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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寒》


第一章 穿越者

有根坐在公园的躺椅上,独自发着呆。

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缩成球状,倚在有根的布鞋旁。

正午的阳光很是耀眼,灿烂的金光中,有丝丝的雪白飘过。

有根眨了眨眼,略显呆滞的目光中,有了一点生气。

“阳春二月,成都竟然会飘雪?”

拉了拉手中的红色丝带,有根看向倚着布鞋,缩成球状的小猫。

“肥猫,回家了。”

肥猫没反应,蜷缩在一起的身子,上下起伏着,偶尔还传出轻重不一的打呼声。

有根拉起手中的丝带,将脚边的小猫提到了面前。

“怎么还在睡?怪事。”看着眼前,被丝带提起,露出圆滚滚地肚皮,却仍闭着双眼的猫咪,有根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这时,一粒雪白,突然飘至,晶莹剔透的颗粒,在阳光下,散射着柔和透明的光线,打在有根的眼眸,停在有根的面前。

接着,有根就感觉眼皮子,突然沉重了起来。

有根感到不正常,但意识却无法抑制地迅速模糊,最终失去了知觉。

冥冥之中,有根不知沉睡了多久,不知自己在何处。

直到弥留的意识,渐渐清晰,才很自然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有根眼帘的,是天空中,大如蒲扇般的绿叶,和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的光线。

有根撑起身子,手掌间却传来了一阵冰凉中带着滑腻的触感。

“恩?”有根低头,发xiàn

自己身下是一块岩石。

岩石的表面,生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青苔中,还有些许的地衣,和许多有根叫不上名来的蕨类植物。

微微诧异后,有根从岩石上站起身子,抬起脑袋,伸长脖子,双眼向着远方眺望起来。

起伏的山麓间,枯叶铺地,古树成林。

隐约中,在山麓底端,有根模糊地看到了白色的,浓的化不开的雾霭。

“这是怎么回事?”有根手捂着下巴,眉头紧蹙地思考了起来。

“难道,我穿越了。”

想到狗血一般的可能,有根右手成拳击在左手手掌,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然后,这一丝的兴奋,就演变成了大恐惧。

“我,穿越了?”一屁股坐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有根面色发苦,想哭。

天可见怜,在社会上混迹摸爬不少年月的有根,早已不是曾经成天呆在家中,只对着电脑的宅男。

有根非常清楚,对于他这样,身无长计的平头百姓来说,穿越并不是一个好事。

父母亲人的面容在眼前浮现,泪眼婆娑的有根,有种喊妈的冲动。

在岩石上坐了半响,有根眨巴眨巴眼,一脸苦色地再次从岩石上站起,认命般的打量起了身边的环境。

身下的岩石很高,有根粗莫估计,可能有三米左右。

岩石被树影笼罩的一面,成圆弧形,表面光滑,向阳的一面,却凹凸不平,布满深深地沟壑。

在沟壑间的石壁上,明显有攀爬时留下的脚印。

有根顺着岩石的沟壑,走下了岩石。

在落地的瞬间,身上的衣袖挂在了地上的灌木上,有根不察,抬腿刚走一步,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有根皱眉,抬起手,看着裂缝的袖子,心疼片刻后,才感诧异。

观察起身上的衣着,有根发xiàn

,自己穿着一件蓝色的道袍。

长裙盖腿,衣袖垂地,袖口内处,打着四个补丁,腰间拴着一根蓝色的布袋。

震惊之余,有根双手摸向了头顶,摸到了头上隆起的发冠,眼眸再次湿润了。

“我怎么出家了。”

穿越过来的有根,一身道装,而他所在山的山顶处,立着一座道观。

距山脚二十里外,有一处小镇。

不知情况的有根,卷起及地的衣袖,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难行,地势起伏陡峭,有根走的满头大汗,在天入暮色的时侯,才堪堪走到山腰。

口干舌燥的有根,捂着自己的腰身,坐到了路旁的一截枯树上。

“这路太难走了。”有根大口喘着粗气,转着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难道,……今晚要野营?”

一阵冷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坐在枯树上的有根周身打了一个激灵,耳边听到了一阵水声。

有根迅速从枯树上站起,双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抬脚走入路旁的草丛,有根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野草及腰,道路泥泞,有根却浑然不觉,一路上,周围的景色也逐渐改变,原先的山道,已经看不见了。

扒开身前一丛生长茂盛,遮挡视线的野草,有根看到了一条小溪。

清澈见底的流水在狭小的河道中欢快地流淌,站在小溪旁,有根就感到了阵阵的清凉。

然后,有根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清楚的闻到了一抹清香。

水,哪会有香味。

没有急着舀水来饮,有根转头,目光顺着水道,向流水的源头望去。

然后他看见,在不远处的溪流旁,有一块矮石。

矮石上,坐着一个人。

矮石上的人,头上戴着宽大的笠帽,穿着有根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的蓑衣。

笠帽是用篾条编制,很是破旧,帽沿处,裂开了几道口子。

蓑衣上的麦秆呈乌黑色,上面也有几处破损。

但不论是笠帽还是蓑衣,都十分宽大,将矮石上的人,完全遮挡在了阴影中。

有根看不见矮石上人的面容,心中却还是万分高兴,他终于见到人了。

快步走到那人身旁,有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请问……大叔?”

被有根唤作大叔的人没有答话,反而从蓑衣下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溪水的下游处。

双眼注视着面前覆盖着青苔,泛着淡青色的手背,有根紧紧蹙眉,假装地将头转向矮石上人伸手指着的方向,却在中途就故yì

停下动作,目光死死锁定着对方。

第二章 山魁

身穿蓑衣的人,从矮石上站了起来。

并且迅速的转过身,面朝着有根。

落日西垂,稀薄的光线穿过笠帽的裂口,照在人的脸庞上。

映出了对方苍白的面色,映出了对方泛绿的双眸,映出了对方脸颊上,没有一丝皮肉的雪白颅骨。

有根的瞳孔顿时紧缩,手脚顿觉冰凉。

“人”向着有根伸出双手,那双手的手背上布满了青苔,手指顶端迅速弹出了指甲,指甲乌黑如墨。

“呀!”看着向自己伸出双手的“人”,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指甲,惊骇交加的有根不知从那里生出的勇气,迅速举起右手,向着那“人”的脸庞,用力捣了出去。

拳头击中了对方,有根却感觉自己打在了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上,那种无处着力,又滑腻湿润的感觉,既让有根心生恐惧,又让有根感到恶心。

有根用力向后跳开,迅速甩动着右手,厉声喊道:“何方妖孽,竟敢偷袭小爷!”

回答有根的,是一道,令听者牙酸,犹如铁管交错摩擦所发出的吱嚓声。

有根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牙关紧咬着,遏制着发软的双腿,将逃跑的欲望强行压下。

然后,有根看到,袭击自己的“人”背上的蓑衣,迅速隆起。

当蓑衣隆起到一米左右,有根只听到“噗噗”的闷响,就看见从蓑衣的破口出,伸出了一只手。

极细且长的黑色手臂顶端,长着肌肤雪白,色泽如玉的手掌。

“人”的身体扭曲着,趴在了地上,“他”背后的蓑衣,犹如波浪一般,翻滚了起来。

“噗噗,噗噗,噗噗。”

随着不断响起的闷响声,六只这样的手臂,出现在了“人”的背上。

“呼呼。”残缺的脸庞上,从嘴里呼出了道道白色的水汽,接着,在呆痴的有根面前,“人”的脸逐渐上移,伴随着“咯咯咯”的声音,“人”的后脑勺抵到了后背,扭曲折叠的脖子,迅速肿胀了起来。

犹如用力挤压,揪开了的牙膏盒时,逐渐肿大的盒体。

“怪物。”有根双腿打着颤,紧张万分地注视着趴在身前,已经不可称为人的东西,注视着从东西的脖颈处,鼓出来的肉球。

“嘶嘶。”犹如蛇轻鸣一般的声音,突然传来,有根凝神,惊讶地发xiàn

在身前东西的背上,六只手臂的中间,破旧的蓑衣裂开了一道长缝。

裂缝越扩越大,有根清楚的看见在裂缝间,一大片混着红色丝纹的雪白,以及在雪白中间的两圈乌黑。

那是一个眼睛,一个竖着的眼睛。

有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在有根身前,那颗鼓出来的肉球上,析出了一条缝隙,缝隙迅速扩大,有缕缕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液体,从缝隙中淌出。

在缝隙间,阴暗处,有根清楚的看到了数排锋利的尖齿。

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有根迅速转身,拔腿就跑。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背上伸出六只手臂的怪物,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怪物已经到了有根的身后。

一个白如玉璧的手掌,即将触及有根的后背时,有根恰到其时的再次腿软。

仰面摔倒在地,然后脑海中犹如灵光闪现般的有根就地一滚,来了招以前从未成功过的前空翻,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第二击。

转过头,看着陷入地面的黑色手臂,观察着插入手臂的地面上犹如蛛网的裂纹,有根面色苍白,内心在巨大的恐惧中,更是涌出了无比的绝望。

伸出手在身旁草丛间慌乱的摩挲着,在绝望中仍心有不甘的有根,触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后,一把将其攥在手里。

接着,紧咬牙邦的有根,一跃而起,迅速跳向了刚好收回手臂的怪物。

右手拿着硬物,向着了怪物背上的竖眼,用力砸了下去。

在这时,有根才发xiàn

,自己在慌乱间捡起的硬物,是一个骷髅头。

一个非常干净,表面没有一丝灰尘,崭新的骷髅头。

干净地就好像不久前,被什么东西仔细舔过一般。

怪物地两双手交叉重叠在了有根的面前,被有根用最大的力qì

,砸向竖眼的骷髅头,错误砸在四只手臂的交叉重叠处。

然后,骷髅头辜负重望的碎了。

有根的双手,在下一刻,就被怪物剩余的一双手抓住。

有根的身体,也跟着被拉扯开。

“这……”看着那四只出现在面前,洁白光滑散发着光泽的手掌,有根额头上涌出了无数的汗珠,全身都不停的颤抖起来。

在有根的裤裆处,更是湿了一大片,一滴滴散发着燥臭的昏黄液体,顺着有根的裤脚,滴落到了地面。

终于,在有根惊恐的目光中,怪物的四只手臂,猛然前伸。

“不要啊!”

声势力竭地惨叫,惊飞了不远处,隐藏在草间的一只麻雀。

麻雀展翅飞向空中,惊恐地转动着脑袋,漆黑的小眼睛看到在惨叫声传来的地方,正向天空喷溅着大量的液体。

散发着高温的液体,落到地上后,会冒出白色的轻烟。

液体,是绿色的。

就像是怪物的唾液。

有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六只手臂的怪物,伏在地上,从怪物背上长出的手臂,全部弯曲折叠着,其中的两只,不时还犹如抽搐一般的抖动起来。

那只长在怪物背上的竖眼,已经裂成了两半,绿色的液体,从其间,不停地涌出。

在怪物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突然出现在有根眼前,身穿明黄色道袍的男人。

在男人手中,有一把剑。

木制的剑柄,木制的剑身,那是一把木剑。

木剑的剑身底端,沾染着的绿色液体,冒着白色的轻烟。

第三章 荒外宗

男子转过身,双眼看向了有根。

“好帅!”

俊朗的面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剑眉顶端,一颗恰到好处的红痣。

有根从地上站起,目光紧盯着面前男子的面容,半晌后,又跑到了小溪旁,观察着印在流水上,自己的倒影。

然后自惭形秽地背对着男子,低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无量天尊。”男子走到了有根的背后,手掌竖起执礼。

“在下无根,不知这位道友,姓甚名谁,师从那座道府?”

“……”发xiàn

自己可以听懂对方的语言,有根抬起脑袋,扁着嘴,沉默片刻,再次将头低下。

眼见于此,无根眼角处的肌肉微跳,右手攥成拳,对着有根的后脑比划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砸了下去。

“干什么!”有根面朝下,跌了个狗吃屎,然后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捂着被砸中的后脑,转过身面对着无根大声地咆哮道。

“这位道友,因何发怒?”无根一脸不解,向着有根竖起左手执礼。

“不如将缘由讲于我听,大家一起好好地参详,参详。”

看着一脸无辜地无根,牙根发痒的有根,单手攥成拳,但又不敢发作。

转过身,背对着执礼的无根,有根动作潇洒地甩开卷起的衣袖,大步向前走去。

远方的山野深处,传来了阵阵狼嚎,阴暗的天空中,苍白的圆月散发着稍显黯淡的光辉。

有根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咽了口嘴里的津液。

然后利落地转过身,窜到了不远处无根的身前,有根双掌竖起相合,恭敬地弯腰低身。

“无根,不,道人,不,道长,我叫有根,初来贵地,无意间迷失山野,望道长指点。”

看着窜到自己身前,恭敬执礼的有根,无根的双眼眯成细缝,脸庞上露出了笑意。

“道友,此乃荒外山,山脚往东二十里处,有一座小镇,镇内有几十户人家,但方圆千里内,除了荒外山上的道观外,并没有其他的道府,也没有任何的庙宇。”

闻言,有根低头思索了片刻,脸上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dào

友来自何处道府,又怎会只身一人来到这荒郊野外。”稍有兴趣的看着低头不语的有根,自称无根的道士,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地神色。

有根皱着眉头,沉默地站在无根的面前。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无根看着身前仍是不语的有根,逐渐无语。

“道友,天色已晚,贫道还要赶回观里,就此拜过了。”

“道长!”突然,有根扑向了无根身前的地面,双手抱住了无根的裤脚,一下子跪倒在地。

“道长,有根无门无派,今日一不小心路过贵地,不知怎地被猪油蒙了心,莫名其妙的走入了草丛,遭遇险境,差点性命不保,幸而遇到道长,道长好人做到底,万万不能撒手不管啊!”

无根面露惊疑之色,瞪大眼睛看着紧抱着自己右腿,声情俱茂,泪涕俱下的有根。

“你果真没有师门?”

“千真万确。”

“被猪油蒙了心,猪油是什么东西?”

“……”

看着面露囧态的有根,无根收起脸上的惊疑,单手竖起执礼。

“这只蜘蛛本已在山间修liàn

百年,不知怎么的,竟入了邪道,三年前趁着一场秋雨,诱惑了一名耕地的百姓,食了血肉,开了灵智,懂了一些神通,你无门无派,没有修为,难怪会被其所惑。”

说完,看着仍跪在地上的有根,无根的双眼突然眯起,嘴角微微上翘。

“不过,你孤身行走,又没有师门,很容易遭遇不测,我看你身穿道袍,可有心向道?”

闻言,有根的眼睛亮了。

散发着明亮光彩的双眸,就好像两个发光的灯泡。

“道长,我有!”

蹲下身,面露喜色的无根,伸手拍在有根的肩膀上。

“入我荒外宗,包吃包住,还可以修习道法,只要你能持之以恒,绝对有可能青春常驻,年年益寿,你可愿意?”

有根此时的感觉,就好像天上掉了好大快馅饼,刚好落在了他的嘴里。

“愿意,愿意!”

无根站起身,弯着腰向着有根,伸出了右手。

“师弟,请随我来。”

看着伸到面前,宽厚干净的手掌,有根犹如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身心包裹在难以言喻地幸福中。

难道,这位高人看出我是天赋异禀,乃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天才。

难道,我就是所谓的主角。

独自YY着的有根,握住了面前的手掌,浑然未觉无根脸上,那一抹渗人的奸笑。

荒外宗,是一处道观。

荒外山,高约三百余米。

山顶无雪,却长时间萦绕着白色的厚雾。

山顶处,陡峭崎岖的地形略微的下凹,凹陷下去的岩壁非常平坦。

道观建在山顶的凹陷处,四周建着石制的围墙。

做为进出口的大门两旁,立着两根同样高低的圆木。

以圆木为支撑的横木上,钉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漆着”荒外宗“三个大字。

大字用的是正楷,上面有些地方的油漆,已经脱落了。

有根被无根拉着,飞到了牌匾下。

从山腰一直飞到山顶,行程一百五十米,花了五分钟。

“喔……”有根右手撑着圆木,面色铁青的扬起脑袋。

“哇!”从痉挛地胃部,喷出了一股热流,顺着有根的喉咙,一路往上。

有根低下脑袋,张开嘴巴。

透明的黄色液体,顺着有根的口鼻,奔涌而出。

无根走到有根的身后,伸手拍打着有根的后背,面色悯然。

“师弟,习惯就好。”

吐了好一阵,缓过劲来的有根抬起头,正好kàn

见了头上的牌匾。

然后,就晕了过去。

在道观中,端坐在殿堂内的软垫上,白发长眉,脸上皱纹密布,整张脸犹如干枯后纠结在一起的橘子皮的闭眼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无根,你回来了?咦!怎么还有一个人。”

嘶哑的声音,穿透了道观的岩壁,并迅速的高亢起来。

让围墙内,道观外,传出了震耳欲聋地轰然巨响。

犹如旧庙古刹内,振聋发聩的醒世钟声。

又犹如万军阵前,万骑踏阵的金铁之音。

抱起昏过去的有根,无根眉头微皱,接着一笑。

“妖孽做祟,耽搁了些时日,还望师尊恕罪。”

第四章 老者

“无罪,无罪。”确认了道观外来人的身份后,坐在殿堂内的老者,从软垫上站起。

道观周围的声响,渐渐消弭。

只在青山深处,残留着远去的回音。

“镇上如何?”

“死了一个百姓,是被蜘蛛精杀的。”

“蜘蛛精呢?”

“被我杀了。”

“哦。”老者走出大殿,跨过观门。

急步迎向了正走向道观的无根,布满褶皱的脸上,挂着急切的神色。

“没受伤吧?”

“没有。”有根脸上的笑意更浓,灿若星辰地双眸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谢师尊挂念。”

闻言,老者颔首,看向了一直躺在无根怀中,闭目无言的有根。

“这是何人?”

“此人自称有根,是我在除去蜘蛛精时,救下的。”

“哦。”老者面露一丝迟疑,凝神观察了一会。

“此人身穿道袍,不知修为如何?”

“呵呵,他没有修为。”

“哦,”脸上的疑惑之色被诧异所取代,老者伸手抓住了有根的手臂。

“果然没有修为,进观来与我细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眯眼沉思了一会,老者放开了有根的手臂,转身带着无根,走入了道观。

道观不大,里面只有一座铜像。

铜像高约五米,周身都涂着黄漆,在其面前大红的桌案上,放置着一个木制的香檀,和两个铁制的烛台。

烛台上安置着红烛,红烛顶端燃着火焰,昏暗的火光,照射在铜像上,散射出的光芒,却异常的炽烈。

照亮了整个殿堂。

檀中放着细细的河沙,沙堆上插着三只长香,香头处有火光。

长香已燃了一半。

无根抱着有根穿过殿堂,来到一处耳房,将有根放置在铺有兽皮的地板上,再将兽皮裹在有根的身上,然后又走回了大殿。

老者已经重新坐在了软垫上,盘腿闭眼。

无根走过老者的身旁,止步在了桌案前,右手在左手衣袖里摸索了片刻,抽出了三根长香。

借着烛火,无根点燃了三根长香,将之插入了香檀中。

然后退到了老者的身后,双膝跪地,恭敬的叩首。

连扣三次。

等无根扣完三次,坐在软垫上的老者,起身绕过了铜像。

无根也赶紧起身,跟着老者,来到了铜像的后面。

那里有一处内室,内室不大,却在其内一面的墙上并排摆着两个书架。

书架上的空格里,放置着很多兽皮,兽皮上写满了像蝌蚪一般的文字。

所有入门的修行者,都能清楚地辨认出这些如蝌蚪般的文字,就是符文。

内室中央,有一个暖炉,炉中有火光透出,炉上有一铜壶。

壶嘴不停向外冒着蒸汽,其中水已沸。

两个软垫,相对立的摆在暖炉的旁边。

老者与无根相对而跪,跪在软垫上。

老者低头,吹破了手中竹杯里,浮在茶水表面的气泡。

“这么说来,此人无门无派,你是在山中遇到的?”

“是的,师尊。”无根眼帘微低,开始陷入了回忆。

“一个星期前,我在山野间追寻到了蜘蛛精留下的剧毒香液,但这只蜘蛛精异常狡猾,躲进了荒外山深处,连日来,我几次差点将这孽畜逮住,但都被其事先察觉,如果不是这一次它暴露了行踪,无根恐怕还得再费些功夫。”

“恩。”老者微微颔首,抚摸着自己白色的长须。

“百年的蜘蛛精,初入邪道,又新食了血肉,空腹数年,那里能抵得住活人的诱惑。”

“不过。”老者的双眉一竖,双眼一瞪,话锋突然一转

“这个有根毕竟身份不明,既非道门中人,又身穿道袍,你贸然将他带上山,难道就不怕招惹灾祸吗?”

“师尊,方圆千里之地,只有三座小镇和我们一家道观,道观中,只有师尊和我,有根只可能来自千里之外,身上又无一丝法力,又怎会招来灾祸呢?再说,他可是一心向道啊。”

闻言,老者沉默了,在沉默中瞪大了眼睛。

跪坐在软垫上的身体,摇摇欲坠,脸颊上泛起两抹异样地潮红,看起来就像受了严重地内伤。

“你这孽徒,为师还不知dào

你那点小算盘!”

“师尊明鉴,师尊明鉴。”无根双手作辑,倒地便拜。

“无根可不是为了自己打算,观内人手确实不够,世道又不太平,无根隔山差五就要下山去,自己倒无所谓,衣食住行都有镇上的人供给,可师尊你呢?”

无根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脸上却流露出悲痛的神色。

“山上的日子清苦啊,无根自小蒙师尊恩泽,收养在观中,这三十多年来,师尊对我恩泽如山,无根无以为报,又那里忍心看着师尊老来却没人照料啊。”

“放屁!”声如洪钟,整个道观都在老者的放屁音中,震颤不已。

在耳室内,裹着兽皮的有根,翻了个身,咧开的嘴角处,滑出了透明的唾液。

“老子身子硬朗的很,哪还需yào

人照料!”

“那师尊你身上这件白丝辟邪阴阳袍,有多久没洗了?”

低头看着身上污黑色的道袍,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沾着青菜叶的黄色板牙。

然后,笑容就凝固在了老者的脸上。

“你小子翅膀硬了。”伸手一挥,书架上飞出了一张牛皮,落到了老者的手中。

然后老者脸上僵硬地笑容,完全地绽放开来。

那灿烂地笑容,让无根不寒而栗。

“师尊请慢动手!”无根赶紧起身,拿起炉上的铜壶,又从袖子里取出了精致的瓷杯,将沸水注入了瓷杯中。

待瓷杯注满了后,无根将铜壶放回了原处,双手捧着瓷杯递到了老者的面前。

从瓷杯中,溢出的一股白色水汽里,混杂着浓郁的茶香。

老者的鼻翼轻轻地抽动起来,手中的牛皮无声地滑落,落到了地板上。

双手小心的接过瓷杯,老者身子前倾,把嘴凑过去,浅饮了一口。

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不就是多一个徒弟吗?就将他留下来吧。”

“师尊英明。”

“唉,想我荒外宗虽不是什么大派,但在一百年前也是这塞北蛮荒之地的大派,当时的塞北定居地人口也不是很多,但草原上却总有大量地牧民出没,那里像现在,千里之地,人口还不到一千。”

第五章 入门

“师尊,我以前也常听师尊提起这事,不知一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请师尊为无根解惑。”

“……”沉默地看着面露疑惑之色的无根,仔细观察着无根眉梢上的那颗红痣,老者的双眸深处,隐隐浮出了水光。

“迟早有一天,你会知dào

的。”

“你救回来的人,叫有根,与你之名刚好能够对应,也许是天意。”慢慢品尝着杯中的香茗,老者的脸庞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圆瞪着的双眼,却微微眯起。

“这方圆千里之地,除了你之外,我不曾收徒,上天大概也是看到我荒外宗人丁单薄,才赐下了这样一个徒弟。”

闻言,无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师尊,你这是……”

“好了。”老者打了一个哈欠,一口喝干了瓷杯中的茶水。

“我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明天,带这个叫有根的家伙,到正殿。”

“……好。”看着盘膝坐在软垫上,闭上双眼的老者,无根应了一声,走出了内室,穿过大殿,从一间耳房内取出了一张熊皮。

无根拿着熊皮来到了内室,将熊皮盖在了老者的身上。

然后,无根离开了内室,盘膝坐到了殿堂内,铜像前的软垫上,闭上了双目。

稀薄的阳光透过了糊上竹篾的窗户,照到了有根的脸庞。

然后,有根就醒了。

然后,有根翻了个身,继xù

睡。

接着,耳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门外站着穿戴整齐的无根。

无根面色肃然,大步走进了房内,转头看着仍在地板上,闭眼蜷缩在兽皮里的有根,眉头微蹙。

“我荒外宗,在一千年前,祖师爷创派立教时,就曾立下教规,凡我荒外宗弟子,暮时必睡,晨时必醒,你虽还没入门,但迟早也是我荒外宗门人,岂可懒惰!”

蜷缩在兽皮里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又静止,最后从兽皮下传来了阵阵鼾声。

无根面无表情,右手伸进左手的衣袖,取出了一个卷成圆筒状的兽皮。

无根双手将兽皮摊开,抖了三下,便收起兽皮,转身走了。

出去时,顺便关上了门。

有根缩在兽皮内,听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心中窃喜。

然后,有根的耳畔,突兀地响起一道清鸣。

就像掺水入杯时,激荡的涡流撞击杯壁,发出的“嗤嗤”声响。

只不过,这声清鸣要刺耳许多,也要清晰许多。

有根立kè

翻身,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看到的,是波涛汹涌的巨浪。

下一刻,有根就被浪涛卷起,被卷在了激荡的涡流中。

突然出现的流水,在耳房内肆意冲刷,但却被某种神mì

的力量禁锢在了一定的范围,被一起禁锢的,还有被流水挟裹着的有根。

过了一个多小时,无根再次打开耳房的木门。

看着在不停旋转的圆形水茧内,口吐白沫,手舞足蹈地有根,无奈地叹了口气。

“入我门中,当守戒律,念你是初犯,略施薄惩,你可心服?”

“咕咕,咕咕”有根困在水茧中,嘴一张开,就往外冒出了气泡,只能将头点的如拨浪鼓一般。

眼见有根点头,无根挥了挥手。

水茧破裂,有根落在了地上。

捂着喉咙,有根趴在地上,大声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好半天,有根才缓过劲来,从地上站起身。

“好了吗?”无根背起手,面色冷峻地看着缓缓起身的有根。

“……”有根伸手擦干了嘴边的白沫,瞪着眼看着站在身前的无根。

“好了。”

“整理好衣物,跟我来。”

“这咋整理?”有根伸手摸向自己的衣服,面露诧异之色。

“这是湿……”

话音戛然而止,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干燥触感,有根脸上的诧异神色迅速转变成了震惊。

道观内,殿堂上。

背对着铜像,盘腿坐在软垫上的老者,眼眸深处闪过了一道亮光。

有根跟着无根的身后,走到了老者的面前。

摸索着身上的衣物,有根看了看坐在身前的老者。

接着抬头,看见了立在殿堂内的铜像。

铜像上的黄漆,在晚上时,散发的光彩可以照亮整个大殿。

白天时,铜像上的色泽却趋于平和。

但在平和的色泽下,高举右手虚握,仰头朝天做怒吼状的铜像,映入有根眼帘时,在有根的脸上,仍是铭刻出了深深地震撼。

“跪下。”老者的声音平和,长眉轻飘,仿佛带着几分仙气。

无根掀起道袍,径直跪倒在地,低头叩拜,连拜三次后,起身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跪下!”

洪亮的嗓音,犹如晴空突至地雷霆般,响在了有根的耳畔。

道观内,突然风至,天地间大量的元气,在道观内层叠而起,涌向了仍不知所措的有根。

有根只觉得肩上突然压来了巨大的力量,双腿一折,跪倒在地。

触地的膝盖处,干净的道袍上,渗出了鲜红的血。

脸上的震撼之色尽去,有根在惊骇交加之下,心中衍生出了极大地愤nù



“你妹的!”有根的双眼中,眼白上浮现出了红色的血丝,不顾双肩上的重压,以及双膝上的剧痛,面露青筋的有根,一脸怒色地向着坐在软垫上的老者,厉声地骂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知dào

有根所说的绝对不会是好话。

天地间的元气,骤然暴动了起来。

“哇!”有根张开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站在有根身旁的无根,眉头紧皱。

无根走向有根,抬起了右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相合,成一剑指。

天地间暴乱的元气,如被人用梳子细心地理过一般,迅速平顺了下来。

“师尊,有根无门无派,可能不懂规矩,下来无根一定好好教导,请师尊息怒。”

闻言,老者沉默片刻,颔了颔首。

“他入我门中,即是我科道人第二徒,从今往后,你就是荒外宗第二百三十四任掌门人座下二弟子,我准你用本名,无根,带他下去。”说完,坐在软垫上的科道人,再次闭上了双眼。

第六章 掌门

“是。”无根微微躬身,收起了红肿的双指。

转身扶起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喘息着的有根,走向了耳房。

等到无根扶着有根走进了耳房后,科道人闭着的双目微微睁开,从眼缝间透出了点点精光,视线停滞在地板上的血迹。

“既然觉得这小子有鬼,为什么不动手?”

道观内,铜像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声音很是清脆,如落地的流水,又如杜鹃的低鸣。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说话的口气中还带着童音。

“无碍。”嘴角微微翘起,科道人语气平淡。

“此人没有一丝修为,就算是魔宗的棋子,也翻不了大浪。”

“那你为什么还要试他?”

闻言,科道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戏谑的神情。

“你心疼了?”

躲在铜像后的女子,沉默了。

道观内,铁制烛台上的火焰,无风而飘忽。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混杂着大量的元气,和一丝君王般的威严,搅动了科道长的长眉。

科道长的面色顿时一凝,迅速抬手捻着飘飞起来的白眉,急急地开口辩解道。

“别急,别急!我开玩笑的!”

搅动的元气中,寒芒一闪而逝。

白色的眉毛,飘落到地上。

面对着寒芒,不闪不避的科道人,看着手指间的半截眉毛,面露苦色。

“我好歹也是宗派掌门,你现在让我以后如何见人?”

“少摆你的掌门谱,你比你师兄差远了。”

闻言,科道人沉默了片刻,才面露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我自然及不上他,但我不杀那小子,也有我的道理。”

“说说,你有什么歪理?”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隐藏在铜像后的脸庞上也露出了忿怒的神色。

“他太普通了,没有一丝修为,不懂一点规矩,这种人,太好找了。”

女子无言片刻,转身离开了。

“就因为他太普通,所以杀不绝。”感觉到身后女子的离去,科道人放下了手中的断眉,闭上了双眼。

耳房中,无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软垫,将面色颓唐灰白,全身瘫软的有根扶到了软垫上。

无根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匣,打开木匣,从中拿出了一个漆黑发亮的浑圆丸子。

“直接咽下去,不要嚼。”

无根将药丸递到了有根的嘴前,有根依言张口,含住药丸,用力将药丸咽了下去。

药丸顺着喉咙,落进了有根的肚子里,接着化为了一股暖流。

暖流流进了有根的血管,跟着血液走遍了有根的全身。

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潮红,有根抬起头张嘴,呼出了一口白雾。

眼见于此,无根右手伸出握住了有根的头顶,左手摊开在身前竖起执礼。

“立kè

闭眼。”握住有根头顶的右手微微抖动,无根面色冷峻,语气坚定。

“凝神无念!”

“……”有根依言闭上了双眼,顿时只觉一股气流,从无根手掌与自己头顶接触的地方,猛然冲下。

气流很是炙热,所经之处却让有根感到了凉意。

气流与暖流相汇,纠缠在一起,按着一定的路迹在有根的体内流淌起来,如此循环往复了三个周天。

看着有根渐趋红润的脸庞,无根冷峻的脸色渐缓。

“尽lì

控zhì

着我输给你的元气,按照这个路线运行下去,再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了。”

无根收回了右手,从袖里拿出了一捆绑带。

“将绑带里的膏药敷在你的膝盖上,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起来走动了。”

将绑带放到了闭目无语,坐在软垫上的有根身旁,无根挺起身叹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了耳房的木门,走出了耳房。

走到殿堂,无根低头垂目,来到了科道长的身前。

“师尊。”

“有事?”依然闭眼的科道长,面色不变,眉毛却微微上挑。

“没事。”无根微微躬身,面色有些黯然。

“……师尊所为,必有原因。”

科道长睁开了双眼,看着身前低头垂目的无根,观察着无根脸上的那抹黯然,皱起了眉头。

“无根,有根身份不明,我身为宗派掌门,……希望你能理解。”

“师尊。”无根抬起头,看到了科道人脸上长短不一的白眉,嘴角轻抿,淡然一笑。

“有根身性懒惰缺礼,我必会好生教导。”

“有根的年龄并不适合修道,传其我门的前三重心法,让他先干些粗活,打熬些力qì

后,再传他些粗浅的御剑之法,让他守山门吧。”

“是。”脸上的神色微变,无根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再次蹙起了眉头。

“师尊。”

“你下午再下山一趟,去云合镇上,免去他们三年的供奉。”

“好的,那我现在先去做饭了。”右手竖起执礼,无根点头后,转身走开。

“记得走之前把衣服洗了。”

半之脚已经跨出了门槛的无根,闻言身子一顿,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知dào

了。”

荒外宗,立派已过千年,一共出过二百三十四个掌门。

在道观的后面立有一个剑冢,在剑冢中埋着两万多件法器。

不过这些法器,经过岁月的侵蚀,全部都已经残破。

在剑冢旁,有一口井,井中有桶。

在井旁,有一石砌的矮屋,屋内有灶。

灶上有口大锅。

在井边,放着一个木盆,盆内漆黑,在那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圆孔。

孔里有白光溢出。

如同星芒。

无根打了一桶井水,倒入了锅中。

然后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大捆干柴,塞到了灶台底部。

无根点燃柴禾,又来到木盆旁,从袖中取出了搓衣板,和两根矮凳。

将搓衣板斜靠在一根矮凳上,无根取出一盒皂角粉,坐上了另一根矮凳,开始从盆中的圆孔内取衣服。

取了两千二百一十五件。

全是道袍。

无根将其全部洗完,再将一件件的湿漉漉的道袍拿到自己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目光很有规律地扫过了道袍上,斑驳的条纹,最后停留在道袍袍角处的符文上。

道袍干。

小心地一件件干了的道袍,折叠好放回木盆。

无根起身,收起了矮凳,搓衣板,和放皂角粉的盒子,走到了灶台前。

灶上铁锅中的水,沸腾已久,正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第七章 魔踪

看着锅内滚沸的水,无根走回了道观,从堆放杂物的耳室内取出了一个葫芦。

葫芦的色泽明亮,翠绿如玉,在其上绘有一个巨大的“粮”字。

“粮”字的颜色鲜红,如刚流出的血。

无根拿着葫芦,来到了灶台前,扭开了葫芦。

开始往锅中倒米。

倒完米,无根又伸手入袖,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只羊。

一只活羊。

“咩!”一米高的羊,站在无根的身前,漆黑的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身前的无根,一脸地无辜。

无根面无表情的从袖中抽出了一把菜刀,双手平稳地持着菜刀,将菜刀举了起来。

耳房内,面上红潮褪去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这什么事啊。”

脸上露出愤懑之色,双腿伸直坐在软垫上的有根刚想起身,从膝盖处就传来了一股剧痛。

“嘶~”有根倒吸着凉气,眼中迸出了泪光。

“这死牛鼻子,我操!下手真毒,疼死小爷了。”

有根愤声的咒骂着,但咒骂后,又想起科道长在殿堂里,如神鬼般地手段,赶紧闭嘴。

伸手拿起身旁地上,捆着一起的绑带,有根小心地解开系在绑带上的绳索,将绑带展开。

绑带内包着一块布片,布片里成果冻状的膏体上,传出了刺鼻的味道。

有根捂着鼻子,紧皱着眉头,将膏药放到了一旁。

憋着气,松开了系在腰间的布带,小心地脱下了染血的里裤。

然后,有根将布片上的黑色膏药,连同布片一起盖在了仍不停流血地膝盖上。

顿时,有根只觉得膝盖上一片清凉,火燎般的痛觉缓解不少。

然后,耳房的门开了。

无根端着盛肉的木盆,和盛汤饭的木碗,走进了耳房。

将木盆木碗放到了有根的面前,无根看着有根盖着腿上膝盖处的布片,面露愧疚之色。

“师尊,也是无心,你莫要往心里去。”

眼见闻听此言脸上突然浮现出怒色的有根,无根心中叹息。

“你先吃点东西,我从山下回来后,就传你入门心法。”

说完,无根转身出了耳房,关上了房门。

吃过饭,无根收拾了碗筷后,下了荒外山。

在他下山之时,在道观外,围墙的开口处,红色的圆柱旁,站着一女子。

身穿着的宽大道袍,晶莹剔透,散射着明黄色的光彩,异常耀眼。

头上的发髻,盘的很高,发丝相互间盘虬连接,形状如蛇。

女子的头发,是白的。

如雪般洁白的发丝,散发着金属般的银色光泽。

白皙姣好的面容上,点漆般的眸子,直视着那道下山的背影,游离的目光中,似乎在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背影。

女子无声地看着无根离山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无声的离开了围墙,无声的走进了道观。

“走了。”科道长睁开双目,面色期冀的看着步入殿堂的倩影。

“恩。”

“看到了吗?”

“看到了,简直一模一样。”

闻言,科道长笑了,脸上如沟壑般折叠在一起的皱纹,越发的深刻。

“我就知dào

,我不会看错。”

荒外山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有三座小镇。

距离荒外山最近的是青水镇,距离荒外山最远的是云合镇。

两镇间相距百里,道路曲折难行,常人起码要走上几天几夜。

这两个镇子,无甚来往,但都与另外一座白河镇来往甚密。

三个镇子中,白河镇的人口也是最多的,有五百余人,其次就是云合镇,有三百多人,最后则是清水镇,总共才至百人。

这三个小镇,都被荒外宗庇护着。

荒外宗负责他们的生命安全,每年收取一定的供奉。

塞北之地的气候干燥,但土壤却很是肥沃。

所以,在这个妖物盛行,人命如草芥的世道里,小镇上的人们生活的很平静。

很幸福。

一只成精的蜘蛛杀死了云合镇上的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平静。

让镇子上习惯了平静生活,并因这种平静而幸福的人们感到吃惊,感到恐惧。

抚摸着白净的枯骨,失去了丈夫的妇女带着失去了父亲的稚女,嚎啕大哭。

面对着声嘶裂肺的痛哭声,有人从镇中出发,穿过了白河镇,走人了清水镇,托人上了荒外山。

于是,道法初成的无根,第一次独自下山。

那一次下山,无根追逐着四处藏匿的蜘蛛精。

追了三年,终将其赶至荒外山。

而当无根第二次下山,内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

他熟练地运行着身法,犹如一片不沾地的枯叶,随着风在空中飘行而过时。

只在空中留下了一抹一纵即逝的明黄色。

一个时辰后,无根踩在了云合镇外的土地上。

镇中众人浑然未觉。

三个时辰后,无根屡次回绝了镇上人的恳切挽留,一路在镇上所有大人的恭送下,离开了小镇。

在无根走后不久,有十五个人来到了云合镇。

这群人俱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竹篾编织的斗笠,斗笠下垂着黑色的薄纱。

长袍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看上去很是干净顺滑,在长袍的后背上,隐隐印着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为首的一人,略微抬头。

目光透过黑色的薄纱,看向了天空。

视线停留在那抹明黄色消失的地方,身穿黑袍,抬头凝望的人,沉默片刻。

“洞虚修为?”

“呵。”人群中,传来了一道笑声,声音中蕴含着轻蔑的味道。

为首的黑袍人低下头,眉头微皱。

阡陌间,随风而倒的麦子,摆动着沉甸甸的麦穗。

麦穗间,玩耍的孩童们,展露着开心的笑颜。

孩童间,有几双眸子,蕴含着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站在阡陌旁,十五个身穿黑袍的人。

“我们的行迹现在还不能暴露。”看着那些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为首的黑袍人冷肃的脸庞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将镇上的所有百姓,所有畜生,包括天上的飞禽,全部杀绝,不留一个活物,将这个镇子,用焚符灼为焦土,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黑袍人的语气平淡无波,但所说的意思却让人毛骨悚然。

闻言,在其身后,十四个同样装束的黑袍人中,传出了极其猖狂地笑声。

第九章 换骨

“在青莲道人创派之前,修剑之人就已经存zài

了,但当时的人们只懂得用手去控剑,能体悟心剑者,就是一等一的强者。”

人形图案中的线条几乎全部隐去,唯剩下一条长线。

这条线,以无根的手指为起点,穿过了十几个白点,最后以人形图像的肚脐下方,三寸之处为终点。

这个成为终点的地方,在有根未穿越之前的世界里,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叫做丹田。

“剑者,器也。”

人形图案的四肢身体和头颅都完全隐去,唯留下的线条,也脱离了无根的指尖。

落到了有根的身上,散发着白光的线条和线条上的小点紧贴着有根的皮肤和道袍。

就好像印上去了一般。

“符修者,以符印为媒介,以自身的修为为引,调动天地间的元气为己用,剑修者,则是将自己的修为注入剑中,御使飞剑。”

无根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兴奋,双眸中更是出现了狂热地色彩。

“看起来符修胜过剑修,实jì

上,人在青状年时,血气旺盛,所修习而出的元气,远远胜过初入符道的人,所能调动的元气,而且符纹讳深难懂,若是资质平常,没个三五年很难入门,剑修就不同了,不管你资质有多平庸,只要你能引气入体,就可御剑。”

蹲下身,无根伸出右手,右手食指指尖点在了有根的额头上。

那里,停着一处白点。

“师弟,此为泥丸宫,乃元神魂灵的寄居之所,也是感悟天地元气之所在,本门祖师在荒外山立下宗门之时,曾草创了一套心法,并且立下了规定,本派中人必须先入剑修再入符道。”

站起身,无根直视着不停抚摸着额头的有根。

“当时的塞北,草原之上大多都是西土之人,荒外山周围,也有不少成精入邪道的妖物,祖师爷大概也是眼见于此,才定了这样的规定,而祖师爷草创出的心法,经过后人的不断完善后,已经成为了本派的镇派心法,我先教你前三重,你试着用心法去感应天间的元气,看看是否能引气入体,等你引气入体后,让元气觅着这条轨迹而运行,然后我再教你相对应的御剑之术。”

“哦。”看着如同粘连在身上的白点,有根点了点头。

“现在我开始传你心法,我说五遍,你可要牢记。”

“是,师兄。”

“道亦为则,则生地法……”

荒外宗前三重的心法,总共六百字。

无根念了五遍,起初还念的很快,后来逐渐放慢速度,尤其到最后一遍时,天地间的元气,齐齐地涌向了有根的耳旁。

“唉!”内室中,在软垫上闭眼酣睡地科道人,微叹了口气。

“这个痴徒,跟以前一个德行。”

有根只觉得,在他的脑海深处,似乎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岩壁,无根每一次开口,都好像有人用斧头在岩壁上凿出了深深地痕路。

痕路组成的字眼,如同印在眼前,极其地清楚明白。

无根说完了心法,蹙起眉头的有根,早已闭上了双眼。

看着皱眉闭目的有根,无根微微一笑,轻轻地迈开脚步,离开了耳房。

顺手关上了木门。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有根双眉之间的皱纹却越来越深。

六百余字的心法,他已经全部记住。

但就是因为他全都记住了,反而更加地迷茫。

有根想着那六百余字,一遍又一遍默念着。

念了很久,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来这不对出在什么地方。

实jì

上,这六百字的心法,奥妙艰深,字字珠玑,有根清楚自己根本没听懂。

但他心里,却觉得自己听懂了,一种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

似乎有什么早已扎根在他心间的东西,正在悄然地苏醒。

正在呼唤着他。

过了很久,无根推开了耳房,将两根焖熟地番薯放在了闭目皱眉的有根身旁。

无根看了一眼仍然紧皱着眉头的有根,无声的摇了摇头,退出了耳房。

科道长重新坐到了殿堂里的软垫上,看着走入大殿的无根。

“如何,此人资质怎样?”

“回师尊。”无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道音贯耳,在加上本门的心法,有根今日,仍是不能引气入体。”

“看来,此人资质较之常人尚显低劣。不过也难怪,有根已非幼年,常年沾染红尘中的浊气,道基恐已毁,在修行之路上,是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轻轻抚过及地的长须,科道人看向了站在身前无根,眼眸中散发出的犀利目光似乎捕捉到了隐藏在无根平静脸庞后的那丝疲惫。

“今日你耗费修为甚巨,幸苦了。”科道人从衣袖中,取出了一颗药丸。

药丸有桂圆大小,通体红色,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液体是金色的,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这颗火眼,你拿下去服用,用本门的前五重心法,运行四个周天。”

双手小心的捧过科道人递过来的药丸,无根脸上流露出震惊地神色。

“师尊,这药是从何而来?”

“你只管下去,好好调养,其他的,不要过问。”

“……”看着静静躺在双手里的药丸,无根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感动,眼眸间浮现出了淡淡地泪花。

手掌相合,感觉着手掌间从火眼上传来的灼热触感,无根向着科道人执礼。

“是,师尊。”

太阳从天边升起,将白色的云朵,镶上了刺目地嫣红。

朝阳的光芒,刺透了重重地夜幕,驱赶着阴冷地黑夜。

荒外山上,荒外宗地围墙内,伸入道观里,最开始的一介石梯旁。

长着一丛枯草。

在枯草中,一片枯萎地叶子上,躺着一个布满尘埃地蛹壳。

在蛹壳上,出现了数道裂纹。

错过了百花齐放,食物充沛的春季。

错过了气候温暖,万物繁茂的夏季。

在万物渐寂,即将迎来寒冬的秋季里。

它,将要化蝶。

一丝光线透过竹篾间的缝隙,落在有根渐趋苍白的脸庞上。

而在有根的脑海中,亦出现了一道光。

第十章 心法

白光,在有根的脑海中,印出了一片白色。

白色之中,空无一物。

唯有六个印在白色上的白字。

白色的字体白的是如此的纯粹,就是停在白幕中,依旧刺眼。

道可道,非常道!

天地间的元气,尤如海上的波涛一般,汹涌地冲入了有根额头,冲入了印着白点名为泥丸宫地方。

然后,顺着那条曲折的,印在有根身上的白线,进入了有根的丹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为无为,则无不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圣人之为,为而不争!

老子的道德经,有根没有读过。

但当这五千二百八十四个字,轮番出现在了有根的脑海中时。

有根却没有感到一点陌生。

似乎这些文字早已刻在了有根的灵魂深处,如今却被重新的翻找而出。

再次物归原主。

脑海中,轮番出现的白色字句,占据了有根的双眸。

有根的耳畔,传来一道细小地流水声。

在白芒中,有根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个背影。

然后,白芒骤隐。

有根顿觉一暗,眼前只剩下了从眼缝间透出的黯淡金光。

那是阳光。

正午的阳光。

有根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站在身前,一脸惊疑地无根。

“师弟,你可好?”

闻言,有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感到双腿有些麻。

“好像,已经好了。”有根掀起道袍,快速将染血地里裤穿上,从软垫上站起身。

“到中午了?要开饭了吗?”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在你周边的元气,竟会如此的浓郁。”

“啊!”闻言,有根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dào

?”

“……”无根伸出手,面色凝重地抓住了有根的右手手腕。

“恩,你引气入体了?”

“……好像是吧。”

感觉到有根丹田内,汹涌旋转着地气浪,无根迅速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可你只是闭目感悟了一晚,怎么会引入如此大量的元气。”

“我不知dào

!”闻言,有根的嘴巴一撅,按下决心,打死不改口。

无根微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双眼就开始放光。

无根用发光地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有根,看的有根心里发毛。

“你要干啥?”有根的双眼瞄向不远处敞开地木门,身子向着哪里微不可查地挪了挪。

“跟我去见师尊。”

无根抓着有根,冲出了耳房。

道观内的殿堂上,坐在软垫上的科道长,正端着木盆,右手拿着筷子不停往嘴里刨着饭。

无根冲到了殿堂上,带着有根,站到了科道人的身前。

“师尊。”

科道人放下手中的木盆,惊讶地看着站在身前的无根,和被无根拉着的有根。

“有根引气入体了。”

“哦。”看着兴奋的无根,科道人面露不解之色。

“那又如何?”

“师尊,有根刚刚学了本门的心法,闭目体悟了一夜后,他的身体里就吸纳了大量的元气。”

“哦……”科道人的眉毛微挑,双眸中涌出了复杂地神色。

“果真如此?”

科道人站起身,来到了有根的身旁。

无根不顾有根哀怨的眼神,将有根的右手递到了科道人的手中。

抓着有根的手腕,科道人闭目片刻,就紧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不错,是块好料子。”

“看来荒外宗兴盛有望,无根,你去传有根御剑之法。”挥挥手,科道人转身坐回了软垫。

“是。”无根闻言微愣片刻,低头执礼。

“师尊。”

“无量天尊。”一直等无根和有根来到了后院,面无表情的科道人,轻呼道号,闭上双目。

殿内一阵清风飘过,一道倩影站到了科道人的身前。

“此人本无修为,只靠着前三重心法,纵然再加上无根的道音,一个晚上也不可能吸纳太多的元气。”

满头白发,一身明黄道袍的女子,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道家心法平淡自然,佛教心法浩瀚肃穆,这两种心法,都注重根基,唯有魔宗,才有速成之法。”

科道人没有睁眼,手掌缓缓合并,于两掌相交的细缝处,隐有白光滤出。

一道青色的气幕从科道人身上升腾而起,向着四周扩散而出。

青幕穿过殿堂内的铜像,穿过红色的桌几,穿过了站在科道人身前的女子,穿过了整个殿堂。

感觉着殿堂中,突然所剩无几的元气,女子微蹙眉头。

“需yào

如此吗?”

“魔宗手段诡秘,不可不防。”科道人睁开双眼,面色肃然。

“就算是魔宗,普通的心法,也根本无法让普通人,在一夜之间,吸纳如此多的元气,这次魔宗的余孽,也是下了本钱的。”

“呵呵。”闻言,女子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笑了笑道:“这样的心法,只能在前期让常人的修为提升,但这个人以后要想更上一层楼,却是万难,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跨过那入道的门槛,成为真zhèng

的修行者。”

女子轻摸腰间,在他腰间绑着的蓝色布带上,闪过了一道银芒。

“此人,就算是魔宗安插的棋子,也只是枚弃子。”

“四天以后,我会支他下山,到时还要麻烦你。”

“我知dào

,到时,我会悄悄地干掉他。”

女子说完,转身离开了殿堂,天地间的元气再次涌入大殿。

科道人双手相合,面无表情。

唯有烛台上的火焰,飘忽不定。

道观后,剑冢前。

无根从袖中拿出一柄木剑。

木剑的尖端,用枯草叶梗和细麻绳捆绑着。

无根将木剑递到有根的手中,激动地说道:“御剑之术,基础是将体内吸纳的元气,运至剑中,达到凌空出剑的目的。”

“呃……”有根捧着木剑,看着在井口旁,由青砖堆砌而出的三角形如金字塔般的建筑物,看着立在金字塔前,刻有符文的长碑,沉默了半响。

“这是谁的坟墓啊?”

第十一章 御剑

“师弟,这是我派所立的剑冢,不是谁人的坟墓。”

“剑冢?那里面的是剑?”

“也不完全是,剑冢里埋葬着历代掌门与弟子留下的法器,数量巨大,种类很多,但却都已残破。”

“哦。”听说里面装的不是遗骸,有根脸上露出彻悟的表情。

“这里装的是法器,那历代祖师和弟子们的骸骨呢?”

“……”闻言,无根沉默了良久。

“现在先不讨论这个,我先教你御剑之术。”

“好吧。”有根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你先将体内的元气,注入木剑中,尝试着让它悬空。”

“……”有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期待之色的无根。

“师兄,请你把步骤说详细点。”

“就是这样啊。”无根又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木剑,将木剑递到有根的眼前,松开了抓着剑柄的手掌。

木剑稳稳地停在无根手掌的上方,悬在有根的身前。

“看见没,就这样。”

“呃……”有根低头抛了抛手里的木剑,又抬头望了望悬在无根手掌上方的木剑。

“看见了,但师兄,怎样才能把元气引到木剑上呢?”

“你控zhì

着体内的元气,将元气导入剑中,就行了啊。”闻言,无根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行个大爷哟。

有根一脸地悲愤之色,开口道:“师兄,那劳什子元气,在哪里我都不知dào

,我怎么控zhì

啊?“

“哦。”闻言,无根将木剑收入袖中,一脸的了然。

“那我们从简单的地方开始。”

“早就该这样了。”有根低声地嘟囔了一句,凝神细听起来。

“你闭上眼睛,心无杂念,用心去感受肚脐之下,你用来存储元气的地方。”

有根依言而行,紧闭双目,脑海中的意识,在黑暗中觅着元气运行的路线,沉入了自己的丹田。

然后,他看到了一颗沙粒。

沙粒很小,但却橙黄剔透,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有根微微蹙眉,将全部地意识都集中到了沙粒上。

于是,沙粒迅速地拉近到了有根的眼前。

顿时,有根只觉地眼前蒙上了一层厚纱一般,黄橙橙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有根不甘心,集中精神,用力向里面望去。

他看到了沙粒里,于是他眼眸前的黄色尽去。

然后他惊讶地发xiàn

,在那沙粒里面。

是一个世界。

无边无际空间中,肆掠地狂风,席卷向四方。

随处可见的白色雾霭间,透出了无数道灿烂的金色光芒。

有根睁开了双眼,眼眸上滑过一抹金光。

“看到了?”无根看着有根,一脸地期待之色。

“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金光,雾霭,和无形的狂风。”

闻言,无根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神色。

“师弟,这就是你吸入体内的元气所结,是你体内的一部分,下面,你就试着去接触它,感受它,最后控zhì

它。”

“知dào

了。”有根微微低头,站在原地,再次闭上双眼,

这一站,有根就站了一个下午。

无根打起一桶井水,从袖中取出干柴,又从堆积着杂物的耳房里,取出了装粮的葫芦。

开始做饭。

饭做好了,有根依旧站着。

无根拿着装着菜肴的木盆,盛着粥米的木碗,来到了道观的殿堂上。

无根将木盆和木碗放到了科道人身前的地板上。

正在打座的科道人,立kè

睁开了双眼。

抓起面前盛粥的木碗,科道人身子前倾,凑过嘴去,吸了一大口。

方才砸吧砸吧嘴,对着无根开口道:“有根呢?我让你教他御剑之术,他学的如何了?”

“他正在参悟。”

“悟?参悟什么?”科道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参悟怎样控zhì

入体的元气。”

“哦。”闻言,科道人笑了,笑的有些阴险。

“他初引气,要想控zhì

入体的元气,没个三五天是不成的,你去叫醒他吧,让他先吃饭。”

“好的,师尊。”

无根转过身,走出了殿堂,穿过了走廊,走到了剑冢前。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把剑。

一把木剑。

木剑歪歪斜斜地停在空中,停在有根的手掌上,剑体不停地上下摇摆。

吃过饭,无根支使着有根将用井水将碗盆洗了后,将有根带到了耳房内。

让有根换上新的道袍后,无根从袖子中拿出竹筷子,在有根的身上,再次画了一条线。

原先印在有根身上的白线,已经隐去了。

新的白线,以有根的丹田为起点,分成两条,每条都途径数十个白点,最终以双手的掌心为终点。

“师弟,你按照这条路线运行体内的元气,这样剑身就会稳稳地停在空中,到时,你再试着御使它。”

“哦。”

“还有,每个晚上本门的心法你一定要勤加练习,这样才能导入更多的元气。”

“好的,师兄。”有根面无表情,点头称道。

闻言,无根欣慰的一笑,转身捡起有根丢到地上的道袍,走出了耳房,顺手关上了木门。

无根走到道观后,来到井旁的木盆前,将染血的道袍放进了木盆中。

拍了拍手,无根转身走人了大殿。

科道人端坐在软垫上,双手上摊开着一张兽皮,正低头细看着。

“师尊。”

“有事?”

“有根今天,可以御剑了。”

闻言,科道人面露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站在身前,一脸兴奋之色的无根。

“真的吗?”

“真的,我亲眼所见。”

伸手撩起下巴上,白色的长须,科道人低下头,面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

“他御的如何?”

“还不是很熟练,木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长,而且停留在空中的木剑也不太稳定。”

“哦。”科道人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日后让有根多加练习,等他熟练后,再传他一些入门的击剑之术。”

“是,师尊。”无根眉头微蹙,躬身言道。

“教完了他击剑之术,则让他去整理一下内室,打扫下大殿。”科道人低下头,凝神看起了手中的兽皮。

第十二章 学剑

无根离开了大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在另一间耳房内,端坐在软垫上的有根,一脸笑容地看着稳稳停在手掌上,悬在半空中的木剑。

木剑落回了手中,有根感受着手中木剑沉甸甸地份量,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将木剑放在身旁,有根闭上了双目。

这一次有根的脑海中,没有出现白光。

但在有根的耳畔,却响起了阵阵鸣唱。

道观外,清风吹过。

草木间,传来幼蝶展翅之声。

心中默念着五千二百八十四字的道德经。

有根眼眸前一片漆黑。

天地间的元气,不再仅仅冲入有根的泥丸宫,而是顺着有根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沁入了有根的体内。

走过有根身体里复杂地筋脉,穿过有根身上所有的宫位,最终汇聚在了有根的丹田。

有根的意识,也跟着沉入了丹田。

躺在黑暗中的沙粒,散发出了阵阵的毫光。

天地元气在丹田中,化为无数条细长的金色烟河,流向了沙粒。

有根的意识猛然退回,才发xiàn

眼眸前已是金灿一片。

此时有根的身体,就如同放入大湖中,枯竭已久的海绵,疯狂的吸纳着。

愉悦的吸纳着。

不受控zhì

的吸纳着。

殿堂内,端坐在软垫上的科道人,睁开了双眼。

“邪魔歪道!”

在他身后,两只烛台上,燃烧着烛芯的火焰,迅速窜起。

然后,科道人重新闭上了双眼,那窜起后,半尺来高的火焰,慢慢下伏,回到了原状。

第二日,天边还没泛白,太阳还没升起时,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兴奋异常地有根,大力踹开了耳房的木门。

然后,木门裂了。

裂开的门板,发出了“吱嚓”的声音,与门框脱离,落到了地上。

闻声而来的无根,看了看残留着脚印,开裂地门板,又看了看呆愣立在木门旁的有根,双眸中流露出严厉的神色。

“师弟,这扇门可是千年前祖师爷立派时所建,你这一脚,踢得可真是端正!”

有根面色忐忑,语气呐呐的谄笑道:“呵呵,师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呵呵。”

吃过了早饭,洗完了木盆木碗。

被科道人破口教育了半天后,有根拿着一千余年前,荒外宗祖师爷留下的木槌木钉,面对着破烂地木门,欲哭无泪。

“这些工具,我平常都有清洁,你将元气注入木槌中,将木门钉好。”

我钉你妹哟!

拿着短小如指节的木钉,有根用木槌比划了一个上午,硬是没有动手。

站在有根身旁的无根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抢过木槌,拿起一个木钉,将木门架起,让门沿处对齐钉子后,一槌下去。

只听一道尖锐地鸣响,无根松开了抓门的双手。

门板歪斜地挂在门沿上,在无根槌下钉子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孔。

木钉已经镶进去了。

“看见没,就这样。”

“哦。”

有根接过无根递过来的工具,起身来到门沿处,板正门板后,沿着门沿对齐钉子,然后运起元气,注入了手中的木槌,一槌下去。

又是一声尖锐的鸣响。

钉子镶进了门沿,木槌砸到了拇指。

有根抓住指甲乌黑,红肿泛青的拇指。

哭了。

下午时,无根用钢针,放出了有根指甲里的淤血,又给他上好了药。

看着仍不停啼哭着的有根,无根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师弟,这点小伤,过会就好了。”

“真的?”闻言,有根停止了哭泣。

“当然是真的。”

“那好。”

看着突然转哭为笑的有根,无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

“师弟,你贵庚?”

“啊?我二十八了。”

看着无根一双眸子间,明显地怀疑神色,有根不得不再次重复道。

“真的,我二十八了。”

“哦。”

站起身,无根拿起地上的木槌木钉,开始钉门,三分钟后,门钉好了。

无根带着有根走到了剑冢前,无根打了一桶水,冲刷起了剑冢前,刻有符文的石碑。

底部长满了蕨类植物,原本布满灰尘的碑体,被井水冲刷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师弟,今天我教你击剑之术。”

将木桶丢回井中,无根转过身,面对着有根,伸手从袖口里取出了竹筷子。

伴随着一声“铮”响,筷身上闪过一道白光,无根手中出现了把木剑。

无根平举着木剑,将剑尖对准着有根,松开了手掌。

看着悬在身前的木剑,有根咽了口吐沫,眼中流露出激动地神采。

“武者视剑为工具,用之皆为劈砍挑刺,剑修者则不同。”无根右手出剑指,木剑上挑,竖立在空中。

“此剑乃我取后山榆木,由师尊用道火祭炼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成形,我在剑身上灌注了自己的指血,并用自己的修为蕴养了它十年,才能将它使得浑然自如,如己之臂。”

无根朝天空一指。

木剑侧转,全身微振,即飞上了高空。

“真zhèng

入道的修剑者,皆有一柄这样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剑可凭修者的心意运转,难觅踪迹,而且威力无穷。”

无根朝着有根身旁的地面一指,飞上高空的木剑窜了回来,插在了有根身旁的地上。

剑身皆入。

唯留剑柄于外。

“……”看着那留在地面的剑柄,有根双眼放光,嘴角处往外滑出了唾液。

“师兄,我也是剑修啊,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有一把这样的剑啊?”

“你修为尚低,还没至入道,现在寻觅法剑还为时过早。”

“哦。”闻言,有根面露沮丧之色。

“不过,你可先学印法,用体内的元气控zhì

普通的木剑,练习伤敌之术。”无根撤去剑指,右手手掌向上摊开。

有根身旁没入地面的木剑拔地而起,快速地飞到了无根的手中,然后,闪出了一阵白光。

变回了筷子。

有根将筷子收回了袖中,又从袖中拿出了一把木剑。

这把木剑的尖端,也是用枯草叶梗和细麻绳捆绑着的。

但这把木剑却和无根上次拿出的木剑,却有很大的区别。

第十三章 三印

这把木剑,长度只及普通人的手掌。

“运用普通的木剑,虽然在威力和速度上,都无法达到自己运用本命法剑的程度,但一些修为高深的前辈,即使是运用普通的草木,威力也是可以强过修为低下者的本命法剑。”

将短小的木剑,递到了有根的手中,无根面色肃然。

“千年以来,我宗门通过归纳总结,创出了一套击剑之术,这套剑术,并不是用来对付一般的武夫,这套剑术,对付的是修行者。”

无根右手拇指按住幺指和无名指,中指食指相合,竖到了有根的脸前。

“此为剑指,不论人或妖,凡有本命法器者,因为有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法器,在战斗时,只要心念一动,法器自会演化出诸般神通,但他们还是要结印,那怕是只有一印。”

无根松开剑指,双手摊开在有根的面前,十指交叉相合。

“我门以剑修入门,所以荒外宗的弟子,所结大都为剑指,不过为了修为还未入道的宗门弟子,能够对抗拥有法器,悟出神通者,这套击剑术,也经过数次归纳与简化,一共只有十八个手印,却囊括了一百多种神通,师弟只要能熟练运用,即使以后遇到大能,纵然不敌,逃应该没问题。”

有根低头看了看手中短如匕首般的木剑,点了点头。

“好的,师兄。”

“不过你初入门中,我先教你前三个,然后再教你运气之法。”说完,无根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有根没有察觉。

下午做饭时,跟着无根打水煮饭,一脸笑容的有根的道袍上,又多了三条白线。

吃完饭,有根自觉地打了一桶井水,洗完了碗盆。

又跟无根一起,向着科道人行礼问安后,独自回到了自己的耳房。

夜晚,有根坐在软垫上,一边熟悉了新的运气线路,一边结印控zhì

着短小的木剑演练了一会儿,然后又闭上双眼,默读起了道德经。

一直默读到天明。

然后,有根睡着了。

无根推开木门,摇醒了坐在软垫上,酣睡不醒地有根。

“干啥啊?”

“师弟,天明了,快起来。”

“……呃”有根往地上一躺,一个侧身卷起地上的兽皮。

“再给我五分钟。”

“……”无根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兽皮。

“师兄!”正当无根要抖动兽皮时,有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面色激动地道。

“我起来了,起来了!”

“起来就好,跟我去见师尊。”

“是。”有根的神色萎顿,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

无根带走有根,走过耳房外的走廊,来到了道观前的殿堂。

科道人端坐在软垫上,双眼紧闭。

无根从袖子中抽出六根长香,分给了有根三根,并且先给铜像上了香。

有根拿着长香,紧随其后。

无根退至科道人身前,跪下给铜像叩拜。

有根紧随其后。

“后天有客人要来。”一直等有根叩拜完,站起身后,紧闭双眼的科道人才开口道。

“这两天你们好生打扫道观。”

闻言,无根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呆愣了片刻,才微微躬身。”是的,师尊。“

有根见状,也跟着躬身。

“无根,你明日去附近的湖中抓些豚鱼来。”

“是。”

“有根。”……

“有根!”

“啊,在!”正低头躬身,暗自走神,双眼虚眯着的有根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大声地道。

“你随着无根,去把存储室整理好,明天你把大殿的地板给擦了。”

“是。”闻言,有根有气无力地道。

科道人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无根和有根双手相合,一起向着科道人行礼后,离开了道观的大殿,来到了道观内堆放着杂物的耳房门前。

无根推开耳房底矮的木门,弯下腰匍匐着走了进去。

有根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有根傻眼了。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普通的耳房。

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比其它耳房低矮了一半的木门。

但实jì

上,在耳屋里,却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有根左顾右盼,眼光扫过五颜六色堆积在一起的兽皮,和一些破烂的桌几,还有一些有根叫不出名但胡乱堆砌在一起的东西。

无根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两把扫帚,将其中一把递到了有根的身前。

“师弟,干活了。”

有根接过扫帚,身子凑到无根身旁,好奇地道。

“师兄,这里面放了多少东西啊?”

“不知dào

,不过存储室只有在特殊地时候,才会有人来打扫。”闻言,无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地神色,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道:“我小时候听师尊说,上次打扫,好像是两百年前吧”。

有根看着堆砌而起,只看到顶端,看不到尽头的杂物,无语了片刻。

“师兄,要不我们分下工吧。”

有根刚说完,眼前就失去了无根的身影。

耳房内,好像有阵风吹过,有根只看见面前的杂物开始翻滚起来。

就好像煮沸的水。

三分钟后,一抹明黄色从杂物中窜出,穿过了有根的身旁。

“后面的,我都归类码放整齐了,师弟,你把面前的弄好,下午还要做饭呢。”无根拉起了耳房的木门把手,低头弯着腰走了出去。

顺便还关上了木门。

有根看着逐渐趋于静止的杂物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接着,面色狂热的有根,看向了手中的扫帚。

运出体内的元气,注入了扫帚。

扫帚炸了。

散开的麦秆和枯梗,落的满地都是。

“这是为啥?”还无法精确控zhì

输出体内元气的有根,面容苦涩地道。

有根走出存储杂物的耳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耳室的门外,地板上摆着一个木盆。

盆中装有四个番薯。

有根拿起已经冰冷的番薯,看着细长臃肿地薯体,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响,最后只有长叹一声。

吃完番薯,有根随手将番薯皮仍至走廊下的草丛中,将空了的木盆,放到了耳房中。

然后,有根回到了自己的耳房,卷起地上的兽皮,闭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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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上山的日子

天色渐明,晨曦的薄光刺透竹篾间的缝隙。

有根自觉地从床上起身,穿好了崭新的道袍,走到门前,推开了木门。

迎着泛白的天色,有根双手摊开,伸了个懒腰。

从有根的身体上,顿时传出了一阵“咔咔”的闷响声。

臂膀上变得虬结的肌肉被拉伸,从道袍下,显出了突兀的线条。

有根满yì

地长出了口气,抬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道观的大殿走去。

穿过一间耳房时,耳房的门开了。

一身明黄色道袍的无根,从中走了出来。

有根退至一旁,双手相合执礼。

“师兄。”

“师弟。”无根甩了甩衣袖,面朝着有根微微颔首。

随即,无根和有根并排着一起,走人了大殿。

大殿中的软垫上,空无一人。

师兄弟两人,依次给铜像上香叩拜后。

无根带着有根走到了道观外,来到了围墙的开口处。

“师弟。”无根伸手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块白色的抹布,递到有根的手中。

一米来长的抹布,表面看不到一丝尘埃,也没有一丝褶皱。

布身雪白。

“这布经凭你现在所有的元气,也无法撕开,用此布擦地,你可用元气相助。”

看了看手中的白布,想起昨晚在手中散开的扫帚,有根尴尬地笑了笑,答yīng

道:“是,师兄。”

“我这次恐怕下午才会回来,记得将大殿打扫干净,还有照顾好师尊。”

“是,师兄。”

无根微微一笑,转身背对着有根,面对着道观外,泛白的天空。

全身都侵浴在从围墙的开口外,播洒而来的晨光中。

被古朴的发簪,禁锢住的发髻,以及披散至脸颊的黑发上,有一层淡淡地金边。

清风吹来,吹动了垂地的袖口。

无根微微仰身,飞上了天空。

有根拿着白布,站在原地,用力的挥舞着右手。

“师兄,一路走好啊!”

无根的身形,在空中疾飞着,飞入了山间,厚实的雾霭中。

有根放下手,将抹布盖到自己的肩上,站在原地,凝望着山间的雾霭。

凝望了很久。

伸手在发痒的眼角处擦了擦,有根诧异地看着摸过眼角后的手指上,透明如水的液体。

“这是怎么回事?”

手掌摸在了心口处的道袍上,有根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有根再次望向无根身影消失的地方,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是有根吧?”

就在这时,有根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声音清脆如黄莺的欢唱,婉转如杜鹃的低鸣。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女子。

有根转过头,双眼中就印入了耀眼地明黄色。

女子很美。

如同天上的仙女。

有根呆住了,一头白发的女子,走到了有根的身前,嫣然一笑。

有根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我是你师父的客人,快带我进去。”

看着坐到地上的有根吗,女子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双眼中的目光却很冷。

呆愣地看着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有根张大着嘴。

“我是你师父的客人,快带我进去!”

女子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渐重,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化。

“啊,啊!”有根迅速从地上爬起,飞快地整理着身上道袍的衣角,脸上露出了傻笑,浑然不觉肩上的白布已经落到了地上。

“仙子,这边请。”

有根一个九十度的躬身,手掌摊开指向道观的位置。

女子转身,走向了道观。

有根傻傻地来到女子的前面带路,全然忘了地上的白布。

道观内,大殿中,科道人端坐在软垫上。

双目紧闭,双手相合。

神态安详,嘴角露出浅笑。

“不是说,贵客明日才到吗?”

女子走人殿中,也不行礼,双眼直视着科道人老迈的脸庞。

“一路很顺利,走的也快了点。”

“原来是这样。”闻言,科道人微微点头。

“有根。”……

“有根?”

“啊,真美。”站在科道人身旁,一直注视着女子的有根,轻声地说道。

“有根!”

“啊,在!”

“无根还没回来,观内菜品清淡,就由你带着贵客下山,去青水镇,叫镇长招待好贵客。”

闻言,有根面露喜色,急切地道:“是,师尊。”

“贵客也是修行者,你们一路上刚好可以好好地交流。”

“遵命,师尊。”有根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双手相合,对着科道人躬身执礼。

浑然不知,看着自己背影的白发女子,双眸里冰冷的目光。

如同看一个死人。

距离荒外山山脚二十里处,有一座清水镇。

此时,它正在燃烧。

四散地火焰肆掠在镇中的建筑上,肆掠在不动的尸体上,肆掠在流淌在地面的血上。

火剧烈的飞舞着。

在火焰旁的空气翻腾着,扭曲着。

却没有一丝黑烟。

被白云点缀的天空,依旧碧蓝无暇。

一如往昔。

三个身穿黑色衣袍,头戴斗笠的人,背对着燃烧着的小镇,齐齐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他们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东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五道黑影。

五个黑袍人落到了小镇外。

落到了三个黑袍人的身旁。

背对着小镇,三个黑袍人中为首的一人,伸手取下了头上的斗笠,转头望向了身旁落地的五个黑袍人。

“阵法布好了吗?”

在晨光下,为首黑袍人俊俏的脸庞上,肌肤如雪般苍白。

薄眉下,凹陷地眼眶中的眼球上没有瞳仁。

红如朱砂般地嘴唇轻启,声音却很是沙哑。

嗓子犹如破败的铜锣。

“东面的阵法已经布好了,大师兄。”五个黑袍人手掌想合,躬身言道。

闻言,被黑袍人称为大师兄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

“西面和南面的师弟们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男人仰望着远方荒外山巨大地轮廓,收敛起了脸上的邪笑,转而露出了一抹怒色。

“宗主当年遭到佛道两门高手截杀,一路杀伐于野,手中没有一合之敌,奔至塞外,被三百余荒外宗门人围殴,宗主几乎将他们杀绝,但也因此被引到了这座山上,竟然就此失踪。”

七个黑袍人从西面和南面的天空中飞来,飞到了小镇外。

飞到了八个黑袍人的身旁。

第十六章 山上的人

“这不是法器。”黑袍人的首领,魔宗众弟子的大师兄,英俊脸庞上的眉头舒展,面露笑容。

“这是以纳入体内,经过淬炼的天地元气,凭长剑为媒介,所发的凌厉剑qì

。”

魔宗大师兄的脸上略显疑惑之色,好奇地看着白发女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徒手就可发出剑qì

?”

女子无言,明黄色道袍随着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哼,不过都不重yào

了。”魔宗大师兄轻蔑的扫了眼站在女子身旁,双腿打颤的有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长着蛇一样瞳孔的男子。

“李须,他们就交给你了。”

名为李须的黑袍人,眼眸间露出一丝残忍,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了离他不远的白发女子。

“师兄放心,交给我了。”

魔宗大师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其他人,跟我走。”

十四个黑袍人,离开了地面,向着荒外山山顶飞去。

有根抬起头,惊慌地看着飞向高空的十四道身影。

然后,在那些身影的前方,他观察到在白云间,掠过了一抹明黄色。

于是心安。

“呵呵,小美人。”

李须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笑了起来。

笑的很嚣张。

他的左手拿着一颗浑圆的珠子,珠身灰白,仔细看到话珠子里面还有些细细的红色条纹。

就像魔宗大师兄的眼睛。

李须甩了甩发麻的右手,然后用右手的拇指按住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幺指竖立向上。

浑圆灰白的珠子脱离了他的左手,飞向了站在有根身前,面色苍白的女子。

白发女子看着从天空中,飞向自己的灰白珠子,脸上突然流露出一抹绝毅之色。

然后,正要有所行动的女子,却停下了动作。

因为她看到,浑圆灰白,萦绕着血色微芒的珠子,停在了空中。

而在珠子的前方,悬着一把剑。

一把木剑。

一把只有手掌长短的木剑。

白发女子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了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满头大汗的有根。

有根几步走到了女子的身前,额头上青筋毕露。

位于丹田的沙粒,在有根的驱使下播散出了缕缕金色的元气,形成了两条金色的烟河,冲出了有根的丹田,遵循着一定的路线,在有根体内快速的运行了起来。

道袍上的白色线条早已消失,但有根却早已经将运气的路径记熟。

用尽全力,有根艰难地竖起了相交的拇指,并让他们并排相合,抵着相交的八指上,形成了一个印记。

这是虎印。

也是有根所学的第一个印法。

两天前,荒外山道观后的水井旁。

“此印有六种运气法门,每种运法所衍生的神通都不同,我只教你一种,可用来防御。”

无根八个手指交叉相握,两根拇指向上竖立相合,对着有根说道。

当时在无根的身前,浓郁的天地元气急速旋转着,在虚无的空间中,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漩涡。

而此时,在有根的结出虎印时,停在圆珠前方的木剑,也开始旋转了起来。

天地元气随着木剑的旋转,如同静谧的流水在行进中偶遇陷地的深坑,以旋转的木剑的剑尖为中心,形成了一圈圈的细纹。

细纹彼此相互连接,并且在不断地流转中,传出了一股吸力。

李须脸上的笑容微僵,一双蛇眸里喷涌出了怒火。

“尤这小子,真不自量力!”

李须右手保持结印的手势,向前急挥了一下。

灰白浑圆的珠子周围,天地间的元气,一阵暴动。

从珠子中,向外传出了一道血色的寒芒。

伴随着一道撕裂般的巨响,浑圆珠子的前方,被木剑搅动起来的天地元气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白色的裂痕,错开了流转着的天地元气。

顺道切开了旋转着的木剑。

“呃!”有根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结着虎印的双手迅速分开,在从胸口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的刺痛下,有根身体瘫软了下去。

天空中,飞向山顶的十四个黑袍人,在山腰处降落了。

手拿着木剑的无根,落到了他们的对面。

木剑上滴着血。

无根持剑的手臂上,有一处伤口。

血从伤口中流出。

染红了一大片道袍。

“外面的阵法是你们设的吧,你们是什么人?来荒外山做什么?”

无根面色肃然,紧紧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然后,他看到从黑袍人中走出了一个男人。

男人面貌俊美,皮肤白皙,眸子上却没有瞳仁。

“你就是荒外宗掌门的首徒吗?”

男人背着双手,用空白的眼眸打量着身前不远处的无根,目光落在无根右臂处染血的道袍上。

辟蝎微微一笑,大声的说道:“在下辟蝎,魔宗第九百二十一代首席弟子。”

口气很平淡。

宛如山间的清风。

吹开了无根染血的袍角。

无根面色凝重的举起了木剑,将木剑横在身前。

松开了剑柄。

在体内吸纳,并修liàn

了近三十年的元气,从浩瀚的丹田中冲出,沿着经脉,游走至无根的身体各处。

无根抬起右脚,向后跨出一步。

在他脚下的野草,随着他右脚的移动,在清风中整齐的折断。

断裂的草叶,随风而飞。

在无根的脚下,留下了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看着严正以待的无根,辟蝎没有动作,脸上笑容反而更为灿烂,开口问道。

“你是洞虚境,对吧?”

闻言,无根的眉头迅速皱起,没有回答。

辟蝎不以为意,继xù

开口道。

“我的师弟中,有三人不久前都入了空明境,我更是在一年前就跨越了洞虚,现在境界已经稳固了。”

辟蝎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握,血光咋现。

然而,黑色的长刀,并没出现在辟蝎的手中。

它出现在了无根的头顶。

之前毫无察觉的无根,瞳孔紧缩。

黑刀斩下,木剑回挡。

剑断。

血色的刀气,穿过了无根的道袍,切入了无根的身体。

直接刺在了无根体内的心脉上。

“扑哧”

无根嘴里吐出了一滩鲜血,身体如残败的飘絮,被清风带入了空中。

荒外宗,道观内。

双手相合,闭目端坐于软垫之上的科道人,睁开了双眼。

第十七章 山上的故事 上

李须,洞虚境修行者。

有根,三天前刚学会引气。

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深不见底的渊涧。

伴随着被元气切开的木剑,有根在剧痛下,跪倒在地。

撑着地面的手掌,深深陷进土里。

有根脸庞扭曲着,看向了李须。

“小子,体质不错嘛,竟然还没倒。”

李须伸出了长长的舌头,稍有兴趣的用蛇眸,打量着单膝跪地的有根。

然后,李须将结了印的右手举到了自己的身前。

停在空中的灰白珠子,周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小水珠。

每一滴水珠都有樱桃大小,围绕着灰白的珠子,聚集成一团。

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一颗巨大的水珠。

水珠浑圆透明,有足球般大小,在晨光中散发着绚烂的光彩。

李须看着天空中的水珠,蛇眸中的神采痴迷,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李须右手指向了有根。

停在空中的水珠,冲向了有根。

水珠撞在了地上。

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大坑。

水花迸溅,烟尘骤起,一道气浪从大坑中传出,向周围扩散开来。

在有根身后,面无血色的白发女子,在撞击的余波中受到波及。

衣袂翻飞,女子连退数步,身体在颠簸中摇晃了几下,双眼直视着有根所在的位置。

灰白的珠子从大坑中飞出,飞回了面露疑惑之色的李须手中。

“怎么回事?”

一双蛇眸好奇的看向余尘未尽的大坑,李须眉头紧皱。

坑底停着一滩水。

水中只有石头与沙土。

“哗啦”一声,有根站在了水中,出现在坑底。

身上的道袍很是凌乱,披散的头发间,有血滑过他双耳的耳郭旁,顺着他脸颊上的菱角,和从他嘴角涌出的鲜血一起,汇聚在他的下巴尖处。

血滴一颗颗向下淌落,就像晶莹透明的红色珍珠。

珍珠落在浑浊的水里,直接化开。

如同绽放的红花。

双手上,除开大拇指的其余四指,全部蜷缩收拢,以第二指节的背后部分相互合拢,两根大拇指向内伸出,尖端的侧面相合。

这是鼠印。

用特殊运气法门,可遁地,用于逃遁。

也是有根所学的第二个印法。

有根抬起头,目光扫过齐腰的大坑,仰望着李须惊讶的面容,扭曲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

笑容很是玩味。

很是暧昧。

“你这臭小子。”李须露出了怒容,向着有根抛出了灰白的珠子。

珠子周身散发出刺目的红光,浓郁的天地元气在珠子周围堆叠而起。

“等一等!”

珠子依言停了下来。

有根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出了大坑,狼狈冲到了女子的身旁。

在白发女子诧异的目光和李须疑惑的目光中,有根拉起了女子的手,向着李须示威性的举起了拳头。

“有胆你就别追。”

转过身,有根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女子,拔腿就跑。

李须站在原地。

看着渐远的两人,奔跑着的背影。

眼角开始抽搐。

透出刺目红光的珠子,在空中微微晃动,天地间的元气在珠子周围堆叠组合,形成了一条气浪。

气浪如液体般涌动,呈蛇形。

李须轻轻踏步,飞上了天空。

蛇形的气浪,裹着泛红的圆珠,飞速冲向了有根与白发女子。

感觉到身后骤然间,传来的压力,被有根拉着的女子身体微微一僵,扯出被有根拉着的手,转身挥出了一掌,掌中银芒绽放。

银芒击中了气蛇。

气蛇溃散。

女子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有根转头看了一眼,再次拉起女子的手,想继xù

跑时。

就看见李须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并且摊开了左手。

灰白的珠子,飞回了李须的手中。

李须将珠子握住,再次抛向了有根。

荒外山山腰处。

无根从空中落到地上。

落到灌木与野草间。

辟蝎面露嘲讽之色,拿出了藏在背后,结出剑指的右手。

收回了漆黑的长刀。

然后看都不看无根落地的地方,运转起了体内的元气。

衣袂微动,辟蝎飞上了天空。

身后十三位黑袍人也紧跟着向天空飞去。

在天空中,看着渐近的荒外山山顶,辟蝎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然后,山间起了一阵风,风吹在辟蝎的脸上。

风中夹着水汽,和一些土渣碎屑。

辟蝎摇着头,眨了眨眼,向起风的地方望去。

他看到了一个拳头。

拳头落在辟蝎的脸上。

从辟蝎的嘴里,打出了两颗牙齿。

辟蝎被打回了地面。

十三个黑袍人,落在辟蝎的身边,和辟蝎一起,全都面露震惊之色。

无根落到地上。

落到黑袍人的对面。

双腿陷入土中,无根眼眸涣散,皮肤上却透着淡淡的金芒。

“诸位贵客。”

无根伸出双手,向内摊开手掌,拇指亦向内弯曲着。

双手画圆,尚未画完时,一道气劲就从无根的身体里窜出。

气劲向着四周扩散着,卷起了躺在地上,断成两截的木剑。

无根的双手成一条竖立的直线。

右手竖在左手上,左手横在右手下。

皆结剑印。

掌根相合,在无根身前出现了两把气剑。

气剑包裹着两截木剑的断身。

“远道而来,荒外宗掌门,科道人,不胜荣幸。“

推开搀扶自己的手臂,站起身来的辟蝎,吐了口污血,摸了摸红肿的脸颊,体内元气运转。

红肿稍退。

“你是荒外宗掌门?”看着站在不远处,双手结起剑印的无根,辟蝎脸上的神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这个家伙是你儿子吗?你竟然在他身上种下了元神!”

眼帘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无根涣散的瞳仁深处,隐隐有金芒闪烁。

“此子父母虽是农户,但与我荒外宗甚有渊源,不过我之所以种下元神,却是拜你们宗主所赐。”

无根面无表情,口气淡然,但辟蝎和他的师兄弟们,却可以明显听出蕴含在这句话里的怒气。

辟蝎右手结剑印,血光乍现,漆黑的长刀出现在他的身前。

在他身后的十三个黑袍人,也都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法器,结出了印法。

道观内,大殿中,端坐于软垫上的科道人,一脸怒容。

相合的双手处,无名指与幺指交叉,食指中指和拇指相合,从手掌间的缝隙中,浓郁的天地元气,宛若实质般,形成了一片白色的薄幕。

元气在薄幕上流动着,扩散着,消弭着。

如火一般。

第十八章 山上的故事 下

看着从李须手中飞过来的圆珠,有根苍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决色。

然后,有根“哇哇”地怪叫了起来。

在怪叫的同时,有根推开了身旁的女子。

透着红光的珠子,迅速掠夺着空气中的水,并用这些水组成了一把透明的锥子。

锥子旋转着,刺向了有根。

有根怪叫着,赤着双手,抓向了锥子的尖端。

锥子没有停顿。

有根的手掌,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鲜血四溅。

就在锥子即将刺入有根的胸膛时,银芒突至,打在了锥子上。

锥子溃散成水。

水中夹杂着元气。

有根被夹杂着元气的水滴击中,离开了地面,飞落到了一片杂草丛中。

看了一眼那一片有根落入的草丛后,白发女子面色黯然。

转头望向李须,白发女子目光中露出愤nù

之色,结出剑指的右手上,相合的食指和中指的缝隙间,溢出了一抹银芒。

望着女子指间的那抹银色,召回法珠的李须颇有些忌惮的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目光扫过女子倾国倾城但却白如面纸的脸颊,扫过脸颊上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

然后呆滞。

“怎么,你,你,你也不是人!”

大惊之下,李须也不再结印,直接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白发女子的脸颊,指着女子脸颊上从嘴角处涌出,流向女子下巴的银色液体,大声地喊道。

女子无言,只是咧嘴一笑。

没有血色的嘴唇间,露出了洁白如雪的牙齿。

女子笑的很美。

美的凄凉。

笑容之上,如点漆般的眸子中透出了如冰一般的目光。

“难怪你可以徒手发出剑qì

。”李须满脸的震惊之色,收回了右手,恍然大悟般的道:“原来你是一只剑妖!”

手指间的银色光芒越发耀眼,直至璀璨。

女子的身体也在璀璨的银光下,逐渐透明起来。

透发的银光间,在渐趋透明的女子体内,隐隐显出了一把剑。

一把长剑。

看着越发璀璨的银光,和渐显原型的女子,李须紧握着法珠,一边小心地后退着,一边面露谄笑地道:“既然大家同为妖族,何苦相互为难呢?呵呵。”

说完,李须一跃而起,跃向了女子。

浑圆的法珠脱离了他的手掌,飞向了女子。

女子手指缝隙间的银光大放。

一股肃杀的剑意,充斥在天地间。

“咦!?”

透发着血光的法珠,转着弯绕过了女子发出的剑qì



绕过了银芒覆盖的区域。

径直撞向了女子身后的一片杂草丛。

身后传来一阵的拉扯声,女子脸色大变,回过头向后面望去。

却发xiàn

法珠停在了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上,珠身不停地旋转着,在旋转中不断发出着刺耳的嘶鸣。

心中暗道不好,女子迅速转头,入目的却是李须奸笑着的脸庞。

李须朝女子打了一拳。

打在女子渐趋透明的身体上。

打中了女子的腰腹。

女子飞起,在空中移动了十米的距离,才落回到地上。

看着落到十米外地面上的女子,看着从女子腰腹间的道袍上,溢出来的银色液体。

李须满yì

地仰起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呃!”

笑声嘎然而止,李须凝神看向了女子身前的一片草丛。

草丛上空有一颗形状浑圆,颜色灰白的珠子。

这是李须的本命法珠。

从李须修liàn

有成,在位于中土西部,连绵的北冥山脉中取得一块寒玉。

并在辟蝎的帮zhù

下,将寒玉炼成为圆珠后,这颗圆珠,就一直被李须收在身上。

通过十来年的不断蕴养磨合,法珠早已成为了一件和李须心意相通的魔器。

而现在,法珠却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被那只陌生的手紧紧地握住。

荒外山上,山腰处。

无根看着身前的黑袍人,脸色漠然,掌根相抵,结成剑印的双手,旋转了一圈,然后分开。

停在无根身前的两柄气剑,发出轻微鸣响。

急速刺向了手持黑刀的辟蝎。

辟蝎面色凝重,捏着剑印的右手,抵至胸前。

长刀横在了辟蝎的身前。

刀身上,显出一抹血光。

空气被气剑切开,地面上杂乱野草的草叶,被分开的空气吹向两边。

气剑击中了刀身。

气剑在红光中溃散,木剑的断身,落到了地上。

落到了被空气吹散开的野草上。

辟蝎微愣,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然后,辟蝎的眼中,出现了一个拳头。

一个从横在身前的长刀下,伸过来的拳头。

一个萦绕着灿烂金光的拳头。

拳头停在了辟蝎的身前。

金色的拳芒从拳头上迸发出。

金芒落在了辟蝎的脸上。

击中了仍显红肿的脸颊。

辟蝎被打飞。

在半空中,从辟蝎的嘴里,迸出了五颗牙齿。

金光从无根的身上发出,穿过无根的每一寸皮肤。

灿烂至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辉,让无根成为了一个人形的火炬。

比气剑快上三倍的移动速度,使得无根身后的一条直线上,出现了一串残影。

残影也是金色的。

无根双手使出剑指,迅速画圆,留下一抹残影,掌根再次相合。

落到地上的两截木剑的断身,迅速被无根发出的气劲裹起,消失在草甸上。

出现在了离无根最近的两个黑袍人的面前。

这两个黑袍人,均是洞虚修为,所用的法器也都是长刀。

但他们在惊慌之下运起体内的元气,想要驱使手中的法器时。

气剑已经穿过了他们的胸膛。

剑刃刺中了他们的心脏。

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两个黑袍人,向后躺倒在了地上,微微蜷缩着,爬不起来了。

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被击飞到空中的辟蝎,此时才刚刚落地。

无根看着在三个同伴的搀扶下,紧捂着脸庞的辟蝎,面色肃然且冷漠。

掌根相合的双手,旋转起来,再次分开。

一道苍茫浩然的气劲从无根身上窜出。

接着,在无根的身前,出现了八把气剑。

气剑透明,中间空无一物。

加上原先两把包裹着剑体的气剑。

一共十把。

气剑立在无根的周围,无根微微一笑,涣散的双眸中,金芒如同实质。

无根分开的双手不再结印,摊开的手掌五指并合,掌心慢慢的合在了一起。

第十九章 荒外山巅

无根面露笑容,双手手掌相合。

十把气剑的剑身开始颤抖,在颤抖中发出低鸣。

在低鸣中破空而去。

两把裹着木剑断身的气剑,径直刺向了辟蝎。

纵横驰骋的剑qì

,笼罩向了辟蝎及其身旁的三个黑袍人。

八柄透明的气剑,刺向了八个独自站立,面露惊骇之色的黑袍人。

气剑消散,八柄残破的法器,落到地上。

在激荡嘶吼的天地元气中,八个黑袍人瘫软到了地上。

而在辟蝎身前的空中,四把法器,挡住了袭来的气剑。

其中有两把剑,一柄刀,一根针。

刀剑和针上都流转着浓厚的血色光芒。

看起来,辟蝎身边的三个黑袍人,在修为上比其他瘫软在地的黑袍人,要高出一大截。

但挡住了气剑冲击,手结法印的四人,脸色却及其凝重。

四人比身边的同伴要强dà



所以他们更为懂得,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强dà



所以他们更为清楚,科道人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所以他们恐惧。

他们在恐惧中,运起丹田内所有的元气,如临大敌。

然后,在四人的身前,四人目光汇聚的地方,在耀眼的金光中,冲出了一道残影。

金色的残影。

“锵!”

如临大敌的四人身前,停在半空中,挡住气剑的四把法器上,传来的一声巨响。

剑与针,失去了血色。

残影方至。

无根举着拳头,立在四人身前。

太阳的光线,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

围着辟蝎的三个黑袍人,面色立kè

煞白起来。

然后三人各自吐了一口血,身子倒在了地上。

血是黑色的。

其中还有一些肉质的碎片。

碎片来自于脆弱的脏器。

金色如同实质的光辉包裹住了无根的身躯,包裹住了无根脸上的漠然,拳头继xù

前进,快速且有力的落到了长刀上。

辟蝎捏着剑印的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颤抖传递到了辟蝎的肩膀,又从肩膀传递到了辟蝎的全身。

全身颤抖着的辟蝎,在巨大的压力下,吐了一口鲜血,身子向后绷起。

长刀上血芒绽放,却被金光压迫着收缩成一团。

布满血色流光的刀身,血光近乎实质。

无根已经伸直了手臂。

拳势已竭。

然后,在辟蝎惊恐万分的目光下,无根举起了另一只手。

另一只被金芒包裹着,同样握成拳的手,摊开了。

细长发光的手指,动作缓慢且轻柔。

最后,结成了剑指。

在无根身边,停留在半空中的,两把裹着木剑断身的气剑,发出轻微的细鸣。

然后,刺向了刀身。

刺穿了刀身。

气剑散去,木剑的断身却去势未竭,径直穿过刀身上的窟窿,击打在辟蝎的胸口上。

然后,脸色煞白的辟蝎,弓着身,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去。

飞了很久,才落回到地上。

落到灌木与野草间。

辟蝎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

每咳一声,就吐口血。

血也是黑色的。

无根的双手都结出剑印,再次旋转,掌根相合。

元气扩散而出,十四把透明气剑在空中显现出来。

只不过,这次的气剑并没有出现在无根的身旁。

而是出现在魔宗门人的头顶。

气剑刺下。

剑刃穿透了十三个黑袍人的身躯。

唯一的一柄,停了下来。

停在了辟蝎的身前。

透明的剑尖,停在了一抹黑光前。

黑光来自辟蝎伸出的左手。

来自辟蝎左手手掌里的黑玉中。

看着辟蝎手掌中的黑玉,看着黑玉散发的黑光,藏在金光中,无根脸庞上的漠然表情大变。

变得惊慌起来。

变得恐惧起来。

十四个黑袍人中,包括辟蝎,一共有四个人踏入了空明境。

面对科道人种在无根身上的一缕元神,却没有一战之力,甚至到了覆没的境地。

而荒外宗的掌门,科道人,也只是空明境。

但辟蝎手中的黑玉上,留下漆黑光芒的修行者,在百年前,就可能已经领悟意境了。

黑色的光华如同光滑的绸缎,上面没有其它的颜色。

容不下其它的颜色。

双手缝隙间,由浓郁的元气凝结成的白幕,迅速的消失。

在道观内,坐在软垫上,闭着眼睛的科道人,睁开了双眼,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包含着惊慌与恐惧神色的目光,越过了放置香檀的桌几,注视着涂满黄漆的铜像。

中土之地,连绵的群山中。

被称为灵山的山巅上。

广阔雄伟,宏大壮美的天音寺大堂内。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面朝着大堂的中央,依次坐立在软垫上。

大堂的中央,绽放着一朵金莲。

金莲的莲瓣,重重叠叠,相互之间闭合的很紧,没有一丝缝隙。

莲瓣,共有八十一片。

莲花中没有花芯。

只有一尊佛。

修佛之人谓其为祖。

是以佛祖。

金色高大的佛身,散发着肃穆而庄严的气息,如同佛祖毫无表情的脸庞。

佛的眼帘低垂着,佛口微开。

平淡却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

响彻在灵山上。

佛正在咏经,有些漫不经心。

佛众在听经,全都屏息以待。

佛祖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向着天音寺外望去。

目光透过了天音寺的庙门。

看向了天空。

看到了一朵白云。

白云很白,犹如刚刚采集的棉花。

只看了一眼,佛就低下头,继xù

咏经。

大堂内的众人,都不明所以。

他们都没看见,在天音寺外的天空上,白如棉花的云朵间,闪烁着一抹纯粹到极点的金光。

金光飞向远方。

穿过连绵巍峨的群山,穿过波涛汹涌的长河,穿过辽阔无边的大地,穿过了古木遍地的丛林,穿过了广袤无际的草原。

金光飞到了塞外,冲出了云层。

落向了地面。

落向了荒外山。

注视着挺立在地板上,单手虚握朝天怒吼的铜像,观察着铜像周身上散发着明亮色泽的黄漆,科道人紧张的脸色,缓缓舒解。

转过头,科道人的目光扫过了殿堂。

然后瞪目。

他看到了一道金光。

纯粹至极点的光芒,冲碎了围墙开口处的横栏,冲碎了荒外宗的牌匾,冲进了道观,冲进了殿堂。

第二十章 破灭的禁锢

科道人双手所结的印法不变,一道青色的气幕从科道人的身上扩散而出。

气幕行至科道人身前一尺处。

遇到了金光。

大殿内,天地间的元气骤然暴动。

从青幕与金光的相交处,刮起了阵阵狂风。

科道人的衣袂被狂风吹散,吹乱。

白色的长眉,白色的长发,被狂风搅动而起。

松木制成的长簪,被透身而出的浑厚元气冲开。

白发如匹练般,飘舞在科道人的头上。

飘舞在科道人的脑后。

青幕在金光下,迅速的收缩着,收缩在科道人所坐的软垫前。

科道人双眼中布满血丝,看着青幕与金光接触的地方。

看着青幕上扩散开来如同水面的涟漓般的圆形波纹。

无力的看着。

痛苦的看着。

悲伤的看着。

愤nù

的看着。

青色的气幕开始旋转,金光慢慢的在青幕中前进着。

被压缩的如同实质的气幕,凹陷了下去,包裹着金光的部分被拉伸,被抵出。

在抵出的过程中,气幕越发稀薄,渐至气态。

渐至透明。

终于,金光突pò

了青色的气幕,冲向了科道人。

金光冲过了科道人的耳边,冲到了科道人的身后。

一大截眉毛,以及一大缕白发,在金光中化为虚无。

冲过金光的一边脸颊上,从耳朵根部开始,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一直延伸到了嘴角。

血从线中涌出。

结印的双手上,食指与中指的顶端,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一闪而逝。

科道人分开了双手,也不去擦流至下巴的血,反而从软垫上站起身,顺手拍了拍道袍下摆处的落尘。

理了理身上凌乱的道袍。

理至整洁。

科道人方才转身。

在科道人身后,涂了黄漆的铜像,高大的身躯上,在胸膛的位置处,出现了一个小洞。

漆黑的气体从洞中溢出。

黑气犹如黑色的绸缎。

容不下其它的颜色。

荒外山,山腰处。

身上的金芒散去,面色苍白的无根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躺在地上的黑袍人,面露震惊和疑惑。

“怎么回事?”

无根伸手摸向自己的眉梢,在剑眉顶端的那颗红痣,已经变成了紫色。

紫色的痣上,闪过一道白光,渐渐淡去。

随着紫痣的淡去,无根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很多画面。

画面里的片段在无根的记忆里很是陌生。

却让无根感到十分自然。

十分熟悉。

接着,无根就看到了不远处,空中如实质般的黑色光芒。

看到了在黑光中站起身来的辟蝎。

“呵呵呵呵呵呵。”

黑色的光芒,窜进了辟蝎的身体,被辟蝎引导着注入了丹田。

丹田很快被暴虐的黑色元气填满。

溢出的元气,冲击起了脆弱的经脉。

经脉上出现了裂纹。

有些开始断裂。

辟蝎再次吐出了一口黑血,边吐边笑着。

看起来很是凄惨。

但他的笑声却没有间断。

笑的很是嚣张。

他清楚,只要能迎回宗主,他就能恢复修为,他就能重塑肉体。

所以,不顾在黑光的冲击下,即将崩溃的肉身,辟蝎运气,将散发着黑光的珠玉,用力扔了出去。

扔向了无根。

看着天空中落向自己的黑色珠玉,看着珠玉上发散开的漆黑光芒。

无根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迅速拼接了起来。

画面拼接完毕。

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无根恍然,迎着飞来的珠玉,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就入了空明。

金色的光芒大放,在璀璨的金芒中,无根双手结出虎印。

黑色的珠玉,落入旋转着的天地元气所形成的漩涡中。

改变了飞行的轨迹。

黑玉落到了地面。

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大坑深不见底。

围绕着无根身体的金色元气,浓郁的像是实质一般。

就好像燃烧着的火焰。

包裹着无根的身体。

看着在金焰中的无根,辟蝎惊骇的脸上,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辟蝎在二十九岁时,靠着高人帮zhù

,才进入空明境。

苦心修liàn

了一年,境界方稳。

无根刚刚进入空明。

境界就已经稳定。

在与元气的沟通和运用方面,远远超过了辟蝎。

甚至超过了科道人。

荒外山,距离山腰不远的地方。

有根感觉自己的状态真的很不好。

丹田内,原本橙黄剔透的沙粒,已经透明。

如同水滴。

其中空空如也。

在周身传来的剧痛中,勉强站立起来的身躯,也在不停的摇晃着。

如同树枝上随风摇摆的枯叶。

但握着灰白珠子的右手手掌上,却仍然从手指间的缝隙中透散着白色光芒。

那是天地间的元气。

最为纯正,最为浩大的天地元气。

也是最为普通,最为自然的元气。

看着有根手中的白光,李须面露惊恐。

有根身后,在地上撑起身子的白发女子面露震惊。

“这,这,这怎么可能!?”李须手结印法,全力运转着体内的元气。

有根握着法珠的手,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然后静止。

法珠仍在有根手中。

李须脸上的神色,越发惊恐,用没有结印的手指着有根,声势力竭的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御使未经提炼的元气!怎么可能!”

“道可道,非常道。”

这时,一道气若游丝,轻若飘羽的声音从低着头的有根嘴中传出。

“名可名,非常名。”有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注视着面露惊恐之色的李须,音量徒然加高。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白光大盛。

澎湃的天地元气,在有根的手中汇聚,如刀锋一般锋利的气劲,切开了有根的道袍,割裂着有根的皮肤。

有根浑然不觉般,双手握住了李须的法珠。

用力挤压起来。

“等,等等!”看着有根的动作,看着有根双手间的炽烈白光,李须大惊失色,惊慌地喊道。

“咔嚓!”

清脆的声音从有根双手中传出,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细小“嗤”响。

有根仔细将法珠压碎成无数细小如芝麻般的颗粒。

才松开双手。

看向面色煞白的李须,有根布满裂痕,满是鲜血的脸庞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两只手掌上的元气,更为浓郁。

第二十一章 百年之前的强者

黑色的光芒,从深坑中冒出。

暴虐的黑色元气,在空气中肆虐。

无根的双眼中露出些微的迷茫,在迷茫中腾空飞起。

飞向了辟蝎。

辟蝎左手摊开,右手捏起剑诀。

早已掉落到地上,被气剑击出了两个窟窿,如同废铁般的黑刀,飞回了辟蝎的手中。

刀身被辟蝎手中传出的漆黑元气侵染后。

劈向了飞来的无根。

面对着砍来的长刀,无根脸上的迷茫之色淡了一些。

停在空中,双手再次结出虎印。

萦绕着漆黑元气的长刀,竖砍在了元气的涡流中。

长刀突pò

了涡流。

插在了地上。

无根也从半空中落回到了地面。

辟蝎脸上嘴角微咧,颤抖着用剑指指向了落地的无根。

长刀拔地而起,再次劈向了无根。

站在原地,看着手出剑指的辟蝎,看着飞向自己的黑刀。

无根眼眸中的迷茫之色尽去。

侧身,无根向腿里注入元气,趁着长刀停在半空中,正在变招之际,展开了身法。

风吹过,无根犹如一片不沾地的落叶,瞬息抵达了辟蝎的身前。

对着辟蝎已经变形的脸庞,抬手就是一拳。

金焰环绕的拳头,落在了辟蝎的掌心上。

黑色的暴虐元气瞬间就将金焰驱散干净,顺道还冲上了无根的拳头。

无根却不退反进的运起体内的元气,涌向了拳头。

“嘶嘶~”如冰水与沸油相汇的声音,从拳掌相交处,不停响起。

辟蝎吐了一大口鲜血,体内暴虐的黑色元气,在流向掌心时,对他的经脉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接着,辟蝎将结出剑指的右手,收回身前。

在无根身后,停在空中的长刀,在一声清鸣中,冲向了无根的后背。

打在辟蝎掌中的拳头上,出现了数道伤口,其中的两处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骨头,无根的嘴角处露出了明显的血迹,但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却越发明亮。

快速出脚,踢中了辟蝎的胸口。

辟蝎被踢开。

无根借力向后跃起。

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飞来的长刀。

无根落地,向后发力,再次跃起,一直到和辟蝎相隔十米的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身上犹如金焰般的元气,迅速收敛。

无根看着不远处,眼角和鼻孔都开始溢血,却仍强撑着稳住身形的辟蝎,双眸发亮,却面色漠然地向着身后,伸出了完好无损的左手。

在他的身后,一百五十米之处,就是荒外山的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道观。

道观后,有一口井。

井旁,有一个剑冢。

山间传来了一阵风,风吹在了剑冢上,吹在了剑冢面前的石碑上。

覆盖在石碑上的植物被风吹起。

剑冢顶部的青色石砖被风吹裂。

风吹进了道观,吹入了大殿,吹起了科道人的袍角。

吹散了插在香檀里长香香头处的余灰。

科道人双眸中涌出了水光,面露欣慰的一笑,低头自语道:“你记起来了吗?师兄。”

抬起头,科道人看着身前的铜像。

铜像的胸膛处,透放着暴虐元气的小洞边上,出现了无数的细缝。

有漆黑的元气从缝隙间透出。

于是,缝隙继xù

扩展。

“两名掌门。”看着全身迅速偏布裂纹的铜像,科道人轻挥广袖。

插着长香的香檀上出现一道裂痕。

科道人将手摊开,伸到身前。

香檀四分五裂。

一把剑从裂开的檀盒中飞出。

这是一把断剑。

褐色的剑柄,简单而朴素。

断剑的裂口处,光滑而平整。

不足一尺的青色剑身上,刻着一个字。

一个“芦”字。

断剑飞到科道人的手中,科道人一只手拿着断剑,平举在自己身前,另一手结出剑指。

从断剑的光滑裂口处,延伸出了一道刺目的青光。

青光组成了断剑的剑身。

“二百九十七个师兄,还有数不清的无辜百姓,得道修者,都死在你这妖魔的手中。”

语气中带着哭腔,脸上露出悯然神色的科道人运起了体内庞大浩瀚的元气,青色的元气透体而出。

科道人的白眉与披散开来的白发,逆风而起。

“本以为靠着根师兄留下的封印,加上混有荒外宗历代门人骨灰的金漆,可以封印你到永远,那里想得到,人间至强的妖邪,竟然有两个。”

“咔咔!”

铜像碎裂,细小的碎片四散。

漆黑的元气凝结成固状,如一匹匹黑色的绸缎,在大殿中蔓延,在大殿中扩散。

在扩散的黑气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很是嘶哑。

声音中夹杂着笑声。

笑声很是癫狂。

“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荒外山上,距离山腰不远的地方。

一脸笑容的有根,颤抖着将握有浓郁天地元气的双手,再次并合在一起。

中指,无名指,幺指,拇指伸直,尖端相触,双手食指横向并合。

右手食指在上,左手食指在下。

这是鹰印。

是有根所学的第三个印法。

与有根所学的运气法门一起使用,可以发出剑qì



是无根交给有根的唯一一个,主用于杀伐的印法。

以有根原本提炼吸纳在体内的元气,本来只能用一次,是用来拼命的招数。

但此时的有根,所驱使的,是天地间最普通,最充足的元气。

于是,在有根不顾破损的肉体,将天地元气硬挤进特定的运气经脉时。

天地间,响起了繁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皆为剑鸣。

本命法珠被毁,受了极重内伤的李须,惊恐万分地面对着天地间突然出现的剑鸣。

李须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然后,他看到了无数道剑qì



剑qì

在吹来的清风中,在随着清风而来的露水中,在身畔脚边弯折着随风飘动的野草上。

剑qì

在自然之中。

在风里,在山上,在草间,在水旁。

在目所能及的所有景物中。

自然涵盖了万物。

剑qì

在万物之中。

无处可躲,无法可挡,因为李须本身也在自然之中。

无数道剑qì

透体而过,李须的身体被分成了无数块。

如同落到石头上的清水一般,四散开来。

“哇!”看着变成碎片的李须,有根松开了结印的双手,吐出了一滩黑血后,倒在了地上。

那个我要感谢下,万神之帝的作者,感谢你的评价,我想回访的,不过系统提示积分不够,不好意思哈,若是你看到了,希望你能留言。谢谢

第二十二章 灵剑之主,断剑之刃

有根躺在地上。

躺在血里。

白发女子艰难的爬行到了有根的身旁,面露担忧之色。

伸出在阳光下,若有若无的手掌,女子推了推有根的身体。

“喂,喂,你还好吗?”

有根没有反应。

女子蹙着眉头,将接触过有根道袍的手掌,举到了面前。

在阳光下,遍布手掌的血,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女子大惊失色,急忙把有根趴伏在血里的身体,板转过来。

女子看到的是一张在血红中,布满伤痕,已经分不清面容的脸庞。

以及同样满是伤痕,近乎支离破碎的身躯。

眼眸上,噙满了灿烂的金芒,有根艰难的睁开双眼

受伤的喉咙处,传来了一阵阵剧痛。

有根强忍着剧痛,开口说道:“呃……,这阳光,好刺眼啊!”

声音很是沙哑。

很是难听。

看着睁眼的有根,白发女子面露愁容,轻轻地说道:“你不要乱动,好好休息下吧。”

“呵呵。”有根扭转着渗血的脖子,看向了坐在身旁地上的女子。

“我没有事的,……刚我都听到了,你是剑妖对吧?”

看着脸如面纸的女子,看着女子渐趋透明的身体,看着女子腰腹和嘴角处的银色液体。

看着在女子身体里若隐若现的那把长剑。

有根咧开了满是裂口的嘴唇,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用管我,快上山去,去帮我师……”

笑容凝固在了有根的脸上,鲜血顺着遍布在皮肤上的伤痕,渗了出来。

血液沾满了有根的脸颊。

有根已不再呼吸。

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看着躺在身前血中,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残破身躯。

看着在沾满鲜血的脸庞上,停留下来的平静微笑。

白发的女子沉默了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渐趋透明的身体,叹息着说道:“唉,你我有缘。”

女子伸出双手,交叠印在有根的左胸处,心脏的位置上。

“另外,我可不是剑妖。”

话音一落,女子身体里的长剑散发出了璀璨的银色光芒。

在光芒中,白发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

光芒越发璀璨,越发耀眼。

天地间,在此时,就好像出现了两个太阳。

银芒的光源处,炽烈无比,灿烂绝伦的银光将躺在黑色的血中伤痕遍布,残破不堪的身体完全的包裹了起来。

从包裹着有根的银光中,传出了女子的声音。

婉转如杜鹃,清脆如黄莺的声音中,透着决然。

透出肯定。

“以我之体,交汝之手。”

“终身不弃,万世不弃,永时不弃!”

“从此以后,君死,剑死。”

“剑死,君不死!”

女子的话音刚落,银色的光芒彻底爆散起来,璀璨至极的光辉,即使是天上的太阳也黯然失色。

荒外山,山腰处。

从山顶上刮来了一阵风,吹动了无根的衣袖。

在无根身后,摊开着的左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来!”

感觉着吹到自己身上,由山顶刮来的风,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的无根,大声的喊出了一个字。

喊的理所应当。

喊的理直气壮。

山顶上,道观后,水井旁。

剑冢上的裂锋迅速扩散至剑冢的全身。

然后,剑冢炸开。

无数颜色泛青,大小不一的砖块,无数锈迹斑驳的长剑,无数颜色黯然的法珠,飞溅而起。

溅起十米的高度。

在溅起的砖块,长剑,和法珠间,闪过了一抹刺眼的红光、

红光滑过山顶。

顺着山体,落到了山腰处。

落到了无根的手中。

那抹红光,是一柄剑。

一柄断剑。

断剑的剑柄和科道人此时手中的断剑一摸一样。

一样的简单,一样的质朴。

一样是褐色的。

不一样的是剑身。

落在无根手中断剑的剑身,是红色的,表面光滑如镜。

剑身的断口,凹凸不平,似乎是被人用蛮力挫断了一般。

无根举起受了伤,但已不再流血的右手,结出剑指。

金色的元气从断剑的断口处,延展而出,组成了断剑的剑身。

当无根将手伸向身后时,辟蝎就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拿着断剑的无根已经结出了剑指。

萦绕着黑色元气的长刀,飞速划过空气,发出凄厉的细鸣。

长刀砍在了金色的剑身上。

剑身崩散。

长刀弹回。

没有剑身的断剑,化作一道红光。

飞到了辟蝎的身前。

滑过了辟蝎的脖颈。

断剑绕成一条弧线,回到了无根的右手中。

“这元气,可不是你能驾驭的。”看着不远处,无头的尸身,看着从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的血,与夹杂在血中,从无头尸身上冲出的漆黑元气,无根脸色漠然的用衣袖擦净了断剑剑身上的血迹。

然后,无根朝着山脚望去,他看到了刺目的银光

沉默了一会儿,无根转过身,向山顶望去,看到了直冲云霄的黑芒。

无根低下头,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说道:“我以前误解了科师弟,本着繁荣宗门的目的,把你带上了山,如今,你若是魔宗的走狗,你已经死了。”

说完,无根侧过头,再次斜眼看了看山体上刺目的银光,无奈的笑了笑。

“现在看来,你不是。”

笑容敛去,无根再次转过头,面朝着山顶,面对着直冲入云间,长不知几里,凝结如固态,却又不停激荡翻滚着的黑色元气。

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是我害了你啊。”

轻挥衣袖,在无根右手握着的断剑上,金光烁出,元气凝结成了断剑的剑身。

无根踏步而起,飞向了山顶。

荒外山的山顶处,道观已经塌了。

漆黑浓郁的元气在空气中四散,涵盖着原先道观的位置。

科道人在黑气之中。

固态的黑色元气不停冲击着,围绕在科道人身边一寸之处,呈现固态的青色元气。

“老牛鼻子,去死!”

从漆黑的元气中,传出了一道嘶哑的怒吼。

冲击向科道人的漆黑元气,越发频繁,越发激烈。

身周的青色气幕上,许多的地方,都泛起了圈圈的如涟漓般的波纹。

脸上眉头紧皱的科道人,将目光凝望着身前的一处。

在科道人凝神注视着的地方。

冲击青色气幕的黑色元气,开始翻腾起来。

翻滚的如同飓风中,海面上波涛的黑气中,冲出了一只手。

第二十三章 延续百年的战斗

漆黑的手臂,细如嫩竹。

手掌却大如蒲扇。

手掌印在了青色的气幕上。

手掌的主人很用力,以至于站在青幕中的科道人,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青幕上,手掌间皮肤上的纹理。

然后,手掌印入了气幕。

然后,手掌停了下来。

停在了科道人的身前。

“咦?”

从黑气中传来的嘶哑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带着一丝疑惑。

科道人身前翻腾的黑气,渐渐平复下来。

变成了如同果冻一般胶体。

胶体上,伸出手掌的部分,裂开了一条长缝。

下一刻,黑色的元气分开了,露出了铺有青石的地面。

一个人站在青石上面。

站在科道人的身前。

人的身高近两米。

脸颊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突兀的灰色眼珠。

眼珠中没有瞳仁,只有灰白的一片。

周身其他部位,都漆黑的如同午夜时,没有月光和星辉的天空。

此人的腿很长,几乎占了他身体的一半高度。

腿也很细,如同干枯后玉米的秸秆。

身体很瘦,可以看清楚他腹部两排肋骨的轮廓。

此时,这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人,瞪起一双灰色的眼珠,直视着身前青幕中的科道人。

直视着那把竖在科道人身前,挡住他手掌的断剑。

“这,这柄剑?”

透着惊讶语气的声音,从漆黑的脸颊上传出。

“很熟悉,是吗?”科道人缓缓用剑指滑过断剑的剑身,滑至断剑的断口处。

青色元气在断剑的断口处,凝成了固态的剑身。

剑身严丝合缝的固定在断剑上。

但却不是剑本来的剑身。

所以,科道人没有继xù

滑动手指,而是停了下来。

注视着青色断剑的剑身上,清晰的“芦”字,科道人微微抿嘴,感叹的说道:“师兄三十岁时才入道,入道后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兵器,直到有一天,在草原上的一条小溪旁,师兄无意间发xiàn

了一株只有他的家乡,中土的长河河畔才会生长的芦苇。”

将结出剑指的右手,重新竖举到了自己的身前。

“然后,师兄又找了十年,才找到了只有中土才出产的一种软铁,费尽心力,将芦苇的汁液注入了软铁中,打造出了这把剑。”

科道人顺着抵住断剑断身的漆黑手掌,看到了那双漆黑的脸庞,看到了那双脸庞上瞪起的灰色眼球。

“所以。”

科道人原本平定,淡然的面容,突然变了。

变的狂怒。

变的扭曲。

“给老子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要弄脏了这把剑!!”

青色的长剑微颤,发出了一声鸣叫。

叫声很是高亢。

叫声很是愤nù



一股强dà

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从断剑的剑身上,勃然爆fā



“什么!”

站在科道人面前全身如同黑暗般的人,脸颊上的灰色眼珠迅速收缩,发出一声惊呼,双腿用力,迅速向后跃去。

强dà

的气息,驱散开了科道人身边的黑色元气。

形成了一个干净的区域。

在区域里,鼓动着强dà

的息流。

强dà

的息流上,留存着一个人的味道。

这个人,是荒外宗第二百三十三任掌门人。

在一百年前,就是这个人,在奔溃的护山阵灵前,在被中土的修行者称呼为魔的男人面前,戴上了阴阳朱雀冠,接过了掌门的位置。

“怎么可能?!!”魔站起身,双手摊开,在它周边呈固态的黑色元气开始翻涌,并且最终化成了一股细流,冲向了它的额头。

黑气冲入了魔的泥丸宫,顺着经络,灌入了魔的丹田。

“他明明已经死了!”

“是的。”

紧握着断剑剑柄,嘴角处溢出血迹的科道人,闭目沉默了片刻,睁眼说道:“师兄已经死了。”

泪水从眼角处流出,流过了岁月在脸上刻下的沟堑,流过了科道人的脸颊。

落了下去。

落进了息流中。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师兄会死,但当我无意间遇到留存着师兄少许记忆的转世时,我才肯定,师兄确实是死了。“

“那这个是?”

“这是被你切断的剑!上面留着师兄得道后的烙印,留着师兄踏入意境的痕迹!!”

科道人将剑下挥,遥指着魔,流着泪,更显澄清的双目中,在露出恨意的同时,还流露着决然。

“师兄死后,我一直将他的剑封在檀盒中,并且不断在用我的修为,保持着剑上的烙印,防止它在时光中磨灭。”

“呵呵,即使是你不断用你那低微的修为,强行维持着剑上的痕迹,但那痕迹依然在岁月的流逝下不停的减弱,凭着这样的痕迹,又能把我怎么样?”

魔发出一声嗤笑,张开双手,大量的元气从掌心处冲出,涌向了科道人。

笑声中,嘲讽的意味十足。

“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跟你那踏入意境,却又不肯逃跑保命,硬是要以身殉道的师兄有什么两样?”

闻言,科道人低头思考了一下。

“没错,因为这样,才是师兄弟啊。”

抬起头,科道人老迈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浓郁的黑气,冲击起了科道人身周的干净区域。

干净的区域开始收缩。

强dà

的息流变的紊乱。

紊乱的息流,搅起了科道人的白发与长眉。

科道人将右脚向后移动了一步,有风从他的脚下吹起,吹裂了脚下的青石。

青石的表面,描绘出了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右脚踏在了石面上。

在科道人身边,紊乱而又强dà

的息流,跟着消失了。

失去了阻拦的黑气,迅速的涌向了科道人。

“嗯?!!”看着科道人面对着涌来的黑气,所摆出的姿势,看着科道人脚下的阴阳鱼图案,魔的眼珠先是微眯,然后瞪圆。

“浩然天地。”

一样的语句,从科道人的口中传出,回荡在魔的耳畔。

恍如一百年前。

距离山腰不远的地方。

耀眼至辉煌的银色光辉,开始收拢。

有根从最后的银芒中站起。

先是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然后又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双手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但仍然留下了无数道浅红的纹路。

有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眉头皱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沧桑 上

一百二十年前,释迦梵天斩妖龙于陀罗山。

一百年前,有魔出于中土。

魔集聚了四处藏匿的魔宗门人,又吸纳了无数本领高强的妖族,重新创建了魔宗。

在中土与道佛两派,展开了大战。

梵天座下第一佛子目犍连,被魔击杀于北冥山。

荣叶道人大弟子叶尘,被魔击杀于昆仑。

然后,道佛两教派出无数高手。

结果,却无一人堪魔敌手。

魔宗门人大行邪道。

以凡婴之血,祭炼魔器。

驭使无数凡人,以之为奴。

平凡之人,在夹缝间奋力求存,被他们年年供奉的得道修士,又非魔敌手。

整个中土,流血如长河,惨不忍睹。

于是,天虎山掌门人荣叶道人,摘下了掌门头冠,走下了天虎山。

与魔决战于昆仑。

魔杀荣叶,凶名大盛。

然后,信心满满的魔,带着千余魔宗门人杀上了道教祖庭,杀上了天虎山。

结果,千余魔宗门人尽灭,魔受重创,只身逃离。

道佛两教,派出无数高手,追击于魔,魔杀出重围。

奔至塞北。

接着,魔为了尽快恢复实力,做出了让他悔不能及的第二个决定。

魔开始屠杀草原上的牧民,开始屠杀塞北之地的农民,以此来吸取生灵的旺盛血气。

荒外宗三百修士尽出,围战于魔。

魔不怒反喜,将之屠杀至只剩三人,吸取了大量修道之人,蕴含着元气的鲜血,修为恢复的更加迅速。

然后,兴奋异常的魔,跟着重伤濒死的荒外宗掌门和他的两名徒弟,走上了荒外山。

浑身浴血,凄惨不堪的根道人,冲入了道观。

来到了道观内,殿堂中,全身漆黑的铁像之前。

根道人飞身而起,取下了铁像手中的铁剑。

一米来长的铁剑剑身,宽大如人的手掌。

上面布满了锈迹。

根道人运起元气,注入了铁剑。

铁剑开始发烫泛红。

然后,剑身散射出了银光。

银光中响起了一道龙鸣。

根道人松开手,银剑破空而去,于半空中,化成了一条周身雪白的神龙。

此龙近十米,身体看起来很是细长,鬓毛是蓝色的。

在龙白色的双眼中,没有瞳仁。

这是荒外宗的护宗之灵。

是荒外宗的护山之阵。

是荒外宗最后的底牌。

“我还以为”站在山腰,抬起头看着从天空中,飞驶而下,周身雪白的神龙。

魔摇着脑袋低下头,眼露不屑的看了看在不远方握剑站立,双腿不停打颤的科道人,看了看科道人身后,面色惨然,颓废的坐在地上的荒外宗掌门。

“你们去请援兵了,结果,你们竟然请来了这么个玩意。”

魔向着俯冲下来的神龙,挥出了右拳,浓郁磅礴的漆黑元气,从其右拳上喷涌而出。

黑色的拳形元气撞在了神龙上。

神龙发出了声怒吼。

在怒吼声中,穿透了拳头上如同实质的元气。

“咦?”魔的脸上传出了惊疑之色,抬头望向着俯冲向自己的神龙。

“有点门道。”

魔向着俯冲下来的神龙,伸出了右手的手掌。

漆黑犹如实质般的掌形元气,抓住了冲下来的神龙。

神龙在漆黑的手掌中,不停地扭动着身躯。

无数细鳞从不断挣扎的神龙身上剥落。

片片晶莹的龙鳞,在半空中化为虚无。

一手向着半空虚抓,魔伸出了另一只手,握成拳,向着空中的神龙打去。

黑色的元气,滔天而起。

拳形的元气,携带着磅礴的气势,击向了龙身。

第一拳,神龙怒吼连连。

第二拳,细长的龙身,开始出现裂纹。

第三拳,裂纹扩散至神龙的全身。

第四拳,凝实的龙首上,开始出现虚影,渐渐不成龙形。

眼见于此,荒外宗掌门,年过八旬的老者,面露绝望之色。

而站在老者身前,手握剑柄的科道人,看着在魔手中,即将奔溃的神龙,脆弱的神经支持不下去了。

手中的长剑,化做一道红光。

红光飞向了正要挥出第五拳的魔。

红光飞到了魔的身前。

被魔握到了手中。

魔看到手掌里,颤动不停的红色剑身,灰色的眼珠中露出了戏谑的神色,握剑的手微微用力。

长剑断成两截。

脸色苍白的科道人,身子一软,吐了一大口血后,瘫在了地上。

这时,根道人飞到了荒外宗掌门的身旁,看着面露绝望神色的老者,大声的喊道:“师尊!”

老者转过头,望着根道人的脸庞,微微一笑。

“根,我已经不行了。”老者摸着身上的道袍,面色惨然的低头看了看道袍上仍不停渗出来的血。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竟然已经入了空明境。”

看着以前自己从来不怎么注意,资质平庸的徒弟,老者面露欣慰的一笑。

笑容很是凄切。

笑容很是悲凉。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荒外宗的掌门人。”

根道人面色大变,震惊地说道:“师尊,何故如此,如今大敌当前,荒外宗还要靠师尊来主持大局!再说,根道行浅薄,德行低微,难以担当大任啊。”

闻言,老者面显怒容,看着跪在地上的根道人,厉声吼道:”正是因为形势紧急,我才传位于你,你敢违抗师名吗!!?“

“根不敢,不敢。”看着面露厉色的老者,根道人面色惶恐,赶紧回道。

“我要你继承掌门之位。”伸出手,老者摊开蒲扇般的手掌,盖在了根道人的头顶上,双眼中隐隐有水花涌动。

“为师无能,荒外宗即将在我的手中,被妖孽所灭,我要你听为师最后的命令,带着你的师弟,趁魔分神之际,离开荒外山。”

“什么!!?”根道人闻言,脸上再次露出震惊之色。

“还有,永远不要与魔为敌,为我荒外宗留下最后一点血脉。”看着面露惊色的根道人,老者惨然一笑。

“你是我弟子,不准违抗我的命令!”

“根,遵命。”根道人低下头,双眸中闪现着泪光,大声的回道。

根道人刚说完,从老者掌中,喷涌出了大量的元气。

元气顺着根道人的头顶,汇入了根道人的泥丸宫,汇聚到了根道人的丹田。

这些元气,是道人的毕生修为。

是老者在六十年里,提炼吸纳的元气。

第二十五章 沧桑下

元气汇入根道人的经脉,涌入了根道人的丹田,并由丹田流向了根道人的全身。

发髻被元气吹散开,木制的发簪在元气中断成数截。

披散的头发随风而起,飘荡在半空中。

脸上涌动着红潮的根道人,默念口诀,运行着突然出涌入体内的元气。

望着老者皱纹越发深刻,脸颊迅速凹陷,并且越发没有血色的脸庞,根道人眼中的泪水终于滑出了眼角。

三分钟后,老者的手掌,离开了根道人的头顶。

老者的身子,向后倒去。

倒在了地上。

“师尊!”跪在老者身边的根道人和科道人,齐声喊道。

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看着在不停散开,又立kè

消弭的鳞片,气若游丝的老者,用尽全力的抬起双手,取下了头上的朱雀冠。

“快走。”

将朱雀冠塞入根道人的手中,虚弱至极的老者急切的小声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师尊!”科道人大喊一声,抱住老者的身体,泣不止声。

根道人伸出双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沉默了好一会,才拿着朱雀冠,从地上站起身。

魔看着即将奔溃,仍在手掌间挣扎不已的白色神龙,等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向了拿着剑,站起身来的根道人。

“恩,那老家伙叫你逃,你为什么不逃?”

灰色的眼珠微微眯起,魔侧着身,向着手掌中的白色神龙,挥出了第五拳。

拳形的元气,再次击在白龙的龙身上。

雪白的神龙被打的暴散开来。

从暴散的龙身中,落下了一柄发散着银光的长剑。

长剑落到了地上。

银光敛去。

露出了锈迹斑斑的剑身。

根道人看着落在地上,布满裂纹的铁剑。

面色肃然的将阴阳朱雀冠戴在了头顶上,一边系着绑在下巴上的细绳,一边说道:“这把剑,是本派祖师在行将坐化时,罄尽自己的修为锻造而成,千年来,本派的掌门人在死时,都会将自己的一部分修为,注入剑中,所以,此剑中的元气,早已超过空明巅峰。”

直视着魔的脸庞,系好了下巴上细绳的根道人,身上透出了一阵青色的光辉。

“这样的护阵之灵,却在你手中毫无招架之力,也就是说,你已经超越了空明,面对领悟了意境的你,我们就算逃,又能逃的掉吗?”

“说得头头是道。”闻言,魔插着腰,挺直了魁梧的躯干,打量着根道人身上透发的浓郁至固态的青色元气,灰色的眼珠中,流露着一丝欣喜。

就好像一个孩童,突然发xiàn

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刚我都注意到了,如此浓郁的道家元气,是那老头传给你的吧?”

魔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讽,故yì

用比平常尖锐的口吻,说道:“真是愚蠢透顶,这个老家伙还以为你能逃脱,结果这身功力,以及他所保护的这个宗门,都还是无法逃过覆灭的结局。”

说完,魔满yì

的看了看一脸怒容的根道人,仰起头,发出了一连串笑声。

在笑声中,有蜻蜓停步在草尖,蜻蜓微微顿足,展开四只翅膀,飞上天空。

在空中盘旋了一会,蜻蜓降落到了老者的脸上。

科道人伸出手,赶走了蜻蜓,顺手理了理老者衣领间的褶皱。

然后,科道人背对着魔,站起身来,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涕。

“师弟。”

“师兄。”科道人看着身前面露担忧之色的根道人,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我们跟他拼了吧。”

闻言,根道人眉头微皱,沉默着低下了头。

转过身,面对着魔,身子摇摇欲坠的科道人,双手并合,结出了一印。

他结的是鹰印。

可正当他要运起体内本就不多的元气时。

在他身后的根道人,却已经伸出右手,手掌拍在了科道人的背心处。

大量的元气涌入了科道人的体内。

滋润着科道人亏损的肺腑,修补着科道人受损的经脉、

同时,也打乱了科道人正在运行的元气。

“师兄。”科道人转过头,不解的看向了根道人。

根道人抬起头来,迎着科道人不解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

笑容中带着自然。

笑容中带着解脱。

右手顺时抓起科道人道袍的衣角,将科道人拉到了身后。

“师弟,你快走。”

根道人面露微笑,大步向前走去。

走向了魔。

“师命不可违,但我此时是荒外宗的掌门,就有义务和门派共存亡,你却是荒外宗的门徒,必须听从掌门的指令,所以,立kè

离开这里。”

侧过脸,根道人看了看呆愣在身后的科道人,用命令的口吻,肯定的说道。

“师弟,你要遵循师命,拿着本门护阵的兵刃,快点离开,给荒外宗留下火种。”

回过头,看着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魔,根道人停下了脚步。

“我将会拦住这个妖孽,为你争取时间。”

“师兄。”看着根道人的背影,体内元气激荡的科道人,泪水再次滑过了脸颊。

看着独自站在身前,面容平凡的男人,早已停下笑声的魔,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再次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说你要拦住我,凭什么?凭你那张嘴吗!!?”

话音刚落,魔突然挺起身,右手握拳,向着根道人挥去。

黑色的拳形元气,如同海啸中被狂风掀起的巨浪。

汹涌澎湃间,笼罩向了根道人,科道人,前任荒外宗掌门人的尸体,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铁剑。

哪一方天地,在魔的拳下,似乎都落入深邃无边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细小的低鸣。

那是剑鸣。

根道人握着剑柄,用力竖劈,直接劈开了黑暗。

劈开了魔的拳头。

魔收回右手,看向了右手的手背。

魔看到了一个缺口。

缺口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缺口上透着淡光。

淡淡的金光。

“怎么可能!?”

灰色的眼珠紧缩,魔看向了根道人,目光突然变得惶恐起来。

根道人闭着双眼,将剑竖在身前,右手结出剑指,指头慢慢滑过剑身。

“不知为什么,我似乎接触到了一个虚无的门槛,耳边再次听到了,长河久违的浪涛之声。”

被科道人赶走的蜻蜓,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最后似乎飞累了,从天空中荡落下来。

落到了根道人手中长剑的剑尖之上。

细足在光滑的剑身上,摩挲了一会后,蜻蜓再次振动起了复翅,飞向了高空。

根道人抬起头,睁开眼,注视着飞向高空的蜻蜓,感叹着道:“好长的一条河啊。”

说完,根道人抬起右腿,向后退了一步。

有风从他脚下吹起。

第二十六章 逝去

风吹过杂乱的野草,草叶整齐的断折。

风吹过表面虬结遍布的巨树,巨树在风中断开。

风吹过坚硬的山石,山石在风中碎裂。

巨大的阴阳鱼图案出现在了根道人的脚下,出现在荒外山的山体上。

“浩然天地。”

右脚落地,根道人将手中的长剑竖劈,被蜻蜓停过的剑尖指着魔,左手在胸前结出剑指。

一百年后。

面对着刚刚突pò

封印,瞪大了眼珠的魔,科道人松开了剑柄。

“正气长存。”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姿势,让相隔百年的两个身影,在魔的眼中,重叠在了一起。

于是,面对着破空而来的长剑,魔的眼中,终于显露出一丝的恐惧。

右手握拳向着科道人打去,左手出掌抓向了飞来的长剑。

一百年前,布满着青色元气,气势惊人的长剑,在半空中被一道黑气斩成了两截。

魔握拳的手臂,直接打穿了根道人的胸膛。

一百年后,浓郁的拳形元气,穿透了科道人的胸膛。

同样被青色元气包裹着的断剑,却在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刺穿了如固态的漆黑元气。

接着,断剑插入了魔的左胸。

插了个对穿。

“呵呵。”身子摇摇欲坠的科道人,一边吐着血,一边笑着道:“一百年了,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的蠢。”

闻言,魔布满血丝的眼珠中,遍布着愤nù

的神色。

不顾魔脸上的愤恨,胸口上被穿了个洞的科道人跪倒在了地上,解除了左手上的剑指后,将双手拍合在了一起。

插在魔胸口上的断剑,扩散出了大量的息流。

息流扩散至魔的周围,禁锢住了魔的四肢,限制住了魔的行动。

感觉着身体内停滞下来的元气,魔张了张嘴,蠕动着僵硬的喉咙。

发出了嘎嘎的声音。

如同一只被掐紧了脖子的公鸭子。

科道人的七窍开始溢血。

于是,魔身周的息流开始收缩。

魔脸上的灰色眼珠,也跟着收缩。

一百年前,根道人伸出右手,伸向了被禁锢住的魔。

手掌握住了魔的额头。

看着魔眼中惊恐交加的神色,面色肃穆的根道人用左手解开了下巴上的细绳,取下了头上的朱雀冠。

将朱雀冠戴在了魔的头顶,又用了相当的时间,科道人才单手将细绳拴在了魔的下巴上。

看了看在魔头顶,歪歪斜斜的朱雀冠,根道人无奈的笑了笑。

左手在身前,结出了剑指。

大量的元气,从根道人握着魔额头的掌中涌出。

元气接触到了魔的额头,接着散开。

然后,在魔的身边,出现了无数的涡流。

涡卷着的元气,就好像湖面的急流。

如同印在纸中,如同刻在石板上。

非常的自然,却并不平凡。

接着,七窍开始流血的根道人,左手所结剑指的指尖处,闪烁出了一道的白光。

然后,魔身边的涡流消失了,在涡流消失的地方,出现了无数道弧形的气浪。

气浪刚一出现,就开始移动。

移向了魔。

在气浪经过的地方,空间开始折叠。

开始坍塌。

跟着坍塌的,还有魔的身躯。

魔的躯体,随着折叠的空间,开始堆叠,开始破碎。

开始收缩。

根道人注视着朱雀冠。

观察着冠沿处,逐渐变黑的鳞羽。

观察着朱雀冠顶端,完全漆黑的阴阳鱼图徽。

尽管每一寸皮肤都渗着血,脸上的笑容却始终不曾改变的根道人,松开了握住魔额头的手掌。

摇晃着身躯,根道人看着最后一抹漆黑沁入了朱雀冠中。

漆黑的朱雀冠落到了地上。

根道人仰躺着倒在了地上。

一百年后,漆黑的断剑落到了碎裂的青石上,科道人趴倒在了地上。

弥漫覆盖在山顶的黑色元气,迅速塌缩,迅速收敛。

“师弟!”

当黑色的元气,随着魔一起被封入断剑中后。

无根赶到了科道人的身旁,将科道人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看着那张自己曾经和现在都无比熟悉,布满鲜血的老迈脸庞,无根潸然泪下,不停抽泣起来。

金色的光芒噙满了双眼,科道人听着耳边传来的抽泣声,缓缓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向着身旁望去。

看着身旁不停低头抽泣着的无根,科道人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然后,他觉得喉咙有些痒。

于是轻咳了一声。

“师弟!”听到了咳声,无根抬起头,留有泪痕的英俊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欣喜。

听到这声师弟,科道人脸色微变,目光错愕的看着身旁的无根。

他看到了无根脸庞上,双眉交汇处光整平滑的皮肤。

于是恍然。

于是微笑。

“孩子啊,为了保存住你那如残梦般,留存着师兄死前入意境的那些记忆片段,我是用我的记忆,将之勉强补充完整,再种下元神,加以封印。”伸出手,科道人摸了摸无根的脸庞,触摸着那一张与根道人尚有几分相似的轮廓。

“也许是因为师兄当初只是触摸到了意境的门槛,并没有真zhèng

踏入意境,所以在师兄死后,作为他转世的你,泥丸宫中只有师兄些微的元灵碎片,这些碎片里,保存着些微记忆。”

停顿了一会,科道人一脸哀伤,轻叹口气道:“师兄已经死了,你还是我的爱徒啊。”

放下手,科道人看着瞪起双目的无根,故yì

用有些调侃的口气道:“再说了,我跟师兄一起生活了四十年,他长的可没你好kàn

。”

无根无言片刻,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过神来道:“先不管这个,我现在带你去疗伤。”

“不必了。”轻声阻止了无根的行动,科道人转过头,看着天空中的朝阳。

“无根,师兄剑中的妖孽法力高强,但人间界的妖魔可不止他一个,你要小心灵山,小心释迦梵天。”

科道人的口气很平静,句子也很流畅,声音却很轻,但在一旁仔细聆听的无根,听的却非常清楚。

等科道人把话说完,无根立kè

伸出手去,但双手却在中途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科道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无云的天空,蓝的很彻底。

灿烂的阳光下,离山顶不远处,在一棵古树的树洞中的积水表面,突然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一只从水中钻出来的绿色蜻蜓,在水面上展开了复翅。

翅膀微微的振动,蜻蜓随即飞上了高空,飞向了蓝天。

第二十七章 抗佛

有根一边在山道上奔跑,一边紧皱起眉头的看着左手背上的一副图。

图像上,画的是一柄剑。

剑呈褐色,剑身上有多处弯折,并且还有许多裂纹和无数斑驳的锈痕。

有根用右手挠了挠手背,撇了撇嘴道。

“这是什么啊,好难看。”

话音刚落,图案周围的皮肤就开始泛红。

“哎呀!好烫!”有根停步,抓着自己的手背,大声叫喊了起来。

“疼,疼死小爷了。”

抓着手背,有根坐在地上,布满无数道浅红纹路的脸庞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疼痛才缓解下来,有根揉了揉发红的手背,从地上站起身。

“怎么回事啊?”

有根看着自己手背上渐渐褪去的红色,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望向了山顶。

看着弥漫在山顶上迅速坍缩消失的凝固漆黑,有根紧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

“看来师兄那里没事了。”

踏步在山壁上,有根向着山顶跃去。

就在这时,灿烂阳光下的碧蓝天空里,突然下起了金色光点。

抱着科道人尸首痛哭的无根,抬起头,看着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金点,布满泪痕的脸庞上,显露着惊诧。

光点一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见。

光点来自于乌云。

漆黑的乌云从天上涌现,遮住了天空中的骄阳。

遮住了天空。

乌云的阴影遮住了荒外山的山顶。

遮住了荒外山。

中土,灵山之巅。

天音寺的大殿内,盘膝稳坐在金莲上的佛祖,闭上佛口。

大殿陷入了寂静。

灵山陷入了寂静。

佛祖沉默了一会儿,肃穆庄严毫无表情的脸庞上,涌出了一丝浅笑。

大殿内,突然出现了一轮太阳。

无数道刺眼的光芒,穿透了大殿,透过了天音寺内所有的窗户和门沿。

金光中,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全都面露激动之色,向着金光的深处,匍匐拜倒。

他们不再抬头。

他们不敢抬头。

佛祖举起了绽放出光芒的右手,将手掌举过了头顶,举向了大殿的门口。

举到了天上。

然后缓缓落下。

金光璀璨的手掌,出现在了乌云之上。

乌云开始翻卷。

如同被大力搅动起来的棉被。

金色的光点开始密集。

密集的透不出缝隙。

无根站起身,在光点中沉默了一会,上前走了几步,

弯腰捡起了躺在青石表面上的漆黑断剑。

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并且翻卷不停的乌云,看着从乌云中洒下的金点,有根停在原地,面露震惊的说道:“不是吧,难道老牛鼻子要飞升了。”

然后,有根就看到从翻卷不停的乌云间,透出了无数道金光。

金光万丈。

从在金光中越发稀薄的乌云里,传来了一股巨力。

巨力传到荒外山上。

山体开裂。

数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山体上。

裂缝顺着山体蔓延,蔓延至整座山。

山上的所有树木和山石,在隆隆的巨响中,被压入土中。

然后,跟着大地一起被压裂,压碎

有根在也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压力压到了地上。

趴在地上,有根努力抬起了埋在土里的脑袋,仰望着天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劫?死牛鼻子,害死小爷了。”

一边吐着嘴里的土,有根一边将双手并合在一起。

但还没等有根结起鼠印,佛的手掌已经突pò

了云层。

金光灿灿的手掌,散发着肃穆宏大的气势。

覆盖着整个荒外山,掌心正对着山顶。

趴在离山顶不远的地方,被深深震撼的有根,清楚看见了巨掌掌心处的纹理。

然后,有根看到了无根。

无根拿着两把断剑,站在佛掌下,站在金光中。

站的笔直。

满头披散开的黑发在巨掌传来的压力下,诡异的飘起。

飘荡在无根的脑后。

如同沾满墨汁的毛笔在金色的宣纸上,随意泼出的墨彩。

此时,那站在佛掌下的人,似乎已不在人间。

仿在画中。

佛掌盖在了荒外山上。

山开始崩塌。

惊骇万分的有根,赶紧结好鼠印,被天地间的元气切割出新的伤口,鲜血淋淋的手掌间出现了白光。

中土,灵山之巅。

无数道透出天音寺的金芒,渐渐消失。

端坐在金莲下的佛祖,双手重新相合。

佛口重开。

声震四野。

趴伏在地上的虔诚佛徒,不约而同的将头埋的更低,恭敬的聆听着佛言。

“魔”

“出”

“西”

佛祖每说一字,灵山就跟着震动一下。

佛祖每说一字,便停顿一下,等山体完全静止,才再次开口。

可当说到第三个字时,佛祖脸庞上的厚眉开始蹙起。

塞北,荒外山。

就在心中惊惧的有根即将施展鼠印时,从荒外山与巨掌接触,已经崩塌的山顶上,出现了一道红光。

红色的剑光。

一柄包裹着淡淡金光的漆黑断剑,在红光中一逝而过。

张扬的红色剑光在佛掌下,不停的闪烁起来。

已经崩塌了一部分的山体,在红光闪起后,竟然渐趋稳定。

全身都被巨压压入土中的有根,担心的看了一眼山顶处,在巨掌下闪烁着的红光,运起了强行吸纳入体内的元气,遁入了地底。

红光渐弱,终于消失不见。

佛掌落到了荒外山上。

在荒外山上,按出了一个掌印。

原本海拔三百米的荒外山,只剩下不到两百米。

但山依旧没有塌。

中土,灵山之巅。

天音寺大殿内,端坐在金莲上的佛祖,停顿很久。

就在埋头静等的虔诚佛徒们,心生疑虑之时。

佛祖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阿弥陀佛。”

舒展开双眉,双眼却流露出遗憾神色的佛祖,轻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静侯着佛言尚有些不明所以的佛众们,赶紧挺起身,手掌相合,齐宣佛号。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没有听到佛言。

因为,魔仍未出。

所以,人间无魔。

荒外山,已经碎裂的塌陷的山顶处。

有根用力掀开了压在身上的巨石,便迎来了无数从天而降的碎石,树干,草叶,尘埃。

于是,有根又遁到了地底。

第二十八章 离山

整整两天两夜,空气上依然弥漫着厚厚的杂尘。

有根掀开身上的一截树身,从土里钻了出来。

拍了拍脏至乌黑的破烂道袍,有根捂住口鼻,举目向周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有根迈开步子,向着山顶的方向跑去。

他跑到了山顶。

站到了悬崖上。

在悬崖顶上,斜插着一把剑。

一把断剑。

一大截剑身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的裂缝中,裸露在空气中的褐色剑柄和小截剑身,布满了裂纹。

杂尘中,荡落下了一片断翅。

透明的薄翅,在空中打着旋,缓缓下落。

落到了剑柄顶端。

有根出神的观察着透明翅膀上的清晰纹络。

他看到翅膀再次被风吹起。

随之飞起的,还有碎成粉末的断剑。

迎着风,有根抬头望去,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清。

阳光穿过了杂尘间的缝隙。

杂尘之下,却如同黑夜。

“师兄。”有根望着头顶的漆黑,嘴唇蠕动着,轻声的唤道。

荒山之巅,只有呼啸的风声。

有根站在悬崖上。

站了很久。

然后,有根撕下了道袍的一角,又在附近找了些浑水将撕下的袍布打湿,用湿布遮住口鼻,绕在了头上。

缠好湿布后,有根又回到悬崖,盘膝坐在了原先插着断剑的地方。

合起了已经不再疼痛的手掌,有根闭眼默念心诀,开始引气入体。

起先,天地间的元气,窜入有根的泥丸宫,通过特定的脉路,汇入了丹田。

很快的,天地间的元气,就开始渗透有根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

汇聚成一条条金色的烟河,注入了丹田内,已经透明至虚无的沙粒。

于是,沙粒渐变的凝实起来。

在黑暗中,无法了解时间的去失,但当体内的沙粒上,重新显现出淡黄色时,有根便结束了引气。

他决定下山了。

因为他困饿难当,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

山道已经没有了。

有根低着头,在黑暗中,向着山脚,小心的行走在崎岖的山壁上。

荒外山海拔还尚有两百余米,并且因为山体的碎塌,整座山大部分时间都会震颤不停。

裂缝的山体上,许多地方时不时还会发生塌陷。

所以花了八个时辰,有根才走下山。

天空中依然笼罩着厚厚的杂尘,但尘埃下,却不是完全的漆黑了。

迎着朦胧的落日光辉,有根微微叹了口气,烦闷的心中,突然涌出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他却笑不出来。

山脚的地面上也有裂纹,路也不好走,但却比攀爬在迸裂的山体上,要好了许多。

至少,有根可以利用注入腿里的元气开始跨行了。

但即使是依靠着跨跃,有根依旧花了四个小时,才在尚显浑浊的空气中,看到了拥有浩瀚星海的夜空。

随意找了一棵树,有根爬到树上,闭眼休息了一个晚上。

实jì

上,有根直接睡了十三个小时。

当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有根虚着眼,注视着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的刺眼金芒。

他发xiàn

自己更饿了。

取下缠在脸上的袍布,从树干上站起,不知dào

自己身在何方,又没有打猎经验的有根,捂着自己的肚皮,用力咽了口嘴里稀疏的吐沫。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水泊。

本来,这应该是条河,但荒外山在崩塌时,河流被阻截了,于是水泊形成了。

但这对有根来说并不是最重yào

的。

最重yào

的是,在停滞的水面上,有许多鱼。

许多倒翻着,露出白肚子的死鱼。

鱼很多,大鱼很肥。

有根没有生过火,但通过电视和电脑,他看到过别人是怎么取的火。

他知dào

什么叫做圆木,知dào

什么叫做燧石。

于是,他捞起了一只肥鱼,去鳞取脏后,找了些枯草,和两块有火药味的石头。

然后,有根开始打火。

打了一个时辰。

草没燃起来,石头碎了。

有根又去找了一截树干,拿了根顶端稍尖的树枝,开始钻木。

钻了两个小时。

圆木没燃,树枝的皮被磨破了。

面露恼怒之色的有根将磨破皮的树枝,用力扔向身旁地上,刚刚被自己打烂的碎石,大喊道:“小爷决定了,老子要生吃!”

树枝撞在地上的石块上。

撞出了数点火星。

火星落到了地上,落到了有根准bèi

好的枯草中。

枯草开始冒烟。

有根愣愣的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无言了片刻,开始添柴。

火燃了起来。

连吃了三条肥鱼,有根拍拍肚子,坐在大树的一棵横向的树干上,看着西垂的夕阳。

看了很久。

晚上,有根捡了几十块碎石,坐在树干上,一边凝望着头上静谧宁美的银河,一边运起臂力,用石头斜着向离自己十米远的水泊打去。

他在玩水漂。

玩的很无聊。

很寂寞。

用完了身边所有的石头,有根默念心法,开始引导元气进入丹田。

丹田内沙粒的颜色更深了一分。

终于恢复了橙黄色。

然后,有根看了看左手背上的图画。

温和的星光下,图画中的褐色剑身,闪烁出了淡淡的银光。

似乎,那才应该是它本来的颜色。

看了一会儿,疲惫的有根倚着树身,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刚泛起晨曦的微光时,休息充足的有根就从树枝上站起。

下了树后,有根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离山东边二十里处有座小镇。

这是有根知dào

的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于是有根向着东方前进。

到了下午,有根在一条线的前面停了下来。

漆黑线条的另一边,焦黑的土壤上,寸草未生。

有根默然片刻,抬腿向前走去,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嗤啦”一声。

微微蹙眉,有根抬起脚,看向了鞋底。

看到了鞋底上,流淌着一团粘稠的汁液。

汁液呈暗红色。

如同残血。

有根抿了抿嘴,大步向前走去。

一个小时后,有根走过了焦黑的土壤。

一路上,双脚在地上留下了两排浅坑。

浅坑中,一片赤红之色。

有根布鞋白色的边沿上,沾满了红泥。

转头看了看身后,有根咽了口吐沫,走上了原先连接着白河镇,没有受多少波及,尚算完整的陌道。

第二十九章 边界

边镇,是一个小镇。

小镇建立在两年前,由被一些四处流浪的难民所建。

刚建立时,小镇里共有两百户。

小镇东边是广袤无际的草原,小镇上的人从来没见有人从草原上过来。

所以,他们不知dào

草原上有个塞北。

所以,他们以为自己这里就是边界。

所以,他们以边为名。

小镇建立不久后,从镇子西面来了一群兵卒,他们的首领说边镇所占的土地属于草云郡。

草云郡会庇护小镇。

小镇有义务接受草云郡的管理。

然后,他们拿出了召兵令。

带走了小镇上的所有精壮。

然后,小镇变得相当于村落。

精壮们走后一年,围绕着镇子,被精壮开垦的农田,大幅度收缩了。

在收缩农田的区域里,长满了杂草。

此时,一个发须如雪的老农,坐在田垄上,正手搭着前额,眯眼向东方眺望。

他看到在蓝天之下,绿海之上。

站着一个人。

距离有些远,老农只能看到那人披散着头发,穿着漆黑的衣服。

于是,农夫横抓起了手中的锄头,大声的呼喊起来。

从镇子中,冲出了十来个人,围住了农夫。

人群中,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手中全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并且,一致将物件举向了东方。

举向了蓝天绿海之间。

看着远方的镇子,看着镇子外田垄上集结的镇民,看着镇子上空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有根喘息着,笑了起来。

然后,有根向着镇子奋力跃起。

一跃数米。

集结在镇外十几个人,看着在草甸上快速移动起来的有根,越发紧张。

几分钟后,内心雀跃不已的有根来到了距离镇外众人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看着聚集在一起,手拿镰刀,锄头,钉耙,斧头以及顶端被削尖的细棍,指向自己,摆出战斗姿势的镇民,有根略显诧异的上前一步。

随着有根向前的一步,第一个发xiàn

有根的老农大喊了一声,举起锄头,率先冲出了人群。

老农手中的锄头打向了有根的脸庞,木制的圆杆在空中大幅度的弯曲。

铁质的尖端落在了有根的手掌上。

巨大的力量,让有根后退了数步。

反震的力量,让老农向后坐倒在地。

随着老农的倒地,人群中,一个脸上长着络腮胡子,面容比其他大人看起来要年轻的中年男子,大吼了起来。

“镇长出事了,大家一起上!”

十几个民众,蜂拥而上。

粗布的衣服,袒露的胸膛,十几张粗狂的扭曲着的脸庞上,堆砌虬结起的肌肉,无不显露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这气势,让有根惊讶。

让有根骇然。

“等一等,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伸手快速从镇民手中夺过了劈来的利斧和镰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被锄头和木棍轮番招呼的有根,大声的喊道。

声音嘶哑。

但确实是人声。

围着有根,痛下黑手的镇民,闻言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了片刻。

“他会说话唉。”

“难道我们打错了。”

感觉着身体上突然没了硬物敲击的感觉,有根起身,双手拨开披散着的长发,对着围着自己的镇民,献媚的一笑。

露出了两排白齿。

脏如黑炭的脸庞上,白齿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围着有根的镇民,齐齐后退了一步。

“各位,请问这里是那里?”笑着喘息了片刻,有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没人回答。

镇民们停止了相互间的窃窃私语,看向有根的双眼中,充满着不信任。

直到,重新从地上站起身来的镇长,推开了人群,挤到了有根的面前。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荒外宗来的。”

闻言,边镇的镇长,紧紧皱起了眉头,向着有根说道:“小伙子,这里可是青峰观和白水寺的地盘,这附近我可没听说过什么荒外宗啊。”

镇长观察着有根身上破烂的衣袍,握着锄头的双手,也更用力了一些。

“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正规道门的子弟吧。”

闻言,围着有根的十几个镇民,也将手中的物件握的更紧。

看了看老农的动作,有根皱眉沉默了片刻,才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身后,开口道:“老人家,我的师门就在那个方向,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一千里左右,不过那里已经塌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人群中,最先出声带头攻击有根的中年人,来到了镇长身旁,轻声的耳语道:“镇长,这人莫非是荒郊野地里的野道观中,偷跑出来的野道士?”

镇长看了看中年人,又转头看了看手中锄头的顶端。

看了看凹陷下去的铁片。

摇了摇头,镇长目不转睛的盯着有根,开口道:“年轻人,从这里往北走,大概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镇子,那镇子可比边镇要大的多,怎么样,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会遇到道门的弟子。”

闻言,有根转头看了看围着自己的镇民,眉头皱的更紧。

低头沉思了片刻,有根道:“如此……也好,但老人家能否做个善事,给我些熟食与干粮。”

有根话音刚落,围着有根的众人就开始发生骚动,脸上留有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朝着有根挥动起了手中的木棍,大声的喊道:“我们这里,没有给你的粮食!”

有根一把抓过伸向自己的木棍,朝着木棍注入了元气,并且将之插向了地面。

“璞”的一声,木棍有一小截陷入了土里。

陷入木棍的地面,开始龟裂。

然后,不顾身旁惊讶的镇民,有根双手相合,结出虎印。

木棍的棍身,透出了金色的元气。

元气开始旋转。

在旋转中,将木棍的棍身搅成碎渣。

看着周围瞪目结舌的镇民,有根无奈的开口道:“我只要一些熟食和干粮,给我,我立kè

就走。”

有根话音刚落,镇长就已经跪下了。

“老朽无状,冒犯了道师,请道师恕罪。”

周围的镇民,也跟着跪下。

“请道师恕罪。”

看着跪在周围的镇民,这回轮到有根瞠目结舌了。

在贴吧里找到了给悬赏的方法,终于给出去了,谢谢支持。

第三十章 喝汤的日子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啊?”有根看着跪在自己周围的镇民,完全不知所措。

“道师有所不知。”镇长趴在地上,扬起头,双眼中竟然涌出了泪花,悲痛的哭诉道:“边镇从建立至今,从草原上来的客人,道师是唯一的一个啊,老朽无眼,先前错将道师当成入邪的妖魔,请道师恕罪,请道师恕罪啊!”

说完,镇长将头俯下,将脸埋进了土里,不停的抽泣起来。

其他的镇民,也随着镇长将头低的更低,一起埋进了土里。

“……”有根无语的看着身周的镇民,半响才掀起袖口,底气十足的说道:“朕恕你们无罪。”

闻言,镇长扬起头,小心翼翼的仰望着有根,脸上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好意思,这场面太应景了。”有根嘿嘿一笑,摆了摆手,继xù

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都起身吧。”

回答有根的,是无数的抽泣声。

这下不止镇长在哭了,镇民们也都跟着哭了。

“……好吧,我恕你们无罪。”

蹲下身,有根捧起镇长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

遍布着老人斑与褶皱的脸庞上,如今沾满了湿泥。

看着面前人的花脸,有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道:“那个,你把脸上的泥清理一下。”

转过头,有根看了看身旁依旧将脸埋在土里的镇民,笑着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镇民们没有起身。

有根将目光转向了正清理着脸颊的镇长。

“你们没听到道师说的吗?都快起来!”

注意到有根的目光,老农赶紧厉声喊道。

围着有根的镇民陆续站了起来。

等镇民起身后,有根面露疑惑的看着清理完脸颊的镇长,问道:“老人家,你又是如何判断我不是邪魔的?”

“道师说笑了,不论是入邪的妖物还是修魔的邪道,所用的元气多少都带着血气和魔性,道师的元气纯正平和,又是明黄色泽,这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闻言,有根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有些期冀地问道:“那,老人家,今天我能否在这里借宿呢?”

“当然没问题,道师要住多久都没问题。”

然后,在身后镇民的簇拥下,有根被身为镇长的老农引领着,走入了边镇。

被引进了镇上最大的民房。

那是一间木房。

房底用木棍撑起,房子是用木头搭建。

房屋中有一个灶。

灶是用瓦片和碎石堆砌的,里面只有些燃过了,已经焦黑了的木柴。

灶前的地板上有张兽皮。

兽皮呈绿色,上面有许多斑点。

斑点是白色的。

在房屋的木梁上,悬挂着一个兽头。

兽头经过特殊处理,只看的到兽骨。

有根被请着坐到了兽皮上。

镇长对着人群中的中年男子喊道:“狗子,叫婆娘们拾掇些肉食。”

“是。”

中年男子跑了出去。

听着镇长与中年男子的对话,有根双眼一亮,偷偷的咽了口吐沫。

在郊外不停跋涉的二十余天里,有根每时每刻都在怀念着汤食和盐料。

荒外宗受三镇供奉,食材不缺。

于是,有根有了错觉。

现实告sù

有根,边镇不是荒外宗。

当察言观色的镇长端着两个木盆,将木盆捧到有根身前的地板上时。

激动异常的有根迅速拿起盆中的木勺,舀起汤汁,大饮了一口。

粘稠而无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肚子。

有根回味了片刻,瘪了瘪嘴,向着老农问道:“这是什么汤?”

“鱼汤。”

“什么鱼?”

“河鱼,今早抓的。”

“放盐没?”

“放了。”

“放的什么盐。”

“黄盐。”

闻言,有根脸上心中出现了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那是什么盐?”

“黄盐啊,从石头上磨下来的,我们一直都吃的这种盐啊。”

从石头上磨下来的。

从石头上……

有根捂着自己的肚子,眼角开始抽搐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有根将勺子放回了盆子里,又指着另外一个木盆,开口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麦粒汤。”

“用什么熬的?”

“麦粒。”

澄清透明的汤水上,可以清楚看见屋顶的倒影,在汤水的底部,安静的躺着一堆黄色的颗粒。

取出另一个盆子里的勺子,有根皱着眉将勺子伸入了麦汤中,用力搅动了起来。

看着被木勺搅动而起,浮上汤面的颗粒,有根沉默了片刻。

右手扶上前额,有根闭上双眼道:“我现在突然觉得好疲倦,老人家,能借给我张床,让我休息下吗?”

“那个,道师,床是什么东西?”闻言,跪坐在有根对面的老农,白色的眉毛紧紧挤在了一起。

闻言,有根睁开眼睛,用力搓了搓额头,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有没有休息的地方,我想歇一会。”

“哦,道师,这里就是啊。”

“……”低下头,有根看了看被自己坐着,只有半米长短的兽皮。

“我的意思是,你们睡觉的地方。”

“就是这里啊,道师要休息了?我让人去给道师拿堆枯杆来。”说完,老农从地上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老农匆忙跑出木屋的背影,有根面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过了十几分钟,老农回来了。

老农的身后跟着狗子。

两人双手上,都抱着一大堆干枯的麦秆。

在两堆麦秆中,还有两截树干。

圆形的树干每个都有拳头大小,手臂的长度,树皮被剥干净后,还拿水煮过。

狗子和老农将枯秆一起堆在有根身旁,又将其砌平。

然后,将树干并排摆放在麦秆上。

老农带着狗子走到有根身前,恭敬的弯下腰,说道:“道师,可以休息了。”

“……”沉默的看了看铺满了半个屋子的麦秆,好一会儿,有根才转头向着站在身前老农,沉重的说道:“这间屋子是谁的?这样不好吧?”

“这房子以前就是修来待客的,道师只管住在这里。”

闻言,有根心中稍安,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打扰了。”

“道师客气了,客气了,这是我们的福分。”踢了踢身旁一个劲谄笑着的狗子,老农端起地板上的木盆,向着门外走去。

“道师一路幸苦,请慢慢休息。”

第三十一章 暮醒

一直到老人和狗子走出了木屋,有根才从兽皮上坐起身。

看着身前地板上的麦秆,有根长长的舒了口气。

“道观里好歹还有张两米宽的兽皮。”轻声的嘀咕了几句,有根弯下腰,抬脚拾起了地上的兽皮。

抚摸着兽皮上蓬松的毛发,有根将半米长短的兽皮小心的叠成方块状。

将方块夹在左手腋下。

然后,有根躺倒在麦秆中,展开兽皮将之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空旷的屋顶,有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小声说道:“不知dào

这个地方有没有澡堂,唉,衣服也该换了。”

午时的太阳,依旧炽烈,木屋内渐起鼾声,有根睡了过去。

睡的很沉。

当太阳落山时,有根醒了。

捂着额头撑起身子。

有根摇了摇尚有些晕眩的脑袋,站起身,走到了木屋门口。

朝内拉开了木门。

木屋正面朝着西方。

正对着夕阳。

有根仰望着黄昏中的落日,全然不知自己正沐浴在绚丽的晚霞中。

向前踏出一脚,入脚处空无且松软。

蹙起眉,有根向下看去。

在有根脚下,叠着一套布服。

布服的材质非常细密。

纯蓝色的布料上,有很多地方都泛出了白色,看得出来,布服经常被人搓洗。

有根会心一笑,捡起脚下的布服。

走回木屋,换上布服后,有根再次拉开了木门。

“道师大人,睡得可好?衣服是否合身?”

屈起身脸上展露着笑容的镇长,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睡得很好,衣服也很合身,劳老伯费心了。”

“道师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道师还有什么需yào

的尽管吩咐就是。”

“老人家,这有浴室吗?就是洗澡的地方,就是清洗身子的地方。”未免老人会错意,有根双手在自己身上连续地比划着。

老者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道师要洗洗身子吗?”

闻言,有根喜形于色,赶紧回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有根就被镇长带到了镇中的一口井旁。

水井建在一个亭子中,周围被木棚挡住。

亭顶的骨架是用木头搭的,上面盖着厚厚的枯草。

井口呈圆形。

井水很多,溢至井沿。

有根向着井里眺望,清楚看见了停留在井里,没有波澜的平静水面。

井水很浑浊,呈绿色。

水中放着木盆。

盆中有一把刷子。

木制的刷头处,插着无数的木签。

无数的木签在刷头的背面结出了无数的头子。

老人拿起盆中的刷子,双手捧着走到了有根身前。

有根沉默片刻后,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刷子。

“谢谢了,老伯。”

拿着刷子,有根向着老人笑了笑。

笑容发苦。

“客气了,客气了,道师慢洗,慢洗。”老人弯着腰,一边说着一边退后,等有根走进了亭子后,老人很识趣的离开了。

有根关上了木门,脱下布袍,直接打起一盆水,冲洗起了自己的身体。

井水泼到了有根的身上。

然后,有根开始打喷嚏。

不停地打。

有根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迅速地用木盆向着自己身体倒起了井水。

顷刻间,就倒了三盆。

然后,有根快速地用手搓起了身上的皮肤。

搓了一会儿,有根又打了一盆井水,仔细冲去了身上的黑泥后,用极短的时间将衣服穿好,飞也似的跑出了亭子。

冲入了接待自己的木屋,有根快速地窜入了铺在地上的枯秆中。

蜷缩在枯草中,面色铁青嘴唇不停哆嗦着的有根,真心对未来产生了深深地忧虑。

“道师大人,洗完了吗?晚饭时间到了,我们为道师在镇中摆了一场宴席,还请赏光。”

木屋的门前,传来了边镇镇长老人的沙哑声音。

老人话音刚落,在他身前的木门就开了。

一脸赤红,容光泛发的有根站在门后。

站在老人的面前。

“老人家,我先整理一下衣装,然后就去。”

“好的。”没有起疑心的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重新关上木门,有根脸庞上的红潮迅速褪去。

然后,有根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有根吐了一口血。

用手掌拭去了留在嘴角边的血迹,有根皱起眉头,暗暗想道:不知运气的脉络,果然不益强行运用元气。

整理了下身上的布袍,有根重新拉开了木门,走出木屋。

边镇为有根在木屋门口摆了一张长桌,在长桌四周摆着数根长凳。

长凳上坐满了人。

有根走到长桌旁,长凳上的人全部起身。

“道师好!”

站在长桌旁的人,年龄最小的就是满脸黑络腮胡子的狗子了。

有根的年龄,二十八岁。

狗子今年三十三岁。

面对着一群大部分都已经发须皆白,却向自己弯腰敬拜的镇民。

面露微笑的有根,内心中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但有根依然没有动声色,反而笑容不变,潇洒的甩开了衣袖。

“众卿家平身。”

“道师,你这是?”身为镇长的老人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呃,大家入座吧。”

有根坐到了唯一一根,独自横在长桌旁的长凳上,双手手掌在身前虚抬,脸庞上流露出了笑容。

闻言,老人的脸上的疑惑之色不减反增,再次问道:“道师,你是要我们坐下去吗?”

“……”无言片刻后,脸上表情有些麻木的有根,点了点头。

众人全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来,来,来。”众人刚刚坐下,镇长就再次站起身,向着有根举起了褐黄色的粗瓷碗。

“道师远道而来,大家敬道师一碗。”

围坐在长桌周围的镇民们,依言再次起身,捧起身前桌子上的瓷碗,一起敬向了有根。

面对手拿瓷碗敬向自己的镇民,有根从座位上站起,拿起了放在身前,与镇民手中截然不同,桌子上唯一一个颜色纯白的瓷碗。

白色瓷碗中,装满了散发着淡淡酒味的液体。

液体呈褐黄色。

里面还有些细小的颗粒。

黑色的颗粒悬浮在液体中,淡淡的酒香里,掺杂着清晰的霉味。

第三十二章 月下饮食

没有积分,回访不了。

看到有根拿起瓷碗,站在长桌旁的镇民们,一起喝完了碗中的酒液。

有根闭上双眼,皱起眉头,也跟着仰头,喝干了碗中的酒液。

眼看有根喝完,坐在有根身旁,身为镇长的老人拿起用来盛酒,只有一个细口,呈瓮形的瓷器。

弯腰朝有根手中,已空的瓷碗,倒入了酒液。

有根捧着碗,坐回了凳子。

除了站着给有根倒酒的老人,其余镇民也都坐回了位子。

老人倒完酒,一边往下坐,一边笑着说道:“道师,真是好酒量啊。”

闻言,有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是很会喝的。”

乡野苦酒,靠着粗滥的酿造技艺,用些许农作物的渣滓为原料。

味道很苦,如同熬干了的草药。

酒味极淡,如同掺水的啤酒。

但笑了笑后,有根仍然将盛满酒的白色瓷碗,凑近了自己的嘴沿。

一双眸子,一直盯着身旁的老人。

“老人家,贵姓?”

看着坐在身旁的老人,脸上露出的迷惑神情,抿了抿碗中的苦酒,有根放下瓷碗,再次问道:“老人家,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啊?”

“我姓李,道师叫我李子就可以了。”

李子说完再次从位子上起身,用筷子从盆中夹了一大块肥肉,将肥肉递到了有根身前桌子上的粗瓷碟中。

“道师,这是昨天抓住,现杀的野猪,尝尝鲜。”

碟子整体呈黑色,放置食物,光滑干净的碟面上,残留有水渍。

黑色的野猪肉,安静的躺在碟子的中央位置。

在猪皮上几根被火熏的卷曲,没有褪去的猪毛,斜弯着朝空中挺立。

肥厚的猪皮下,残留着数条鲜红的血丝。

看着躺在盘子中的猪肉,有根眼角难以自禁的跳动了起来。

在一旁李子充满期冀的目光中,心中万分不愿的有根,拿起了桌子上的筷子,伸手向着碟中的猪肉夹去。

夹起碟子中的猪肉,有根皱着眉头张嘴,咬向猪肉向里的部分,咬了一小块下来。

咀嚼了一下后,有根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然后,有根将剩下的猪肉放回了瓷碟中,再次拿起了装满苦酒的白色瓷碗。

看着有根动了筷子,围坐着长桌的镇民,也开始大吃了起来。

在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中,有根开始了与镇长的对话。

“老人家,你比我大那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叫你李子呢?不如我就叫你李伯了,可好?”

“道师,你想叫什么就叫吧。”

“那李伯,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耕地的。”

“哦,幸会,幸会。”抿了抿碗中的苦酒,有根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彩。

“李伯,今天我听你说离这里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个镇子,那是个什么样的镇子呢?”

“道师,往北走五十里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镇子,规模和户数和我们边镇差不多,但若在往西走三百里,就是草云郡的郡城了。”

“草云郡,那是个什么地方?”又抿了抿碗中的苦酒,有根眨了眨眼睛。

“以这里为边界,方圆数千里,都归草云郡所管辖,郡城的主人,是青峰观尊主和白云寺主持一起委任的。”

有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开口问道:“李伯,草云郡的主人,他可以做什么呢?”

“道师,郡主大人上次派将军下来收取了赋税,又招收了全镇的精壮,至于其他的,老农就不知dào

了。”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瓷碗。

“哦,这样啊。”

“对了,道师你怎么不吃东西啊?”咀嚼着嘴里的一大块肥肉,满嘴都是油渍的李伯,疑惑的看着有根身前躺在桌子上的瓷碟中,缺了一小部分的肥肉。

“呵呵,师门戒律,不让我们吃太多荤腥的。”

“啊,道师的师门还有这规矩?”闻言,李伯面露诧异之色,从座位上站起。

“原来如此,难怪道师中午也吃的那么少。”迅速拿开了桌子上,摆在有根身前的几个木盆,李伯从长桌其它位置上,拿来了两个装满素食的木盆。

李伯将木盆端到了有根的身前,笑着道:“道师,先前不知你师门的规矩,只准bèi

了一些野葱苦菜,请不要见怪。”

轻蹙眉头,有根向着身前的木盆望去。

摆在有根身前的两个木盆中,一个装着类似大葱的植物,另一个木盆中装着很多菜叶。

菜叶的品种很是繁杂,许多有根在野外的路边见到过,有些没见过。

里面还掺杂着一些树叶。

那些树叶,有些有根见到过,有些没见过。

沉默片刻,有根抓起一根野葱,咬下了一大口葱白。

咀嚼了一下,停了片刻,将它咽了下去。

野葱外表跟大葱很像。

除了个头更大外,其它的都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味道。

将残缺的野葱,放到了身前,躺着野猪肉的碟子中。

艰难的蠕动着喉结,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有根,向着李伯笑了笑,道:“李伯,这葱好,好吃。”

“那道长你就多吃点。”

“不了,不了。”有根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着,对着李伯说道:“天色不早,我们师门门规森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要上床打坐调息。”

“哦,这样啊。”闻言,李伯抬头向上望去。

广寥的苍穹中,密集的繁星围绕着浑圆的明月。

宁美自然的星月之光,播洒在人间。

溢满了人间。

李伯摸了摸长及胸口的白须,转头望向了坐在身旁,正抱着一个猪腿,大口胡乱啃咬着的狗子。

“狗子,快陪道师回房间,顺道给道师打些热水。”李伯抬起手,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狗子的后脑勺上。

“好的。”迅速用左手手背擦去了满嘴的油渍,右手摸着后脑勺,脸露傻笑的狗子从座位上站起。

没有管迅速窜到自己身旁的狗子,有根向着李伯招呼了一声,就摸着肚子,转身向着房屋走去。

走上了木制的走廊,走进了木屋后,有根趁着狗子去烧水时,用右手狠狠揉起了被窜起的辣味,燎的快没知觉的喉咙。

第三十三章 夜中

用热水洗过了手脚,有根让狗子离开后,闭目盘坐于麦秆中,默念起了道德经。

屋外的宴席之声,随着有根走进屋中,降低了不少。

实jì

上,当有根走进木屋后,李伯就开始吩咐镇民们收拾桌子了。

在野外的二十余天里,有根风餐露宿,晚上修liàn

时,都会选择低矮的树木,或者一些无主的岩洞。

安静避风的木屋,可以说是这二十余天中,最好的环境了。

所以,在木屋内打坐的有根,心神很快就完全静止了。

完全的空白了。

平常的泥丸宫中,如同没有活物的水潭。

同样如同死水的丹田内。

有一颗沙粒。

凝聚在沙粒旁的黄色元气,开始流转,开始旋转。

并且顺着数条轨迹,慢慢的汇入了沙粒。

又慢慢地流出沙粒。

天地间的元气,随着有根心中默念,渗入了有根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

进入了有根的丹田。

大量的天地元气,化为了无数条金色的烟河,流向了沙粒,流向了凝聚在沙粒旁的黄色气海。

沙粒已成金色。

念经引气直至夜深,有根睁开了双眼,张嘴一吐,吐出了一口白气。

白气很浓,很重。

肉眼看不透。

白气中依稀可以看见淡淡的金芒。

犹如隐藏在厚厚白云里的金色闪电。

金芒一闪而逝,有根将右手手掌覆盖在丹田上,紧蹙起了眉头。

在五天前,有根就发xiàn

丹田内存储元气的沙粒,已经变成了金色。

金色沙粒内,充满了白色的雾状元气。

雾气中透发着万丈的金芒。

仿佛在其深处,存zài

着一轮灿阳。

也就在五天前,有根凭借着道德经引导入体的元气,进入丹田中,汇入沙粒后,又会从沙粒中流出。

流出沙粒的元气,停留在沙粒的周围,将沙粒包裹了起来。

并且随着有根每晚引导入体的元气,聚集在沙粒周围的元气也越来越多。

形成了气海。

气海的颜色也由透明的淡黄色,变成了刺眼的明黄色。

气海中狂风肆掠,气浪翻腾。

但气海却并不流动。

只有当有根开始引气入体或者运用元气,包裹着沙粒,并不流动的气海,才会循着固定的轨迹,慢慢地流转起来。

虽然搞不明白身体的状态,但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的有根,蹙眉沉思了片刻,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唉,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摊开手,有根仰躺到了枯草上。

枕着坚硬的木头,有根闭上了双眼,然后又睁开。

撑起身子,有根从麦秆中站起身。

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左边。

在他的左肩上的空气中,有一小截麦穗。

麦穗缓缓下落,落到了有根的肩头。

有根皱着眉头,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捻起了肩头处的麦穗。

麦穗很是稀薄,上面的颗粒也很稀疏,细小。

但在麦穗尖端,却有一个切口。

切面平整光滑。

低头看了看地板上的麦秆,有根蹲下身,捡起了一根麦秆,确认手中的麦穗并不完整后,有根起身,走出了屋门。

夜空中,一大片乌云遮挡住了亮烁的星月。

也挡住了播洒向人间的银辉。

此时的人间,一片漆黑。

在屋外,在漆黑之中,有根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淡淡的味道。

血的味道。

轻轻地将木门掩上,有根跳向了地面。

布鞋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有根用力翻身跃起。

跃到了屋顶。

放低身体,有根趴在了屋顶上的枯草中,双眼紧紧注视着门前的空地上。

散发在空气中的血味,渐渐清晰起来。

但漆黑的夜中,依旧只有路旁野草里,蟋蟀不急不缓的叫声。

有根等了一会,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

屋前的空地上,依旧空空如也。

血的味道来自于屋顶。

从屋顶上站起,一阵风过,还未及身,有根弯下腰。

风吹到有根的身上。

锋锐的利刃,砍在了空气上。

有根就势朝后一掌打去。

丹田内沙粒中,和其周围的元气全速地运转了起来,

掌心处金芒烁烁,隐有风雷之音。

有根出手很快,在原地上留下了一道残影。

“咦!”大概没料到有根能够躲开,偷袭有根的人,轻咦了一声,就中了一掌。

体内的元气汹涌流转,无数缕金色烟河,顺着特定的脉络,冲向了有根的掌心。

涌出了掌心。

急退至枯草交叠之处,偷袭有根的人重重跺脚,稳住了身形。

房屋开始摇晃,屋梁开始迸裂。

挺直躯干,有根定神看向偷袭自己的人。

夜空中,没有光。

有根的双眼就如同火炬。

在漆黑中,有根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紧捂着胸口的男人的容貌。

看见了长须与厚眉。

看见了褶皱与纹斑。

沉默片刻,有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双手的手掌间金光流窜,右手五指的指尖,有血渗出。

看了眼渗血的手指,有根皱起眉头道:“李伯!?”

“呵呵呵。”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着把弯刃,李伯笑出了声。

声音依旧沙哑。

“年轻人,修行有几年了吧。”

有根没有回答,双眼紧盯着李伯,伸手入怀,在腰带处,捡出了一截麦穗。

麦穗顶端,有一小处残缺。

“为什么?”

“年轻人真是心细啊。“李伯看着有根捻在手指间的麦穗,语气略显无奈,眼眸却越发冰冷。

“我遵照宗门的吩咐,两年前,带着一群流民,在这里建了一座镇子,本来只是为了方便宗门行事,结果师兄们去了那个荒外宗,竟然一直都没有回来。”

手中的弯刃上,流溢着淡淡的血光,李伯面露怒色,阴阴的道:“师兄们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知dào

。”

闻言,有根沉默片刻,将捻在手指间的麦穗放到了右手的手掌上,道:“你的那些师兄,管我屁事!”

有根运起元气冲向右手手掌。

元气冲入了麦穗。

麦穗上,金芒绽放。

然后麦穗飞出了有根的手掌,飞向了李伯。

有根双手并合结出鹰印。

飞向李伯的麦穗,环绕着麦穗的金芒,现出了剑状。

现出了巨大的剑刃。

第三十四章 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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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气形剑刃,来到了李伯的身前。

剑刃击在了红光萦绕的刀面上。

剑刃崩散。

刀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两人脚下的木屋,终于不堪重负。

在巨响中,碎裂而塌。

有根跳到了地面。

李伯仍站在屋顶。

站在废墟中。

滚滚烟尘升腾而起,从微尘中,传出了李伯嘶哑的声音。

声音中蕴含着不屑。

“哼,空有其表。”

散落开的麦穗,随着尘土落到了地上,李伯倒拖着弯刀,从废墟中冲出。

冲向了有根。

手中弯刀的尖端,在地面上拖拽出了一道路痕。

路痕有拇指深度。

李伯冲到有根身前,举刀竖砍。

刀身化作一道残影。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有根不退反进,双手抬起,握住了李伯的手背。

刀刃停在了有根的头上。

停在了半空。

李伯有些惊讶的看着握住了自己手背的有根,留有血迹的嘴角,逐渐翘起。

“你不松手?”

闻言,有根面色渐寒。

“你真不松手?”

李伯再次问道。

磅礴的巨力,从握着刀柄的手上透发而出,有根手掌间的金芒更为璀璨。

但单膝却已跪在了地上。

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发出了”咔咔“的巨响,地面出现了裂痕。

天空中,依旧乌云蔽布。

但边镇里,却已不再漆黑。

边镇的镇民,走出了各自的房屋。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木屋前。

照见了手持弯刀,做出劈砍动作的李伯。

照见了单膝跪地,皱眉硬撑的有根。

平肃自然的金灿元气,透过了有根手指间的缝隙。

霸道暴虐的红色元气,裹在了李伯的身体上。

裹住了褐黄色的麻衣。

举着火把或油灯,聚集在一起的镇民,越来越多。

看着屋前景象,而发出惊呼的人,也越来越多。

鼓起腮帮子,李伯身子前倾,用尽双手力量的同时,还给弯刀加上了一部分体重的压力。

距离有根的头顶半尺高度上的弯刀,在巨力下,剧烈的颤抖起来。

却始终没有落下。

“你力qì

很大啊。”咧嘴微笑,有根感叹着道。

有血从张开的嘴里涌出,但有根却浑然未顾般的将头抬起。

“但你却光用力qì

,你的元气呢?你没有御剑,也是因为元气不够吧?”

闻言,李伯的脸色大变。

然后,在李伯惊慌恐惧的眼神中,有根双手手掌中,本已璀璨的金芒,开始绽放。

绽放开来的金芒,近乎白色。

光芒完全覆盖了有根的双手。

连同有根与李伯的身影,也在光中变成了一团虚影。

“怎么可能!”从光中传来了李伯的大吼声。

声音中蕴含着难以置信。

蕴含着绝望。

从光中,传来了几道清脆却很短暂的声音。

李伯握刀的手骨裂了。

指骨断了。

断了八根。

只有没与有根手掌接触的拇指,幸免于难。

有根踩着迸裂的地面,开始起身。

起身的同时,有根双手向上用力托起。

托飞了李伯手中的弯刀。

李伯十指皆断。

光芒淡去。

站起身,有根运起元气,继xù

聚集在左手手掌间,向着李伯打去。

打中了李伯的胸膛。

李伯被打的退后一步。

有根左手五指开始渗血。

移开左手,有根向着李伯的胸口,挥出了手掌间同样金灿一片的右手。

右手打在了李伯的胸膛上,打在了左手留下的手印上。

“哇!”李伯吐出了一大滩黑血,身子向后一垮,连退数步。

有根欺身上前,挥出了左手,挥出了第三掌。

打向了李伯的额头。

迎着有根的第三掌,在踉跄中勉强稳住身形的李伯,慌忙将双手架在了头前。

用交叉着的手臂,挡住了额头。

有根的第三掌,印在了李伯手臂的交叠处。

伴随着犹如金铁相交的清脆之声,李伯被打飞到空中。

落到地上,落到了废墟前。

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李伯,沾染着血迹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手掌撑住地面,李伯一边挪动着身体,一边不甘心的喝问道:“你明明还不会凌空御行,你根本还没入道,怎能吸纳如此多的元气!?”

用手背擦去了留在下巴上的血,面色冷肃的有根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了落到地上的弯刀。

然后,握着留有血迹的刀柄,有根走到了李伯的身前。

迎着俯视向自己的视线,李伯看到了有根神态专注的双眼,心中顿感寒意。

于是,李伯慌乱了起来。

“等等,等等。”慌乱之中的李伯不停地转动起了脑袋,看向了四周。

他看到在四周围观,同样惊慌失措的镇民。

“你们在干什么!?我是你们的镇长啊,赶快过来帮忙,一起干掉这家伙!”

“这家伙所用的元气,带着血光且有血腥味,此人是入魔的邪修,你们若是帮zhù

邪魔,不论是青峰观,还是白云寺,都不会放过你们。”看着急声呼喊着的李伯,有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笑容中带着讥讽。

“别听他胡说,想想数年前,我带你们一路奔波,四处颠沛,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片立足之地,是我带着你们圈地围田,伐木造屋,是我带领你们建造的镇子!”面对着有根脸庞上,嘴角边讥讽的笑容,双眼中流露着的决意,越发惊慌的李伯,大声的疾呼起来。

“而且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的师门不会放过这个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而这家伙已经没有了师们,杀了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

李伯话音刚落。

人群就开始骚动。

人群中的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放屁!”脸色一变,眼球上泛出了血丝的有根,终于下定了决心。

“多说无益,你去死吧!”

蹲下身,有根用握着弯刀的右手大力挡开了李伯的手掌,散发着金辉的左手,顺势抓住了李伯的头发。

手起刀落。

锋锐的刀刃,割破了李伯的脖子。

李伯抓紧着脖子,想要大声的呼喊,嘴里却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

就好像马桶中,迅速被抽去的流水声。

李伯开始挣扎。

奋力的挣扎。

有根的内心也在挣扎,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拙劣的用着弯刀,接连砍切了起来。

向着李伯的脖子,有根连砍了八刀。

直到李伯身首分离。

第三十五章 再次上路

弯刀砍断了椎骨。

血溅了出来。

溅到了有根的脸上,溅上了其身上的布衫。

丢掉了手中的弯刀,染着血的脸庞上流露出僵直表情的有根,从地上站起身。

高空中,有风刮过。

风吹开了厚实的乌云,银光透过了乌云被吹开的缝隙。

挺直躯干,站在星月洒落下,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辉中,有根长舒了口气,转过了身。

惊恐的镇民开始后退。

他们后退了一步。

“你们挖个坑,把这邪魔埋了。”脸上僵硬的肌肉微微松动,强抑制住肠胃中的翻腾感与周身冷颤的冲动,有根尽量维持住平淡冰冷,类似于命令的口吻。

“然后去找青峰观或者白云寺,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会不管的,再说了,此人修为不高,在他们宗门中,不会受太大的重视,你们尽可放心。”

没人答话,也没人去挖坑,四周一片寂静。

围住有根的镇民们,一边拿紧了手中的物件,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有根。

十指的尖端传来了清楚的疼痛,空乏的丹田刺激着有根的泥丸宫,使眉头微蹙的有根感到阵阵晕眩。

但他仍然运转起了体内几剩于无的元气。

金色的元气顺着特定的经络,汇聚在了有根双手手掌中。

于是手掌间,再次散发出了金光。

看着透过手指缝隙的光线,围着有根的人群中传出了惊呼声,许多人再次后退了起来。

有一人,却从退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狗子走出了人群,走到了有根的身前一米处,停了下来。

“道师息怒,我们这就去做。”狗子脸上谄笑着,双手手掌想合,躬着身,态度谦卑。

然后,脸上保留着谄笑的狗子走向了有根,狗子穿过了有根的身旁,走到了有根的背后。

狗子背起了地上无头的尸体,又弯下腰,去捡落到地上的头颅。

头颅还没有捡到,狗子就突然转过身,伸手入怀,从麻布衣服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长约半尺,周身都由青铜铸造,用于切割的刃面上,绘有红色的符纹。

拿着这柄匕首,甩开背上尸体的狗子,冲向了背朝着他的有根。

“啪!”

刃面散发着红光的匕首,被早有所料,及时转身的有根拍落到了地上。

然后,有根向着狗子,拍出了右掌。

右掌中,金辉一片。

右掌拍在了狗子的胸膛上。

接着在有根无比震惊与狗子无限恐惧的目光中,金灿的右掌印入了狗子的胸膛。

强悍的掌力穿透了狗子的身体。

带动起了狗子的身体。

狗子向后飞起,飞入了房屋倒塌后,遗留下的废墟中。

在飞起的途中,大滩血肉从狗子的背心处喷溅而出。

围着有根的人群,在大片惊呼声中,集体的后退。

有根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沾满血迹的手掌,眼角不停抽搐了起来。

他本来并不想杀掉狗子,只是想把狗子推开。

但他没料到,常人的身躯竟然如此羸弱,极少量的一点元气,竟然就能置人于死地。

残檐断木之间,有血流出,有轻若蚊呐的呻吟传出。

流出来的血在低洼处,形成了水泊。

蚊呐般的呻吟,渐趋于无。

在呻吟声消失以后,有根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转身看向了身后,惊慌后退的镇民。

“我现在就离开,他们由你们处置。”双脚用力,有根疾若狡兔般的跃到了一名手举火把站在前列,须发皆白的老妇身前。

“给我让开,……挡我者死!”手掌间金色光华流转,有根一脸冷肃,故yì

提高了音量。

有根没有出手,但老妇人却在慌乱中,很配合的跌倒在了地上。

“魔鬼,魔鬼。”在惊惧中,妇人大声疾呼着,手脚并用的攀爬起来。

她爬向了左边。

围住有根的人群开始分散。

他们分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连接着一条较为平整的陌道。

这条陌道,通往草云郡。

看着空出来的道路,内心大喜,却一脸冷肃,有根不动声色的大步走了上去。

围着有根的镇民们屏息以待,紧张万分。

此时,有根的内心犹如小鹿乱撞,硬挺着疲乏地身体,散去了手掌间用于造势的元气,在一百余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的走过了人群。

走出了镇子。

站在泥泞的湿土中,有根看着身前,被火光映照出的无垠漆黑,转过身,有根又看了看围在身后,聚集在镇子出口处的镇民。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有根回过身,向着前方走去。

独自在野外,有根已经渐渐适应。

但却仍然不喜欢这种的感觉,不喜欢这种独自呆在黑暗之中的感觉。

而且他此时全身无力,体内元气缺乏,硬要装作若无其事,镇定自若,实在辛苦。

为了不露馅,拖着疲乏的身体,有根沿着陌道,强行跨跃了起来。

跃了几步,就跃入了黑暗。

走了数里路,在确定脱离了镇民视线后的有根,停下了脚步。

用力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根吐了一口胸中的淤血。

然后,继xù

上路。

不再跨步,有根维持着平常步行的速度,在陌道上移动了起来。

走了一会儿,有根在路旁的草丛中,发xiàn

了一棵树。

树上没有叶子,枝丫却很多。

树高五米。

有根来到树下,沿着树身,手脚并用的攀爬了上去。

费力爬到了一棵粗壮的枝干,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根终于松了口气。

接着,有根开始盘膝闭眼,默读经文,引气入体。

野外传来了阵阵狼嚎,一群狼正在野外觅食。

再加上随处可闻的鸟叫虫鸣,野外的荒野略显嘈杂。

在这样的氛围中,有根身周的天地元气,汹涌的流入了有根的体内。

窜入了有根的丹田。

万幸的是,有根的经脉,已被锻造的较之以前坚韧许多,能够适应这种量元气的流窜。

为防夜长梦多,也是为了争取时间,有根竭尽全力的吸纳着自然存zài

于天地间的元气。

直到两个时辰后,有根丹田内,颜色变淡,已显明黄色的沙粒,终于再次变得金灿起来。

第三十六章 出于枯寂

停止了引气入体,有根从枝干上站起身,用后背抵着枯树的主干,在无边的夜色中,圆睁着双眼。

体内的肠胃已经不再抽搐,嘴里的腥味虽还没完全褪去,血的味道却已经淡了。

但脑海中,血腥的场景,却仍然清晰。

如在眼前。

如在身前。

如在面前。

内心中,不停提醒自己是被逼无奈,但染血的右手手掌中,却仍残留着一抹清凉的触觉。

就好像握着刀柄一般。

稀薄的晨光,透过了乌云的细缝。

晨光映入了有根的双眸,流露出麻木神色的双眼,却在这打破黑暗的光芒中,依然找不到焦距。

不远处的边镇,在明亮的天色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看着远处镇子中的房屋与相对平整的路面,看着镇中的堆满断檐与碎砖的废墟。

看着废墟前迸裂的地面,和地面上的一大滩红土。

有根知dào

自己必须离开了。

跳下树干,有根沿着陌道,向前走去。

他不知dào

前方有什么。

他不知dào

迎接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但不想再去边防小镇的他,只能往前走。

在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

很快,这唯一的路也没有了。

路面被野生的杂草与不高的树木所覆盖,路已到尽头。

有根长叹了口气,伸手拨开了阻挡视线的弯曲草叶,继xù

朝着东方走去。

脚踩着铺有枯枝烂叶的松软地面,有根自嘲的道:“管它的呢,脚踩之地,就是我行的路。”

草云郡,管理着方圆数千里的土地。

郡城的规模,占地百里。

因为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城池,所以它有城墙,有护城河,有两个城门,有看守城门的门卒。

在野外跋涉了七天后,有根站在郡城的东面城门口,视线扫过冷清的城门。

双手叉起腰,有根抬头仰望着城门顶部,挂在城墙上的石刻字样。

“草云郡?”穿着脏乱无比,破烂不堪的布衣,蓬头垢面的有根,露出了自以为豁达的笑容。

露出了乌黑的牙齿。

然后,有根向前走去,他走向了城门。

然后,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身前,架起了两杆长槊。

锋锐的利刃,银光内敛却阴森蕴杀的尖面,两米来长的槊杆。

这是真zhèng

槊。

用来杀人的槊。

“那个,我说,这个。”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长槊,有根咽了口吐沫,赶紧退后一步,顺道将手掌摊开,支在了自己的身前。

“两位兵爷,今天不许进城吗?我是从外地来的,可能不知dào

规矩。”

两位门卒对视了一眼,其中下巴上留有胡须的门卒,率先开口道:“小子,你走错地方了。”

“哦,那这位兵爷,不知小弟该何时进城呢?”

“看你的样子,是逃难来的吧,郡守大人在城北的郊外,为你们这些流民和城中的乞丐圈了一块地,你应该去那里,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闻言,有根脸上露出了怒色,摊开的手掌,也攥在了一起。

手背处青筋毕露。

看着有根的动作,下巴上留有胡须的门卒转头与另一个没留胡须,下巴光滑的门卒对视了一眼。

互相都将手中的长槊握的更紧。

然而,有根却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城门顶端,看了看城墙上的石刻。

然后,有根转身离开了,开始绕着城墙,向北方走去。

看着有根离去的背影,守卫东城门的门卒,在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后,拿开了架在一起的长槊。

看着有根越来越远的背影,没留胡须的门卒,笑着说道:“老吴,刚才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这个不懂规矩的乞丐。”

“这家伙是不太懂规矩,但他只是一个逃难的常人而已,他又敢怎么样呢?”

“是啊。”右手横搭在了头盔前,年轻的门卒侧头看着已经渐远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疑惑,问道:“只是一个难民罢了,不过老吴,从东面来的难民,很少见啊。”

“是他的家乡出什么事了吧,可能是瘟疫或者是战乱,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迷路了。”整了整自己的头盔,年长的门卒若无其事的回答了起来,语气非常的不以为然。

“谁知dào

啊。”

沿着墙角而走,不想暴露自己实力的有根,并没有跨行。

墙底的地面细密平整,没有多少杂草。

但仅靠着平常步行的速度,有根还是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了城墙的拐角处。

站在城墙边,举目眺望着城北的郊外。

他看到了一条流水,一片花丛,三处围栏,数十间木屋。

水是小河,花是野花,围栏就是围栏。

看来草云郡的主人还不是太狠,至少还给他眼中的乞民们,留了条水源。

有根向着木屋走去,向着围栏前的河流走去。

穿过了河岸边的花丛,有根走到了河畔。

在河对岸的上游处,有几名身穿麻衣的女人正在河畔,用搓板搓洗着衣服,妇女的身旁放置着堆放衣物的木盆。

木盆很多,大概有数十个。

小河很浅,水流很急。

用手指触了触流水,感到水不是很凉,有根舒了口气,双手撅起一些水,开始清洗沾满风尘的脸庞。

在上游清洗衣物的女人们,发xiàn

了站在河对岸,正在自我清洗的有根。

“你看那里有个人啊。”

“也是逃难的吧。”

“唉,看他那身烂衣,肯定吃了不少苦。”

女子们相互间讨论了一阵,最后女子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老人,站了起来。

老女人向着小河的下流走去,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有根的对岸。

“大兄弟,那个,大兄弟。”女人每说一句就要停顿一下,声音嘶哑,音量也不高。

但仍足以穿过河岸。

此时的有根,正蹲在河边,沾水整理头上犹如鸟窝的乱发。

闻听着老女人的声音,有根抬起头,有些惊愕看着对岸的老妇。

“什么事啊?老人家。”

站起身,有根面带疑惑之色。

有根没有想到,呼喊有根的老妇也没有想到,没有人想得到,就是这一声呼喊,改变了整个西荒的命运,改变了中土的命令,改变了西土的命运,改变了整个天地的命运。

此后,不知何年,不知何月,不知何时。

天地之间有了霸王。

遍布惨剧,妖邪施虐的人间,有了一个王。

第三十七章 立家

有根淌水过了小河,跟着老妇,从入口处穿过了围栏。

几十间木屋,排列杂乱。

房屋间的街道,狭窄且曲峭。

木屋的屋墙,是由编织在一起的篾条围成的。

木屋就是棚屋。

街道上随处堆砌着箩筐,路面上随处可见黄红黑相间的粘稠物。

那是粪便。

有根皱着眉头,跟在老妇的身后,小心翼翼躲避着路面上的粘稠物。

老妇走的很慢,一边走着一边转头向有根问道:“大兄弟是从哪来的?家里出什么事了?”

闻言,观察着四周简陋棚屋的有根,有些支吾着的开口道:“恩,确实发生了些事情,那时有些乱,我也不是很清楚。”

停下脚步,妇女没有疑心,反而开口劝慰着道:“大兄弟,到这里就不用担心了,一切都过去了。”

闻言,有根笑了笑,没有回答。

妇女也没在意,回身继xù

带着有根走在街道上,走入了木屋间。

两人走到了一间简陋的棚屋前,老妇让有根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棚屋,拿了一个矮凳出来。

矮凳是由晒干的短竹拼凑的。

将竹凳递到了有根的手中,老妇人对着有根说道:“大兄弟,你先坐在这里等等,我去找这里的治安官。”

微微点头,有根一脸诚恳地说道:“那劳烦老人家了。”

老妇离开了,有根坐在矮凳上。

狭窄的过道间,时不时会窜出一些人,这些人都是孩子与老人。

另外,除了孩童外,流窜于小镇上的老人中,有根没看到一个女的。

除了带他进来的老妇。

有根坐在矮凳上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在镇上他所遇到的第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的毛发很茂密,有一把很奔放的络腮胡须,胡须和头发中都显露着了缕缕的白色。

男子被老妇领着,走到了有根身前,看着有根说道:“你就是新来的?”

从凳子上站起身,有根看着身前的男子,观察着男子眼角处深刻的皱纹,观察着男子额头处堆叠的折纹,笑着道:“是的,你是治安官吧?”

“我就是大家推选出来管理这里的人,我叫石脑。”

“你好,我叫有根。”

“这是郡主划下的土地,专门安置我们这些无家可归,逃至这里的人,不过这些房屋现在都已经满了,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供砍伐的树木,不过我知dào

一个地方,有一个空置的棚房,跟我来吧。”

“好吧。”闻言,低头思考了片刻,有根点了点头。

向着老妇人道了一声谢,有根跟在了石脑的身后,穿梭在棚屋间狭窄的路道。

跟着石脑,两人走到了木屋区的边缘处。

那里有一间棚屋。

棚屋很小,没有离地搭建,只在地上铺了一些干草,用篾条编织的席子搭在木架上,环绕着棚屋的周围有一条排水的沟渠。

“就是这间。”石脑转过头,看着有根说道。

有根的眼角抽动了一会儿后,才面色平静的说道:“这里,……环境挺不错啊。”

“是啊,这是我以前搭的,没来得及拆。”石脑微微一笑,指着棚屋旁的一间离地搭建的木屋,道:“我现在就住在那里,小兄弟,看你这宽背健肌的,肯定是田里的好手吧,我们田中正缺人手呢。”

闻言,有根脸色一变,有些不安的道:“田,什么田啊,我没看见田啊。”

“兄弟说笑了,这里那么低洼的流水那里适合侍弄田里的庄家啊,郡城的良田全都在西门,那里有一片大湖,田亩就建造着湖边。”

“西门,那里离这远吗?”

“不远不远,离这里才一百多里。”

闻言,有根面露震惊之色:“一百多里,那不是光走都要走好半天。”

“唉,小兄弟放心,田亩旁边有棚屋的,田哪里离得开人啊。”

“哦,那这田是从那里来的呢?是你们自己开垦的吗?”

“呵呵呵呵呵呵。”闻言,石脑如同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

“小兄弟真是会开玩笑。”

“……”

“郡城外的土地,当然归郡主所有。”

闻言,有根心中泛起了疑惑,开口问道:“那我们给郡主种田,我们又算什么?”

“唉。”石脑深深一叹,面容异常憔悴地道:“我们,算是郡主的奴仆吧。”

“……”闻言,有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平静的开口道:“我们替郡主种田,那我们平常吃什么呢?”

“吃的好得很,郡主人不错。”“石脑脸上的颓唐一扫而光,转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情绪也异常的激动起来。

“郡城每天会派人送来一车麦粟壳,足够我们熬粥喝,而且现在不是农忙时节,我们偶尔还能分批去野外打猎,去湖中捕鱼,时常都能吃到荤肉。”

“……”有根再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你们往粥里放盐吗?”

“这个……”石脑说话有些支吾,开口说道:“粥里我们当然要放盐,不吃盐那里来的力qì

嘛,不过只有在农忙时,郡主大人才会派人送一罐盐来,平常我们都是吃的自己找来的盐。”

“找盐?这怎么找的?”

“郡主刚在这里为我们圈地时,我带人跟着一群野猪,找到了一处泥潭,那里的水有盐味。”

“你们把泥水稀释了?”

“什么是稀释啊,我们把水用碗乘着,在太阳下晒干,就有盐了啊。”

“这样就完了?你们没用什么特殊的处理程序吗?”

“……小兄弟,你的家乡话我听不懂啊,什么叫程序啊?”

“哦,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盐就是这样了吗?”

“小兄弟,是那样啊?”

“……晒好了,你们就直接用了吗?”

“对啊。”

“明白了。”有根呼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结果拍了一手的黑泥。

“那个石脑大哥,你不要看我没胡子,实jì

上我已经有二十八岁了,你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第三十八章 为食奔波

“那好吧,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也可以四处去走走,四处去看看,本来我们还有几个人的,不过他们一起去打猎了,晚上我就带他们来和你认识认识。”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石脑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晕红。

“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你可以来问我。”

闻言,有根笑了。

笑容的很复杂。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把我不知dào

的说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将问题好好的参详,参详。”

说完,有根转身离去了,留下了挠着后脑勺,看着有根背影,有点呆滞的石脑。

一边走着,有根一边大声地道:“我先去外面走走。”

“那你就转吧,这附近没有什么危险,但也不要走远啊,最重yào

的是不要进林子。”石脑向着有根渐远的背影挥着手,大声的说道。

“……”有根无言的摆了摆手,窜入了野地里齐腰的野草中。

“真快啊。”看着迅速归为平静的草木,放下挠后脑勺手臂,石脑笑了笑。

“动作还真是敏捷。”

有根矮着身,急速的穿梭在深密的长草中。

在经过一片矮地时,有根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有根抬起脚,看向了脚下。

他的脚下,有一截枝干。

那是一截湿木。

长满青苔,呈泥浆色的木体上,有三道裂纹。

从被自己踩裂的裂口处,有根清楚的看见在在朽烂的树干内,有很多昆虫。

白色的昆虫。

有根以前在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中,知dào

这种昆虫叫做白蚁。

但有根并没有注意这种无脊椎的虫类。

有根注意的,是那截湿木。

注视着潮湿树干的表面上,留有鞋印的地方。

有根伸出右手,用食指触摸了一下自己的鞋印,然后站起身。

将拇指放在食指上轻轻摩挲,感受着从手指尖端传来的湿热。

有根抿了抿嘴,咽了口吐沫,轻声道:“有货,晚上有着落了。”

两个时辰后,装载着数袋装满麦粟壳布袋的马车,被四匹脱毛的驽马从草云郡中拉了出来。

马车经过了一片草地。

镶铁的车轮,一路辗压着脆弱的草茎,洗衣的老妇们还没回来,石脑带着剩下的老人和孩童,大声欢呼着的迎接着驶来的马车。

马车上,同样穿着麻布织起来的衣服,却干净异常,且没有袒露胸膛,带着斗笠的车夫,卖力的挥动着马鞭。

被鞭笞的驽马嚎叫着,奋力拉动起了马车,走到了棚屋区前的人群中。

石脑指挥着身旁的老人,先向车夫做了一个弯腰合手的礼节,在得到了车夫的点头后,他们才开始卸弄马车上的布袋。

等到石脑带人将空了的布袋放回车厢后,车夫才微笑着挥起马鞭,四匹驽马拉着马车,向着草云郡的东门驶去。

马车绕过了棚屋区,在驶向城墙时。

有根从野草中窜出。

窜到了驽马的身前。

血在浸透了的右手袖口的尖端,化成颗颗红色的液珠,不断朝着地面淌落。

有根的右手,正握着数只被剥皮挖脏,已经死透了的鼬鼠和一只与鼬鼠遭遇同样待遇的狐狸。

驽马发出嘶鸣,并且在嘶鸣声中,人立而起。

车夫吓了一大跳,在颠簸的车体上,用力拉紧了手中的缰绳。

驽马是老马,虽然有四匹,在大惊之下,它们仍然没有足够的力qì

来掀翻马车。

所以,马很快镇定了下来。

但是,车夫却难以淡定。

从马车上站起,浑身战栗的马夫拿着马鞭,指着有根,激动地喊道:“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看着指着自己,脸露激动之色,却又浑身不停颤抖的车夫,有根错愕片刻,才回答道:“这个……我应该还是人吧。”

“哦。”听到有根的回答,浑身打着摆子的车夫,又坐回了马车,面色唏嘘地道:“原来你是人啊。”

然后,车夫再次从车上起身,大声的喊道:“那你装什么鬼?”

闻言,有根摸着遍布胡茬的下巴,低头思考了一会,笑着道:”好的,是我不对,不好意思,那我向你道歉。”

说完有根就抬起脚,想要绕过马车。

“等等,小子。”

“什么事。”已经走到车旁的有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站在车头的车夫。

“老子的腰已经闪了。”

“不是吧。”按住车沿,有根翻身立在了车头。

立在了车夫的身旁。

“哎哟,哎哟。”车夫捂着腰,大声的哀嚎起来。

“你没事吧,让我看看。”

“哎~哟!”闻言,侧身捂腰的车夫,音量陡然升高了数个档次。

“我的腰断了!”

看着车夫夸张的动作,听着车夫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喊,有根也是急了,焦急万分的道:“喂,你不要紧吧,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去找能治病的人。”

“哎哟~!”车夫继xù

嚎叫了起来,保持了先前高亢的音量。

“城里的大夫说过,我这腰杆原先就有旧疾,要用新鲜的狸肉做药引,才可医治。”

“……”看着继xù

按腰大嚎的车夫,有根的嘴角开始抽搐。

“别嚎了,我这只狐狸是刚打的,给你做药引。”

看着递到面前,剥皮取脏的狐狸,车夫很听话的停止了嚎叫。

“唉,我也不是一定要这狐狸。”车夫嘴里推脱着,手却已经将全身鲜血淋漓,毛皮皆净的狐狸,抢到了怀中。

“咦?这狐狸的身体还温着呢。”拿着道狐狸的尸体,车夫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向着有根道:“年轻人,棚屋附近的野物可不好打,这只狐狸,你是从那里打来的?”

“呵呵,是费了些功夫。”

“年轻人,那我就谢过了。”

“……”有根无言的跳下马车,面色平静的道:“老人家走好,不送了。”

车夫点了点头,拉着缰绳,甩起了马鞭。

马车再次被驽马拉了起来。

马车与有根穿身而过时,拿着血淋淋得狐狸,面露喜色的车夫,突然转过了头,看着站在地上的有根,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有根。”

第三十九章 崭新的开端

找了个工作,有夜班要上,最近几天只有两天一章了,谢谢支持。

马车回了郡城。

有根回了棚屋区。

回到了属于自己小棚屋。

在潮湿的地面上,很难收集到干燥的木材,不过万幸的是,有根也没打算在自己这间空无一物的棚屋中开伙。

提着四只收拾干净的鼬鼠,有根来到了石脑的屋前。

轻轻敲了敲篾条编织的棚门,有根喊了几声,棚屋中无人回应。

等了一会儿,有根抬起头,踮着脚向着屋里张望起来。

他没看见被包裹至没有间隙的屋内,却看到了屋后的天空。

看到了一条竖在天空中的乌黑线条。

那是炊烟。

在棚屋区靠近水源的地方,有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有一口锅。

一口盆锅。

盆锅很大,相当于圆形的澡盆。

锅下用砖堆砌着灶。

灶中烧着木头。

烧着湿木。

所有住在屋区的人,此时正围着盆锅。

在外面狩猎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些野物。

他们捕了三条鱼,捉了两只猴子。

两只野猴子。

有根来到空地时,猴子和鱼的尸体,已经被倒入锅中了。

但看着石脑用粗如大腿,长如手臂的木棍,伸入锅中捣鼓时翻上汤面的残骸,有根可以了解到鱼和野猴子虽然剥去了鳞片和毛皮。

但除了装满苦汁的胆囊外,那些内脏与切碎的肠肉,也全都在锅中。

有根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鼬鼠,走向了人群。

“那个,请让一让。”

手拿着瓷碗,饥肠辘辘正等着开锅的人群,一起愤nù

的回过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他们看到了有根。

看到了有根手中的,被剥净的鼬鼠。

人群的怒气顿消。

并且很快的分出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盆锅的路。

看着分开的人群,看着脚下的路,有根舒了口气。

走到盆锅前,有根将手中的鼬鼠,递给了石脑。

“石脑大哥,这是我的猎物,但我没有碗,能帮个忙吗?”

“哦,有根兄弟,厉害啊,鼬鼠可不是很好抓的。”

伸手接过了有跟递过来的鼬鼠,石脑脸上露出了笑容。

笑容有些憨厚。

将鼬鼠放到了盆锅中的沸水里,石脑将手中的木棍递给了身旁一名毛发同样浓密,但面容要比石脑年轻很多的男人。

伸手抓住有根的肩膀,石脑保持着一脸的憨笑,说道:“有根兄弟,我来给你介shào

一下。”

“这位是猴石,这次的猴群就是他找到的。”

将有根拉到正用木棍捣弄盆锅的面容年轻的男子身前,石脑用手指指着有根说道:“猴石,这是有根兄弟,新来的。”

“呵呵,你好。”闻言,猴石朝着有根点着头,脸上露出了和石脑一样的憨笑。

“你好。”

“这位是鹰嘴。”

“呵呵,你好。”

“你好。”

“这位是付磊。”……

围着盆锅,刚刚打猎归来的男子,加上石脑,一共六个人。

他们的造型都差不多,几乎遮蔽了整个面部的胡子,配上瘦凹的脸颊,以及紧粘在骨骼上的突兀肌肉。

六人的名字也非常的有特色。

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

六人中,除了猴石与剥羽外,其余人脸上的毛发中都有几缕花白。

有根与他们互相介shào

完,又相互寒颤了几句。

盆锅中的汤就开了。

石脑为有根找了一个瓷碗,用干枯的柚壳为有根舀了一碗汤。

有根接过碗,笑着退到了一边。

石脑又给其他五个狩猎归来的人首先分配了热汤,然后才轮到手拿瓷碗,等候已久的人群。

人群有些拥挤,但首先上前盛汤的,却全都是幼童。

孩童们拥挤在锅边,他们将拿着瓷碗的手,举得很直。

最前排的孩童,已经将碗举到了盆锅的上空。

浑然不顾从滚沸的汤面冒起,炙热伤肤的蒸汽。

石脑迅速的给争先恐后的孩童们分配了热汤。

然后是那些在河边洗衣的妇女,最后才是年过古稀,肤皱发苍的老人。

有根拿着盛满汤的瓷碗,站在一间棚屋旁,打量着围着锅旁持碗分汤的人群。

“我说,兄弟是从那里来的。”猴石吹着自己碗中的热汤,凑到了有根的身旁。

“老家,老家遭难了。”有根淡淡一笑,答非所问的道。

“哦。”猴石不再多问,拿着碗,蹲到了一旁。

摇了摇手中的碗,看着碗中起伏不定的汤液,看着褐黄色的汤中,浮上汤面的麦粟皮,早有所料的有根淡淡一笑,闭着眼,仰头几口喝干了麦汤。

汤有点腥,有股很淡的咸味。

用准bèi

好的,刮去树皮的木棍,将碗底的肉,慢慢刨到了嘴里。

有根哈着大气,大力咀嚼起了口中,温度很高的肉块。

他咀嚼了很久,一直到将纤维很粗的猴肉,咀嚼成黏糊状,才将肉咽下了肚子。

一锅汤很快见底了,石脑刮了刮锅底,给自己盛了些汤渣。

用手拨弄着碗中的渣滓,石脑一脸懊恼之色的走向了有根。

向前走了几步,有根将剥净树皮的木棍递到了石脑身前,道:“试试这个。”

“这……”“抓过木棍,石脑疑惑地看着有根。

“用这个刨食,很方便的。”

“这个……”闻言,石脑脸上的眉头紧皱,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丢开了手中的木棍。

“有根兄弟,我还是习惯用手。”

看着石脑将右手伸入碗中,看着表面乌黑花乱,却在碗中不停搅动着的手指,有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退后几步,有根站回了原先站立的棚屋旁。

在有根身边,早已吃完饭的五人,互相招呼了一声,各自散去。

而有根却没有着急离开,他一直等到石脑用手刨完碗中的肉渣,才再次走到石脑的身前。

“那个石脑大哥,明天带我去看良田时,能带我去看看有咸水的泥潭吗?”

“嗯。”正用手背擦着嘴的石脑,闻言点着头道:“没问题,到时我给你介shào

,完了后我们就去林中狩猎,没问题吧?”

“好的,没问题。”有根满yì

的笑了笑,道:“那我回去了。”

第四十章 入田

走到河边,在流动的河水中冲洗了瓷碗,有根拿着碗,沿着河岸,朝着自己的棚屋走去。

天空中,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印在苍白至灰黯的苍穹上。

在这片天空下,除了生长在河岸边的野花外,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颜色。

在河岸的下游处,观察到左右没人的有根,走入明艳的花朵间,窜入河边的野草中。

面色有些发白的有根,伏在地上,伏在河岸边。

然后,他开始用力抠喉咙。

接着,他开始发呕。

最后,他捂着肚子大吐特吐。

有根吃过动物的内脏,比如抄猪肝,卤心肺之类。

那时有根觉得这些东西味道和口感都很好。

在今天之前,他很爱吃。

在今天之后,有根再没吃过任何动物的内脏。

吐完了,又干呕了一阵,有根才站起身,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干扁的肚子。

“好饿。”

站起身,有根扁扁嘴,开始扫视起了河面,观察起了周围。

在他周围,除了花,除了草,除了河,只剩下脚下的大地。

但在河边,在花间,在草里,在地上,却传出了很多嘈杂的声音。

听着周围的声音,摸着干瘪的肚子,有根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这个地方也有青蛙啊,听起来数量不少,不过冬天都在瞎叫,看来我必须让他们讲点规矩。”

暗暗腹诽完,有根矮着身,轻轻地移向了草丛。

繁星之间,圆月高悬。

填了肠肚的有根,在夜半时分,回到了自己的棚屋。

坐在棚屋中,坐到枯草上。

盘膝闭眼的有根,开始每晚必行的引气。

不远处,石脑的棚屋中,传来阵阵如雷的鼾声。

在鼾声的影响下,正在不停引导元气的有根,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天微微亮,太阳还没升起。

晨曦的光芒,刚刚可以让黑暗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时。

穿好麻衣,卷好裤腿和袖子的石脑,已经来到了有根所在的棚屋前。

在棚屋的出口处,石脑有些奇怪的向屋内张望了起来,他看到了盘膝坐在地上,手掌交叉互叠向上,搭在腿间的有根。

闭着眼,身子在不停起伏间,从有根脸上传出了阵阵鼻音。

“有根兄弟,有根兄弟,有根兄弟!”

石脑在敞开的门前接连呼唤了三声,口气逐渐加重。

坐在枯草上的有根皱了皱眉,抿了抿嘴。

他没有睁眼。

石脑走进棚屋,伸手用力推了一下有根的肩膀。

“呃……”有根伸着懒腰,睁开双眼。

“怎么了?”站起身,有根耸拉着乌黑发肿的眼皮,满脸倦容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那个,要走了吗?”

“对啊,有根兄弟,到时候了,一起走吧。”

“好的,走吧。”

走出了棚屋,有根来到了石脑的身旁。

“石脑大哥,劳烦带路。”

“呵呵,呵呵。”石脑憨笑着走到了有根的前面,带着有根走入了棚屋区。

他们穿过了棚屋,在穿过棚屋的路上,遇到了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

他们手中拿着猎叉,削尖的木棒,和捕猎的麻网。

似乎这已是一种习惯。

七人来到了小河旁。

有根再次的看到了昨天他刚来时,看到的几个妇女。

妇女们已经坐在了矮凳上,坐在了河畔。

她们正清洗着衣服。

几十个盛满衣服的木盆,围绕着她们。

围住了她们。

“石脑大哥,这些木盆中的衣服是那里来的啊?”看着堆满木盆,等待清洗的衣服,有根面露惊色。

“这是郡中送来的衣服,每三天送一次。”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向着石脑问道:“郡中有多少人?”

“我又怎么知dào

?”石脑嘟囔着,取下草鞋,淌着水,向着河对岸走去。

“应该很多吧。”

七人沿着墙角,顺着城墙,向着郡城的西面走去。

一路上,队伍都很安静。

在安静的队伍中,有根观察着郡城的城墙。

堆砌在城墙上的砖石,很平整。

光滑的墙面上,覆有一层淡黄色的油质。

站在城墙旁,有根抬起头,目光透过墙垛间,停留在了锃亮的甲片上。

清楚的察觉到站在城墙上,穿戴着盔甲的守城士兵,有根默默低下了头。

郡城的西面,城门的南方,有一片湖。

湖面直径二十里。

从不远处的林子中,流出了一条小河。

小河贯通着湖泊,河水注入湖里。

河水很清。

湖水很浑。

在湖水周围有一大片田亩,开垦农田的人,挖了数条沟渠。

用沟渠将湖水引入了田地。

来到田边,有根弯腰抓起了一撮地上的泥土。

在手掌间摩挲了一会,感受着手指间泥土的粘稠。

有根吐了一口气,感叹道:“土不错。”

“是啊,你不知dào

,整个郡城全靠湖边这一片田地,就可以自给自足了。”站在有根的身旁,听到有根感叹的猴石,转头看着有根,面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看着田中相互之间杂乱无章,间隙细密的麦苗。

闻着从田间传来,极其刺鼻的骚臭味道。

有根皱着眉头,转头面向着猴石,开口问道:“如今还没到春天,你们就开始种麦苗了,能有收成吗?”

“有根兄弟,你没种过田吗?三季都可以种麦苗的啊。”

“哦,那你们在什么时候收获呢?”

“秋季啊。”

“……你们这样种麦苗,每年的收获会有多少?”

“秋收时,君主大人会派出十八辆马车,这些车都是用来收缴秋粮的。”

闻言,有根低头沉默了片刻,面带疑惑,心中暗暗地想道:“十八辆马车,即使全都装满,也是不够的,而且这样的种法,又哪里可能有什么好的收成。”

然后,有根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在边镇上听说的青峰观,想到了在荒外山上,无根从杂货房中,取出过的翡翠葫芦。

“猴石大哥,郡城完全由郡主大人掌管的吗?”

闻言,猴石略感诧异,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啊。”

“那么在草云郡中,郡主就是最大的了。”

“当然不是啊。”

第四十一章 狩猎

草云郡归郡主掌管。

但草云郡不是郡主的。

有根面露笑容,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有根兄弟,过来一下。”

“知dào

了。”有根向着招呼自己的石脑走去,走到了建在田亩边的数间棚屋前。

石脑身前站着十个人。

十个女人。

十个皮肤黝黑,脸庞凹陷,额头和眼角处皱痕密布,发髻简单盘结的女人。

“这是我老婆,她叫椰子。”

石脑把有根带到了一名体态瘦削的女子面前。

“这是新来的兄弟,他叫有根。”

迎着女子的目光,有根笑着点头,道:“呵呵,你好。”

“你好。”

椰子的声音有些尖刻,但脸上的笑容却很诚恳。

“这是橙子。”

“呵呵,你好。”

“你好。”……

十个女人,五个很清爽的水果名字,五个很生动的动物名字。

椰子,橙子,橘子,枣子,梨子,小鸡,小鸭,小兔,小马,小猪。

其中五个已嫁为人妻,剩下五个已成寡妇。

已经嫁人的,名字都是水果,成为寡妇的,名字都是动物。

这些名字里面可能有些原因,有些渊源,但有根却没打算去深究。

石脑把有根介shào

给了十个女人。

顺道把十个女人介shào

给了有根。

介shào

完,有根就退到了六人中唯一单身的付磊身旁,静静等着其余五人。

有根只等了片刻。

猴石,鹰嘴,石脑已经来到了有根与付磊的身前。

“今天跋舌兄弟和剥羽兄弟,留下来在湖中撒网捕鱼,其他人,一起走吧。”

石脑说完,五人组成的狩猎队伍,离开了湖边。

澄明的天空中,飘浮着静静的云。

停滞的乌云。

云朵间相互粘连,相互重叠,相互遮蔽。

阳光洒在了云上,零星的光彩透过了云间的细隙。

天空下的光线因此而黯淡。

在光线的影响下,除了有根外,其余紧皱眉头的四人,脸色都非常的难看。

而面色不变的有根,却也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赶路。

花了两个小时,走过了崎岖难行的道路,七人来到了狩猎的林边。

林中很暗。

“兄弟们,今天可能有雨,我们必须快点了。”

紧皱眉头的石脑,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四人,紧了紧手中的猎叉,说道:“跟上。”

回过头,石脑率先抬脚,向着林中走了进去。

石脑走的很快,动作却很轻,落脚处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顺着前面四人的足迹,踩着他们的落脚处。

手中拿着石脑找来的,一头被削尖的木棒,有根谨慎且快速的跟在四个看似经验丰富的猎户身后。

五人来到了林中,来到了一处矮石旁。

石脑率先蹲下,用手指指着铺满枯叶的地面。

猴石,鹰嘴,付磊,有根四人,围着石脑所指的方向,跟着蹲了下来。

五人围成了一个圆圈。

围着石脑所指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面对着闭嘴不言的同伴,已经有点萌生死意的有根,艰难的做出了结论,道:“这猴粪,应该是昨天的。”

“昨天猴群已经受过惊吓了,他们今天可能不会再来了。”根据有根的结论,石脑做出了补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根据如今的现状,猴石发出了疑问。

“继xù

找。”石脑一锤定音,做出了总结。

“大哥,我们可以去水源附近找找,应该能有收获。”就在这时,付磊提出了建议。

“不行。”石脑考都没考lǜ

,很直接的将付磊的建议给否决了。

看着石脑坚定不移的态度,有根满脸狐疑之色的问道:“为什么?”

“离这里最近的小溪,也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而且有只野熊在那附近徘徊,我们不能冒险。”

石脑点着头,起身环顾着四周,做出了决定,道:“我们不能太深入林子,林子中太危险,我们像平常一样在林子外围转转,运气好的话,能遇到上次的猴群。”

五人再次上路。

踩着林间的落叶,穿行在树间。

林中空气潮湿,五人在一无所获的两小时后,石脑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蛇。

一条毒蛇。

毒蛇从枯叶间窜出,最后被削尖的木棒钉在了地上。

木棒是有根掷出的。

木棒钉在了蛇躯上。

然后,惊魂未定的石脑,在有根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用手中的猎叉刺穿了蛇的颈部。

猎叉刺破了蛇颈的毒囊。

于是,有根只能看着的嘴中流出淡黄毒汁的蛇尸,无奈的狂咽着吐沫。

在林中走了数个时辰,有根只感觉自己肚子中收缩的胃带,正在不停地泛着酸水。

酸水直冲脑门。

冲的双眼直冒金星。

猴群一直没有发xiàn

,有根实在忍不住了。

不顾落脚在蓬松的树叶上,所造成的声响,有根径直的走到正带着其余三人伸长脖子,向树顶处张望的石脑身旁。

有根面色诚恳,眼神真挚的开口说道:“石脑大哥,附近没有吱吱呜呜的猴叫声,附近不会有猴群。”

看着一无所有的树顶,石脑叹了一口气,面露遗憾的道:“啊,有根兄弟,那怎么办?”

“刚刚我们路过的地方,有几处树皮的磨损很严重,不久前应该有猪群穿过。”

“野猪群一般夜晚才在林间出没。”

“是啊,所以我们可以在野猪经过的地方,设置陷阱。”

“陷阱?”石脑面露不解的看向身边的三人,发xiàn

自己其余三个同伴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

“陷阱是什么东西?”

“呃……”有根的脸庞有些僵硬,双手在身前划出了圆形。

最后有根放下双手,无奈的说道:“好吧,陷阱的事我们待会再说,我在刚刚来的路上,观察到了几处痕迹,应该是属于兔子的,请这边来。”

几人跟着有根沿着原路返回。

停在了一棵树旁。

看着蹲在树前的有根,石脑脸上的眉头紧皱,道:“有根兄弟,郡城郊外,我们已经很久没看到兔子了。”

“所以,这些兔子躲进了林子里,而且它们晚上才出来活动。”

有伸手扫开了地面上堆积的枯叶,在树的底部,有一个树洞。

洞内漆黑。

第四十二章 初鸣

“你们有多久没看到过兔子了?”

有根身边的五人围着树底的洞口,五人中,猴石伸长着脖子朝着洞内张望。

“好几年了,怎么了?”

“它们繁殖的很快。”

“有根兄弟。”石脑推开猴石,将手探进了洞口。

将整个手臂都伸了进去。

石脑仍没摸到底。

“我们没有挖洞的工具啊,这兔子怎么抓?”

“用烟熏。”有根站起身,面露微笑。

“我看过了,离这洞不远,还有三个洞口,我们在其中一处点火升烟,在其余洞口派人守着,肯定能有收获。”

猴石,鹰嘴,石脑,与付磊站了起身。

站在了有根的身旁。

有根脸上的笑容不变,口气有些得yì



“这样的树洞,在一路上我发xiàn

了很多,不过他们应该都不会互相连接,公兔子脾气可不好。”

“有根兄弟。”

“怎么了?”迎着石脑复杂的目光,有根面露不解之色。

“你是怎么在枯叶下发xiàn

这些洞穴的?”眉头紧皱的石脑,面色凝重。

“嗯,我鼻子比较灵。”

“呵呵呵呵。”闻言,石脑笑了,笑的很是开朗。

笑的非常激动。

其余人也跟着笑了。

在有根的指挥下,五人在洞口收集了大堆的潮木和湿叶。

鹰嘴用枯叶和干草引燃了木堆。

火很小,烟却很多。

烟很浓。

没过片刻,从离树洞不远的山石旁,一处隐藏山石下,遮蔽着青苔的地洞中,冲出了六只兔子。

一只母兔子,五只小兔子。

守在洞口的石脑在慌忙中用猎叉叉在了地上,叉住了母兔子的脖颈。

五只小兔子,却从石脑的双腿之间的缝隙穿了过去。

看着慌忙逃窜的幼兔,石脑激动的大喊着道:“猴石,它们往你那边去了,不要让这些兔崽子跑了。”

然后,在有根无法控zhì

的局面下,一群发狂的人开始狂嚎着,在林间追赶起了五只小兔子。

一个小时后,有根在草丛中,发xiàn

了一只浑身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幼兔,制止了其他正在展开地毯搜索的四人。

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有根的指导五人连续劫了十个兔子洞。

一共猎到了十六只野兔。

九只体态肥硕的母兔,七只半岁大的小兔。

这种数量的猎物,远远超过了平时。

接着,腰间挂满刚猎到的猎物,兴奋异常的四人跟着有根来到了野猪出没的地方。

“就是这里。”

有根蹲着身,用手指指着道路上,一处覆盖着枯枝败叶的地方。

四个人将有根所指的位置围了起来。

凝神看着有根所指的地面。

过了很久,石脑首先发出了疑问。

“那个,有根兄弟,这地上没有猴粪啊?”

“……这不是地面上有没有猴粪的事。”摇了摇头,有根皱起眉头,面色无奈的道:“这里,是制造陷阱的绝佳地点。”

四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有根,脸上依旧露出疑惑之色。

“在这里挖个坑,坑要深些,坑中要放置大量削尖的木枝。”迎着周围四人疑惑的目光,有根不放心的解释道:“木棍朝上的一头,要削尖。”

四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坑内的木棒旁,再挖几个小坑,小坑有猪蹄大小。”

四人点了点头。

继xù

看着有根。

看的一眨不眨。

“你们看我干吗?行动啊!“

四人再次点了点头,依旧看着有根。

有根皱着眉头开口道:“怎么了?”

“有根兄弟。”石脑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我们没带铲子,用猎叉挖不了坑啊。“

“用木棍吧。”有根双手拿起木棍,将削尖的一头朝着天空,向着地面戳去。

接着,在四人震惊的目光中,有根将木棍戳进了土里。

然后,有根朝上斜抛起了木棍。

顺便带起了一大块地皮。

有根的动作不快。

但地上的洞坑,成型的却很快。

看着有根挖地的景象,石脑,猴石,鹰嘴,付磊四人陷入了震骇,在震骇中保持了沉默,在沉默中互相对视,在对视中继xù

震骇。

大坑挖好了,有根又开始挖小坑。

小坑挖好了,有根将手中两米长的木棒撇成了两半。

将留有尖端的短棍,小心的插在了小坑之间。

有根才用双手撑着坑缘,爬出了坑。

站在目瞪口呆的四人身前,有根伸出了右手,手掌摊开着。

脸上露着笑容,语气平静的道:”把木棍给我吧。”

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付磊和鹰嘴将木棍递到了有根的手中。

安置好了坑底,又做好了伪装。

在距坑不远的树干上做下记号后,狩猎颇丰的五人,在有根的要求下,向着取咸水的泥潭走去。

泥潭不大,直径才一米。

五人走到了潭边。

有根找了根竹竿,插在了潭水中。

五人向着林外走去。

一路上石脑,猴石,鹰嘴,付磊惊异于有根的力qì

,对有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他们很客气。

客气到了巴结的程度。

几人来到了田边,来到了田边的棚屋旁。

跋舌和剥羽正等在那里,手中拿着鱼框。

两人看到了五人身上的猎物。

于是,他们惊奇万分。

然后,他们欢呼雀跃。

棚屋处的欢呼声,惊动了正在田间的收集野菜的女人。

十个女子来到了棚屋前,顺着跋舌和剥羽的目光,她们看见了狩猎归来的五人,看见挂在五人身上的猎物。

她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在田边将猎物与野菜分配了一下。

留下了三只母兔和两条刚捕捞的活鱼,取了一些野菜后。

七人开始走向了郡城的南面,走向了棚屋区。

一路上,欣喜万分的石脑用崇拜的口气,一直讲述着有根在林中的表现。

语句中不乏溢美之词。

跋舌和剥羽,每人都拿着两只兔子,看向有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狂热。

最后,跋舌打断了石脑喋喋不休的赞美之词,朝着有根说道:“有根兄弟,以后教我们打猎吧,好吗?”

闻言,虽然话语被打断,但石脑却不怒反喜,用带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有根。

有根微愣,停了脚步,点着头说道:“好的,没问题。”

时至寒冬,与银装雪裹的中土不同。

西方塞外蛮荒之地无雪,地上仍有一片翠绿。

河畔间,野草间,鲜花在酷寒中绽放。

第四十三章 三月

三个月后,寒冬已过,暖春初至。

背靠着刚刚垒实的土墙,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小河,看着河道中比冬季时更为湍急的流水。

有根笑了笑,用手中的锄头,杵了杵墙角处的碎土。

石脑站在有根身旁,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粒,看着完工的土墙,一脸自豪的道:“终于弄完了。”

闻言,围站在土墙边上的猴石等人,一起点头。

土墙有半米高。

墙体的土里夹杂着众人收集的碎叶和枯梗。

用这样的原料,建造的土墙虽然不是很结实。

但被土墙围住,龟缩在一处,正在哺乳三只小野猪的母野猪,却非常的老实。

在自然中演化出的狂暴野性,早已屈服在了有根的棍棒下。

三个月里,棚区发生了很多变化。

这些变化都与有根有关。

有根在林中发xiàn

了数棵皂角树。

于是,棚屋区中,很少有妇女会早起到河边去请洗衣物。

有根带着石脑等人,用陷阱加偷袭的方式,猎获了许多猎物。

于是,草云郡中送来的麦粟壳被收藏了起来。

有根教着棚屋区内的半百老人和孩童,将十只从猎物中挑选出来,羽色亮丽,却不善飞行的禽鸟进行圈养。

于是,棚屋区中的老人,将有根提议从食谱中剔出的肺腑肉肠用石刃剁碎,混杂着麦粟壳与碎石,作为圈养禽鸟的食物。

有根在河边的低洼处,和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一起,挖掘了一个长宽不一,深达两米的长方形土坑。

坑旁挖了条不宽的沟渠,沟渠连通着河道,为土坑导来了河水。

六人往坑水中,放了活鱼。

于是,棚屋区有了鱼塘。

有根又在鱼塘边,挖了一个坑,并且用树条围着坑,造了一间透风的厕所。

接着,有根带着棚屋区的人,清除了棚屋区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积粪。

有根又费了很大劲,猎获了一头活的母猪。

六人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将已经屈服的母猪连同猪仔一起,扛回了棚屋区。

接着,有根带着五人堆砌好了土墙。

于是,棚屋区有了第一个猪圈。

对于棚屋区的人们来说,有根给他们带来的最大也是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每日一餐,改成了每日两餐。

并且汤中的成分也比以前要丰富太多。

在有根没来前,他们很多时候都只能靠一两条鱼来煮汤,却要五十多个人来分。

从林中时而打到,干涩粗维的猴肉,已经是难得的美餐。

在有根来了后,他们每一次接到碗里的汤水中,都会有一定份量的肉食,不再光是汤水混着肉渣。

他们仍然吃不饱,但脸色却已经不再是有根初来之时的青黄。

再加上有根在三个月里在棚屋区所做的一切。

棚屋区中,所有人看向有根的目光里,充斥着一种希望与期冀。

包括原先棚屋区的治安官石脑。

所以对有根的提议,石脑不但从来没有反对过,并且还是坚定的拥护者。

即便他确实觉得这种放将野猪圈来养,而不是直接用来填肚。

就跟挖坑养鱼一样,都是浪费。

但他还是照着有根所说的,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和其他人一起将大量的泥土和叶梗杂糅。

又用了三个时辰,将土墙堆砌好。

七人没有去狩猎,但留守田中的椰子,橙子,小猪与橘子,仍抬来了两只灰狼。

灰狼体态壮硕,身长近两米,体重近半百斤。

这些狼在林中行走时,被有根安置的绳套给套住颈部。

结果,它们拼命的向前挣扎,绳子越套越紧。

最终,绳子勒住了野狼脆弱的气管,勒的野狼无法呼吸。

野狼被勒至窒息,然后在夜中死去。

第二天,四女用竹棒抬起狼身。

在隐蔽的野草中,躲避着城墙上守卒的视线,偷偷的将狼尸抬到了棚屋区。

于是吃过饭,做完活,无所事事的五个男人,一起傻傻的陪有根看起了河道中的流水。

直到一个脸上皱纹突兀且密布,鬓发苍白的老男人快步走到了土墙边,走向了墙边的七人。

“喂,你们,出大事了!”

石脑和有根对视了一眼,然后石脑朝着走来的老男人大声的问道:“朱伯,怎么了?”

朱伯大声的喘息着,快步跑到了有根的身前,焦急的于有根对视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有根身旁,面露不解之色的石脑。

最后回过头,朱伯将目光聚焦到了有根的脸上。

“那些鸟下蛋了。”

闻言,有根双眼一亮,脸上露出了喜色,大声的道:“哦!太棒了,朱伯快带我去看看。”

然后,七人赶到了养鸟的栅栏前。

栅栏被粗细不同的树枝搭建,看起来很是粗陋。

栏内是被分隔出了五个小间。

每个小间中都有两只鸟,一只羽色艳丽繁杂的公鸟,一只羽色棕黄淡静的母鸟。

每个隔间的角落里,都有一小处供鸟趴窝的枯草。

当朱伯领着六人来到栅栏前时,有根清晰的看见其中三处隔间中的枯草上,躺着鸟蛋。

拿着一颗椭圆形,犹如乒乓球大小,呈淡黄色的鸟蛋。

有根轻轻的抛了抛,试了试鸟蛋的重量。

才刚暖了几天,鸟就下蛋了,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它们过的太舒坦了?

想了想,有根笑着将鸟蛋放回了原位。

“今天我们加餐,所有人一起吃蛋花汤。”

“哈哈!”闻言,站在有根身旁的石脑首先发出了愉悦的欢呼声。

因为有根,原本被草云郡遗弃的乞丐们的生活,在逐渐的改变着。

在改变中,不断的改善着。

所以在和煦的春风中,乞民们开始有闲暇享shòu

春天里,阳光中的暖意。

而在草云郡中,一栋最为高大,形同钟楼,呈铅笔尖状的建筑顶端,有一处面积二十平方米的阁楼。

阁楼外,有一处阳台。

阳台上,摆满着花盆。

花盆中,盛开着玫瑰。

这种产自西土的花朵,在塞外土壤的滋润下,植枝上的尖刺变的稀疏。

但赤如朱砂的花瓣,却依旧明丽。

没减半分颜色。

一个男人站在阳台上,站在玫瑰间。

男人下巴上细密的胡须,被梳理的整齐顺滑,盘横如石的发髻上,横插着棕色的发簪。

须发皆白,如寒冬时的飘雪。

第四十四章 危变

男人是草云郡的郡主。

君主姓刘,名力。

二十年前,刘力是一名摇船铺网的渔民。

十年前,他是青峰观的入世弟子,他是白水寺的俗家弟子。

如今,他是草云郡的郡主。

方圆数千里,数十万百姓,皆识他一人为主。

他能够修liàn

入门的道佛心法。

他每年都可以得到调理身息的道家药丹和醍醐灌顶的庄洁佛光。

所以,他比许多人要幸运太多。

所以,他比许多人要厉害太多。

但此时,被数十朵玫瑰围绕,沐浴在和煦阳光下的刘力,身上却没有感到一丝暖意。

心中透发而出的阴冷,延至刘力的全身。

阴冷侵入了刘力的血管。

侵入了他的血液。

寒气穿透了他的皮肤。

身上的软甲表面,程亮泛银的甲片上,浮出了无数寒霜。

霜很薄,在阳光下融成水粒。

水粒在空气中化为轻雾。

身边环绕着雾气,面色冷漠肃然的刘力,抬起手用手背擦去了嘴角边的血迹。

“主上。”

阁楼的木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锦绸,面白少须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站在门口。

“什么事?”

刘力的口气很平静,声音有些嘶哑。

他依旧站在阳台上,目光依旧俯望着城邦。

俯望着草云郡。

“少主回来了。”

闻言,刘力侧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左边。

他看向了郡城的东门。

他看到了入城的队伍。

没有红色的兽皮毛毯,没有在街道上抛洒鲜花的迎接人群。

街道两旁人烟渺渺。

整个郡城人烟渺渺。

大部分郡民都躲在了屋中,躲在了草檐下。

棕色的骏马,抬起纤细健硕的马腿,乌黑的马蹄落在城门口的青石上。

马嘴周围的部分,棕色的体毛上,沾染着暗红的颜色。

沾染着陈血。

破烂的披风,在刘恒背后轻轻的摆动着。

刘恒摘下头盔,如落崖瀑布,披散在脸前的黑发间,褐色的双眸,凝望向了郡城内最高的建筑。

凝望向了阁楼。

凝望向了他的父亲。

刘力有一子,名恒。

一年前,刘力在郡城东门处,将由各地召收的士兵组成的部队,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儿子。

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没单独领过兵的刘恒,带着装备精良的四万军队走出了郡城东城门。

一年后,刘恒骑马走入了草云郡的城门。

他带回了一万人。

他败了。

草云郡败了。

刘力败了。

紧攥成拳的右手,击在石台上。

遍布着漠然表情的脸庞,渐渐的失去了血色。

刘力的脸庞变得雪白。

如他的发须一般。

然后,刘力费力的皱起了眉头,朝着身旁的花盆,朝着艳红的花上,吐了口血。

血沾上了花瓣。

血中的寒气,冻住了花。

阳台上,在一个花盆中种植的七枝玫瑰,变成了天然的冰雕。

看着身旁花盆中的冰雕,刘力双眼中显出怒色。

刘力出拳,击向了花盆中被冻住的玫瑰。

击碎了玫瑰。

冰雕化成无数颗细小的冰渣。

艳红色的冰渣,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每一颗都散射出了绚烂的光华。

在冰渣中,隐现一道丽虹。

刘力在冰渣中,在丽虹下转过身,走出了阳台。

走向了木门。

“召集郡内所有的郡兵,向我土地上的所有镇村发出招兵令牌,开放厅堂,将刘恒手中的兵马留在城外,让刘恒一个人来大堂。”

门口处的男子让开身体,垂手立在门旁。

在刘力走出门时,才赶紧地道:“主上,若是现在发出招兵令牌,难免会误了秋时。”

闻言,刘力顿住脚步,在下楼的螺旋阶梯上,停了下来。

停留了很久。

看着停在阶梯上的背影,看着背影头上梳着方髻的雪白长发,站在木门边的男人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黯然,补充着道:“主上,郡县中的存物,尚不够贡养之数。”

抬起头,刘力发出一声长叹,道:“那就只召集郡兵,让他们在街道上集结。”

闻言,中年男人微微躬身,道:“是。”

东城门处,走入郡城的刘恒翻下马背,拉着牵马的缰绳,站在城门口,静静的等待着。

他在等传令的人。

他等来了刘力的谋臣。

他等来了身穿黑色锦绸的中年男子。

于是,刘恒道:“彭伯,父亲的身体如何?”

彭伯接过了刘恒手中的缰绳,站在刘恒身前,道:“少主勿忧,主上的身体康健。”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般的道:“那就好。”

看着面露轻松之色的刘恒,彭伯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眼眸中露出了心痛的神色。

“少主,主上让你去厅堂。”

“知dào

了。”刘恒点了点头,面色轻松沿着街道,向着阁楼走去。

他走得很快。

走得很急。

草云郡中,最为高大,形如钟楼的建筑,有一扇镶有鹅卵石的大门。

绿色的门面散发着宛如翡翠般的温润光泽。

朱红色的门框,将之增添了几分华丽。

刘恒走到门前时,大门却敞开着。

厅堂内光线很暗淡。

暗淡的光线覆盖着向内开着的扇门。

湮没了门上的光泽。

湮没了门上的华丽。

使之变的暗淡而简朴,简朴而无奇。

刘恒快步的走上阶梯,跨过门槛。

他走上了厅堂上红色的毛毯。

他沿着红色的地毯,来到了大厅的尽头。

他走到了白玉堆砌的狮像座椅前。

他走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他走到了刘力的面前。

由白玉砌成,栩栩如生的狮头上,细如缝衣针的鬓毛根根竖立。

朝着大厅,张嘴咆哮的狮口,将丛林王者的威严,展露的非常清晰。

非常彻底。

刘力站在狮像前,站在刘恒的身前。

宽敞的厅堂中,灯光暗淡。

近乎于无。

但在这样的光线中,刘恒依然可以看到刘力头上如雪的白发。

看到刘力额头上突兀的纹路。

刘恒的双眼中浮现出了泪光,双膝跪倒在红色的毛毯上,语气哽咽的道:“父亲。”

“这个白玉狮座,本来是我叫人为你打造,迎接你凯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刘恒,看着那张已经比一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的俊秀脸庞,刘力双眼中涌出了悲喜交加的神色。

“没想到,你没有把胜利带回来,反而带回了十万的敌军。”

第四十五章 分别

“孩儿无能,请父亲降罪。”

刘力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怒意,在怒意中夹杂着一丝悯然,道:“为了打下这数千里的土地,我用了二十年时间,如今即将毁在旦夕。”

展开双手,扬起头颅,刘力仰望着厅堂的顶端。

仰望着堂顶上,在黯然的灯光中隐现出的图案。

那是一幅油画。

画上有一座山峰,有一轮夕阳,有一个人。

夕阳照着山峰。

人站在峰顶。

站在夕阳下。

“这一片土地,我本就不是为自己打的,我是为你打的,为你母亲打的,为你爷爷打的,为你奶奶打的。”

刘力垂下双手,抿起了嘴。

然后,刘力用右手握住了悬于腰间左侧的长剑剑柄。

刘力拔出了长剑。

清晰的剑音,犹如古筝上金弦断裂时所发出的鸣响。

余音袅袅,回荡在黯淡的大堂。

刘力走下了放置狮座的高台,走下了大理石堆砌的阶梯。

他,走过了刘恒的身旁。

走向了厅门。

走向了厅外。

刘恒转过头,凝望着自己父亲。

凝望着刘力走向门口的背影。

“你丢的是自己的东西,我降不了你的罪。”

平淡的话语,嘶哑的声音,传递到了刘恒的耳中。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刘恒的脏腑。

让刘恒为之肝肠寸断。

让刘恒为之痛哭流涕。

走出了厅门,走到了宽阔的街道上,刘力老迈苍白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寒霜。

霜很薄,却凝而不散。

“在草云郡的西面,有一座蛮山,山上有蛮族,他们的酋长和我有些交情,你去投靠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闻言,刘恒止住了痛哭,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刘恒从地上站起,转身奔向了厅门。

奔向了刘力。

刘恒跑出了厅堂,跑到了刘力的身后。

他再次跪在地上。

跪在刘力的身旁。

“那父亲怎么办?是跟我一起走吗?”

刘恒溢满了泪水的双眼中,一切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但他依然可以看到身旁如同映在水中的身影。

看到布满皱纹,如同覆着霜雪的苍老脸庞上,那一抹决绝神色。

所以,他布满泪痕的脸庞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恳切。

然而,刘力的脸上如磐石般的神情,却没有半分的缓减。

只在那双脸庞上双眸深处,隐现着不忍的神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为你争取时间。”

“父亲!”刘恒大吼着,向着刘力扑去。

他张开着双手,抱向了刘力。

抱向了刘力的双腿。

他抱了个空。

右手的掌心,只触碰到了披风一角。

然后,悲痛欲绝的刘恒,看着披风上绛紫色的布帛从手中溜走。

如同握在指隙间的流水。

最后,刘恒对着刘力渐去渐远的背影,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压抑的热泪,在此时化为决堤的落洪,随着嚎啕嘶哑的哀鸣和周身难停的抽搐,发泄着刘恒此时心中的哀痛。

他抽搐了很久。

他哭了很久。

终于,他挺起了身,眺望着刘力离去的方向。

眺望着落日的方向。

双眼中的泪水,依然在不停地从眼角滑落着。

但他已经止住了哭声。

他已经不再哭泣。

然后,在落日的光辉中,他站起了身。

他转过了身,走上了街道。

他走向了郡城的西面。

走向了郡城的西门。

彭伯拉着缰绳站在城门口,棕色的骏马在彭伯身边垂下了脖子,蓬松的鬓毛披散在空气中,在风中不停的颤抖着。

在鬓毛间,残留着许多透明的水滴。

刘恒走到了彭伯的身前,走到了骏马前。

伸手拉过了彭伯手中的缰绳,刘恒将骏马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彭伯,劳烦了。”

刘恒朝着彭伯笑了笑,翻身坐上了马背。”少主,郡中的守兵都要被郡主带上战场,我也将侍奉在主上左右。“

彭伯从锦衣内侧拿出了一个信封,用双手捧着,举到了刘恒的面前。

“此去蛮山路途陡险,少主单身行路,万事小心。”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接过了递到面前的信封。

“父亲老迈,战场上刀剑无眼,万望彭伯费心看顾。”

“少主放心,小人拼上性命,也会保护主上的安全。”

抬起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刘恒,看着刘恒脸颊上,仍然清晰的泪痕。

彭伯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蛮山上的蛮族,人口仅有数千,蛮人衣不遮体,生存艰难,终日劳作却仅能得果腹之食,凭着主上与酋长这么多年的交情,酋长应该会收留少主,不过少主,那里不是草云郡,一切都要低调行事。”

“我知dào

的,我会隐姓埋名,一辈子躲在蛮山上。”

说完,双腿用力夹住了马腹,刘恒纵马冲出了城门。

棕色的骏马奔跑过了田边,奔跑在草间。

骏马奔跑的很快。

跑的极快。

郡城外,环绕着湖水的田野间,十个女子正在其中劳作着。

她们正在地上仔细筛选着在酷寒中冻坏的秧苗。

她们筛选的很仔细。

所以,当她们因为耳边传来的马蹄声,而突然抬头侧目时。

她们只能看到一路扬起的烟尘。

棚屋区中,捧着瓷碗的有根,正坐在土墙的墙沿上。

双腿随意的悬在空中。

看着手中碗里,清淡如水的汤汁,看着汤中些许零碎的白色蛋花,有根脸上流露出满yì

的神色。

举起碗,有根小品了一口。

咀嚼着入口的白色蛋花,有根笑着抬头望天。

他看着湛蓝天空中,随风浮动的云朵。

他在微笑。

石脑拿着碗,走到有根的身边。

他看着微笑着的有根。

他也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道:“有根,今天老王拉车过来了。”

“哦。”

“有根你去见见他吧。”

闻言,有根皱起了眉头,语带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去看看就知dào

了。”

有根跳下了土墙,跟着石脑走进了朝着棚屋区的深处走去。

他们横穿着屋区狭窄的过道。

他们横穿了屋区。

老王拉着缰绳,牵着四匹驽马,站在路口。

平常专门装麦粟皮的马车上,此时空无一物。

第四十六章 无忧

“老王,怎么了?”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身穿棕色麻衣,披散着及肩头发的有根,老王微微一笑,道:“还能怎么着,兵难要来了,我来逃难了。”

“真的吗?!老王!!”

闻言,站在有根身旁的石脑彻底的惊慌起来,声音中,明显的透露着恐惧。

老王叹息着,一脸唏嘘地道:“唉,郡主大人已经召集了郡中所有的手下,郡城东门外,也集结起了部队,要打起来了,唉,好不容易安生了十年,还真是舍不得。”

紧皱起了眉头,有根脸上露出了紧张之色,道:“老王,是谁要打来了?”

“不清楚,反正形式挺严峻的,老郡主亲自带兵出城了。”

“老王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呢?”

“我老了,一个人在野外和找死没什么区别。”老王看着有根,讨好一般的笑了起来,下巴上被拉直的皮肤表面,凸显出了白色的胡渣。

“反正大家都要走,不如一起走吧,离这最近的镇子个名叫水胤镇,我跟那个小镇的镇长有点交情。”

“呵呵。”闻言,有根笑了起来,道:“老王,就算要逃难我们也逃远一点啊,逃到胤水镇,那不是跟没逃一样吗?”

“……”

老王无言的看着笑着的有根,瞪圆的双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着老王的表情,察觉到不对的有根转过身,看向了身旁的石脑。

他看到了石脑脸上瞪圆的双眼,他察觉到了石脑眼中同样诧异的神色。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咳咳,咳咳咳咳。”在有根迷茫的目光中,石脑撇过头去,捂着嘴假装的咳嗽了起来。

“有根,这个世界上,除非是被逼无奈,没有什么部队会打劫村镇的。”老王脸上笑容绽放的很是灿烂,就好像一朵怒放的向日葵。

“没有这些村镇,就没有足够的上贡,又有谁能够承shòu这样的后果啊。”

“啊!?”闻言,有根有些茫然的答yīng

了一声。

老王和石脑都会错了意,他们都以为有根懂了。

直到沉思片刻后的有根再次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你有什么好逃的?”

“……?”

老王和石脑脸上,同时显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看村镇要提供贡品,对不?种地才有贡品,对不?种地要人,是不?你也是人,对不?你也可以种地,对不?”问完,有根将手掌摊开,将摊开的手掌立在身前,道:“你又不是郡主,你又不去当兵,你有什么好怕的?”

“……!!”

闻言,石脑和老王双眼中瞪圆的眼球,几乎将要蹦出眼眶。

“那个。”老王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拭起额头上的汗滴,一边说道:“可我现在没有种地啊,我们现在还是草云郡的郡民,若是草云郡被攻占,我们都会被牵连的。”

“对啊,对啊。”站在有根身边的石脑,也在点头附和着。

“对哦!”有根握拳的右手拍在了摊开的左手手掌上,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没地可种,你要跑,但我们有地啊,我们跑什么?”

不顾老王目瞪口呆的神色,有根转身向着身旁的石脑微扬起头,道:“我说的对吧。”

“对啊,对啊!”石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再次点头附和了起来。

“不,不,不!”老王急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大声的喊道:“不是这样的,你们是有地种,但你们的地是郡城的,郡城已经被郡主统治了十年,新来的郡主,是不会放过整个郡城的百姓的,有根啊,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兵难来了,我们就必须躲啊。”

“可杀了我们,郡城的地没人种,他们不怕误了秋时吗?”

“如今才是初春,田亩中的秧苗只要小心看护,重新整理,总能收获到一些粮食,就算是收成不好,还可以向着周边的村镇征收重赋,但这郡城中的郡民,这棚屋区的乞民,是没有活路的。”

闻言,有根低头沉思了起来,脸上紧皱的眉头间,川字凸显。

抬起头,有根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老王,你又是怎么知dào

的?”

“知dào

什么?”

“知dào

我们会被牵连。”

“啧啧,我活了五十多年,经lì

的太多了。”老王的眼中露出自嘲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十年前,郡主占领了这个郡城时,地面上的积血将城墙都给浇透了,我所知dào

的,所有那些曾经遭受过兵灾,并且覆亡的城邦,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过例外。”

有根转头看着身旁的石脑,他从石脑的脸上看出了肯定。

于是,他脸上神情越发凝重,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老王,先进来吧。”侧过身,有根向老王,让出了通往棚屋间的窄道。

等老王牵着马车,走入屋区后,有根又转身,面向着身旁的石脑。

“石脑,召集屋区中的所有人到吃饭的空地,这件事,我们要一起商量。”

“好的。”石脑点了点头,快步跟在了马车的后面。

站在村口的有根,却再次转身。

他看向了郡城的东面。

巨大宽阔的城墙,挡住了有根的视线。

所以有根没有看到,草云郡东面,已经走出了城门的刘力。

刘力身后跟着数百人。

数百的郡兵。

“诸位,你们追随刘恒辗转千里,在最危急的时刻都不曾离去,我刘力先在这里谢过了。”

脸色苍白,肤上笼罩薄霜的刘力,看着站在身前,早已集结准bèi

就绪的一万余兵卒,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在你们穿上盔甲的时刻,在你们走上战场的时候,你们就和我一样,没有回头的路了。”

低下头,有血从嘴角流出,刘力微微一笑,抬起头,有光从脸上溢出。

“敌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你们现在溃逃,身为逃兵的你们也会遭受他们的追剿。”

刘将抬起拿着剑的手,将剑举到了自己的身前。

如浊湖般深邃的剑身,立在刘力的身前,剑尖朝着在落日的余晖中散红的天空。

“就算你们侥幸在敌军的追剿中保住性命,也将颠沛流离,苟活于世,但如果你们帮我,帮我刘力渡过了这一关,我保证!让你们个个有地百亩,在刘家未倒之前,一生都做不纳赋的优民。”

第四十七章 迷途

刘力将长剑向上刺去。

长剑刺向了苍穹。

“刘力,绝不食言!”

刘力的话音刚落,在他身后的三百郡兵,在他身前的一万士兵,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从高举兵器的士兵中,传出了呐喊声。

传出了欢呼声。

激动至极的欢呼声。

集结起的部队,随着刘力向天空刺去的一剑,完全沸腾了。

在这一刻,跌落到低谷的士气,迅速回升。

站在刘力身旁,同样举起长剑的彭伯,开始配合着,添起了热风。

“为了自由!”彭伯拉开了嗓门,大喊着道。

“为了自由!!!”一万余士兵,拉开了嗓门,跟着大声的喊道。

“为了荣誉!”

“为了荣誉!!!”

“为了不纳粮!”

“为了不纳粮!!!”

万余士兵的士气,在此刻,升上了巅峰。

声嘶力竭,近乎于尖叫的喊声,穿透了草云郡的天空。

声音传到了有根的耳畔。

有根转过了头,将目光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多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望向了草云郡的东城门。

郡城外,一万余斗志昂扬的士兵,走入了草甸。

走向了战场。

有根回过了头,沿着棚屋间狭窄的过道,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他看到了棚屋区中的人。

所有的人。

五十六个人。

有根望着站在最前面,背着包裹,一脸急迫之色的石脑,面露疑惑的道:“石脑,你们,你们商量完了?”

没等石脑开口,朱伯就率先急急的开口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要打仗了,有根,快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吧。”

有根后来知dào

,他们确实商榷了一会儿。

商榷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他们就去收拾行李了。

有根叹了口气,对着迫不及待的众人,大声的喊道:“我说,走之前,我们把野猪和禽鸟杀了吧,不然一路上我们吃什么?”

包裹落在了地上。

落了一地。

只有手中仍拿着包裹的老王,站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然后,跟着人群移动的老王,就在棚屋区,惊讶的看到了用来圈养形似野鸡的禽鸟的栅栏。

看着他原本以为一无所有的乞民们,将栅栏中膘肥体大的禽鸟取出。

看着他们将这些禽鸟拔羽去脏。

看着他们将那些汁多肥嫩的脏器肠子随意的丢在地上。

在震惊万分之中,老王暗呼暴殄天物。

然后,老王从腰带处抽出布袋,挤在正忙着杀鸟放血的人群中,弯下腰疯狂收集起了地上花花绿绿的鸟脏与鸟肠。

可他还没有收集完时,他又听到了一道高亢的猪叫。

他听到了野猪的痛嚎。

临近小河边的土墙内,有根站在躺在地上,头顶上插着木棍的猪尸前。

一脸漠然的看向了身后。

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全都站在他的身后。

六人的手中,都拿着用来打猎的武器。

“小猪杀两只留两只。”

说完,有根转过头,拔出了插在野猪脑门上的木棍。

丢下木棍,有根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粗糙的钝石,顺便将猪尸提起,竖躺在了土墙上。

土墙躺着猪尸的地方,向外突出着,墙面上,出现了数道裂纹。

然后,有根开始用钝石切割起了猪皮。

野猪的皮很硬,上面凝结着厚厚的泥质。

石头很钝,但却在有根手中。

所以钝石很轻易的割开了猪皮,很轻易的切开了猪肉。

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和石脑六人,干掉了两头小猪时,有根已经将猪肉片成了一百多块。

每块猪肉的形状不同,但厚度却都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然后,有根又将两只小猪也剥皮片好。

七人将猪肉放入三个篾条编织的非常密集的框中,在框上盖上了几张很大的叶子,并且用草绳将叶子绑实。

然后,七人抱起两只小猪,抬起装满野猪血的木盆,和装满猪肉的篾框,走向了无数间棚屋中,圈养野鸡的地方。

杀光了禽鸟,已经准bèi

就绪的众人,正等待着七人。

接着,有根制止了急欲上路的众人,让猴石与剥羽去郡城西面的湖边,去通知在田里劳作的妇女,又让石脑开始煮水。

又往装满猪血的木盆中,注入了些许的河水。

已经冰冷的猪血,在木盆中遇水凝结,结出了血块。

有根又让人群中,有根初到河边时遇到的老妇,拿出了一竹筒盐。

竹筒里的盐只有半升,颜色有些焦黄,但却很干净。

其中没有什么杂质。

味道虽不及海盐,但却没有一点苦味。

这种盐,是有根将插在泥潭中,竹筒里的水取出,用自己知dào

的方法,连续的过滤了几次,才析出来的。

这种盐,类似于洞虚境修士精准的运用元气,从石盐中析出的盐粒。

这种盐,刘力都吃不上。

众人分食了煮好的猪血。

老王连抢带吃,干了三碗。

吃完了猪血,有根叫众人休息了一会儿。

他们休息了数个小时。

数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猴石和剥羽才带着田中的妇女,回到棚屋区。

等新来的人,吃了有根和石脑特意为他们留下的猪血,有根又让他们接着休息起来。

六十六个人,又休息了四个多小时后。

就在深夜时分,所有人都被有根叫醒了。

由老王带路,六十七个人开始向着胤水镇走去。

有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可当他看到从西门处蔓延出来,由无数的火把组成的河流时,他发xiàn

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天真到了单纯的地步。

“那个老王,郡城中究竟有多少人啊?”

“我不太清楚,大概有好几万吧。”看着绵延无尽头的火河,老王的两眼发直,费力的咽着吐沫。

“……”有根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手指在嘴唇上轻柔的摩挲了起来。

“我看,这阵仗,有十万左右吧。”

石脑吐了吐舌头,转头向着有根开口问道:“有根,现在怎么办啊?”

有根思考了一会儿,将头转向了老王,道:“老王,还有其它路吗?”

第四十八章 漫漫长路

“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不好吗?虽然我们有六十多人,但在野外行走时还是挺危险的。”

有根看着脸露不解之色的老王,笑着开口道:“呵呵,胤水镇距离这里有多远?”

“大概三百多里吧,怎麽了?”

“以常人的脚力,十天之内能走到吗?”

闻言,老王低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到不了,怎么了?“

“到不了,人群就要休息,人一休息,他们就要吃饭,但他们有足够的食物吗?”

闻言,老王脸色大变,他转头望向了身后的众人,望向了人群中装满猪肉或鸡肉的篾框。

“郡城之人不种田,几乎全都靠经商为生,他们手中确实不会有太多粮食的。”

老王回过头,神色惊慌的看向了有根。

“我们的食物足够我们吃好几天,我们确实不能跟着人群走,太危险了!”

“三百里地,如果绕圈的话,可能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有根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但我们却可以在野外猎到一些猎物,食物方面,应该可以勉强自给。”

看着远方路上向着胤水镇行走的人群,看着绵延在草地间繁密如夜空中银河一般的火把。

紧皱着眉头的有根,伸手拍了拍老王的肩膀,长叹了一声。

“带路吧,跟在这些人的后面,唉,这么多人,也不知dào

胤水镇,可不可以承shòu。”

闻言,老王抿了抿嘴,脸上显出了无奈的神色。

在有根身旁,举着火把的石脑,也哭丧起了脸。

一行人跟在了出城队伍的后面,一路尾行而去。

天色渐明,刘力带着自己的部队,赶到了一座塔堡前。

塔堡用巨石堆砌,占地五里左右,呈梯状,呈锥形。

高六米。

塔顶插着一面旗,蓝底的旗面上,画了很多绿色的方格。

方格很细,旗面就好像鱼网一般。

塔堡有前后两个出口。

出口上安置着铁门。

铁门上有明显的锈迹。

其中有一面门,此时大开着。

三十个穿着盔甲,着装整齐的士兵,站在门口。

他们迎接着刘力。

迎接着万余的士兵。

而在塔堡的另外一面,另一座铁门正对的方向。

有一些骑兵,正在游弋。

骑兵的数量有一百多,散布在塔堡的周围。

散布在塔堡上的弩箭射不到的地方。

在这些骑兵身后,几十里的位置外,有十万人正向着塔堡行来。

这十万人来自很多个地方,来自很多个部落,来自很多个郡县。

所以,十万人中,有一百多个将领。

一百多个将领中,有一个元帅。

元帅姓陈,名甫,年龄二十六岁。

是白沙郡郡主的儿子。

陈甫身穿着铁制的板甲,站在镀铁的辇车上,辇车的上面,架着金黄色的銮盖。

辇车有两米的长宽。

在行军中的队伍前端,辇车与辇车上的人,异常的显眼。

退守回来的游骑,很快就找到了陈甫,很快就将草云郡外塔堡周围发xiàn

的消息,报给了陈甫。

得到消息后的陈甫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笑了起来。

红润略显黝黑的脸庞上,淡然抿嘴的笑容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让看到的人感到心安。

感到畏惧。

“传令,全军止步。”

陈甫的声音有些尖锐,但却并不细软。

听起来每一字都很清楚。

恰似耳畔间的低鸣。

所以,陈甫话音刚落,位于辇车边的传令兵,就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打起了手势。

十万的部队,开始聚集,停止了前进。

军中有一百多个将领,就有一百多辆辇车驶出了自己的部队。

驶向了十万大军的前端,驶向了陈甫的辇车。

塔堡中,刘力站在顶楼中,脸上的眉头紧蹙,注视着身前的方桌。

沉默了片刻,刘力微转着头,看向了方桌旁。

方桌旁,彭伯正将一块块方形的石块,堆在桌面上平整的沙堆中。

“你怎么看?”

“主上,你问的是战事吗?”

“那你说我问的是什么?”

“主上不说,我又哪里知dào

?”

“……老彭,如今的战事,如何?”

“敌军势大,不宜坚守塔堡,塔堡中存储的陈粮,足以维持我军半年所需。”彭庸伸出手,用手指夹住了一块横卧在沙堆中的方石,提着石头将之竖立了起来。

“所以,塔堡更加不能失守。”

“这么说,我们必须将战线推进至塔堡之前。”

刘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语气中却很是冷淡。

“我分给你两千兵,替我守好塔堡。”

“遵命,主上。”

刘力走到塔堡顶上,走到开口的窗户前,目光透过窗户,看向了塔堡外。

看向了草云郡的方向。

看向了草云郡的西方。

看向了蛮山。

“我倒要看看陈云峰的儿子,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彭伯紧咬着牙邦,走到刘力的身旁,脸上流露出了愤懑的表情,道:“陈甫一小儿,用奸计驱使乞民胜过少主,陈云峰一小人,不敢带着白沙郡的郡兵前来,却邀来了一群宵小,此皆鼠辈。”

他双膝跪地,跪倒在刘力的身旁。

“这些人,绝不是主上对手。“

“呵呵。”闻言,刘力咧嘴一笑,从他身上甲片间的毫缝内,清淡的雾气飘起。

笼罩着刘力脸庞上的豪霜,顷刻间就消融不见。

抬起右手,刘力将右手的手掌举出窗外,一阵柔和的青色光辉透过了手掌的皮肤,在其窗外的夜空中如水波般,荡漾着。

行走在通往胤水镇的路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

出城的队伍不再聚集,人群散开了。

他们四处寻找着食物,寻找着所有能吃的东西。

在有根带领下。一直尽量与大队伍保持距离的乞民们,也开始遇到四处游荡的人群。

篾框中的肉食,已经全部吃完了。

出城逃难的郡民,更是早就断粮了。

民以食为天。

看着四处都在剥着树皮,挖着草根,在饥饿中已经不堪忍受的人群。

看着千疮百孔的地面,看着随处可见的,遭受剥皮后,光秃秃的树杆。

有根深刻的理解了这段话的含义。

因此,他的内心也开始焦虑起来。

第四十九章 路中

有根挖到了几处鼠窝。

众人寻了些干柴,本想升火,却被有根制止了。

直到深夜时,在一处僻静的山洞里,有根才带着众人生了火。

在众人煮汤的时候,有根拿着猎叉,和石脑一起,守在洞口。

守住了洞口。

“有根,这样下去,食物可是会越来越难找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手中的猎叉冲出,猎叉刺在了地面上。

刺到了土里。

猎叉前,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仓皇的倒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狂退了数米。

“我也不知dào

,走一步算一步吧。”有根眉头微皱,将右手的手掌摊开,举到了身前。

猎叉离地飞起。

回到了有根的手掌中。

石脑的双眼顿时发直,道:“这……”

有根掂了掂手中的猎叉,暗自想道:果然收的回来啊。

然后有根转过头,他看到了双眼发直的石脑。

无奈的笑了笑,有根推了推身旁的石脑,道:“回洞里吧,让猴石上来替你。”

石脑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山洞。

洞中,锅中的汤已经煮好了。

石脑入洞片刻后,猴石就端着两个装满汤的瓷碗,走到了洞口。

有根拿着递到身前的瓷碗,看着瓷碗中浑浊的汤水。

看着浑汤中,沉浮的肉渣。

有根又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同伴。

看向了猴石手中的瓷碗。

看到了碗中清淡的汤水。

然后,有根低下头,抿起嘴,慢慢品起了碗中的浊汤。

夜渐深了,洞口的人换了六次,有根却一直守在洞口。

夜中郊外,野草枯树间,渐渐的升起了浓雾。

有根倚着洞壁,双眼渐渐合上。

他没有看到,站在他身旁,陪着他守夜的同伴,也没看见。

在浓雾中,距离洞口不远的一条小溪中,冒出了一块椭圆形的石头。

石头的颜色深红,上面有很多条纹。

条纹是黑色的。

黑色的条纹,相互纠结,又相互缠绕,构成的图案很是复杂。

很是难看。

石头很快上升,露出了石下的额头。

露出了红色的眸子。

一张布满了黑色条纹,颜色深红的额头下。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白上,深红色泽的眼眸中,流露着浓浓的欲望。

贪婪的欲望。

“这么多活人,呵呵呵。”

嘶哑阴霾却又刻意压抑的声音中,流露着欣喜。

静谧的流水中,冒出了很多的气泡。

声音在流水中传递着,常人听不到。

耳郭微微抖动,有根睁开了双眼,向着洞前望去。

入目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了?”剥羽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看着伸直脖子,向着浓雾张望的有根,面色惊疑的问道。

“好像听到了鬼叫,也许是我幻听吧。”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有根摇晃着脑袋,再次将身子倚向了洞口。

闻言,剥羽的脸上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有根兄弟,你是不是听到野地间的回声了。”

有根摇着头,闭上双眼,道:“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三个时辰后,天色渐明,夜中刚有薄弱的晨光。

六十七个人再次向着远方走去。

向着胤水镇走去。

荒野中,四处都有人。

很多人都在寻找着食物,更多人正在赶路。

道路并不好走,很多人加入了有根的队伍。

下一刻,这些人又离开了有根的队伍。

不离不弃,始终跟在有根身后的,就只有一起从棚屋区内走出来的六十六人。

而走在最前方的有根,也时不时会询问紧跟在身后的老王。

从旭日东升,一直走到夕阳西落。

渐渐的,有根带着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六十六人,走到了其他人的前面。

并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到了半夜。

在荒郊的长及两米,蜷缩趴伏的枯草中,六十七人的身边,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将猎叉杵在地上,有根面色轻松,指着身前野草,朝着身后的人道:“离这里不远有一棵树,我们待会在树下休息。”

“树,那里有啊?”在有根身后的老王,伸长了脖子,朝着有根指着的地方望去。

“离这里差不多还有十里,树底还有个浅泊,走吧。”

有根朝着身旁的老王笑了笑,向前走去。

看着有根的背影,老王脸上露出惊疑的神情,跟在了后面。

其他的人,脸上的神色,却很平静。

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又走了十里,六十七人来到了树底。

树不高,只有两米。

树叶繁茂,树底积着泥水。

老王在泥水旁蹲下了身子,愣愣的看着水中自己变状的倒影。

“真有水啊。”

起身看着身前的矮树,老王一脸的惊疑只剩下了震惊。

他转过头,目光扫视着正在树下休息的众人。

“咦?有根呢?”

没有人回答他,一整天的跋涉,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人多余的体力。

发xiàn

没人回答他,老王左右看了看。

最后,他发xiàn

了来到泥水旁,正用粗瓷碗,向瓷盆中舀水的石脑。

老王双眼一亮,大声向着石脑喊道:“石脑,有根呢?”

“弄吃的去了。”

石脑此时声音细软,口气无力。

“荒郊野外的,他一个人?”

“你想帮忙就去找些干柴吧。”

石脑翻起白眼,没有再理会好奇心大起的老王。

舀好了水后,石脑拿着瓷盆,转过身走向了另一边。

老王扁了扁嘴,挪着身子,坐到了矮树底部。

坐上了一根裸露在地面,略显单薄的树根。

猴石和剥羽捡了些干柴,鹰嘴,付磊,跋舌寻了些野菜。

搭柴烧火,放菜煮汤。

盆中的菜汤被火烧沸。

青色的菜叶在沸水中滚翻着,蒸汽在空气中蔓延。

众人拿出了瓷碗,却没有人去舀汤。

石脑也没有分汤。

所有人都围着煮汤的瓷盆,默默等候着。

老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转过头,捂着肚子的老王,看着仍然围坐在树下的众人,脸庞上如沟壑般的纹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脸上的苦楚,浓的似乎可以挤出水来。

这时,在众人周围繁茂的野草中,有一处开始抖动了起来。

有根的声音从草丛中传出。

老王脸上的苦楚,随之转为了惊喜。

第五十章 流水

“恩,汤好了吗?”

有根窜出了草丛,走到了树下。

老王脸上的惊喜,立kè

凝固。

双眼中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震惊的看着有根的后背。

一头两米来长,全身鲜血淋漓的豹尸,正趴伏在有根的背上。

一张对折叠齐,布满白色斑痕的黑色毛皮,正被有根随意的夹在腋下。

“拿着。”将黑色的毛皮递给了石脑,有根朝着锅里抛出了背上的豹尸。

看着完整的豹尸下锅,赶紧伸出手去,却来不及阻止的老王,惊慌地开口问道:“喂!!还没切呢?”

“早碾碎了,还怎么切?”

有根静静的看着老王,眼中流露着笑意。

闻言,老王瞪大了眼睛,向着盆锅内望去。

他看到了在盆锅里的汤水中,不断起伏的肉渣。

肉渣中混杂着碎骨。

盆锅中煮着野菜的清汤,渐被煮成了稀糊。

目睹着整个过程的老王,大脑已经被震惊和盆锅中的肉汤一般。

渐成了稀糊。

又煮了半个多小时,有根让管盐的老妇人,往锅中倒了些许盐。

再煮了十多分钟,众人开始吃起了他们一天中的第一餐。

也是唯一的一餐。

而就在有根开始吸食着肉汤,并用之来果腹的时候。

距离有根身旁矮树不远的地方,奔走了一天的郡民,正在原地休息。

大部分的郡民,已蜷缩在了草席中。

很多郡民在睡觉时,都选择了靠近水源的地区。

所以,旷野上一条溪河的河畔,成了急着逃难的郡民,宿营时首选的地方。

溪河中的流水很清澈。

水流很湍急。

河面上有许多漩涡。

湍急的流水在漩涡中不停的旋转着,不停的汇聚着,不停的散开着。

河畔间,回荡着细微而清晰的水声。

当躺在河畔间的郡民忍受着空虚紧缩的肠胃,在水声中踏入梦乡时。

当河畔间鼾声开始泛滥时。

溪河中的水声逐渐轻微了起来。

溪河中湍急的流水逐渐停了下来。

整条河都停了下来。

静谧的河水,变得浑浊起来,变得赤血起来。

河畔上的人没有察觉。

于是,河面上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了。

涡卷中的流水很急,速度很快。

却没有传出丁点水声。

无声的涡流中心,伸出了一条舌头。

舌头色泽如血,细如麻绳。

长达数米。

舌头伸向了河畔,伸向了岸边。

伸向了一个躺在岸边的人。

伸向了一个男人。

男人闭着双眼,蜷缩在草席上,睡的很死。

舌头滑过了男人茂密的黑发,穿过了男人纠结的胡须,绕上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脖子很脏。

上面沾有一路上积攒的灰尘,留有七天内未洗的汗渍,很多部分还遮蔽着杂乱无章的繁密胡须。

但在布满灰尘汗渍的皮肤下,还有青红相间的血管。

血管里有血。

血在流动着。

所以,血管轻微的颤动着。

颤动传到了绕着男人脖子的舌头上,传到了长舌的舌苔上。

于是,舌头缠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醒了,他想要呼喊,却发xiàn

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双手想要解开脖子上的束缚。

但他发xiàn

自己解不开。

于是,绷直了身体的男人,开始拼命的挣扎。

然后,缠住男人脖子的舌头,迅速紧缩。

男子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被挤出了眼眶。

最后,瞪着双眼的男子,被长舌勒死。

接着,长舌慢慢的返回了溪河。

男子的尸体,跟着肉舌被无声的拉入了溪河中。

拉入了涡漩中。

在涡旋的流水中,细长肉舌的尽头,遍布着黑色条纹的血红脸庞上,突兀的嘴唇间,析开的裂缝中,有七十二颗尖牙。

乌黑的尖齿顶端,正散射着金属的光泽。

出逃的郡民,数量很多,杂散的分布在旷野上。

少上几个人很难引起不相干人的察觉。

但对于已经开启灵智,即将修出人形的妖族来说。

吃上一个活人,就可以抵的上数十年的苦修。

修行千年,化人在即的精怪,在溪水中用尖牙撕扯着入水的男尸,咀嚼着入嘴的血肉。

它的心中泛滥着喜悦。

脸上洋溢着狂喜。

他咀嚼的十分仔细。

细细的将男尸嚼完,它灵活的运用自己的舌头,再次伸出了水面。

连续五次,拖了五具尸体,赤红浑浊的河水,才再次变得清澈起来。

清澈流水中,能清晰的看见水底的河床。

河床上,只有碎石与细沙。

草云郡东门外,塔堡顶端,描绘着渔网图案的旗帜下方,狭小的阁楼中。

开口的石窗前,将头伸出石沿外的彭伯,仰首望着夜空。

仰望着夜空中繁复的星图,仰望着被众星环绕的皓月。

彭伯张开口发出了一声长叹。

然后低下头,彭伯将目光移向了皓月之下。

移向了旷野。

移向了旷野中连绵的营房。

彭伯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看向了身后跪在方桌前,跪在石梯口,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

“主上现在怎么样了?”

“禀军师,主上昨夜带着四千兵士成功奇袭了敌军的左营,斩杀了数倍于我军的士兵。”

“哦,那我军还有的两千五百士兵呢?那里去了?战死了吗?”

闻言,传令兵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悲伤,语气有些哽咽的道:“

昨夜,两千五百位弟兄,攻入了敌军的右营……没能全身而退。”

“呵呵。”闻言,彭伯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苦笑,道:“你直接说,回来了几个。”

传令兵的脸庞顿时被臊的通红,他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轻声的道:“

一个都没有。”

“果然是这样。”回过身,彭伯再次将脑袋伸出了窗沿,眼神寂寥的看向了郊外的营帐,道:“能逼的主上断腕,这个陈甫,却有几分本事。”

“军师,主上说塔堡能守则守,不能守,可退回草云郡。”

“主上现在如何?身在何处?”

“禀告军师,昨日一战后,主上当时带着弟兄们正绕道朝着东方寻去。”

“主上还是没有死心啊!”抬起头,彭伯再次看向了天空,看向了天空中的月亮,面色萧索的叹了一口气,道:“唉,也罢,给你匹马,你去追上主上,追上后,告sù

主上,彭庸在,塔堡就在。”

“军师!”传令兵抬起头,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洞中湖里

“主上绕道到敌后,无非是想截断敌军的粮道,呵呵。”

彭伯在石沿前闭上了双眼,月光从窗口映入,光芒落在了平凡的脸庞上。

在月光中清晰渗白的脸庞,赤如滴血的唇瓣,微微的向上翘起。

“主公英勇无dí

,敌军自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主上手中的士兵,实在是太少了,身为主上的臣将,我岂能不为主公分忧。”

看着站在窗前,立在月光中的背影,热泪立kè

溢满了传令兵的双眼。

恭敬的拜伏在地上,传令兵压抑着心中涌出的悲痛,极力用起平淡的语气,道:“遵命。”

草云郡,西南的位置上,有九座苍莽袤渺的山峰。

八座山峰相互间紧密排列,犹如九朵莲叶一般,簇拥着中间的傲荷。

簇拥着一座顶端覆雪的山峰。

那座山峰,高四千六百三十二米,远超其他山体。

蛮族的部落就分布在这座山的山腰上。

山腰上有三百二十六个山洞,蛮人居住在洞中。

洞前搭建着草庐。

草庐之间用凿平的巨树,彼此连接着。

蛮人行走在草庐间,大部分都披着兽皮。

也有一小部分,裹着树叶编织的衣裙。

刘恒跟着裹着叶裙,披散头发的男性蛮族,走入了山腰处最大的那间草庐。

走入了草庐下的山洞。

那是山腰处所有山洞中,容积最大的一个。

那是用来囤积粮食的山洞。

那是蛮族酋长居住的山洞。

洞中有一处泉眼,清澈的泉水注入了浅湖。

湖底是岩石,石上有一处裂缝。

水从泉眼里流下,从裂缝中流出。

山洞里的湿气很重,温度适中。

由群山间猎到的猎物和围绕山脚开辟的些微田亩中收获的陈粮,被放置在湖旁。

放置在一块,表面平坦的巨石上。

巨石的前方,有一个高耸的岩石。

岩石形似正方体,长宽均一米,表面遍布着人工开凿的斧痕。

斧痕边沿的岩壁上,布有碎迹。

岩石周围的地面上,铺有兽骨。

兽骨很多,围绕着岩石,堆砌在地上,堆成了一个逐渐向上的圆锥。

圆锥的横向直径,有两米。

围绕着岩石,兽骨堆砌的最高处,距离地面有一米八。

蛮族的酋长,正坐在岩石上,双脚踏在碎骨中。

男性蛮人带着刘恒穿过了山洞内的一处岔道,通过洞内的隧道。

走到了听得到水声的地方,男性蛮人停了下来,一边指着山洞的深处,一边向着刘恒吱吱呀呀的说起了蛮语。

刘恒会意的点了点头,径直穿过了蛮人的身旁,走向了山洞的深处。

他走到了湖边。

走到了铺满碎骨的圆形边缘。

俯视着走到碎骨边缘,身穿甲胄的少年。

端坐在岩石表面,左眼的眼皮上有道竖痕,须发茂密且粘结的蛮族酋长,道:“你,就是刘恒?”

“没错,我就是。”

“哈哈哈哈哈。”闻言,酋长仰起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的声音很宏亮,很浑厚。

在山洞里荡起了一连串的回音。

“刘力怎么样了?”

“父亲身体健壮,谢叔叔费心了。”

“那他今天怎么没来?”

闻言,仰望着端坐在岩石上的酋长,面色平淡的刘恒露出了笑容。

然后,刘恒双膝弯曲,跪倒在地。

跪倒在铺满地面的兽骨中。

“请叔叔救救我的父亲。”

话语中的悲悯语气,刘恒脸庞上的眼眶中,突然涌出的晶莹水花,使得蛮族酋长的脸庞上流露出了震惊。

在震惊中,蛮族酋长踩着地上的兽骨,站起了身。

“刘力怎麽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沙郡发兵三万,兵犯宁川关隘,父亲让我带着招募的四万士兵前去抵御,但我不通兵略,一路拖沓延时,到达关隘时,关隘已经失陷了,我手里的部队也裹在陈甫胁逼的流民中被冲散。”摇了摇头,刘恒拜服在了地上,低下了头,前额触到了铺在地面上的兽骨。

“如今他们兵临城下,而草云郡覆没在即,父亲危在旦夕却不肯离去,请叔叔发兵,救救我的父亲。”

“这,这个……”闻言,蛮族酋长脸庞上露着一丝踌躇。

“那个,刘恒啊,这数千年来,本族一直生活在山中,虽然衣食常缺,但却极少会与山外的人产生纷争。”

蛮族酋长不再说话,而是坐回了岩石上。

这是种拒绝。

拒绝的有些委婉。

刘恒脸上的失望中夹杂着了然,他挺起自己的身子,洒脱的一笑,道:“那如此,就打扰了。”

从地上站起身,刘恒伸手拍去了粘连在裙甲上的灰尘与骨渣。

然后,刘恒转过身向着来时的隧道走去。

“哎,你上哪去啊?”

看着刘恒的背影,蛮族酋长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闻言,刘恒驻步,微微侧过身。

借着洞中火把上的昏暗光芒,刘恒向着蛮族酋长露出了一半的脸颊。

“我回家,救我的父亲。”

回过头,刘恒继xù

向着洞外走去。

看着刘恒走向洞外的背影,蛮族酋长皱起了眉头,蠕动着嘴唇。

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

“嗡~~!”

犹如绷紧的兽皮被连续击打,又犹如弹散开的竖琴琴弦。

声音糯软且绵长。

声音从洞里的湖中传来。

大量的气泡,从湖底的裂缝中透出。

气泡涌上了湖面。

平静的湖面被搅动起来,翻腾的水花四溅而出。

蛮族酋长顿时瞪大了双眼,僵直的转着脖子,望向了翻涌着的湖水。

刚走出几步的刘恒,在听到了声音后,就停了下来,并转过了身子。

就在他转过身子,面朝湖水的刹那,刺眼的光芒伴随着飞溅的水浪,透出了湖面。

沁红了透明的水色。

染红了洞内的一切。

从裂缝中透出的红光,分开了湖水。

在红光中,有尖刃从缝隙中窜出。

于是,四散的红光迅速收敛,聚集在了湖中。

聚成了戟的摸样。

戟形的光芒中,停留着一杆长戟。

一杆铁戟。

戟杆长三米,戟头长半米。

翻腾的湖面中,升涌的湖水,涌到了两米的高度。

湖水涌回了湖中,涌向了戟形的光芒。

长戟停在了湖上。

第五十二章 血火

戟形的光芒开始收缩。

收缩的光芒围绕着戟身。

光芒渗入了戟身,纵横的符文,流窜在戟身。

符文隐入了戟身。

停在湖面上的长戟,颤抖的戟身,停止了抖动。

回荡在洞中,持续的“嗡”鸣声,跟着停止了。

长戟开始移动,穿过湖的上空。

穿过了坐在岩石上,瞪大了眼睛,僵直着身子,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的蛮族酋长身旁。

停了下来,停在了刘恒的身前。

横在了刘恒的身前。

然后,长戟再次颤抖起来,颤抖的更加剧烈,以至于戟身周围,出现了很大面积的残影。

这次,却没有一丝的响音传出。

晦明的天色中,战鼓之声迎接着塔堡外的黎明。

草云郡外每个方向,都修建有塔堡。

塔堡完全是由大理石堆筑而成。

大理石上残留着的灰色石粉,在晨光中,散射着金色的灿芒。

守卫塔堡的士兵,将六辆上好箭矢的弩车,并排推到了塔堡上的平台中。

塔堡只有一个平台。

平台建造在阁楼下。

呈残缺的圆弧形,弧面朝外。

圆弧的半径本达九米,但延伸出墙面的部分,却只有六米的半径范围。

在圆弧形延伸向下,高达四米的墙体上,用铁浆浇筑的大门,已经被内部堆积的巨石封死。

而在塔堡外,旷野中,并列排布着五辆铁皮裹着车轮的撞城槌,无数长四米的登城木梯。

以及站在攻城器械旁,在旷野中看起来密密麻麻,几乎没有间隙的士兵。

陈甫站在辇车上,站在华盖下。

他转着头,望向了自己左边,目光注视着一名立在身旁的骑兵。

黝黑光滑的皮肤,整齐飘逸的发须,程亮耀眼的镀银连锁甲。

论品相,骑兵甚至超过了华盖下的陈甫。

“余伯,昨日我军的损况,统计出来了吗?”

“回少主,昨日大军左营,损失两万七千一百六十四人,杀敌八百二十人,大军右营,歼敌两千五百人,死伤八百四十。”

余伯微微躬身,平静的脸色,就好像在谈论一件毫不重yào

的事情。

“我军损失五百三十二人。”

“呵呵,刘力这老儿,果真悍勇,难怪父亲对其忌惮不已。”

陈甫展露着笑容,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塔堡,看向了塔堡的城墙。

“传令攻城。”

“遵命。”

余伯点了点头,挺直了坐在马上的身体,朝前挥动了一下左手。

在他身旁,数排早已准bèi

就绪的士兵,吹起了手中的号角。

无数的士兵推动起了两个攻城槌,带着所有的木梯,冲向了塔堡。

塔堡上的平台中的六辆弩车,发出了数轮箭矢。

打散了四辆槌车。

士兵带着剩下的槌车,冲到了城门下。

顶着塔堡上射下来的箭矢,架上了木梯。

他们攀爬起了城墙。

播洒的鲜血,将城墙上大量的石渣冲掉。

染红的石渣落下城墙。

落在了野草上。

落进了泥土里。

落到了士兵的身上。

攻城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望我的奔突着。

城墙上人头攒动,相互杀戮的双方,为了生命,用本能在战斗着。

没有理智能言,没有甘愿之说,彼此不认识的人。

在塔堡上相见时就是死敌,就是深恨。

就是不死不休。

就是生死相搏。

四辆弩车在厮杀中破成了废铁,染红了平台的血,流入了石缝中。

塞满了石缝。

于是,血堆积在了石面上,呈暗红色。

站在石梯上,站在塔堡内,通往平台的甬道中的彭庸,解下了盔甲上的披风。

折叠好了披风后,彭庸将披风放到了身旁,挂在墙上的火盆里。

将披风送入了火中。

窜起的火焰,裹着披风。

燃烧着披风。

平台上的五百守卫士兵,与涌上城墙的攻城兵卒挤成一团。

纠缠在一起的人,让血在空气中扩散,让生命在利刃下流逝。

在火盆中的披风,化为了灰烬,守卫平台的士兵,渐剩下了两百。

然后,彭伯带着一千人冲出了甬道,冲上了平台。

突然涌出甬道的士兵,用一千把长槊不分敌我将平台上所有的人,都驱赶到了城角。

驱赶到了城下。

彭庸站在城墙边阶上,挥动了一下右手,大呼着道:“放!!”

全然不顾,平静的脸庞上,双眼深处,闪逝着的零星水花。

于是,冲上塔堡平台上的士兵们,抬出了装有油汁的铁锅。

铁锅向着墙外倾倒。

油汁顺着墙体,落到了地上。

落到了尸体中。

落在了正在攀爬的攻城兵身上。

然后,彭伯蹲下身子,将手掌放在了不足半尺高的墙垛上。

红光在彭伯的手掌中涌现,火焰从五指间窜出。

“蓬!!”

火焰开始蔓延。

搭在城墙上的木梯开始燃烧,堆砌在墙下的尸体开始燃烧,攀爬在木梯上的士兵开始燃烧。

整个城墙开始燃烧。

阵阵焦香之味,在燃烧的血中弥漫。

火舌在空中散舞,灰烬在空中沉浮。

彭庸站起身,立在灰中,立在火舌前。

单调的身影,浸透着孤单。

身影在孤单中变的萧索。

自愿守卫塔堡平台的五百士兵,全是草云郡的守兵。

这些兵卒守卫了草云郡十年。

这些兵卒中大部分都跟随刘力有十几年。

极个别的,跟随刘力有二十年。

彭庸跟着刘力,有二十年。

彭庸强抑着心中的悲痛,面色平静,用极其轻微,以至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安息吧,弟兄们,我随后就到。”

塔堡前,攻城的士兵在火海前,后退了。

军阵中,陈甫所站的辇车旁,余伯翻身走下了骏马。

看着牵起缰绳的余伯,陈甫微微侧目,道:“余伯,怎么了?"

“回少主,我只是觉得城头上的身影,有些眼熟。”

闻言,陈甫抬头,向着燃烧着的墙头望去。

“这不是刘恒,莫不是余伯以前认识的旧人?”

“回少主,余若在草云郡,并没有旧人!”

余若摇着头,脸上露出肯定的神色,道:“肯定是我认错了。”

闻言,转头回看城墙的陈甫,皱起了眉头,道:“这守卫塔堡的将领倒是决绝,这把火,至少造成了我军三千兵员的死伤。”

第五十三章 水鬼

陈甫转过头,看着在车旁站着的余若,道:“余伯,塔城坚固,强攻损失颇巨,有对策吗?”

“少主,修筑塔堡的目的,本就是御敌。”

余若抿了抿嘴,看着因为退回堡内的彭庸,视野突然变得空旷的平台,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道:“大理石被铁浆连结浇筑,兵刃难破,水火不侵,守堡的士兵作战勇猛。”

转过头,余若与陈甫对视了片刻。

最后,余若弯下了腰,道:“数日来,刘力一直在骚扰我军,拖延我军的进军速度,却不敢正面与我军抗衡,只因刘力本人勇猛无匹,但双拳难敌四掌。”

闻言,陈甫思索了片刻,点着头,道:“刘力的兵力不足,所以总是一击即走,昨夜袭击我军后,我军的骑兵,发xiàn

刘力带人撤入了一片密林,却并没有退回堡内,所以,堡内的守兵肯定不多。”

攥成拳的右手,放在了身前的横杆上,陈甫的脸上显露出了笑意,做出了决定,道:“传令,全军围住塔堡,等城墙火灭后,继xù

攻打。”

“遵命。”

余若微低着头,抿起的嘴角向上弯曲。

此时,距离塔堡两百四十里的地方,距离草云郡一百二十里的西方,有根走到了一条河的岸旁。

河中水流湍急,浑浊的河水中,常人的肉眼,看不到河底。

有根朝着河中望去,紧蹙起眉头的脸庞中,展露出了笑容。

石脑和猴石各自的手中拿着猎叉和尖棒,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他们伸长了脖子,朝着河面张望着。

“有根,河水那么急,今天就在这里宿营吧。”说完,石脑将手中猎叉的叉杆插入了浑浊的水中,流水淹没了木杆的一半,却依然没触到河底。

“恩。”闻言,一直注视着河水的有根,点了点头,道:“这里宿营,再适合不过。”

接着,有根将手中的猎叉递给了猴石。

然后,有根从不知所措的猴石手中,拿走了尖棒。

天空渐明,烈日渐当中。

有根用尖棒,在湖水中穿插了五十次。

有根身边的地上,堆起了三十条死鱼。

懒散的坐在离有根不远地方,看着有根身旁地面上,堆起来的死鱼。

看着汹浪滔滔,浑浊不堪的湖水。

饱受打击的老王,发直的眼珠,已经忘记如何转动。

他已经麻木了。

然而,当众人搭好柴禾,放鱼入盆,打算煮汤时,

众人才发xiàn

在这里宿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因,当煮鱼的锅下,炊烟袅袅飘起时。

围观的人,已经增加到了三百多人。

而且,从远处,还不停的有人赶来。

于是,为了不被数万饥民围观,有根让人赶紧将盆中的鱼汤分了。

围观的两百多人,也分到了一些残羹。

分到鱼汤的人,吃的都很香甜。

于是,两百多人留了下来。

他们留在了六十九人的周围。

随后赶到的数万人,分散在河岸边觅食。

他们也在河岸边宿营。

光是有根宿营的河岸,就聚集了两千多人。

有许多人都和有根一样,打算向河中下手。

他们向河中丢洒着渔网。

但湍急的水流,却将渔网冲走。

然后,这些人也用起了尖棒和猎叉,但收获甚微。

也有些人,去郊外打猎,打不到猎物的,就只好继xù

挖草根,剥树皮。

就连跟随者根的六十八人,也挖起了草根和树皮。

数万人就在身旁,有根并不想惹人耳目。

所以,他没有去打猎。

而且,他也没办法去打猎。

周围的猎物,还不够数万饥民果腹。

幸好,还有条河。

所以,有根装模作样的花了四个小时的时间,用尖棒从河中叉出了十几条鱼。

用鱼混着被石脑等人分辨出来,可以食用的野菜。

那时,河岸边的所有人,都煮起了晚饭。

同样,在有根身边的人,也煮起了晚饭。

这几天,包括有根带领的人群,都在赶路中风餐露宿,一路上食难果腹。

所以在夜晚时,所有人休息的都很早。

一般来说,在六十九人中,有根是最晚睡的。

但在河岸边,有根却睡的很早。

不仅有根睡的早,跟着有根的人,睡的也很早。

既然被那么多人围着,干嘛还派人守夜。

所以,缩在枯草中,闭眼静息,疲惫不堪的有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石脑,剥羽,跋舌就睡在有根的身旁。

他们睡在河岸边。

睡在距离河水最近的位置上。

河道中的流水,激泛涌荡,水声凛凛。

浊水之下,混杂不清。

凛凛的水声,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让所有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管他们的肚子是如何饥肠辘辘,不敢他们的身体是否已冰冷彻骨。

他们都睡了。

几万人都睡了。

守夜的人也睡了。

野外觅食的肉食动物,在水声中远远的逃开了。

河中的浊水,渐赤。

涌动的流水,渐静。

一大段的河面,静止了。

与静止河面连接的流水,溢出了河岸。

溢出河岸的流水,绵延到了岸畔。

漫到了酣睡着的人身上,浸泡在水中的人,却依然未醒。

许多人在酣睡中,被流水冲走。

最后,静止的赤水中,漩涡出现了。

漩涡出现的河面正对着的河畔上,有根在枯草中翻着身,埋头在了地上。

红色细长的舌头,伸出了漩涡。

舌头伸到了河岸上,觅着散在空气中的气味,在地面摩挲着前进。

最后,舌头穿过了石脑的头发,爬上了跋舌的脖颈。

缠绕着跋舌的脖颈,舌头开始紧缩。

跋舌醒了,他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珠,奋力的挣扎起来。

他挣扎的手舞足蹈。

他在挣扎中,拳打脚踢。

他打中了身旁的石脑。

打中了石脑的后脑勺。

石脑翻着身,继xù

睡。

右手紧抓着缠勒脖子的舌头,跋舌奋力将左手伸向了石脑。

他感觉自己中指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石脑的背部。

就差那么一点点。

跋舌急的不行,他在急恼中用右脚向着身边踢去。

他踢中了有根的屁股。

有根胸中丹田的沙粒周围的元气迅速流转。

于是,有根醒了。

有根摸着自己的丹田,眼中流露出了异色。

他翻身坐起。

眼露异色的望向了身旁,他看到了将右手伸向自己,伸向空中,左手扣着脖子处的舌头上,嘴中已经泛起白沫的跋舌。

他看到了从赤红的河水中,伸出来的长舌。

流露出惊异的眼眸中,顿时,噙满了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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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强妖

少量的元气涌入了有根的泥丸宫,涌入有根的丹田,大量的元气涌出了有根的手掌。

有根用满溢着金辉的右手,握住了从漩涡中伸出来的细长舌身。

金光大绽。

河道中,水面的漩涡中,赤水涌溅而出。

最高的水浪溅至六米。

从涌溅的水浪中,传出了凄惨至极的嚎叫。

惨嚎在岸畔传递着,很多人都被惊醒了。

长舌传出了一股巨力。

巨力几乎让跋舌窒息。

有根赶紧用左手抓住了缠绕着跋舌脖颈的舌身,将它从跋舌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解除禁锢的跋舌,翻身到一旁,大口的喘息起来。

紧抓着手中长舌的有根,双脚已经陷入了土中。

抓着长舌的双手手掌间,被勒出了一条血痕。

于是,有根放开了手。

长舌回到了水中。

然后,河中飞溅的赤水,溅到了十米。

有根侧转身子,朝着身后大喊着道:“退,退!”

有根向后踏出右脚,摊开着右手,手掌朝下伸向了身后。

在他伸直右手时,原先放在地上,躺在他身旁的木棍,飞到了他的手中。

接着,木棍的棍身,绽放出了金色的豪光。

噙满金芒,紧望着河面的双眸,清楚的看到了从河底即将浮上河面的阴影。

清楚的看到了阴影的全貌。

所以,有根被吓得面色煞白。

翻涌的水浪,扩展在整个河面。

有根的双目和手掌,都透露着金芒。

那被有根握在手中的长棍,璀璨的辉芒已经将棍身完全包裹。

腾涌的赤浪,刺眼的金光,震撼了所有人。

所以,没有人退。

即使距离有根最近的人,也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河流。

看着站在河畔,周身散射着金光的身影。

有根的双眼一凝,在身前的水面即将翻腾出最高水浪之前,松开了右手的棍身。

离开有根手掌,顶端削尖的木棍并没有落在地上。

而是停在了有根手掌下,停在了半空中。

有根将右手手掌挥到了自己的身前。

木棍旋转了两圈,跟着有根的手掌,移动到了有根的身前。

削尖的一头,正对着河面。

向着即将翻腾起来的赤水,有根极有气势的盖出了一掌。

在有根掌下,环绕着木棍的金辉,尽成了竖芒。

接着,木棍冲入了水中,金光劈开了水面。

“咚!!”

巨响从破开的水中传来。

磅礴的力量相碰,让水面散开了一道圆形的波圈。

水翻上了河岸。

被水波及的人发出了惊呼。

木棍停了下来。

有根的手掌盖在了木棍未被削尖的另一端。

接着,有根咬牙,用尽全力盖压起了木棍。

棍身上璀璨的金辉,近乎液态。

汹涌的元气,顺着棍身冲入了水中。

金光在水中散发,光芒透过了水面。

翻腾的水面平静了下来。

木棍纹丝不动。

“啪!!”

伴随着微小的细响,棍身弯曲。

在木棍弯曲的曲面顶端,挫开的裂缝间,露出了大量的细长木刺。

有根额头上青筋凸显,双眼死死盯着透着金光的水面。

盯着大幅弯曲的棍身。

湖水中的金光下,出现了红光。

妖异的红光,即使在赤红如血的水中,依然明显,依然耀眼。

红光破水而出。

木棍断裂,棍身飞入了水中。

一只蕴满着红光的手掌,从水中冲出。

接着,蕴含红光的手掌与有根的手掌碰撞到了一起。

“呯!!”

双掌一触即分。

“呃!”

有根连退数步,踉跄着坐倒在地。

右手手臂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袖子,顺着手背淌落到了地上。

有根用左手握着在巨力下,向内曲折的右手,不顾布满额头的冷汗。

惊愕万分的瞪着河面。

瞪着河面上溅起来的十米巨浪。

翻腾的巨浪中,两只乌黑的爪子冲破了水面。

表面虬节遍布,宽大如脸盆的爪子,搭在了河岸上,搭在了松软的土壤上。

爪子陷入了土里。

翻腾的水褪去了,庞然的巨物出现在了河中,出现在了河岸边,出现在了有根的身前。

陷入土壤的爪子,撑起了巨物近一半身躯。

其他的部分还在水里。

两只爪子撑起的巨物顶端,本来应该是头部的位置,是一个人的半身。

一个男人的上半身。

雄健魁梧的躯体上,没有发眉,高高耸立以至于突兀且巨大的头颅下,是一张有着极其精致五官的脸庞。

遍布赤红皮肤的黑色条纹,以及妖异的赤红双眸,让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妖怪,妖怪啊!”

高声的呼喊中,从人群中传出。

无数人都仓皇失措的向着远离河岸的地方跑去。

巨物的顶端,没有头发的头颅转动着,赤红的双眸扫视着四周,看着惊慌散逃的人们,遍布黑色条纹的赤红脸庞上,流露出了满yì

的神情。

有根咬着牙,忍者剧痛,身子在地面上摩挲着,苍白的脸颊上,鼓动的腮帮处,筋络毕显。

“有根兄弟,你没事吧?”石脑冲到有根的身边,布满惊慌之色的脸庞上,流露着恐惧之色的双眼中,溢满了焦虑。

有根抿着嘴,身上流出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但他还是强行用左手,扳动着扭曲的右臂。

他将自己的右手扳回了原位。

然后,汗水密布着额头的有根,哈着气,道:“还死不了。”

在石脑的搀扶下,有根站起了身。

同时,转头观察着四周的赤眸,回到了有根的身上。

“赶快带着大家离开这里。”有根说完,丹田内的元气开始流转,双手间的金光开始发散。

元气流过他的右臂时,剧痛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但右手依然在移动中颤抖。

有根咬着牙,将双手在身前结出鹰印。

于是,在即将化形的妖物身后,一截木棍的断身,冲出了赤红的浊水。

金光透出了棍身,剑刃在金光中显现,剑刃击向了妖物。

剑刃击中妖物的后背。

“咣!!”

清晰的金铁交加的声音,从妖物的背上传出。

气刃溃散。

却未能撼动妖物庞大的身躯分毫。

妖物硕大的头颅下,遍布着黑色条纹的赤红脸庞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望着有根的赤红双眸中,流露着残忍与贪婪。

“你的血肉,能增加我百年的修为。”

第五十五章 可敌

阴霾沙哑的声音,渗透者浓浓的血腥,蕴含着阴森的杀意。

如同在河岸边刮起了凛冽的寒风。

用左手手背擦去了遍布着前额的冰冷汗粒,面色苍白的有根在寒风中,只感觉自己后背的皮肤上,涌出了无数的褶子。

然后,有根如雪般苍白的脸容上,绽放出了笑容

“以前我遇到过一只蜘蛛,今天又遇到了一只乌龟。”

看着压入土中的乌黑龟爪,看着露出水面,犹如夹心饼般的巨大龟身,有根叹息着道:“唉,我在野外跋涉了两千多里,你是我唯一遇到的妖怪。”

有根用左手将身旁石脑手中的猎叉抢了过来,四散着金光的元气缠绕上了猎叉。

“在这里显形乱杀,你难道不怕白水寺和青峰观吗?”

“呵呵。”赤色的脸庞上,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咧开的嘴中,在黑夜中展示出了两排洁净的牙齿。

如人一般的牙齿。

“杀了你之后,我只需低调行事,用人眼人发来遮目覆头,隐于人群之中,他们发xiàn

不了我,又能把我怎么样?”

闻言,有根蹙起了眉头,噙满着金芒的双眼,看着露出笑容的赤红脸庞,看着脸庞上曲折无状的黑色条纹。

看着脸庞上的嘴里,那两排洁白的牙齿。

看着半个男身下布满粘稠的油质,布满方格,呈褐黄色的硬甲。

看着被硬甲与龟壳夹住,露出峥嵘一角的乌黑龟躯。

看着人身与龟躯连接处,遍布在乌黑龟躯上,呈网状分布的赤红褶纹。

有根抿着嘴,咬着牙,打趣着道:“原来如此,**成人了,哈哈!!”

看着尤自微笑的有根,与龟躯相连的人体上,俊美的脸庞流露出了一丝的疑惑。

“将死之人,还在故做姿态。”

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嘲讽之色越发明显的赤红脸庞上,从张开的嘴里伸出了一大截细舌。

细舌贴着下巴滑动起来,妖怪赤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了狂热的神采。

“不过,在这里能遇到一个修为不错,元气充沛却没入道的修行者,上天还真是眷顾我呀。”

接着,与上半截男人半身相连,布满红色褶纹的黑色龟躯上,出现了两条细缝。

斜着朝向两旁的细缝,相互间隔的距离中间,连接着男人的半身。

细缝扩开,扩成了两个如脸盆大小的窟窿。

从窟窿中散出明亮的绿色光芒。

犹如两个绿色的灯泡。

天地间的元气开始骤动,有根面色大变,他转头向着身周望去。

在他身边只有石脑和依旧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气的跋舌。

其他人都已经远离了河岸。

有根向着石脑,竭力用着镇定的口吻,道:“你们在这里太碍事了,赶快离开。”

闻言,石脑转着头,和有根对视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看了看河岸边高达五米的龟躯。

看了看发散着绿光的窟窿。

最后,石脑咽了咽吐沫,无奈的点了点头。

“兄弟,多保重。”

说完,石脑快速跑过了有根的身旁,将趴在地上的跋舌,搀扶了起来,并带着跋舌向远离河岸的方向奔去。

虽然双腿发软,但石脑依旧跑到很快。

片刻就跑到有人的地方后,他才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岸边望去。

河岸边,龟躯上的两个窟窿中,深绿色的眸子,宛如不可测的渊湖。

在深绿的眸子下,半截人身正对着的位置,龟躯乌黑的皮肤上,析出了一条平直的细缝。

连接着龟身的半截人体,手搭在额前,赤色的双眸眺望着远处。

眺望着远方的人群。

眺望着停下脚步的石脑和跋舌。

赤红脸庞上的表情,越发的狰狞。

“他们跑的不够远啊,呵呵。”

乌黑皮肤上析出的裂缝,逐渐分开,从扩大的裂缝中,有火光溢出。

龟躯上半截的人身低下头颅,将视线移到依旧留在河岸,双手横握着猎叉,神色凝重有根的身上后,用只有相互间才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所以,你躲还是不躲呢?”

裂缝扩大到了最大,露出其中七十二颗细长的尖齿。

然后,在有根面露惊疑的清楚的看到,已经张开到最大的裂缝中,喷出了火焰。

火焰向着天空冲去,却在半空就停了下来。

不断喷涌而出的烈焰,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条形的火柱。

火柱的顶端,已成白色。

白色的火焰,停在一双赤红的手掌前。

“回答我,你躲还是不躲?!!”

沙哑的声音,音量徒升。

灿烂的火光映照着分外狰狞的红色脸庞,映照在目瞪口呆双腿发颤的有根身上。

然后,聚在赤红手掌前的烈焰,化为了庞大的火舌。

宛如大海中被狂风卷起的浪涛。

火浪涌向了有根。

火光照在了有根的身上,照在了远离河岸的人群中。

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然后,有根做出了选择。

给出了答案。

在他手中,散着金光的猎叉刺向了身前,刺向了澎湃涌来的火浪。

猎叉脱手而出。

叉尖刚接触到了火焰。

猎叉就停了下来,有根双手向合。

结出虎印。

猎叉旋转了起来,金色的元气在猎叉的尖端扩散。

旋转的元气,形成了漩涡。

散射的金光挡在了火焰前。

挡住了火焰。

“咦!?”注视着火焰前的金光,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大笑中,龟妖扬起头,双眸中凶光毕现。

“你既然不躲,就去死吧!!!”

火焰组成的海洋,翻涌出了无数轮的巨浪。

巨浪将有根吞噬。

炽烈泛白的火焰,散发出的高温。

让河岸尽成火海。

但奔涌的炽白焰浪,依然停顿在有根的位置。

远离河岸的人群,依然安全。

终于,几分钟后,从龟躯的嘴中喷出的火焰渐渐地消失了。

只有半截人身的男人,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面前的火海,脸上的得yì

之色溢于言表。

然后,巨大的龟抓按碎了河岸上的土壤,庞大的龟躯攀爬上了河岸。

静止的河面,再次流动了起来。

河水的赤色渐淡,最终变回了褐黄。

第五十六章 屹立

立于**上的半截人身,朝前方举起了右手。

他将右手举到了与肩膀水平的位置。

他伸直了并拢的五指。

红光在五指的尖端闪烁了起来。

于是,他身前一片区域里的空气分开了。

河岸上的火焰也跟着空气分开了。

焦黑的道路,暴露在了龟精的面前。

喜形于色的龟精,伸长了蜷缩在龟壳里的龟脖。

俯下人身,将右手伸向了地面。

伸向了堆积在地面上,覆盖着火星,散发着余温的灰烬。

灰烬前,立着一把猎叉。

铁制的叉尖,完全插入了土中。

冒着青烟的焦黑木柄,只留下三分之一的部分。

木柄朝天斜指。

然后,赤红的右臂在木柄前停了下来,流露在赤红脸庞上的喜色凝固了起来。

远离河岸,注视着河岸的人群里,传出了震撼的惊呼声,传出了欣喜的欢呼声。

一只手从地上的灰烬中伸出,握住了焦黑的木柄。

手的每一寸皮肤上,都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银光流转,搅动起了周围的元气,四散着蒸腾的气流。

银光带着寒意。

带着龙威。

龟精半截人身的脸庞上,一双赤红的眸子,迅速收缩。

龟精急忙将脖子往回缩,可已经来不及了。

银光闪逝,脸露大惊之色的半截人身所伸出去的右手小臂,已经被有根的左手,牢牢地攥在了掌中。

有根的上半身的一大部分,被自己的左手拖出了积灰。

在有根那一部分身体上的焦黑皮肤里,随着散放开的轻烟,弥漫出了阵阵肉香。

有根耸搭着头,长及肩膀的乱发,被烈火燎尽。

焦黑的头皮上,遍布着十道裂痕。

裂痕深处,一片血色。

在与龟精的硬抗中,耗尽了有根炼化在体内的元气。

有根用尽全力强行调动起的自然元气,也依旧挡不住从火海中,涌腾的火浪。

所以,他在焚身的剧痛中,意识很快遁入了黑暗。

但在他失去知觉前,却感到身子左边,传来了一阵凉意。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此时,闭着双眼,气若游丝的有根,散发着银光,攥着龟精右臂的左手间,力道越来越大。

以至于左手的五指,都陷入了对方赤红的皮肤中。

萦绕着银光的五根手指,如同五把利锯,轻易的撕裂了龟精硬如金铁的皮肤。

血从撕开的皮肤中流出。

赤瞳紧缩,尽是骇然与惊慌神色的英俊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啊!!”

扭曲着脸庞,连接在龟躯上的人身,发出了一声惨嚎,并在惨嚎过后,大声的求饶。

“上仙,上仙,饶命,饶命啊!!”

龟精涕泪交加,凝望着有根双眼中,流露着浓浓的哀求。

然后,它感到被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谢谢,谢谢上仙。”

以为可以捡回一条命的龟精,脸上流露出了喜色,他一边感谢着有根,一边偷偷用力,想将被有根抓住的右手抽回。

它没能把手抽出来。

于是,它不解的看着有根,道:“上仙,你这。”

“唰!”

龟精的话还没说完,从有根的左手上就传出了一股巨力。

巨大的拉力。

粗长的龟脖被巨力拉直,赤红的双眸还来不及紧缩。

散发着银光的手掌,已经按在了连接着龟躯的人体上。

按在了人体左边的胸膛上。

手掌穿过了胸膛。

“噗噗!”

轻呐的声音,在河岸边回响。

徐来的微风,吹动着岸畔的野草。

滴血的心脏,在银色的手中跳动着。

“上,上仙。”

血从嘴中流出,英俊的脸庞上,扭曲着五官。

龟精瞪大了眼睛看着低头闭目的有根,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满溢着悲伤。

散发着银光的手,捏成了拳头。

捏碎了心脏。

河岸边,微风中,传出了彷如惊雷的兽嚎。

兽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随着微风,传向了十方。

只有河畔上的人才知dào

,这仿若雷霆的嚎叫,竟是龟精死前的哀鸣。

远离河岸,围观了有根与龟精大战的人,今夜已无法安眠。

草云郡东,塔堡出口上的铁门在承shòu了数百次的撞击后,变成了数块废铁,没入了城角的灰中。

城门处的巨石,磐定难动。

淌满血的城墙,红如朱砂。

塔堡之上,厮杀着的平台上,守兵退回了甬道。

鲜血沾染了胸甲里衣与脸庞,站在甬道上的彭庸,看着甬道中,围在身边的人。

在他身边有四百人。

四百人,个个带伤。

抬起头,彭庸透过甬道狭小的出口,看着塔堡的平台。

看着染血的石面上,那些还在轻轻蠕动着,穿着守军士兵的盔甲,尚存生机的身体。

彭庸的双眼中,流露着怜悯与无奈。

“用巨石将甬道堵住,全军退入堡内坚守。”

闻言,四百名仅存的守兵,齐声道:“遵命。”

无数的木梯搭在了染血的城墙上,手持武器的士兵重新爬上了城墙。

然后,他们站在满是尸体的城墙上,站在浸血的平台上。

他们没有找到可以与之拼杀的守军士兵。

所以,他们冲向了甬道。

他们冲进了甬道。

他们停在了甬道中。

停在了堆垒的巨石前。

带着消息的士兵,跑到了撑有华盖的辇车前。

陈甫将手中装酒的带子挂到了辇车的撑杆上,拿着一张金黄色的布帛,擦拭起了唇上残留的酒液。

“我军攻下塔堡了吗?”

“禀将军,我军登上了城墙后,没有在城墙上见到守军,通往塔堡内部的甬道,全被石头封死了。”

“这些石头能够移开吗?”

“禀将军,巨石沉重,每个大概都有百斤左右。”

闻言,陈甫蹙起了眉头,低头思量了片刻,向着身旁的余若,问道:“余伯,若要搬开这些石头,将要花多长的时间?”

“少主,若巨石堆满了甬道和城门,人手充足的话,将花数天的时间,若是修者,耗时也将一天左右。”

陈甫转过头,看着辇车旁,放下食盆从地面上站起身的余若,笑着道:“这么说,要想尽快攻下塔堡,只有你出马了,余伯。”

“余若,定为少主分忧。”

第五十七章 宿命

塔堡的正南方,紧挨营地的密林边缘。

四千士兵围绕在刘力的身边,刘力站在一块两米高的岩石上。

他的视线透过树叶在月光下形成阴影的缝隙。

他仰望着漫散月光的皓月。

苍老面容上的寂寥神态中,流露着悯然与哀痛。

“军师下决心坚守了吗?”

“禀主上,我按照你的吩咐传答完军令后,军师果然决定坚守塔堡。”

闻言,刘力低下头,带着哀伤的脸庞里,还透露出一丝自嘲。

“军师没有负我啊。”刘力叹息着,转过身面朝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双眼中流露着懊悔之色。

“若是当初让军师领兵,而不是刘恒那个稚子,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困境了。”

说完,刘力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走下了岩石,走过了传令兵的身旁。

刘力走到了密林的边缘。

就在刘力的前方,距离密林不远的荒郊上,修筑着连绵的营房。

距营地不远的塔堡上,站满了陈甫的士兵。

“军师若有不测,九泉之下,刘力必与之作伴。”

在两地间来回传令的士兵泪如泉涌,伏拜在地。

“属下,愿誓死相随!”

月光下,雾气在林中升腾。

雾气环绕间,四千士兵跪倒在地。

跪在了刘力的身后。

持续一天的攻城中,十万人的军队,损失了一万多人。

加上不久前刘力的奇袭。

十万大军,已损近四,但各部队的精锐尚在。

平静的夜晚在犹如静止下来的时间中,缓慢的流逝。

直到,朝阳从山后升起,明媚的阳光洗亮了夜。

光芒提示着所有人,黎明的到来。

躺在枯草上的有根,感觉到了从额头上传来的湿凉。

他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眸的,是几张焦急的脸庞。

一缕灿烂的阳光透过脸庞间的空隙,照在了有根的额头上,照进了有根的心里。

让有根感到心间升起了阵阵暖意。

“呃……”

有根艰难的抬起了左手,焦黑的肩膀上传来了一阵撕裂的剧痛。

有根被疼的咧了下嘴,脸庞上纠结的肌肉抽搐起来,又是一阵剧痛。

热泪从有根双眼中涌出,可就在他要将刚刚抬起的左手收回时。

石脑先他一步,很是善解人意的将有根的左手握到了手中。

“有根兄弟,你怎么样了?”

声情并茂的石脑握着有根的左手,一脸的心痛。

石脑跪在有根的右边,有根抬的是左手。

虽然石脑前倾着身子。

但所造成的些微拉扯,仍然让有根痛不欲生。

泪水从有根的双眼中滑出,焦黑不堪的脸庞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石脑浑然未觉,自顾自的摇动起了有根的左手。

“有根兄弟,你说话啊,我们都听着呢。”

在阵阵剧痛中,实在不堪忍受的有根,艰难的扭转着脖子,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脑袋。

他想阻止石脑这种近似于谋杀的行为。

细微的摇头动作被石脑发xiàn

了,有根欣慰的看着石脑松开了自己的左手。

但很快,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有根,就发xiàn

自己错了。

“有根兄弟肯定是口渴了,快舀碗水来!”

石脑一边大吼着,一边朝着有根的脑袋伸出了双手。

他将有根扶了起来。

在有根腹部焦黑干脆的皮肤上,又出现了数道裂痕。

于是,即使是在元气洗礼下,拥有可以硬抗妖族的肉身,但痛觉神经依旧与常人无异的有根,只有再次的晕了过去。

草云郡东面,提着剑柄上镶有宝石,表面沉凝如静湖,两面都布有血槽的长剑,脸色肃然的余若,攀爬着登上了城梯,来到了塔堡上。

余若走过平台,向着延伸入塔堡的甬道走去。

在一路上,所有士兵都恭敬的摘下了帽盔,低下头恭敬的移到一旁。

余若来到了甬道中。

他走到了堆叠的巨石前。

在巨石前深吸了口气,他提起了手中的剑,对着身前的巨石比划了起来。

百斤重的巨石,重重叠叠。

每一块都占据了很大的空间。

重叠的巨石,在百斤之力的互压下,几乎粘在了一起。

比划了几下后,似乎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余若皱起了眉头,并叹了口气。

然后,他挥出了长剑。

利剑没有插入石间难寻的缝隙,而是插入了一块岩石中。

朴实的青光从余若手中滑出,掠过沉凝的剑身。

余若咬着牙,鼓起腮帮,双手用力。

坚硬的岩石似乎变成了柔软的豆腐。

劈入岩石的长剑,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般,迅速在岩石中滑动起来。

在滑动的轨迹上,留下了连贯的裂痕。

裂痕渐渐布满了石身。

余若抽出了剑,朝着岩石拍出了一掌。

那一掌平淡无奇,没运用丝毫的元气。

那一掌拍在岩石上。

岩石碎成了细末。

余若长舒了口气,满yì

的点了点头,再次举起了剑。

甬道狭窄,在同一面上堆砌的巨石并不多。

白水郡派出的大军有三万两千人,引气入体的却只有两人。

所以,谨慎的余若没有选择巨石堆叠颇高的大门,而是选择了狭窄的甬道。

对余若而言,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四个小时后,甬道中长达十米的地面上,铺起了一层拇指般厚的石沙。

余若踩着石沙,手中的剑不停的刺向前方。

挥剑无声,细沙落地无声,守在余若身后,手拿武器,全神贯注的士兵,踩着厚厚的石沙亦是无声。

再次拍碎了数块巨石,余若停了下来。

伸出左手,余若弯曲着食指,用关节的背后,叩了叩身前的巨石。

石面上出现了数道裂纹。

裂纹很细,几乎不可查。

但从裂纹处,却传出了空乏的声音。

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

凝神细听了一会儿,余若笑了笑。

然后,余若迅速放下长剑,向着身前的巨石伸出了双手,双手的手掌打在了灰蓝的石面上。

手掌间,蕴藏着青色的辉芒。

“咚!”“咚!”

两道类似于钝器之间的撞击声,同时从被岩石分开的甬道中响起。

堆叠的岩石在撞击声中颤抖。

抖动传递到了甬道上。

传到了整个塔堡。

传到了塔堡外。

端坐在折叠的羊垫上,穿着蓝色绘有银色条纹的丝服,披散着头发的陈甫,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瓷碗。

乳白上涂有红色条形釉彩的瓷碗中,装着清水。

此刻,碗中的水面在不停起伏间,荡起无数涟漓。

第五十八章 宿敌

沉默了一会儿,陈甫将瓷碗放到了身前的案几上。

“来人!”

营门的布帘被掀开,一直侍立在帐门口的三名士兵冲了进来。

士兵们单膝跪在了营内的地面上。

跪在了绘有金丝朱雀图案的大红毛毯上。

手指着跪在最前方的士兵,陈甫面无表情的道:“你,传令给其它各军,让他们做好攻城的准bèi

。”

被指着的士兵微低着头,双手抱拳,道:“遵命。”

然后,士兵转身跑出了营帐。

陈甫又指着另外的一个士兵,道:“你,传令我军,全军集结在塔堡下。”

“遵命。”

陈甫指着最后一个士兵,道:“你,传令给塔堡上的士兵,让他们保护好余伯,不能有任何闪失。”

“遵命。”

最后的士兵跑出了营帐,余若起身,走到了营帐中。

他张开双手,让双手与肩膀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宽大的衣袖挂在他的手臂上,一米宽得袖口,停在了空中。

“穿甲!”

陈甫一脸冷肃,目视着前方。

营帐的角落里,细长的铁杆撑着铜盆。

圆形的铜盆边沿处,绘着纵横的纹路,纹路下,绘有走兽的图形。

盆中有炭,炭在火中。

火盆的旁边,五名披着兽皮的奴仆,拿着用抹布揉擦的亮丽泛光的甲胄,走到了陈甫的身旁。

塔堡中,甬道内。

颤抖的岩石上,细小的石缝中,散出了青红相间的光芒。

异光之下,脸上青红不定的余若,朝后踏出了右脚。

他的右脚陷入了石沙中。

炙热的疼痛,传到了余若的掌心上。

脸上肌肉扭曲起来的余若,流露着痛苦的表情。

于是,他收回了双手。

他右脚下的沙子,迅速被踩进了铺在地面上的石板中。

余若向后跃起。

细缝中再没有显出一点青芒,红色的光彩布满了石面。

巨石在红光中碎成粉沙。

粉沙在磅礴的掌力下喷出。

沙中带着掌力,带着元气。

余若退入身后的人群中,无数拿着武器的士兵在细沙中倒下。

鲜血将沙浸红。

余若站在浸血的沙中,微低的脸庞上却露出了微笑。

翘起的嘴角处,一丝黑色的淤血中,淹着些许细小的沙砾。

“十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扬起头,余若用手背擦拭了嘴角的淤血,双眼直视身前。

直视着依旧浑浊的空气。

直视着站在空气中的身影。

他直视着彭庸。

与余若对视了片刻,彭庸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那萦绕着红光的手掌上,遍布着裂痕。

“青湛风转,元气浑厚。”

彭庸看着自己的手掌,长吁了口气后,他再次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余若,脸上露出了怒色。

“这十年,你没白过!!”

咬着牙齿,彭庸脸上的怒色越发明显。

透露着愤恨的声音,在充斥着石沙的空气中回荡。

“呵呵。”

看着满脸愤恨之色的彭庸,余若脸上的喜色突显。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杀我?”

闻言,彭庸抬起了右手,刺目的红光在掌中浮现。

充斥着怒色的脸庞上,在红光中,显露着狰狞的神色。

“放你,我不后悔,与你相识,才让我追悔莫及。”

右手攥成拳,从指缝中流转的光芒,将彭庸的拳头映成了淡红色。

“你与我在十年前就已经恩断义绝,当日未尽之事,今日,彭某一定将他完成。”

这时,大量的士兵涌到了余若的身后。

“保护军师!”

士兵们围在了余若的身边,林立的枪戟护卫着余若。

“这一天,我等了十年。”余若从淡红的拳头上移开了目光,转头看了看围着身边的士兵,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怨毒。

“彭庸,除了你和刘力的命,没有什么能抵消我的愤恨。”

手掌间青光流转,躺在石沙中的长剑,飞回了余若的手中。

余若抬起剑,用青光萦绕的剑身,指着彭庸,道:“上,杀了他!”

余若的话音刚落,在其左右两旁墙壁上的岩石,突然移动起来,露出了两个岔洞。

两个一米多高的洞口里,站在无数的士兵。

这些士兵手中拉着长弓。

弓上有箭矢。

他们朝着甬道射出了箭矢。

箭矢锋利,密如飞蝗。

在余若身旁的士兵立kè

被箭矢所覆盖。

余若脸色一变,立kè

萌生退意。

这时,彭庸却拔出了腰上的佩剑,举步向前。

身影如梭,瞬息劈开了两个挡路的士兵,彭庸站到了余若的身前。

然后,彭庸迎着泛起青光,劈向他头颅的长剑,挑起了手中的剑。

两把剑,在飞速的移动中,化为两道残影。

两道残影在空中相撞。

相撞无声,只有数朵火星迸出。

元气激荡,两把铁制的长剑断成了数截。

彭庸放开剑柄,向前挥出右掌,绷直的五指上,红色的元气聚成了管状。

迎着击来的一掌,余若放开右手握着的剑柄,大步一退,拉开了一点距离后,左手攥拳打向身前。

余若的左拳打在了彭庸的右手上。

打在了手掌与手臂的连接处。

“呯!!”

两人脚下,厚厚的石灰扬向了空中,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四个鞋印。

接着,彭庸收掌,余若收拳。

然后,他们同时挥出了蓄势已久的一掌。

“喝!!!”

伴随着两声巨喝,在空中化为残影的双掌,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

磅礴如山的力道化为万丈的滔浪,迅猛而激荡的交汇。

雷霆般的巨响回荡在甬道中。

彭庸大进一步,余若再退一步,四只手在空气中化为无数道残影。

“呯!呯!呯!呯!呯!”

接连五声巨响,彭庸连进五步,余若连退五步。

在两人周围,涌荡四散的元气吹起了地上的石沙,击裂了甬道上的岩石。

“杀!”

眼见彭庸与余若交手,岔洞中的士兵收起了手中的长弓,拿出了早已准bèi

好的砍刀,冲入了甬道。

他们冲向了余若。

一直留在余若身后,甬道中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士兵,也赶紧冲了上来。

“保护军师!”

两只部队在狭小的甬道中相遇。

他们在彭庸和余若身边,双方恍如隔世的死敌,疯狂的厮杀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战场

集结于塔堡上,听命于余若的士兵,有三千两百人。

埋伏于甬道岔洞,听命于彭庸的士兵,只有四百人。

但此时,在狭窄的甬道中,能接触彭庸的,只有余若一人。

随着两人的交手,每一回合,都会激荡出大量的元气。

元气爆烈,锋利如剑刃,炙热如熔浆。

围住两人的士兵,在他们周围挤成了一团。

在本就狭窄的甬道中,挤在一起的士兵无数次闯入了元气激扬的范围。

无数士兵被削断手脚,头颅。

无数士兵被熔成残废,断肢。

可他们依然前扑后继。

余若从得到修道心法,已经苦修了十五年。

彭庸修行心法有二十年。

但两人在修行路上,都已经陷入了瓶颈。

两人都走入了普通人的巅峰。

再往前踏一步,便会真zhèng

踏入修道者的行列。

所以,两人的修为相差无几。

但是,两人元气的本质却有区别。

余若的元气疾如崖边的强风,利超人间所有的兵刃。

彭庸的元气热如蒸腾的水汽,熔超按任何比例混合的强酸。

风助火势。

所以,两人元气之间的每一次对撞,彭庸都会强上一分。

交手三十回合,彭庸充斥着元气的双手,已经被两团白色的火焰所包裹。

烈焰涌绕间,向着四周扩散出滚滚热浪。

一掌打出,蔓延出的掌形白焰中,五指间撩动的火舌高达三尺。

脸上的须眉许多都被烤的枯黄起卷,双耳不停溢血的余若,面色一变,起脚向着身后跳去。

如风过一般疾行的身影,跳出了双方士兵厮杀的范围。

余若跳入了不停涌入甬道,意欲保护他的士兵中。

被白焰环绕的手掌,如影而至。

炽烈的白焰穿过了脆弱的肉体,烧化了坚硬的铁甲,融断了所有的兵器。

焰掌冲到了余若的面前。

彭庸冲到了余若的面前。

余若咬牙,运起全力,再次与彭庸对掌。

第三十一个回合。

“咚!”

在胜过雷鸣的巨响声中,青光毁散,如刀割般的风劲穿过了弥漫血雾的红幕,刻入了灰蓝的石壁,留下了一大片刀切斧劈之痕。

七窍都溢出血的余若,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

他退的很快。

以至于在退后中,身体都化为了长串的续影。

在他身后,拥挤在甬道中的士兵,有些被续影挤开,有些被续影撞倒。

零乱的脚步,踏碎了倒地的肉躯,踩入了灰蓝的石面。

留下的两串脚印,被血覆没。

脚印延伸至甬道口。

余若退到了甬道口。

单膝跪地,以右手握拳撑地,余若抬起头,视线扫过留在地上的两排血印。

扫过血印旁的残躯。

寒如冰凝的视线,注视着甬道尽头,竖垂着手的彭庸。

注视着彭庸身后,已经站好的士兵。

跟随余若冲入甬道,围绕着余若护卫他厮杀的士兵,全都死毙。

被余若身影挤在了甬道两旁的士兵,大部分倒在了同伴手中兵器上。

幸运活下来的人,也已经没有了继xù

战斗下去的胆气。

一脸惨白的彭庸抬起双手,看着手上焦黑的皮肤,无奈的笑了笑,道:“看来还是无法杀掉你啊。”

他说的很轻。

跪在甬道口处的余若,却听的很清楚。

因此,余若笑了。

污黑的血从他的嘴中留出,但那双弯成月牙的双眼已将他内心中的狂喜毫不掩饰的暴露了出来。

“呃……”捂着胸口,余若弓起身,一条血线从他张开的嘴中涌出,落在了地上。

落进了被巨力挤裂的裂缝中。

守卫在甬道外的士兵,将余若围住。

两名百人队队长将余若搀扶了起来。

披头散发的余若抬起头,向着高空中的烈阳长呼了一口气。

然后,余若用断断续续的语调,以阴寒刺骨蕴含着无限恨意的语气,道:“不,惜,代,价,一,个,不留。”

余若话音落下,却没人冲进甬道。

围着余若的士兵,全身颤抖的拿着手中兵器,看着甬道内破裂的岩壁,看着岩壁上沁血的裂缝,看着甬道中躺地的死躯。

看着甬道中站着的人。

他们簇拥着余若,萎缩着,战栗着,惧怕着。

直到他们的耳边再次传来了余若的声音。

“杀敌将者,升三级,我将劝说主上,给其封地,可庇佑他的子孙。”

“杀敌一兵者,赐玉牌,终身无税。”

短短的两句话,激起了无数人的杀心。

使得这些士兵再无畏惧之意。

沉默片刻后,一个手持长戟,双眸赤红的士兵,大喝一声,首先冲进了甬道。

在他的带动下,更多的士兵冲入了甬道。

无数的士兵冲入了甬道。

最后,平台上所有的士兵都向着甬道冲去。

可当冲入甬道,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拿起手中的长戟,正要向他的敌人刺去时。

当彭庸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士兵,焦黑发臭的手掌间重新出现炙热的光芒时。

一道悠长嘹远,短促刺耳的长笛声,从城墙下方传来。

从连绵驻地的大营中传来。

从大营的后方传来。

被三名士兵搀扶着的余若,脸上的笑容凝固,他震惊的向后望去。

余若看到了数道黑烟。

黑烟从营中升起,化为数条黑线。

陈甫的士兵几乎全出。

营地各部的士兵,做好了攻城的准bèi

,集结在了操场上,没有接到陈甫命令的他们,面对突发的情况不知所措。

不知敌人有多少,不知敌人是谁,不知敌人在那里。

大营中囤积着军械,弓矢,和大量的粮草。

于是,当黑烟升起时,恐慌开始在营中蔓延。

眼见于此,陈甫立kè

跳下辇车,骑上黑马,带着一万人向着营地赶去。

塔堡上,被士兵们扶到城墙边的余若,看着城墙下绘画“陈”字的大旌向着营地移动。

看着大旗下的一万士兵,看着骑马立在士兵前方的陈甫。

余若脸色变的苍白起来。

在他身后,被士兵围住的甬道中,彭庸双腿交叉坐在了石地上,眼眶微湿的凝视着远处的甬道口。

第六十章 冲阵

陈甫带领的一万士兵尚没回到营地。

一千名士兵突然从营地中冲出。

被千名士兵围住的刘力,从营地中冲出。

千旗猎猎,万军阵中,一身金漆甲胄的陈甫,抬头眺望。

他看到了向着自己冲来,队形凌乱的士兵。

他看到了不同于己方涂黑漆板甲的千余连锁银甲。

他看到了银甲上,用甲片拼凑成的蛮虎头型。

大惊之下,陈甫拉起了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刺耳嘶鸣。

在人立而起的骏马上,陈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指着冲来的士兵。

一万的士兵,在怒吼声中,冲过了陈甫的身旁。

如惊涛卷岸般,一万的士兵,化为巨大的黑色浪潮漫过了只有千余的士兵。

下一刻,在塔堡上面露紧张神色的余若和万军阵中面色稍缓的陈甫,以及所有可以观察到整个战场上的人。

都看到了青光。

青光在厮杀的战场上绽放。

很多士兵都被风撕扯着卷上了天空,锋利的元气变成了无数把利刃,在风中切碎了无数黑色的甲胄,斩开了无数脆弱的肉体。

斩碎了无数的人。

鲜血四溢,碎肉乱飞。

血在空中四散,随着元气肆散的冰寒,将血中的碎渣冻成了无数的颗粒。

血粒飘落到了地上,青光透过了血雾。

刘力站在青光中,青色的豪芒犹如明焰一般,凝结在刘力的身旁。

手中拿着长剑,刘力抬腿向前迈出一步,一步数十丈。

连迈三步,刘力手握长剑挥劈了三次。

每挥动一次,在刘力身边,已经黯淡了的青光就会重新绽放。

青光不曾消失,无数士兵在刘力行进的路上被卷上了天空。

碎肉,鲜血,烂甲,断肢,在一路上蔓延。

直到,刘力走出了厮杀的战场。

走到了陈甫的身前。

走到了黑色骏马的身前。

无数穿甲持器的士兵,都没能阻其片刻。

长剑上挑,斜切向上。

长剑划过了战马的脖颈,青光速敛,凝于剑身。

刘力松开了手中的剑柄,一道青光斜切向了马上的陈甫。

心中惊骇,面带震撼的陈甫,迎着驶来的青光,单手用力一撑,借力于光滑下坠的马背,向着后方跃起。

青光劈飞了陈甫的头盔。

劈散了陈甫的发髻。

劈断了一大缕黑发。

双眼中的神色冰冷,刘力手一挥,长剑回到了他的手上。

刘力再次将长剑甩出。

他将剑甩向了尚在空中,正在下坠的陈甫。

青色豪光萦绕着剑身,刺目光辉转瞬就到了陈甫的身前。

陈甫在匆忙中,抬起手中的长剑,用剑身挡向了青光。

伴随着清脆的鸣声,剑身在青光中碎裂。

青光微微一顿,继xù

前进,陈甫收回双手,用绽放出褐黄色辉芒的手掌夹住了剑形的青光。

“咻!”

青光逸散,陈甫的双手被散光震开。

一柄长剑从逸散的青光中冲出,刺在了陈甫的胸膛上。

长剑刺穿了涂金漆的甲胄,刺在了萦绕着土黄色光芒的肌肤上。

长剑刺进了陈甫的胸膛,却没有刺穿陈甫的身体。

一寸长的剑尖埋在了陈甫的皮肤中。

青光已散,元气不存。

但仅仅携带着刘力肉体力量的长剑,依然可以切金断玉。

“蓬!”

这股巨力化成了突生的飓风,卷起了陈甫的身体。

将他身不由己的吹在空中。

长剑斜插进了土里,陈甫落到了距离长剑十米远的地上。

一条血线出现在了十米的地面上。

陈甫捂着胸口,单膝跪在血线的末端。

血线的末端,有一大滩血。

陈甫跪在大滩血前。

在他扭曲着的脸庞上,圆瞪着露出恐惧神色的透亮双眸,紧张的注视着已经走到插地的长剑旁,伸手握住剑柄的刘力。

刘力拔出了剑,抬起剑身,竖举到了自己的眼前。

青芒覆盖在他的脸上,寒霜凝结于他的脸颊。

犹如来自无底深渊,沁透皮肤的冰冷早已冻住了他的脏腑。

寒如死水的气息从他的双眼中流出。

寒息冻住了剑尖上的殷红。

所以,昂着头的刘力,雪白的脸上露出了如鲜花般的灿烂微笑。

“今日,你死。”

张口中,寒气四溢,欣喜的口气中透露出的是最终的解脱,是得偿所愿的悯然。

刘力的话落到了陈甫的耳中。

陈甫苍白的脸庞,因为极大的恐惧。

顿时面无人色。

同时,在塔堡上,站在城墙边,一直观察着战场的余若,双手哆嗦着伸入胸前板甲的夹层。

就在刘力话音落下,一步十米的来到陈甫的面前时。

就在面对着站在身前,举剑将劈的刘力,面色苍白的陈甫,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时。

就在通往塔堡内部的甬道中,双手散发出红光,一脸急切的彭庸奋力跑到了甬道口时。

余若从衣甲深处摸出了红色的玉牌。

平滑碧绿的玉上,用搅动起红色朱砂的细笔,绘着无数的条纹。

条纹组成了一个莲荷的形状。

“上师,救救少主吧!”

余若抬起头,伸直了脖子朝着天空,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闻言,刚刚跑出甬道,挥掌击杀了数个士兵的彭庸,脸上立kè

布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彭庸向着墙角望去,向着余若望去。

向着天空望去。

青光从余若的手掌中绽放,绘有符文的玉石,在青光中变成粉末。

无垠皓蓝的苍穹中,白净似雪的白云间,响起了一道撕裂般的巨响。

一道贯通天地的青痕,在苍穹下闪逝。

手中的剑刃即将砍到陈甫的头颅时,刘力就感到手中一松。

绕凝着剑身的青光,连同剑身,在自天地间来的另一道青光中,碎散成了无数细如软沙的颗粒。

沙粒落到了陈甫的发间,打在了陈甫的脸上。

于是,那张铺满银灰的苍白脸庞上,出现了无限的欣喜。

陈甫大笑着,向着身前的刘力打出了一掌。

这一掌打在了刘力的胸口上,打裂了银色泛青的甲片。

刘力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双脚的脚掌陷入了土中。

然后,他继xù

站在原地。

“什么!”陈甫惊呼出声,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打出去的手掌。

看着遍布着手掌的霜雪。

第六十一章 泣血

陈甫的手掌陷入了刘力的胸膛。

严寒的冰雪裹住了陈甫的手掌。

感到渐失知觉的右手,感受着扩散到肩膀上,让肌肤渐趋麻木的冰冷和剧痛。

面色大变的陈甫,用力的想要抽回手掌,但那陷入刘力胸膛的手掌,却如同老树生根一般,仍凭陈甫用尽全力,依然难以挪动。

手掌上的肌肤与冰冷的胸膛已经被寒冻的雪花牢牢地粘结并合。

成为了一个无法分离的整体。

刘力低下头,僵硬的脖颈在弯曲中,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看了看陷入胸膛的手掌,看了看从手掌周围溢出,在胸膛上凝结成黑冰的血。

刘力紧蹙着眉抬起了头,寒气从他的双眼中流出。

寒气如冰,落在了陈甫的脸上。

停在了布满那张英俊脸庞的细沙上。

愤nù

与悲悯的神情,爬上了满是褶皱的脸庞。

于是,刘力扭动着僵硬的左臂,挥拳打向了陈甫的脑袋。

那被寒冰冻住,坚硬如硬石的手臂,携带着劲风,化为一道虚影。

陈甫面色凝重,极力的朝后仰起了身子。

已经被冰寒冻死,越发沉重的左手,在移动中,略略下沉。

拳头的轨迹改变了。

拳头落在了陈甫的胸口上。

“咚!”

陈甫大吐了一口血,向后飞起。

在他胸口上,出现了一个拳印,那在元气的运转下,原本已经迸合的剑痕,也再次开裂。

他飞了数米,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然后,血喷涌而出,陈甫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嚎,一边握住了喷血的右臂。

那覆着霜雪,被冻住的右手手掌,仍凝固在刘力的胸膛中。

血流如注,惨嚎刺耳。

围杀千人的万余士兵,以及固守塔下的数万士兵,在惨嚎声中,步兵调转武器,骑兵扭转马躯。

无数士兵,冲向了浑身已经覆起厚冰的刘力。

双眸中露出悲意,面色煞白,脸颊上雪冰突显的刘力,面对着从四面涌来的士兵,略微低头,抬起了握剑的右手。

他看了看细缝间,连接着手掌与剑柄的层冰。

看了看尚有三分之一,遍布裂痕的剑身。

然后,他费力的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如白驹过隙的云朵间,碧染的湛蓝无边无垠。

被寒冷凝固,而失去神采的双眼,如同两汪死水。

苍白如雪的头发在脑后散开,刘力用无神的双眼,凝望着无垠的苍穹。

冰霜沁出了刘力的周身,柔软的肌肤,灵活的关节,已经被寒冰禁锢。

刘力张开口,发出了扪心的质问。

“为什么?”

刘力的面庞上裹着寒冰,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却与平常囧异。

他的语气很平静,如同他那无神的双眼。

如同死水。

“你们明明高不可攀,却将手从明净无尘伸向了低秽污杂。”

在如死水般的语气中,两道异彩突然出现在了刘力的双眼中。

如同两团火焰。

那两汪原本寂廖静然的死水,在火焰中燃烧了起来。

“却不知,当你们伸出手时,受万人敬仰的你们,也只是可以打落的兽鸟罢了。”

握着断剑的右手,开始扭转,僵硬的关节处,发出了阵阵沙哑的“吱呀”声。

“砰砰!”

覆在手臂上的冰层破裂了,鲜红的肌肉从裂缝中透出。

肌肉盘虬突兀,如蛇。

刘力望着天空,双眼中,犹如实质的火焰迅速熄灭。

燃烧中的眼眸再次变成了死水。

寒气浸入了他的双眼。

他已经看不见了。

当冲在最前面,拿着长槊的骑兵,冲到了刘力的身前时。

刘力向着天空,挥出了右手。

挥出了断剑。

断剑破空而去,化为一道残影。

刘力的右手,手掌连同臂膀,也都化为了一道残影,跟着断剑,破空而去。

断裂的臂膀处,鲜红的血肉间,留着凝成冰的黑血。

扬头朝上,那双没有视力的双眼,仍向着天空。

却对响在耳畔的马蹄声,罔若未闻。

尖锐的槊尖刺中了刘力的躯体。

长槊破开了裹身的冰层,刺入了刘力的肉躯。

刺入了刘力体内的阴寒。

于是,凝固于刘力体内的寒气,顺着槊杆,奔涌而出。

烂肉入骨的寒气,很快泛上了骑兵的手臂。

在骑兵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之时,在空气中析出的雪冰就将其覆住了。

骑兵连人带马,都被裹在了冰层中。

刘力微微向后倾斜了一些,身后又有一名骑兵冲至。

一柄长矛刺入了刘力的体内。

又有一名骑兵被冰雪覆裹。

十名骑兵冲到了刘力的身边,十柄武器刺入了刘力的身体。

十名骑兵都被冰雪覆裹。

寒气绵延到了地面,冰雪覆盖了地面。

五十个士兵冲至裹着骑兵的冰层旁,他们接触了冰层。

他们也被冰层裹住了。

寒气四溢。

冰雪绵延了周围九里的地面,紧随而至的三百名士兵,变成了三百个冰雕。

冲来的士兵,围着被冰封的地面,在惊呼声中,刹住了脚步。

塔堡上,彭庸眼含热泪,凝望着刺向天空的断剑,凝望着握着剑柄的残臂,嚎啕出声。

“不!!!”

手掌间刺目的红光烁出,不顾身边手拿兵器,正要攻向自己的士兵,不顾半空中如蝗的箭矢。

他,不顾一切的向着城墙奔去。

一枚流矢插入了右臂,一把长刀划过后背,两道腥红的伤口中,流出了血。

彭庸浑然未觉般的向着前方挥掌。

每一掌,彭庸便进一步。

每一步,便是一米。

每进一米,彭庸的身上,就会多出两道伤口。

最后,全是窟窿的盔甲,勉勉强强的挂在了肩膀上,全身布满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的彭庸,终于冲到了城墙边。

余若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早已向着旁边退开,但他们与彭庸的距离,也只有三米。

于是,余若左手紧抓着身旁士兵的肩膀,挺直了腰杆。

他的右手中,闪烁出了与之前相比,明显黯淡许多的青光。

看着离自己不远,浑身浴血的背影,余若在紧张之余,心中却突然泛出了无限的欢喜。

于是,不顾体内仍重的伤势,丢开了心中那一抹的紧张与不安的余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蝇虫之鸣

蕴满着得yì

的笑声,回荡在彭庸的耳畔。

彭庸站在城墙上,望了望塔堡下的战场。

林立的黑甲中,一片雪白的冰地中,伫立着三百座冰雕。

冰雕环绕之中,身体被数十把兵器贯穿的刘力,被厚冰绕成了一座冰丘。

转过身,彭庸面朝着笑声发出的方向。

布满血丝的双眸,将视线透过了聚集在身前,面色紧张的握着兵器的士兵。

停在了尤自大笑的脸庞上。

停在了余若的脸上。

从塔堡上的兵群中,朝着城墙,射来了箭矢。

箭矢还很稀疏,还有许多弓兵,没来的及掉转箭头。

朝着飞来的箭矢,彭庸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然后,他向着余若,用对方听得到的声音,道:“以前,真对不起。”

说完,彭庸起脚一跃,跳下了城墙。

笑声立止。

零星的箭矢,飞出了城墙。

彭庸紧贴着城墙向着城下落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和拼有蛮虎图形的银甲上,淡淡的红光构成了一道稀薄的障幕。

双脚落在地面上,脚掌陷入了土里,彭庸身子一斜,弯曲着膝盖,左手的臂膀斜横在了身体的前面。

向着雪地的方向,双脚用力跃起,他脚下的地面开裂。

裂痕纵横,如同龟甲。

彭庸身化虚影,冲入万军之中。

于是,红色如焰的元气,开始在黑甲林中散放。

彭庸不断的突击着,炙热的元气混合着巨大的掌力,击飞了无数挡路的肉躯。

无数的兵器,落在彭庸丝毫没有设防的身体上。

流矢,剑刃,朴刀。

长戟,长槊,长矛,长枪。

均在彭庸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许多伤痕,隐现皮下的白骨。

然而,在这些伤痕处,却没有血流出。

行进中,脸上露出急切神色的彭庸,双手的五指内握,呈爪状。

爪中红光流转。

双爪不断内握互结,从内握处的虚空中,有虎啸传出。

虚淡的虎脸,在彭庸每一掌之前浮现。

虎脸狰狞,虎啸不断。

红虎不停的前进着。

彭庸不停的前进着。

终于,彭庸挡开一杆刺向自己的长矛,狰狞的虎脸穿透了最后一名挡在他面前的士兵。

彭庸,站到了冰地前。

微一立足,他那淡然的身影,就变的凝实。

踏步向前,彭庸走了进去。

穿过无数的冰雕之侧,彭庸来到了被冰雕环绕的冰丘前。

看着身前隆起的冰丘。

看着冰丘中熟悉的身影。

看着无数柄插入冰丘,铺满寒雪的长杆。

热泪盈满了眼眶,彭庸在内心喷涌的悲伤中,存留在体内的元气,开始沿着特定的脉络流转。

血从他那布满全身的伤口中流出。

刺骨的寒气从他的双腿的脚掌中渗入。

彭庸跪倒在地,无数的血滴到了地上。

血滴落在了冰上。

血开始燃烧。

红色的幕障由彭庸的身体向着四周扩散,幕障盖住了整个冰地。

“放箭!”

冰地外,弓将们下达着命令。

一阵箭雨飞出,箭雨落在了红色的幕障上。

犹如落在了铁门上。

“叮,叮,叮……!”

清脆如针尖落地的声音,不断从幕障上传来。

无数流矢在红幕上断折,箭杆铺在地上。

无数鸟羽飘飞在空中。

红色的幕中,火在血上,血在冰上。

冰在高温下,开始融裂。

潺潺的流水打着涡旋,从冰层的裂缝中流出。

流水推开了地上的箭杆,乌黑的鸟羽落在流水上。

鸟羽漂浮在了水面

血在水中扩散,火在血中扩散。

血溶于水,火也溶于水。

蒸腾的浓烟升上了天空。

烈火在红幕中扩散,刺骨的寒气,被灼烤成了流水。

彭庸跪在地上,抱着刘力的尸体。

火焰顺着鲜血爬上了他的身体,他却一动不动。

穹高的天中,一道刺目的青光透过白云,伴随着一道雷响。

一只没有手掌,护甲粉裂的断臂,从天上落下。

零星的冰雪,夹杂着细小的碎渣,从天上落下。

红幕中,火焰爬满了彭庸的身躯。

由元气构成的幕障,消失了。

没有气幕的阻挡,无数的箭矢落进了水中。

无数的箭矢插在了停在水中,正在燃烧的尸体上。

箭矢如雨,密集无隙。

尸体上的火焰,最终被扑灭。

流淌在地上的水,浸透进了土里。

唯留一地漆黑的鸟羽,和三百零二具插满箭矢的尸体。

在零星的雪中。

草云郡内,最为雄伟宽阔的尖顶阁楼之旁,有一座道观。

道观的屋顶用稻草铺展,稻草被草绳系紧。

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片金黄。

道观内的大殿中,一块青色的巨石上,放着手持莲蓬的道人石像。

石像前有贡桌,桌上除了贡品外,还有一个小巧的香鼎。

鼎中插着很多杆香。

有些香已经燃尽,在积底的白色香灰上,留下了一小撮木杆。

有些香正在燃烧。

袅袅的轻烟从燃有火点的香头处升起。

一名身穿背后绘有阴阳鱼图案,纯蓝色的道袍,双手捧着三根一尺长香的青年道人,正站在贡桌前。

道人的脑袋上结着向右的突出发髻,一只如同翡翠般碧绿的龙形发簪,斜插在发髻上。

道人闭着眼,如同凝脂般洁白的皮肤上,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一阵风,涌进了大殿。

风掀起了蓝色道袍的一角。

风持续的吹拂,让道袍上形成了一道道延展的浪纹。

道人睁开了双眼,他抖了抖双手。

于是,双手捧着的长香顶端,在风中出现了火光。

渺渺的烟雾升起。

道人向着石像躬身一拜,向前走了几步,将燃着的长香插在了香鼎中。

插好长香后,道人躬着身,退到了道殿的门口。

一名身穿纯白,背后同样绘有阴阳鱼图案道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外。

中年男人双手捧着一个玉盒,披散着头发,立在门柱边。

玉盒色如羊脂,白而无瑕。

青年道人重新挺起腰杆,转过身。

他面朝着大门,双眼直视着前方。

脸颊上胡须茂密的中年男人躬身一拜,双手将玉盒捧向了脸孔明显幼嫩许多的青年道人,道:“师兄。”

青年男人轻点颔首,面色略带倨傲的向着天空,伸直了右手。

他摊开了右手的手掌。

一道青光由天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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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出山

青光很淡,几乎不可察。

青光冲进了大殿。

青光停在了青年道人的手掌上。

光芒淡去,一柄短剑停在半空中。

蓝色剑柄外,长只半尺,宽至手掌的青色剑身上,绘有无数褐色的条纹。

条纹间纵横交错,相互隔着固定大小的空格。

在一些空格中,沾着一点雪白。

那是白色的冰渣。

青年道人皱起了眉头,那无瑕的脸庞上,如墨的细眉间,突出了川字的纹路。

于是,在他右手的手掌处,涌出了青芒。

青色的元气如同火焰般,烘烤着沾着雪点的剑身。

火焰烘烤着雪点。

雪点化成了水。

赤红的符文从短剑的剑身上浮出,白色的光蚕包裹住了短剑。

短剑变成了木针。

细小的木针随着水滴,落到了道人的手掌中。

道人皱着的眉头刚刚舒展,逼人的寒意就由水滴传到了掌心。

于是,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在了一起。

寒意很快就消失了,道人皱眉思考了一会。

最后摇了摇头,将木针收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收好木针后,道人才转过头,望向了站在门外,一直等候着的中年男子,面色淡然的道:“回生果,就在这个盒子中吗?”

“禀师叔,回生果在玉盒中已存放了三个月,可以食用了。”

“呵呵,百年开花,百年结果,食一果就可增二十年修为。”

青年道人俊美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激动的神彩,他笑了起来。

“这样的地宝,竟能让陈云峰找到,这万里疆域,也该以他为主。”

青年道人激动的伸出手,打开了中年男人捧起的玉盒。

一颗晶莹圆润,有苹果般大小,如装它的玉盒一般纯白的果子,静静的躺在一张淡绿的娟布上。

果子放在盒中。

绚丽的光彩从果体上散洒而出,随之播洒的还有诱人的甜香。

青年道人咽着吐沫,将装有果子的玉盒抓到了手中。

他将玉盒拿到了自己的身前,深吸了口气后,关上了盒子。

“你去回禀师伯,他们已经用了玉符牌。”

青年道人转过头,重新看向了中年道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倨傲。

“离开时关闭道观,我要闭关。”

眼看着青年道人将玉盒拿去,中年道人左眼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收缩了一下。

然后,迅速回复常态的中年道人,低下头,恭敬地道:“遵命。”

青年道人转身蹲下,将玉盒放到了地上。

中年道人挺起腰杆,看了看青年道人的背影,看了看放到地上的玉盒,转身离开了。

草云郡西方,在湛蓝的苍穹下,灿烂的阳光中。

一群人,走在了险巨的雪峰。

一头牦牛,扬起牛头,发出嘹亮的嚎叫。

围绕着牦牛脖子的蓬松鬓毛,随着牛身的前进,在空气中轻微的抖动着。

鬓毛朝上,细如毛发,尖如利针。

在阳光下呈褐红色的牛背,宽大且平坦。

刘恒斜坐在牛背上,红色的戟杆横放在膝盖上。

在戟杆上,绘有红色的符纹。

在红色的符纹间,遍布着斑驳的裂痕。

双手的手掌轻轻抚在戟杆上。

双眼盯着戟杆,刘恒的眼神柔和,目光似水。

一阵风从山顶吹下,风吹过山脚。

风吹动了刘恒身后背甲边的袍角,吹动了刘海额头前的碎发。

风从山顶雪堆上刮过。

风从山林树海中拂过。

风中带着寒意。

风中留着叶枝声。

刘恒抬起头,面露疑惑的沉默了片刻,就在风中闭上了双眼。

枝叶相互的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好像父母对孩童的呲语。

被吹动的袍角下,传来微痒的触感。

就好像情人对挚爱的轻抚。

于是,热泪从刘恒的眼中流出。

两行泪滑过了刘恒的脸颊。

刘恒睁开双眼,用右手的手指擦过脸颊。

看着沾在手指上的水珠。

脸上疑惑之色更浓的刘恒,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看着湛蓝无垠的苍穹,刘恒心中莫名的泛起伤痛。

最后,他不顾旁人的惊异,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用手掌抚住额头,刘恒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是眼里进沙子了吗?”

一道浑厚沙哑却充满着疑惑意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徒步走在刘恒之前的男人,转过头望着不停流涕的刘恒。

茂密环脸,如针状突出的络腮胡子,蓬起散乱的头发,铜色无皱的皮肤,配上菱角分明的国字脸庞和高隆坚挺的鼻梁,和一双明亮的眸子。

那双眸子很明亮,在其中没有任何的色彩。

没有任何的杂质。

但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洁净的东西,所有在那双无尘的眼眸中,刘恒的身影就如同落入湖面的巨石,很自然的泛起了涟漓。

有些不屑,又有些担忧的神情在涟漓中表露无遗。

男人双手在裹身的虎皮上擦了擦,咧嘴笑了笑,道:“好端端的,你哭个什么劲?”

“没什么,是眼里进了沙子。”

刘恒笑了笑,抬起手,一边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停止抽泣着道:“呵呵,谢谢关心了,蚩叔。”

“没什么,不用这么讲理。”闻言,男人皱了皱眉头,双手摸着后脑勺,大大咧咧的道:“还有,你别看我长成这样,我可比你小,你以后就和他们一样,直接叫我蚩酋吧。”

“哦,兄弟贵庚?”

“二十。”

看着蚩酋下巴上续至胸口的胡须,刘恒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几不可见的淡青绒毛,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昨天出山时,那在山道上送行人群中,给你扛行李的小孩,是你的弟弟吗?”

“不是。”蚩酋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疑惑,那双明亮洁净的眼眸中却露出了一丝温暖。

“那是我儿子。”

“……”刘恒眼角抽了抽,无言片刻后,拱起手答道:“不愧是令郎,真是孔武有力,有乃父之风。”

闻言,蚩酋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从地上一跃,就跳到了牦牛宽阔的背上。

然后,他径直坐到了刘恒的身旁。

“说起我那儿子啊,你不知dào

,我跟你讲……”

“……”

第六十四章 镇外

距离草云郡三百二十五里之地,有一座胤水镇。

三百余座离地扩建的草屋,数十道袅袅升空的炊烟。

围绕草屋的三百余亩旱田中,一片翠绿。

在田亩中,生长杂乱的秧苗间,有野生的杂草。

大部分的旱田中,杂草都很稀少。

但外围的旱田中,秧苗却很稀少。

清晨,灰暗的天空中,有稀疏的雨。

雨水落到外围的旱田中,杂草的草叶趴伏在了湿润的泥土里。

脏黑的泥水,散流在细叶上。

草鞋踩在了旱田中,泥水便漫至鞋面,顺道淹没了草鞋主人裸露在空气中的脚指。

石脑将手中的猎叉倒插在了土里,他弯下腰,双手朝地上一捧,撅起了些泥水。

浑浊的泥水在他的手中,变得不再那么浑浊。

石脑埋下脑袋,张开嘴在手掌间吸了一口,再将水吐了出去。

擦了擦泛黑的嘴唇,石脑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周围。

三十个人站在他的身旁,他们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今年是个好年啊。”

不顾密集雨滴所带来的寒意,站在离石脑不远的地方,扬起头望着天空的老王,一脸的享shòu



就在石脑等人的身后,围绕旱田的一条水泊中,妇女们聚集在潺潺的流水旁。

滚滚的黑烟从水旁升起,年迈的老妪隔着缠起的厚布,端起了坐在火上,土黄色的瓷盅。

旁边一名年轻的女人端来了用水煮过的瓷碗,老妪揭开了盅盖,白色的蒸汽从盅中飘出。

苦涩泛香的草药味道,随着蒸汽扩散在空气中。

老妪将药汁倒在了瓷碗中,年轻的女人捧着瓷碗,快步的离开了水泊旁。

距离水泊不远的地方,有很多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背着行李,全部都蓬头垢面。

人群中没有牲畜,但却有一辆马车。

人群围绕着马车。

马车不大,车厢上却盖着厚布。

灰蓝的厚布上,在中间处,打着三个脸盆大小的红色布丁。

厚布伸出了车厢,在车厢外延展出了很大一片的面积。

裹着铁的六个车轮,有一小半都陷入了土里。

在马车行进的路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凹痕。

牵马的位置处,十根套马的绳套,拴在十个男人前胸处。

马车停在原地,十个男人围绕着马车席地而坐。

他们没有拿开落至腰间的绳套,他们的胸口延伸至肩膀的位置上,俱都有一条露出血丝的红色纹痕。

即使有着代步的马车,车厢里的东西,也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但他们却一点都不懊恼,时不时投向马车的目光中,也蕴含着喜悦与敬慕。

巡弋着车身,满含着喜悦与敬慕的目光,会落在车厢上,也会徘徊在车厢前。

马车上,车厢前,原本驱马人的位置上,绑着七根竹竿。

竹竿相互间用麻绳捆绑着,竖立在天空上的一端,拴连着数张交叠的厚布。

厚布下,有根身上裹着棉被,横躺在车沿的木板上。

些许雨滴透过了盖着马车前,搭在竹竿上的厚布。

雨滴打湿了有根的脸颊,他将右手从棉被下伸出。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股药香传到了他的鼻端。

有根撑着车沿,坐了起来。

女人端着药,来到了车前。

接过女人手中的药,有根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药碗。

闭着眼睛,仰头一口喝干了药液后,有根将碗递回了女人的手中。

“劳烦你,告sù

张婆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嗯。”女人低下头,畏惧的低着身子,朝后小退了一步,有些结巴的道:“好,好,好的。”

有根点了点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棉被。

转动着身子,有根将双脚伸出了车沿。

等女子端着碗离去后,有根伸长着脖子,将脑袋伸出了车沿。

小雨逐渐细密,天上的雨云汇聚。

阴暗的天空下,淡黯的光线随着雨水落到了依旧焦黑的脸庞上。

纵横交错,呈黑红色的疤结遍布在他的脸上。

有根,已经被毁容了。

“唉!”叹着气,有根将身子靠在了车厢的横栏上,脸色有些绝望。

他将左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目光仔细的观察着左手,观察着从小臂处朝上,完好的每一寸皮肤。

最后,有根的目光停在了左手的手背上。

剑形的图案上,沾染着些许的雨水。

剑的影子在水中,不仅没有模糊,反而因为水光的折射,变的更加显眼,更加真实。

看着剑影,有根沉默了片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婀娜的倩影。

刚闻完药味的鼻端,似乎从眼前随意飘散的白发中,嗅到了那一阵超脱世外的清香。

于是,有根笑了笑,将脸凑了上去。

下巴贴在了左手的手背上,嘴唇接触着剑形的图案。

有根闭着眼睛,在手背上停顿了良久,才分开。

他睁开双眼之时,看到了手背上的绯红色。

然后,绯红变成了深红。

剧烈的灼痛,从剑形图案上迅速延展至了整个手臂。

有根嘴角抽搐起来,稀开的嘴唇中,两排白牙紧紧的咬合着。

布满鲜红疤痕的焦黑脸庞上,却露出激动的神色,他用兴奋的口气,道:“果然,果然是你!”

泪水从眼眶中滑出,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左手的手背上。

“原来,我并不是孤独一个人。”

灼痛渐渐缓解,有根的肩膀却开始抽动,扭曲的脸庞上,双眸中露出的却是欣喜。

“谢谢你,虽然还不知dào

你的名字。”

疼痛消失了,手背上的深红再次变成了绯红。

有根放下了左手,用右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有根赤着脚,跳下了马车。

不顾漫上脚面的黑泥与污水,不顾泥水中的杂质,有根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围绕着马车的十个男人站起了身子,目露震惊的注视着离开马车的有根。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离开马车的有根,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有根却对此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向前走着,自顾自的巡视着周围的环境。

走了十几步,他才看到了一个熟人。

于是,他红着眼睛,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向着愣神的剥羽招了招,唤道:“过来!”

第六十五章 养人

细雨连绵,持续了一天一夜。

胤水镇的镇长,带着十个人,在细密的雨水中,揭开了马车上的厚布。

看着马车的车厢中,因失水收缩而变得干扁畸形的躯体。

看着躯体上,遍布着突起的褶纹,和如墨汁般纯黑的皮肤。

看着夹住躯体上,表面油渍已经干涸的巨大龟壳。

看着躯体头顶的位置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形肉体。

看着人体背上,心脏位置上,那处在厚布下的阴影中,呈现的那一片黑暗,与黑暗周边的褐红。

雨水顺着笠帽的边沿落下,沾湿了掀起厚布的手腕,和手腕上的袖布。

老人如卧蚕的眉毛,随着他的全身,都不可抑止的颤抖着。

只是一瞬间,汗水混合着些许透衣的雨水,就打湿了老人的全身。

“怎么样?老龚,我没骗你吧?”

“呵呵。”

姓龚的老人干笑两声,抬起右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他双眼中流露出恐慌的神色,语气不自然的回道:“我再看看,再看看。”

老人满是汗渍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手去,摸向了龟精头上的人体。

干瘦如柴手掌上,布满褶皱宛如鸡皮的皮肤,接触到了肉体的胸口处,接触到了那一片漆黑。

感觉着手掌下的虚无,老人抿了抿嘴,将手伸了回来,并放下了手中的厚布。

接着,老人静默了片刻,才瞪大了双眼,转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了立在身旁,脸色有些不愉的老王。

“这,这,真,真是你们捡到的?”

老人的舌头打着结,憋红了脸,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还,还能咋的,就,就是路上捡的。”

“你,你学我干嘛?”

“谁,谁,谁他妈学你了!这个,就是路上捡的!”迎着厚眉下那两道疑惑的目光,同样被憋的满脸红透的老王,声厉色变地吼了起来。

“嗯~。”老人再次抿起了嘴,撇过头,再次看了看马车上的厚布。

“我说老龚,你可不要不识货,有了这玩意,别的不说,几年的税粮与供奉,肯定是免得了的,要不要,给句话。”

看着身前沉默不语的老人,为了掩盖脸上的惊慌,心虚的老王故yì

催促了起来。

然后,老王又用平常的语气,以商量的口吻,道:“你不要看我们人多,我们都有一把子力qì

,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自给自足,到时你的镇子,不也可以发展壮大吗?”

“我不是不答yīng

。”

老龚转回头,看着老王,长满斑纹的脸上,纠结的皱纹紧紧皱在了一起。

“但你要跟我说实话,这个,真是你们捡的?”

“这个,这个!就,是,我,们,捡,到,的!”

嘶哑的声音,在雨中传递着,在远方不知名的深处,响起了连串的回音。

老王耸拉着肩膀,一边喘息着,一边道:“这回,你总信了吧。”

看着不停喘息着的老王,老龚脸上平静无波,口气也是平淡无奇,道:“我不信。”

然后,不理即将爆fā

的老王,老龚转过身面对着放置龟尸的马车,自顾自的道:“老王,今年的收成不比往年,即便是加上准bèi

的贡粮,这么多人,也只够一月嚼食的。”

“能维持三个月吗?”

一道声音从老王的身后传来,老龚一愣,扬起脖子向老王的身后望去。

边沿宽大的笠帽下的阴影遮住了疤痕遍布的焦黑脸庞,周身披着厚厚蓑衣的有根,用左手压了压帽沿,道:“即使一天一顿也好,饿不死就行。”

“这位兄弟是?”

“他,他,他,他是,他是。”

老王转过头,神色失措的望着有根,舌头再次打上了结。

“我,是治安官。”

不远处,同样顶着宽大笠帽的石脑,瞪大了双眼。

然后,在周围同伴的憋嘴嬉笑中,石脑一脸委屈的望向了有根。

浑然未觉哀怨的石脑,有根走了几步,走到了与老王齐肩的位置上。

“三个月,可以维持吗?”

“这个……”老龚侧着头,疑惑的看向老王的脸庞。

老王疯狂的点着头,如同小鸡啄米。

老龚先是微愣,后对着有根正色道:“即使一天一顿,天天食水粥,最多也只能维持两月。”

“加上周边的走兽,河溪中的鱼虾,树上的鸟蛇,即使是数万人,也可以维持三个月吧?”

闻言,老龚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后,道:“这个,应该可以吧。”

“这个东西,已有了人形,除了免除粮税外,就没有其它赏赐吗?”

“应该有吧。”

“用其兑粮,行吗?”

“这个……”老龚低头细思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不能吧,西边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有两百里,而且他们也要提供税粮,那里有多余的粮食。”

有根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默思了片刻,道:“镇长,我们来自草云郡,平常都已经商为生,都是买卖人。”

闻言,周边的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有根,只有身为一镇之长的老龚,陷入了沉思。

“你的意思是?”

“草云郡可能已经毁了,其内的物品,大部分都在我们手中。”

褐色的眼眸向着身侧扫去,靠着余光,有根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蓑衣不多,很多人都没有避雨的工具。

男人们采集了宽大的叶子,女人们撑起叶子,将叶子盖在了小孩与老人的头顶。

寒冷的雨水,在贴身的衣服上聚集。

流水潺潺,顺袖而淌。

有根紧皱起眉头,褐色的双眸中,露出不忍,道:“我们有丝衣,菜油,盐料,陶罐,鞋布。”

透过笠帽上篾条间的缝隙,有根观察着眼眸明亮起来的老龚,故yì

加重语气道:“三个月时间,足以将消息传到尽量远的地方,我们可以搭些棚子,让我们撑到秋时。”

“这个……”眼眸发亮的老龚,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可能,还真的可以。”

闻言,在笠帽下被阴影遮挡住的脸庞上,展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第六十六章 猎食

这个世界,还没有货币。

靠着以物换物,人想过好不易,想死也不容易。

胤水镇,有五千多的住户。

周围环绕着田亩,田亩中有庄稼。

人们自然不能呆在田里,只好在田亩外沿,循着离溪水不远,地势较高,没有积水的地方,搭起了棚子。

近两月来,因为饥饿,因为寒冻,因为劫掠,因为野兽,因为地形。

和许多各种各样的原因,数千人失去了生命。

粮食的罄尽,实jì

上已将所有人都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若是有根与老龚没有达成协议,那么雨中的夜晚,更多的人将死去。

老龚让镇民送来了些粟谷,众人收集了潮湿的柴禾。

依靠现搭的窝棚,圈围出了数块空地。

漆黑的浓烟,从火中飘起。

浓烟被雨水冲刷,变得稀虚。

窝棚下,浓烟蔽目。

窝棚外,余烟轻渺。

淡的可以映出倒影的稀粥,没法满足人们干扁的胃。

但对饿极的人们来说,粥的味道极其诱人。

夜中,草席铺在沾满雨水的稀泥上,渗出来的泥水,浸入了席面上的枯草。

密集的雨水飘落入了棚下,众人在草席上相拥而卧。

有根躺在了马车前,躺在车板上,卷起了被子。

春雨持续的下着,水泊中的积水已经漫出了岸,雨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一直到深夜,绵雨才渐渐停下。

夜中风起,徐风吹翻了车前厚布的一角。

清淡的月光,透过稀薄的穹幕,顺着厚布被吹开的细隙,落到了有根的脸上。

一条六寸长,褐红色朝左斜上的疤痕,穿过了略薄的嘴唇,被张开的唇瓣分成了两截。

透明的液体从唇角间滑出,有根砸吧砸吧嘴,朝着车厢的方向侧转了身子。

马车边负责守夜的人,为他重新拉盖了被风吹开的厚布。

徐徐的风,带来了远方旷野上野狼的长啸。

啸声尖锐,高亢,由远及近。

啸声在鸡鸣声中结束,天空泛白。

睁开眼睛,有根坐起身,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身边就有人很适时的递了一碗汤渣来。

有根笑了笑,轻轻推开了递到面前的碗。

穿上草鞋,走下马车,淌着淤泥。

有根一脸淡然的随意走动起来。

天还没亮透,东方的朝阳还没升起,窝棚周围时不时还有鼾声响起。

有很多年入古旬的老人醒了,老人们轻手轻脚的动作起来。

但那细微的声音,仍然惊醒了一些壮汉。

于是,有叫骂声响起。

越来越多的人醒了,无数的声音响起。

平静的观察着嘈杂的四周,有根没有停歇的离开了人群。

清凉明彻的流水,顺着浅浅的水道,流向了目光不能及的深处。

有根走到了水道旁,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数处坑洼,扭曲畸形的脸庞上,许多褐色的伤疤已经开始脱落。

脱落的伤疤处,在原地留有刺目可怖的疤纹。

两个月内,以惊人速度生长出来的头发,蓬松的披散在头顶。

那柔软趴伏着头皮,边沿泛黄的发丝,看起来异常的诡异,但却遮住了头顶上纵横的裂口。

这点,就值得有根庆幸。

抬起手,拂开了纠结在额前的乱发,有根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日现中天,人们正在搭建可以栖身的棚屋,几十个孩童在流水旁,在距离有根不远的地方玩耍。

有根顶着烈日,依然盯着流水。

远方正玩着稀泥的孩童,在相互嬉闹中,时不时会望向河岸边,有根站立的方向。

潮湿的淤泥落入水中,杂糅着茎根的泥土在水中散开。

粘在茎根上的污黄色泥点,在不断的散融中,被带向下游。

不断缩小的泥点随着流水落入了有根的视线里,映在水中的倒影也泥点分解成无数片。

蹙起眉头,咬了咬牙,有根一脚将一大团稀软的泥土踢人了水中。

“咕咚。”

水面荡起了无数圈纹,水面上的景象也变得支离破碎。

“算逑!”双手朝着起伏不定的水面比出中指,有根厉声着道:“以后见不得人,随便找个乞婆,总可以吧!”

说完,有根转过身,背起双手,很是洒脱的大步离开了。

唯留下河畔上几十个稚幼的孩童,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连绵的细雨,是春天给农民的礼物。

也是春天留下的遗物。

春季后,自然便是夏季。

懂田的人都知dào

,夏季是一年中的一道坎。

夏季中,庄稼脆弱的杆叶,将面对炎热的气温和烤炙的阳光。

以及来势汹汹,似乎可以淹没一切的暴雨。

有根制止了在旱田中除草,错过了春耕却依旧打算种下粟粒的众人。

杵泥筑房,收集枯草,垒土造炕,伐木为梁。

数万的人,在有根的指挥下,以极大的热情建造着自己的新家。

泥房与草顶还没什么,唯独土炕却是一稀奇的物品。

众人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按照有根说的去做。

日落时,四十多间立在高地上的土房,已经可以瞧见雏形。

一队队刚刚组建起来的猎户,带回来了从远处打来的猎物。

有根看了看,除了石脑六人收获颇丰外,其余的队伍都只猎到一两头动物,有些队伍甚至一无所获。

朝着石脑等人点了点头,有根又带人去接从胤水镇送来的粟米。

袅袅的炊烟中,四处颠沛,忍饥挨饿的人们,终于食到了一点油腥。

第二天,大部分的人们留在高地上继xù

建造土房。

有根带着打猎的队伍,走入了野地的远方。

旱田的周围,有水泊却没河流。

泥土上没有间隙,生长茂盛草叶齐腰的杂草,组成了碧绿柔软的草甸。

数朵白云,停在无风的湛蓝天空中。

白云下,草甸上,青山数座。

青山间猿鸣声不绝,草甸中虫鸣声不断。

胤水镇的镇民和草云郡的郡民一样,都不太精通狩猎。

他们不会设置复杂的陷阱,不懂运用诱饵,更不会升火驱烟与围三缺一。

而且胤水镇的镇民,也不会如石脑等棚屋区的乞民一般,为了生计而穷尽人力,竭泽而渔般的打尽周围的猎物。

所以,草甸中的野物众多。

有根分批领着由几人组成的狩猎小队,在草甸中穿梭起来。

第六十七章 道僧

两个月后,胤水镇外,就立起了两百间土屋和一万间的棚屋。

在镇外,较为宽大可以作为房梁的树木,已经被砍尽了。

若还想再建造土屋,就必须到远方去寻,虽然狩猎的队伍,已经将周围食肉的动物打尽,但让精壮去远方运木材,却颇费时间。

周边的镇子中已经有人来搭建棚屋的地方,兑换货物。

时至盛夏,阳光炽烈,深夜时郊外也不是特别寒冷。

几万人中,精状有两万多,其余全是老弱妇孺。

夜晚时,只能尽量让老人和孩童先挤在土屋子中。

至于摆放物品用的棚屋,也只有数人共用。

就在今天,在所有老弱妇孺正在整理自己的物品时。

就在烈日当空,有根带着石脑等人,在青山上堵截一头灰熊时。

一名额前绑着白布,随意披散着头发,颔下长须飘逸,五官端正细致,双眸明亮的人,走入了两旁搭建着棚屋的街道。

在他身上,是一身湛蓝,背后正中,绘有阴阳鱼图案的道袍。

在他身旁,是一名头上无发,头顶有六个并排的节疤,双眉厚密,胡茬细密却短的人。

这人身上,灰蓝色的长衫外,斜挂着蓝白相间的袈裟。

两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便寂静了下来。

无论是躲在遮阳的棚子下,一边照看棚前草席上摆放的货物,一边暗自歇息,脸上皱纹密布,头上白发稀少的老人。

还是在泥地上肆意玩耍,面容幼嫩心思无杂的稚童。

还是顶着木盆,背着柴禾,一身短装提着劈刀的女人。

都停下了动作。

老人们,稚童们,女人们,皆跪倒在地,手掌撑着地面,前额触到了泥土里。

无论是在街道上,还是棚子下,还是草席上,还是远方的田中。

只要人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撇到了这两人的身影时,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都会拜伏在地。

哪怕只是背影。

两人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只是偶尔会将视线扫过身旁跪伏在地的人群。

扫过人群中的女人。

两人走出了高地,走到了旱田旁,相互对视了一眼。

眼眸中,尽是轻蔑的神色。

身穿道袍的人摇了摇头,当先快步走上了田间狭窄,长满青草的陌道。

“道友慢行!”

披着袈裟的僧人,双手合掌,突然开口道:“草中生灵羸弱,怎堪踩踏?”

然后,僧人开始咏经。

一段常人听来无比晦涩艰深的经文,从僧人的口中读出。

原本平淡轻呐的口气立kè

就变的宏亮庄严起来。

僧人面前的空气,似乎变成了一团凝固的液体,从液体中翻涌出了一道圆形的弧浪。

气浪越过了站在陌道上道人。

湛蓝色的道袍紧紧贴在了道人身体上,映出了壮硕的轮廓,披散如瀑的黑发,以及颔下飘逸的长须,被吹的向前飘起。

纷乱的黑丝阻乱着双眼的视线,道人蹙起了眉头。

气浪穿行在陌道上,穿行在陌道上的青草中。

草叶被吹的纷乱起来。

无数的生物化为一个个渐小的黑点,被吹出了青草。

气浪携带着草中的生灵,消失在陌道的尽头。

僧人的咏经结束了。

被气浪挟裹着,无数的蚂蚁,蚂蚱,蚯蚓,蛐蟮,蜻蜓还有两条筷子粗细,周身菜绿的小蛇,五条断尾的五脚蛇,向着地面落去。

这时,道人出手了。

凌空的剑指前挥,一道青光在剑指前涌出。

原本被吹向身前的乱发,以及向前刮起的道袍,被突然发至的气流,卷向了身后。

陌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青色。

青色如梦似幻般的一闪而过,那原本该向地面落去的生物,便只剩下了碎渣。

大团如同稀泥般的血红中,依稀可见菜绿的颜色。

道人撤去剑指,挥动衣袖。

“啪!”

伴随着尖锐至刺耳的声响,一道亮白的剑光自道人的袖间闪过。

在他脚下,狭窄的陌道上,无数被卷至蓬乱的草叶,飘到了空中,飘到了陌道两旁的田中。

一条所有草叶的长度都不超过一寸,如同被仔细整齐修剪过的草甸出现在了陌道上。

出现在了道人的脚下。

在陌道尽头,沾有菜绿色的血泥,已经不知所踪。

“阿弥陀佛。”

看着那条在道人脚下,突然出现在陌道上的草甸,僧人皱起了眉头,然后闭着眼,轻宣了一声佛号。

道人冷哼了一声,径直的背起双手,大踏步的踩在柔软的草甸上,向着前方走去。

僧人睁开了双眼,看着在草甸上快步前进的道人背影,双眼中的目光如刀,似冰。

但在下一刻,僧人的眼神就变的懒散了起来。

如同没睡醒般的,僧人的双眼眯起,整个人都变的慵懒且无神。

然后,僧人也走上了草甸。

走在了道人的身后。

一前一后的两人,走入了胤水镇。

镇子中,木屋间的街道,比临时搭建的棚子与土屋间的街道,要宽敞许多。

所以,在街道上向两人跪拜的人,也要多上许多。

道人走到了跪伏在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人身前,停了下来。

面色严肃的向着街道中张望了一会,道人语气淡然的道:“你们的镇长呢?龚基呢?站出来”。

他说的很轻。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于是,龚基从地上站起,快步跑到了道人的身前。

龚基低着头,弯着腰,视线停在道人的脚底,态度谦恭地道:“不,不,不,不知dào

师前来。”

舌头打着结,龚基因为紧张而变的口齿不清。

“有,有,有,有失远迎。”

“你说的妖身在那里?快带我们去看看。”

道人的淡眉微挑,语气倨傲。

僧人走到了道人的身后。

黑色的布鞋,白色的里袜,以及灰蓝色长衫上蓝白袈裟的一角,映入了龚基的眼瞳。

龚基的双脚开始哆嗦起来。

“这,这,这,这。”双腿一软,额上满布出冷汗的龚基,直接跪在了地上。

“道师,僧尊,妖尸就在镇外,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闻言,道人皱起了眉头,不再言语。

在道人身后的僧人,却如入定一般,直接闭上了双眼。

“既已进镇,怎可轻离,你们真是考lǜ

不周,还不快去将妖尸抬进来。”

第六十八章 尸宝

僧人闭上了双眼,说话的语气尚显惫懒。

但他的话,却仍然不容人去质疑。

龚基低下身子,将脸埋进了土泥,声音因此变的有些模糊,但也流利了许多。

“大人,妖尸巨大,沉重,要将它移进镇子,耗时颇巨。”

挺起身子,龚基抬起头,黄色的土渣粘在苍老的脸庞上,凸显了密布在脸上的褶纹。

“而且,旱田中才插新苗,稼杆脆弱,不堪辗压……”

脸色倨傲的道人冷哼一声,龚基立kè

说不出话了。

“无妨,无妨。”

僧人走过了道人的身旁,来到了街道边上一根抵膝的木桩前。

那曾是一株百年高龄的古树。

有一百圈圆轮,直径一米左右的椭圆横面,呈焦黑色泽,上面除了常年沾染下来,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外,还放着一滩湿润的泥沙。

除了少许散落在横面上,大部分的泥沙都被聚在了一起。

聚的毫不成形。

六个穿着短裳的孩童,正围跪在树桩旁。

僧人俯身,右手的小臂捞起了袈裟。

手指在树桩的横面,动作幅度极小的轻轻一抚。

轻风拂过,吹散了聚成一团的泥沙,吹起了焦黑的木渣。

木桩的横面,露出了一抹亮黄色。

僧人满yì

的笑了笑,转身坐到了树桩上。

“天色还早,我们等着就是。”

镇外的精壮,早已跟着有根走进了山林。

看守马车的,也只是一些老弱。

但在胤水镇中,还有绕镇的田中,精壮还有三百多。

于是,龚基领着三百多的精壮,出了镇子,来到了马车旁。

用上麻绳,奋力拖拽起了马车。

马车被拖到了旱田边。

车轮有一半的高度都深深的陷入了土中。

看着露出田坎边缘,因重负而扭曲的轮子。

看着倾斜的车身。

龚基站在旱田中,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抬吧。”

马车被抬起了,马车落到了田中。

田中的泥土较一般的地面要蓬松许多,扭曲的车轮几乎完全都陷入了土中。

众人拉拽的更为吃力,但幸好人多,数个时辰后,连拉带抬,马车终于再次被拉到了田坎边。

距离田坎不远处,就是胤水镇了。

众人将马车抬起。

马车落到了镇外的地面上,裹铁的车轮上,出现了数条裂痕。

龚基和所有的精壮,无声的看着旱田中,被车体夷平而宽达十米的土道上,无数埋在泥土里,在重压下几乎破碎的幼苗。

最后,脸上流露着心痛神色的龚基,挥动了手臂,道:“走,进镇了。”

马车驶进了镇中的街道。

站在街道中,背着双手,早已等的不赖烦的道人,转过身子,看到了身后缓缓驶来的马车。

原本淡然的面容上,立kè

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坐在树桩上,一手竖立,一手拨弄佛珠的僧人,脸上的慵懒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僧人站起身,快步走向了马车。

他刚走到一半时。

道人已经站在了马车前。

马车停了下来,绑着绳子的精壮,和指挥精壮的龚基,全都恭敬的退到了车旁。

看着马车上,通过厚布,显露出来的巨大轮廓。

道人抬起手,手掌由上而下的抚过凌乱的胡须。

一阵风吹入了镇子,风浪卷过道人蓬乱的发丝,卷起重新变的飘逸起来的胡子。

“这是什么妖怪?”

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马车,道人在风中问道。

“回道师。”

龚基向前跪行了几步,观察着道人脸上的惊异,脸上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我等也不知是何妖怪,但观其背上有壳,小人料想,这应该是属于河中的精怪,请道师明鉴。”

僧人走到了道人的身后。

道人伸出右手,掀起了覆盖在妖尸上厚布的一角。

在道人身后的僧人瞪大了双眼,慵懒的神态已然消失不见。

两人看到了厚布下的妖尸。

两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此等妖物,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

一脸兴奋,激动到难以自持的僧人,音量徒然升高至了尖锐的程度。

“回僧尊,这具妖尸,是从草云郡那里过来的人,在路上捡到的。”

龚基的脸色变的有些怪异,这样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捡到的!!?”

两人齐声,音量徒升。

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的转回头。

沉默片刻后,道人率先开口。

“这妖尸胸膛处只有一个窟窿,能做到这种程度,此人修为高深难测。”

绕过身前的道人,僧人伸出手,皮肤光洁细嫩的手指在尸体窟窿边沿,顺着起皱的肌肤摩挲了起来。

“是剑qì

。”

收回手,僧人转过头,看向身旁道人的脸庞。

四目相对,僧人面带疑惑,道人面无表情。

“莫不是观中的前辈高人,下了青峰?“

道人抿着嘴,面对着僧人迷惑的目光,摇了摇脑袋。

“寺中岂无修剑之辈?再说我观高人众多,是否我观高人所为,我又怎知?”

闻言,僧人厚眉紧紧的蹙起,盯着道人的眼眸,再不发一言。

迎着僧人的目光,道人的脸庞逐渐变的有些呆板起来。

僧人无言,转过身子,再次望向了妖尸。

道人则看向了跪在车旁,一脸期待的龚基。

“此物,抵你们三十年的税粮。”

闻言,龚基脸上欣喜的神色越发突显。

“但你们一定要对外乡人保密,绝不能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周边可有镇子已经知dào

了?”

“道师放心,小人早已吩咐过,镇中人嘴严,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那镇外的人呢?”

僧人转过头,看着龚基,厉声问道。

“镇外,镇外,小人也打过招呼的。”

“反正保密的事交在你手,消息绝不能传到其他地域,懂得?“

道人脸色微凝,神态严肃,口气却很平淡。

“懂得,懂得。”咽着吐沫,一脸欣喜的龚基,拜伏在地上。

道人点了点头,伸手入袖,拿出了一个葫芦。

葫芦是红色的,色泽明艳如玛瑙,晶莹似琥珀。

“道友,道门心法祥和淡然,镇邪避妖尚不如我佛门,此尸上妖气还颇盛,不如用我佛门法钵来盛,也好祛除其上的邪气。”

看着拿出葫芦的道人,僧人迅速伸出藏在袈裟下的右手,在他的手掌上摆放着一个色泽金黄,如玉似金,体积有常人手掌般大小的饭钵。

那个,五四到了,上了两天全勤。

领导疯了。

我累垮了。

第六十九章 穿身

“旭月禅师去年下了青峰后,家师时常念叨禅师的功法通玄神妙。”

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呆滞的表情在笑容下融化。

道人眼中泛着异彩,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激动。

“早就听说大师曾由禅师讲经授课,张永资质低下,自不敢与大师相争。”

张永看着眉头皱起的僧人,眼中越发浓重的异彩终于演变成了戏谑的神色。

“然而机会难得,大师收好妖物后,何不随我上青峰一趟,也好让我等小辈见识下佛门的辟邪功法,领教下禅师的佛门法音。”

风停了,张永的发须再次变的凌乱起来。

但他的脸色却越发的得yì



僧人黑着脸,咬着牙,过了许久,才一脸不甘的道:“虚怅只听禅师讲经数次,法力低微,又怎敢上青峰。”

虚怅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拿着法钹的手,收回了袈裟下。

张永轻哼了一声,径直将左手持起葫芦,将葫芦嘴对着马车,右手放到了葫芦平滑的底部。

一串细小如蚁身,闪烁白芒如火焰般的文字出现在了葫芦的底部。

白光出现在了葫芦的底部。

白光闪逝,顺息就不见了。

跟着不见的,还有葫芦前的马车。

提着葫芦,摇了摇,一脸得yì

的张永,满yì

的点了点头。

将葫芦放回了袖中,张永直接转身,步履轻快的走向了镇口。

张永走出了镇子。

一路上再也没回头看落在身后,留在原地,脸色黑紫的虚怅一眼。

长吁了口气,虚怅双手相合执礼,轻呼一声。

“阿弥陀佛。”

然后,脸上渐渐恢复了人色的虚怅,抬脚起步。

虚怅在镇中的身影淡去。

他的脚落到了镇外。

他在镇外看着张永远去的身影,脸色又变的难看起来。

“此处若在我白云域内……”

咬起牙,虚怅的面容变的有些扭曲。

最后,扭曲转变成了无奈。

轻踏一步,风从虚怅的脚下刮起。

虚怅乘风而起。

他向着天空飞去,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时近黄昏。

暮日将其特有的金黄余辉,播洒在世间。

用巨大的叶子裹拖着猎物,满载而归的众人,走出了密林。

走出了青山。

有根走在最前方。

赤裸的脚掌踩在烂泥中,踩在陷入烂泥的枯叶上。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麻衣。

有根抬起手,摸着衣服上五道平行的裂口,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裂口两短三长。

裂口是被爪子撕开的。

裂口周边的布帛上有血,血呈红黑色,上面还散发着余温,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的干涸。

血是熊血。

有根身上大部分的皮肤已经由焦黑变成了褐红,疤痕仍然在,但却没有新的伤痕出现。

想起不久前,在密林中与灰熊的战斗。

转头看了看拖拽在地上,高达五米,重过千斤的熊尸。

心有余悸的有根,只有庆幸对方只是一头没有智慧的畜生。

但在短暂的心悸后,有根又立kè

欣喜起来。

这只熊尸,可抵两三天的饭食吧。

心中高兴的思索着,有根的步履跟着也轻快了许多。

腰带上的缠布突然被掀起,一个人从有根的身旁走过。

洁白的道袍上,衣角翻飞。

张永斜目,视线在瞬息间扫过有根的脸庞和蓬勃的乱发,一抹诧异之色在眼中闪过。

脚下不停,张永穿过众人身旁。

目光在地上的熊尸上巡弋了一会。

“蛮族吗?”

微蹙眉头,张永心中暗自思虑了一下。

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和有根错身而过,他和抗着猎物的人错身而过。

他和所有人错身而过。

常人没有察觉时,他已在百米远方。

有根停下脚步,转过头,望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身影。

回过头,有根紧皱着眉头,再次迈开脚步,向身前走去。

“最近来胤水镇的人越来越多,登记照册看来必须尽快了。”

有根摸了摸伤痕遍布的下巴,皱在一起的脸庞因为扭曲而变形。

因为变形而分外的狰狞。

“真麻烦呢,几万人啊。”

建造的土屋勉强够用,棚子下也可以住人。

秋季中,山林中的野果会成熟。

旱田中的秧苗会出穗结籽。

但秋季后,就是冬季。

靠着商品的兑换,究竟能不能养活这些人,还只是未知之数。

有根知dào

,真zhèng

的考验将要来临。

这个世界地域之间的交通与来自的世界根本无法相比,货物的种类有限。

货物流通的规模和范围也非常的有限。

有根感到压力很大。

但有根不知dào

,他生命中的一道坎,早于冬季就来临了。

三千的蛮族中,没有老弱。

老弱全都留在了雪峰上。

被用褐色麻布裹的严实,没有裸露出任何部位的长戟,被数根麻绳栓在牦牛的侧背上。

刘恒脱去了身上的盔甲,一身白色衫衣的他,席地坐在一堆枯叶上。

他倚着柏树干,坐在一棵树下。

枯叶呈嫩黄色。

枯叶是刚从柏树上掉落的。

这样的叶子,在树上还挂着很多。

柏树有很多,相互间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

柏树不密。却很繁茂。

蚩酋拿着一根插着四条死鱼的树枝,狂笑着走向了刘恒。

然后,蚩酋将树枝递到了刘恒的身前。

“来,吃!”

刘恒一脸淡然的接过树枝,蚩酋面露喜色的坐到一旁的地上。

蚩酋的双眼注视着刘恒。

他的双眼中充斥着期冀。

刘恒左手拿着树枝,将树枝举到自己的身前。

然后,刘恒伸出了右手。

他将右手的手掌伸到了树枝的下方。

红光闪现,鱼熟了。

一旁早已等候的蚩酋,立kè

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串在树枝上,距离顶端最近的鱼。

肥硕巨大,呈焦黄色的鱼体上,析出了大量的鱼油。

鱼油从蚩酋的指间流出。

鱼油淹没了蚩酋黄褐色的手背。

鱼体炙热,鱼油滚烫。

浑然未觉般的将肥鱼从树枝上取下,蚩酋一把将其塞入嘴中。

几口将鱼嚼成碎肉,一口将碎肉咽下。

蚩酋意犹未尽的用手指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他又伸手抓向了树枝上的肥鱼。

刘恒面无表情的看着四条肥鱼进了蚩酋的肚肠后。

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树枝,道:“吃饱了?”

第七十章 蛮人

拍了拍肿胀起来的肚子,蚩酋一脸的满足。

“半饱。”

闻言,刘恒挑起了眉梢。

“还有鱼吗?”

“没了。”蚩酋一脸的遗憾,语气分外的幽怨。

“就分了这四条。”

“哦。”

从草地上站起身,刘恒向着不远处望去。

柏树林间,有一条河。

河道绵延婉转,宽大。

水的流速不是很急,河水很清。

站在河道上,向水里望去,可以清楚看到河底。

看到水中的鱼。

蛮人在河岸上竖起兽皮,搭起帐篷。

他们从雪峰上携带的粮食不多,且大多都是陈粟。

那里比得上林中的野物。

所以,一部分蛮人围着河用树枝插鱼,一部分则进林中狩猎。

捕猎的队伍要傍晚才会回来。

白天的饭食必须自己解决的千余蛮人,很快从河中插到了数千条鱼。

但几千斤的鱼肉,却依然无法填充蛮人的肠胃。

看着远处在河岸上,用野兽头骨熬煮着鱼汤,打算混个水饱的蛮人。

刘恒微蹙着眉头,转身向着蚩酋道:“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是胤水镇,到了镇子里,我们要征集粮食。”

面带不解的望着面色严肃的刘恒,蚩酋嘟着嘴,点了点头。

“征集就征集吧。”

接着,蚩酋砸吧砸吧嘴,一脸憨笑着道:“不知dào

里面有没有稻米。”

“草云郡中,稻粟都有。”

刘恒笑了笑,再次向着身下坐去。

“哒!哒!”

马蹄踏入泥地,黑硬的蹄体与稀泥下的硬地相撞,发出清楚至尖刻的声音。

鬓毛纷乱,马嘴上留着白沫,周身浑黑,体态健逸,却又狼狈不堪的雄马,被一名腰围虎皮的蛮人牵着。

走向了林中的河边。

刘恒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他再次站起身,并快速的奔向河岸。

布鞋踩在布满蕨类植物,泛绿的泥土上,却没有留下鞋印。

可随着布鞋,却有一只赤裸的脚掌落在泛绿的泥土上,将脚掌范围下的蕨类植物,全都踩进了黑色的土里。

刘恒来到了雄马身旁。

蚩酋来到了刘恒身后。

制止了马旁拿起石刀,正对着黑马纤细的脖颈比划的蛮人,刘恒抚摸着马脖上的鬓毛。

心中的悸动,引出了眼中的热泪。

湿润不堪的眼中,却没有一滴泪水流出。

刘恒眨了眨眼,黑白相间的眼珠被洗去了所有的灰尘与杂质,变的明亮透澈,道:“父亲喜欢骑马,他给自己的坐骑取名为白龙,很威风吧?”

手指轻轻梳理着黑马纷乱的鬓毛,刘恒将另一只手的手掌伸到了马嘴旁。

黑马侧转着脖子,伸出了舌头,在刘恒的手心处轻柔的舔弄着。

“两年前,白龙生黑龙时,难产死了。”

黄昏的微光,犹如明晨的曦光。

红灿艳丽,却不刺眼。

但黄昏过后,就是黑暗。

两十天过去了,青山边沿的肉食动物,被有根带人猎了个干净。

很多人都开始走上青山采集木料。

龚基也让出了胤水镇中的精壮。

他将人手交给了有根。

几万人的基数太大,其中有壮汉,有老人,有孩童,有妇女,还有残疾。

时间一长,龚基自然可以打听到那个巨大的妖躯,是如何被逃难的郡民捡到的。

不过除了配合有根以外,龚基并没有让人去告密。

他选择了沉默。

登记造册遇到了困难,不是没有会文字的人,也不是人口太多不好记录。

真zhèng

的原因,是没纸。

有根当然用过纸,但他不会造纸。

用炭笔在树皮上书写,浪费燃炭不说,上面的文字也不易保存。

而且那些被镇民写在树皮上,如同甲骨文般的象形文字,有根也不会读。

这个世界上,在两个阶级间的文明呈现不同的程度。

修道之人所用的文字像有根所熟悉的简体方块字,而普通民众却还在使用难懂的象形文字。

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在使用筷子,有些人却还在用手刨食。

有根来到这个世界,已真实感受到了两者的区别。

最后,绞尽脑汁的有根与人群中有权威的几人商议后,将流民们分成了数十个部分。

每一个部分,叫一屯。

每屯有屯长,每屯有三千人。

屯中分队长,队长有三十人,队长每人管百人。

每个队长手下都有十个里长,里长每人管十人。

每个屯都是自行组建。

但每屯中的精壮都必须达到三成,不够三成的打乱重组。

若是组屯后,还有余下的老弱,不论数量,全都将这些老弱组建成一屯。

每屯都会分在一起,伐木建土屋。

这种方法,是有根依靠前世的见识和听闻,模仿着想出来的。

然后,有根下达了诸如不准盗窃,不准杀戮,不准**的严令。

一系列的做法,相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新颖。

新颖到让人怀疑。

但是,依然没有人反对。

因为发令的是有根。

因为人们知dào

有根是修行者。

屯分好了,法令也颁布了。

狩猎的范围虽然扩展到了青山的深处,每日仍然会有收获。

食粮尚可维持。

周围来胤水镇兑换物品的外人,也越来越多。

冬季也将要到了。

有根增加了狩猎的人数,但往返于青山的深处,总是会耗费相当一段时间。

每天天未亮,有根便带着大部分的精壮们,走上了山,深夜才会返回。

在妖躯被取走的第二十一天的中午时分,有根尚在山中时。

蛮人出现在了随着陡坡,在眼中重叠起来,遮挡住了视线的土屋边。

蛮人没有看到屋中的人。

那一屯的百姓,却发xiàn

了蛮人。

于是,里长告sù

了队长,队长告sù

了屯长。

屯长带着五个拿着棍棒的精壮,赶到发xiàn

蛮人的地方时。

蛮人已经走了进来。

走到了街道上。

外围木屋间的街道,为了摆设堆放物品的席子,也为了方便行人挑选,被建设的有三米宽。

披头散发,额上绑着兽筋,腰上围着兽皮,半身袒露,浑身却涂有红白油彩纹的三个蛮人,并排着就将三米宽的街道堵上了。

蛮人们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行走在街道上。

原本在街道上,挑选物品的人,还有在街道上铺起席子,为了生计摆放物品的人,都避到了土屋间极其狭窄的岔道上。

心中忐忑,紧张无比的屯长,带着数个身旁同样浑身战栗颤抖的精壮,和里长与队长一起,挡在了蛮人前方。

屯长走了上去,在他身前的蛮人停下了脚步。

数百的蛮人停下了脚步。

年轻的屯长,看着蛮人足有两人粗的腰部和大如兽颅,光是看着就让人生悸的手掌,强抑着内心中的恐惧,咽了口吐沫,道:“这个,你们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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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力拼

蛮人低下头,鄙夷的看了看矮自己半个身子的男人。

抬起粗壮的手臂,蛮人向身前一挥,就将站在他身前,颤颤巍巍的男子扫到了一边。

布满油彩的脸庞上的淡闵神态,如同只是扫走了一只蚊蝇。

数百个蛮人继xù

的前进着。

围观蛮人的人越来越多。

围聚在蛮人周边的人越来越多,进入土屋间街道上的蛮人也越来越多。

一头体毛浓密的牦牛,跟着蛮人的队伍,走入了土屋间的街道。

留在屋区,被轮着赋予副治安官职位的剥羽,带着围聚的人群,挡在了蛮人的前方。

蛮人们还是停下了脚步。

蚩酋低下头,以没有变化,同样鄙夷的眼神看着立在身前,浑身战栗的小人。

他再次抬起手,挥向了身后。

蛮人散开了,他们侧转着庞大的身躯,在街道两旁待立起来。

蛮人或蹲坐,或立足。

蛮人间,空出了一条窄小的道路。

牦牛走在小道上,刘恒斜骑在牛背上。

手中握着被麻布包裹的戟杆,一身银色拼虎板甲,肩甲细鳞密布,裙甲下隐现白色里衣。

束着腰上的布带,也是白色的。

飘逸如缎的黑发下,绑在额头上的白色缚带尾部,两条长布如帆旗一般,随着风和黑发一起飘舞起来。

刘恒看着天空,褐色的双眸凝视着白云间的湛蓝。

在灿日的光辉下,在流转的时间中,犹如静止下来的侧脸,如同雕塑一般。

生气全无,威严犹在。

蚩酋转过了身子,立在剥羽的身旁。

阻挡在身前的身子让开了,剥羽的视线全无阻碍的看到了蚩酋的身后。

看到了向着自己驶来的牦牛。

遍布骇然神情的双眼,完全被震惊所取代。

剥羽战栗着迎着牦牛走去,他立在了牦牛前。

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他俯下身子,头抵在了被巨脚踩踏密实的泥土上。

他恭敬的将手心朝上,手背放在离地面一寸的位置处。

一句话从他的嘴中说出。

两个字传到了所有人的耳畔。

“少主。”

深夜,一行人从深山中走出。

有根如以往一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石脑跟在他的后面。

猴石,鹰嘴,付磊,跋舌与一百多的精壮抬着狩猎所得,走在石脑的身后。

今天追上了一个野猪的群落。

收获的猎物比以往多,满载着猎物的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灿溢。

身后的众人有说有笑,有根的心情也轻松愉快。

但这种愉快的心情并没持续多久。

很快,有根就停下脚步,并蹙起了眉头。

胤水镇外是田亩,田亩外有数百间土屋。

镇子和屋间都有火光显出。

没有人来迎接,运送猎物的队伍便显得有些孤零。

这无疑是很反常的。

有根侧着头,望向身后面上带着疑惑的石脑。

“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转回头,有根抬头向着不远处的土屋眺望。

昏淡的火光,不足以穿透夜中的黑,却可以映入人的眼眸。

常人只能看到火光。

有根却可以看到火光中的人影。

他可以看到在不远的前方,隐藏在土屋前黑暗中的身躯。

蚩酋慢慢向着有根走来。

沉重的脚掌陷入了柔软的泥土中,脚掌与泥土下的硬地接触,大地开始抖动起来。

石脑在惊慌中,从袖中拿出了竹筒,竹筒中装着引火的燃炭。

同样惊慌的猴石,取出了裹着油布的木把。

油布被点燃了。

石脑走到了有根的身旁,他将燃着的火把举到了有根的身前。

火光透过有根身前的黑暗,映照出了一张涂着油彩的脸庞。

蚩酋很高大,身高一米八在众人中如同鹤立鸡群的有根,在其面前也只有见绌。

虬结的肌肉,健硕的身躯,更不是有根能比的。

石脑向后退了一步,有根向前走了一步。

眯虚着眼睛,有根抬起头打量着蚩酋的脸庞。

在不停在脸庞上巡弋,肆无忌惮的目光中,蚩酋紧紧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咧嘴笑了起来。

“有意思!”

蚩酋伸出左手,向着身前人的脸颊拍去。

掌化虚影,劲风袭面。

有根伸出右手,向着脸前一握。

他的右手握住了蚩尤的左手手掌。

蚩酋的双目一凝,洁净的双眸中,掠过一抹凝重。

“好小子!”

迅速抽回了手掌,蚩酋向后迈出右步,向前挥出了右拳。

拳影绰绰,顷刻间已经袭到了有根的面门。

拳影停了下来。

淡淡的金光从指缝间透出,摊开的手掌刚刚挡住了巨大的拳面。

裸露的脚掌已经陷入了土中,脚前的两块划痕处,地皮被脚掌铲走了。

目光扫过身前巨人的身后,扫了扫土屋间泛出的火光。

有根面色有些泛白,盯着身前巨人布满油彩的脸庞,语气愤懑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洁净的双眸中,显出了挡在拳头前的手掌间,透出的金色光辉。

蚩酋的脸色变的难看了起来。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撤回右手,蚩酋向前一跃,在半空中曲弯起了膝盖。

借着惯性,以膝盖撞向了有根的胸腹。

地面因蚩酋的跃起而开始震动,有根交叠在胸前的双掌立kè

就被袭来的膝盖撞开了。

有根借力向后跃去,但蚩酋的膝盖还是接触到了有根的腹部。

在身后众人的惊呼与退让中,倒抬着野猪的木棒被有根倒下的身子压断。

野猪在哀鸣声中被压成肉泥。

在地上拽行了一段距离后,有根迅速从地上没脚的泥沟中爬起了身。

不顾众人的惊异,有根拍了拍身上的泥血,整了整凌乱的衣角,理了理凌乱的散发。

若无其事般的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后,抬脚向着蚩酋冲去。

体内沙粒间,如同液态般的元气,在疯狂的流转中,流向了有根的四肢百骸。

流向了有根的每一寸肌肤。

金辉流转间,风刮过蚩酋的脸庞,有根已站在蚩酋的身前。

明亮洁净的瞳孔一阵收缩,蚩酋侧着身子,刚要抬起手时,散溢着金辉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咚!”

劲气四散,肉眼可见的波纹在宽阔的胸前漾出。

蚩酋连退数步,坐倒在地。

“嗨,咳咳!”

蚩酋咳嗽了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双战

蚩酋从地上站起身,没有理会腰间兽皮上的尘土。

右脚迈出,脚膝向内弯起。

紧攥在一起,随着右脚伸出的右拳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用左手的手背擦拭了从嘴角流至下巴的血,蚩酋借着火光,低头看了看。

明净无尘的眼眸,立kè

被染成了殷红。

蚩酋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堆叠着,流露着狰狞之色,举到他胸前的左手侧转着,攥成了拳头。

散乱的头发,飘回了背上,落在了脸上。

抹开了挡着视线的乱发,有根脸色冷肃的抬起手,对着不远处一脸狰狞的巨汉,伸直并拢的五指挑衅般的向着他的方向招了招。

“呀!”

脸庞上涂满油彩,如同一幅画满条纹的油画。

油画的底面,变成了青紫色。

被羞辱至极度愤nù

的蚩酋,大喝一声,失去理智般的奔向了有根。

“呵呵!”

有根嗤笑一声,迎身而上。

散射着金光的虚影,转瞬已至蚩酋的身前。

抬脚,用力踩在蚩酋刚刚抬起的膝盖上。

“呯!”

如同野牛一般的冲势,立kè

停滞。

重新落在地面的脚掌周围,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借力跃到空中,蚩酋的身高已无优势。

有根右拳击出,金灿之辉映入依旧殷红,溢满惊慌的双眸中。

蚩酋双手交叉挡在脸前。

拳至,无声。

溢满金辉的拳头,静静停在了宽大的手臂上。

蚩酋脸色迅变,他向着金光中望去,他看到了溢散着金光的脸庞上,尚留着的狡黠笑意。

散着金光的左手,瞬息间,已绕过了在他面前交叉的臂膀,出现在了他的左额前。

曲弯凸兀并并拢的食指和中指,距离在有根以前的世界中,在额头上被称为太阳穴的位置,只有一寸。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兽哮,突然出现在了有根的耳畔。

哮声至,劲至。

非真如幻的红色猛虎,一边咆哮着,一边出现在了有根的身前。

四散的劲气拂开了空中无数的落尘,蚩酋闭上了双眼,庞大的身体在劲气中摇晃了起来。

一股巨力,奔至了有根的左肩。

大惊之下,举止失措的有根,根本来不及收手回挡,就已经被击飞。

在半空中行抛物曲线,有根的身子翻滚着,落回了地面。

半蹲在地,赤裸的脚掌连同脚背都陷入了地上的烂泥中。

有根抬起头,噙满金芒的双眸中,如炬的目光扫过身前不远处迸裂的路面,扫过环绕裂纹凹陷入地的沟壑。

目光越过沟壑,穿过众人中唯一一个还站在原地,手持火把浑身战栗,瞠目结舌的呆望着自己的石脑旁,落在了蚩酋的身躯上。

目光瞥开,有根歪着脖子,向着蚩酋的身后望去。

黑夜之中,地上的野草随着微风轻摆,点点的萤火从繁密的草叶中升起。

天上无月,但银亮的甲片依然散射着点点的磷光。

刘恒依旧侧坐在牛背上,双眼直视着前方的某处。

那双明亮如漆的眸子,即使是寂静寥然的黑夜,也无法掩盖其的色彩。

甲光阴森,人却无尘。

牦牛打着摆子,发出声声断断续续的闷嚎。

宽阔毛密的牛蹄,将一簇簇脆弱的草叶踩在了地上。

无数柔软的草杆,在牛蹄下不堪重负,纷纷断裂。

并在断裂时,发出“噗嗤”之声。

牦牛走到了蚩酋的身旁,停下了脚步。

蚩酋甩着发麻的手臂,向旁边移开了脚步,让出了牦牛身旁的空间。

刘恒单手撑起,下了牛背。

一双干净的布鞋落在一丛不知名的灌木上,生长聚拢的植株被挤开,让刘恒脚边的植物看起来比周围其余的地方更为密集。

刘恒转过身,抬脚向前,被压弯至贴地的枝干,缓缓从地上弹起,并在空气中挺起了扭曲变形的躯干。

掸了掸左肩上的厚尘,有根从地上站起身,警惕的看着走上前来的刘恒。

“你,是什么人?”

观察着不远处,在火光中,显出斑驳疤痕,却满散着烁然金光的脸庞,刘恒的嘴角微微上翘。

“刘恒,草云郡少主,你呢?”

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后,有根轻轻扭动着僵疼的左边臂膀,道:“有家三十代单传,有根。”

轻哼一声,刘恒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拿着火把的石脑,道:“你是石脑对吧?”

“呃……”

迎着如漆的眸子,石脑心中顿时涌出了极大的恐慌,他颤巍的弯下腰,躬起身子,恭敬地双手将火把举到了刘恒的面前。

“小人是。”

刘恒满yì

的接过了火把,并将火把递给了身旁的蚩酋。

小声的嘀咕着,蚩酋一脸不满的接过了火把。

转过头,刘恒再次看向有根,和颜悦色的道:“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吧?”

正感慨石脑没骨气的有根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你才和他一起的!你们全家都和他一起的!!”

不管闻言一脸委屈的石脑投过来的哀怨眼神,有根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激动,

“姓名也报过了,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别以为小爷怕你们!”

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蚩酋,有根情绪近乎失常的吼道:“这五大三粗,一看就知dào

是有头无脑的肉鸡,不要以为有蛮力就了不起,小爷要不是被偷袭,你早就是死鸡了!”

肉鸡??

死鸡!!

蚩酋瞪大了牛铃般的巨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后,心中就涌出了极大的愤慨。

他虽然不知dào

鸡是什么,但他知dào

自己被侮辱了。

于是,他的呼吸变的急促了起来,空气涌入他的肺部,发出呼呼的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箱。

在他抬腿就要冲上前时,一只被臂甲包裹着的手臂,挡到了他的胸前。

拦住身旁蠢蠢欲动的蚩酋,刘恒脸色不变,刚要开口时,有根的食指却已经转移了对象,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还有你,刚才那只老虎是你放的吧!?”

双手插腰,有根向前挺腹,做出了一个很猥琐的姿势。

“有老虎了不起啊,有老虎还要偷袭,你说你丢不丢人啊!看你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内心这样猥琐,你就是官二代又怎么样,不要以为小爷就怕了你了,就你这小白脸的卖相,还想在小爷面前装**,你以为你爸是某刚啊!!”

第七十三章 携手上路

刘恒的眉毛挑了挑,脸上的浅笑也收敛了起来。

“这与我爸没有关系吧?”

口气透着些冰冷,上前一步。

脸色有些阴霾的刘恒,双眼中流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身为修行者,却与我郡流民混在一起,你究竟出自何门,来自何派?”

“我的门派大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有根咬着牙,说着狠话,右脚却悄悄的向后迈出。

“怎么?”

甩了甩右手,臂甲上的鳞片在相互碰撞间,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阴霾的脸庞上,冰冷的双眸中,露出了戏谑的神情。

“想逃吗?”

心思被戳穿,即使有根那张自诩脸皮如城墙般深厚的脸颊也不禁变成了发情猴子的屁股。

“谁他妈的想逃了!!”

恼羞成怒之下,有根声色俱厉的大吼起来,踏在身后的右腿,迅速被放到了身前。

唉,跑不了了。

心中暗自懊恼,有根苦着脸,紧皱起眉头,双手握拳挡在身前,警惕的观察着站立在身前不远处的刘恒。

“刚刚大放厥词,现在又紧张的摆出了这架势,你可不像有门派的修行之人,莫不是野修?”

明亮的双眸中,淡淡的红色光辉透出。

刘恒抬起右手,弯曲的手指间,萦绕在手掌上的光芒,犹如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金色的光辉透过了有根的全身,璀璨的光芒将有根全身包裹。

体内的元气在霎那间,就已经被有根推动到了他能使用的极致。

他没有回答刘恒,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刘恒便当他是默认了。

“这样浑厚的元气,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蛮有信心嘛。”

看着被有根身周的金光,原本散放着寒意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异彩,刘恒的嘴角再次翘起。

“你只要能接住我一招,我不仅不计较你刚刚的言行,并且还会立kè

让你离去,但你如果输了。”

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刘恒右手五指曲直,握成了爪状。

虚淡透明的野兽下颚,在刘恒右手的手掌周围浮现。

“但你若是接不下,就加入我们,做我的部属,如何?”

“放屁,我才不会做任何人的奴仆!!”

“不是奴仆,只是下属罢了。”

刘恒抬起左手,左手的五指成爪状,猛虎的头颅与上额,环绕在了刘恒左手的周围。

双掌相对,掌根相合。

红色的如幻虎脸,在刘恒的双爪周围浮现。

有根眉头皱的更深了,冷笑了几声,道:“我这条命不贵,可也不是拿来买的。”

“我并不是要你誓死效忠,若在以后,如果你觉得事不可为,自可离开,我绝不阻拦。”

闻言,有根沉默了。

在沉默后,有根笑了起来。

“若是真的一招也接不住,跟着你混,也无妨。”

“但我可不是一个人,到时你们可要背上很重的包袱。”

“我是草云郡少主,草云郡的郡民,当然会看顾。”

“那好吧。”

伸手立在身侧,有根狞笑着运起身内的元气,金光汇聚于有根的手掌。

一颗淡淡的萤火,被金光吸引着,飘浮到了有根的手掌上。

握拳,攥住了萤火。

金色的光芒涌入了干扁扭曲失形的虫尸。

有根摊开手,虫尸化做一道流光,飞向了刘恒。

有根双手相合,结出鹰印。

金色剑刃,瞬息间已至刘恒的身前。

左手抬起,掌根依然相触,五指却已分开。

虚幻的红虎张开了嘴,伴随着刺耳的咆哮,散发着金光的剑刃在接触到虎脸时破碎了。

金色的余光化为阵阵风流,漫过刘恒的身周,吹散了虚幻的猛虎身上,已可乱真的毛发。

“接招!!”

一跃而起,狰狞的猛虎化做一道红光,猛然扑至有根的身前。

“啊!”

有根惊叫一声,运起全身的元气凝聚在右手,用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挥掌而出。

人一生下来就有手。

有根是人,他的手跟了他二十八年。

这只手被有根用来做过很多事。

但拍虎,却是第一次。

刺目耀眼的光辉将手臂完全包裹,围绕着五指的光辉已经连成了一个整体,相互间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光辉与虎脸相撞,在奔跑中雄伟魁梧,呈流线型的虎躯,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光浪翻涌,刺目白光在两者的接触处闪出。

周围的人在灼目的白光下,在一瞬间,都闭上了眼睛。

光芒散敛,距离两人最近,已经坐在地上的石脑,感觉着眼皮上的温热重新变的冰冷,看着从眼缝透出的白光完全消失了后。

才小心的睁开了双眼,向着白光闪出的地方望去。

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两个人,他看到了刘恒的后背,他看到了低头的有根。

刘恒前顷着身子,握爪相对的双手,就在有根的胸前。

此时,刘恒双手上的十指是相触的。

环绕双手的虎头,紧闭着虎嘴。

有根脸色有些苍白,尤自颤抖的右手上,中指,无名指和幺指上,都淌着血。

刘恒收了手,挺起身子,站在有根的身前,如白玉般无暇的脸庞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从见到有根开始,这笑容就没有变过。

这笑容下的狡黠,也没有变过。

“你输了。”

“这,这。”嘴唇轻轻的蠕动着,有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着身前的刘恒。

“刚刚那头老虎,是什么?”

“想学啊?”

刘恒伸出左手,手掌向上摊开。

“我可以教你,但你要帮我。”

沉默片刻,有根将淌血的右手在布服上擦了擦,伸了出去。

两手相握,有根突然有些恍然。

脑海中,想起了当初荒山上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的道人。

他却不知dào

,此时极西的荒原上,破碎的荒外山中,已经长满了金莲。

金莲的生命力极其坚韧。

无论是柔软的泥土里,还是坚硬的山石中。

无论是阳光灿然的旱地,还是幽暗无光的绝渊,它们都扎下了根须。

它们在夜晚中绽放,在白昼时却会褪去金色,换成石彩,趴伏在一处。

所以,白天时,荒外山上,无有寸草。

它们驻留在山上,每一株都不停向四处摇摆着,风却无法吹动一片莲叶。

它们彼此独立,却又彼此联系。

它们依然一无所获。

所以,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加。

第一章 命初

草云郡中,尖顶阁楼内。

陈甫坐在白玉狮座上,眼神有些流离。

余若在殿堂中,双膝触地。

“余伯,下人们在阁楼内,找到了一个密室,密室中有三张羊皮,上面记载了一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要看下吗?”

沉默片刻,余若弯腰,以额触地。

他弯曲着臂膀,手掌撑在了冰冷的青石上。

“余若死罪。”

脸上的眉头紧蹙,陈甫复杂地看着下方叩首的余若。

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不求饶?”

“郡主对余若有救命之恩,余若本该舍身相报,但却故yì

欺瞒,致使少主断手,余若罪该万死。”

“呵呵。”

嘴角微微抽动了起来,那张俊朗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我真的很吃惊,你说,我该称呼你余伯,还是草云郡少郡主?”

“少主!”

抬起身子,注视着眼眸冰冷的陈甫,余若的眼中满含着热泪。

“我的族人早已被刘力屠尽,我现在只是一颠沛,残疾之人,昔日被郡主所救时,余若就已经绝了复起的心思,这万里的疆域,全靠少主的韬略与郡主的雄才方能攻下,这些本就应该是郡主的。”

“万里?”

陈甫瞪目,双眼中流露出渗骨的恨意。

“我看只有三千里吧。”

闻言,余若沉默片刻,才小心的道:“少主,虽只三千里,却与我郡领土相连,因此,我郡占据着地利,士兵调动比他人快,士兵的数量也能比其他人多,只需囤积数年粮草,凑齐供养之物,到时发兵西进,万里之地,必为主上所有。”

陈甫眯起双眼,低头思量间,眼光正好瞥到了缠着丝帛的手腕。

于是,他苦笑起来,道:“可这些,都是靠这只手得来的。”

余若脸色难过的闭上眼睛,再次叩首,并且一直维持着以额触地的姿势。

殿堂陷入了寂静,陈甫挺起身子,枕着背后的白玉靠板。

白玉温润,色如凝脂。

当玉被人的体温烘热后,就会传出一阵暖意。

暖意化成了一股暖流,涌进了陈甫的后背。

盯着跪地的余若,双眸中的冷光逐渐敛去。

用完好的左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陈甫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良久,陈甫才睁开双眼,看着下方依旧伏地的余若,站了起来。

“回生果的位置,你早就知dào

了,但你忌惮刘力的悍勇战力,所以你等了下去,等到刘力病入膏肓。”

陈甫一步步的走下阶梯,脸无表情。

涂了金漆的甲片,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清淡的光辉。

光辉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气势,若有若无般,将原本大殿两旁,烛台之上流离的烛火搅动的更为飘忽。

陈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伴随着阵阵渺远的清鸣回响,如水一般凝重的剑身,散射着黯然的银光。

“我很好奇,刘力身上的寒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们给他留下的吗?”

“少主。”

再次挺起身子,双眼迎着黯然的银光,余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沁骨的寒毒,并不是家父造成的。”

看着余若脸上的笑容,陈甫那张俊朗脸庞上的眉梢微挑。

“不是草云郡的老郡主?那是谁?”

“是白沙郡的一名女奴,姓彭,名婉儿。”

闻言,陈甫瞪目,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后,陈甫脸上又出现了疑惑的神色,道:“她,她是?”

“她是刘恒的母亲,她是刘力的妻子,她还是彭庸的妹妹。”

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余若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怨毒。

“两军阵前,就是她,让彭庸叛变,让刘力领白沙郡兵攻入了宁川关隘。”

扬起头,看着陈甫阴晴不定的脸庞,余若眼中的怨毒之色尽褪。

“彭婉儿,是白沙郡上一代郡主,也就是少主的爷爷,专门为丹鼎准bèi

的药人。”

闻言,陈甫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观察着陈甫的神色,余若停顿片刻,才继xù

道:“作为药人,必须从出生到满月时,就长期在驱油草汁中浸泡,长大以后,还得服食各种各样的药物,补品。”

“然而,凡药必有毒性。”

陈甫神色一凝,出言打断了余若的话。

“既食百药,其身必染百病,尝遍百药的药人,一般都是身残体弱,其寿命,也难过十六岁。”

“少主,彭婉儿在十四岁时,遇到了刘力,然后,她活到了二十五岁。”

闻言,陈甫沉默了。

大殿内,再次寂静。

殿堂两边,绘兽纹的铜盏上,被搅乱的烛火,渐渐的静止了下来。

“当时,有道师要炼寒丹吗?”

闻言,余若迎着陈甫的目光,摇了摇头。

“那爷爷为什么?”

“只为讨好罢了。”

余若低下头,避开了陈甫的目光,双眼凝望着身前的地面,面无表情的道:“药人十六岁时,才可入鼎,入鼎前要用天材地宝稳固药性,当时老郡主偶然之下得到了一株寒草,幸喜若狂,花了十多年时间,用了大量的资源培育药人,却只成功了一例。”

“在刚刚用寒草的银汁稳固了其药性后,还来不及将之献上之时,就被当时掌管兵马的刘力骗去。”

长剑插入地面,一尺长的剑身没入了青石中。

短暂的“叮”响后,摩耳的余音,在大殿内回荡不绝。

“竖子!!”

手掌的掌心撑着长剑的柄端,陈甫咬着牙,愤然骂道。

“老郡主英明一世,十余年来的心血成就,却被刘力骗走,而后刘力杀尽老郡主的亲信,在草云郡自立,得知消息后,老郡主立kè

大病了一场。”

余若眼角上挑,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陈甫脸庞上的怒容,随即目光下移,保持着平淡无奇的语气,继xù

道:“不久后,就暴病而亡。”

“呵呵。”

额间黑云浓厚,双眼中流露着噬人般怒意的陈甫,咧嘴微笑。

在烛光的映照下,两旁亮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庞上,异常明显,异常灼眼。

“若爷爷将药人献上,白沙郡必然崛起,刘力这老贼,着实当诛!”

转身,陈甫收回长剑,抬脚走上了白玉狮座前的台阶。

第二章 伤红

陈甫坐在了白玉狮座上,他倚着背椅,左手上的五根手指撑着额头。

透过五指缝隙间的冷冽目光,观察着仍然跪地不起的余若。

“最近不会有战事了,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我父亲身边,下去吧。”

“遵命。”

余若面无表情,颔首低头,趴伏在地。

弯曲的河道,流过长满青草的原野。

流水顺着河道上的低洼处,漫过了河岸上的沃土,没有去处的流水,聚积在地势低洼的地方。

跟着流经胤水镇的溪水,来到了湖泊旁。

刘恒跳下牛背,蹲下身,用手掬进溪水尽头,宽阔的湖中。

静静感觉着平静湖面下,持续的暗流。

满脸倦容的脸上,细长的厚眉紧紧的蹙起。

“我们没有船只。”

有根走到了刘恒的身旁,双眼注视着水光粼粼的湖面。

“绕湖的话,可能又要耽误一晚上的时间,可我们的粮食,已经用完了。”

刘恒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迹,脸上流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呵,我们的人手,自然不能强攻草云郡,但在草云郡外的塔堡中,仍有一部分存粮,若是收集到这些粮食,应该就能挺过去吧。”

闻言,有根冷哼一声,道:“你的百姓,没有多余的粮食,你的敌人,又怎会放过塔堡内的存粮?”

刘恒转过头,看了有根一眼后,回过了头。

“我们可以去抢掠。”

“抢掠?抢掠什么?镇民?流民?”

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脸肃然的刘恒,伸出手指着溪道的对岸。

“抢掠,当然得找对对象。”

有根顺着刘恒所指的方向望去,原野上,距离湖岸三百米的地方,起伏的缓坡后,竖起了一个旗杆。

旗杆上,蓝色的旗面中,雄鹰展翅。

旗杆下,里裹麻布外套板甲的骑将,坐在马背上。

膘肥体壮的棕色战马,鬓毛厚密。

他身后跟着一千的步兵。

草云郡归了白沙。

其他分得一杯羹的势力,就必须建造自己的堡垒,来盛放维持他们权威的军队。

为了稳固统治,各个势力将陈年的粮秣,以及无数的工匠与监牢里的罪犯和过盛的平民,用简陋的篷车,一辆辆运往了分给他们的土地。

这些势力中,有实力强dà

的郡县,也有实力羸弱的部落。

出现在前方,被刘恒盯上的部队,就来自一个部落。

有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头思虑片刻,这丝笑意,很快就敛去。

“已经有人到了这里,胤水镇那里?”

“不必担心,为了供养的物品,现在他们还不会骚扰镇子,最多加重赋税,但胤水镇三十年内,都是不用交税的。”

刘恒转身,看了看一脸担忧之色的有根,开口解释着道。

“哦。”

闻言,有根脸色稍缓,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只部队,大概正要前往驻地,我们沿着小溪跟着他们。”

“晚上动手吗?”

嘴角微微翘起,有根的眼眸深处,洋溢着兴奋。

“这主意不错。”

伸出舌头,用舌尖舔了舔发裂的嘴唇,一直呆在两人身后的蚩酋,脸上流露出一抹狰狞。

“趁着黑夜,撬开那些士兵的盔胄,像对待雪峰上最凶残的饿狼一样,扯下一颗颗与血肉粘接的头颅,让迸溅的鲜血,汇成河流。”

站在湖边的两个人转过身,俱都一脸震惊的盯着那张画满油彩的扭曲脸庞。

“怎么了?”

在四双布满惊骇目光的注视下,蚩酋先是一愣,洁净的双眸中,很快掠过一丝羞涩。

接着,三米多高的巨人,不好意思嘟起嘴,撇着身子,转向了一边。

刘恒无言的指着身后的湖面,道:“今天的午饭,只有靠这个湖了。”

“嚯嚯!!”

在蛮族们癫狂的欢呼声中,眼角疯狂抽搐的有根转过头,看着身边面无表情,似乎若无其事的刘恒。

“这,买的是哪门子萌啊。”

雄鹰旗下,骑将带着一千名步兵,停在一处背阳的缓坡上。

无数的炊烟,从临时的营地中,袅袅的升起。

脱去沉重的胸甲,敞开夹层麻衣的骑将,接过随从递来的盘子。

木盘中,堆叠摆放着切成片的咸肉。

拿起装满烈酒的布囊,大灌了一口,骑将用手抹了抹下巴,抹去了残留在茂密胡须上的酒液。

“快到了。”

身后跟着牵马的随从,骑将漫步走上缓坡的顶端,迎着炽烈的阳光,向着远方眺望。

湛蓝的眸子,高挺的鼻梁,骨骼突出类似于异土人的脸庞,却配了一头浓密及背的黑发和环绕脸颊的络腮黑须。

“大人,要到你的领地了。”

骑将身后,长相普通无奇,牵着缰绳的随从,停下了脚步。

“是啊,还有十里左右。”

隐藏在繁密发须的嘴角轻轻的翘起,湛蓝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异彩。

“我们的部落太小了,又没有能耕种的土地,只有替老爷们打仗,替老爷们种地,要不是我们的家乡地势险峻,恐怕早被别人吞并了。”

骑将坐在地上,脸色激动的指着远方道:“有了这片土地,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得到改善。”

“肯定的大人,肯定的!”

随从附和着骑将,声音也难以自抑的颤抖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随从转过头,想要掩饰眼眶中的湿润,却突然定住了身子。

“大人,那,那里是什么?”

“干嘛?”

正咀嚼着咸肉的骑将,一脸疑惑的转头看着身后的随从,骑将皱起眉头,顺着随从的视线望去。

三百里的距离,肉眼已经无法辨析,骑将并没有看到大湖,也没有看到在湖中捞鱼的蛮人。

他只看到了距离他极远的地方,在无垠苍穹中,那一抹刺眼的红。

横着的条纹,如同天空的伤口。

殷红的光芒,如同从伤口中流出的血。

手中的盘子落到了地上,骑将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整个西荒,整个中土,整个世界,都看到了天上的红色。

无数愚昧的人跪倒在地,无数博学的人皱眉思率。

无数的弱者在虔诚祷告,无数的修者在扪心自问。

第三章 第一场

佛坐在金莲中。

抬起头,佛望向窗外。

两道金光从眼中流出,金芒落在了挡在窗口的兽皮上。

色泽洁白,质地细密,且单薄如纸的兽皮被推动着移开。

炫目的光彩,透过空旷的窗口。

两道巨大的光柱,刺破了穹天。

金光隐入了天中,佛低下头,扫视着跪伏在身边的僧佛。

抬起手,佛指向了西方。

“一块星石,划破了天颊,这只是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佛眼低垂,佛脸上没有表情,似乎这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龙虎山,主峰之巅。

枝丫繁密,茂叶苍绿的古松旁,一人站在凉亭的屋顶上。

淡青长衫,黑白布鞋,长须乱发却发须皆白。

有着一张布满褶皱与斑点的脸庞,眉稍及胸的老人,却戴着一个高达半米的冠帽。

连接在冠帽底端两处的绢绳,因为老人的仰首,飘落在老人的背后。

镶入在冠帽顶端,呈金黄色泽的金铁麒麟兽头,给冠帽带来了百斤的重力。

可冠帽本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老人的头上。

所以,即使没有系上绢绳,但当老人抬头望天时,丝制的冠帽依然没有移动分毫。

老人站在凉亭上,看着天空,看着西方,看着金色光柱射入天中,眉头渐渐的皱起。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升起了无数的波澜。

低下头,老人转身四顾,却没有发xiàn

可以申诉的对象。

千言万语涌上嘴边,只能化为一声蹉叹。

“唉。”

一阵风吹起了青衫的布角,带走了短暂的叹息,龙虎山中,便传出了滚滚的雷声。

西荒,湖旁。

有根站在一处缓坡上,指着天空中的红痕,对着身旁面色狐疑的刘恒道:“这是陨石,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

然后,有根转头,看着刘恒身后,一群趴在地上的蛮人,大声的喊道:“你们听到没有,这是一种正常景像,没什么稀奇的。”

蛮人们依然匍伏在地,没有人起身。

脸上露出苦笑,有根无奈的看向刘恒,却发xiàn

刘恒也已经跪到了地上。

沉默片刻,有根洒脱的掀起下摆,膝盖弯曲,一脸不甘的向着天空跪拜了下去。

直到夜时,被黑暗统治的穹天中已经看不到红色的痕路时,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有根转身看去,却发xiàn

身后的蚩酋面露虔诚的将腰上沾满泥土的兽皮取下。

三千个蛮人,都将裹身的皮服取下。

三千个裸男,全都一脸庄重,面露虔诚的将兽皮折叠收好。

有根转回身,面无表情的走向了湖边,弯腰捡起一根被蛮人丢弃的木棍,踏步走入了冰凉的湖水中。

无数篝火在湖边堆起,所有人围绕着火堆。

数十个剥鳞去脏的大鱼,被架在一个个火堆上。

有根从腰带下,摸索出了一只布袋,将其中的粉末,均匀的洒在他手中的烤鱼上。

鱼肉的香气配合着孜然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和有根坐在同一个火堆旁,正津津有味的嚼着刘恒用元气烤好的鱼肉,下巴上沾着油渍的蚩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蚩酋快步坐到有根的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火堆之上,串在有根手中木棍上,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烤鱼。

“你那包里,装的是什么?”

放下手中只剩一半的烤鱼,刘恒望着有根,笑着道:“此物香气特别,开人食欲啊。”

“一种随处可见的植物,体叶碾压成粉而成。”

“哦,如此简单?”

“是的。”从布包中取出一片叶子,有根将叶子抛出,轻挥一下,叶片便飘落至了刘恒的身前。

刘恒伸手抓住叶片,拿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确实,这只是随处可见的野草,没想到,还有此等用处。”

将叶片丢到一边,刘恒站起身,上前几步,伸出手,手掌在火上摊开。

“天出异像,今晚不易行动,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就去抢掠。”

“今晚不易,明日易早。”

闻言,刘恒转头看着面露笑意的有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清晨,青青草叶上,遍布起了朝露。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鼾声不断。

听着入耳的鼾声,骑将裹起身上的兽皮,从席上起身,慢步走出了帐门。

麻袍的一角,从裹身的兽皮中露出,袍角扫过青草,沾上了草叶上的露水,变的湿润起来。

骑将浑然未决的走到草甸上,抬头仰望着天空。

晨曦的薄光透过了将逝的浓黑,却还不能将黑暗照透。

夜色映入他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并不存zài

的赤红。

族中长老的谆谆教导,来自异土的古老传说,回荡在他的脑中。

足以被诗人传唱千载的传说,来自久远时代的未被尘封的断章,唤起了本不存zài

的回忆。

骑将拿起随身的短刀,将刀身从刀柄中拔出。

在黑暗中,通过晨光而澄亮的刀身上,布满了形如蝌蚪,赤红如血的符文。

看着刀身上熟悉的道纹,骑将觉得精神一阵恍惚,竟是短暂的失神。

最后,他只能露出苦涩的笑容。

并在苦笑中,双膝跪地。

他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拿着刀身,低垂着头,将刀捧向天空。

寒冷的空气,随着他的呼吸灌入了他的肺中,敞开的棉被,无法抵御夜中的寒风。

骑将在寒冷中咳嗽了起来,但他仍然固执的跪在那里,任寒风吹拂,任寒气入体。

他在等待着来自诸神的启示,犹如传说中被诸神注视的骑士。

天色渐明,长刀上的光辉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骑将身体颤抖着抬起头来,看着手中的刀,眼神变的惶恐起来,脸色却变得极度的愤懑。

他咬着下唇,将刀摔到了身前的地上。

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片刻后,他便开始抽泣起来。

在他耳畔,顿时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

他瞪大双眼,一脸惊喜的向着天空望去。

亮白的天色中,远方的山后,朝阳露出了峥嵘的一角。

湛蓝的苍穹中,洁白的云朵点缀其上。

骑将皱起眉头,低下头,向着远方眺望,无数的蛮人正奔涌而来。

第四章 下策

大地在蛮人脚下颤动,嘶吼狂哮的喊叫声,震动着凡人脆弱的耳膜。

骑将捂住了嗡嗡作响的双耳,看着冲腾而来的蛮人,惊愕在瞬间爬满了脸庞。

下一刻,骑将就迅速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躺在地上的短刀的刀柄。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大声的叫喊起来。

原本嘶哑浑厚的嗓音在撼地的脚步声中,如同幼兽无助的哽咽。

三千蛮人冲破了临时的营房,便有了一千零一个俘虏。

布满符文的刀身,在骑将手中刚刚绽放出如火般的光辉时,就被冲在最前面的蚩酋一巴掌扇飞。

跟随骑将的步兵,在没有做出准bèi

,很多人还在帐篷中的席面上酣睡的情况下,更加不是蛮人的对手。

不过,被俘虏的人中,却没有人溃逃。

他们全都是在反抗中被击倒,在蛮人的驱使下,离开了帐篷,聚拢在了一起。

浑然不顾聚集在一起的一群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形如乞丐的俘虏。

冲入营地的蛮人们,毫无纪律的在营房中收缴起了他们的战利品。

衣服被撕成了裹身的麻布,已经不多的陈粮被收集了出来。

骑将队伍中,唯一一件澄亮的盔甲,被蚩酋用蛮力撕成了无数块碎片。

蚩酋嬉笑着扯开了胸甲,将两块金属打磨的银亮甲片安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又将撕开的背甲贴到了左胸上。

蚩酋笑着转过身,想向身后正在拆分盔甲其余部分的两个同伴炫耀一下,可贴在他胸口上的盔甲却在他的身体的晃动中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脚趾上。

下一刻,蚩酋就抱着被砸中的脚,“哇哇”地大叫了起来。

叫声引起了两个同伴开朗的大笑,抱着脚的蚩酋瞪目,随后在同伴的嗤笑声中忘记了痛楚,他大叫着扑向了两个同伴。

三人扭打在了一起。

刘恒骑着马,冲进了已经破碎的营房,教xùn

着不守规矩的蛮人,拉开了正在殴打同伴的蚩酋。

当有根牵着牦牛,漫步走进营房时。

被抓住的俘虏们,已经被麻绳拴住了手脚,并被绳子连接着,在蛮人带领下走出了营地。

有根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犹如前世欧陆白人的俘虏们,拉起牵牛的缰绳,穿过了拿着长绳走在前方的蛮人身旁。

营房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有根在空旷的营地中,看到了站在一堆谷物与兵器前,捧着树皮抓着炭笔的刘恒。

将牵牛的绳,绑在一个枝丫低矮,树干却异常粗壮的矮树上。

有根走到了刘恒的身旁。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刘恒头也没回,一边低头记录一边道:“这些粮食,若敞开了吃,只够三天。”

“这只队伍的人数太少了,我们要抢掠更多的粮草,就必须向更大的队伍下手。”

有根皱眉看了看身前及腰的谷堆,又看了看堆叠在谷堆旁的兵械,继xù

道:“我们也需yào

更多的人手,但最重yào

的,却是尽快打下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闻言,刘恒抬起头,脸色有些错愕的望着有根。

“你有什么想法吗?”

“草云郡不可攻,胤水镇不能守。”

有根伸出手,指着大湖的方向,道:“我们所过的地方,荒地虽多,却都长满了杂草,土地虽然肥沃,却暂时无法耕种。”

“唯有那一片湖。”

“湖?湖怎么了?”

刘恒一脸的疑惑,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明悟。

“湖水本是河水,我们若是建起一座堤坝,阻断漫出河岸的流水,万顷的大湖,就是万里的良田。”

闻言,刘恒瞪大了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道:“堤坝,是什么?”……

有根嘴角抽了抽,脸色立kè

变得无奈起来。

他低头想了想,斟酌了下从以前世界里的电视中的科普节目里看到的方法,道:“取水浇和火烤的方式,取下山上的硬石,将硬石堆砌在河岸的缺口上,堵住流逝的河水。”

“那湖如此之大,我们在湖的出水口就没有看到河岸,面积如此之大,缺口肯定小不了,我们哪里有这么多的人力。”

刘恒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就算是我们的人力充足,这样的工程,耗费的时间,肯定非常长。”

“我们哪里有时间?”

闻言,有根笑了起来,道:“胤水镇如今有数万的民众,将他们算上,每日加垒一些,花些时日,定可以蓄起堤坝。”

“那时的我们,或者已经打回草云郡,或者已经兵败,不论是哪种结局,填河造堤,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刘恒摇了摇头,俯首提笔,继xù

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有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被分批带出营地的俘虏,道:“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愿意跟随我们而且又身强力壮的,编入我们的队伍,其他的,分一部分粮食,由其自生自灭吧。”

闻言,有根蹙起眉头,道:“我看他们的所有人,好像都接受过一定的训liàn

,为何不将他们全部吸纳进来,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

漆黑的炭笔在白桦皮上滑动着,一个个扭曲如形的文字随着移动的炭笔,出现在了树皮上,刘恒面色严肃,不停的用炭笔在树皮上记录着。

他口气不以为然的道:“这些人中,有很多残疾,也有很多人年龄太大,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带上的。”

收起手中的炭笔,卷起了记录好的白桦树皮。

刘恒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体态健逸的骏马,甩动着散乱的马尾,驱赶着吸血的蚊蝇。

耳朵竖起,黑龙抬起头,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刘恒,伸出舌头舔了舔粘在鼻尖上的泥土。

有根几步冲到刘恒的身旁,再次强辨着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样的部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肯定还有很多,对吧?”

刘恒停下了脚步,面色不耐的望着有根,道:“哪有怎么样?”

“这里是草云郡的土地,对吧?”

有根指着破烂的营地,焦急的说道:“他们进入这里,肯定是得到了一定的好处,这样的好处,我们也可以给,给更多。”

第五章 说降

骑将双手被粗绳捆绑着,坐在营房中。

席地的草覆,因为遍布着露水而湿润。

布袍下摆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停的传来让其颤栗的湿冷。

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骑将怒视着在营房中,坐在他对面,距离他只有一米的青年。

有根瞪着大大的眼睛,与骑将在沉默的营房中对视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骑将的脸色遍布着愤懑。

渐渐的,有根变的紧张起来。

藏在袖中,攥成拳头的双手中,手心处已经生出了不少细汗。

一双褐色的眸子快速的躲闪着,有根斟酌着措辞,和颜悦色的道:“据我们知dào

的消息,你原本的部落,在一处山谷中,对吗?”

闻言,骑将双眼中的恨意更浓,他紧咬着牙齿,鼓起腮帮,苍老的白净脸颊立kè

变得潮红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谁告sù

你的!!”

有根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道:“昨天俘虏的人中,似乎并不全是你们的亲族,你们好像还召收了一些流民吧。”

阳光照着营房的布顶上,光芒透过营门布帘的缝隙,将一线明黄的色彩投射在了骑将的身上。

营房外的风轻轻的拂动着营门上的布帘,骑将身上的明黄线条不停的扩展与收缩着,如同其变幻不定的脸色。

骑将眯起了眼睛,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们是你们的敌人。”

双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彩,有根伸手摸了摸额上的发丝,道:“

再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认为我们能成为朋友。”

“像你们这样的部落,草云郡的拥有者,那个叫陈甫的家伙,并没有重视吧。”

有根将手伸向骑将,手掌盖在骑将的左肩上,身子也跟着前倾。

故yì

将脸拉到了与骑将的脸只有三寸的距离,有根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在那双在忽明忽暗的情况下,绽放着妖异蓝彩的眸子,用自以为充满诱惑的口气,道:“你们部落为这场战斗倾尽了全力,到头来,却只能得到这样一丁点的土地,你难道觉得公平吗?”

“凭什么同样是人,那些来自郡县的将军却在夺得大量封地的同时,还可以分取草云郡中的战利品?”

“凭什么你们终日替别人劳作,在丰收的秋季里,你部落里的族人却要依靠枯树的厚皮和野草的残根来缓解腹中的饥饿,在岩洞中忍受着本不该存zài

的冰冷?”

“凭什么在打仗时,你们要被主帅安排在前面,充当攻城的炮灰,打赢了后,却又将你们抛在了脑后,就如同拉屎拉完了后,随意丢弃的用来擦屎的枯草一般,甘心吗?”

松开了抓着骑将肩膀的右手,有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骑将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红色血丝遍布在几乎撑开了眼眶的眼珠上,微张的口中,犹如漆黑的裂缝。

“咝~!"

蕴满着水汽的空气从漆黑的裂缝中,灌入了骑将的肠胃,原本印在脸上的潮红,迅速的褪去,如纸般的洁白,爬上了布满褶皱的脸颊。

“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的将军,是刘恒,草云郡少主。”

“你,你要我做什么?”

骑将的脸色苍白,但双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期冀的神彩。

“跟着我们。”

有根伸出手,手掌摊开,立在骑将的面前。

“拿回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

平淡的语气,在骑将耳畔,却犹如晴空中响彻在白云深处的闷雷。

骑将膝行向前,抬起被粗绳捆住的双手,握住了有根的手,寄存zài

心中数十年的苦闷,在此刻化为滚滚的热泪,涌出了骑将的眼眸。

营帐内,传来阵阵哽咽,骑将将头埋在了有根的手前,情不自禁的痛哭了起来。

有根静静看着哭泣的骑将,过了很久,才问道:“姓名?”

“属下,李西。”

营房外,一直倚着营门旁的刘恒,听着不停在耳边回荡的抽泣声,紧皱着眉头,抬头看起了天空。

阳光炽烈,但草原上的温度却较低。

盛夏就要过去,秋天要来了,可天空中的云朵,却越发的厚实了。

看着渐布苍穹的乌云,刘恒的眼中绽放出了一抹异彩,心中暗道:“

父亲,看来,我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沉默片刻,刘恒无声的离开了营房。

在刘恒离开不久后,有根牵着李西的手,掀开了遮门的布帘。

袅袅炊烟升起,营地中的蛮人们解开了俘虏们的绳索,给他们盛上了煮好的粥汤。

“不久就是雨季了。”

在临时搭建的帅帐中,刘恒坐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指着身前的沙堆,环顾着左右,道:“为了尽快解决粮食的问题,我们必须再抢掠一次。”

“没错,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坐在刘恒的下方,看着身前的沙堆,有根脸露兴奋之色。

刘恒瞪了有根一眼,又继xù

道:“距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路道,路道旁有一处缓坡,坡上有一片密林。”

“我打算在哪里设伏,抢掠路过的队伍,你们觉得如何?”

刘恒望向了围着沙堆的三人,布满询问的目光无视了正在打盹的蚩酋与李西,落在了紧皱着眉头的有根脸上。

“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为了防止我们的行踪提前被人知晓,我建议,我们只可行动一次。”

“恩。”

刘恒点了点头,道:“说的很对,只要能缴获足够的粮食,再等粮草充沛之时!”

“还有,我们应该向着规模庞大的队伍下手,依着我们粮食的消耗速度,下一个对象,人数必须在万人左右。”

迎着刘恒询问的目光,有根硬着头皮,再次发言。

“能出兵万人的队伍,肯定来自于强dà

的势力。”

皱着眉头,刘恒沉思了一会,道:“其中,很可能有修者。”

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厉色,刘恒咬着牙,杀气盎然地道:“如果真的有修者,为了不暴露我们的行踪,到时有根,我们联手,一定要杀了他。”

第六章 暴露

修行,取天地元气于肉身。

肉身千锤百炼,元神凝实脱虚。

以元神之灵识,沟通天地,衍生出的诸般奇法异像,就是神通。

有根的泥丸宫中,已经诞生出了灵识,但他却没有察觉。

再加上他本身资质也难以比肩惊才绝艳的古之先贤,自然不能自己悟出神通。

能拥有极其充沛的元气,也只是因为那篇印留在他脑海中的道德心法。

但他依然是修行者,他依然会用从荒山上学习的三个印法。

所以,在有根的帮zhù

下,刘恒有信心面对任何一个未入道的修行者,除了他的父亲。

乌云盖穹,密林中的温度却渐高。

有根在树林边,蹲在一个椭圆形的石头后面,注视着坡下的路道。

那是条长路,宽达八米,蜿蜒曲折,路面上铺满着烂叶,路旁长满野草。

已经两天了,有根在石头后面蹲了两天。

四千人的部队,在有根身后的密林中埋伏了五天。

刘恒骑着黑龙,去探路,已经过了五天。

虽然省了又省,但队伍中所缴获来的,本就不多的口粮,还是被吃光了。

蚩酋带人去密林深处,打了三只狍子和几十只松鼠,但这些东西,对于蛮人们来说,只能作为饭前的汤料。

有根皱着眉头,捂着干扁的肚子,倚靠着身前的圆石。

随手抓起身旁的一蓬枯草,有根将枯草塞入了嘴中,刚嚼了几下,有根就停下了动作。

“咦!!”

皱着眉头的脸上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有根疑惑的闭上双眼。

隐约中,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畔。

刘恒依旧没有回来,但一支数量庞巨的队伍,已经出现在了远处。

绘有长蛇的花样旗帜下,作为前锋的骑兵与步兵的方阵间,无数装潢着竖刺的战车碾过了泥路上的堆叶。

队伍距离密林还很远,有根将身子缩了缩,蜷缩在巨石后,并用手向身后打起了禁声的手势。

原本略有些嘈杂的密林,立kè

静谧了下来。

原本藏在密林中的所有人,都趴伏在了原地,林中漆黑的倒影,将所有人都掩藏了起来。

绘有长蛇的旗帜下,一辆华丽的辇车上,挂着蓝色的帷帐。

蓝色薄透的帷帐上,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坐在褐红色的椅榻上,身上穿着蓝色的丝服。

那人留着细密短碎的络腮胡子,头发的边缘呈褐黄色,脸颊白净,隆起的鼻梁挺拔,细长的双眼虚眯。

在他身前的矮桌上,放着一个木碗。

袅袅的热气从碗中升起,浓郁的甜香在空气中散漫。

那人的呼吸很慢,他的身子在起伏间的节奏也很慢。

看起来,这个人就好像一个静物一般。

忽然,那人睁开了双眼,伸手拿起了矮桌上的木碗。

他将木碗凑到嘴边,打算喝点碗中的热汁时,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也变的凝重了起来。

他放下木碗,目光透过辇车的帷帐,向着前方望去。

他看到了远方的巨石,看到了巨石后静谧的树林。

双眼中闪出一抹寒芒,他放下手中的木碗,用手捋了捋颔下的胡须。

“来人。”

清朗如同稚童的声音,从辇车中传出。

侍立在辇车旁,手持大旗的骑兵,立kè

转头伫步。

“传令,全军停步。”

骑兵领命,挥舞起了手中的旗帜。

一万多人的队伍中,响起了连绵的喝令声,队伍便停了下来。

紧随着辇车后,一辆装潢同样华丽的辇车,冲到了车旁。

一名站在大红华盖下,发须皆白,面容整洁的男人,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车内。

“罗渺大人,怎么了?”

“将军你看,前方三百里处,有一片树林,里面有些不对劲啊。”

“哦?!!”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顺着罗渺指着的方向望去。

元气顺着经络,流向了男人的双眼。

青红相间的筋络,突出了眼旁的皮肤,淡金色的辉芒,从双眼中闪过。

“那里地势高趋,林子也很密,大人,里面有伏兵吗?”

“呵呵,我的王大将军啊,你难道没看出什么吗?”

眼中的元气褪去了,眼旁皮肤上突兀的筋络隐去了。

姓王的将军,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他脸色略白,喘息了一阵后,才转头看着罗渺,道:“大人,这林子,究竟有什么不妥?”

“呵,你修为不足,体内元气的运用也不熟练,自然看不到树林前方,那块巨石上方,元气不规则的律动。”

“啊!!”

闻言,王将军皱着眉头,回过头望向了前方。

青红的筋络再次爬上了他的眼角,双眼上的眼白也布满了血丝。

过了良久,王将军才猛的闭上了双眼。

“大人。”

眨着眼睛,热泪滑出了眼角,揉着被灼疼的双眼,王将军转头看着罗渺,躬着身子,道:“这石头上,似乎有团奔散的气流?”

“没错,能引起元气这样的律动,定非凡物。”

闻言,王将军低头默思片刻,白净的脸颊上,突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大人,莫不是天地间的灵草奇果出世!!!”

说完,激动万分的王将军,立kè

的向着身后大声的喊道:“传令,让兵将带三百骑兵速去探查三百里外的树林。”

看着身边辇车上一脸兴奋之色的将军,罗渺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双眸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从椅上站起身,绕过身前的矮桌,罗渺来到了辇车的车沿,伸手拂开了车沿的帷帐。

“将军,若是天生灵物,必有异像,除了岩石上升腾的元气,我们没有看到发生在天地间的异像,也没有发xiàn

守卫灵物的妖兽。”

看着脸色逐渐平复下来的王将军,罗渺面色平静,语气渐趋冷淡。

“而且,我可不相信灵草奇果,会长在路边。”

眉角挑了挑,王将军微一凝神,便褪去了脸上的狂热。

低下头,王将军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巨石后面的,会是修行者吗?”

“依我看,藏在巨石后面的更可能是稍开灵智的妖精,修行者,谁会那么傻?”

第七章 误会

王将军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一脸钦佩着道:“大人说的对,若是修行者,肯定早已发xiàn

了我们,又哪有必要藏在巨石后?”

右脚踏在身前的横栏上,罗渺伸长脖子,眺望着前方,明亮的双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厉色。

“若真是成精的妖物,也不比灵草奇果差,但若是想捕获这样的妖精,可不能让它事前察觉。”

闻言,王将军双眼一亮,立kè

醒悟过来,转头朝着传令的骑兵,大声的吼道:“立kè

传令,让兵将快马追上已经出发的骑兵,让他们立kè

回来!”

骑兵领令,拿出藏在胸口衣甲里的短旗,举旗在身前,快速的挥动了起来。

“然后?”

转回头,王将军望着罗渺,一脸的急切。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由我先去缠住它,你们从旁协助,最好能够活捉它。”

掀起袍衣的下摆,罗渺脸上露出一抹狂热的神彩,在那健硕的身体上,绽放出了蓝色的光彩。

湛蓝的彩光,在明媚的阳光下,形成了一圈绚丽的幕障。

在罗渺身旁的辇车上,一脸了然的王将军躬身低头,恭敬行礼。

“大人,走好。”

罗渺右脚使力轻踏,他脚下的辇车一阵轻抖。

一道蓝色的彩线,滑过了弧形的轨迹。

躲在一棵松树下,缩头缩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密林外的蚩酋,刚好kàn

到了天边逝来的蓝光。

他立kè

从地上跳了起来,并大声的喊道:“当心,后面!!”

浑厚响亮的声音,如滴水入湖的叮咛,有根呆愣片刻,条件反射般的向后望去。

他看到了身后的岩石,他将视线上移,便看到了站在石上的鞋子和鼓起的蓝色衣角。

蓝光迅褪,一张满是错愕的脸庞,出现在了有根的视线中。

沉默片刻,有根一脸震骇的大叫了起来。

“啊!!!”

从地上跳起,跳上巨石,有根运起全力的向着罗渺,一拳捣出。

金色辉芒如同燃烧的明焰,透出了有根的手臂。

罗渺顿感双眼一阵刺痛,灼热的温度已经袭面而来。

危急时刻,罗渺仰起头,发散着湛蓝光辉的右手迅速挥至了身前。

罗渺的手掌,挡开了有根的拳头。

金色的拳形元气透过了有根的皮肤,飞过罗渺的脸旁,冲向了天空。

“咻~!”

元气消散于半空,可视的金芒消弭于虚空。

立于战阵中的王大将军,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将剑举到了身前。

“全军掩藏步声,立kè

向前进发!”

密林中人影绰绰,埋伏在其中的蛮人,已经暴露在了罗渺的眼前。

金色的元气,在冲过他脸颊时,在他的半边脸上划出了一条红色细痕,细痕中流出了血。

罗渺先是错愕,后又惊骇,最后,便只剩下愤nù

了。

伸出手,迅速抓住有根还来不及抽回的右手,罗渺用力一举,便单手将有根整个身子都举了起来。

身在半空,有根迅速用力挥动起了右手,甩开了罗渺的钳制自己的手掌。

然后,有根挥出了左手,金芒透过了他的左手掌心。

下一刻,蓝光烁烁的拳头,就落在了有根的掌心上。

“啪啪!!”

顿时,一阵轻微的绞痛从掌心处传来,有根皱起眉头,望向拳掌相交处。

他看到环绕拳头的蓝色光芒中,出现了很多颗如同盐粒的白色小点。

每一个白点都在蓝色的光幕中循着一定的轨迹,迅速且不停的运动着,在光幕中划出了无数条白色的细线。

蓝幕中的白点越来越多,环绕着罗渺拳头的蓝色元气,如同一根旋转的铁锥,轻易的割开了环绕在有根手心的元气。

蓝色的元气,刺入了有根的手心。

有根手心上的皮肤上,出现了伤痕,伤痕下的骨头上,也被刺出了数条裂缝。

“啊!!”

惊痛之下,有根怒吼一声,顿时想抽回左手,却发xiàn

对方的拳头,此时变得犹如吸盘一般,相互接触的拳掌间,在吸力下竟似粘在了一起,再难分开。

“呵呵!”

罗渺面露狰狞,轻笑两声,眼中流露出了轻蔑之色。

然后,他惊讶的看到有根用右手,打向了自己的左臂。

“呯!!”

满散着金芒的手臂,在溢散着金光的手掌下弯折了,有根紧咬着牙,脸庞扭曲了。

用力拉扯出了弯折成九十度的手臂,然后有根迅速跃起,并抬起脚,用力蹬向了站在他身前的罗渺。

他本想借力,可惜的是,罗渺却没有给他机会。

罗渺双手握住了有根的脚掌,并且用力的扭转了起来。

有根的身子也身不由己的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

在有根的身子还没落地尚在半空之时,他就在极短的时间里退后了一步,摆出架势,挥打出了右拳。

罗渺的拳头击中了有根右腿的膝盖,顿时从有根的膝盖上,立kè

传出了一阵清脆的“咯啦”声。

“哎哟!!”

有根痛呼出声,在磅礴的拳力下,身不由己的向着身后的树林飞去。

在一连串轰然般的巨响声中,数棵十米高的大树,被有根撞倒。

数棵齐腰粗的树干,被有根撞断。

树下的人群,四散奔逃。

在弥漫起的烟尘中,有根撞到了地上,撞入了土中,一时没有了声息。

“咚!”“咚!”“咚!”“咚!”

伴随着阵阵闷响,大地开始摇晃起来,罗渺身子一阵歪斜,差点掉下巨石。

当他稳定住身形,抬眼便看到了从林中,冲出了一个身高三米,腰挂兽皮,浑身涂满油彩的大汉。

蚩酋小脚上的肌肉突兀,其上青色的筋络毕露,落地时就犹如钢筋铁骨。

在距离罗渺还有三米时,蚩酋举手握拳,便从地上跳起。

“嘭!!”

在蚩酋脚下的大地上溅起了烟尘,一个巨大的脚印周围,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裂纹。

高大的身躯沿着抛物线的轨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着罗渺驶去。

而在远方,万军阵中,立于辇车上的王将军,被突兀青筋环绕的眼中,红色的光芒迅速褪去。

他面色苍白的举起长剑,大声的喊道:“妖精被大人打出原形了,大家快点冲!!”

第八章 强者

迎着如同碗钵般大小的拳头和扑面而来的拳风,罗渺在震惊之下,双手交叠摊开在身前,意欲阻挡。

蓝色的光芒,萦绕在掌心。

白色的小点,在光幕中沉浮。

蚩酋的拳头打在了光幕上,与其拳头接触的光幕犹如实体一般的塌陷了下去,但蚩酋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柔软,反而感到了拳头前传来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下一刻,罗渺双手上,已经塌陷的光幕,就迅速的弹回了原状。

“啊!!”

一声大叫后,蚩酋被震的后退了一步,滑下了巨石。

被光幕弹开的拳头上,裂开了数道口子,溢出的血染红了他的拳头。

看着因为受伤落下巨石的蚩酋,罗渺摇晃着身子,眼中流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蛮人!!?”

“唰!!”

罗渺的话音刚落,一阵破空声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一道金色的剑芒,刺向了他的头颅。

罗渺脸色微变,原本交叠摊开的双手手掌,迅速竖立相合。

他的十指中,食指和中指弯曲,前端指节相触,拇指前端相触,无名指与幺指交叉相叠。

蓝色的光彩透过了他的身体,湛蓝的彩幕将罗渺团团裹住,犹如一团洁净的海水。

金色的剑刃,落在了湛蓝的光幕上。

一道圆圈般的波纹,在光幕上扩展。

金色的剑刃在湛蓝的元气中,连同剑刃中的树枝,都如同泥土一般,熔解成了无数的碎片。

罗渺双目一凝,解开了结印的双手,手掌迅速相合,裹住他身体的湛蓝元气,迅速的收缩,变成了一个深蓝色,如乒乓球般大小的圆球。

然后,罗渺双手的十指相互搅动,化为一团残影,在瞬间就连续结出了四个印法。

“噗噗!!”

深蓝色的圆球,变成了滔滔的水浪,水浪间相互缠绕,并最终组成了一个条形的长躯。

长躯扭转着,在半空中缠绕着,最后,在其尖端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透明头颅。

三角形头颅,张开了嘴,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然后,水蛇冲向了倒塌的树林。

并在瞬息间,便冲到了面露骇然的有根身前。

有根仓促间结出虎印,但透过他身体的元气,还没有形成漩涡时,水蛇就已经透散了金色的幕障。

水蛇张开嘴,咬住了有根右边的肩膀。

尖锐的利牙,径直穿入了有根的肩骨。

血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有根惨呼一声,伸出完好的右手,用手掌撑住蛇的嘴。

蛇躯一摆,顺势缠住了有根的身子。

一股巨力顿时搅缠起了有根的身体,有根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

“可恶!!”

眼看有根的惨状,蚩酋赶紧从地上爬起,再次跳上巨石。

“呯!!”

这次,早有防范的罗渺,率先挥出一拳。

蚩酋也是以拳迎之,可他却是后发。

在湛蓝的元气环绕下的拳头,在蚩酋的手臂还没伸直,尚在弯曲时,便落在了他的拳头上。

蚩酋惨叫一声,萦绕着白点的蓝色元气,撕开了蚩酋拳头上的伤口,嚼碎了覆在指骨上的血肉。

湛蓝的元气,涌向暴露出来的指骨。

然后,元气在接触指骨时,被弹散开。

脸上的细眉蹙起,罗渺抬脚踢向蚩酋的腹部。

蚩酋举起左手,挡住了罗渺踢过来的脚。

他忍着剧痛,将屈弯的胳膊伸直。

罗渺的拳头被抵开,身子不由得一阵歪斜,脸上立kè

流露出了恼怒的神情。

于是,他摊开了手掌,立在蚩酋的身前。

湛蓝的光晕,溢满了蚩酋的双眸。

带着无数如尖刺的竖芒,掌形的元气,刺中了蚩酋的胸膛。

“咚!!”

蚩酋的胸膛上,立kè

便出现了一个掌形的窟窿。

蚩酋惨嚎着被击飞,在半空中行抛物线的运动了三米左右,才落回到地面。

“哇!”哇!“

接连的怪叫从林中传出,大量的蛮人冲出了密林,冲向了跳下岩石的罗渺。

罗渺挥手轻舞,湛蓝的光辉四溢而出。

元气扫过冲出密林的蛮人,蛮人们毫无所觉。

然后,罗渺连续结出三个手印。

无数冲到他身前的蛮人,脚下都出现了流水。

清澈的流水,在蛮人们的脚下淌集,他们的脚便再也抬不起。

剩下的蛮人们围着倒地的蛮人,在惊呼声中后退。

此时,朝着密林冲来的万余大军,距离密林,还有六十里。

李西带着身边的步兵,冲到了水蛇的身旁。

水蛇将有根的身子缠的很紧,堆叠起来,并不透澈的湛蓝蛇躯,遮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在其中,传出了阵阵清脆的“咯嚓”声。

那是骨头在断裂时,发出的声音。

手中拿着短刀,李西站在蛇躯旁,满脸滴汗的脸上,流露出的惊慌中夹杂着担忧。

短刀上出现了如焰的符文,白色的亮光布满了刀身。

有根将短刀刺向蛇躯,蛇躯有一段凹陷了下去,然后就恢复了原状。

李西痛呼一声,松开了握住刀柄的双手。

他双手上的虎口,已经裂开了。

他咬着牙齿,抢过了身边士卒手中拿着的铁戟,使劲的向着蛇躯刺去。

连刺了几下,最终,弯曲的长戟也被反力弹起。

李西脚下一滑,直接坐到地上。

身边的步兵,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刺向了水蛇。

报废了无数的兵器。

蛇躯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六十里外,向着密林行来的大军中,王将军看着走出密林的蛮人,终于意识到这是林中冲出的伏兵。

于是,他大声的吼道:“全军听令,快速进军,保护大人!”

而此时,已经走下石头的罗渺,斜眼扫过倒地的蛮人,抬脚踢开了身旁地上,爬过来的蚩酋抓向自己脚后跟的右手。

他走上前去,所有的蛮人便散开。

接着,他狞笑着,面对着惊慌后退的蛮人,要再次结出手印时,在树林中,盘踞的蛇躯内,亮起了白色的散光。

白光刺透了水蛇的躯体,将蛇躯刺成了无数的水滴。

水滴落向了地面,就如同忽至的暴雨,将站在蛇躯周围的人,淋了个彻底。

有根站在暴雨的中心,衣服上却没有一点水渍。

第九章 悟升

人终有一死。

有根知dào

自己会死,但他不想死。

他从没想过在今天,自己会离死亡那么近。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全身上下,到处都传来剧痛。

因此,即使没有视听,有根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一根根的被缠压的变形,被缠压的粉碎。

意识开始模糊,挡在脑袋两侧的双手,已经变的畸形,右臂里的数块骨头,也已经被压碎了。

肩膀处,被蛇牙穿透的地方,持续的传递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刺痛。

伴随着这股刺痛,在他胸膛中的心脏,抽搐的频率,也已经缓慢了起来。

在他体内不停流淌的血液,也变的缓慢了起来。

“我要死了。”

模糊的脑海中,弥留的意识里,闪过了一丝明悟。

有根在巨压下,侧起脑袋,在畸形的双手下,保护着脆弱的颅骨。

原本遍布在意识里的绝望,已经消失了。

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的空无。

他还能意识到这片空无,所以他知dào

,自己还没死。

但他也清楚,自己快死了。

不要死。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分外突兀,也很突然。

就好像有人站在有根的身旁,揪起有根的耳朵,朝里面大声的喊叫。

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死。

声音接连的响起,有根布满血污的脸上,已经渐渐合上的眼皮下,涣散的眼眸,迅速的凝聚。

犹如溺水已久的人,被救出水面后的第一口呼吸,有根的意识在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嗡嗡”作响的双耳中,响起了蛇躯外,坐在地上的李西,发出的绝望哭诉。

“大人,你答yīng

过的!!!”

死?

不能死!!!!

一股执念在有根的脑海里萦绕不去,在他的丹田中,汇聚在细如沙粒的颗粒旁,近乎液态的金色元气,自行的旋转起来。

元气并没有围绕着颗粒,而是自行的旋转,行成了一个如摊开的龙卷风一般的漩涡。

元气汇聚在漩涡的中心,聚成了一颗新的颗粒。

然后,与平常相比,近乎两倍的元气,涌向了有根的四肢百骸。

被压的紧粘在身上的衣服,被涌动的元气鼓起。

在元气的流转下,骨头重新的愈合生长。

夹在肺腑中的碎骨,也被运转的元气分解。

缠绕着有根身子的蛇躯被撑开,有根的双眼中遍布着血丝,吐出了体内的淤血后,御使着大量的元气涌入了已经畸形的右手。

他的右手迅速的恢复原状,白色的光辉闪耀在他的手中。

在他身边,天地间的元气一阵涌动。

白光骤然升起,水组的蛇躯,立kè

便化为无数的雨滴。

突来的雨水落在周围,李西在雨中抬起头,布满震惊的脸上,刚刚形成的泪痕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

和雨水一起突至的劲气,吹开了他头上的梭形头盔。

披散着头发的他,在雨水的冲刷下的湛蓝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绽放在身前的白光。

白色的光辉,柔和却肃杀。

白光中的身影,萧索却笔直。

白光消失了,金色的灿芒透出了有根的身体。

御使自然元气,所造成的伤痕,在金芒中被很快的治愈。

在有根的丹田内,围绕着两个颗粒的元气,又开始旋转起来。

一个新的漩涡形成了。

一个新的颗粒形成了。

大量的自然元气涌入了有根的泥丸宫,大量如烟的元气涌入了有根的丹田。

有根的丹田内,三个颗粒中,发散出了无数缕液态的元气,犹如无数条奔流的长河。

那被打折的左手,被有根扳回原位,错位的骨头,在金芒中彻底的愈合。

那被打碎的膝盖处,剧痛迅速的消弱。

有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这种澎湃元气在体内流转的感觉,对有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舒服。

周身似乎泡在了微热的药水中,药液转进了有根身上的每一寸的皮肤,涌进了每一个细胞。

体内犹如燃火了一般,炙热的温暖中,却没有丝毫的痛觉。

思维变得清晰,有根的耳中,清楚的听到三百里外,卧在一棵松树上的秋蝉聒噪。

听到五百里外,马蹄踏入草甸的回音。

有根猛的睁开双眼,异光连闪的双目,看到了巨石下,正要结印的罗渺。

天上的雨滴变的稀疏,但还没落尽。

雨中散发着金光的身影,却已经消失。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征兆,溢满着金光的拳头,已经出现在罗渺的脸前。

四溢的蓝光,环绕着的手掌,挡住了袭来的拳头。

印法被人打断,围绕身周的元气一下子破裂开来,罗渺面露诧异,惊疑的看着有根。

四目相对,有根溢满金芒的双眼中,两个眸瞳绽放着白色的竖芒。

大量的金灿元气,涌向了他的拳头。

蕴含着白点的蓝色元气,被从有根拳头上涌出的金色元气冲开。

罗渺面露震惊的后退了一步,相互接触的掌与拳,拉开了距离。

蓝色与金色的元气在拳掌间相互的冲击,“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金色的灿芒,不停的冲入蓝色的光幕。

蓝色光幕中的白色小点,开始不停的划起了圆圈。

蓝色的元气被白色小点所带动,也旋转了起来。

在旋转中,不停的将金色的灿芒扯裂搅碎。

可无数道金色的灿芒却化为了连绵无尽的光浪,反而将旋转着的蓝光,冲击的摇摇欲坠。

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臂,罗渺双腿的腿弯陷入了被铲起的泥土中,但他的身子依然不停的后移着。

罗渺的面容狰狞,双目中异彩连闪,嘴角处溢出了一点殷红。

最后,罗渺放开了自己的手臂,无数的金芒透过了蓝色的彩幕。

金色的光浪冲开了蓝芒,冲上了起先被蓝芒环绕着的手掌。

“嗤~!”

被金芒冲击的手掌上,立kè

飞溅出了鲜血。

罗渺紧皱着眉头,将左手五指并拢,竖在身前,张嘴吐字。

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连绵的回声,浩瀚繁多,如同来自于数百人的嘴中。

方圆十里内,响起了阵阵禅唱之音。

第十章 破禅

“唵!”

罗渺神情严肃,因为运功而变的红润的脸颊立kè

就苍白了几分。

环绕脸颊的络腮胡子,根根都如针一般直起。

他张开嘴,吐出一字。

便有声浪在空气中形成,随着回荡在空气中的禅音,声浪化为一道圆形的波纹状,向着四周散开。

波浪穿过了有根的身子,流转在有根身体里的元气就变的缓慢了下来。

身上的金芒黯淡了许多,禅音灌入了有根的双耳中,在血管中流淌的血里传来了阵阵古怪的波动。

然后,有根感到心脏开始抽搐起来。

在他身体里,血管中不停流淌的血,也慢了下来。

有根瞪大了双眼,白芒从他眸瞳中隐去。

他想抽动伸直的手臂,可他的动作却僵硬干涩,原本快若闪电般的敏捷,在此时似乎加上了万斤的枷锁。

撤去竖礼的手,抽回溅血的手掌,罗渺向着有根伸出双手,双手呈爪状,一上一下间,迅速抓住了有根来不及抽回的手臂。

一股巨力,从手臂上传来,有根顿觉失去平衡,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罗渺冲去。

“擒拿!?”

脑中闪过了一丝明悟,有根咬着牙,侧身出跨步,并且不顾手臂的疼痛,将手臂弯曲,以臂肘击向罗渺的肩膀。

“呵!”

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罗渺狞笑着,双手用力扭动着有根的右手,用拉力生生止住了右臂的肘击。

然后,罗渺出腿,以膝盖抵向有根的膝盖,并且双手用力,意欲将有根的右手拉直,借势拗断有根的手骨。

可他的动作,却立kè

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拉着有根小臂的左手臂膀,已经被有根紧紧的攥在了左手中。

罗渺眉头紧皱,看向身前的有根。

四目再次相对,白色的灿芒再次透过了有根的眸瞳。

在有根身上黯淡的金芒,也再次发散了出来。

大盛的金芒,将碧染的湛蓝冲开,也将湛蓝中的双手冲开。

佛门真言如此快就失去了效力,罗渺大吃一惊,立kè

就想后退。

有根不让他退。

有根的双手如同金色的闪电一般,眨眼间,已经穿破了湛蓝的元气罩,抓住了罗渺身上,蓝色丝衣的领子。

“呀!!”

大吼一声,一脸狰狞的有根,伸直脖子,将头撞向了罗渺。

在罗渺瞪大双眼,面露惊恐之时,两人的额头相撞了。

“呯!!”

鲜血滑过两人的脸,有根压着罗渺向前倒去。

惊骇之下,在倒向地面的瞬间,心知不好的罗渺竖手于身前,再次开口。

“嘛!”

脸颊边上露出青色的筋络,溢血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粒,罗渺俊美的面容完全变的苍白了起来。

刺耳的音量,随着空气而传播。

繁复的回荡,犹如千人在鸣唱,在两人身边,在声浪的波及下,倒地的蛮人捂着胸口,在湿泥中面露痛苦的辗转着身体,可他们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这片天地,唯有禅音。

在大道上,距离树林还有二十里的大军中,王将军听到了模糊的佛言回声,立kè

脸色大变的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胯下的战马嘶鸣着停步,王大将军摸着额头上的冷汗,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运起体内稀少的元气,大声的喝止道:“全军止步!全军止步!!”

雷霆般的声响,传递到了全军的上下。

大军后方,许多正在赶路的士兵,闻言止步后,都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唯有,在全军最前方,已经被吓至面无血色的骑兵,闻言脸上才如释重负般,用力拉起了手中的缰绳。

可在极速奔跑中,大部分的战马都不甘的向前挪动着身躯,大部分的骑兵的手,都被勒出了鲜红的血痕。

在这样的过程中,许多骑兵都与同伴相撞,许多骑兵都落下了马匹,少量的骑兵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但即使这样,面露恐惧的他们仍然紧拉着缰绳,拼命阻止着身下在躁动中前进的坐骑。

最终,一万余的大军,停步在了大道上。

王将军推众而出,面露担忧,目光闪烁的看着远方的树林,看着树林前的巨石,看着在巨石后的地面上,翻滚挣扎的蛮人,和耀眼璀璨的金芒与蓝光。

巨石后,滚在地上的两人,厮打在了一起。

佛言再次入耳,有根身上的金芒再次黯淡。

罗渺故技重施,快速挡开有根打来的拳头,然后抓着有根的右手,用力的扭动了起来。

“咔嚓!”

“啊!”

有根双目充血,大叫着:“老子和你拼了。”

然后,他径直张嘴,咬向了抓着自己肩膀的左臂。

罗渺皱着眉头,松开了抓着有根肩膀的左手,然后反手扇向了有根袭来的嘴巴。

“啪!!”

一口老血喷出老远,有根脸颊凹陷扭曲着,被迫侧转着脑袋。

接着,罗渺弓腰,抬脚,以双腿夹向有根的脑袋。

危机时刻,有根身上辉芒再次发散,扭曲的脸颊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身上湛蓝的元气,再次被金芒所弹开,罗渺大惊失色,迅速单手竖立身前,开口道:“呢!”

这次,罗渺的脸庞上,病态的苍白中,已经看不到一丝人色。

这次,早有察觉的有根,在罗渺说出佛言时,便用左手用力拍向地面。

“轰!”

在有根掌下的土地,立kè

便被拍出了一个大坑,巨大的力道,让大地都开始了震动。

有根腾空而起,飞至十米,那被金光包裹着的身体,便让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罗渺满脸惊诧的看着天空中,在金芒中的身影。

踏地的右脚侧转着,在他身周,湛蓝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呈波浪状开始向着他的手臂汇集。

“骑兵,放箭!!”

同时,王将军,挥动手中的长剑,指着天空中,被金芒包裹着的人影,一脸兴奋的大声喊道。

在他身后,所有的骑兵都取下了马背上的弓,取出了竹筒中的箭。

搭弓射箭,只在一瞬之间。

而有根,正头朝下的向下落去。

在有根身下,罗渺化为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第十一章 异文

从嘴角滑向下巴的血,在高速的下落中,滞留在了半空中。

刺目的光浪流转向弯曲蓄势的右手,无数由远及近般的破空声,回荡在耳畔,神色凝重的有根的双眼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下方。

炫目的蓝光中,罗渺右手攥拳,左手在胸前竖立,脸颊上青筋暴起,脸色却苍白如纸的冲向了有根。

两人在半空中相撞。

拳与掌在半空中相撞。

没有一丝的声音,只有万丈的豪芒绽放。

所有射向天空的箭矢,都在豪芒中化为灰烬。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无数五感敏锐超越常人,又无元气护体的战马,却被刺红了双目。

血从红目边溢出。

接着,很多的骑兵,就被惊痛之下,趋入疯狂的坐骑拉拽着,跑离了他们的位置。

有一部分骑兵,被战马拉着奔到了巨石前,奔到了光源的下方。

“叭!”

清脆尖锐,利如稚童的声音,突然在天地间出现。

已经褪去的禅音,再次在天地间响起。

奔到巨石前的战马,立kè

弯下了腿弯,坐卧在了地上。

战马们抬头张开大嘴,向着天空摇晃了下脑袋后,俱又将头颅低下。

马血流出了牙齿的稀缝,战马胸腔内的心脏,在禅音中破裂成了碎块。

而战马的主人,那些躺在地上,在开始时奋力挣扎的骑兵,最终也如战马的心脏一般,在渐繁的禅音中变成了碎片。

倒在巨石后,躺在地上的蛮人,全都口喷鲜血,大部分都径直的昏了过去。

其他的人,无论是常人,蛮人,还是身为修者的王将军,也都受到了禅音的波及。

无数蛮人倒地晕厥,无数常人握胸吐血。

无数人倒在了地面上。

大道上,立于万军中的旗帜东倒西歪。

王将军强撑着,张开了自己的双眼,消弭的光幕下,一片红色的血雾印入了他的眼帘。

有根左手的手臂在重压下弯折,一小截骨刺破了脆弱的血肉,突兀现在了关节处。

有根仰着头,胸腔处传出了阵阵的剧痛,粘稠的血从他的嘴中喷出。

天空中飘起了血雨。

飘散在空中的血,却不是只有一个人的。

湛蓝的气罩破裂了,周身染满鲜血的罗渺,缓缓向着地面落去。

那蕴含着无尽威力,引起元气剧烈骤动的佛门真言,在瞬间就冲毁了罗渺的御体气罩。

而有根本身对佛言的抗性,却导致了归属于双方的元气,都径直冲入了对方的体内。

有根的御体元气未破,受的伤较罗渺要轻很多。

所以,有根是重伤,罗渺是濒死。

两人一上一下的向着地面落去,

罗渺落到了柔软的土壤上,他的身子陷入了土里,将湿硬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巨坑。

有根落到了岩石上。

轰然的巨响后,在腾起的尘烟中,椭圆形的巨石被透体的金色元气辗压分裂。

除了一小截尖锐的侧面保留了下来外,其他的石体都变成了腾溅的碎石。

过了许久,在树林外,一阵轻风拂过。

遮目的烟尘才在风中散去。

接着,在所有尚没有晕厥的人视线中,从人形的土坑里,伸出了一只溢血的手臂。

“咳咳,咳咳咳咳!!”

罗渺捂着胸口,单手撑在土坑的边缘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元气在他身体里流转,修复着破裂的血脉,润复着受伤的脏腑。

但罗渺仍然没有气力攀爬出坑洞。

他只能坐在洞底,伸长脖子,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注视着不远处的碎石。

碎石松动,有根从石堆中站起身。

“呼,呼,呼!”

血从双耳和嘴角处流出,血流经下巴和脸颊,往下滴落。

扭曲折叠的右手,曲折露骨的左手,都在风中微微的颤抖着。

有根一脸愤恨的注视着罗渺,黯淡的金芒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

“你这家伙!!”

愤声地吼叫着,满脸狰狞的有根,赤红的双眸中,露出了不甘的神色。

他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

众物起于大洋,流水润养众生。

带有水系特质的元气,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修行者从濒死的状态中拉回。

有根的金色元气,爆如烈焰,浑似厚土,不似流水的轻盈,不似狂风的疾猛。

所以有根的元气,没有水的补润,没有风的迅捷。

所以当罗渺已经恢复了些力qì

,并撑着沿岸,勉强着从坑洞中站起身时,坐在碎石中的有根,却只能依旧蜷缩着身子,大声的喘息。

“你,师从何门何派?”

全身浴血,蓝色的丝衣也变成赤红,罗渺的双眸赤红圆瞪,怒视着有根。

有根没有说话,以沉默应对。

罗渺皱着眉头,双手撑住地面,维持着摇晃的身子,厉声的道:“佛言严穆,禅音贯耳,怎能对你无效!!”

“你究竟!!何门!?何派!?”

罗渺话音落下,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风吹起了额头上的发丝,有根甩起脑袋,将碎发拂到脑后,嘲讽的笑容出现在了遍布伤痕的脸庞上。

接着,有根咬着牙齿,艰难的抬起满是鲜血的左臂。

鲜血流出了伤口,顺着破肤的骨刺,淌到了地上。

摊开的手掌,在有根脸前攥成了拳头。

剧痛使有根的脸庞扭曲,但有根攥的却是极其的用力,以至于左手上五指的指节都已发白。

只因为他害pà

,没有了铭心的剧痛,他会选择放qì



然后,扭曲着脸庞,却依然笑着的有根,向罗渺竖起了中指。

“FUCKYOU!!”

混有浓浓方言口音,并不字正腔圆,都依然言简意赅的英文,从有根嘴中吐出,随着风落入了罗渺的耳中。

罗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沉思了一会,他才满是不确定的道:“异文?”

然后,他面带疑惑,对着有根问道:“异域之人?”

“……”

挑了挑眉毛,感受着逐渐恢复气力的身体,有根索性不再理会罗渺,径直从地上站起身。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土坑中,满脸疑惑的罗渺,在没等到有根的回答,便直接认为有根是默认了后,立kè

大怒。

罗渺指着有根,大声的怒吼道:“背教弃祖的叛徒,竟敢入我边境,究竟是何居心!!!”

第十二章 绵战

无语望天。

在郁积重叠的雨云中,闪烁着银色的电花。

一种荒诞的感觉,弥漫在有根的心间。

但此时,有根却无法解释,也不想去解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世的英语又怎么会和那所谓的异域扯上关系。

不过,他知dào

在此时,对面的那个将自己打成残废的强敌,很生气。

于是,从内心泛起的喜悦,让有根展露出笑容。

他甚至要用尽全力,才能抑制着自己的欲望,而不会笑出声来。

看着在自己的厉喝下,仰望天空,满脸微笑的有根,暴怒中的罗渺,心中却涌出了一股寒意。

寒意沁入心肺,让罗渺如同坠入了寒冷的深潭一般,冰寒的潭水似乎漫上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胸中郁积着一股寒流,惊惧爬满了罗渺的双眸,于是,他极力的张开了嘴。

雷霆般的声响,便在树林前响起。

“这些人,皆异域之人!!全军进击!!”

声音传递老远,声音传到官道上的万军之中。

“杀敌!!!”

声嘶力竭的高呼,将重伤未愈的身体中,刚刚新生出来的气力耗尽。

满是血污的脸上,米粒般的汗粒,爬满了污秽的额头。

罗渺坐回坑底,他双手颤抖着伸入腰间的丝带里摩挲了起来。

最后,他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只有半尺的长度,湛蓝的颜色,如同深邃的海洋。

光滑的刀身上,没有印刻丝毫的符文。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但在匕首上,扭曲刀柄处,雕有指印的螺旋银柄上,镶有三颗色泽艳红的钻石。

然后,罗渺一手拿着匕首,手脚并用的爬出了土坑。

有根惊骇的看着躺在地上,握着匕首,爬向自己的罗渺。

激烈的喊杀声与脚步声,传到了有根的耳畔。

分神之下,有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弯曲的道路上,同样绵弯的大军中,作为前锋的骑兵部队里,被刺目光辉灼伤双眼的战马,已经无法骑乘。

而剩下的,就是距离树林还有一定距离,而没受到多大影响的车军与步军了。

五千步军,一千辆战车。

一千的长枪兵与弓兵,和两千的盾牌兵,就站在一辆辆的战车之上。

罗渺的声音,如雷般的在他们的耳旁炸响后。

带着撼人声势的车阵,就开始前进。

王将军举起手中的剑,斩下了身下坐骑的头颅,健壮的马躯倒地,王将军借势跳下马背。

摊在地上的马血,漫上了鞋背,面无表情的王将军踏过地上的积血,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沾满马血的剑尖,遥指着有根。

一股萧索肃杀的气息中,弥漫着血腥的杀意,朝着有根扑面而来。

无数的战车,紧随着这股气息,冲向了有根。

有根瞪目结舌,连退数步。

“杀。”

“杀。”

气势骇人的战车带来了阵阵轰鸣的声响,清晰的喊杀声却从有根的身后传来。

有根转过身,面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

匍地攀爬的罗渺,身体扭转着,慢慢的向前蠕动。

从他偶而抬头一瞥时,那双溢血的双眸中,就流露出了渗骨的恨意。

这股恨意来自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来自脑海中属于远古的记忆。

这种恨意透过了有根的身体,让有根感到寒入心肺的惊惧。

“杀……!”

扭曲的身躯在地面上,拖拽出了一条血红的路径。

无数的血丝泛上了瞪大的双眼,透骨的恨意如同两柄无坚不摧的光剑,埋灭任何人的抵抗意识。

要死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有根的全身如同负上了万斤的枷锁,僵硬的四肢唯有随着内心的绝望而战栗着。

真的。

要死了。

这样的感觉,跟在蛇躯的缠绕下,在难以匹敌的巨力辗压下,随着碎身的痛苦,而衍生的死意不同。

在蛇躯中,只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推测出的最大可能的结果。

当时的有根,因为这样的结果而绝望。

而此时,面对着匍地爬至自己脚前,扭曲溢血的身躯,泛漫在他心间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如同面对着怒涛巨浪的孤舟,如同面对着撼地象蹄的蝼蚁。

伴随着无以言喻的绝望,有根恍惚间感到身前,似乎走来了一头庞大无dí

的巨兽。

这时的有根,因为绝望而绝望。

罗渺停下了动作,充斥着恨意的目光,刺入了停在他脸前的脚趾。

然后,罗渺的双手撑在了地面上。

青筋展露在他的颊边,血溢透在他的五官。

他浑然未觉般,用颤抖的脚支撑着摇晃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在了有根的身前。

蓝色的刀身,凝入秋水般明亮,有根能在刀身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能在刀身上,闻到死亡的气味。

“杀,,杀,,,杀,,,,!”

每说一个字,罗渺都要停顿片刻,但当他吐出下一个字时,声音却总要比之前嘹昂几分。

听着一个个渐渐嘹亮的“杀”字,就如同听到了一声声凶骇的兽嚎,让有根的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时,绝望已经将有根包裹,恐惧也让有根战栗。

罗渺抬起头,杂乱粘合的胡须上,蕴含着恨意,掺燃着仇焰的眸子中,倒映着的,是布满着伤痕的苍白脸庞。

罗渺看出了有根的恐惧。

于是,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快意,手中的匕首指着有根的胸口,罗渺微躬起了身子。

此时,身后辗压来的战车,距离有根已不足六十米,而在两人的周围,还未倒地的蛮人,只是将自己的同伴搀扶起来后,举着手中的武器,集结在了一起。

蛮人们没有过来帮zhù

有根,因为官道上的车阵即将驶来,因为有根不是蚩酋,不是刘恒。

而被有根说降的千余步兵,却早已溃逃入了树林的深处。

只有李西,和数十的亲兵,也集结在蛮人的身后。

就在此时,有根的脸上,因为恐惧而紧缩的瞳仁,却突然涣散开来。

在西方,距离官道大约五百里的位置上,有一匹黑色的骏马。

在一分钟前,有根可以肯定,骏马依旧在那里。

而现在,黑色的骏马距离官道,只有一百里。

有根向着西方望去,站在他身前的罗渺,也向西方望去。

在西方,在连绵无尽的草甸上,被如火般的红色气罩环绕着的黑龙,竭尽全力的奔跑而来,如同燃烧的箭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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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援兵

一道红芒从如火般的气罩中滑出,耀眼的红光划过天空,留下了一抹细痕。

那是残影。

灼热的风,拂起散乱的发尾,吹荡起“王”字将旗的旗面。

将旗之下,站在马血前的王将军,皱着眉头,木然的脸庞上,闪过凝重的神色。

“嘘~!!”

在他的身旁,传来了士卒们的一片惊呼。

在那过往的战车之上,士卒拉紧了限马的缰绳。

数辆战车在王将军的身旁散开了,散开了一片区域。

车上的卒兵,俱都将目光望向王将军的身后。

望向一个拿着铁戟的男人。

披散着的头发,如往常一般,停留在刘恒的脑后。

背后的披风上,沾染着空气中的细尘,披风的颜色,也由赤红变成了绛红。

披风的一部分,拖在了地上。

地面上到处都是被碾碎的植株,绿色的汁液从裂开的植株上流出,与淌地的马血一起,浸透了拖地的红布。

静立在原地,静立在将旗下。

朦胧黝黑的长戟上,如焰的符文逐渐的清晰,爬满符文的长戟,独自在刘恒的手中栗抖。

“嗡~!”

竖琴弦鸣,绷皮弹唱。

连绵的交叠“嗡”音,清晰的回荡在王将军的耳畔。

在王将军的身旁,东倒西歪的战车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王将军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不论是驶过身旁的马车,不论是吹洒在身上的清风。

唯有耳畔的奇异鸣唱,持续不断的盖过了原本应该响彻在这片天地的军进之声。

这样的鸣唱,让将军身体中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鸣唱,让将军体内似乎结出了一层只有在寒冬的拂晓时,才会在宽叶上发xiàn

的薄霜。

举起长剑的手缓缓放低,王将军将长剑放到了身侧。

然后,萦绕在他耳畔的“嗡”鸣,停了下来。

刘恒举起了长戟,长戟就停止了颤栗。

身体中哪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了,王将军立kè

转过身,一道寒芒便映入了他的眼眸。

手动,戟落。

人头抛下了身体,飞向了天空。

从断头的残躯上喷出的人血,溅流到了地上,肆淌着与尚有余温的马血糅合。

逐渐提高水位的血泊表面上,最后映出的,是刘恒挥戟斩旗的身影。

倒在地上的旗帜,宽大的旗面盖到了血上。

刘恒一脚踩在旗面上,红色的光芒透过了他手中铁戟上的符文。

刘恒挥舞起了长戟,每挥动一下,从长戟上就会发散出一道红色的光柱。

每当战车被光柱扫过时,马车就会被红光中的戟意斩成两半。

灼热的火焰从被切断的马车切口窜出,倒地的士卒,很多都惨嚎着被烈焰覆盖。

形势急转,前进中车阵的前方,很快就陷入了汹涌的火海中。

临死的惨呼,燃烧的战车,随意丢弃的兵器,甲胄。

随处可见的,全是火中挣扎的身躯。

万军大乱,万军溃退。

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身后的火海,顿感死里逃身的有根,呆愣在原地。

此时在他的内心中没有丝毫的侥幸,只有在惊愕万分间的不知所措。

一道劲风从身前袭来,有根霍然转身,迎面而来的匕首泛着寒光,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匕首的刀柄抵着有根的胸口,并在罗渺的手中颤抖着。

罗渺大叫一声,用手掌抵住刀柄的顶端,大力将已经刺入有根胸口的匕首,向着有根压去。

有根痛呼一声,双手架开了罗渺抵住刀柄的手臂,并用尽全力的一脚踢向了罗渺的下半身。

这一脚,有根完全是全力施为。

这一脚,踢向了罗渺的双腿之间。

“呯!!”

一跳三尺高,等罗渺落回地面时,便径直的蹲在了地上。

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庞上,透出了丝丝铁青的色彩。

“呜~。”

闷哼之声,断断续续的从罗渺的口中传出,他瞪着有根,张开嘴巴,却疼的说不出话来。

而他的对面,踉跄后退了几步的有根,捂着插入胸口的匕首,歪倒在地。

有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朦胧间,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是从远方冲过来,脸上夹杂着惊愕愤nù

之色的李西,挥着手中发亮的短刀,砍向了罗渺的头颅。

轻淡的火苗,飘浮在焦黑的实木上。

袅袅的炊烟,掩藏在黑暗的夜色中。

蛮人们伸手在撕开的布袋中抓握,捧起了无数的粟粒。

嬉笑声在队伍中蔓延,而坐在火堆旁的刘恒,脸上却带着愁绪。

他的手中有一把匕首。

匕首半尺长,刀柄处有三颗钻石。

钻石的颜色,如血般殷红。

刘恒翻转着匕首的刀身,将之放在火上烤了一会。

一直到湛蓝的刀身被火烤的赤红后,刘恒才将匕首举到了脸前。

端详了片刻,不顾赤红刀身上的温度,刘恒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了刀身上。

白色的烟雾,从手指与刀身接触的地方泛起。

烟雾如同沸水中升起的蒸汽,其中却无丝毫的焦味。

两点红芒在褐色的眸子中闪烁,抵在刀身上的手指,就泛起了红色。

泛红的手指滑过赤红的刀身,停在了刀尖处。

刀身上的红色,迅速向着刀尖移动,如同被刘恒的手指吸引一般。

直到最后一丝赤红,褪离了刀身。

刘恒的手指,才离开了刀尖。

感觉着离开刀身后手指头上的湿润,刘恒额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指的指尖,看到了血。

血的颜色鲜艳,温热,很新鲜。

“叮,叮,叮。”

连续三声“叮”响,那把在被刘恒握在手中的匕首,开始颤动起来。

湛蓝的刀身上,泛起了一阵惨白。

如同侵染的燃料一般,不能与蓝色相融的白,迅速将湛蓝挤散覆盖,很快成了刀身上的主宰。

面对着刀身上变幻的色彩,紧皱眉头的刘恒,却将视线聚焦在匕首的刀尖上。

“吁~。”

一道续延的声音,从刀尖处传来。

声音如同松开绑结的气球中,囤积的气体在失去束缚后,迅速奔向自由时,所造成的气鸣。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股血流从刀尖处涌出。

随着血从刀尖处涌出,刀柄上的钻石,迅速的淡去了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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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雨雷

裹着身体的棉布表面,沾着细密的朝露。

印入眼眸的天空,阴霾而云密。

抬起手,雨水顺着手指淌落。

水滴落在额头上,沾湿了眼帘前的睫毛。

有根呆愣片刻,才听到了从身子左边传来的阵阵鼾声。

转着脖子,向左边歪起脑袋,视线下移,有根便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头颅。

蚩酋躺在他的身边,魁梧的身子在呼吸间,不停的起伏着。

看着酣睡的蛮人,有根沉默片刻,皱起眉头,再次转回头,望着天空。

数条银色的匹练,在厚密的叠云中穿梭。

细雨在人的面前展露着下落的轨迹,人却无法躲避。

“我?”

看着在手指间隙中,流滑的逝水。

在有根的脸上,那厚而无色的嘴唇缓缓的蠕动着。

他喃喃的自问道:“死了吗?”

“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哒,哒。”

有根的话音刚落,两道轻微的闷响声,就从他身子的右边传来。

皱着眉头,有根向着闷响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在他的右边,木制的竖立车沿间,突出的坐板上,是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后背。

有根看见从斗笠下伸出了一只手,手指细长,手掌瘦脊。

在瘦削的手背上,枯黄的皮肤下,突兀着可视的经络。

手握着一把匕首,沌白的刀面上,有根的脸庞被拉长了数倍。

匕首立在坐板上,原本在土路上有些颠簸的马车,停止了左右的摇晃。

刘恒转过头,侧着脸,两道红色的竖芒透过了他的眼眸。

隐于斗篷的黑影下,侧转的脸庞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凸显的红色竖芒,也犹如广袤夜空中的两道星光。

星光黯然,夺目。

“牛头,还是马面。”

挺起身,有根坐了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牛头?马面?”

浑厚且清晰的口音中,流露着疑惑与好奇。

刘恒站起身,壮硕修长的身躯,立在雨里。

“胤水镇外,我知dào

那些跟着你的流民曾经养过飞鸟与山猪,以前你提意建坝断水造田,现在又是牛头马面,阴曹地府,还有异文。”

转过身,刘恒扬起头,俊朗的脸庞上,紧皱着眉头。

“你,真是异域之人?”

闪电划破天空,白光映透雨幕。

随光而来的轰鸣声,震的有根双耳“嗡嗡”作响。

胸膛处,隐隐传来了阵阵刺痛,确信自己还在人间的有根皱着眉头,单手捂住胸口。

缠住他胸口绢布上,浮显出斑驳的血痕。

“咳,咳。”

虚弱的轻咳了两声,有根方才抬起头,望着刘恒,道:“异域?那是个什么地方?异文?我不知dào

?”

闻言,刘恒的双眼虚眯,映透眸子的红芒,也在斗笠下的黑暗中隐去。

在刘恒的身周,原本竖直下落的雨水,立kè

向着有根倾斜。

一股无形的气势,携裹着雨水,掀开了罩在有根头顶,析缝的麻布。

雨水打在有根的脸上,涌进了有根的双眼。

让有根的视线模糊不清。

雨中的狂风,吹打在有根的脸庞。

刺痛的感觉,犹如刀割一般。

于是,有根的丹田内,无数金色的烟河涌动。

淡淡金辉,从有根的身上浮起。

“那些话,包括所谓的异文,都是我从家乡学来的。”

“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但却绝不是什么异域,我更不是异域之人。”

猎猎罡风,拂动着厚密的蓑衣。

繁雨之中,睡卧在有根身侧的蚩酋,翻着身,四肢交叠着蜷缩在了一起。

他睡在有根的身后,犹如尚在母肚中的幼胎。

有根迎着风,在雨中站起身。

“若你和那个家伙一样,认为我是什么叛徒的话。”

走到了车沿旁,站在离刘恒不到半米的地方。

面无表情的有根,双眼中闪过锐利的神色。

“看着往日交情的份上,能放我走吗?”

罡风骤停,杀气顿消。

看着站在身前,面露苦涩,低声求饶的有根。

刘恒呆愣着,在风中凌乱了。

“我真没去过你说的异域,也不是什么异域中人,你们真的搞错了,若是你们不信,你大人大量,就干脆让我走吧。”

“你就当放了个屁,你不也少耗神不是。”

“……”

沉默着,刘恒重新坐了下去,倚着木制的车杆,指着马车上恢复原状的麻布。

“躺回去吧。”

“若我真想杀你,又怎么会救你呢?”

“你孤身一人,只会印法,不懂神通,凭你的修为,和你的肤色瞳仁,说你是异域之人,确实不太可能。”

看着坐在车杆旁的刘恒,有根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解,思索片刻后,他转过身,走了回去。

“那,那个……”

“什么?”

“你五天前就去搜索道路,但我们遇袭的时候,你又在那里?”

“那条道上,有两条岔道,我在西面的岔道上,发xiàn

了数十辆运粮的马车。”

“哦,那,那个……”

“什么?”

手撑着膝盖,侧过脸,望着指着头顶,欲言又止的有根,刘恒的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这个布,该换了,都破了个洞了,你看不到吗?”

“……”

麻布上唯一的破洞,正对着有根的脸庞。

那个洞的大小,刚好可以放上一个脸盆。

对于安置麻布的某人的用心,真的不得不让有根起疑。

马车上,遮雨的麻布被加盖了一层。

麻布下,有根翻身一个熊抱,勒住了蚩酋的脖子。

正在酣睡的蚩酋,顿时便被勒醒。

蚩酋瞪圆了双眼,挣扎着搬弄着禁锢着他脖子的双手。

有根的手臂,对蚩酋来说,只是相当于蛮人孩童的手臂一般,但却结实的犹如钢筋。

让他憋愤难耐,但又无可奈何。

挣扎了一会,发xiàn

是徒劳后,蚩酋用手肘向着身后拨弄。

纹丝不动的有根,干脆把脚搭放到了他的腰上。

然后,阵阵的鼾声,从他的嘴中传出。

“唔唔……”

听着身后的鼾声,憋气难语的蚩酋脸上,犹如铜铃般大小的虎目中,流出了两行热泪。

雨水打乱着泥地上的痕迹,蜿蜒绵长的车队,向着胤水镇行去。

第十五章 雨助

谢谢各位的支持。

水从云中落下,落在屋顶的瓦上。

顺着涂漆的瓦片间,在门前汇成了无数道雨帘。

铜制的灯台上,燃于木堆的火飘忽难定。

有风在大殿中,风从殿内吹向殿外。

坐在狮座上的道人,手掌放在膝盖上,面色平静的闭目冥思。

两人在狮座下方,一人站立,一人跪拜。

站着的人,穿着丝质道袍。

拜着的人,穿着绸质长衫。

大殿中,还有一柄长剑,插在青石上。

青石没有裂痕,剑与石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涡旋的气流,在大殿中徘徊,气流中含带着剑身的寒意。

寒风阵阵,在飘忽的火光无法映照的地方,在风中奏出了凄厉的啸声。

啸声悠长,啸声繁杂。

啸声尖昂,啸声刺耳。

狮座下,站着的人低头,拜着的人俯首。

没有人动,没有其它的声音。

大殿内的啸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的淡去。

青年道人睁开了双眼,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身前,在那双黑色的瞳仁中,却映出了殿中狮座下方的两人。

感觉着背上突然传来的凉意,陈甫皱了皱眉头,仍然一动不动。

该站的还是站着,该拜的仍然拜着。

“罗渺死了。”

狮座上的道人开口了,淡淡的口吻,轻微的如殿外的一滴落雨。

陈甫的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唉!”

口气明显的加重,青年道人重新闭上了双眼,扬起头。

长发落到了脑后,明黄的火光落到了脸上,淡薄无色的嘴唇,却微微的上翘。

“罗渺死了啊!!”

宏亮的声音传出,音质浑厚且清晰。

大殿两边,十几根周身绘满符文的撑柱上,生出了霜。

霜不厚,只是覆在柱身的表面。

霜很冷,渐渐冻住了殿内的空气。

“大人。”

水从寒冷的空气中析出,水依附在皮肤上,并随着冷汗流过了光滑的额头。

陈甫挺起身子,仰望着坐在狮座上的道人。

“此事,我已派出大量人手前去调查,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罗渺是中了埋伏,对方的人中,有修行的强者和蛮族。”

“呵呵。”

闻言,青年道人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双眼也随着眯成了两条细缝。

“修者与蛮人,杀得了一个修行多年的佛者?”

“就算是被人围攻,就算是实力悬殊,只要对方没有人入洞虚境,罗渺又怎么可能死?”

“你说!!”

伸手一指,青年道人微微低头,视线下移,看向跪在座下的陈甫。

“罗渺是怎么死的?蛮族又是从那里来的?”

突生的巨力揪住了体内脏腑,陈甫顿觉体内一紧,脸色立kè

就苍白了起来。

“大人,这些消息全是由退败回来的士兵所述,经过探查统合后,得出的结果。”

“罗渺的修为高深,不在我之下,他具体是如何毙命的,我真的不知情。”

一脸苍白的陈甫,俯下身子,拜倒在地。

脸上的笑容微敛,抬起头,青年道人再次平视前方。

插地的长剑旁,奔散的气流涡旋。

大殿内再次刮起了风,尖昂的啸声再次响起。

凝结在柱子上的寒霜,在啸声中渐渐的化开,空气中的寒意,变的更加厚重。

良久,站在陈甫旁,身穿白色道袍的人,长吁了口气。

一道白色的水雾,在空气中形成并又消散。

“连绵大雨,行迹难匿。”

“师兄,罗渺怎么死的,现在确实很难查清楚。”

闻言,青年道人面色平静,如无澜的湖面,脸上的双眼却再次闭合了。

“罗渺怎样死的已经不重yào

了,但白水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了。”

一般来说,人的价值,是在他活着的时候。

这样的价值,体现在他自己的身上。

但一个人死了后,对活着的一些人所带来的利益。

便是他的死,对这些人的价值。

至于他是怎样死的,死在谁的手上,除了他的至亲之外,没人会去探究。

这是现实。

现实当然是残酷的。

一阵清悦的爆鸣和硬物的碎裂声,在大殿中传开。

插在石上的长剑,快速的摇动着。

插入剑身的那一片青石上,无数道交错的裂痕,不断的形成。

剑身缓缓的上移,剑光映照在殿中。

如同照白天穹的霹雳。

剑光迅速的逝过,剑身离石。

长剑躺落回了青石上。

坐在狮座上的青年道人,面无表情。

站在狮座下方的张永,昂首走到台阶前,拱手道:“恭喜师兄,终入洞虚巅峰。”

“呵。”

轻快的笑声刚落,原本端坐在狮座上的青年道人,就不见了踪影。

躺在青石上的长剑,也跟着青年道人,化为了一道青光,离开了殿厅。

大殿外,大雨磅礴。

张永低身扶起跪伏在地的陈甫,看着周身湿透,脸色苍白,眼中却无一丝惧意的陈甫。

张永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欣赏之色。

“各个郡主间的争夺杀戮,我们不会管,但修行者在这里莫名奇妙的出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师兄已经施法,三个月内,白水寺断然不会知dào

罗渺的死讯。”

“这段时间,你要详细排查,一有线索,立kè

告知我们。”

闻言,陈甫低头,躬身道:“大人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这时,张永突然伸出手,大力握住了陈甫的肩膀,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楚的话音,道:“若查不出来,妖物,暗修皆可。”

陈甫沉默片刻,点着头道:“遵命。”

闻言,张永满yì

的挥甩了下衣袖,便化为了一串虚影,离开了殿厅。

“呼~!呼~!呼~!”

等张永离开了殿厅后,陈甫立kè

急促的呼吸起来。

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待脸上的苍白褪减了几分后。

陈甫才抬脚,走上了身前的台阶。

修行多年的佛者,没入洞虚,谁能杀的了?

坐回狮座,陈甫微缩着身子,低头看着没有手掌的手臂。

面带嘲讽的笑了起来。

成精的妖物,避世的魔修。

除了这些,没有进入洞虚的强者,杀不死佛者。

真的杀不死吗?

我不信。

“来人。”

陈甫抬起头,脸色平静的喊道:“烧盆热水,我要浴身。”

第十六章 神通

纵横的田埂间,萦绕着淡淡的青光。

巨大的铜盆,用互搭的木棍支撑,相互间隔着十米的距离。

盆上有圆盖,金黄的盖体光滑,人站在前面,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圆盖与铜盆严丝合缝,连在一起,就是一个椭圆的球体。

在圆盖上,有四个方孔。

方孔朝着四方,有红艳的火光从孔中传出。

青光内,田亩间,温暖干燥如炎夏。

青光外,雨水密集,四野泥泞。

哪怕是应该流入地面的积水暗河,也被青光从田亩间隔开了,只留下了原本的浅溪细流。

青光内外,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田中,秧苗已经出蕙,不久就会结粒。

有根坐在田坎上,双腿叉开,毫无形象。

刘恒站在他的身前,张爪互对的手掌间,虎啸不断。

“虎形神通,是我学心法,所对应的神通。”

“这套神通,对应的是火元。”

闻言,有根的眉毛微挑,但他什么都没说,安静的坐着。

“火之元气,如火一般,形质渺忽,用我所学之脉络走法,便可将其铸成虎形。”

松开双手,刘恒稍稍摆动了下僵硬的指头,伸手用食指,指着有根。

“你的元气,有火的爆烈,但却比火厚重甚多。”

“能否成形,我也不知。”

“但我答yīng

教你,必会倾囊相授。”

看着指向自己的刘恒脸上的期待之色,有根将双腿盘起,继xù

端坐。

两人沉默了良久,刘恒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闻言,正不明就里,脸露疑惑的有根立kè

拨云见雾,豁然间,起身单膝跪拜。

“啪!”

右手攥拳,击在左手手掌上,有根低着头,大声喊道:“臣谢主公厚恩,日后为主公大业,必竭心尽lì

,鞠躬尽瘁。”……

刘恒张着嘴巴,一脸的惊愕。

良久,刘恒才单手摸向后脑勺,脸上露出了灿笑。

“虽然我不知dào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听了你的话,心里倒是蛮高兴的。”

闻言,有根一脸木然的松开了架起的双手,一屁股坐回了地面。

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刘恒一脸肃穆的抬起右手。

“第一步,运行元气聚于手臂,从须膀脉络,运至幺指韶华经络……”

啥玩意?

面对着滔滔不绝,自说自话的刘恒,有根安静的坐在原地,如同受尽风雨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已经讲道第十五步的刘恒,才渐渐发xiàn

情况有些不对。

于是,他注视着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有根,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你为什么不跟着运行元气?”

直到此时,有根才脸露释然的叹了口气,道:“火元,指的是什么?”……

刘恒瞪着大眼睛,再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端坐在地上的有根,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刘恒站在有根的身前,伸出右手握住了有根的额头。

一股炙热的气流,涌入了有根的泥丸宫。

流涌在泥丸宫中的本体元气,激荡着运转起来。

感受额头上传来的炙热,有根皱起眉头,全身绷紧,体内的元气流转而出。

阵阵金芒,从有根的身体上浮出。

金红相间的光芒,在刘恒右手的手掌与有根额头相触的缝隙间涌动。

“你不知dào

火元,那你知dào

脉络吗?”

对全身戒备的有根视若无睹,刘恒双眸溢红芒,面色严肃的问道。

“就算是异域的修行者,所运用的元气也都有相对的属性。”

“你不知dào

火元为何物?”

“莫非你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那你的这身修为又算是什么?”

有根的嘴唇开始出现裂纹,大量的汗水,刚从他脸上的皮肤中溢出,就被高温蒸发。

咽了咽口中的津液,脸上不停溢着蒸汽,神色却无丝毫变化的有根,开口道:“我的修行法门,是我师兄教我的,但他没教我什么是火元。”

“你师兄?”

“他死了。”

闻言,刘恒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松开了握住有根额头的右手。

“你,师承何门?”

“荒外宗。”

“没听说过,庙府在何处?”

“在西方,具体的位置,我也忘了。”

有根说的是实话,刘恒俯视着有根的双眼,两人沉默了片刻。

退后几步,刘恒长吁了口气,道:“万年以来,世上的修行法门众多。”

“当自然界的元气进入丹田,经过心法的淬炼时,便会激发修行者的属性。”

“在这世上,我所知dào

的单一属性,一共有七种。”

“带有烈火性质的元气,我们就称之为火元。”

闻言,有根面露疑惑的望向了自己的双手,金色的辉芒在手掌间如液体般上下浮动,如同一片在微风中的金色汪洋。

看出了有根脸上的疑惑之色,刘恒眼神闪烁着,继xù

着道:“你淬炼出的金色元气,并不属于我前面说的七种。”

“但却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可能。”

一丝狂热,从刘恒的眼眸深处闪过。

“你无需学习引气法门,单凭铸形脉法,你即使无法铸出兽体,但也定可以增加你运劲出手的威力。”

盘膝坐在有根的对面,刘恒伸出右手摊开,从他的掌心处,便衍生出了一条火线。

火线的长短粗细都如筷子一般,长线身上焰火聚拢。

然后,拿着火线的刘恒,将左手拍在了有根面前,长满杂草的泥土上。

“啪!”

刘恒抬起左手,一个乌黑的掌印,就出现在了有根身前的土地上。

“我知dào

,你已经可以运气出掌与挥拳。”

“也就是说,你可以运气于臂膀手掌,那么接下来,就简单许多。”

细长的火线在泥地上滑动着,一条条燃烧的火路,在掌印上游走着。

“我,有个问题。”

呆呆的看着身前绘满火路的泥土,有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些脉络走法,必须对应一种属性元气吗?”

“当然,引气入体的心法,只是用来吸纳元气,铸形的脉络走法,那可是神通。”

神通,是在战场上领悟的。

神通,是用来杀人的。

十几个顶着蓑衣的孩童,从胤水镇走出。

其中三个孩童,紧紧抱着胸前的铜盆。

铜盆中装满了绿色的液体。

抱着铜盆的三个孩童,走在所有孩童的中间,顶在他们头上的斗笠完全盖住了他们幼小的身躯。

第十七章 伤愈

最近严重失眠

雨水顺着蓑衣下淌,走在前方的孩童,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怀里的铜盆。

几十个稚童,穿过了田亩边沿的青光,走到了田亩间,便顺着田间的阡陌分开。

有根一个人坐在地上,两旁的田中,青色的苗叶在轻风中微微的摆动着。

搭在木架上的铜盖被揭开,脱下了身上的蓑衣,站在木凳上的孩童,将绿水倒进了木架上的铜盆里。

木架的旁边,三个孩童弯下腰握着木凳的边沿,维持着他们同伴的平衡。

田亩间的阡陌上,孩童们将绿水依次倒入了木架的铜盆内。

孩童们数次穿过了有根的身旁,但有根却恍然未觉般,低头坐立在原地。

阵阵金芒,透过了褐色的麻衣,金灿的色彩,引的孩童们纷纷侧目。

无知的幼童在有根的身旁围观,但他们没有发出声音,甚至没有窃窃私语,只是在哪里静静的看着。

时间渐近晌午,孩童们依次散去。

有根抬起头,双眼迷离,瞳仁微微的闪烁。

青光外,暴雨绵延,天光黯然。

青光内,刮起阵阵湿风。

风吹开了头上的散发,湿气落在已经被热浪烤至通红的脸上,化成了虚渺的雾气。

抬起手,有根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元气在他体内游走,沿着丹田在手掌上汇聚。

刘恒知dào

有根能聚气在拳,但他不知dào

,有根根本不懂任何运气于拳的脉法。

那被道德经文所锻铸,性质爆烈如焰,浑厚似金的元气,可以依着有根的意愿,在任何一条经脉中聚散。

有根的十根指头渐渐的弯曲,双手呈爪状,然后皱起了眉头。

体内的元气,聚拢在手上的经脉,脆弱的脉络,在重负下,衍生了持续难忍的刺痛。

原本由他手上散缕的元气,开始缓慢的凝结。

两道金色的晕圈,停在有根的手掌周围。

圈晕的体色透明,如金色的泡沫。

形体却扭曲扁叠,如泡沫放在手掌间被大力搓揉。

手掌上传来的痛感渐剧,变的更为真实,那流动在手中经脉上的元气,从凉盈的流水,渐成了炙热的石浆。

有根紧咬牙邦,却仍然痛呼出声。

“啊!”

那两个金灿的泡沫,在有根的眼前破开了。

“嚓!”

光辉万丈,强烈且灼热的光辉刺入了有根的双眸,灼痛之下,有根猛的闭上了双眼。

流溢在有根手背上脉络中的元气,如同胀满布球中的气体,布球被细针戳破,气体顺着破口喷出。

元气从皮肤中溢出。

金芒散落在有根的身上,护体的元气浮出有根的皮肤。

“叮咚”之声,不绝与耳。

元气在空气中,化为热浪狂风。

田亩中,稻浪涛涛,青苗随着风浪而卷动。

过了许久,有根才使劲眨巴起了双眼,眨到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才敢将眼睛重新睁开。

低垂着头,喘息了起来。

搭在膝盖上的手臂上,被血染成血红的手掌,如有根的头颅一般,低垂着。

汗水湿穿了身上的麻布,有根感到体内的气力,已经完全被抽干了。

接着,麻痹的感觉侵染了有根的全身,低垂的头颅好像注满了银汞一般,沉重的压迫着竭力起伏的胸腔。

耳边还残留着呼啸的风吼,眼前却只有自己曲叠的双腿。

你的元气,如火般爆烈,却比火厚实。

能否成形,我也不知。

“呵呵。”

脑中回忆着刘恒的话,有根用尽体内的余力才扯动了失死的嘴唇,沉重的头颅开始轻轻的摆动,嗤笑之声牵动了脆弱的喉腔。

传递到神经的痛感,让有根皱紧了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头,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敛去。

“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从身前传来,一双脚停在了身前。

被泥水沾染成褐色的鹿皮,包裹着如熊腿般粗大的脚掌,盖着斗笠,直径半米的木盆,捧在蚩酋的手中。

脚掌叉开,蚩酋松开手,木盆落到了地上,盖住了地面上的乌黑掌坑。

有根低着头,依旧盘膝坐在原地。

蚩酋瞪着大眼,双手插着腰,怒视着有根。

良久,直到脸上的水珠,在热气蒸成水汽。

不赖烦的蚩酋,终于开口喝道:“小崽子,还不爬起来吃饭,难道要爷爷我喂你!”……

缓慢且吃力的抬起此时对有根而言,重趋万斤的头颅,歪着脑袋,仰望着一脸怒容的蚩酋。

苍白的脸庞,如同白纸一般,双眸中却溢满着嘲弄的神色。

然后,有根向因为自己的脸色,而面露惊愕的蚩酋张开了嘴巴。

“孙子,快来喂爷爷。”……

潮红的色彩,布满了蚩酋的脸颊,青色的经络突出了他的额头。

“呯!”

蚩酋一屁股坐到地上,面色不甘的拿起了木盆上的斗笠。

捡出了盆中的木碗,面露愤懑的蚩酋将含肉粒的粥汤,凑到了有根大张的嘴前。

然后,缓缓的倒出。

倒的有些快,有根被呛的咳嗽了起来,蚩酋赶紧停住,并从腰间拿出了兽皮。

“慢着点。”

用兽皮擦净了有根的嘴角,脸上闪过忧疑的蚩酋,长叹了口气。

“脸色这么难看,先把伤养好。”

咀嚼着口中残留的粥渣,有根笑着,没有说话。

喝完了木碗中的肉粥,蚩酋又从木盆中,取出了装着猪肉的木筒。

将装着猪肉的木筒举到面前,蚩酋皱着眉头,伸出手朝木筒内的猪肉比划了一下,用手指捻起了其中的一块,递到了有根的嘴旁。

细细咀嚼完口中的粥饭,有根慢慢的抬起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就一把握住了递到嘴边的猪肉。

看了看猪皮上的数十根鬓毛,在蚩酋殷切的目光下,有根一脸浑不在意的将肉塞到了嘴里。

“我自己来。”

“放心吧,不会有下一次了。”

闻言,蚩酋皱起了眉头,面露不解的用双手挠了挠宽大的后脑勺。

有根没有再解释,再次的笑了笑,然后就将手伸向了木盆。

拿出一块猪肉,有根从腰带间拿出了刘恒交给他,差点要了他命的匕首,悠然的切起了肉。

第十八章 铸形未成,练兵已始

有根在地上坐了三天,每天蚩酋都会送来两个木盆。

每一盆,都被有根吃个精光。

送完饭后,蚩酋会陪有根聊一会儿,才返回镇子。

每天,都有镇民到田中劳作。

每天,都会有孩童端着绿水,行走在田间。

却没人来理会有根,镇民都不一而同的无视了有根的存zài



没人来打扰有根,即使要面对从有根身旁,时不时拂散的风浪。

三天后,胤水镇中。

搭建叠组的蓬草,在雨的润打下,变的细软糯散。

布鞋踩在蓬草上,却没有踩裂任何叶梗。

雨落向刘恒,却被浮在刘恒身上的朦胧红彩隔开。

背手而立,眺望着远方。

黑夜里,雨幕中,淡然的青光将世界一分为二。

萤火虫展开薄翅,从草中飞出,带着不属于雨季的光彩。

虫尾处亮起的光点犹如燃柴,却不会瞬息燃尽。

有光点落到了褐色的衣布上,脸色红润的有根扬起头。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胤水镇,落到镇外。

林立而起的土屋间,亮起数星火光。

有人撑起窗板,有人燃起暖坑。

低下头,抬起手。

注视着弯曲了手指,呈爪状的双手上,浮起的椭圆光晕,有根闭上了双眼。

光晕不停的膨胀,一直到了盘子般大小。

停止膨胀的透明光晕,变的浑了起来,如同被搅乱的水。

椭圆的光晕变成了光团,光团中的手掌,变成了朦胧的黑影。

手掌上终于传来了熟悉的痛楚,有根睁开了双眼。

光团化为如蚁的金点,在空气中散去,留下了干净的手掌。

长吁了口气,活动着僵麻的关节,扭动着酥麻的脖颈,有根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些光。”

注视着光点在空气中敛去,眼眸中露出痴迷神彩的有根,站在陌路上,道:“就好像星海一样。”

胤水镇中,站在屋顶蓬草上的刘恒,紧蹙着眉抬起头,仰望着雨中的夜幕。

“父亲啊,我究竟有没有看错人?”

“三天,距离铸形就只差一步了,真是惊人啊。”

暴雨肆虐在荒原,雨水漫上了浅狭的河道,低洼的地势被水积满,稀疏的土壤被流水带走。

泥流携带着山石,沿着起伏的麓道滑滚。

含满黄泥的洪水,起浮翻腾,水花四溅,声势盈天。

雨季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便是艳阳高照。

周围的路道都被洪流冲击的垮塌,荒野上的很多地方,都成了明净的泊湖。

胤水镇外的田中,结粒的粮食,已经开始收割了。

土屋间,被用来做生意的棚子,全都被拆除。

空置的空间中,凹凸的地面被推平,湿黏的土壤上,铺满了干燥的杆梗。

穿着护臂的衬甲,紧致麻衣裹身的石脑,一脸踌躇的坐在地上。

有根站在石脑的身前,举手握拳高过头顶,大声的吼道:“起立!”

闻言,石脑率先从地上跳起,在他身后,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还有李西,六人并列着排成一排。

在这六人身后,许多人排成了一列。

李西身后的人数最多,有六百人,而且全部装配着甲胄与刀戟。

其余五人身后,则都很一致的只有三百人,而且大多身上都没有盔甲,手中的武器也很杂,很多都是削尖的木棍与农具。

此时,石脑身后的所有人,也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大部分人从地上站起后,小部分反应稍慢的人正在站起之时,站在他们前方的石脑耳边,再次响起了有根的声音。

“坐下!”

有根将握拳的手,向下挥出,举到与肩膀齐平的位置。

听到命令的人,便又坐下了。

有根身后,用木棍叠成了一个高台。

刘恒站在高台上,塑成蛮虎头状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光彩。

流光溢彩下,刘恒却皱起了眉头。

不止是刘恒,还有同样和有根并排站在下方,一样背对着高台的蚩酋,此时也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注视着有根。

在蚩酋身前的三千蛮人,也都被身旁的队伍吸引了目光,并且全都一脸的愕然。

“起立!”

“坐下!”

“起立!”

“坐下!”……

兴奋的喝令声,持续了一个上午,一直到拉着堆满午食木盒的马车,来到了刚刚腾挪出来的场地中。

饭粮是面饼与熟邵,饼子夹着肉邵,搭配着盐料充足的野菜汤。

做法和吃法,都是有根教给荒民的。

田中正在收割的粮食,加上上次掠夺的粮食,光是在数万人的咀嚼下,经过有根的计算,尚还可以维持三个月的时间。

粮食暂时无忧,但刘恒还要练兵,为避免粮食加剧的消耗,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有根亲自动手,磨平了两块巨石,并且在巨石的侧面上插好了木棍。

在一个巨石上凿穿了一个直接十厘米的小洞,在另一个石头上,挖开了一条凹痕。

面粉这种东西,便第一次出现在了荒原上。

又用以前在棚屋区的办法,从含盐的沼泽中搞到了盐。

于是,胤水镇内外所有人的生活,都提升了数个档次。

从蚩酋高举的手中,抢过了一个面饼将其撕开,用勺子加上肉邵。

脸庞通红,眼眸露出兴奋之色的有根,一口咬在了面饼上。

咀嚼了几下,有根顿觉口腔发干喉咙发堵,赶紧拿起装满菜汤的瓷碗灌了一口。

喝干了碗中的汤,有根立kè

就去添,却发xiàn

装汤的木桶正被蚩酋抱举着,桶口对着蚩酋的嘴部倾斜。

“呃……”

有根向蚩酋的方向伸出手,正想用文明的方式,纠正对方粗鲁的行为时。

“咣!”

木桶落到了地面上,里面空空如也。

蚩酋拍了拍肿胀起来的肚子,又将手伸向了木盆,这是他拿的第六个面饼了。

有根无语的向身后望去,在蛮人聚餐的地方,喧哗之声此起彼伏。

装着食物和菜汤的盆桶,通通都在蛮人的哄抢下,连菜底都被添的干干净净。

“一帮吃货!”

愤然的骂完,有根转过头,伸手向着木盆摸去,才发xiàn

最后一张面饼已经到了刘恒的手中。

呆愣片刻,有根咬着嘴唇,小心的向着装肉邵的盆子伸出了手,在发xiàn

没人阻止后,迅速将木盆抓到了手中。

然后把木盆摔到了地上,木盆早就空了。

第十九章 练兵组阵,辅正难分

两个星期后,囤蓄在荒原的积水,渐渐的褪去了。

胤水镇外,在铺满枯梗的场地上,蚩酋举着木棒,双腿开叉膝脚屈蹲,在高台上做出劈砍的招式。

“哈!”

蚩酋双眼瞪圆,扁巨的脸庞肃穆,眉宇中透露着狠厉之色。

在高台下,三千余蛮兵一人一把木棍,做着和蚩酋同样的动作。

杂乱的哼哈之声,伴随着蛮兵们动作,回荡在空气中。

“第二式!”

收回了劈出的木棍于腰侧,蚩酋向前跃出一步,做出刺击的动作。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一阵不和谐的喝令声,在场地上响起。

一只奔跑中的队伍,突然出现在了蛮兵们的身后。

在奔跑中的人里,唯一骑着马的有根,手指着前方,一脸兴奋的喊叫出了颇有节奏的指令。

“一,二!”

突然,有根喊出了两个数字后,却又故yì

停顿了下来。

“三,四!”

在有根身后奔跑着的队伍中,整齐的传来了附和之声。

“声音太小了,小爷我听不见,你们没吃饭吗?怎么全都叫的跟娘们似的!”

“给爷爷大声点!!”

“三!四!!”

两千一百个民兵,满脸都被憋的通红,竭尽全力发出了愤nù

的呐喊。

整齐划一的声音,唬的高台上下的蚩酋等蛮人一愣一愣的。

“这就对了,整队立正!”

民兵们迅速的聚集在了一起,以有根所任命的六个百人队长为首,所有人都排成了五个纵队。

每队三百五十人。

原本属于李西的六百人,被有根分成了平均的六份,安置在各自的队伍里。

按有根的话说,这样可以提高每个队伍的战斗力。

虽然有根拆分主要战力的做法,刘恒和蚩酋都是将信将疑,但有根却异常固执。

什么最重yào

的是配合,什么借助老兵的经验能弥补新兵的缺陷,什么军阵队列军纪法令,将刘恒与蚩酋说的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而对于有根其后喊出的精兵一千,可挡弱旅一万的口号,两人直接采取了无视。

为了保证田亩的收成,无法靠着镇子增补兵员。

而且就算是大幅度的增加兵力,镇里镇外,数万的民众里,所得的战兵人数,能堪堪及万已经是最好的估计了。

再加上练兵时,巨量的粮草消耗与田亩的粮粟减产和三千多个蛮人那惊人的肚量。

刘恒从刚开始,就放qì

了广招镇民的打算,转而决定将蛮兵当成自己军队的主力。

对于有根所带的两千一百人,刘恒只将之当成日后的辅兵,并且还可以顺带的维持镇中的治安与处理镇中的琐事。

雨季结束了,荒原上的所有建筑,尤其是木板搭建的离地高屋,在过量雨水长期的浸泡润打下,房内支木塌毁者有之,挡野木板朽烂者更多。

胤水镇外仓促搭建的土屋墙壁,也有许多塌毁。

在暴雨停歇后的十四天里,每天清早集合后,有根就骑着体型瘦脊的驽马,用对于旁人来说莫名其妙,同时又眼花缭乱的方式操练着两千一百个手下。

他教着这些人走队列,教着这些人负重跑,教着这些人变幻阵列,忙的是不可开交。

但一吃完午饭,有根便会停止训liàn

,他会带着这些人,前去帮zhù

民众们修筑已经破败的房子。

这些,刘恒都看在眼里,也都没有阻止。

辅兵罢了,会砍人就行。

不过,在他心中,有根的所有行为都是如此的新奇,而有些行为又显得极其幼稚。

比如那阵列的队形,他实在是看不出一群大部分拿着木棒农具的士兵,排成一列列竖排后,究竟能产生多大的战斗力。

高台上的蚩酋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做着刺,撩,砍,劈,架的动作。

每一个姿势都很到位,每一个招式都很简单,每一式都很直接。

站在他身旁的刘恒微微颔首,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蚩酋能做到这一步,刘恒心里很满yì



“变阵!!”

嘹亮浑厚却有些尖刻的声音突然出蛮兵们的身后传来,正观察着身前蛮兵动作的刘恒,正做出转身横砍的蚩酋,闻言脸色都是微凝,俱都皱着眉头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炎炎烈日之下,汗水沾满了袒露的胸膛。

两千一百个排成六列民兵的最前方,石脑双手高举着绑着一尺丝布的细长树枝,向着身前落下,树枝停在了与石脑肩部齐平的位置。

双臂展开,至与肩同一水平线。

石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横向的十字,在其身后,同样满头大汗并列站于两旁的猴石,鹰嘴,剥羽还有李西,分别向着两旁大跨数步。

他们每跨一步,他们身后的民兵,便会多出一列。

绵长的队列在迅速缩短,队列的数量在迅速增加。

数分钟内,原本六列民兵,就变成了十八列。

烟尘漫荡,十八列民兵俱都举着武器,伫立在原地,脸上都是一副平淡自然的表情,丝毫没有在意不远处快要掉满一地的下巴。

“全军,组阵!”

大手一挥,有根意气风发的指向前方。

在他身后,石脑将手臂收在身前。

付磊,跋舌双手握拳齐在腰间,快速的奔跑而出。

两列民兵跟着两人身后,穿过了有根的身旁,两人各自都跑了三百五十步后,伸出手指向两旁。

两列民兵变成了四列,十八列民兵总数,增加为了二十列。

四列在前,十六列在后。

十六列又分为两个八列,将骑马的有根夹在中间。

“品字军阵,前进!”

笑容洋溢在脸上,左手手背拭过额头的汗水,有根将右手举过了头顶。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在远方观望的众人还没来得及把落地的下巴捡起来时,由有根一手操训的军阵中,原本战力低弱的民兵们,踏着让人惊异一致的步伐,喊着富有节奏的口令,大踏步的前进起来。

归属于有根的两千一百个民兵,大部分都是这个世界上,所有贵人强者眼中的贱民,愚夫。

其中很多人都没上过战场,很多人都没拿过砍刀长矛。

很多人都粗鄙愚笨,不识秋春。

很多人都常拿锄担,终日浇菜耕土。

而在有根的手里,短短的两星期内,所有人都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群体,变成了一个纪律严明的郡体。

宛如一个巨人的群体。

宛如一体。

第二十章 恩威相济,慈不掌兵

行军列队,严律苛责,有根认为这两点对于一只军队来说,是最基本,也是最理所当然的。

留锐攒弱,多兵少精,这是这个时代里,所有强者与权者对军队的共识。

因此,在见识方面,有根与刘恒之间,横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山涧。

至于从生下来就待在荒山雪峰的蛮酋,有根已经可以无视了。

高台上下的蛮人与刘恒,默默的看着场地上奔跑起来的军阵。

整齐的口令下,初次组队的民兵们,动作还有些杂乱。

骑着瘦马,跟在前进的军阵后面,有根用手指着军阵不协调的后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呵责声。

“都给爷爷我精神点,后面的,注意口令!注意身旁同伴的手臂!”

“看到左手摆动,给老子出右脚,看到右手摆动,出左脚,出错了就赶快调整!听到了没有!”

有根脸色泛青,神色看起来相当不满。

前进的队伍,远离着高台的方向而去,在场地的边缘沿着曲线移动。

军阵弯曲了,队列里的乱像更加明显。

有根脸上的神情也更加不忿,从嘴里传出来的呵责,也演变成了痛骂。

“你们这帮孙子!”

“谁脱离队伍,被老子抓住了,谁今天就不许吃饭!”

瘦弱的驽马,嘴里涌鼓着白沫,一边甩着凸毛的脑袋,一边用纤细柔弱的马蹄,载着有根缓缓向着场地的边缘行去。

在场地边缘上,相互拥挤的民兵们,更为的慌乱起来。

原本齐整的口令中,也多了很多歇斯底里的吼音。

“前面的,跑快点!”

“啊,不要挤我啊!”

铺满枯梗的场地外,成片的农田上,到处都是撮撮的断梗和未涸的积水。

许多慌乱的民兵被同伴挤到了田里,为此沾上了一裤子的稀泥。

被挤下去的民兵,又拼命的向着场地上攀挤。

于是,原本已经溃乱的军阵变的更加拥挤,更加的混乱。

“你踩到我了!”

“上面的快让开,让我上去!”

结果,当驽马载着有根走到田坎边时,两千一百个民兵里,还有一半正在驽马前互相的推搡着。

“嘿嘿,嘿嘿嘿。”

“嘟~!嘟~!”

一条白色的口沫,从马嘴落向地面,在下落的轨迹上,形成了一条银亮的水线。

抬手搭在脖颈上,有根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讥笑。

马前的民兵们停下了动作,俱都看向了坏笑着的有根。

“你们今天,统统不许吃饭!”

“啊!”

“不要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很多民兵都手脚并用的冲向了场地的中央,意图混水摸鱼,搅乱视听。

“嗯。”

有根翻身跃下马背,爬满伤痕且溢满金光的脸上,讥讽的笑容立kè

就变的狰狞起来。

“胆子不小嘛。”

一道金芒闪入奔跑向场地的人群中,惨叫之声立kè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远处,刘恒用手捂擦着布满汗水的额头,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脸上的惊愕已经逝去,复归平静的脸庞上,唯剩浅薄的嘴角轻轻的翘起和满载兴奋的眼眸中,透射而出的如血红芒。

站在刘恒身旁的蚩酋,顿觉一股暖浪直喷面颊,转过头,双眼便迎上了刺目的红芒。

近段时间饱受刘恒操练的蚩酋,立kè

全身如坠冰窖,低头避开刘恒的视线后,迅速向着身旁跃出几步。

场地上,田亩边,有根一脚挑飞一名壮汉手中的木棒,顺势将脚掌踏在壮汉的胸膛上。

魁梧健壮的身躯,被踢的倒向了地面,倒在了一堆枯黄的叶梗上。

“就你们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小爷斗!不知死活!”

扭动着有些僵疼的手臂关节,有根呲牙咧嘴,脸上带着一幅意犹未尽的感觉。

在他身后,三百多个民兵俱都翻躺在地上,大部分民兵的脸庞上都有淤青的痕迹。

倒地的民兵们因痛苦难憋所发出的阵阵呻呤声里,夹杂着求饶的呼声,刺激着所有尚还留在原地的民兵。

“大人,大人,我们认罚,我们认罚。”

一名距离有根最近的壮汉,脸上堆起献媚的笑容,弓起身子走到了有根的面前。

“嗯!”

闻言,意犹未尽的有根,微微昂首,看着身前弓下身子,却依旧高自己一个脑袋的壮汉,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壮汉的脸上立kè

汗如雨下,全身痉挛般的跪倒在地。

“大爷,大爷,哦不,爷爷,爷爷,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看着身前磕头认错的大汉,有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随着大汉身后的所有民兵,全都下跪后,这丝困惑就被有根丢到了脑后。

这种感觉,真爽!

迎着众人的跪拜,昂起头,对着阳光,面露笑容的有根,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倒在地上的,晚上给他们一口剩汤。”

手指向身后,意得志满的有根,面对着跪地求饶的众人,双眼眯起,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这汤,你们去端。”

闻言,跪在有根身前的壮汉,忙抢先应道:“是,爷爷。”

大汉身后的民兵们,也跟着附应。

有根点点头,背着手,再次道:“现在,你们在这里集结,等会跟上队伍。”

说完,有根转过身,指着身后倒地不停呻呤的民兵们,大声的叫嚷起来:“都立kè

给爷爷站起来!敢不站起来的,找打吗!”

“呼啦。”

所有民兵,一个不落,全都站了起来。

“真懂事。”

微微点头,有根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你们的脸,爷爷都记住了,在这里整好队,跟上大队伍,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谁敢鱼目混珠,看爷爷不敲碎他的骨头!”

第二十一章 讲兵论棋,知敌于先

田中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临时搭建起的米仓中,堆满了新收的粟米。

面露欣喜的龚基,拿着树皮跑到村口。

在刘恒身前,兴高采烈的述说着比往年丰蕴许多的收成。

刘恒一脸肃穆的盯着身前的棋盘,看都不看身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老农。

等龚基说完后,才一脸不耐的挥了挥手。

“那个,将军,将军……”

转头看了看龚基离去时,稍显萧索的背影,坐在刘恒对面的有根,一脸揶揄的开口询问起来。

“嗯~。”

闭着嘴,从舌间传出了拖长的闷音,刘恒端坐在原地,头颅低垂,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的棋盘。

“要不,咱们,这算平局。”

又等了一会,刘恒还是没有落子,有根眉开眼笑,双眼也眯成了两条细缝。

“……”

沉默片刻,刘恒将手中的“军”放到了棋盘外。

接着,在一脸微笑的有根,眼神慵懒的注视下,刘恒将手伸向了棋盘。

拿起棋盘上,放在主位的“将”,刘恒皱着眉头,再次伸长了手臂。

“啪!”

落下棋子,刘恒抱起双臂,抬头直视着有根,脸上露出了无害的笑容。

“你输了。”……

看着自己身前,落在“帅”棋上的“将”棋,绽放在有根脸上的笑容,立kè

僵在了脸上。

移动着呆滞的目光,有根将视线落在棋盘中央,那放在河界另一边,位于中线的“砲”棋上。

“你,你,你,你!”

从地上一跃而起,有根气急败坏的指着刘恒,道:“你在耍诈,这棋不能这样下!”

“那为什么有些可以打,有些又不能打呢?难道,这个比那个还小吗?”

眼中带着笑意,脸上却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刘恒指着棋盘上,位于中线上的“砲”棋。

“这是规矩,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

“可你说了,这是将棋啊!”

伸手抓起摆放在“帅”棋上的“将”棋,刘恒单手将棋子轻轻抛起,然后握住。

“为将者,战力岂是小卒能比,自当纵横战场,杀伐于乱阵中。”

“又怎会局限于,这四个方格内。”

指着棋盘上顶端中央的四个空格,刘恒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胡说!”

闻言,有根神色激动,脸庞泛红的驳责道:“身为将军的人,肯定要以大局为重,若是轻身犯险,且不说战阵凶险,拳脚无眼,光是军队没有将军镇守帷幄,其军卒性命又当如何?”

“哼!”

嘴里冷哼一声,双眼中闪过锐利的神采,刘恒用力攥紧拳头。

红色的辉芒透过了五指的缝隙,奔散的热流环绕着拳头,清脆的“咯嚓”之声从拳间传出。

有根脸色一紧,泛红的脸颊上呈现出了一丝铁青。

“只要为将者可以杀掉敌军统帅,战争得到了胜利,卒兵的性命才更能够保全。”

摊开手,刘恒伸着脖子,朝着手心处吹了口气。

淡白的灰烬,随着冷风,飘向有根的脸颊。

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有根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飘过脸颊旁的灰烬,被微风带起,一时竟有些恍惚。

头顶上,繁茂的枝丫间,两片嫩黄的树叶被风吹落。

嫩叶朝着下方飘落,一片落在棋盘旁的地上,一片落在涂满红泥的纸上。

刘恒伸手掸去泥封上的嫩叶,顺手抓起身旁的酒坛,撕开了红纸。

昂头灌了一口,刘恒将酒坛随意的放在了棋盘旁。

思索片刻,有根一颗颗的捡起了棋盘上的棋子,并将捡起的棋子放在了早已准bèi

好的木盒中。

“单身赴险,不是为将之道。”

摇着头,有根看着身前的刘恒,双眼中闪露出坚定的神采。

“今日,你让我来村口,恐怕不是只为了下棋喝酒,那么简单吧?”

转头四顾,荒野茫茫。

十几日的暴晒下,饱受雨水侵润的泥土,已经干涸了。

浆结的烂泥中,大雨打落的残骸下,无数的生命顽强的生长着纤细的枝干,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荒野染上了新的绿装。

四野幽绿,虫鸣蛙叫声,即使在白天,也不绝于耳。

在周围一片绿幽的包围下,有根和刘恒就坐在一棵躯干弯曲,枝丫繁密如伞盖的树下。

两人俱盘膝坐在一蓬细软的枯梗上,两人之间摆着一个用炭笔绘满方格的棋盘。

此时,虽然心中已经做出了判断,但有根还是故作疑惑的问道:“

你,在等什么?”

“雨季虽然过了,但对荒原的很多方面造成了很坏的结果,比如昔日几条可见的路道,已经被雨水冲塌了大半。”

闻言,刘恒眼中露出了笑意,口气却很平淡。

“我派出去的探子,昨天才将周围的情况传回来。”

“哦?”

双眼中流露出异色,有根面露好奇的问道:“打探到了些什么?”

闻言,刘恒敛起脸上的笑容,将手伸入腰间的缠带。

摩挲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条叠成方块的绢布。

刘恒将绢布扯散,摆在了已经没有棋子的棋盘上。

有根面带疑惑的看着棋盘上的绢布,眉头逐渐的皱起。

呈椭圆形的残烂旗布上,沾满了大块的血印,血的颜色已经很深了,以至于旗面上的很大一部分粘结成了黑色的块状。

从深红与乌黑间,依稀能够辨认出一小截呈平面圆条状的图画。

仔细观察着绢布上的图案,有根沉思了一会,才一脸疑惑的看向刘恒。

“这,这是什么?”

“飞蛇旗。”

刘恒脸上肃穆,神色严峻,说话的声线开始有些走音。

“莫川郡所专用的旗帜。”

“这,这个莫川郡?”

看着依旧面露疑惑的有根,刘恒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异彩。

“他们的军师,五个月前,被你踢碎了下体,又被李西砍下了脑袋。”

“……”

闻言,有根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闻言,刘恒嘴一撇,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望着有根的双眼也眯成了两条细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暗自咽了口吐沫的有根才不安的开口道:“难道,有人会来寻仇?”

第二十二章 乘人之危,料敌做谋

“莫川郡肯定会再派人来。”

刘恒点着头,双眼虚眯,一脸微笑的看着脸色转白的有根。

“但是不是寻仇,我可就不知dào

了。”

伸出手,指着棋盘上的染血旗布,刘恒的眼眸中,复杂的神采一闪而过。

“这次,莫川郡损失惨巨,可以说是伤了元气。”

“而其在向草云郡中,遣来的百姓与奴民,在雨季中缺少粮米,全已逃散了。”

将手抽回,伸向了身后,刘恒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就在这个方向,走上大概三百里,有一处刚刚搭建好的寨子,里面没人了,房屋建筑也多有塌毁。”

闻言,有根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眉头渐渐蹙起。

“那些百姓和奴民,都去了哪里?”

闻言,刘恒笑了笑,然后他举起身旁的酒坛,张嘴仰头大灌了起来。

看着畅饮的刘恒,有根面带疑惑的昂起头,视线落在了繁枝上的嫩叶处。

明艳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将嫩黄的叶身染成金色,也将嫩叶下的枝条染上金边。

有根紧皱着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

“没有粮食,他们当然会去有粮的地方。”

低下头,有根与放下酒坛,一脸肃穆的刘恒对视了一会,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莫川郡派遣来草云郡,扩建城垒的数千民夫,在雨季中逃离了仓促搭建的寨子。

而在这个寨子周围,包括胤水镇,一共有五个势力。

而其中有能力,且最可能大量接纳这些民众的势力,除去并没有接纳到难民的胤水镇,尚有两个。

五个月里,有根和刘恒在胤水镇中没有看到一个难民。

除了消息的闭塞,还意味着,在雨季中,逃离山寨的难民是有计划的向着某个势力前进,而不是自顾自的瞎跑。

“莫川郡,定边郡,安阳郡。”

从木盒中任意的捡出三枚棋子,刘恒将棋子按不同间隔并排的摆在棋盘中印有“河界”汉字的地方。

然后,刘恒指着有根,道:“你的位置,便是草云郡。”

说完,刘恒用食指抚过身旁酒坛的口沿,指尖蘸了点口沿残留的酒汁,在棋盘上比划了起来。

围着三枚棋子,蘸酒的食指画了三个圆。

圆形间彼此相邻,其中围绕莫川郡的圆最大,其次是安阳郡,最小的定边郡。

盯着身前的棋盘,伸长脖子,有根咬着牙,双眸虚眯了片刻。

“莫川郡的疆域最大,派遣至草云郡的人数也应该最多。”

“安阳郡与定边郡以地势来看并不相邻,那么逃散的难民,极有可能分成两部。”

闻言,刘恒脸色微凝,眼眸深处流露出了一抹惊诧。

“据我的推断,在雨季之前,三郡除了运来了粮草外,还都派了各自精兵勇将。”

“但这也就意味着,粮草的消耗,也肯定会非常惊人。”

“秋收刚过,为保证贡品的数目,三郡肯定不敢大肆收刮各自疆域里的乡镇,为了土地的安宁,它们又要在各自疆域中驻扎重兵,那么他们所携运的粮食,可能只够自己人嚼食。”

挺起腰背,刘恒脸色肃穆,双眸中有红芒一闪而过。

“为了修筑土堡,人力紧缺,两郡没道理拒绝收纳难民。”

“他们一旦在雨季中收纳了难民,此时,他们的粮食肯定紧缺。”

轻叹了口气,有根皱起了眉头。

“安阳郡和定边郡,距离这里有多远?”

“若是运送粮食,他们肯定会选最近的那一条路,那要运多久?”

闻言,刘恒瞪着眼睛,盯着有根观察了一会。

“宁川关隘以南,方圆两万里,都归白沙郡统辖。”

停顿了一下,刘恒的眼中闪过一丝愤色,面容也稍显狰狞。

“安阳郡和定边郡都与白沙郡相邻,安阳郡与定边郡也相邻,但要经过宁川关隘,将粮食运进草云郡,就必须经过白沙郡。”

“即使不计成本,以符画做法,耗时也要月余。”

闻言,有根脸上蹙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符画做法?

还月余?

“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闻言,刘恒脸上露出疑色,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用葫芦装啊。”……

一脸震惊的看着有根,观察着有根脸上的毫不作伪的诚挚。

过了好一会,刘恒才昂首望天,脸色憔悴的长叹一声。

“须弥乘物,洞虚化海,这等道法,这样的人物,纵然是称光两郡的地皮,也是用不起,请不起的。”

看着望天蹉叹的刘恒,听着刘恒后面的感叹。

有根无语片刻,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讶异。

“天不下雨,已经两个月了。”

迅速的转移话题,有根面无表情,神色泰然。

“莫非两郡已将粮食运到了草云郡?”

“不会的。”

低下头,刘恒脸上的憔悴之色依旧没有淡去,神态也很倦怠。

“下雨的三个月里,路道大部分都被流水冲垮,不过依靠着绘有符文的避水珠,求粮的探子在雨季时就可以赶回两郡。”

“但要运输大量的粮粟,却必须有完整的路道。”

伸手拿开棋盘上象征着莫川郡的棋子,刘恒面露微笑的指着剩下的两枚棋子。

“此时,便是他们最缺粮的时候。”

“没错。”

闻言,有根点了点头。

“他们没粮,我们却有。”

迎着刘恒不解的目光,有根面露自信的咧嘴微笑,漏出两排中间析缝的牙齿。

“说不定,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捡到一片根据地。”

闻言,刘恒的脸色立kè

就变的凝重起来,同时在他的眉宇间,闪露出浓浓的疑惑之色。

“哦,你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想法?”

“将军。”

有根一脸坏笑着,伸手捻起棋盘上象征定边郡的棋子,将之放到了另一个棋子上。

“两王相对,这盘棋可就结束了。”

看着身前依旧一脸迷惑的刘恒,有根嘿笑了几声。

“将我们的粮食一小部分拿出来,混上泥沙木屑,装在麻袋里,再配上收缴到的马车,就成了运粮的车队。”

再如此,如此。

再这般,这般。

有根口若悬河,吐沫四溅,设计出了一整套连环的圈套,一连串极损的阴谋,让作为听众的刘恒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二十三章 观敌所需,以静制动

定边郡,安阳郡。

两郡的疆域皆达万里,两郡的能战之驻兵,皆有万余。

两郡和白沙郡结盟,起兵突入宁川关隘,并随之攻入了草云郡。

草云郡的疆域变成了羊皮上的油画,陈甫用木炭,在油画上划出了数十个道弯曲互连的墨线。

两郡分到的区域是固定的,并不是相邻的,中间还有莫川郡。

为了维持他们在这两个区域的统治,也是为了防范其它势力趁火打劫。

撤回了大军的两郡,不仅在草云郡留下了一部分精卒,随后还让兵马押来了大量奴民和粮秣。

漫漫大雨,三月不停。

两郡修筑土垒木寨的地方,都经过特殊的筛选,均在地势高趋且有水源之地。

再加上避水符珠,两郡的将兵奴民和瘦马健牛,都没有多大损失。

唯有粮粟,数月来消耗甚巨。

莫川郡,在罗渺未被有根劫杀之前,不论是规模和实力,都在两郡之上,其所留在草云郡的兵马数量,也在两郡之上。

刘恒斩杀王将军后,路道上的大军崩溃,也溃散了大量的军卒和奴民。

人员的补充,突然实力大损的莫川郡,让定边郡和安阳郡留在草云郡,负责督造驻地和维护土地的将官们,在惊喜之余却也因为随之的问题而备感头痛。

大雨一停,他们就不约而同的向周边的乡镇,提前征收了今年的粮税。

可是,只占乡镇总收成三十分之一的税粮,统算下来,也只够两郡人马嚼食数天。

至于,每年的贡给,两郡的将领,都没胆子去动。

再雨停后,两郡的将官就已经缩短每日每顿的供粮,并且将每日两餐缩减成了每日一餐。

他们都将希望,寄托给了各自郡县的援粮。

这样,又过了两个月。

定边郡派到草云郡,职位最高的将官,姓文,名短。

文短是定边郡郡主的侄子,他的父亲是郡主的弟弟,母亲却是个女奴。

他母亲的身份地位,跟他四个兄弟的母亲相比,是天和地的距离。

可是,他依然被定边郡的郡主负以重任。

因为他自己,远胜于其它诸子。

周边土垒的土墙,尽数被雨水冲毁了,搭建于土墙后的木寨间,士卒和奴民们不停的劳作着。

塌毁的屋间,结实的原木被一根根的拾起。

巷路间,随处可见的烂湿碎木,也被奴民收集起来,放到铺在高地的草席上,让太阳暴晒。

晒干后,再做为柴物,又被收到了伙房。

烂木数量有限,也不禁灶火焚烧,寨子里的完好木屋也正在被一间间的拆卸。

寨子的西方不远处,有一座山。

雨季前,山上绿树成林,草木茂盛。

雨季后,青山上泥石塌方,泥流过处,劲草林木皆毁。

那条泥路,被烈日暴晒了两个月,水早就干了。

山底处,枯黄的泥土上,堆积了无数岩石。

文短带着手下,站在山底。

依着文短的意思,要在这里用现成的石料搭建粗陋的石屋,供以奴民们居住。

他指挥着兵卒驱动食饱清草的健牛,不停拉拽出原本陷在泥中的巨石。

文短带着兵卒从石料中筛选出自己需yào

的岩石,再叫兵卒们用这些岩石,筑起石墙,顶部再安上木板。

巨石相互交触的地方,会析开裂缝,防不了风,也挡不住雨。

由巨石叠起的石屋,并不牢固,巨石容易塌倒,压死或压伤住户。

但石屋也有它的好处,文短早就判断过,在缺少铁器的情况下,聚在一起的奴民们,很难搬移互相垒堆的百斤巨石。

四周都是郊野,安好防兽的栅栏,只需再派少量兵卒监管,这样既可以节省人力,粮食也可以分开供应。

最重yào

的是,可以减少变乱的发生。

每日一顿,这一顿还尽是些掺加着野菜,淡的可以看出倒影的粟粥。

这样的饭食,艰苦繁重的劳动,不管是兵卒还是奴民,干活都不是很卖力。

所以,考lǜ

到了其中好处的文短,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连自己的亲兵都派了下去。

因为,粮食马上就要耗尽了。

用力摇了摇脑袋,甩散许多落在短发上的石粉,伸手用热烫的手掌擦过布满汗水的额头。

额头上的汗,却因此出的更多了。

布满汗粒的额下,仿如刀锋的眉毛,向着额中蹙拢,川形的竖纹下,清亮如镜的褐色双瞳正凝视着高空。

在灿阳炽烈光芒中,面露无奈的文短,长吁了口气。

他身前的一排石屋,已经具备了雏形。

只要将顶部盖上,就可以迁入奴民了。

想到这里,顿感如释重负的文短,皱挤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抿闭着的嘴角,也向上翘起。

凌乱的马蹄声,从文短身后的远处传来。

转过身,文短向着身后眺望,郊野中,有一骑奔腾而来。

两个月的暴晒下,地上的水汽已经被高温蒸腾,土壤间也有了些许的落尘。

文短的手中有骑兵。

但敢违背他的严令,在缺粮的时刻,擅自骑马穿行在木寨外。

肯定有紧急的事情。

眉头重新的皱起,川字的竖纹,更为深刻。

站在岩石上的文短,伸出手拿起了身旁披挂在剑上的丝衣。

呈圆柱状,刻绘着符文的剑柄下,如凝湖般滑净的剑身,有一半都插在石中。

剑长一米,尖有刃,侧面却无锋。

丝制的衣服,搭在剑柄顶端。

被风荡起,单薄的服布贴起剑身。

文短抓起丝衣,双手入袖,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踏步而出。

虚幻的身影,几秒后才从石上消弭。

“吁~!”

一把抓住马脖上的缰绳,文短长声喝止住在高温下,口涌白沫的战马。

战马停下了脚步,身不着甲的骑兵,面带震惊的伸长脖子。

但他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视线便是一花。

文短一把将骑兵抓了下来,骑兵赶紧识相的跪伏在地。

“将军!”

“不管什么事情,说完后就去自领军法。”

用手中的缰绳,将战马拨弄到一旁,看着跪地的兵卒,文短一脸肃然,目光泛寒。

“按律,杖责三十。”

闻言,跪伏在地上的骑兵没有任何迟疑,立kè

道:“禀将军,我军斥候,发xiàn

一支运粮车队。”

第二十四章 龙虎交汇

草云郡内,有一座道观。

道观里,住着两个道士。

陈甫以趋于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道观的门口。

整个观门都是敞开的,在镶入金丝的楠木门板上,挥散着淡淡的麝香。

淡郁如烟的香味,飘到陈甫的鼻端,却失去了其宁神安精的效用。

陈甫驻步在道观门口,停在石阶前。

他微低着头,没有向上看。

就在陈甫的身前。

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在绘着意为“莲蓬”含义,形如蝌蚪般文字的牌匾下,站着一个和尚。

秃顶,短须,呈两竖排的九个戒疤。

蓝白方格的袈裟,不染细尘的黑色布鞋。

看着拾阶而上的陈甫,原本面无表情的虚怅,笑了起来。

“陈甫,参见僧尊。”

走上石阶,在牌匾下,陈甫径直跪在虚怅身前,并以双手伏地。

“白沙郡地域数万里,人口稠密,资源丰富。”

“少郡主又哪里会将我等走僧放在眼里。”

脸上带着微笑,虚怅低下头,弯起腰,淡乌色的薄唇轻启。

他将声音压低,音调却刻意尖锐。

“小人不敢。”

额上已经布满冷汗,陈甫只感觉一股如冰般的酷寒渗入了自己心肺,并顺着血液流向了四肢。

胸腔间传来一阵如针刺般的剧痛,陈甫微张着嘴,冻结的喉腔间,呼吸出的气体似乎都充斥着寒冷。

“呵呵。”

一阵轻笑从虚怅的身后传来。

顿时,阳春一般的暖意,就将萦绕在牌匾下的寒气祛尽。

虚怅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敛。

挺起背,面无表情的虚怅转过头。

一个身穿苍白色道服的道士,向着洞开的门口走来。

张永的脸上带着微笑,双眸中却泛起寒芒。

“大师真不愧是禅师高徒,才数月未见,如今一出口,竟能化虚归真。”

走到虚怅身旁,张永微低着头,目光冷冽的看着跪伏在地的陈甫。

“看起来,大师不久便会突pò

枷锁,迈向更高的阶层。”

“张永先在这里,恭喜大师了。”

看着身旁负手而立的道人,虚怅脸色泛青的沉默了片刻后,竟笑了起来。

转过身,虚怅笑着对张永道:“旭月禅师修为功法高深,我虽然只学了些皮毛,但也受益匪浅。”

“可惜!”

叹了口气,虚怅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那两道弯曲的眼缝仿佛两轮残月。

“虚某资质平庸,苦修三十载,却始终只能停留在道门的门槛上。”

“寻遍万法,却终难再进一步。”

真实年龄只有二十一二,五官清秀且略显稚气的虚怅,一边满脸唏嘘地感叹着,眼角的余光则瞥向张永的脸颊。

观察着对方脸上挲挲抖动着的浓密腮胡。

观察着对方浓眉间,渐渐锁起的眉头,虚怅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

“呼~!”

胸膛在吸气时隆起成布包状,紧锁在眉间的皱纹迅速展开。

“吁~!”

吐了一大口浊气,张永脸庞上顿露愁容,但这丝愁绪很快便隐入了平静下。

“大道不可期,万法更不可求。”

“对于僧道来说,都是一样的。”

侧转这身,张永斜眼瞄着虚怅,眼眶中的眸子清亮犹如初解冻的冰湖。

“这个世上,有做了一辈子的迎客道士,也有年过古稀的走脚僧人。”

“或因天赋,或因运道,或者只是昔日从别处听来的短言碎语。”

“或者,只因儿时的一段悲惨回忆。”

“或者,根本就没有原因。”

转过身,张永背对着大门,望向了大理石铺展的道路尽头。

“世间万事如此,不论是三十个寒暑,还是短短的十载。”

闻言,虚怅不笑了,他皱起了眉头,脸庞间也现出了一丝愁容。

“走僧和迎道,本就没什么不同。”

张永面无表情的沿着大理石,向着观内的草殿走去。

虚怅皱着眉头,跟在他的后面。

陈甫站起身,看着两人渐去渐远的背影,眼眸间闪烁出了奇异的神彩。

人的阅历,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的丰富。

别人隐藏在话语中的用心,总是暴露在年长的老人眼中。

三人中,张永的年龄最大。

陈甫虽然比张永年轻,但他在战场上历练了数年,又从小在郡府中与自己的几位兄弟争权夺利。

阅历与经验,比虚怅丰富很多。

陈甫看的出来,那一段看似提醒的感叹唏嘘背后,可能已在虚怅的道基上埋下了祸根。

修行,忌急。

欲速则不达。

暗自咬了咬牙,将腹中的草稿再次梳理了一遍后,陈甫跟着两人的身后,向着观内的草殿走去。

灿烂的艳阳,渲染着殿顶的金黄。

殿内放在桌台的香炉上,清烟袅袅,如化不开的浓雾。

桌台前,青年道人穿着一件淡绿的阴阳道袍,在袖口间的薄帛上,绣着红白的花瓣。

绽放的桃花间,淡黄的花蕾上,停留着几滴亮如珍珠的水滴。

仿真的绣图,印刻在淡绿的薄衫。

绿如翡翠的龙形发簪,斜插在发髻上。

青年道人一如既往的年青脸庞上,闪散着淡然的白亮光彩,俊秀的五官在光彩中犹如明珠般炫目。

“师兄。”

走入草殿,张永弯腰躬身,态度恭敬,身形卑微。

立在桌台前的青年道人扬起头,他没有接话,也没有转身。

注视着青年道人后背上的修长黑发,虚怅脸色先是不愉,后又转为平静。

他上前一步,直着背,拱起手,眼中闪过异彩。

“白水寺,旭月禅师座下走僧虚怅,参见青峰道仙座下高徒,星锐师兄。”

青年道人这才转过身,闪烁在其脸上的白亮光彩,映入了殿内的其他人眼中。

刚刚走进殿内的陈甫,看到了道人脸上的灼目白光,立kè

低下头,恭敬的站到了门檐旁。

虚怅呆愣片刻,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狂热。

只有张永见怪不怪,始终面无表情。

“星锐只跟随焰道仙数月,现在也只是一迎客道士,担不起高徒二字。”

星锐的嘴上谦虚着,眼眸的深处却闪现过一丝自得。

挥动着手臂,袖布被星锐大力甩开,青色的流光逝过地面,两个相对的皮软垫出现在青光逝过的地方。

指着对面的兽皮垫子,星锐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贵客,请坐。”

最近打雷,把机子打坏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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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走僧道徒

虚怅与星锐相对而坐。

彼此的客套,也便到此为止。

“罗渺虽是俗人,但也曾在寺中修行十载,是俗世间的佛门修者。”

“罗渺精通禅言真语,以前虚怅曾和其一起在旭月禅师座下听禅师讲经说法,深知其修为精湛。”

“近日听闻其身死,不仅虚怅,就连禅师都万分震惊,看来草云郡远在塞外,却是藏龙卧虎啊。”

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盘膝坐在皮垫上的虚怅,眯缝的双眼逼视着星锐。

“塞外荒凉之地,没有太多的灵草奇果,也没有多少元气充沛,适合修行的洞府,但蛮族却有很多。”

星锐笑了笑,脸色冷淡,眼眸闪烁。

“除了蛮族,还有成精的妖修,避世的魔者。”

“此地,并不是没有修为高深的厉害高手。”

白色的光芒,隐入了星锐的脸庞。

抬起膝上的右手,轻展绣花的锦袖,一道淡青辉芒在两人间的地石上逝过。

青光过后,一个高约一尺的楠木木桌,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木桌上,两个桦木做成的茶杯中,深绿色的茶水飘散着白渺的蒸汽。

星锐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将杯子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罗渺本身修为不差,又精研佛法,我听闻他死后,便已派人前去调查。”

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星锐脸上的冷色也转化成了平静。

待星锐放下茶杯后,站在虚怅身后的张永,伸手入袖,取出了早已备好的一叠帛纸。

将帛纸放到了桌子上,张永沉默着站到了星锐的身旁。

星锐指着桌上的帛纸,双目与虚怅对视。

“这里有我们收集到的口供,草云郡中还留有一些逃散的士兵,他们都可以证明,杀死罗渺的人中,有上身涂着红纹的蛮族。”

“常年锻体的蛮人,虽然肉身强健,但也是人。”

用指尖捻起帛纸的一角,虚怅的嘴角微翘,双眉却轻蹙。

“若是罗渺全力施为,催发佛音禅声,纵然是我也要退避三舍。”

“何况凡人?”

松开手,仍由帛片躺回桌面,虚怅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罗渺死于阵前,杀他之人,修为必然不低,甚至可能高于在下。”

“也许,杀人的凶手,就是一个即将进阶为空明的强者。”

仰头,喝干了木杯中的茶水,虚怅闭上眼睛,面容上流露出陶醉的神色。

一直注视着虚怅,面色平静的星锐,微微低下头,清亮的双眸略显深邃起来。

“我等修行之人,一般都不过问凡俗,罗渺来自莫川郡,被尊为莫川郡的上师,但莫川郡也在俗世中。”

“再说了,佛道本就相辅,当年你派祖师曾上我派祖庭天虎山,双方立下了条约,其内条款星锐谨记于心,片刻也不敢忘。”

“哦~!”

蹙起的眉头舒展,虚怅满面笑容的重新睁开了双眼。

“敢问阁下,你刚刚说我等修行之人,不会去过问凡俗?”

“但据我所知,不久之前,阁下就曾出手,协助白沙郡,不知可有此事?”

将木杯放回到桌面,虚怅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的视线却凝视着对面的星锐。

原本面无表情的星锐,微皱起了眉头。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听闻佛门讲究静修,喜佛之人甚至会常闭死关,星锐真是没想到,寺中的消息竟会如此灵通!”

“没错,白沙郡曾有功勋,我助他,也是青峰上的意思。”

“但星锐牢记规条也是事实,莫川郡虽无功勋,却也无劣迹,其本身更存于俗世,我不可能加害罗渺。”

“而且,草云郡中也有人证,不知阁下是否要见一见?”

“呵呵。”

闻言,虚怅干笑了几声,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人证我肯定要见,但这些人都是俗人,怎能看懂修行者的战斗。”

看着一脸肃穆的虚怅,星锐眼眸闪动,眉宇间的纹路被铭刻的更深了。

“那么,阁下的意思?”

“白水寺的意思是?”

闻言,虚怅转着脖颈向身后瞥了一眼,视线扫过静立在门槛边的陈甫。

回过头,在虚怅那严肃的脸上,漆黑的眸子深处,留着一抹贪婪的狂热。

“听闻白沙郡中出了奇物,草云郡内也曾有古妖作祟。”

“寺中时事寡淡,诸院禅尊对古妖尸丹和奇草异物倒是颇有兴趣。“

虚怅说完,殿中便沉寂了下来。

巍然耸立在石台上的道祖铜像,映照于晦明飘忽的火光中,散照出的黯淡光线如同稀薄的黄雾一般,笼罩着殿中的一切。

立在门槛旁的陈甫,眼露骇然的看着眼前的黄幕,眉头紧皱着抬起了头。

飘散的烛火,却在那一瞬间稳定了下来。

殿内的一切再次清晰,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殿中端坐在兽垫上的虚怅,双眼深处流露的贪婪与狂热完全被震惊所取代。

他面露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星锐,星锐却面无表情,一脸淡然的伸手入袖。

摸索了片刻,星锐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玉壶。

碧色透绿的壶体中央,笔染朱砂绘成火字。

体如蝌蚪的象形符文,环绕着斜翘向上,顶端略弯的壶嘴嘴口。

朝虚怅的杯中掺满热茶,放下玉壶,星锐伸手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罗渺之死,本就与我道门无关,根据从人证处得到的口供,对方不仅有蛮族,还有修者。”

“至于是否为妖修还是魔者,如阁下所言,凡俗之辈难以分辨,我等又没在现场,确实无法知晓。”

仰首喝了一大口茶水,星锐砸吧砸吧下嘴,继xù

着道:“另外,据我所知,草云郡中确实发xiàn

了一具妖尸,但古妖的尸体并不完整,而且尚未入鼎,又何来妖丹?”

“奇草灵果?那更是子虚乌有,近年的白沙郡中并无奇彩,又无异像,那里有什么奇物?”

“罗渺之死,阁下可以介入调查,我等将全力配合。”

“奇物之说,白沙郡少郡主便在此地,阁下可以随便询问。”

沾着茶渍的嘴角,略微的翘起,星锐的眸子闪烁着异彩。

“不过少郡主身上有伤,还请禅师顾惜着他,莫要妄动法力。”

第二十六章 白水之上

虚怅没有回头,脸容上带着的惊愕。

陈甫上前几步,跪了下去。

良久的沉默后,虚怅方才从兽垫上站起身。

“虚某叼扰许久,禅师也还等着我去回复,虚某就先回去了,至于罗渺之事,还劳烦阁下将事情经过用帛书录好,让虚怅一并带回。”

虚怅微侧过头,瞥了眼跪地的陈甫后,回过头。

“道家毕竟是天下宗门,询问人证之事,我看还是不必了。”

跪在虚怅身后的陈甫,将身子伏在了地上。

虚怅拱手向着星锐做礼,看也未看身后伏地的陈甫。

端坐在虚怅身前的星锐闻言,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却已不在了。

“既然如此,阁下先去侧室内休息,片刻后我将让师弟将整理好的帛书,直接送到阁下的手中。”

星锐伸手指向侧室的方向,没有表情的脸庞上,在此时升起了一层青芒。

虚怅单手竖掌在身前,执礼呼出佛号后,转身向侧室走去。

至于身后伏地的陈甫,虚怅竟是再不看一眼。

待虚怅走入了侧室,星锐淡然的脸色中,萦绕在其脸庞上的青光却越然精湛。

精湛的青光,在极亮时闪成了白芒。

白芒闪后,露出星锐的脸庞。

星锐紧皱起了眉头,对着伏地的陈甫,短促的道:“下去。”

闻言,陈甫木着脸,起身离开了。

“师兄。”

等了一会,待陈甫已经走出了道观,张永突然走向了星锐身前,隔着矮桌的垫子。

张永坐在了垫子上,双眼直视着星锐,脸庞上闪露出愁容。

“菩提传音,元回神通。”

皱着眉头的星锐,目光越发的锐利,神色也越发的冰冷。

闻言,端坐在兽垫上的张永,沉默了片刻后,便咬紧了钢牙。

“这个,老狐狸!”

泛红的双眸中闪过怨毒神色,鼓起青筋的腮帮间,张永说着如同从牙缝间挤出的字眼。

白水寺,建在白水上。

数万里的白水湖,湖的中央和岸边的深度却相同,都不足一尺。

清澈的水流动在乳白色的大理石上,数十根直径达十几米,高至湖水平齐的巨硕圆柱,停在石上,立在水中。

白色的圆柱撑住了浑白的寺院,白色的寺院立在透白的水上。

洁白无尘的寺院中,除了立有巨大涂漆佛像的主殿,还有很多待客的耳房。

而就在耳房后面,种满草树的院子中,耸立着十数座庙殿。

庙殿的面积各不相同,有占地千里的巨庙,也有占地数里的小庙。

旭月禅师的庙殿,也在其中。

他的庙殿,占地三百里。

殿内的僧人,很早就被旭月禅师全都安排到殿外去修整院外的草坪,此时庙宇中,只有他一个人。

厚眉白发,满是褶皱的脸上,长着褐黄的斑纹。

佝偻瘦弱的身躯,跪立在木鱼前,敲打木鱼的木槌,攥在瘦削干扁,骨瘦如柴的手里。

眯缝的双眼在此时微睁,一如往常的面容,却不复往日的慈态。

旭月禅师抬起头,凝视着立在他殿中的佛像。

“我佛慈悲。”

严穆的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中,仅显露着模糊的轮廓。

看着昏光中的轮廓,禅师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神色立kè

变的虔诚起来。

“然,众生皆苦。”

低下头,旭月禅师抬起手,举起了木槌。

阵阵棒槌敲击木鱼的声音,在洁白的庙宇中响起,盖住了从他另一只攥成拳头的手里,不停传出的闷音。

草云郡中,定边郡的驻地外,有一处坡谷,谷底有一条河。

狭窄的河道中,清冷的水漫及膝盖,再过几天,这些积水就会干涸。

运粮的车马就停在坡上,运粮的人穿着银亮的铠甲。

穿着盔甲的人在河边搭上砖灶,燃烧起了干柴。

袅袅炊烟,从岸边升起。

河岸对面的远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青山。

拥有崎岖走势的山顶上是一处断崖,崖顶处,身穿薄绸的文短迎风而立。

在文短身后的林中,站着许多穿戴着甲胄,握紧兵器,肃然而立的士兵。

士兵们挺拔的身躯,静谧的姿态如林中的巍木。

纵然面对着爆燃的烈日和寒冽的山风,古树历经千年,树身不断,树心未腐,才当得起一个巍字。

而文短精练这些士卒,花了三年。

转过身子,文短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林中的兵卒,俱都抬头。

无数道视线,聚向崖上的身影。

绸衣的服角,散动在风中。

穿戴着绸衣的人,站在烈日发出的光里。

“离越。”

微转着头,文短的目光扫过前排的兵卒,最后停在其中一位戴着狮头盔的偏将身上。

闻言,被文短称为离越的偏将,上前几步,站了出来。

“将军。”

离越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弯腰躬身行礼。

看着跪地的离越,文短沉默了一会,嘴角忽然向上翘起。

“离越,你年纪尚轻,近日又新娶娇妻,这次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

离越惊愕的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向了文短。

四目相对,微笑的脸庞在烈日的光中,绚胧的色芒如散光的骄阳。

沉默片刻,离越低下头,被流光晃花了的双眼中,泪花闪动。

“遵令。”

闻言,文短颔了颔首,将视线望回了林中,道:“驻地的事,就交给离越。”

“这次的运粮车队,并不是主上派来的。”

“但他们运的粮食,却是给我们的。”

“将军。”

一名颚上长满白色胡须,年龄略长的偏将,双手抱拳,单膝跪倒在了文短的身前。

“这次的运粮车,莫非是从安阳郡来的?”

“怎么?”

敛去了脸上的灿烂笑容,文短低下头,一脸严穆的看着年老的偏将。

“安阳郡的粮草,本将军就动不得了?”

闻言,年老的偏将,立kè

皱起了眉头。

“将军,安阳郡的驻地与本郡相邻,消息不可能封闭的住。”

“若将军执意要如此做为,恕李饶不能从令!”

“什么!”

同样跪在文短身前的离越,猛的抬起了头,怒视着身旁的李饶。

“老匹夫!”

“老混蛋!”

“你这李矮子!”

接连的喝骂声从两人身后传出,大部分的偏将都面色激动的冲了上来,剩余的一小部分却留在原地。

第二十七章 谋算无失

“肃静!”

看着冲上来的几位偏将,文短眼色一凝,声音也顿时变的严厉。

“你们,都退下!”

闻言,冲到崖上的九位偏将俱都一愣,互视几眼后,便立kè

将手抚在胸上,弯腰低身行礼,一起退了回去。

文短低下头,双眸射出的冷厉目光,落在怒目圆瞪,白发鬓环的老迈脸庞上。

“李饶,你是军中的老人了。”

“当我没有出生之前,你就已经是主上的车前卒。”

“做为晚辈,本应该听你所言,但在这里,我是主将!”

径直几步,走到了李饶的身前,文短说话的语气,也由温和嘘吁渐变坚定铿锵。

“李饶,你的谨慎之言,我会考lǜ

。”

弯下腰,伸出双手摸住李饶的臂膀,文短将李饶从地上扶了起来。

“但军旅之事,最忌上下不和。”

转过身,背对着浑身颤动,面露不忿的老将,文短抬头,眺望着远方。

荒野的坡地上,蓄水的沟壑中,数辆绑满了布袋的运粮马车的车头处,绘着飞蛇的短旗旗布,在风中展动着。

“你既然不服我的军令,那就离开吧。”

“带着你和你的部属,离开草云郡,回定边郡吧。”

“我会发给你们一部分口粮。”

“什么!”

闻言,李饶双眼圆瞪,惊怒之下,脸色剧变。

“你敢赶我走!”

“不止是你。”

文短的朝着身后伸出手,在面色剧变的李饶注视下,指向立在树林中偏将们。

“还有你的朋友们。”

“我命令你们立kè

启程,返回定边郡!”

“顺便告sù

我的哥哥,他弟弟,在草云郡为他备上了薄礼。”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此时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如朱砂般的红唇,轻微的朝上抿起。

露出轻笑的脸庞上,清冷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狡黠。

“礼物,现就在我部军中,和留给你们的口粮,装在一起。”

闻言,李饶的脸由青转白,在他心中燃起的怒火,转瞬就被衍生的恐惧所替代。

一道风,刮到山顶。

文短身上的轻薄丝衣,被风刮起了道道连绵的服浪。

面色苍白的李饶,在寒风中,感到浑身都失去了力量。

他顿觉浑身瘫软,径直的跪倒在地,跪在从地上站起身的离越身旁。

“李某大错,请将军恕罪!”

闻言,文短昂起头,双眸无视炽烈的阳光,瞄向了天边的彩云。

“你无罪。”

“但我已下令,你就必须立kè

遵循军令,否则,军法无情!”

站在李饶身旁的离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明亮的剑身,在李饶身旁,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跪伏在地的李饶,终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遵命。”

低下头,文短平视着远方。

白云之下,野地之上,天色一片晴朗。

天地间,呼啸的风鸣中,隐约会听到尖锐的啸音。

在寒风中,平视前方的文短一脸享shòu

的闭上了双眼。

他感觉吹在脸上的风,就好像有一只常年侵泡在水里,肌冷肤寒的手掌,正在轻抚他的脸庞。

“等着吧,等着孩儿吧。”

母亲。

定边郡,修筑在湖畔。

郡中的女奴,常在湖水中搓洗衣物。

文短,就出生在湖边。

“全军保持常人的步伐,慢步休息,我军今晚行动。”

文短猛的睁开双眼,烁亮的双眸中,红芒湛发。

“目标,就是这些,来自莫川郡的粮车!”

伸出手,文短指着远方的坡谷,在惊骇交加,面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的李饶,充斥着死色的目光下,下达了行动的指令。

而就距离运粮车不远的地方,另一座山山脚上的树林中,有根和刘恒正躲在一个山洞里。

那一处山洞,在一棵古松下。

隐藏在密集的杂草丛中,曾经是一头熊的居所。

洞中的空气流动很慢,那头懒熊连自己的卫生都没有注意,更不用说去打扫和清洁山洞了,所以洞里的空气中,长期偏布着臭烘烘的味道。

坐在一堆梳理干净的枯草上,鼻子中塞着两截野葱的有根,一脸不满的望着同样嘴里也含着葱叶的刘恒。

“汝救乳梗造着号殿地敌芳。”(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

不堪忍受的有根,嘴中又塞着东西,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语句不清。

闻言,刘恒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自顾自的掏起了耳朵。

有根撅起嘴,不再说话。

洞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口鼻同样塞着葱白的石脑和李西,端着装着熊肉的木盆,走进了山洞。

有根本来让人将剥皮的熊肉加水焖煮,但因为忌讳兽汤的香气会暴露了埋伏的位置,所以熊肉也并没有煮太久,只是简单的随着沸水滚了一下。

捻起身前盆中尚带腥味,犹如拳头般大的鲜红肉块,有根面露难色的咽了口唾沫。

转过头,看了看身旁正在大口嚼肉的刘恒,有根挑起了眉毛。

回过头,有根吐出了嘴里的葱白,咬着牙,闭上眼,张开嘴将整块肉全塞进了嘴里。

“唔~!”

鼓起的腮帮立kè

到达了极限,熟热的油水从闭合不上的嘴缝往外流,沾湿了有根的嘴唇与下巴。

用力咀嚼着嘴里的肉,满嘴流油的有根睁大了双眼,瞪着嘴上同样留有油渍,却不停点头的刘恒。

良久,当有根终于将嚼碎的肉咽下肚子时,刘恒正要拿起自己盆中的第三块肉。

有根伸出手,用手指敲了敲刘恒身前的木盆。

“嗯?”

嘴里发出鼻音,刘恒面露疑惑的向着有根望去。

有根用沾油的手,点在木盆的沿上。

迎着刘恒疑惑的目光,重新将葱白塞入口中的有根,沿着盆缘拖拽着手指,写下了四个字。

今晚行动。

“嗯。”

看着有根写在盆沿上的字,刘恒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他伸出手,用同样沾着油的手指,点在木盆的边缘上。

为什么。

在有根所写的四个字旁,写下了三个字后,刘恒转过头,看着有根。

有根低着头,继xù

用手指在木盆上写了起来。

我们要快,做完后,才能以逸待劳。

刘恒脸上的疑惑稍解,但还是没有退去。

最后,他伸出手,在木盆边沿上的以逸待劳的四个字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在其下方写了两个字。

何解。

第二十八章 做戏入戏

以逸待劳。

以安闲之师抵御疲劳之师。

多指作战采取守势,养精蓄锐,等敌军实力消耗,疲劳不堪时再乘胜追击。

可这些,有根懂得个大概,却说不清楚。

所以,听了有根的解释后,刘恒也只知dào

了个大概。

雨季后,荒野上的日照时间明显变长。

但昼夜间的交替,本就是自然界的规律。

白日再长,夜总会来。

行运在坡地上的粮车,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并在天黑时,抵达了预定的地点。

那仍是一处坡地,谷底仍有积水。

唯一不同的,便是距离谷坡不远处,有一座山。

夜中,骤然降低的气温,凝住了空气中的水分。

谷间,起雾了。

“为将者。”

趁着夜色,走到洞外的有根,跃到了古松顶上。

踩着长满针叶的细枝,突然压至的重力,让细弱的躯干迅速曲折。

弯曲的枝干,在原地上下的弹了弹,如同突然长满了硕累的果实。

有根站在细枝上,低头看着脚下的枝干处,那并不显眼的金色。

然后抬起头,有根向着渐被薄雾罩住的谷中眺望。

“当懂天时。”

古松下,走出洞的刘恒侧着身子,伸出手,用手指触着背上披风的斜边。

淡淡红芒,由指尖透出,扩散为数道圆弧形的波浪,划过皱在一起的披布。

滚滚的热浪将披风上的褶纹抚平,将皱在一起的服布冲散。

刘恒的背上,光滑顺整的披风,无风而卷动。

刘恒收回右手,并将之举到了身前。

石脑牵来嘴里横塞着竹片的黑龙,走到了刘恒的身前,将牵马的缰绳,递到了刘恒举起的手中。

翻身上马,顺手取下马嘴中的竹片。

久置的禁锢被揭开,全身黝黑的骏马,扬起头,呼出了大股的热气。

道道白色的水痕,因为呼出的热气,形成在马嘴前,徘散在空气中。

在黑马兴奋的嘶鸣声后,是洞外同样解除束缚的战马们持续的呼应音。

“当晓地利。”

古松顶处,有根伸出手,对着谷间被雾气环绕的马车,手掌向上,五指弯曲内握。

谷中,雾里,马车上,装着泥沙,做好标记的布袋被运粮的士兵取下。

按照事先做好的安排,士兵们快速的划开布袋,将泥沙全都倒入了谷中的积水里。

顺便,点燃了剩下的布袋。

熊熊烈焰包裹马车,突生的火光透过薄雾,映照着整个谷地。

曲握的手指,紧握在一起。

在火光中略显狰狞,伤痕必布分外可怖的脸庞上,因朝上咧开的嘴,亮起了耀眼的白牙。

“当知阴阳。”

有根微抬头,视线从谷中的火上移开,看向了对面。

对面斜上的坡地中,尚在远处无数灌木簌簌抖动。

木影绰绰间,几只犀鸟被惊飞。

火光里,数只掠食的蝙蝠滑过低空。

依稀可辨的人影,在已经昏暗的火光里,终还是显露了出来。

古松下,刘恒持戟高举,蛮人静待林中,常人却倾巢而出。

两千一百个民兵,分了五百人运粮,剩下一千六百人。

一千六百人,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一样节奏的步伐,组成了三个齐整的方阵,迅捷的朝谷中扑去。

漫天压来的黑影,盖住了火光,激湃汹涌的喊杀声,震悚了鸟兽。

千余兵马,声势逾万。

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李西,一人一马,冲在最前方。

运粮的兵马与冲至的兵马会合,两千一百民兵迅速组队。

接着,民兵分成两部,各拿木器互击。

顺便,丢下布满裂痕的破烂铁器,抛下数百具早已准bèi

好,被乱刀砍过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撕开无数装满了血水的麻袋。

半个小时后,当烈火燃透了所有马车时。

古松下的刘恒将才长戟杵在地上,在他身后一直大喊大叫的蛮人们,开始刻意的压低声音。

而站在黑龙后的蚩酋,也举起了早已准bèi

好的铁锤,击向了身旁的铜锣。

喊杀之声渐低渐弭,鸣金之音不绝于耳。

两千一百个民兵,在鸣金声中,有序且迅速的离开了。

唯留地上,未燃尽的火堆,和一片的狼藉。

“恭喜将军。”

有根跳下古松,蹿到刘恒的马前。

背对着退至松前,点名整队的士卒们,有根向着坐在马背上的刘恒抱起双拳。

“计成诶。”

翻身跃下战马,刘恒笑着与有根对视。

“听你的,我们以逸待劳。”

单手用力,拔起杵地的长戟,斜指向天,刘恒面露自信的微笑昂首。

“全军,退!”

少年将军低下头,与尤自咧嘴微笑的有根四目交汇,胸中猛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豪情。

似乎那杀亲的强敌,和对手那让人无力的庞大军力,都变得微不足道。

眼前之人,俨然就是少年将军手中的利刃,将为他劈杀强敌,将为他开疆拓域。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刘恒放声的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着,左手一边用力,拉紧着控马的缰绳。

黑龙打着响鼻,扭着马躯,在一连串的笑声中,转过身向着远方奔去,蛮人们紧随其后。

有根面露不解的看着奔马远驰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

然后,有根向着前方挥起手,侧头向着身后道:“跟上!”

伸手拿着小卒递过来的缰绳,翻身坐在了驽马上,一马当先的带着一列列排位整齐的民兵,徐徐离开了。

这一晚,谷中的响动惊动了大部分的鸟兽。

而燃火的对岸,一支别有用心的军队,也被惊动了。

同样在另一棵不同的古松旁,一脸阴沉的文短,一拳打在了松树的躯干上。

巨力下,古松颤动。

无数如针般的细叶,被震落而下。

这一拳,文短含恨而发,没有运起元气。

所以,古松并没有被打成两截,针叶却覆了他一身。

“可恶!”

“竟然被抢先一步。”

“将军。”

文短身后,一名从谷地对岸驰回的偏将,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地上的尸体上,都穿着莫川郡的甲胄。”

“我等已让人扑灭了几辆车上的大火。“

“只是,还没发xiàn

粮草。”

闻言,文短双眸染红,额上已有青筋暴跳。

但过了一会儿,泛红的脸庞,又恢复了常色。

“知dào

了,继xù

收集粮秣。”

第二十九章 战将起

谷中的大火,燃了整整一夜。

大火烧了所有的马车。

满地是缺口的兵刃和尚未干涸的血。

掺水的血,覆在皮开肉绽的尸体上,掩藏着其早已泡胀发腐的事实。

粗略的扫了一眼场面惨烈的坡地,文短的视线很快集中在了装粮的马车处。

焦黑如炭的马车,散出了滚滚的浓烟。

火星在黑炭间,迅速的扩散消弭,如同刚刚盛开,又迅速萎败的美艳昙花。

“真的没找到一点粮食?”

在繁衰交替的昙花前,面无表情的文短,略微感叹的问道。

“将军。”

文短身后,单手握拳驻地,单膝跪在地上的偏将,立kè

抱起双拳。

“马车上,确实没有粮食了。”

“下手真利落。”

笑了笑,文短略微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刺鼻的焦味混杂着血尸的腥臭,贯入了文短的鼻腔。

面露享shòu

的闭上了眼睛,破晓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处理的真干净。”

睁开眼,注视着清晨的初阳,文短拔出了腰间的剑,单手将之举到了身前。

无锋的剑身,在阳光下朴实无华。

开刃的剑尖,在光中闪出耀彩。

在耀眼的光彩中,文短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安阳郡的老家伙,让我抓住了。”

定边郡派至草云郡的是文短,安阳郡派至草云郡的是周和。

文短,二十二岁。

周和,五十七岁。

沙场征伐之将,要讲身份地位,要讲实力担当。

但最重yào

的,却是经验。

周和十六岁从军,替安阳郡征战沙场,四年后便从偏将做到了将军。

他本人,也是安阳郡郡主的亲弟。

多年的军旅生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高贵的身份,过人的武勋,更使得周和志得yì

满。

对于代表定边郡,同样驻扎在草云郡的文短,周和打从心里是看不起的。

跟定边郡一样,安阳郡的驻地也接纳了许多难民,粮食也很紧缺。

而有根选好的谷地,恰在两者地域相交的地方。

文短的人探到了运粮的车马,周和的人一样探到了。

但和文短不同,周和并没有点起数千精兵,就立kè

奔往山谷。

周和点起了所有的军卒,带上了所有的粮草,才开向目的地。

“文短这乳臭的小子,一定带着他所练的精卒,早就赶到山谷了吧。”

长逸的白色胡须,随风飘动。

额间偏布褶纹,生有老人斑的脸颊上却在此时泛起红霞。

绿色锦布的华盖下,周和抚着身侧双面铁斧的潢丽把手,抿嘴而笑。

“将军神机妙算,昨晚谷坡上,我军探子,确实看见了火光。”

辇车旁,随立着一名穿戴银亮甲胄,坐骑全身火红,脸上发须浓密的偏将。

此时,偏将一脸敬佩的望着辇车中,抚柄而立的周和。

“呵,小儿就是小儿。”

周和脸上的微笑停驻,眼眸中尽是不屑与轻蔑。

“粗通练兵之道,便以为自己可以带兵了?”

“也是文窦老儿瞎了眼,竟让他变成了封疆大吏。”

“将军所言甚是。”

辇车旁的中年偏将微微颔首,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观昨夜那场大火,运粮的车马必然不是来自定边郡,可若是来自本郡,文短就必然使得我们与之对立。”

“运粮的车马若是来自莫川郡,我大军齐出,他却是少卒轻装,说什么也可以让他交出一半来。”

“呵呵。”

抚着斧柄的手,猛然间攥紧。

在周和脸庞上,那双眯缝的眼眸间,爆出了冷厉的目光。

“粮车突至之时,本就是两地开战之日!”

“也就文短傻,竟然带着一少部精卒就敢行如此险招,我们却是后发。”

“这次,不仅要夺取粮草,还要以众剿寡,灭杀其的精卒!”

“将军高瞻远瞩。”

火红色骏马背上,中年偏将向着周和抱拳躬身。

“周篾远远不及。”

转头朝着辇车旁的周篾看去,周和微微颔首。

“此次夺取粮草为重,耗其实力次之。”

“文短这小子练兵确实有一套,在他军中,那怕是一般的兵卒战力,都超过我军士卒许多。”

“传令各级将兵,一切方要见机行事,万不可忽心大意!”

“周篾遵命。”

低头抱拳,周篾抓起缰绳,驱马向后跑去。

万人军中,刀戟林立。

连绵的队伍中,步兵集在一起,骑兵集在一起,车兵集在一起。

数月暴晒,野外大量的水泊萦散。

荒野中,被冲毁的路道上,大军无法穿行。

幸好目的地距离他们的驻地并不远,再加上前锋步兵一路上的斩草伐树,堆木架桥。

就在落后文短所部,一日一夜的时间,也就在当天的正午之前,周和带着安阳郡的驻兵,终于赶到了距离谷地只有三十里的地方。

但超出周和的预想之外,本来他认为应该率兵退出山谷,向着来路而去的文短,此时,却正带着全军,驻在山谷里造食。

文短派去的兵卒,带着调兵的令旗,已经出发了。

而文短即将率军欲往的地方,就是距离山谷不远的,安阳郡的本寨。

然而,大军往来,耗时得数日。

而周和所率的大军,已经到近前了。

“你说什么!”

古松下,突出地表的树根上,文短单手端着盛满菜粥的瓷碗,一脸的不可思议。

“三十里外,出现安阳郡的驻兵。”

“禀将军。”

满脸稚气的偏将,在文短的身前单膝跪地,一脸的肃然认真。

“我军探子再三确认,所来兵马中,确是安阳郡的旗帜甲胄。“

端着瓷碗的手,僵直的立在胸前。

文短的瞪圆了双目,愣神片刻,立kè

站起身来。

双脚用力,一跃而起。

文短跃到古松的顶端,以手抚额,向着谷外眺望。

涓涓的流水,顺着狭窄的溪道,向着远方流去。

无数的士卒,正在溪水旁搭建营房。

无数杆绿缎紫镶大旗,已经伫立在即将搭好的营房旁。

狰狞的黑色猎豹,印在紫色旗布上,随着清风波卷展动。

在众多旗帜的环绕中,绘着周字的帅旗下,奔散的元气,如同火上卷动的气浪。

第三十章 多方博弈,谁为秋蝉

“竟然是周和。”

额上的皱纹紧锁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文短用颤抖的双手,理了理颈上的衣领。

“竟然是他亲自领兵。”

恐惧在他心中漫延,吸炼入他丹田的元气,快速的游向羸弱的肺腑。

元气顺着脉络,涌向周身。

“完全,被算计了呀。”

长出了口气,文短眼中的惊愕速褪。

大敌当前,文短在历经初使的恐惧后,竟生起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朦胧的红芒,渐覆在他的身上。

毫不避讳的催动体内的元气,浑然不顾渐渐炽烈的护体气芒。

“老匹夫,想吞掉我,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口钢牙!”

烈日下,古松顶上,亮起火光。

“竟然是文短。”

站在初搭的营帐里,抓着斧柄的周和,仰着头,双眼透过尚未搭上帘布的营门,望向了山谷的方向。

山谷内,一棵古松上的耀眼火光,即使是常人,也能够清楚的看见。

周和不仅看到了火光,还看到了火光旁骤动的元气,以及火光中的赤红厉芒。

“这小子竟然没走。”

“报!”

背插令旗的兵卒,快速跃上帅营前的台梯。

“将军。”

单膝跪地,一脸风尘的兵卒面容肃然的抱拳行礼。

“前方山谷内,发xiàn

定边郡士卒。”

“嗯。”

微微颔首,眉间的皱纹紧锁,单手抚过颚下的白须,周和沉鸣片刻。

“可探得兵力?可探其部属?”

“将军。”

闻言,传令兵卒面色不变,立kè

答道:“小人在谷间,看到许多穿着定边郡甲胄的士兵,数量应有上千。”

“这些士兵正在搭禾造食,在他们周边,小人还发xiàn

了许多烧焦的马车。”

“哦~?”

沉鸣片刻,周和的手指渐渐用力,被搅动的及胸胡须被突生的指力绷的笔直。

“谷中可探到伏兵?”

“这……”

闻言,传令的兵卒一愣,支吾着道:“谷坡上,小人并没有看见其它的兵马。”

“下去。”

挥手斥退传令之兵,周和面色凝重,眼眸深处却露出一丝喜色。

“我命令你将谷中一切,用墨笔绘于羊皮上。”

“再带军令给周篾,让他点齐兵马,集合起我军的全部骑兵与步兵。”

“遵命!”

传令兵转身跑出营房,快步冲下房外的阶梯。

“文短小儿。”

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背影,周处肃然的脸色迅速软化。

展露着与昔日营中从未有过的开心笑颜,周和咧开了干扁的嘴唇。

缺齿的笑容,在阳光下竟有些憨然。

“老夫,实在是高看你了。”

仰起头昂视着远处,山谷外的高山。

周处脸上的笑容如同单纯的稚童,那双眯成细缝的褐色浊眸中,冷厉的杀意却再不隐藏。

“这次,老夫定要你献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正午的烈日,照耀着谷外的青山。

青山下,如蝼蚁般的人眼中,只映出了绕山的雾云。

刘恒和有根就在山上。

两个修行之人,虽皆为修道强者,却无一人步入洞虚。

而只有洞虚之人,才可以凭自身修为,屏蔽掉无时无刻不发散在周身的元气涡流。

蛮兵和凡兵隐在山里,无人有能力看到山下的情况。

凭着常人的目力,只能观察到从谷间升入高空的漆黑炊烟。

而刘恒与有根,此时正待在坑中。

那是一个由数百蛮兵挖掘的大坑,直径五米,深达三米。

坑洞上宽下窄,底部被兵卒们用钝器砸平。

坑上盖着圆木搭连的板子,身穿麻衣的有根和身穿丝衣的刘恒,面对面的坐在坑底。

身下堆着厚厚的枯干,两人身前置着木桩。

圆桩上画着象棋的棋盘,棋盘上摆着棋子。

阳光从木板中央直径半米的圆孔落下,照在坑底的棋盘上。

坑洞的土壁上,无数昆虫与蚯蚓在土壤中攀爬蠕动。

湿润的土气,流动在尚还浑浊的坑洞空气中。

有根周身在湿气中打了个哆嗦,紧起了身上的麻衣。

“怎么还没到晚上啊?”

伸手拿起身前棋盘上的“军”棋,一脸不满的有根,小声的嘟囔起来。

“要等到太阳下山。”

看着有根将“军”棋移出棋盘的大半区域,摆在中央,刘恒皱起眉头,亦是小声的回答道:“起码还得烧十二柱香。”

闻言,轻抿着嘴的有根,脸上顿显无奈之色。

“山下的敌军还没撤,你就拉我一起下棋,就不怕有人看穿我们的计策?”

“计又不是我出的。”

声音略显低沉,刘恒瞪起眼珠凝视着身前的棋盘。

“我怕什么?”

拿起“砲”棋,刘恒一脸理所当然的将之堵在了“军”棋的前面。

闻言,有根扁了扁嘴,一脸臭臭的伸出手将棋盘中央的“军”棋上移几步,吃掉了刘恒的“砲”棋。

“将军!”

看着棋盘上己方“军”棋前,毫无阻挡的“将”棋。

胜券在握的有根,骄傲的昂起了下巴。

然后,一脸坏笑的刘恒就拿起“将”棋,放到了隔“将”棋数步远的“军”棋上面,并激动的说道:“吃了!”

“……”

看着捡起己方“军”棋的刘恒,沉默了许久的有根,终于一脸怒色的高喊起来。

“你个臭棋篓子!”

“你又来这招!”

靠突至又失的粮草,挑起两郡纷争。

这是有根计策的第一步,但此计能否成功,有根心里并没有底。

毕竟他作为一个宅男,作为一个应试教育的典型范例。

作为啃父母养老金的啃老一族。

他以前根本就没上过战场,而作为他老大的刘恒,也只上过一会战场。

而且,刘恒还吃的是败仗。

再加上对敌方将兵的了解,刘恒和有根都是严重不足。

知己却不知彼,让人如何心安。

所以,躲在坑洞中,被拉来下棋的有根心里,十分的忐忑。

而刘恒,却很镇定。

这镇定不是浮于表面的强装,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淡定。

这种举手投足间,对一切事都毫不在意,犹如超脱于世的气质,让有根都暗自佩服。

此时的有根并不知dào

,刘恒的淡定只是因为他那单纯的脑细胞,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高山下,谷壑中。

全身红芒郁积,身周火光散射的文短,跃下了古松。

动荡的元气,掀引着松下将兵的气血。

强者的能威,捶击着将兵们脆弱的脏腑。

第三十一章 螳蝉欲争,黄雀露喙

胸中气血翻腾的将兵,脸庞憋红的跪在古松旁。

敛去身上的红芒,文短的脸上一片肃然。

“全军整备。”

“此次大敌当前,我军孤部,援兵难至。”

转眼看着身旁,跪在地上的将兵,文短的眼眸微闪。

“若我现在退兵,敌大军尾随,我军必危。”

“离固。”

“在。”

守在松下的偏将站起身,向着文短抱拳行礼。

“召集我军的骑兵。”

文短转过头,面朝着身旁的偏将,目视着那张稚嫩的面容。

文短笑了起来。

“你带百余兵卒,囤游在我军之后。”

“将军!”

离固微微低头,稚气十足的五官,在此时皱在了一起。

“固愿带百余精骑,为大军先锋,替将军斩杀敌酋!”

“周和老朽,但功法精深,修为高绝。”

脸上的笑容收起,文短眼中的神彩坚定。

“凭一百个骑兵,杀不了他。”

“将军!”

离固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扬起头,仰望着文短。

“百骑虽杀不了周和,但皆为精锐,骑战无双,定能护的全军周全!”

“离固!”

文短脸色一冷,迎着离固仰望的视线,厉声喝道:“可知军令!”

“……将军。”

咬着牙,离固低下身子,双手伏在地上,脸上已是泪涕横流。

“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呵。”

对离固的哭腔毫不耳闻般,文短回过头,面朝前方轻笑起来。

“周和老匹夫,已是垂暮之人。”

“我身强力壮,气血旺盛,又岂会败?”

“将军。”

离固犹自哭泣,语气哽咽。

“时间短暂,离固,立kè

下去纠集骑兵。”

伸出手,取下腰间的佩剑,文短将未出鞘的长剑插在了松树下的土中。

“来人。”

笔直的横向伸展开双臂,文短上前几步,走过了伏身的离固身旁。

“取我马来。”

“离固,你在后面,为我全军擂动军鼓。”

甩开衣袖,文短面色冷肃的背起手。

“以鼓声,壮我军威。”

“离固。”

抬起头,离固撑起身子,却仍难止抽泣,艰难的应道:“领命。”

战马长嘶,人头攒动。

周和拿起腰间的双面长斧,用镶铜的斧杆枕着自己的肩膀。

厚实的沉重战斧,压迫着肩膀上坚实的胛骨。

凝亮的斧面上,倒映着模糊的景色,挥散着结霜的冷气。

身下的坐骑打起响鼻,褐黄的纷杂鬓毛,在骏马身上轻轻的摆动。

骏马背上的周和脸上一笑,用另一只手拨开下巴上的长须,顺便拿起了胯前的狮脸铁盔。

铁盔戴在头上,铁制的内壁紧贴在周和脸颊上的皮肤,如往日一般严丝合缝。

“周篾。”

转过头,周和看向了身边骑在马上,一身银甲的周篾。

“在。”

迎着周和的目光,周篾抱起双拳。

“我军骑兵何在?”

“回将军。”

周篾脸色一肃,正色言道:“我军三百骑兵,已集合完毕。”

“谷间兵马稀少。”

周和低下头,沉鸣片刻,双眼中的褐眸微动。

“文短比我军先到,定是精兵轻出。”

“但谷地狭窄,恐其会分兵伏于山上。”

“两军交战时,你带骑兵游走在山脚,随时支援我军的侧翼。”

“遵命。”

周篾点了点头,面带轻松的笑了起来。

“还有。”

回过头,一脸肃容的周和,皱着眉头目视前方。

“待我大军将敌兵围住时,你带着骑兵断他归路。”

“待其败退,我要带军一路掩杀,趁机攻向定边郡的本寨!”

“遵命!”

周篾用力拉起缰绳,掉转着马头,转身而去。

朝着前方斜着举起手中的斧器,周和舒展开了额上的锁纹,脸颊上流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全军。”

音量陡升,经元气加持的震耳吼音,传向四面八方。

“前进!”

吼音再次突升,犹如突然划破晴空的雷霆,颤动着那片天地。

周和一马当先,身后万卒齐动。

就在这时,山谷间,传出撼山般的雄烈鼓声。

高山上,躲在坑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听到了吗?”

看着低下头,继xù

拨弄棋子的刘恒,有根蹙起了眉头。

你丫也太淡定了点吧!

“山下,不会打起来了吧!!?”

从地上站起身,有根脸上带着惊愕,眼中露出了疑惑之声。

“有鼓声。”

拿起写有“马”字的棋子,在棋盘中上下移动,面带愁色的刘恒,漫不经心的道:“还有脚步声,传令声,但没有喊杀声与交战声。”

“还早,还没打起来。”

“……”

你丫真是事不关己啊!

有根瞪着刘恒,看着刘恒将“马”棋放在棋盘的中央后,就用满溢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沉默片刻,心中懊恼的有根一屁股坐回了枯草上。

“不是说那些军卒正在谷里做饭吗?”

“怎么那么快就打起来了?”

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有根伸出手抓起身前棋盘中的“砲”棋,将它移动到了“马”棋的前方。

“难道。”

双眼微瞪,有根脸色立kè

变的苍白了起来。

“他们察觉到我们了!”

十指微微的颤抖,有根的额头上偏布了冰冷的汗水。

“他们,不会是要杀上山来吧!?”

“不会吧。”

闻言,刘恒的脸色微变,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直视着有根。

“这山那么大,他们又那里知dào

我们的位置。”

“那如果他们聚兵在山脚,截断周围的水道。”

声音略微的颤抖,有根心中惊惧,双眼中的瞳仁更是一阵紧缩。

“我军困于孤山,无水可食,岂不坐以待毙。”

闻言,刘恒瞪圆了双眼,脸色也变的如有根一般,惨白似雪。

“纵然我们率全军突围,敌兵必然尾随,我军亦是惨败。”

闻言,刘恒低下头,沉默片刻,复又抬起。

“我军难道不能破敌?”

“敌兵状况,你我并不清楚,贸然出兵,太过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朝着面带惊慌的刘恒,有根面露不安的笑了起来。

“不如,我把你绑了,押下去投诚,您看怎么样?”

“我……”

一时语滞,刘恒瞪眼憋气片刻,太阳穴处就鼓起了青筋。

正当他要发作时,两人的头上,突然斜射入了一束光。

做派豪迈的蚩酋,一脚踏入坑里。

便踩了个空,接着滚入了坑中。

第三十二章 黄雀展翅

掀开的连木板子再次回到原位。

庞大的身躯在坑壁上一路坠行,滚滚的烟尘在行路上激荡腾涌。

蚩酋落在了坑底,砸烂了放在刘恒与有根间的棋盘。

刘恒和有根向着两边跳开,俱都一脸的震惊。

飞洒的棋子率先落地,腾起的灰尘却过了许久才落回地面。

“来者何人!”

刘恒厉声发言,张开手横着一挥。

长戟飞回了他的手里,红芒散出长戟的戟身。

有根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之色,双手间淡金色光茧若隐若现。

“不要,不要,不要紧张。”

粗狂沙哑的声音急促的从尘埃落定处传出,满身沾染着尘土的蚩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了许久,蚩酋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有话要告sù

你们。”

散去长戟上的红芒与手间的光茧,刘恒和有根几步走到蚩酋的身旁。

“说吧。”

看了看坐在地上,脑袋仍然与自己平齐的巨人,刘恒转着头,又将视线扫向地面。

散落的枯草间,随处可见落地的棋子。

着重的看了看那些棋子,回过头的刘恒,眼眸深处流露出了一丝欣喜。

有根蹲在了蚩酋的身旁,面色担忧的看着对方。

“山下怎么了?”

“山下的士卒都走了。”

转着头,蚩酋看着有根,略显憨态的道:“但山谷外,来了更多的人。”

“啊!?”

闻言,有根脸带惊愕的皱起了眉头。

“这两拨人,是一伙的吗?”

“应该不是。”

蚩酋脸上带着愣懂的神色,语气平淡:“看情况,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哦。”

皱眉思虑片刻,有根伸出手抓住蚩酋的手臂,双手用力带着他站了起来。

然后,有根转头看向了刘恒。

迎着有根的目光,一脸肃穆的刘恒,点了点头。

回过头,有根面朝着蚩酋,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继xù

带人在远处观察。”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且有箭矢,你万事小心。”

“哦。”

点了点头,蚩酋转过身,一步步的朝着来路走去。

看着走上坑壁,逐渐远去的背影。

有根用手指摸着下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着一脸沉思的有根,刘恒面带疑惑。

过了许久,忍不住的出声询问。

“怎么了?”

“两郡已相争,等肯定山下确实打起来后,我们今晚就趁夜离开吧。”

抬起头,看着满脸疑惑的刘恒,有根将手指伸入蓬乱的头发里,挠了挠发痒的头皮。

“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但有些也超出了我的预料。”

“哦。”

闻言,刘恒皱起了眉头,沉鸣片刻。

“两郡既已相争,计策便已奏效,一切不都在你的谋算下吗?”

“不然。”

站起身,迎着刘恒疑惑的目光,有根面色稍黯。

“原计是让两虎相争。”

“可万事不定尽随人意。”

站起身,有根面色阴沉的直视着刘恒。

原本射入坑洞,罩着棋盘的光芒,停在两人之间,映着有根的脸庞,让其的脸色更为的变幻不定。

隔着光,看着仍皱着眉头,一脸思虑之色的刘恒,有根笑了起来。

“那里知。”

“其一是猛虎,其一却可能是家犬罢了。”

“若虎吞犬,我的计策,便可能会给我们树一大敌!”

重新坐回地面,有根皱着眉头昂首斜视着盖在头顶的木板,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苦涩。

“将军,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人啊。”

盘膝端坐在有根的对面,闻言一脸愁绪的刘恒,将爬满符文的长戟放在了身旁的地上。

“别想了,今晚我们就掩兵离开。”

“不管我们面对的是两虎还是一虎,我相信,我们都可以屠之。”

闻言,有根脸上笑容中的苦涩尽去。

“也对。”

“将军。”

伸手掸去身前地上的烂木,有根笑容满面的看着刘恒。

“时辰还早,何不摆好棋盘,你我再来一局。”

闻言,刘恒也笑了起来。

“好,就再来一局。”

山下,谷外。

周和率着大军,奔至谷外时。

文短率着军队,出了山谷,排兵在谷外。

两军对垒,马嘶之音不绝于耳。

周和手里,共有一万六千的兵卒,六个偏将。

文短手里,只有两千兵卒,四个偏将。

双方实力虽相差悬殊,两军却不是攻守之战,而是野外对战。

“文短小儿。”

黄褐的雄马,在身下嘶吼长鸣。

面露笑意的周和,眯成细缝的双眼透着蔑视的目光,观察着谷外排阵的士卒。

“不凭地势而守,竟在谷外排兵布阵,莫不是想以数千疲敝兵卒,撼我万军。”

将手中的铜斧举向山谷,周和微一咬牙,腮帮爆出了数条青筋。

“全军进击!”

轰然的巨响,即使在谷外的山中,也是清晰可闻。

杂乱响亮的脚步声,突然响彻在谷外。

周和军中战车全出,每辆战车之后,都跟随着步兵。

万余大军全出,分四路攻向了山谷。

然而这浩大的声势,却撼动不了谷外的兵卒。

抬起头,文短看着立在身旁的帅旗。

褐色的雄鹿头颅,绘在草绿色的旗面上,黄色的鹿角狰立突露。

“山野间,猎豹可狩山羊。”

低下头,看着谷外急冲将至的敌军,坐在骏马上的文短,举起了手中的剑。

文短没有发声下令,两千的兵卒中,三百个卒兵却已走出了军中。

三百个卒兵手中,都拿着长达一米的铁盾。

“但山间的雄鹿,即使熊狼,也猎不了。”

举着铁盾的卒兵,围着其余的兵卒,肩靠肩的组成了半圆的阵形。

“举盾!”

战车将至,文短持剑下挥,厉声喝道。

元气激荡,响声突起。

喝声不似周和的沙哑浑厚,却尖刻响亮许多。

于是,三百卒兵将铁盾杵立在了土中,卒兵们跪在了铁盾后。

在卒兵的身后,又有六百卒兵半跪着用铁枪的枪柄撑向了立在土中的盾牌。

下一刻,奔涌而至的战车,就撞在了铁盾上。

沉闷的响音四起,骏马的痛鸣间,夹杂着金铁交加之音。

战车的冲势一滞,纷乱的战场上,再次响起了文短的声音。

“弓手,放箭!”

第三十三章 螳蝉难分,两虎立显

千余兵卒在枪兵之后搭箭开射。

顷刻间,已射出三轮箭雨。

铁制的盾牌,在马车的撞击下,形态很快就被击撞的畸烂。

谷外的军阵上,很多缺口都被撞开,有些马车因为惯性在铁盾前被掀翻,有些马车却直接撞进了兵阵中。

但不管盾牌是否被冲开,撑盾的卒兵,却一个都没有退。

兵阵里外,鲜血四溅。

冲进盾阵的马车,冲势虽竭,但在马车彻底停下之前,仍然能犁出条血路。

无数随车的步兵,随着破阵的马车冲入了兵阵中。

这些步兵,很快就被放下弓箭,拿起刀枪的精兵乱刃分之。

缺口再次被堵上,马车再次来冲阵。

如此反复,一炷香的时间,谷外两千精卒已损近半,围着谷口的军阵却仍然未被攻破。

文短手下兵卒的精撼,着实令旁人震撼。

一直驻马在高处,观察着战事的周和双眼通红。

倾慕与嫉妒交杂的复杂神色,显露在他那双通红的双眼中。

“这个,杂毛小子。”

伸手捂着被风吹至凌乱的长须,脸上终是露出怨毒之色的周和,已是咬牙切齿。

“这些军卒,他究竟是如何练出的!!?”

周和的话音刚落,一道红芒突然划破空际,向其冲来。

迎着红芒,周和根本来不及思考,便本能般的提起长斧,撑马一跃。

红芒黄光相撞,斧器长剑相击,火星四溅而出。

“叭!”

光芒退散,半空中,文短和周和都被对方撞开。

他们还没有落回地面时。

文短就再次持剑前击,在他行进的轨迹上,留下了一串红灿的人形残影。

周和立于空中,手中双面战斧化为人眼难寻的影迹。

“叮~!”

不绝的绵音间,飞溅的火星间,断声巨响不停回荡。

红色虚影穿插于空中,从四面八方刺击向周和。

未淡去的斧影,在周和身周化为一道淡黄光障。

火星从光障上溅起。

文短的元气如火,出招如风。

即可迅猛强攻,又可虚招引斧。

周和御斧守身,却不敢有一丝懈怠,每一击必尽全力。

因此,纵然土性克火,周和也渐露不支之态。

但这种情况,却没有维持太久。

在空中互击的两人,最终还是要落回地上。

而匍一落地的周和,立kè

叉起双腿,半蹲于地。

在老将体内流转的元气,迅速顺着脉络奔走。

元气流向他的双腿,牵动起了他脚下土中的庞然气息。

黄灿的光彩,由周和周身砰散而出。

他的双脚突生出巨力,被其重踏的地面立kè

崩裂。

巨大的力道,踩的地面升起连绵叠皱。

那些地面上原本护卫周和的亲兵和四周的马匹,一边发出连绵的惊呼声,一边四散逃遁。

但大部分亲兵,还是落入了破开的地缝中,然后便被在持续的巨力下突然夹合的土壁压的粉身碎骨。

周和身边,数米的范围内,突起无数土壁。

数米之外,十几米的范围内,地面上的裂缝无数。

四散的缝隙间,唯有安阳郡的帅旗挺立。

黄彩之中,周和神色一凛,朝天挥斧,斧影带动着庞厚的元气,化为数道罡烈飓力,轻易就将文短刺出的五道剑力全部击碎。

借力御功腾起,文短的身影显于天上。

神色肃然的看着下方地上,浑身黄彩的周和,文短左手在胸前快速翻动,形成一片虚影,连做数个印法,右手持剑疾舞。

剑影绰绰间,异样的嚎鸣声起。

砰然响音间,红火自剑尖燃起。

火随剑舞,火尾如舌。

文短持剑竖于身前,剑尖之火竟渐成豹脸。

挥剑下劈,被红火绕动的残影,在下坠中拖拽火尾形如兽躯。

面对扑面而来的红焰幻豹,周和脸上泛起异彩,手中巨斧横握,散绕他周身的黄彩微一收敛,竟成重叠山峦之态。

持斧斜劈而上,叠峦拔地而起。

斧器利剑再次相遇,这次却没有双刃相击之音。

两把兵器相距一尺,俱都停了下来。

那一尺之间,红焰与黄彩相交。

元气激荡,激散的极温,化为股股冲天的热浪。

黄红间白芒凝聚。

数秒后,白芒便亮至极点。

白芒中传来周和的沙哑怒吼。

“喝!”

“轰!”

褐黄之芒冲天而起,白灼之芒四溃而散。

磅礴元气震散而出,即使是远方战场上正在死斗的卒兵们,也大受影响。

红芒再次闪过战场上空,长剑入剑鞘,文短站在剑旁,身旁立着定边郡帅旗。

披散的长发,被麻绳束起,披在他的背后,干净的脸庞上,不见一丝尘土。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除了他脸上的红透之色。

在他身前,布于谷外的军卒,阵型已经缩减了一大半。

举盾的士卒与士卒举起的铁盾,已经全毁。

但军阵前,无数破损的马车,却成为了两军间新的阻碍与屏障。

双方步卒在阵间相互厮杀,文短手下剩余的兵卒集成一团,在残破的马车后维持着防御的阵形。

文短与周和交手,激荡的元气巨力让正在冲杀的安阳郡兵们原本不齐的阵型更为混乱。

但阵乱,兵不乱。

鸣金之声未起,全军之后又有督战偏将,周和的卒兵们虽有胆怯而趁乱后退者,但冲阵的兵势却未有稍减。

文短沉默的看着战场,沉默的看着手下的精卒数量一再缩减。

他欲动,却动不了。

体内翻腾的紊乱元气,胸廓处连绵延续的灼感痛楚,还有杵着剑柄的巍颤手臂,让文短迈前一步都颇感窘难。

此时,唯一值得文短庆幸的是,与他交手的周和,也动不了。

在依旧竖立的绘豹旗下,弓步迈前做挥斧姿态的周和,一动也不动。

就连溢出他嘴角的血,也如印刻于石碑上的朱砂点字,竟是停滞了下来。

满脸的鬓须,迎风飘散。

惨白如纸的脸庞上,眉头紧锁。

周和蓄力的一击,文短在最后一刻躲开了。

但两人之战,结局竟是两败俱伤。

文短之伤,在于元气逆冲。

周和之伤,在于身躯衰败。

谷外的战事,两人都无法插手了。

安阳郡郡兵车马,在冲阵时已是损失颇重。

但文短一手训liàn

的定边郡精卒,却在谷外即将全军覆没。

就当谷外战事已经明显之时,连串的马蹄之声,贯耳的马嘶之音,突然从谷内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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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再争

周和手下军卒共一万六千,骑兵有三百。

文短带兵出击谷坡,轻装进袭粮车,手中卒兵两千,骑兵有一百。

西荒之地,多为一马平川的荒原。

野战之兵,论斗战实力,骑卒为最。

西荒塞外,不乏骏马牧群。

骑马行于路上,或者跑上一会儿,就算是有根这样从没骑过马的宅男,也做的到。

但穿甲骑马奔于路上,而且一奔就是百里千里。

能在没有马鞍,不断奔袭起伏的马背上,靠血肉之躯抵住如此颠簸的人,千兵中难有一人。

西荒之地,郡县数百,而每一郡中所囤练的骑卒,最多的也只有千余。

文短善于练兵,三载春秋,日夜苦练兵卒,却也只练成五百骑卒。

此次所带的骑卒,更是其骑兵中的骁锐。

文短手下,离固,离越二人本是兄弟。

离固年幼,离越年长。

离固能带骑卒,离越善于理兵,均备受文短重用。

而论带骑兵在战场冲阵,性情稳重的离越实jì

上,更胜离固。

谷外,安阳郡兵之后,林立的土壁之间,站在帅旗旁的周和,松开了手中的战斧。

双面的斧头落到地上,沉重的斧具砸在他脚边的泥土上。

斧具陷入了碎散开的土中,锁着眉头的周和,张开了紧抿的嘴。

血从析开的嘴缝间流出,淌落进斧旁的土里,溅起的零星血花,将铜黄的斧柄也染上了零星的艳红。

周和苍白的脸上,露出红润之色。

他身体中的郁痛,也随着他吐出的血,减轻了许多。

终是能颤巍的收回原本持斧的右手,捂着胸口的涂金甲胄,略微舒展开眉头的周和,抬头昂首眺望着谷外。

谷中的马声渐近,谷口处已能看见腾起的尘埃。

“伏兵。”

略舒的眉头再次紧锁,周和摇晃着身子,双眼中浑然的双眸在不停闪动间,屡散惊愤之色。

“竟在谷内!”

谷口外,同样站在帅旗旁的文短,脸上的红色渐厚。

他体内的剧痛渐烈,伤势也渐重。

但他的脸庞上,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愁容,反而铭刻着淡然的笑容。

谷中的鼓声未歇,击鼓者却已不是离固。

文短本是军中统帅,尚率兵与强敌硬抗。

离固只是带领骑卒的偏将,且年轻易激,岂能坐看主军败亡,坐看文短身入险境。

文短手下偏将中,并非没有如离越般能带骑卒,且性情稳重之人,但仍然用离固领骑兵。

其原因,也正是因为他年轻易激,容易冲动。

正是他的冲动,才能在没有文短军令的情况下,不管谷外正在鏖战的己方兵卒,擅自率骑兵出谷。

厮杀的战场上,情军势总会不停变幻。

所以,两军交战,统帅相争,往往是多算胜少算。

周和算到文短会带精锐来劫粮车,所带部众是其的数倍。

文短算不到周和会率部进击自己。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兵卒,他对着自己的手下,直接说没有援兵。

他让离固带野战最精锐的骑卒在后方,又没给他任何的指令。

他亲自督战,激励他手下里的悍勇步卒死战。

才能以大部分精卒的死,来换此时骑兵出击的最佳时机。

才能以渐渐可危的形势,来促成己方所有将兵的奋勇厮杀。

否则,若离固原先就接到出谷支援的具体命令,守在谷外的步卒,又怎能有如此悍勇。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入死地,如何求生?

也晓是他练兵有方,手下精卒个个都勇不可挡。

不然,也设不下此计。

百余骑卒,百余战马。

俱在重甲配备之下,化为黑色的浪潮穿透了谷口的烟尘。

黑浪卷到谷外,奔杀向两方厮杀纠缠的战场。

奔向已方已经是缩减大半的盾阵,之外的安阳郡兵。

“轰!”

骑兵冲入了原本正在盾阵外相互拥挤着的步兵中。

便如一把切肉的屠刀,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的断肢鲜血。

安阳郡的鸣金声未起,战场上能退的步兵,却已经退了。

退到了在他们身后,无数辆破败的马车后面。

而在马车前方退不了的步兵,顷刻间,便都成了马蹄下的烂泥。

“将军!”

手中拉紧缰绳,胯下口吐白沫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直接人立而起,硬滞了前进的趋势。

离固翻身落下马背,那双饱经摧残的双腿刚一触地,立kè

就软了。

他立足不稳,仰面摔倒在地。

他立kè

起身,浑然不顾身上的灰泥和额头上从甲缝间涌流的血,快步跑到了文短的身前。

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迎风招展的帅旗下,面露红煞的文短,侧转着头,俯望着身前的离固,流露着复杂神色的双眸凝视着从离固额上,不停流出的血。

沉默片刻,文短脸上不停蠕动着的嘴唇,终于张开了。

“噗!”

一条血线从他的口里喷出,散着蒸汽的热血刚一触地,便击碎了铺着血的坚实地面。

离固开口惊呼,立kè

起身伸手欲扶文短。

他的手没有伸出去,他胸口的甲胄上却多了一只手掌。

脸上立kè

露出憔容,脸色也立kè

一片惨白的文短,一手撑着离固的胸口,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低着头大口的呼气。

他一边呼气,一边急促的道:“立kè

纠集我们剩下的所有士兵,我们马上撤离山谷。”

抬起头,放开抓着自己胸口的手,文短抓向了身旁的剑。

一把握住散着寒意的剑鞘,一脸微笑的文短昂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们沿大道向驻地进发,与离越带的兵马汇合后,再来会会周老匹夫。”

看着一脸憔悴的文短和比平常萎顿许多的身躯,离固紧皱着眉,双手再次抱拳。

“属下,遵命。”

不远处,周和倚着身后帅旗的木杆,眼露愤然的看着形势大变的谷口。

马蹄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周篾跳下坐骑,快速奔到了周和的身后。

“将军。”

闻言,周和的身子动了动。

“将军。”

“嗯。”

眉头紧紧蹙起,单膝跪在地上的周篾脸色疑惑。

“我已将骑卒带回,是否让弟兄们去冲阵!?”

周和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着,朝着山谷静静的凝视着,如恒古不变的望夫石。

“将军。”

“你没看见吗?”

侧过头,周和向迷惑不解的周篾,露出了侧脸。

“那些谷外的残破马车,便是拒马屏障。”

“你手中的骑兵有多少,战力可抵得上文短的兵卒?”

“骑步配合,还有拒马挡路,你想让我军的精锐去送死吗?”

“这,这……”

闻言,周篾的眼眸闪动,沉鸣许久,却终是说不出话来。

“原本文短手中兵卒,经此一战,却已损其八。”

“如此稀少的兵力,正好可以丢弃辎重,逃离这里啊。”

回过头,再次望向谷外,看着明显正在后撤的定边郡步卒,布满周和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也越发咬牙切齿。

“即消弱了我军士气,又脱离了险境。”

“我真后悔,没有刚开始就用骑兵冲阵!”

“还是,小看他了。”

“这后生,着实可畏!”

最近一直熬夜上班,昨晚中秋我都只有一个人在街上,有点寂寞。

有点冷诶。

第三十五章 欲夺粮

文短先率步兵撤出山谷,离固率骑卒断后。

第二天后,周和才让周篾率兵入谷。

周篾带着骑兵搜遍谷内,却只发xiàn

了数十辆已成焦炭的马车和一些装着粗粮的零星布袋以及一小堆铺在地上的野菜。

地上的菜不多,布袋里的粮也不多。

马车旁有尸体,尸体中有飞蛇旗。

土坡上用碎石堆砌,里面有些木柴还没燃尽的灶,有很多。

坐在辇车上的周和,听完了周篾的汇报后,面色古怪的沉鸣了片刻。

“这个文短,莫不是兵分两路,一路运粮回驻地,一路死守谷口。”

“不,不会。”

摇了摇头,周和皱着眉头,低头苦思间自言自语了起来。

“若他真是兵分两路,那一路兵马运着粮草又能跑多快。”

“若被我军骑兵赶上,他全军又能如何身退,岂不徒劳。”

抬起头,一脸厉色的周和看着周篾。

“你带骑兵立kè

尾随文短所部,在其周边的小道山陌上多置探马斥候。”

“将军。”

单膝跪在车前的周篾,脸上闪过一丝疑云。

“粮草辎重之物,非走大道坦途不可。”

“我军探查小路,是何道理啊?”

“哼!”

飘逸泼散,色如白雪的长胡下的嘴唇一抿,眼中陡然爆出精光的周和,伸出右手,搭在了身前的竖立的车辕上。

“我知他不会从小路运粮。”

“但我更觉得,这小儿会烧粮!”

右手猛地一紧,攥着辕木的手背上五指的指节发白,不堪重负的辕木,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

“两军既已交恶,文短必知运粮困难。”

“烧去多余无法携带的粮秣,既可以加快士兵的行军速度,又可以毁去他劫粮车的罪证。”

周和咬着牙,鼓起了腮帮,眼中的怨毒神色突显。

“我军和他部一样缺粮,既起了战端,未见粮草怎能退兵。”

“文短一定是看穿了这点,烧去粮草后,正可以汇合大军,击我疲敝之兵。”

灿灿的黄芒,由他手中流转。

结实的辕木上,传出“噼啪”的声音。

如蛛网般繁密,却交错无律的裂痕,由握着辕木的手上,那枯槁干瘪的手指尖处迅速的蔓延。

“而我,却又不得不进兵啊。”

松开了握着车辕的右手,周和眼露戚然,神色颓唐。

“若我不进兵,全军回驻地后,粮草不日将尽,我郡的粮草,又迟迟不到。”

“将军。”

周篾低下头,沉思片刻。

“我郡粮草应该很快便会送到,不如先歇刀兵,等援粮送至,再发兵征讨文短。”

“……”

缄口默然片刻,周和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战,文短虽损不少精卒,但其军大部尚在。”

“靠着他所劫到的粮秣,在他粮草未到之前,他手下的军兵奴民并不难熬。”

“而我们呢?”

面色微苦,周和双眼中的神彩坚定。

“我们无粮,卒兵便易生二心,奴民会暴动不安。”

“等我郡粮至时,恐怕我军已无力征伐文短,而是文短举兵伐我了。”

“所以。”

周和抬起手,轻轻拍在辕木上的裂纹处,长满厚茧干瘦如材却依旧温软的手掌,抚在裂纹最密集的地方。

一种厚重难移的磐定感触,依附在不停流动的空气,从辕木传到了周围。

“这仗,还要打下去啊。”

移开手掌,周和注视着木头上,一片灰褐中那一抹土褐色的木面,满yì

的笑了起来。

“让全军进入山谷,你率骑兵在前,多安排探马斥候。”

“遵命。”

周篾起身,理了理肩上的环铁甲后,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开了。

山谷外,青山叠峦间,已没有丝毫的人迹。

蛮族分很多种,蚩酋所在一族,常年生活在山中,便是山蛮。

既然在山里讨生活,当然就要知山。

蚩酋就很知山。

山道就是他带人找的。

道路崎岖陡峭,常人行之很难,却很隐蔽。

五千常人中有刘恒和有根两个异类一前一后的看顾,倒也没有多大损失。

唯有有几头含着竹片,仍不听话的畜马,在狭壁间行走时因为害pà

而惊恐的摇摆身躯导致腿滑,不幸的滚下山麓。

有根牵着头顶秃毛的驽马,一直在队伍的最后。

山峦间厚雾夹杂着湿润的水汽,吸血的虱虫蚂蝗在揉散的面粉一般的土壤间,肆意的蠕动攀爬。

不知名的雀鸟在林间发开嗓子嘶哑嚎叫,声音凄厉阴森间却诡异的带着一份生气。

隐藏在山壁间的水泊清流上,会传出到杂乱刺耳的蛙叫,其间还会听到一两声嘶哑的蛇鸣。

躲避着脚下的虫蚁,有根运着元气聚于双耳,听着山道旁传来的声音,心中竟生起了身在闹市的荒诞感觉。

队伍走了一晚上,在第二天天明时,终于走下了高山。

晨曦微光昭透黑幕,灰白天穹的尽头呈现出了深沉的紫红色。

夕阳透过山岚,由山后缓缓升起。

有根转身抬头,静静看着渐渐升上天空的朝阳,莞尔一笑。

走下山的兵卒们原地歇息,石脑捧着装载着清水的荷叶,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有根转过身,笑着接过。

中午时分,散着高温的艳阳,悬挂在正空。

五千人围坐在山脚,吃了喂马的生黍和带血的皮肉。

刘恒叫过有根,对有根道:“探子已经得到消息了。”

“哦。”

有根脸色一愣,顿露兴奋。

“他们果真走的是那条路?”

“对。”

刘恒点了点头,脸色也很激动。

“如你所料,他们确实走的是最近的路。”

“呵呵。”

闻言,有根轻笑起来。

“两郡这次运的粮草肯定不少,将其劫下,将军必可凭此破两郡驻兵。”

“呵。”

面色激动的刘恒也笑了起来,他的双手更是因此而微微颤抖。

“以你之计,我军劫粮后,该打那一郡?”

闻言,有根摇了摇头,道:“将军,我看,我们谁也不用打。”

“听闻我们劫了粮草,他们必然心慌。”

“我们正可以约其中一方出来决战,我料他们不敢不来。”

“我们再挑动其郡内乱,或者避而不战,远遁在胤水阵外布阵防御,其不日必败。”

这书,相信读者大大们也看出了,泥寒在五万字没申请成功后就打算用来练笔的。

潜力约签了,虽然我知dào

合约不怎么好,但我不太监了,各位也安心不是。

至于赚钱之类的,这本书泥寒是不想了,想也得轮到下一本。

至于上架之类,泥寒会上的,但的等到剧情铺展开呗。

刘恒都还没挂诶,胤水阵都还没被屠诶,男一号的有根都还没带上铁面具诶,梵天还没死诶,无根还没出现诶。

现在上架,有些早了诶。

第三十六章 初经

文短和周和为突至的粮车而发起战端。

而两郡运来的粮车,却被两人暂时的忽略,。

有人惦记着,一直惦记着。

即将抵达目的地,用来加速的符法早已经失去了效力。

一路上都掩着声势,两郡的车队在同一条路上行进着,相互间间隔不远,却又泾渭分明互相戒备。

行了许久,两只车队行到了一处小河旁,都停了下来。

河道中,清澈的水里,能清楚的看见在河底肆意游动的鱼虾。

河道上,有一座石桥。

石桥的造型很粗朴,由河岸边相对的两块石墩和横卧河床上的一块石板组成。

石板和石墩上都残留着风雨与时间洗礼后的痕迹,但仍然可以通行。

石板的狭窄却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或是三名兵卒并肩而行。

两只车队在石桥前起了争执,运粮的士卒们拿出早已藏起的兵器相互对峙,运粮的将官也争执吵闹了起来。

最终,不想因此耽搁,也不想事情闹大的双方都做出了妥协。

安阳郡粮车率先过桥,定边郡兵卒则率先淌水过河。

距离小河的远处有一片树林,林中遍布着高大的红杉与橡木。

巨树之上,互相挠抓的繁密枝丫如天盖一般。

有根和刘恒,就在树林中。

三千蛮兵,两千一百个民兵,也在树林中。

在林边凝视着小河的方向,等到近半的马车过桥,近半的兵卒过河后,有根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刘恒道:“将军,出兵吧。”

闻言,握着长戟面色早已不耐的刘恒,笑了起来。

“全军,掩声疾冲!"

举起长戟,朝着身后的卒兵,刘恒以未用元气加持的声音,大声的喊道。

“杀!”

长戟一挥,刘恒一跃而上马背。

黑龙张开口,发出欢快的嘶鸣,一道如火的散芒就将人与马一起裹住。

红芒滑过天际,声势骇人向着小河冲去。

阻之不及的有根目瞪口呆,赶紧运起体内的元气。

金色灿影化为璀璨流光,闪动在他身躯的周围,旁人竟是无法直视。

有根冲出树林,向着河道奔去。

惊慌无措,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蛮兵与民兵紧随其后。

红芒如一道红色的霹雳,瞬间冲至河中正淌水渡河的兵卒内。

刘恒拉紧缰绳,黑龙人立而起,迅雷一般的冲势,便化为波卷而散的灼浪。

灼浪卷飞了二十几个尚在渡河,先前毫无所觉的兵卒。

而等到运粮的兵卒中,传出了一连串的惊呼与呐喊时,勒马停步的刘恒,已翻身下马。

手握长戟,横斩向离他最近的兵卒。

刘恒周围的兵卒,此时都被热浪卷向了天空。

三米长,周身浮出符文的戟身,无法触及站在远处的人身。

但从戟身透出的炙烈红芒,瞬间就扫过集在一起的数名兵卒。

“嘭!”

数个人头冲向天空,腾涌的血染赤了苍色的天空。

刘恒上前一跃步,翻手再挥一戟。

“嘭!”

这次,飞向高空的不再仅仅是人头,还有被斩成一半的残躯。

安阳郡派来运粮的兵卒,有六百人。

定边郡,派了八百人。

一共一千四百人,皆是精兵。

其中却没有一个修行者,所以无人是刘恒的对手。

无人能挡刘恒一招。

在这一面倒的屠杀中,是属于刘恒一个人的战场。

热血涌入了流动的水中,血掺杂着水,呈现出了绛红的颜色。

赤手空拳的有根,冲到河道旁时,已损一百多人的运粮精卒正在河岸的两边集结。

入目处,残肢断躯。

水中,岸边,桥上,竟是随处可见。

运粮兵中四处丢弃的旌旗,也随处可见。

入鼻的血腥味,直让人感到晕眩。

皱起眉头的有根赤着脚,淌着绛红的河水,走向石桥。

石桥上,有两辆马车正在燃烧。

汹汹的烈火中,能清楚看见数个焦黑的尸体,和尸体上的铮亮盔甲。

并不是没有兵卒,捍死守卫粮车。

只不过,双方的战力相差太过悬殊。

刘恒背对着有根,站在马车之间,长戟斜插在他身边。

尖锐的戟头刺穿了石板的表面,在流水的上方停下了一大段尖锐的刃角。

有两滴鲜血沾染在他右边的脸颊上,但他身上的蛮虎刚甲却依旧银亮如初。

“杀!”

震耳的喊杀声从河的两岸传来,无数的士兵涌向了石桥。

站在石桥上的刘恒在此时咧嘴开笑,他伸出手拔起了长戟,后用双手握住了戟身,并将之横在了身前。

澎湃的元气,顿成突升的显红飓风,刮动着他背后拖地的红色披风飞向天空。

“杀的好!”

用力扯出身旁斜插在水里的战戈,跳出了水面站到了石桥上,刚被守粮兵卒注意到的有根,狰狞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渗寒的笑容。

“那就好好杀!”

一唱一和的两人身边,元气骤然暴动。

刺目的红金两道光辉,迅速的在石桥上散开,在其周围卷出了无数波的血浪。

仍然是一面倒的屠杀,战场却属于两个人。

从未经lì

战阵,也缺乏砍人经验,从没训liàn

过的有根,每每出招都是以硬碰硬。

但对人间的兵刃来说,在有根手中环绕戈刃的金芒便是神兵仙器。

再加上修行多日的有根,本来就比常人迅速有力。

往往金光一闪,有根身前的士兵就已人头落地。

身前的兵卒不停的涌来,又不停的倒下,杀出了血性的有根,最后竟然学者刘恒一人一边的冲下了石桥。

冲向了运粮兵卒仓促间迅速组成的防御阵型。

就在有根和刘恒冲入了严密的军阵中,长戟和战戈将两郡运粮的主将一分为二时。

刘恒手下的士兵,终于陆续的赶到了河岸。

三千名蛮兵,两千一百名民兵陆续的加入了战斗。

正在经lì

屠杀的运粮兵卒,也终于崩溃了。

结束了。

意图毁粮的兵卒被战戈贯穿,和战戈一起倒在了地上。

身上金芒消散的有根低下头,沉默的看着血红的手。

远处回荡着苍凉的鼓声,剩余的运粮兵卒迅速朝着远处溃逃而去。

日头下坠,落日投射着绚烂的余晖。

余晖下,有根转过身,看向绛红的流水与岸边血染的一切。

百感之间,有根的心中犹如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第三十七章 缺粮

本非嗜杀之辈,但既已拿起屠刀,当然便是屠夫了。

马车上的粮包堆叠,如一个个隆起的山丘。

蛮兵和民兵们驾着粮车,向胤水镇的方向行去,队伍在宽阔的路道上如同一条长龙。

刚成为战场的河道旁,黑龙伸长了脖子,将马嘴伸向依旧泛红的河水。

黑龙朝河水伸出了舌头,舔了舔河中的水。

“噗哧!”

骏马打着响鼻,摇着马头,朝着河水喷出了一串白色的唾沫。

刘恒静静站在黑龙旁,有根在他的身旁,蹲在地上。

“如果我们没率先冲过来,死的人会更多吧?”

有根一脸感叹,喃喃的道。

“呵。”

刘恒伸出手,轻轻的拭去右边脸颊上的血,露出了血下的伤口。

“凡人之躯羸弱,要伤敌都要借助兵器硬弩。”

“但刀剑无眼,生死在天。”

闻言,有根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自己的生死,也能置之度外吗?”

“当然。”

刘恒的脸上露出了悯然的笑,悲悯的神色中却有着一丝洒脱。

“死去的人,我见过太多。”

浮动在水中的血,在刘恒眼中,犹如宁川关隘外起伏不定的血海。

“自己当然也会死,早晚而已。”

抬起头,将视线从流动的河水上移开,有根昂首望向渐入黄昏的天空。

“天有暮色,人有末年。”

万物都有终焉之时。

此时天空中的昏然光线,却像极了晨曦的薄辉,如天穹上盛开的紫色莲花,绚丽却不刺眼。

“但死亡,却并不一定是终点。”

左手负在背后,伸出右手,看着天穹的有根竖起三根手指,脸色淡然。

“第二步结束了,还有最后一步。”

“第三步。”

周和带兵追逐着文短,文短带兵与大部汇合。

两万多人马分属两个阵营,于旷野上布营对峙。

近日来,双方间摩擦不断,火星味十足。

双方争夺着旷野周围的每一处可屯兵的高地丘坡,每一个可布兵的河岸草场。

大仗未发,小仗不断。

周和跪坐在营房中的高台上,对周篾道:“文短军中的骑卒有五百,我军却只有三百,但我军卒兵多于敌军。”

“情势紧迫,我欲与之决战,拼全力也要重创敌军,但却不欲与之野战。”

“将军放心。”

跪坐在兽垫上的周篾,双手抱拳。

“我军骑兵全已置在丘陵之处,待引两军交战,定会成为奇兵。”

“敌方骑兵未出之时,我方骑兵也不要出,敌方骑兵出时,我方骑兵就要在游走于我军侧翼,伺机而动。”

“属下明白。”

微微点头,周和沉思片刻,再次道:“下去准bèi

吧,明日我会派人递交战书。”

“遵命。”

周篾的话音刚落,营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营门的布帘被掀开,一名满身落埃,脸染风尘的士兵冲入了营房。

“报!”

单膝跪地,士兵向着周和抱拳行礼。

“讲!”

蹙着眉头,周和面色严峻。

“我军粮车被劫!”

“什么!”

营房中,周和和周篾齐声大喝。

喝声后,便是短暂的沉默。

“文短部被我军困住,抢粮的不会是他们。”

“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那路人马?”

短暂沉默后,周和脸色剧变,瞪大了双眼,厉声的问道。

“禀将军。”

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满身风尘的士卒低着头,脸色惊恐。

“我们,我们遇到了两个修行者。”

“他们好厉害,死了好多弟兄,后来,还遇到了许多蛮兵和步卒。”

“这……”

周篾转头顾盼,满脸惊慌。

“蛮兵,步卒,修行之人?”

抬手止住惊慌之下,张口欲言的周篾,周和面色凝重,缓声轻语。

“可恶。”

周和咬着牙,紧皱着眉头,腮帮微微鼓起,额上青筋毕露。

“我们被人算计了!”

“我们被人算计了!”

文短面色阴郁,看着跪在营中的兵卒,眼中竟已是血丝毕露。

“将军。”

离越脸颊泛红,神色激动。

微抬起头,文短闭着双眼,沉默了片刻。

“在周边布置探马,斥候,打探运粮的车队。”

“传令,明日全军后撤,退回本寨。”

“将军!”

离越起身,走到营房中央处,单膝跪在金丝绘凤的地毯上。

“我军在周边的战阵已经布置好,战事一触即发,此时退兵,万万不可啊。”

“离越啊。“

文短长吁了口气,充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流露着怨毒与无奈交杂的复杂神色。

“我们不退,周和也会退。”

周和退了,就在当天下午。

全军以骑兵为左翼,以弓兵刀盾兵为后,如同溃逃一般,迅速的朝来路退去。

丝毫不顾已经搭建好的营房,与营房中无法带走的辎重。

文短没有让兵卒追击,当夜就让手下兵卒拆卸营房,搬取能够携带的辎重。

第二天,文短率军后撤。

然而,在这次行动中的两军,几乎耗光了他们本就不多的粮秣。

双方的探马斥候,数日后就将消息传到了文短和周和处。

他们探到了运粮的车队,探到了接纳粮车的胤水镇。

也探到了守在路道上的三千蛮兵与两千一百民兵。

但退回本寨的文短和周和,却已经无粮可用,也无力发兵讨回粮车。

重新整修后的木寨中,所有木房上的新褐木板都与灰土色的旧木交替装钉,让这些木屋都如同打上了补丁一般。

回到木寨中的士兵们,龟缩在自己的住所。

时至晌午,大部分腹中饥饿的士兵,手中放食的瓷碗中,只有野菜与清水。

在木寨中央的位置,有一座房顶涂着白漆的阁楼。

在阁楼的底层,穿着绸衫的文短杵着剑站在大厅内。

长剑没有插入剑鞘,锋利的剑刃直接刺穿了脚下的厚实木板,刺入了木板下的土里。

厅内的右角,煮水的空格内,汹汹的篝火,肆意的燃烧。

火光映照着文短的身躯,拉长了其身前透射到地上的影子。

“将军。”

离越捧着木盆,走到了他的身前。

“吃点东西吧。”

“吃什么?”

看着离越手中的木盆,看着盖在盆上的盖板。

文短皱着眉头,脸色疑惑。

“……刚刚,弟兄们找到了一窝老鼠。“

“那就拿去给兄弟们吃吧。”

“将军。”

离越的脸色微红,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兄弟们都吃过了。”

“草皮树根,可不好下咽。”

微微抬起头,文短昂首仰望着在火光中,仍显昏暗的厅顶。

鼻端传来阵阵诱人,引人渴望的肉香,眼中却尽是腐败与湿朽。

对入鼻的香气浑若未闻,直视着腐朽的文短面色肃穆,眼神专注。

“弟兄们要开点荤,才有力qì

,才可以挺下去。”

第三十八章 第三步(上)

“我军布阵扎营之地周围,发xiàn

了许多斥候与探子。”

有根拿起粟面饼,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将之咽了下去后,又对刘恒道:“他们一直没有出兵,看来他们的困境已超过了我的预期。”

“你是说他们不会来和我们决战了?”

抓起鸡腿,脸上闪过疑惑之色的刘恒瞥了有根一眼,举起身前的盅碗,细饮了口碗中的酒。

“会,但不是现在。”

有根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片刻。

“他们肯定会想法筹集粮草,然后来剿杀我们。”

“出兵伐战,纵然每日只给士卒供应杂粥,所需也甚巨。”

一口咬在鸡腿上,刘恒用力扯下了一大块鸡肉。

“他们能从那里筹集这许多粮秣?”

“筹不了,就借。”

营房中烛火微摇,有根拿起桌上的酒盏,盯着盏杯中起伏不定的酒液和随着酒液浮动的烛火。

“周边还有它势力,两郡不惜代价,定然可以借到粮草。”

“借到粮草后,其定会联合发兵伐我们,以抢回其郡之粮。”

“那我们该怎么办?”

皱着眉头,刘恒看向有根,有根昂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在他们未筹到粮食之时,就是其最虚弱的时候。”

“也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

“他们皆有本寨,其中兵卒又多于我军,你有办法吗?”

“呵。”

有根一把抓起木盆中的烤鸡,扯下了烤鸡的后腿,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没办法。”

“呃……”

咀嚼的动作骤然停顿,刘恒瞪大着双眼盯着有根。

“你不是说有第三步吗?”

闻言,有根耸了耸肩。

“他们不来决战,我有什么办法。”

刘恒不说话了,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有根,将有根看的有些心虚。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寥寥的数星。

荒原上光线黯然,木寨中燃起火把。

在木寨旁,搭建着连绵的营房,周和待在营房里的帅帐中,坐在软垫上,周篾坐在他对面。

“寨中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勿虑。”

周篾微抬起头,正色回答。

“一切尚好。”

“呵。”

轻笑一声,周和微挑起厚眉。

“无粮可食,又被我军兵卒监视,那些奴民尚还安分?”

“将军。”

额头上微显汗水,环绕周篾脸颊的络腮胡子开始颤动。

“寨中是有些骚动,但局面还,还不是很糟。”

“哦。”

周和脸色微暗,眼眸间凶意涌动。

“多派些卒兵,驻扎于寨门和瞭望塔上,若有做乱者,皆杀!”

“遵命!”

就在距离木寨十米远的地方,一片长满皂角与针叶松的林子里。

有根站在一棵皂角树上,身子缩在密叶之中,用右手搭在额上,向木寨的方向眺望。

“噢哦。”

“防备还真是森严。”

“喂。”

刘恒倚着树的躯干,坐在树底。

“半夜奔袭那么远,来探敌营,你究竟确定好了没有?”

“嗯。”

跳下树,有根左右摆动了下稍显僵硬的脖颈,发出连续“咯咯”声。

“走,一起去看看定边郡的驻地。”

“呃……”

刘恒眨了眨困顿的双眼,伸手搭在了有根的肩上。

“你可别再吐了。”

绽放的红芒在夜中一闪而逝,如雾似幻。

两个时辰后,一脸苍白的刘恒,带着有根冲到了一座山上。

随手丢开有根,刘恒倚着一棵银杉,坐到了树底。

有根跃上杉树树顶,眺望了一眼定边郡的本寨后,跳下了树。

“怎么?”

坐在树底的刘恒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

“不多看看?”

“不用了。”

“不用了?”

刘恒看着走到身前的有根的后背,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安阳郡以木寨圈养奴众平民。”

“定边郡以石屋圈养奴众平民。”

嘴角微咧,有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中尽都是嘲讽之色。

“他们将之视为刍狗,但刍狗若拿起刀枪,就是士卒。”

“哦?”

面色疑惑的刘恒走到了有根的身边,道:“奴民被圈养,被监管,如何能成士卒?”

“这是什么道理?”

“拿起刀剑,饥肠辘辘的奴民,便会化为恶鬼修罗。”

山上的密林间,野兽虫豸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脚下的腐叶朽枝,被踩踏着不停发出着“嘎嘎”的声响。

“奴民们身无寸缕,那来的刀剑?”

“将军。”

有根转过头,看着面露疑惑的刘恒,笑了笑。

“两寨修筑之地,都凭依着河溪湖泊,以之为取水之处。”

“而现在,这些水源之地将让我们添上万余兵卒。”

说完,有根不再理会尤自懵懂的刘恒,径直走到刘恒面前。

“将军,我们回营吧。”

次日,天色不复往日的晴朗炎热,荒野上骤然的低温,混杂着塞外刮来的寒风。

夏季要结束了,众生迎来了凋弊的秋冬。

再过段时间,野外的虫鸣鸟叫将变的稀少。

野兽们在此时就开始收集食物,为将临的严冬做着准bèi



林立如坟的石屋间,衣不遮体的奴民们,顶着刺骨的寒风,拿着简易工具,向着营房外的河流走去。

秋时的流水,冰冷刺骨。

寒风萧瑟,吹动着水上的落叶,晃动的水面上,映出的倒影也随着水而晃动。

面色菜黄,身无着甲的游骑兵,骑着食饱青草的马匹,穿梭在河边汲水的奴民们的不远处。

蓬头散发的奴民们,在河边用粗陋的木盆和土黄色的瓷盂盛了些河水,便又驻步在原地。

拿着削尖的木棒与稀疏的渔网,很多奴民淌水在河中的浅滩,低下头在水中仔细的寻匿着游走在烂泥里的小鱼小虾,更多的人却坐在河岸,就水来饮。

河水持续的流淌着,已至午时,河中的奴民们却依旧没有太多的收获,但他们没打算离开。

河岸边,翘首以待的老弱妇孺也没有离开,监视他们的游骑,却已经换了一批。

全军断粮,文短的亲卫们只能熬草根树皮,而他的士兵却仍有野菜可用,两者比之什么都没有的奴民,都好上很多。

“快看!”

“那是什么!?”

突然,阵阵惊呼从入河的奴民中传来,河岸上的奴民和河中的奴民,俱都向着河中望去。

数个断截的烂木,从上游缓缓驶来。

其中一个烂木上,绑着一块麻布。

麻布早被河水沾透了,但鼓囊的麻布依旧停在向阳的位置,暴露在奴民的面前。

从麻布下,萦散着一股对奴民来说,诱人至极的香气。

香气,来自于麻布下已经冰冷的粟米。

第三十九章 第三步(中)

炒熟后的粟米,浸过水后,泛着陈旧的褐黄。

灰色的包裹表面,颜色黯淡。

奴民们用竹子和木杆,从水中将绑着包裹的烂木捞到了岸上。

解开裹布,布下的粟米让奴民们震惊。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游骑们冲了过来。

骑兵到时,饥饿的奴民们,已经哄抢起了包裹里的粟米。

游骑兵们拿起蘸过盐水的鞭子,重重甩向拥挤在一起,争抢着粟米的奴民。

外围的许多奴民一哄而散,围着烂木抢着粟米一个劲往嘴里塞的奴民,却舍不得离开。

鞭子落在奴民的身上,剧痛之下,奴民们转头顾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让开!”

“快滚!”

骑兵们大声的呵责着,奴民们毫不在意,游骑们纷纷跳下马匹,走上前去,伸出手拽起奴民的头发向后拖。

嘴里狂嚼着粟米的奴民,在被拖拽的路上,双手尤自在身前乱抓。

甩开手中的奴民,一名游骑大步向前,走到了烂木旁,蹲下身去,伸手捧起了烂木上的布裹。

“唔!”

嘴里含着食物,被甩到地上的奴民立kè

从地上爬起身,此时他忘记了对方骑兵的身份,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捧起灰布,看着粟米脸露喜色的骑兵,刚转过身,迎面就是突然冲过来的奴民。

骑兵抬起脚将奴民踹了出去。

奴民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身,再次冲了上去。

小心的将粟米裹在布里,迎着冲来的奴民,骑兵抽出了腰间的剑,将剑举到了其的身前。

迎着发亮的剑尖,奴民停下了脚步。

拿着剑的骑兵满脸喜色,眼中却有一丝愤懑。

“将不听号令的贱民,全部带走!”

抓着奴民头发的骑兵们闻言,将手中的奴民从地上拽了起来。

用麻绳穿绑住奴民的双手,又用麻绳将奴民们牵在一起,游骑们引着奴民向木寨走去。

阁楼中的空气潮湿,光线阴暗。

底楼的阶梯,隐在黑色的阴影中,厅角的篝火,散着昏暗的火光,火中不停“噼啪”“噼啪”的散着火星。

文短跪坐在阶梯尽头的地板上,脸庞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双手捧着一包粟米的骑兵,低头跪在阶梯前。

“粟米是你缴的,你们分一点,剩下的留给伤员。”

转着头,文短瞟了瞟在骑兵两边,跪在厅堂边缘的偏将。

“也分一点给亲兵们,下去吧。”

“遵命。”

跪在厅堂中的骑兵,抱着手中的包裹,转身离开了。

“将军。”

坐在厅堂左侧的离越,向文短拱起了手。

“奴民闹事,该如何处置?”

闻言,文短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

“杀!”

“遵命。”

离越站起来,转过身走出了厅外。

“奴民闹事,该如何处置?”

木寨外,营房中的帅帐内,周篾跪坐在地板上,向周和拱起了手。

“将他们赶回寨中,勒令守望寨门与望塔的士兵,加强戒备。”

“遵命。”

周篾站起来,转过身走出了营帐。

当天夜里,有根在老地方眺望着两郡的驻地。

安阳郡的木寨依旧,营房依旧。

定边郡的石屋依旧,木寨外围的几根木桩的尖端,却用木棒插着数颗人头。

黑夜中,木寨内的火光稀疏。

人头矗在五米高的木墙上,影迹并不清晰。

金色的灿芒在眼眸深处敛去,有根从树上跳下,皱着眉头走到了刘恒的身边。

涓涓的河水声音潺潺,两人站在河岸上,默默看着流水。

“这次调兵,引其主力出动。”

有根眼眸微动,首先出言打破沉默。

“破其寨,并其众。”

“再得其地,取其势。”

闻言,刘恒昂起首,看着头顶上无边的黑夜。

“有根啊。”

“有了你,我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武勇,追求到极致了。”

不再需谋略,不需再疑虑,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这一次,只需用自己的武力,按你说的做到最好。

刘恒坚信,一切都将顺利。

闻言,有根双眸微湿,心中微诧,不再发一语。

第二天。

淡薄的朝阳在峥嵘的山顶后,露出了细细的一角。

阳光将山麓染成一片金黄,讳深茂密的山林中,红色的树叶从枫树上向下滑落,落在枯黄的叶堆上。

宽阔的路道上,积水已经彻底干涸,但在洪水的摧残下,沟壑坑凸之处随处可见。

胤水镇外的高地上,五千一百兵整队而立,三千蛮兵在前,一团团的聚在一起。

两千一百民兵在后,组六个方阵,整齐并列于后。

“出发!”

刘恒举起手中长戟,遥指着路道的尽头,胯下黑龙张开嘴发出“嘟”“嘟”的长鸣。

“什么!”

定边郡驻地,跪坐在软垫上的文短微愣,面露疑惑的看着单膝跪在厅中的探马游骑。

“胤水镇外的军队奔这里来了?”

“是的,将军。”

一身褐色麻袍的骑兵朝文短抱起双拳。

“胤水镇距此五百余里。”

距安阳郡三百余里。

抬起头,面露疑惑的文短蹙起了眉头。

“他为何要来打这里?”

思索片刻,文短再次对着低下头,向着骑兵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确实是朝这里来的?”

“禀将军。”

骑兵仰首,一脸坦然的与文短对视。

“小人骑马跟随敌军数里,敌军轻装行进,确实是朝这里来的。”

额上的川眉皱的更深,然后展开。

一脸冷漠的文短站起身,背起双手,走下阶梯,穿过了厅内面露不解的探马身旁,向着门口走去。

大厅两旁,跪坐在地的离越离固对视一眼,俱都起身,跟在了文短的身后。

朝阳的灿芒穿过了门口,照到了文短的身上。

只穿一件绿色丝衣的文短,感受着倾洒在身上阳光中传来的暖意,微微闭眼接着睁开。

“召集全军尚能战之军卒,午时出发。”

停在文短身后的离越和离固,拱起手,齐道:“遵命!”

木寨的吊桥敞开了,近八千面色菜黄却装备精良的士卒和六百架装着竖刺车轮裹铁的战车,汇集在吊桥后。

桥边,文短骑在一匹白马上,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我已着人去借粮,数日后粮草必到,此次来犯的敌军,正是劫我郡粮草之兵,众将士随我复仇!”

怒吼声化为惊雷,在数里之外依然清晰可闻。

咳咳,那个,身为作者我要在这里阐述一件事情,那个,关于国庆节我为什么不加紧更的问题,很简单,我还在上班。

还有本人并不是一个老写手,这本书很多地方有前后矛盾,还有很多错别字,我会尽量修改前文,若是没改到,你们发xiàn

了,愿意说的话,请多指教,泥寒谢谢了。

第四十章 第三步(下)

出寨的军队行过了河上的吊桥,走上了前往胤水镇的路道。

山脚下的石屋间,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离去的军队。

木寨墙上,被棍棒戳穿的数颗人头微张着嘴,瞪着瞳孔涣散如死鱼般的灰白眼珠,尾随着路道上渐渐远去的大军。

天空中,几只全身乌黑的鸦鸟展翅盘翔,尖细的喙在上下张合间,传出嘶哑难听的“呱”“呱”声。

“这仗,多久才打的起来?”

行军一天,长途奔袭六十多里,五千一百名兵卒停驻在一条河旁。

伐木造营,取水炊饭。

刘恒站在初次搭建的大营木门,旁的瞭望塔上。

有根站在他旁边,沉默了一会儿。

“凭我们军队的速度,还得等上几天。”

“几天,是几天啊?”

转过头,刘恒看着有根,一脸的疑惑。

“你别着急嘛,就这几天啊。”

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根摇了摇头。

“咱们粮食又足,这几天他们可缺粮,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别拖到他们将粮食都借到了。”

刘恒眨了眨眼,有些踌躇的看着有根。

“呵呵。”

闻言,有根脸上的笑容苦涩了起来。

“借粮食,那个,呵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了?”

听着有根异样的笑声,刘恒突感周身袭来一股寒流,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眉头蹙了起来。

“我的计策,他们不可能识破。”

脸上流露着犹豫的神态,有根的脑袋此时却左右摇晃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识破,不可能识破,绝对不可能!”

看着摇着脑袋的有根,刘恒伸手拍中了有根的后脑勺。

“镇定点,不会有意wài

的。”

同样行进了一天,文短带着军队在一处山坳间驻扎。

“我军的粮草如何?”

帅帐中,跪坐在兽皮垫子上的文短,看着跪在身前的离越与离固。

“将士们今天吃什么?”

“将军放心。”

离越首先抱起拳,道:“打猎的兵卒已回,今日所狩颇丰,士卒皆有吃食。”

“我军兵卒战力如何?”

“将军。”

回答的同样是离越。

“我军军容整齐,体力和战力都有保障。”

“将军。”

离越话音刚落,同样抱起双拳的离固便接过话头。

“我军士气此时已复振,当可加快速度。”

文短笑了笑,摆手止住了身前抱拳的两人。

“缓慢行军,才能保证军需供给。”

“我军兵卒是其两倍,敌方却有蛮人相助且粮足,必须维持我军士卒的士气与战力。”

“明日拔营,复行三十里。”

闻言,离越与离固对视一眼,俱点头答yīng



安阳郡驻地,周和待在帅帐中,跪在软垫上。

“文短那小子带兵出发了吗?”

“将军。”

周篾跪坐在营中,抱拳道:“探马回报文短已经率军出寨,我们要不要?”

“不用。”

周和脸上露出笑容。

“让文短率精卒与之角力,让他们双方互残,互耗实力,才对我们最有利。”

“遵命。”

时间又过了一天,定边郡的驻地。

蓬头乱发的奴民们再次从石屋间走出,队伍如往常一般向着距离不远的河流走去。

河道中的流水不如往日般湍急,靠近河岸的浅水表面,飘浮着稀疏的水草。

奴民如往日一般取水,如往日一般在越显浑浊的水中寻匿。

奴民的脸上都流露着被岁月铭刻的诸般皱迹,哪怕是大人抱着的幼童,双眉也是紧皱着的。

实jì

上,有大人抱的幼童,比起其他在河岸上用树枝乱挑贝壳,在草中徒手寻找田螺的奴童已经好很多了。

从石屋中走出的三千个奴民,并没有全部集合在一处河岸。

他们沿着河岸分成了数十个部分,人群相距都不远。

每一部分都只有一百来人。

五十个没穿盔甲的骑兵纵马游走在不远处,监视着河岸上的奴民。

但奴民太多了,他们根本看顾不过来。

所以游骑们将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林木稀疏的草甸上。

相比较那表面已快要结冰,河水寒彻骨髓,河岸积满奴民的小河,游骑们更中意尚还呈绿的柔软草地。

天色阴霾,凉风阵阵。

数千人集结在河岸上,萧萧的风鸣却盖过了一切。

由山后升起,逐渐移至空中,并变如铜板般大小的太阳,散现着阴然的灰色。

安置在上游出水口,有根亲手用木棍搭造,顶如金字塔般耸立,足以挡住大部分流水的简陋水坝,在流水持续的冲击下,开始崩塌。

集结在河岸的奴民们,突然发xiàn

原本几乎静滞的河水流动了起来。

从上流冲入的河水冲走了河水表面稀疏的烂叶与粘糊的腐殖,形成了一道弧形的水浪。

河岸与河中一直注意着流水的奴民,俱都惊讶的朝着河中眺望。

无数的杂草与碎木,随着流水冲到了下游的河道。

面对突然冲至的寒流,河中的奴民纷纷离开了河水,他们的视线徘徊在冲入水道的杂物上。

他们看到了碎裂的木头,细小的木棍,浮荡在河面的残草断叶。

他们还看到了掺杂在木与草之间的巨叶。

巨叶并不是一块整体的树叶,叶体是六十多片普通的树叶用细绳线缝合。

六张巨叶被粗麻绳捆扎成了一个两头尖尖,形体鼓圆的叶茧,在流荡的河水中上下沉浮。

发xiàn

叶茧的奴民们发出了惊呼声,但却很好的控zhì

了音量。

游荡在周围的骑兵,此时并没有发觉河岸上游的异样。

悄悄将所有的叶茧都捞到了岸上,奴民们解开了捆绑着巨叶的麻绳。

巨叶中,有一堆泛黄的枯草,枯草里放在粟饼。

捞起叶茧的奴民们面面相觑,附近奴民群中的人们正向着他们张望,人群正向他们汇集。

没有吃过饼子的奴民们,惊疑不定的拿起了粟饼,他们又发xiàn

了粟饼下的肉脯。

取出了饼下的肉脯,寒光便闪入了奴民们的眼眸。

距离他们最近,终于发xiàn

情况异常的骑兵,拉起缰绳奔向了人群越来越多那处河岸。

“大人。”

骑兵还没有赶到,一名年青的奴民面露喜色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奴民来到了骑兵的马前,双手将一块肉脯捧到了头顶。

惊喜交加的伸出手,拿起奴民手中的肉脯,骑兵侧着头将视线由奴民转移到了肉脯上。

“这是……”

骑兵没有说完,奴民伸手向后拔出了插在裤间如匕首般的短刀,将短刀甩向了骑兵。

刀刃直接插入了骑兵的肚子,喷洒的血落到了草间的土上,浸入了疏松的土壤里。

第四十一章 成与败(上)

捂着透血的湿袍,骑兵在马上的身体摇晃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一刻,面露狰狞的奴民就从地上跃起,伸手用力将骑兵拉下了马。

身体落在地上,慌乱与剧痛下,骑兵咧嘴呲牙的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奴民伸手向后,抽出了另一把短刀,反手握着刀柄将短刀高举了起来。

“锵!”

骑兵将腰间的斩刀刚拔到一半,奴民的刀已经落了下去。

刀刃在人躯中进出,鲜血在草地上肆淌。

淬火的钢刀数次切斩开坚硬的骨骼,尖端微卷,染满鲜血的刀身上出现了数处缺口。

骑兵的嘴中泛出血泡,血从被挤开的嘴缝间流出,滑过骑兵的脸颊,倒地的躯体痉挛蜷缩,紧握着刀柄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下。

丢开手中卷刃的短刀,奴民拔出了骑兵胸中的短刀,浓稠的血从伤口处喷出,染红了奴民的脸庞。

脸庞赤红的奴民呼吸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便激动万分的昂起了头,张开了嘴。

“啊~!”

“唔~!”

附近的骑兵吹响了号角,荒凉的号角音和奴民的嚎叫声一起,随着空气朝四方传播。

有十五个骑兵拉起了缰绳,控zhì

着坐骑冲向了号角声响起的河岸。

而集结在那处河岸上,已经将粟饼和肉脯收好的奴民们,拿起了草堆中的兵器,组好了短枪杆刀,抓起了有根为他们准bèi

的三角锥钉,才发xiàn

铁钉下面还有一张丝帛。

丝帛上画了一匹马,马匹正在奔驰,在马的前方画有无数的三角锥钉。

奔驰而来的骑兵越发近了,外围没有兵器的奴民自动的散开,有兵器的奴民学着画中所绘的将铁钉甩在了骑兵奔来的路上。

最先冲至奴民近处的战马,马蹄踏在了扎马钉上,骏马痛嘶出声,轰然倒地之时,马躯却因为惯性横着犁过了地面,撞进了人群里。

十几个奴民被撞翻,全都骨损腑伤,马上的骑兵也被奴民们从马背上拽下。

一些骑兵顺着马躯犁出的痕路,冲入了奴民中,又被手拿兵器悍不畏死的奴民从马上刺了下来。

乱场见血,奴民已经豁出命去。

接连损失了十名骑兵,河岸上奴民的数量却越聚越多。

叶茧里的兵器已经全部被取出,没有分到兵器的奴民们有些捡起地上的树枝,有些拾起河中淤泥里的卵石。

将被证明有效的铁钉甩向四周,无数奴民用手中的东西扑杀了落地的骑兵。

不远处的石屋间,同样人影绰绰。

那里还有两千多的奴民。

数量稀少的骑兵勒住了缰绳,不再纵马冲击人群。

他们先是一遍遍的吹起号角,然后全数返身向着木寨跑去。

寨门处的吊桥,在奴民还没冲至时,完全升了起来。

坚固的木寨中,负责一切的偏将站在瞭望塔上,面露震惊的看着外面向木寨聚来的人群。

刺耳的钟钺声从木寨中响起,文短留下的六百余士卒走上了寨墙。

木寨被围住了,当天下午,入水的渠道就被犯乱的奴民们填上。

护寨沟壑里的流水静滞了下来,一直眺望着寨外的偏将脸色苍白了起来。

偏将明白,今天晚上,寨中便会断水。

本已断粮多日的六百士卒,将无水可饮。

而在此时,带着八千士卒的文短正在率兵驻营。

刘恒军和文短军此时相距三百二十里,以他们的速度,两军的碰面尚需四天的时间。

深夜,漆黑的空中明月高悬,繁星闪耀。

有根站在岩石上,抬起头昂视着夜空。

“以前我妈曾跟我说,月亮上住着神仙,他在自己家的周围种植着可以不停闪耀银芒的果子。”

“据说这些灵果,吃一个就可以成仙。”

“那怕是喝一口这种果子果皮上的露水,都可以长生不死。”

刘恒坐在岩石下,屁股底下垫着枯草。

“你的母亲。”

皱着眉头,有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条虫。

真的是一条虫,淡绿色的虫身表面干净光滑,甚至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肥硕的虫子在有根的手掌里挣扎扭动,虫身上的数个节端呈波浪般的来回运动。

“挺能编的。”

将另一只手摊到了虫子的细尾下面,有根单手用力将肥虫挤扁。

“啪叽!”

一团绿色的膏体从细尾出的小孔处流出,在有根的手掌上堆积成一坨。

有根将虫身横在自己面前,以虫身为镜子,将绿色的膏体抹向了自己的头发。

他先从中间开始抹起,然后是两边,最后是耳下的鬓领。

“呵呵。”

刘恒微微一笑,眉间竖起的皱纹突兀,面容露出一丝疲态。

“也许天上真有一个神仙,此时正在看着我们,也说不定呢?”

侧转过头,刘恒向身后瞥了一眼。

“粘蠕虫,一直都生活在湿土河壤里。”

看着有根手中色泽亮白萎顿的虫躯,刘恒眉梢微挑。

“不过你也真是厉害,既然会想到粘蠕虫这样的用法。”

“实jì

上。”

有根嘴唇咧开,朝如镜的虫身,露出了散光的两排白牙。

“这液膏还挺香的。”

蹲下身子,有根将手中的粘蠕虫递向刘恒。

“还有些,要不你也来点。”

闻言,刘恒回过头,瘪了瘪嘴。

“算了,我对粘虫的内脏可没兴趣。”

随手将粘虫抛向身后,有根站起身顺便拍了拍手。

“安阳郡的驻地,情况出乎意料啊。”

“是啊。”

闻言,刘恒微蹙眉头。

“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两人眺望的远方,矗立着寨子,木寨旁是连绵的营房。

营房内有火光透出,寨中却漆黑一片,似乎融入了无垠的黑夜。

借着营房中透出的火光,隐约可见寨墙上走动的巡逻兵卒。

“他们那么快就平定了奴民之乱。”

刘恒撑着膝盖,站起身,顺便一脚踢散了屁股下的枯草堆。

“看来你的计策没有成功啊。”

“呵。”

轻笑一声,有根用手掌抚过泛着绿光的顺滑黑发,自觉潇洒的摇了摇头。

“祸乱可不会彻底根除呢。”

“安阳郡的主将,总不可能将所有人全杀光吧。”

“哦。”

额间的皱纹微展,刘恒微一沉鸣。

“是吗?”

距离两人不远的营房中,帅帐内。

“将军。”

单膝跪地,面容焦急的周篾双手抱拳,向着周和道:“奴民无粮,今日又见血,日后恐无法控zhì

。”

“骑兵已经整顿完毕,请将军决断!”

“周篾。”

面色冷肃的周和,语气坚定。

“勿急!”

“奴民既已被驱入寨中,便已不足为惧。”

淡黄的彩芒,透过浑然的双眸。

昂起首,周和已向帐门望去。

“我们该真zhèng

注意的,是那身后的人。”

他的目光透过帐门,落到了远处草甸上,毫无遮掩的两人身上。

“呦!”

眼眸深处的赤红一闪而逝,刘恒面露兴奋的笑了起来。

“被发xiàn

了。”

第四十二章 成与败(中)

双方都有忌惮,刘恒终还是没有和周和交手,远望了一会后就带着有根离开了。

回到营地,两人简单的吃了些粟饼和肉糜,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有根在营帐中闭目打坐,两个时辰后,天色就破晓了。

他走出帐房,卒兵正在拆卸营房。

小心的扯下营布,收起营布上的结绳,留下没用的支棒,和立在营房周围的紧挨着的圆木。

全军食过饭后,整队前进。

“将军。”

头顶秃毛的驽马呲牙咧嘴,摆动着瘦脊的马躯。

挪了挪马背上的屁股,有根张开嘴打着哈欠。

刘恒骑着黑龙,转头看着有根。

“什么事?”

“今天行百里,如何?”

“嗯。”

双眉微蹙,刘恒低头沉思了片刻。

“那么,我们今夜再扎营。”

两人身后,没有坐骑的蚩酋和石脑闻言,转头对视了一眼后,回头俱抱拳答道:“遵命。”

同时,距离刘恒军三百二十里的文短军营,士卒也在拆卸营帐与绑绳。

一身紫色披袍上,绘着数十朵如葵花般明黄色的条纹,墨绿色的铠甲从袍间的细缝里透出森灿的光。

身穿墨绿铠甲的文短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溪流,神态冷峻。

“将军。”

文短身后有一块巨石,离越站在巨石旁。

“讲。”

“请问将军,我军几时拔营?”

闻言,文短微抬起头,长吁了口气。

“狩猎的队伍回来了吗?”

闻言,离越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已经回来了。”

“哦。”

文短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那就先吃饭吧。”

“遵命。”

伙夫在营地内堆起了碎石,朝石堆中放入了柴炭。

袅袅炊烟由石灶间升起,士卒们捧着瓷碗围着石灶,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都十分小心,人群中没有喧哗声,士兵们都穿着甲胄,各自的兵器也放在离其不远的地方。

只有在进食的时候,士卒们才开始低声的相互交谈。

拿起碗,看了看碗中混杂着肉渣的菜汤,汤面上映照着他的脸。

与自己的影子对视了片刻,文短方张开嘴,将碗沿凑向了唇边。

“报!”

一人一骑,闯入了已经敞开的营门。

高声的宣告引起众人的侧目,而马上的骑兵,却又让所有人震惊。

披在骑兵背上原本绛红色的披风早已残破不堪,残余的部分如同乞丐挂在腰上的布条。

大块大块的血痕染在甲胄与衣袍上,头上发间布满了埃土,不停流汗的脸庞却显露着异样的苍白。

高举的手里握着绘上红色雄鹿的乳白色柏木令牌,骑兵的背后还背着四面令旗。

令旗有红,绿,褐,棕四种颜色。

巴掌大的旗布上,都蘸着暗红的血。

骑兵纵马冲向了营地的帅帐,战马驮着他冲入了营帐。

拉起缰绳,口喷白沫的战马在长几前人立而起,嘴里发出刺耳的悲鸣后就和骑兵一起轰然倒地。

伸手抵住颤动的几子,文短紧蹙起眉头,放下嘴边的瓷碗,起身绕过矮几。

迅速走到战马的身旁,文短将手伸向木板上的骑兵。

一把抓住骑兵的肩膀,文短顿感手中的沉重。

眉间的皱纹更为深刻,用力拉动骑兵的身躯,拉的骑兵坐了起来。

“噗!”

面色惨白的骑兵张开嘴,略一昂首,吐了一口血,身子立kè

萎缩了下去。

伸手扶住骑兵的颈后,文短蹲下身,面色微诧。

离越带着随从冲进了营帐,面露惊骇的他先是看了看营帐中躺倒在地上,犹自低声轻鸣的马匹,又将注意力留在了怀抱骑兵的文短身上。

“将军。”

几步急冲道文短身旁,离越正欲开口询问时。

气若游丝的骑兵,一手握住文短伸过来的手掌,轻声的吱语起来。

“什么?”

文短虚眯起双眼,眼缝中,眸瞳深处俱显疑色。

“发生了什么事?”

“奴民。”

骑兵伸长脖颈,脸色更显枯白,握着文短之手的手掌,亦是软弱无力。

“聚众作乱,营寨困危。”

说完后,骑兵的手就已无力的垂下。

看着瞪起双目,在怀中摊软下去一动不动的骑兵,文短微惊,脸色顿显阴郁。

沉默片刻,文短伸手捂向骑兵的腹部,轻按腹部上的甲胄布帛,其下的血立kè

就渗了出来。

在渗血的地方,隐露着分叉碎尽的刀刃。

狭长的眼隙中泛起零星的泪,文短小心的将骑兵的身子放躺到了地上,又伸手拂闭了骑兵怒睁着的眼帘。

站起身,文短看着倒地的骑兵苍白且稚嫩的脸庞,略微睁眼,眼中的泪水便不见了。

“将军。”

他的身后,离越微微躬身。

“传令全军,拔营归寨!”

“遵命。”

文短之军,距离其本寨只有六十余里。

而围住定边郡本寨的奴民,有五千余。

当奴民围住寨子,断截水渠的当夜。

当刘恒和有根去探查安阳郡驻地时,守卫定边郡驻地的木寨的偏将便放开水门,让一百余的士卒从水路乘二十艘小舟趁夜而出。

然而,偏将对于木寨的了解,又怎能高出参与建造木寨的奴民们。

一场厮杀下来,从水路而出的士卒几乎损失殆尽。

眼见于此,偏将被迫放下木寨正门的吊桥,率兵卒冲杀出寨,靠着八成兵力近四百兵卒的损伤,才使得五骑突围而出。

而这五个骑兵,俱都身受重伤,在一路奔驰颠簸中,又损亡四人。

看着骑兵有人突围后,偏将率着剩余兵力本欲退回木寨,可他却发xiàn

横在水道上的吊桥上已站满了奴民。

守卫吊桥的士卒已经阵亡。

无奈之下,偏将率剩余兵力返寨厮杀,最终虽然夺下了吊桥,但当他让人升起吊桥时,在他身边的兵卒,已不足百了。

有根和刘恒皆为修行者,文短自然不敢亲离己军。

可所借粮草将至,本寨绝对不能有失,他只好让离越先率四百余骑兵一路疾行驰援木寨。

数个时辰后,当天色将晚,黄昏来临时。

四百余骑兵踏着滚滚烟尘,走到了木寨外。

五千奴民,大部分手中都只有石头与木棒,但有根给他们准bèi

的扎马锥钉却很足。

奴民往周边的地上摆满了锥形的铁钉,青壮与老弱集合在一起竟就与四百余经过长途跋涉,疲敝不堪而又仓促列阵的骑兵对峙。

第四十四章 成与败(下)

离越眯起眼,沉默片刻,最后拔出腰间佩剑,举剑前挥。

他的身旁,四百余骑兵催动战马,提速奔向了不远处的人群。

骑兵化为黑色洪流,在距离奴民不远处时,最前方的数十匹骏马发出数声悲鸣集体摔倒,随即便被后面的同伴踏碎身躯。

扎马蹄的铁钉并没有阻止住骑兵的前进,仅停滞了片刻后的洪流中,骑兵们驱马踏着同伴的血冲向了奴民们。

骑兵冲入了奴民中。

身上没有盔甲的人群,在集结冲刺的骑兵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

站在人群前排,许多拿着铁器勇敢向前冲的奴民们,首先倒在了铁骑前。

然后是手无寸铁的青壮。

最后是手无寸铁的老弱。

无数颗人头迸起,随着残躯倒地。

骑兵簇拥着的离越,率骑兵在五千奴民中穿插而过。

一路上血流成河,大量奴民四散逃离,躲避着蜂拥而来的骑兵。

惊呼与惨叫响彻在人群中,四逃的奴民在寻找着可以躲避的掩体,打算继xù

的顽抗。

骑兵们却冲出了人群。

骑在马背上,满身赤红的离越低下头,麻木酸痛的手用力握住镶铁的刀杆。

亮白的刀身上满是粘稠的血,血顺着刀刃颗颗的往下淌。

离越闭上双眼,拉起缰绳,驭马向着木寨走去。

同样浑身染血,只剩三百余的骑兵紧随着他,朝着木寨走去。

守卫木寨的偏将,让人将吊桥放了下来。

百余步卒簇拥着偏将,走出了木寨。

两军在寨前沟岸上会合,整队片刻,从容的退回了木寨。

待骑兵全部都已经进入木寨,河道上的吊桥也被拉起,奴民们才再次聚在一起涌了过来。

奴民们的食粮已经断绝多日,初时做乱,他们就自觉得围住了运粮的路道。

也自觉得塞住了入寨的水道。

可他们围住木寨,并想将之攻破的原因,却是因为木寨中的存粮。

因为奴民们认为木寨中还有存粮。

就算是木寨里没粮,也会有粮车运过来的。

没有粮食,奴民们只有饿死。

没有人想死。

木寨的寨墙高趋五米,奴民手中铁器缺乏,又没有弓箭锋矢,而且骑兵到来的太过迅捷。

五千余的奴民们,连木梯都还没造全。

眼看骑兵冲入木寨,奴民聚在寨外,人群中几位有众望的人商议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攻寨。

骑兵野战优势太强了,奴民拦不住骑兵。

但骑兵不能守城,奴民们收缴的舟船尚多,可以水路并进。

被骑兵刺激的奴民,动作麻利的赶造着登城木梯。

一个时辰后,奴民们就开始填堵数段尚未干涸却较其它地方浅许多的渠道。

三个时辰后,麻绳捆绑着木棍,赶造的五十个登城梯就搭在了木寨的寨墙上。

无数奴民们淌过被堵填的河道中,仍然漫至脚背的污水,冲到了寨墙下。

顺着粗陋的梯棍,围住木寨,如蚁般密集的奴民迅速向上攀爬了起来。

寨墙宽阔,百余步卒实在太少,根本守御不过来。

离越没有让人走上寨墙防御,他直接下令放下了吊桥。

眼见落下来的吊桥,有两个发乱须长的奴民,兴高采烈的冲上前,想斩断可以拉起吊桥的索绳。

然后,他看到冲出寨门的骑兵,后面跟着步卒。

在木寨中休息许久,骑兵的体力恢复了许多。

而这一次,离越骑马冲锋在最前,在冲下吊桥的刹那,手挽长刀急舞。

刀光流逝,细声如风鸣。

数个奴民人头俱断,残躯鲜血如注,蒸汽蒙蒙,喷洒的热血如刚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滚烫泉水。

“冲锋!”

长刀急挥向前,黏附在刀身上的血被其大力甩出,离越一脸肃然,眼露厉色,催马向前疾冲。

骑兵组成的洪流,再次冲开了奴民们的人群。

实jì

上,面对着冲涌而来的骑兵,奴民是唯恐避之不及。

骑兵也没有追杀四散奴民,只是跟在离越身后,策马一个劲的往前冲。

跟在骑兵身后的步兵却被涌来的奴民围住了,离越策马曲行冲向了被奴民围住的步兵。

骑兵们策马曲行,随着离越冲向了被围住的步兵。

急速冲刺间,离越手举长刀横挥,大喊道:“分!”

冲刺的骑兵们一分为二,两股洪流直冲向步兵的两翼。

直冲向围在步兵两翼的奴民。

疾速的骑兵冲入了围住步兵的人群,如群狼入羊群,如沸水泼薄冰。

但下一刻,未能突围的骑兵也被人群围住了。

鲜血肆淌在已经浸不进去暗红地面,马蹄声轰鸣,喊杀声刺耳。

二十艘小舟,载着八十余奴民破开静滞的水滑向了水路的闸门。

闸门早被人打开了。

顺着木梯顺利登上寨墙的奴民,此时却在寨后的挡墙上,找不到一个敌人。

头上的盔帽不知dào

被甩掉到了何处,离越用力斜挥着长刀,将冲到马旁的奴民一分为二。

一颗不知何处飞来,如马头般大小的岩石,冲向了离越的面门。

翻转手中长刀,刀刃竖在脸前,磕飞了迎面而来的岩石。

巨大的力道让离越顿感手臂发麻,胯下的马匹亦是痛苦的低咛了一声,身子一斜,侧躺向了地面,马背上的离越身子歪斜,却在落地的最后一刻,双脚用力跃起。

当他跃离马背,并落到地面时,却立足未稳,身子侧倒摔在了地上,长刀也脱手而出。

离越伸手摸向腰间佩剑的剑柄,数个奴民却已经围了上来。

危急时刻,两个骑兵策马冲到了离越身旁,几枪捅翻了冲向离越的奴民。

但在离越拔出佩剑,站起身时,那两个骑兵却都已被飞石击落下马。

奴民的人数近五千,相对于四百余定边郡的郡兵,优势实在太过明显。

而对于放qì

本寨,率军孤注一掷的离越,形势已经越发的不利。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阵阵的战鼓声。

鼓声高亢,入耳如雷鸣。

很明显,鼓声是由不远处传来的。

黄昏临近,夜幕将至。

无数兵卒随着夜幕,冲临在了木寨外。

雄鹿旗帜和绘“文”字的绿缎大旗,林立在军卒中。

无数未穿盔甲的兵卒拿着兵器冲向了寨外的战场,悠长的号角声随着空气而传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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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胜与衰(上)

满盖穹天下的黑暗中,八千士卒从四面涌至。

绿色旗帜迎风展动,文短骑在马背上,向着战场眺望。

激扬的鼓声与号鸣,从四方响起。

数十簇火光突然在黑幕下亮起,步兵之后,数十辆燃烧起来的战车被士卒倒推着冲向了人群。

车轮滑过地面,发出阵阵刺耳的尖鸣。

八千余士卒本就是突至,兵卒的战力又远胜于奴民。

接战了片刻,奴民们先呈乱象,后便溃败,最后便是溃乱。

奴民们尖声嚎叫着,如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可最终,大部分的奴民却在燃烧战车的推迫下,逃向了木寨。

大量的奴民冲入了木寨,离越带着两百余的骑兵与剩余的守寨步卒,守在了吊桥外。

奔涌而至的步兵,点燃了架寨的登城梯。

离固带着四百余步卒,守在了水道旁。

时间没过多长,黑暗刚刚占据了天空的主导,被围入木寨的便由定边郡的郡卒,变成了惊惶无措的奴民。

棕色的骏马,迈开细长的马蹄,载着文短慢慢的向前走去。

紫色披风的服布盖住了大半马躯,显出健硕马体上的波伏肌肉。

金色葵花的花纹在披风上交错斑驳,鲜明的颜色在火光中散出艳亮光彩。

鎏金甲盔两端,突兀的菱角锐利如刀锋。

布满雾霜的脸庞上,文短的表情平静而淡然。

眯起双眼,视线扫过跪拜在路上的离越和离固,文短微微颔首,用力拉起缰绳,策马走过了两人的身旁。

骏马在吊桥前停步,文短翻身下马。

狭窄的吊桥上,两百三十名骑兵整队而立,骑兵之后,弓卒拉紧弓弦,一排排的箭矢瞄着空洞的寨门。

一脸忧色的离固跟着满身是血的离越,走到了文短的身旁,微一躬身,道:“将军。”

“离固,你带刀盾卒换下骑卒,离越,你带弟兄们先下去休息。”

闻言,离固率先抱拳道:“遵命!”

转头看了自家兄弟一眼,离越面露感动的笑了笑,也抱起双拳,轻声的道:“遵命。”

而在此时,有根和刘恒带着五千一百个卒兵,在一处山谷间,终于停下了跋涉的脚步。

兵卒们燃起篝火,伙夫们堆起灶台,队率们拿着竹片清点着自己的手下。

夜已经深了,士卒们没有搭建营房,而是围着篝火取暖。

有根蹲在一块高耸的山岩上,向着远方眺望,刘恒在他身边,面露疑惑。

“怎么了?”

“将军。”

转头看着面露不解的刘恒,有根微微一笑。

“我军距敌尚远,时不我待。”

“哦。”

闻言,刘恒微蹙双眉,沉默片刻,道:“怎么?今晚不扎营了?”

“将军。”

有根转身,双手互搭拱起,双目与刘恒对视。

“若将军信任有根,便请将军在食过饭后立kè

拔营。”

“趁夜,复行一百里!”

低头沉鸣片刻,刘恒的脸色略显踌躇,道:“今日跋涉一日,我军已经疲惫不堪,再跋涉百里,明日我军岂不再无战力?”

“到时若敌军来袭,我军岂不危险。”

“将军。”

有根面色严峻,眼色微厉,再不复白天时的慵懒随和。

“敌方兵卒总数是我军数倍,我军劫其粮车,敌方如今无粮方不攻伐我军。”

“如其粮到,他们岂会放过我军,我军势孤,到时如何抵挡,最后恐怕胤水镇都无法幸免。”

“我军虽是长途跋涉且无探马斥候,但也知敌军本就与我军相距甚远,要想袭击我军,除非其如我军一般趁夜急行,但那时也是疲兵对疲兵。”

“况且安阳郡郡兵未出,其地都有奴民作乱,定边郡郡兵俱出,其后安能不乱?”

“若我军能拖住定边郡郡兵,其后路被乱民所阻,不日粮尽,必败。”

“到时将军趁势收拢降兵,夺其奴民,方可与安阳郡的郡兵决战。”

有根说完,两人之间,片刻沉默。

“依你所言。”

最后,刘恒微微点头,脸露微笑。

“今夜食过饭后,就复行一百里。”

草云郡,尖顶阁楼内。

一身锦衣绫罗的陈甫,腰背挺直,端正的坐在白玉狮座上。

大殿中,陈甫让人倚着撑柱,安放了数十座涂了金漆的烛台。

每一个烛台中,都放着一块白色的粗烛。

此时,数十个纯白如脂的粗烛上,焦黑的烛芯正在燃烧。

烛光明亮,光线柔和,却如一层细纱。

陈甫目不斜视,直视着前方的空敞处,如同笼上昏黄细纱的脸庞,表情却寒若冰霜。

“查出来了吗?”

“禀告大人。”

白衣白裙,头戴白色冠帽,脸上涂着珍珠粉末,腰间配着白玉的女官,跪伏在玉座下的石阶前。

“安阳郡与定边郡的驻地传来有蛮兵作乱的消息,据说还发xiàn

了修行者。”

“安阳郡?定边郡?”

额间的眉头微微皱起,陈甫从玉座上起身,沉鸣片刻,抬脚沿着阶梯向大殿中走去。

“周和?文短?”

径直走过女官的身旁,文短将左手背在身后,抬起残肢指向身前。

“把地图挂上来。”

文短故yì

提高了音量,静立片刻。

无声无息间,两个女官抬着架子,从大殿的角落里踮着脚走了出来。

将架子安放在文短身前,又有两名白衣女官快步走了上来。

一名女官捧着一卷亮白的皮纸,一名女官捧着一个铜盘。

铜盘中,磨好的朱砂色泽鲜艳。

赤砂旁,放着一杆毫毛如雪般洁白的笔。

将皮纸挂在架子中的横栏上,让皮纸随着重力而展开。

皮纸上绘着一幅地图,地图被连贯的墨线分割成了数十块。

陈甫没有动,缠满帛布的断肢,指着绘满墨线的地图。

原本跪在陈甫身后的女官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架子旁,并向侍立在旁的女官伸出手,拿起了铜盘中的笔。

沾上朱砂,女官一手扯起袖布,一手持笔顺着陈甫的断肢所指向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

“两郡之驻兵皆有万人,且文短善于练兵用兵。”

“周和狡诈多谋,善于谋划。”

“就算是蛮人做乱,应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放下断肢,伸出左手,文短左手的手指在红色的圆中,沿着特定的曲线摩动起来。

“但那修行者带着做乱的蛮兵,原本又是驻扎在什么地方的呢?”

什么地方,有那么多粮食,养的起这些蛮人。

陈甫眼色微凝,指着地图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指端指着的一处地图上,写着“胤水镇”三个字。

咳咳,昨天别的地方停电,我停网。

不好意思啦。

最后说一句,我前面有个地方讲有根读不懂这世界的文字,这个原因实jì

上是我写错,但我干脆将错就错,重新设定了一下,将修行界与凡人之间文明的隔阂再突出点。

让它们的文字,习惯,工具都产生差别。

至于为什么修行界的文字与现代的中文相同,以后会说明的。

说不清楚也不要怪作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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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胜与衰(中)

漫漫长夜,兵卒们赶着路,奔波了六十里。

凌晨,朝阳初现。

行走在清晨时晴朗薄白的天色间,蛮兵与民兵都是一脸的倦容。

稀少的马匹留在后方,前进的道路却不是坦途。

有根徒步走在卒兵的前方,刘恒骑着黑龙来回穿梭在队伍间,以宏亮浑厚的嗓音拔升着卒兵的士气。

绕过被碎石阻断的路道,沿着崎岖狭窄的山谷,攀上高耸曲形的坡地,众卒兵又绕回了大道。

五千一百卒兵沿着路道继xù

前进,到午时队伍方才停下步伐。

此时卒兵们已经整整跋涉了二十四个小时,行程两百两十里。

刘恒刚下令停止前进时,很多卒兵立kè

就瘫倒在了地上。

瘫倒的士卒又很快被他们的同伴搀扶了起来。

卒兵还要建帐造营。

但所有人长时间的滴水未饮,颗米未食,早已疲极难耐。

初食了些生粟,粗搭些布棚,不论蛮人还是常人都蒙着头,直接躺在了布棚下。

“敌军主寨离我军应该不足两百里了。”

皱着眉头,有根双眼虚眯,神色倦怠。

“敌军早已出寨,可我为什么听不到任何声音呢?”

刘恒闭着眼睛,丹田内的元气顺着筋脉涌向他的双耳处,沉默片刻,睁开眼。

“我也听不到。”

“将军。”

有根蹲下身,皱着眉沉鸣片刻。

“吃过饭后,军卒下午休息,晚饭后,我们立kè

出发,如何?”

刘恒点了点头,拉转缰绳,黑龙鼻间发出阵阵微弱的“哧”音,转着马身载着刘恒向身后的卒兵们走去。

文短军也在吃饭。

所有卒兵围着木寨,取着河水,熬煮着狩猎所得。

猎物并不多,只有十几条鱼和二十几只灰鼠。

烈火在木柴上燃的很旺,负责烧火的士卒时不时会朝瓷盂中注入少许清水。

午时过了,文短和他的将兵们吃四处挖掘的野菜与草茎,熬煮猎物的士卒们却拿着竹扇扇走了熬出来的肉香。

香气并不浓郁,却也能勾出饿殍们的食欲。

躲在寨墙后挡板上的奴民们,嗅到肉香后,都暗自咽起了吐沫。

相对于三千余奴民,可以熬煮的猎物实在是太少了点,受香气影响的人也很少。

但实jì

上,文短让人熬煮猎物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劝降。

奴民们没有箭矢,也缺乏滚石和檑木。

下午时分,木寨外,举着盾牌的士卒,拿着捆起来的干柴,走到了寨墙外。

奴民们紧张的注视着寨外的动静,紧张的看到士卒将柴堆分别摆放在数处墙底。

待柴堆放好后,便有士卒将熬煮好的肥油,装进狭小的铁壶中。

数十士卒,拿着铁壶举着火把,走到了寨墙下的柴堆旁。

寨墙后的奴民们一阵骚乱,有些奴民朝着寨墙外伸出脖子,随后便被对面绕寨沟河河岸上,蓄势待发的弓卒们射中了脑袋。

几次下来,寨墙后便没有奴民敢伸头了。

寨门处的吊桥上站满了弓卒和刀盾卒,炎炎酷热下,身穿甲胄的他们却神态专注,矗立的身姿如同一根根没有生命的竖桩。

“寨中的奴民们,暂时不用担心了。”

文短撅起一把温水,将水滴挥洒向了自己的脸庞。

脸上沾着水,文短用手掌搓了搓颇感湿冷的脸颊,站起身。

“明天去招降他们,如果他们不投降,便假意放火。”

转过头,文短看着身旁的离越,离越抱起拳,一脸的诚挚。

“等我们借的粮草到了,就以粮食诱之,不怕他们不听话。”

“遵命。”

离越话音刚落,一骑突然从远方飞驶而至。

听着身后逐渐的马蹄声,文短眯着眼,转身看着驶过营房,朝他冲来的骑兵。

骑兵翻身下马,跪在文短的身前。

“将军。”

微挑厚眉,文短神色微凝。

“什么事?”

“敌军已至一百六十里外。”

闻言,文短的双眉立kè

紧皱了起来。

“知dào

了,继xù

打探。”

“遵命。”

单膝跪地的骑兵从地上站起身,转身牵过自己的坐骑,向着来路而去。

待骑兵走远,文短转过头看向离越。

“此地留八百刀盾卒,与一千弓卒。“

“速去召集剩下的所有兵卒,让他们整装戒备,明早我军立kè

出发。”

微微抬头,看着即将天边西沉的落日,在黄昏的黯光中,文短舒展开了额间的竖纹。

阵阵红芒如汹涌的烈焰,透过他身上的甲胄,紫色的披风在蒸腾的气流中轻展微卷,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股股灼浪迎面而来,离越面色凝重,抱拳行礼。

“遵命。”

后顾已经无忧,文短军在加强了夜晚的戒备后,原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此时混了水饱的士卒们就抓紧时间歇息了起来。

而在此时,刘恒和有根带着稍事休息的兵卒,趁夜赶起了路。

虽然休息了许久,但刘恒和有根所带领的兵卒,却依然倦怠疲劳,步伐与昨日相比已是慢了许多。

一直到第二日的凌晨时,全军才行进了近四十里。

两军相距尚有一百二十里。

这一次,有根没有再让刘恒激励士卒继xù

前进,反而带着卒兵于一条溪河旁驻营。

“将军。”

注视着小溪里涓涓而淌的河水,有根皱着眉头望向身旁的刘恒。

“不远处有一处营地,但其中却没有人。”

“对。“

微点了点头,刘恒眼中的红芒渐淡。

“没有人声,没有马嘶,只有虫鸣和鸦叫,营房的寨门敞开,我没在其中看到任何人影。”

“这是座空营。”

“将军。”

有根回过头,额间的皱纹深了起来。

“敌兵定是已经回军救援他们的本寨了,我军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不能再进兵了。”

“没错。”

眼眶下的眼带污黑,刘恒脸色越发凝重,眼眸深处却露出了兴奋之色。

“要打仗了。”

此时刘恒所带领的每一个兵卒手中,都携带着四天的粮食。

运粮的辎重队还在后方。

就着河水,简单的啃过干粮,刘恒依着有根的建议,让卒兵们搭建起简易的棚子,围绕着粗陋的棚房,挖掘出了数条深深的壑沟。

第四十八章 胜与衰(下)

五千一百卒兵,休息了五个时辰。

有根和刘恒在各自的营房中打坐歇息,但就在五个时辰后,刘恒率先走出了营房。

时至正午,湛蓝天空中的烈白骄阳越发炽烈。

文短军六千余士卒,顶着灿烈的阳光,出现在距刘恒军的百里之内。

屁股下的战马不安的甩动着庞大的头颅,战马的主人用力拉起缰绳。

文短抬起头,视线透过了远处的军营。

虽隔百里,四目却依然相对。

撤去眼中的如火元气,刘恒收回视线,低下头,注视着身前河溪中的流水。

有根走到他的身旁,打了个哈欠。

“将军,远处的营寨,可不能让他们得到。”

“防敌军先入寨,让我军先在营寨的周边列阵?”

看着溪道中流动的水,刘恒面露笑容。

“两军野战,你已有破敌之策?”

“呵呵。”

灿然的金光透过眼眶中褐色的瞳仁,有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指尖滑过脸颊上的疤痕,摸着纠集泛红遍布褶涧的皮肤,感受着粗糙触感的有根,面露自嘲的神色。

“随机应变罢了,我又哪有什么其他的计策啊?”

“随即应变?”

握在手中,被粗布捆绑严实的长戟,尤自颤动不已。

双眉微蹙,刘恒脸上,咧嘴的微笑却没有变化。

“那么。”

“他们就交给你了。”

说完,刘恒转过身,五千一百卒兵早已在河岸上集结完毕。

全身无一根杂色的兽毛,漆黑如墨,神韵雄壮的黑马,不用任何人的牵拽,自觉的走到了刘恒的身旁。

套在马嘴上的托具上,泛黄的绳带直拖到了地面上。

伸手拿过拖地的缰绳,刘恒翻身跃上了黑龙的马背。

在马背上解开捆布的麻绳,刘恒伸出手用力握住长戟上,锈迹斑驳的戟身。

“嗡~!”

剧烈的颤栗迅速的静滞,持续的绵音却响动四野。

“出发!”

扯下捆戟的粗布,高举手中的古戟。

驱使神骏马驹,刘恒率先淌水而过。

五千一百士卒紧随其后,有根紧随其后。

文短稳了稳胯下的坐骑,用力握紧了不停颤抖并不断发出微鸣的长剑。

胸中气血鼓荡,丹田内元气奔涌,心中腾起了阵阵不安,文短咬着牙,转过头,斜眼瞄向身后。

“离固!”

“在!”

离固率先驱马奔到文短的身旁,大声的回答。

“率骑兵与车队奔至全军之后,让离越统步卒,命枪卒在前,弓卒在中,刀盾卒补于之间。”

“全军保持队形,立kè

全速前进,先入我军曾驻之营寨!”

“遵命!”

此时,原本被文短废弃的营寨,距离文短军有四十里,距离刘恒军有六十里。

三个小时后,文短率军首先进入营地。

弓卒立kè

登上了瞭望的箭塔,粼粼而过的战车,和数量众多的步兵立kè

聚在了空旷的营门口。

木制的营门并没有关上,二十里外,不停涌来的卒兵却已遥遥可望。

文短独自纵马,走出营地。

天色正白,阳光依旧炽烈,清新的空气中,荒原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遥望着不远处身披虎形银甲,骑着一匹黑马迅速奔来的刘恒。

文短蹙起眉头,拔出腰间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长剑的剑身轻颤。

刘恒军的最前列,红色的气罩绕过健硕马身,环住马背上的人。

“咻!”

红芒逝向营地,古戟破空而至。

刘恒驾着黑龙,化为一朵如幻的红云,瞬间飘至文短的身前。

眼眶中,被火般红芒环绕的眸子,迅速的收缩。

面露惊骇的文短双手举剑横挡。

“锵!”

剑戟相击,传出一阵几乎可以刺穿常人耳膜的金铁响音。

长戟横斩,戟杆剑身相汇之处,擦出无数火星。

“嘶~!”

戟刃滑过剑身,混身浴火的文短直觉握剑的双手上传来一股磅礴巨力,立时从马背上跃起,朝后飞退而去。

“嗷!”

用力拉起牵马的缰绳,黑龙上前两步人立而起,粗硕的前蹄挥动,竟向着文短的坐骑踏去。

“嘣!”

留在原地在激荡的元气中,战栗不已的战马,竟被黑龙的马蹄踏在了头顶。

文短的战马萎倒于地,结实的马躯溅起地上的微尘。

可它还来不及哀鸣,斜躺在地的脸庞又迎来了同类的践踏。

“啪叽!”

马蹄直接将同类的头颅踏的碎裂,马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肆淌而出。

黑龙伸出舌头朝上,若无其事般的舔了舔黑色的鼻子。

刘恒面色冷峻,双目朝上紧盯着营房大门的横梁。

文短站在梁木上,红芒环绕的身体完全违反了力学原理,横向伫立在半空中。

“离越,全军由你来调度。”

音量稍低且镇定平静的语言,清楚的传递在营房内所有人的耳边。

伸手抓住鎏金甲盔上如雄鹿兽角般的如刀菱角,文短将头盔从脑袋上取了下来。

随后将之用力抛向了营门前,骑马矗立的刘恒。

刘恒持戟挡开迎面飞来,被红芒环绕的铁盔。

被挡飞的铁盔尚未落地,文短抬起右脚重重踏步在梁木上。

被他踏中的梁木迅速龟裂,木面上崩现出如蛛网般的裂纹。

文短的身子如离弦的箭矢般向着刘恒冲去。

伸手飞快的拔出斜插在发垛间的木簪,透身的元气立kè

冲散了如瀑的黑发。

将木簪迅速收入腰间的缠带,背上的披风与头顶的长发皆被爆烈的火系元气卷向天空的刘恒从黑龙的背上跃起,反冲向了文短。

两道燃光的红芒,在半空中碰撞。

长剑斜砍在戟身,火星四溅,刘恒微转长戟,如月牙般的戟刃顺着一条弧线斜斩向文短持剑的手臂。

文短收剑,身子一斜持剑竖在身前,宽阔的剑身挡住了袭来的戟刃。

接着,刘恒举戟竖劈,文短回剑横斩。

“咚!”

长剑与古戟再次相撞。

两股浩荡爆燃属性皆火的元气,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兵刃相交之处,卷出无数奔散的气流。

竖手于身前,结出数道印法,文短面色泛红,神态严峻。

“嘭!”

长剑的剑尖燃起烈火,文短用力架开了压在剑身之上的长戟。

接着,收剑于身侧的文短,单手结出最后一道印法,将剑刺向了刘恒。

文短此时的速度更甚于前,刘恒的长戟刚被文短架开,胸口大开之时,长剑距其胸膛便已不足一米。

面对以奔雷之势奔来,带着炙热高温的焰豹,刘恒紧咬牙邦,收回握着戟身的左手挡在身前,他左手的五指略曲呈爪状。

“呜!”

灿烈的红芒顷刻就聚集在他的左手上,如梦幻般的赤色猛虎在他身前显现而出。

明天有事,此章先发。

第四十九章 剑与戟(上)

火系元气,爆烈且迅猛。

文短和刘恒,俱是火系的修士,两人持兵器在半空中对轰之时,常人的眼中只有红光残影,常人的耳中也只剩雷霹巨响。

地面上,敌我双方的万余军卒中,只有浑身透散金芒的有根,可以清楚看到半空中的焰豹幻虎。

用力踏步,奔跑中的有根从地上跃起,径直穿过随刘恒与文短交手,热浪不断,元气激荡的低空,落到了静步而立的黑龙背上。

有根牵起泛黄缰绳,黝黑的骏马不耐烦的撅起嘴,摇晃着马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无数裹铁的战车,粼粼的驶出宽阔的寨门,向着营外冲去。

面对快速驶来的战车,有根面色冷淡,将手伸向腰间的狭壶,从其中夹出了四根箭矢。

箭羽乌黑,箭杆笔直,却没有箭头。

他没有弓,他也不需yào

弓。

轻轻将箭矢抛起,有根一把握住四根羽箭的箭杆。

灿然金辉汇聚在笔直的箭杆上,耀眼流光如液体般滑淌在杆身。

手中的金芒骤放,身上的金芒微敛,面色微凝的有根,聚气在喉。

“蚩酋,石脑!”

宏亮的声音震动四野,有根皱着眉头,灿金的眼眸中,精光湛射。

“蛮兵们列于两翼,民兵呈盾阵,居中!”

话音刚落,有根身后一路疾行的五千一百士卒中,原本冲在最前方的三千蛮兵立kè

分为两拨,并分别向着一左一右移动。

民兵众中,一马当先,被有根委任为总指挥的石脑挥动着手中的短旗,大喊道:“变阵!”

六个百人队长,俱挥手向前。

六人身旁的方阵中,卒兵们毫无乱像,整齐的变幻动作,迅速的聚在了一起。

阵外的士卒们高举铁盾,阵内的士卒们举起长枪。

森寒泛光的枪尖,抵在铁盾之上,朝着方阵之外。

缩水许多的方阵缓缓向前,速度比之前下降了不少。

而此时,冲出营房的战车,堪堪抵达有根的身前。

光靠盾阵,可挡战车冲锋?

低头微微思虑,有根眉头微蹙。

加上蛮人,我方胜算恐也只有三成。

距离有根最近的战车上,兵卒已经刺出了铁枪,枪头与有根之间只有寸许的距离。

天空中,如蝗群般的流矢,也向着有根兜头倾泻而下。

松手,结印。

鹰印瞬成,有根抬起头,迎着飞来的箭雨,眉头舒展。

欲挽局势,只有单骑冲阵!

四根箭矢被金光环绕,划空而逝。

四把金色巨剑,顷刻间斩碎有根身前的战车,并在战车后的军阵中穿梭而去,金矢的去路之上鲜血四溅。

双脚紧夹马腹,黑龙迈开马蹄载着有根向前冲去。

黑马踏着残垣,穿过碎开的战车,有根微低着身,伸手微触即将落地的断枪。

被金光缠绕的断枪迎着如雨箭矢,飞向了半空。

有根双手结出虎印,金色灿幕透过枪身。

断枪在金幕中旋转,被金灿棍影搅转的元气碾碎了无数的箭矢,却无法挡住如雨般的箭群。

零星的箭矢,透过金色气幕。

有根歪着脑袋,在移动的战马背上腾动挪移,绝大部分的箭矢都穿插过他的身旁,唯有一道箭矢擦过他的脸颊,带出星点血花。

伸出左手抓住一根迎面飞来的羽箭,用箭杆扫开数根射向马头的箭矢。

就在这一刻,有根体内疯狂流转的元气在流向双腿上的经络时,竟然直接汇入了黑龙的躯体。

顿时,有根只觉得自己突然可以看见黑龙所见,可以想到黑龙所想。

复繁晦深,难觅源末的经脉间,金色的元气竟好像一座桥梁一般,将一人一马连在了一起。

金色璨芒透过人与马的躯体,左手持着箭矢,有根摊开右手向前一伸。

半空中金芒环绕,正不停旋转,划出无数棍影的断枪,便飞落到了有根的手中。

如雨箭矢,此时再无阻挡,俱朝着有根疯涌而下。

面露恬静的有根,却闭上双眼,在马背上微微躬起了身子。

一人一马,俱化一道金色流光,径直冲入了涌来的敌兵之中。

手中的箭矢与断枪化为无数道金影,不论是战车后的步兵还依旧奋进的战车,在金影之下,非毁即亡。

文短所练的兵卒俱为精锐,所以无论是车兵还是步卒,在如死神般驶来的金光面前,没有任何人退缩。

如雨的箭矢更是不分敌我的射向金光所至的地方。

但有根还是驾马冲到了营门口,他停了下来。

八个人,八匹马,八套散着森黯昏光,色泽黝黑的盔甲,八把镔铁打造,寒光烁烁的关刀。

离越,离固,还有其他六个偏将,挡在了有根的面前。

无数箭矢在战场上疾飞,在有根纵马冲击下,冲势已乱的卒兵已经与冲向营门的刘恒军相遇。

车阵势滞,双方士卒唯有白刃相搏,被冲散的文短军卒兵中的军官们,集结着部队开始裹围着有根所练的六个盾阵。

面对盾阵前,卒兵们竖起的一排排盾具,文短军中,有人以盾牌抵压,有人以枪戟劈砍,有人以弓箭向阵内抛射。

而盾阵中的卒兵,也不断的变幻队列,并用长枪和弓箭还以颜色。

文短军虽然精锐众多,一时间竟也攻之不下。

跟随有根步伐的兵卒们,已经取得了明显的优势。

此时,不论敌我的卒兵们脚下的每一寸泥土,都是战场。

每一秒钟,都有人伤亡。

越来越多的士卒涌出了营门,战线迅速被拉长,撤到两翼的蛮人也加入了战斗。

而在营门口处,满身熠熠光彩的有根催马向前,右手急挥断枪,刺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骑士。

眼看金芒一逝将至,离越眼色微凝,手上却没有动作,他来不及有动作。

三把长刀,以迅雷之势,劈向有根的左膀。

什么!

感觉身旁忽至的冰冷劲风,有根后脑顿生寒意,左手持着羽箭向身侧横档。

“呯!”

长刀砍到了环绕羽箭的金光上,三个骑将顿感手臂发麻,手中兵器似欲脱手而出,身下的坐骑也跟着后退数步。

挡开袭来的三把长刀,有根脸上显出惊疑之色,身形微微一顿。

离越已趁机高举起手中长刀,挥砍向了有根的脑袋。

第五十章 剑与戟(中)

懂得修行的人,叫做修者。

不懂修行的常人中,却仍然有强者。

修者修神纳气,举手投足间皆可御使元气。

常人炼体习武,却只能使体魄强健。

单个武者与单个修者之间的实力,存zài

着巨大的差距。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这种差距,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常年习武的卒将,无法与修习日深的有根抗衡。

但数个武者,却能靠着相互间的配合,打断有根的动作。

迎着离越劈来的一刀,有根收回断枪,将残缺的枪杆挡在了头顶。

透散出枪杆的金芒,驾开了袭来的长刀。

离固和两个偏将再次出刀,三把关刀分别砍向了有根脖颈,腰腹和黑龙的马头。

有根心念一动,手中的断枪与羽箭飞快挡开了砍向自己的两刀,黑龙非常配合的往后速退,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金色残影。

离越与剩下的四个偏将,共同驱马奔向了有根。

五刀齐发,有根的双手疾舞,被金芒环绕的羽箭与断枪化为无数朦胧影迹。

堪堪挡住了齐到的五把长刀,有根脸色速变,刚欲驱使黑龙后退时。

八名骑将已一起驱马向前,八个人围住了有根。

朦胧金影挡住漫天刀光,有根本就不通技艺,但气力手速远超常人,而八位骑将虽皆是凡人,却都刀技娴熟。

八人的每次出刀,都以不同角度砍向有根的身体各处,且每一刀皆刁钻狠毒,让有根不得不挥刀自保。

朦影之上火星四溅,八骑将手中长刀的刀刃上多有损裂,八人握着刀杆双手上的虎口处也被都被震出了裂口。

而被八人围攻的有根,为了维护手中枪矢的金色罡元,围绕着他身体的护体金芒本已薄弱。

所以,面对着锋锐的刀刃,有根完全不敢托大。

生命只有一次,有根的胆子此时还不够肥。

八名骑将拖住了有根,文短军士卒不断涌过了交战的九人身边。

营门外的战场上,文短军与刘恒军间的战斗,也随着厮杀双方的士卒数量的渐增而越趋白热化。

而天空中,在刘恒身前显现出的如幻猛虎与包裹文短手中长剑的赤红焰豹在相互撞击中,已经化为了虚渺的红色元芒。

如秋水般的剑身,透过凝结的元气,剑尖刺入了仍散着红芒的掌心。

剑身入肉一分,长剑停了下来。

古戟脱出了刘恒的手,如月牙般的刃切向了文短的脖颈。

文短低头避过古戟,刘恒趁机抽回左手,左手的手掌横旋,迅速摊开的手掌中指的指端轻触剑尖。

“叮~!”

长剑连颤,绵音响如雷鸣。

文短脸色骤变,不顾因为剑身颤动而剧痛的握剑之手,迅速收剑反握,并用左手手掌撑住竖挡在身前的长剑剑身。

刘恒左手回旋竖立,手掌微曲,呈爪状。

下一刻,再次出现的赤色幻虎,一脸狰然的扑向了文短。

红虎扑中了本就颤鸣不断的长剑剑身。

半空中的凝结元气里,便亮起了炽烈的光。

正午的天空中,如同出现了两个太阳。

强光撕挤开了凝聚的赤元,光中的刘恒手握长戟,横挥而出,被逼弃开长剑的文短不顾散着溢血的右手,向后退去。

古戟没有挥斩中文短,但躲过古戟的文短,却躲不了透出戟刃,夹杂着雄浑戟意的浑厚元气。

强光中难辨色彩,但迎面而至的强劲力道,仍使紧闭双目的文短没有任何选择,唯有运起毕身修为聚于双手手掌。

挥掌前击,两股庞然巨力在半空碰撞,轰鸣之声浩旷而勃荡。

营门外仍在厮杀的兵卒们,在强光与巨响中,除了有根与八偏将,就算皮粗体健的蛮人也都惊愕莫名,而文短军的精锐兵卒,所受的影响反而远小于刘恒军。

原本已渐得优势的刘恒军中,三个盾阵顿时溃散,战场上的形势也因此产生了逆转。

强光瞬逝,一道人影向着地上坠落。

另一道人影紧随其后。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文短落回地面。

他的双手上遍布伤口,鲜血淋淋,他伸出右手,长剑朝他疾飞而至。

剑柄尚未被他握在手中,竖劈的戟刃已经快至他的头顶,迎面的劲风已在撩动他的头皮。

文短起身跃起,一道红芒飞快穿贯在厮杀的战场,向着营门飞去。

地面上厮杀的人群中,难分敌我。

落到地上的刘恒竖持着长戟,古戟的戟身上红芒烁动,强劲的力道透碎地表,如蛛网般的裂纹散布戟下的地面。

裂痕极深,却没有一道裂痕的宽度能超过一寸。

刘恒双眼凝重,嘴角处有明显血痕。

下一刻,刘恒的身影便在原地淡去。

即将退至营门的文短,满是鲜血的左手迅速变幻,五指间连续结出数道印法。

而在他身后,本被八骑将拖住的有根,转头顾盼间,眼角微光瞥住身后瞬逝而来的两道红芒。

微微错愕间,有根手中的动作却是慢了一拍,背腹间顿时有三刀袭来。

而在此时,文短在有根身后现出身影,长剑已落回他的手中。

几乎在同时,一把遍布血红的长戟落斩向文短的头颅,文短的左手也在此时结出了最后一道印法。

“嘭!”

红色的烈焰将长剑的整个剑身完全裹住,文短举起长剑横挡在头顶。

“咚!!”

戟刃砍在无锋的剑身,火星乱溅,浩荡巨力涌向文短握剑的手臂。

在巨力下,文短七孔溢血,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他的膝盖与地面刚一接触,便在地上搅起荡目尘土。

大地一阵晃动,战场上无数的兵卒,将目光汇聚向营门口。

营门口处的兵卒,大部分却在烟尘中东倒西歪。

营门口处的兵卒,皆是文短军卒,刘恒这次没有顾忌,微一顿足握住长戟的双手便又全力施为。

“噼啪!”

膝盖下的地面上生出无数裂痕,单膝跪地的文短额上青筋毕露,咬着牙用满溢红光的左手撑住被红火包裹的剑身,右手紧握着剑柄硬撑。

而此时,营门口处,在晃动的地面上,面露错愕,手忙脚乱的有根已被三刀砍重背腹。

两刀在背,一刀横砍中腹部。

惊恐之下,有根顿感被砍中的背腹处传来一阵刺痛,流经背腹脉络的金色元气却越发磅礴。

第五十一章 剑与戟(下)

靠着高超的马技骑术,在地面剧烈晃动之时,仍围缠着有根的八骑将,将手中的长刀俱砍在了有根的身上。

绕腾在黑龙健躯的金芒淡褪,萦绕在有根身上的元气透散。

周身中的元气逆冲经脉,全身经脉中的元气累结,身体被砍击的地方传出剧痛。

有根顿时只觉全身都郁痛难受,欲死不能。

可当他面露惊恐的紧皱起眉头,刚要痛呼出声时,丹田中的如烟元气却一阵翻涌,大量元气如出海的河流,涌入了他的周身百骸。

下一刻,郁结在他经脉的元气就通过出气的毛孔,沁穿了他的每一处皮肤。

金芒万丈,灿光四射。

“嚓!”

八位骑将双手剧烈颤抖,拇指与食指间虎口处的伤口扩大数倍,鲜血横流。

六把长刀被金芒弹开,六名骑将在巨力下歪斜起腰杆,和胯下战马一起被压迫着向他们的身后退去。

离越和离固不顾剧痛的双手紧握着刀杆,驱动着胯下的良驹咬牙顶上。

两人鼓起的腮帮已经起至极限,他们手中长刀的刀头却在此时断裂。

握着断开刀头的碎杆,离越与离固最终还是被逼驱马后退。

逼开落到身上的所有长刀,被长刀砍中的伤口在金芒下迅速愈合,全身燥热,只感痒疼交加的有根怒吼一声,跃下马背。

快速落到马后的地上,浑身溢散金芒的有根转过身,迅疾奔去。

“将军小心!”

眼见落地后的有根化为瞬逝的金光奔向文短,满脸如被炎热蒸汽烘烧,脸色煞红一片的离越率先怒吼。

离越用力拉起缰绳,正欲驱马冲前驰援文短时,离固已经率先策马而出。

披挂在文短背后绘有明黄葵花的紫色披风,一大半的部分都拖在地上。

一脚用力踩在拖地的葵纹紫布上,有根攥紧双拳,跳起跃向文短。

戟刃仍旧压在长剑身上,红色的厉芒迫散着奔涌的烈火。

燃绕着剑身的火焰,不断的朝着剑戟相触处汇集,无数的焰朵却只有在红芒下消散。

淌着鲜血,握着剑柄的右手与撑着剑身的左手俱都随着长剑而不停颤栗。

此时的文短,根本抽不开手。

但他必须抽出手。

全身溢满金辉,有根的双手中,十指微曲,双手手掌隔着半尺的距离在腹前对立。

丹田内的金色湖洋中,流淌出无数条金色烟河,大量元气涌走在他的经脉中,并以特定的脉络路线聚在他的双手间。

元气聚成金色的椭圆光茧,有根以成爪形的双手,推着光茧向文短击去。

光茧未至,其散之力劲已压下了文短后背上因元气激荡而鼓胀起来的小部分披风,使那一部分披风紧贴着文短的后背。

文短面沉如冰,略微侧身,右手紧握住剑柄,左手结出剑指而着身后力劲所至之处刺去。

在他的左手离剑之时,食指与中指顶端俱有炽红烈焰,在他将左手移向身后的路程中,两指都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火迹。

隔着服布,燃火的剑指刺中了有根手中的金茧。

炙热火芒烧透紫布,出劲的指尖化为一柄无形的利剑,散出被焰包裹的裂空剑qì



剑鸣声尖细,余音如弦断的长弓。

兽嚎声低嘶,恰如野外孤兽的哀鸣。

兽嚎剑鸣不绝,有根的双手停在了文短刺出的剑指前。

裹焰剑qì

刺中了有根双手握着的金茧,椭圆的金光茧体向内凹陷。

顿觉双手手掌上炙痛无比,一股磅礴巨力袭向手间,有根蹙紧眉头,咬住牙邦,全力催动体内的元气奔向双臂。

向前微踏一步,不退反进间,有根用尽全力移动着双手将金茧压缩。

掌根互抵,呈爪形的双手将椭圆的金茧压至熟桃大小,茧上的金光更为璀璨。

此时,光茧的形体依旧凹陷,但却已经不再明显。

从文短剑指尖射出的剑力,终被抵住。

可有根却没丝毫的喜悦,因为拼尽全力的他,此时也无法再进一步。

两力互抵相消,竟是势均力敌。

文短与刘恒交手本就落于下风,此时更是双手对敌。

顷刻间,他的脸上和身上皆是汗水涔涔。

可在此时,他的脸色,却冷淡如静谧的湖面。

古戟的戟刃压着剑身缓缓倾斜,从戟刃上扩出的红芒推开了缠剑的火,红光落在剑身之上。

光芒在剑身上擦出如熔岩般的明黄色,火星飞溅。

“嘶~!”

握剑的右手上指节苍白,文短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随着剑身倾斜,向自己左肩落去的戟刃,

营门外的战场上,无数的士卒与将领尚还将目光汇聚在营门处。

文短若死,其军必溃。

红芒罡劲飘搅着及胸的长发,红色披风在激荡的元气中扬动卷折。

额头上布满汗水,刘恒面显狰狞,原本涌动在手中古戟上的红光竟化白辉。

剑身被擦出的火星如雨点般洒向周围,些许落在土中,些许落在三人身上,然后俱被三人护体的元气弹开。

长剑被压的更低,戟身已经与文短的脸平齐,距文短的左肩只有寸许距离。

战场上的厮杀声低了下去。

三人耳边的马蹄声却清晰了起来,在这一刻,勉力支撑,脸色冷漠的文短,笑了起来。

刘恒双眉微挑,微一抬头,向着文短的身后望去。

他的目光越过了文短身后紧皱着眉头,脸庞阴沉的有根,看着身后驶来的骑将。

离越和离固本就与三人相距不远,离固的骑技却是在其兄之上。

此时率先奔来的离固,双手举起刀杆,将断下刀头刺茬遍布的碎端对准了有根的后背,并用鞋后跟连续踢打着马股,催促着战马加速。

“噗!”

刀杆刺中了有根的后背,护体金芒发动,构成一道厚实的光幕。

手中的刀杆迅速弯曲,握杆的双手虎口处的伤口几乎撕裂了小半的手掌,离固惨然微笑,借势用胸口抵住刀杆的另一端。

“啪!”

迅速弯曲至极限的木杆顶端出现裂痕,接着绷直。

离固的身体如被狂风卷起的细絮,被巨力弹下马背,落地时,开口就喷出黑血。

有根的身体微斜,被已相触的双手立分,手间的光茧微散,从文短剑指刺出的剑力却陡增数倍。

最近都在加班,更新确实不给力,请勿怪。

第五十二章 惨胜(上)

锐利的剑qì

割裂了有根手间的金元茧体,如同哽咽的低嚎,随着剑鸣一同高昂起来。

嘈杂的声音响彻四周,庞然的巨力冲涌开有根握爪的双手。

然后,从破裂的金茧中发散的刺目光辉就淹没了有根。

强光中,爆烈罡元逆冲向有根的手臂,并沿着有根双手间的经脉汇向他的脏腑。

有根向后退了一步,如同凿刻于骨髓的剧痛,似乎撕裂开了他的灵魂。

艰难的张开嘴,口中却满是鲜血。

血漫出他的嘴唇,滑淌过他的下巴。

强光消逝,有根微低下头,看了看脚前的地面。

血洒在了披风上,浸在了紫色的布中。

抬起头,有根双眼微微虚眯,整个人便脱力般的向后倒去。

“吭!”

挡住古戟的长剑大幅倾斜,绕动着剑身的红焰已经殆灭。

戟刃轻易的砍穿了黝黑的环甲,切入了文短的肩膀,利刃直达皮下的胛骨。

古戟停了下来,文短抽回结出剑指的左手,用剑指抵住了连接着戟刃的铁杆,右手借势持剑斜撩向了刘恒握戟的双臂。

刘恒无奈的松手跳开,文短的脸上收起轻笑,结印的左手用力向上顶起。

“呲~!”

红光烁然的古戟弹飞在半空,血从伤口处喷涌至两米高。

左半身都被鲜血染成红色,文短的脸色惨白如纸,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之前的平静恬淡。

刘恒伸出右手抓住弹起的长戟,左手虚握成爪,红元兽形虎脸从他的手掌周围浮现。

刘恒挥手向文短击去,赤色元气在他身周瞬间聚起虎躯。

“呜!”

聚集一处,如呈液态的元气在快速移动中,搅扯着空气,产生了如同虎哮的吼音。

红元猛虎扑向了文短,强劲的掌风立kè

卷起了他抵背的长发。

文短却毫不慌张的向后跃起。

刘恒提起最快的速度,向着文短追去,文短却张开双臂,敞开中门。

当环绕刘恒左手的咆哮虎脸即将文短的胸口时,文短跃过了有根的头顶。

原本被红焰烧出缺口的紫色披风,撕裂成两半。

躺在拖地绘金葵的紫布上,有根转着身子,双手撑住地面,脑中直感无比眩晕。

炙热的气浪,卷向了有根,他虚弱的侧着头,斜眼瞄向了传来气浪的地方。

红光映入他的眼眸,狰狞的赤虎急扑而至他的身前。

看着赤虎下面露震骇的有根,刘恒的双眼立kè

瞪圆,手指微曲的左手瞬间攥紧成拳。

攥拳的左手急挥向身侧,成型的红虎转瞬虚淡散乱,繁杂的元气逆涌向刘恒绷直的臂膀,轻易就将坚硬的臂甲划成如沙碎片,并在其臂膀上剿割出无数伤口。

惯性使然间,撇开左臂的刘恒在急冲向有根时,挥起长戟侧过身停步在了有根的身旁。

文短趁机持剑挡在身前,运行元气速退而去。

穿过离固身旁时,文短脸色苍白,表情平静且目不斜视。

而在越过离固后,红色灿芒就裹住了文短的身体,文短的速度也立kè

增加了数倍。

此时,强行收回神通,却在元气逆冲之下周身受创半身染血的刘恒,眼色微凝,正欲提速追赶之时。

密集的马蹄声已经在营门口处响起,两百三十名骑兵蜂拥而出,原先混战有根的六名偏将冲在最前方。

有根双手撑住地面,嘴里又开始流血了。

在两军厮杀的战场上,刘恒军被文短军缠住,其本就是初经战阵,民兵们在刘恒与文短交手时就显乱像,蛮兵的战力虽远胜常人,但其中大部分都没有配备坚硬的凯甲与合适的兵刃。

文短军全为精锐,甲兵整齐,训liàn

有素,虽然刘恒与有根一起暂时截开了文短军,刘恒的部队却依然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因此,在营门口处,能护住有根的只有刘恒。

眼看着文短化为红芒,速退入营地,面对着快速奔来的骑兵,刘恒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有根。

有根微仰起头,与刘恒对视片刻。

刘恒朝有根笑了笑,绕动在其身上的红芒微敛,手中古戟上的聚积白光顿时化为璀璨红芒。

踏前一步,刘恒不顾满是伤痕,不停滴血的左手,双手握戟横在身前。

元气绕动四方,黑色发丝与红色披布一起朝天挥舞。

六骑将率先奔至刘恒身前,六刀齐至。

迎着刀光,刘恒手中的古戟化为条形虚影,在他身前一闪而过,砍向其的六刀便全毁。

刀头断碎成渣砾,六名骑将脸上却毫无惊色,俱都纵马朝前奔去。

戟影闪动,六人连同他们的坐骑,俱被斩成两截。

下一刻,人与马的尸体,便和躺在地上的离固一起,被涌来的骑兵们踏成了血泥。

无数兵器落向刘恒,冲奔而来的战马带给骑兵们摧朽的巨力,舞动长戟的刘恒却犹如不动的山丘。

巨力没有撼动高山。

骑兵撼不动刘恒。

红色戟影带到锋烈元气,轻易便斩碎了骑兵们的身体,碾碎着骑兵们的信心。

却击不碎他们赴死的决心。

骑兵们前仆后继,刘恒身边,无数的碎尸和残肢被散扬的元气卷向了高空。

骑兵没有退,刘恒也没有退。

骑兵之后,离越招来士卒,一起替面色如纸的文短取下了左肩上的环甲,然后又在文短的伤口上涂好漆黑的止血药膏,朝他染血的左肩上缠绑好干净的丝帛。

离越缠绑伤口的动作很熟练,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悲伤。

他亲兄弟的身亡,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将长剑插进脚前的土里,文短抬起右手,手掌与手臂的连接处,搭在了离越的肩膀上。

“将军。”

离越沉起脸,声音很低。

“鸣金收兵。”

文短的口气很平静,表情近乎木然。

“遵命。”

用手中的刀切断锦帛,将起始和末端的接**叉系好,离越退后两步,抱拳行礼。

营寨中的金锣被敲响了,正奔杀向刘恒的骑兵立kè

向后退去,骑兵退入了营门。

浑身浴血的刘恒将长戟杵在了地上,胸膛起伏间,刘恒喘息了几下,便转头向着身后望去。

第五十三章 惨胜(中)

有根微抬起头,无数白雪洒落在他的脸上。

用手掌抚顺自己的头发,顺便将发丝上的湿水抹去。

随后,有根紧了紧身上的里衬服领,略微叹息间,视线透过稀疏的雪幕,眺望着不远处的巍伟木寨。

空中飘起雪,荒原上的气温骤降。

但荒野外,依旧遍布着绿色。

“哒。”“哒。”“哒。”

周身的皮毛黝黑的骏马,优雅的抬起健硕修长的马蹄轻盈的落在青袤的草甸中。

柔软的根茎叶苗被踩踏的弯曲断裂,残叶上溅出些许绿汁,彼此间粘在了一起。

骏马身前,牵着缰绳的蚩酋皱着眉头,面露愁容。

魁梧如丘,比凡人健硕数倍的身躯上的左臂处,沿肩膀至胸廓绑着数张平滑帛布。

平滑的帛布细腻白净,紧贴在皮肤上却仍让蚩酋倍感不适。

摇着脑袋,蚩酋小心的用手指挑开缠身的帛布,却不料触动了刚刚止血的伤口。

“嘶~。”

倒吸了口冷气,蚩酋不禁将眉头皱的更紧。

缠身的净白帛布上渗出了数点新鲜的血迹,他却咬紧牙关没有痛呼一声。

“刚刚绑好绷带。”

转过头,看着牵马站在身旁的蚩酋,有根脸上露出笑意。

“你出来干嘛?”

“出来带你回去呗。”

伸手搭到有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丝帛,蚩酋的一双大眼直盯着身前的稀疏雪幕。

“将军现在在那里?”

“呵。”

有根轻笑出声,在雪中昂起头。

“我那里知dào

啊。”

“但他又会去那里啊?”

伸手指向前方,有根的笑容渐灿。

顺着有根指着的地方望去,蚩酋伸长脖子,远望了片刻。

雪幕中,阴白的天色下,那一段被奴民堵塞的河道中,能看到许多的杂物与沙土。

被护河环绕的木寨桩墙上,有六处因为木桩断裂而出现的豁口,但不论寨外墙上,都没有一个人影。

“你耍我啊!?”

回过头,蚩酋瞪着双眼,面露恼色的看着有根。

“我哪有。”

背着双手,有根长呼口气,待露在嘴前的白雾散尽,才又道:“

我又没说他就在前面,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你……”

“好啦,好啦。”

伸出手摸到对方比常人宽数倍的后腰上,有根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脸肃穆的转头道:“不要那样惊讶么,骚年。”

“我要宰了你这兔崽子!”

虽然不太明白有根这句话里的意思,但也知dào

对方在耍他的事实,蚩酋勃然大怒,抬起搭在有根肩膀上的手,蒲扇般大的手掌迅猛的朝着有根的脑袋落去。

有根不躲不避,也不御使护体金芒,待蚩酋手掌快及时,摸着蚩酋腰的手中方催放出道道金元。

面露怒容的蚩酋顿觉后腰处奇痒无比,三米余高的巨人立kè

收回手臂,并向着身旁跃去,但有根却不放过他,身裹金芒紧随而至蚩酋身旁,双手齐伸抓挠向他的宽腰。

“哈哈,哈哈。”

“兔崽子,哈哈,住手,哈哈哈哈!”

蚩酋在地上缩成一团,挥动着双手不住挣扎,但有根的速度实在太快,肉眼能见的金黄影迹往往只是虚影,蛮人的挣扎注定只是徒劳。

宏亮且持续的笑声传递老远,很多巡营的士兵为之侧目,却又不约而同的将两人无视。

笑声传到了不远的营寨上,似乎给阴郁的木寨带来了一丝生气。

不入末途,

怎解悲苦?

散溢着红芒的双耳中听到了营寨外传来的笑声,文短睁开眼,入目便是早已熟悉的昏暗与湿朽。

坐起身子,雪白皮绒从他的身上滑至胯处,转头望向缠满帛带的左臂,文短蹙紧眉头。

“离越!”

“将军。”

侯在阁楼内,甲兵皆未离身的离越,起身迈步,单膝跪在大堂。

“下雪了吗?”

闻言,离越沉默片刻。

“禀将军,外面确实下雪了。”

“呵。”

右手撑住地面,文短费力的从席布上站起来,脸上略露萧索。

“三年前,我功法初成,费尽心力与长兄贵弟拼斗角逐,可谓机关算尽,但当我从伯伯那里得到建制符牌的那一天,恰恰也是个下雪天。”

微叹口气,文短微微一笑,笑里却装满了苦涩。

“初来草云郡时,我便知白沙郡不安好心,也知周和老儿奸诈狡猾,但我自问精通练兵要领,又曾从高人处习得有印法神通,自身修为也算不差,是以觉得凭自己能力,应能在外敌环饲的情况下,掌一方之地,保一境平安。”

“等境内安宁,我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我的母亲也不会有人再敢排挤欺辱。”

低下头,顺着缠身的帛带,瞄向肿鼓起来的左臂,文短抿嘴的苦笑,却突然变的洒脱了起来。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渐大,析开的嘴间露出整齐的白齿。

“可惜,这次被人算计,几番恶战,万余士卒,如今剩下不足三千的卒兵,我一手操练的五百骑卒,也只余百余骑。”

抬起右手,以食指点住脖颈下的深蓝服领,理了理衣领,右手向下握住缀紫玉的白色覆带,整了整腰带。

文短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并抬起头,看向跪在厅中,一直低首聆听的离越。

“此次战败,虽是我技不如人,但我谋算许久,却觉主要原因,乃是我的气运实差!”

离越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文短。

“先,周和老儿诡诈,竟算到我会劫掠粮草,后我逼迫李饶,使得兵力稍减,这些有谁能预料?”

“我与周和交手,互有损伤,但实jì

上,我年青强壮,气血旺盛,所受之伤不用多久便会痊愈。”

“最后,我和周和皆被人所骗,胡耗实力,兵卒又折损部分。“

“奴民作乱,本不足为惧,但之前被劫掠的粮草,却使得我军几入绝境。”

“但我军仍可筹借到粮,我军在行军路上也可能猎到颇丰的猎物,但我在旧伤未愈时又遇强敌,全军撤tuì

时遭其部所截,精锐在与之战时,又遇古怪阵型。”

脸色转寒,文短大步走过离越身旁。

“如今我左手暂废,断然非敌对手,天欲亡我,奈何?”

加班啊

第五十四章 惨胜(下)

短暂的话语中,孕育着彻骨的悲戚。

身体里泛起股股寒意,离越脸色煞白,转头向身后望时,文短的身影却已在远方。

赶紧站起身,离越转身朝着文短全力奔去。

当离越跨过厅堂大门口的木阶时,文短已经走到了街巷的尽头,转角处便是一处细窄的甬道,走过甬道,便能走到寨墙。

眼看文短的背影将从视线中离开,刚刚走出阁楼的离越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将军!”

眼中溢出泪水,离越抱起拳,一脸悲容。

“木寨难守,请将军弃之,我军本已派人往周和处,援兵不日将至,到时周和军纵然不敌,将军也定可保全。”

闻言,文短停下脚步,伫立在街道尽头。

片刻后,文短转过身,面朝着甬道。

“你不了解周和。”

“我们是没有援军的。”

微微昂起头,仰望着天空,有雪落到他的鼻尖。

文短抬手抚过,瞪眼看去,冰棱兀起的雪花在他的手指尖,渐融成水。

甩了甩手上的水迹,文短大步走入甬道。

木寨外,粗搭的盖布木棚中。

石脑用梳子由上而下的从身前的长发中划过,将长发上最后一处的粘结理开。

刘恒抽出腰带中的簪子,将簪子举到头上,停顿片刻。

石脑向后退了一步,与刘恒拉开了距离。

刘恒的面色肃然,眼神平淡,将手中簪子插在了梳起的发髻中。

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走上木梯,阵阵凉风吹拂在他的身上,顺着蓝色衣缝扰动着他的皮肤。

有火元护体,本不该感到冰寒的文短,心中却突生一阵凉意。

终是走上了寨墙后的踏板,文短摊开右手伸向一旁。

“呜~!”

长剑的嘶鸣,如猛兽压抑许久的低吼般从木寨中传出,嘹亮且尖响。

剑从阁楼中飞出,木寨中最为巨大的建筑,便在轰然巨响中倒塌。

“嘭!”

烟尘弥漫间,寨中的所有兵卒,早已整装待发。

寨门前,并没有升起的吊桥依然横卧在静谧的河道上。

木寨的出口上,百余骑兵催动胯下坐骑,向着寨外冲去。

战马嘶鸣间,长剑的剑柄落在了文短的手中,色如胭粉般艳红的元气透过他的身体,搅动起他的宽袖袍角。

衣袂翻飞间,文短用力攥住了剑柄。

刘恒右手握着戟杆,左手轻抚过戟身,古戟似乎感觉到了做为主人的刘恒,此时宁静的心绪,它安静的躺在他的手里。

在他胯下的黑龙一改往日的慵懒散慢,一边不安的甩在脑袋,嘴里一边发出阵阵的低嚎。

刘恒骑马走到护城河边,仰望着寨墙后持剑的身影,面露着恬然的笑。

“降否?”

刘恒开口,轻声询问。

他的口气很平淡,他的话如拂面的清风般,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文短的耳中。

文短没有回答,面色趋冷。

抬脚重踏在身前的墙板上,身裹红芒的文短如一颗红艳的流星般飞驰而下。

脸上的笑容立kè

收敛,刘恒从黑龙背上跃出,迎向如流星般坠往自己的文短。

携着荒意的古戟,轻易的荡开了劈来的长剑,戟刃剑身交汇处,擦出一簇火花。

“叱!”

两人穿过彼此的身旁,刘恒转着身挥戟向身后斩去。

文短的身子曲缩,手中长剑斜靠于背,宽厚的剑身堪堪抵住及脑的戟刃。

“啪!”

长戟砍在剑上,流星坠到了曾遭奴民堵塞的河中,溅起了河中的尘土与积水,迸裂的痕路漫上了河岸,污泥沾满了文短的半个身子。

文短却张开口,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站在齐膝的淤泥中,文短挥出长剑,切砍向斜撩向自己的古戟。

剑戟互交,火星四溅。

剑与戟相持片刻,刘恒双手握住戟杆,用力抬起长戟。

巨力下,文短的身子一个踉跄,大退了一步。

刘恒落在他的身前,甩戟劈下。

长戟落于剑身,两股如火般的元气,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

只过了一日,刘恒左手上的伤并没有好完,但纠集于体内的元气已经被其理顺,因爆元逆冲而损伤的脏腑,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此消彼长,无论元气还是劲力,文短都处于劣势。

举剑挡住长戟,文短双膝微曲,眼色凝重,正欲提劲挡开长戟时,却听到剑身处传来“咔嚓”的脆声。

双眼微瞥,文短看到了剑身上的裂痕。

那是一道竖痕,立在亮白的剑身上,就在戟刃与长剑的相交处。

文短浑然未见般,右手提戟的劲力更大了几分。

“呛!”

长剑断成两截,文短借势将断剑甩向刘恒。

断剑周围炽烈的红芒累积,终成刺眼的璨光,耀眼的断剑穿透了两人间交缠的红色元气。

残缺的剑在刘恒的脸前停了下来。

环绕剑身的璀光迅速褪去,半尺长的剑柄却被握在刘恒的左手里。

一手握住断剑,刘恒一手持戟用力劈下,迎戟而上的文短面色平淡,左手微动,却终是来不及抬起来。

时隔一日,戟刃再次砍中了他的左肩。

铁刃镶切入血肉间,鲜血飙飞,文短的脸色更加惨白,但他浑然未觉般,狞笑着将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朝刘恒胸腹挥出。

被红芒缠绕的拳头,重击在形如猛虎的胸甲上。

散着银光的甲胄被击的碎裂,气劲透胸而入,护体的赤色罡芒溃散,刘恒后退一步,胸口略微凹陷,左手将断剑向文短甩去。

击退刘恒的文短,此时却已向着身后跃去。

戟刃从伤口处刮出,削下了一大片血肉,鲜血喷涌。

在文短退后的路上,纷洒的血如密集的雨。

断剑包裹着璨芒,如它被抛向刘恒时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文短。

仅是片刻,文短的背终于抵在了寨墙上,木寨的桩墙剧烈的颤抖起来。

整个木寨都颤抖了起来。

被光芒裹住的断剑,紧随而至他的脸前。

文短抬起右手,飞快的握住了剑柄的刹那,跟随断剑而来的刘恒,已握着长戟向文短的胸口刺去。

“轰!”

庞厚的元气在寨墙上迸散,无数紧挨着的原木被击打的碎折断裂,浑身浴血的文短口吐黑血,随着断木碎渣身不由己的朝寨内飞去。

白天不加班了,晚上加了,不知dào

要熬多少通宵

第五十五章 并众(上)

刘恒和文短交手,只在数息间就已分出胜负。

那一段寨墙倒塌,十几根原木被元气摧毁,被击穿的洞门中,无数木屋倒塌。

残垣断木间,仅是一片废墟。

百余骑兵们冲出了木寨,冲上了横卧在护城河上的吊板。

有根翻身坐到宽厚的马背上,伸手抚过马脖上的鬓毛。

望着从吊桥上奔涌而至的骑兵们,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涌动起了亢奋的战欲。

伸手拍了拍黑龙的头颅,用脚后跟踢了踢黑龙的腹部。

骏马摇着头,嘴里发出阵阵“嘟嘟”声。

脸上的笑容立kè

充斥苦涩,有根转头看向黑龙身旁,紧拉着缰绳,一脸执着的蚩酋。

略微叹息过后,有根抬起头,伸手向天。

“组阵!”

右手五指朝天并合,人身与马躯皆金芒烁烁。

有根挥下右手,垂指着身前。

“分!”

宏亮的喝令声,如雪空中的霹雳。

本已整队立于吊桥前,举着兵器严阵以待的兵卒们,在喝令声后,立kè

一分为二。

前次恶战,刘恒军五千一百兵卒中,两千一百民兵死伤七百余,三千蛮兵死伤两百余。

四千余经过血火洗礼的兵卒,在吊桥后分成两个方阵。

冲过吊桥的一百余骑兵却分不开,作为前锋的数十骑径直冲到两个方阵之间。

离越骑马站在寨中,看着吊桥后迅速变阵的军列,双眉紧紧皱起。

骑兵所行疾速,现在鸣金收兵已经晚了。

转过头,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离越,望向寨内。

那一片成群倒塌的房屋间,溢散着遮目的尘埃。

尘埃中,依稀能辨数十具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是原本困于寨中,被兵卒驱逐躲于木屋的奴民。

血从废墟间流出,漫在满是木尘的地上。

犹豫了片刻,离越给唯剩的偏将招呼了几句,就拉起缰绳,掉转马躯向着废墟间奔去。

数十亲卫步卒紧随着他。

破洞的寨墙距离寨门并不远,但离越尚在奔向废墟的路中时,一个身影已经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散乱的长发,蘸着鲜血与木渣,半身的污泥也被血与渣覆住。

血人般的文短,此时的身子佝偻歪斜,畸形小腿关节处可以看到如雪般白的断骨。

“将军!”

离越悲声大吼,驱动身下的坐骑将身后亲卫远远甩开了去。

文短恍若未闻,微抬起头。

透过空气中,尚未落定的浮埃,望着远处持戟而立的刘恒。

握着古戟的戟杆,刘恒沉默着与废墟中的文短对视。

“合!”

寨外,指挥着刘恒军的有根,看着大部分骑兵冲入了两阵之间,曲弯着垂立的手臂,将之竖折在身前。

原本持着长兵器,立于两阵边缘的民兵们,发出了齐声的怒吼。

怒吼声很杂乱,喊什么的都有,却很整齐,沸天的声浪压住了百余马蹄踏地的巨响。

“嘭!”“嘭!”

无数臂膀上捆着甲具的蛮人从民兵身后跃起,高约三米的蛮人斜耸着臂膀朝军阵间的骑卒撞去。

“噗!”“噗!”“噗!”

无数声闷响中,无数骑兵被撞下马,阵型一时大乱。

民兵们维持着队形随着蛮兵拥上,百余骑兵顿时缩水一半。

木寨内,离越驱马跑到了距离文短不远的地方。

在那一座倒塌的屋木间,已经不能再骑马了。

翻身下马,不顾地上的断木与残垣间随处可见的尖利锐角,离越手脚并用,快速向着文短攀去。

与刘恒对视片刻,文短昂首,满是鲜血的脸上,一双清亮散光的眸子,仰视着下雪的穹天。

我,不能倒下。

微低下头,文短的周身剧痛疲软,握着剑柄的右手颤栗不停。

我还必须为你做些什么。

母亲啊。

奋起全力抬起握剑的手,文短将断剑的断口,快速移向纤弱的脖颈。

对承膝于父母的子女们来说,最悲哀的是什么?

古人云: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么,对于供养子女长大成人的父母们。

最悲哀的又是什么?

快速攀向文短,手上身上皆是划痕的离越,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提起断剑的文短。

不远处,仍在塌毁寨墙外的刘恒撇过头去,嘴里轻声叹息。

今人语:亲欲待。

断开的剑身处,锋利坚硬的断口,轻易割开了毫无元气护体的皮肤,随后刺穿了皮肤后的气管,最后是连接后脑的髓柱。

炙热的血涌流而出,血奔淌过亮白的剑身,并顺着剑身漫上了握剑的手背,沾湿了手臂上的蓝色袍襟。

而子不在。

木寨外的百余骑兵已快覆灭,很多落地的骑兵都被擒拿捆绑,更多的骑兵却在挣扎中被乱刃分之。

只有极少数还未冲过吊桥的三十余骑兵,才能调转马头,向着寨内回奔而去。

本已在寨门处整队而立的文短军卒,自动的给骑兵让出了道路。

而被离越嘱咐过,暂领全军的偏将,此时却将看向木寨内,注视着距他不远的废墟中。

看着站在浮尘中,已是一动也不动的文短。

文短军中兵卒们的目光,大多也都汇聚在一动不动的文短身上。

不顾一地的狼藉,离越跪倒在地,面露悲痛的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你们。”

回过头,看着仍站立在远处的文短,刘恒面露黯然,却仍提起元气,厉声喝道:“降了吧!”

降了吧,降了吧,降了吧。

回音在雪中渐去渐远,木寨外有根指挥正在剿杀骑兵的刘恒军停下了动作,十余退余吊桥前浑身染血的骑兵如蒙大赦般,拉拽着马身,迅速向着寨内奔去。

“降?”

抽泣不已,嘴里喃喃的离越抬起头,不停肆淌着泪水的双眼,凝望着不远处的文短。

“投降?”

原本虚眯的双眼猛然睁大,遍布血丝的眼白间,透着狠厉与决绝。

“降你妈啊!”

起身,拔剑。

佩剑出鞘,离越愤然转身,正要挥剑向前之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风响。

一束金光瞬间奔向他的胸膛,金光穿胸而过,箭矢透背而出,荡起一道血雾。

第五十六章 并众(中)

箭尾处,耸立的漆黑鸟羽簌簌抖动,爆烈的元气顺着伤口冲入他的体内。

血管骨骼,被元气搅断撕裂。

内脏五腑,被元气碾成碎片。

体内再升不起举剑的力qì

,但垂下手臂的离越,仍然紧紧攥着沾满油汗的剑柄。

然而对此时的他来说,那柄剑实在过于沉重。

剑杵于地,离越被拖着跪在残垣废墟中。

用竖立的剑身,撑着欲坠的伤躯,以迅速模糊,却仍坚定的意识,维持着没有下垂的头。

离越用瞳仁即将涣散的双眸,始终望着金箭袭来的方向。

护城河畔,有根将手中的弓,抵到了黑马的背上,散着金芒的双眸,凝望着木寨内废墟间的两个身影。

轻声叹息,有根掉转马躯,驱使黑龙迈出黑蹄,一步步的远离了河畔。

不甘心啊。

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最终变为一片漆黑。

在站于废墟的文短身后,杵剑跪地的离越,那昂然的头颅,终是垂了下去。

文短先死,离越后亡。

两人都没有发出死战的命令。

困守于木寨的精锐军卒,失去了主心骨,士气大跌。

刘恒却也并没有着急攻打,而是派人围住了木寨的水门与吊桥。

当夜,繁雪渐消。

无数奴民趁着夜色,率先划舟出寨投降。

第二日,天色晴朗。

龚基带着镇民将第一批辎重运到了刘恒的军中,当天晌午时分,刘恒军卒连砌数百石灶。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寨内守卒中,唯一的偏将领着两千八百二十九名卒兵,走出木寨向刘恒军投诚。

之后,刘恒听从有根的建议,带人携粮入木寨,接收了寨内还剩的所有奴民,收缴了寨内所有的战略物资。

全军再次开拔,欲返回胤水镇。

而在刘恒军还没回到胤水镇时,文短原先所派的求援军卒,终于将丝帛信笺送到了周和的桌案上。

撕开漆封,解开羊皮,拿出羊皮中的帛信,周和看了片刻后,便将之递给了下首的周篾。

拿起帛纸放到脸前,周篾皱着眉头,凝神看了片刻。

“将军?”

将帛信放到桌上,周篾面露震惊的轻声询问。

“怎么?”

面沉如水,周和的声音略低。

“文短,文短他怎会?”

摇了摇头,周和面露无奈。

“我们小瞧对手了,文短是何人?”

“精锐士卒,智勇之将,一战竟溃?”

轻笑了起来,周和的脸上疲态尽显。

“我们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何人?”

何人?

嘴里重复的喃喃道,周篾脸色唏嘘,平静的双眸中,却突然流出一丝狠厉。

“将军,敌人若是击败文短,到时我军恐怕难以单独御敌,绝对不能在龟缩于此啊。”

起身,周篾走到周和身前,单膝跪于地。

双手抱拳,周篾音量徒升。

“请将军发兵!”

发兵?

“呵呵。”

周和终于轻笑出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营门处。

营门外,踏入营房的木梯前。

一身风尘,满脸憔楚,却面露焦急的文短兵卒,也如营中的周篾一般,单膝跪在地上。

轻风刮动着帐前的布帘,吹起那单薄的一角。

焦急的兵卒,面露渴望的顺着那被吹起的空隙,看着营房内,跪在地上的魁梧背影,和背影前盘膝而坐的老迈身躯。

轻风停,营房门前的布帘回到了原位,重新遮住了卒兵的视线。

“文短修为智计皆不弱,军卒强悍。”

“纵然无粮,也不应如此惨败,你可知是为何?”

闻言,周篾双眼间的眉头紧皱,沉默许久,才面露犹豫的斟酌言道:“莫非,是中了敌计?”

“愚蠢!”

周和面色更为低沉,笑中更是带起了狰狞。

“只能是他技不如人!”

战场厮杀,主将身败,面对修行强者,士卒纵是再精锐,也该溃不成军。

周篾大悟,脸上顿时冷汗涔涔。

“据我们所知,敌方修者有两人。”

“文短已败,我若还发兵,只会跟其一个下场。”

面色越发阴沉,狞笑越发可怖的周和,却故yì

压低了声音。

“所以,我该不该发兵?”

汗水染湿了甲胄内的衬服,顿觉周身冰冷的周篾瞪大了双眼,沉默了好片刻。

“将军,那现在该怎么办?”

闻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周和一脸肃然,沉思片刻。

“你拿我军旗,立kè

带人整顿军旅,让我军做好准bèi

。”

“将军。”

闻言,周篾脸上顿露疑惑。

“这,这……”

抬手止住欲言的周篾,周和继xù

开口道:“今日夜间,命人放下吊桥,全军入寨。”

“命,张牵率六百弓卒守住东门寨墙。”“

“命,李行率一千刀盾卒守住水门。”

“命,茹貂率四百弓卒入南门。”

“你率骑兵守吊桥。”

站起身,周和抬起手,拂开抵胸的白发。

金黄的甲胄上,散射着烛火的昏黯光芒。

“老夫从率五千兵卒,从正门入。”

走过犹自惊愕,面露震撼的周篾身旁,周和背起双手,站在营门前。

“纵然不敌,老夫也不会资敌。”

停步片刻,周和头也不回,一步步的走到了营门前。

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转过头,周篾愣愣的看着周和的背影,一直到遮门的布帘恢复原状。

周篾才惊醒一般奔到桌案上,从桐盒中取出了周和的令旗。

转身奔出营房,刺目的阳光映入他的眼眸,周篾顿时一阵失神。

待他回过神来,很自然的望见了正背着手,向远方行去的周和。

周和的身后,跟着传信的士卒。

那里是。

暗自咬了咬嘴唇,周篾快步走下阶梯,接过门卒手中的缰绳,骑上他的坐骑。

调转马躯,周篾再次回望了下周和离去的方向。

那里是河的方向。

回过头,驱马奔向营地内,心中惊惧的周篾,再没不敢回头。

当夜,安阳郡布于草云郡的驻寨,毁于大火。

寨内奴民俱亡,物资和军备却被事先转移。

木寨毁后,周和率军在原地屯驻两日,待筹借的粮草到后,方才率军后撤。

此时,刘恒率军刚好回到胤水镇。

第五十七章 并众(下)

周和率领全军后撤入大道,欲横穿草云郡的辖区,越过宁川关隘,返回安阳郡。

一路上,周边势力莫不惊怖。

探马斥候,每一日都遍布在其的周围。

面对每日皆来探知消息的斥候,周和没有刻意保密,将文短所予之帛信上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安阳郡,定边郡与胤水镇三方势力角逐之战事,终是毫无保留的显露在其他势力的面前。

胤水镇是何地?

蛮兵?民兵?奇阵?修行者?

众势力虽未亲临征战,但文短身死,周和逃遁,却已是事实。

这些人由谁带领?

这些人录属于那个势力?

“蛮古长戟,虎形银甲?”

草云郡中,尖顶阁楼内,端正坐在白玉狮座上的陈甫,微闭起双眸。

“又是火系元气。”

语气从疑惑转为坚定,陈甫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精光。

“此等甲胄式样,草云郡刘力!”

略低头,看向断掌处的残臂,陈甫微眯起双眼,沉思片刻。

“刘恒吗?”

抿起嘴唇,嘴角微翘,陈甫轻笑出声。

“来人!"

站起身,陈甫伸手整了整裹身的丝服,面色淡静木讷。

“把我的盔甲取来。”

慢步走下石梯,陈甫一脸冷峻。

待陈甫走下石阶,走到厅堂,五位白衣女官从殿堂角落中走出。

陈甫横向张开双臂,两名女官快步走到陈甫的身前和身后。

她们替陈甫脱下了腰带和丝服,快步退开了去。

又有两名女官替他穿上了鎏金胸甲与虎面裙甲,第五名女官为他拿来了卷叠的褐红披风。

这时,那两名退向殿堂角落的女官再次返回,她们的手中拿着臂甲与肩甲。

“拟书。”

依旧横摊着手,目不斜视的陈甫略微昂首。

“就说我欲与之共商莫川郡与定边郡辖地归属。“

“将信笺发于罗浮郡驻地,伽罗郡驻地,桂隗郡驻地,略水郡驻地。”

“及胤水镇周边所有势力。”

替陈甫穿好臂肩甲胄的女官后退数步,束手而立。

最先替陈甫穿上胸甲与裙甲的女官们,返身快步取来了笔砚与羊皮。

替陈甫戴上披风的女官接过笔,蘸上墨,便跪坐在地上。

拿羊皮的女官将羊皮摊在拿笔女官的面前,拿着毛笔的女官俯下身,提笔在羊皮上快速的书写起来。

垂下双手,将之背在身后,陈甫沉思片刻。

“给安阳军驻军也发一封,邀周和前来会晤。”

这时,写字的女官已经放下笔,她双手捧着羊皮,低头将之高举。

陈甫挥了挥手,捧着羊皮的女官谦恭的起身,卷好羊皮,就向着殿门走去。

用力推动紧闭的镶石大门,待其露出半尺的缝隙后,用胳窝夹着羊皮的女官斜身走出。

阁楼外的空气卷入大殿,撩乱铜盆上的烛火。

褐红的披风微微卷落,额前的流海轻动,脸色本显黑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陈甫,略低下头。

“起风了。”

风起了。

蹲坐在凸于地表的岩石上,刘恒双眼迷茫,直视着身前的地面。

“这叫长蛇阵。”

拿着修剪过,剥去表皮,烤炙许久的竹条,指着黑色土面上的蜿蜒直线,有根一脸兴奋。

“这哪里像蛇了?”

摇动着脖颈,刘恒详细的观察了片刻。

“又没有头,明明就像粘虫。”

闻言,有根沉默片刻,道:“别说,还真是挺像。”

摇了摇头,有根再次道:“不管这阵像什么,总之这个阵的宗旨是保证各个部队相互间的配合,在野战之时又不会轻易被别人包围。”

“当然,这阵也有缺点。”

蹲下身,有根耐心的向着刘恒解释着。

“首先,兵力太过分散,适宜于兵力充沛之时,如果对方兵力多于己方,己方兵力便容易被其牵制。”

“第二,长蛇阵中,全军首脑之处如被敌方所知,便犹将蛇之七寸暴露给猎人。”

“第三,战线拖拽过长,援兵军粮运转困难。”

顿了顿,有根满yì

的看着皱眉静思的刘恒,语气渐缓。

“不过,这阵有个最大的优点。”

“它可以随时改变。”

闻言,刘恒挑起了眉毛,露出复杂神色的双眸注视着有根。

于变幻莫测的战场之上,能随时改变这个阵型的,也只有你了吧。

“品字梭形阵,凹字盾阵,分翼阵,锥形阵。”

在原先的世界里,有根并没有涉猎太多的兵法,虽仅靠耳读目染,但加上一些摸索和自以为是的补充,他依旧推演出了几套阵型。

实jì

上,他所推演出的阵型,与原先世界中的阵型相差并不多。

这些阵型相对于这个世界,不可谓不精妙。

可听着有根说教,身为这个世界原土著的刘恒,却渐感眼皮变重。

伸手打断滔滔不绝的有根,即将睡着的刘恒猛然站起身,如恍然大悟般大呼:“该吃饭了!”

抬手握住有根的肩膀,红色元芒覆住两人的身体。

红光瞬间逝向胤水镇,数秒后,两人就已在镇中了。

此时的胤水镇,面积已经扩大了数倍。

除了镇中原本的离地木屋外,围绕着连绵的田亩,又耸立起了数千间土屋。

新到的镇民在他们居所的周围,又开辟出了数百亩的土田。

原本用于摆摊的棚屋,已经被一栋栋木楼所代替。

过往的行商络绎不绝,以物换物间,稀少的利润便可让他们趋之若鹜。

随着战事的胜利,有根已经叫人于镇中择地建起了粮仓与武库,堆叠着抢掠回的粮食和军械。

镇民们的食物也逐渐丰富,已经不用担心镇民会挨饿了。

整个镇子,此时虽还不算繁荣,但也没有了原先的萧条。

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尚早,有根面露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恒几步走到锅灶前,伸手欲掀盖锅的木板。

一直看顾灶火的蚩酋先他一步用蒲扇般大的手掌盖住木板,涂着油彩的脸上,如铜铃般的巨眼瞪的溜圆。

“你要干什么!”

“怎么?”

双眉略蹙,刘恒咧了咧嘴。

“还没煮好吗?”

“刚刚下锅呢!“

蚩酋面露怒容,如护住稚仔的母鸡。

第五十八章 前军(上)

有根和刘恒,再加上捧着盂盆的蚩酋。

三人围着一个釜锅,吃起了火锅。

锅里装着鹿脯和鸟肉,待水沸后,三人向釜中倒入姜汁与兽油。

对有根来说,这样的食汤与菜品都不算佳。

扁平的竹条,也不如筷子好用。

再加上,有根本来就不饿。

空气中浓郁的香气飘渺,被沸鼓的汤水挤到锅边的褐黄油花越发浓厚。

在旁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有根瘪了下嘴,将竹条伸入汤中,挑出一块随着沸汤浮出汤面的鹿肉。

有根张开嘴,朝着鹿肉咬了一口。

咀嚼了几下,有根才在两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蚩酋大喜于色,立kè

举起手中的盂盆向釜锅中舀去。

舀了一整盆锅汤,蚩酋迫不及待的将盂盆凑向嘴边。

“咕噜。”“咕噜。”

看着仰昂起脖子,举着盂盆直往嘴里倒的蚩酋,有根瞪大了眼睛,呆愣了许久。

接着,有根转过头,正望见嘴里塞满瘦肉,腮帮鼓胀到极限的刘恒。

这时,还未被嚼烂的鹿肉突然滑入了他的喉管,然后卡住了。

“嗯~!”

一时间,脸被憋的通红,有根昂起头,不断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

“恩。”

刘恒再次往自己嘴里加菜,面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不错,不错。”

“呜~!”

有根的脸由红转青,嘴里已经喘不上气了。

在他的对面,放下手中空了的盆盂,蚩酋大呼了口气,发出“啊”的一声感叹。

他又去舀了下一盆。

脸色由青转白,有根收回伸出去求助的手,用双手捂紧喉咙,满身都溢出了金芒。

体内的元气如条条长河般,疯狂的在他身体里游走,可这似乎完全无济于事。

一直到蚩酋喝完三大盆汤汁,因为灌水太多而受不了要去上厕所时,脸色青白相间的有根才终于将堵在喉咙里的鹿肉吞了下去。

大口的喘着粗气,有根用手捂住发疼的胸口。

透过釜中的兽汤,已经可以看到锅底。

刘恒仔细咽下嘴里的肉后,他转过头,看着有根,一脸期待。

他说:“再煮一盆。”

无语片刻,面色青白的有根才点了点头。

他回答:“没问题。”

站起身,有根迈着快步远离着釜锅而去。

“我去叫石脑再给你端一盆过来。”

胤水镇之上,晴朗的天空中,浮着稀少的云。

胤水镇周围,翠绿的草甸上,苍绿茎叶随风摇摆。

近日往来渐繁的行商日益稀少,再加上充裕的粮草。

日益清闲的镇民们,更加热衷于修筑自己的家园。

街巷窄道上,随处可见搬移着木板,整修着房顶的人们。

新建的火窑中,剥羽和跋舌正不断让人从中拿出烧好的土砖。

此时,石脑正在打铁的地方。

除了原来镇区中的两家铁匠铺,从草云郡中逃难至此的人里,会打铁的人都被召集到了这里。

竖起土墙间,盖铺的屋顶全用木板砌制。

蒸汽蒙蒙的熔炉里,炙热的铁水,呈现一片明红。

铁匠铺中,人声鼎沸。

匠人们依着有根给予的图画,打造着枪头犁具和马鞍。

石脑和他的一百名手下,俱都裸着上半身,给匠人们打着下手。

而练兵的操场上,尽七千的士卒正被猴石,鹰嘴,付磊,李西带着操练队形。

那唯一投降刘恒的文短军偏将,也站在被操练的士卒中。

一切似乎渐上正轨,正积极括展的胤水镇正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而这一切,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有根。

胸中的疼痛渐弭,脸上也已重显血色的有根走入铁匠铺,找到舞大锤舞的不亦乐乎的石脑时,身上却已满是乱溅的铁星。

周围的人停下了动作,看向有根的目光中俱都带着崇敬。

明白了有根的来意后,石脑带着五名士卒立kè

去安排火锅。

谢绝铁匠们殷勤的挽留,有根走出铁匠铺,朝着练兵的操场而去。

拍了拍遍布麻衣的铁渣,有根的脸庞被炉火烘成病态的酡红。

他木着脸朝操场走去,当他穿过狭巷,抬腿走上满地的秸秆时。

他停了下来,他的脸色惊讶的朝身后望去。

釜中油汤滚沸,本来一脸期待的刘恒,在这时,突然紧皱起了眉头。

胤水镇之东,距镇尚百里之外。

在重新修整的大道之上,三万余兵马,整列已待。

这些兵马中,共有数十杆旗面各异的旗帜。

众士卒的盔甲样式也迥异不同,每一种旗帜下,都聚集着相同甲胄的兵卒。

这些甲胄一样的兵卒,都由一个将领带领。

这些将领,并不急着进兵。

再次行进了数十里后,在一条蜿蜒的小河河畔,三万余兵卒搭建起了连绵的营房。

在那搭建好的帅帐中,数十个将领们燃起了灶火。

“陈甫说胤水镇有蛮贼做乱。”

伸手摊在火前,一名发须长且白,身上穿着褐色甲胄的老将,脸上的褶纹皱在了一起,如晒干的橘子皮。

“可我打听到,这帮蛮贼可很不一般。”

“哼!”

帐房中一名发须乌黑,脸容端整额头光滑,身穿紫色甲胄的将领,拿起身前桌几上的青铜盏杯。

“还不是想让我们当炮灰。”

“这帮蛮贼把修行者都干掉了。”

说话的将领眼中的眸子微闪,稚气未脱的脸上,尚还显着一丝惧色。

“我们那里会是对手。”

“我们可有三万多人。”

同样面容苍老,发须亦白,但下巴却是短密胡茬的将领,伸手拂了拂在烛火下泛着青光的战甲。

“怕他个鸟蛋!”

“你那么拽,那你就去当先锋啊!”

迎着胡茬短密将领看来的轻蔑眼光,年轻的将领顿时一脸怒容。

“我在你棺材板板上,干你先人!”

胡茬短密的将领暴怒出声,他按着佩剑的剑柄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老子上阵砍人的时候,你娃娃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他姥姥的!”

青年将领同样握着剑柄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愤nù

他的脸庞已经成了一片酱紫。

“你爷爷我是吃奶妈的奶长大的!”

“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原本在堂中烤火的将领,伸直双手,开口劝解道。

加班,加班,神啊,让我死了算了

第五十九章 前军(中)

冥冥穹盖中,缀着繁密星辰。

风袭过荒原,绿茵上草叶浮动,散动连绵浪纹。

数簇篝火,照出明亮火光。

火光中,巡夜的士卒在营地里四处走动,大量兵卒围坐在篝火旁。

甲盔兵器在士卒身旁的地上,散乱丢放。

营地中喧闹声不断,空气里充斥的酒味又混杂有凉凉的青草香气。

营房里最大的帐篷中,十几位将领仍在争吵。

他们争吵的问题也逐渐开始变味。

由仓促集合的军队如何调配,该由何人指挥,那个势力该作为前锋,那个势力该部属在后方的正经问题。

转变成某一天你的军队为什么跑到我地皮上?

你这将军凭什么那么年轻就能跟我坐在一起?

你的出兵人数和我方相同,凭什么你的土地要被我方所得的肥沃?

为什么你那里有湖,我这里却没有水?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每个将领都是口若悬河,营帐内唾沫横飞。

在争吵间,许多将领都彼此针对,有些将领在说道激烈处时甚至会拔剑相向,营帐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凝重异常。

可帐外的普通士卒们却感觉不到这些,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今朝有酒怎么可以不大醉一场。

胤水镇近在咫尺,粮食尚充裕,联军的将领们俱都不吝惜的犒赏军士,以此来收买人心。

刘恒抱起双手,看着远方的连绵军营。

“今夜,挺适合劫营呢。”

黑龙埋首在青草中,它不断用宽厚的马嘴拱开松软的泥土,伸出舌头探索着泥中那美味多汁的根茎。

有根伸出手,用手指触滑过黑龙的脖颈。

“我可不想以身返险。”

“敌人可不少,我们两个人,能杀得了几个?”

“嗯~?”

鼻中发出厚长拖音,刘恒脸上显出疑惑。

“不能擒杀他们的首领吗?”

“当然不可能了。”

摸了摸马首头顶上,蓬乱的鬓毛,有根一脸的理所当然。

“敌营中的旗帜众多,旗面却又如此繁杂。”

“敌方的将领说不定也如这些旗帜一样多。”

“你和我两个人,就算能够冲进去,就算能找到敌军的帅帐,就算我们运气后,可以全身而退。”

撇过头,有根看着刘恒的背影,面露嘲讽的笑了起来。

“万一我们杀错了,万一我们没杀干净,我的将军,难道我们还要再往里冲一回?”

长吁了口气,有根面露愁容。

“几万兵马,可不是橱桌上的瓜果。”

“这一次,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闻言,刘恒侧转着头,斜着瞄了一眼有根。

下一刻,他又回过头,此时他的面容平静,眼眸里散射出自信的光彩。

“胤水镇,我定然保得住。”

刘恒目视着前方,话语口吻坚定的不容置疑。

看着刘恒的后背,目光凝视着随风而起浪纹的披风上,那在黑夜中依旧亮眼的银甲盔背。

有根嘴角略弯,面露微笑。

当晚,总数约六千八百七十人的兵卒走出了胤水镇。

胤水镇中,所有的精壮们都被龚基和有根临时委命的屯长,原本文短军投降而来,名叫张俞的偏将给组织了起来。

前番恶战缴获颇丰,胤水镇中全部兵卒已经尽皆配备起坚盔甲胄,尚余下三千余副盔甲,尽数被分给了组织起来的精壮。

收缴的兵器不少,可让近万的精壮们每人都能得到一把。

原先,有根嫌那些兵器质量太差,着人砌出铁铺,打造出杀伤性强,且不易破损的枪头。

半月来,镇中新砌匠铺所打造的钢铁枪头,已配备给了镇中大半的常兵兵卒。

按有根的意思,是要将所有兵卒都变成枪盾兵。

可他后来才发xiàn

,脆弱细长的枪杆根本无法承shòu蛮人的巨力,容易折断。

且大部分蛮人更喜欢,也更适合背厚体重的砍刀。

在考lǜ

到蛮人的特殊性,有根与刘恒商议过后,给蛮人尽数配备了砍刀与铁盾。

除去仅有的四十三名骑卒,此时,刘恒军中的兵卒可以分为三种,刀盾卒和枪盾卒,还有暂时没有配上枪头,手中也尽拿长兵器且也有盾牌的常人兵卒。

刘恒军趁夜出动,不久以后,联军的首领们就得到了消息。

可当时天色正暗,且刘恒军行动颇速,当他们让人鸣响金锣,集结兵卒时。

刘恒的军卒已经在距离他们三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了,即使在黑夜中,靠着对方军中火把的微光,站在瞭望塔上的数十个甲胄不一的将领,依然能观察到不远处袭来的无数身影。

“嘶~。”

在最后关头被众人强推,不情不愿的坐上总指挥位置,头发花白细长,盔甲褐黄的老将,长吸了口寒气。

“这帮蛮贼,数量还真是不少!”

“哼!”

面容苍老,胡茬短密齐整,身着泛青甲胄的将领,一把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他们趁夜而来,想是为了偷袭我军,殊不知我们早有防备,如今我们倚营而守,占尽地利!”

“没错。”

身穿紫甲的中年将领,虚起双眼,点了点头。

“他们偷袭不成,士气必降,我军正可趁其退兵时发兵征讨,夜晚漆黑,我们不需与之交战,只需紧跟在他之后,其军定乱!”

“不可。”

摇了摇头,花白长发的老将,紧紧皱起了眉头。

“天色尚暗,我等又不知敌军部属,若贸然跟进,遭其埋伏,该当如何?”

闻言,中年将领伸手拂了拂颔下的细长黑须,沉思片刻后,同样摇起了头。

“周遭地形平坦,胤水镇就在前方,只要多派斥候探马,他们又能在那里埋伏?”

“若你心疑,待敌军退时,我军不必紧跟敌军,可一股作气集全军强袭胤水镇!”

“妙!”

闻言,花白长发的老将脸上,浑浊的褐色双眼立kè

烁亮起来,开口赞叹道:“如此一来,若蛮贼是设伏,我军破敌根本,其不敢不救,若蛮贼未有设伏,他们也当退回胤水镇。”

“那一路上,我军就可紧随其后,其队形必乱,我军当可一路掩杀!”

晚了点,别怪罪,阿弥陀佛

第六十一章 破军(上)

吸汗帛布上的符文间,闪出些微白光。

丝丝燃焰从光中散出,火焰缠绕向刀身钩尖。

一身的褐黄甲胄在火光中显出红亮光彩,颔下蓄着雪白长须的屋姓老将微抬起头。

大营的寨门依旧紧闭,拿着弓箭穿着各式相异甲胄的卒兵,早已集满在栏墙后的挡板上。

视线凝视着远方的营门,耳边徘徊着从营地外传来,渐发激扬清晰的口令声。

老将微蹙起眉头,他撇过头去,看向身后。

他看见十六位将领骑坐着各自的马匹,手中俱都握着铭符的兵刃。

既然能带兵驻于外,这些人就都不是初经战场的菜鸟,然而这次面对的是修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作为统军帅将,本能在临战时不动声色的他们,此时在那十六张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显露出恐惧与惊惶。

在将领们之后,便是俱已握起兵器,身上甲胄却仍不齐整的兵卒与偏将。

回过头,屋姓老将面色沉凝,握着缠柄帛布上的手指指节渐渐发白。

营地外,踏步而进的刘恒军中,刘恒解开栓布的麻绳,取出了被麻布裹着的长戟。

符文上如火般的光芒闪烁,红色丽彩转瞬便将戟身包裹。

躁动火元透过新铸的银甲,浑身浴火般的刘恒,双眸中萦散出阵阵红芒。

“停!”

嘹亮如雷的号令声后,前进中的军阵中传出了如雷的回应。

“一,二!”

在一致的口令声中,七阵中的军卒整齐的踏出步伐,停下了脚步。

此时,刘恒军中,最靠前的一排卒兵距离营墙只有十里的距离。

“咻!”

叠木墙后,一直紧张的看着墙外的刘恒军,因为过度紧张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弓手,在那最后一道如雷的吼声与六千余军卒一致的呐喊声中,周身一哆嗦,便松开了拉弦的手。

离弦之矢瞬息隐入夜中,箭矢尚在中途时,骑驽马处于刘恒身后的有根就已朝天伸直了右臂。

他的右手紧攥成拳,从他丹田中涌动出的如烟的金色气河顺着无数经络迅速冲入他的脖颈中。

“前排列阵,千人队俱组盾形甲阵!”

有根的周身溢出金芒,璀璨绚灿更甚于在他不远处,周身浴火的刘恒。

响震常人耳膜的指令声中,大地也随之微微颤抖。

刘恒军中所有常人卒兵俱高举起手中盾牌,六个并排前进的方阵中,最前排的所有兵卒向前小跨一步便蹲下身子单膝触地,并熟练的单手高举起盾牌斜挡向天空。

第二排的军卒径直向前,以同样的方式举起圆盾。

高空之中,两盾直接并在了一起。

第三排的亦是如此,第四排的亦是如此,第五排的亦是如此,刘恒军中的常人兵卒全部都是如此。

只有行在后方,距营墙间仍有二十里的蛮卒,并没有举盾。

他们举盾也没用,盾牌挡不住他们,而在夜中飞行了二十里的箭矢对常年锻体的他们来说,也无法造成大的伤害。

当常人兵卒已经结出盾阵时,那枚箭矢才终于撞在了兵卒举起的铁盾上。

“嚓!”

锋利的矢尖在盾面上擦出数点火星,单薄的箭杆在巨力下折叠,并在折叠中断裂。

“咻!”“咻!”“咻!”“咻!”“咻!”

营墙之上,站于挡板上的士卒们纷纷射出箭矢。

矢群如密雨,落在了铁盾所组之铁墙上。

“叮,叮叮叮~!”

连绵不绝,清脆的金铁撞击声中,无数断杆矢头被弹起散洒。

零星的箭矢透过盾间的缝隙,射入盾阵之中。

箭矢插中了盾下兵卒的身体。

有些士卒因此倒下了,他们空出的位置立kè

被其他士卒顶上时,周身早已经插满了箭矢。

有些士卒咬牙硬撑着,他们用单手捂住冒血的伤口,用另一只手移动着头顶的铁盾,调整了盾牌的位置。

营墙上挡板后的弓手重复拉动着上箭的弓弦,许多人拉弦的手指都被迸出血口。

大营中,巨大坚固的寨门后,骑马驻于众卒之前的屋姓老将,脸色却已变的白如纸张。

通过元气加持,如雷鸣般的指令声,呈现完全不同的声调与音色。

这意味着什么?

褐甲盔下的额巾已被汗水浸透,紧皱的眉头间,身为总指挥的老将军猛的转过头向着身后看去。

十六位将领依次站在他的身后,在这十六个人的脸上,惊惧之色越发清晰与浓重。

屋姓老将快速回过头,已是没有血色的脸庞上,一改往日混浊并散发精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懊悔的神色。

暗自咬了咬牙,老将双手举起铁钩,正欲喝令身旁亲卒去打开寨门时。

营门外,在六个盾阵之后,在蛮卒军阵之前,刘恒微抬起头,数枚箭矢飞向他的脸庞,最后却撞在如焰的红色气幕上。

气幕纹丝未动,箭矢却被弹向一旁,在那被气幕弹开的箭矢上,锋利的矢端俱有烧灼的焦黑痕迹。

刘恒微蹙起眉头,右手持着古戟的戟杆侧转,左手拉紧了牵马的缰绳。

周身同样被红芒裹缠的黑龙立kè

人立而起,并张开嘴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嗡~!”

绵长糯软却尖细异常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整个战场。

刘恒微微朝天举起长戟,长戟随着主人激动的心情也变的兴奋起来,被刘恒紧握着的戟杆不停颤动,并在戟身周围晃荡出无数残影。

洁净的脸上,赤红的细唇微翘,面露笑容的刘恒右手微微用力,长戟停止了颤动,传荡在空气中的“嗡”鸣之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坐在马背上的刘恒略弯下腰,弓起了身子,双腿使劲微夹马腹。

前蹄刚一落地,黑色的骏马立kè

迈腿向前跃去,一跃便是十里。

瞬息跃至紧闭的寨门前,刘恒挥戟向着宽大的木门劈去。

“咔嚓!”

高约五米的寨门与门上的横梁一起在巨声中碎裂,站在横梁后挡板上的十名弓卒立kè

就被奔散的火系元气轰成数截,并被卷向天空。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无数断木细渣迅速迎面而来,首当其冲的屋姓老将虽非修行者,但他手中的兵器上铭刻着可散焰之符文,他举手用臂弯护住脸颊的动作便要比平常快上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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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破军(中)

在屋姓老将身前,涌现出一道弧形的燃焰。

迎面的灼浪被燃焰分开,气浪荡涌起的木埃遮蔽着众人的视线。

碎木断梁撞在各色气障上,伴随一阵“噼啪”作响,变为更细的碎块。

围营的寨墙一阵摇晃,许多射箭的弓卒因此失足落了下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无数兵卒在营墙下摔的肢损身残。

骑马站在营门处,双手持戟的刘恒,脸上绽散着淡淡的笑。

放下弯护着脸颊的臂膀,屋姓老将阴沉着脸,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恐惧。

但恐惧是无法掩饰的。

握着铁钩向身旁划去,涌动的火焰燃过钩身,突盛的火光中,老人咧开嘴,露出紧咬在一起牙齿。

应付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击垮让你恐惧的东西。

“杀!”

老人身前的燃焰,化为淡薄的火幕。

火幕中的火,迅速向着周围散去,空出了中间的位置。

纵马跃起,驱马跨过迅速变大的火环,老人瞪起双眼,尚还苍白的脸上鬓立发竖。

甩动手中的镔铁关刀,用连接刀面的刀杆尾端,触打起战马的后臀。

脸上布着阴霾的庞明,略撅起唇,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驱动战马奔向屋姓老将冲过去的方向,向前挥动起全身萦散着青芒的关刀,庞明转过头,开口朝着身后众人大喊道:“事已至此,我等今日若不战,己等亲族又能活几人!?”

没错。

颔下蓄着短须的老将,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

若自己不战,怯战之事必会传扬出去,给诸郡讨伐自己落下口实。

到时,恐也会己死族亡!

用不再颤抖的右手全力紧握起以白玉铸成的长枪,颊上横肉抖动,一脸狰狞的短须老将使双腿夹紧马腹,左手发力牵起连着马嘴的缰绳。

“冲啊!”

留蓄着齐整短须,面容苍老的老将,那嘶哑的吼声尚未落定,幼嫩的脸颊上紫白交加,拿着黄铜宽剑的双手五指指节发白的雨华就已经驱马向着营门奔去。

眼前的尘埃渐渐落定,手握着铁钩的屋姓老将终于奔到了刘恒的身前。

骑着黑马,直到眼前的尘埃渐定。

不顾不断飞向周身,又不断被护体气障弹开的流矢,一直静立在大营出口处的刘恒,双眸淡漠的看着手拿裹焰双钩,须发白且长,身上穿着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褐盔褐甲,并已经冲到身前的老将。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突然闭上眼睛的刘恒,屋姓老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喜,他立kè

高举起手中的钩刀,用尽全力向着刘恒劈去。

裹着钩刀的燃焰,发散出炎热的高温,但周身环绕红芒,如浴火般的刘恒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热度。

刘恒依旧闭着眼睛。

就在裹焰的钩尖距离刘恒的脸庞只有数寸的间隔时,刘恒握着长戟的手臂突然从屋姓老将的眼中失去了踪影。

“锵!”

裹焰的铁钩被长戟挡开,一股难抗的巨力由缠帛的刀柄涌向老人细瘦的手臂。

纵然握着铭符的灵器,被元气护持的手臂依然抵不住突至的巨力。

屋姓老将在马背上歪斜起身子,手中的铁钩差点脱手而去。

老人夹紧身下坐骑的双腿更为用力,以至于穿戴着护甲的腿肘直接陷入了战马腰腹部位的血肉中。

大量马血从伤口处溢出,屋姓老将的坐骑扬直起马脖,张嘴发出一声哀鸣,整个马躯都萎倒了下去。

“嘭!”

歪倒的马身在与地面的撞击中,发出震耳的声响。

头上的褐黄甲盔掉落到一旁的地上,屋姓老将从马背上跃起,随甲盔一起摔落到了地面。

披散的白发此时纷杂繁乱,发端的分茬粘结散乱,表面上遍布着尘土和马血。

双手的虎口处,俱被巨力撕裂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血从伤口处流出,流过褐黄的臂甲。

他不顾周身的狼狈和手掌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他仍然高举起手中的铁钩,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而在他跳向刘恒的同时,驱马冲至刘恒身前的庞明,已甩动起手中的镔铁大刀,横砍向了刘恒。

环绕刀刃的靛青风系罡元,在因为刀刃快速的行进所形成的残影上,荡起滚滚青色浪纹。

依旧闭着双眼的刘恒,略微侧了下头,双耳的耳郭轻轻的动了两下。

刚刚显出影迹,持着古戟的右手,便再次消失在了常人的眼中。

“呯!”“呯!”

两道清脆的撞击声后,庞明也失去了自己的坐骑。

几乎同时落地的两人,不需yào

任何的交流,俱都拿起手中铭符的兵刃,又几乎同时从地上跳了起来。

当两人冲至刘恒身前时,刘恒刚刚挡开了快至发梢,泛着蓝光的宽身铜剑。

一身红色铠甲的雨华摔落至地面,他的整个左臂都在巨力下朝外弯折,冷汗涔涔的脸庞更因为剧痛而变的扭曲。

他不是有根,没有丰富的人体骨骼知识,无法自形接骨。

但在持续的疼痛下,一直扭曲着脸庞的他,却始终没有喊出一声惨嚎。

反而,他直接用单手握住铜剑的剑柄,并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时,庞明和屋姓老将再次被刘恒用长戟轰击向地面。

当两人摔倒在地上,满脸狞容的雨华,单手高举着铜剑,再次冲至刘恒身前时。

蓄留着齐整短须的老将,和十三位持铭符兵器的军将,一起涌至刘恒的身前。

刘恒睁开了眼睛。

萦绕着红芒的脸上在此时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刘恒双手撑起长戟,朝身前架起,挡住了袭来的纯白玉枪。

映着蓝光的铜剑,落向了他的后背。

面色凝重的刘恒,微转着身子,并用古戟的尾端,斜架住了袭来的铜剑。

瘪了瘪嘴,刘恒使力朝天举起长戟,经过丹田淬炼的赤色罡元,透体而发,在刘恒周围形成了一道朝天的火柱。

“嘭!”

老将和雨华俱被弹开,随着他们一起被元气弹开的还有六个骑马跟在老将身后,出手只比老人慢半拍的军将。

接着,在那六个军将身后,并排而行的七人高举起手中的铭符兵刃,与刚好重新从地上跳起,俱举起兵刃的屋姓老将和庞明两人,一起冲向了刘恒。

第六十三章 破军(下)

在极快的移速中,绕钩身的火焰,被风撕扯出两串扇形焰路。

握柄的双手已被火焰缠住,在火光中脸遍红彩的屋姓老将,双眼中已遍布起了血丝。

挥动着双钩斩向刘恒的两边侧腰,老将的胸腹处,却传来了“咔嚓”的肋骨碎折声。

镔铁关刀的细长刀身,依着惯性朝着庞明使力的相反方向弯曲了起来。

被青色气浪涌绕的双手上,虎口处本在溢血的裂口周围的肌肤,快速闭合在了一起。

但在庞明那张胡须纷乱的脸庞上,瞪圆的双眸在此时,却同样充斥满了血丝。

他胸腹内的肋骨没有碎折,但从他微张嘴中洒出的血却在他快速跃冲的过程中,横流过他整个脸颊。

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是两人在运使灵器。

还是器在御人。

用长戟扫开砸向头部的大锤钢链,刘恒又斜举起戟杆架走横切向自己胸膛的斧面剑身,顺势压住刺向自己肚腹的戟刃刀尖。

刘恒的双眼中,郁积的红芒在此时越发璀璨夺目。

他迅速伸开握紧戟杆的双手,一只手直至戟头处,另一只手尽量远离戟杆中央的位置。

“唰!!”

下一瞬间,刘恒全力挥扫出了手中长戟。

萦绕着红光的古戟,划出巨大的扇形弧面。

雄浑的元气顺着弧面透散四溢,惊人的高温瞬间漫延至红芒能及之地。

胯下的黑色骏马随着刘恒的心意而动,马蹄翻转,马躯极速侧转向后,那被古戟扫出的弧面边缘便扩散至庞明与屋姓老将的身前。

突然铺面而来的灼热气浪,吹开了屋姓老将的繁乱白发,让那布满皱褶的额头更加突兀且显眼。

在那张皱纹遍布的额头下,充斥满血丝的双眸中,浊然的瞳仁立kè

紧缩。

老人在当时便想收钩回挡,可他却做不到。

渐渐发烫至灼手的双钩,迎着扑面的戟意气芒,竟然产生了一股无法可阻的庞然巨力。

巨力强行拉动着他那老迈的羸弱肉躯,驱动出难以逆转的刺冲惯性。

在那一刻,半空中屋姓老将的身体迅速模糊,在他身周竟出现了一串红影。

红色的残影。

什么!

紧握着镔铁杆体的庞明,迎着铺满的红芒,感到刀杆上突然传来一阵莫名巨力,心中顿感恐慌,面容惊慌的厉声大吼。

“啊~!”

随后,他在半空中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吭!”“呜~!”

巨响之后,是延续许久的寥寥余音。

被燃焰包裹的钩尖与青芒缠绕的刀刃,几乎同时砍在了于半空中迅速扩散,散射着红芒的热浪上。

僵持了数秒,钩端刀刃终是刺破了气浪。

握着停下来的长戟,刘恒脸色微僵,略转过头,双眼微斜,瞄向尤自颤动的戟端。

钩尖刀刃俱都砍在古戟尖端,枪尖与牙刃的连柄上。

此时,数声痛呼从刘恒的身后传来。

一名脸颊上绕着根根如松针般刺立的乌黑鬓胡,右手拿着周身黝黑刃端刻有赤色符文的月牙铁戟,面色在此时枯白如腐槁的军将,抬起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上的蔚蓝护甲。

在那数片紧贴着持戟军将胸口的甲片上,析出了数道斑驳的裂痕。

血从裂痕中不停的奔涌而出,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熔流,表面溢散开翻腾的蒸汽。

军将只感到胸口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一般,在痛呼出声后,他的脸色也变的更为苍白,双腿如在不停灌入冷却后的水银般渐发沉重。

最终,持戟将领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萎倒在了地上,他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眸也在身体倒地后一起合上了。

同时倒下,还有两个军将。

其中一名身穿银色甲胄,脸上褶皱遍布,须发黑白相间的军将,他手里持着柄如虎口的砍刀,半尺宽的刀身足有一米半长。

另外一名身穿黑绿甲胄,脸上胡茬稀疏,面容稳毅的军将,他手里的兵器是一柄尖端带倒钩的长矛,整个矛身都是由紫玉铸造。

与另外两人不同,拿矛的将领是在即将出手时,便被刘恒挥出的长戟扫中。

当时刘恒刚刚出手,施于古戟上的力劲正是最雄厚时,四个举兵器横挡的军将都被长戟直接扫下马背摔向地面,离他最近来不及举起兵刃的三个军将却没那么好命,三人直接被戟尖割入了身躯。

一击之下,三人俱亡,四人落马。

落马的四人手掌与手臂上,皆有烧灼的焦痕,脸色也皆如死者般苍白。

四人的脏腑皆已受创。

四人皆已重伤。

然而,长戟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握着铁钩和关刀的屋姓老将和庞明身上,每一寸皮肤已被鲜血覆盖。

他们在长戟停下的那一瞬间,立kè

享shòu

到如同有数万把锋利的剃刀不停切割他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刮斩着他们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般的剧痛。

但他们没有痛呼出声,在两人的布满鲜血的脸庞上,充血的双眸中甚至出现了狂喜的神色。

两人因为长戟的停顿而喜悦,因为手中兵器的颤鸣而喜悦。

因为传说中,可能抵达的修行门槛而喜悦。

现实却告sù

他们,他们太过天真。

斜眼瞄着他们的刘恒,脸色微沉,手握着戟杆一个翻转。

“锵~!”

震耳的长鸣声,传递在营地内外。

透过长戟的赤元,化为卷叠的红浪,径直轰中铁钩与关刀。

两把灵器同时发出颤鸣之音,同时被透过戟刃的赤元震开。

顿时,一股巨力以排海之势由刀柄铁杆冲入屋姓老将与庞明的臂膀,爆烈的元气撕碎了两人从肩膀至手掌的盔甲。

撕裂了两人被灵器护持的臂膀与手背手掌。

“啊!”“啊!”

两人齐声惨呼后,径直摔落在地。

“咚!”“咚!”

两人落地处滚起尘埃,两人又迅速从尘埃中站了起来。

焰裹的铁钩和青湛的关刀颤抖的越发剧烈,它们更为兴奋。

屋姓老将和庞明的身体也被迫随着手中的灵兵而颤抖,但这两具身躯却已经是伤痕累累,体弱的老将甚至已经到了重伤濒死的地步。

这时,两人才终于明白,手中灵器的颤抖,并不是因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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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缘法(上)

那两把铭符的灵器在两人的手中,不停的剧烈颤抖。

本已被元气摧裂的数道伤口里,本应狂涌不停的血液尽数被充斥巨力的燥热元气卷走。

伤口的最深处只剩下遍布着青黑血管与裂痕的骨头。

这样的伤痕一直延续到双手的臂膀处,让屋姓老将和庞明的样子在此时看起来无比的悲惨。

如此的伤势,平常人怎么可能还拿的起兵刃?

从颤抖的灵兵上传出的鸣响,在其他人的耳中只如受伤后野兽所发出,充斥着慌乱与恐惧的低吼,吼声沙哑低弱。

吼声在握着灵器的庞明与屋姓老将的耳中,却异常的刺耳震撼。

手中的兵器带动着身体的颤抖,两人俱都感觉到双手手心里被注入了一股如烈火一样滚烫的热流。

热流沿着手臂往上,却在一路上不断的消弱,在接近肩膀处时已经变的微不可觉。

随着持续涌入并不断消散在两人体内的热流,两人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

两人的胸廓处都升起了灼热的暖意,如同裸露的胸膛在炎炎烈日,直面阳光的暴晒。

两人的心中诞生出一阵对他们而言及其陌生的悸动,那是一种完全疯乱的意志与暴虐的糅合。

淤黑的血迅速从眼帘下渗透至两人的眼角处,两人却浑然未觉。

此时的他们正用自己的理智与体内出现的疯乱意志对抗。

两人都不甘心。

两人都很恐惧。

两人意识却迅速的模糊,两人的理智也迅速的垮塌。

疯乱的意志最终击溃了两人的心防,两人体内所剩不多的血,便也随着疯乱与暴虐而沸腾了。

周身缠绕着蓝光的铜剑,斩向刘恒的头顶。

刚刚转戟击退了关刀和铁钩的刘恒,迎着泛蓝的剑光,微仰起脖子,舞动着手中长戟在脸颊上方斜划过一道圆弧。

“噗!”

铜剑的剑刃尚没砍中刘恒,古戟的戟杆已经打中了雨华的腰身。

雨华的身子顿时就像断了牵线的风筝,又如随风动荡的柳絮,斜掠过低空,飘落至地面。

“啪!”

穿着布鞋的腿掌,踏碎坚硬的地表,同时将碎裂的土石与鞋垫一起踩进了更深的泥土里。

雨华的腰部歪折扭曲,其上数片艳红的铁甲在戟杆的击打下破裂成碎片。

在他腰上不停涌血的伤口中,清晰可见裂开的肾脏与蠕动的粗肠。

左手依然紧握着铜剑剑柄,曲折着腰杆的雨华,他的上半身却挺直如松,幼稚的脸庞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但这样的痛苦很快就转化成了麻木。

在那张稚嫩且麻木的脸庞上,赤红一片的双眼眼角处,堆积出淤黑的血。

周身都散发着淡青光芒的纯白玉枪,如轻风一般的迅速刺向刘恒的脸庞。

可惜,玉枪终究不是风。

枪尖未至,风先至。

轻风穿过缠绕刘恒周身的罡元,吹动他额头前的散发,吹起数根被铜剑剑刃割断的黑发。

刘恒脸上的眉头立kè

皱起,他用力快速挥动手中的长戟,横扫向刺来的玉枪。

“叮~!”

枪杆被戟杆扫中,两把兵器的交击处,发出了一道尖细微弱如蚊翅颤巍的持续轻鸣。

古戟轻轻的将玉枪磕开,持续的惯性下,颔下蓄着短须的老将被玉枪牵着冲向刘恒的身旁。

“唰!”

刘恒甩起手中的长戟,横斩向飞过来的老将。

“叱!”

形如月牙般的戟刃,顺利切入了老将的手臂。

甩动的戟杆快速推动着割进臂膀的戟刃,在下一刻就划破了老将的胸膛。

暴动的元气顺着伤口冲入了老人的胸口,单手紧握着枪杆的老将,张口大吐着鲜血,并在半空中被迫缩起了身子。

庞然的巨力下,老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撞向了地面。

轰然巨响中,老人手中始终被紧握着的玉枪,终还是脱手而出。

灵兵离手,在蓄留短须的老将体内施虐的元气便再没有了制衡,鲜血立kè

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血中有破碎的脏腑的和成片的碎骨。

体内的剧痛让老将身体迅速痉挛,但他依旧拼尽全力的跳起来。

从身下被砸出的大坑跳向不远处,斜插在泥土中,周身依旧纯白的玉枪。

双脚再次落地时,浑身便觉失力的老将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疼痛,他蜷缩起了身体。

因为对生的渴望,蜷缩着身子的他又不停的向着玉枪的方向蠕动爬进,一路上拖拽出刺目的血痕。

当老人的意识开始模糊,乏力的身体再也爬不动时。

玉枪就在老人的身前,已经伸手就可触及。

短须老将咬紧牙关,伸出捂着伤口已经沾满鲜血的右手,向着枪杆抓去。

就在老将的右手中指指端距离洁白的枪杆仅有一寸的距离,老人的臂膀还未伸直时。

纯白的枪杆周围突然出现了残影。

“呜~!”

白枪震颤,音如低诉。

灵器有灵,但无智。

灵器能表达出的情感不多,它们用于表达这些情感的方式完全单一。

灵器在兴奋时,会颤抖。

灵器在恐惧时,会颤抖。

灵器在喜悦时,会颤抖。

灵器在挣扎时,也会颤抖。

而此时,白枪就在挣扎。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老将瞪圆了双眼,他清楚的知dào

,在玉枪的挣扎下,他根本握不了枪杆。

他惊怒交加的抬起头,调整着视线朝上望去。

他看到了握着枪杆上端的手,他看到了那张长着雀斑表情呆麻的稚脸,他看到了眼角积累着淤血的赤红眸子。

他看到了雨华。

雨华也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因此更显得冷酷无情。

拔出入地的玉枪,在趴地老人的恳切目光下,雨华却迅速的转过头,大步朝着刘恒冲去。

握着古戟的刘恒,甩舞着长戟挥动出无数的赤色戟影,轻松挡开了袭来的六把灵兵。

“呛!”

钝响声中,刘恒极快的挥动着长戟,迅速扫向因为惯性而来,握着灵器难以变招的六名军将。

下一刻,六名军将就俱被长戟扫中,皆斜撞向地面。

同时,那原本失去主人的月牙短戟,虎口刀柄的长刀,紫玉铸造的长矛皆从地上飞起,一起冲向了被击飞的军将。

第六十五章 缘法(中)

周身黝黑的铁戟,飞到了手拿短枪身穿橙色甲胄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虎口柄牙刀,飞到了拿着双股刺穿戴着森绿色甲胄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紫玉长矛,飞到了提着狼牙棒穿着明黄色盔甲的军将身前,被这名军将一把握在了手里。

趴在地上,身躯渐趋冰冷,老将的双眸游离,眸中如血的赤色迅速褪离。

半张脸颊侧翻着倒在了地面上,双眼一直注视着渐去渐远,周身笼罩起青蓝辉芒的背影。

老将苍老的脸庞上,流露着愤恨夹杂一丝悯然的复杂神色。

从伤口里喷出的血顺着低洼的地势,终是漫上了触地的脸庞。

在一阵潮湿的温热中,老将只觉破裂的胸口里,似乎生起了一团火,那撕胸的续痛也不再那么难熬。

苍老灰白的脸颊上突然升起了一片酡红,老将张了张已失血色的嘴唇,便在那如火般的温暖中疲惫的阖上了双眼。

扫飞了六名军将,收戟横于身前,刘恒环顾四周,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此时,刘恒的周围响彻着一片嘈杂的连续嘶鸣。

靛青的风系罡元,赤红的火系罡元,淡蓝的水系罡元,褐黄的土石系罡元,和墨亮的雷系罡元交相映辉,在漆黑的夜中散现出耀眼的瑰丽景象。

原本持灵器的十七人,如今只剩下十三人。

而这十三个人俱都在耀眼的光中。

十三人的身躯在常人的眼中也因此变得非常模糊。

在那些绚丽刺目的彩光中,刘恒却看的非常清楚。

他看到了被自己轰至非残即伤,却依旧持灵器站立的十三人,他看到了十三张表情麻木呆滞的脸庞,他看到了十三对眼角淤积紫黑血液,眼中却是一片赤红的眸子。

他看到十七种在十三人的手中颤鸣不止,引起元气骤集的灵器。

十三人皆围在刘恒周围,距离刘恒只有数米远,他们没有动。

十三个人在等刘恒。

所有的灵器都在等刘恒。

黑龙微昂起纤细的脖颈,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马眸中闪动着不屑与轻蔑的马脸上,黝黑的马唇外翻,裸露出马嘴中两排污黄的牙齿。

黑马朝着地面唾出了一串亮白的液体。

下一刻,原本环绕着马躯的红芒顿时收敛,刘恒身躯上的红辉立时变的更为绚灿。

刘恒翻身下了马,并伸手轻拍黑马侧臀,示意黑马后退。

不知所措的黑龙朝着左右转动起脖颈,在那双左顾右盼的漆黑马眸中,立kè

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黑龙迈开四蹄,慌忙的朝后退去。

刘恒朝着前方走了两步,一脸肃然神态认真。

在他手中的长戟上,爬满戟杆如蝌蚪一般的符文,泛起明亮如烈焰般的光彩。

银亮的头盔甲沿外,黑色的长发,在奔腾的元气中,持续的四乱披散,如遭强风疾吹。

披在刘恒背甲上的红色披风,也如在强风中一般,不断的卷起荡开,红色披布的表面翻起无尽浪纹。

营门外,连绵的盾甲阵中,有根将手伸向弩马的腰部。

他从挂在马腰的细狭箭桶中,取出了两支箭矢。

夜色黑沉如墨池,但借着夜中的火光,有根和刘恒都可以凭着被元气加持的双眼,看出对面的三万联军的营地内,并没有奔散的气流。

两人由此判断出这次的对手中,并没有修行者。

有根由此做出谋略,让刘恒冲阵破营门,再由有根指挥全军攻入营地。

凭两个修者之超然战力,不求将其完全击溃,但求戮其卒兵,削其实力。

但真实的情况却超脱了有根原先的预料,当刘恒击垮营门时,第一个冲出营地的并不是本应该沦为炮灰的卒兵或战车,而是手拿绘符铁钩的屋姓老将。

短短三分钟,刘恒就与十七位军将交手数合,直接或间接的灭杀掉其中四人。

在三分钟里,被击碎的营门处,激荡的元气肆扬,翻滚的气浪中不停的传出轰然巨响。

耳中回荡着如雷巨响的常人,在其中只能见红芒彩影。

当轰鸣声暂歇,一直注视着营门的有根,第一个知dào

刘恒没有冲进营地,而是被仍存的十三位军将拦了下来。

所以他取出了箭矢。

在波滚荡漾的元气中,围绕营地的原木栅墙剧烈抖动,栅墙后挡板上的所有弓卒因为栅墙的摇晃而立足不稳,再加上挡板后的栏杆建造的本就低矮,很多弓卒都是在倒退中被身后的栏杆绊住,一个跟斗便摔向了地面。

落地的弓卒中,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再站起来。

相比较拉弓朝乌龟壳一般的盾阵狂射,自然保命更重yào



联军的弓卒并非文短部属,没如巍木般的精锐素质,当刘恒下马,栅墙摇晃的幅度略轻时,很多人就在慌乱中一边不停的大喊一边以抹了油般的双腿快速朝着栅墙下面冲去。

弓卒们自顾不暇,射向刘恒军的箭矢,也就稀疏了很多。

营门处,周身漆黑的俊逸神驹在常人的眼中刚刚显出身形。

营门外,刘恒军中,周身金芒灿烁如金色璃火般的有根,抛出了手中的两杆箭矢。

被有根抛出的两杆箭矢并没有锋利的箭头,唯剩的乌黑箭杆此时周身都金光煌煌恰如白芒。

双手的五指斜翻,结合在胸前。

有根结出鹰印。

“咻!咻!”

两道风鸣声起,白芒瞬息而逝,两杆箭矢破空而去。

分别于营门一左一右,距离破裂的营门稍远的栅墙后的挡板上,很多尚还停留的弓卒还没有听到风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被爆烈的元气轰卷向高空飞去。

直到那些碎木断垣和残肢散血落地,在那两截栅墙后,许多整甲持器而待的士卒,才听到了迟到的风鸣。

“呼~!”

收敛起身上的金芒,有根伸手摸了下弩马头顶上寥寥的毛发,蹙起眉头的双眼微微虚眯。

强风猎猎,吹散他头上蓬乱且密集的长发。

敌兵众多,硬战恐胜算微小。

被风刮动的乱发发尖,搔抓着脸上斑驳的褐色疤痕,有根眯起双眼,低头思量片刻。

抬起头,望向营门的方向,他长吁口气,身上的本已褪去的金芒立时大涨,竟将那匹毛发稀疏的弩马都笼罩了进去。

“擒贼擒王吗?”

低声自语,语气却犹如磐石金刚般坚定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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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缘法(下)

于灿燃之金色璃光中,有根快速曲折起右手,将手臂竖在身前。

“全军组阵!”

“长蛇阵!”

被元气加持的嘴里发出震耳的巨音,变阵的指令如一道霹雳般传达到刘恒军所有军卒的耳中。

距离盾甲阵之后的蛮兵中,传令的旗手不停挥动起手中的旗帜,所有的蛮兵立kè

整队排列,并一起大踏步的向着前方走去。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论口令声的宏亮程度,纵然比之刘恒军中的六千余常人兵卒,数量较少的蛮兵们依然毫不逊色。

并排于营地前,组成盾甲阵的常人兵卒们,迅速一分为二,所有兵卒皆向着两侧跑动起来。

盾甲阵中央的位置立kè

空了,大步朝前的蛮兵们迅速将空位补上。

鱼贯而至的蛮兵们快速涌过有根的身旁,坐于驽马背上的有根转着脖颈,不停打量着在因变幻而显出混乱的军阵中,略显慌乱的兵卒与军将。

慌乱只是暂时,变幻的军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样的时间却已经足够让有根判断出带兵者的优劣。

有根将目光锁定在军阵的一处,被金芒萦绕的脸庞上展露出了笑容。

“石脑!”

一身银亮甲胄,手握着黄色三角短旗,脸色庄重,胡鬓环立的石脑转过头,随即面露疑惑的向着有根着眼望去。

“全军你来调遣!”

“切记稳住我军阵型,全力防御!“

伸手以食指指向石脑,面露厉色的有根大声的嘱咐道。

闻言,石脑额上双眉立kè

紧皱了起来,眉间的川纹更显突兀。

他拿着令旗,向着有根抱起双拳。

“遵命!”

营地之内,在数十位偏将的率领下,所有的联军兵卒亦组成六个方形军阵。

无数粼粼的战车,依次急驶过断塌的墙面,急向着形如长蛇的盾阵冲来。

手拿兵刃的无数步兵紧跟在战车之后。

携带着骇人声势的联军战车带起滚滚烟尘,如浪潮拍岸般卷向了与浪潮相比明显单薄许多的刘恒军。

一道金光划破深沉的夜色,落至已列阵完毕的蛮兵之前。

双手从箭壶中取出两杆箭矢,手指灵巧的转动着黝黑箭杆,有根那萦绕着金芒的脸庞上,流露出狠绝的神色。

向着身侧丢出两杆箭矢,双手于胸前结出鹰印,两道白芒便向着涌来的战车冲去。

爆烈的元气在箭矢周围化为金色的巨剑,在飞驶中击碎了无数裹铁的战车。

巨剑横贯过战车组叠的车阵,直刺入夜色中。

有根纵马向前奔去,双手不停的取出箭矢,又不停的在身前结印。

被元气包裹的驽马只朝前奔行了八步,马腰上的箭壶中的箭矢便被有根取尽。

十六柄金色巨剑横穿过奔涌向刘恒军的联军,几乎碾碎了所有冲向刘恒军的战车。

营地外的联军军卒的冲势立时停滞,空气中也充斥起无数的痛嚎惨呼与求救之声,被摧毁的战车后,未被元气金剑波及的卒兵们,听着空气中嘈杂的声音,心中都不免暗自的侥幸与后怕。

无数冲在前方,面色苍白的士卒想要停下脚步。

但手握令牌的督战偏将却在前进的联军军阵后方招集起举着砍刀的亲卫,严密监视着前进的联军兵卒。

若有人敢后退或停下脚步,不用偏将招呼,自有亲卫们上前补上一刀。

在屠刀之下,联军后方的士卒没人敢后退,联军前方的士卒纵然再不情愿,也只有被后面的同伴推挤着向前奔去。

然而没有战车开道,联军的声势立kè

减去大半。

在加上因为被气剑破坏,以至于留下一路的烂木障碍,步卒的冲势稍缓了下来。

但就在冲出营地的兵卒的冲势略滞稍缓时,更多的战车从断榻的墙面涌出。

营们处,手握古戟的刘恒面容僵硬,透体而散的如焰红芒燃烧的更为激烈昂扬。

他没有动。

有人动了。

微风拂面而至,一把环绕青芒的镔铁关刀随风而来。

泛青的刀刃横斩向刘恒的脖颈,快及之时,刘恒才猛然挥戟朝上斜挡。

“锵!”

两杆相撞,刘恒的手掌微震,环绕长戟戟杆的赤色火元立时被引动。

风助火势。

“哧!”

一团烈焰燃烧在戟杆周围,剧烈的元气扩展出炎热高温,在空气中散出滚滚热浪。

架开关刀,刘恒翻转戟身,竖抡古戟,倒撩向庞明丹田,竟意欲一戟将之上身劈为两半。

心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杀意,庞明的双眸充血赤红,本身的意识淡渺化虚,但他的刀技却不退反进,武艺竟也跟着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庞明微侧起身,手握着关刀以镔铁后柄大力斜杵入地。

“呛!”

燃焰的月牙戟刃轻易挡开杵地的刀杆,庞明却借力跃起,周身更是在半空中横立翻转,并在翻转之间连着挥砍出三刀。

有两到砍在了空处,有一刀却刚好斜落向了刘恒持戟的右臂。

本正握着戟杆朝上撩起的刘恒此时已经来不及回招自救。

刘恒眼中的红芒微闪,他立时向后跃起。

“嚓。”

散着青芒的刀尖轻擦过刘恒手臂上的臂甲,溅出零星的血。

感觉着从手臂上传来的痛楚,刚退了一步的刘恒,脸色立kè

难看了起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自己的伤势,散着红芒的铁钩钩尖,已经快至他的胸膛。

“唰!”

紧皱着眉头,刘恒面露愤然之色,直接挥戟横斩而出。

周身皆燃起红焰的铁戟扫开双钩,被红焰包裹着的如残月的弯刃划砍过屋姓老将的老迈身躯。

老将身上,被弯刃划过的甲胄顿时破裂,比常人温热许多的血立kè

喷涌而出。

有血溅向刘恒,被护体的红芒悉数挡开。

划破胸脯的老将被巨力轰向一旁,却依旧双脚落地,落地处满是裂纹。

在老将被划破的伤口里,清晰可见“噗“”噗”跃动的心脏。

老人以只有修者能达到的速度回过身,拿着铁钩朝着刘恒挥斩了两下,斩出了两道淡红的刀气。

刀气瞬息而至,面露震惊的刘恒正欲架戟横挡时,眼眸间猛然瞥见刺来的蓝芒剑尖。

第六十八章 竭力而战(上)

持长戟以戟杆抵散红色刀芒,顺手舞动长戟斜刺而出。

燃焰的戟尖正面刺向袭来的铜剑。

“嘭!”

剑尖与戟尖未撞,两把符器之间,蓝芒与红焰相遇。

水灭火势。

环绕长戟的红焰立kè

褪淡成白芒,爆燃的元气瞬间攻溃剑身之上的蓝芒。

铜剑在火中颤鸣,火芒轰上了握剑的手臂。

纵有灵器加持,雨华的手臂仍立kè

便被烈火裹住。

“噼啪”作响声中,艳红的臂甲被烈焰烧裂,握柄的手臂也被烈火灼成焦黑。

雨华的脸色却未有丝毫改变,握柄的焦黑手臂更是翻转起火中的铜剑。

蓝光顿时从剑身之上溢出,剑身在红火中显散出幽蓝的色彩。

如沸油泼冰,在剧烈的“吱”“吱”声中,蓝光迅速被红火消蚀。

铜剑与长戟僵持了片刻,只待蓝光被红火消蚀殆尽,铜剑便被古戟抵到了一边。

雨华握着被抵开的铜剑斜刺向刘恒的手臂,胸口正对着古戟的戟尖。

尖锐的长戟刺穿了雨华的胸甲,戟杆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布满在透胸而出的戟杆上,淡白转红的光芒中,散出了滚滚的雾汽。

弯折的腰杆处,能看出腑肠的裂口处,热血再次喷涌而出。

雨华的脸色未有丝毫变化,表情依旧麻木,握着颤鸣不止的长剑,被烈焰灼成焦黑的手臂却没有丝毫的抖动和不稳。

刻着格画的铜剑剑身,在刘恒的身前,刺在了透体而出的护体气芒上。

刘恒伸出右手,手心朝向着雨华,正欲曲握成爪状。

迎面而至的,是环绕青芒的玉枪与环绕雷元的墨亮股刺。

“呜~!”

眼眸中的瞳仁一阵收缩,刘恒咬着牙,挥动结爪的右手以散淡的虎脸挡开了身前的铜剑,在刘恒身旁由罡元所聚之虎躯立kè

分解。

快速收回左手,以双指堪堪夹住了刺向脖颈的玉枪枪尖

雷系的墨亮罡元闪透向他的肋间,刘恒侧转着身子,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腾动雷元中的双股铁刺。

但他却没有躲过迅猛逝过的雷系罡元。

“嘶~!”

银亮的甲胄上,咆哮的虎脸被罡元撕裂出横贯的裂痕。

伴随如蝉翼薄翅振颤般的持续细鸣,一道纤细如嫩草茎杆的血柱涌溅而出。

“咻!”

眼见刘恒躲开股刺,身穿森绿色甲胄的军将立kè

挥斩出手中的虎柄牙刀。

绕动着褐色光辉的一米半刀身划破空气,劈斩向刘恒的头颅。

胸口被雷元撕裂的伤口处传来清晰的痛楚,刘恒咬牙咧了咧嘴,散绕着红光的面容上,咧嘴的表情却似笑非笑。

在刀身即将落至刘恒头顶时,刘恒握戟的右手立kè

微转起散动开红芒的戟杆。

“轰!”

浮满符文的戟杆立kè

震动起来,轰散出戟身的赤红如焰元气从雨华的半个身子中冲出。

由伤口中喷涌出的鲜血从天空向下落,如同密集的雨滴。

血雨之中,刘恒轻抖手指,磕开散动着青芒的白玉长枪。

接着,刘恒以左手握戟杆,腾出右手朝着头顶轻挥,用手背拍走了落斩向他头顶的牙刀。

下一刻,他就以自己的右手手掌向着身下全力压去。

“砰!”

萦绕着红芒的手掌瞬间打中在他胸膛前紧握着股刺的手臂。

森绿色的臂甲立kè

便被炽烈的红芒击成无数碎片,臂甲下的手臂和握刺的手掌在红芒下,裸露的皮肤皆化为焦粉。

焰芒透击在肤下的骨骼上,顿时有无数墨亮罡元由股刺上回涌至军将的手臂。

雷系罡元只维持了瞬息,便被火元燃尽,被杀意驱动的军将根本来不及抽回握住双股刺的手臂,爆烈的元气就将其的整个手臂都融了灰烬。

这时,闪散着红芒的黝黑铁戟与青光灿然的短枪与褐芒萦绕的紫矛才一起杀至。

铁钩,关刀,铁锤,钢链与利斧,长戟紧随其后。

刘恒熔断了握双股刺的手臂后,顺势一拳轰中握刺军将的胸膛,这一拳直将森绿色的护心甲打的粉碎,巨力将其直接轰飞。

左手微微用力舞动长戟,轻松的扫开挂在长戟上的残躯,刘恒双手握住长戟的戟杆大力舞动起来。

“嘭!”“嘭!”“嘭!”“嘭!”

长戟的戟影四散而出,四声巨响,如连环炸雷一般。

见招拆招下,刘恒与军将们瞬间便交手了四个回合。

这时,那名被一拳轰飞的军将才刚刚落地。

“唰!”

“轰!”

在暴动的元气中,破碎的大地如龟甲上纵横的裂纹。

刘恒再一次舞戟而甩动,暴虐的元气直接将十名军将轰向一旁。

仅剩的庞明在半空中翻侧着身子,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击。

但当庞明的双脚刚要落地时,由赤元组成的尖牙蛮虎就已经朝他猛扑而来。

“嘭~!”

响彻整个战场的巨声后,是袅袅的余音。

庞明直接被斜轰进了地面,但当他从坑洞中爬出并站起身时,在他的胸口处多了一个面积如碗口般的大洞。

洞的那一边,便是尚未落地的烟尘。

被元气卷起的双股刺,在这时才终于落至了地面

身穿森绿甲胄,仅剩的手拿着虎口牙刀的军将,高举着牙刀快速冲到了刘恒的身前。

身上的甲胄多处破裂,从伤口中涌溅而出的鲜血尚未完全止住,刘恒看着周围重新站起的军将,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似不禁意般挥戟向着身旁舞出。

“噗!”

弯曲的锋利戟刃划过细弱的脖颈,一颗人头脱离了躯体朝着天上飞去。

身穿森绿甲胄无头躯体的手上,被褐光萦绕的虎口牙刀却依旧劈砍向刘恒的脸庞。

右手握着戟杆,刘恒伸出了左手,抓住了紧握着刀柄的手背,止住了下落的刀势。

光焰瞬间便将残躯上仅剩的握刀之手燃成灰烬。

灵器离体,三道血柱立kè

由躯体上断肢处的伤口中喷洒而出。

“嘶~!”

片刻后,失去手臂和头颅的躯体瘫倒在了地上,而另一具残躯却又重新站了起来。

雨华重新站了起来。

“哒!”“哒!”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重新以双手握住戟杆,屏气以待的刘恒双眸微动,脸上流露一丝略显无奈的笑容。

“这么狼狈啊?”

有根面露笑容,萦散着金光的眼眸中的目光却清澈无比。

“还真是不一般啊。”

第六十九章 竭力而战(中)

歪斜起腰杆,有根斜着身子看着不远处拿着灵器的人。

“这帮人,都得失心疯了?”

挺直身子,面上遍布疑虑的有根瞥了眼距离自己最近,周身模样凄惨,残破盔甲上鲜血蔽布,却依旧一手紧握着纯白玉枪,一手握着剑柄的雨华。

刘恒微转长戟时,爆元立kè

冲破了雨华的身体,雨华体内的脏腑几乎全部被击碎,被元气撕开的八道伤口从他的胸口直接横贯过他的肩膀。

那些纵横的伤口彼此交叉,似乎要将这具年轻幼嫩的身躯撕成无数碎片。

不寻常的是,这些伤口并没有朝外喷涌血液。

有根凝神朝那些可怖的伤口里面看去,可以看到白色的肋骨,看到骨架后蠕动的内脏,看到无数繁密的青黑血管。

有根甚至在破碎的白骨间发xiàn

了许多断裂的血管,但他还是没看到血。

脸上的眉头紧紧蹙起,有根转头看向刘恒。

刘恒双手紧握着长戟的戟杆,神态肃穆脸色凝重,透过他周身的红元如同浇油的烈焰。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有根的目光。

萦绕着璀璨金光的双眸,注视着全神贯注的刘恒,目光透过了刺目的光焰,打量着那身被灵器撕裂出十数道裂痕的银甲,观察着裂痕下的伤口。

刘恒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经止住了血,只有极少数伤口尚还溢着血。

漫出这些伤口的血刚流过甲片,就在火元中被高温蒸腾,化为虚无。

心中暗自沉思片刻,有根眯起双眼,翻身下马。

金灿元气迅速褪离秃毛的驽马马躯,早已口吐白沫的老马立kè

躺倒在了地上并开始剧烈喘息。

极快的冲到刘恒身前,有根弯下腰,捡起落地的双股铁刺。

锋锐的刺尖和如筷的尖身间,黑色绘符的胶柄上是适宜手握的螺旋凹形。

单手握起铁刺,有根的身形方显,背后路途上的金色残影未消。

“呯!”

距离有根最近的雨华立kè

就以右脚猛踏地面,整个身子都飞快的向着有根扑去。

抬起头,透过遮目的发间凝望着扑来的身躯,有根的目光中泛起如冰寒意。

他闭上了眼睛。

体内的金色元气化为条条长河,奔涌出丹田汇集向他的双手,并由他双手的手心,传聚到股刺的柄杆上。

“嘭!”

墨亮的雷元从股刺伤四溢而出,暴躁的元气逆涌而上。

“咦?”

微侧过头,有根撅起嘴,脸上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双手间的金芒越发耀眼逼目。

“嗡~!”

颤鸣声顿起,双股刺不停颤抖起来。

但有根的手却纹丝不动,从他手间发出的刺目金芒直接扩至整个股刺。

“啪!”

金芒闪逝而过,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鸣响后,双股刺停止了颤抖。

草云郡内,尖顶阁楼旁。

屋顶铺满金黄稻杆的道观中,青色的铜鼎内,插着三根黄香。

黄香已经燃了一半,细长的白色灰烬弯曲折叠着留在香杆顶端,不愿意掉落下去。

白烬中的三点火星,是此时道殿中唯一的光源。

星锐赤着脚,站在供桌前。

时至子夜,他披散开头发,身上却穿着月白阴阳袍。

那条缚住道袍的白色缠腰帛带上没有镶上任何的美玉,却在腰带中央的位置上安放着一个阴阳圆镜。

这枚法镜,正对着星锐的丹田。

星锐的左手结出剑指竖在身前,右手却拿着一柄短剑。

短剑被竖立起,剑尖朝上。

他的两手都在胸前平行,相距有一尺。

从打坐结束,他就持着短剑站在奉桌前。

一直站到子时,他没有动过。

他身上的一切也都维持着原状,不论是在走动时因为跨步幅度而被带起的服角,还是那举剑时尚还未落至臂弯处,绣着花瓣的衣袖。

在他站着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好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一阵风透过门缝吹进殿内,轻风刮动起一直未动的衣袍,吹散开星锐头上一直沉默的长发。

长发被风带着向前飘起,在星锐的脸前横立。

星锐在风中睁开了许久未睁的眼睛,靛青的光芒从他的眸间一闪而过,便映照着整个大殿都如同白昼一般。

胤水镇前,联军的大营门口,正拿着股刺的有根也睁开了双眼。

青芒烁然的枪尖,已经触着了他的发梢。

被烈焰燃灼至焦黑,却被蓝芒环绕的铜剑,也正要向他劈来。

“吭!”

有根立kè

横拿起双股刺,正要挡在身前时,身边已经闪出一道红色的光焰。

刘恒冲到他的身前,以长戟斜挡开了直刺而来的玉枪。

长戟横挡,戟杆挡住了砍至的刀刃。

刘恒微抬起头,双手使力斜撑起长戟,以戟杆尾端抵刺向雨华的腰腹。

雨华向后跳起,躲开了攻来的戟柄。

起伏的跃动中,造成了身体上下间趋转的幅度,一小段肠子随着倾伏的身体从他腰腹上的伤口中落出。

雨华胸腹处的裂痕迅速闭合,紧紧夹住了流落出伤口的一小截肠体。

遍布他身体上的其他伤痕因此都被拉开了些许,

“发什么呆啊。”

刘恒转过头,侧目以眼角瞥了身后的有根一眼,便回过了头。

“那把灵兵虽并不最匹配你的元气,但也还是能用,小心点,这些人可不简单。”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股刺,包裹刺身的灿绚金光中,散出数十道细如刺端的墨色罡元。

罡元折绕闪现在缠住股刺的金芒周围,又极快的从空气中消失。

抬起头,有根笑了笑,大步绕到了刘恒的身旁。

“替我挡几个!”

踏步跃起,刘恒冲向了扑来的八个人。

目光中泛起凶光,眼中流露狞色的有根正欲跟上时,却被剩下的几名军将围住。

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恒背影,有根脸上的狰笑中立kè

充满了苦涩,他咬着牙,抬起手以手中尖刺刺身抵开了斜刺来的玉枪,然后向后跳起。

狼牙棒砸在他原先立足的地方,将坚硬的地面打出了一个大坑。

心有余悸的看着扩散至坑壁的裂痕,有根立足的身形尚未稳固,紫色的长矛矛尖却已经快刺到他的胸膛。http://www.qid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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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竭力而战(下)

紫玉长矛刺在了护体金幕上,灰褐的元气如同巨石般落入了金湖中,使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扩散出道道涟纹。

矛尖突入金幕,紫矛划进了银甲。

虽未有丝毫痛觉,但仅从矛尖散出的冰冷已经让有根不寒而栗,他朝后急退了一步,并迅速抬起左手。

他的左手险而又险的握住了紫矛矛头。

元气互抵间,有根手掌的掌心压割着矛刃,掌心的皮肤被利刃割出了一道白痕。

“呛!”

由互结的钢圈组成的长链,卷奔向有根的头颅。

刚握住紫矛的有根闻声转头,就看到了破空而来锋利锐角链端。

大惊之下,他快速举起了手中的双股铁刺。

如筷般细的刺体让过突进的三角链端,竖扫在紧挨链端的钢圈上。

“哧~!”

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中,数个仍旧向前移进的椭圆形钢圈擦过刺身,摩出无数火星。

行进的链条与股刺的接触处迅速对折,并在对折中强行拉回了已经触碰到有根脸颊的链端。

拉回锐角的链条在如筷的刺体上缠了两圈,终于稳住身形的有根咬紧牙邦,待链条缠紧股刺后,立kè

以握着股刺的手全力往他自己的方向回拉。

“哗啦!”

数十个钢圈相互碰撞发出了一连串震耳的脆鸣,紧握链柄的军将被大力拖拽着朝有根飞去。

银亮的头盔丢落到了地上,穿戴着银甲面容麻木的军将,迅速飞至了有根的身前。

松开握刺柄的手,有根的右手五指攥紧成拳,透拳罡元散出璨烂金芒。

朝着飞来军将的脸庞一拳捣出,金芒元气径直击碎那张脸上的五官,轰中被透穿的肌肤下的坚硬骨骼。

“噗!”

混着脑浆的鲜血从入肉的拳头周围喷溅,整张脸几乎都被打碎的军将身躯,被强劲速推着昂首后倒而去。

“咻!”

在有根身旁的半空中,绕散着金芒的股刺,散动开无数墨亮罡元。

股刺刺身的金色灿光立kè

大涨,爆裂罡元四散而出。

缠绕住铁刺的链条被四散的元气冲开,没有束缚的双股铁刺瞬间扑向了被有根一拳轰击的正要仰倒向地面的军将。

白红相间的浆血尚在半空中飞溅,透散在股刺周围的金芒已经击穿了叠贴在握链军将胸前的银亮板甲。

股刺贯穿了军将的身体,带散出一道的血雾。

半空中军将的身体在颤抖中微微蜷缩,有根迅速收回右手,贯穿军将身体的股刺立kè

向着有根飞去。

股刺再次穿体而过,造出一前一后的两道血雾。

本已蜷缩的握链军将再次张开身体,昂首倒在了地上。

这时,有根突然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浪迎面而至,重新将股刺握在手中的他立kè

转过头。

迅猛逝来的刀光便沁红了发散金光的双眸。

金眸中的瞳仁一阵紧缩,面带惊骇的有根用自己可至的最快速度将股刺抛向了袭来的刀光。

他收回双手,互结虎印于胸前。

股刺停驻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刺身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迅速旋转起来。

凝集的气芒从如针的刺尖散出,旋转的元气垒实成一道厚密的光墙。

“啪!”

两道刀光斩落在光墙上,旋密的元气被刀芒弹散。

胸前结印的双手被反力推开,光墙中的股刺随着崩散的元气倒刺向有根的胸口。

“嘶!”

眼中显露出惧色的有根,伸手一把抓住飞向胸前的股刺,

狼牙棒划破空气,横扫向了他的头颅。

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有根紧咬着牙,眼中流露出狠厉的决绝。

他用力握紧手中股刺,迎着扫来的狼牙棒全力划出。

灿烂的金色气芒缠绕着股刺的刺体,随着有根的动作,如同液态的罡元凝成金光熠熠的气刃。

“嘭!”

狼牙棒与金刃互撞,黝黑的钢棒棒体上爆出数星火花。

金刃破裂成碎片,熠熠生辉的罡元化为金色光焰漫上狼牙棒的棒体。

“噼啪”作响声中,原本环绕着牙棒的褐灰土元迅速被金元消蚀。

顺着灵器周围渐发稀薄的土元,金焰漫上了连接着牙棒的棒杆,漫上了握着长杆的手掌,漫上了贴着手背的明黄护甲。

握着牙棒和紫矛,身穿明黄甲胄的军将的脸庞立kè

扭曲起来,那双如血泉的赤眸顿时黯淡了几分。

“唰!”

全力反扫开牙棒,刚刚因为手臂处传来的阵阵酸痛,紧蹙起眉头的有根身侧又传来熟悉的热浪。

有根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白发白须,布满褶纹,苍老面容上却露出狰狞的脸庞。

两把被烈焰包裹的铁钩,横斩向他的脖颈。

环绕烈焰的红芒,叠散出炎炎的气浪。

脸上爬满惊惧的有根低着头,迅速弯下腰。

两把铁钩划了个空,斩断了一大堆黑发。

接着,屋姓老将的双手在瞬间就翻转过来,持起铁钩再次向着有根的头颅斜扫而出。

“唰!”

尚未挺起腰杆的有根,耳边猛然传来撕裂的风鸣,心中顿惊,手中的动作却已经超过了神经的反应。

他的双手握着股刺,以刺尖猛锤向扫来的铁钩。

“咚!”

闷响声中,被燃焰裹着的铁钩斩在了绕刺的金芒上。

若是他挺直身子,被钩芒斩开的就是腰腹。

金焰烧灼着钩身周围的红光,红火也在金芒中散灭。

脸上的惊惧尚未褪去,看着已被金焰裹住,距离自己脸颊仅有数寸的钩尖,有根的额上析出了冰凉的汗水。

接着,有根就恼怒了起来。

趁着金色气焰消蚀铁钩上的红芒,持着股刺以绕刺的元气组成一道阻钩的光墙,一脸愤色有根跃步滑出,瞬间扑至老将的身前。

他以右手握住股刺,左手的五指摊开一把抓住了那张老脸。

金芒透过他左手的掌心,聚击在屋姓老将的脸上。

元气刺破了老将脸上的皮肤,碾碎了老将的头颅。

“啪!”

一阵脆鸣中,被金芒彻底裹住的铭符铁钩脱离了老将的手,落在了地上。

热血持续的从脖颈上的伤口处喷出,血中散出阵阵翻腾的雾气。

转身避过刺来的玉枪,有根狞笑着一拳向着雨华捣出。

第七十章 集战(上)

如雨的血,丝丝倾落。

血滴在艳红的裂甲上,碎溅成更小的血珠,黏在被精心打磨过的铮亮甲片上。

萦绕着金芒的拳头,陷进胸甲上的碎痕中。

从拳间喷涌的血,透湿了臂甲下的衬领。

被鲜血覆着,颊面长满雀斑的脸庞上的眸子中,赤红之色迅速褪淡,

双眼重新恢复清明,雨华低下头,看着不停涌血的胸口,看着胸口上被血浸红的臂甲。

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稚嫩脸庞中,流露出明显的疑惑与惊讶。

下一刻,雨华就猛然醒悟。

自始至终。

他松开双手,任由玉枪与铜剑落向地面。

都只是棋子罢了。

“嘭!”

被灵兵压抑的磅礴元气瞬间催碎雨华身体中的柔弱脏腑,透体的元气撑胀起雨华背上的艳丽连铠。

连接甲片的金属丝线被尽数撑断,金色灿芒透过了甲间的缝隙。

爆烈元气最终弹散了红铠。

雨华仰起头,温热的血洒在那张早已如血的脸上。

上半身几无完肤的身躯倒向了地面,雨华在落血中闭上了双眼。

那些血,有屋姓老将的,也有雨华自己的。

“傻瓜。”

有根微低下头,视线停留在倒地伤躯的脸庞中微翘的嘴角上,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落寞。

“他是很傻。”

沙哑细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有根微惊,立kè

转过身子,望向身旁。

地面上躺着被稀薄的金色元气包裹着的狼牙巨棒,单手持着紫玉长矛的军将脸上七窍中,不停往外溢着血。

“我们都是傻子。”

颔下虬结的胡须中,散出无数分叉的脸庞上,流露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接着,炽烈的赤芒就再次从军将的眼中发散了出来。

军将的表情也再次变的麻木起来。

他双手持矛,疾冲直刺。

有根闪身避过,右手顺势握住了军将的持矛的一只手背,左手伸向了连接这只手的腋下。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中,有根双手配合着拗断了军将的右手。

冲势未歇,军将径直上前两步,方才转过身。

被拗断的右手手臂弯折着搭落向地面,单手紧握着紫矛的军将脸上,麻木的表情却未有丝毫的变化。

军将迈开腿,再次奔向有根。

依然是直刺。

脸上的神色微凝,有根伸出右手,手掌朝着天空摊开。

一直停留在他身侧空中的股刺,立kè

飞到了他的手中。

一把握住铭符的刺柄,无数色如墨般的雷系罡元迅速散出刺身。

挥动长刺,斜挑开紫矛,有根伸出左手,故技重施般一把握住了军将的脸。

金色罡元又碾碎了一颗头颅。

更为刺鼻的血腥味里,血雨纷纷。

看着萎倒向地面,如一滩软泥的残躯,有根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庞上,萦散着金芒的双眸微微闪动。

稍立数秒,他快步走向一旁,走到了拿钢链的军将身旁。

“嗡!”

似乎感觉到有根的接近,静躺在地的钢链迅速颤抖,并传出持续的绵音。

链柄并没有在军将的手中。

身穿银白甲胄的军将双手空空,却十指紧攥,指节泛白。

他脸庞上七窍都溢着血,嘴角却向上微翘。

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闭了很久。

金色璃光透过有根的体表,凭着护体气芒,纵然站在血雨中,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血渍。

短短数分钟,围住有根的四名军将俱亡。

想起之前苦战许久,并且狼狈不堪的刘恒,有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太容易了。

容易的不可思议。

爬满符文的戟杆被火系的红焰缠裹,长戟斜架起散动着风元的靛青关刀。

右边脸颊上,新添了两道伤口。

血不停的从伤口中流出,淌过了光滑的颊面,停汇在刘恒的下巴上。

炎热的高温下,涌出伤口停汇在下巴的血不断被蒸腾成稀薄的白气。

随着上升的气流,白色蒸汽飘散在刘恒的眼前。

看着眼前忽现既散的白雾,刘恒微微抬起头。

他略微失神,双手便用力横挥长戟。

古朴的戟杆斜划而出,面容麻木,手拿镔铁刀杆的庞明迅速后昂起身子。

他的双腿弓曲,后背几乎贴到了地面。

长戟的戟刃横扫过庞明的脸前,缠刃的烈焰燎断了庞明额前的数根长发。

长戟脱手而出,刘恒收回双手,十指弯曲掌心对于身前。

“呜!”

虎哮之声传向四方,声音嘹亮刺耳的让常人惊怖。

红焰凝聚成虎躯,双手周围浮现出虎脸,刘恒微微低头,双眼平视前方。

透散出眸瞳的红芒,映透出红虎的躯体,束散成两道如火的红柱。

砍向刘恒的利斧和砸向刘恒的大锤,皆击在虎躯上。

元气反袭灵兵。

利斧与铁锤,都被袭来的元气弹开。

刘恒向着身前推出双手,由火元聚成红虎张大虎嘴,迈腿朝前奔去。

幻虎的迅猛动作,带起一片火红影迹。

拿着斧柄与握着锤端的两名军将,俱被红影穿过。

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被弹向天空。

“嗤!”

他们身上的甲胄寸寸龟裂,可见骨脏的伤口遍布着两人的半个身子。

两人还未落地时,幻虎冲到了庞明的身前。

庞明不闪不避,竟挥刀直接朝着虎背砍去。

虎躯中,迎着那抹袭向脸庞的刀光,刘恒的双眸微动。

他也没有躲。

“嘭!”

虎形红元击碎了握着戟柄的手臂,萦绕褐光的镔铁牙戟被爆元卷飞。

灵器离手。

红色幻虎轰击在毫无抵挡的身躯上,瞬间便将这具身躯轰成了碎片。

庞明站在原地,站在突然冲过来而被幻虎轰碎的身体后面。

“咔!”

靛青的刀刃砍到了虎背上,砍中的地方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被红元包裹着的刘恒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撤去互对成爪的双手。

幻虎淡去。

刘恒抬起右手,用手背抵扫向快及脖颈的刀刃。

“叮!”

借着施展神通后,手中尚还未褪收的浑厚元气,透发着红芒的手背挡住了砍来的关刀。

感觉着手背上传来的痛楚,刘恒紧咬起腮帮。

接着,他不顾砍入手背的关刀刀刃,与刀刃下正在流血的伤口,将右手紧攥成了拳头。

第七十一章 集战(中)

风元通过刀刃,灌入刘恒手背上的伤口,便被手中的浑厚火元挡住。

风助火势。

迸溅而出的烈焰,撕裂开了狭长的伤口,露出了猩红的血肉。

突燃的烈焰,将关刀推向一旁。

黝黑短戟在此时刺向他的腰腹,就在戟尖即将触到缠腰的甲带时,刘恒撅起嘴,右拳迅雷般的向下落去。

手背上划出淋血创口的拳头,击落在了铁戟的戟尖上。

火星四溅。

短戟在巨力下震颤,戟身扩出的戟影中,握着戟杆的手掌被撕裂。

手掌几乎被一分为二,但五指却如生根一般紧箍在戟杆上。

握戟军将的身子一阵歪斜,曲弯下的膝盖触及到了地上。

军将跪碎了坚硬的地面,短戟的戟尖划透护体的罡元,划过银亮的裙甲,擦出数簇星火。

刘恒抬起左手,弯曲左臂,将手掌伸过了右肩旁。

“咻!”

长戟冲破空气,落到了刘恒的左手中。

五指攥紧戟杆,刘恒眼眸里露出狠厉之色,挥戟横斩而出。

“唰!”

戟影如同弧形红焰,弧焰边缘的骤发罡元如无匹神刃,斩向跪地军将的头颅,砍向庞明的胸口。

烂裂的橙色甲盔被爆元冲向天空,被元气劈开的头颅歪躺着,挂在脖颈上。

紫色的胸甲被砍出一条倾斜的长缝,缝隙有数寸宽。

缝隙横过了庞明胸上如碗口般的空洞。

血如雾气般散落,跪地的人却在血雾中站起身,举动起未被撕裂的手,以手中的短枪贯刺向刘恒。

上半身几乎被红焰砍成两半,庞明的脸庞却毫无表情,脸颊上的颜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的双手压低,持着刀杆挥动关刀,砍向刘恒的脖颈。

两道劲风袭向刘恒的后背,铁锤与巨斧破风而至。

一束绚丽的彩芒映射在刘恒的左身,彩芒中有红,褐,蓝三种颜色。

一把被红芒缠裹身入秋水般的长剑,一柄被褐光围绕造型古朴无奇的斩刀,一个周身聚散着蓝芒表面布满刚刺的圆锤,同时攻至。

七柄灵器齐至,浩荡元气在空气中卷叠出如浪涟纹。

刘恒眼眸中的瞳仁立kè

紧缩,他松开了长戟,双手十指微曲,手掌隔着半尺相对竖于胸前。

“咚!”

炙热赤元透过布满裂痕的银亮甲胄,大涨的红焰凝燃在刘恒的周围。

聚拢的护体罡芒由红转白。

灿然白火中,刘恒的身躯只成虚胧黑影。

“嘭!”

七把灵兵几乎同时击在了白火上。

白火略收,便扩散而出。

扩散出的白火转红,爆烈火元荡搅向四面八方。

“轰!”

拿着灵器的七人俱被散荡的罡元震开,大地在奔散的火元下破碎。

身体周围燃焰般的火元骤敛,站在土壁上布满长痕的浅坑底部,刘恒张开嘴,吐了一口血。

血冲过护体气焰,溅落到了地面上,浸入了稀松的泥壤里。

一道青芒闪入浅坑,瞬间抵至刘恒的身前。

散透着青光的关刀由上而下,劈斩向刘恒的头颅。

刘恒的身子微顿,他迅速摊开右手伸向身旁。

散动着红芒的长戟飞扑向刘恒,他刚将长戟握住,青湛的刀刃已经触及至他的额前。

关刀停在了原地。

握刀的庞明,手中劈斩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玩过了吧?”

萦散着金芒的手掌紧紧抓握着紫色的环形肩甲,站在庞明身后的有根眼中,流露出戏谑的神色。

被元气荡起的无数烟尘下落向银色的板甲,落在围绕板甲的金芒上。

如同落进了金色的汪洋。

握着镔铁刀杆,被散开的罡元撕裂的手掌上流出鲜血,保持着固定动作的庞明脸庞扭曲了起来。

他那扭曲的脸上,七窍都溢出了血。

有根侧着头,上前一步,走到庞明身旁。

看着身旁那张扭曲起来,七窍溢血的脸庞,有根收起脸上的轻蔑,微蹙起了眉头。

就在他刚将眉头皱起时,庞明眼中的血色迅速的褪去。

黑白分明的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有根在那痛苦之中看到了一丝的疑惑与迷茫。

沉默片刻,有根举起攥成拳头的右手,用力向着庞明的脸上打去。

缠绕着金色烁芒的拳头,在极速中化为金色淡影,却落在了空气上。

感觉到已经伸直却没有着力的右拳与空空如也的左手,有根双眉间的竖纹更为紧刻,他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目光朝着身后瞥去。

“嘶~!”

双腿在布满裂痕的坑壁上拖拽出两道痕路,痕路一直延续至浅坑的边缘。

双手紧握着关刀刀杆,庞明紧咬着牙邦,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脚上的布鞋亦在一路上被摩成破布碎絮。

绘制着符文的关刀,在庞明手中不停的颤抖。

庞明的双眼却仍就清明,那双发散精光的眼眸中尽显着惊惧。

“怎么?”

刘恒脸上流露出嘲弄之色,他上前一步,走到有根身旁。

“玩脱了?”

“我可重来没玩过。”

转过身子,有根看着退至坑边,恢复理智的庞明,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

“只是这家伙,好像跟其他人不一样。”

刘恒微愣,便看向站在坑缘的其他军将,脸上顿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对哦,其他人怎么都不动了?”

闻言,有根的双眼微翻,双眉微扬。

他伸出手指指向庞明,转头对着刘恒。

“我是说这家伙的眼睛……”

停顿片刻,有根闭上嘴,看向围着浅坑的其他军将。

他在此时,才发xiàn

握着灵兵,如塑像般站在周围的六人。

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怪诞的感觉,有根咽了咽嘴中的唾沫。

“嗡~!”

诡异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

四周突然传出了持续的绵音,握着灵器的六名军将没有动,所有绘符的灵器却都不停的颤动起来,除了刘恒手中的带牙古戟。

瞪着双眼,有根转过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身旁半空中,浑身散出雷元,且不停颤动的双股铁刺。

瘪了瘪嘴,有根伸出手快速朝着刺柄抓去。

他没有抓住。

萦绕着墨亮雷元的铁刺,破开了缠缚着刺身的金芒,斜飞向天空。

同时,除开庞明手中散发着青光的关刀,其余的十六种铭符灵器皆向着天空飞去。

围着浅坑的六名军将手中的灵兵皆脱手飞出,被压抑许久爆烈赤元立kè

从六人的体内喷发。

六具躯体被爆元撕裂,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 集战(下)

绚烂彩光组成华美虹桥。

一路拖出光尾的十六种灵兵极速汇合在虹桥的尽头。

下一刻,聚集在空中的灵兵尽数折返,全都向着大地冲去。

“小心!”

伸手大力推开身旁的有根,刘恒迎着俯冲而至的虹桥一跃而起。

他在半空中以双手握住戟杆,挥动长戟横斩向袭来的灵兵。

“嘭!”

裹住整个戟身的红焰大散,炙爆的火元冲斩过绚烂的虹桥。

被红焰斩中的白玉长枪与镔铁狼牙棒脱离了虹光,落向了地面。

巨力反袭持戟双臂,刘恒身形微顿,便欲收回长戟于身前横挡。

虹桥却在他身前分离成十五道光影。

十五道光影中的十四种绘符灵兵绕过刘恒,从四面八方劈斩向刚被刘恒推搡到一旁,尚还没稳住站姿的有根。

忽至耳畔的声音如万鸟齐鸣,周身绕动着金色元芒的有根微微抬起头,身体便被绚烂的彩光裹住。

“轰!”

寸寸凯甲上,散出金芒呈液态的护体元气立kè

外放,并在有根身周塑成一道厚实的护体光壁。

拖拽着光影的灵兵,俱击在金色光壁上。

赤红的火元,靛青的风元,湛蓝的水元,灰沉的土元,墨猛的雷元,环绕在灵兵刃锋,刺裂开了牢实的护体气壁。

以点破面。

顺着气壁上被撕裂开的缺口,十四种灵兵破入了光墙内。

“噗!”

纵然没有元气加持,极速俯冲的惯性之下,十五把灵兵也足以戮透凡人的肉躯。

有根不是凡人。

虽然他修liàn

的时日并不长。

但依靠独特的修liàn

法决,囤积在他丹田内,围绕着如沙金粒的元气量已抵得上资质高绝者数十年的苦修。

生死攸关之时,有根偏着头率先避开斩向颅顶的两把铁钩。

同时,他丹田内的所有元气疯狂涌入了三颗金粒中,无数如烟气河从金沙中勃然喷发。

透刺过光壁的灵兵,以及其锋利的锐刃轻易透穿有根身上的盔甲。

十五把兵刃刺进了有根的皮肤,灵兵的利刃在有根肉躯中深入五寸,便俱都停了下来。

“喝!”

周身被灵刃击中之处传来一阵剧痛,歪着脖颈的有根痛苦的蹙起眉头,就感到丹田处传出一股难以抵抑的炙热。

体内犹如火洞,所有脏腑软肠与骨骼血管好像都浸泡在燃火的熔浆之中。

有根怒喝一声,如液态般的护体气芒就从他身体朝外猛然爆散。

本已刺入他体内的十五把灵兵尽数被金芒弹开,万丈金光如突起的一轮烈日,映透漆黑的夜色。

刘恒在半空中刚刚转身,迎面却有无数道金芒奔射而来。

刘恒顿时大惊,原本汇聚在他手中蛮古长戟上的元气尽数弹散,率先在他身前塑成赤红焰墙。

焰墙被金芒刺透。

红焰在光中泯灭。

回过神来的刘恒,方才迅速调动起体内所剩不多的元气围绕在周身,拼力而御。

“嘭!”

闷响声中,刘恒被爆散开的元光轰向地面,周身本已闭合的伤口顿时迸裂,裂痕斑驳的银甲上立kè

血迹斑斑。

双脚踩裂坑壁,面露惊骇的刘恒瞪大双目,望向有根。

金芒骤隐。

金光隐入身体,有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浸出鲜血。

“哇!”

在刘恒的注视下,有根张开嘴,从那张嘴里喷出了大滩鲜血。

有根坐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萎靡。

他依然张开着嘴,却连喘息的力qì

都没有了。

十六种灵兵插入土中,胡乱的排列在浅坑内外,刘恒手握着戟杆,小心翼翼的朝着有根走去。

有根艰难的抬起头颅,沾满鲜血的脸庞上,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眸。

有根看了刘恒一眼。

四目相对,刘恒缓缓的移动着双腿,面露警惕的渡步到了有根的身前。

“嗡~!”

周围再次回荡出震耳绵音,刚刚走到有根身前,面容开始放缓的刘恒微微一愣,脸色便再次肃然起来。

他迅速转过身,握着长戟的双手中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插入四周土中的灵兵不断颤动,灵兵的周围散出了无数虚影。

体内的元气几近枯竭,刘恒紧蹙起眉头,脸色开始泛白。

“噗!噗!……”

十七声细鸣中,元气在符兵周围暴动。

灵兵在动荡的元气中现出裂纹。

环顾四周,面露难色的刘恒快速移步到有根身旁,他用右手抓住有根的肩膀,正欲提速驶离时。

刘恒就看到在两人周围被火元围绕的灵器被焚为灰烬,被风元围绕的灵器被撕成碎片,被土元围绕的灵器被蜕为土屑,被雷元围绕的灵器被汽化成银色水渍。

瞪大着眼睛,刘恒咽了咽口腔中的唾液,当十七把灵兵都灰飞湮灭后,还沉默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刘恒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有根,却郁闷的发xiàn

有根已经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晕睡过去,彻底沉默了。

接着,刘恒回过头向着坑缘望去,他看到了一个连爬带滚飞快远去的人的后背。

一手紧握着关刀刀杆,另一只手随意在身旁甩动的庞明脸色上充斥着恐慌和惧怕。

庞明跑进了营寨中,极速的窜上了帐篷间的陌道。

看着远去的后背消失在眼中,满身是伤本欲逃离的刘恒瞪大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草云郡内,尖顶阁楼中。

星锐将短剑横在剑指前,并向着身前的空气中挥斩出去。

“呜~!”

短剑的剑锋划出银色长痕,一阵强风拂过道殿,吹挡开原本闭合的殿门。

供桌上的檀盒中,被白灰笼罩着的火点窜过整根黄香,包括香体下细若的木杆。

“师弟。”

撤去手中结出的印记,星锐开口发出一声轻叹。

“在。”

张永站在殿门外,绷直的身体如坚挺的古松。

他的面容僵硬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朝向殿内双手抱拳。

“换三根香。”

“好。”

张永伸手入袖,从中取出了三根长达一尺的黄香,他单手轻弹香杆,明亮的火点从香头处燃起。

将短剑塞入袖中,星锐低下头看向自己持着剑柄的手掌。

看着渗出掌心的白霜,星锐的脸色也变的如霜一样白。

“果然是,孽缘吗?”

第七十三章 陷入(上)

从出生以来,石脑从没像如今一般激动。

从出生以来,石脑从没像如今一般绝望。

被元气撞废的战车间,无数步兵涌向严密军阵,双方军卒开始近战。

甲胄各异的联军兵卒用手中兵刃,攻击着围住军阵的无数铁盾。

无数斩刀宽剑重击在无数铁盾上,打的无数盾牌发出无数阵沉闷钝响。

却只有长兵器才能伸进盾牌间的缝隙,刺入盾甲后卒兵的身躯。

举抗着盾牌的士卒,拼命用脆弱且酸痛的肩膀抵挡着不停袭来的重击。

盾牌后的血肉身躯,承shòu着从四面八方砍刺而来的利器。

无数柄长枪不断从盾阵后刺出,锋利且牢固的枪刃轻易划穿联军士卒们身上的甲胄。

木杆上开了数道血槽的枪头,在常人的身躯上随意一刺,便是一个窟窿。

那些窟窿处,鲜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没有车马推开严密军阵,步卒只能如拍卷向巨石的浪潮,刚一接触石面,便溅散成细乱的水花。

升开浪潮的海水无边无际,屹立潮水前的顽石却只有七个。

军阵周围,无数的联军士卒刚刚倒下,就又涌来了更多的联军卒兵。

原本,八千余刘恒军卒摆出长蛇阵,七个方阵并排着组成“一”字型。

相互间的距离并不远,各自都承担着护卫友军侧翼的重任。

两军相互接战,仅过了数刻。

近万的联军步卒已强硬的将刘恒军的阵型扯开,七个圆阵相互间的距离被越挤越远。

八千余刘恒军卒已完全被联军围住。

处于正中,未有盾甲的蛮兵军阵接敌最多,伤亡却是最小。

相比常人,常年锻体的蛮人本就拥有压倒性的高端战力。

加上有根的特殊关照,倍受蹂躏的蛮兵间已经有了相当娴熟的配合。

再加上纪律严明,并可不停变幻队列的军阵,蛮兵们亦不用一直单独御敌。

诸多因素,导致两千余的蛮兵直让联军士卒避之而唯恐不及。

但是,蛮人的无dí

只能针对常人。

可惜,蛮人依旧只是血肉之躯。

刘恒军前,被元气剑斩碎的战车大部分已被联军的士卒推开,早已停滞在联军士卒身后的战车开始粼粼的驶来。

大部分的战车都驶向刘恒军中,战力最强的蛮兵军阵。

指挥蛮兵的蚩酋毫无所觉,距离蛮兵军阵稍远,一个兵卒们进退有度,且毫无乱象的军阵中,紧皱着眉头的石脑举起右手挡在额前。

石脑看到了驶来的战车,看出了大部分战车的目标。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军卒,伸手指着身旁的旗杆大声的喊道:“爬上去。”

那名军卒本是石脑的旧识,刚从近战前线退回阵中休息。

正拿着长枪,浑身染血,四肢战栗的他面露疑惑,望着石脑的伸向自己的手指。

“我……我吗?”

转头向着身旁看了眼,回过头,军卒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不是你还能是谁!?”

看着身旁军卒在铁盔下露出不解之色的脸庞,石脑额上暴出数根青筋,他一跃跳下马背,顺势抓住军卒的肩膀,将军卒推搡向竖在地上,旗布上一片红色的旗帜。

一脚猛踹在军卒的屁股上,石脑怒声的训述道:“他妈的!快给老子上去!”

军卒被踹的猛然从地上跳起,一把抱住了挂旗的木杆。

“我上,我上还不行吗?”

“那么凶干吗?!”

双腿紧夹着木杆,握着枪杆右手膝弯紧环着木杆,军卒伸出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屁股,不住的嘟噜道:“还打人!”

“把枪给我扔了!”

额头上的筋络阵阵跳动,石脑指着爬在旗杆上不住抚摸自己屁股的军卒脱口大骂,唾沫星子直溅到了军将的后脑勺上。

“你这兔崽子!赶紧给老子往上爬!!”

“爬就爬!爬就爬!”

随手丢开长枪,军卒手脚并用的顺着旗杆向上攀爬了起来。

“那么凶干什么!”

石脑伸手一巴掌拍在旗杆上军卒在上升中,不停耸动的屁股上。

“把令旗拿着。”

双手从身旁的兵卒手中接过两杆三角短旗,石脑右手将一杆令旗朝上递给了军卒,口气由严厉速转为了平淡。

“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

单手将镶黑边的黄色小旗举到眼前,双眼瞄着打结的旗顶,石脑的眼中流露出绝然的神色。

世间最为纷乱之地,莫过于两军厮杀的战场。

打仗,总有人会死。

迎战联军士卒的蛮兵中,蚩酋身旁负责把举着令旗,并一直注意着被挤到远处的石脑军阵的蛮兵,看到了攀爬在旗杆上不断挥动起令旗的军卒。

蛮兵整肃起站姿,并挥动起手中的令旗与之呼应。

蛮兵们军阵立kè

就变了。

严密的圆阵立kè

分展,蛮兵军阵扩散出两翼,斜划开围绕他们的联军卒兵。

原本作为蛮兵总指挥的蚩酋,双眼正盯着厮杀的前线,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蛮兵夹裹着朝后跑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

转头看向左右只顾埋头快跑的蛮兵们,蚩酋一脸震惊,大声的怒喊起来。

“你们这帮没卵蛋的兔崽子,想当逃兵吗!?”

没人理会他,随着舞动的旗帜而一分为二的蛮兵们,集成两个梭形的长阵,梭阵穿插在联军的卒兵中,蛮兵与联军军卒间的厮杀更为惨烈。

变阵之间,几乎每一个蛮兵都要对付两至三个步卒,原本压倒性的优势已经逐渐丧失。

变化的却不只有蛮兵军阵。

距离蛮兵军阵最近的两个军阵,分别是李西部与剥羽部,这两部军卒皆化为了梭形。

两部军卒皆穿插向了蛮兵军阵。

李西与剥羽的手下均是常人,骤然变阵中,大量刘恒军卒被联军士卒从同伴身旁拖开,落单的他们被众多的联军士卒围攻,变阵的刘恒军一时伤亡惨重。

四个梭形军阵肆意穿插开联军军卒,剿杀的联军士卒反而更多。

无数从三面驶围向蛮兵的粼粼战车加快了速度,联军的指挥官似乎欲在蛮兵士卒尚还未完全分离成两翼时,冲垮一边后退一边变阵的大量蛮兵。

“胜算。”

挥动起令旗向着左方展出,被风撕扯开的旗面,发出清脆的噗音。

石脑的口气平淡,脸色平静的将短旗收回胸前。

“敌八我二。”

率先冲到蛮兵前,直面联军战车的常人士卒,举竖起厚实的铁盾斜杵在地面上。

第七十四章 陷入(中)

为助战车攻阵,与蛮兵正面拼战的联军兵卒在推移开挡道的车体后,便四散躲避。

没躲开的兵卒尽皆扑在地上。

扑到地上的士卒中,运气不好的会被裹铁的车轮碾过,稍好的会被拉车骏马的硕厚大蹄踏过。

只有极少数的兵卒,才能在移动车群间的空隙中幸免。

数十辆前进的战车,几乎同时冲至了排竖起盾牌的军卒前。

极速转动的裹铁车轮顺着地面跑上了盾牌,凑集一起且弧度歪斜的盾牌,让车群外围的六辆坚固战车顿时侧倾。

“起!”

盾阵中央,以盾牌倚住近卫后背的李西与剥羽同时大吼,拼力以臂膀抵起盾牌,抵起护卫他们的兵卒。

李西与剥羽手下的所有兵卒亦使起全力,举动起绑在他们臂膀上的铁盾。

叠力互加,那在组阵两军最外缘,以铁盾斜杵而盾面被车轮碾压的士卒猛然起身。

“轰!”

六辆疾驰的甸重战车,被举起的盾牌抵起,窜向高空。

战车在空中翻转,还未落地便又撞上了六车之旁的八辆战车。

十四辆战车全毁。

奔向蛮兵的车群立时停滞,十四辆战车之后,近五十辆战车上,五十位一手紧拉数根缰绳的士卒大力挥动起另一只手里的长鞭。

五十余辆马车如阻断的流水般溢开,扩散开的车群侧翼,冲向了蛮兵前仓促组起盾阵的兵卒。

被联军步卒推挤着,越发远离其他刘恒部属的军阵中,刚刚将黄色短旗收至胸前的石脑,猛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怪我。

石脑再次睁开双眼,褐色眸间已闪动起粼粼水光。

他挥动着短旗,竖举着指向前方。

弟兄们啊。

在他目光所凝视处,快速驶来的车群犹如黑色的巨浪,拍卷向单薄的铁盾长墙。

两百余匹骏马奔涌着,撞翻了无数的联军步卒后,冲入了盾阵中。

接着,黑色浪潮就轰跨了铁盾长墙,盾阵被分割成无数块。

前有冲袭来的战车,后方尽是被梭阵冲挤在一起的联军步卒,两千余刘恒军卒顿时死伤惨重,几乎殆尽。

两千余的蛮兵,却终是能完整的分成两部,逃离战车的冲击。

石脑头颅微低,双眸中的目光下移,他将短旗收回胸前。

他看着胸前的短旗,泪光粼粼的眸间,突然流露出一丝眷念和犹豫。

犹豫只在片刻,他终还是甩手向前,将黄旗抛向前方。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两杆短旗先后落在了地上。

攀留在旗杆上的卒兵,用空出了的双手紧紧环抱住宽大的桩身,他低头看着旗杆前,旗面互贴在地面上的短旗,周身突生起一阵寒意,抱着旗杆的双手开始颤栗。

“杀!”

激昂的喊杀声突然响彻在战场上,原本未曾变化,一排而列的刘恒军四个圆形防御盾阵,化为四把利刃。

四个盾阵迅速收缩,在盾阵边缘举盾防御的士卒们以铁盾拍开盾阵外围的联军步卒,并聚拢在一起,奔向长蛇阵的中央。

奔向联军的车群。

与刘恒军近战的一万余联军步卒,被突然反袭的刘恒军卒打的措手不及。

联军步卒节节败退,迅速被队律严明的刘恒军切割成数块。

耳畔萦绕着激昂的喊杀声,坐在马镫上指挥着千余部属冲向车群的石脑眼中流出了蓄积已久的泪水,热泪漫过眼角,便被在极速行驶时围绕石脑周身的风儿吹落。

有根在练兵之时,习惯将精卒拆开,挤进新兵中。

这也就意味着,冲至蛮兵前,抵挡战车的军卒中,有亲人在其他的军阵中。

有认识的人在其他的军阵中。

有熟悉的人在其他的军阵中。

所以,在那响彻战场的“杀”音中,混杂着很多的悲伤。

混杂着很多的思念。

混杂着很多的愤nù



混杂着很多的绝然。

四把利刃迅猛的切割开散乱的联军兵卒,共击向冲势渐缓的五十辆战车,以及车后近万余涌出营寨的步卒。

“嘭!”

就在刘恒军即将与车群发生接触时,本一直虚影重重且巨声不断的营门处,突然亮起了刺目的金光。

万丈金光映透了漆黑的夜色,照亮了正在厮杀的战场。

金光立kè

隐去,战场上的所有还能视物的人俱都向着金光隐去的地方望去。

营门处,被元气荡起的尘埃尚未落定,常人在尘埃中只能看到一匹黑马后腚的轮廓。

“叮!~叮~!叮~!”

当黑龙的屁股在常人眼中渐渐清晰时,一阵奇异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联军的营寨中。

声音传到了战场上,两万余正在与刘恒军厮杀的联军立时大乱。

他们。

大力睁开双眼的石脑紧紧瘪起嘴,形如苦瓜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晶莹的泪止不住的从他眼中流出,泪珠滑过岁月铭制的褶纹,如同一颗颗夺目的珍珠。

“鸣金了!?”

蛮酋大力挥起刃口上满是缺处的大刀,一刀将一名身穿褐色甲胄的军卒劈成两半,腥红的血溅涌着,染满了他的半个身子。

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被血蒙住的眼眸,蛮酋直起背,若有所思的遥望起联军的营寨。

“赢了?”

联军开始后撤,但他们却无法撤的如来时一般迅捷。

被强光直照,本显慌乱刘恒军卒直接不要队列了,个个都如下山猛虎般扑杀向溃乱成一团的联军。

联军中,此时距离刘恒军最近的车群里。

能掉转回头的战车上,车兵们无不快马加鞭的驱使着拉车骏马朝着联军营寨奔去,甚至不惜踩踏着同伴的身体。

靠前位置不能回头的战车上,几乎所有的车兵都选择了跳车,跳车的兵卒大部分都被刘恒军俘住活捉。

联军的步卒更是一窝蜂的往回跑,为了追求速度,他们在奔跑中丢弃了无数的甲胄兵器。

没有联军选择走正门,他们全都从栅栏的缺口处涌入,缺口却只有两处。

所以,联军的兵卒有很多都没撤回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听着营中传来的鸣金之声,刘恒微微喘息,脸庞间尽是疲容。

“这次,真是玩大了。”

第七十五章 陷入(下)

“这是一个陷阱。”

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细密顺滑的绢带绑缚,坐在榻椅上,形如木乃伊的有根,略挺起僵直的脖颈。

金色辉芒闪过充斥着血丝的眼眸,透过细带间的缝隙,射向晴朗的天空。

通过元气加持的眼睛,凝望着盘旋在苍穹深处的禽鹰,有根长吁了口气。

“他们不会是为了我,应该是针对你。”

“陷虎之坑?”

刘恒双手背在身后,手掌握着长戟的戟杆。

他大步走到有根的身旁,语气中透露着不屑,但在他微翘的嘴角间,却蕴着浓浓的苦涩。

“他们看来白忙活了。”

“没那么简单。”

盘旋在高空的禽鹰似乎察觉到了观察着自己的目光,又或者是附近已找不到可以裹腹的猎物,它张开锋利的鸟喙大声的尖叫。

响亮的声音,格外的凄厉。

余音延续,良久不绝。

有根微转着脖子,目光追随着挥动起宽翅朝着远方驶去的禽鹰,一直到远去的禽鹰在他的眼中化为如沙的小点后,他方才收敛起眼眸间的元气。

没有元气加持,眼中所见禽鹰所去之地,只剩一片湛蓝。

一阵微风吹至,在草甸上拂起阵阵绿浪。

已达腰际的蓬密长发随风四散,有根略微低下头,看向脚掌间随着微风,摆动着细杆的数簇葵草,脑海中却依旧是慌忙离去的禽鹰背影。

此时,在他的心中,突兀的升起了一种命途相似的悲悯。

“陷阱的根本,是那些绘着符文的兵器。”

闻言,刘恒皱起眉头,眼中的眸瞳闪动。

“那些灵器吗?”

“确实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

“钩,戟,矛,刀,枪,刺,棒,锤,链。”

有根扯了扯嘴角,却因此绷动了颊上的伤口,衍出了一阵如刀割般的刺痛。

“十九把兵刃,九种兵器。”

额上溢出冷汗,有根用力咬紧牙关,周身不停的颤栗。

“这些兵器威力巨大,运用它们的却是凡人。”

“……那又怎么样?”

刘恒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肚腹,五指摩挲着空凸弧甲上的鳞片。

冰冷的触感下,是尚未痊愈的伤口。

凝神之下,那本已消弭的痛楚竟然再次的清晰起来,刘恒不由的紧蹙起了眉头。

“以符绘制,辅以元气,凡兵再不是凡兵,威力自然巨大。”

“不一样。”

有根略感无语,他转头看向刘恒,语气逐渐严厉。

“若只是常人在运用灵器,凭你我,尚有何惧?“

闻言,刘恒微低下头,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后,刘恒面露不解,双眼迷茫。

“运用灵器的不是凡人,那是什么?”

“他们也被动了手脚吗?”

“……”

沉默片刻,有根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刘恒,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凝固。

呼啸的风声消失在远方,两人间的地上,随风摇曳的野草渐渐静停在原地。

待脚边葵草静停后,有根双眼中本无神彩的眸子,才终于又有了颜色。

“运用灵器的十八人,最后仅活一人,死者的样子凄惨,甚至都没有留下全尸。”

“被摧烂脏腑,被切断头颅,他们却都没死,都仍能举着灵刃与你战斗。”

“这些人都是棋子。”

“战场征伐,生死本是常事。”

“但常人,有谁会愿意去死?谁又能那样还不死?”

“只能是因为灵器。”

“这样的灵器有十九把,敌军却有数万人。”

直视着刘恒的脸庞,恨铁不成钢的有根咬紧牙邦,下决心将话挑明。

“数万人皆是常人。“

脑中回忆起数张扭曲的脸庞,有根略微颔首,望着搭放在榻桌上,被绢带捆绑的密不透风的双手。

“如果我的元气与你一样,这场战斗的结果,又会怎么样?”

铸炼的元气,顺着经络汇集向被绑死的手臂,些微的金芒透过细带间的缝隙,在正午的阳光下依旧散播出绚烂的光彩。

眉间的皱纹越发突兀,刘恒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从有根手臂上散烁出的金芒,沉思片刻后,在他的脸庞上便泛出了些微的苍白。

“如你所说的话,这次的坑,确实很大。”

长吁了口气,刘恒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不甘与愤nù



“有根,有人想玩死我啊!”

太阳穴处的数条青筋剧烈跳动,在刘恒脸上,一双满溢着红光的双眸中,流露出似欲噬人的凶光。

“这个坑还没有完。”

有根抬起头,双眼平视前方,语气变轻,语句却更为清晰。

“最后一刻,有一人逃遁,敌军鸣金收兵。”

“此战,我方八千余士卒,折损近半,敌人呢?”

“石脑已将战果统计了。”

刘恒脸上的眉头微展,泛白的脸庞上更是露出了激动的润红。

“我军俘敌万余,杀敌六千,收获战车四十六辆,骏马一百余匹,缴获辎重物质无以计数。”

“敌军已经残了。”

以四千伤亡军卒,败三万余敌卒,俘虏万余,杀敌近万。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胜利了。

有根眼中的眸瞳微动,平静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

“将军,我们退吧。”

“为什么?”

闻言,刘恒的脸上立kè

露出了疑惑。

“敌军已败,我军不应该趁胜将之击垮,却要退后,是何道理?”

“不是率兵后退。”

挺起脖子,有根再次望向天空。

“是率兵后撤,直接撤回胤水镇。”

“你是否担心那一万余的俘虏?”

沉思片刻,面露疑惑的刘恒松开握着戟杆的左手,右手挥转开长戟。

长戟的刃身划开无数软趴的草叶,戟尖切入草间的泥壤,带起些微的土粒。

长戟被刘恒单手翻转,并最终以戟尖指向苍穹。

“嘭。”

戟杆的尾端杵在地上,砸碎了一团簇草劲茎。

“他们早已失去了武器甲胄,粮秣也全由我方提供,再加上日夜看守他们的一千蛮兵,你大可放心。”

“我说了,这是个陷阱!”

有根转过头,眼中的视线瞄向刘恒手中的长戟,他的目光在长戟的戟尖巡视片刻。

“先以灵器灭你,破我军根本。”

“下一步,设局之人,定然会施法剿除我军的基础。”

“就算是像你所说。”

“敌人的第一步并没有成功。”

闻言,刘恒重新皱起眉头,低头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焉知他们会再行第二步?”http://www.qid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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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屠镇(上)

“有根。”

昂起脖颈,刘恒抬头朝着天上望去。

“大敌在前,我需yào

兵力。”

“胤水镇是我军后方,囤积粮草并作为日后的兵源之地,必须繁荣。”

“兵要从那里来?”

似自语又似询问,在刘恒满带着疑窦的脸上,一双透露着迷茫的双眸在天光中逐渐的坚定了起来。

“我军士气大盛,敌军大败,敌军中能与我战者只有一人,而我伤势已渐轻,碎一把刀?”

“翻手而已。”

用力将长戟的尾端杵进泥里,刘恒抬起右手,将手掌伸到脸前,翻转过手掌,就看到了绑缚在手背上,互相叠伏并紧贴皮肤的帛带。

额间的眉头微蹙,刘恒快速的将手背在了腰后,语气渐高,口吻也更加肯定。

“只要再胜一场,并击碎最后的灵器。”

“我再以粮草迫之,必然可以招降他们。”

转着脖子,刘恒低下头,看向瞪大了眼睛的有根。

四目相对,刘恒笑了笑。

“这招,不也是你用过的吗?”

咽了咽嘴里的唾液,有根瞪着眼睛与刘恒对视,无语许久。

“敌方损兵折将,敌军兵力损失大半,敌方的粮草辎重大部已被我方夺下。”

“纵然敌方军将尚存,无粮,他怎么集结兵卒?”

“我料其定不可持久。”

有根咬了咬牙,双眸微微闪动。

“将军若忧兵源,可派战车载近千蛮兵在远处随之。“

“等其散乱时,以粮诱之,来者必众。”

“不必劳师强伐!“

有根缓慢的抬起手,僵直的手臂发出“咔”“咔”的脆声。

不顾刺骨的痛楚,紧咬着牙浑身颤栗的有根将手伸向了身旁的刘恒。

一把握住了刘恒身旁绘着符文的戟杆,被绑裹在有根脸上帛带的缝隙间,双眸的瞳仁周围的白底上显露出无数血丝。

“将军,撤回胤水镇吧。”

“不然,恐失我军基础。”

“胤水镇中,可有近十万的民众啊。”

看着眼眸间遍布血丝的有根,紧皱起眉头的刘恒沉默了。

许久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

平淡的语气,彻底的拒绝。

这一刻,分处于长戟两旁的人,犹如站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相互对视,彼此对持。

泾渭分明。

“我们没有时间。”

没错。

你没有时间。

刘恒那张白皙俊雅的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容。

笑容在天光中格外明朗。

其中找不到一丝的阴霾与沉闷。

“再打一场,我们就回胤水镇。”

“我坚信,敌人绝不会行第二步。”

少年将军做了决定。

事实与否,便也不重yào

了。

刘恒伸出右手,拿起杵在地上的长戟。

爬满符文的戟身从手掌间滑离,全身僵硬并泛起剧痛的有根看着一步步远去的刘恒,顿觉体内生出了阵阵冰寒。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发髻上捆着细带,一身麻服的石脑走到了有根的身后。

“走吧。”

须发繁密的脸颊上没有丝毫表情,石脑木着脸,语气平静。

“首领。”

“……”

无语片刻,有根略转过头,余光朝着身后瞥去。

被帛带缠紧,本疤痕遍布的脸上露出疑惑,有根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喊我首领?”

“李西一直都这样叫你。”

闻言,有根微抿起嘴,回过了头。

“李西和剥羽,他们怎么样了?”

“剥羽还好,李西只剩一口气。”

石脑面无表情,话语中却带着些微的颤音。

“将军看过了,都死不了。”

“弟兄们呢?”

闪动的双眸略显落寞,有根的头颅微垂。

“死去的弟兄们,会被安置在哪里?”

闻言,石脑呆愣片刻,便低下了头。

“尸体已经分开堆叠好,将军……好像要火葬。”

“这样啊。”

有根盯着脚边的葵草,水光弥漫在他的眼中。

“那我,还是再待一会吧。”

闻言,静立在有根身后的石脑扁了扁嘴,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沉重的语气也变的轻快起来。

“好,我就陪着首领。”

“石脑。”

低头看着脚边不动的葵草,有根突然开口。

“你以前打过仗吗?”

“没有。”

有根突然发问,憨厚的石脑微愣,便条件反射般的立kè

回答。

“将友军置于死地,提升己军士气,后战。”

“哀兵必胜。”

微微抬起头,有根眼中流露出欣赏与赞扬。

“石脑,你是员智将。”

“与敌硬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根的嘴角微翘,眼眸间的水汽全数隐去。

“石脑,你也很蠢啊。”

“首领。”

石脑猛的抬起头,张口欲言却被有根打断。

“你有成为大将的潜质,但临阵时缺乏应有的冷静,也缺少足够的经验。”

“最主要的是,你对我们不够信任。”

你对我,不信任。

“在你的内心,总相信着自己的判断。”

“待你跟随我,带兵出征以来,你就一直带着犹豫。”

“不管情势有多危急,不论刘恒和我有多强势,你明面上俯首帖耳对我和刘恒唯命是从,实jì

上在你的心中,满是蔑怠与困惑。”

“你的内心,从没相信过我们。”

“因为你怕我们。”

你怕我。

有根话音刚落,石脑就跪在了地上。

石脑跪在长满绿茵的泥地上,裤子因为染上了泥土与淡绿的草汁,变的湿滑。

他知dào

有根说的没错。

石脑不信修者,因为修者在他眼中,一直都高高在上。

他只是乞民,如乞丐一般的贱民。

在石脑有生以来,修者从来没管过他们的死活,他们也从奢求能靠着修者活着。

修者只活在虚渺的传说中。

现在,有根就在石脑的身前,全身都绑着帛带。

石脑垂着头,双手撑着地面,五指抓入了泥壤里。

他的脸色煞白,无数的汗水渗出了他的皮肤。

汗水汇成无数水滴,一颗颗的往下淌落。

“放心吧。”

抬起头,有根长舒口气。

“我们不会走的。”

我不会走的。

抬起头,石脑瞪大着眼睛,紧盯着有根的后背。

不知何处,原野上又刮来了一阵风,吹动起有根头上的蓬乱长发。

“我不会遗弃你们的。”

“所以,不要那么拼命了。”

“以后打不过,就跑吧。”

闻言,石脑的鼻中一阵酥酸,满溢的泪水立kè

滑出眼眶。

第七十七章 屠镇(中)

战场上的血迹未干,成堆的尸体摆放在褐红的地面上。

干燥的柴禾与枯叶叠在尸堆间,围绕尸堆的兵卒们提着一个个装满乌黑燃油的铜皮厚桶。

一身戎装的刘恒站在高台上。

高台下,数百士卒手中拿着火把,并排站在操场上。

火燃烧在裹着棒头的油布上,火映在数百士卒的眼中。

凝神俯望着士卒眼中的火,刘恒满yì

的翘起嘴角,略抬起了手臂。

刘恒在笑。

“去吧。”

注视着兵卒眼中的火,他的声音浑厚响亮。

拿着火把的兵卒散开了,围着尸堆的兵卒提起铜桶,将乌黑的燃油倾倒向尸堆。

粘稠的黑油在尸堆间流淌时,不断升起气泡的表面浮起厚密的带血腐殖。

从操场上散开的士卒,将燃火的木把扔向了所有的尸堆。

烈火在燃油上漫延,紧簇的焰朵汇成延续的焰河。

数道焦黑的烟袅袅升上草原的穹天,柱烟的漆黑条彩浸入无垠的湛蓝。

烧灼尸堆的火焰越发剧烈,从火中散出的漆黑烟柱渐渐浓厚。

营地外被蛮兵看守的降卒驻地不断有嘈杂的吵音传来,大营内的三千余常人士卒停下了所有动作。

三千常人兵卒在这一刻,俱都围着燃烧的火。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营地内只有从火中传出的“噼啪”脆声。

兵卒们在此时静谧,站在高台上的刘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步步走上了下台的阶梯。

“逝者往昔。”

通过元气加持,本该尖细嘹亮的声音此时却沙哑低沉。

音色中带满了哽咽,充斥着悲伤。

“生者何忆!”

原本沙哑的声音刻意高昂了起来,泪水滑出刘恒的眼眶,泪痕流过他的脸颊。

刘恒哭了。

哭的撕心裂肺,哭声歇斯底里。

营地内,围着火堆的所有士卒,也哭了。

“死人,也要利用吗?”

浑身捆绑帛带的有根凝神注视着脚边在风中摇曳的葵草,一动也不动。

整个人都好像在风中,扎根深邃的顽木。

又好像迎着巨浪潮水,万年不移的磐石。

“哀兵。”

必胜。

眼中的神色略显空洞,有根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讥讽。

“他学的真快。“

太快了。

“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首领。”

被染湿的双膝依旧跪地,脸上泪痕未干的石脑挺起身子,转着头看向了营地上的天空。

石脑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疑惑。

“烟真黑。”

“好黑的烟啊。”

镔铁关刀斜杵在地上,庞明双手紧握着刀杆,仰望着远处升空的黑烟。

他身边集结着的许多兵卒,大部分都是原本就跟随他的部属。

这些步卒身上的甲胄都是紫色的,这些甲胄大部分都是残缺的。

近万甲胄各异的兵卒,各自集结在一起,却都驻步在距离穿紫甲的兵卒们不远的地方。

从刘恒军营中,隐约传出了阵阵擂鼓声。

鼓声渐入激昂,很多联军士卒都开始慌乱,有些持兵器的军卒甚至已经后退了起来。

眼见己方军卒的士气落入谷底,庞明略挺起胸膛,想喊点什么来激励兵卒。

然而他的脸色却异常苍白,在他枯槁至极的面容上,神情早已衰落到了极点。

那在他头上,原本顺亮的如墨长发间,也已掺着些许的雪白发丝。

庞明的嗓子如灌了风的窑洞,从洞中发出声音嘶哑细碎,只有在他身边,离他最近的兵卒,才能听得清楚。

“传令。”

用尽全力的紧握着镔铁的刀杆,庞明微微抬起手臂,从臂甲间的缝间露出一点骼粉血渣。

“让手中有兵器的士卒去前方,做好近战准bèi

。”

庞明说的有些急了,他的喉管间顿时传来撕裂的痛楚,和股股燥热的触感。

燥热的感觉从喉间一路向下,面色苍白的庞明紧张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廓。

他看向自己胸廓中央位置处,如拳头般大小的空洞。

他在空洞间看到了一抹血色,他赶紧眨了眨眼睛,却发xiàn

什么都没有。

庞明看错了。

他庆幸的抬起头,却发xiàn

远方营地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身蛮虎拼甲的刘恒,骑着姿态俊逸的黑龙,急冲出敞开的大门。

在刘恒身后,大量俱穿着银甲的刘恒兵卒鱼贯而出。

一览无余的原野上,冲出营寨的刘恒军化为一条蜿蜒的银色长河,扑卷之间又带着视死如归的悍然恨意。

本由士卒组成的迅疾的长河迅速变为从高空坠向地面的暴瀑。

所有脸上残留着泪痕的将卒,皆成为由地狱冲向人间的修罗。

“杀!”

喊杀声充斥在天地间。

此时,天地间也只容的下这一种声音。

两军开始接触,联军开始败退。

“挡,挡住他们啊!”

“盾兵,盾兵!”

“弓箭手,弓箭手!”

嘈杂且绝望的喝令声,挽不住联军前部的颓势。

联军的军阵迅速被刘恒军卒冲击的凹陷分裂,立kè

就有无数的联军军卒被愤nù

的刘恒军卒用利枪捅成蜂窝。

一马当先的刘恒,身周红焰绕动,更是无可匹敌。

突进,再突进!

联军大溃。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庞明长吁口气,他全身颤巍巍的向着身前迈出右脚。

“大人!”

一名一直守侯在战车旁,头戴紫盔身上却无甲胄的兵卒,双手用力握牢战车的栏杆,面色惶恐的望着车上的庞明。

“罢了。”

一步步走下战车。

脸色憔悴的庞明,神情落寞。

“我是躲不掉的。”

苍白脸庞上的嘴角微扯,庞明面露自嘲。

“身为棋子,怎么能没有觉悟呢?”

略低下头,庞明朝着近旁的兵卒看去。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兵卒,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最后,他泯然而笑。

“你们走吧。”

“打不过,就不要抵抗了。”

“跑不掉的话,那就投降吧。”

闻言,庞明身旁的士卒莫不震栗,面面相觑片刻。

“大人,为何如此说!”

一直呆在战车旁,只带了个头盔的兵卒,朝着庞明双手抱拳。

“弟兄们长年跟随大人,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我们早已将性命交给了大人。”

“又岂会弃大人于不顾!”

后面那章,可能只有几百字,剩下的,只有隔天补上的。

第七十八章 屠镇(下)

“嗯。”

庞明微愣,面露感触的看了抱拳兵卒一眼。

他瞥见对方停留在手中关刀的目光,心中恍然之时也顿生警惕。

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警惕,非常可笑。

“这把灵兵上,铭刻的符文早已被修者做过手脚。“

右手举起关刀竖立在脸前,庞明在众多狂热的目光下,用左手轻抚过关刀的刀刃。

“一旦脱离我手,此把灵刃便会被风元撕成碎片。”

“你们用不了的。”

右手斜挥着关刀,庞明将整把刀倚背在身后,脸庞上的表情透露着无奈,双眸中的目光却寒冽如冰。

“至于陪我去死。”

“大可不必。”

庞明向前大步踏出,他的左手朝着身前轻挥。

随着庞明的前进,挡在他身前的士卒一个个的自动散避,露出供他通过的狭窄陌路。

“仅剩的粮草,存储在后方。”

庞明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观察着迅速卷来的银色瀑潮,与银潮前快速溃乱,四散躲避的联军士卒。

伤躯中的爆烈元气不停涌动,庞明每时都承shòu着从内至外的剧痛。

每走一步,每挥下手,周身都要颤抖不停的庞明看着快速移动的银潮,他脸上笑容里的苦涩完全褪散。

“你们要走就趁快。”

“但在走时,我要以统帅的身份,给你们下最后一道帅令。”

“恩?”

绽放着笑容的面容微僵,庞明微蹙起眉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士卒。

那名士卒的脸上满是褐斑与皱褶,浓密的发须皆白,上面沾染着许多杂粒与灰尘,看上去灰蒙蒙的。

那名士卒身上的甲胄齐全,手中还擎着蓝缎帅字大旗。

老人看着紧皱眉头的庞明,笑容满面。

“怎能让将军一人上路。”

“老头儿愿在九幽冥邸继xù

为将军提绳牵马。”

老人脸上一片赤诚,庞明瞪大着眼睛,静立在老人面前。

片刻后,庞明终是张开了开裂的嘴唇,道:“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和将军一起去死,以老朽的残躯,为即将衰落的族落献出生命,何等的殊荣!”

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褐眸中的浊色淡去。

他的双眼变的清澈明亮,他的声音嘶哑,语气却坚定铿锵。

老人后退一步,双手握紧帅旗的旗杆,朝着庞明弯腰躬躯。

“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

庞明身周士卒中有数十人排众而出,俱向着庞明抱拳行礼。

这些排众而出的人年龄不等,其中有老叟也有精壮,他们大部分身上都带着残疾,许多人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扫视着向人群中向自己行礼的兵卒,庞明眼眸中涌现出零星泪花。

他抬起头,眯起双眼,将眼中的泪水强咽了回去。

“你们对部族的忠诚,与抗击强敌的勇气,所有人都看的见。”

“能与你们共事战场,是庞明的荣耀。”

低下头,面色肃穆庞明,伸出左手握住了老人手中的帅旗旗杆,使力将旗杆从老人手中抽了出来。

“所以,你们更不应该去送死。”

“我要你们赶回部族中,用你们的经验教导族里的孩子,用你们的身体为部族种出足够渡过寒冬与酷夏的粮食。”

“我要你们活下去,活下去告诫族长,活下去通知与我族联盟的其他部族。”

“告sù

他们!”

庞明紧紧咬起牙齿,惨白的脸庞扭曲,脸颊上虬结的肌肉鼓胀,眼中流出凶狠的目光。

“我等所用之绘符灵器,皆被人下有凶恶符煞,让他们使用时必须谨慎。”

略微低头,庞明左手低持着帅旗轻挥画圆。

纤细的旗杆卷动起搅动起宽阔的旗布,旗布卷成一团叠缚在旗杆上。

双眼平视前方,庞明长吁口气,恨意尽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落寞。

“千万不要。”

“落得我等一般的下场。”

持帅旗横在胸前,庞明使暗劲将旗杆横着挥出。

“将军。”

站在庞明身前的老人,脸上老泪横流,不住抽泣。

老人的双脚紧紧踩在地上,却仍身不由己的被旗杆推至一旁。

刘恒已经不远了,囤积在庞明体内的火元涌动的越发剧烈。

庞明绷紧了脸颊紧咬着牙,牙龈间渗出了血。

大步走过了老卒的身旁,走出了一直围着他,属于他自己的部属。

“快走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些许鲜血从他稀开的嘴缝间淌出,庞明的身子一阵晃动。

他拼命稳住身子,并努力控zhì

着自己的喉咙,让声音不至于走调。

“努力活下去,你们活下去了,我族才有未来。”

入目处,混乱的联军步卒四处奔跑。

入耳的,是持续不断的喊杀与悲嚎。

庞明紧闭起嘴,任由鲜血淌上下巴上的黑须。

他不再转头,也不再发一言。

很快,他身后大部分的卒兵便随着溃退的联军兵卒迅速后撤。

也有人不愿意离开。

老卒屈弯着身子,双手紧紧攥着庞明背后蔚蓝披风的一角。

溃乱并后退的联军士卒很多,但庞明就站在老卒身前,身躯羸弱的老卒便并没有被人流推挤开。

待身形稍稳,通过身边的人流渐疏,仍然站在庞明身后的老卒喘着气,眸中刚刚露出喜色时,一束火光已笼罩住他的脸庞。

周身浴在火光中的庞明微转左手,轻挥旗头斜下的旗杆,甩开了卷叠在旗杆上的旗布。

“噗!”

绘有帅字的蓝缎大旗展开,表面起伏不定的旗布在庞明身前随风飘荡。

下一刻,随风飘荡的旗帜便被戟刃切开,由戟刃萦散而出的红芒,径直划入了庞明的脖颈。

时至黄昏,胤水镇西,数十辆马车依次行走在路道上。

每辆木制的马车上,都被厚厚的白布罩住,白布又被麻绳捆死,但条条麻绳间的白布又总是凸起一团。

每辆马车的八个车轮都裹上了铁皮,在马车行走时,每个车轮都能在坚硬的地上犁出拇指深的车辙。

近日胤水镇日渐繁荣,其中往来的行商渐多,但像这样车队,却从没有过。

第七十九章 生死相隔(上)

此时的胤水镇,面积已经扩建至原先的两倍左右。

胤水镇西,围绕镇缘的棚屋区中,稍宽的巷道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前后共二十五辆马车依次挨个驶进了棚屋区,胤水镇中的街巷狭小,马车难以行驶,最前面的马车就止步在了胤水镇的边缘。

跟在最后面的六辆马车,只能停靠在棚屋区外。

每辆马车间,都有十几个人。

马车间的人中,大部分都穿着干净的粗麻服,但也有的身配羽衣大髦。

配上羽髦的人都坐在车头,身穿麻服的都跟在车尾。

五颜六色的鸟羽尾端皆用金线连接,罩在人的身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身穿羽髦的人,俱都目不斜视,个个的脸上都带着倨傲。

待马车停好,有身穿麻衣的人从马车上取出直径可达半米的大锣与结实的木柄哨棒。

在清脆响亮并持续不断的铜锣声中,有身配羽髦的人从车头站起,大声的吆喝起来。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以物换物,元石妖丹皆有啊!”

对胤水镇中的民众来说,换衣物鞋袜正常,换食物盐料也不稀奇,但换元石妖丹,就由不得常人不惊诧了。

换位再思索一下,你要换元石妖丹?你还要以物换物,那你手中难道就有现成的吗?

胤水镇的镇民沸腾了,民众自发的向着二十五辆马车聚拢。

不过镇民们也都知dào

自己的家底,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被好奇心驱使,想去看看热闹。

事实上,在胤水镇的镇民们还没聚围住马车时,驶进巷道的马车周围,早已围上了一圈身穿干净麻衣的人。

这帮人站在马车周围,相互间的距离不远,并且俱都双手摊直,与他们的双肩平齐。

“你们管事的是谁?!!我有事找他谈!”

观察着被身穿麻衣的人墙阻挡,却在人墙外越聚越多的镇民,站在车头,二十五个疑似车队头领的人再次吆喝起来。

“你们的管事的是谁?!快点让他出来!我们有生意和他做!”

此时,被有根委命的张愈正在镇中操场上操练万余的精壮。

站在高台上的张愈也听到了从镇西传来的声音,但因为距离有些远,他听的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棚屋区的行商本就不归他管,他就没有去留意。

此时,即将结束操练,全身满是臭汗的他,只是觉得镇西的棚屋区里有些吵罢了。

时将至冬,农闲时分,镇民们大多无事可做。

所以看热闹的人特别多。

老王和龚基被镇民带着,赶到镇西时,车队旁已经围了近万的镇民。

此时,镇中没跟着张愈去操场的精壮们大部分都在匠铺中,打造弓矢滕盾和长枪,也有精壮被安排去河沟中用新制的渔具捞着肥鱼虾鳝。

被人墙挡住并围着车队的,全都是老人妇女和孩童。

从镇民口中大约的解了下情况后,两个老人肩并肩的从镇中走出,来到了最前面的马车旁。

“我是镇长。”

两个老人转头对视了一眼,俱都回过头。

仔细打量着站立在车头上人的衣着,着重看了两眼闪闪发亮的羽髦,龚基眯缝起双眼,率先朝着车队的头领说道:“阁下要做生意?阁下好像不是荒人啊,不知阁下是哪里人士?”

站在最前面的马车上,身披羽髦的人很年轻,下巴上甚至还没长起胡须,面容稚嫩。

但在两个老人走出镇子时,这人便一直面无表情的俯瞰起两个老人。

等龚基问完话后,那人的脸上眉头微蹙,他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的前端放进了口中。

“吁~!”

清晰尖昂的哨声回荡在空气中,车队中所有身披羽髦,仍在大喊的人都停止了动作。

老王和龚基脸上紧皱起眉头,他们转过头,再次对视了一眼,待他们重新回过头时,两人的脸上皆露出了疑惑之色。

两个老人眉间的褶纹紧皱,在两人身前的马车上,身披羽髦的青年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老王与龚基的注视下,脸上洋溢着微笑的青年跳下马车,伸手指着身后的马车。

“做生意。”

“讲的是诚信。”

被青年指着的马车上的捆绳被解开,粗布被掀起,露出了藏在布底的东西。

周围的民众中传出了一阵惊呼,龚基和老王看着马车上堆叠成小山般的物品时,都觉的眼前一亮。

绘着彩釉,泛着如玉般光泽的瓷器。

表面晶莹剔透,其中荡漾着粼粼水光的绿珠。

顶端尖锐,周身乳白的犀角,尾端刻着可保质数百年的符文。

还有数十张叠成细卷状,表面光滑,材质细密的绢绸。

这些东西分门别类,依次安放在马车上,虽略显拥挤,但每一样却散烁着刺眼的珠光宝气。

大张着嘴巴,被震撼莫名的龚基呆呆的望着掀开粗布的马车,良久才抬起持续颤抖的手,指着马车上的东西。

“这,这些东西,你,你,你要换?”

龚基的嘴唇哆嗦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

过了许久,没有人回答。

艰难的从马车上移开目光,龚基转头向着身旁的青年望去,却发xiàn

对方正一脸木然的看着自己。

“怎,怎么?”

“咻!”

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龚基微蹙起眉头,刚刚开口询问时,就听到了一道破空之声。

接着,龚基指着马车手臂处,就衍生出了一阵剧痛。

龚基立kè

回过头,双眼扫向举起的臂膀。

而首先映入龚基眼眸的,是正在滴血的矢头。

“老龚!”

站在龚基身旁的老王,转头看着龚基被箭矢贯穿了的左臂,惊惶的大叫起来。

在老王大叫的时候,一根箭矢的矢尖,已经刺破了他的左颊。

“噗!”

箭矢贯穿了老王的脑袋,却没有穿透,一截箭杆仍留在老王的颅内。

龚基惊怒交加的看着身旁的老王被箭矢贯穿头颅,并仰倒向了地面,他愤然的转头,怒视向站在马车前青年,却发xiàn

对方的脸上早已堆满了嘲讽和不屑。

除了最前的两辆满是物品的马车外,其余的马车上全都是埋伏的兵卒。

这些兵卒手中的有弓,马车上堆着箭矢。

一时间,围观着马车的镇民头顶,箭矢如蝗群,箭势似落雨。

第八十章 生死相隔(中)

黄昏落日,是一天的暮时。

也是一天中,光明的终点。

龚基佝偻着身子,被五只羽箭贯穿胸膛,蜷缩着倒向地面。

龚基的脸庞在刹那间变的煞白,褐色的双眼却被日光映成红色。

龚基的耳边回荡起此起彼伏的惨嚎,他略微抬起手,伸向了天空。

那只沾满鲜血朝着天空的手掌,五指绷的笔直。

这只手似乎想抓住天空中,染透着红彩的云朵。

这只手注定只是徒劳。

搭建在棚屋间,高耸而立的望塔上,传出了警示的铜钟声。

胤水镇中,张愈刚刚伸手脱去头盔,顺道接过手下递来的水袋。

他听到铜钟声,便立kè

转头朝着镇西的方向望去。

他看向了高近六米的瞭望塔,他看到了斩向瞭望塔的斧影。

原本灰褐的斧面,被落日的光辉染成金灿的颜色。

“轰!”

由原木搭建的塔楼,顷刻间就被斧影斩成碎片。

落地的残垣荡起遮目的尘土,阳光透过尘间的缝隙,零星光亮落在褐黄的狮盔上,散烁出昏黄的光。

周和站在马车上,双手背在身后,满是慈态的脸上露着笑容。

他的手握着斧柄。

斧面溢出灰亮的光。

褐灰色的土元集结在他的身周,褐色的重叠山峦在他身边成形。

身前的尘埃还未落地,周和跳下马车。

周和的双脚刚刚落地,他身后的地面便出现了裂痕。

斑驳的痕路向着四周延展,在周和身后,大量的棚屋迅速坍塌。

天上的箭雨依旧未停,无数的民众倒在了箭矢下。

在周和身后,无数的民众在箭雨下四散逃离,无数的民众落在了撕裂开的地缝中。

周和身前的尘埃渐定,他便单手微抬起背后的斧具。

绘符的斧具颤鸣不已,周和握斧的手掌朝着地面略弯,整只手臂也随着斧具而颤动。

“嘭!嘭!嘭!嘭!嘭!……”

周和紧咬着牙,原本灰白的脸色涌起一阵潮红。

“喝!”

怒喝声中,周和甩起斧具移向身前。

“轰!”

轰鸣声中,周和身后升起无数土丘碎石。

飘离地面的土丘碎石,静立在半空中。

下一刻,这些碎石土丘便落击向了周和的身前。

落向了胤水镇。

“呯!”

剧烈的撞击,卷荡起浓郁的烟尘。

铺天盖地般的压覆向胤水镇的巨石与土丘,最小只是肉眼看不到的微尘,最大的却有房屋般的面积。

迎着天空中,从西方突然袭来的土丘,拿着顶盖被揪开的牛皮水袋,张愈脸上爬满了错愕与震惊,他来不及有其他的动作,便被土丘砸中。

幸好是土丘,不是巨石。

这是他的幸运。

“噗!”

双手硬撑住地面,张愈使力起身。

此时的张愈,只感觉周身酸疼,但他也发xiàn

压在身上的土并不紧实。

大力掀开了蓬疏的泥土,张愈顿觉双腿发软,胸口集闷。

他单膝跪在土中,张开嘴,大口的喘息起来。

滚滚烟尘弥漫在四周,持续的闷响伴随着不断的惨呼与尖叫,在人的耳中如黑夜中的亮星般清晰。

一阵清风卷过,尘埃渐落,浓烟散尽。

毁于一旦的胤水镇,已变成一片废墟。

残垣烂壁间,活着的人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每一块碎裂的巨石下却不断的溅冒着血水。

原先棚屋区中,唯一完整无缺的路道上,一百名穿戴着甲胄的人,爬上了马背。

周篾爬上马背,转头看向周和。

周和双手握着斧柄,倒跳上马车。

面露慈态的老人闭上双眼,双脚微开的站在马车上,长吸了口气。

“恩,空气不错。”

形如枯槁的苍老脸庞上,泛紫的潮红速褪,突显出一抹煞白。

面色苍白的周和长吁了口气,睁开了双眼。

保留在他脸上的,是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去吧,一个不留。”

“杀完后,再发一把火。”

闻言,周篾挥起手,招呼着骑兵。

下一刻,百余骑卒就向着已成废墟的胤水镇,发起了冲锋。

发起了屠杀。

另有三百余穿戴着甲胄的步卒和百余身穿羽衣与麻服的人,拿着长弓背着箭壶与砍刀,跟在骑兵的后面。

“他姥姥的!”

“他爷爷的!”

“畜生啊!”……

就在张愈的周围,跟他一般挣扎着翻出泥土,手中拿着兵器,身上穿着银甲的兵卒中,传出了一连串的咒骂声。

胤水镇毁了,周围本就是平地,视线再无阻隔。

向四周扩散的骑兵与步卒,砍杀着手无寸铁并已无力反抗的镇民。

张愈训liàn

的精壮们,本就是出自镇民,又那里能见自己的家人被刀矢加身。

无数的精壮发出愤nù

的呐喊,向着在镇中肆掠的兵卒冲去。

身为长官的张愈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也阻止不了。

然而,此时的精壮们刚刚奋力挣脱束缚,之前又经lì

了有根所布置的高强度体力训liàn

,战力可以说是大打折扣。

大量的精壮被箭矢射倒,大量的精壮被利刀砍翻,大量的精壮在滚翻的马蹄下变成了血泥。

也有的精壮在废墟中救出了自己的家人,并带着父母老婆和孩子,立kè

拔腿开跑。

可他们又能跑多远。

战马比他们跑的远。

从土丘下挣扎而出。

是他们的不幸。

败势已经无力挽回,张愈以不停打颤的双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逃跑?

投降?

两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两个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张愈微微咬牙,强抑住心中的恐惧,朝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他朝着西方的看了一眼,他突然看到了站在马车上的老人,看到老人的苍白脸庞和随风逸动的雪白须发,他整个身子立kè

僵住了。

张愈抬起头,望向天空。

一个人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眸前,出现在了苍穹间。

那人一头顺滑黝黑的长发,背上挂着紫色的披风,披风绘着金黄的葵纹。

眼角处溢留出泪花,张愈猛的闭上眼,低下了头。

“将军。”

布满土粒的干裂嘴唇轻微的蠕动,张愈强忍着将快涌出的泪水咽了回去。

我,不能降!

张愈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决绝与凶狠。

不能再一次背叛你。

这本书,我即将让他上架,最多六章后,就会上架。

当然,这只是为了增加点人气,各位读者大大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会认真考lǜ

的,另外,本书上架后,我会尝试两天一章,或者一天一章,尽量加快速度。

不过,我看这本书起码还要写几年吧。

第八十一章 生死相隔(下)

大踏步向前,张愈弯下腰,拾起斜插在土中的佩剑。

编镶着绿兰的紫色剑鞘中,是一柄两侧无锋的剑。

锐利的剑刃亦如往昔。

长剑早已重铸,用剑的人早已不在。

将剑斜拴在腰带间,张愈再次俯下身子,从拾起长剑的地方旁捡出了一把铁槊。

张愈紧握着镔铁的握杆,形似矛尖的槊端,簌簌的抖落下稀疏的土粒。

张愈持着长槊,快速的朝着胤水镇的西方奔去。

他跟随着那些不顾一切的冲入废墟中,去解救自己亲人的精壮们。

却沿着完全不同的路径,穿插进混乱的人群中。

胤水镇虽然经过扩建,面积却仍然不大。

除去原先镇中的离地木屋外,其他临时搭造的带坑土屋,相互之间十分拥挤。

被土石覆盖后,大部分土屋都被砸塌。

安阳郡卒兵在废墟间屠戮着毫无反抗能力的镇民,屠杀着体力罄尽的精壮。

被屠杀的镇民们在屠刀下不断发出哀嚎与惨叫,伴随着求饶跟怒骂。

鲜血流动在稀疏的土间,在地面上汇集出血色的浅泊。

有兵卒将乌黑的燃油泼洒在满地的血上,有兵卒将火投入血中。

浓烟四溢,空气里刺鼻的腥味中立kè

散播出了难掩的焦臭。

四溢的浓烟中,烈火漫延在犹如地狱般的废墟间。

百匹战马在火间嘶鸣,箭矢刀枪不断砍切入人体间。

血流漂杆,火势渐旺。

黑烟更浓。

张愈偏过头,一枚箭矢划破他的左边脸颊,带起一大片血肉。

鲜血爬满了张愈半边的脸颊,他却浑然不顾的挥动着手中的长槊,斜架向砍来的关刀。

“吭!”

刀刃砍在镔铁槊杆上,发出沉闷擦声。

此时的张愈周身本就酸麻,再加上训liàn

时的体力损亏,硬接一击骑兵砍来的关刀,双手在巨力轰震下差点握不住槊杆。

身不由己的后退数步,张愈的身体一阵歪斜。

待张愈稳住身形时,有两个骑兵同时冲至他的身前,那原本穿过他身旁跟他率先交手的骑兵也扭转马躯,驱使战马朝他冲来。

好强!

张愈横撑起手中铁槊,挡起砍向头顶的两把长矛。

握杆手掌的虎口处迸出了数道裂痕,张愈使出全力,挡起长矛的铁槊却只能歪斜的指向地面。

是我弱了吗?

用力斜撩开两把长矛,张愈猛的低下头,以毫厘之差躲过了砍向他后颈的一刀。

“咻!”

破空之声突然响在耳畔,张愈立kè

双腿用力,想跃向一旁。

但他的双腿此时却如同灌了高密度的水银一般。

那一脚,他来不及迈出去。

“噗!”

箭矢刺进了他没有穿甲的左肩,锋利的矢头直接贯透了坚硬的骨骼。

“啊!”

张愈在剧痛中痛呼出声,他在痛呼后紧咬着牙,左手却再也握不住槊杆。

单凭右手,张愈握不稳长槊。

“噗。”“噗。”

两把长矛一前一后的穿过了铁槊旁,一上一下的刺入了张愈的胸口。

趁矛头刺的并不深,张愈立kè

仰起脖子,身体借力向后朝着地面倒去。

布满鲜血的冰冷矛头暴露在空气中,胸廓开了两个窟窿,倒向地面的张愈再次看向天空。

那个背影还在他的眼中。

那个背影还在苍穹中。

“破!”

黄昏的夕阳发散着绚烂的红霞,彩云之间天穹湛蓝洁净,一尘不染。

不容许。

后背刚刚触地,张愈怒喊出声,立kè

缩身后翻。

双脚刚刚触地,张愈双手便紧握着铁槊,朝着身前斜斩而出。

我不许!

由下而上,尖锐的槊刃先是割断了一匹战马的厚蹄,后斩断了一名骑兵的脖颈。

接着,张愈动作娴熟的用槊杆斜挡起劈砍而至的关刀,并借着骑兵的冲势以长槊挽刀杆而画圈。

下一刻,镔铁的槊杆便擦过关刀的柄杆。

尖锐的槊刃便刺入了骑兵的肚腹。

“破!”

口中再次发出愤nù

的呐喊,张愈挥动着刺破骑兵肚腹的铁槊,将骑兵扫向了地面。

“噗!”

铁槊径直贯穿了骑兵的身体,锋利的槊尖刺入了地面。

将一名骑兵钉在了地上,胸廓与左肩上满是鲜血的张愈跑到一旁,捡起落在地上的关刀,冲向了另一名刚从马背上摔落,手里拿着长矛的骑兵。

不许!

一刀劈进骑兵的脖颈,张愈将骑兵砍翻在地。

张愈丢开刀柄。

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眼早如血般赤红。

不许你们践踏我的尊严!

不许自己死在你们的手里!

张愈几步走到不远处,一匹被已死骑兵遗留的战马旁,牵起了挂在战马脖颈上的缰绳。

翻身上马,张愈掉转马头,驱马朝着西方驶去。

肆掠在废墟间的兵卒,有人发xiàn

了纵马奔驰的张愈。

有人齐声的高呼。

有箭矢朝着张愈飞去。

有骑兵朝着张愈奔去。

但论骑术,在周和军中,只有两人可与张愈相比。

文短多练之卒,莫不以一当十。

站在马车上,一动不动的周和眯虚起双眼,打量着穿过骑兵封锁,快速奔向自己的张愈。

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微皱起了眉头。

手握虎口长枪,身穿褐色甲胄的周篾紧追在张愈的身后,前者拼命拉近着与后者的距离。

在周篾的努力下,再加上两人坐骑之间的差距,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但还不够近。

张愈看着二十余米外,依旧站在马车上的周和,一直咬紧着牙,鼓起腮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满脸笑容的张愈,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白亮的剑身在夕阳的晚霞中,闪烁出刺目的红芒。

光与剑都让周和动容,在老人依旧煞白的脸庞上甚至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接着,周和便挥动起背在身后的圆斧,挥斩向驱马驶来的张愈。

由土元所塑之褐亮斧影,切开了周和身前的空气,斩向了张愈持剑的右手手臂。

张愈手脚并用,立kè

从马背上跳起。

但他跳的不够快。

被晚霞映染的斧影劈开了张愈的左肩,砍断了张愈的半个身体。

巨大的力道在半空中扯动着张愈身子朝后落去。

待他落地时,空中已下过一场血雨。

看着泛红的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地上。

看着不远处躺在地面上的剑,周和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动,老人挑起了厚眉,脸上绽放出一抹讥笑。

“假的?”

笑着抬起头,周和看向倒地的张愈,眉头再次皱起。

张愈的双腿颤动不已,却仍支撑着残破的身子。

右边身的被斜着切开的伤口处血流不止,周身已在疼痛中失去知觉的张愈却依旧固执的站立了起来。

正当张愈低垂着头站起身时,一脸怒容的周篾驱马冲到了张愈的身边。

“噗!”

虎口长枪贯穿了张愈的胸膛,枪头刺进了土里。

七窍都在溢血的张愈,吐了一大口血。

然后他笑了。

他笑着用最后的力qì

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穹上没有任何的背影,只有无垠的湛蓝。

天不语。

张愈只能哽咽。

第八十二章 矢志(上)

烈焰在废墟间,持续的燃烧了一个晚上,依旧没有熄灭。

白亮的曦光随着徐徐上升的朝阳,将稀薄的热量散播向广阔的荒原。

头上毛发掉光,周身褐黄的驽马飞快跃上了高耸的麓坡,毫不减速的跑进了废墟中。

去掉缠身的绷带,有根脸庞的泛黄皮肤上,在曦光中突兀出一块块红嫩的新肉。

就好像与生俱来的红色胎记,点缀在有根那张遍布着疤痕的可怖脸上。

依旧没有熄灭的火已经小了很多,再不复昨夜深时的汹涌沸腾。

几十只周身覆着黑羽的鸦鸟在废墟上的低空中展翅盘旋,鸦鸟起降在没有火的墟地上,鸦鸟们稍弯的利喙上俱沾着枯涸的血渍。

“嘎!“”嘎!”“嘎!”……

聒噪的鸦鸣,充斥在天地间,给焦色的废墟,更加添了几分悲呛。

废墟中央处,立着一个木桩。

木桩的桩体上,横连着一根木架。

木架的顶端,连着一根下坠的麻绳。

麻绳的另一头拴住了一个人的腰,满身俱是窟窿和羽箭的人被麻绳吊在木架下。

张愈身体中的血在八个小时前,就已经流干了。

有根驱马快速绕过流血的地面。

一路上,他胡乱的朝着周围挥动起左手,在他左手的五指间溢出无数道金色灿光。

无数道形如长舌的光剑刺向离他不远处的鸦鸟,爆烈的元气在乌鸦身上打散出一蓬蓬乌黑的羽毛,同时将乌鸦的鸟身碾成一团烂泥,并将烂泥轰进了土里。

“吁~!”

有根猛然拉起套马的缰绳,厚唇间涌出白沫的驽马立kè

驻步不前。

被吊在木架下的张愈低垂着头,脸庞隐在细密的长发中。

有根打量着张愈遍布箭矢与伤痕的身体,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覆住张愈脸庞的密发上。

零星金芒从有根眼眸的深处透散出,透过密发的间隙,注视着残留着血迹的脸庞。

张愈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大瞪的眼眸一直凝望着下方,眸上瞳仁微散。

双目对视。

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却还活着。

沉默片刻,有根抿起嘴低下了头。

他拉动了下手中的缰绳,驽马会意的朝前踏步,穿过了木桩旁。

缓行在废墟中,入目处尽是碎土残壁与巨石,之间到处都能见到死者的尸体。

老人,孩子,妇女,精壮。

都躺在地上。

有根观察着周围的惨状,越发苍白脸上,神色越发的阴沉。

“还有活着的吗!?”

阴沉着脸,有根朝着四周,大声发问。

“还有活人吗!?”

有吗?

回答有根的,只有聒噪的鸦鸣,与火中的“噼啪”声。

突然,有根再次拉起缰绳,驽马在废墟间停步。

翻身下马,有根上前几步,整个身子便僵住了。

在有根身前,那片泛红的地面上,有三根交叠互搭的焦黑木板,些许的小火在木板上顽强的燃烧着。

被火烧燃的木板下,是一快被火熏成红色的碎瓷片。

呈曲面的瓷片凸面朝着天空,在那凸面的中央,涂着横直的黑色釉彩。

僵立在原地良久,有根蹲下身子,朝着瓷片伸出双手。

流溢着金光的手掌持续的颤抖着,零星的水光在有根的眼眸间闪现。

拨开燃火的木板,一把抓住涂釉的碎瓷。

有根拿起瓷片,正要站起身,却看到了瓷片下的焦黑手掌。

那手只有手掌部分裸露在地表,其他的部分都埋在土里。

那手掌的面积,只有成年人手掌的一半大小。

那是一个小孩的手掌。

那小孩是一个老妪的孙儿。

那老妪年入古稀,满脸皱纹,满头白发。

那老妪只有一个孙儿。

那小孩很天真,胆子很大,却很怕刘恒,也很怕有根。

老妪曾经用瓷盅为有根熬煮过草药,小孩曾经在离有根的不远处和其他孩童们嬉笑打闹。

老妪曾经在草云郡外的流民棚边上,喊了有根一声。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处涌出,半蹲在地上的有根垂头看着孩子幼小的手掌,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悲伤。

“啊~!!!!”

潸然热泪,滴滴淌落在小手的手掌上。

有根只觉内心被撕裂了一般,忍不住的昂首悲嚎。

听着不远处传来,蕴育着悲愤的哭喊,刘恒在木桩前翻身下马。

刘恒没有朝悲声传来的地方望去,他的视线停在张愈的身上。

停在张愈的脸上。

他沉默着。

不语。

短暂的清晨就在有根的悲嚎与刘恒的沉默中缓慢逝过。

时间缓缓移至正午,两千余刘恒常人军卒终于赶了回来。

常人兵卒们看到了废墟后,整齐的队列便彻底混乱了。

士兵们快步跑进了废墟,旗帜与兵器丢了一地。

“椰子!”

石脑双手并用的翻动着地上的一切,浑然不顾被十指指尖因大力而被掀起的指甲。

他和椰子所住的土屋,被一块巨石压的粉碎。

他的家没了。

所有人的家都没了。

“椰子!”

石脑用流血的手,拨开巨石边坚硬的土地,却只能看到藏在地表下的血迹。

他的嗓子嘶哑了,他捧着沾血的泥土,痛哭流涕。

猴石也在哭。

鹰嘴也在哭。

付磊,跋舌,剥羽,李西都在哭。

新降的兵卒围着废墟中的木桩哭。

除了刘恒,所有人都在哭。

刘恒站在木桩前,他抬头凝视着张愈。

他依旧不语。

“都怪你!”

推开挡路的士卒,脸上泪流不停的石脑快步冲到了刘恒身后。

他伸出手,大力扳正刘恒的身子。

接着,他一拳打在了刘恒的脸上。

“都是因为你!!”

刘恒没有还手,也没有御使护体元气。

他被石脑打的踉跄后退。

石脑不依不饶,再次向前,朝着刘恒的脸庞又是一拳。

“你为什么不听首领的话!!”

后背抵在了木桩上,无路可退的刘恒抬起头,双眸无神的看着满脸泪痕,激愤不己的石脑。

一手撑在刘恒的胸前的虎脸形护甲上,石脑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锋锐的剑尖直指向刘恒的胸口,剑身银亮的光泽中散透出阵阵刺骨的寒意。

“没错。”

抬起头,刘恒的目光越过石脑,斜瞄向张愈的后背。

他发声很轻,他吐字很清晰。

“我该万箭穿心。”

“我该不得好死。”

泪水涌出刘恒的眼眶,滑过印有拳印的两边脸颊。

在刘恒的脸上,顿时涕泪交加。

恰似滂沱。

下一章可能只有几百字,马上要上班了,不好意思哈

第八十三章 矢志(中)

怒目注视着刘恒,石脑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颤抖。

这一剑,他始终刺不下去。

一只手搭在了握剑的手背上,突然冲到石脑身旁的有根,微叹一声。

“何必拔剑相逼。”

“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事情已无可挽回。”

用力将石脑握剑的手缓缓压回他的身侧,有根脸上无泪的眼眸清亮透澈。

“我们要报仇。”

我要报仇。

“战场杀戮,成王败寇。”

“妇孺何辜?妇孺怎不辜?”

脸上的泪痕犹在,有根面露惆怅,微微低头,长叹一声。

“唉!”

“这里蹄印极多,行凶者必有骑兵。”

“受害者多被厚土掩埋巨石所害,凡人做不到这些,行凶者必有修行者。”

“行动如此迅捷,敌人必已谋算许久。”

有根略低着头,嘴角微微上翘,没有丝毫金色的眼中,炽烈的目光如烈火一般。

“除我根本,断我基础。”

“其双管齐下,一计得逞,我军都将蒙受巨大损失。”

“此等计谋,真让我不胜唏嘘啊!”

昂起头,有根看着距离地面足有三米的横架,脸庞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根某与凶手,在此时,终是感同身受!”

上前一步,有根抬起右手,将连接手掌的手腕搭在了刘恒的肩膀上。

“将军为何哭?”

为何?

有根低下头,用如同蕴着火的双眸,注视着刘恒脸上,那不停溢涌着热泪的眼睛。

“是为胤水镇,镇民死之不值?”

“还是为守将张愈,死之惋惜?”

还是为你自己?

右手缓缓前伸,有根再次上前一步,他的右手手掌完全撑在了木桩上。

“我,现在告sù

你。”

双方鼻间的距离只有一寸,有根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

“镇民非你之镇民。”

“死之与你无关。”

“张愈亦非你之手足。”

“死之更与你没有关系!”

看着瞪大眼睛,面色露出震惊的刘恒,有根突然退后一步,退到同样满脸震惊的石脑身旁。

向着刘恒抱拳做礼,有根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色突然变的肃穆庄重。

“他们的生,由不得任何人做主。”

“他们的死,必须得由凶手来负责!”

有根体内的元气迅速汇聚在喉间,他所发出的声音也渐如雷鸣般震响。

“镇民只是凡人,敌人所为,并不只为杀戮!”

“将军,他们所行诸般迫害,只是为了杀你。”

“所以,他们必然去而复返!”

滚滚声浪化为道道飓风,吹拂起有根的长发,吹动开被吊绳拴住的张愈。

声音传递向四方,传递在整个废墟间。

“凶手必将不请自来!”

“我军虽失胤水镇,却俘联军的兵卒,获联军之粮草。”

“这是其一!”

有根转着头望向周围,透散出眼眸的金芒扫向四方。

“胤水镇破,我军军卒内心中,谁不想手刃凶手。”

“必定上下一心,团如磐石!”

“这是其二!”

“将军基础已破,敌军势力定以为将军势孤,更易骄纵。”

“却不知骄兵必败。”

“这是其三!”

“我军连番恶战,却终是杀出一条生路,将卒们久经战阵,已能胜任更高的职位。”

“将军手中,为将为卒者皆有。”

有根身周的风渐渐停了,废墟间的哭喊声渐渐小了。

“已能一战,必能一战!”

也只有一战。

被麻绳捆绑住的张愈,在半空中左右的摇摆着。

有根脸庞上,充血的眼眸中流出淡淡腥红,他的眼神锐利且坚定。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战则必胜!”

不胜,便一败涂地。

明黄的朝阳向着天空攀爬,刚刚褪去夜色的人间,笼罩在寂寥的肃白中。

迎着有根的目光,刘恒倚靠着木桩的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他沉默了片刻,便抬起手,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

刘恒擦去泪后,在他白皙俊雅的脸庞上,流露出凶狞与决绝。

在他的额头上,露出了数根如幺指般粗细的青色筋络。

“传令!”

刘恒开口大喝,声如洪钟。

“我军驻此三日,各卒立kè

收集死者尸体。”

“寻获废墟间的粮粒!”

“然后我们回去,去与蛮卒回合!”

“遵命!”

石脑将长剑收回剑鞘,朝着刘恒双手抱拳,开口应道。

“遵命!”

废墟间的所有兵卒,皆朝着刘恒双手抱拳,开口应道。

有根不再说话,他放下手,快步走过了刚刚开口发令,原本面露怒容,此时却略显错愕的刘恒身旁。

他走过了刘恒身后的木桩旁,走进了废墟间。

他走向的地方,有一个幼嫩的孩子被埋在地下。

有一个老妪在孩子的身旁。

张愈的身子在半空中摇摆许久,终是静停在了原地。

每一个修习元罡的人,都强过常人太多。

但不是每个修者,都是强者。

不是每个常人,都是弱者。

有力量的人,总是无法明白这些。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有根很清楚,心中印刻下仇恨的常人,就如同不慎掉落至枯草间的星火。

星火,也可以燎原。

整个西荒,常人何止千万。

有根伸出手运用元气,小心的掀开地上蓬松的土。

有根蹲下身,眼眸含泪的看着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周身却已爬满虫蚁的孩童。

有根伸出手,释fàng

出金色罡元。

金芒裹住孩童的身体,元气碾碎了孩童身上的虫蚁。

小心的将孩童捧抱,正要起身的有根,却终是发xiàn

环住童腰的枯瘦手臂。

顿时,有根的心,再次沉浸在悲伤中。

整个西荒,修者哪有一万。

乌鸦被卒兵惊扰,纷纷逃窜。

废墟间的火越来越小,但火依然在燃烧。

心中满是悲情,却刻意压低声音,不断低声抽泣的有根,没有想到。

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草云郡外,陈甫顺着木梯,走上了刚刚建好的高台。

高约五米的木台顶部的圆形表面,直径已达十米。

宽阔的鲜红地毯,铺盖在高台上,红毯的正中,用金丝编绘着展翅的金凰。

凤凰图顶的喙端处,放置着白玉炼铸的鼎炉。

搭在高台上的营篷顶端,镶着碧绿的圆玉,圆润的绿玉朝着下方,不断散播出柔和的光。

第八十四章 矢志(下)

陈甫大步走到高台中央,柔亮的白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紧凑的鎏金甲片上反散出如夜星般的点点金光。

端正的站在金凰图上,陈甫盯着不远处白玉铸成的鼎炉,视线徘徊在不断从玉鼎顶端冒出的白雾中。

看着不断从鼎顶的缝隙间飘出,又在上升的过程中不停消散的白雾。

陈甫静默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报!”

一个周身穿戴着黝黑甲胄,面容稚嫩颔下无须的兵卒快速跑上了高台。

兵卒在高台的边缘,朝着陈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罗浮郡一万余兵卒,已至西方一百里外!”

“报!”

年轻兵卒的话语刚落,一名脸上长满茂密黑色须发的兵卒高喊着冲上了高台。

中年人冲到了年轻兵卒身旁,他单膝跪在地上,朝着陈甫双手抱拳。

“伽罗郡一万余兵卒,已至东方一百里外!”

停顿片刻,陈甫略微扬起头,没有表情的脸上,木然的双眸略微闪动。

“知dào

了,你们下去吧。”

陈甫嘴里发出的声音很轻,落到传令兵卒的耳中却很清晰。

中年兵卒率先反应过来,他立kè

站起身,朝着陈甫略一躬身,便转身离去。

青年兵卒也跟着站起身,有样学样的朝陈甫略微躬身,便转身而去。

兴许是两人退的太急,他们的身形带起了徐徐的微风,掀伏起高台边缘上,阶梯尽头两旁的竖纱。

“报!”“报!”“报!”

两名士卒刚刚走下高台,又有三名传令卒冲上高台,三人俱都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三人还没有继xù

开口,陈甫已经笑了。

直视着帐布尖顶中央圆润的绿玉,面露笑容的陈甫,微眯起双眼,眼隙间流露出的目光里发散着两道褐色辉芒。

“老家伙,你还是回来了。”

双眸略睁,褐亮的元气透过陈甫的身体,激腾的气流搅起他后背肩甲上悬挂着的艳红披风。

“看来刘恒,已经完了。”

三天后,胤水镇外,空旷的原联军营地门口。

“我失败了。”

刘恒眺望着原野上朝着远方叠荡而去,起伏不断的绿浪,面容略显憔悴。

“以为打了几场胜战,以后便一定会一帆风顺。”

“事实证明,我还是没变。”

始终都,一成不变。

“我不是一个好统帅。”

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刘恒略低下头,神情失落且悲怅。

“没错。”

在刘恒身旁,有根蹲在地上,缩着身子,伸长脖子,双目凝神的看着草堆深处,一颗在风中摇曳着草茎的葵草。

他双手趴在双膝上,面无表情。

“你不是一个统帅。”

“你只是一个凡人。”

闻言,刘恒微愣,转头向着有根望去。

刘恒看到有根从地上站起身,双手手掌握着后腰,胸口却朝前挺起。

“哦~!”

猛然绷紧的椎骨上发出“咔咔”的脆响,有根面露享shòu

的闭上眼睛。

“啊!”

双手猛然一用力,连接后颈的椎头处传出了一声如重锤击皮鼓般的闷响。

一脸感叹的长吁口气,有根方才重新的睁开了眼睛。

“是人当然会犯错。”

有根躬下身,用手拍了拍长服的下摆。

重新站直身子,有根将双手伸入了宽阔的袖中。

“没有人,是永远正确的。”

谁也不能。

刘恒蹙起眉头,注视着站在身旁,看着远方的有根,沉默片刻。

“你不恨我吗?”

闻言,有根略微扬起头,曦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我还是那句话。”

迎着刘恒期待的目光,有根满脸肃然,双眼紧盯着亮白的穹天。

“他们的生不由你做主。”

“他们的死必须由凶手负责。”

“他们的生死,都与你无关。”

转过身,有根大步朝着营中走去。

他走过刘恒的身旁,刘恒沉默着转身跟在有根身后,脸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联军营地内,除了近四千的刘恒军卒外,还有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名俘虏。

寨中的营房大部分已经被拆除了,空旷的营地中央,搭建着两米高的台子。

临时由一根根木棒堆叠,木棒由数十根麻绳捆绑,顶端铺着直径可达三米的干净椭圆木板。

平整的木板上,盖着红色的绸布。

木板是临时找的,布也是临时找的。

有根走到台阶前,跃上了木板。

踩着厚实的绸布,渡步到木板中央,有根转着头观察起高台下方,观察着高台周围的两万余兵卒。

穿戴着甲盔的刘恒兵卒,排列着整齐的队形。

整齐军阵间的两万余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的俘虏们,手腕上均被绑缚着结实的麻绳。

整齐军阵中的刘恒军卒,俱都抬头望向高台上。

原本应该喧哗的俘虏中,却站着手里握着蘸水刺鞭的蛮兵。

俘虏们也很安静,但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望向高台。

他们大部分都低着头颅。

大部分俘虏的视线,都停留在绑着他们手腕的麻绳上。

刘恒停步在木台下,他抬头看向有根,却看到了有根朝他瞥来的目光。

目光只在刘恒身上停留了片刻,有根便抬起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不远处,有几只随着尸体而至的鸦鸟在半空中展翅低旋,粗哑的鸦鸣传荡在营地上。

聆听着持续不停的鸦鸣,有根闭上了双眼,静默了许久,

待氛围越显诡异,待高台下的俘虏们越发不安时。

有根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我不知dào

你们来自什么地方?”

“你们中的很多人也许都不认识我。”

“你们中的很多人,我也不认识。”

有根抬起右手,金色辉芒从他的右手手掌上浮现,璀灿金芒耀眼刺目,在阳光下却显得萧杀冷肃。

注视着肃然的金芒在五指间褪去,有根脸上展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这便是所谓的元气。”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摊开的右手手掌猛然攥成了拳头,紧盯着自己拳头的有根,脸上流露出了狠厉之色。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我不知dào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有多少?”

“但我知dào

你们没有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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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蝶变(一)

将视线从拳头上移开,有根略仰起头。

“修者与常人的本质就不同,你们是否一直这样觉得。”

“你们是否一直肯定着,平凡的自己与绝对力量的悬殊。”

迎着亮白的天,有根收敛起了脸上满是嘲讽的笑,眼眸中闪现出复杂的光。

“那么在这样被力量所主宰的世界上,你们的生存意义是什么?”

“是回忆消逝的曾经?”

“还是麻木的准bèi

迎接属于你们,却不由你们做主的未来?”

眼眸深处泛起水光,满脸肃然的有根眨了眨眼,强将泪水咽了回去。

“这个世界是属于力量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属于修者的世界!”

“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对否?”

通过元气加持,有根有意的将音量抬高。

他将攥拳的右手压低,放到了身侧。

“没错。”

“有力量的修者,确实比你们强dà

太多。”

我,比你们强dà

太多。

“但是。”

声音渐低,语气渐转为平淡,面容肃穆的有根缓缓的垂下头。

“你们是否想过,这种力量并不能左右这个世界。”

“你们是否想过,这种力量,是这个世界赋予的!”

“修者的力量,来自于这个世界。”

“你们,也属于这个世界。”

有根轻声细语,落入台下所有人的耳中,却犹如水滴落在静谧的湖面般清晰。

一阵清风吹拂过营中,清风吹拂起众人的须发。

刘恒的军卒静立在风中,许多蓬头垢面的俘虏都从风中抬起了头。

“也许有人曾经对你们说,有些人出生就与你们不同。”

“也许你们曾经听过,某些人受天地的眷顾。”

“所以,有些人出生时就可以修行,你们不能。”

“所以,有些人是修者,你们不是。”

有根大步向前走去,他走到木板的边缘。

他停顿了下来。

“所有这些,统统都是谎言!”

有根抬起右脚,踩在了连接木板的第一根木棍的侧面。

“来自某位圣贤的诫言?”

“自从万年前就代代相传的祖训?”

一步步的顺着木棍走下高台,有根的脸庞上升起了如冰般的霜。

“你们的思想,一次次的被左右。”

“你们的命运,一次次的被歪曲。”

“只因。”

单脚终是踩在了高台周围的柔软泥壤上,踩在了繁密的绿草间。

有根的双眼平视着前方。

他的嘴角朝上微翘,他再次的笑了。

“诫言和祖训,都出自人口!”

猛然拔高的声音,如同响彻万里晴空的雷鸣霹雳。

有根在高台前挺直腰杆,接受者高台周围所有人的注视。

再也没有俘虏,会去关心捆绑在手腕上的绳索。

“我知dào

你们被一次次的愚弄,我更知dào

你们无能为力。”

“我也知dào

,你们可能早有意识。”

“只不过,你们刻意的将它遗忘了。”

“我问你们。”

“也请你们问问你们自己。”

有根闭上嘴巴,停顿片刻,静待眼眸间突然升起的水雾散去,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开口。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你们随波逐流了多久?”

“你们任人摆布了多久?”

“战场上,万余士卒的消陨,比不上主将一人之生死。”

“公道否?”

公道?

“田亩间,半辈子之劳作,比不上握权者一日之寝食。”

“公平否?”

公平?

有根再次扬起头,再次看向亮白的蓝天。

“我再问你们。”

“当你们放下手中的锄具,拿起陌生的刀剑,为了生存而远赴他乡时。”

“你们是否犹豫过?”

犹豫吗?

重新低下头,有根将视线投向队列齐整的刘恒军卒。

在他冷漠的脸庞上,双眼的眼角间涌出了包不住的泪水。

“你们是否想过?”

热泪持续的滑过遍布疤痕的脸颊,有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在哭腔中又充斥着坚定。

“膝下的幼子,长大否?”

“白发苍苍的父母,身体康健否?”

“那在家中,整日操劳的婆媳,改嫁没有?”

“你们的家。”

用牙齿微咬住嘴唇,有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尚在否!!?”

营地中,风越发的大了。

风中好像夹杂着沙子。

很多沙子好像都吹入人的眼中,很多人都流泪了。

即使是渺然一身的孤家寡人,深藏在内心中的柔软,也被有根的话所触动。

没有人嚎啕出声,没有人低声抽泣。

所有人依然看着有根。

有根却紧闭起了眼睛,他在强阻着止不住的泪水。

等了片刻,有根方才重新睁开了被洗净的双眼。

他深吸了口气,接着便大声的呐喊了起来。

“举动刀兵,所为何人!?”

“毕生所信,所为何物!?”

“因为有人强加给你们的诸般不公,你们的家迟早都会破败!”

“如果你们的生命消逝在这里,你们的家也会不复存zài

!”

有根抬起右手,他的右手手掌朝着天空摊开。

他将手伸向了站在高台前,早已泪流满面的石脑。

“倒酒。”

有根双眼目不斜视,刻意压低着声音。

闻言,石脑周身哆嗦着将手中早已捂热的瓷盏,小心的放到了有根的手掌上。

接着,石脑迅速转身,接过了剥羽递上来,开了泥封的酒坛。

在有根手掌的瓷盏中倒满酒液,满脸泪水的石脑双手用力的将酒坛紧紧的环抱在胸膛上,再也不想放开。

将装满酒液的盏杯拿到身前,有根晶亮的眸瞳微低,凝神看向盏杯中表面晃动不止的淡黄酒液。

沉默片刻,有根的眸瞳微抬,他平视着前方。

他的视线穿过了集满人群的大营,他的视线越上了宽阔的原野。

他在原野上,似乎看到了他自己。

他看到他自己的脸上展露着无忧的笑容,他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脸笑着的父母。

有根的脸庞僵硬了。

他脸上的泪,也干了。

接着,他颤抖的伸出装满黄酒的杯盏,他将杯盏伸向了前方。

他的前方没有人,只有一条路。

一条穿过大营的路。

“给我一个机会!”

“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

“我带你们回去!”

带你们回家。

“带你们去和亲人团聚!”

下一章后,本书便会上架,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八十五章 蝶变(二)

人一辈子能做多少承诺,这不重yào



这些承诺有多少可以兑现,这很重yào



有根朝着前方举起酒盏,心里发了一个誓。

群情涌动的人朝他奔来,其中有俘虏也有兵卒。

有人踩在上台的木棍上,有人扑到了有根的怀里,有人抱住了有根的宽腰。

有根被人群推搡着向后退去,他倒退着向台上走去。

身前的路被人群挡住,直视向营外的视线被人群挡住。

被人群簇拥着重新踏在木板上的有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终是笑了起来。

他一脸笑容的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装酒的盏杯。

刮入营中的风渐渐小了,盏杯中的酒液晃动幅度却越发的剧烈了。

灿炽的阳光洒在了有根蓬乱的发间,照在了有根额前的流海上,却停在了有根绽开的笑容中。

在灿光与轻风中,一脸笑容的有根扬起头,尽饮杯中酒。

刘恒站在台下,在失控的人群中,双腿犹如生了根一般,紧紧踩在了地面上。

刘恒的双眼一直看着高台上的有根,看的都忘记了眨眼。

这是,何等的见识!?

刘恒紧咬起牙,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升向天空,在阳光下仰头饮酒的有根,脸色开始泛白。

此时,在刘恒眼中的有根,犹如洞悉了世界上所有的规则。

所有隐藏在冠冕道德下,隐藏在利益情义下。

那些不为人知,却又显而易见的一切。

略抬起右手,刘恒低头看着自己散出赤光的右手手掌,全身都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什么?

这种感觉?

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喷腾溅沸。

刘恒的眼眸间泛起无数腥红血丝,他再次扬起头,眺望向高台上被众人簇拥着的有根。

那一刻,刘恒感到自己的血已经沸腾了。

盎然的战意,充斥在他的心中。

可是为什么?

为何而战?

刘恒的眼中,有根被数人高高举起,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阳光的笼罩下,和太阳一样耀眼。

太过耀眼,所以只能看到光,看不到脸。

圣贤之言,祖训劝诫。

在有根口中,却皆是谎言。

万年来的上下等级,万年来的尊卑阶级。

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什么事是对?

什么事是错?

早就分不清了。

谎话说久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看着有根,看着簇拥向高台上的人们。

刘恒咧开嘴,笑了起来。

红灿光芒透过刘恒俊朗的脸,那绽放着真诚笑容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的明悟。

谁想只听谎言?

谁想任人摆布?

在这个分不清谎言与对错的世界里,人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声音。

等待着洞察了谎言的人,等待着辨析出对错的人。

为什么而战?

周身停止颤抖的刘恒,将右手伸向了双眼的眼底,用手背抹去了留在眼角处的泪渍。

还重yào

吗?

爆烈的元气透出刘恒的身体,如火般环绕在刘恒的身周。

元气将刘恒身旁的人轻轻的推挤开。

下一刻,元气又骤然敛去。

敛去身周元气,一脸微笑的刘恒背起双手,仰望着高台上逐渐升起的人塔,仰望着人塔顶端的有根。

仰视着从有根脸上散出的耀眼光芒,刘恒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而这个决定,影响了所有人的命运。

草云郡与胤水镇之间,七万八千三百名军卒已经集结完毕。

陈甫骑驭着周身橙黄颈鬓雪白的骏马,驶向一辆金锦华盖的辇车。

路道两旁的士卒们手中举着枪戟矛刀,拿着长兵器兵卒的后面,是握着刀盾的步卒。

步卒后面站着弓卒,弓卒后面是裹铁的战车,战车后面是骑兵。

一排排,一列列。

刀枪如林,剑戟似海。

马嘶之声不绝于耳,擂鼓之卒整装而待。

陈甫骑在马背上,一路都不停的转头观察着周边士卒,面带笑容。

一匹周身赤红的战马驶到陈甫的坐骑旁,红马上坐着一名身穿红色链鳞甲,头戴虎面盔,面容俊朗颔上白净无须的中年骑士。

“陈将军,这次集兵,兵员怎么少了那么多?”

中年骑士面露困惑,双眸微闪的看着陈甫。

闻言,陈甫转着脖颈,面带笑容的与中年骑士对视片刻。

“冯将军何意啊?”

“陈将军怎么忘了?上次我等领兵突pò

宁川关隘时,可是整整十三余万的大军。”

观察到陈甫脸上的笑容,被叫为冯将军的骑士微蹙起了眉头。

“如今怎就不到八万了?”

“草云郡余孽勾结蛮贼作乱,莫川郡与定边郡的驻兵遭受贼害,已经来不了了。”

看着身旁的冯将军,陈甫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却眯成了一条细缝。

“莫川郡?定边郡?”

冯将军眉间的竖纹凸出,他沉凝片刻,脸上的疑色更浓。

“文短和罗渺之死,我们早已知晓。”

“可除了莫川郡和定边郡军卒,我军所集兵卒也应该能过十万吧。”

“嗯……”

从陈甫鼻中传出一段绵长的闷音,他脸上依旧展露着微笑。

他微笑着回过头,双眼直视向前方。

“冯将军,可听过道门赦玉,佛家律牌?”

此言一出,冯将军的脸色立kè

苍白起来。

他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僵在了马背上。

过了好一会儿,冯将军方才转动着僵直的脖颈,回过了头。

不该想的可以去想。

但不该问的,冯将军绝不会去问。

两匹骏马并排走着,慢慢的驶向辇车。

两马之后有四匹骏马跟着。

金锦华盖的辇车后,停着一辆绿色华盖的辇车。

绿色华盖的辇车后,还停着四辆辇车。

临近最前面,反散这金灿光芒的辇车时。

陈甫的双腿微蹬马腹,橙色骏马加快脚步,跑到了金锦华盖的辇车前。

“吁~!”

左手挽起缰绳,陈甫翻身下马。

“陈将军!”

这时,本已在马背上沉默着的冯将军,突然开口了。

“我军不足八万,敌军却有两名修行者。”

“我军又无多余役卒,此战谁可为前锋!?”

冯将军拉起缰绳,载着他的红马停下了脚步。

红马后面的骏马也停了下来。http://www.qid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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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蝶变(三)

“敌方有修者,我等自不能分开。”

陈甫站在辇车前,一名身穿黝黑甲胄的士卒躬弯着腰,单膝跪在了辇车前。

“我们不如各自都从己军中抽调出一部,我等六人统御其为前军。”

“诸位可有异议?”

陈甫等了片刻,耳边就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

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深处闪过得yì

之色的陈甫抬起了腿脚,用力踩在了跪地士卒的背上。

陈甫的第二脚,落在了辇车上。

伸出左手掀起覆在车栏上的金布,陈甫走上了辇车。

被掀起的金布缓缓坠落,重新覆住了车栏。

恢复如初的金色幕布上,映出了朦胧的身影。

阵阵富有节奏的震耳鼓鸣响彻云霄,军阵中的士卒们高举起兵刃,嘴里俱都发出了雀跃的呼喊。

七万八千余士卒就此踏上了前往胤水镇的征途。

胤水镇已是一片废墟。

胤水镇东,距胤水镇百里之地,正在重新整建的营寨中。

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有根伸出右手掀起了盖着张愈身上的厚布。

张愈身躯上的箭矢已被拔掉了,张愈身上的甲胄也被脱下来了。

有根凝神看着张愈的脸,片刻后才移开目光,看向张愈此时不着寸缕的身躯。

那残破的躯体上满是窟眼,从右肩开始,一路斜向下,张愈一小半的上身都已经不在了。

视线停留在张愈右肩上的切口处,有根微蹙起眉头。

片刻后,有根放开了手中的盖尸布。

他重新看向了张愈的脸。

伸手抚上张愈的脸,抚闭上那双瞪睁的眼眸,有根向后小退了一步,他再次掀起厚布将张愈的整个身体盖住。

“尸体右肩上的切口完整。”

有根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

“伤痕上无其他利器所至的创痕切口,对手只用了一招。”

“就削了他半个身子。”

“位置不对。”

刘恒站在有根身旁,直视着张愈身上泛黄的尸布。

“若敌人是对着张愈当头下劈,张愈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有此等技艺,不应只是敌军中的普通士卒。”

有根睁开了双眼,他皱起了眉头,眼眸里的神色变的深邃了起来。

“张愈没有被利器分成两半,且伤口歪斜。”

“除非敌人是左撇子。”

“否则,杀张愈之人,绝对不是用刀的。”

闻言,刘恒微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

“没错。”

“若是对方挥刀斜劈,张愈既能偏头躲开,纵然对方能砍中张愈,应该也只能砍下他的右臂,劈不断他的半个身子。”

“但对方若是修行者,御使刀气劈砍,这样的切口,也不是办不到的。”

“呼~!”

有根长出口气,视线从盖尸布上移,平视向了前方。

“说的也是。”

“线索断了。”

双眼平视向前方,有根额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惜,没有生还者。”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

两人间的话题变的有些凝重。

片刻后,刘恒率先舒展开了眉头,他咧开嘴笑了笑,口气也变的轻松起来。

“至少知dào

对方是土系修行者。”

“至少知dào

对方极有可能使用刀斧等钝器,他日兵戎相见,战场相遇时。”

刘恒抬起手,拍了拍有根的肩膀。

刘恒的眼眸中散露出赤红的光彩,他的笑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残忍的笑着。

“将他们全杀光就好了。”

闻言,有根也笑了。

有根笑的如释重负。

铭刻在他额上的皱纹完全不在了,只剩下在阳光下反散的光彩。

“没错,杀光他们。”

“一个不剩!”

“报!”

一名骑兵突然冲入了营寨的大门,骑兵身穿着紫色的甲胄。

紫色的甲胄上扑满了细尘。

骑兵头上没有甲盔,骑兵披散着乱发,骑兵背心处插着箭矢。

骑兵纵马在营寨中穿行,骑兵穿行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时,从马背上落了下去。

有根和刘恒赶到时,躺在蚩酋怀中的骑兵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骑兵朝着有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的手心上沾满了鲜血。

那只手最终垂向了地面,骑兵最终没有对有根说一句话。

热泪涌出了蚩酋的眼角,泪水冲花了蚩酋脸颊上的油彩。

刘恒的眼眸深处泛起泪花,他眨了眨眼,将脸侧转向一旁。

有根低着头,看着躺在蚩酋怀里的骑兵,面容平静。

他的口气也很冷静,如静谧的湖面,无丁点的波澜。

“他们来了。”

“我等他们很久了。”

晴空烈日下,白云点缀在穹天中。

草云郡中,道门草观。

星锐穿着月白阴阳袍,默默的站在阶梯尽头,站在绘着蝌蚪符文的牌匾下。

星锐面容冷淡的朝着远方眺望,他眺望着远方敞开的城门。

“师兄。”

张永走到了星锐的身旁,面容肃然。

“看什么?”

“呵,今天天气不错。”

闻言,张永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面露疑惑的看向星锐。

星锐的双眼,却仍眺望着远方。

“郡中突然好冷清啊。”

星锐自顾自的说道,张永皱着眉头听着。

闻言,张永回过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昨天那么吵。”

“城门那里那么多人。”

“今天的郡中,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师兄。”

一直木着脸的张永,张嘴长吁了口气。

“城墙处还有些卒兵。”

“郡城内还有些奴民。”

“若师兄还觉得冷清,要不我修书一封给陈甫,叫他召集些流民过来。”

“呵呵。”

闻言,星锐再次笑了起来,他笑着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掌摊向天空,青色辉芒流转在他的手掌间。

光芒浮动在他的手掌上,青光表面如水波般荡漾。

“大道可期。”

“大道却不可及。”

“修道近二十载,终途在哪里?”

摊开的右手,猛然攥紧。

星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青色光彩绽放在他的双眼中。

“红尘染心。”

“污世炼心。”

“我等迎客道人,有几人能触及到大道的门槛。”

“师弟,我比你幸运。”

目光凝视在星锐攥紧的拳头上,张永脸色肃然,眼中的眸瞳微动。

“芸芸众生中有几人可修道?”

“修道之人中,有几人可入道?”

“入道之人中,万载以来,几人得了道?”

“师兄,当此之时,休要道心动摇。”

第八十七章 蝶变(四)

“冥冥天数。”

张永抬起头,朝着星锐眺望的方向看去。

“不可预知,亦不可推论。”

“师兄,你怎知自己就不是天命之人。”

闻言,星锐脸上的笑容微敛,眼神变的躲闪了起来。

他收回了握拳的手,将手垂放到了身侧。

“若我真受天命所眷,又岂会徘徊在入道前?”

面露自嘲的摇了摇头,星锐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还是说,天命本就是如此残酷?”

草云郡城的城墙上,卒兵拉动绑绳的绞索,城门口处的厚实铁门逐渐关闭。

张永紧皱着眉头抬起了头,他朝着天上望去。

四周高耸的郡城城墙,将天空都圈禁在了张永的眼中。

“师兄,无须担心。”

“心症徒发,只因破境在即。”

“只要理顺心结,师兄必能破而后立。”

嘴里再次长出口气,张永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飞快的转过了身,面朝向殿观内。

“于红尘炼心中脱颖,师兄必能成同辈中的佼佼者。”

抬腿跨过门前的低槛,张永大步朝着道观内走去。

“陈甫集兵近八万,六郡修者齐聚。”

“自古战场上,有几次能以少胜多?”

“此次,草云郡余孽必灭,刘力子嗣必死,悍蠢的贼众必亡!”

“师兄。”

走到草庐前,张永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

他左颊的眼中,瞳眸瞥向了依旧站在牌匾下的星锐。

“师弟在此,预贺你道法大成!”

闻言,星锐僵木起脸庞,静立在台阶上。

他脸上的自嘲消失了,他眼中的神彩再次坚定了起来。

亮白的穹天中,炽烈的阳光洒向人间。

陌路上行进的军阵中,盖住辇车的金黄华盖,在阳光下反散出绚璨光彩。

被锦布覆盖的辇车上,已脱取下凯盔的陈甫穿着黝黑的绸服,端正的坐在榻椅上。

阳光透过帷帐,将辇车中的一切映成金黄色。

陈甫闭着双眼,在榻椅上一动不动。

没有胸膛的起伏,没有口鼻的呼出。

犹如沉睡已久的枯木,又好像墟土深处寂静的尸体。

一身黑服的陈甫在金光中如死物般静坐着,行进的军阵中,嘈杂的喝令声此起彼伏。

骑马穿行于军阵中的偏将。

大部分都缩着头在路上急赶的兵卒。

大道上粼粼而过的裹铁战车。

路旁摇动着柔茎嫰叶的野草。

草间在慌乱中爬动的昆虫鼠蚁,远处高空中盘翔着几只鹰鸟与低空飞旋的数只禽雀。

所有的一切,陈甫都没有看到。

所有的一切,陈甫都可以感觉到。

午时将至,行进的部队在一处浅泊旁停止了前进。

取水煮饭,垒石作灶。

炊烟袅袅,灶火在烧。

一名士卒端着食盘走向了陈甫所在的辇车,一名偏将驱马奔至金色华盖的辇车旁。

偏将拉起缰绳,待坐骑静立后,方才面朝着辇车微躬起身子。

“将军。”

“是否午食?”

辇车中没人回应。

片刻后,盖着车栏的金色幕布却被无声的掀了起来。

偏将面色微肃,立kè

掉转了马躯,驱使战马朝来路而去。

端着食盘的士卒在骑兵离开后,方才弯下腰走到了辇车之前。

他先将食盘放在车沿,后又手脚并用的攀上了辇车。

重新端起食盘,士卒快步走到了依旧闭着双眼,面容恬淡的陈甫身旁。

士卒将食盘放到了金丝楠木的桌几上。

士卒在桌几旁低头静立了片刻,便转身走到了车沿。

士卒跳下了辇车。

被掀起的细薄帷布,恢复了原状。

辇车上再无他人,陈甫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垂在车栏外的锦布,他看到了一片金色中的倒影。

那是他自己的影子。

呆愣片刻后,陈甫低下头,看向身前的桌几。

涂画着青色彩釉的瓷盘正中,放着有盖的大盅盆,从盆中散发着股股浓香。

今天吃鹿肉么?

鼻翼微动,陈甫有些期待的伸出左手掀起了盅盆上的瓷盖。

原来是羚肉啊。

陈甫嘴角微翘,他伸出右臂。

他将臂膀伸向盅盆旁的酒壶,想给自己倒杯酒。

然后他停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看着停在壶身前的腕端。

手腕顶端,被剑刃切割出的伤痕,早已经愈合。

结痂的痕路如细长的肉瘤,爬满了断肢的截面。

观察着纵横在腕端的瘤路,感受着从瓷壶壶身上传来的冰寒。

陈甫沉默了一会,充血的眼眸越发赤红起来。

接着,陈甫眼中的红色便如退潮的海水般飞快敛去。

面容重归平静的他,快速整理好纷乱的心绪。

陈甫收回右臂,用左手给自己倒了酒。

又用左手拿起装满酒的盏杯,陈甫扬起头,将杯中酒尽数灌入了嘴里。

酒液顺着喉咙,如一团烈火般,汇进了陈甫的胸膛。

一把丢开盏杯,伸手拿起食盘旁的箸筷。

陈甫熟练的将筷子伸出瓷盅中,捻起了一根早已炖软的羊腿。

以左手持筷,陈甫已经练习了很久。

但这次,羊腿却从筷尖滑落。

羊腿落回了瓷盅中,在瓷盅里溅冒起大量汤汁。

陈甫身子顿了顿,便又伸筷入盅,将掉落进瓷盅的羊腿再次捻了起来。

将羊腿放至食盘上空出的盏杯中,陈甫丢开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羊腿就将之凑到了嘴边。

张开嘴从腿骨上撕扯下一大块羊肉,陈甫将羊腿放回盏杯,大口的咀嚼起来。

些许油汤漫过嘴缝,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淌。

陈甫从绕怀腰带间取出了一张细帛,五指在布帛上揉抓了几下,擦拭掉指间的油腻后,他才用布帛擦抹过下巴尖上快淌流至袍领的油汁。

单手进食,左手持筷,总有许多不便。

但自从右手致残后,陈甫吃饭时就再也不准身旁站着近侍。

他不需yào

别人服侍。

他不准别人服侍。

“报!”

一名偏将驱马冲向陈甫所在的辇车,他在辇车前拉紧了缰绳。

待战马停步后,偏将方才转头看向车栏前的金色帷帐。

偏将等了一会。

等到辇车上的陈甫将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等到陈甫重新闭上双眼,继xù

端坐在榻椅上。

“讲!”

“将军,我军斥候回报,发xiàn

敌军探马。”

第八十八章 兵者诡道(上)

“有多少人?”

“有四人。”

偏将低着头,端坐在马上,脸颊微微绷紧。

“都是骑兵。”

“嗯~?”

陈甫微皱起眉头,略撅起嘴,递出了连绵的拖音。

“你们追上他们了?”

“禀将军。”

偏将眼中双眸微闪,眼角余光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敌军探马骑术不精,很快就被我军斥候赶上。”

“我军斥候杀了三人,唯一的一个据说也被我军箭矢射中,料想其命也已不久。”

“哦。”

辇车上,陈甫再次睁开了双眼,褐黄的元芒浮上了眸仁的表面。

“这些探马在什么位置?”

闻言,偏将挺起腰背,朝着辇车抱起双拳:“在东方。”

“距此一百二十余里。”

“派三十个骑兵去东面。”

嘴角微翘,陈甫面露微笑,眼眸上的褐芒中散露出一抹腥红。

“沿探马所在的位置寻找,如有发xiàn

,立kè

回报。”

“遵命。”

偏将点了点头,驱马朝着一旁奔去。

待辇车旁的马蹄声渐远,陈甫飞快散去了聚集在眼眸上的元气,在他瞪圆的眼眸间便只剩下了无数的血丝。

他略低下头,用腥红的双眼注视着桌几上。

注视着食盘中,横躺在盏杯里的羊腿。

陈甫略微虚眯起双眼,他沉默了片刻。

下一刻,陈甫便再次拿起盏杯中被啃咬过的羊腿,他低下头,将嘴凑了过去,疯狂的撕咬了起来。

油腻的汁水流淌过他的下巴,沾满了他的手掌,溅染在了他的领袍上。

陈甫罔若未觉。

啃完了羊腿后,他又将手伸入瓷盅中,抓拿起满是汤油的覆骨羊肉。

荒原中,一处低缓的丘坡上,耸立着数间营房。

在其中最大的营房里,有根紧皱着眉头,盘腿坐在一堆枯草上。

他略低着头,双眼死死盯着枯草前的地面。

盯着地面上的一片嫩绿。

刘恒坐在他身旁,面露担忧的看着他。

石脑端正坐在两人之前,端正坐在营房内的左方。

剥羽坐在石脑身旁,李西坐在剥羽身旁。

在三人的对面,依次坐着蚩酋,鹰嘴,付磊,跋舌。

有根没有说话,营帐内的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

直到有人掀开了营房门口的帷布,有人走进了营房。

“猴石吗?”

有根没有抬头,轻声的唤道。

“在。”

猴石站在营房中,朝着有根抱起双拳。

“怎么样?”

除了有根,营房中所有人都凝神看向站在营中的猴石。

猴石却一直看着有根。

“西方有一座山,南方有一条河。”

“北面有片森林,其余的地方都是平地。”

有根双眼中的褐眸微闪,他略抬起了头,将视线从地上的嫩绿处移开。

他的双眼直视向前方,脸上却若有所思。

“石脑。”

“在。”

闻言,坐枯草上的石脑立kè

侧转起身子。

他面朝向有根抱起双拳,却依旧坐在枯草堆上。

“你带三千兵卒,带齐旗帜去西方。”

“你率人登山,驻兵于山腰处。”

“遵命。”

石脑略一颔首,便从枯草堆上站了起来。

“剥羽。”

“在。”

剥羽从枯草堆上飞快侧转起身子,面朝向有根双手抱拳。

“你率两千兵卒,带齐锣鼓去西方,于偏东的山脚处驻扎。”

“遵命。”

剥羽从草堆上站起身,他跟在石脑身后,走出了营房。

“刘恒。”……

“刘恒。”

“嗯!”

刘恒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惶的看向有根。

营房中的其余人,全都面露惊惶的看向刘恒。

“我在叫你呢!”

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有根看向刘恒,脸色有些不愉。

两人对视了片刻,有根额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的神色越发不耐烦。

“在。”

咽了口嘴里的唾沫,刘恒侧过身子。

他面朝向有根,抱起双拳。

“刘恒在。”

“带所有骑兵入北面林中。”

有根满yì

的回过头,他的双眼再次看向身前的地面。

“马嘴含竹片,马蹄裹皮布。”

“趁夜掩声而去。”

“……”

刘恒看着有根,脸上的惊愕还没有敛去。

有根等了一会儿,不得不再次转过头。

他直视着刘恒惊愕的脸庞,一脸的理所当然。

“去啊。”

有根和颜悦色的轻声道,刘恒依旧处于震惊中……

“快去啊!”

“遵,遵,遵命。”

有根突然厉声喊道,刘恒方才回过了神来。

他略微点头,他变的有些结巴,他的舌头都开始打结。

接着,刘恒便脸色木然的站起身,僵硬的迈开步伐,朝着营门走去。

“等等。”

有根突然朝着正要离开的刘恒伸出了左手,他一把抓住了刘恒的右手。

“需yào

时打开它。”

刘恒迅速转过头,满脸震惊的看向有根。

“里面有你想要的。”

有根却已收回了左手,并重新端坐在了原地。

再次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刘恒木起脸,回过了头。

他迈步走出了营门,他的右手紧攥成拳。

“其余人等,统率其余兵卒。”

待刘恒走出了营门,待门口的挂帘重新晃到原位。

有根方才站起了身,他背起双手,双眼直视前方。

“立kè

收集枯枝干叶,今夜便随我去南方河畔。”

闻言,帐中众人俱在草堆上侧转起身子,俱都面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遵命。”

营房中,大部分人很快散去,有根几步走到营房中央的空地上。

他停了下来,他朝着右边转过头,脸上露出疑惑。

“怎么了?”

蚩酋双手抱拳,站在原地。

迎着有根询问的目光,蚩酋扯了扯嘴角。

“这样做合适吗?”

“什么?”

有根额间的皱褶微展,他扬了扬眉毛,眼中的疑色更浓。

“怎么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敌方势大,你还这样分兵。”

眼中的眸瞳微闪,蚩酋咬了咬牙,声音渐渐宏亮了起来。

“除探马外,我军的骑卒虽配有你所制之马具,但我军骑兵新建,骑阵战力都尚缺磨砺。”

“你不用于战阵,却将之调走。”

“你究竟何意啊!?”

闻言,有根直视着蚩酋的双眼沉默片刻。

“刘恒曾与我言,敌军兵力恐不下十万。”

“加上我军粮秣稀缺,与之硬碰,能有几成胜算?”

闻言,蚩酋脸上的神色更为焦急。

他正要开口,却被有根打断了。

“蚩酋,不要急躁,我已给他们挖好了坟茔。”

“给他们圈好了墓地。”

第八十九章 兵者诡道(中)

石头落到水中。

原本光滑的水面上,升起圈圈的涟纹。

泛起涟纹的水面下,早已暗流奔涌。

有根蹲在岸边,眼眸染金的看着泛起圈纹的水面。

一身戎装的猴石驱马来到了有根的身旁。

在有根身后拉起缰绳,猴石翻身下了马。

跨步到有根身后,猴石抱起双拳。

“首领。”

闻言,有根从岸边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猛然转过身,迅速伸出右手一把抓握住猴石的脑袋。

大力将猴石揪到河边,有根指着水面,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

“这他妈叫河?!!”

“这他妈能叫河!!?”

“你再他妈的说,这他妈是河!?”

闻言,顿感眼冒金星的猴石摇着脑袋,一脸的无辜。

“这不就是河嘛。”

“你妹的,你还敢说!!”

握着猴石的手掌迅猛的用力压下,猴石的身子一歪,迅速趴到了地上。

他的脸被有根用力压在了水中。

“咕噜噜~。”

猴石的头在水中胡乱摆动,他又不敢去拨弄压着头颅上的手。

只能将双手紧紧抓入岸边的湿泥中,身躯不停扭动起来。

“噗。”

将猴石的头从水中抓起,却见满脸淤泥的猴石已将腮帮鼓到了极限。

有根微愣,正要出声询问时。

猴石张开了嘴,从他嘴里蹦出了一滩水,水里还有一条鱼。

鱼挺着泛白的肥肚,背脊上的鳞片闪闪发亮。

鱼儿划过一条弧线,跨过了河岸,落到了川流不息的水中。

注视着肥鱼在水中摆动起尾脊,向着水的深处游去。

有根和猴石都呆愣了片刻。

接着,有根突然跳了起来。

他在半空中,一脚将猴石踹到了水里。

“愣着干什么!?”

“快给小爷把鱼追回来!”

“哦。”

猴石呆呆的答yīng

了。

他双手伸入水中,一边在水面下摸索着一边向着水道的深处走去。

摸索了一会儿,猴石停了下来。

他停下了动作,在水中转过身,朝着有根看去,脸上露出了献媚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

看着双脚开叉站在水中,满脸傻笑的猴石,有根脸罩寒霜,眼神冰冷。

过了半晌,猴石依旧站着水中傻笑,有根面容开始软化,他长吁了口气。

金色流光散透出有根的身躯,金光飞跃过水面,将猴石掠回了岸边。

“看看。”

指着猴石被水浸透的裤子,与尚在滴水的裙甲,有根咬着牙。

“宽不足两米,最深处才达膝盖,这叫什么河?”

闻言,猴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湿裤与滴水的裙甲。

他抬起头,面露不解。

“不是河,那叫什么?”

“……”

看着一脸不解的猴石,有根突然觉得肚子很疼。

下一刻,有根便侧着身,抬手指向西北。

“水流的源头从哪处来。”

“那也不是山。”

“不是山,那是什么?”

猴石满脸疑惑,脸上的谄笑依旧。

“你没见过二十米高的土坡吗?”

“你这坑爹的家伙。”

猴石没有回答,依然满脸笑容。

有根看着猴石,停顿片刻,皱起了眉头。

他将猴石拉到身旁,面容慌张的问道:“北面有林子?林子有多大?”

“很大啊。”

猴石一脸天真,双手不住在胸前比划着。

有根却早已是满头黑线,额间渗满了汗水。

他一把手猛的抓住了猴石乱动的左臂,另一只手指向了营寨中刚刚搭起的一顶篷房。

“有这帐篷那么大吗?”

“有啊,比这大多了。”

猴石看着有根指着的帐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的下一句话,让有根彻底发狂了。

“那片林子,足有两个帐篷那么大!”……

正当有根将奄奄一息的猴石从水里捞起来时,李西驱马冲到了河岸上。

“首领。”

“敌军大部已改道,奔这里来了!”

翻身下马,李西单膝跪地,向着有根双手抱拳。

闻言,正抓着猴石衣领,不停扇猴石耳光的有根,身体都僵硬了。

“这他妈,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一把将晕过去的猴石丢到一旁,有根满脸阴郁的挺起腰杆。

他转过身,看向跪地抱拳的李西。

“敌军前部行至何处?”

“距此还有多远?”

“据我军探马回报,敌军距此已不足百里!”

闻言,有根微愣,立kè

御使丹田内元气。

大量元气流经过他的经脉,汇集向他的耳郭。

片刻后,有根便散去了耳间的元气。

他长出了口气。

“分别传令给刘恒和石脑,让他们即刻收集枯枝烂叶,”

“我大军放火时,让他们一起点火。”

“遵命。”

联军的前部,是随着夜幕一起来的。

六郡修者,也随着夜幕一起到了。

陈甫掀开辇车前的金布,遥望着远处的营寨。

时间紧迫,有根手中虽有一万六千多的兵卒,但也只能粗搭起营寨的雏形。

宽阔的木制营门,只是两块仅有拇指粗的薄板。

围绕营寨的栅栏,也只是一些短缺的木棍。

木棍参差不齐,高矮不一。

漆黑的夜色中,月黯星疏。

本应被夜色笼罩的营寨,却火光通明。

营寨中升燃着近百堆篝火。

火光照透着营地内外,陈甫静立在辇车上,脸庞间赤如血的嘴唇微微翘起。

“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

“聪明还是愚蠢?”

陈甫双脚微一使力,整个身子似狂风带起的轻叶,顷刻间从辇车上跃起,并在行进的卒兵中穿行数十丈。

双脚落地,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就如落叶回到叶堆上。

陈甫就已经站在全军的最前方。

“疑敌?诱敌?”

“还是说,这就是你选的墓地吗?”

鎏金的甲盔散透出昏明的火光,火光照在陈甫的脸上,映晃出两排如葱白般的洁齿。

陈甫脸上的笑,在火光中狰狞了起来。

“那就让我再送你一程!”

“如此的阵仗,刘恒他们是想当缩头龟吗?”

一身链鳞甲的冯将军落到陈甫身后,他的眼眸间萦绕着赤色的光焰。

他的脸上露出深深的不屑。

“不过他们的营地倒是挺大呀,贼兵很多吗?”

“营寨中,排布的巡逻士卒稀疏。”

一道声音从冯将军身后传来,声音嘶哑干涩。

说话的人白发白须,面容上布满褶皱与褐斑。

周和戴着褐黄的狮头盔,双手握着镶翡玉的斧杆。

“营寨中的很多营房,可能都是空的。”http://www.qid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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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兵者诡道(下)

“胤水镇已灭。”

“无兵源之地,无缴粮之处。”

“其竟还敢直接与我军对垒,勇气可嘉。”

周和面容肃穆,双眼虚成了两条细缝。

“还是说,贼兵想要拼死一战!?”

“贼众之辈,皆有赴死之心?”

一名身穿森绿色甲胄,皮肤白净,面容俊朗,颔上少须,眼眸如漆的人走到了周和的身旁。

“敌方修者,皆是亡命之徒?”

来人的声音很清晰,口气中带着浓厚的磁性。

青色豪芒泛透出他的五官,他闭上了双眼。

“敌方排兵可不止一处,西北处布有兵卒。”

“在北面,也就是这片营房之后,也设有伏兵。”

“看来我们必须重新计议了。”

陈甫散去了萦绕在耳间的元气,他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

他的视线凝聚在说话的人身上。

“数千之兵卒,不能被称为伏兵。”

“应该是疑兵。”

“吴将军多虑了。”

陈甫转过头,再次眺望向了大营。

“敌军不论分兵几部,其军大部仍在此处。”

“敌军修者又怎敢擅离?”

“刘恒定也在其中!”

“不一定吧。”

周和上前几步,走到了陈甫的身旁。

“营房中一人足够,敌方修者可有两人。”

“两人不一定都在。”

“两人有可能都在。”

闻言,陈甫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眉头轻蹙。

片刻后,陈甫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满脸微笑着道:“诸位,敌军营房绵蜒,我等前军若是强攻,敌方修者便易突pò

我军围困,袭击我军后方粮道与常人兵将。”

“不如等大军汇合,再分兵递进,强攻营房各处!”

“若单独遇一名修者,凭我等之力,定可将其御住。”

“若不幸遇敌两名修者,凭我等之力,也应可将其缠住。”

“若是缠不住,也只怪我等技艺不精!”

“即便我等身陨。”

冯将军走到周和的身旁,已散回元芒的眼眸间。遍布着血丝。

怒瞪着腥红的眼,冯将军残忍的笑了。

“敌方修者也会暴露,以一换二。”

“划算的很啊。”

一名脸颊上腮胡茂盛,鼻梁挺拔,厚眉遮眸,穿戴着漆黑鳞甲的中年人,走到了冯将军的身旁。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于常人的嘹亮。

中年人说中了五郡修者的心声。

得到了五人附和的笑声。

此时,在绵蜿的营地中,有根双手叉腰的站在一堆篝火前。

鹰嘴,付磊,跋舌,李西和猴石,都站在有根的身后。

“我军粮草仅剩七天。”

“敌方实力远超我方,若敌军按兵不动,我军败局已定。”

“我只盼敌军能轻敌。”

敛散去眼眸间的金色罡元,有根嘴角微翘,脸上流露出恬淡的笑容。

“敌方前军不知我军状况,不敢冒然进攻,很正常。”

“但敌军不寻地扎营,却只徘徊在我军之前。“

“我所看到的,尽都是散漫的士卒。”

“还有六团奔散的热流。”

满脸笑容的有根,略低下头,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敌军终还是轻敌了。”

“今晚除了换防的巡逻兵卒,所有人都去休息吧。”

“敌方大部明日将到。”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原本平静的脸庞在飘忽的火光中变的忽明忽暗。

“明天晚上,我们可能都睡不成了。”

闻言,站在有根身后的五个人俱朝着有根抱起双拳。

执礼后,鹰嘴等人便转身走向了各自的营帐。

有根依旧站在篝火前,双眼凝望着燃烧的火。

“谋事总在人。”

“成事却在天。”

“一直都是。”

耳畔的脚步声渐远,有根扬起头,视线从火中移开。

老天啊。

仰望着此时的穹夜,有根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开始祈祷。

保佑我一次吧。

有根一直站着,站到了黎明的时刻。

朝阳东升,清晨的曦光却遗留着暗夜的寒冷。

回春大地上的柔嫩芽叶上,挂满了沉甸的露水。

湿冷的水汽,沾润了新芽间的枯梗黄叶。

头顶光秃的驽马,抬起纤细马蹄踩踏在润软的梗叶上。

骑在驽马背上的石脑,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驱马沿着崎岖的坡路,走到一堆篝火旁。

剥羽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又朝火中添了一捆柴。

石脑翻身下马,几步奔到剥羽身旁。

“羽,为什么不穿盔甲?”

闻言,盯着被火烧灼至“噼啪”作响,并火星四弹的干柴,本来面无表情的剥羽,略撅起了嘴。

“石头,不要急,还没到时候。”

“我们只是偏军,首领和将军才是主力。”

“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用上战场。”

闻言,石脑额间的竖纹更深,他看着剥羽,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羽,你不想报仇了吗?”

此言一出,剥羽的双眼便立kè

充满了血丝。

“我想啊,做梦都在想。”

剥羽周身颤抖的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因此有些走调。

他的语气满是愤慨,因此显得无奈。

“但这场战争,我等根本无法左右。”

“纵然我等拼尽性命,也只会如张愈一般!”

事世如此。

“石头,何必妄想?”

莫之奈何。

“我穿甲,甲又有何用?”

闻言,石脑沉默了。

片刻后,他打破了沉默,开口向着剥羽问道:“若,你心中没有那万分之一的奢念,你为何不愿逃离?”

“首领和将军可有迫过你?”

“你满心真的只有畏惧与怯弱?就没有一丁点敢于直面强敌的勇气?”

穿甲,甲有何用?

“不穿甲,你有何用?”

口气突转严厉,石脑双眼中闪过决绝,右手一把握住了腰间佩剑的长柄。

“速去穿甲,休在此扰乱军心!”

闻言,剥羽依旧站在原地,他双眼中的血丝迅速的褪去。

“石头,不要吓唬我了,我的魂早死在胤水镇了。”

“这身躯壳,肯定也会在战场上逝去。”

“我等手中的兵卒,那一个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军心早定,扰是扰不乱的。”

“铮!”

石脑猛然拔起剑柄。

剥羽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双眼盯着被焦黑柴棍上,飘忽不定的火。

对着剥羽,石脑手中的长剑出鞘。

剑刃却终未能离鞘。

刚刚从医院打完点滴出来,明天去复查。

现在虚的很啊。

全身一点劲都没啊。http://www.qid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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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用兵如落子(上)

缓缓的按剑回鞘,本来面露狠厉的石脑,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皱起眉头,紧抿起嘴,一脸苦瓜样的蹲了下去。

两人看着篝火,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石脑打破了沉默。

“羽,如果我告sù

你,我们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我再告sù

你,我们中的人,真有可能手刃修者,你愿意相信我吗?”

有根挺直腰杆,绷直双腿在火堆前站着。

仰视着已经亮白的天,有根的袍服发间和贴身的程亮甲片上都结满冰冷的雾水。

脸庞的肌肤上,飘散出渺白的蒸汽。

有根蹙起了眉头,略微曲弯下僵硬的脖颈。

“啊!”

有根惊呼出声,伸出手猛然握住了湿寒的脖子。

“哎呦喂咧,疼死我了啊。”

全身僵麻的有根,开始龇牙咧嘴。

原地蹦跳了几下,有根运转体内的罡元,活络起周身的气血。

待周身不再僵木后,有根长呼了口气,举转起双手的手腕。

接着,有根摊伸开双臂。

在他被臂膀挤兑的背脊处,传来清晰的“咔嚓”声。

摇转着臂膀,有根脸色微肃,将双手回搭,收放在了身侧。

“晨光始明。”

迎照着不再晃眼的火芒,有根扯动着嘴角,化去雾水的脸上,显露出别样的苍白。

“唯愿艳阳高照!”

时日渐至午间,艳阳高挂空中。

联军大部终至。

绵蜿的刘恒军营中,袅袅炊烟从灶火间飘起。

本来集结于刘恒军营前的联军前部卒兵们,也燃升起数堆火。

联军的大部到时,联军的前部卒兵们正依循着陈甫等人的命令,在火堆间就着凉水撕咬粗维的籽饼。

尽八万的军卒在荒野上展开。

无边无际的人群,看不到尽头。

马嘶声不绝于耳,鼓鸣音震颤袤野。

“人太多了。”

隔着发热的白色油纸,陈甫举起一只涂满热油,摸样如鸡般的肥鸟。

“士卒初到,尚需修整。”

身穿森绿色甲胄,容貌俊朗的人,满脸笑容的坐在篝火旁。

他手中也拿着一张油纸,纸中躺着一只周身酥黄,酷似鹅的飞禽。

“近日天气晴朗,周围风景也不错。”

一身漆黑甲胄的中年人,双手直接捧着一头精心烹烤过的野猪。

“恩,,,唔,是啊。”

中年入将脸埋在猪腰上,不停的啃咬着猪肉,任由烫油不断淌透他颔下的漆黑乱须。

“艳阳当空,今夜无风。”

“我军前部,两万余兵卒昨夜已得到休整,可以之为攻营前锋。”

周和手中拿着一大把烤熟的麦穗,不停蠕动的嘴里正咀嚼着炖肉的残渣。

“大部兵卒可在下午休息。”

“没错。”

冯将军拿着一根两指宽的树枝,拨弄着正在燃烧的火。

“以两万兵卒为前锋,其后跟近六万的大军。”

“战车与步卒压阵,骑军袭两翼。”

一名身躯魁梧,脸若圆盘,腮帮肥鼓,颔下光滑的男人走到了冯将军的身旁。

男人的身躯很高大,体宽足是常人的两倍。

若不是男人身上闪亮的碧蓝甲胄,与那张肥硕的胖脸,光论背影,竟与蚩酋有九分相似。

“再加上敌营松散,我六人齐在前军。”

“焉能不胜?”

陈甫将油纸包着的细骨,随意的丢放到了一旁的地上,才伸手从腰带的夹缝中抽出金色的布帛。

抹了抹嘴边的油渍,陈甫微低下头,略做沉鸣,便笑了起来。

将手中沾了油水的帛布随意丢进身前的火中,面露笑容的陈甫挺直腰杆,注视着布帛迅速被火燃为灰烬。

“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了,今晚我们一起行动。”

“前军分六部。”

“主力排横阵。”

烬烟由火中飘飞向天空,散开在陈甫的眸前。

陈甫的双眸中,流露出嗜血的狰狞。

“六军同进,踏平贼兵的营地!”

落日渐至西沉,悬月已然当空。

六军整队,大军列阵。

无数面旗帜在飘荡,无数锋刃盾矢散烁着冰冷的光。

六郡修者骑着骏马,伫立在其所辖部军之前。

陈甫端正的坐在马背上,左手紧握着缰绳。

注视着不远处绵蜿的营房,注视着依旧其中四处巡弋的刘恒军兵卒。

观察着围绕营房的稀缝栅栏。

双眸被篝火火光映住的陈甫,面露轻蔑的笑了起来。

他笑着侧起身子,面朝向他的左边。

迎着陈甫探寻过来的目光,周和略微蹙起了眉头。

下一刻,老人整肃起脸庞,举起了手中的双面斧具。

“前进!”

周和驱马朝前奔去,其后跟着近四千的兵卒。

左方大军已动,陈甫回过头,轻拉手中的缰绳。

骏马张嘴发出嘶嚎,载着陈甫抬腿朝着前方奔去。

列阵于他身后的士卒,也跟着一起跑向了前方。

一身红色链甲的冯将军驾马奔向了前方。

身穿森绿甲胄的人,驱马奔向了前方。

身穿漆黑甲胄的中年人,驱马奔向了前方。

身穿碧蓝甲胄,身健体胖的人,驱马奔向了前方。

前部军卒皆动,七万八千余士卒皆进。

联军前方的浅流对岸,就是有根所置的营地。

六匹骏马踏过水面。

粗陋的棍栏轻易便被突爆的烈元击成碎粉,纵横的罡元撕开硬实的地面。

随之被撕裂的,还有搭房的营布。

原本在营地间巡逻的士卒俱都面露惊骇的四散逃避,联军最前方的士卒高举起武器,淌过及膝的水,如蚁群般涌向了失去栅木的营地。

冲在最前面的是背着硬弓,拿着厚背大刀与宽盾的步卒。

步卒后是集群的战车。

看着丝毫不做抵抗就逃避向营地深处的巡逻兵卒,六郡修者的脸上都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不是他们未经战阵,缺乏智慧。

只是对他们而言,这本身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在六人的眼中,真zhèng

值得他们关注的东西,只有两个人罢了。

两个跟他们一样的修者。

其中一人就在营寨的深处,正站在一堆篝火前。

有根水平的举直着双手,摊开着手掌,感受着炙热高温的烘烤。

出奇者。

他闭着眼睛,脸上涌动着灿丽的金洋。

“援兵到了。”

伏兵也。

不久后会有一章VIP章节,过后又会是一般的章节。

第九十二章 用兵如落子(中)

石脑高举着火把,驱使着驽马朝前走去。

“没起风。”

剥羽身上穿戴齐银色甲胄,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首领失败了吗?”

石脑面色僵木,在剥羽身旁勒紧了缰绳。

他翻身下马。

“石头?!”

嘴唇微微蠕动,剥羽看着走向前方的石脑,蹙起了眉头。

“羽。”

石脑的身子微顿,在原地站定。

“天意是什么?”

什么?

剥羽面露疑惑,额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天又是什么?”

没有听到剥羽的回答,石脑双眼微眯,眸间却有泪光闪动。

“……”

“重yào

吗?”

重yào



剥羽突然从石脑身上移开了目光,将脸撇向了一旁。

“石头,没意义的。”

“意义的存zài

与否,本身就是因人而定。”

石脑瞪睁开双眼,略扬起头。

他的脸庞上映照出悲悯,语气中却带着解脱。

他笑了。

“羽,我魂已失。”

“我妻已死。”

丢下燃火的木棍,石脑借着落日与初月的光,看着落向地面的火把。

“我的意义在哪里?”

何在?

魂兮何在?

剥羽沉默着走向前方,走到石脑的身旁。

他将举在手中的火把丢了下去,火把落向了地面。

无数的兵卒走到与两人齐平的位置上,无数火把落向了地面。

荒原不是中土,春初冬末时,嫩绿细芽间,枯黄的老梗干叶很多都还没有腐化成湿润的春泥。

被烈日晒透的枯草,便成了火的养料。

“嘭!”

身前地上的烈火透升,炙肤炎热扑面而来。

石脑站在火前,站在枯草中,眼眸间露出疲倦与冷漠。

剥羽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注视着喷卷而来的焰浪。

“这就是,我们的归宿吗?”

五千余兵卒俱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没有人离开。

所有人都看着在大地上漫延的火焰。

“真美。”

卷叠的烈焰将至,石脑却用双眼,出神的捕捉起扑面而来,布满火星且数之不清的飞烬。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呼~!”

落日隐没,狂风突起在忽至的夜幕中。

风卷荡起士卒军阵中,耸搭向地面的红旗。

吹飞开本向着四周漫延的火。

呆愣的注视着突然随风远去的火浪,石脑快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身体难抑的颤抖了起来。

剥羽伸出手,搭在了石脑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激动的颤抖。

“铮!”

腰间的佩剑出鞘,石脑举剑向前,大喝道:“出发!”

下一刻,集结在两人身后的五千余士卒,纷纷高举起兵器,跟随着被风卷开的火浪冲下了高坡。

一路上,他们踏灭了无数被火浪遗下的矮火。

蓬乱的头发被忽至的狂风吹散开,有根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被吹至快要散灭的篝火。

“此地地势低趋,以火引动气流,气流于高起处堆叠,又遇土坡阻挡。”

“晚上怎能不起风?”

嘴角微微翘起,面露轻笑的有根翻转起右手,将摊开的手掌掌心对向了地面。

金色灿芒透散出镔铁的刀身,一把被金芒缠绕,刀面却泛青的长刀从地上升起。

大力握住刀杆,冰寒触觉刺激着肤下的神经。

有根横挥开手中镔铁长刀,金青相间的元气,将风中散开的篝火打灭。

营地中,无数的篝火被扑灭,无数营房的帆布被掀离。

帆布下,无数装满燃油的瓷罐被打碎。

“嗯?”

陈甫皱起眉头,拉紧了缰绳。

他驱马伫立在夜幕下,突然暗了许多的营地中。

身前的地面上,似乎有东西缓缓流过。

陈甫挥起手中的宽厚长剑,将剑尖伸向了地面。

挑起手中的斧杆,紧皱着眉头的周和,清晰的看见了从圆斧尖端滑落向地面的液丝。

凝视着留在如秋水般凝实的刀身上,枯黄的草梗和散落在粘稠油液间的零星穗籽,眉头紧皱的冯将军,脸色立kè

变的苍白了起来。

“停步!”

六位修者俱都大声的呼令起来。

可为了提防刘恒和有根,并不愿孤军奋战的六名修者都刻意没有拉开与自己属兵的距离。

六名修者已入营寨中,联军步兵车群也已进入营寨中。

联军骑兵大部分,也都入了营寨。

“全军后撤!”

六人如雷鸣般响亮的呼喊随风飘向营地深处,带起了阵阵回音。

风比他们的声音快。

卷叠的焰浪,与狂风同至。

一万五千余卒兵整齐的列阵,大部分集结在外围的刘恒兵卒都拿举着盾牌,站在被火燃透的焦黑地面上。

些许的燃油,已经流进了营地前水道中,浮在了淌水的战马间。

“砰!”

火光照亮了黑幕,焰浪卷进了营地,营地顿成一片火海。

焰舌肆虐八方,联军士卒顿时大乱。

石脑和剥羽所带兵卒,仅有五千余,却带齐了旗帜与鼓锣,再加上藏匿在营地内一万五千余兵卒。

喊杀声立kè

四起。

此次本欲剿贼,六郡修者所带兵卒大部跟随其日久,皆是其亲军。

万余兵卒若在此丧尽,不光其本郡实力必然大损,其身份地位也必将大低。

一身森绿甲胄,面白无须,面容异常俊朗的人与身穿漆黑甲胄的中年人,率先拨转马躯,飞快朝着身后的部属奔去。

一身森绿甲胄的人以罡气御使坐骑以迅雷之势奔至同样身穿森绿色甲胄的军卒身前,他挥动起手中钢刀,青色风芒迅组林立气墙。

然而风助火势,在风墙前越发盎然的火,飞扑向另一侧。

而早已奔进风元气墙的火,亦都难以扑灭。

一身漆黑甲胄的中年人,在士卒间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长矛。

阵阵湛蓝罡元透散过矛身。

水灭火势,但火势滔滔,又有油草为助,扑灭这处,别处又起。

不消片刻,中年人已是精疲力竭。

周和大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着无数在火海中挣扎的士卒,全身禁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继xù

用自己的元气,在他的部属们身前竖立起在火海中唯一有效的土墙。

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体内元气枯竭。

而是他不能。

世界真小。

有根眼露怨毒地注视着身前怒目充血,发须颤巍的老者,脸上流露出玩味的笑容。

“可让我找到你了。”

“用斧头的。”

第九十三章 用兵如落子(下)

火漫延在营中,燃烧的越来越猛烈。

崩乱的士卒互相推挤,熟识的人相互践踏。

他们没做错。

只是为了活命。

六郡修者中,锻炼属风元气与属水元气的两名修者竭尽全力的掩护己方部属,很快许多兵卒都集围在了两人身旁。

两人率先领兵后撤。

但维护己方部属后撤的,却也只有这两个人。

其余的四位修者。

运用爆烈火元与雷元的冯将军和魁梧大汉,虽可在火海中自保,却保不了其他人。

剩下的,便只有陈甫与周和。

地面上隆隆的升起连绵的低矮土丘,挡住从火海中卷袭而来的舌焰。

但沾满油脂的高耸丘面,也很快就被火焰覆盖。

火卷进了矮丘里,本以为得到庇护的士卒再次慌乱起来。

有士卒在慌乱中朝后逃离,有士卒不幸被火烧灼。

有士卒在火中挣扎,有士卒却留在原地。

又有土丘从地上升起。

所有留在原地,穿戴着黑色板甲的兵卒,都整队在土丘后。

他们的视线都聚在陈甫的身上。

他们的后路却已被火焰阻隔。

陈甫翻身下马,运用体内罡元牵引脚下地面深处的庞然气息,在火海中护住身后的三千余兵卒,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咬着牙,透过他全身的褐色元芒,在鎏金甲鳞上反散着琉璃般的璨丽光彩。

身侧的战马已经逃开,火焰伤不了他。

他无视着身前的火,他看着营地的深处,看着距离他近三十米外整齐列队,平举甲盾的刘恒兵卒。

他的双眼中早已布满了怒火。

刘恒。

是你吗?

被褐灰元芒萦绕的双眼,将视线凝固于在火光中泛散着昏黄光辉的各色宽盾上。

这该死的风!

透身的护体土元大敛,手中阔宽的长剑却被褐灰的元气裹住。

护体元罡大减,炙肤的炎热立kè

扑面而来,烫流掀起陈甫额上甲盔前的数根碎发。

陈甫紧抿起泛白的嘴唇,将手中长剑刺向身前火焰。

环绕剑端的褐灰元气穿过飘忽的火,刺入泥壤中。

“喝!”

怒声大喝,陈甫单手握紧剑柄。

剑身之上,大量肉眼可辨,如液态般流转的灰褐罡元,迅速突进地中。

“轰!”

巨响声中,陈甫之前的无数锐刺从翻滚的火海中突起。

尖锐土刺或长或短,表面上都泛着金属的光泽。

“嘭!嘭!嘭!嘭!嘭!……”

随着一连串巨响,无数土刺在火海中迅速前行数十米,瞬间已至刘恒军卒身前。

“呯!”

剧烈的撞击声中,锋锐土刺穿透了坚固的盾牌。

六名兵卒被二十六根土刺穿个通透,鲜血染赤了锐利的壁面。

趁六名兵卒周围的刘恒军卒慌张后退之际,陈甫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

朝前倒着挥撩起手中长剑,陈甫眼露凶煞,微翘起了嘴角。

“分!”

陈甫沉下声,加重了语气。

“咔!”

陈甫身前,所有的土刺立kè

分开。

尖锐的土壁推挤开烈焰。

最前方的刺端迅速分裂开六名卒兵的身躯,又有九名士卒来不及逃离,身体立kè

被犁推泥壤的尖刺刺穿。

火海被土刺犁出了条路,路的尽头下起了血雨。

陈甫渡步向前,站在分开的土刺间,将剑指向了前方。

“冲!”

雷霆般的喝令声立kè

响彻在营地中。

后路已被阻碍断,尚忠于陈甫的兵卒没有犹豫,纷纷奔向了被土刺犁开的路。

“你这混蛋!”

看着双手背在身后,手掌握着镔铁刀杆,一身银色甲胄,旁若无人般站在火中,周身散透着金色辉芒的有根。

周和眼露狰狞,单手拍在马背上,借力飞身跃起。

“狗胆真不小!”

挥斧朝有根的头颅猛劈而下,周和怒瞪着双眼,利用下坠之势,用尽全身修为。

迎着利斧,有根快速舞动刀杆,横握在身前。

两杆互撞,巨声振耳。

有根视线从停留在脸庞前,距离脸上肌肤只有一寸的斧刃移开。

将视线扫向紧挨着光滑的镔铁刀杆,并不断与铁杆擦出火星的镶翡斧杆。

有根歪起了脑袋,打量着潢丽圆斧后,那张因为愤nù

而扭曲的苍老脸庞。

片刻后,有根咧开了嘴巴。

“古代冷兵器战争和现代热兵器战争有什么是一样的?”

清晰却沙哑的声音传递到周和的双耳中。

淡定自然的语气,不禁让老人紧皱起了眉头。

褐黄的眸间闪露出一丝困惑,但老人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元气在周和的体内疯狂运转,庞然的地息被老人引动。

顿感手间的压力徒增,有根将右腿踏向了身后。

右脚的整个脚掌都陷入了土壤中,浑厚的金元散透出了有根的身躯。

灰褐叠峦在周和身周涌现,沛然巨力恰如拍岸的巨浪,冲击向了有根。

“噗!”

双臂不住的颤抖,有根张嘴喷了口血。

紧握着刀杆的双手虎口处几欲被巨力撕裂,有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制胜者。

“但凡是战争,不论规模如何。”

“胜负皆在主帅一人!”

奇兵也。

有根面色肃然,朝着身前的周和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本已绕动在其身周的金色罡元间,立kè

亮起刺目白光。

“轰!”

眺望着不远处,已成火海的营地,刘恒扯动开手中的布包。

那是临行前有根硬塞给他的。

灰麻布用细绳缀紧,里面躺着一张光滑的帛布。

布上画着一副图。

图旁还写着两行字。

不同于有根之前世界的方块字,也不同于这个世界修者们专用的繁纹楷字。

大概是怕刘恒看不懂,有根用的是荒人之间流行的文字。

纸张上画了一头马,马头上还打了个箭头,箭头的另一端写着“兽头皮”三个字。

马背上坐着个人形的图案,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长戟祥的武器。

若不是那把像戟的画样,刘恒还真看不出这画的竟然是自己。

在紧挨着人形图案旁,写着四个字。

“夺旗斩酋?”

皱着眉头,刘恒将脸凑近布帛,仔细辨认出有根拙劣如小儿涂鸦般的歪曲文字。

将布帛扔向一旁,端正坐在马背上的刘恒,朝着营寨长吁了口气。

“笨的很,字都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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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破敌当及时(上)

周和面露惊骇,紧握斧杆的手臂不断颤动。

骤然暴动的元气中,无数刀光斩过。

灰褐叠峦在身周浮现,体内经脉中有大量元气飞快流转,为了牵动起地下的庞然地息,周和顿感脚步重越万斤,每迈半步都艰难异常。

但他又不得不后退。

世间修行者,凡修土元者,斗速皆非其所长。

迎着扑面而至的关刀,周和全速舞动起手中巨斧。

朝着刀光,挥斩出数道在火光中显露昏黄的斧影,周和咬紧牙邦,每一次后退都将地面踩的粉碎。

但刀光还是透过了斧影间的缝隙。

顷刻间,金色刀芒已数十次轰砍中周和老迈的躯体,却只在老人身上留下六道伤痕。

胸上四道,腹上两道。

每一道伤口都鲜血淋淋,每一道伤口中都看不到骨头。

知晓无法伤及周和骨髓,有根才开始着重攻击周和的软腹。

屡次受创,受创却都不重。

每一次挥斧,感觉都落在空处。

周和紧皱起了眉头,双脚使大力踩向了地面。

脚掌杵散开燃烧的泥壤,稀散的泥壤间叠挤出漆黑的燃油,火在周和脚掌周围燃烧的更为盎然。

老人犹如生根的健树般站定在原地。

本已显出崩溃,形将散乱的叠峦,重塑在老人身周。

“咔!”

叠峦挡住了一道趁周和站定,透过斧影间隙的金色刀芒。

紧握关刀,满身染血的有根身形微顿,立kè

朝后跳离。

有根的双脚刚刚重新落地,褐黄斧影已将至其面门。

“呼!”

双耳耳畔风声呼啸,强运自然元气,又趁拼力优势强攻周和数百刀。

有根此时臂膀只感酥麻,周身只觉剧痛。

迎着将要及面的斧影,半蹲在地的有根甩开了手中关刀,双手在头顶上方速结鹰印。

周身涌动着金色元罡的关刀破空而去,如剑qì

刃冲刺过褐黄斧影边沿。

护体罡芒透体而出,在有根脸前组成金灿光幕。

斧影斩落在金幕上,轻易就将有根的护体气芒砍开。

有根已将在头顶上方结印的双手分开,他双手的十指微曲互对。

“呜~!”

音如虎啸的兽嚎声响彻被火光映透的夜空。

持着圆斧的双臂顿觉阻力,眼看着落地斧影斩落在有根的手上。

周和却来不及激动,更来不及享shòu

胜利的喜悦。

白光在斧影下亮起,金色剑芒疾刺向了周和的脸庞。

金芒刺击在叠峦上,浑厚的金色罡元击碎了周和依靠庞然地息锻建的叠峦。

不再有元罡阻挡,亦没有元罡加持的灵兵速刺向老人的头颅。

本是双手举持斧杆的老人没有选择。

他左手握拳速伸到了脸庞前,击打开了飞驰而至的关刀。

仅凭单手,他却压持不住镶翡的斧杆。

压持不住使出神通的有根。

斧影碎裂,有根一跃而起。

他的神通依然没有学成,聚在他手中的光茧却已如石面般凝实。

斧影碎裂了,光茧没有裂。

周和握着斧柄的右臂,从虎口延至臂膀,也裂开了。

这次的伤口中,见到了骨头。

鲜血淌染过老人的臂甲,与撕裂开的袍襟。

顿觉右手剧痛的周和紧皱起眉头,左手猛的抓拿起了双面圆斧。

有根扑至周和的头顶,呈爪的双手将光茧速推向周和。

接着,有根手中的光茧破散开。

“咻!”

一道刺目金束从茧中破出。

金束轻易冲破开周和仓促集组在身周的如峦气罡。

最终,周和只能单手将圆斧竖在金束前。

金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迅猛的将圆斧从周和的手中夺去。

斧具挡住了金色的元罡,却和褐黄甲片一切陷入了老人的胸口中。

“噗!”

张嘴吐了口黑血,周和身形踉跄的后退三步。

金芒散尽在斧具前,老人没有倒下。

有根却在老人身前落地,挥手召来镔铁关刀。

一个助跑,一个起跳。

有根朝着老人佝偻的身体高举起了关刀,环绕关刀的金色灿芒照亮昏黯的火光。

伸手抚向胸前,血持续的从周和的嘴里喷出,老人萎跪到了火中。

镔铁关刀劈砍向了周和的头颅。

“吭!”

刀刃砍在了遍布钢钉的呈六面立方形的锤体上,火星四溅。

“吱~!”

狂暴的雷系罡元涌出铁锤表面,两种元气在两柄灵器间相撞互击。

两种元气皆爆烈异常,属性相抵不融。

感觉着从铁锤长柄上传到双手上的力道,站在周和身前,穿戴着蔚蓝甲胄的魁梧大汉瞪大起铜铃般的双眼。

僵持片刻,大汉大喝一声,挥动开了手中巨锤。

巨力袭来,有根猝不及防,便如狂风卷动的枯叶般,身不由己的朝后飞去。

待有根的双腿重新落地时,站在他身前也已不止两人。

一身的艳丽红凯,在火中就如盛开在紫荆花丛中玫瑰,展现着冷艳和高贵。

冯将军单手提着刀杆上绘满蝌类符文的关刀,站在周和的左方。

他转头看了眼萎跪在火中的周和,着眼打量着老人身周已呈崩像的模糊罡罩。

“老家伙,这么狼狈啊。”

面无表情的直视向有根,冯将军眼眸上的红芒刺透他周身的护罡。

“这小子!”

持锤柄的双臂微微颤抖,魁梧大汉咬了咬牙,上翘起了嘴唇,漏出了唇下的两排白牙。

“不简单。”

“那当然。”

一直注视着有根的冯将军面露轻笑,高傲的扬起了下巴。

“毕竟都是用刀的。”

“哐。”

几乎镶入老人胸膛的斧具落到了地上,大量鲜血持续的从斧印般的伤口处涌出。

周和脸庞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跪在地上的身躯轻微耸动,便更显得瘦弱佝偻。

“喂。”

冯将军再次转头看了眼周和,便将视线移向了站在周和右方的魁梧大汉。

“老家伙好像无法自愈了。”

“我们动作得快点。”

“哼!”

魁梧大汉冷哼一声,转过头瞪视起冯将军的双眼。

“你上啊!”

少命令老子。

迎着大汉挑衅的视线,冯将军优雅的蹙起了眉头。

他掂了掂手中的刀,回过了头。

却只能看到了有根朝着远方飞奔的背影。

第九十五章 破敌当及时(中)

明知不敌还要硬上。

命都不要了,是鲁莽。

虽然很想报仇,但有根不是个鲁莽的人。

所以他趁着冯将军和魁梧大汉转移开目光时,立kè

转过身子,撒丫子开溜。

瞪圆双眼注视着有根穿越在火海中,绝尘而去的背影。

待在远方窜起的火焰间已经难见到有根的身影时,冯将军才终于意识到对方正在逃跑。

“嗯。”

冯将军转过头,正视起魁梧大汉的眼睛。

“他跑了,怎么办?”

“还用说。”

魁梧大汉瞪圆双眼,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快去追啊。”

说完,大汉弯下腰,扶起周和,将他抗在了肩膀上。

“我带老家伙回去了,你快去快回呦。”

转过身,透散大汉周身的墨色元罡大涨,雷元缠绕住他与周和的身体。

下一刻,魁梧大汉背负着周和化为一道乌雷。

眼看着乌雷穿梭进焰海中,瞬间便逝至远方。

冯将军的眼皮开始抽搐。

“这都是什么人啊。”

无奈的回过头,冯将军再次眺望起有根的背影。

在这时,他才惊讶的发xiàn

有根的身体终于被元气裹住了。

像落荒而逃这种事,有根也不是特别擅长,心慌意乱之下,就忘记了御使元气。

眼睁睁的看着有根化光远去,冯将军微张开嘴,整张脸都呆滞了。

崩乱的联军中,除了随陈甫冲锋的兵卒外,无数人在火中挣扎。

无数人在火中被别人践踏。

无数人在火中丢盔弃甲。

少数人撤出了火海。

很多人顶着烈火朝着刘恒军冲去。

不是这些人勇悍,大部分冲向刘恒军的人,都只是想投降罢了。

身周烈焰狂肆,为了活命,他们没有办法。

而刘恒军却没打算要俘虏。

杀光他们。

无数钢枪投掷向涌跑过来的兵卒,无数凡躯被钢枪插透。

将他们全部杀光。

向着穿过枪阵的联军兵卒,站在前列的刘恒军卒高举起无数表面被焰烟燎成灰黑的厚盾,在火海边缘排成密集的横阵。

没有修者护持,好不容易冲至刘恒军前的联军兵卒,绝大部分都被盾牌抵倒,绝少的几个冲开了盾阵。

冲开盾阵的兵卒全被钢枪钉在了地上。

此时,在整个营地中,真zhèng

冲进刘恒军卒中,并与之展开厮杀的,只有陈甫和追随他的手下们。

不停伏动的地面上,不停穿出尖锐的土刺。

金属的盾甲在土刺前如薄纸般脆弱,常人的血肉之躯更是不堪一击。

尖锐土壁穿插着人的身躯拔地而起,六十多名刘恒兵卒面露恐惧的朝着四周散去,白沙郡兵卒高举着兵刃狂叫着冲过陈甫的身旁。

陈甫高举着长剑,不顾涌过身边的士卒,转过了身。

他紧皱起眉头,朝着身后的焰海中望去。

你不在这里?

在火海中,陈甫纵然以元气加持,但视线依然受阻。

然而,陈甫却可以明确的了解到在远方安阳郡郡兵前进处,骤然爆动的元气与隐然清晰的斧影,还有灵刃交击的巨响和刺目闪亮的白芒。

持剑手开始下举,眺望着焰海的陈甫眼中泛起血丝,褐灰罡元叠散在他的身体表面,如液态般的元气起伏在鎏金的甲盔和袖袍上。

“咻!”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陈甫布满血丝的双眼立kè

瞪圆,他霍然转过头朝出声处望去。

他看到一道赤焰如流星般滑过在火光下显得明黄的夜色。

赤焰击中了穿过火海,却仍未倒下的大旗。

明黄的旗布上,绘着赤色的“帅”字。

那杆帅旗就立在陈甫的身旁。

“怎么?”

看着身旁突然燃烧起来的帅旗,陈甫脸色微白,本已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目光却突然清亮了起来。

是我不该呆在这里吗?

略微低头,陈甫面如死水,脸色却变的苍白。

“嘎吱!”

帅旗终在火中断裂了,宽广的旗布还没落到地面,便已成了灰烬。

跟随陈甫,并正与刘恒军军卒厮杀的白沙郡兵没有发xiàn

,他们的对手正在飞快的后退。

猴石挥动着令旗,统率着步卒为八百余的骑卒让开了道路。

骑卒们化为一道银色的浪潮,在平坦的野地上迅疾的奔涌着。

每一个骑卒的战马都配制了鞍具脚蹬,每一个骑兵的手中都拿着两米长的长枪。

每一匹骑卒所骑的骏马都被蒙着眼睛,每一匹骏马的马头上都套着野兽的头颅。

周身涌绕着如焰红芒的刘恒手中紧握着蛮古长戟,理所当然的冲在骑阵的最前方。

面对着迅猛行至的骑卒,跟随着陈甫,刚刚冲过火海的白沙郡兵完全没有准bèi



然而能跟随陈甫穿越火海的军卒,本都已经准bèi

亡命一搏,并皆对陈甫忠心耿耿。

直面八百余骑卒冲击的为数近千白沙郡兵,在短暂的呆愣后,几乎全部迎面奔上。

“嘭!”

在荒野上奔驰数十米,骑兵冲势已成,带头冲锋者又是刘恒。

仓促奔上,毫无阵形且成员多为步卒的陈甫部属,几乎在顷刻间便被骑阵冲破。

接着,在骑兵组成的银色浪潮前的地面上,突立的升起了无数锐利的尖刺。

正驱马冲杀的刘恒脸色微凝,本能般的手舞长戟横斩而出。

“唰!”

扇形的赤焰斩切在身前的土壁上。

“轰!”

爆燃的火元奔涌,瞬间便将刘恒身前的数十根尖刺击成粉末。

尖刺的数量远不只数十根。

“呯!”

突起的尖刺前,很多最靠前的骑卒都来不及拉紧缰绳,就被插成了刺猬。

拉紧缰绳环顾左右,竟发xiàn

一下子竟损失了近三十多名骑卒,刘恒恼恨的咬紧牙邦。

他转眼向着火海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正高举着长剑的陈甫。

主帅怎会离帅旗。

虽早已预料,但再次相见,却仍不免短暂的错愕。

刘恒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恼怒之色尽收。

“又见面了啊。”

四目向对,两双眼眸间便都升起了怒焰。

刘恒脸上展露着胜利者的微笑,陈甫的脸色却如死水般平静。

刘恒周身红焰炽烈,人与马都宛如一轮红日。

世界真小。

陈甫脚掌间的地面粉裂,些许微土细砾在他身周缓缓升起。

下一章是VIP,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太过血腥。

另外最近又要加班,更新可能有点慢,不好意思。

第九十六章 破敌当及时(下)

左手微转,手中的长剑侧翻。

褐黄之芒充散在长剑剑身,最终映出一片灿白。

绕动在陈甫身躯的罡元顿敛,伏动在他身周的尘砾俱都如出弦的箭矢般在半空中划出直线的轨迹。

陈甫并没有动手,被元气引动的尘砾也只是试探。

刘恒先出手了。

提起散亮着红芒的长戟,刘恒从马背上跃起,并迎着扑面而至的尘砾,在半空中挥动起戟杆。

刘恒抡起长戟在身前不断画圆,阵阵被火元搅起的热流四溢,将冲至他身前的尘砾尽数弹散。

御使元气,展始身法。

刘恒顷刻间便已冲至陈甫的身前,双手一把握紧了长戟的戟杆。

身周的火元骤然敛起,环绕长戟的红芒郁结重叠,白亮灼目。

身形在半空微顿,刘恒双手使戟,横斩而出。

“唰!”

迎着瞬逝而至的灼目光焰,依旧面无表情的陈甫,迅速持剑斜挡在身侧。

“呯!”

长戟的戟刃横斩在长剑上。

土性本可克火。

然而,刘恒用的是双手,陈甫却只有一只手。

难抗的强力袭至,陈甫的身体一阵歪斜,踉跄的大退了一步。

刘恒的双脚刚要落地,六根锐利刺壁便从他脚下破土而出。

刚刚击退陈甫。刘恒顿觉后力未继。

他眉头微蹙,被迫将长戟收回胸前。双手微压戟杆。

速运体内罡元向腿间经脉流转,刘恒左脚膝盖微曲。右脚脚尖略抬。

在刺壁即将刺中他脚掌的刹那,刘恒右脚脚尖顿落,点在刺壁尖端的侧面上。

“噔!”

本将落地的身形在半空中强行转向,刘恒的身体顿如俯翔向低空的春燕般跃过地面。

持戟直刺,炙肤火元堆叠在戟尖,呈锥形。

挥剑上撩,在陈甫身前,一道厚实的土壁拔地而起。

“嘭!”

土壁被火元摧碎,刘恒身形未变。长戟依然向前。

陈甫挥剑横砍,使大力砍在冲刺至身前的长戟上。

“呛!”

金铁声中,刘恒冲势受挫。

他霍然变招,握戟化直刺为横斩。

陈甫面色微冷,速提长剑,勉强架住将及脖侧的月牙戟刃。

刘恒略撅起嘴,脸庞微凝,握戟的双手互动。

环绕火元的长戟速动,本被长剑挡住的月牙戟刃立kè

抬起。并斜切向陈甫的握柄手背。

脸侧一道虚影闪过,指间皮肤顿感炙肤。

陈甫不愿再抬长剑,只能松开剑柄。

他迅速蹲下身,手掌落于地上。

眼见陈甫松开剑柄。刘恒的眼中泛起异色,面色冷肃,握戟双手猛然用起全力。

本将砍中剑柄的戟刃猛然下落。竟穿过驻留在陈甫身旁的长剑下方,斜切向陈甫的臂膀。

月牙戟刃没有砍中陈甫。

陈甫的手掌先落到了地上。

“嘭!”

两人脚下的大地立kè

晃动。陈甫身侧的地中溅起厚壤,刘恒脚下的地面凹成深坑。

长戟遭遇冲向天空的泥壤。脚下腾空,刘恒的身体立kè

失去平衡,双眼中却显出狠色。

他用右手收回长戟,左手五指曲起,迅速朝着陈甫推出。

“呜!”

如炎火元聚成虎躯,红虎张开大嘴,迅猛的朝着陈甫扑去。

陈甫眼露寒光,收回触地的手掌,召回身侧的长剑。

他蹲着身子,挥剑朝着奔至的猛虎横砍而出。

“嘭!”

聚集的虎躯裂散,爆烈的火元四溢。

飘逸的尘埃没有落地。

刘恒掉落进深坑中,坑底布满了朝天的土刺。

半空中,刘恒倒转身体,手挥着长戟朝下。

长戟刺穿了一根土刺,刘恒待下坠的身子略停,便隔空朝着地面一掌轰出。

“嘭!”

借力飞出深坑,刘恒站在坑沿。

刘恒站起身,用右手手背拭去了嘴角的血渍。

凭剑驻在火海中,陈甫脸色黯然,从他嘴中喷出的血,淌过下巴并汇成细流,落向地面。

刘恒额间的眉头舒展,本抿着的嘴开始翘起。

他向着陈甫走去。

陈甫虚眯着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刘恒,左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咬着牙,腥红的眼中满是血丝。

全身颤栗的站起身,他松开了再也提不起的长剑。

“没人会来救你了。”

在火海前停步,刘恒看着站在火中的陈甫,眼中满是不屑。

“不管是你的部属与盟友。”

“还是你的亲人与朋友,过了今天,都将离你而去。”

“不对。”

直视着陈甫的脸庞,面露笑容的刘恒,双手紧握着长戟的戟杆。

“是你将离他们而去。”

刘恒持起长戟。以戟尖遥指向陈甫。

陈甫耸拉着脑袋,张开了嘴。

一股暖流漫过了他的腔壁。黑色的血喷涌出了他张开的嘴。

黑血落在火上,腾漫起蒙蒙蒸汽。

吐了血。陈甫抬起了头。

“虚实互攻?”

陈甫的语气很轻,话语却依旧清晰。

他用满是血丝的眼眸,死盯着刘恒脸上的轻笑。

“你的技艺,更胜从前了。”

闻言,刘恒嘴角扬起的幅度开扩,脸庞上的笑容更加突显。

“不是我变强了。”

是你弱了。

“嗯,你真谦虚。”

双眼直视着刘恒,陈甫咧起嘴,嘴角开始上翘。

他悄悄的抬起满是血的左手。将之背在了身后。

他用沾满血的手指,触向裙甲上绛紫色的腰带。

以手指轻掀开搭在腰带上的帛布,以指尖触在了被布帛盖住,镶在腰带上的血玉上。

椭圆形的血玉上,凸露出莲荷般的植脉。

双手握住长戟的戟杆,满脸笑容的刘恒右腿迈向身后。

他看着束手待缚的陈甫,脸上显出轻慢与不屑。

“死吧。”

去死吧。

刘恒从地上跃起,手持长戟,朝前直刺。

爆烈火元透散出刘恒的身躯。他化为一道赤焰刺击向陈甫。

迎着袭来的赤焰,陈甫面露笑容,与他手指指尖接触的血玉上,布满了细痕。

草云郡。尖顶阁楼旁,铺满金黄秸秆的道观内。

星锐盘膝端坐在兽皮软垫上,双手的手掌撑放在膝盖处。

“玉符碎了。”

端正的站在星锐身后。张永脸色肃穆。

“知dào

了。”

星锐略扬起头,透过袅袅烟雾。仰视着道祖铜像。

他将右手伸向身旁。

青芒穿出绣花的锦袖,绕着道观划出一道弧边。

青芒冲出了道观。刺向了穹天。

星锐收回了右手,在胸前结成了剑指。

距草云郡数千里,正在燃烧的营地中。

猴石丢拿开头上的镔铁盔,用手背抹去了额间的汗水。

他紧盯着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两位修者,双眼一眨都不眨。

一只手突然抚在了猴石的脖子上。

下一刻,猴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有根扳倒在了地上。

有根上前一步,便正好kàn

到刘恒持着长戟化为一道赤焰。

正好kàn

到陈甫脸上的笑容。

“嗤啦!”

青芒划破穹天,如一道闪电般劈落向大地。

青雷劈向了刘恒。

“嗡~!”

本已化为一道赤焰的刘恒,来不及反应。

他手中的古戟,比他反应快。

被红芒绕动的长戟猛然颤动,刘恒只觉古戟上传来一股巨力,便不由己的强撩起了长戟。

罡元顿时逆冲刘恒脏腑,青雷落于长戟。

来不及气闷难受的刘恒,此时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古戟几乎已被青芒贯穿。

他整个人,都已经被青芒贯穿。

“轰!”

劲风袭面,陈甫身如落叶般被风卷起。

他落地时,距刘恒已有数十米。

刘恒张开嘴,血喷出。

手上虎口迸裂,六窍溢出血渍。

他运起全身修为,施加在古戟上,身上的蛮虎拼甲很快被暴动的风元撕成粉末。

他用尽全身力量,却依然快要握不住颤动的戟杆。

只是片刻,刘恒周身的气血便亏损近半,丹田内囤积的罡元也几乎罄尽。

一道金光冲入青芒中。

伸出双手握住长戟的戟杆,有根眼露异色,狂运起全部修为。

下一刻,有根身上的甲盔也被风元撕裂,有根丹田内的罡元也损耗大半。

结束了。

陈甫从火中站起身,他伸手召来长剑。

他运起体内剩余的罡元,迅速奔向了不远处的青光。

奔向了正紧握着戟杆的两人。(未完待续……)

PS:只是试试,各位读者不想看,可以看后面,不影响剧情的

第九十八章 战后(中)

“你才刚躺下去。”

刘恒皱着眉头,眼间露出一丝担忧。

“哦。”

闻言,有根目光略显呆滞。

他面露困惑。

“我睡着了吗?”

“……”

闻言,刘恒摇了摇头。

回过头,有根蹙起了眉头。

沉思了片刻,有根突然挪转起坐姿,下了床。

“呃……”

看着下了床几,并迅速走过身旁的有根,刘恒微瞪起双眼,就欲开口劝阻。

有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敌军退了吗?”

有根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站在床前的两人。

闻言,刘恒和蚩酋互视了一眼。

蚩酋有些犹豫,刘恒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蚩酋回过头,朝有根抱拳行礼,

“探马回报,敌军四散,并未重新集结。”

闻言,有根回过头,沉思了一会,便微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身,走向床榻。

他在床榻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了刘恒。

四目相对,刘恒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有根回过头,眉间的竖纹堆叠的更为凸出。

蹲下身,有根伸出右手,搭在床沿上。

粗简的长板上,搭垫上材质细密的白色厚布。

手掌放在厚布上,感受传到掌间的柔软温暖。

有根眼眸微动。

“还有多少粮食?”

蚩酋看着蹲在床前的有根,脸色微肃。

“还够五天。”

“怎么?”

从地上站起,有根迅速转过身坐在了床上。

“这次没有缴获吗?”

闻言。蚩酋和刘恒再次互视了一眼,便俱朝着有根摇了摇头。

“敌军的辎重应该还未到,你又用了火。”

刘恒看着有根,轻声开口。

“……”

有根瞪大了双眼,发了一会呆,才再次抬起了头。

“真的一点也缴获不到吗?”

迎着有根满溢着期待的目光,刘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营地里还有许多尸体。”

蚩酋突然插嘴,脸容此时显得有些憨实。

“全都外焦里嫩。”

刘恒飞快转过头,面露震惊的望向身旁的壮汉。

蚩酋面容平静,坦然的接受着两人敬畏的仰视。

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蚩酋。有根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我军粮草匮乏,不能久战,更不能不战。”

“敌军大败,散乱未集,士气低靡,军容未振。”

“我军应趁敌军未有准bèi

,即刻追击。”

低下头,有根仔细的思量了起来。

他突然重新抬起头。望向了刘恒。

“你如何了?”

闻言,刘恒面露微笑,淡淡的道:“伤势不重,脱力而已。”

“三天之内。便可复七成气力。”

闻言,有根满yì

的笑了。

“敌帅已死,其军各自为战。”

“今日晚间,你我二人合力。战一修者,没问题吧。”

迎着有根问询的目光,刘恒微蹙起了眉头。

“若地方修者只有一位。纵然杀不了对方,也应该能将之拖住。”

“无需杀灭,破其军即可。”

有根叹了口气,翻起身重新躺倒在了床榻上。

“当今之计,必须得以战养战了。”

有根闭上了双眼,舒展开了眉头。

“把粮草发放下去,让士卒们今天敞开了吃,大家都先休息一会吧。”

眼看有根闭起眼躺在了床上,刘恒径直挥手斥退了蚩酋,坐回到了床旁的矮几上。

营地外,散乱的联军败军中。

吴将军坐在一块裸露在地表外的花岗石上,眉头紧皱。

穿戴在他身上,本该森绿色的甲胄表面,被烈焰熏燎的乌黑污秽。

但他的脸庞,却依旧白皙洁净。

依旧俊朗非凡。

“我郡一万四千个兵卒,活下来的竟还不到两千!”

紧咬着牙,吴将军眼眸上遍布起了血丝,一脸的愤恨。

“我郡兵卒,也只剩下四千!”

穿戴着漆黑甲胄的中年人,端正的坐在一根树桩上。

他因为愤nù

而扭曲了脸庞,神色狰狞。

“我罄尽元罡,却只能看着手下在火中濒亡。”

“此次大败,竟连敌方修者都没见到,真是奇耻大辱!”

“唉!”

略一蹉叹,吴将军面色突转黯淡。

“其他四郡损失更重,生还者可能也只有千余。”

“这次大战,敌方兵卒许不足两万,我联军八万兵卒却几乎全灭。”

“以风引火,以营诱敌。”

中年人摇了摇头,面露唏嘘。

“如此战法,别说亲历,实在是闻所未闻。”

“我们全都上当了。”

略微低头,吴将军脸上布满了阴霾。

“对手善出奇谋。”

“我们轻敌了。”

“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中年人摇了摇头,故yì

放低了声音。

“我们些许手下尚在,敌军兵卒势强,陈甫又下落不明。”

中年人抬起右手,手掌朝上。

掌间泛起些许淡蓝毫光。

“我的修为尚未恢复,敌营中又有两修者,实在不宜再战。”

“呵。”

闻言,吴将军突然轻笑出声。

“白将军所言甚是。”

“然而,陈甫死没死我不知dào

,但我还活着!”

闻言,被称为白将军的中年人立kè

皱起了眉头。

不顾皱起眉头的白将军,吴将军站了起来。

“此等奇辱,又焉能不报!”

“你我元气未复,手中军卒不足,但我方修者可不止你我二人。”

“此次伐贼,六郡举兵鏖战,寻常兵卒只是我等辅助,修者方是关键!”

“我率兵后撤之时,便清楚的感受到了燃火营地中的元气激荡,清晰的听到了震耳的响声。”

停顿了片刻,吴将军白净的脸庞上,清亮的双眸间,闪过一丝隐忧。

“我还看到了一道划破天穹的青色雷霆。”

“青光落下后,就没有回去。”

吴将军面容泛白,眼中神彩却又变的坚定。

“当时我距青光落地处稍远,也许是没有看清楚。”

“敌方贼寇中,想不该会有那种级别的高手。”

略低下头,吴将军看向紧皱起眉头的白将军。

“白将军手中军卒尚存近半,此时欲退也无可厚非。”

“我郡兵卒大部已丧,便只能与敌军死战。”

“不管陈甫等人还在不在,我吴南都不能这样回伽罗郡!”

转过身,吴南冷肃着脸,大踏步的朝着身前走去。

看着吴南决绝而去的背影,白将军满脸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没有出言挽留。(未完待续……)

PS:我看了下,外面有全的。

以后都会是VIP章节了,请原谅作者的任性吧。

第九十九章 战后(下)

徒步走上路坡,失去头盔的周篾披散着头发,手中的兵器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

抬头举目朝着远方望去,不远方有一起伏连绵的麓坡。

有一只部队正缓行在坡顶。

那只队伍有一百多人。

晨曦的微光中,周篾看的不是很真切,他看不出那是谁的队伍。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一名面容稚嫩的人,走到了周篾的身旁。

“大人。”

“茹貂,怎么了?”

周篾皱起眉头,转着脖子,向身旁的人望去。

“将军回来了。”

迎着周篾的目光,茹貂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颤抖。

闻言,周篾立kè

瞪圆了双眼。

两千余人的队伍里,穿戴齐整的很少,丢盔弃甲的居多。

没法搭建起木寨,缺少置营的布匹。

昨夜燃烧的营地尚近,周篾集组起的两千余军卒,却并非全是安阳郡的郡兵部属。

两千余败卒,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逃兵却很少。

周和被抬至用粗布叠起的厚垫上,身穿蔚蓝甲胄的魁梧大汉,站在厚垫旁。

魁梧大汉紧蹙着眉头,瘪着嘴。

他很不满yì



“将军!”

周篾大声疾呼着穿过人群,快速奔至了周和的身旁。

径直跪倒在地,周篾向周和伸出了手。

“别动他。”

眼看周篾即将握住周和的手掌,魁梧大汉苦着脸,厉声喝道:“不想他死的话!”

闻言,周篾的身子一僵,便又收回了手。

此时的周和双眼紧闭。胸膛中有一块巨大的凹印。

满身染血的老人周身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但老人依旧气若游丝,还是命悬一线。

瞪着眼注视着周和的惨状,周篾面色苍白,额间满是汗水。

“怎么了?”

“将军这是怎么了?!”

声音徒然拔高,周篾猛然转头,瞪眼看向了魁梧大汉。

迎着周篾厉声的质问和他脸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魁梧大汉微扬起了眉毛。

“遇了敌。”

抬起右手,大汉翻转起手中的锤柄。

长约一米的铁锤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锤头对向了地面。

“嘚!”

将锤头杵进了碎土中。大汉瞪着双眼,直视着周篾,语气略显轻挑。

“然后不敌了呗。”

闻言,周篾沉默片刻,回过了头。

“谁?”

“是谁?”

紧咬起牙,周篾眼中露出嗜血的恨意。

“嗯。”

看着跪在周和身旁的周篾,魁梧大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突然有些欣赏这个人了。

于是,他故yì

压低了声音。

“对方是修者,实力不弱。”

“一身普通的银亮板甲。脸上全是伤疤,运用的是金色元罡。”

右手手掌压在锤柄尾端,魁梧大汉略扬起头,将视线从周篾身上移向了身前。

他平视着前方。有些困惑。

“想来,他的体质,应该与常人不同。”

闻言,周篾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十几分钟。大汉蹙起了眉头,不耐烦的瘪了瘪嘴。

“我说。”

转头瞄向周围的围观者,正欲吩咐人去找把矮几来的魁梧大汉刚刚开口时。

周篾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飞快转过身。周篾面朝着魁梧大汉抱起双拳,再次跪了下去。

“徐将军!”

“什么?”

看着跪向自己的周篾,徐将军眼中流出一抹精光。

“你这是干什么?”

“请将军为我等做主!”

松开抱拳的双手,周篾趴伏向地,布满横纹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

额间一阵剧痛,并传来了阵阵温热的触感,周篾没有起身再摆,趴伏在了地上。

“请将军为我等做主!”

周围的士卒纷纷下跪,片刻间已跪倒了一片。

清风徐来,搅动着残破的旗帜,荡起背上的披风。

徐将军在风中扬起头,眯起了双眼。

他有些犹豫,也有些胆怯。

周篾抬起身,朝徐将军再次抱起双拳。

“徐将军,贼兵初胜,更易骄横!”

“我军惨败,士卒离散,短期难以再聚,贼军中不乏善谋者,定会出兵收剿我等。”

“我家将军虽老,但修元已近六十年。“

“如今将军被贼人击成重伤,我实在不信,贼人可以全身而退!”

“况徐将军神威,修为高绝,雷系元罡更是诸元最强!”

“贼兵众多,懂修行的贼人唯有二人!”

鲜血顺着周篾的额头流过,沿着双眼与鼻端的凹陷,漫过沾着灰土的脸颊,最终聚在了下巴尖处。

“请徐将军统领我们,我等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松开抱拳的手,声情并茂的周篾再次将头磕向地面。

眼看周篾的额头即将再次撞在地面上,心知不好的徐将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他迅速蹲下身,扶住了周篾的臂膀。

徐将军没有让周篾磕下头。

但已经晚了。

“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围在周围,两千余下跪的士卒中,传出了无数的呐喊声。

刚开始发出呐喊声的人,全都是安阳郡的士卒。

最后,所有人也都只能跟着一起喊了。

“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洪亮的声音在旷野上回荡,余音不绝,回音飘渺。

徐将军的胖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汗水。

在这时,他才真zhèng

正视起了跪在身前的周篾。

大力将周篾从地上扶起,徐将军阴沉着脸,眼眸微动。

接着,徐将军笑了。

灿烂的笑容绽放在他圆胖的脸上,瞬间便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诛除恶贼,徐某责无旁贷。”

“然而贼兵势大,我军又初败。”

“我所炼元罡,虽然强爆异常,威力无匹。”

“但论速,不及风元,论固,不如土元,论烈,亦都不如土元。”

“单凭徐某一人,确实难有胜算!”

满蓝笑容的徐将军,躬起身伸出手热情的拍打起周篾沾土的裙甲。

“唯今之计,我等理应暂时避敌锋芒,寻找它郡修者,并尽快与陈盟主回合。”

假意的拍打了几下,徐将军挺起腰杆,脸上的笑容微敛。

他抬起双手,朝着面露诧异的周篾抱起双拳。

“到时集六郡修者之力,徐奋定为众兄弟报仇雪恨!”

“说的真好啊。”

徐将军话音刚落,一段清晰的话语,就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一身红甲的冯将军将关刀随意的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向着徐奋走去。

“你说你一个人,不行?”

“如今二对二,如何?”(未完待续……)

PS:最近看了书评区,我很想回复来着。

但积分依旧不足。

在这里衷心感谢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各位,这本书的更新时间一般情况是两天一章,但遇到加班的话,会变成三天一章。

这样缓慢的更新速度,寒寒也没脸再说什么。

只能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

最后还要感谢在书评区留言的朋友们,你们对本书的支持,寒寒铭记于心。

虽然本书人气不高,但寒某承诺,绝对不会太监,

第九十九章 战后(下)

徒步走上路坡,失去头盔的周篾披散着头发,手中的兵器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

抬头举目朝着远方望去,不远方有一起伏连绵的麓坡。

有一只部队正缓行在坡顶。

那只队伍有一百多人。

晨曦的微光中,周篾看的不是很真切,他看不出那是谁的队伍。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一名面容稚嫩的人,走到了周篾的身旁。

“大人。”

“茹貂,怎么了?”

周篾皱起眉头,转着脖子,向身旁的人望去。

“将军回来了。”

迎着周篾的目光,茹貂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颤抖。

闻言,周篾立kè

瞪圆了双眼。

两千余人的队伍里,穿戴齐整的很少,丢盔弃甲的居多。

没法搭建起木寨,缺少置营的布匹。

昨夜燃烧的营地尚近,周篾集组起的两千余军卒,却并非全是安阳郡的郡兵部属。

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逃兵却很少。

周和被抬至用粗布叠起的厚垫上,一身蔚蓝甲胄的魁梧大汉,站在厚垫旁。

魁梧大汉紧蹙着眉头,瘪着嘴。

他很不满yì



“将军!”

周篾大声疾呼着穿过人群,快速奔至了周和的身旁。

径直跪倒在地,周篾向周和伸出了手。

“别动他。”

眼看周篾即将握住周和的手掌,魁梧大汉苦着脸,厉声喝道:“不想他死的话!”

闻言,周篾的身子一僵,便又收回了手。

此时的周和双眼紧闭。胸膛中有一块巨大的凹印。

满身染血的老人周身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但老人依旧气若游丝,还是命悬一线。

瞪着眼注视着周和的惨状,周篾面色苍白,额间满是汗水。

“怎么了?”

“将军这是怎么了?!”

声音徒然拔高,周篾猛然转头,瞪眼看向了魁梧大汉。

迎着周篾厉声的质问和他脸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魁梧大汉微扬起了眉毛。

“遇了敌。”

抬起右手,大汉翻转起手中的锤柄。

长约一米的铁锤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锤头对向了地面。

“嘚!”

将锤头杵进了碎土中。大汉瞪着双眼,直视着周篾,语气略显轻挑。

“然后不敌了呗。”

闻言,周篾沉默片刻,回过了头。

“谁?”

“是谁?”

紧咬起牙,周篾眼中露出嗜血的恨意。

“嗯。”

看着跪在周和身旁的周篾,魁梧大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突然有些欣赏这个人了。

于是,他故yì

压低了声音。

“对方是修者,实力不弱。”

“一身普通的银亮板甲。脸上全是伤疤,运用的是金色元罡。”

右手手掌压在锤柄尾端,魁梧大汉略扬起头,将视线从周篾身上移向了身前。

他平视着前方。有些困惑。

“想来,他的体质,应该与常人不同。”

闻言,周篾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十几分钟。大汉蹙起了眉头,不耐烦的瘪了瘪嘴。

“我说。”

转头瞄向周围的围观者,魁梧大汉正欲吩咐人去找把矮几来。

周篾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飞快转过身。周篾面朝着魁梧大汉抱起双拳,再次跪了下去。

“徐将军!”

“什么?”

看着跪向自己的周篾,徐将军眼中流出一抹精光。

“你这是干什么?”

“请将军为我等做主!”

松开抱拳的双手,周篾趴伏向地,布满横纹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

额间一阵剧痛,并传来了阵阵温热的触感,周篾没有起身再摆,趴伏在了地上。

“请将军为我等做主!”

周围的士卒纷纷下跪,片刻间已跪倒了一片。

清风徐来,搅动着残破的旗帜,荡起背上的披风。

徐将军在风中扬起头,眯起了双眼。

他有些犹豫,也有些胆怯。

周篾抬起身,朝徐将军再次抱起双拳。

“徐将军,贼兵初胜,更易骄横!”

“我军惨败,士卒离散,短期难以再聚,贼军中不乏善谋者,定会出兵收剿我等。”

“我家将军虽老,但修元已近六十年。“”如今将军被贼人击成重伤,我实在不信,贼人可以全身而退!”

“况徐将军神威,修为高绝,雷系元罡更是诸元最强!”

“贼兵众多,懂修行的贼人唯有二人!”

鲜血顺着周篾的额头流过,沿着双眼与鼻端的凹陷,漫过沾着灰土的脸颊,最终聚在了下巴尖处。

“请徐将军统领我们,我等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松开抱拳的手,声情并茂的周篾再次将头磕向地面。

眼看周篾的额头即将再次撞在地面上,心知不好的徐将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他迅速蹲下身,扶住了周篾的臂膀。

徐将军没有让周篾磕下头。

但已经晚了。

“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围在周围,两千余下跪的士卒中,传出了无数的呐喊声。

刚开始发出呐喊声的人,全都是安阳郡的士卒。

最后,所有人也都只能跟着一起喊了。

“必拼死协助将军雪此大耻,诛杀恶贼!”

洪亮的声音在旷野上回荡,余音不绝,回音飘渺。

徐将军的胖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汗水。

在这时,他才真zhèng

正视起了跪在身前的周篾。

大力将周篾从地上扶起,徐将军阴沉着脸,眼眸微动。

接着,徐将军笑了。

灿烂的笑容绽放在他圆胖的脸上,瞬间便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诛除恶贼,徐某责无旁贷。”

“然而贼兵势大,我军又初败。”

“我所炼元罡,虽然强爆异常,威力无匹。”

“但论速,不及风元,论固,不如土元,论烈,亦都不如火元。”

“单凭徐某一人,确实难有胜算!”

满蓝笑容的徐将军,躬起身伸出手热情的拍打起周篾沾土的裙甲。

“唯今之计,我等理应暂时避敌锋芒,寻找它郡修者,并尽快与陈盟主回合。”

假意的拍打了几下,徐将军挺起腰杆,脸上的笑容微敛。

他抬起双手,朝着面露诧异的周篾抱起双拳。

“到时集六郡修者之力,徐奋定竭力为众兄弟报仇雪恨!”

“说的真好啊。”

徐将军话音刚落,一段清晰的话语,就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一身红甲的冯将军将关刀随意的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向着徐奋走去。

“你说你一个人,不行?”

“如今二对二,如何?”(未完待续……)

PS:改了下错别字。

上次的承诺寒寒不会忘。

本书绝不会太监

第一百章 奔进前袭(上)

夜色渐渐降临,营寨中地面上的火,大部分都已经熄灭了。

许多躺在地上的尸体,却仍在燃烧。

风拂过空旷的荒野,轻撩着尸体上的火。

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和腥臭,行走其间的兵卒不得不用湿布掩上口鼻。

修行者的感官高于常人,湿布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骑着驽马行走在营地中的有根紧皱着眉头,时不时的屏住呼吸。

刘恒轻拉起缰绳,驱使黑龙放慢了脚步。

他转过头,面露担忧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有根。

“怎么了?”

“不舒服的话,我们明天再去追击吧。”

闻言,有根使力紧了紧手中的镔铁刀杆,深吸了口气。

“没问题。”

“过一会就好了。”

过一会就习惯了。

刘恒回过头,单手转动着古戟,驱马朝前行去。

有根微咬住苍白下唇,大腿微夹马腹。

驽马嘴里涌出白沫,摇头晃脑的朝前走去。

共两万三千四百六十三名兵卒跟在两人身后,一列列的走出大营,淌过了水道。

军官挥动起令旗,喝令声不绝于耳。

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李西,和蚩酋八人。指挥着倾巢而出的刘恒军卒,组合并排成八个方阵。

旷野上的风,渐渐的停了。

感觉刺鼻的焦臭已经不再那么令人难受,有根揉了揉酸麻的鼻子,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旷远的夜空中,皓月当中。

椭圆的月,发散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

有根看着月亮,想起了故乡。

“月依旧。”

低下头,有根脸色微黯,嘴唇轻动。轻声自语。

“人已不同。”

刘恒微蹙起眉头,转头向有根看去。

“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

迎着对方关怀的目光,有根略扯起了嘴角。

“没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闻言,刘恒眼眸微动,迅速回过了头。

他没有再追问什么。

有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泪渍。

“出发!”

刘恒朝前挥出手,大声呼喊。

在他身后,已组成阵型的士卒们。俱都朝前迈步。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富有节奏的口令下,刘恒军军卒渐渐开始奔跑起来。

“没想过你们会来。”

仓促聚集。近五千的败军中,吴南站在草甸上,直视着正在燃烧的火。

“相对来说,我却早就知dào

你一定会来。”

冯将军穿着白色的丝服。端正的坐在矮几上。

他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满是自信和肯定。

“你我可是同一类人。”

闻言,吴南面露苦笑。松开了悬在腰间的钢刀刀柄。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没有选择。”

铁锤在徐奋手中轻轻晃动,六边形的锤端拨动起一簇劲草的草尖。

看着地面上不断被铁锤扫开的草叶,不发一言的徐奋抿起嘴唇,抬头瞪了吴南一眼。

“不论如何。”

看着一脸苦笑的吴南,冯将军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们既然走到了一起,胜算便已大了不少。”

“报!”

一名骑兵驱动着坐骑,快速奔向三人。

在篝火前拉起缰绳,在火光中略显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

骑兵摔下了马背。

身上甲盔缺失的兵卒抱着头就地一滚,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三人面前。

跑到三人前的兵卒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三位将军,敌军出营。”

闻言,徐奋率先跳了起来。

“什么!?”

徐奋面露惊容,声音也变的比平常尖锐。

“他们来的这么快!”

冯将军皱起眉头,敛去了脸上的灿笑。

“夜袭吗?”

吴南再次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刀柄,眼眸间升起了无数的血丝。

“冒夜急行,他们定是有备而来。”

“这可将是场硬仗。”

“那还啰嗦什么!?”

徐奋举起手中铁锤,大步跃过篝火,挥动铁锤遥指着跪地的兵卒。

“快去让周篾整合起全军,结阵迎敌!”

“遵命。”

略微的错愕后,兵卒站起身,跑向了正蜷缩在篝火旁的战马。

“这将是修者间的对抗。”

冯将军站起身,注视着一路远去的骑兵。

“常人的作用不大。”

“哼!”

闻言,徐奋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

“若无我等,这些败军兵卒必将一触而溃。”

“但缺乏他们掩护,我等却可能被敌军用精卒耗尽气力。”

徐奋面露不屑的看向冯将军,他抬起手中的铁锤,将一米长的锤杆压到了肩膀上。

“没想到威震罗浮的冯大将军,竟似妇人一般。”

“嗯。”

闻言,冯将军虚眯起双眼,注视起面露挑衅的徐奋。

他面色泛青,双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手握刀柄的吴南,默默走到了相互对持的两人间。

他略昂起头,拔出了鞘中的钢刀。

一阵狂风由吴南为中心,向四周刮去。

青色光芒透过了他的身躯,风系罡元浮动在森绿色的甲胄上。

吴南面罩寒霜,眼睛死盯着燃烧的火焰。

“呼~!”

冯将军深深的吐了口气,他向着徐奋微微躬身。

“雷系罡元强悍迅猛,世界罕敌,冯钰常怀钦慕。”

朝皱起眉头的徐奋抱起双拳,冯钰面色平淡,一如往常。

“此间战事一了,定要向徐将军讨教一二。”

说完,冯钰甩开宽袖,转身便朝着不远处的一棵矮松走去。

“哼!”

再次冷哼一声,注视着冯钰远去的背影,一脸不屑的徐奋眼眸深处,闪过一道精光。

走到松树前,冯钰看着挂在树杈上的红甲,面容冷了下去。

近五千兵卒中,只有三十二匹堪骑的战马。

周篾骑在一匹鬓毛几乎全被烈焰燎尽,周身被火熏成黝黑的战马上。

他眺望着在夜色中漆黑的荒野。

他先看到了无数火把上的火,才听到了富有节奏的口令声,以及震动大地的脚步声。

面容清秀,五官稚嫩的茹貂,驱马走到了周篾的身旁。

“将军已经被送走了。”

闻言,周篾面无表情,只是略点了点头。

接着,周篾举起了手中的虎牙枪。

“保持阵形,弟兄们,随我杀!”(未完待续……)

PS:现在没加班了,我会加快的

第一百零一章 奔进前袭(中)

将是兵的胆。

勇敢的将军,带领的士兵也会很勇敢。

即使这些士兵不久前遭遇了惨败。

即使这些士兵几乎已毫无斗志。

即使这仗根本毫无胜算。

双腿紧夹马腹,周篾甩动缰绳,他的坐骑开始奔跑。

战马开始加速,周篾的耳边风声呼啸,寒冷的空气顺着他的嘴缝直往胃里灌。

周篾身体躬弯,伏在了马背上。

近五千的卒兵中,十九个穿着各色甲胄的偏将,驱马跑在最前方。

偏将之后,带盾的步卒簇拥着背着箭筒的弓卒,跟着举起有杆长兵器的兵卒后面。

近五千的兵卒跟着周篾奔跑在荒原上。

败卒们初整的军阵,很快就在奔跑中,变的零散了起来。

本在奔跑的刘恒军卒,却在这时,一致的停止了移动。

军卒们整顿着队伍中的横竖排列,站在军阵前的有根大力拉起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有根拽转着马躯,侧身朝着身后看去。

八个军阵中,兵数足有六千,人数最多的军阵中,石脑迎着有根的目光,点了点头。

“品字阵!”

人立而起的战马落回到了地上,有根回过头,大声的呼喊起来。

石脑挥动起手中令旗,队率挥旗回应。

六千兵卒大踏步的朝前行去。

行进中的军阵分出两部,两部兵卒走过了刘恒和有根的身旁。

“这一辈子。”

“我曾经以为死亡最能让人畏惧。”

转头打量着从身旁行过的卒兵们,有根抿起嘴,面露悲切。

“没想到。”

回过头,有根挺直腰杆。表情肃然。

“在今天。”

“就将看到直面死亡的壮观。”

闻言,一直呆在有根身边的刘恒,猛的转过头,看向了有根。

迎着刘恒的视线,眼露悲悯的有根,微翘起了嘴角。

他抬起了左手,将元气聚于喉腔。

“放箭!”

雷鸣般的口令声响彻战场,有根猛然挥下手臂。

“杀!”

眼看前方士卒已经竖立起一排毫不透缝的密集铁盾,周篾举起了手中的虎口牙枪。

昏黯的月光洒在光滑的枪头上,散射出银亮寒光。

月光下。银色枪头让原本金黄的虎面也黯然无光。

周篾距离军阵已经很近了,他听到了有根的声音。

他依然没有减速。

“视死如归!!”

周篾猛然的拔高了音量,在马背上挺起了身子。

“嘭!”

石脑所指挥的军阵中,位于盾卒后的两千余弓卒们拉弯了弓,上了箭。

一起松了手。

如雨群矢斜冲上了高空,在最高处时斜向猛然下落。

落向了冲来的兵卒们。

无数箭矢落到了地上,无数身躯被箭矢射穿,无数箭矢折在了盾牌上。

惨嚎与叫骂声不绝于耳,近五千卒兵们的冲势微滞。他们的阵形越发散乱。

有人开始后退,有人躲在地上装死。

大部分人依旧向前,也有很多人被胁裹着向前。

一心求死的周篾和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十六个偏将,顺利的冲出了箭雨落击的范围。并第一个冲到了铁盾前。

他依旧没有减速。

“咚!”

马头撞在了一面铁盾上,巨力折断了战马的脖颈。

马尸扑进了军阵,撞飞了三名举枪的士卒。

周篾借着惯性扑下马背,他举起长枪。借势全力挥斩。

他斩出一道寒光,带起一抹血色。

六名士卒被他斩倒在地,周篾扑到了地上。他单手撑住了地面。

他翻跃起身,站在了地上。

周篾娴熟的舞动起手中的长枪,牙枪在他手中顿时变成一团模糊影痕。

“噗!噗!噗!噗!噗!……”

十六声轻响,在他身旁的十六名卒兵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周篾不是修者,但他很早就在追随周和。

他已经上了很多次战场。

对周和来说,战场搏杀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没有沸溅的热血,没有疯狂的嘶喊。

他很自然的将所有刺向自己的钢枪挡开,格偏。

他很自然的将枪尖送进别人的咽喉,再飞快的拔出。

一次只用一击,一击就杀一人。

“咚!咚!咚!咚!……”

十六人随着他撞进了盾阵。

无数人跟着冲进了军阵。

就在有根拿起一根箭矢,正对着周篾时,已经有一批身穿褐甲的军卒冲到了他的身旁。

两军开始肉搏,观察到己方明显处于优势,视线受阻的有根略蹙起了眉头,放下了箭矢。

他抬起手,开了口。

“围!”

挥下手,有根厉声喊道。

有根话音刚落,八个方阵齐动。

除了整队在最后的蛮卒们和正与敌近战的石脑部,其余六个军阵快速的朝前移动起来。

前方排盾被破,大量敌卒涌入。

石脑以令旗指挥兵卒们以枪阵迎敌,在最初的混乱后,本有准bèi

的刘恒军卒有条不紊互换起了队列。

如绞肉的利器般,有根训出的枪阵在近战中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近五千军卒在片刻间,损失就已有千余。

紧咬着牙,周身浴血的周篾刚刚拔出了插在臂上的箭矢,就看到替下自己冲在最前的茹貂被六把钢枪穿了个通透。

“不!!”

周篾怒声呐喊,提起牙枪正欲冲向前方。

一名身无甲胄,脸上满是斑痕的老人却从后面猛的抱住了他的腰。

“大人,情况不对啊!”

闻言,满脸是血的周篾猛然转头,一把拉开环抱自己的老卒,却发xiàn

对方是自己的熟识。

他对着那张老脸怒声吼道:“你什么意思!?”

“大人,你看看周围啊!”

闻言,周篾朝着四周打眼望去。

他看到驶向后方的刘恒军军阵,沉默了一会儿。

“被围住了?”

皱起如卧蚕般的厚眉,周篾回过头,正视着站在身前的老人。

“那不正好吗?”

闻言,老卒微愣,心中顿时升起恐惧,面色也变的惊慌起来。

周篾大力推开了身前劝诫自己的老卒,老卒早已被吓的双腿发软,直接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周和提着虎口牙枪,大吼着冲向了前方。

“这帮子人。”

看着不远处的战场,站在缓坡顶端的徐奋撅起嘴,微点了点头。

“倒有几分血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奔进前袭(下)

徐奋面色呆板,语气却绝对冷漠。

似乎远方的战场,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管是每时每刻,在相互厮杀中不断增加的亡者。

不论是认清形势,本来技艺精熟,却放下刀枪,跪伏在地上的悍卒。

还是依旧奋力顽抗,在大军围困下拼力死战的众多兵卒与强将。

勇敢,智慧,忠诚。

尊严,荣誉,实力。

这些凡人的所有,这些周篾死战的凭依。

徐奋根本毫不关心。

他所关心的,只有结果。

“周篾一人之勇,或能壮一时军胆。”

冯钰用右手慢慢整理着左手手腕上的贴肤环甲,眼眸凝视着环甲上拼合在一起的细鳞。

“但一时不是一世。”

略抬起头,冯钰看向两军混战的厮杀处。

看着乱军中,唯一一杆绿缎紫镶大旗。

只剩三分之一的紫色旗布上,本是盘踞俯躯的黑豹,只剩下豹首,和豹首上如血般赤色的眼睛。

破烂的旗布折叠在一起,搭在长杆的顶端。

长杆却在不断的左右摇动,似乎随时都会坠落。

“他支撑不了多久的。”

“没错。”

吴南拿起装水的竹筒,筒口朝着膝上的钢刀倾斜。

清亮的水,落在布满方格的刀面上,溅起了一朵水花。

吴南倾斜起刀面,让水流向刀沿。

水顺着刀刃而走,再颗颗的向着地面淌落。

“但他应该能坚持到最后。”

“坚持到那两人露出马脚。”

略微抬起头,青色罡元涌上了吴南的双眼,靛青光彩透散出了他的双眸。

厮杀的战场上。石脑握紧了手中的桦木枪杆。

持枪的队列无数次的轮换,刺击向敌军士卒的钢枪却从未少过。

跟随周篾的卒兵已经缩减至千余。

其余的卒兵,不是已经死了,便是早就降了。

就连周篾自己,全身上下,都已添伤数十处。

他挥枪的手臂,早已满是酸麻与痛楚。

但他依旧没有后退,他还是在一直前进。

不停的向前。

差一点,只差一点。

凝望着距自己数步之遥,在空中随风卷荡的红色旗布。周篾怒瞪着双眼,眼眸间布满了血丝。

他斜着挥斩出手中的虎口牙枪,将刺向自己的十六把钢枪尽数扫开。

起身跃起,周篾持枪点刺。

连刺八下,便杀了八人。

周篾翻侧着身,借着下落的冲势,以臂膀撞向身前还未倒地的尸体。

以给予尸体的巨大惯性,推搡开尸身后尚未有准bèi

的三个士卒。

周篾稍一立地,便又再次跃起身。扑向身前。

他的身前,已没有持枪的兵卒。

只有三面铁盾。

“呀!”

周篾颊间青筋毕露,怒声呼喝。

他将牙枪高举过头顶,运起全身力qì



“分。”

一声清晰的话语中。语气异常的冷淡。

说话的人,嘴里似乎含着块冰。

立在周篾身前的盾牌分开了,双手持紧枪杆的石脑抿着嘴,双目泛寒。

石脑跳起。扑向周篾。

周篾面容微僵,却已来不及变招。

“噗!”

长枪插入周篾的胸膛,他被石脑扑向地面。

两人脸对着脸。鼻端间距不足毫厘。

“呯!”

牙枪脱手,周篾猛然用双手握住刺入肉中的枪杆。

他背对着地面,倒在了地上。

本来正在厮杀的战场,突然安静了下去。

被重重围困,尚在顽抗的近千兵卒,被驱赶在了一起。

近千兵卒中,又有许多人投降了。

剩下的两百多人,却只是举着兵器,聚在一起。

他们没有冲向围住他们的军卒。

他们的目光几乎都投向,红色旗帜前,倒在地上的两人。

四目相对,周篾充血的眸瞳间略显困惑,石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得yì

与欣喜。

挺起身子,跪在周篾腹上的石脑以清亮的双眸,平静的看着周篾。

握枪的双手却使出了全力。

经过多次锻造,硬是将凡铁打造成钢。

微旋的枪头,加上浅凹的血槽,无不保证了枪头的穿透力。

钢枪渐渐刺入了周篾的身体,枪尖刚刚穿透了他的身躯。

枪就再也刺不进去了。

石脑咬紧牙关,憋红了脸。

他手中的枪,却依旧纹丝不动。

周篾面色越发的苍白,七窍都开始溢血,冷汗早已沾湿了他的里衣。

他的双手却没有动,他握着的枪杆也没有动。

他看着憋红了脸的石脑,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讥笑。

周篾加大了双手的力道,钢枪开始逐渐上移。

石脑面露震惊,他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眸仁开始收缩。

“嘚!”“嘚!”“嘚!”……

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石脑微愣,全身立kè

放松了下来。

石脑手中的力劲一松,周篾便猛的拔出了入体的枪刃。

周篾用手一把抓住了满是鲜血,尖端滴血的枪刃,脸却撇向了身旁。

他凝神向着身旁看去。

他看到了一匹头顶无毛的驽马,他看到了驽马背上,一个手持关刀的人。

那人穿着银色板甲,脸庞上布满了伤痕。

那人的头发很长,却任由长发散披在身后。

那人手中拿着柄镔铁关刀,刀身上流淌着液态的金灿罡元。

有根面色平静的看着周篾的脸庞,嘴角略微的翘起。

“不要指望你的主子们救你。”

“你的作用,对他们只是一枚弃子。”

“对我,却是引玉的砖头。”

“但现在,你对我来说,也已经没用了。”

闻言,周篾蹙起厚眉,一脸诧异间也有一丝疑惑。

看着面露疑惑的周篾,有根微咧开嘴。

他一边笑着,一边抬起了手中的刀,将刀刃举过头顶。

“石脑让开。”

闻言,石脑飞快站起身,抬脚踩在了周篾的胸口上。

有根面色如常,清亮的眼色却如寒冽的刀光。

“死吧!”

厉声轻喝,挥刀下劈。

有根一刀,便砍下了周篾的头颅。

金色灿芒随之一闪。

色泽如墨的乌雷,即刻从天而降。

早有准bèi

的有根迅速拉起缰绳,驽马一声长啸,便人立而起。

乌雷落到了马前。

铁锤的整个锤头,都陷入了土中。

手持锤杆,半蹲在地的徐奋抬起头,看着身前人立而起的战马。

他从地上拔起铁锤,硕大的锤体掀起一堆碎土细砾。(未完待续……)

PS:上一章因为赶得急,很多地方都有错漏,这是作者的错

寒某本想修改,但入V后的章节都不好改

没办法,只有等他这样了。

为了方便各位阅读,寒某保证以后一定在发章节前,仔细检查

不好意思啦

第一百零三章 兵进草云(上)

拉紧缰绳,有根双腿用力侧起马躯,驭马后退。

驽马刚刚落地,有根顿感炎气扑面而至。

他双手速挥起关刀,以刀杆斜挡在身侧。

“吭!”

灵兵互击,冯钰身形微顿,手持关刀急舞。

迎着刀光,有根挥刀格挡。

“叮!叮!叮!叮!叮!叮!……”

如焰气罡附于关刀刀身,挥出朦胧红幕。

绚灿罡元立于红幕之前,化为护体金壁。

金壁红幕间,脆声巨鸣持续不绝。

冯钰所习为火系元罡,其速迅猛,力道刚强。

有根不久前才经恶战,丹田内罡元稀薄,体内气血匮乏。

他在开始挥刀格挡时,便已落在了下风。

六边体般的锤端擦过碎烂的地面,徐奋双手握持着铁锤,双腿微弯,身体半蹲。

他眯缝起双眼,注视着正在交手的两人。

身周气劲四散,元气肆掠。

双眼紧盯着紧握锤杆的徐奋,石脑躬弯起膝腰,周身不停的颤栗。

他眼中全是恐惧,肢体只觉无力。

终于,不论技艺气力皆落于下风的有根,咬紧了牙。

白芒由他手间升起。

白光流出他的手掌,沿着镔铁刀杆,淌裹住了整把关刀。

“呛!”

有根持刀大力横斩,突提的速度和气力成功将猝不及防的冯钰斩退。

冯钰落向地面,有根胸口大开。

徐奋持锤一跃而起。

暴动的雷系罡元流窜出徐奋庞壮的身躯,扩散过他手中的巨锤。

至始至终,他都没将一直握着枪杆的石脑放在眼里。

庞巨的威压压迫着石脑,石脑蜷缩起身体。倒在了地上。

徐奋高举铁锤冲向有根。

乌雷劈至有根的身前,铁锤砸向了有根的胸口。

铁锤砸到了月牙般的戟刃前,锤端停了下来。

焰芒环绕着戟刃,火元阻挡着雷光。

刘恒双手持着戟杆,紧蹙着眉头。

“好胆!”

他怒喝出声,使出全力。

爬满燃焰般符文的长戟戟杆微振,停在长戟戟刃前的铁锤却没有动。

徐奋瞪大了双眼,怒视着刘恒,环绕他身周的雷元顿时大涨。

就在徐奋身上雷元大涨时,有根迅速朝他推出了右手。

他右手的五指微曲。呈爪状。

“呜!”

宏亮的兽嚎响彻在天地间。

白亮的光蚕汇集在有根满是伤痕的右手手掌前,光茧破开成一道白光。

白光轰在了徐奋的护体雷罡上。

“轰!”

白光击溃了徐奋的护体罡罩,轰在了徐奋的身上。

徐奋被轰向地面。

不顾体内枯竭的罡元,强忍起满身的疲惫与伤痛。

有根心中默练心法,继xù

强驱起自然元气。

他从马背上跃起。

半空中,有根侧过身,一刀横砍挡开了奔攻过来,环绕着红焰的刀刃。

顿感手间巨力袭至,冯钰人在半空。双腿无处着力,身体歪斜着倒向了地面。

“刘恒!”

挡开冯钰的有根厉声大喝,提着刀杆冲向了从天而降的虚淡青光。

闻言,刘恒没有丝毫迟疑。他运起丹田内的所有元气,从马背上跃起。

刘恒和有根,一前一后,一上一下。

俱都跃向了袭降而至的青光。

周身青色风系罡元环绕。本应最快,却因体内元罡稀薄而后至的吴南,脸庞间闪过一丝讶异。

因为惯性。面露惊讶的吴南依旧向着地面落去。

看出了有根和刘恒的企图,冯钰与徐奋俱都从地上跃起。

他们终是慢了一步。

有根冲至吴南身前,举刀劈下。

吴南提起钢刀,横举过头顶。

“呛!”

刀刃互撞,响声清脆嘹亮。

有根咬紧牙邦,散溢着白光的身躯被元气撕开无数伤口,鲜血淋淋。

围绕他手掌与刀杆的白光却更加明亮。

犹如正午空中,炽白的太阳。

手间巨力传来,吴南瞳孔一阵紧缩,他双手握着刀柄,运起全身修为,拼力阻挡。

刘恒冲至了吴南的身旁。

朝着吴南腰腹,刘恒横斩出手中长戟。

环绕着火元的月牙戟刃轰击汇聚在吴南身前,本已稀薄的青色护体罡罩上。

只停留了一秒,吴南身周的护体罡气便已被戟刃划破。

长戟轻易的砍破了森绿的板甲,切开了柔软的皮肤。

爆烈的火元轰击进吴南的体内。

“呯!”

入体的元气猛然炸开,鲜血溅开,如盛开的花朵。

如燃起的焰火。

“啊!”

吴南痛呼出声。

徐奋冲至刘恒的身后,他挥起铁锤,杵向刘恒的后背。

铁锤击中了刘恒。

大量的墨色雷罡击散了裹在刘恒周身的红焰,铁锤杵在了刘恒的背上。

少量的雷罡冲进了刘恒的身体。

“嘭!”

“哇!”

刘恒吐了口血,大力的推动起了长戟戟杆。

他没有转身格挡。

月牙般的戟刃斩碎了吴南的肋骨,戟刃深入了他的脏腑。

爆烈元气涌向了他的肺腑。

吴南再也坚持不住。

他双手一松,他手中的钢刀歪斜。

有根顺着刀刃倾斜的角度,朝着吴南的肩膀,劈下了关刀。

“嗤!”

绕动着闪亮白光的关刀刀刃,斜砍入了吴南的肩膀。

刀刃几乎切至了吴南的胸膛。

涌入吴南体内的元罡,在他的体内炸开。

炸出了一道狭长的豁口。

冯钰奔至了有根的身后。

有根身周早已没了护体气罡,环绕红焰刀刃便直接砍在了有根的背上。

“呵!”

关刀砍进了有根的后背。

有根张开嘴,轻笑一声。

他口里满是血。

他没有收招,也没有转身。

他驱动着大量的自然元气,顺着刀刃疯狂涌入吴南的体内。

顷刻间,两股爆烈的元气便绞碎了吴南的内脏。

“啊!!!!”

高昂的惨叫声后,是无声的寂静。

吴南眼眸涣散,松开了刀柄,垂下了双手。

他垂下了头。

便在这时,有根和刘恒方才松开了握着兵器的双手。

有根的左手五指弯曲,刘恒的右手五指弯曲。

他们毫不犹豫的将双手伸向了对方的身后。

“嘭!”“嘭!”

两声巨响后,四人落回了地上。

吴南的尸体,也回到了地上。

洒落的鲜血,淋红了一整块大地。

落血染了石脑一身,石脑缩着身子,瑟瑟的发着抖。

“这他妈。”

有根用手背拭了拭下巴,满脸鲜血的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面露惊恐的冯钰和徐奋。

“才叫玉碎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兵进草云(中)

“差点死了。”

刘恒伸手取下头盔,将它随意的丢到了地上。

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刘恒龇牙咧嘴,声音有气无力。

“你这混蛋家伙。”

有根蹲在刘恒身前,手里握着一张布满血渍的丝布。

他脸颊上的肌肉,一直都在不停的抽搐。

“一切不是很好吗?”

周身仍在不停颤栗,有根极力扯起紧绷的嘴唇。

他朝着身前,长吁了口气。

“计划很顺利啊。”

一屁股坐在裸露在地上,遍布嫩苔的岩石。

股间传来一阵湿寒,刘恒蹙起了眉。

“你骗了我,骗了所有人。”

“不。”

微摇了摇头,刘恒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神色。

“这场赌局,实jì

上,你也没有把握。”

“所以孤注一掷,只因为你以为自己没有选择?”

刘恒在问有根,有根没有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有根也没有答案。

强风袭过荒原,刮的战旗猎猎作响,列队排位的士卒在风中站的笔直。

刘恒全军,军容齐整。

兵卒士气高昂。

吴南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虚淡的靛青风元伏游在尸体的身躯表面。

尸身上尚未消散的元罡,驱隔着蠕动攀爬在血色泥壤间的蝇虫与蛆蚁。

鹫鸟与黑鸦在空中盘翔飞旋。

食腐禽鸟们的腥红眼珠紧盯着躺在血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吴南。

有根和刘恒呆在距离尸体并不远的地方,他们的耳畔萦绕着聒噪不绝的鸟声。

“一把火,不可能烧尽数万军卒。”

有根略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盘旋的飞禽,暗自咬了下干裂的下唇。

“我军未缴粮草。敌方手中必定有粮。”

“有粮,便可以召集散兵败卒。”

“时间本就不在我们这边。”

略低下头,有根抬起手,用丝布擦拭了两下遍布着胡茬的下巴和仍留有血迹的脸颊。

将右手停在脸前,有根低眼朝着手中的丝布看去,

沾着血的布,在手掌间皱成了一团。

有根扯了扯嘴角,喷了口鲜血。

“要决斗必须趁早。”

看着手中被血浸透的丝布,感受着在掌间肌肤上漫延的温热湿润。

有根面露无奈,垂下了手。

任血色的丝布滑落出手掌。有根看向躺在远方地上的吴南。

“但我也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有机会杀死他。”

“敌方修者可战者,足有四人。”

从尸体上移开目光,有根抿起嘴,伸手扶在胸口上。

“战力耗损严重者,有两人。”

“唉!”

长叹了口气,抚着胸口的有根皱起了眉头。

他强将扩冲至喉间的血压了回去,才再次开口。

“此次的赌局,本就是以重创这两人为目的。”

“呵。”

闻言。刘恒轻笑出声。

“目的超过了预期。”

“但你用的筹码,却是你和我的性命。”

闻言,有根略低下头,将目光停在了身前草甸中。摊开的血布上。

“不要在意过程。”

“赢了就行了。”

刘恒抬起头,看着飞旋着禽鸟的天空。

“和你一起赌命。”

“我现在都后怕。”

刘恒略低下头,便看见了有根的后脑勺。

“若那两人没走,凭你我当时的状况。凶多吉少啊。”

闻言,蹲在地上的有根微侧过头。

他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背,看向了绘在手背上的银色剑体。

曲折的剑身上。锈痕斑斑。

银色剑身亦如往常般,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事的。”

“就算他们不走,也不用怕的。”

看着绘在手背上的剑,有根双目透澈,面露沉思。

“我知dào

你有些手段。”

用力将长戟尾端杵进土里,刘恒双手借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但此次大战,陈甫竟能请来得道高人助阵,真让人始料未及。”

面色稍黯,倚着长戟的刘恒眸瞳深处,显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虽然我们这次赢了,但日后若有得道修者直接插手,我们还是会危在旦夕啊。”

“放心吧。”

有根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伸直双腿,略挺起身子。

他想让自己舒服点,却不小心扯动了后背处的刀伤。

刚刚结疤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嘶~!”

猛的吸了口凉气,有根龇起了牙,却又不敢乱动。

“经过了昨天,我可以肯定,敌方中只有陈甫,才有办法请来那种强者。”

“咳咳……!”

喉咙犹如渗着鲜血一般,传递给神经针扎般的刺痛。

有根立kè

用手掌覆住口鼻。

待咳嗽完,有根将手掌拿开时,上面已全是血。

“你我皆为修者,只要不是残疾断首。“

“给我们数天时间,就能自己痊愈。”

“敌方呢?”

眼眸间闪过一丝轻蔑,有根喘息了一会儿。

“如今,在敌军中的修者,光论修为,虽足堪与我们战。”

“但昨天的那两人却选择离开,其心志已被夺,敢战斗志也已经被我们削弱。”

“剩下的,只是一群互相猜忌的胆小鬼罢了。”

“将军。”

默默运转心法,平复了胸中浮沸的气血,有根沉下声,语速略缓。

“我军气势正壮,发兵前进吧!”

“凭我军的士气与军容,先夺取数万兵卒的粮草,再凭借粮食召集四散的败卒或者是拿的起刀剑的野人与流民。”

“将军,带着大军,一举杀向他们的老巢吧!”

“哦!”

音量陡然拔高,刘恒不顾喉间的痛楚,面露震惊。

他立kè

低下了头,他的心脏立kè

加速,他看向了有根。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的尖细。

“你说什么!!?”

“杀向那里!?”

“那还用说吗?”

有根略扯起了嘴角,透澈的双眸越发明亮。

他昂首看向天空,他看到了渐至空中的太阳。

正午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

“将军。”

有根满脸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我已能看见草云郡了。”

草云郡,尖顶阁楼旁,草庐道观内。

张永端正的跪在兽皮软垫上,双手横举着三根通体明黄的长香。

长香顶端燃起火点,轻烟袅袅。

他望着贡桌后的铜像,面容冷肃。

他跪了一会,便又起身。

他如往常般将长香插入了放在贡桌上的小鼎中。(未完待续……)

PS:最近母亲病了,寒某要在病床旁服侍。

更新会慢一点。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怎么赚积分,是不是下载那些软件就行了?有高人可以指点下吗?

谢谢哈

第一百零四章 兵进草云(下)

插好燃起的香,张永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昂起头,仰视着道祖的像。

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眼中的色彩空乏。

在那双毫无神彩的眸瞳间,有泪光闪动。

“天道?”

张永眼眸微低,看着贡桌上的铜鼎。

他注视着鼎中的长香,凝视着清烟袅袅的香头。

他语气无力,声音渐显低弱。

“造化?”

张永略微摇头,小退半步,躬腰敬拜。

他挺起身,朝铜像拱起了手。

他眼中的泪不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

“公平!!?”

话语突变铿锵,语气转成坚定。

靛青元罡透过覆在张永身上的道袍,元芒在泛青的衣袍背心处,突出了一个圆圈。

圈从青洋表面浮起,圈停了下来。

风元伸散出张永的后背,元罡连着青色的圈。

无眼的靛青阴阳鱼,在张永的身后,开始旋转。

阴阳鱼起初转的很慢,随后越来越快。

青圈转到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虚影。

“师弟!”

一句话突兀的传进了观殿。

话语短暂。

虚弱,却清晰。

旋转的阴阳鱼褪散了,浮出道袍的元罡敛去了。

张永垂下双手,站在原地。

稍微沉思,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他挽起宽袖,将袖口挽到肘膝。

他转身朝着观外走去。

他走出了观殿。

他顺着门前的长廊。走进了一间偏房。

前一刻,他刚将房门掩上

下一刻,他已将房门打开。

从偏房中出来,张永手中端着木盆,盆中放着碗盏壶盘。

碧色的玉壶,却由内而外的透着深沉的红色。

放菜的盘碗口上,盖着弧形瓷盖。

椭圆的瓷盖表面中央处,绘着深红釉的纹。

色泽褐黄的杯盏,倒扣在盆底。

张永端着木盆,再次走进了观殿。

在殿门处伫步片刻。张永转过身朝道殿的左面走去。

他绕过了铜像,走到了殿堂的左侧。

他在一扇盖在厚帘门前停了下来。

无声中,门开了。

正对着敞开的门,星锐背倚着叠起的丝帛,肩膀之下俱盖着厚实的兽皮。

他脸色红润。面带微笑。

张永跨过门槛,快步走到了星锐前。

他刚一停步。右手的食指轻动。

在两人之间。一道青光逝过。

一张半米高的矮几,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桌几出现在星锐胸前,撑起几子的脚踩在他腰侧的木板上。

星锐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伸出双手,将双手手掌放在了楠木拼制的桌面上。

他抬头仰望着面色严穆的张永。

“今天吃什么?”

他的语气轻快愉悦,他的脸上堆满了期待。

闻言,张永的眉头略蹙。便又舒展开。

他抬起腿走到桌几的侧前方,将食盆放在了桌几上。

“炙烤至烂熟的犀牛肉。”

张永伸出手揭开了一个圆盖,十几块色泽鲜红的犀牛肉,静静的躺在碗里。

“我取的是腹上的肉。在烤熟的那一刻,我在肉上面涂了蜂蜜。”

盘膝坐在地板上,张永飞快的将圆盖塞入袖中,又揭开了盘上的瓷盖。

“焖烧的蛇肉,已经熟透了。”

将瓷盖收好,张永拿起了倒扣在盆底的杯盏。

“我在蛇肉上面浇了莓果汁。”

张永将盏杯放在桌沿上,从盆中拿出了碧色的壶。

将壶口朝着盏杯倾斜,红色的液体从壶中流了出来。

壶口狭小,流出的液体在下落过程中,聚成了形如叶脉的细柱。

液体注入了杯中。

“苍松古窖,百年珍藏。”

张永朝杯中倒满酒液,便将酒壶放置在了杯旁,又从盆中拿出碗盘。

将之摆到了桌面上。

“都是你爱吃的。”

“呵呵。”

盯着桌上的菜肴,张永咧开了嘴。

他抬起左手,接过张永递来的竹筷。

他先将筷子伸入碗中,夹起一块牛肉。

将牛肉举到面前,星锐眯起双眼,端详了片刻。

他又将肉放回了碗里。

“犀兽本出于异域,后传至西荒。”

“其皮坚若铁石,头生独角,脾气暴躁。”

“其体能生火,吼音如雷鸣。”

“因为其体质,修者们每炼火系兵刃或者助元火丹时,都喜戮取犀兽之血。”

“久而久之,在西荒,犀兽已不多见了。”

脸上的笑容微敛,星锐又将筷子伸入盘中。

捻起一块蛇肉,同样的将蛇肉举到面前。

他眯起双眼端详了片刻,他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

他将白嫩的蛇肉放回了盘中。

“海蛇?”

星锐转过头,惊讶的注视着张永。

迎着星锐的目光,张永点了点头。

闻言,星锐沉默片刻,便回过了头。

“找的很幸苦吧,师弟?”

闻言,张永抿起了嘴。

“师兄,趁热吃吧。”

拿起竹筷,从盘中捻起如雪般的蛇肉。

星锐将蛇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

看着缓缓进食的星锐,仔细观察着星锐的每一个动作。

张永面容肃穆,表情凝重。

半柱香后,星锐喝干了壶中的酒,咀嚼完了最后一块犀兽肉。

“吃完了。”

他转头看向张永。

迎着星锐的目光,张永一动不动。

“师弟,我吃完了。”

星锐蹙起眉头,再次重复。

“知dào

了。”

张永站起身,搬开了星锐胸前的矮几后,便大步走到了篾条遍遮的窗前。

拉开窗户,户外的烈日正当空。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表情严峻的脸庞上,紧绷许久的脸颊皮肤,慢慢开始软化。

“天气不错。”

“师兄,想不想出去走走?”

张永朝着户外,长吁了口气。

张永话语一落,房间便陷入了寂静。

等了好片刻,依旧没有听到星锐的回答,张永略蹙起了眉头。

他转过身,面露疑惑。

他看到了倚着叠起的丝帛,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星锐。

他的脸庞也跟着失去了血色。

待星锐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挺起身子,兽皮从他身上滑落。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张永端正的坐在一张矮几前。

“师兄。”

注视着挺起身子的星锐,张永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忧色。

“醒了?”

闻言,星锐略瞪起双眼,点了点头。

“醒了。”

“师兄。”

张永伸手入袖,摸索了片刻。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涂好红漆的信笺。

“陈甫那里有消息了。”(未完待续……)

PS:母亲动了手术,一切良好。

本书将恢复两天一章,我争取在今年把这一卷写完。

第一百零六章 命途(中)

百年开花,百年结果。

以果炼一粒回气丹,增二十年修为。

炼两丹,一粒便只能增数年修为。

但对星锐和张永来说,数年或二十年都没有什么不同。

只要修为能增加,便已经够了。

入道多年,苦修多年。

张永和星锐两人的修为,早已经停滞不前。

两人的丹田中,已无法形成聚气粒。

两人的力量和速度,已无法提高。

所以对两人来说,可增修为的回气丹,一粒就够了。

“炼少了浪费,炼多了怕药力不够。”

两粒,刚好。

张永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为破境,需用一丹。”

淡青辉芒萦散出星锐的脸,寒冰漫延至了他的左臂。

“破境失败,再用一丹。”

“若能接连两次冲境,心魔又能奈我何?”

“师弟,我这样有错吗?”

散着青光的脸庞上,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星锐朝着窗外,长吁了口气。

“天材地宝,染尘炼心。”

张永重新睁开双眼,凝视着星锐的背。

他的眼中满是泪水。

“苦心修liàn

,费尽心力,却恰似末路。”

“若我是你,又怎能不去搏一把?”

“呵呵,天命啊。”

冰从裤布上的褶皱间析出,冰层裹住了星锐的双腿。

冰蔓延到了他脚下的地板上。

覆在地板上的冰,变的更加凝实。

“本该如此残酷。”

青光敛散,昂视着天空的星锐脸上。无色的嘴角微微翘起。

寒冷的冰,爬上了星锐的脸颊。

冰盖住了他的五官,覆上了他的额头。

封住了他脑袋上,被元气拨散的黑发。

为什么?

室内更冷了,浑身萦绕着青光的张永,注视着矗立在窗前的冰人。

他眼中的泪,终是涌出了眼眶。

风元吹散了泪水,散入室内的泪,被寒气冻成了零散的冰屑。

难道非要走到最后。

一束光透过敞开的窗,照了进来。

光照在了星锐身上。

在他身后的冰面上。映出了一条细长的影子。

影子延伸至张永的脚前。

我们才能坦诚。

张永弯下双膝,跪在地上。

他双手摊开,伏在了冰上。

他脸贴着冰,身体伏在了阴影中。

他双肩不停的耸动。

他泣不能止,悲不能言。

一个星期后,距离胤水镇四百余里的东方,一处满是枯叶堆叠成的坡甸顶端,新搭着一处毡帐。

成堆的枯叶被蛮人踩的细碎,帐内铺着一张熊皮。

有根盘膝。端坐在熊皮中央。

走上碎叶间的木梯,刘恒掀起遮门的布帘。

“怎么?”

有根看着脱下鞋,走到熊皮上的刘恒,略蹙起了眉头。

“缴获了多少?”

闻言。刘恒笑了起来。

“依你之法,今早召集了五百个的卒兵,和三千的流民。”

“哦。”

有根略微点头,皱起的眉头却没有舒展。

“粮食呢?”

“昨晚。蚩酋部发xiàn

了十五辆马车。”

刘恒解下腰间牛皮水袋,递向有根。

“至少今明两日,粮食是不用担心了。”

有根接过牛皮袋。揪开盖子。

开始朝嘴里灌。

清凉的水,顺着喉道,流向了他的胃。

皱起眉头的有根,使劲挤搓起手中鼓胀的袋子。

飞快将袋中的水全部挤进嘴里,有根将袋子递还给瞪着眼睛的刘恒。

“自从上次那两个胆小鬼逃离后,敌方军卒仍有两次集结,但都被我军击破。”

眼看着瞪起双眼的刘恒接过水袋,有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水渍。

“零散的敌军,已是一盘散沙。”

“就连后方运粮的车队,都已经溃散了。”

摇了摇空空的袋子,刘恒扁了扁嘴,将袋子挂回到腰上。

“没有修行者,士气低迷的常人,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

闻言,有根沉思片刻,眉间的皱纹微展。

“他们能够聚集,也只是为了吃粮。”

“数万兵马的军需辎重,那怕只有一点,也够我行军所需。”

“敌军修者如今虽不见人影,但我们也没发xiàn

大量粮草被毁的痕迹。”

略一颔首,在有根眼眸深处,露出一丝轻蔑。

“敌方修者应该是退走了。”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

“敌军大败,卒兵四散,边地小镇间隔本就偏远。”

“而且,草云郡辖地中,也没有小镇能接纳如此规模的民众。”

“我军卒趁机散出,四处抄掠,收获颇丰。”

“如今我军兵卒,已接近三万六千。”

“那些新降的流民,也有三千左右。”

“呵。



闻言,有根轻笑出声。

“若不是为将者喜驱奴民,又那里会有这么多流民?



“我看,相比较新投的兵卒,这些流民的忠诚,反而更加可靠。”

“哦。”

闻言,刘恒手抚下巴,沉思片刻。

“流民固然忠诚,可其不经战阵,战力不佳也是事实。”

“我现在也只是让他们搬运辎重,看顾粮秣。”

闻言,有根脸上的笑意更盛。

“兵卒常拿的是剑戟,流民常拿的是锄铲。”

“当兵吃粮,临战时,勇于争先的兵卒不是生性忠厚憨实,便定是受过主将恩惠。”

“奴民被驱,全军胜利后,除了微不足道的犒赏,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所以战力不佳。”

有根站起身,弯腰拍了拍长袍的下摆。

“不经战阵,只是一个很小的方面。”

“将军。”

拍去了长袍上的毛发,有根挺直腰背,朝刘恒拱起双手。

“下次作战,可用流民为先锋。”

“在这之前,可许诺分给流民田地。”

看着朝自己拱手的有根,刘恒微愣,便点了点头。

“一切,就依你所言。”

同时,胤水镇西方,距离草云郡两百里处,一片密集的树林中。

冯钰站在一棵枣树的顶端。

枣树下,徐奋坐在一根宽阔的树桩上。

半截大树的躯干,静躺在树桩旁。

铁锤的长杆与一柄关刀,就倚在大树的断躯上。

脚端点在一根树枝的尖上,冯钰以右手手掌遮住前额。

他正朝着远方眺望。

“这是什么意思!!?”

将一卷写满字的纸帛揉成一团,徐奋瞪圆双眼,眼中满溢着怒火。

他愤声大吼,声音震动了空气。

他身旁的数棵大树一阵摇晃。(未完待续……)

PS:累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命途(下)

晃动的枝桠相互搔抓。

伴随着持续的沙沙声,无数叶枝被抖向地面。

有些枝叶落在了地上,有些枝叶盖在了徐奋的身上。

蔚蓝的梭形肩甲被数片绿叶覆住,怒气冲冲的徐奋却恍如未觉。

他肥硕的脸庞上,双眸腥红,五官扭曲,额上青筋毕露。

那攥紧丝帛的双手指节森白,咯咯作响。

“事已至此。”

冯钰跃下树枝,他的身子随着无数枝叶,飘落向地面。

“再多说什么,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踩在伏叠在一起的树叶上,冯钰挺直着腰身。

他低垂着眼帘,虚眯着眼眸。

“躲是躲不掉的。”

冯钰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徐奋身前。

“道门已经下了令,我们只能遵从。”

闻言,徐奋深深的喘息了起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眸间的腥红却开始褪色。

“这已过去了许多时日。”

“以那两人的修为,我们没有胜算的。”

闻言,冯钰略蹙眉头,嘴角略翘。

他脸上露出轻笑,依旧背对着徐奋。

“我曾说过,我和吴南是同一类的人。”

叶枝还未落尽,冯钰略微昂首。

绿叶和枯枝在他的视线中飘荡滑翔,从枝叶缝隙间投落的净白天光时不时被阻挡。

光暗的影子,交替映在了冯钰的脸上。

“事实上,我和他不一样。”

“他值得获得荣誉。”

“可结果,他却成了死尸一具。”

冯钰深吸了口气,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我不如他。”

“所以。我才能活着。”

脸色渐渐平复,徐奋紧皱起眉头,眼中的眸瞳微动。

“吴南会死,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你我深入敌军,既然没把握攻灭敌方主将,就应该力保能全身而退。”

“我们已经尽了力,没有做错。”

徐奋语速略快,脸色却略显苍白。

他紧盯着冯钰的后背,眼睛连眨都不眨。

“我们没错。”

最后一片细长的枣叶,飘过冯钰的身侧。落到了他的脚前。

“吴南身受重伤,体内罡元稀薄。”

“却施力强为,真是自不量力。”

看着落在脚前,躺在地面上的叶片,冯钰眼中尽是掩不住的轻蔑与不屑。

“他就不该来。”

眼中的不屑迅速淡去,冯钰略扯了扯嘴角。

他抬起头,将视线从落叶上移开。

他终于转过身,开始直视徐奋的脸庞。

“可他不来,仅凭你我?”

“我们不会去冲阵。”

“因为我们的命。对我们自己而言,才是最贵重的。”

四目相对,冯钰面色平静。

迎着冯钰的目光,徐奋坚持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道门的令鹤,不可能只发给你我。”

“这次,我们有胜算。”

闻言,徐奋猛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冯钰。欲言又止。

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沿着冯钰在树枝间眺望的方向,距离冯钰和徐奋所在的那片树林不远的地方。

一支军卒近两千的部队停驻在湖畔。

骑在周身乌黑的骏马背上,白将军看着停在身前不远处的“鹤”。皱起了眉头。

布帛不是纸张。

本不适合折叠。

但布帛的一角蘸着张永用指血绘的符,布便叠出了“鹤”。

沉默了一会儿,白将军朝着令“鹤”伸出了左手。

他翻转起手腕,摊开了左手。

“鹤”扑打着短翅,飞到了白将军的手掌上。

一道青光闪逝,“鹤”变回了布。

布在白将军的手掌上摊开,他伸长了脖颈,看着布上的字。

他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的身前,宽广的湖面散射出粼粼波光,清脆的湖水中却一直涌动着暗流。

看完了布上的字,白将军深吸口气。

他略微抬起头,看向了暗流汹涌的湖面。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并用,小心的将布帛叠成方块。

将布块放入了腰带间,白将军翻身下马,走到了湖边。

他拿着长矛,将矛尖伸出了湖中。

绘在矛尖的符文亮起,因为水的隔阻,火光显得黯淡。

白将军略眯起双眼,运转起了体内的罡元。

水系罡元顺着矛身落入了湖水中,一大片原本充斥着暗流的湖水便真zhèng

的平静了。

平静,凝固。

被注入罡元的湖水,变的如一块整体。

凝视着湖中的水,白将军微眯起双眼,额间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笑了起来。

“咚!”

一道如同木槌敲击厚皮重鼓的闷响,突然从湖中传出。

距离插入湖水的长矛矛尖,三米左右的位置处,同一水平线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圆柱。

圆柱间距两米,高约半米。

柱顶的截面光滑,通体透澈。

圆柱是由水组成的。

从水中猛然拔出长矛,水溅湿了白将军的胡须。

白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将左手举到胸前。

他左手的拇指弯曲朝内,四指闭合绷直。

他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喝!”

白将军厉声怒喊,他的脸颊上暴起青筋,左手迅速结出八十个印法。

结完印法后,他高举起长矛。

使矛尖指向天穹。

“轰!”

轰然巨响中,那片离开长矛后,依旧平静凝实的水,猛然拔高。

拔高的水如固体般开始翻转,翻转起的水面上析出了条缝。

裂缝迅速扩展,最后张开。

露出了缝下,由水组成的尖齿。

“哇!!”

兽嚎响彻天地,声音冲破云霄。

兽嚎声传到了很远,但传到草云郡时,常人已经听不到了。

张永闭上了双眼,站在了郡城的城墙上。

听着传至耳边的细鸣,张永翘起了嘴角。

郡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鼓乐声。

张永脸上的轻笑立kè

僵住了,他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将泪咽了回去。

鼓乐声渐渐高昂清晰,打鼓作乐的队伍,渐渐的近了。

队伍走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

队伍排成两列,站在了路旁。

六个身体健壮的男人以六根长棍抬着一个长榻,沿着对列之间,走向了城门。

星锐躺在榻床上,身躯包括头部都盖着白色的锦布。

张永低下头,目送抬榻的六人走出城墙。

他看着榻上的星锐,被抬出了郡城。(未完待续……)

PS:上一章有一部分写错了啦。

刘恒收集流民三千,后他又说只有三千。

写错了啦。

应该改成一天得流民三百,共得流民三千。

影响各位阅读,真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零八章 暗潮(上)

嵌入地面的石棺中,放满了散着香气的蓬蒿。

棺沿的石条上,画满了红色的符。

被白布盖住的星锐躺在楠木板榻上,被放入了石棺中。

持起抬榻的木棍,六人挺起身体,分成两队站在石棺的两侧。

寒风呼啸,刮起细微的砾粒。

沙砾和土屑在石棺前静止,只有风能穿过气障,带走萦绕在石棺上空的寒气。

风携着寒气刮向石棺周围,风吹在了六人的身上。

冰寒透过了六人身上的薄衫。

杵着长棍,站在石棺旁的六人脸色均青,身体俱都被寒气冻的僵麻。

六人单手持着长棍,站在风中,都没有动。

青光闪逝,落至石棺前。

脚掌轻轻的踏在草中,张永将手背在身后,绕到了石棺的左边。

张永走在石棺的条沿旁。

他一边走,一直转头看着棺中的尸体。

风依旧,寒气袭体。

张永没有驱动体内元罡,纯白色的阴阳道袍的袂角随风轻轻的翻卷。

寒气扰动着阴阳道服下的皮肤,张永的脸上凝出了稀薄的白霜。

他眉毛间结出了白色的雪,眼眸表面罩起了浮动的冰。

石棺足有三米长,刚好能放入星锐躺着的床榻。

在石棺左侧旁侍立的三人纷纷让路,张永走过了石棺旁,静立了片刻。

他眨了眨眼,回过了头。

“盖棺。”

张永面朝着前方,站在寒风中。

侍立在石棺旁的六人全都走到了一旁,他们用手中长棍挑起了凿印着符纹的石盖,将石盖盖在了石棺上。

盖好石棺后。六人弯下腰,向着张永鞠了躬,便转身朝着郡城走去。

张永站在原地,风声在他耳边不停呼啸。

他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师兄。”

张永面色肃然的抬起头,向着远方眺望。

“他们交战,我会去看。”

“看着他们交战的过程,把他们看清楚。”

“要不了多久的。”

靛青色风系罡元透散出张永的身躯,笼罩在他脸颊上的冰霜尽数化去。

“师兄,等着吧,等着师弟我捧着仇人的心血。来祭拜你”。

没有豪言壮句,没用盟誓宣言。

张永面无表情,眼眸间神态坚定,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时无异。

说完后,他御风而起,在半空中展开身法。

他飞向了天空,他朝着胤水镇飞去。

落单的豺狼用嘴鼻在废墟间寻觅着布满蚊蝇幼虫的血肉,眼珠腥红的乌鸦和食腐的禽鸟毫无顾忌的穿行在残垣断壁间。

破毁的胤水镇中,已经没有完整的尸体。

在未与联军全面开战时。有根让手下们收集了很多的尸体。

但尸体实在太多了。

有根没办法让他们入土为安,只能一把火全烧了。

当有根率军撤tuì

,跑到千里外沿河结营时。

胤水镇中,还有很多尸体被埋在土里。被压在石下。

这些尸体吸引了众多荒原上食肉的野兽。

先来的野狗与豺狼会先从土里或石缝间将尸体刨出,再大快朵颐。

狮虎或熊蟒会驱赶开刨出尸体的野狗和豺狼,等狮虎或熊蟒离开后,乌鸦或禽鸟会再次光临。

当尸身上的肉被吃光后。骨架会被豺狼与野狗撕扯嚼碎。

最终能剩下的,只有些破烂的衣布或变形的饰品,还有醒目的血渍。

沿着高耸在田亩之间的陌道。有根驱使着弩马朝着胤水镇走去。

阡陌的斜面上生出了长长的青草,有些叶子已经延伸到了陌道上。

多久了?

有根用一只手拉起缰绳,另一只手轻放在马脖上。

安抚着很不安分的坐骑,有根垂着头,直视着弩马无毛的头顶。

多久了?

驽马驮起有根迈着小步,在陌道上不停的摇晃着脖颈。

有根面露悲悯,扯了扯嘴角。

很久了。

勒马停步,翻身下马。

有根站在依旧显得不安,嘴里打出数声响鼻的弩马旁。

有根略撅起了嘴。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驽马的臀部,便转身大步而去。

黑色的骏马载着刘恒,穿行至有根的身旁。

此时,端坐在黑龙背上,却一直垂着头的刘恒,猛然抬起头。

他面露诧异的看向有根。

有根转过头,迎着对方惊奇的目光,面无表情。

“明明没过多久,却都已经是这副光景了。”

毫不在意的回过头,有根看向地面。

看向在陌道上,已能覆住鞋面的草叶。

“时走星移,沧海桑田。”

有根略微抬起头,双眼平视向前方。

他长叹了口气。

“逝去的人不会回来,活下来的人又在何时会逝去?”

“光阴流逝,终途都是一样。”

“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剩下死亡,那么一切还是否有意义?”

闻言,一直盯着有根的刘恒蹙起了眉头。

他沉思片刻,便回过了头。

“若能得道,可添三倍寿元。”

“然大道不可期,我们只能等待。”

“呵。”

闻言,有根轻笑出声。

他笑着昂起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将军。”

“我不想报仇了。”

正午的阳光炽烈灼眼,有根的眼眸上溢出明亮金芒。

他看着阳光下的废墟。

看着那些残垣断壁,看着地上醒目的血迹,看着在废墟间争食的野兽。

“人不能活在仇恨中,人也不能靠杀别人而活着。”

有根侧起身转过头,斜眼瞄向跟着两人身后,正在荒芜的田亩间行进的大军。

“一人死,万人活。”

“死的那人,性命重过山。”

“一人不死,万人活。”

“不杀一人的人,性命也重过山。”

有根收回目光,看了刘恒一眼后,便转正身子,并回过了头。

“将军,陈甫已死。”

“主犯已亡,若我们再攻下草云郡,到时就可将死忠于敌方的杂兵赶出域内。



“接着,我们便收手吧。”

闻言,刘恒眉头微紧,便又松开。

他注目远望,看着已成废墟的胤水镇,笑了起来。

“若能攻回草云郡,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们本就跟他们不一样。”

“我并不想去残害别人,再说陈甫已经死了。”

“攻下草云郡后,我们便立kè

出兵,只要攻陷宁川关隘,便能据关而守了。”(未完待续……)

PS:昨天停电了,所以没及时更,明天依旧会发一章。

上一章中,清澈的水我写成了清脆……

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零九章 暗潮(中)

近四万的刘恒军,抵达了胤水镇。

刘恒和有根带领着所有手下,在废墟上搜索起还没被野兽啃光的残尸碎骨。

他们在废墟中央理出了一块空地,将收集的尸骨堆在了上面。

“家乡有句老话。”

有根昂起头,注视着堆叠起来的尸骨顶端。

“死者为大。”

“若是依从我家乡的习俗,应该挖个坑将这些全埋了。”

闻言,站在有根身旁的刘恒,点了点头。

“暴尸荒野,确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但将尸骨直接埋进土里,也显不出丝毫的敬意。”

闻言,有根略蹙起了眉头,眼眸间露出些许无奈。

“那怎么办?”

“总不能再烧一次吧?”

“我已指示诸偏将带人去装钉木棺。”

刘恒转头看向有根,脸色显得有些踌躇。

“再等几日吧,等这些尸骨进棺入土,我军再启程。”

闻言,有根没有丝毫迟疑。

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道:“不能等,宁川关隘一日不下,时间依旧不在我们这边。”

“敌方是联军,为防其反扑,我军不能分出散兵。”

有根转过头,看了刘恒一眼,便转过了身子。

他背对着堆在地上,高耸而起的残尸碎骨。

他脸上面无表情,眼眸间略显灰黯。

“就在今晚下葬。”

有根微垂着头,大步朝前走去。

“让他们把坑挖深点。”

耳畔边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刘恒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眼眸间闪烁出零星泪花。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残垣断壁间,士卒围坐在刚升起的篝火旁。

有根抓住了一名兵卒,对他吩咐了几句。

便沿着狭窄路道,穿过了簇挤的士卒间。

他走向了一辆马车。

那本来是一辆有着红盖的辇车,有根在行军途中,将它改造的密不透风。

用横木装钉的结实车体,可以抵住行军路上的所有颠簸。

原本的红色华盖早被有根拆的一干二净,本应敞开的车顶也被有根找来的藤条遮挡的严严实实。

铺盖在车内的厚实皮垫中,传出阵阵难忍的臭气。

有根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臭气熏进了他的鼻腔。

他面色不变。直接跃进了马车,顺手关上了车门。

坐在厚实的皮垫上,有根的耳畔间萦绕出稀薄金芒。

借着元气加持,他已能听到在堆放尸骨的空地处,传来的掘土声。

他微抿了抿嘴,默运起心法,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当他的双眼完全闭合时,两行清泪终于滑出了他的眼角。

第二日,晨光初现之时。

整装完毕。双眼红肿的刘恒走到了营门口。

他微吸了口气,便掀起了门口的布帘。

石脑手拉着缰绳,牵着黑龙静立在营门前。

看着一身甲胄的刘恒走出了营房,周身黝黑的骏马晃了下脑袋。张开马嘴发出了雀跃的嘶鸣。

走到骏马身旁,接过石脑递上来的缰绳,刘恒面色严肃。

他伸出右手,一把握住马鞍镶铁的边沿。

感受着手掌间冰冷坚硬的触感。刘恒扯了扯嘴角,翻身攀上了马背。

黑龙嘴里一阵长嘶,驮着刘恒兴奋的朝前走动起来。

刘恒左手微提缰绳。右手伸向身侧。

他摊开右手,手掌朝上。

“嗡~!”

绵音突生,持续不绝。

月牙古戟冲出了营房,停在了刘恒的手中。

刘恒右手握住了长戟的戟杆,并用手指灵活的拨动起长戟,抡了一个圆。

将凝结在长戟戟刃上的露水尽数扫开后,刘恒紧握住了长戟戟杆。

他转过头,目光扫向距离营房不远处。

有根仍在马车中闭目打坐。

身穿麻衣的猴石早已端坐在马车前沿,拉车的骏马也已套上了绑带。

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马车,刘恒回过头撇了撇嘴,便高举起手中的长戟。

“出发!”

早已整队结阵的刘恒军中,持旗官挥动起了手中旌旗。

伍长指挥士卒呼喊起富有节奏的口令。

全军俱进。

除了都拿着砍刀的蛮卒们,前进着的每一个常人军阵中,手持长兵器的军卒都行走在最前面。

手持短兵器的军卒,背着大盾和弓卒一起列队,跟在手持长兵器的军卒后面。

不断吸纳新兵,迅速壮大至一千八百人的骑卒,簇拥在刘恒身旁,缓行在全军的中央。

全军的最后,堆满粮食的马车和收刮而来的牲畜都被分成两部的蛮卒夹在中间,严密保护。

有根的马车中没有粮食,但也被蛮人们夹在了中间。

大军驶出了胤水镇,端坐在马车中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因为不平整的路面,即使驾车的猴石有意的限制了车速。

马车的车体依旧不停晃动,但有根之所以睁开眼,却不是因为车体晃动所带给他的颠簸。

透体的金芒如液体般裹住了有根的全身。

他推开了车门,冲出了马车。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金光逝过,猴石猛然拉起手中缰绳。

他转头看向马车,他看到了被打开的车门。

猴石略一错愕,便立kè

摇起头开始左顾右盼,却发xiàn

周围不停的穿梭着上面捆扎着麦垛的车辆。

他没有发xiàn

有根的身影。

虽然有根距离他并不远。

运起体内罡元汇集在双腿,有根轻轻的踩在几株麦穗上。

他站在麦垛的顶端,朝着远方眺望

金色毫光透过有根的眸底,有根看清了两百里外的一切。

散去了聚积在眼中的元气,有根的脸色立kè

阴沉了下去。

漆黑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周身黑羽的鸦鸟在乌云下如雄鹰般展开双翅,低翔盘旋。

乌云之下本不应有飞禽。

一切都不太正常。

头顶上空有鸦鸟盘旋,自己却没听见丝毫的沙哑聒噪。

骑乘着骏马的白将军脸上似不为所动,心中却涌出了阵阵不安。

咬了咬下唇,白将军定了定心神,右手更加用力的握紧了长矛的细杆。

下一刻,他便飞了起来。

就如同一位高大的巨人,用手指捻起了白将军的身子,将他直接提到了几十米高的空中。

双手横握起萦绕着湛蓝的矛杆,白将军低下头,看着已经变成小点的部众们,心里的不安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暗潮(下)

环形肩甲的表面浮起些微水珠,寒冷的湿气刷洗着盔甲的蔚蓝底色。

高处不胜寒。

越到高处,就越寒。

纵然有着元气阻隔,白将军仍能感觉到传到他后背上的凉意。

透明的水依附在他的背上,水的另一头连在天上的云里。

漆黑的云静静的停在他的头顶上,八只周身漆黑的乌鸦静静的飞翔在他的身旁。

白将军眯起双眼,摇动着脑袋仔细的打量围在他周围的乌鸦。

那些乌鸦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滑翔,偶尔才会扑扇起翅膀。

围绕着白将军,乌鸦们凭依着圆形的轨迹滑翔,有时会忽高忽底,有时也会忽快忽慢。

白将军面露疑惑,他蹙起了眉头。

他暗自咬了咬牙,驱用起了丹田内的元气。

他右手挥起长矛,使右臂与肩齐平。

他将长矛指向前方。

停在他头顶上乌云的体积,立kè

回缩至原本的三分之一。

缩小的乌云表面,翻卷起伏。

粘接在白将军后背上的水,漫过了他的全身。

聚积在他头顶上的云,渐渐飘散。

聚积在乌云中的身躯,慢慢显现在了湛蓝的天中。

足有五米高身体上,清澈的水如透明的胶般凝在一起。

身躯没有下半身。

巨大无比,形如磨盘般的圆形头颅,加上腹部突兀着十六块类人肋骨的纤细身体。

圆盘般的脸庞上没有鼻子,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立着两根圆形的短柱。

原本应该是嘴的地方,却只有一条长缝。

身体被水覆裹的白将军。左手握拳,举到了胸前。

接着,他便闭上了双眼。

与他相连的巨大身躯的脸上,那两个透明的圆柱中亮起了湛蓝的光。

下一刻,巨大的人形身躯似乎很缓慢,实jì

却不慢的抬高了两只手臂。

它右手攥成拳头,迅猛的朝前打去。

它什么都没打到,它的拳头却在空气中散成无数水滴。

伴着一阵嘶吼风鸣,无数水滴穿过两百里的间距,飞至了刘恒军的头顶。

水滴坠落向大地。并在坠落的过程中凝成冰。

“前营,举盾!”

金色的元气聚在喉间,看着坠落而来的冰,有根怒瞪起了双眼。

“列方阵!”

通过元气加持,响亮万分的声音,轻易传到了所有军卒的耳中。

迎着落向地面的冰雪,本就整队而行的刘恒军前部,立kè

驻步。

有盾牌的兵卒,几乎全部都及时的举起了宽盾。

可没有盾牌的兵卒。却占了刘恒军卒的大多数,而跑位列盾又需yào

时间。

很多兵卒都被冰打中。

无数具穿戴在士卒身上的坚硬铠甲被冰打裂,无数把本该用于杀敌的兵器也被冰击碎。

无数张脸的皮肤或五官被冰割开,无数的士卒哀嚎着蜷缩在地上。

猴石单膝跪在地上。他左侧的脸庞从鼻端旁开始,斜着向下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切口,切口一直延到了下巴上。

热气腾腾的血漫出了那道伤口,沾满了猴石的半张脸。

血落在了地面上。和白色的碎冰融在了一起。

护卫猴石胸口的板甲几乎被整个割开,万幸的是盔甲下的里衣并没有丝毫损毁。

一张形状曲折,表面坑洼不平的宽盾。静静的躺在他身旁的地上。

他强忍着剧烈的痛楚,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没有如他的下属般大声惨嚎,他抬起头朝着天上望去。

距离刘恒军足有两百里的天空中,重新生长出右手的巨大身躯,将左手攥成了拳头。

一阵风鸣过后,飞至刘恒军上空的水滴,再次朝着地面坠落。

迎着可割断常人手脚的锐利冰雪,猴石咬紧了牙关,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一个宽盾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都盖在了下面。

双腿微夹马腹,周身黝黑的骏马载着刘恒,走过了猴石的身旁。

在冰所覆的七千余士卒的头顶,燃起了赤色的火。

冰落到了火中,散出蒙蒙蒸汽。

火性飘渺,水专克火。

所以,仍有些冰穿过了赤火。

但这次,赤火下的士卒们已经列好了盾阵,只有少量的士卒仍被冰所割伤。

刘恒军前部中,一道金光闪过,满脸阴沉的有根跃落在刘恒的身旁。

“疲扰之计吗?”

真是没想到。

有根朝着身旁伸出右手,摊开了手掌。

刀面泛青的关刀落到他的手上。

他昂着头,挺起胸口,深吸了口气。

“水系元罡?敌方修者定不下三人。”

“不能和他们拼消耗。”

“他们这是逼我们去袭敌营。”

闻言,双手抬举着长戟在头顶抡圆,不停驱使罡元抵御寒冰的刘恒紧皱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此时也不能退兵。”

双手猛的握住长戟,刘恒眼眸间泛起腥红的血丝。

赤色火元奔散出他的身体,他的额头上毕露出数根筋络。

“就算是个死局,你我也只能拼力闯一闯了”

“上次恶战,此人并未出现。”

有根微抿起嘴,眼中眸瞳微动。

“他的伤势定已恢复,为大局计,我们先要击破这御水之人。”

“没错。”

闻言,刘恒紧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眸深处,却露出了犹豫之色。

“但以二敌三,我们有胜算吗?”

闻言,有根微瞪起双眼,金色的辉芒立kè

淌裹住了他的身体。

“不要说的那么悲壮。”

“什么以二敌三?明明是以四万敌三。”

闻言,刘恒微愣,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那两个临阵退缩,吝惜性命的胆小鬼,即使集结在一起,也肯定会有间隙。”

有根抬举起手中关刀,朝前劈出。

他持刀指向前方,他厉声大喝。

声如惊雷。

“全军听令!”

“前军后撤,余者结扇形分散,各自以中军之令旗为纪!”

“结阵完毕,立kè

速进,突袭!”

有根转身看向刘恒,咧嘴笑了起来。

风声再次嘶吼,无数的冰第三次坠落向正要开始后退的七千余刘恒军卒。

在刘恒军卒的头顶上空再次燃起了赤色的火。

还没等穿过赤火的冰,落打在密不透缝的盾牌上,一红一金两束光就已经突pò

了赤色的火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迷途(上)

两百里的路程,常人不吃不休光靠走,起码要走上一整天。

以大军的行速,所需的时间更长。

为保持战力,有根和刘恒凭着元气辅助,走过百里之地时,花了十多分钟。

除了缓慢行进的辎重部队,四万余刘恒兵卒已经分成六部,每一部的兵卒都在行进中将盾牌挡在了周围。

天空中的风吼声不绝,锐利的冰刀不断的坠落。

在荒原上结成盾阵的六部军卒,拉开了相互间的距离。

六个呈扇形分部的方阵,散的更开了。

军阵行进的速度,也更快了。

半个时辰后。

有根冲至了一群聚在一起,身穿蔚蓝色甲胄的兵卒前。

有意的敛去了灿丽金元,迅捷前冲的金色豪芒中立kè

显出了有根和驽马的身体。

迎面席卷来如蝗群般密集的箭矢,有根双腿微夹马腹,持刀杆的右手略举。

他弯曲着右手的手臂,将镔铁关刀的头端伸到了脸颊旁。

金色的护体元罡将人与马的身体一起裹住,坐在马背上的有根用那双亮起金光的双眸斜视起正反散着白光的曲面刀刃。

“叮!叮!叮!叮!叮……”

伴着连串清脆的金铁声,聚成群的箭矢落击在了护体的气壁上。

早被有根蒙上双眼的驽马,以极快的速度冲过了箭雨。

人与马俱都无损毫发。

有根冲到了白将军的军卒前,三名士卒挡在了驽马的身前。

那三人俱用肩膀抵着盾牌,手中拿着一米长的铁枪。

三把铁枪朝外架在盾牌上。

三人看着奔至的有根,脸上爬满了惊惧。

斜视着曲面刀刃的金眸微动,金色元罡立kè

漫上了关刀的刀身。

有根略侧过头,正视了一眼身前的三人。

就在被元罡护裹的马头距离一杆铁枪的枪头只有半寸时。有根单手运刀,大力挥斩而出。

“唰!”

有根斩出了一道扇状的弧形气刃,关刀切开了三人身前的盾牌

气刃斩断了三名士卒的身体,并毫无停顿的冲进了集在一起近两千的军卒中。

总共斩断了六十余名士卒,色彩虚淡的气刃才在空气中消弭。

血漫到了地上,夹杂着断肠和腑器。

有五名士卒被气刃斩断了手臂,他们和六十余具尸体躺在一起。

躺在有根的前面。

躲在军卒间的弓卒,疯狂的拉动起长弓的弓弦。

身周箭如雨下,有些落向了有根和弩马,这些箭矢都被护体气壁弹开了。

更多的箭矢落在了有根身旁的地上。

看着身前地上插面了箭矢。被气刃斩成两截的三具尸体,提着缰绳的有根一动不动。

落在后面的刘恒纵马,奔至了有根的身旁。

与在箭雨中驱使护体元气的有根不同,刘恒动作娴熟的抡动着手中长戟,以戟杆格开了射向他的箭矢。

他拉起缰绳,着眼看了下地上的尸体,才转头望向有根。

有根将持刀的右手收回在身侧,低垂着头。

他的脸隐在裹着元气的头发深处。

就在刘恒望向他时,他调动起了丹田中的元罡。

透过他身体的金色毫光顿时大盛。

刘恒微蹙起了眉头。又将眉头展开。

他猛的回过了头。

他牵起缰绳,驱动起了体内十成的元气。

如焰的赤色火元,透过了他和战马的身体。

“咻!”

下一刻,一道赤色的火焰。就冲射向了天空。

周身被水覆裹的白将军正站在天空中,他略微低下头。

与他相连,正要挥出右手的巨大躯体也跟着垂下了头颅。

借着发散出蓝光的圆住,闭着双眼的白将军看见了刺向自己的赤色火焰。

他面无表情的微转右手手腕。使长矛的矛尖对向了地面。

他身后的空中,巨躯的整个右手都泛起了湛蓝的色彩。

接着,他就朝着赤焰刺下了长矛。

与他相连的巨躯。朝着袭来的赤焰打出了右拳。

泛着蓝光的拳头,脱离了巨躯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动能,朝着地面轰去。

赤焰撞到了拳头上。

“嘭!”

巨拳崩碎,刘恒的冲势立竭。

他在半空中的身影微滞,便要坠向地面。

一道乌雷迅猛的从地面升起,朝着刘恒奔来。

明明就要功成。

刘恒紧咬着牙,怒瞪的眼珠几乎迸出了他的眼眶。

不能这样放qì



他分出一部分元气,存留在黑色骏马的体内。

他用左手的手掌,拍向了坐骑的后背。

“呯!”

下一刻,黑龙向着地面坠落,刘恒却再次拔高。

他持着长戟,再次冲向了白将军。

因为要驱用巨躯,白将军的动作变的有些迟钝。

他刚刚重新举起长矛时。

刘恒的长戟戟刃,已经能触到他的脚底。

“呱!”

一只周身漆黑的乌鸦,张嘴发出了刺耳且嘶哑的吼声。

原本围着白将军飞行的乌鸦们,立kè

化为了无数道黑影。

耳边猛的传来一阵风鸣,正欲刺出长戟的刘恒身形微顿。

两道黑影交叉着袭向了刘恒。

刘恒双眼中瞳眸立kè

紧缩,他来不及反应。

他手中的长戟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力。

古戟搬着他的双手,横向而立,护住了他的头颅。

“吭!”

两道黑影撞到了长戟的戟杆上,刘恒双手的虎口立kè

迸裂。

古戟脱手。

周身环绕着火元的刘恒,朝下落去。

乌雷冲至了他的身旁。

刘恒在半空中猛的侧过身子,他朝着乌雷伸出了双手。

他的十指弯曲,呈爪状。

他的双手没有伸直。

他没来的及用出神通,他身周只聚成了虚淡的躯影。

本来的攻招,便只能用来防御。

“嗙!”

乌雷推着刘恒冲向了地面。

刘恒张开嘴,血从他嘴里喷出,有被风带到了他的脸上。

接触着铁锤锤端的手掌上,大量的红灿火元被暴虐的雷罡击碎,又不停的涌上。

雷元冲伤了他的手掌,溅起了无数的血肉。

他手上的伤口,有些已能看到骨头。

“死!”

手持着铁锤锤杆的徐奋在半空中,他朝着刘恒怒瞪着双眼,脸上露出了雀跃的神色。

无声无息间,金芒出现在了徐奋的身后。

有根伸出左手,以手臂关节处,一把环箍住了徐奋的脖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途(中)

举着铁锤的徐奋,驱动丹田内的雷罡腾空飞起时,便已用了十成的修为。

他成功的重击了刘恒,眼看就要将刘恒轰向地面。

有根无声无息间,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徐奋狞笑着的脸庞,立kè

僵硬了。

惊惧爬满了徐奋的双眼,肥硕的脸庞上显露一抹煞红,俯冲的身体极快的慢了下来。

有根被耀眼金光绕散的脸也很红,环住徐奋脖颈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金芒宛如实质。

他另一只手握着关刀,关刀刀杆散绕着白光。

他单手大力挥动关刀,劈砍向跟着他腾空跃起,周身环绕着火系罡元的冯钰。

冯钰扑向有根,并在高速飞行的过程中,竖举起了手中的刀。

为追上有根,他已拼尽了全力。

但当有根劈出一刀时,冯钰还是只能防御。

“锵!”

刺耳的金铁声,浩荡在天地间。

顿感一股难抗巨力袭向自己的双臂,双手持着黑铁刀杆的冯钰面露震惊,身不由己的被劈向了地面。

金色光芒透过了有根的全身,绚烂的光辉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体内翻腾的气血,掀起滔天的巨浪。

承shòu着元气奔流的经脉和涌动着血液的管络,开始反复的脉动。

有根的丹田中,那不停流转的元气气海里,三颗一直分布在各处的聚气粒,动了起来。

聚气粒开始动的缓慢,随后就越来越快。

遵觅着固定的圆形轨迹,围绕着相同的区域,细小如沙砾般的聚气粒从来不停留在同一个平面。

它们以互对连接为三角的方式。穿行在开始不停收缩的元气海中。

三颗聚气粒不停的运动,以它们为角端连接出的三角形也不停的改变。

“呯!”

散出身体的万丈金光骤然隐去,有根眼中的光辉却大盛。

透目的辉煌,已胜当空的烈日。

环住徐奋脖颈的手臂,勒的更紧了。

在浩荡金元的压迫下,纵然使出毕生修为,仍觉剧痛难忍,胸闷气短的徐奋,丢掉了手中的巨锤。

他用双手攀抓向已将脖颈勒出血痕的手臂,大量的浑黑雷罡与金色的元气不停缠拼。

凭着剧烈的消耗。徐奋终于抓住了有根的手臂。

他憋青了脸,额间暴出无数根筋络。

他用尽了全力。

环勒住他脖颈的左手却纹丝不动。

徐奋就这样被有根力迫着,坠向了地面。

“呯!”

翻滚的气浪扫向四方,坚硬的地面被两人的脚掌踩出了无数道裂痕。

有根眼中的辉芒隐去了,聚在他丹田内的元气气海,也缩成了乒乓大小的球状。

漆黑死寂的丹田内,散发着灿丽金芒的小球,就好像停驻的恒星。

其光并不耀眼,却明亮温煦。

灿烂绚丽至极。

如恒星般的小球。停在聚气粒之间。

环绕小球不停运动着的三颗聚气粒,速度很快的慢了下来。

慢下来的三颗聚气粒,分裂成了六颗。

六颗聚气粒中有五颗移动到了小球的一端,并且停在了同一个平面上。

唯剩的那颗。移动到了小球的另一端。

接着,在那同出一平面的聚气粒中,涌出了两条金色的如烟气河。

同一平面的聚气粒,以气河相连。组成了一个五边形。

同一平面的聚气粒,俱连上了另一端的聚气粒。

围住小球,一个以五边形为底的锥体。成形了。

除了环箍住徐奋的左手,身上只绕散着淡薄护体金芒的有根眨了眨眼,眼眸间显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转过头,看着嘴中已泛出血沫,却用手死死抓住自己左手,正不停挣扎的徐奋,那一丝的困惑,又转为了震惊。

震惊过后,便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有根的嘴角刚刚翘起,一道风响已奔至耳畔。

环绕着火元的锋锐刀刃划破空气,迅疾劈向了有根的头颅。

有根瘪了瘪嘴,他的右手与右手上的关刀便从冯钰的眼中消失了。

身侧响起尖锐风声,冯钰顿时瞪圆了双眼。

他立kè

收招,并快速用手中关刀斜挡向身侧。

“嘭!”

“啊!”

有根出招比冯钰晚,但他的速度却快过冯钰太多。

关刀刀刃上骤然大涨的金色罡元,割破了冯钰的护腹链甲,切碎了冯钰的肋骨,才砍到了环绕刀杆的如火元气上。

火元在瞬间被金元耗噬,勉力以灵兵抗住摧朽般涌来的元气,冯钰的脸庞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接着,刀刃就砍到了刀杆上。

握住刀杆的双手虎口被涌来的巨力撕裂,冯钰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就如同出膛的子弹般身不由己的朝旁飞去。

“噗!”

刘恒安全的落到了地上,却仍被余力推搡着朝后退去。

连退数十步,刘恒才稳住了身体。

他垂下了双手。

他面色枯白,额头上析满了冷汗。

但他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面露惊骇的看向以一敌二,却游刃有余的有根。

从高空中传来了一股巨压,散着湛蓝色彩的巨大拳头,携着无匹的威势,从高空中落了下来。

拳头快速的落向了有根,有根却转头注视着徐奋。

“小……”

看着不为所动的有根,被巨拳阻过冲势的刘恒立kè

面露惊慌,正要大声提醒。

有根已经动了。

他从徐奋双手中抽出了左手,又以左手手掌按在了徐奋的脸上。

他丹田内,如恒星般的小球中,涌出了一道数倍于以前的元气长河。

气河漫充在了锥形体内,又被聚气粒引到了有根的经脉中,并由经脉贯入了他的左手手掌。

“咔!”

徐奋脸上的护体气壁猛然溃散,灿金的罡元覆住了徐奋的脸。

“轰!”

下一刻,有根半蹲着将徐奋压倒在了地上。

驱用金色元罡冲入了徐奋颅内,有根用力一抓,便将徐奋的脸抓的粉碎。

接着,半蹲在地上的有根,猛然跃起。

他冲向了天空。

一束金光便撞向了从天而落的巨拳。

“呯!”

金光穿透了巨拳,散着湛蓝色彩的巨拳快速崩裂分解。

失去元气加持的水,化成了落向地面的大雨。

雨水淋透了刘恒全身。(未完待续……)

PS:各位,我现在就连作为游客,也在评论区回复不了各位。

很抱歉。

依旧万分感谢各位对本书的支持。

跪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迷途(下)

大雨倾落,两千余部众在密集的雨中东倒西歪。

沾了满身土泥的冯钰,借着刀杆爬起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用右手抚在腰腹处的伤口上。

鲜血不停从手指的指缝间冒出,冯钰脸庞扭曲。

几乎被撕裂的链甲表面,再次聚拢起了稀薄的元罡气罩。

稀薄的元罡时隐时现,如火般的气罩形将崩溃。

密集的雨滴透过散乱的元气间隙,冰冷的水落在破碎的甲胄上,冲刷着甲片上的鲜血。

直感落在脸上的雨,如凿刻入骨髓的寒冰。

扭曲的脸庞上一片苍白的冯钰,紧咬着牙邦,双颊处鼓起数根筋络。

体内的气血翻腾涌溅,破损的经脉中罡元累积。

难忍的剧痛,渐由胸腹泛至他的周身。

纵然忍了又忍,面容惨白的冯钰,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哇!”

冯钰张开嘴,喷了一大口黑血,刚挺直的腰杆,便立kè

弯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撑起来的身体,也跟着佝偻了起来。

聚塑在他身体周围,颜色转淡的赤火,消散了。

看着不远处倚着杵地关刀,大口吐血的冯钰,周身被雨水淋湿的刘恒双眸微动。

他垂下了头。

他略转着脑袋,瞟了一眼躺在地上,整张脸都被有根抓碎,上面却仍有雷元闪散的尸体。

他无言的抬起头,向着雨中眺望。

赤芒透过了他的双眸,火元绕散在他的身上。

他双手手掌上的伤口,不再冒血了。

一滴水。飞速落向了有根的脸庞。

水落在了护体气壁上,四散成数十颗更小的水滴。

周身散罩着稀薄元罡的有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将军奔去。

刚刚朝下劈出长矛的白将军,还来不及将长矛收回,有根已冲至他的身前。

有根面色冷肃,抬手横举起了关刀。

万丈金光透体而出,庞巨威压恍如千丈的巨浪,而在巨浪下的白将军,只是一片毫无凭依的绿萍。

“唰!”

“呼!呼!”

有根朝着白将军。大力挥出关刀。

两道黑影,扑向了有根。

眼看着袭来的两道黑影,信心满满的有根毫不避让,反将功力催至极处。

“嗡!”

手中的关刀微颤,右手上传来一股巨力。

正朝着白将军挥砍出关刀的动作被巨力硬是拉至略滞,胸门大开的有根面容微僵,就立kè

瞪圆了双眼。

“嘭!”

两道黑影俱击在了有根的胸口处,灿金的护体金芒微溃,便又复盛。

黑影被复盛的元气弹开。有根只觉胸廓处传来一阵剧痛,喉间立kè

泛起了一丝腥甜。

他被黑影轰击的弓起身子,迅速向着身后飞去。

“呼!呼!呼!呼!呼!……”

环绕着白将军的八道黑影,在脸上依旧显露出惊恐神色的白将军面前。飞快的聚在了一起。

无数尾端铭刻着符文的黑色鸟羽,四散飘落。

飘落的鸟羽间,八只鸟喙拼组成了一把无柄的剑。

剑化为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长剑搅动的气流扑面而来。覆在身上的水流几乎全部被气流卷走,白将军目送着青光远去,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

“咻!”

一把甩开不停震颤的关刀。正在飞速后退的有根,看着袭向自己的青光。

他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不管是响在耳边的风,还是浮在天上的云。

眼中只有不断逼近的青色元罡,有根看见了隐在其中的剑,模糊的感到了流淌在剑身之上的寒意。

来。

有些恐惧,有些慌乱,有些紧张。

最后却只剩下平静。

丹田内,那以五边为底的椎体中,堆积的元气更加浓郁,近乎实质。

原本由六颗聚气粒引导着涌向经脉的元气烟河,立kè

变成了奔腾的江川大洋。

元气涌向有根的四肢百骸,涌进了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

“嘭!”

有根周身冒起了金色的焰。

快速下落的他,停了下来。

停在了空中。

依着本能将指头微曲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根目不转睛的看着刺向自己的剑,缩起了双腿。

缠绕着他身体的金焰,在炽烈的阳光下散显出刺目的华彩。

如焰朵般的元气,恰似葵花的花瓣,就算直面着绚亮的太阳,也难掩其本身的璨光。

过来。

由鸟喙所组的长剑周围爆出一阵音鸣,加速冲至了有根的身前。

固质般的靛青元罡,辗压着散出有根手臂的金色焰朵。

看着风元中的长剑,看着长剑剑身上,首尾相连,形如鸟喙般的节端。

有根面容平静的蹬出了双腿。

“呯!”

有根的腿踢在虚空中,却好像踢碎了什么东西。

一道圆形的透明波浪以他落脚处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那一片的空气,跟着清净了许多。

有根从长剑前消失了。

他,飞了起来。

就在距离有根足有百里的地方,一座高约千米的山上,有一处突出山壁的崖石。

一身素白阴阳袍的张永,站在崖石顶端。

他昂着头,注视着周身金焰萦绕,飞向高空的有根。

他面露震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接着,他皱起了眉头,抬起了本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

“唰!”

张永将双手迅速挥至身前,以掌根斜面相触,将双手交叉抵在了身前。

他略低下头,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他将双手手掌朝内翻过,待将双手重新扳回正面时,他已将双手手掌相触。

接着,张永分开了双手。

他双手手掌上,闪烁出淡淡的青色。

他伸展开双臂,绷直十指,将泛青的手掌朝向天空。

他以手掌在虚空中画出了一条蜿蜒的青色曲线,待手臂伸展到极限时,他又停了下来。

同时,已飞至近百米高空的有根,也停了下来。

将双手伸到身前,有根凝视着双手手掌上的焰。

略微呆愣,有根又转头朝着身下望去。

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呼~。”

他长出了口气,猛的闭上了眼睛,想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却在闭上双眼的刹那,就彻底的平静了。

浮在天中的云,依旧浮在天上。

耳边呼啸的风,依旧停在耳畔。

本就不起波澜的心,依旧不起波澜。(未完待续……)

PS:那个,身为作者的我,最近很没有节操的想开个群。

下章或者下一章,我会通知大家。

愿意加的可以来加,我们可以探讨剧情,也可以畅聊。

如果有人对本书想提意见,我们可以好好讨论。

虽然人气很少,成绩很坑,但毕竟你们陪我写到现在了。

再次由衷感谢。

最后再说一句哦:溺寒角色名,无限征集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悟(上)

伸直双臂的张永,站在崖石顶端。

首尾两端连在他手掌心处的靛青曲线,逐渐消散在虚空中。

“嗯。”

张永闷哼一声,眉间的竖纹皱的更深。

他摊伸开的两只手开始颤抖,摊向天空的两只手掌朝着地面大幅度曲趋,十指却朝上曲起。

他的双手上,似乎隐藏着沉甸的重物。

他以顺时针的方向,移动着双手。

他的双手划出两道弧边,青色的弧线组成两个半圆,两个半圆组成了一个圆。

原本朝向天空的右手,被张永移到了下方,原本朝着地面的左手,被张永移到了上方。

待双手再次处在了同一条直线上,张永再次停了下来。

被他所画的靛青圆圈,立时消散。

待青色圆圈消散尽后,张永猛的挥落左手,抬起右手。

“哧!”

他的双手在极速的移动中,擦出了骤增的风压。

他的双手一上一下的合在了胸前,风声嘎然而止。

百里之外,立在百米高空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他心意一动,周身上的金色火焰,便迅速敛去。

他看向了仍呈金黄的手掌,看见了窜动在手掌肌肤下的经脉中,如血液般的灿金罡元。

有根面容宁静,双眼中的神色静谧,目光深邃。

有根的下方,携着风元的长剑沿着曲折的轨迹,在半空中划出了半圆的弧线。

那把散尽有根所予的元气,表面靛青的关刀。也在空中划出了半圆的弧线。

关刀与长剑划出的半圆,拼合成了一个圆。

就在百里外的张永,将双手合并在胸前时。

半空中的刀与剑,也俱都脱离了圆边。

关刀与长剑朝着有根迅猛冲去,刀刃与剑尖处的风元俱都凝成了固态。

再来。

伸展开双臂,有根垂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快速袭向自己的刀与剑。

他站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咻!”

风声刚至耳畔,长剑剑尖上的凝固风元,便已能触碰到有根的脚底。

扭动起身子。有根分开双腿,侧转起腰身。

借着微小的幅度,有根险而又险避开了长剑,只有紧贴胸前片褛的丝衣,被长剑的剑意切碎。

待移开头颅,让开奔来的剑身时,有根突然极快的伸出右手,朝着靛青涌动的剑身抓去。

“噗!”

青芒骤放,速度下降明显的长剑。依旧朝着天空飞去。

一把抓空的有根,没有腾起金焰追逐长剑。

关刀的刀刃已经切至他的脚踝,刀刃前的靛青风元已经凿穿了布鞋鞋底,撞在了有根脚踝处金灿的皮肤上。

“嘭!”

被风元击中的脚踝处。突显数道金色灿光。

感受着右脚脚踝处传来切割般的刺痛,有根原本没有波澜的脸庞上,双眉略微蹙起。

他周身腾起金焰,再次移开了双腿。并仰起了身体。

关刀冲至有根的身前,有根伸出双手,一把将关刀的刀杆握住。

“呯!”

巨响撼动了那一片天地。感受从刀杆处传至手臂的沛然巨力,有根咬紧了牙。

他抡起关刀,转了个圈。

万丈金芒透散出他的身体,有根不顾损耗,硬是将一年多来所炼之大半修为尽数灌入手中的关刀。

“轰!”

如晴空惊雷,似晨钟突响。

绘着血符的血红色的刀身虚影,从关刀上扩散出,又消亡在了虚空中。

百里之外,千米高山山脚处的崖石上。

掌面相触,一上一下横停在张永胸前的双手,立kè

分开。

张永圆瞪着双眼,低头注视着被弹起寸许距离的左手手背,脸庞上涌出泛青的潮红色。

他紧咬着牙齿,嘴角上溢出了血渍。

他使出全力,施加在了左手上。

他朝着未有移动的右手掌心,将左手朝下压了半寸。

百里之外,穿过有根身旁,朝着天空飞去的长剑,一阵加速。

“嘭!”

尖锐的破空之声中,长剑终是突pò

了音速。

一道青芒闪逝,长剑的剑尖也换了个方向。

本已升至数百米高空的长剑,以突pò

音障的速度,坠向了地面。

坠向了有根。

顿感手中突然变的轻盈起来的关刀,有根还未舒展开眉头,便又抬头朝着头顶上望去。

长剑的剑尖,已落至他的额前。

有根双眼中的眸瞳一阵紧缩,环绕着他周身的金芒,便尽成白芒。

停在耳边的风鸣,持续不绝。

浮在天上的云朵,飘荡难定。

当全身笼罩着白光的有根,以同样突pò

音障的速度提起关刀朝着长剑砍去时。

那一处的风与云,似乎也朝着长剑奔去。

那一方天地,似乎都在有根砍出的刀里。

“轰!”

浩瀚巨声中,无尽白芒闪散在高空中。

那一方天地,俱在白芒中。

百里外,站在崖石上的张永,喷了一大口黑血。

他垂下脑袋,佝偻起身子,萎顿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血持续的从张永的嘴缝间涌出,他微抬起了头。

面庞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眸间遍布着腥红的血丝。

张永紧紧的抿起嘴,略止了止涌出嘴的血,却顿感鼻内传来一阵湿热。

血漫出了他的鼻孔,流到了唇上,并顺着唇线,朝着地面滴落。

张永抬起右手,却没有擦拭漫出鼻孔的血,反而结出剑指竖立于身前。

“起!”

距张永百里之外,那一片尽是白光的天地中,双手持着关刀刀杆的有根,向着地面坠落。

纵横四溢的剑qì

,划开了有根左边的脸颊,割开了有根双手的手臂。

朝体内逆冲的罡元,击撞着有根羸弱的肺腑。

有根顿觉体内五脏移位,剧痛难耐。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张开嘴,喷了口黑血。

覆着天地的白芒散淡消弭,剑身不停转圈的无柄长剑,缓缓的向着天空飞去。

“铮!”

如断弦的清鸣声中,长剑停止了转动,也停止了上升。

长剑翻转,使剑尖正对着大地。

靛青罡元聚塑在长剑剑身,长剑再次下落,

再次刺向了有根。

正坠向地面的有根,看着迅猛的刺向自己的长剑,脸色再也无法平静。

他将双手交叉挡在剑尖前,脸上挂满了恐惧。

接着,有根便感到从左手处,突然涌来了一阵凉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悟(中)

一股散着凉意的寒流,沿着左手手背漫延到了手掌。

对有根来说,这股寒流本是如此的陌生,那丝凉意却掘出了曾经的记忆。

长剑将至,剑qì

催动起一股劲风。

劲风袭面,吹散有根头上,已达背心的黑色长发。

有根在劲风中缩起脑袋,斜着圆瞪的双眸,瞄向了自己的左手。

四股如液态般的亮丽银色,从他左手手背上的剑图发散,又从四条指缝间淌过,最终汇在了手掌中。

银色聚在了有根的掌心处,有根只觉一块冰压住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寒冷硬实的同时,还有冻彻骨髓的刺痛。

有根只来的及蹙起眉头,携着劲风的剑,已冲至他的身前。

靛青风元所包裹的长剑剑尖,离有根护住胸前的右手臂膀处,只有寸许。

“嗷!”

低沉的龙吟声中,饱含着来自荒古的王者气息。

单调的字语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压抑。

银光在有根左手手掌上绽放,有根只觉左手处生出一阵无法抗拒的力量。

在这力量下,有根的左手极快的伸了出去。

散着银芒的左手手掌,极快的抓向了刺来的长剑。

“啪!”

形如鸟喙的长剑剑尖被有根握在了左手里,银芒涌上了剑尖,包裹着剑尖的固态风元被尽数挤裂。

距离有根百里外,站在崖石上的张永身体微僵,顿觉胸口一阵剧痛,腥热涌至喉管。

血顺着喉管,喷进了张永的嘴里。

他紧抿着嘴,鼓起了红成一片的脸颊。

他面露震惊的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迅速的朝向身前横着挥出了结出剑指的右手。

距离张永百里,被有根抓握住剑尖的长剑,开始不停的颤抖。

散出有根左手的银色,如液体般顺着剑尖淌向剑身。

银色淌过了剑尖,流上了连接剑尖的第二个节端。

被银流漫上第二个节端的长剑,突然停止了颤抖。

“叭!”

握住剑尖的有根,瞪着双眼注视着被抓住的长剑分解成了七个部分。

六块被靛青风元裹护着的喙形碎片,快速飞离了溢出有根手掌的银色。

六道喙片在距有根不远处重组。

接着,明显短了一截的剑,极速的朝着天穹飞去。

剑远离了有根。有根坠向了地面。

“嘭!”

有根落在了地上,他在地上压出了一个人形的深坑。

他将地面撞的粉碎。

再次密集的雨水里,白将军俯冲到了冯钰的身旁。

面色苍白的白将军脚掌完全陷入了湿泞的泥壤,他的身子一阵歪斜,差点摔倒在地上。

白将军伸出左手,抚上了冯钰的右肩。

冯钰转过头,看见了白将军泛白的脸颊。

两人对视了一会,白将军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刘恒,刘恒也正看着他们。

湿透的碎发紧贴着额上的皮肤。密集的雨水阻不了修者的视线。

刘恒将摊开的右手,伸向了一旁。

他召回了落在远处的长戟。

燃烧的符文早已爬满了蛮古长戟的戟身。

单手握住长戟戟杆,刘恒紧抿着嘴,神色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走!”

观察着握起长戟的刘恒。白将军偏过头,目光透过密集的雨幕,看向了刘恒的左边。

他看了一眼粉裂的地面,看了一眼碎裂地面中的人形凹坑。

他双眼间显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略挺了挺腰杆。

湛蓝的元气透散出白将军的身体,抚在冯钰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

白将军抓紧了套在冯钰身上的环形肩甲。

下一刻,白将军和冯钰就化为了一束蓝光。

蓝光冲向在雨中。两千余混乱不堪的卒兵们。

雨在顷刻间落尽。

毫无阻碍的阳光,终于洒向了大地。

晴空万里间,尽是青草与水的味道。

刘恒长吸了口气,放低了紧握着的长戟。

他偏过头,向着身后望去。

他看到了地上的人形凹坑,看到了攀上坑壁的手。

满身是土的有根手脚并用,从坑中爬了出来。

他摊直开双手,分开双腿,仰面躺在了地上。

“呼~!呼~!”

有根的胸膛上下剧烈的起伏,张开的嘴里不住的喘息。

左手掌心处的刺痛渐消,酥麻的触觉却更为明显。

有根蹙起眉头,朝左侧略转过头,抬起了左手。

他先朝着左手的掌心看去,却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糊状物。

他撇起嘴,面露厌恶的大力挥甩起手掌。

在甩动手掌时,有根猛的看见了自己的手背,立kè

僵住了。

有根清楚的看到,画在他左手手背的剑图上,散发着与平日迥然的光彩。

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炽烈。

当阳光洒照在剑图上时,剑图却散出了与之相比毫不逊色的银色华彩。

散着银彩的剑好像不是一张图画,而是贴在有根皮肤上的一把小剑。

小剑透着真实,因而更为炫目。

有根盯着手背上的剑图,支起了半个身子。

他沉默了片刻,沾满土砾的嘴角向上翘起。

妳?

有根面露微笑,眼眸闪动。

“按捺不住了吗?”

距有根百里,环绕着风元的剑,飞至了张永的左侧。

剑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待长剑停好后,张永方撤去了剑指。

接着,他用右手手掌飞快的捂住了嘴。

“呜!”

张永的脸颊被鼓至极限,在他一片红色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的青紫。

漫出他鼻孔的血更多了,张永无奈的放下了右手。

他低着头,张开了嘴。

“噗!”

一道血柱从他嘴里喷出,血击穿了崖石,落进了山底。

数十只在山底觅食的雀鸟,扑扇着幼小的短翅,被惊飞而起。

耳畔听着雀鸟幼翅扑展的声音,左手撑着地面的张永抬起了右手。

他用右手手背抹了把下巴上的血,看着被血柱凿穿的细洞,咧嘴苦笑起来。

张永昂起头,一脸苦笑的坐在了地上。

“自然之元气。”

“有魂之灵兵。”

苦笑着摇了摇头,张永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的眼神却尤为坚定。

在他坚定的双眼中,却装着不解与困惑。

“破符元罡,裹身金焰?”

“属火?属雷?”

张永略转过头,看向了停在身侧的剑,眼中的困惑更为明显。

“速朝风元,爆超火雷?”(未完待续……)

PS:我建了个群。

在扣扣里。

从没建过,也不知dào

对不对。

有兴趣的请加:一,零,八,三,七,四,九,八,二,五

加了后,我将邀请你们入群。

再次感谢一直支持本书的读者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悟(下)

靛青色的风系罡元,淡化成青色雾气飘散在长剑的周围。

张永的目光透过青雾,巡视着停在雾中的剑。

他的视线扫过凝实的剑身,看见了剑身中央一节喙片上的白色划痕。

白痕印在喙片上,将喙片分成了两个部分。

白痕仅仅是白痕,剑身并未受损。

张永伸出了沾着血的右手。

他的手臂穿过了青雾,手指轻抚在印在剑身的白痕上。

“御空不稳?”

张永眼中的疑惑顿消,嘴边的苦笑略敛。

“发力不支?”

“破境未满,化虚有实。”

张永面露肃容,将左手伸入了腰带间。

他从腰带间,扯出了一张白帛。

张永用白帛抹净了下巴上和鼻下的血,他将摊开的右手放在了长剑上空。

“呜~!”

弥漫在剑身周围的青雾,快速集聚在了长剑上。

长剑剑身颤动不已,并在颤动中迅速缩小。

由喙片连组的长剑,最终收缩至六寸的长短。

被靛青覆盖的剑身上,闪过一道白光。

张永用手指轻捻起六寸长的桃木发簪,他将发簪收入了袖间,又将染了血的白帛丢下了崖石。

他冷肃着脸,目光如炬。

“还没到洞虚,竟已有如此能为。”

“浩瀚元罡,已能与我匹敌。”

面色苍白的张永,动作迟缓的站了起来。

他双眼平视前方,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可惜。没能破境,始终是差了一步。”

“师兄。”

张永略昂起头,仰视向天穹。

张永看着碧净如洗的穹色,苍白如纸的脸庞上仍残留着血渍。

但他还是翘起了嘴角。

他朝着天,笑了起来。

“我已经看清楚了。”

十天后,奔袭不停的刘恒全军,终至草云郡前。

草云郡的门敞开着,草云郡墙上的卒兵们,高举着白色的旗帜。

“回来了。”

刘恒挺起腰,端正坐在体态俊逸的黑马背上。

冬春之交。藏匿在土壤中的根须,抓紧时间吐露着崭新的嫩芽。

嫩芽疯狂的生长。

很多野草已经长到了一米的高度。

近一年来,在草云域内,刘恒军与各大势力展开了数次交锋。

在分出胜负的同时,人也死了很多。

七大郡屯驻在草云郡内的兵卒,死伤殆尽。

没有死尽的,便是流民。

而域内原有的乡镇,却没有太多的粮食去接纳流民。

跟着流民一起壮大的,还有刘恒军。

风搅动着草甸上的草叶。掀起道道绿浪。

手中长戟的戟尖伸入了草间,清风吹动着额前留海中的碎发。

刘恒看着洞开的草云郡,脸上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一年多了。”

刘恒长吁了口气,虚起双眼。眺望着城墙。

他的目光扫过了城墙的墙面,便蹙起了眉头。

“你有些破了。”

“是啊。”

有根光脚渡步,穿过了及腰的草。

清晨空气中含着湿雾,有根每一脚都会踩出一片湿泥。

却没有丝毫的土能粘在他的脚上。

沾在他脚掌上的所有东西。不管是泥土还是草屑,无论是木渣还是细沙,都会如水般流落到地上。

有根赤着脚。走到了黑龙的马头旁。

他昂着头,仰望着草云郡正门。

“他确是破败了很多。”

“所以。”

有根转过头,咧嘴看着刘恒。

他浅浅的笑着,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让他迎接真zhèng

的主人吧。”

闻言,刘恒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将嘴咧到了极限,露出了两排牙齿。

他满面笑容,咧开的嘴中,却没有传出丁点笑声。

他眼中满溢着喜悦,眼角处却也显出粼粼泪光。

你,丢的是自己的东西。

使双脚挤动马腹,黑龙欢快的长嘶一声,快步朝着草云郡奔去。

看着渐近的草云郡郡门,刘恒高举起了手中长戟。

他竖举着长戟,将戟尖刺向天空。

泪水流出了刘恒的眼角,泪滴滑过脸颊,又被迎面的风吹干。

现在,我要把你抓回到手里。

“进城!”

刘恒以元气护持声喉,厉声大喝。

他收起了笑容,没有泪的眼眸间,尽显一片坚毅。

当天,有七千六百兵卒,随刘恒和有根,步入了草云郡。

入城的有根先是接受了两千余的降卒,便又指挥着手下们去寻找郡城内的空屋。

而率先冲入草云郡的刘恒,却驱动着身下的坐骑,冲至了尖顶阁楼前。

阁楼旁边的草庐道观,已经闭门多日。

阁楼的大门,却敞开了多日。

翻身跃下马背,刘恒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他沿着石梯,走向了阁楼。

本如翡翠般绿色的门面早已被陈甫替换成了金丝楠木,镶在门上的却还是鹅卵石。

搭配上灿金的色彩,鹅卵石的颜色似乎也跟着绚丽了起来。

绚丽的色彩映入刘恒的双眼。

他顿觉心中隐痛,鼻子又开始发酸。

他站在门前,强将泛至眼中的泪压了回去。

刘恒僵木着脸,走入了大堂。

大堂两旁,并排置放的烛台上。

用于照明的烛早已被火化尽,漫过铜盆的蜡流向地面时,凝成了不规则的条状,如同纷乱的枝杈。

大堂中没有光。

刘恒手中长戟的戟身燃起了火,他将燃火的长戟向上撩起。

接着火光,他看到了大堂尽头的阶梯。

看到了阶梯尽头处的白玉狮座。

白玉砌成的狮头,细如缝针的鬓毛,肌肉健硕的兽躯,狰狞咆哮的狮口。

威风禀禀的百兽之王,以假乱真的浑白狮躯。

刘恒快步走到阶梯下,他扬起头望着狮像。

沉默片刻,刘恒走上了阶梯。

他走到了狮像前,他朝狮像伸出了左手。

他面容平静,如往常一般。

只有左手上的不断颤抖,才能暴露出他不安的内心。

他食指点在狮嘴上,又迅速的退开。

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的刘恒,微蹙起了眉头。

接着,他伸手捂上了狮口上颚。

感受触着狮像的左手处,由冰冷转为润温的知觉,刘恒紧抿着嘴,缓缓的合上了眼。

他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很多过往,很多回忆。

耳畔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刘恒略偏了下头。

他知dào

来的是谁,所有他仍然闭着双眼。

有根走到了石阶前,昂首看着刘恒的背。(未完待续……)

PS:没人加群吗?

好吧,作为写手,咱还是老实码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夺关(上)

沾满陈血色泽暗红的披布,盖住了向上的石梯。

披风的边缘,铺压在有根的脚掌前。

有根看着刘恒的背,目光停留在披风表面的陈血上。

“人总会死。”

“活下去的人,在现实中才更加重yào

。”

闻言,刘恒睁开了双眼,泪水溢出了他的眼眶。

他低垂着头,单膝跪在了狮座前。

他的肩膀不断耸动,他不停的抽泣着。

涌出了他双眼的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的落在了狮像前平坦的白玉座台上。

落在座台上的珍珠散碎成无数,又集聚成一滩。

看着跪在狮座前,默默哭泣的刘恒。

耳畔响着泪珠落在玉台上的声音,有根略撅起嘴,没有再说什么。

有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

他朝着敞开的门口走去,他走出了尖顶阁楼。

金灿的阳光洒在有根的身体上,穿过无光的大堂,略显寒冷的身体顿觉一阵暖意。

有根抬起头,用肉眼直视着天上的太阳。

看着炽白的烈日,有根微感双眸刺痛。

他心意一动,在他皮肤下如血液般流淌在经脉内的金色元流,便汇聚向了他的双眼。

金色在他眼中迅速散开。

他的双眸就如浸着金墨的纸巾。

有根昂首望着太阳,双眼变成了一整块的金色。

烈日垂向西处,无数道炊烟从郡城中升起。

蚩酋端着巨大的食盆,穿过巷道走到了阁楼前。

他走到有根身前,面露惊愕的看着有根。

有根的双手背在身后,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

转过头,蚩酋顺着有根的视线。朝着天上看去。

湛蓝的天空中,只有耀眼刺目的金色太阳,没有一片云。

所以,天穹中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蛮人的眼中。

蚩酋回过头,面露疑惑的看着有根。

“你在看什么?”

有根没有回答,依旧沉默。

蚩酋皱起了眉头,等了一会,确认等不到答案后,才大步绕过了有根。

他向着尖顶阁楼的门口走去。他刚走上了门前的阶梯。

“放在那里。”

一段清晰且轻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蚩酋的耳畔。

正要走进阁楼的蚩酋,立kè

停下了动作。

他转过头,看着有根。

有根背对着他,轻启嘴唇。

“就放在门口。”

闻言,蚩酋回过了头,他看向了阁楼内。

刘恒手握长戟,跪在白玉狮座前。

燃着火的戟杆歪斜,红色的光线只能照亮尺许范围。

渐变高昂的嚎啕哭声。随着空气传播到了阁楼门口。

蚩酋看着敞开大门间的漆黑,听着传至耳畔的哭声。

他紧抿起嘴,将食盆放到了脚下。

转身走下阶梯,蚩酋走到了有根身旁。

他看着有根。面露忧色。

“你究竟在看什么啊?”

眼中的金色缓缓褪去,收敛了元气的有根,略低下头。

他平视着前方,摇了摇头。

“只是一些感觉。”

有根转过头。看见了蚩酋的腰。

“最近,我总觉得,天穹间有一双眼睛。”

闻言。蚩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面露紧张的望向天空。

“眼睛?在哪里?什么样子的?男的女的?”……

“不要紧张”。

有根回过头,伸出右手手掌抚在了蚩酋的腰上。

“这只是种感觉。”

有根咬紧牙关,低下了头。

他面色略显阴沉,眼眸间却露出了狰狞。

“也许只是错觉。”

蚩酋突然惨叫出声,跨步跳开。

“嘶啦!”

有根的右手从蚩酋的腰甲上,撕下了一大块皮布。

蚩酋伸手握着裸露出的腰身处泛紫的皮肤,面朝有根发出怒吼。

“你这小子,搞什么玩意啊!!?”

闻言,有根面露错愕的看向蚩酋,右手五指轻摩着粗糙的兽皮。

“不好意思。”

有根嘴上道着歉,眼中却露出一丝笑意。

“出手重了。”

“不过你这身裙衣,确实不配你这身材。”

有根面露笑容,将手中的皮布丢在了一旁。

“你这混蛋!”

蚩酋低下头,看着套在身上,由兽皮缝合的裙服。

他涨红了脸,猛的抬起头。

下一刻,蚩酋扑向了有根。

再下一刻,被揍成猪头的蚩酋,四肢摊开的躺在了地上。

有根双手捧着食盆,一屁股坐在了蚩酋的肚子上。

他用右手轻抚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抬头看着天空。

揭开了食盆上的木盖,有根从中拿出了一根鸡腿。

他将鸡腿放进嘴里,撕下了一大片鸡肉。

他面露微笑,咀嚼了起来。

草云郡上方,张永站在天穹之中。

青色元罡围散在他的身体周围,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不为所动,双眼紧盯着下方。

剑停在张永的脚下,无柄的剑身稳而不晃。

冰冷的汗从张永的额间溢出,汗水顺着脸颊,汇在了他的下巴尖上,汇集的汗珠晃而不落。

张永一脸肃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惊讶。

从有根抬头望天开始,本已在千米高空上的张永,就催动起长剑不停的上升。

当他停了下来时,他已身处数万米高空。

并不是因为他觉的自己安全了,只是因为他已经看不清楚地面了。

即使如此,他却和有根一样,俱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当夜,四万一千余刘恒兵卒,列着齐整的队列依次走进了草云郡中。

有根放下食盆,终于从天空中移开了目光。

重新穿好皮裙,脸庞青肿的蚩酋和一身戎甲的石脑等七人,走到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朝两人抱起双拳,随后便带着八人走进了阁楼。

听着身后众人的脚步声,刘恒用手背拭去了遗在脸上的泪痕。

他站了起来,微昂起了头。

他不再看雄武的狮像,他看向了狮座后的昏暗壁面。

有根,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蚩酋,李西,走到了大堂中。

九人看着刘恒的背,他们没有等多久。

刘恒转过身,面露肃然,朝向前方。

他伸出左手挽起挂在背上,拖在地面上的披风,径直坐了下去。

待刘恒坐好后,独自站在石阶前的有根,朝他抱拳行礼。

分列在大堂两旁,手持着兵刃的八人,俱都跪了下去。

尖顶阁楼旁,紧闭大门的道观内,冲入了一道青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夺关(中)

刘恒端正的坐在座台上,双眼平视着前方。

环绕他手中长戟戟身的红焰,燃烧的更加剧烈。

从焰中发散出的红色,便是殿内唯一的色彩。

八柄长兵器的刃端,俱反散着红色的光。

撑着八把长兵器的八人,全都低俯着头。

“起来吧。”

刘恒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却因此更添了几分威严。

持着兵器的八人站了起来,八个人的脑袋依旧低垂着。

刘恒微低下头,便与有根对视。

有根朝他抱着双拳,同样面无表情。

“何时出兵?”

闻言,有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了口。

“明日,遣万人,分十队。”

“以骑兵为前锋,全力奔袭。”

停顿了片刻,有根斟酌了下腹稿。

“先夺宁川。”

“再驱贼兵。”

“哦。”

刘恒嘴角微翘,面露轻笑。

“谁人领骑卒,谁人驭全军?”

闻言,有根放开了抱拳的手,将双手放回在了身侧。

“草云郡需yào

你镇守,骑兵由我来带。”

“诸将之中,石脑,剥羽与李西三人,各领三千四百兵卒。”

闻言,刘恒沉思了片刻,朝前躬起了身体。

他收去了脸上的笑,微蹙起了双眉。

“一定要亲自去吗?”

刘恒看着有根,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忧色。

“将军。”

闻言。有根面容肃穆,语气中蕴露出坚定。

“宁川关隘对我军实在重yào

。”

“并且,兵贵神速。”

闻言,刘恒以头倚着白玉狮头,挺直了腰杆。

他再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若能守住宁川关隘,其他郡县就再也不能染指草云域地。”

“如今,草云域地内尚有许多流民,各处囤建的土堡与木寨间,也残存着其他的势力。”

“我军不能放之不管。”

“你有办法吗?”

闻言。有根的嘴角微微上翘。

他朝着刘恒,脸上绽开了笑容。

“等我军拿下宁川关隘后,可用粮草集合流民。”

“欲集合流民,便要先集兵剿除域内残军。”

“将军。”

面露笑容的有根,再次朝刘恒双手抱拳。

“我军势大,残兵军力虚弱。”

“无需急逼,只用势压。”

闻言,刘恒略抿起了嘴。

他横握着长戟,从狮座上站了起来。

“传令。”

“今晚全军休整。明日午时发兵。”

刘恒话音刚落,手持兵器的八人,俱朝刘恒抱拳行礼。

“遵命!”

八人齐声答yīng

,一起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有根转过身。本想尾随着八人,一起走出阁楼,却被刘恒喊住。

两人顺着螺旋的阶梯,走上了顶端的阁楼。

“恩。”

一身银甲的刘恒背着双手。笔直的站在阳台中。

他看着草云郡,面容平静。

他的心,却平静不了。

“感觉很久了。”

有根走到刘恒身旁。他注目朝着阁楼下望去。

四万余的刘恒军卒们,在草云郡中点燃了无数的篝火。

围着篝火的士卒间,传出阵阵的打骂与嬉笑。

笑骂声混合着煮熟的粟米香气,缭绕在空气中。

“这建筑的位置不错。”

有根摇头环视着遍布篝火的草云郡,满yì

的点了点头。

“郡内大部分区域,都能看的见。”

“十年来,父亲一共整修了三次阁楼。”

刘恒抬起头,昂视着郡墙所围,被火光映照的夜。

“大概一万年前,草云郡初建。”

“八千年前,草云郡的第三任郡主在这里,修建了石城。”

“如今,石城早已经不见了。”

“而这座阁楼,这么多年下来,也已不知dào

已被翻修了多少次。”

“呵。”

闻言,有根长吁了口气。

“万年的岁月啊。”

有根先是一脸的感叹,随后转头望向刘恒。

他面露不解。

“你带我来,不会单单就讨论着座楼吧?”

“哈。”

闻言,刘恒面无表情的朝出右手,指向了草云郡中的一处。

“就算从石城时算起,这座楼也才八千余年。”

“那间草庐,已有万年了。”

有根朝着刘恒指向的位置望去,他看到了刘恒所指的草庐。

他紧皱起了眉头。

“甚至在草云郡还未修建时,这间草庐便已经存zài

了。”

夜色间,有火光照在草庐的篷顶,映出一片昏暗的金色。

刘恒看着暗金色的草庐篷顶,眼眸间的神彩黯淡。

“他们一般不会过问世俗。”

“据说深入俗世,会有碍道行。”

“可他们已经行动了。”

紧皱起眉头的有根,微撅起了嘴。

“我看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收手的。”

“没错。”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脸色异常严峻。

“只希望他们不会惊动青峰道府。



“我等俗人,深入红尘,因缘繁重。



重新将手背在身后,刘恒面露苦笑。

“修道高人不会有意招惹俗尘。



“但破境无望的洞虚修者,已入空明的绝世强者,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以这两次交锋来看。



“欲除我等之人,应为洞虚,而非空明。



闻言,有根瘪了瘪嘴。

“若是空明,我肯定早死了。



“不只是你啊。



刘恒长叹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若真是空明修者,我们已经是枯骨了。



刘恒转过头,看了有根一眼,便回过了头。

“就算是洞虚修者,若没有你在,我也早成枯骨了。



“你说的没错。



有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大步朝着下楼的阶梯走去。

刘恒侧起身,面露惊愕的目送着有根走到阶梯前。

“喂!



“你去那里啊?



“你先在这里吹着风,我去去就来。



金色罡元透过有根的身体,他化为一道金光,冲下了螺旋楼梯。

金光冲出了阁楼,冲到了阁楼旁的草庐前。

道观的门依然紧闭着,有根冲到紧闭的门前。

他伸出右手,推向木门。

元罡从他的手掌间涌出,金光溢散出他的整个手掌。

“嘭!”

巨力从有根手掌间涌出,木门被巨力推的朝内鼓起。

大量的符文从内侧的门面上析出,有根见推不动木门,便将左手攥成了拳头。

他挥拳朝着木门打去,他的拳头还没落到门上。

一道青光已经从道观内冲出,青光冲向了天空。

看着冲向天空的青光,有根周身立kè

腾出了金焰。

他跟随着青光,冲向了天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夺关(下)

周身青元环绕的张永,如风般疾速。

周身腾起金焰的有根,比风还快。

金灿的光焰追上了青色的疾风。

“嘭!”

刺耳轰鸣响在草云郡上空,灼目白光照透了漆黑的夜。

如白昼般的亮光中,有根坠向了地面。

无匹剑息,穿插在他的身周。

穿戴在有根身上,银纱般的丝服,被剑qì

切的粉碎。

其下有金色元气流淌着的皮肤,被六片喙剑的剑刃割穿划破。

有根周身的金焰大涨,他悬停在了空中。

“吱吱~!”

嘶哑的绵音,如水落入沸油。

周身被剑刃割划过的皮肤上,只留着浅白的伤痕。

伤痕虽没有流血。

有根却仍被疼的龇牙咧嘴。

他面露不甘的眼看着青风冲去了远方,缓缓降向了地面。

有根落到了地上,身体一阵踉跄。

刘恒一脸担忧的奔到有根的身旁,他用双手扶住了有根的手臂。

从他掌间透散出的红火,轻轻的架住了敛淡的金焰。

确保有根能够站稳后,刘恒又转过头,望向了青风逝去的方向。

散在草云郡中的士卒中,有人高举起火把,迅速朝着有根落脚处聚集。

三个时辰后,午夜时分。

跋舌带人,拉开了草云郡东门。

有根闭上双眼,在突然涌进的风中,吸了口夜中的凉气。

他双脚微踢马腹,黑色骏马张开马嘴。有些抗拒的长嘶一声。

眼看着黑龙没有反应,有根加重力道朝着马腹,又踢了一脚。

黑马吃痛,终是迈开马腿,朝着郡外奔去。

一千名骑卒,跟着有根,冲出了草云郡的城门。

有根拉起缰绳,勒马驻步在城门边。

他注视着结队而出的骑兵们,良久才移开目光。

有根略抬起头,朝着郡城城墙上望去。

刘恒站在墙垛前。

他注视着城门前集结的队伍。他看见了有根瞥来的目光。

有根朝他抱起双拳,刘恒点了点头。

有根回过头,驱马朝前奔去。

兵贵神速。

千骑跟在有根身后,一起冲向了前方。

随着冲出城门的骑兵队伍,分成九队的万余兵卒。

由石脑,剥羽和李西统领着,奔出了郡城。

万余兵卒中,没人手中有火把。

银亮的甲盔,被夜色侵成漆黑。

宁川。

一道青色的风。吹在了横竖在山坳险壁间的关墙上。

张永背起双手,脚踩着一处耸立的宽垛。

被青芒围绕的双目,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城墙上面。

张永蹙起眉头,他转动着脖颈。再次观察了下周围。

还是空无一人。

跃下高耸的垛体,张永沿着空旷的大理石,朝着立在墙体中央的楼台走去。

楼台用实木搭建,高足三米。宽有十米。

“呼,呼,呼……”

张永走到楼台前。顿住了脚步。

觅着阵阵的打噜声,张永转过头,看见了一根木柱。

中年男人闭着双眼,背倚着柱体,低垂着脑袋。

他双手交叉,反散着琉光的银色板甲随着他的身体上下伏动。

迎着张永投来的目光,中年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

已到这一步了吗?

在张永惊疑的目光下,男子长叹一声。

他离开了长柱,走到了张永的身前。

他垂下头,单膝跪地。

“白沙郡,军师徐若。”

“听候道师差遣。”

闻言,张永瞪着双眼,沉默了片刻。

“把头抬起来。”

徐若依言抬起了头,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张永。

“你叫徐若?”

闻言,徐若点了点头。

“白沙郡?”

张永眯起双眼,居高临下的盯着徐若的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迎着张永的目光,徐若面无表情,语气如平常一般,不急也不慢。

“小人今晚刚到。”

“哦。”

闻言,张永微吸了口气,抬起了头。

他平视着前方,沉思了片刻。

“多少人?”

“你带了多少人?”

闻言,徐若垂下头,看向了地面

“只有在下一人。”

停顿了片刻,徐若咬了咬牙。

“我郡郡主,正领着四千余兵卒,朝这里驰援。”

闻言,张永略扯了扯嘴角。

“白云峰?四千兵卒?”

“恐怕等他到了,这里早已插上当今刘家的红旗了吧。”

“六郡兵将皆灭,其郡主没派人来向你们兴师问罪吗?”

闻言,徐若沉默了。

片刻后,他又打破了沉默。

“诸郡联军,已超十万。”

“本已据了草云郡,却仍被刘氏逆贼剿平。”

徐若的双眸微动,眸间遍泛起腥红的血丝。

他的声线略显颤抖,他的语气却依旧平静。

“如此局势,实非一郡之罪。”

闻言,张永微蹙起了眉头。

“你在推脱吗?”

徐若摇着头,面露苦笑。

“回禀道师,此等重责,白沙郡真的担不起。”

“哼!”

张永冷哼一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明知刘贼势大,诸郡联军都败了,你们白沙郡却还要出兵。”

“这不也是被逼的吗?”

闻言,徐若眼中的腥红尽去。

“刘贼虽然势大,但我白沙郡少主身陨,全郡上下已是同仇敌忾。”

“纵然敌军势强,我军也绝不退让,必会拼尽所有与之一战。”

闻言,张永眼色微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冷笑起来。

“你们夺宁川,只是为防刘军兵犯白沙。”

“何必还要如此掩饰。”

“你可真是白沙郡的好军师啊。”

“可惜,白沙郡没一个好少主。”

张永转过身,背对着徐若。

他甩起宽袖,将双手掩藏在袖中。

“道师。”

徐若从原地站起身,他挺直了腰杆。

“小人不敢隐瞒道师,我白沙郡是被他郡所逼,被迫出兵。”

“然而贼势庞大,我军本意,只是夺取宁川关隘。”

“一来,可以扼守住草云郡门户,以此来探听其域境况。”

“二来,也可以等待时机,以期报仇血恨。”

“没想到等到了道师。”

徐若声音略微上扬,脸上显出了欣喜的神色。

“道师出现在宁川,并在宁川关隘上驻步。”

“看来,诸郡反败为胜,已经是全无希望。”

闻言,张永微愣。

他飞快的转过身,却看到徐若已向他抱起了双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铸(上)

西垂的太阳,当空悬挂。

骑着黑龙的有根,眺望着沐浴在晚霞中的城墙。

紧抿的嘴,微微翘起。

满是疤痕分外可怖的脸上,堆叠的肌肉似蚯蚓般扭曲蠕动。

有根看着宁川关隘,面露轻笑。

他笑的比哭更难看。

没追上吗?

有根叹了口气,面露遗憾的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千名骑兵如不可阻挡的银色洪流,冲淌过草叶茂盛的荒原。

迎着冲过来的骑兵们,有根狞笑着抬起了右手。

“停!”

通过元气加持,分外宏亮的声音,响彻着所有骑兵的耳畔。

“嘘!”“嘘!”“嘘!”“嘘!”……

一千的骑兵间传出了持续的喊叫声,骑兵们纷纷拉起缰绳。

正在急驰中本不严整的队形,一时大乱。

依着惯性,许多骑兵互相碰撞。

很多骑兵的身体都在不断的撞击中摇摇晃晃。

所有的骑兵,都环住战马的脖颈,将身体伏在了马背上。

没有人落马。

“嗯。”

看见几乎所有的骑兵都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有根满yì

的点了点头。

他收去了脸上的笑容,眼眸深处却闪过些许的戏谑。

“有进步。”

回过头,有根使力,踢了脚马腹。

他朝着天空中西垂的烈日,伸出了右手。

他将右手攥成了拳头。

“前进!”

金灿元罡透散出有根的身体,液态的元气漫上了黑龙的马躯。

“嘭!”

人与马,皆燃起了金焰。

“全速!”

一人一马。腾空而起。

金焰如流星般在半空中,滑出一条长长的尾迹。

金焰落到了城墙上。

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敛去身上的罡元,有根微拉缰绳。

黑龙长嘶一声,迈步朝前。

空旷的城墙上,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能一览无余。

耸立在拼接的大理石中央处,反散着红艳霞光的楼台,很自然的吸引了有根的注目。

没有受到有根的催促,黑色骏马缓缓的朝着楼台行去。

一百四十米,二百二十步。

黑龙走到了楼台前。

骏马垂着头。停了下来。

有根注视着立满粗柱的长廊后,朱红色的门。

他看着门上,用细篾遮挡的窗。

些许的黑暗,从篾缝间透出。

有根转身下马,几步走上廊道。

他走到紧闭着的木门前,他深吸了口气。

他将右手握成了拳头,金色罡元聚集在了他的右手。

灿丽金光,透出了有根的指缝。

有根举起右拳,猛的捶向了木门。

“轰!”

有根的拳头落在了门上。

朱红色的门面。被爆烈的元气轰成了碎片。

携着元气的碎片,径直穿过了宽阔的大厅,抵达了楼台另一侧的厚木板墙。

“嘭!”

板墙四分五裂,无数碎片斜击在了大理石上。

碎片陷进了大理石中。

有根圆瞪着双眼。注视着敞开门的那一头,映入霞光的洞口。

片刻后,有根收回了拳头。

他神情恹恹,眉头紧锁。

“没有埋伏吗?”

有根瘪了瘪嘴。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

额间的双眉微微蹙起,有根微低下头,看着攥拳的右手。

金焰燃在他的拳上。焰火明亮且温暖。

有根盯着金色的焰火,许久后才移开了目光。

“最近,有必要检点下了。”

有根微抬起头,平视着前方。

他深吸了口吹向自己的风,绷起了脸颊上的肌肉。

“天外有天啊。”

有根挺起腰杆,大步走向了楼内的厅堂。

他背起了双手,走到了厅堂中央的位置。

透过厚木板墙的洞口,红色的霞光映在有根的身体上,在地上拖出了一条细长的影迹。

有根转着头,扫视起厅堂。

整个厅堂中,除了数十根柱子,便只剩下柱子。

“搬的真干净。”

无奈的叹息了声,有根面露感慨的扬起头。

他看到了厅堂顶部,他看到了漆黑的区域。

有根微愣,周身立kè

腾出金焰。

“咻!”

金焰扑向了楼顶。

单薄的挡板,被撞成两半。

穿过挡板的金焰,落在了宽阔的平台上。

“呵。”

有根低下头,看着躺在脚边的碎裂木板。

什么意思啊?

他无语的抬起头,平视起前方。

下一刻,有根的身体便僵住了。

建塑在宁川的险关,为了庇护草云郡,扼守住了草云郡的出入口。

而连接着宁川的白沙域地,同样是无垠的荒原。

可其的地貌与环境生态却与草云域大相迥异。

穿过山壁间的狭窄通道,广阔的草甸上,铺满了艳丽的鲜花。

觅食的蜜蜂成群结队,美丽的粉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鸟儿们长着亮丽绚烂的羽毛,飞翔腾跃在花间的荆藤与矮树中,偶尔发出悦耳的鸣唱。

无数哺乳类的食草动物,快速的穿插在草甸中。

无数食肉的动物,徘徊在食草动物的周围。

关隘另一边的景色是如此的美丽,动植物又是如此的繁多且生机勃勃。

有根用染成浑金的双眼紧盯着相较草云域,无论动植物都是如此丰富缤纷的白沙域,良久才咽了口唾沫。

他略抬起头,将目光投视向距离山壁狭道远方百米外,耸立在草甸中的六座瞭望塔上。

有根目测,每座塔塔体俱高约七米,顶部皆用枯草铺盖。

细长的草梗完全覆住了塔顶的围栏,成功遮住了有根的窥视。

塔体用木板装钉,其上有窗。

有根通过窗上篾条间的缝隙,能看见明显的火光。

他紧皱起眉头,略低下头。

这一次,有根看向了脚下的关隘。

由铁浆浇筑过的大理石拼接的城墙上,有好几十处修复过的痕迹,也有好几十处还未被修复的痕迹。

宽约四十米,长却不足五米。

有根摇着头,看向周围。

他发xiàn

左右两边俱是已达百米的高堑险壁,其表面上排布着刀凿斧砍般的痕路与突壁,很多地方都安置着两排朝上的圆木。

很明显,这些地方是安置弓兵的绝佳位置。

有根回过头,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后。

他突然飞跃下了楼台,跃到了大理石上。

他再次跃起,就奔出了整座城墙。

他落到了地上,迅速转过身。

他看到了紧密堆叠排列的大理石长条形侧面。

伸出右手,有根轻抚着大理石的侧面,面无表情的道:“果然,没开城门啊。”(未完待续……)

PS:嗯,那个。

嗯,我错了。

我把陈云峰写出白云峰了。

错了。

另外,有名不是我自己,他是我知己。

还有,再次感谢支持本书的各位。

跪谢。

第一百二十章 重铸(中)

“这地方,必须重新修。”

有根将写满字的布帛摊放在榻桌上。

“两侧山体上,两条能通车队的路道上方悬崖处,必须重新堆好岩石。”

他注视着站在下方厅堂中,穿戴着银甲的石脑三人,声音中显露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另外,不能只有关隘一座城墙。”

有根站起身,绕过了身前的矮榻。

他顺着朝上堆叠,并用麻绳捆绑的圆木,走到了石脑,剥羽,李西三人的身前。

三人俱将腰杆挺的笔直,用眼睛平视着前方。

有根背着双手,上下打量着并列的三人。

片刻后,有根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他笑着绕过三人,走向了三人的身后。

待见有根走到了身后,石脑三人俱面露侥幸,且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厅堂中央,铜制的锅中。

火依附着干柴,剧烈的燃烧着。

有根站在烈火前,脸上映着火光。

他在烈火上方,摊开了双手手掌。

感受着传至掌上的炙肤热浪,有根脸色肃穆。

“将军发来的信中说明,白沙郡距离宁川关隘接近千里。”

“诸郡联军未攻破宁川前,距离关隘最近的驻军,驻扎东面山坳间,距此约四十里外。”

“那里有他们修建的一处土堡,我去看过,里面已经空了。”

将双手背在身后,有根扬起头,长叹了口气。

“以关隘朝着峡谷延伸。呈弧形的百里范围内,我全部搜索过,除了四十六座箭楼,与六个村镇外,没有发xiàn

军队。”

有根侧转起身体,斜眼瞥向身后的三人。

“我全军,是否到齐?”

闻言,石脑一个激灵,立kè

朝前迈出半步。

“距统计,关隘之上。我军共有一万一千一百三十四人!”

“恩~。”

鼻间传出持续绵音,有根低下头,沉鸣了片刻。

“走丢了六十六人。”

“可曾寻回?”

闻言,石脑的额头上立kè

布满了冰冷的汗水。

他的舌头开始打结,他的声音开始结巴。

“禀,禀,禀告首领。”

“我等率军一路急行,到关隘后统计点名时,才发xiàn

遗失了半队的兵卒。”

“好了。”

有根回过头。再次看向了燃烧的火。

“派二十名骑兵,携足够粮草,沿来路搜索。”

闻言,石脑挺了挺本已竖直的腰杆。大声的回答:“遵命!”

“今天晚上,我将搜索距关隘三百里的地域。”

“若我依旧没发xiàn

白沙郡的驻兵军寨,或土堡。”

有根微翘起了嘴角,眼眸间闪过一道异彩。

“那我们。至少能有二十天的时间。”

有根转过身,快步穿过了三人身旁。

他走过朝上的木梯,绕过了摊放着布帛的榻桌。

“听令!”

有根凝视着不远处的厚木板墙上。透散着黑暗的空洞,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并排站列的三人,仰头凝视着有根的背。

三人脸色肃穆,俱抱起双拳,齐声回答。

“遵命!”

“令士卒收集树皮,实木。”

“以树皮揉绳,用木棍为梯。”

“绳长不能短于五米。”

有根满脸严肃的转过身,接着坐了下去。

他盘起双腿,将双手腕底压在了双膝上。

“另外,我军还需收集粗木,与牛筋牛皮。”

“各军挑选力qì

过人的士卒,让他们登山去凿石,这些军卒负责收集岩石。”

说完,有根停顿了片刻。

他低下双眸,看向桌榻上的布帛。

他平静的看着布帛上,用朱砂描绘的字。

“从明天开始,我给你们六天时间。”

“草云域内,尚有贼患。”

“我等不能在宁川耽搁太久,必须让这里适合驻军。”

“也必须让这里繁荣到,可以不用依靠草云地域太多的补给,就能屯驻数万兵卒。”

“诸位,形势急迫。”

低头看着桌榻的有根抬起了手,朝前挥了挥。

“然,诸事皆在明日,下去准bèi

吧。”

闻言,石脑,李西与剥羽分开了抱拳的手。

他们一起转过身,向着大门走去。

漆黑的穹盖间,缀着稀疏独星。

没有壮丽的银河,没有繁密的星海。

所以,天空中的每一颗星,看起来都如此孤独,却又分外引人注目。

有根站在平台上,抬头仰视着穹夜。

他的双眼浸满了金色。

他用浑金的双眼,仔细寻觅着无垠的夜空。

除了几颗孤星,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浑厚的液态元罡,从有根的眼眸上渐渐淡去。

有根低下头,平视着前方。

一阵风吹入狭谷,吹动了挂在有根背上的披风。

褐红色的披布表面,竖折的褶皱随风微微展动。

“嘭!”

有根周身散出金色火焰,金焰爬上了被风吹动的披风,披风便在风中静止。

背上的披风重新坠向地面,有根面无表情的驱动起体内的元气。

一道金焰,飞上了天空。

金焰斜冲上了六十米的高空,停了下来。

有根转过身,望向下方的关墙。

围绕着楼台,四十米宽,两百八十米长的大理石过道上,簇挤着大量的兵卒。

篝火在人群间燃烧。

十余座营房在篝火的映照中,如同披上了层昏黄的薄纱。

营房旁,火光中。

很多士卒都蹲在火堆旁,双手盘着膝盖。

他们的兵器,被他们随意的丢弃身旁的地上。

除兵刃外,他们所有的,只是一张单薄的竹席。

城墙朝着草云域处,那三处唯一可以攀爬上城墙的阶梯边上,一千三百匹战马正发出着持续的嘶鸣。

骑兵待在战马旁,和上不了城墙的步兵一起,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有根观察了下关隘,便抿起了嘴。

他飞快转过身,飞向了夜空深处。

白沙域内,宁川关隘东,距之七百二十里处。

奔流不息的河水,顺着河道滔滔的流向远方。

悬崖上,原本的洞口已被巨石完全添堵上。

徐若盘腿坐在河道旁的岩石上,他一直看着河岸对面悬崖处,被巨石堵上的洞口。

他待在这里,已经十天十夜。

而同样盘腿坐在洞中,不停提炼丹田内元气的张永,才刚刚将双眼睁开。

张永微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玉盒。

十天来,张永一直都拿着盒子,却从没有打开过。

对张永来说,玉盒中装的不仅仅是能提升修为的灵丹,更是自己破境入道的希望。

对他来说,盒中装的,实jì

就是另一个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铸(下)

石脑坐在城沿上,将双腿随意的搭在城墙外。

灌进关隘的春风温暖轻爽,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浓馥花香。

披散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摇晃,石脑眯着双眼,惬意的享shòu

着来自春日的馈赠。

炽烈的阳光被高耸的山壁遮挡,朝山缝间投映下了巨大的阴影。

笼罩着阴影的关隘,确是躲避炎日的好地方。

紧贴小腿的鳞叶甲片在相互碰撞间,发出了清脆的叮呤声。

一身戎甲的剥羽,双手环抱着,走到了石脑的身旁。

剥羽低下眼眸,眺望向关道尽头,点缀着荒原的繁花。

“那里是很美。”

“这里却不安全。”

剥羽从关道尽头,将目光移开。

他斜起眼,看着石脑。

“我知dào

。”

石脑点了点头,却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可我还怕死吗?”

不再懂畏惧。

只因已无眷恋。

闻言,剥羽沉默了。

他回过头,再次朝远方的关道看去。

“石头,活下去并不要什么借口。”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yào

的。”

“呵呵。”

石脑面露轻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城垛后,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很有道理啊。”

“羽,你和我从小一起在棚屋区喝籽汤长大,你什么时候懂了这些?”

闻言,剥羽身体微僵,脸上显出了一丝不安。

“嗯。”

“咳,咳!”

剥羽微一沉鸣。便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面露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也对。”

石脑轻笑着,从关道尽头将目光移开。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大理石。

“耳濡目染间,人总是在变。”

“首领已经颇有威仪,我也适应了如今的身份。”

然而。

石脑伸出右手,将手伸到胸前,朝上摊开。

垂目的石脑,注视着摊开了的右手掌心。

“这些日子我杀的人,比我以前大半辈子杀的都多!!”

不知不觉间。

“我已经习已为常。”

心也跟着沉沦。

石脑眼中闪过一道狰狞。他突然攥紧了右手手掌。

他右手手背上,紧捏在一起的五指指节处,涌透出了别样的苍白。

“还记得吗?当初我们最大的愿望,仅仅只是想每天能遇到林中的猴群。”

“现在,什么都变了。”

将攥成拳头的手,收放到身侧。

石脑略扯起嘴角,面露苦笑。

“首领说他会带所有人回家,我却已无家可归。”

“多少次,我握着佩剑的柄杆。不断的问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是啊。”

剥羽面容惆怅,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们的家早已随着我们的亲人,一起被埋在了废墟里。”

“攻破诸郡联军后,仇怨得报。”

“但爱妻的面容。每天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但我也知dào

,她已经死了。”

剥羽转过身,并抬手搭在了石脑的肩上。

“故去的亲人,可以祭奠。也能思念。”

“但人是不能活在过去的。”

“石头,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出来。”

“首领和将军。皆不是弑杀之人,只要守好这处关隘。”

“带兵打仗,冲阵厮杀,肯定会越来越少。”

剥羽拍了拍石脑的肩膀,朝着楼台走去。

石脑侧着头,目光凝视着剥羽离开时的后背。

“真是的。”

待剥羽走远,石脑方才回过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昂首看向了天空,他看到了一道如流星般划破天空的耀眼金焰。

“这小子,越来越像首领了。”

石脑面露呆滞,嘴唇轻轻的蠕动。

待划破天空的金焰冲上了关墙上的楼台后,石脑才猛的回过了神来。

他飞快的转过身,立kè

朝着楼台奔去。

“不错,不错。”

有根站在楼台上,看着关墙上方,堆在大理石上的绳梯巨石和原木,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神色。

“应该够了。”

有根将头偏向左右,观察着正奔向楼台的三个人。

他翘起了嘴角,面露微笑。

“都差不多了。”

有根抬起右手,手掌朝上摊开。

如沙的细壤,从他的指缝间落下。

沙壤在落向地面的过程中,俱随着春风飘散。

看着飘散在风中的沙壤,有根微蹙起了眉头,道:“逆风?”

接着,有根额间的皱纹渐渐舒展,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神态庄严。

“影响应该不大。”

有根突然攥紧右手,注视着拳头的坚定目光静若生根的磐石。

“这一次,时间在我方。”

有根径直走到楼台中央,他弯下腰掀起了放在台上的挡板。

他直接跳了进去。

有根的身体在下落过程中不断加速。

有根双脚即将触碰到地面时,他方才驱动起了体内的元气。

他的身体立kè

散出了朦金薄彩。

他在空中滞留了片刻,才缓缓落到了铺满大理石的瓷板上。

殿堂的门首先被剥羽推开,剥羽大踏步的奔至了有根身前。

他单膝跪地,朝着有根抱拳行礼。

然后,他又起身,站在原地。

第二个进门的是石脑,最后进门的是李西。

三人并排,一起站在了有根身前。

插在涂满了红漆的粗柱上,裹着木把的兽油,在火中剧烈的燃烧着,凭此来给予照亮殿堂的昏黄。

装满松脂与桃木的铜锅里,篝火汹汹。

木脂的厚重香味,掩盖了弥漫在殿堂中的陈旧腐臭,却改变不了开关时都会嘎吱作响的门脊,和已经掉落了许多红漆,表面显出褐红斑驳的柱子。

殿堂中的一切,都跟有根走之前,是同一个摸样。

观察了下周围,有根咧了咧嘴,转身快步走上了由木棍捆成的狭窄木台。

他绕过了矮榻,走到了榻前。

他低下头,端详着在自己脚掌前,躺在地面上的兽皮软垫。

蓝色的兽皮上,排布着红色的斑点。

干净的表面,没有丝毫的污渍与尘土。

看着脚掌前干净的兽皮,有根静默片刻,又长吁了口气。

他扬起头,平视向前方。

“今日,我教你们做投石的缆车。”

“明日,让两千士卒驱动装满岩石的马车,穿过出隘的山道,命他们于傍晚时分,集合在关隘前方,三十里处。”

“你们挑选五千精锐,明晚凌晨前两小时,凭绳梯随我登下城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筑防(上)

黎明之前的世界,沉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漆黑的夜中,无数绳梯顺着城墙,被士卒们投放了下去。

五千披甲持器的精锐,由两名领军者统驭,列队集结在了城墙上。

凉风阵阵,荒原的夜中充斥昆虫的清脆细鸣和野兽的放声长啸。

若肯仔细分辨,其间还有动物穿插在草丛间的窸窣,与鼠类掘坑刨土的扑腾。

此时,在夜中唯一寂静下来的,只有站满士卒的关隘。

剥羽和石脑,并排站在宽垛前。

两人将双手背在身后,端正的站在士卒前方。

两人俯望着关墙下,目力能及之漆黑,凭双腿杵在大理石上的身体任凉风吹拂,却一动不动。

距离城墙,三十里处。

借着黑夜掩护,推行着装满岩石与木板的马车聚集在一起,身穿普通麻布衫服的两千兵卒中,披覆着褐色长袍的李西掀开了盖在头上的兜顶。

快速脱下身上的长袍,李西攀上了一辆马车,并站在盖住岩石的塑布上。

他深吸了口夜中的寒冷,便略弯起腰并朝身旁伸出了右手。

他接过手下递上来,顶上捆绑着油布的木把。

随后,他将左手伸入腰带,取出了食指长短的竹棍。

李西将竹棍放至嘴边,用牙齿扯下缠绕在棍身上的细绳后,又用左手拇指推开了棍桶的顶盖。

棍桶里装着熟炭。

李西将棍桶放到嘴边,朝里面吹了吹,便将火红的燃炭递向了木把顶上的油布。

油布被炭火点燃。

李西朝向夜空,挥动起了燃烧的火把。

火把在夜中,划过弧形的轨迹。

轨迹中的火光。如划破天际的流星,一瞬即逝。

李西将火把扔下马车,马车旁的士卒迅速踩灭了木把上的火。

宁川关隘上,站在城垛前的石脑和剥羽对视了一眼,俱都回过了头。

下一刻,两人一把抓住了城墙边沿的绳索,直接翻下了城墙。

五千士卒紧随其后,顺着绳梯依次攀下了城墙。

五千士卒聚集在城墙下,他们有序且快速的排阵列队。

五千士卒和两位领军者,在城墙下脱下了他们的白底布鞋。换上了早已备好的皮垫。

剥羽和石脑两人,带领五千士卒用最快的速度,以最小的动静,在荒原上快速行进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借着黑夜的掩护,他们成功的抵达了目的地。

“狭道由此处扩展,两旁山壁渐宽,壁面也由陡峭转为平坦。”

“而且,最近的山泉。就在左面的山壁上。”

有根站在七千余分布稍乱的兵卒前,金灿罡元透过他的身躯,光芒散布在他的身上。

“我们可以凿出山道,将泉水从山上引下来。”

“这里将是筑墙的最佳地点。”

视线扫过集结在不远处的队伍。有根面露微笑的抬起头,仰望起无光的夜穹。

“天色渐明,最多一个时辰。”

“二十里外的箭楼中,火光一般亮在黎明后的第三个时辰。”

“但我们一旦开始筑墙。也不排除他们提早发xiàn

的可能。”

有根略低下头,双眼平视向前方。

“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快速。快速的超过敌人的想像。”

“行动吧。”

有根朝身前伸出右手,将右手攥成了拳头。

铿锵有力的声音穿透了夜幕的漆黑,回荡在宁川的山壁间。

“让他们来不及惊讶!”

接着,依着有根的指挥,兵卒们搬下了马车上的岩石,拿出了原木和木板。

有根用了一天时间,给后勤兵们绘出了投石车的设计理念,并指导着他们对木板的两端进行了曲面加工,使实木板能与木桩紧密贴合。

有根先将四十七根长度超过三米的原木,依次击打进了山壁间的硬土里。

在有根的有意施为下,每一根木桩都有三分之二的部分,裸露在外面。

每一根木桩与最近的一根木桩,都只有半米的间距。

然后,士卒们依次在木桩间塞进半米长的木板,再用粗绳捆紧,便成了第一道板墙。

板墙高约一米。

有根又板墙后面,距离板墙一米处,依同样的规格,竖立起了四十三根高度超过三米的原木。

士卒们倚着原木,很快就搭好了第二道板墙。

接着,士卒们朝两道板墙间填土。

有根则继xù

驱用元气,朝坚硬的地面打进着原木。

他一共打了四排木桩,才停下了动作。

当七千士卒竖立起四道板墙,并轮番在其中填满泥土时,天色已经大亮。

距离板墙仅有二十里的箭楼顶端的篷草,也已经被驻留的在楼中的卒兵们点燃。

燃烧的篷顶散出了袅袅黑烟,火光穿透了晨始时稀薄的白昼。

百里内的百余座箭楼,被士卒们全部点燃。

四百里内的两百余座箭楼,也跟着被点燃。

距离宁川关隘五百余里,一处屯驻在溪流旁平原上的军营中,响起了激昂刺耳的号角声。

连绵的营房中,宽阔的帅帐内。

陈云峰背着双手,站在绘着金丝凤凰的红地毯上。

他低着头,注视着地毯上的金丝凤头,沉默不语。

“父亲。”

大帐内,一名单膝跪在凤尾处,面容稚嫩颔下无须,皮肤白净五官俊朗的男子,正朝陈云峰抱起双拳。

“箭塔燃起来了。”

陈云峰低头凝视着绘在地毯上金凤的独眼,一动也不动。

他沉默着,不发一言。

“父亲!”

没有听到回应,年轻气盛,性格冲动的青年男子,微皱起了眉头。

他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

陈云峰转过头,斜眼瞥了跪在身后的青年一眼。

“急什么?”

他轻声反问着青年,语气如往常般平静。

闻言,青年男子额间眉头更加深刻,但却不敢再发一言。

营地内的军号声,持续不间断。

主帐内的两人都知dào

,军号一时是不会停的。

主帐内寂静了好一会儿,陈云峰才抬起头,仰视着帐顶处透光的帷布。

“军师回来了吗?”

闻言,青年男子不满的微嘟起嘴,摇了摇头。

“尚未。”

闻言,陈云峰转过身,苍老至满是褶皱的脸庞上爬满了愤nù



他用爬满血丝的双眼,怒视着单膝跪地的青年男子。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青年男子脸色立kè

变的苍白起来。

他面露畏惧慌忙的垂下脑袋,浑身都不停的颤抖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筑防(中)

陈云峰沉默的看着单膝跪在地毯上,浑身颤抖不已的青年男子。

他眼中的愤nù

逐渐褪去,满布怒容的苍老脸庞,也渐渐归于平静。

他平静的注视着跪在凤尾处,垂头抱拳的青年身体不停的颤栗,平静的脸庞上显出了一丝疲态。

“等徐若回来。”

陈云峰疲倦的侧过头,将目光从青年的身上移开。

他声音平静,语气如常。

“让他到主帐议事。”

“陈哲,你先回去吧。”

阵云峰转过身,将后背对向陈哲。

他掩藏着脸上的失望,暗自叹息。

陈哲抬起头,凝视着陈云峰此时的萧索背影,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沉默片刻,低垂下了头。

他无声的朝陈云峰双手抱拳,转身朝着帐门走去。

他走到门前,伸出手掀开了挡住帐门的布帘。

他拿着布帘低垂着头,在帐门前静立片刻,便迈步朝着帐外走去。

他刚走出帐门,便有人走到了他的身旁,朝他躬身低头。

“少主。”

闻言,陈哲猛的抬起头。

他看到了满脸风尘,却面露恭敬,神态卑微的徐若。

徐若朝陈哲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营房。

转头目视着徐若走进营门,遮门的布帘离开了陈哲的手,慢慢的落回到了原位。

陈哲看着荡落回原地的浑白布帘,心中泛出了一阵酸楚。

他紧咬了咬牙,攥紧了双拳。

在他尚显稚嫩,却俊朗异常的脸上。布满血丝的双眸深处,闪露出了不甘的神色。

“主上。”

徐若停下脚步,站在绘着金丝凤尾的地毯上。

闻言,陈云峰迅速转过身。

他看着徐若,苍老的脸庞上满是错愕。

徐若略翘起嘴角,勉强扯起了一丝笑容。

他在陈云峰的注视下,曲弯起膝盖,单膝跪向了地面。

一道红影逝过,穿梭出连串虚影。

周身红焰环绕的陈云峰,用掌间的赤色火元架住了徐若的臂膀。

“军师。何须如此?!”

陈云峰咧嘴大笑,眼露真挚。

他扶着徐若,一起站了起来。

“这几日,可还安好?”

注视着徐若布满风尘的脸庞,陈云峰略蹙起了眉头。

“宁川关隘上,有伏兵吗?”

闻言,徐若脸上的轻笑中,立kè

充斥起了浓浓的苦涩。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禀主上。”

“宁川关隘上并无伏兵。”

“但我军不该占领宁川。”

闻言。陈云峰额间的皱纹更为深刻。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眼眸微微闪动。

“怎么,刘军竟已如此势大?”

陈云峰抬起头,面露疑惑的看着徐若。

“军师。宁川关隘易守难攻,若不是接到你的信函,我军已经将其占领。”

“而且军师,你如何会道门叠鹤法?”

“禀主上。”

徐若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穆的面容上双眸闪动。

“信函是我所写,但送出信函的,却不是我。”

闻言。陈云峰面容微僵,便瞪圆了双眼。

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他眼眸间流露出如深渊般的绝望,他面露颓唐的坐了下去。

“果然。”

“道门已经偏向了刘家。”

陈云峰抬起头,遍布血丝的眼中,满是困惑。

“区区数月,局势竟已无法挽回。”

“军师,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坐在身前地毯上的陈云峰,徐若也跟着蹲坐了下去。

他迎着陈云峰困惑的目光,看着陈云峰绝望的脸色,一字一顿的加重了语气。

“主上,道家之人,已被刘家驱离。”

什么!!?

陈云峰抿起嘴,紧盯着盘膝坐在身前的徐若。

他看到了徐若毫不躲闪的目光,他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谁?

“刘力和彭庸已经死了,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能为,究竟是谁做的?”

“刘恒那竖子?”

“不可能!不可能!”

陈云峰哆嗦着嘴唇,一边摇着头,一边否决着自己的判断。

“莫不是刘力习成龟息神通,故yì

假死,并因机缘成功破境?”

“不对,不对!”

“就算刘力破境,也不可能驱离道门,绝不可能!”

陈云峰注视着徐若,虚眯起了双眼。

“难道草云域内,有妖物魔修作祟?”

“禀主上。”

徐若脸色平静的朝陈云峰抱起双拳。

“刘力确实死了,我亲眼检查过他的尸体。”

“被驱离出草云域的道师也已明言。”

“驱离他的,确是刘军之人。”

“刘军势大,已非我军能抗。”

闻言,陈云峰不语良久。

他长叹了口气,声音略显低沉。

“能驱离青峰。”

“此人可来自其他洞府?”

闻言,徐若摇了摇头。

他分开了抱拳的双手,将双手搭在了膝盖上。

“主上,依道师嘱咐,驱离青峰之人,应是刘军中非刘恒之战将,而且此人手中,可能还握有诞生了神识的灵器。”

闻言,陈云峰再次沉默了。

他沉默良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嘴里长吁了口气。

“军师。”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有些无力。

“今天休整,明日我们撤军,回白沙吧。”

闻言,徐若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他朝陈云峰抱起双拳,并有意的提高了音量。

“主上。”

“不能撤军,应该发兵。”

“我军必须惨败,不然则无借口向诸郡求取援军。”

“依靠诸郡军力,刘军才不敢轻出宁川。”

朝着陈云峰,徐若单膝跪地。

“主上。”

“刘军猖獗,恐侵我白沙。”

“我军势弱,诸郡是敌非友。”

“若不能让诸郡看到刘军的超绝战力,我白沙郡就算不被草云郡攻灭,也迟早会被周边郡县逐渐蚕食。”

闻言,陈云峰脸色微变。

他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徐若,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良久。

“青峰呢?”

“被驱逐出草云,青峰定不甘心。”

“他们打算怎么做?”

闻言,徐若沉默了一会。

“道师说,他将上青峰。”

停顿片刻,徐若抬起头,仰视着陈云峰的脸庞。

“道师还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下了青峰后,便会进次南疆。”

“南疆!!”

陈云峰的声音陡然提升,他面露震惊的看着徐若。

“难道,道师要去求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筑防(下)

从修城墙开始,已经过了十天。

在明媚的阳光下,宁川的山壁间,耸立着三米高的城墙。

有根站在城沿,双手抱在胸前。

身上薄细绵软,色泽黝黑的丝薄纱袍袂角,随着风轻轻展动。

眺望着狭壁外,在荒原上随着风轻轻摇曳起枝干的繁花,有根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真漂亮啊。”

“可惜。”

有根转身,看向了身后。

近两百穿着短衫,手拿铁锹的人,正朝着板墙间的土面,不停的敲敲打打。

“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

有根指导着手下士卒们,在板墙间装载起了大量的山石。

然后,再往石上覆土。

相互堆叠的山石间,总会有缝隙。

若是能将蓬松的泥土完全踩进石间缝隙,能使城墙更加坚固。

依着有根的指挥,士卒们已是第五次填土。

十日来,众多士卒轮番在板墙间的土面上持续踩踏,直到填埋在那里的泥土不再下沉。

有根上前一步,踩在密实的泥土上。

他感受着脚下土面的坚硬,满yì

的笑了笑。

“下一步。”

“该建一座城楼了。”

有根长吁口气,驱使起了体内的罡元。

元气浮在他的身上,金光散出了他的身体。

他化作一道光,穿梭过了正拿着铁锹,在板墙间不停敲打着泥土的人群。

距离板墙不远处,一身戎甲的石脑,正指挥着四千名兵卒,沿着曲延的山壁底部。挖掘着一条土道。

这条土道将通过板墙的左沿上,唯一一道宽达三米的缺口,连接起白沙域地。

这条土道,将是日后进入宁川的唯一通道。

有根让士卒们在城墙上准bèi

了大量装满燃油的皮桶,并利用板墙的宽度与直径达到半尺的原木,设立了四道孔洞细如渔网,用裹铁木条组叠成的栅门。

顺着搭连在板墙上的木梯,有根冲至将要成型的土道旁。

正指挥着兵卒搬运泥土,满脸都是汗水的石脑只觉眼前一花,便发xiàn

有根已站在身前。

石脑立kè

双手抱拳。低头躬身。

“首领。”

闻言,面露笑容的有根,微点了点头。

他看着依附着山壁,即将通过板墙的土道。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可惜,明天是来不及引泉水了。”

有根转头,看了石脑一眼,便又回过头。

他面露肃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让剥羽和李西做好准bèi

。”

“白沙郡。已经扑过来了。”

闻言,石脑身体微僵。

“遵命!”

有根略微扬头,脸上的冷漠笼罩在从险壁上投下来的阴影中。

“你带三千兵卒,速去换好甲盔。拿好兵刃。”

“栅门,就交给你了。”

闻言,石脑略撅起了嘴。

“是!”

他松开了抱拳的手,快步走到土道边沿上。

他鼓着腮帮。招呼起正在土道中劳作的众人。

听到石脑的呼喊,四千名兵卒中,立kè

发出了阵阵欢呼。

接着。有根面色复杂的看着石脑快步走到一棵矮松旁。

矮松只有半米的高度,但树叶却异常茂盛,几乎将所有枝丫都给掩盖住了。

覆着褐色的树皮的树身上,结满了细小的疙瘩。

一匹安好鞍具的骏马,被拴在矮松旁。

石脑动作利落的翻身坐上马背,牵起缰绳,驱马奔向不远处的营寨。

“呵!”

看着跟在石脑身后,蜂拥着奔向营寨的众人,有根面露无奈的扯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这帮家伙。

火焰浮散出有根的皮肤,起伏间荡漾着绚丽的金色。

有根双腿离地,朝着天上升去。

他升到了二十米高的空中。

看着距离板墙二十里外,一座座烧成焦黑的断木残灰,有根面露疑惑的伸出了右手。

他低下头,看着浮动在掌心上的金焰。

“十天前,我没砸毁箭楼。”

“因为它们自己烧了起来。”

“原以为的二十天时间,便只能缩短。”

“但十天之内,奔袭超过三百里?”

兵贵神速。

有根将右手猛的攥在一起,起伏着金色焰朵的脸庞上,绽出了一抹狰狞。

但行军,忌急。

他面露狰狞的看着尚在三十里外,正迅速朝着关隘奔来的白沙郡兵,眼眸已被金元充斥。

四千三百兵卒中,弓兵冲在最前,提盾持短器或矛枪的兵卒,跟在弓兵的后面。

两百名最精锐的骑兵,被刘力安排在全军之后,凭此让行军的辎重能跟上步兵前进的步伐。

徐若骑着骏马,游走在步兵阵间,不停呼令着全军,以保持严密的阵型。

四千三百兵卒,奔至了距宁川关隘二十里的地方。

他们停了下来。

顿时,有无数兵卒丢开了手中的兵器,直接躺向了遍布着鲜花的草甸。

在四千三百的兵卒间,有一辆没有锦布华盖的辇车。

陈云峰端正的站在辇车上。

他周身环绕着炽烈红焰。

他凭着元气加持的双眼,注视着二十里外的关隘。

他目光巡视着修筑在险壁间的板墙,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扬起头,由下至上的斜视向了高空。

他看到了有根,有根也正看着他。

陈云峰立觉心脏一阵抽搐,经脉中的元罡极速流转,带动着体内的气血疯狂翻涌。

他尽显苍老却气色饱满的脸庞上,升起一抹红潮。

被红焰环绕的身体上,更是冒出了袅袅白烟。

周身透散着靛青风元的徐若,驱马奔至辇车旁,抬头看向了有根。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转头看向辇车上,在金眸的注视下,仍在咬牙硬撑的陈云峰。

“主上。”

“嗯。”

闻言,陈云峰立kè

转头,面露感激的看向了徐若。

他收去了环绕身体的大部分火元,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

他将苍白的脸色,掩藏进了稀薄的红幕下。

“军师,怎么了?”

陈云峰故yì

提起音量,抑制着体内的不适。

“刘军建设城墙,可能没有要与我等开战的打算。”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徐若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小人,请主动出击。”

闻言,陈云峰紧皱起了眉头。

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军师,对方修为强横,万不可强抗。”

“主上放心。”

徐若朝陈云峰抱下双拳,便又松手拉起缰绳。

他侧过身,以元气加持喉道,大声呼喊:“一营,二营,三营!”

“即刻组队,列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面对(上)

陈云峰带领的四千三百郡兵,减去两百骑卒与一百陈云峰的亲兵护卫,剩下的分成了四个营。

一营,二营,三营,四营。

每一营中,都有千名卒兵。

在徐若的呼令下,三千名兵卒,俱以举盾步卒簇围着弓卒,组合成了呈椭圆形的三个军阵。

徐若驱马奔至军阵后方。

他拉起缰绳,面无表情的观察着众多从草甸上爬起身,慌忙集结在一起的军卒。

待三个军阵刚刚成型,徐若方才微抿起嘴。

他举起右手,并驱罡元聚于喉部。

“前进!!”

喝令声一出,军阵便开始移动。

三个军阵中,士卒们踏着杂乱的步伐,相互拥挤着奔向了宁川。

然而,三千白沙郡兵,已连续十日在荒原上奔徙。

其间,虽然在不适行军的夜晚,郡兵可以稍加休息,但仍弥补不了奔徙中的辛苦与疲惫。

于是,在向宁川移动的军阵中,很多士卒都因为过度劳累而造成的虚弱身体,纷纷掉队。

徐若骑着马,紧随在军阵后。

他对在前进中掉队的卒兵视而不见,却不许军阵前进的速度有丝毫减缓。

因此,当军阵最前沿的军卒。距离有根指挥卒兵建成的板墙,只有三里路程时。

由三千人组成的三个军阵后面,因体力不支而掉队的士卒已有六百多人。

三个军阵中。士卒们间隔越来越宽,聚集的椭圆阵型也越发的散乱。

板墙之上,站在半空中的有根,看着奔向宁川,已显乱像却仍不减速的三个军阵,渐渐蹙起了眉头。

随后,有根轻哼了一声。

他举起右手。朝向身前挥落。

他张开嘴,将元气聚在喉间。

“放!!”

“嘭!”“嘭!”“嘭!”“嘭!”“嘭!”……

早已排布在宁川险壁间,总共十五辆放满坚硬山岩的缆车兜套旁。三十名手持利斧的卒兵,一起斩断了连接着兜套和车体的粗绳。

无数巨石被缆车抛出,在半空中滑出抛物线的弯曲弧度,并在下落时加速。

无数巨石从有根脚下的虚空中冲出宁川。纷纷落向遍布着鲜花的草甸。

许多巨石落到了草甸上。砸碎了一片的姹紫嫣红。

更多的巨石落向了行进中的三千白沙郡兵,砸出了一片的血红。

“嘶~!”

耳边尽是巨石携裹而至的尖嘹风鸣,徐若紧咬着牙倒吸了口凉气。

他立kè

紧拉起了手中的缰绳。

他朝天空斜着伸出右手,御使靛青罡元奔散出右手掌心。

一块如磨盘般巨大的岩石,落向了徐若的手掌。

“噗!”

巨石砸在了靛青罡元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劲气如圈形的涟漓般,以徐若的右手手掌为中心,扩展在同一平面内。

徐若的坐骑。一匹周身雪白,体态丰腴的神驹。张嘴哀鸣。

骏马朝后连退数步。

徐若额前突出数根青筋。

他怒喝一声,猛的将右手攥成了拳头。

“嘭!”

被巨石砸击的集在掌心,呈液态的风系罡元,立kè

散裹住了徐若的右拳。

风元透过徐若右拳的指缝,化为数十道风刃,瞬间就将如磨盘般巨大的岩石,切割成一百多片碎砾。

徐若作为修者,能直面从天而落的巨石。

可三千白沙郡兵们,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十五座投石缆车,一共投出了一百七十二块山石。

山石有大有小,最大的如磨盘,最小的似酒盏。

然而,对于未修元气的常人兵卒来说,不论或大或小的山石,在从天落击向地面所产生的巨大动能面前,羸弱的肉躯根本毫无承shòu的能力。

三千白沙郡兵卒中,在这次落石中亡者三百余人,伤者接近两百。

在这次落石中,无论是零散掉队的六百兵卒,还是在行进中依旧聚集的兵卒们,士气直接降至了最低。

有根冷漠的看着宁川外,几乎已显溃像的白沙郡兵。

他狰狞的笑了起来。

他狰狞的笑容在金焰中,显得格外残忍。

“升起栅门!”

有根凭着元气加持,故yì

提高了音量。

他的声音传到了三里外,传到了白沙郡兵们的耳中。

他毫不在意。

“石脑!”

“统兵分开,给骑兵让路!”

“李西,你率骑兵!”

给我。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

他身上的金焰越发盎然剧烈,凭肉眼几乎已看不出他魁梧的身躯。

“冲出宁川!!”

在雷鸣般的呼令中,本已整装套甲,满怀期待的石脑,顿时满头冒汗。

他面露焦急的舞动起手中令旗,统驭着三千军卒在栅门前分作两部。

同样满头大汗的,还有一直待在板墙上的李西。

他飞快奔下城墙,徒脚冲向了早已被剥羽集合在石脑部后面的骑兵。

五分钟后,李西哆哆嗦嗦的坐在黑龙背上,被千名骑兵围护着,冲出了栅门。

三里地,三千米。

足已让千名身穿银甲的骑兵,形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银色洪流。

就连大地都在银流的奔进中颤抖。

那被石雨砸至士气低落的白沙郡兵中,许多人纷纷后退。

三个军阵,已散乱的不成样子。

不够!

注视着在荒原上,快速涌来的银流。

徐若紧咬着牙,绷直了皮肤的脸上,不停闪烁的眼眸深处,闪显出一抹凶狠。

还不够!!

绕散在徐若身上的靛青罡元,顿时大涨。

罡元罩住了徐若的坐骑。

徐若驱使白马化为一道青芒,奔至了即将溃退的白沙郡兵前方。

面对着快速涌来的骑兵,徐若没有丝毫犹豫的拔出了腰间佩剑。

“敢退者,杀无赦!!”

“白沙郡的弟兄们!”

徐若将剑挥向身前,以剑尖遥指着奔涌而至的银流。

“随我迎敌!!”

徐若的话音刚落,一束耀眼金焰便冲出了宁川。

金焰冲至了徐若身前。

有根右手握拳,猛的捶向徐若。

有根以为,偷袭必能成功。

但他没想到,徐若早已预料。

面对着有根捶击向自己的拳头,徐若的右手飞快的松开了佩剑剑柄。

就在包裹着有根拳头的金焰即将撞在徐若胸膛时。

徐若的双手,已经停在了胸口上。

他的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掌心互对。

他掌心互对的位置,就是有根右拳将至的地方。

那里的靛青风元表面,浮现出了一道边沿银白的阴阳鱼。(未完待续……)

PS:嗯。

那个。

上一章,因为赶的紧。

有一处,我把陈云峰,写成了刘力。

我错了。

真错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面对(中)

金焰轰击在了阴阳鱼上。

浮在靛青元气表面,边沿银白的阴阳鱼,逆时针旋转了半圈。

“嘭!”

如重锤敲厚鼓般的闷响声中,银白边沿的阴阳鱼顷刻飘散,并化为无数道迅疾狂风。

狂风携裹着靛青罡元,吹刮向徐若的周围。

狂风吹起了徐若的身体。

裹着有根右拳的金焰迎风而长,并轻易挤开了裹风的靛青风元,却没有触碰到徐若。

但蕴含在金焰中的巨力,却冲挤开了靛青的疾风。

“呼!”

徐若如从枯枝上掉落的黄叶,在被巨力冲挤开的青风中身不由己的朝后速退。

他的身体在退后的过程中如翻跟斗般上下翻转,并在落地的瞬间便击碎了铺满鲜花的草甸。

“呯!”

徐若在风力的驱动下,轻易便撞碎了草甸,并冲进了草甸下的泥土。

他在土中犁出了一条狭长的深沟。

他的身体在狭沟的尽头再次翻转。

他直接翻出了狭沟,头颅却撞向了地面。

“嗙!”

紧贴着后脑勺的细密甲片撞在了地上,将那一片大地撞的龟裂。

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溅起了如花般的血。

借着从龟裂的地面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徐若的身体再次腾起,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在柔软的草甸上拖行而过,压折了无数鲜丽花朵与无数野草叶茎。

他的身体停止移动时。他与有根之间的距离,已有三十米。

够了!

仰躺在地上的徐若,微瞪开双眼,便看见了无垠的穹天。

他眨了眨眼睛,便觉额头间一阵温热。

他抬起了沾满土粒的右手,摸了摸额上的温热。

他将摸过额头的右手伸到脸前,他看到了沾染着手指的鲜血。

他猛的攥起了拳头。

足够了!!

徐若用尽全力。扯动起了嘴角,最终面露微笑。

有根看着躺在三十米外,突然伸手握拳的徐若。微蹙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见徐若脸上的笑容,内心中却仍升起了阵阵不安。

下一刻,他蹙起的眉头便尽数舒展。

他全力驱动起了体内的罡元,并御使大量元气透散出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环绕着有根身体。形态飘忽的金焰上。顿时散放出刺目光芒。

万丈的耀眼金光,掩住了空中的晨日。

顿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周身炙热却倍感温暖的有根,朝前方微一踏步,身体立kè

腾空跃起。

一颗金色的太阳,便冲向了徐若。

几乎同时,一束红焰,穿过了密集的军阵。奔向了坠向徐若的金阳。

红焰击中了金阳。

陈云峰用环绕着红焰的右手,一把抓握住了有根握拳右手的手臂。

大量的火系元罡通过陈云峰的手掌。奔涌向了有根的手臂,却被金焰挡住。

两种元气激烈碰撞,“吱吱”声持续不绝。

陈云峰眼见火元冲不散金光,便立kè

曲肘斜撞。

他强将有根的击向徐若的右拳格开,并迅速挥出了左手。

他的左手摊开,并绷直了五指。

“嘭!”

大量火系罡元汇聚在陈云峰的左手上,爆烈红焰在他左手周围集成了一道赤色火柱。

火柱撞向了环绕着有根脸庞的金焰。

炎热的高温,直接透过了元罡的阻隔,烘在了有根的脸上。

有根身体顿时一僵。

他迅速收回双手,将手臂交叉护于脸前。

“轰!”

火柱落在了环绕有根双手的金焰上。

有根身子微震,顿觉双手僵麻。

火柱没有击散金焰,却滞住了有根的冲势。

下一刻,陈云峰猛的将赤色火柱中,绷直了五指的左手攥成了拳头。

他左手周围,塑型成柱状的大量火元一阵收缩。

然后喷发。

“嘭!”

冲势已竭的有根,被轰退了。

他退了十米,才落回地面。

他的身体上,绚烂金焰仍然在燃烧。

他毫发无损。

陈云峰也落地了。

环绕着他身体的红火盎然剧烈。

他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左手裸露的掌心和右手覆甲的膝盖,正不停的渗着鲜血。

“老人家。”

有根将双手收发回身侧,面露轻笑的看着腰杆挺直的站在十米外,周身环绕红火的老迈身躯。

他的声音平淡,因此更显冷漠。

“你就是陈云峰吧?”

闻言,陈云峰微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又将额间的眉头展开,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上,突然绽出了笑容。

他的口气平静,其间还含有丝丝的愉悦。

“没错。”

“老夫正是。”

闻言,有根收起了脸上的轻笑。

他冷肃着脸,沉默片刻。

“投降吗?”

闻言,陈云峰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迎着有根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边摇头,一边开口。

“欲杀我否?”

闻言,有根微撅起嘴。

他再次笑了。

他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眼神却又冷了几分。

“不降?必杀!!”

“呵呵!”

陈云峰轻笑两声,却在笑声中收起了笑容。

他眼露不屑的看着有根,抿了抿嘴。

“你杀的了吗?”

闻言,有根微愣,顿时恼怒了起来。

这时,千名骑兵所组成的银色洪流,终于卷向了三千的白沙郡兵。

两军刚一接触,白沙兵已经开始溃败。

千名骑兵如饿虎入羊圈般,用手中的劲弩长枪和砍刀,肆意的收割起了人命。

这场战斗已经毫无悬念。

胜利的天平完全向着刘家骑兵倾斜。

陈云峰对已经在周边草甸上奔走的刘军骑兵,与奔溃的白沙郡兵圆阵置若寡闻。

他一边紧盯着面露怒色的有根,一边将双手伸到了胸前。

他双手十指,在胸前交叉相握。

他紧皱起眉头,腿膝微曲半蹲。

环绕着他周身的红火顿时收敛,浮在他身上的护体元罡形将溃散。

一个圆形的红色火团,裹住了他相握的双手。

当陈云峰刚将双手伸到胸前时,有根就已经从地上飞起。

当有根飞向陈云峰时,却发xiàn

陈云峰的双手已经从火团中伸了出来。

有根冲到了陈云峰身前,一拳轰向了陈云峰的脑袋。

迎着环绕着金焰的拳头,陈云峰失去元气护持的脸庞上,显出别样苍白。

但他不闪不避,反而用双手将停在胸前的红色圆团,迅速的推了出去。(未完待续……)

PS:嗯。

还是那样,如此的更新速度,我也没脸要收藏,更没脸要推荐,还是没脸要订阅。

但,我只求点击可以不?

跪求。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面对(下)

有根修行道德心法,已经超过一年。

当他驱动囤积在丹田中,可破符封禅语的金色罡元时,已能与洞虚境的修者相匹敌。

无论是修为,力量还是速度。

此时的有根,都远远强过年入古稀的陈云峰。

所以,有根挥出的拳头,比陈云峰伸出的双手快很多。

但被陈云峰推出的火团,却比有根的拳头更快。

赤色火团脱离了陈云峰的手掌,扑向了有根的胸口。

有根脸色微变,却没有收回挥出的拳头。

就在有根的拳头即将击中陈云峰的脸时,赤色火团已经轰中了燃绕在有根胸廓上的金焰。

接着,赤色火团在金焰上爆开。

肆掠的火系罡元,瞬间散遍在有根的胸口。

最终,红火没有击穿有根的护体罡元。

有根的身体却僵住了。

他猛的收回右手,蹲步踏地在原处。

他伸直开双臂,摊开起手掌。

他驱使着元气,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金色气幕。

金幕如高墙般,隔绝了肆掠的红火。

红火随着金幕延展,最终成了一堵赤色火墙。

“喝!”

耳畔听到火墙另一头传来一声远去的风鸣,有根紧紧蹙起了额间的双眉。

他怒吼着将双手划出一道圆圈。并最终让掌心互对着停在了胸前。

随着有根划圆的双手,燃在金幕前的赤色火墙一阵翻卷扭叠,并在最终回缩成了直径半米的赤色火团。

灿丽金幕罩在火团上,将爆燃的火系元气,牢牢的锢在了有根的双手之间。

感觉自己的金元已经彻底压制住了爆虐火元,有根立kè

抬头朝前身前望去。

他看到了破碎的草甸,看到了破碎草甸中的沟壑,看到了在沟壑尽头,纵横在大地上的裂痕,以及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被碾碎的鲜花与被折裂的草叶。

他没有看见徐若。更没有看见陈云峰。

“呼~。”

嘴里发出一声沉重喘息,有根双手托举起包裹住火元的金幕。

他伸直手臂,将火团举向了天空。

环绕火团的球形金幕上,朝着湛蓝天穹的曲面中。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细缝。

“咻!”

一束赤火顺着细缝迸溅。火束冲向了天中的湛蓝。如一柄刺向汪洋的红色利剑。

利剑将那一片湛蓝一分为二。

利剑刺中了湛蓝尽头的白云。

火束在云中爆散,烈火遇到了遍布在云中的水汽。

火在云中消弭,白云的体积缩减了三分之一。

待手间的火元散尽。原本裹住火团的球形金幕,化为无数细密金点,窜入了有根双手的手掌。

“吁!”“吁!”“吁!”……

六名满身浴血的骑兵,率先冲破了白沙郡兵稀疏的战阵,奔至了有根的身旁。

六骑俱都拉起缰绳,勒马停步。

六人俱朝有根抱拳行礼,齐声道:“首领。”

闻言,有根略昂起头,眺望向身前的远方。

依靠着浑金的双眸,有根清楚看见了集结在十七里外,站在严密军阵外围,一排被士卒用肩杵起的宽大铁盾。

“呵。”

越过结实的铁盾,有根仔细打量起严密军阵上方的虚空,却没有发xiàn

任何散动的气流。

他轻笑一声,舒展开了紧皱的双眉。

他面容肃穆,语气平静。

他心有不甘。

却无可奈何。

“通知李西。”

“立kè

击杀所有俘虏,然后集合骑兵。”

有根撅起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转过身,面朝着宁川。

“撤军。”

一束金焰拔地而起,迅速冲向了宁川。

一道道短暂却清晰的铜锣声,从一千三百名严密集结的白沙郡兵中传出。

那还未触及到宁川一草一木,就在一千骑兵的冲锋中,支离破碎的败卒们听着身后传来的鸣金声,彻底的失去了斗志。

一共有八百名白沙郡兵,在面对着配置了鞍具的千名刘家骑兵,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乞降,然后便被屠杀。

有一千四百名白沙郡兵,在分散开与千名骑兵的对抗中,永远的倒了下去。

还有近三百名白沙郡兵,面对难以逆转的战局,果duàn

丢弃了盔甲武器,却在亡命的奔跑时,不幸的被骑兵的战马追上。

只有四百余名白沙郡兵,幸运的逃离了骑兵的收割。

而千名刘家骑兵,在这场对步卒的战斗中,死了十六人。

距宁川三里,已被鲜血染红的草甸上,是两千两百余具无人收领的尸体。

原本遍布在草甸上,色彩斑斓艳丽缤纷的花丛,被血涂抹成了一片刺目的红。

有根站在楼台上,看着距离宁川三里之处,两千多具留在血红地面上的尸体。

他沉默了片刻,便略微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已经开拔,正在后退的一千三百名白沙郡兵。

他长吁了口气,满脸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距离宁川关隘三十里处,一身戎甲的剥羽站在板墙上,被拉起的栅栏旁。

他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鱼贯涌入栅门,身上都沾着鲜血的骑兵,面无表情。

敞开的栅门外,石脑骑着马,手里拿着一张绘满名字的羊皮。

他正仔细的核对着骑兵的数目。

正在后撤,由一千三百名白沙郡兵组成的严密军阵中,被两百名骑兵所护卫的粮秣辎重处。

在后面堆叠着高耸粟麦的四百二十三辆马车里,有一辆后方载物板被实木完全封闭的马车。

徐若,陈云峰和陈哲,就藏在马车上。

车厢中央,唯一一张布满干燥稻梗,没有床沿的床榻上,正躺着徐若。

脸庞一片煞白的陈云峰,端正的站在床榻旁。

行驶在不平坦的土路上,载着三人的马车车厢时不时会轻微摇晃。

端正站在床榻旁的陈云峰,有些也会跟着车厢摇晃。

而站在陈云峰身旁的陈哲,每次都会在陈云峰开始摇晃时伸手搀扶,却每次都会被陈云峰轻轻推开。

“军师。”

陈云峰担忧的看着在床榻上,依旧面露微笑的徐若。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首先开了口。

“你笑什么?”

“主上。”

徐若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虽小如蚊呐,却已足够让车厢里的另外两人听到。

“刘军强悍,我等赢不了。”

“其它各郡,同样赢不了。”

“白沙郡便已无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诸郡(上)

白沙郡。

历时万年,巍峨高耸的城墙经lì

过无数的风吹雨打,也被无数次的码整修缮。

城墙上,颜色新旧不一,却紧密相连的墙体,详述着昔日激烈的战火与催城的破碎。

常年享shòu

着奴民们涮洗,被时间刻印上了崭新与陈旧的墙壁很干净,上面没有丝毫的尘土,也没有黝黑的熏痕。

环绕着城墙的护城河,宽阔旷远如包围着白沙郡的巨湖。

湖面水光似晃动的浮影,浮影中穿梭着鳞片斑斓的鱼群。

如宽湖的护城河上,横架着唯一一座由原木拼接的长桥。

长桥的一头,延伸到了河畔。

长桥的另一头,延伸到了白沙郡的城门中。

拱形的城门下,站着一名男人。

男人穿着红艳的贴体锦衣,裤脚与袖口都被黑色绸带捆缠扎紧。

男人脸庞白净,明眸琼鼻下的细长嘴唇如朱砂般殷红鲜艳。

男人的身形挺拔,壮硕的肌块凸显在贴身的锦衣上。

男人面无表情,环绕着红火的双眉如炽烈的火炬。

蓄满男人下巴的密集胡须,被修剪成每一根都只有半寸的短茬。

紧贴着男人身体的锦衣上,一道如闪电般曲折的黑色条纹。由男人的左肩开始斜倾着延伸到了锦衣下摆的裙布上。

稀疏的士卒陆续聚在了城门对岸的河畔,聚在一起的士卒间立起了数杆底面黄褐的巨大旗帜。

黄褐的旗面上,趴伏着一头摸样狰狞,獠牙突露出大嘴,周身毛发金黄,双眼显出噬人腥红的猛虎。

旗布上绘着猛虎的旗帜越来越多,聚在河畔的士卒也越来越多。

一辆装潢着绿色华盖的辇车,缓缓驶入了尚显混乱,聚在一起的军卒之间。

面对着驶来的辇车,军卒们纷纷朝着两旁让开。

穿着银甲银盔的陈哲。正站在辇车上。

青色的风系罡元。浮荡在银色的甲片表面。

陈哲的脸庞上,起伏着稀薄的风系罡元。

通过风元加持的双眼,依靠辇车穿过分开的军阵,驶向木桥的陈哲。清楚的看见了站在城门处。身穿锦衣的男人。

他脸色微僵。伸手拉起了搭放在车沿木架上的缰绳。

装潢着绿色华盖的辇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停在了军阵中。

停在了桥头前。

站在城门处,一身红衣的男人。看着停在河岸上,桥头处覆搭着绿色华盖的辇车。

他微蹙起了眉头,低下了头颅。

他的脸庞隐在了阴影中。

他的脸上遍布起了阴霾。

终于。

终于到了。

陈哲拉动起手中缰绳,辇车前的战马张开嘴轻声嘶鸣。

辇车驶上了木桥。

聚在岸畔的士卒们,跟着辇车后面,走向了白沙郡。

穿过狭长的桥面,辇车走入了白沙郡的城门,停了下来。

停在了穿着红衣的男人身前。

“白沙郡少主。”

男人抬起头,本是遍布着阴霾的脸庞上,洋溢出了灿烂的微笑。

他面朝着陈哲,拱手行礼。

“幸会,幸会。”

闻言,陈哲略扯了扯嘴角,面露冷漠。

他朝穿着贴身锦服的男人,抱起了双拳。

“久仰,久仰。”

“料想阁下,便是定边郡少主。”

闻言,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敛。

他面露肃然,眼色微显冰冷。

“鄙人文皙,确是来自定边郡,却非定边郡少主。”

“区区薄名,实在不足挂齿。”

闻言,陈哲脸上的冷漠,迅速融化。

他翘起嘴角,面露微笑。

“定边郡郡主曾放言,其诸子中无人可担大任。”

“但其亲弟子嗣中,却能人辈出。”

“文短善练兵,乃将才,文皙善谋断,为相佐。”

“文短身死,确实让人可惜。”

但若其不死,你恐难有出头之日。

文皙双眸微动,凝神注视着陈哲的双眼。

两人俱都敛去了浮出身体的罡元。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文皙脸上的笑容中,满是诚挚和恳切。

陈哲脸上的笑容中,隐着戒备和不屑。

“据说白沙郡郡主亲出,长途征战。”

“本该大胜而归。”

“我在此等候多日,却在不久前听闻败讯。”

“想陈郡主如此修为,怎会折兵在宁川?”

“初听此消息时,文某不由惊愕万分,内心更是惶惶不安。”

文皙放开了双手,将之背在了身后。

他背着双手,双眼微微眯起。

“可惜,我到白沙时,老郡主已率军开拔。”

“不能与少主一起,携手助老郡主与悍贼奋战,实在是遗憾。”

闻言,陈哲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朝着文皙,双手依旧抱拳。

“文将军既来白沙,便是我郡城之幸。”

“刘家势大,其军力之强,实在远超原先所估。”

“草云郡,已在其的控zhì

之下。”

陈哲微微停顿,渐渐加重了语气。

“其握一郡之地,又陷宁川险关,再有悍勇兵卒,还有强绝修者。”

“请阁下,不要再以贼名称之。”

陈哲放下双手,顺便拉动起了缰绳。

三匹战马拉动起六根细长的纤绳,拖拽被纤绳连着的辇车,穿过了文皙的身旁。

“尊客,若想了解详情,请到阁楼稍候。”

“吾父与军师,不久便会随军入城。”

陈哲转过头,在辇车穿过文皙身旁时,瞟了文皙一眼。

他回过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的驱使着拉车马匹,走入了早已被守兵整顿,毫无民众围观的长道。

文皙微昂起头,站在原地。

红光从他眸中浮起。

他没有去看驶过身旁的辇车。

他的目光穿过了跟在辇车之后,彼此间隔恒定并依次走下木桥,走人城门,身穿统一制甲的白沙郡士卒上方的虚空。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却没有发xiàn

散乱的气流。

他微蹙起了眉头,便看到了一辆辆驶向护城河岸,上面装载着粮秣的马车。

他看到了一辆马车后面,载物的地方被厚木封闭的严严实实,立kè

舒展开了眉头。

他面无表情,迅速的转过身。

他驱动起丹田中的元气,红火从他身体上燃起。

一道红光,奔向了在长道上行驶的辇车。

同时,就在文皙所见,那辆被原木厚板封闭的马车车厢中。

从稀开的狭长窗缝间,清楚的看到城门处闪过了一道红芒后,徐若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推搡起窗板的右手。(未完待续……)

PS:加班。

所以更新迟了。

请谅解。

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诸郡(中)

遮窗的木板,依循着重力,落回了原位。

密封的车厢内,烛台上的火光也跟着被遮住的窗口,黯了几分。

头颅上缠着绷带的徐若转身,快步走到了陈云峰身前,单膝跪了下去。

“主上。”

徐若朝着陈云峰双手抱拳,没有表情的脸庞上,眼中的双眸微动。

“他们有人到了。”

“嗯。”

陈云峰微微颔首,便扬起了头。

他仰视着亮在车顶处,色彩昏黄的火光。

“他们果然等不及了。”

“军师。”

陈云峰轻声叹息,眉头微蹙。

他眼神游离,紧抿起嘴,面露犹豫。

“计划能成功吗?”

“诸郡真不会借机瓜分白沙域吗?”

闻言,徐若沉默了许久。

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很平静,其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主上。”

“世间之事,皆为利益。”

“但凡间红尘,熙熙攘攘。”

“堕入凡尘的人世间,没有人完全相同,所以人心叵测。”

“不论个人修为有多高,也没有人能说,可以算透一切。”

闻言。陈云峰的眉头皱的更紧,眉间的皱纹也更深。

“既然如此。”

“若是诸郡不顾草云郡的强势,执意出兵瓜分白沙域。我们怎么办?”

闻言,徐若略撅起嘴,闪动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凶狠和坚定。

“主上。”

“当今刘军之强势,远超单一郡县。”

“诸郡唯有联合御敌,方能有胜算。”

“若诸郡只见蝇头小利,执意要瓜分我白沙域。我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徐若抬起头仰望着陈云峰,明净的双眸映着陈云峰的身影,清亮如晃动着浮影的湖面。

“呵呵。”

闻言。陈云峰嘴角微翘,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轻笑起来,笑声中流露出一丝的坦然和自嘲。

“你说的对。”

“我原本就不应该想太多。”

“但是人老了,对所有事情。都满是顾虑。”

陈云峰摇了摇头。抬起了右手。

他将摊开的右手手掌,伸到了面前。

纵横的手纹间,坑坑洼洼的伤痕密布,瘦脊的手掌上,折叠着无数苍白的褶皱。

不。

不对。

“实jì

上,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陈云峰长呼了口气,垂下了头颅。

他注视着徐若的脸,却看到了徐若明亮的眼。

他微扯了扯唇角。却扯不出一丝的苦笑。

纵然,在陈云峰的脸上。早已镶满了苦涩。

“若我当初没有犹豫,又岂会有当年的刘力?”

“我始终都是如此,如此的优柔寡断。”

闻言,徐若眨了眨眼。

他满脸严肃,神色尤为庄重。

“主上。”

“昔日大恩,徐若永生不忘。”

“十年前,徐若便已立誓,此身必与白沙域共存亡。”

“如今局势危急,诸郡中若真没有见识卓绝之辈,便是天灭我白沙。”

“到时徐若,定拼去性命,也要护得主上全家安全!”

说完,徐若松开了抱拳的双手,伏到了地上。

他摊开着双手手掌,并让手掌朝上,手背抵着地面。

陈云峰看着伏在地上,以额头触着车厢底板的徐若,渐将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他沉默许久。

车厢寂静了许久。

“军师。”

陈云峰在沉默中,渐渐睁瞪起了双眼。

他双眼中燃起红火,红火又在下一刻散尽。

他双眸中原本浑浊的瞳仁,渐变清晰纯净。

“何必如此!”

陈云峰猛的蹲下身,伸出双手挽住了徐若的手臂。

他面露微笑。

“军师对我郡的忠诚,我从不怀疑。”

陈云峰直视着徐若,脸上的笑容灿烂真诚,如没有污点的纯净水晶,其间看不见丝毫的瑕疵。

“然如你所言,诸郡之人皆为利益。”

“而且白沙域地,也不是完全就不能舍弃。”

闻言,徐若的身体微动,便又静止。

他知dào

陈云峰没有说完。

所以,他没有抬起头。

“只要白沙郡仍然在我陈家手中,即使舍弃一些边防重隘,或者是割裂些许域内领土。”

“军师。”

“你觉的如何?”

闻言,徐若挺起了腰杆,挺起了上半身。

“主上所言之计甚妙。”

“到时只要趁着春耕未始,先让诸郡同意我军将割裂之处的大部分人口牲畜,迁进仍属于白沙的地域。”

“这样,我军不仅能得大量精壮,从中挑选善战者入军,又可加重诸郡税务,消耗其粮。”

“待联军重组之时,我军可以此次惨败为由,暂让诸郡先驻兵于宁川前,稳住宁川中的刘家兵马。”

“我郡趁机训liàn

士卒,并鼓励郡城之民弃商事农,开垦荒地,积攒粮草。”

“等道师远道归来,我郡再举兵与诸郡一同,攻伐宁川。”

徐若面露钦佩,朝陈云峰双手抱拳。

他语气平静,明亮的眼眸却微显黯淡。

“到时徐若定为主上,灭尽刘氏,报主上丧亲血仇!”

闻言,陈云峰脸上的笑容顿敛。

他脑海中回想起陈甫的身影,心中顿时泛起悲痛。

他在悲痛中的身体微微颤抖,却紧咬着牙将痛楚埋在心中。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若,太阳穴处爆出了数根青筋。

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顿显铿锵。

“军师。”

“甫儿的仇,我必会亲自去报。”

“杀甫儿的仇人,不论是谁,我都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中愤恨!”

宁川。

有根穿着月白色的轻薄丝衣,背着双手站在栅门旁。

他面前,流淌着一条水面浑浊的河。

河水顺着河道,在流出了栅门后,又流进了挖掘在板墙前一丈外,散开的深坑中。

深坑呈一道曲面,将板墙围了起来。

坑底如扇形,两边的坑沿相距十米。

坑的深度,由离板墙最近的位置开始,逐渐减低。

深坑离宁川最近的部分,深达两米,离宁川最远的部分,深度只有半尺。

坑底的土中,埋着三角铁钉与尖利木刺。

宁川的地势,相较其外的白沙域地,本就高了些许。

水往低处流。

漫出深坑的水,俱都流向了遍布着鲜花的草甸。

污水在草甸上漫过了一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成功了。”

有根对着不断流逝的河水,长吁了口气。(未完待续……)

PS:还在加班。

见谅哈。

第一百三十章 诸郡(下)

“板墙已经修起。”

“虽然,明显还不够坚固。”

也不防火。

有根原地蹲了下去,凝神看着河道中停滞的水。

浑浊的水面上,随着起伏的涡浪,浮动起厚厚的埃土。

浮沉的埃土间,夹杂着叶片树枝和碎石污泥。

丝衣的裙袍末端,拖盖在被士卒休整过,坚实光滑的河岸表面。

“但已经足够了。”

石脑,李西,剥羽,俱都穿戴着整齐甲胄。

三人挺直腰杆,安静的站在有根身后。

有根将右手伸进了河道里,用摊开的手掌捧起了些许的污水。

下一刻,有根又将手中的污水,挥洒向了浊秽的河面。

他站起身,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板墙上的城楼,需建至两米高。”

“需重新加高的,只有最外和最里的两面板墙。”

“石脑。”

“材料还够吗?”

闻言,石脑抬腿朝前迈出。

他双手抱拳,底气十足的道:“禀告首领,原木实板我们不缺。”

“山石却囤的不多。”

闻言,有根微微颔首。

他看着浑浊的水面,嘴角微微翘起。

“足够了。”

有根面露笑容的抬起头。看向了高耸在河道旁,表面遍布凸起,灰岩林立的绝壁。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戏谑。

“可以先搭起一座中空的城楼。往其中塞些枯草,再铺上两层木板。”

“一层铺在板墙上。”

“另一层木板搭在其上,相互间隔要一米五。”

“这样,士卒们能在最高的木板上巡视白沙域,也可退至在板墙上藏身休息。”

有根侧转过头,斜眼瞥向身后。

他瞥了立在身后的三人一眼,便回过了头。

他盯着绝壁。沉默了片刻。

“板墙与关隘间,有一条通往草云域的山道。”

“这条山道要派精锐,日夜严加看管。”

“另外一条山道。必须用巨石填堵上。”

“这条山道可从白沙域直接通往草云域,更要严加看管,以防被敌军疏通。”

“所以,需派悍卒。不断收集山石。”

有根转过身。注视着不远处的三个人。

迎着有根的目光,三人俱都挺了挺腰杆。

“另外,在搭建城楼收集山石的同时,已经可以升起栅门。”

“不过,但凡是来此之人,只能乘行我们准bèi

的两艘扁舟。”

视线扫过挺直腰杆,站在不远处,一动也不敢动的三个人。

有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面露肃穆。神色尤为庄重。

“凡欲入栅门之人,必需在白日。也需让整装披甲的弓卒监视。”

“你们,可明白?”

闻言,石脑,李西和剥羽三人,俱单膝跪地。

“遵命!”

“此法可察伏兵,却没法察住修者。”

“你们万事小心。”

有根略咬了咬牙,脸色微显犹豫。

“等我助郡主彻底平定草云郡,我将亲自率兵驻于这里。”

“另外,城楼上需建一阁房,阁房必须封闭。”

“以此故布疑兵。”

有根深吸了口气,走向了不远处,单膝跪地的三人。

他穿过了站在最前列的石脑身旁,走到了剥羽的身前。

“剥羽。”

“这里,交给你。”

闻言,剥羽满脸震惊,瞪起了双眼。

他瞪眼看向有根,有根也正看着他。

下一刻,剥羽迎着有根的目光,浑身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剥羽朝有根抱起双拳。

“遵命!”

“这里之后,便是宁川关隘。”

“相距三十里,若有敌兵压近,援兵半日可到。”

有根看着剥羽脸上的激动之色,略挑了挑眉毛。

“我将回草云郡,你切莫大意。”

“草云域内,流贼甚多,再有七郡与诸酋之残余势力。”

“要将之平定,少则一月,多则数月。”

“白沙郡郡主实力不弱,若遇事不可挡,板墙不要也罢。”

有根再次迈步,穿过了剥羽身旁。

他转过头,看向耸立在狭壁间,高达三米的板墙。

他面无表情,双眸闪动。

“若那老家伙还敢举兵前来。”

“我料白沙郡,定已被诸郡所分。”

“到时,陈云峰便也不足为惧。”

有根再次翘起嘴角,布满疤痕的脸庞上,闪过一抹狰狞。

他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无基之属军,无根之浮萍。”

“就算让他夺回宁川,又算得了什么?”

“石脑!”

闻言,石脑猛的从地上跳起。

他飞快转过身,再次单膝跪在地上。

他双手抱拳,大声回应。

“在!”

“带三千步卒,回宁川关隘。”

“遵命!”

有根突然停下脚步,眺望着板墙上,正在板墙两面,叠搭木棍的士卒。

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也收起了眼眸中的轻蔑。

“李西!”

早有准bèi

的李西迅速站起,然后转身单膝跪地。

他双手抱拳,脸上满带着期待。

“在!”

“你明日领六百骑兵,回草云郡。”

“遵命!”

有根略抬起头,深吸了口气。

他微蹙起眉头,沉思了片刻。

接着,他垂下头,发出一声长叹。

“我说过,要带所有人回家,去和亲人团聚。”

“可惜,现在看来,这终究只能是空话。”

“所以。”

有根摇了摇头,面露自嘲。

他一脸遗憾,神色微显颓废。

他沉声开口,如在自言自语。

“我只能尽lì

,去将他们的亲人接进宁川,接进草云域。”

“我要让草云郡,成会他们的新家。”

有根面色微沉,眼眸间流露出的,却是坚定的目光和自信的神彩。

短暂沉默。

汇入的泉水已呈静谧的河道中,污泥叶枝碎石与埃土都渐渐沉淀。

原本污浊的河水,渐变透澈。

剥羽微垂下头,便看见了已变透澈的河水。

他眼眸间流露出零星泪光。

他被泪洗过的双眸上,映着透亮清澈的水面,更显浮影重重。

他分开了抱拳的双手,直接拜伏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因此微微走样,却更为尖细嘹响。

“羽!”

纵九死。

“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誓要拼死护卫此地!”

而不悔!

同时,已经背对着剥羽的石脑和李西眼中,也遍布满了热泪。

两人一起拜伏在了地上。

终于。

两人的身体微微起伏,两人开始不停的抽泣。

走到这一步了。(未完待续……)

PS:那个,女朋友十一点过叫我出去。

说和我分手。

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抚(上)

草云郡。

刘恒挺直腰杆,端正的坐在白玉狮座上。

狮座下,条形的红毯上。

鹰嘴,蚩酋和付磊,跋舌,相对而列。

殿堂中央的铜黄大锅中,堆叠的干柴上正燃烧着汹汹的烈火。

火光映照着殿内的一切。

数十根撑柱表面,褐红色的符文有序的组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毫无生气的晦暗图案。

身体在火光的映照下,端正坐在狮座上,本已感到阵阵暖意的刘恒,脸色却有些不愉。

一张写满红字的黄褐丝帛,从他的手掌间缓缓滑落。

丝帛飘落向地面,却在下落的过程中,遭遇到了扑面的炙热气流。

丝帛随着气流,飘荡向了地面,却在落地之前就燃烧了起来。

点燃丝帛的火,在触地前熄灭。

飞落的烬灰,最终盖住了毛毯的一处角沿。

“呼~!”

刘恒长出了口气,不愉的脸色渐渐转为了平静。

他倚靠着身后的白玉靠椅,略昂起了头。

注视着即使在火光中,仍显漆黑的殿顶处,数根巨硕撑柱的轮廓。

刘恒脸上,略显干裂的嘴唇,开始微微上翘。

他冷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的计策吗?”

“到头来,还是不想放过我吗?”

刘恒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狰狞。

他扭曲起脸庞,咧开的嘴缝间,刚牙紧咬。

“然而,我对此却是毫无办法。”

刘恒低下头。双目直视向前方。

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狰狞与冷笑,面无表情。

“传令。”

“明日午时,我全军俱出,清剿流民,以护今年的税粮。”

闻言,相对站立的四人,俱单膝跪在地上。

四人朝前抱拳,大声喊道:“遵命!”

“明日出兵?”

敞开的大门外,穿着丝服的有根,面露疑惑。

他敛去了透出身体的金色光焰。大步迈过了半尺高的门槛。

有根跨进了尖顶阁楼,走向了白玉狮座。

看着进入殿厅渐向自己走来的有根,端坐在狮座上刘恒微愣,本已无表情的脸上,立kè

闪过了一抹喜色。

“域内已无修者。流民驻兵皆不足虑。”

“我们不是议过,对这些流民应该用势压。非以力逼。”

“究竟何事。竟来不及等我回来,就让你改变了主意。”

有根走到其内燃火的铜锅前,停下了脚步。

他满脸疑虑,朝刘恒抱起双拳。

“你我还未商议,何事如此紧急?”

“呵。”

闻言,刘恒轻笑出声。

他从白玉狮座上起身。沿着台梯快速朝下走去。

他穿过了相对而立,单膝跪地的四人之间,走到了殿厅中央。

他和有根,隔着铜锅相对而立。

“你终于回来了。”

刘恒面露笑容。长松了口气。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草云域内的许多流民,已经被我们用粮草所招纳。”

“那些残留的驻兵中,许多依旧驻寨的势力,都收到了我军的信使。”

“可惜。”

刘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刘恒,有根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片刻。

“是他们吗?”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有根扯起嘴角,狞笑了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做。”

刘恒绕过了巨大的铜锅,走到了有根的身前。

他朝有根摇了摇头,俊秀的脸庞上,装满了无奈与苦楚。

“只是要向我索要今年的税粮。”

闻言,有根收起了脸上的狞笑,分开了抱拳的双手。

他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同时将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阳谋吗?

“无粮了?”

有根略瞪开了双眼,看着站在身前的刘恒。

迎着有根的目光,刘恒再次摇了摇头。

“有。”

“但是不够。”

闻言,有根张开嘴,长吁了口气。

“差多少?”

闻言,刘恒抿了抿嘴。

“凭着各镇征收上来的粮草,再加上我军近日所剿获的联军军粮,还差一斤。”

确实不够。

“咳!咳!”

闻言,有根立kè

咳嗽了起来,并在咳嗽中用双手抚安住了剧烈起伏的胸膛。

“这,这是那个混蛋出的阴损主意!!”

“……”

刘恒沉默片刻,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dào

。”

“嗯~。”

有根嘴里发出一阵绵续的沉闷鼻音。

他抬起右手,用右手食指一左一右,反复摸擦着紧贴在下巴上的短密胡茬。

一会儿后,他突然双目炯炯的望向刘恒,满脸的期待。

“能不给吗?”……

迎着有根期待的目光,刘恒僵木着脸。

又一次的摇了摇头。

“域内百姓在青峰统驭下,已渡过了无数岁月。”

“若我们不给青峰缴纳税粮。”

“不说青峰道门中众多的强绝修者”

“光是域内的数十万民众,恐怕就算是变为流民,也不会屈服于我们的统治。”

“再加上如今的草云域内,本就有众多流民,还有各郡与诸酋的残余驻军。”

“我军军心也将随之浮动。”

“到时,流寇剿不胜剿,域内将无一块是我等立足之地。”

“唉~!”

闻言,有根撅起嘴,面露唏嘘的长叹了口气。

“信仰这东西,确实让人无奈啊。”

“你明日欲率军征讨各地,是否是看中了各地残军与流民手中的余粮?”

迎着有根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刘恒,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可不能将全部粮草,都交出去。”

“否则我手中无粮犒军,亦无粮食出兵,便只有解散军队。”

“但我若是解散了军队,域内流民的势力便会更加壮大。”

“到时流民手中余粮耗尽后,便定会将主意打到拥有耕田的乡镇上。”

“青峰虽让郡民畏惧崇拜,但愚昧的郡民也最容易受人蛊惑,若其铤而走险掠夺了明年的贡粮,青峰定不会坐视不理。”

“若光是驻于草云郡的迎客道人,凭你的修为,我等可以不惧,但若是面对青峰道门,我等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有根,这是个死结。”

解决死结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就是干净利落的一刀将之斩成两断。

所以。

“要屠杀吗?”

有根瘪了瘪嘴,眉头紧皱遍布疤痕的脸庞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刘恒的脸。(未完待续……)

PS:嗯。

最近要恢复正常的班了。

终于不用加班了。

所以,若是条件允许的话。

我会尽量来个一天一章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抚(中)

有根看着刘恒,刘恒面无表情。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便是默认。

有根眉间的竖纹,皱更深了。

他略低下头,双眼中的眸仁微闪,便又抬起头。

他直视着刘恒,沉默了片刻。

“他们几时派人收粮?”

“今年秋收之前。”

刘恒撇了撇嘴,轻如蚊呐的声音从里到外都透着无力和虚弱。

“大概是在雨季过后。”

闻言,有根面色微凝,额间的皱纹渐渐舒展。

“刚好是青黄不接之时,算的真准。”

有根略扯了扯嘴角,将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他双眼的眼缝深处,竟显露出欣喜与愉悦。

“将军。”

有根故yì

压低了声音,低沉的语气却更显诱惑。

“你吃过馒头吗?”

闻言,刘恒蹙起了眉头。

皱着眉头的刘恒略瞪开了双眼,随后又沉思了片刻,方才面露不解的在有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西荒,本是一片生机盎然,广袤充裕的荒原。

而其所奇特的自然气候与山川地势,造成了其独有的地理范围与生态环境。

西荒之地,盛产牲畜。到处都常年生长着青绿草叶,却种不活产蚕的桑林。

西荒之地,盛产粟黍,却不产稻谷。

粟粒可以被磨成面粉,面粉可以被直接蒸煮成饼。

以前在行军中时,有根曾经依着记忆,造出了一个简陋的石磨。

如今,石磨已在刘军中普及。

毕竟,热烫的面饼确实比掺水的粟粥更能填饱肚子。

而且,面饼也比粟粥更要节约粮草。

然而。这样的面饼在冷却后。会变的极其坚硬,以至于常人在食用时,必须要用热水化开。

实jì

上,有根以前在外打工时。随手在路摊上买来。作为夜宵的白面馒头。即使因为搁置时间过长而变的冷硬,也是入口就化。

最重yào

的是,有根非常清楚的记得。

一斤的白面。可是能蒸出一斤半的馒头。

也就是说,一斤的粟米能当一斤半用。

一百斤粟米,能当一百五十斤。

一吨粟米,能多出半吨。

有根没做过馒头,但他知dào

要做馒头,就要让面粉发酵。

要发酵,得有酵母。

而要有酵母,又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不定。”

有根满yì

的看着面露疑惑的刘恒,慢慢的翘起了嘴角。

他朝刘恒抱起双拳,故yì

的加重了语气。

“我们只靠流民手中之粮,便可以养兵了。”

“将军刚下草云郡与宁川关隘,若突动屠刀,难免域内人心向背。”

“不如继xù

用势压。”

“以信笺威逼域内各处的顽固势力。”

“投降者,纳之壮我军力。”

“不降者,发兵平之,杀首恶,强行收编。”

“如此,待雨季之前,将军若是能彻底平定草云域,便已将草云域完全的握在了手里。”

“待雨季结束,等向青峰缴税后,我自有办法让我军熬至秋粮成熟。”

有根面露微笑,双眸异于往常般清亮。

看着有根脸上的笑容,注视着在有根脸上,那双清亮湛闪的眸瞳。

刘恒额上蹙起的眉头,开始松动。

似乎被有根的自信所感染,或者是出于本身对有根的信任。

刘恒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朝有根点了点头。

于是,有根脸上的笑容更盛。

同时,宁川关隘外,距之三百万里处。

一条蜿蜒向西,河水穿流不息的河道旁,有一座山脉。

高山的山体绵蜒延展在河岸上,最高的山峰立在中央的位置上,最低的山峰则立在山脉两侧。

即使是最低,山脉两侧的山体依然高达数十万米,顶端没入了云间。

山脉中央的山体,高度已超过了两百万米。

山脉上遍布着树龄普遍已过千年的松林桦树,也遍布着可达腰身的黄叶枯枝。

山脉两侧的山体上,虫鸣猿咛,狼哮虎啸不绝于耳。

但嘈杂的声音却也只局限在山脉的两侧。

山脉其余的地方,都很安静。

那怕有风刮过那里的松林,掀起了树枝上的无数如针松叶,也不会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炽烈的阳光,照洒在山脉旁的河道中,映出了粼粼水光。

阳光能透过清澈的河水,照在绵蜒的河底。

阳光照洒向高耸的山脉时,却会失去刺目的灿烈,变的温煦朴实。

温煦的阳光照入了张永的眼底,将那双褐色眸仁散染上了一片金辉。

张永盘膝,端坐在悬崖上。

他抬头昂视着天空,直视着已升入天中,威势正隆的骄阳。

“我很失望啊。”

沙哑的声音从张永身后,一片密集的松林中传出。

松林无声,沙哑的人声就如风般,吹拂过细密的松叶,掀落了无数枝丫间早已枯朽的松叶。

“真没想到,在这里第一个遇到的,竟然是你。”

“我最看不起的弟子啊。”

“呵!”

张永轻笑一声,微翘起了嘴角,却发xiàn

自己笑不出来。

他低下头,平视向前方。

“我是你徒弟吗?”

“你以前肯定从来没这样想过。”

没有声音回答他。

本被沙哑声音所搅动起的松林,又陷入永恒的静谧。

张永面无表情,注视着身前远方,那一道天地交汇的地方。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于是,他长吁了口气。

“举世青峰。”

“空明道众。”

张永垂下头,俯瞰着山脉脚下,那一条绵蜒的大河。

他俯瞰着河岸另一头,正被狂风掀起无数绿浪的无垠荒原。

“修道三十载,我无数次渴望自己能来到这里。”

“无数个修道炼心的夜晚,我不知多少次自以为是的瞒着师兄,偷偷的跪在道祖石像前,只为得到他老人家一丝的垂怜。”

“道祖从没回应过我。”

张永冷着脸,从地上站起身。

他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

松林中,密集的枝叶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漆黑的世界,笼罩住了林中的一切。

“我修liàn

的天赋不高,但我做的不比任何人少。”

“我不是修道的天才。”

“所以当我站在这里时,我就比那些天才都强。”

“当然,也包括你。”

冷漠的语气,冰冷的话语。

张永瞥向身后松林的眼间,显尽讥讽与嘲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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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抚(下)

排布密集的松树间,亮起了一团火。

红色的火燃于林间的黑暗,清晰剑鸣响在其中。

红火穿出松林,飞扑向站在悬崖上的张永。

张永侧着头,站在悬崖上,一动也不动。

红火停在了空中。

停住的火焰,距张永的后背,只有一尺的间隔。

长鸣剑声,嘎然而止。

火无法前进。

因为,张永的剑,已经挡在了火前。

六节形如鸦喙的节端,组叠成的长剑剑身上,聚裹着青色的毫光。

停在青光前的火,迅速塑成了剑形。

火剑的剑尖,刺入了青色的毫光中。

红火被毫光阻拦,再难寸进。

本隐在火中的锋锐剑尖,便直接撞击在了如喙形的剑节上。

“叮~!”

金铁交加之音,持续长鸣。

在突出红火的剑尖,与青光中的剑身接触之处,擦摩出了无数火星。

张永朝着火剑伸出手。

“唰!”

青光中的剑身,迅速朝上划出。

剑刃直接划切到了火中的剑上。

“嘭!”

火剑被撞切着略抬起了剑身,火系元罡散出剑身。随着犀利剑意,化为一道赤色火浪。

火浪袭卷向了张永的剑。

张永的手掌,也已经推进到了青光中的长剑柄端前,停了下来。

他的手掌,距离长剑的尾端,只有半寸。

“轰!”

迎着炽烈火浪,靛青罡元散成了一道广阔剑刃。

靛青剑刃与赤红火浪相撞。

风助火势。

刃浪相交处,泛着白芒的汹汹烈焰,瞬间燃至十丈高度。

“嘭!”

火焰迅速在崖壁上延展。

除了张永所站的崖顶,其余壁面瞬间就被烈焰爬满。

火海延伸向松林。却在松林前停滞。

张永侧正身体。面朝着松林。

他的脸颊略显苍白,嘴角处残留着一丝血渍,表情却很冷漠。

火光映在张永苍白的脸上,染出了一片本不该有的红彩。

“怎么?”

张永冷漠的脸庞上。绽散着青光的双眸中。依旧凝留着不屑与轻蔑。

他收回右手。用手背拭去了溢出嘴角的血。

“入道数十年,你就这点本事?”

说完,张永快速挥出沾着血的右手。并伸展直右手手臂。

他摊开了右手的手掌,朝向身前结出了剑指。

剑指指尖遥指向松林。

“嗡~!”

持续的绵音中,从蔓延在崖壁的火中,飞出了一柄剑。

长剑剑身上,一片靛青。

长剑刺向了松林。

“咻!”

几乎同时,一柄被红火裹附的剑,从布满崖壁的火中冲出。

火剑以极快的速度在半空中穿行而过,所过之地俱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红色尾迹。

火剑追上了张永的剑。

被红火裹围着的剑尖,再次刺向了泛青的剑身。

“啪!”

眼看火剑刚刚刺中了附在剑身上的青色时,张永立kè

收回右手,并将剑指竖立在胸前。

他的剑,断成了两截。

火剑的剑尖刺中了如喙般的剑节,剧爆的火元卷起那一截泛青的剑身,瞬间就将覆在断剑剑身上的青色撕成粉碎。

接着,火元奔卷向断剑的剑身,元气中显现出无数道无匹剑息,迅速冲刺起断剑。

那一截遗留有四块节段的断剑剑身上,立kè

布满了裂痕。

“噗!”

张永张开嘴,吐了口血。

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在他苍白的脸上,那沾满鲜血的嘴角,轻轻朝上翘起。

“咻!”

只剩两节节端的剑,猛然加速。

剑如青风般冲过了火海上空,冲入了林中的黑暗。

然后,便没有了声息。

本已刺中断剑的火剑,和布满裂痕的断剑一起,坠向了布满烈火的地面。

“修为再高。”

“元气再足。”

张永撤去剑指,摇了摇头。

他浑然不顾沾满下巴的鲜血,反而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强者依然是强者。”

弱者依旧是弱者。

“唉~!”

一声叹息,吹起繁密松林。

枝丫搔抓间,落下无数针叶。

一名身穿红丝道袍的老人,出现在了松林边缘处。

出现在了一棵躯干庞大,表面虬结的松树旁。

老人披头散发,蓄有长须。

发须雪白,且须能及胸,发可触地。

老人脸上的皮肤光滑看不到丝毫皱纹,颊面显露着一片潮红。

在老人的脸上,有一双历经悠久时间,沉淀着岁月痕迹而显得分外沧桑的浑浊眸瞳。

那双浑浊眸子中的目光透过烈火上空,注视着站在崖顶,背手而立的张永。

有些惊异,有些恍然,有些震骇,有些欣慰,有些酸楚。

心中五味陈杂,老人长叹了一声。

何必呢?

他朝前挥出右手轻展宽大的服袖,一道青光从袖口中冲出。

青光飞至张永身旁,停了下来。

收敛起透散出眸仁的青元,张永用肉眼眺望了一眼,被火所拨动,朝上空不停升腾的气流中,站在松林边缘,身穿道袍的朦胧身影。

张永冷肃着脸,略低下头。

他看向停在身侧,只剩两节的剑。

巡视着无损凝实剑身,张永面无表情的伸出了右手,召回了布满裂痕的断剑。

长剑重组,停在张永的身旁。

“凭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出师了。”

老人看着站在崖顶,依然面露戒备的张永,摇了摇头。

他伸手召回了落在火中,周身红灿的玉剑,将之收入了袖中。

“从此以后,此峰之上,已有你一席之地。”

老人隔着火海,朝张永拱起了双手。

老人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彩,语气中却显露着诚挚与欢喜。

“张道友。”

对张永来说,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老人的这一句。

张永笑了。

下巴上的血渐渐凝结,胸膛间传出阵阵剧痛,丹田内的元气已经耗尽。

周身充斥着虚弱,满身都带着疲惫。

但张永还是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拱起手,朝老人还礼。

“在。”

就在离崖壁不远的地方。

一处长满了矮松的险壁上。

“你怎么看?”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灰褐麻服,背负着一把巨剑。

男人的面容粗犷,颔下和脸颊皆环绕着如针般直立的络腮胡茬,随时大瞪的双目,也如铜铃般巨大。

男人蹲在一根纤细的松枝上,看着不远处,已遍布着烈火的悬崖。

一个身穿明黄色道袍的孩童,就坐在男人的身旁,坐在男人所踩的枝条上。(未完待续……)

PS:恩,那个。

待会要上班,我尽量赶赶。

不过,应该是赶不及了。

主要我起的太晚。

各位,今天可能只有一章了。

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定域(上)

孩童戴着顶黑色的宽沿帽,脑后垂着条辫子。

孩童浓眉大眼,鼻梁挺拔,洁净白皙的脸庞上,透着红润的光泽。

孩童双脚垂向地面,不停的轻轻摇晃,双手放在膝盖上。

孩童盯着不远处,遍布火焰的悬崖顶端,拱手而立的张永,一双灵气十足的黑眸微微闪烁。

“红尘炼心三十载,得一回生丹,便立kè

破境?”

孩童脸上粉嫩的小嘴一撇,双眼渐渐眯成了两条细缝。

他的声音尖细且富有磁性,不似童音般的稚嫩,却也拥有童音般的奶气。

“在俗世间行走三十年,道基却依旧无尘?”

“道心仍然坚定?”

不可能!

孩童摇了摇头,微瞪开了眯缝的双眼。

“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的心,已经被炼的足够强dà

,强dà

到可以看破一切。”

“强dà

到可以突pò

尘世对其的牵绊,凭此看破心魔,才能直接破境入空明。”

孩童停顿了片刻,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他拍了拍小巧的手掌,微笑着的脸庞上,展露出欣喜的模样。

“道基虽沉沦,道心早无尘。”

“加以时日,也许正如他所说。像我这样未入尘世,常闭死关的天才,可能真的会被他赶上。”

“呵呵。”

孩童身旁。蹲坐在松枝上,身穿褐色麻服的男人,站了起来。

男人踩在松枝上,却如落在松枝上的一粒微尘。

松枝纹丝不动。

男人面露微笑,眼中却遍布起了无数的血丝。

“多少年了。”

“青峰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强者了。”

“嗡~!”

震颤不已的巨剑上,传出了阵阵刺耳续音。

背负着巨剑的男人。身体却稳如磐石。

悬崖之上,已放下双手的张永,双耳的耳郭微动。猛的转过了头。

他昂首看向不远处的绝壁,青湛风元显散出他的双眸。

迎着张永的目光,依旧端坐在松枝上的孩童,立kè

朝前伸直了双手。

孩童不断朝着张永摇晃起手掌。稚嫩可爱的脸庞上也展露出了一副雀跃欣喜的笑容。

孩童身旁。松枝微摇,叶影绰绰。

却再无一人。

白沙郡内,有一座高过其他,装潢奢华堂皇的建筑。

这座建筑建在郡内的中央处。

这座建筑的顶端,修着一座阁楼。

阁楼下,建造着宽阔的大厅。

殿堂中的地面,铺展拼砌着光滑坚硬的大理石。

大理石上,立着一百六十五根。直径超过三米的巨柱。

巨柱的表面,缀满了亮丽的钻石。

砖石的表面。画着鲜红的绘符。

每一根的巨柱旁,都安放着一个铜架。

每一个铜架上的凹盘中,凝着白蜡。

每一片白蜡上,都燃着火。

因为一百六十五道烛光,而透亮明煌的殿堂中,摆立着一个铁座。

沿边绘着符文的浑黑铁皮表面,洒满了金色的琉粉,堆叠束立的两个铁柄上,镶着色泽洁白如羊脂般的猛犸兽牙。

闪耀着金色琉光的座台上,叠放着折组在一起的布垫。

陈云峰端坐在布垫上,略挺了挺腰身。

端正坐在铁座上的身躯老迈瘦弱,却无一点佝偻更不显丝毫卑微。

铁座正下方,一块正方形的冰冷大理石上,铺盖着兽毛红毯。

毛毯上安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矮榻。

文皙穿着绘斜纹的红色贴身锦衣,跪坐在矮榻前。

“为什么?”

文皙面露亲切的微笑,眯缝的双眼掩藏着闪动的眸瞳。

他的声音平静,语气却有些不自然。

“呵呵。”

陈云峰轻笑出声。

他看着面露微笑的文皙,眼中只有真挚与诚实。

“文使,多心了。”

“白沙郡已不堪战,刘军实在是太强了。”

闻言,迎着陈云峰真诚的目光,文皙面色不变的摇了摇头。

“定边郡此次损失的也不小。”

“即使老郡主肯割爱,我郡也是不能接受的。”

“刘军势大,白沙郡应付不了,安定郡也应付不了。”

文皙车朝着陈云峰,拱起了双手。

“陈郡主的美意,文皙只能替定边郡在此,先谢过了。”

闻言,陈云峰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他满脸笑容的看着文皙,眼中的真诚丝毫不减。

“我知定边郡此次受创颇重,不仅损失了许多的精卒强将,还有大量的奴民百姓与无数的积粮财物。”

“刘军势大,白沙郡加上定边郡,仍是难挡。”

“但我的本意,也并不是让定边郡独力支援我军。”

陈云峰双眼紧盯着文皙,满是真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笑意。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文皙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他分开了拱起的双手,将双手搭放在了桌榻上。

“上次诸郡合兵冲入草云域,虽是由我白沙郡带头,但即然是联军,诸郡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若让草云刘家带兵出宁川灭了我白沙,诸郡恐也会跟着覆灭。”

“呵呵。”

文皙撇了撇嘴,突然冷笑了起来。

他面露嘲弄,精光四散的双眼却紧盯着陈云峰的老脸。

“老郡主说的严重了,刘家势力虽盛,白沙郡方圆也有数万里。”

“再说,我早日曾闻,道门曾在战场上,协助过白沙少郡主。”

“如此看来,白沙郡实力也并不算弱,老郡主实在太过谦虚。”

“刘家与白沙相争,结局如何,文皙才疏,实在不能预测。”

闻言,本显露在陈云峰脸上的诚挚,转瞬就被苦涩所替代。

他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紧抿着的薄白嘴唇表面裂出了数道纹痕。

“文使啊。”

陈云峰长叹了口气,眼中尽是痛苦与无奈。

“宁川关隘前,我郡军师曾带兵与刘家交锋。”

陈云峰拍了拍手,陈哲走进了殿堂。

徐若躺在担架上,被两名身材壮硕的士卒用肩抗抬着,跟在了陈哲的身后。

“那次大战中,若不是有我和哲儿,徐若肯定是回不来的。”

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陈哲,与陈哲身后躺在担架上的徐若,文皙渐蹙起了眉头。

他猛的回过头,昂首看向坐在铁座上的陈云峰。

迎着文皙的目光,陈云峰面露无奈的一笑,眼眸深处却尽是得yì

与狡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定域(中)

文皙昂视着陈云峰,脸色渐显铁青。

陈云峰俯视着文皙,脸色显出别样的苍白。

陈哲快步穿过了文皙身旁,走到了铁台前。

他拍了拍臂甲上的尘土,单膝跪了下去。

“父亲。”

闻言,陈云峰将目光从文皙的身上移开,转望向了陈哲。

老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敛去了脸上的无奈。

陈哲低着头,双手抱拳。

他的眼眸中,映着冰冷坚硬的灰蓝石面。

“嗯。”

陈云峰点了点头,语气突然低沉了许多。

突然威严了许多。

“去,站到一旁。”

闻言,陈哲站起身,退到了铁台旁。

陈云峰抬起双手,抚向了座椅两侧的叠栏。

他略撅起嘴,将手掌抚在了色如羊脂的猛犸牙上。

他仰起身子,倚靠着冰冷光滑的铁座椅背,双眼平视向前方。

“放下他。”

行至文皙身旁的士卒,依言放下了担架。

躺在担架上,额上绑满了绷带的徐若歪起脑袋,一言不发。

“守在宁川,与徐若交手的敌将,不是刘恒。”

“其修为,远胜刘恒。”

“徐若加上我。还有犬子,拼尽全力也非其敌手。”

“以至于最后,只能隐遁在封闭的车厢中,才得以逃脱。”

感受着握抚上的猛犸长牙,带给手掌的温润触感,陈云峰抿了抿嘴唇,苍白的脸上涌出了两道潮红。

他有意的加重了语气,以确保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有力。

“徐若跟对方交手,对方只出了一招,就将徐若的护体元罡击穿。”

“我耗尽体内元气。拼尽全力。却只能阻之步伐,爆燃的火元,竟破不了他的护体金焰。”

陈云峰站起身,走下了铁梯。

他走过了陈哲的身前。站在了文皙的身侧。

文皙跪坐在毛毯上。仰首注视着无人的铁座。

他面色铁青。双眼微眯。

陈云峰转头看了文皙一眼,又回过头。

“此人相助刘家,实在是我等的不幸。”

“再者。刘军兵卒之战力,竟也远超我军,光其骑军竟已有近千。”

“骑兵之能,可长途奔袭,能攻伐万里。”

“刘家已有此力。”

“呼~!”

文皙摇了摇头,长呼了口气。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弥漫在他脸上的青色渐消。

“老郡主。”

“不管刘家如今有多强。”

“定边郡也是不会出兵的。”

文皙转过身子,面朝着陈云峰的侧面。

他看着老人瘦脊如柴,却挺拔似峰的身体,眼眸深处显露出一丝钦佩。

在那丝的钦佩中,还隐着厌恶与不屑。

“因为,天下最强者,只有道门与佛观。”

“白沙陈家,既然可以请动道门。”

“其余郡地,又怎么不能?”

文皙朝陈云峰抱起双拳。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尽是冷漠。

刘家?

“定边郡虽是白沙郡之邻,但较除白沙之诸郡,其距草云域可非最近。”

“白沙郡能有之物,诸郡定也不会没有。”

“到时,若请的道门出面,刘家纵然强势,也只能退回草云域。”

“定边郡势力微小,处诸强之邻,其力只够自保,纵然欲助白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言,陈云峰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头,看向了身旁地上的担架。

徐若朝旁歪起头,微闭着双眼。

他依旧没有动。

“文使。”

“定边郡未与草云域相邻,有些事情可能还不了解。”

陈云峰回过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深吸了口气,长叹了一声。

“文使知dào

,我陈家曾借道门之力。”

“但文使肯定不知dào

,我陈家所献之灵果,原本就生长在草云域。”

“文使肯定更不知dào

,道门在草云域中的迎客道人,在刘家攻入草云郡后,便离开了草云域。”

草云域?

陈云峰转过身子,面朝着已经瞪大了双眼,面露震惊的文皙。

“就算是白沙并入了草云,诸郡献出了奇珍异物,刘家可能也不会在意道门。”

“不知到时,定边域与草云域为邻,可还有力自保?”

文皙瞪圆了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好一会儿后,文皙方才眨了眨双眼,咬了咬牙。

他的语气不再平静,他的声音显得尖细。

“老郡主,此言有何凭据!!?”

“文使!”

陈云峰猛的加重了语气,厉声言道:“草云域内,刘家与联军之战中,有道门高人两次出手!”

“联军虽败,但也不是全军皆没!”

“幸存者大有人在!”

知此事者,也大有人在。

注视着文皙越发没有色彩的脸庞,陈云峰额上突显出了数根青筋。

陈云峰一脸怒容,在那双浑浊的瞳眸间,燃起了红色的焰。

他运起元罡,聚在喉间。

“刘家之强,远超你所想!”

“道门即使能剿灭刘家,也需时日!”

“但些许时日,已足够刘家兵出宁川!”

“当日之事,诸郡皆有份!”

“若让刘家攻灭白沙,诸郡也难保全!”

陈云峰冷哼一声,侧转身体,走向了铁座。

文皙愣在原地,面无人色。

待陈云峰坐回了铁座,文皙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跪坐回了原位,他的眼眸间已满是血丝。

他神情憔楚的看向陈云峰,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的期待。

“就算道门插手域内之事,就算刘家侥幸得胜。”

“但迎客道师离开草云域,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文皙苍白的脸颊上,涌出了一丝肯定。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却显出了十分的狰狞。

他猛的站起身,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陈云峰。

“迎客道师离开草云域,我郡道庐处怎未得到消息,你定是在诓骗我!”

“道门之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

“呵!”

看着已经歇斯底里,陷入疯狂的文皙,陈云峰微翘起了嘴角,眼中显出了慈态。

老人就好像注视着不懂事的子嗣,脸上没有丝毫的责怪与不耐。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其中还带着愉悦。

“道师曾至宁川,当时徐若也在宁川。”

“道师走时匆忙,没有留下信物,但诸郡道庐,却一定会得到消息。”

“若文使不信,静待几日就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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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域(下)

此时的张永,已经上了青峰。

他确实离开了草云域。

他也不再是迎客道人。

夜穹上的星星明亮清晰,站在峰顶上的张永抬起头,便将铺展在夜色上的银河收于眼里。

完整的皓白之月,被繁星所拱卫。

星月之光如一件银色薄纱,戴罩在连绵起伏的山壁间。

张永站在一座孤峰上,孤峰独自立在山脚,距宽阔的河道很近。

张永耳畔回荡着持续激响的潺潺水声,周身都裹在银纱里。

“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

老人站在距张永不远的地方,身上依旧穿着红丝阴阳袍。

“因为,但凡染上因果之人,心境将被其影响,因此很难提升。”

“但若能看破因果,修为便会不断精进,甚至一日千里。”

“大道可期。”

老人看着正昂望夜穹的张永,面露微笑。

“昔日因果,终是浮云。”

“再存有执念,心魔必将再生,恐入邪道。”

闻言,张永略垂下了头,脸色微黯。

“世间万物,皆有两面。”

“心魔虽会损我修为,但亦可成为道心的第二次铸炼。”

“最重yào

的是,我本已身处因果之中。又何来浮云之说。”

张永转过身,面朝着老人。

老人看着张永脸上的平静,渐渐的蹙起了眉头。

他朝着张永,拱手作礼。

“张道友心境平和坚定,余某深感钦佩。”

“然尘世污杂,且变数太多。”

“道友苦修三十载,实是不易,当务之急,本是闭关潜修,以稳固道基。”

“若再入尘世。如遇不测。实在可惜。”

闻言,张永沉默了。

沉默许久后,张永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咧开了嘴。

他朝着老人,拱起了双手。

“余道友。”

“非是因缘染我身。乃我本身所做之因。”

“恶果已尝。”

“能了断此因缘之人。也必须是我。”

“唯有如此。我道基才能稳固。”

“闭入死关,潜心修道,即使能提升修为。”

“却无法断我心中执念。也无法去我心中遗憾。”

“即使,我闭关将修为练至空明巅峰,又算什么?”

张永放下双手,将之收回至身侧。

他挺直腰杆,映入星月光辉的眼眸,清亮如无尘的明镜。

“蒙尘的道心依旧,大道便永不可及。”

纵是空明巅峰,也是最弱的空明巅峰。

张永抬起头,再次望了一眼悬于头顶的星海,与被众星围绕的皓月。

他低下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余道友。”

一道青风吹过余道人的身侧,张永穿过了余道人的身旁。

余道人飞快转身,却只看到了山道上,张永渐行渐远的背影。

“待我了却草云域事,必再至青峰,寻你询道。”

余道人紧皱着眉头,注视着张永化为了一道青风,冲下了孤峰。

待溢着红焰的双眸中,已见不到张永的身影,老人额间的眉头方才渐渐舒展。

他长叹了口气。

“经红尘炼心,而破境之辈,执念竟强至如此。”

“他执念不强。”

充满了奶气的童音,突然响在了余道人的身后。

闻言,余道人的嘴角微翘。

他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

身穿明黄色道袍的孩童,站在张永曾仰视天穹的地方。

孩童背着双手,撇了撇嘴。

“又如何破境呢?”

“呵呵。”

余道人轻笑两声,后抬起头,昂视着播洒着银辉的星与月。

“唯有心坚至极之人,才能以执念入道。”

“若张永此去真能了却所历因果,其道心必成。”

“如此,日后任有万事,也不会动摇分毫。”

“是啊。”

孩童长叹了口气,面色略显唏嘘。

“只要其道心大成,日后必为我辈翘楚。”

“就算是我,可能也只有望其项背了。”

“哼!”

孩童身旁半蹲在地上,背负着一柄巨剑的男子,突然出声。

男子紧盯着下峰的蜿蜒山道,眼眸间不断闪烁着乌黑的电丝。

“区区一个初期空明,被你们吹的神乎其神。”

“我就不信,红尘俗世,真就是洪水猛兽。”

“修道三十载,凭拙劣天赋勤加修练,方才入洞虚巅峰。”

“欲破境入空明,都必须借助外物。”

“依老子看,此人就是一资质平庸之辈,靠着运气进境入空明,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男人站起身,再次冷哼了一声。

他转身背对着余道人,他抬起脚落到了地上。

雷系罡元散裹住了他的身体。

他飞离了峰顶,冲向了绝高的山脉。

“唉~!”

余道人看着背着巨剑,飞向天空的男人,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道友生性还是如此豁达,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难怪其在青峰修liàn

的时日虽短,但修为却已不在我之下。”

“呸!”

闻言,穿着明黄色道袍的孩童立kè

一脸怒色。

他双手叉腰,小脸的颊面如充气的皮球般迅速胀鼓。

他气鼓鼓的将声音提升至了极限。

“李如云就他妈一莽夫!”

“若不是踩了一脚好狗屎,恰巧被掌教撞见,这狗小子哪来的运气上青峰!”

“要相貌没相貌,要修为没修为,要天赋没天赋!”

“整天还背着把巨剑,四处显摆!”

“不知dào

掌教是看上他哪一点了,硬要死拖活拽的把他弄上青峰!”

“要我说,外面随便找个杀猪的,没事也能虐待下山猪来为我们师兄弟解解闷,那里像李如云这王八蛋,一天到晚像个闷葫芦一样,只知dào

拿着柄唬人的巨剑,不停的看啊看啊看!”

“一把玄铁而已,上面又没有道姑,看你妹啊看!”

孩童面染红霞,神态激动,看似失去理智。

但他那双黑眸,却在眼眶中滴溜溜乱转。

“风里楼!!”

一声怒吼响彻夜穹,面色铁青的李如云周身围闪着漆黑乌雷,高举着巨剑从天而降。

“杀人了啦!!”

风里楼眼中满是笑意,脸上却是惊恐至极。

他迎着蕴含着剑意的雷光,一动不动。

乌雷之下,一道红火逝过。

火中的余道人伸出右手,一把挽起风里楼的腰杆,亡命的飞出了峰顶,冲向了宽阔的河道。(未完待续……)

PS:这个。

确实太累了。

我还是两天一章,偶而来次爆fā

哈。

天天两点过睡,真熬不下去了。

还有,上一章中,文皙本来应该是先要站起来一次的。

写的太嗨,忘了。

影响你的阅读,太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雨(上)

草云郡西门外,湖畔。

有根抬起右手,用手掌轻抚着紧贴胸膛,拼装成咆哮虎面的程亮甲片。

“郡内工坊,竟是流水作业。”

有根砸吧砸吧嘴,面露感叹的摇了摇头。

灿烈的阳光中,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晃动。

晃动的湖面下,暗流激涌。

刘恒蹲在湖岸上,将手伸进了湖水里。

“军中匠人加上俘虏的流民,人力充足。”

“工坊已经运作。”

“只要派人去接手域内矿脉,我军铁具器械就能自给,也可囤积。”

刘恒曲起手掌,捧了一些湖水,又将水甩向湖面。

点点水滴落于湖面,激起圈圈涟漓。

“这一切,还是多亏了你。”

“多亏你让我们,都活了下去。”

闻言,有根略扯了扯嘴角。

他看着生起了涟漓的湖面,眼眸间渐渐充满了金色。

他的目光透过了湖面,看到了湖面下的激流。

“活下去,并不难。”

“要死,也很不容易。”

有根渐渐敛起了眼中的元气,浑金的颜色从他的眼中褪去。

他面露疲态,神色颓唐。

“我没有救任何人。”

“我害死了许多人。”

“往后。也许还会死更多的人。”

闻言,刘恒站起身。

他站在湖畔,长叹了口气。

“两军交战,生死本是常事。”

刘恒转过头,面朝着有根,微微一笑。

“如此惜叹,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后悔了吗?”

迷茫吗?

迎着刘恒的目光,有根沉默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他也笑了。

“过往之事,尚有何惜?”

有根转过身。大步朝着草云郡走去。

他朝着敞开着的城门走去。

穿着一身蛮虎拼甲的猴石。与穿戴着半身裙甲的蚩酋,并排着站在城门下。

鹰嘴,付磊与跋舌,骑在三匹骏马的背上。

已近五万的卒兵。集合在城门后。

集合在草云郡中。

烈日下。全军无声。

草云郡中。只有战马的轻嘶与蹄音。

“将军。”

有根走到一道田陌上,停下了脚步。

他身旁的田亩中,生满了旺盛的野草。

“全军开拔。本就意味着杀戮。”

“但杀戮的目的,必须是长远的和平与安宁。”

“否则,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有根略沉下脸,敛起了脸上的笑。

“只要能止戈,那怕不择手段。”

“也在所不惜!”

狂风袭过,吹起挂在有根背上的披风。

红色披布的袂角轻卷,表面生出的褶皱折叠着,滑出道道浪纹。

刘恒转过身,看着停步在荒田旁的有根,微抿了抿嘴。

他双眼中的眸瞳微动,他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略昂起了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当月,人数近五万的刘军轻易的攻破了域内一处,始终不肯臣服,有近万人口的堡寨。

刘军屠尽了堡寨内的所有人畜。

域内尚摇摆不定,且心怀侥幸的堡寨闻之,俱大恐惧。

此后,刘军所至之处,诸堡无不望风而降。

三月后,联军于草云域内所有残余势力,尽数被刘军根除。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草云域内再无战事。

白沙郡中,最为奢华堂皇的建筑内。

身着紫绸的陈云峰,端坐在涂金的铁座上。

铁座下,距离上座的石梯,只有半米的位置处,站着穿甲戴盔的徐若和陈哲。

在两人身后,是身穿紫甲的文皙和一身黑甲的白将军。

“刘军封锁住了宁川,白沙域之民众欲进出时,都须经扁舟,且要被士卒押送。”

“但宁川关隘间,又大开市集。”

陈云峰略挺了挺腰杆,苍老的脸庞上,额上的褶纹更加深刻。

他语气平静,声音却有些无力。

“草云域内,草场众多,因此有很多牛羊牲畜。”

“再有丰富的铜铁矿脉和盐碱池地。”

“他们正以这些东西,来交换盛产于白沙域中的稻米菜果与绸丝麻布。”

“呵呵。”

陈云峰面露无奈,突然轻笑了起来。

“我虽颁下严令。”

“但来往宁川之人数,却仍在每日俱增。”

“诸位。”

陈云峰略垂下头,浑浊的眼眸凝望着徐若和陈哲身后,面露异样的文皙和白将军。

他微眯起了双眼,故yì

的加重了语气。

“刘家可是大敌。”

“此等资敌行径,应该立kè

停止。”

“否则,诸郡当小心,玩火自焚啊。”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穿着紫甲面色微变的文皙,略撇了撇嘴。

他朝陈云峰拱起了手。

他没有说话。

同样朝陈云峰拱手的白将军,面容微沉的大声答道:“陈郡主放心,罗浮郡日后定会约束域内行商,并派兵驻于进出白沙域内的险隘处。”

闻言,陈云峰略点了点头。

他盯着依旧不语的文皙,眼眸微动。

“文使,可有异意?”

“呵。”

文皙颊上的皮肤紧绷,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他语气平静,声音中却透着阵阵慵懒。

“陈郡主。”

“定边域内百姓众多,边境处更有流荡的乞民出没。”

“定边域一边要扩兵以备强敌,一边又要应付已积攒了许多的民怨,以防有人趁火打劫,如此严峻形势,全郡上下已经是力所不及。”

“不过陈郡主放心,对付草云刘家,文某则无旁怠。”

“待回去,我必修书一封,力劝郡主下令约束域内行商。”

行商?

哼!

陈云峰翘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他看着文皙的双眼,脸上绽出了慈笑。

“文使一心为公,真让在下钦佩。”

“如今诸郡齐心,更是让人欢欣。”

“不过,宁川关隘如今已被刘家封锁,其地有扔石之法,也有精锐骑卒。”

“如再加上强绝修者与御墙步卒,实在不易攻陷。”

“但我伐之不易,其伐我却不难。”

“此时,若不能集联军之兵,促使刘家在宁川止步,白沙域内恐将不得安宁。”

“到时,流寇四起,民怨沸腾,行商之辈定被波及。”

“所以。”

看着面色微青,眼露怨毒的文皙,陈云峰的脸庞,显得更为慈祥。

他的声音,也更加温和。

他朝着文皙和白将军,拱手行礼。

“劳烦两位,催促下诸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雨(中)

宁川。

昔日的狭壁,已被板墙隔阻。

往日冷清的狭壁间,也已筑建起了无数木屋。

板墙上,敞开的栅门下,宽阔的河道中,浮动着清澈的水。

浮水之上,数十艘扁舟不停的来回穿梭。

舟船上载着嗷嗷乱叫的牛羊,载着厚甸沉重的铜铁,载着排位杂乱的瓷罐,载着劳碌焦急的行人。

也载着穿甲持器的士卒。

河道沿岸与岸边的绝壁上,两千弓卒紧紧的握着弓杆。

他们在每一艘扁舟驶进宁川时,俱会朝着扁舟拉起弓弦。

弓卒们和他们手中的弓箭一样,一直都蓄势待发。

剥羽如往日般,待在板墙上。

踏着坚固厚实的木板,穿着蛮虎拼甲的剥羽,略抬了抬头。

他转过头,视线透过银色的盔沿下方,眺望着白沙域的土地。

时日刚至夏中,万物却已开始凋零。

纷呈的繁花已经凋尽,杂乱的枯枝依然傲立。

荒原上,很多树的树叶都已经枯萎,曾经盎然勃勃的青绿已成毫无生机的红黄。

穹天之上,浓郁的黑云层层叠叠,盘浮而不动。

雨季,要到了。

剥羽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他笑着垂下头,看向了板墙下方。

从进宁川的河道岸上开始,一条蜿蜒绵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

队伍中有驮满了货物的牛马,也有数量众多的畜群。

有焦急等待的人,也有正要离开的人。

“以物换物。”

“再用它地稀奇之物换更多能裹腹平饥之粮。”

“商人获利颇多,纵然严刑约束,也挡不住利益的驱使。”

剥羽转正身体,面朝着白沙地域,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略撅起嘴。面露感叹。

“这才仅仅一月。便已成如此规模。”

“首领,真有先见之明啊。”

“呵呵。”

同样穿着蛮虎拼甲的石脑,走到了剥羽的身旁。

石脑面露轻笑,双手叉腰。

“这帮子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光是首领让我们所抽之税。就已可供给我驻军大部分军需。”

“羽。”

石脑转过头。看着剥羽。

“雨季将至,这帮商人却仍敢长途来此,可不只是为换裹腹的粮食。”

“不过。管他的呢。”

石脑回过头,注视着延伸在河道岸畔的队伍,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羽,首领要来了。”

闻言,剥羽略低下头,面露肃然。

他抿了抿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欣喜。

“嗯。”

“看来,草云域地,已经被我军荡平了。”

突然,一丝高亢的号角声,从白沙域地中响起。

剥羽猛的抬起头,凝视着号角声响起的地方。

石脑伸出手,搭放在了身前墙板沿上。

他将脑袋伸出板墙,目光巡弋着远处。

石脑和剥羽两人,一起看到了朝着板墙冲来的骑兵。

骑兵身穿银甲,背上捆绑着旗面鲜红的三角旗帜。

骑兵右手拿着弯曲的牛角,尖细的角端凑在骑兵的嘴上。

骑兵一起撑起腮帮,用尽全力的鼓吹着号角,一边甩动缰绳,驱动坐骑全力奔向了宁川。

骑兵是刘军的探马。

看着骑兵身后并无旁人,石脑和剥羽两人的脸色俱都沉了下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回过了头。

石脑抬起双手,整了整头上的圆盔。

他声音冷漠,脸色平静。

“他们,也要来了。”

“嗯。”

剥羽微眯起双眼,紧咬起了牙邦。

他面露狰狞,颊面显出青筋。

“我军初平草云,虽气势正盛,但为供给去年税粮,军粮也正缺。”

“他们算的真准。”

“所以。”

石脑转过身,快步走向了连接板墙的木梯梯沿。

“这次,就让我们来抵挡他们吧。”

石脑走到了板墙边,看着狭壁间排布密集的木屋。

他的脸色略显狰狞,眼中露出狠色。

“传令!”

石脑背起双手,朝着宁川中排布密集的木屋,大声呼喊了起来。

“今日晚间,关闭栅门!”

“此后,战事未完之前,宁川不许进,也不许出!”

令声一出,驻留在宁川,近八千的卒兵俱动。

当日,原本行走在宁川,携带着货物的商人,尽数被卒兵驱离。

联军前部,人数接近八千的骑兵,率先抵达了宁川前。

草云郡,尖顶阁楼中。

有根站在厅堂内,一副摆挂着羊皮的白玉屏风前。

羊皮上,被墨笔绘着一张图。

图案中,崎岖的墨画处,拼接成了草云域的地势。

“我军卒兵现已近七万。”

“我军俘虏的流民,却有十四万之多。”

有根双手环在胸前,额间的眉头紧紧皱起。

“依着馒头充做军粮,减去交给道家的税粮,剩余的粮数,只能给流民熬粥了。”

“一日两顿,顿顿稀粥。”

“还要应付雨季,俘虏们能不死,就不错了。”

刘恒端正的坐在白玉狮座上,脸上显出了无奈之色。

“待秋收之后,我郡收得税粮,缺粮之事应该就能缓解。”

闻言,有根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不够,还是不够。”

“稀少的税粮,根本不足二十余万人的嚼食。”

“只有屯田了。”

有根微翘起了嘴角,眼中眸瞳微动。

“但要屯田,却需yào

时间。”

“更主要的是。”

有根转过身,面朝着刘恒。

他眯起双眼,注视着坐在狮座上的刘恒。

他朝刘恒拱起了双手。

“明年,道门若还要收缴这样多的税粮,我们可能就拿不出来了。”

闻言,刘恒沉默了片刻。

他站起身,长叹了口气。

他一步步的走下了狮座,穿过了有根的身旁。

刘恒背起双手转过身,站在了屏风前。

“有根,你有办法吗?”

闻言,有根放开双手,将之收到了身侧。

他微笑着转身,面朝着白玉屏风。

“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屯田啊。”

闻言,刘恒微愣,立kè

瞪起了双眼。

他转过头,瞪眼看着身旁的有根,面露不解。

迎着刘恒的目光,有根敛去了脸上的笑,正肃起了面容。

“郡主。”

“避水碧珠虽多,但能驱动着避水珠的药液,却很不够。”

“俘民众多,依靠郡县之力,我们庇护不了他们,就只能让他们自救了。”

有根转过身子,面朝着刘恒。

他再次拱起双手。

“郡主。”

“时机成熟了,修堤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雨(下)

刘恒背着双手,静默的站在屏风前。

有根立在屏风前,朝着刘恒拱手行礼。

“合适吗?”

刘恒眨了眨眼,面露犹豫。

“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可以吗?

“万顷大湖,便是万亩良田。”

有根挺起腰杆,昂首正视着刘恒。

他面露平静,声音轻缓。

“以阻断湖水,而修出的田亩,只要善加利用。”

“根保证,让每年所得之粮,足够供给全郡所需。”

闻言,刘恒略撅起嘴,蹙起了眉头。

他皱眉沉思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一切就按你所说的,去办吧。”

“那么。”

有根分开了拱起的双手,将之放回到了身侧。

“堤坝得这样修。”

有根将右手伸进了左边的袖中,摸索了片刻。

他抽出了卷成一团的帛布,将帛布迅速在面前展开。

“这里的山上石头很多,可以采集,这边的草地上只要挖好沟渠,就不用怕被水淹。”

“沟渠要这样挖。”……

有根左手捧起摊开的帛布,伸出右手在帛布上指指点点。

刘恒瞪圆双眼。转头注视着摊在有根手中,绘满了赤色条纹与黑色涂鸦的帛布,脊背处渐渐冒起了一阵寒意。

他满头大汗的伸出左手,止住了正喋喋不休的有根。

“等等,等等!”

“你,你是什么意思!!?”

刘恒指着有根,脸上满是慌乱。

“还用说吗?”

有根很镇定的卷起左手手掌上,绘着条纹与涂鸦的帛布。

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刘恒的左手。

“宁川是我郡门户,其地虽易守难攻。”

“但没有修者坐阵。确实难保周全。”

“我军初平草云域。你身为草云郡主,须在域中安抚人心。”

“但修堤之事,又不能全靠流民。”

“毕竟流民之中,老弱妇孺仍占很大比例。”

“所以此事。若能有你来着手。定可事半功倍。”

有根面露坚定的将帛布。强塞到了刘恒的左手手中。

他朝刘恒用力点了点头,双手顺势攥紧了刘恒的左手。

“郡主大人。”

“这一切,可就靠你了!!”

刘恒看着面露诚挚。神情坚定的有根,整张脸都开始抽搐。

他勉力挣扎了一会,却发xiàn

始终无法抽回左手。

最后,在有根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中。

发xiàn

挣扎只是徒劳的刘恒,终是面露无奈,满腹委屈的点了点头。

有根笑了。

他满yì

的松开了刘恒的手,并再次朝着刘恒拱起了双手。

“我今日午时,食过餐饭,就会离开。”

“域内诸事繁杂,但修堤之事也刻不容缓。”

“郡主。”

“草云域内,数十万生民之性命,责任重大。”

“宁川外,强敌林立,有根带兵驻军,短期难归。”

“郡主生性仁慈,杀伐果duàn

,然人心复杂,世事难料。”

“须万事谨慎。”

闻言,刘恒转过身,面朝着有根。

他拱起双手,面露肃然。

“放心呆在宁川。”

“草云域,一切有我!”

数百道轻薄的炊烟,袅袅的飘向天空。

蒸面的浓香,徘徊在草云郡城内的空气中。

双眼冒光的蚩酋,大力掀开了蒸笼的屉盖。

他面露欣喜的注视着笼内,紧密排列在一起,表面泛黄,个个都如柚果般巨大的馒头。

他伸出舌头,舔舔了嘴唇,便朝着笼内伸出了手。

蚩酋还没有抓起笼中的馒头,眼里就突然逝过了一道金光。

他摇了摇脑袋,凝神朝着笼内看去。

笼内空空。

“什么!!”

额头爆出青筋的蚩酋,立kè

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转动着脑袋,朝着左右看了看,却只见到了围聚在蒸笼旁,下巴上早已淌满了口水的蛮人部下们。

“是谁!!?”

蚩酋朝着自己的部下,怒声大喝。

没人回答他。

他部下们的目光仍停留在蒸笼上。

看着毫不理会自己的部属,满脸怒容的蚩酋微微呆愣,渐渐蹙起了眉头。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立kè

转头朝着头顶望去。

暗灰阴冷的天光,漆黑厚郁的云团。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沉默片刻,蚩酋霍然转头,朝着郡城的东面望去。

他看到了敞开的东门,与正在东门前集结的兵卒。

他看到了东门上的城墙,看到了站在城垛后的有根,立kè

气急败坏起来。

有根的双手上,正抱着大如柚果般的馒头。

白沙郡,郡主所在的阁楼旁,覆着金黄秸秆的道庐内。

“雨季要到了。”

风里楼站在道庐的正殿中,昂首注视着金光烁然的庐顶。

“是啊。”

余道人跪在皮垫上,恭敬的仰视着手持莲蓬的道祖石像。

“大雨连绵。”

“联军虽多,此战也不易。”

“呵呵。”

风里楼垂下头,直视着摆在石像前的贡桌。

“余道友,红尘俗世,我等少参与。”

“恩。”

闻言,余道人点了点头,随后又面露不解。

他转过头,看着风里楼。

“风道友,你故yì

惹掌教出手,害李道友上绝壁闭关修心,不就是为到白沙郡吗?”

“已染风尘,自沾因果。”

“如今,为何又想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

你能吗?

迎着余道人充满了疑惑与审视的目光,风里楼略撇了撇小嘴。

“李如云这家伙,曾也是俗世之人,好不容易脱了俗,实在不宜再沾因果。”

“况且若不想法支走他,余道友恐怕和我一样,都来不了吧。”

闻言,余道人沉默了片刻,便回过了头。

他面朝着道祖的石像,长叹了口气。

“要在俗世行走,李道友确实比我们都合适。”

“但他来不了。”

“便只好我们来了。”

闻言,风里楼咧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

“这不是很好吗?”

“张道友在草云域处炼心修道,三十载光阴,着实不易。”

“他的因果便在草云域,我等虽不利明助,暗帮也可以啊。”

闻言,余道人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最后,他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十八万联军,在加八郡共十四位修者。”

“我看就算是没有我们,草云郡也不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这,还只算是暗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兵围宁川(上)

“张道友的因果,必须由他自己了结。”

“但这份因果,却不只牵连了张道友。”

“其他人,又怎可不出力呢。”

风里楼微微躬身,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明黄道服。

“只能说草云郡多行不义,实在是惹了众怒。”

“各郡竟会为它大动干戈,真让我出乎意料。”

闻言,余道人长叹了口气。

他脸上的笑容,也显的更加苦涩。

“草云郡本与我等无关。”

“但八郡联军集成,却与我和你的到来,有直接的关系。”

“因果已成,我们已经无法脱身。”

“呵呵。”

风里楼微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他摇了摇头,稚嫩的童脸上,灵动的黑眸轻轻闪动。

“红尘炼心,本也是机缘。”

“余道友。”

风里楼曲起膝盖,跪在了皮垫上。

他朝着道祖石像,拱起了双手。

“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机缘啊。”

闻言,余道人收起了脸上苦笑。

他平静的仰望着道祖石像,脸色却有些苍白。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尤显冷漠。

“联军是胜是败,我都不会插手,你也不准插手。”

“此处的因果,等张道友来了结,我和你。最多在一旁观摩。”

闻言,风里楼微翘起了嘴角。

他放开了拱起的手,得yì

的笑了起来。

“红尘炼心,实在难得。”

“就算是在一旁观摩,定也能受益匪浅。”

“余道友。”

“你之所言,甚合我意。”

对身旁孩童脸上的笑容,置若未见。

鹤发童颜的余道人盘膝正坐,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打座入定之前,必须让心绪平稳,心无杂念。

风里楼年纪尚轻。生性喜动。

每次入定之前,欲静下心绪,都必须在寂静无人之地。

而在余道人身旁,不管风里楼如何打座,都是入不了定的。

眼看余道人入了定。风里楼赶紧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向了殿内的一间偏房。

宁川。

白日的晨光。映透了漆黑的夜色。却还来不及驱走随夜的阴寒。

繁花凋零,唯留枝干的广袤草甸上,八千骑兵整队而立。

骑兵们身上的甲胄,不论形态还是涂漆,都分为二十多种迥异的样式。

相同甲胄的骑兵,或千余。或百余,或数十的聚集在了一起。

不同甲胄,却相邻的骑兵军团之间,距离不定。

远的有五米。近的只有半尺。

八千骑兵的队列,因此稍显零乱。

然而,对于站在板墙上的常人来说,草甸上混乱的骑兵们,却是天地交接处的一条细长黑线。

石脑以右手挡在额前,眺望着骑兵组成的黑线。

他沉默了一会,才将右手放回了身侧。

“看来,他们还并不想攻城。”

“骑兵而已。”

剥羽抬起双手,将手掌搭在了厚实的宽板上。

他略撅起嘴,眯起了双眼。

“可能,只是来探路的。”

“恩。”

石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无奈。

“就是不知dào

,这次他们,会带来多少人。”

“他们还没有鞍具和蹄铁,却能派出这么多名骑兵。”

剥羽略微昂首,深吸了口气。

仍残留在空气中的寒冷,顺着喉管浸入了他的脏腑。

他打了个寒颤,脸色微沉。

“来的人,肯定不少。”

闻言,石脑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

“李西如今率军,驻留在关隘。”

“等他率军驶援,我军在此,将拥有万名卒兵。”

“凭我军战力,再加上加筑的板墙,与囤积的箭矢巨石,敌军兵马只要不超过四万。”

石脑转过头,看着剥羽,面露坚毅。

“宁川定可无忧!”

迎着石脑的目光,剥羽翘起了嘴角,面露轻笑。

剥羽双眼中的眸瞳微动,微抿了抿嘴。

他面色平静,声音中却露出肯定。

“关失人亡,关在人在。”

“石头,昔日所立之誓,羽不敢忘!”

剥羽转过身,面朝着石脑,双手抱拳。

“不过,这次要连累你了。”

“若首领来到之前,我已阵亡,就只能靠你替我收尸了。”

闻言,石脑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石脑突然笑了起来。

他满脸笑容的转身,面朝着剥羽双手抱拳。

“羽。”

战场杀戮。

“关在人在,关失人亡。”

刀剑无眼。

“宁川若真的失陷,李西带回去的尸体,肯定有两具。”

白沙域内,距宁川八十里处。

十四万联军,聚在了一条河溪的岸上。

初搭的营房沿着河岸,绵延了三十多米,宽则达两百多米。

连绵的营房里,面积最大的一顶,占地直径有五米,形态椭圆的厚布帅帐中。

散发着白亮色彩的明玉,悬挂在圆帐的顶端。

照亮帅帐的白光,洒在绘着金丝凰凤的红毯上,反散出混有金色的红影。

影子映在了洁白的帐布上,显出了耀目的红彩。

八只涂了红漆的矮榻,安放在帅帐内,摆放在红影中。

围着显着红彩的帐布,八只矮榻呈圆形排列,相互间的距离,都只有半米。

离帐门最近的矮榻,距离帐门,也只有半米。

八名身穿各色锦服的男人,就坐在矮榻前。

八人中,最老的人发须皆白,脸上布满了皱褶与斑纹。

八人中,最年轻的人,也已至中年。

面容苍老的陈云峰,就坐在正对着帐门的矮榻前。

他伸出双手,拿起了榻桌上,泛红的青铜盏杯。

“诸位。”

陈云峰双手托举着铜盏,遥敬向了帐内的人。

其余七人,俱用双手托举起放在其身前榻桌上,同样泛红的铜盏,敬向了陈云峰。

“领兵前来,与我军合兵,共战草云。”

“此中之事,确是辛苦。”

“我替白沙,先在这里谢过了。”

陈云峰将铜盏杯沿凑到了唇边,昂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趁着陈云峰昂首之际,帐内七人互视一眼,俱昂首喝尽了杯中酒。

待七人喝完酒时,陈云峰已将酒杯重新放到了榻桌上。

“如今,我联军军势庞大,浩浩荡荡,定可一战功成。”

陈云峰微眯起双眼,平视着前方,有意加重了语气。

“刘家居一隅之地,且刚平草云域,竟敢犯上作乱,真是自寻死路!”(未完待续……)

PS:嗯。

唉。

又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兵围宁川(中)

“据被驱出宁川的行商所言,从白沙域通往草云域的唯一路径,已经被山石填堵,短时间难已疏通。”

“宁川关隘易守难攻,且是草云门户,刘恒定会十分看重。”

“若等刘家派军支援宁川,定对我军不利。”

“诸位,可有妙计?”

陈云峰摇了摇头,双眼微睁。

营帐内,端坐在矮榻前的七人,将手中的盏杯放到了榻桌上。

“呵呵。”

其中一人,满头白发的脸上,褶纹与斑痕俱布,下巴上却没有胡须。

这人双眸泛冷的看着陈云峰,脸上却绽出了笑容。

“陈郡主说笑了。”

“我联军集八郡之兵,聚各郡之将,区区刘家,算什么?”

“宁川关隘之险峻,只是相对于凡人,对我等来说,还不犹似平地。”

闻言,帐内又有一人,面露微笑。

这人发白须黑,面容平整,脸色红润,鼻梁挺拔。

“白监所言,极是啊!”

“刘恒稚子,何须惧之?”

发白须黑的中年男人刚一说完,就得到了帐内其余人等的附和。

陈云峰满脸笑容朝左转头,看着得到帐内其余人附和的中年男人。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呵呵。”

“罗芸,不要小看刘家。”

“诸郡联军在草云域内,被刘军击败,几乎全军覆没。”

“八郡派驻草云之修者,死了五个,剩下三人中,除了白明,其余皆被重创!”

陈云峰快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严肃的盯着罗芸。

“我郡军师徐若,本身修为不在我之下。曾率白沙精卒攻向宁川。”

“当日我也在场。”

“余若在宁川前。遇到了一位修者。”

“那名修者,可不是刘恒。”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罗芸微蹙起了眉头。

他敛去了脸上的微笑,沉默了下去。

帅帐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哼!”

帐内有人。用冷哼打破了沉默。

那人没有头发。眉毛稀疏。横肉纵生的脸庞上留着络腮黑须,每根黑须都有半寸长短。

“草云刘家中,刘力本死于道门。刘恒孤子,岂有如此能耐?”

“八郡修者,诸酋部落。”

“甚至,加上驻郡的迎客道人。”

留着光头的中年男人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眼眸深处闪过一道惧色。

“竟是全败。”

光头男伸手拿起榻桌上,装酒的铜壶。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叹了口气。

他拿起装满盏杯的酒,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液,然后将空的盏杯放回了榻桌。

“若真让刘军抵达宁川。”

“被攻陷的,恐怕就是我们了。”

闻言,坐在光头男身旁,一直盯着陈云峰的白监,翘起了嘴角。

他咧开了嘴,面露冷笑。

“吴深所言,很有道理。”

“刘恒定已得强者相助,实力已非我等能及。”

“我联军军势虽强,但也不能耽搁在宁川。”

“只有先攻陷宁川,才能防御住草云域刘家。”

白监转过头,视线扫过帐内众人。

他敛起了脸上的冷笑。

他满脸肃穆,从榻前站起身。

他的声音渐高,语气却很平静,吐字很清晰。

“但刘家若要率兵冲出草云,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白沙域。”

“所幸陈郡主修为高绝,白沙域精兵无数。”

“强者辈出!”

白监朝着面色平静的陈云峰,双手抱拳。

他不再说话。

没有人说话。

帐内的所有人都看着陈云峰,陈云峰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身前榻桌上,空空的盏杯。

“草云域大胆犯上,竟敢驱走迎客道师。”

“白沙域岂能坐视不理。”

“但刘军势大,非白沙之力能抗。”

“幸得道门尊师至,再得诸郡联手,白沙方敢力敌草云。”

陈云峰举起了无酒的盏杯,对着身前的虚空。

他脸上涌出一片潮红,声音平静。

“宁川之地,我军势在必得。”

“草云域内,刘家有强者,我虽不如,但得诸位相助,也定能诛杀此人!”

“宁川狭壁险要,且有精兵良器,但刘家援兵未至,此时便是最好良机。”

“如若错失,实在可惜!”

陈云峰将手中杯盏,放回到了榻桌上。

他泛红的脸庞上,显出激动的神色,声音也渐至高昂。

“我郡卒兵,愿统御各酋奴兵。”

“为全军前驱!”

“好!”

陈云峰的话音刚落,帅帐内除陈云峰和白监外的六人,便立kè

起身,齐声应道。

六人俱朝着陈云峰,抱起了双拳。

六人之中,罗芸大瞪着双眼,朗声说道:“陈郡主如此大义,真让罗某自惭。”

“此次攻伐宁川,莫川郡全军,定紧随着白沙郡兵,与之同进同退。”

在你身后,为你摇旗呐喊。

“对,对!”

“罗将军所言有理!”

“我安阳郡全军,也会如此!”

“我罗浮郡全军,也会如此!”……

眼看诸郡代表如此自私,又是如此的不要脸皮。

陈云峰微扯了扯嘴角,便又面色坦然的挺直了腰杆。

第二天,正午。

当联军之卒兵和战将刚食过饭食后,便拔营。

当红日西垂,黄昏已临,穹天中的乌云表面,映散出灿美红霞时。

联军前部,距离宁川,只有三十里。

而在当天晚上,李西趁着夜色,带着六百骑兵与三千步卒,赶到了封闭宁川狭壁的板墙后。

清晨,白灿的阳光,透过乌云的间隙,带给已开始显得萧索的荒原,一丝的生气与暖意。

白光映照在宁川外,集结在荒原上的军阵中。

白光洒在了甲盔与兵器上,变的阴黯沉凝,变的冰冷恐怖。

四万兵马。

马嘶与人哮相杂,铁矢和剑戟相倚。

原本次序混乱的场面,带给石脑剥羽和李西的,却是喘不过气的急迫,与似欲摧城的毁灭。

“昨夜之前,还只有骑兵。”

“今天一早,大军便已聚成。”

李西用牙齿紧咬着嘴唇,咬出了点点的血丝。

“敌军定是趁夜行军。”

闻言,石脑右手抚住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眼眸中泛起了腥红的血丝。

“敌军建制杂乱,号令不一。”

“但卒兵数量却如此庞大,光靠这板墙,恐怕难以抗衡。”

“最主要的是。”

剥羽深吸了口气,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满脸阴霾,声音低沉。

“敌军中是否有修者,我等可分辨不出。”

“有与没有。”

有根的声音,从三人的身后传来。

“又有什么关系。”

强风吹过,卷起了有根背上的披风,吹开有根及腰的长发。

有根拿着刀面靛青的关刀,顶着强风走向了站在城楼上,一起转身脸庞上俱显出惊喜的三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兵围宁川(下)

穹天之中,乌黑的云团表面,不断散显着银亮的电丝。

持续的雷声,响在云间。

挂在有根背上,深沉红丽的披风表面,卷叠起连绵折纹。

金色灿元从有根双手的掌心喷出,元气环绕住了泛青的镔铁关刀。

蓬乱的头发,顺风荡散在有根的头上。

不顾头上散乱的发丝,有根抬起头,仰视着漆黑的穹天。

“雨季快到了。”

有根低下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他脸上露出疑惑,眼中显出不解。

“他们没有选好时候。”

是青峰吗?

用力握了握手中关刀的刀杆,有根蹙起眉头,面色微暗。

他虚起双眼,暗自咬牙。

“石脑。”

闻言,站在城楼边沿,身穿蛮虎拼甲的石脑挺起腰杆,朝有根双手抱拳。

“在!”

“带两千兵卒,速回宁川关隘。”

“扎好营房,厚帐。”

“待接援兵。”

“遵命!”

石脑没有犹豫,松开了抱拳的双手,便径直穿过了有根的身旁。

有根目不斜视,微抿了抿嘴。

“剥羽,李西。”

“在!”

剥羽和李西两人,俱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剥羽,负责板墙。”

“李西,集合骑兵。”

“遵命!”

两人齐声应道。一起松开了手。

两人绕过了有根,走下了城楼。

剥羽走到了板墙,李西走下了板墙。

待三人皆领令而去,有根方上前两步,走到了城楼边沿的木栏前。

眺望着宁川外,集结在一起,形伍杂乱的军阵。

有根紧抿起嘴,右手舞动关刀,将之横挡在了裙甲前。

他用双手,握住了金灿的镔铁刀杆。

“还没来吗?”

来的。又会是谁呢?

有根眼中浮出腥红血丝,眸瞳间闪过一道金光。

他微翘起了嘴角,面露冷笑。

宁川之外,联军的前部中,并没有奔散的气流。

八郡修者还未到。

八郡联军还未到。

到的。只是酋部奴兵。

当日黄昏,夜幕将至之时。

十余万的兵卒。奔到了奴兵之后。

十四团奔散的气流。出现在了奴兵之后。

板墙之后,刘军士卒搬挪着囤积的巨石,摆弄着狭壁之中的投石缆车。

栅门之后,河道岸沿,七百骑兵整装牵马。

骑兵之前,李西骑着骏马。垂头看着河道中,静止的水。

板墙之上,剥羽背着双手,站在墙沿前。

三千兵卒。集在板墙上,俱背着双手,站在剥羽身后。

落日西垂,夜色渐起。

荒野之上,十余万的联军兵卒,开始搭建营房。

联军兵卒前方,四万兵马修集着军阵,严整以待。

营房渐成规模,营地前却无水源。

一直站在城楼上,双手紧握着镔铁刀杆,双眼一直注视着宁川外的有根,长叹了口气。

“今夜,全军分三队,轮番上板墙,加强戒备。”

“防敌军突袭!”

夜色渐渐笼罩了荒原,联军营地中燃起了无数火把。

火把的光,汇集在一起,如点点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中。

四万酋部兵马,走进了联军兵卒搭好的营寨。

营房中,尖顶的帅帐内。

十四名身穿甲胄的人,俱都跪坐在十四张涂了红漆的矮榻前。

陈云峰穿着镶满金丝,胸甲处编绘着金色松树的银甲,苍老的脸上染着一片绚灿的红霞。

他面露诚挚,摇头看着帐内。

看着帐内的其余十三人。

“诸位,城楼之上的散乱气流,你们见到了?”

闻言,帐内众人互视一眼,俱朝着陈云峰,点了点头。

“余若。”

陈云峰目视着帐内的一角,面露微笑。

在陈云峰注视的地方,那最靠近帐门的两个并列互对的矮榻前,端坐着徐若和陈哲。

“你来讲讲。”

“对方实力如何?”

闻言,徐若站起身,绕过了矮榻,走到了营帐中央。

他朝陈云峰抱起双拳,面容肃穆。

“禀郡主,与各位大人。”

“此人功法高绝,我挡不住其一招。”

“呵呵!”

帅帐内,端坐在陈云峰下方左侧白监,立kè

面露轻笑。

他苍老的脸庞上,眼眸间满含着轻蔑。

“白沙郡军师,不知有何能为?”

“挡不了敌方一招?”

“想必是技不如人。”

闻言,徐若侧过身,面朝着白监。

他卑微的弯起腰,态度谦卑。

“白将军。”

“徐若实力微弱,却备受陈郡主重用。”

“前次领兵时,我自不量力的率兵急进,致使全军覆没。”

“徐若独遇刘家修者,身受重伤,实在是罪有应得!”

“但刘家修者之实力,确实非常强横,徐若苦练十年之护体元罡加上全力驱展的卸力神通,抗不住其一拳!”

徐若周身微微颤栗,脸色也变的苍白。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声音也渐变尖细嘹响。

“徐若实不敢隐瞒诸位大人,所说所言都是实情!”

白监瞪着双眼,注视着面朝着自己,面色苍白周身颤栗,却脸露肃穆的徐若。

他有意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徐军师。”

正对着白监,端坐在矮桌前的罗芸,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罗芸看着徐若,语气轻缓。

“莫要妄言。”

“陈郡主曾言,你之实力不在其之下。”

“我相信陈郡主。”

“所以,你的实力,也不会在我之下。”

罗芸回过头,正视着前方。

“刘家强者实力如此强横,此次定是场恶战。”

“需我等齐心,方有胜机。”

“呵呵。”

吴深坐在帅帐居中的位置处,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

“罗将军。”

“若真如徐若所言,我等实不宜单独与之交手。”

“但若是联手,则应该先将刘家修者,引出宁川。”

“否则,若刘家修者,冲破我等的合力共击。”

“恐怕日后,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吴将军说的是。”

端坐在吴深身旁的白明,将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紧咬着牙,太阳穴上显露出了数根青筋。

“此次,既然已经开战,便要斩草除根!”

“白明。”

本不在言语的白监,猛一转头,看向了白明。

老人朝白明眨了眨眼,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

察觉到白监使过来的眼色,白明微愣,便轻轻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一)

迎着白监的目光,白明端正起身子,舒展开了眉头。

他正襟危坐,不再发言。

白监又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陈云峰。

他眯起双眼,隐在白胡中的嘴唇,微微翘起。

“陈郡主。”

“宁川易守难攻,而刘家中,可还有一个刘恒。”

闻言,陈云峰脸色微僵,眉梢微动。

他微侧过头,面朝着白监,露出微笑。

“欲破宁川。”

“必要击败守关修者。”

“但守关修者功法卓绝,我等欲与之为敌,便需yào

联手。”

“而且,还必须有人将其引出宁川,然后围攻。”

白监盯着陈云峰微笑的脸庞,虚眯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故yì

加重了语气,让帐内所有人都听得见。

“白沙域素与草云域敌对,草云域刘家的创建者,曾经更是陈郡主家的属臣战将。”

“而且,白沙精锐曾走险道,轻骑袭陷了宁川。”

“再者,我也曾听人言,陈郡主曾在守关修者的手中,救下了徐军师。”

“所以,若论敌情,陈郡主定比我等都更清楚。”

闻言,面朝着白监的陈云峰。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的眸瞳却开始游离。

他借着眼角的余光,瞥向帅帐中央处,坐在白明对面的文皙。

文皙身穿着紫色甲胄,跪坐在红色的矮榻前。

他闭着双眼,面无表情,腰杆挺的笔直。

陈云峰眨了下眼,再次看向了白监。

四目相对。

陈云峰微咧开了嘴,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没有说话。

白监也没有说话。

帅帐内的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诡异的静谧之中。徐若无声的走过帐内的长道。走到了主位前。

走到了陈云峰之前。

无声之中,徐若朝着陈云峰,双手抱拳。

他打破了帅帐内的沉默。

“郡主。”

他挺起胸膛,转身面朝着一直在与陈云峰对视的白监。

他紧抿着嘴。额间显出数根青筋。

他眼中遍布起血丝。由心中衍生出的愤nù

情绪。毫无保留的显露在了他的脸上。

他面露愤nù

的朝着白监,厉声道:“白将军!”

闻言,白监大瞪起双眼。动作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面露怒色的徐若。

迎着白监惊讶的目光,满脸怒色的徐若张开了嘴。

他的口气很平静,说出的声音也不大,却刚好让帅帐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坚守宁川之修者,徐若曾与之正面交手。”

“陈郡主虽为救我而耗尽罡元,但却未与刘家强绝修者正面对抗。”

“论知敌情,我比郡主知dào

的多。”

徐若转过身,面朝着陈云峰,单膝跪地。

他故yì

的加重了语气,有意的拔高了音量。

他的声音,响在了十三个修者的耳畔。

“郡主。”

“明日攻关,徐若请先战!”

闻言,看着跪在营地上的徐若,陈云峰笑容不变的低下了头。

他假装沉思了片刻,待双眼间的薄泪尽散后,方才抬起了头。

他看着徐若,面露欣慰。

“明日食过午饭,你只管攻阵。”

“我和哲儿联手,无论如何,都定会保你周全!”

闻言,徐若微垂下头。

“遵命!”

“呵呵。”

徐若身侧,罗芸轻笑着,站了起来。

白沙域。

他伸出右手抚过下巴上黝黑的胡须,额上厚密的白眉微蹙。

“徐军师勇武,老朽自愧不如。”

“我等十三人,将在宁川外,合组屠妖灭阵。”

“灭妖阵威力巨大,但若不能将刘家修者引入阵中,此阵自然毫无作用。”

“若刘家修者被引入了灭妖阵,到时请徐军师切记,莫要跟着陷入阵中。”

闻言,单膝跪地,垂头抱拳的徐若,抬起了头。

他看了看已经收敛起微笑,暗自咬牙的陈云峰。

他站起身,转身面朝着罗芸,抱起了双拳。

“罗将军。”

“还有在此的诸位大人。”

“徐若如果能引敌成功,便定会将强敌引入阵中。”

“到时,诸位无需留手。”

徐若瞪眼看着罗芸,眼白上的腥红血丝逐渐隐去。

渐变清亮的眸瞳间,静如不动的湖面。

不动的湖面下,往往暗潮涌动。

清亮的眸瞳深处,蕴藏着狠厉与凶恶。

“区区刘家,竟然敢和整个道门为敌。”

“实在是,罪该万死!”

“剿杀叛逆,为道门献绵薄之力,白沙域全域上下,全都责无旁贷。”

“为此,徐若何惧粉身碎骨。”

手段用尽,也在所不惜。

徐若分开了抱拳的手,将双手收至了身侧。

“但求诸位大人。”

他转过身,背对着陈云峰。

他看着并列的矮榻间,通往帐门的狭道。

他挺起腰杆,不卑不亢。

斩草。

“万要结好陈型,莫要使灭妖阵有丝毫瑕疵。”

必须除根。

“莫要让刘家修者,如土壤中的残余根须般,死灰复燃。”

帅帐内,再次沉默。

包括陈云峰在内,十二名修者,俱都站了起来。

包括原本站着的罗芸在内,十三名修者,俱朝着徐若,抱起了双拳。

徐若微昂起头,抬起腿朝着帐门走去。

他走到了帐门门口,伸手掀起了遮门的布帘。

帐外的夜色,笼罩着立在帐门两侧的火把上,散显出的火光。

笼罩在火光照映下的脸庞。

徐若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出了帅帐,走出了昏黄的火光。

走进了漆黑的夜中。

第二日,正午时分。

厚重的黑云,凝固在天中。

云中不再有雷鸣,云面上不再散出电丝。

但乌云的颜色,却比昨日更加漆黑。

乌云下的荒原,也比昨日更加灰暗。

宁川狭壁间,耸立在已被加高的板墙上,用木板搭建成的城楼顶端。

整晚都在盘膝闭眼,端坐在兽皮垫上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嗯?”

有根站起身,注视着宁川外,距离宁川狭壁三十里处,升起无数道炊烟的联军营寨。

他看着缓缓升起的营寨木门,他看着升起的营门后,整队而列衣甲繁乱的联军兵卒。

要来了吗?

有根略咬了咬牙,驱动起了囤在丹田内的罡元。

他朝着身旁伸出右手,并朝着地面摊开了右手手掌。

躺在他身旁地上,表面泛青的镔铁关刀,缓缓升起。

升到了他的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二)

一列列的兵卒,走出了敞开的寨门。

灰黯的天色,流溢在涂漆的甲胄与散寒的兵刃间。

穿着连锁银甲的徐若,用脚肘轻踢身下坐骑。

周身雪白,体态俊逸的神驹,张嘴轻嘶了两声。

白驹驮着徐若,朝前走去。

纤细的马蹄点在柔弱的草甸上,些许的柔嫩茎叶在重压下纷纷破裂,淌出一滩绿汁。

绿汁与烂泥,很快就被无数双脚踩进了土里。

雨季将至,繁花谢尽。

已显枯寂的草地,在四万兵卒的脚下颤抖。

刀盾兵簇拥着弓兵与拿长兵器的兵卒。

步兵们围着列队缓行的战车车群。

没有骑兵。

只有十七个骑马的人。

骑马的人,有些来自贫瘠蛮荒,耕地稀少的大漠,有些来自物产丰富,却不能自给自足的谷地。

但大部分,都来自于诸域间,边界的夹缝里。

骑马人的衣着不一,最好的穿着程亮鱼鳞,最差的裹着厚实麻布。

骑马人的武器不一,最好的拿着玉器铁兵,最差的拿着骨斧木槌。

但不管高贵的美玉还是粗陋的兽骨上面,都绘有符文。

骑马人的手中,都握着灵兵。

有马骑的十七人。并排着跟随在徐若的身后。

行进的军队中,士卒的甲衣各异,武器不同。

队伍的排列杂乱,却井然有序。

有根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走出寨门奔向宁川的大军。

他绷起脸,略咬了咬牙,眼中渐渐浸满了金色。

他略昂起头,看向了营寨。

他看到了寨门的栏木上,一堆奔散的气流。

十三个修行者都站在门栏上。

诸郡修者,都看到了有根。

徐若拉起缰绳。御使着雪白的骏马停下脚步。

他看着站在城楼边沿的有根。双眼眨都不眨。

靛青风元涌散在徐若的脸上,青色辉光透过了程亮银甲的间隙。

萦绕在他心中的恐惧,让他周身止不住的颤栗。

锤击向他脏腑的重压,几乎让他握不住斜挂腰间的佩剑剑柄。

他的脸上却并无异样。暗自驱使浮动在身体表面朦胧青元。构成了一道又一道护体气幕。

他用不住颤栗的右手。将佩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起伏不定的风元裹着狭长的剑身,似一道静止的青色竖焰。

被青焰包裹的剑尖,遥指向远方二十里处。封闭了宁川的板墙。

遥指着站在城楼上,双手握着刀杆的有根。

当人愿意舍弃生命时。

恐惧又算什么?

徐若脸上展露出狞笑,握剑的手臂也不再颤栗。

他周身都不再颤栗。

“全军,整队列阵!”

“前进!”

通过元气加持,嚎叫声宛如晴空霹雳,彻响在荒原上。

彻响在乌云下。

徐若身后,十七个手拿灵兵的骑将,俱拨转马躯,朝身后望去。

十七个骑将面朝着四万的兵卒,高举起了灵兵。

骑将们将灵兵指向宁川。

骑将们大吼着,指挥起兵卒中的军官们。

四万兵卒,很快便组好了阵型。

搭墙的木梯,登墙的箭楼,冲门的木槌。

一件件攻城的利器,被士卒们从营寨中运了出来。

四万兵卒们,分出了三万。

三万兵卒们,组成了两个方阵。

方阵移向了宁川。

徐若带着十七个骑将,和一万名士卒,跟着两个并列的方阵,移向了宁川。

直到两阵最前的兵卒,距宁川只有四里时。

四万兵卒方才停了下来。

稍稍整队后,那由三万兵卒所组成的两个方阵,突然散开了。

方阵中的士卒皆以十五人为一团体,每一个团体中都有木梯,团体间的距离很大,差不多有两米。

很快,两个方阵中的所有士卒,全部走向了宁川。

三万兵卒,走的越来越快,渐渐的开始慢跑。

三万兵卒中,两千个抗着木梯的团体间,在奔跑中相距的越来越远。

看着宁川外朝着板墙奔来的兵卒,看着四里外仍停留在原地的兵卒,看着站在一万名士兵前,周身发散着青芒的徐若。

有根略挑了挑眉毛,眯眼沉默了片刻。

散兵吗?

炮灰吗?

不对。

有根微蹙起双眉,有些疑惑的昂起头,看向了三十里外,已经关上了寨门的营寨。

看了眼寨门上方的木栏上,十三位穿甲持器的修者。

他沉默了片刻,眉间的皱纹显的更为深刻。

他转过头,面朝着宁川峡壁内,厉声喊道:“放!”

“嘭!”“嘭!”“嘭!”“嘭!”“嘭!”……

无数块岩石,腾空而起。

岩石飞出了宁川,落下了荒原。

落向了奔跑着的兵卒。

“呯!”“呯!”“呯!”“呯!”“呯!”……

岩石借着重力加予的动能,轻易击碎了柔软的泥土,掀起遮目的尘埃。

纵然团体间的距离已被拉远,但三万卒兵仍然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鲜血浸进了被砸碎的土中,碎肢残尸躺在被砸出的坑里。

三万军卒,在石雨中折损了六百多人。

两个方阵渐汇成了一条长河,抗着木梯的团体间,距离越发的远了。

每一个团体,速度越发的快了。

眼看着冲向宁川,排布稀疏的兵卒们并没有减速,有根微抿了抿嘴。

“放!”

通过元气加持,号令声在响彻宁川内外。

五分钟后,岩石再次腾空。

三万兵卒,再减九百多人,其速仍不减。

“再放!”

放置在板墙后的投石缆车,共有一百二十三个。

缆车被有根分成了三个部分,每部分有四十一个。

每一部分缆车,所以排列的位置都不同。

所以,刘军的投石缆车,可投击的范围,最远能抵宁川外三里。

最近可至宁川外一里。

此次,联军投入攻城的诸酋奴兵,共三万。

为防石雨落击,诸酋首领们依从八郡修者所议,将三万人的攻城阵型,有意的稀疏。

但三万兵卒的阵线,也因此被延长了。

岩石三次腾空,折损近两千的兵卒后,被八郡修者视为奴军的酋兵们,终于冲过了石雨能抵达的范围。

可当他们冲至距宁川两里处时,又迎来了三波腾空砸来的岩石。

前后共九波,折损五千余人后。

攻城的兵卒,才终于赶到了板墙前。(未完待续……)

PS:昨天上了十六个小时班。

今天总算消停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三)

荒原上的空气,越发寒冽冰冷。

白薄的嘴唇表面,遍布着干裂的痕路。

剥羽握着弓柄的手臂,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他紧抿着干裂的白唇,原本枯黄尽显老态的脸庞上,布满了苍白的颜色。

他浑然不顾绷裂的手指,强将长弓的弓弦拉满。

停在弓上的箭矢尖端,反散着黝黑的光泽。

箭矢正对着宁川外,正在淌水的攻城卒兵。

围绕板墙的河道边沿中,掩藏在清晰水里的铁钉与木刺,展露在黯灰的天色中。

冲在最前方,围绕着抗梯兵卒,手拿宽盾的步卒们,起初并没有发xiàn

水中的威胁。

直到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水面,受伤的士卒们蜷缩摔倒在不算深的河中时。

攻城兵们才开始注意水中的危险。

最早冲至河道岸上,每一个团体内的督战兵将,俱催促着提盾的兵卒们,用盾沿拖离开埋洒在湿壤里的铁钉,用刀剑挑起杵在河中的锋利木刺。

河道渐深,全身厚甲,缩头走进水中的士卒,再难依靠目测来排除水里的陷阱。

时不时,仍然会有人踩到了木刺或铁钉。

惨叫声持续不断,不断有人倒在水里。

却没有人后退。

河道中的水更加浑浊。

等冲在最前的兵卒,已至护河的中央处时。

眼看浊水已达许多酋兵的腰部。

站在板墙墙沿上。拉满弓弦的剥羽,咧开了干裂的嘴唇。

他析开了泛黄的齿缝,遍布血丝的眼中,显露出狠意与凶厉。

在狠厉中,还有一丝犹豫。

“放箭!”

满脸狠厉,眼露犹豫的剥羽,松开了弓弦。

离弦之矢穿插在风间,刺出尖利声响。

通体黝黑的箭矢,滑过一段距离后,斜冲进了一面宽盾的上方。

箭矢落进了面甲上。透气的缝隙里。

箭矢刺进了一名卒兵的脸里。镶入了布着血肉的白骨中。

卒兵惨呼一声,仰面摔倒进了水中。

守在板墙上,早已拉满弓弦的一千兵卒,俱随着剥羽松开了弓弦。

一千余枚箭矢。密集如暴雨。迅疾似狂风。

箭雨落向了走在水里的卒兵。落向了停在岸畔的卒兵。

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宽盾与盔甲上。

大量的箭矢,刺进了血肉中。

大量的兵卒。倒在了箭雨中。

没有人后退,攻城的兵卒在箭雨中前仆后继。

他们再也不试图排除水中的铁钉或木刺,而是迎着箭雨奋勇前进。

死去的人,很快就将河底填满。

活着的人,踩着死去的尸体,抗着插满箭矢的木梯,朝着板墙快速的奔进着。

两排轮换,为数近两千的拉弓兵卒,拉弦的右手食指与拇指上的皮肤,都已崩裂。

站在墙沿,一直不停拉着弓弦,无人替换的剥羽,右手早已鲜血淋漓。

在损失了接近四百的卒兵后,终于有攻城的奴兵冲至了板墙下方。

在损失了七百名卒兵后,终于有抗着木梯的奴兵冲到了板墙下方。

在损失了近千的卒兵后,终于有奴兵开始顺着木梯攀爬。

在损失了近两千的卒兵后,终于有奴兵爬上了板墙。

被奴兵爬上的板墙处,刘军与奴兵间,开始了近战肉搏。

越来越多的诸酋士卒,爬上了板墙。

射向板墙外的箭雨,越发的稀疏。

环绕板墙的河道中,已经站满了攻城酋兵。

刘军中,守卫在栅门的二十名士卒,掀开了盖在镀铜皮桶上的铁盖。

二十名刘军士卒,将皮桶中的漆黑燃油,倾倒向了流经栅门的水中。

板墙上,剥羽指挥着千名提盾握枪的步卒,穿过了有序后退弓卒的身旁,扑击向已登上了板墙的酋兵。

后退的弓卒中,除了早已筛选出来,弓技最为娴熟的五百人外。

其余弓卒,俱扔下了手中的弓具,拿起了早已备好的铁盾与长枪。

城楼之上,有根垂下头,看着激战正酣的双方,厮杀的渐趋白热化。

他看着己方阵营中,一手提着盾,一手拿着钢枪,被亲卫簇拥着,冲在最前方的剥羽。

他皱起了眉头,面显忧虑。

他紧了紧镔铁关刀的刀杆,犹豫不定的看着荒原上,仍朝着板墙奔来,身穿各色甲胄的大量兵卒。

有根咬了咬牙,催动起体内的罡元。

璀璨的金焰散出了他的身体,爬满了穿在他身上的蛮虎拼甲,与挂在他背上的红丽披风。

距板墙四里处,持剑而立的徐若,咽了口嘴中的唾沫。

他凝望着站在城楼上的有根,一直没有移开过目光。

当看到有根身上爬满了金焰时,徐若只觉有一只巨手,猛的攥住了体内柔弱的脏腑。

他脸上涌出了一道潮红,溢出七窍的血渍尽散在青色的风里。

他紧了紧佩剑的螺旋长柄,随后冲向了天空。

他冲向了宁川,冲向了爬满酋兵的板墙。

正注视着板墙,面露迟疑的有根,耳畔突听一阵嘶鸣。

他瞪圆双眼,转头看向了风声响起的地方。

他看到了奔向板墙的青光,看到了青光中的徐若。

他冲出了城楼,迎向了徐若。

金焰与青光在半空中相遇。

有根挥刀横斩向徐若,环绕着他身体的璀璨金焰顿时化为万丈金光。

一轮刺目的烈阳,照亮了乌云下,阴黯的荒原。

携着金元的关刀上,涌裹着连绵的刚烈刀劲,卷荡尽空气中的阴冷与湿气。

而面对着刀劲与金元的徐若,却感不到丝毫的温暖与和煦。

他面色凝重的提起长剑,将剑身斜挡在身前。

刀劲斩在了环绕徐若的护体气幕上。

徐若竭尽全力所组成的气幕,立kè

破裂成碎片。

遍布着金焰的刀刃,落在了靛青的剑上。

长剑断成数截,关刀攻势稍减。

徐若乘机借力欲退。

刀刃却率先划过了他的胸膛。

划破了银色的胸甲。

由伤口处四溅的血,如从地底喷出的熔岩,传递着滚烫的温度。

徐若面色枯败,却紧咬着牙齿。

他身周的罡元崩溃,身体缓缓的朝着地面坠落。

从身下传来的厮杀声,越发清晰。

眼看着有根提起关刀,静立在半空中。

心中的不甘唤起了热血的涌动,一股暖流突然从徐若的体内涌出,暖流流过了他的四肢百骸。

本已散尽的青芒,重新从他的双眼中亮起。(未完待续……)

PS:明天有事,先发一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四)

徐若丹田内,四个早已透明的聚气粒中,有两颗渐渐的淡去,淡成了一片靛青的气海。

他那原本英俊无痕,光滑堂亮的脸庞皮肤上,析出了无数的褶皱与斑痕。

他黝黑逸散的长发与长须中,涌现出了刺眼的苍白。

重新溢出他的身体,并覆在破裂银甲上的靛青风元,如附着在粼粼白骨上的幽静鬼焰,散显出了阴怖的森绿。

本正在下坠,周身散透着森绿光辉的徐若,停在了空中。

他在半空中,侧转着身体,面朝向狭壁间,爬满了酋兵的板墙。

他举起了只剩半尺剑身,断口处分叉遍布的森绿断剑,深吸了口气。

他挥出了断剑。

绿色的剑化为绿色的光,绿光扑刺向了板墙,却撞在了一道金焰上。

有根拿着螺旋长柄,注视着断剑裂口处的分叉,蹙起了眉头。

他心意一动,灿阳的金焰,便击散了剑上的森绿。

他松开了被金焰融至变形的断剑,一双浑金的双眸疑惑的看着不远处,静立在半空中的徐若。

他展开了皱起的眉头,扯了扯嘴角。

这样。

才有意思啊。

有根持起了手中的镔铁关刀,将刀尖朝向曲起手肘的徐若。

他刚刚驱动起体内罡元。却看见徐若身前,已浮起边沿银白的阴阳鱼。

心中略有些迟疑,脸上却没有犹豫。

高举着关刀的有根。化为一道金焰,冲向了徐若。

眼见着扑面而至的金焰,面容枯槁尽显老态的徐若,用力咬了下嘴唇。

他在忍受着体内脏腑的绞痛中,双眼如蒙上了细纱般,视线朦胧不清。

金焰所携的灿丽光辉,已经透过了护体的森绿。映入了徐若的眼中时,他却只能看到一片金色。

快点。

再快点。

眼中的金色越发耀眼,视线却更为模糊。

徐若的脸庞更显苍老。发须全白。

他手中的印法结的更快,浮在他身前的阴阳鱼表面迅速浮动。

如翻卷的乌云。

似破壳的厚茧。

六十柄锋利的森绿剑身,显出了阴阳鱼的表面。

金焰冲至了徐若身前,森绿的剑尖映入了有根的眼中。

有根微瞪起双眼。环绕着金焰的身体顿僵。

他能防住大部分。

但没把握防住全部。

但只要有一柄。便足以劈开封闭着宁川的板墙。

足以摧灭板墙上的人。

不顾逆袭的元气,有根咬牙使大力,拨转刀身劈砍向徐若身前的阴阳鱼。

劈砍向阴阳鱼图案上的森绿剑身。

就在同时,徐若分开了结印的双手,推向了浮起剑身的阴阳鱼图。

有根比徐若强。

强很多。

但徐若以寿数,强提修为后。

光论速度,两人已相差不多。

有根挥刀斩在了阴阳鱼上,斩碎了阴阳鱼图。

璀璨的金元散出镔铁关刀的刀身。轰向了六十柄森绿色的长剑。

金焰击散了三十六柄森绿色的长剑剑身。

二十四柄森绿长剑,却透过金焰。刺向了有根。

不顾体内纷乱的元气,嘴角处溢出血渍的有根,全力驱动起了体内的罡元。

金光万丈。

二十四柄森绿长剑刺入了光中。

“轰!”

长剑没在光中,剑劲透过了护体罡气,击在了有根的身上。

有根咧嘴呲牙,嘴角处溢出了鲜血。

金焰将他嘴边的血烘干,穿在身上的蛮虎拼甲表面,被击出了无数道裂痕。

他的动作微滞,散出他身体的金光,顿时敛去大半。

推直了双手的徐若,却早已强驱起了丹田内的靛青气海。

他身周的靛青元气,更显阴森可怖。

徐若周身的森绿鬼焰大盛,他御使元气迅速朝着身后飞退。

有根将金元收入体内,面露怒色的看着徐若退了三里。

他看着徐若再次曲起双手,再次开始结印。

他张开嘴,怒喝一声。

“你作死!!”

有根全力驱动起体内罡元,璀璨的金焰如初升的蓬勃朝阳,绚烂的光彩已让肉眼无法直视。

他高举起关刀,飞扑向徐若。

一轮烈日,坠向了徐若。

此时的徐若,却已是风中残烛。

他根本结不出阴阳剑图。

他布满了褶纹的脸庞上,原本紧凑的肌肉已经开始肿胀。

他每一次运转起体内,那比往日强盛很多的罡元时,都能明确感受到体内生力的流逝。

但有根已经愤nù

了。

所做的一切,便都足够了。

联军营门处,站在横栏前的陈云峰,用力握了握绘着符文的刀柄。

“时机到了。”

陈云峰转头看向身后,穿甲持器的十二名修者。

他面露冷漠,眼中却满是血丝。

红焰突散出他老迈却挺直的身体,从镶入金丝的银甲间隙中散出。

红焰爬满了银甲。

“出发!”

老人厉声大喝,微一顿足,便冲向天穹。

冲向了宁川。

除去紧跟在陈云峰身后的陈哲外,其余修者俱对视了一眼,便相继升空。

在有根将至时,迷蒙眼中瞅清金光时,徐若再次御气后退。

有根奋力直追,金光追逐着绿焰,转瞬已至十五里。

当余若体内的气海渐尽,身周的罡元稍弱,后退的速度顿降时。

就当面露愤色的有根,俯冲至余若身前,高举起了手中关刀时。

一股莫名的压迫,突然降在了有根的头顶。

有根突觉一阵心悸,猛的抬起了头。

他仰视着前方,便看到了距他已不足十里的十三位修者。

他面露错愕刚刚蹙起眉头时,便看见冲至最前的陈云峰,张开了嘴。

“结阵!!”

十三位修者,俱将单手竖在身前,连结数个印法。

他们结出的印法各不相同,种类却只有三种。

有人结封印,有人结固印,有人结攻印。

下一刻,高举着关刀的有根,便看着十三位修者,化为了十三道极光。

有根还没反应过来,十三道光已冲至了他头顶上的天空中。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极光中的十三位修者,俱使出全力,驱动起了手中的灵兵,挥斩向了有根。

十三道本应是各种属性的元罡,却在修者们挥出时,转化成了灼目的白芒。

白芒似奔流的瀑河,如落地的流星。

连绵不尽,且气势惊人。

白芒之下,有根正面露惊骇,徐若却已摊直双手,将有根环抱在了怀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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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五)

暴虐的元气,驱尽了周围的一切。

十四道白灿的罡元,充斥在天地间,只显那一片的灿白。

徐若在白光中的苍老脸庞几近融化,双手却紧紧环抱住了有根的身体。

浩荡元气无垠般卷落,如银河之水滚落凡尘。

惊人气势掀起阵中两人,无边劲浪搅动在方圆十里。

白光未至,便觉护体金焰几近破碎,有根面露惊慌,拼命驱动起体内元气。

耀眼金光透过有根的身体,携着巨力击在徐若的身上。

明黄的金焰击溃了森绿的鬼焰,落在徐若身上时,就如烈日强光落在凝河厚冰。

厚实的坚冰在光中融化,徐若的身体被金光撕裂。

他脸庞扭曲着,怒吼出声。

他双手环的更紧了,他身体裂的更开了。

白光落至。

灭妖阵力,降于大地。

“轰!!”

巨声中,大地震颤,抖伏不定。

散出的白光,灼刺进常人的眸瞳,使无数人在光中失明。

震耳的轰鸣,超越了常人能忍受的极限,让无数人在其中晕厥。

大量尘土,起落在阵力落处,并在空气中迅速扩展,最终遮住了整个天空。

尘埃中,十三位修者相继落地。

陈云峰紧握着绘符的长柄,眉头紧皱的盯着遮住了目光的埃尘。

白监撅起嘴,立在陈云峰的身旁。

他盯着前方,面露慵懒。

“死了吗?”

死了吧。

白监眼中露出轻蔑,微扯了扯嘴角。

“灭妖之阵,可是佛祖所创之阵。”

“能完全集合我等之力。引天地共鸣。”

“直面刚才那一击,纵是洞虚修者,也当泯灭。”

罗芸提着杆上镶着紫玉的三尖两刃枪,上前几步穿过了陈云峰的身旁,走到了巨坑的边沿。

他看着仍在坑中飘浮的尘土,皱起了眉头。

“徐若和那人,都应该无法幸免。”

白明站在陈云峰身后,环抱着矛杆,面露唏嘘。

他想着在草云域中的恶战,脑海中浮现出直面飞剑。满身散绕着金焰的身影。

“这就是。”

“你的结局吗?”

白明闭合起双眼,长舒了口气。

一直悬在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了。

站在白明身侧的九名修者中,大部分都面露舒缓。

他们握着灵器的手,微松。

他们渐渐平复的心绪,却没有维持下去。

尘埃还未落定。

一道微弱清晰且持续有力的声音,已经穿过了遮目的尘土,传到了十三位修者的耳中。

“这就是你,拼尽一切所做的陷阱?”

“他们可没有留手?”

“你真就如此甘心?”

尘埃落定。

身上的蛮虎拼甲。已经完全裂成碎片。

一身月白丝裳的有根,用右手紧攥着徐若的咽喉,将之提到了半空。

稀薄的白色气障,罩在两人周围。

罩在巨坑的坑底。

有根的脸庞上。增添了数道伤痕,淋漓的鲜血沾满了半边脸颊。

血沾到了月白的领服上,丝服表面却没有丝毫尘土。

一尘不染的有根,仰头直视着被扼住喉咙。正在不停挣扎的徐若。

有根丹田内,不论是透明淡化的聚气粒还是已缩着绿豆大小的气海,都昭示着此时的虚弱。

但就算是如此虚弱。有根仍能将徐若提在手里。

涌出嘴的血,漫过了下巴。

有根不顾流过下巴的血,左手紧了紧镔铁刀杆,脸上露出了疑惑。

“没想到吧?”

“他们要你和我一起死。”

“我却能活着。”

“你也死不了。”

有根转过头,看着站满修者的坑沿。

迎着有根的目光,十三个手持灵器的修者,俱退后了一步。

然后,陈云峰率先冲向了有根。

两米长,表面绘满方格,环绕着红焰的钢刀刀刃,斜切进了稀疏的土中。

钢刀拔出泥土,掀起一蓬土砾。

刀斩在了稀薄的白幕上,气幕应声而破。

钢刀斩落向了有根的右手,有根收回了手,身体上裂痕密布,鲜血染身的徐若,倒在了地上。

钢刀砍在了坑底的地面上。

“嘭!”

被钢刀斩开的裂痕,分开了巨坑。

有根拨转关刀,斜斩向了陈云峰。

银光闪进眼中,陈云峰面色大变,忙挥起钢刀,以刀身横挡在身前。

“呛!”

刀刃相撞,擦出数簇火星。

反力互震。

陈云峰身体微斜,有根脚步踉跄着,连退数步。

“咦?!”

似乎看出了有根此时的虚弱,陈云峰微一呆愣,脸上便是一阵狂喜。

他立kè

提起钢刀,连着劈砍出了四招。

红焰遍布的刀身,在空气中划出道道焰痕。

每一道焰痕,都直逼有根面门。

每一刀都是杀招。

有根瞪着双眼,忙提关刀抵挡。

紧跟在陈云峰身后,白明和陈哲一起,冲至了有根的身前。

其余的修者,跟着三人身后,俱冲向了坑底。

十三名修者,虽刚结成了灭妖之阵,但体内元气并未枯竭。

而以相似属性,硬抗灭妖阵力的有根,却完全是强弩之末。

凭敏锐的感官,与迅捷的动作,体内元气稀薄的有根,运气于双手手掌,以镔铁关刀硬接袭至身前,无法躲避的攻击。

“呛!”

以刀杆格开刺向腰间,环绕着湛蓝水元的长矛。

“呯!”

以刀刃挡开砍向头颅,遍布红焰的钢刀。

有根吐了口血侧身跃起,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切向他双腿的铁戟时,耳畔便又风鸣大起。

他忙将关刀竖在身前,挡住了一起袭来的剑身与钩尖。

巨力之下,有根身体一阵歪斜,连退数步。

“喝!”

一名身穿红甲,身体削瘦,双臂上却肌肉盘虬,脸庞上胡须稀疏,头顶盘着发髻,却依旧发须逸散的男人,高举着爬满红焰的关刀,冲到了有根身前。

男人举刀过头顶,一跃而起。

眼见举刀男人已至身前,有根的身体尚微恢复平衡,无法躲避之下,只能咬牙提刀硬挡。

“呛!”

被火元包裹的关刀,俯砍在了毫无元气的镔铁刀杆上。

刀杆被一分为二。

有根再退数步,踉跄的步伐下,歪斜的身体几欲摔倒。

一名身体魁梧似蛮人,脸颊圆胖泛红,发须皆白周身散动着乌雷的男人,冲至了有根的身前。

男人提起一柄巨锤,横挥向了有根。(未完待续……)

PS:那个。

最近加夜班,只有白天更新。

还是两天一更。

不过,我打算尽量加快进度。

不会太久的,此卷应该能很快结束。

毕竟,本书写完了,我也好开新坑。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六)

漆黑的雷环绕着表面布满链刺,涂满了蓝漆的锤端,在空气中扯起一阵嘶鸣风响。

雷光映在有根的眸上,照黑了有根泛白的脸。

镔铁的关刀刀杆,已被砍成两截。

连着刀刃的铁杆,握在有根的右手中。

连着尾端的铁杆,握在有根的左手中。

迎着闪烁着雷丝的铁锤,有根使双手移至胸前,将断开的刀杆交叉挡在锤前。

“嘭!”

铁锤撞在了刀杆上,本就脚步踉跄的有根,直接如枯叶般被巨力掀起。

他弓起身体,双脚离地,身不由己的朝后飞去。

他撞进了坑壁。

“呯!”

腾起的烟尘,遮住了修者们的视线。

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痕,延展在坑壁的表面。

大地微颤,瞬息已止。

十三位修者,提着手中灵器,俱聚精会神的注视迸裂的坑壁处,腾起的埃尘。

距巨坑不远,封闭着宁川的板墙处,稍停的喊杀声渐渐高昂。

立在坑底的十三修者,却安静的站在原地。

死了吗?

陈云峰皱起双眉,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破裂的坑壁,双手紧握着钢刀的长柄。

他脸色凝重,全力运起囤在丹田内的元罡。

环绕着陈云峰周身的红焰,渐至绚烂炽烈。

遮目的尘土,并没有散尽。

萦绕在陈云峰心中的恐惧,缓缓平复安宁。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突然拉了下挂在陈云峰背上,被红焰围绕的披风袂角。

陈云峰霍然转身。朝着被拉动的披风处看去。

他看到了一具沾满鲜血的身体,看到了一张崩裂的老脸。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趴在地上的徐若,微抬了抬头。

徐若张开嘴,细弱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却竭力保证每一字都清楚能闻。

“主……上。”

“……跑,快……逃。”

闻言,陈云峰立kè

瞪大双眼,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时,就听到了身前传来的巨响。

“咣!”

略显稀薄。却依旧耀眼的金光,刺透了遮目的尘土。

肉眼可见的元气气流,化为无数道入洋的河川,汇聚向被金光刺透的尘土中。

有根躺在人形的窟窿里,抬了抬握着刀杆的双手。

他默念着道德心法,引着元气导入瘫软的四肢,流进空乏的丹田。

他丹田中,被聚气粒环绕,如绿豆般大小的橙黄气海。渐渐膨胀。

橙黄的气海,迅速显成了金黄。

金色照出了丹田的漆黑,便如无星的夜中,唯一的篝火。

有根眼中。立kè

溢满了金色。

“嗯。”

“喝!”

有根微一沉鸣,怒喝一声。

他身体的表面,立kè

浮起了灿丽的金元。

他御力震身,冲出了坑壁上的人形窟洞。

顿觉眼前一花。手里提着巨锤铁杆,身形魁梧发须皆白的大汉,微一凝神便觉耳畔风声大起。

大汉微一侧头。仰头避开了刀刃。

却避不开围绕刀刃,形如尖刺的金色罡元。

“嚓!”

金元轻易斩开了漆黑的雷罡,顺势切进了大汉的脸颊,击碎了大汉嘴里近半的牙齿,搅裂了大汉嘴里的舌头,才穿过了另一边的颊面。

大汉松开了握柄的双手,巨锤落向了地面。

大汉双手捂着被金元穿过的脸,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剧痛之下,大汉面露惊慌,御起元气朝后速退。

眼见大汉丢下手中巨锤,迅速后退。

有根嘴角微翘,迅速挥起左手中,连着尾端的刀杆,横斩向了大汉身旁的人。

身穿红甲须发逸散的男人,刚刚举起关刀,满溢着红焰的眼中,便映入了耀眼的金色。

只有尾端的刀杆,没有锋利的刀刃,本身难有太大杀伤力,但环绕着刀杆,仍呈尖刺状的金元,却有无匹的威力。

“噗!”

金色的刺刃,划开了护体的红焰,斩碎了附体的鳞甲,切开了男人的胸膛。

伤口处喷发出炙热鲜血,血尚腾散在空气中。

有根已竖举起右手,持着连接刀刃的铁杆,快速劈向了正张开嘴要开口惨嚎的男人。

“唰!”

“嗤!嗤!”

散在空气中的血,在环绕刀杆的金光中分散成无数血滴,尖刺般的罡元砍断了男人持关刀的双臂。

“啊,啊~!”

剧痛之下,男人惨嚎着,躺落向了地面。

恐惧和伤痛充斥满了男人的内心,让他来不及御使体内罡元,忘记了要先退出战局。

有根面露狞笑,挥刀斩向了男人的头颅。

白监周身散动着青色罡元,举起剑身宽达半尺的长剑,扑向了有根。

他没有去救在金光中,坐在地上被砍去双臂,面色煞白的男人。

他举剑劈向了有根的头颅。

白监信心满满的驱动起周身罡元,环绕剑身的靛青元罡堆叠的如暮墨般深沉。

有根挥起左手,用关刀的尾端,挡开了白监砍至的宽剑。

灿丽的金元轻易击碎了深沉的靛青。

轻易击碎了白监的信心。

高举着宽剑的白监面露惊骇,脚步踉跄的连退数步。

有根右手手中,环绕关刀的金色罡元,在半空中划出弧形的金边。

金边划向了坐在地上的男人。

划开了男人的头颅。

鲜血混合着脑浆,从金边落处迸溅。

除了捂着胖脸,飞快后退至坑缘,躺倒在地上的魁梧大汉,其余的十一位修者,心中俱都泛起寒意。

怎么?

怎么会?

罗芸紧咬了咬牙,提着三尖两刃枪,跳奔向了有根。

“大家。”

怎么办?

“一起上!”

上?

陈哲咬了咬软实的嘴唇,高举着手中的钩刃,跟在罗芸身后,扑向了有根。

上!

陈云峰提起钢刀,从地上跃起,扑向了有根。

白明握着长矛,扑向了有根。

文皙倒提着紫玉长戟,扑向了有根。

十一位修者,相继扑向了有根。

交叠的浩荡罡元,鼓动起纷乱的气流,撩动起泛着金光,颜色月白的丝衣。

有根翘起嘴角,面露冷笑,不退反进的迈步向前。

他高举起手中刀杆,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侧起身,以毫厘差距避开了刺来的刃枪。

他驱动罡元,迅速扑至罗芸身前。

他朝着罗芸挥出右手,金色罡元砍进了白灰色的甲胄,刺入了罗芸的体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七)

环绕出刀刃外一尺处,汇聚呈尖刺形的金芒顶端,刚刚划入血肉后,锋锐气压便直击肉中髓骨。

罗芸痛哼一声,赶紧侧身避让。

可他本就倾力前冲,骤然侧身间,金刺也顺势划穿了他的肚腹。

红焰迅速聚在了肚腹的伤口上,却挡不住由内朝外喷发的血。

罗芸面色顿显苍白,双脚落地时身体一阵摇晃,似欲摔倒。

有根收回了右手,双手将刀杆举到身前,径直穿过了罗芸的身旁。

他看都不看落在身后,捂着肚腹,双腿发颤的罗芸,身体却在半空中侧转。

迎着被靛青元罡包裹的钩身,翻转起身体的有根挥起右手,使尖锐金刺轻触在长钩钩尖。

“叮!”

伴随着骤响的金铁之音,双手紧握着长柄的陈哲只觉巨力袭来,顿时双手发颤。

陈哲面色微凝,强抑着双手的颤抖,紧握着钩刃的长柄。

接着,陈哲只觉的眼前一花,就发xiàn

身前已没有了有根的身影,耳间却传来了刺耳风鸣。

他猛的昂首,就看到了有根的背。

有根借力跃至陈哲头顶,快速翻转身体,以后背对着陈哲。

他驱动元罡,聚在背上。

他身体立kè

下坠,坠到了陈哲的肩上。

“呯!”

陈哲顿觉肩上传来一阵巨力,巨力轰至肺腑经络。

陈哲冲势立竭,顿时落回地面。

他的双脚陷进了土里,并大张着嘴,吐了一口血。

反力互震,有根借力。再次跃起。

他横着身体,奔向了随着陈哲,持着钢刀的陈云峰。

眼见有根奔至身前,陈云峰脸露惊慌,忙挥刀劈去。

迎着劈来的钢刀,有根左手握着连接尾端的刀杆,疾挥向身前。

“吭!”

包裹着刀杆的金元击穿了环绕着钢刀的红焰,顺势磕开了布满方格的钢刀刀身。

陈云峰身子一歪,却见有根已冲至身前。

他眼色一凝,便果duàn

的丢开了钢刀。将攥拳的双手横挡在胸前。

下一刻,聚在镔铁关刀刀刃上的元气,轰在了陈云峰的护体红焰上。

护体元罡顿裂,陈云峰身体歪斜着,被轰向了地面。

当他双脚落地时,又连退了数步,才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而与陈云峰同时落地的有根,却在陈云峰后退时,已经穿过了陈云峰的身旁。

只觉身旁逝过一道金影。陈云峰眼露惊诧,顿知有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猛的转过头,却看到了面露惊骇,双脚落地的文皙。

文皙面容惨白。紧贴着他胸廓上的紫灿片甲,已裂成了碎片。

他坐在地上,用左手紧捂着溢血的胸口,脸色煞白。

“嘭!”“嘭!”

随后落地的。是白监和白明。

这两人比文皙还有狼狈,白监肩部血肉模糊,直接跌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白明的胸口更是被金元贯穿,仰倒在地时,手中的长矛也插在了一旁的地上。

细长的矛身,如麻花般扭曲。

有根击落白明和白监后,灿丽的金元已隐进了身体里,取而代之的,是稀薄却璀璨的金焰。

他冲向了一名手提长刀,身上穿着湛蓝甲胄,面容平常却又显露着惊慌的中年男人。

有根歪起头,避过了砍来的长刀,顺势上前,挥出了连接着刀头的镔铁刀杆。

金光微闪,元气刺刃斩过了男人的脖颈。

从断口处涌出的血,朝着天空喷发。

血洒落向了地面,炙热的蒙蒙蒸汽,扑向了散绕在脸庞上的金焰。

金焰微动,随后静止。

有根驱动起体内元罡,略一停顿,便又继xù

扑进。

他冲向了半空中,两名并排前行,发须严整的中年修者。

他快速穿到了两人之间,双手互动,朝着惊骇至极的两人挥去。

“噗!”“噗!”

手持灵兵的两人还未落地,便已身首分离。

有根飞扑向半空中最后一名大汉。

那名大汉身材魁梧手提巨锤,脸庞上的须发俱黑。

他身在半空,本无法转向。

便只有面露惊慌的举起铁锤,将铁锤横在了身前。

有根高举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关刀,劈砍在了横在大汉身前的锤杆上。

有根借势腾跃,翻身扑至大汉的头顶。

有根松开左手中的刀杆,一掌朝着大汉的头颅击去。

稀薄的金焰,击溃了环绕大汉周身的雷罡,撞在大汉的头上。

“咚!”

金焰中的巨力,击在了大汉的颅内。

并将大汉颅内的坚骨,直接震成了碎片。

七窍溢血的大汉尸体,重重的落了下去。

有根的身体跃起数丈,最终落回了坑底。

他落在了另一位站在坑缘,捂着脸颊,须发皆白的大汉身后。

他转过身,用遍布金焰的关刀刀刃,捅穿了大汉的身体。

魁梧大汉大张开嘴,却从其中流出了混在血里的碎裂断舌。

大汉用双手紧握着突出了胸廓的关刀尖端,双脚乱蹬。

乌黑的雷罡,不断透过大汉魁梧的身躯,击在上趋的坑壁表面。

在乌雷轰击中,坑洼不平的壁面上,不断有沙石碎砾,翻滚着落向了坑底。

密集的落地声中,除了年老体衰,倒地昏厥的白监外,其余七人俱捂着伤口,面露惊恐的看着有根用断裂的刀杆,单手就将大汉的魁梧身躯,挑了起来。

迎着七人的目光,有根抬起左手,用手掌拭去了附在下巴上,已凝结成块的血。

接着,有根狞笑着曲弯起了左手五指,并将之抬到了身前。

金元汇在他的左手间,聚成了一个金色的圆茧。

圆茧的面积不大,直径只有五寸。

有根斜着朝上,推动起了手中的圆茧,推向了被关刀刺穿身体,正不停挣扎着的魁梧大汉。

圆茧破裂,散成一束金光。

金光轰穿了形似蛮人的魁梧身躯,大汉的双手垂落,不再挣扎。

有根抽回了连接着刀头的镔铁刀杆,血在环绕刀杆的金焰中,渐渐散尽。

那不断透过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元气,汇聚成涌向丹田的无数道元气长河。

在有根丹田内,被锥体罩住的气海,已膨胀至樱桃大小。

看了眼躺倒在身前的尸体,有根抬起左手,召回了落在地上的另一截刀杆。

他运起罡元,双手将两截刀杆的断口,在身前相合。(未完待续……)

PS:那个。

上一章里,我有必要介shào

下。

我的设定里,此时的有根本就比陈云峰强很多,强太多。

在面对完灭妖阵力后,有根只是罄尽了元气。

但他的速度,他的身体,和他的力量,与陈云峰等,依然存zài

巨大差距。

举个例子,就好像一个虚弱的成年人,面对十几个孩童,刚开始可能吃点亏,但等大人喘过气来,也就是十几拳的事情。

真不是某不良作者想偷懒,不写有根一边被虐一边勉力与诸郡修者,势均力敌的大战个三百回合,最后两败巨伤,有根狼狈逃回,然后发奋图强,找机会再虐回来。

第一百五十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八)

躺在身前地上,如蛮人般魁梧健壮的尸体表面,不断闪现出乌黑的电丝。

电丝流窜在土壁表面,不时炸出一片落石碎砾。

有根手中的两截刀杆,在身前即将相遇时,环绕杆身的金焰化为了无数道金色丝线,不断串连盘转在刀杆之间。

刀杆重接。

环绕刀身的金色竖焰,尽化成一团,璀璨绚亮的金色毫光。

有根抬起右脚,后退了一步。

他微翘起嘴角,渐曲起了左膝。

他松开了握着刀杆的右手,左手将被毫光笼罩着的镔铁关刀,挥到了身侧。

他驱使着大量元气顺着经络,聚向了双腿。

眼看有根蓄势待发,站在坑底皆已受创,却仍有战力的五名修者,俱倚靠着兵刃,强撑着挺直了身躯。

被金焰笼罩的脸庞上,略显薄白的嘴唇微抿。

有根伸出右手,握住了关刀的尾端。

他驱使元罡,双脚用力,刚要跳起。

他脚掌周围的地面上,突然窜起了两道低矮的土壁。

土壁的顶端,蔓延到了有根的膝盖处,并紧覆在了有根的双腿上。

表面泛起金属光泽的土壁,如两把焊实的枷锁,牢牢的禁锢住了有根的双腿。

有根的身体微滞,立kè

蹙起了双眉。

就在有根身后半尺处,一片被乌雷击打的凹凸坑壁,突然碎裂。

一名身穿褐黄链甲,纷乱的白色须发上爬满了灰黄土屑的修者,从碎裂的坑壁中窜了出来。

满身沾土的修者,双手横提起一把涂满黄漆,刃端足有一米长的大枪,猛的扑向了有根。

修者尚在空中,便觉眼前一阵金色逝过。

然后。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根双脚用力,大涨的金焰轻易击碎了结实的土壁。

他施尽全力,朝着身后跃起。

他的身影,便超越了诸郡修者的视觉极限。

他曲起左手肘膝,快速的跃至了手提大枪的修者身前。

下一刻,围绕着他左手膝盖的金焰,便触碎了提枪修者的护体罡元,撞烂了修者的一张老脸。

“呯!”

金铁之音,回响不止。

趁有根还未落地,尚有一战之力的五名修者中。手持三尖两刃枪的罗芸抬起了本捂着伤口,沾满鲜血的左手。

罗芸丢开右手手中的刃枪,踏步而上,冲至七人身前。

他弓起身体,摊开双手,伸至身前。

他以拇指指尖朝下相触,其余八指交叉互叠。

他将互叠的八指中,处于最边缘的食指,按在了鼻下。

他将指尖相触的拇指。按在了下巴上。

他将正对着有根的嘴,裸露在了互叠的八指之下,相触的拇指之上。

“陈哲!”

陈云峰怒吼一声,同时飞奔上前。扑至了坐在地上,低头调息的徐若身边。

他伸出右手,搭在徐若的肩上。

“凝神!”

闭耳。

闻言,陈哲。白明,文皙,徐若四人。俱速运元罡聚向双耳。

他们还没准bèi

好。

手持关刀的有根,双脚已经落地。

罗芸便开口,喊出一字。

“吽!”

最窄的地方直径也足达十米的椭圆形巨坑中,响起了庄严的禅音。

如千万人在咏唱,似无数声在回响。

一道淡金色的圆形气浪,穿过了交叉互叠按在罗芸嘴上鼻下的八指下方。

气浪迅速朝前推进,并在移动过程中,面积不断扩大,当到达有根身前时,已成直径足有三米的巨圆。

有根丢开关刀,将双手移至身前时,气浪已经撞在了他的身上。

“嘭!!”

硬实的地面被气浪掀起,松散的泥壤与坚硬的砾石在气浪中分解破碎,变成松散的细沙。

巨圆被有根的双手挡住,随即崩散,化为浩瀚巨力与肆虐飓风。

身后凹凸的坑壁在飓风中崩毁塌陷,身上染血的丝服被巨力撕裂扯碎。

耳中禅音鸣响不绝,环绕周身的金焰忽明忽暗,有根紧咬牙邦硬撑,七窍都开始溢血。

这。

这是!!

直面气浪的双手手臂上,传来了断裂般的剧痛,庄严肃穆的禅音,如一柄利剑般直贯入了灵魂的深处。

咬紧牙邦的有根脸庞扭曲着,不断显露出痛苦与狰狞。

可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张覆盖了整个穹天的手掌,与站在手掌下的持剑道人。

接着,他猛然想起了道人的音容相貌,想起了荒外山上的点点滴滴。

道亦为则,则生地法,运天元囤泥丸,祛暗混出涌泉。

取天地之道,补于己身。

去心中杂念,留于凡尘。

经百汇,断取其念,入丹田,定海汇神。

破虚妄,固守魂灵,了今生,正气永存!!……

六百余字,字字珠玑。

印在脑海,浮在心间。

有根心中顿时一片空白,耳中再没有丝毫禅语,只有无根严厉的呵责。

昔日的道音贯耳,今日的醍醐灌顶。

刹那间,有根手臂上的金焰大涨。

他左手紧攥成拳,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

他的右手上,结出了剑指。

流淌在他经脉中,因为禅语而僵滞缓慢的金色气河中,有数条开始急速流动。

荒外宗人,首学是练剑。

荒外宗掌门,皆是剑仙。

荒外宗前三重心法,便是御使飞剑之法。

那原本被有根丢弃,又被狂风卷出巨坑,并在半空中再次分离的两截断刀,开始不停旋转。

不停旋转的断刀,停在原地,任狂风吹拂,任巨力扑至,任杂物击撞,不动分毫。

有根顶着强风巨力,朝前挥出右手。

他将已结出剑指的右手,遥指向站在不远处,胡须已全白的罗芸。

他身后的坑壁外,停在天空中的断刀,立kè

停止了旋转。

两截刀身,化为了两道金光。

金光穿梭在狂风里,瞬息就奔至了罗芸的身旁。

两道金光一起,落在了距罗芸只有半尺远的地面上。

“轰!”

震耳的轰鸣中,灿丽的白芒化为一道冲霄的奇光。

大地开始剧烈抖动,卷叠的气浪携裹着炙热的高温,席卷了方圆三十里。

席卷了板墙上,正酣战的双方。

随后,遮目的烟尘,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弧形浪潮,顷刻间便已卷向四面八方。

四道狼狈万分的身影,从烟尘中扑出,速奔向了白沙域。(未完待续……)

PS:停电了。

在网吧里。

加班刚结束,今天是白班,谁知dào

他会停电。

没办法。

另外,虽然不良作者更新很慢,但依旧要感谢各位对本书的支持。

更要感谢对本书投票的读者,谢谢你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九)

加叠的板墙墙体,已经支离破碎。

火焰燃烧在残破的木板上,些许的土渣不断从板墙上的缺口处往外抖落。

在空气中,不断回荡着的,是铁器互击时的金铁声,是热血溢出血管时的嘶嘶声,是杂乱的脚步声。

是已经嘶哑的嚎叫,和充斥着无奈与决心的疯狂。

没有对与错。

没有正义与邪恶。

只因为各有其主,便是道不同。

全副武装的兵卒,高举起屠刀砍向他人的理由,总是显得如此稚嫩。

因此,更显悲哀。

鲜血肆淌在板墙上的每个角落,尚还温热与已经发凉的尸体不清敌我,胡乱的堆叠在一起。

炙热的气浪卷过板墙,诸酋联军的攻势微滞。

剥羽组织起纪律严明的刘军兵卒,再次将涌上板墙的诸酋士卒剿除干净,并顺势砸烂了搭在墙沿的所有木梯。

身上的蛮虎拼甲上,有好几处都已经碎裂。

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染在了碎裂的盔甲表面。

强忍着伤痛,满身是血的剥羽,将端口上布着缺口,沾满鲜血的钢枪枪刃,斜刺进了铺盖在墙沿的厚实木板里。

他双手握住钢枪的尾端,张嘴长呼了口气。

“打开栅门。”

剥羽直视着紧随炙热气浪,席卷在天地间的大量埃土,面显忧虑。

他微微的蹙起眉头,转头面朝着身边同样周身染血,俱露出惊慌,动作已经失措的兵卒们。

他快速收起了脸上的忧色,面露平静。语气也跟平常无异,声音很镇定。

“让李西率骑兵,去接应首领。”

“待骑兵出去后,立kè

点燃水道。”

“已经不用,再留后路了。”

剥羽双手用力,抽起了插入厚板的长枪。

他飞快转身,面朝着身后兵卒,高举起了染血的长枪。

他面露厉色,声势力竭的大喊起来。

“全军听令!”

“首领生死不明,我方守军。便只能有进无退!”

只能十死无生。

“所以,我与诸位同死!”

“也请诸位,死战于此!”

“由此刻起,我之亲卫,各屯兵长,皆为督战兵将!”

“凡临阵脱逃,畏敌避战者,杀!”

“凡拖沓延时,有意逃离者。杀!”

“凡敢后退者,不论原由,皆杀!”

不管闻听号令,瞪目结舌的众多兵卒。也不管稀疏散开,前去传令的众多亲卫。

剥羽转过身,快步穿过了躺地的尸首间,奔至了板墙边沿。

空气中起浮不落的尘土。遮蔽了剥羽的视线。

一支箭矢破空而至,矢尖刚好刺在了虎脸状的拼甲上,剥羽痛哼了一声。伸手将插入胸甲的箭矢扯掉。

“箭手!”

剥羽怒声大喝,后退了半步。

他猛的将手中的钢枪,插进了墙沿内侧的细缝里。

“抛射!”

“枪兵,上前!”

“跟我学!”

剥羽双手一起握住钢枪尾端,脸色随之变的通红。

他使尽全力下压起枪杆,瞪圆的双眼中,满布起腥红的血丝。

“上!”“上!”……

无数临时任命的督战将兵们,依循着剥羽的命令,驱动着枪兵上前,驱动着弓兵拉弦。

整齐的箭矢,化为黑色的落雨,压迫着板墙下,在气浪与风尘中,已显乱象的诸酋士卒,压迫着诸酋联军中,持弓的兵卒。

超过二十三米的板墙过道上,百余名士卒将百余杆钢枪插入了铺于地面的木板与墙体的交接处,百余名枪卒中响起了剥羽的呐喊声。

“一,二,用力!”

“一,二!”

“一,二!”

“嘎吱!”

封闭了宁川狭壁的板墙,本身是由厚板绳接着原木,拼装而成。

板墙相互间,填满了碎土和山石。

剥羽指挥着枪卒们,将手中的钢枪,变成了撬动板墙的杠杆。

连接着木板和原木的粗绳,依次断裂。

木板和原木分离。

最前的板墙,塌了。

第一层板墙与第二层间,堆积在一起的碎土与山石,也跟着塌了。

剥羽与一千六百四十九名兵卒,便随着塌了的第一层木板与原木,还有大量的碎土和山石,一起坠向了地面。

剥羽提着钢枪,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的减缓落地的冲击。

他和大部分刘家兵卒一起,率先落在了摊散的泥土上。

他强忍着疼痛,比刘军的其他兵卒都更快的站了起来。

他速提起钢枪,招呼了身后的卒兵一声,又率先扑向了被忽至的落石,砸了个措手不及的兵卒们。

他穿梭在因为山石,而凹凸不平的地面,如一道黑影般,瞬间就冲至了一名身裹着缠腰兽皮,双手拿着一根前粗后细的木棍,身体干瘦的兵卒前。

他提枪朝兵卒刺去,哪知对方竟猛的弯下腰,轻易就避开了泛寒的枪尖,并拿着木棍上前一步,对着剥羽的胸口,就来了一下。

“噗!”

剥羽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后便失去了平衡,踉跄摔倒。

身上没有穿甲胄,赤裸着上半身的酋部兵卒,面露兴奋的嚎叫了一声,迅疾的扑至了剥羽身前。

眼看对方奔至身前,剥羽本能的将钢枪提至胸前,哪知对方也是老手,竟在剥羽刚提起钢刀时,就直接挑动木棍,以棍尖格开了剥羽手中的钢枪。

接着,朝胸门大开,面露惊骇的剥羽,酋部兵卒高举起了木棍。

“咻!”

一阵风鸣,一杆箭矢奔至。

箭矢落在了酋部兵卒的咽喉上。

溅出的血,落在了剥羽的脸上。

马嘶之声,响在了剥羽的耳畔。

血沾在尘土中,一起粘附在表面的脸庞上,已看不出红色的唇,微微的朝上翘起。

空气中,弥漫的埃土逐渐散去,面露轻笑的剥羽撑着钢枪,从地上站了起来。

数十名身穿银甲的兵卒,依次穿过了他的身旁,俱朝着甲盔各异,毫无阵型,却在不断涌来的诸酋兵卒扑去。

七百名骑兵,穿过了敞开的栅门,轻易冲散了聚集在门外的士卒,顺势冲向了已被攻城的步卒。

突至的气浪,突起的尘土,突塌的板墙,突来的骑兵。

本正在攻城的酋兵们,顿显大乱。

酋兵中的督战兵将们,手上的兵刃也跟着沾满了鲜血,却仍控zhì

不住乱象。

随后,七百骑兵冲过了环绕着板墙,表面已爬满燃油的水道。

接着,一杆杆燃火的箭矢,就被骑兵们投入了水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十)

散乱的士卒挡不住突然渡水的骑兵,待有领军的将领率兵赶至,并集合士卒一起冲入水道,想要追赶骑兵。

并与河岸上的兵卒一起,包七百骑兵的饺子时,烈火已漫延在了水面上。

尚留在水道中的兵卒,顷刻间,便被肆掠的火所覆盖。

燃烧的水道,截断了骑兵的退路,也阻断了攻城的兵卒。

燃烧着的兵卒们,拼命挣扎在水中,嘴里不断的竭力嘶喊。

许多兵卒都将身体埋入水里,意欲凭此游向河岸,逃离头顶的火海。

有些兵卒成功的上了岸,运气好的扑灭了身上的火。

大部分兵卒却发xiàn

有许多同伴挡在了前进的路上,这些兵卒中,有许多都毫不犹豫的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在死亡的威胁下,水中的兵卒开始自相残杀。

大量的血,散在了水里,稀少的兵卒,走上了河岸。

损失了四十三名精锐,为数仍过六百的骑兵背靠着火海,从容的在岸畔整合列队。

呈梭形的骑兵阵中,李西拉起缰绳,右手朝前疾挥。

六百余骑兵俱动,如利刃般,刺入了在骑兵之前,仓促集结在一起,为数三千却尚显混乱的诸酋兵卒。

骑兵们很快就冲散了三千的酋兵,继xù

突进。

原本被联军驱使,用来攻打宁川的酋兵们,总数超过了三万。

但能在混乱中,自发挡在刘家骑兵的铁蹄之前,俱都是军中精锐与勇者。

可惜,这样的精锐和勇者,数量并不多。

凡人。谁不想活命。

六百余在乱军中突进,阵型渐乱的骑兵前方,闪避的酋兵越来越多。

骑兵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奔进至攻城酋兵军阵的中央位置时,总数已锐减至不足五百的骑兵们,转化成了一道银色的洪流。

刘家骑兵们的冲势已成,任何挡在银流前的一切,似乎都会被踏成齑粉。

诸酋奴兵中,再也没有人敢阻挡骑兵。所有人都选择了躲避。

四百余骑兵,冲出了数万酋兵的包围,行进向了白沙域。

板墙处,敞开的栅门,再次落回了原处。

板墙上,士卒们朝外投掷出近百条粗厚的麻绳,在弓矢的掩护下,无数手持钢枪或劲弓的兵卒,不断牵拉起绳索。手脚互用的攀下了板墙。

总数已过七千的卒兵,落下了板墙后,便在剥羽的带领下,迅速奔杀向了被火海阻隔。依旧聚集在板墙下,总数超过六千的诸酋奴兵。

迸涌的鲜血,入肉的枪刃。

竭力的哀嚎声,刺耳的喊杀声。

身后的退路被烈火阻断。面对着奔杀来的刘军兵卒,酋兵们一致的选择了誓死抵抗。

他们是诸郡携裹强征的奴兵。

他们可以选择死亡,却没有权利投降。

面对誓死不降的奴兵们。七千余刘军的兵卒,三五成群的集在一起。

刘军兵卒们,以严密的阵型,扑向了本身战力不弱,却更习惯单对单的酋兵们。

双方胶着在一起,厮杀的异常惨烈。

剥羽提起钢枪,架住了劈来的关刀,身旁的一名兵卒,顺手就用钢枪,捅穿了提刀酋兵的身体。

剥羽抬起脚,踹开了提刀酋兵的尸体,又偏起头,躲过了一枚奔向他面门的箭矢。

剥羽身旁,一名拿着长弓的士卒,取下箭矢,拉开弓弦,朝着箭矢扑来的地方,抬手就射出了一杆羽箭。

周围不断有人倒下,剥羽的身边却从没有缺过同伴。

所以,最先冲向酋兵的剥羽,能冲到水道前。

诸酋奴兵中,不断有人被挤落进水中。

落水的人却要在火里挣扎,火光中倒映出血色,因人挣扎而翻腾的水浪,似腾散的火雨。

血色与火光,照映在剥羽的身上,

布满裂痕的银甲,散出了血红的色彩,剥羽苍白的脸庞,也笼罩在了血彩中。

攀下板墙的刘军兵卒,在剥羽的带领下,已将囤留在板墙下的酋军卒兵们分割削弱。

胜利的天枰,已朝着刘军倾斜。

剥羽双手紧握着钢枪枪杆,抬头眺望向水道对岸。

他已胜券在握,却依旧满脸忧虑。

四百余骑兵化为一道银流,奔进在广阔的荒原上,掀起了滚滚尘土。

十五里,一万五千米。

骑兵奔进了十四里,就停了下来。

他们拉起缰绳,驻停在坑沿,看着其中仍有尘土浮覆的巨坑,全都瞠目结舌。

李西驱马向前,推挤开了挡在身前的骑兵。

他皱眉看着巨坑中的浮尘,抿了抿嘴。

下一刻,李西牵起缰绳,驱马跃上了坑壁。

一人一马,率先顺着圆弧形的下趋坑壁,奔向了坑底。

李西身后,四百余名骑兵,俱拽拉起缰绳,驱马奔下了坑壁,冲向了坑底。

风携裹着尖细的嘶哮,盘旋在李西双耳的耳畔。

李西咬着牙,继xù

驱动战马,冲进了爬满空气的尘埃中。

迎接李西的,是一股热浪。

灿丽的金芒,斜着炙热的气浪,驱尽了空气中的浮尘。

万丈的金芒,扩散出有根的身躯。

有根站在坑底,却更盛升在天中的骄阳。

赤裸且健硕的身体表面,布满了斑驳的疤痕,爬满金焰的长发,停在了有根的头上。

长发指着穹天,表面不断散显出波浪般的纹路。

此时有根的身上,只剩唯一的月白色里裤。

有根心意微动,便驱使金光,敛进了身体里。

身体表面再没有了护体的金焰,朝上指着苍穹的长发,也荡落回了原地。

有根长出了口气,抬起右手,用手背拭去了脸上的落尘。

他拿开右手,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染在手背上的尘土。

他眨了眨眼,微垂下头,眼中显露出嘲讽之色,嘴角却朝上微微的翘起。

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长叹了口气。

李西驱马奔至平整的坑底边沿处,两道金光突然奔至了他的身前。

战马受惊,张嘴嘶叫着,人立而起。

李西歪起身体,猝不及防下,面露惊慌的摔下了马背。

有根转头,看着落向地面的李西,抬手挥出。

萦绕着金光的刀杆,便冲到了李西的身下。

李西落在了刀杆上,刀杆托着李西,缓缓落向了地面。(未完待续……)

PS:今天夜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骑出川,一人斩万(十一)

四百余骑兵,俱勒马停在坑底。

被骑兵们围着,满脸风尘的李西,单膝跪在有根身前。

两截散绕着金光的镔铁刀杆,停在两人头顶的空中,不停的旋转着。

“我还是不够熟练。”

有根背对着李西,面露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然,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闻言,李西微蹙起了眉头。

过了好一会,李西面露疑惑,犹豫着道:“首领,我军已出宁川。”

“剥羽正率全军,与敌兵死战。”

李西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首领。”

“随我们回去吧!”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

他扬起头,看着停在空中,环绕着金光的刀杆,脸上露出了懊恼之色。

“知dào

了。”

“可惜心法不全,不能御剑而行。”

当不了剑仙啊。

“嘭!”

金色的焰,浮在了有根的身体表面。

有根微一顿足,便飞向了天空。

他径直飞出了巨坑,两截被金光萦绕,并不断旋转的刀杆,紧跟在他的身后。

“咦?”

面有憾色的有根刚飞出巨坑,便立kè

蹙起了眉头。

他身形微停,便迅速转身。

他背对着宁川,仰首朝着远方望去。

他盯着目所能及的远方,迅速的驱动起体内罡元,飞快的升向了高空。

他上升了十六米,才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目光越过其内混乱的联军营寨。俯视向了联军营寨后方,广袤的荒原深处。

位于联军营地之后,距离宁川三百里之处,有一土坡。

土坡高约三米,地势平缓,其表面所覆的枯黄草叶中,仍有些许青绿。

土坡后有一座山,海拔超过千米。

高山的投影,覆在平缓的山坡上,如浓墨点染在了乌云下。

笼罩在墨彩中的坡顶处。有一片松林。

在松林的边缘,站在两个人。

呼啸的阵风,刮动松树的枝杈,抖落或黄或绿的尖细松叶。

风里楼抬起双手,拍了拍戴在头上,已覆满松叶的宽帽。

接着,他又将双手背在身后,撅起了小嘴,长叹了一声。

“唉~!”

风里楼大瞪起一双清亮的大眼。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张永破境后不直接来草云域,反而要去东南。”

“没想到,区区化外之地。竟也藏有如此人物。”

闻言,盘膝坐在松树下的余道人,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

“若不是张道友与之有因果。”

“此人,当可入我道门。”

“可惜。”

余道人微蹙起眉头。蹉叹了一声。

“张道友已入空明,此人却还未达洞虚。”

“况且,此人很可能就是张道友欲要解开的因果。”

“两人必已结怨。”

二选其一。

“红尘炼心。破魔而入境,实在不易。”

风里楼抬起粉红的双手,使劲揉搓起如婴儿般肥嫩的脸颊,眼眸间显露出一丝疑惑。

“又实在是难得。”

“而此人虽未入洞虚,其修为却已可与初级空明相匹敌。”

“此人定是屡有奇遇,且又身怀御物之法。”

“若不能入我道门,日后,恐成祸患!”

风里楼抬起右手,轻撩动开贴在额头上的发丝,左手却在身前紧攥成拳。

如实质般青色风元,透过孩童左手五指的指缝,如同覆肤的火焰般,围绕着孩童的左手,飘忽荡漾。

飘荡似火的风元,撩动出散乱的气流。

气流化为清风,吹动起余道人雪白的发须。

余道人垂目低头,沉默了片刻,便瘪了瘪嘴。

“风道友。”

“张道友与此人之因缘,只能让张道友自己去了结。”

“我等只需修书一封,封锁住这片地域,控zhì

住礼佛的罗家,杜绝佛门中人与此人来往。”

“后面的,便是静候。”

闻言,风里楼转过身,面露狐疑的看着余道人。

他盯着余道人,渐眯起了双眼。

迎着风里楼狐疑的目光,余道人低着头,抬手整理起轻风中,稍显纷乱的发须,

他一边整理着发须,一边用平静的语气,淡淡的说道:“静候张道友归来,静候他们二人了结因果,静候他们二人分出胜负。”

“或者说,静候他们二人分出生死。”

闻言,风里楼双眼微瞪,面露惊异的看着余道人。

虽已相识百年,但直到此时,风里楼才突然发xiàn

,有些不认识这名面容苍老,道法与修为在青峰皆不出众,却备受掌教重视的道人。

“青峰需yào

的。”

余道人抬起头,冷漠的注视着身前孩童脸上,那双如今布满惊异,平常却非常灵动的黑眸。

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有意的加重了语气。

“只有强者!”

余道人突然站起身,朝前伸出右手。

他摊开并合在一起的右手五指,使指尖朝向天空,掌推向了前方。

“嘭!”

液态般的深红元气,如从地底喷溅出的熔浆般,从余道人的手掌心处溅涌而出。

液态般的火系罡元,摊散在了余道人身前,如一滩竖起的水泊,又似喷在透明玻璃上,鲜红的血。

火元在余道人的身前迅速散开成无数小点,小点消弭在余道人身前的空气中。

一道透明的淡红,罩住了整个土坡。

宁川前,白沙域内。

正停在空中,全力驱动体内元罡,聚在双眼的有根,再也看不清此时距他足有两百多里的土坡。

他只觉的被元气灌注的双眼,如蒙上了一层非常稀薄,材质却异常细密的纱罩。

那原本立有土坡的高山山脚处的所有景象都变的很朦胧,变的很模糊。

有根猛的闭上,已开始酸麻的双眼,摇了摇头。

待他再次睁开眼,俯望向两百多里外的土坡时,却发xiàn

那处土坡已经恢复了原状。

那处土坡顶端,一直延续到高山山体上的繁密松林中,已没有任何人。

有根敛起了眼中的元气,并咽了咽嘴里的唾沫。

他静立了片刻,便转过了身。

他没有去逃进营寨,狼狈不堪的诸郡修者,而是满脸阴沉的飞向了宁川。

他化为一道金光,降在了板墙上。

此时,板墙外,剥羽统率着刘军兵卒,已将所有被火海阻断在板墙前的酋兵们,屠戮的一干二净。

而被火海阻断,与剥羽所领兵卒隔着火海相对的诸酋联军中的乱象,也已被联军的将领们控zhì

了下来。(未完待续……)

PS:嗯。

白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雨至(上)

厚郁的乌云满盖着天空,让荒原越发的晦暗阴森。

夜色将临。

稀疏的星与皓白的月,透过云海的缝隙,已开始若隐若现。

遍布死尸的板墙间,站立着提弓的士卒。

残留在水道中的火下,只有发散出焦臭的黑色,与凝结在水面的血光。

有根站在板墙边沿,低头俯视着环绕板墙,表面浮满了尸体与火焰的水道。

他蹙起眉头,略扬起了头。

他看着集结在河岸,重新整肃了军纪的诸酋联军。

不断旋转的两截刀杆,盘旋在晦阴的天色中,不断散显出如烈日般的金色毫光。

一万余的诸酋联军军卒,俱都仰首注视着天空中的金光。

酋兵中无人出声。

整个战场上,也只有烈焰燃烧尸体时,传出的刺耳“噼啪”声。

刘军士卒们沿着河岸,竖立起一排排坚实的铁盾,被盾卒簇拥着的剥羽,无声的转过身仰起头,看向了板墙。

他很轻易的就看见了,站在板墙上的有根脸上,一双浑金的眸瞳。

下一刻,剥羽抬手理了理披散的乱发,挺直起腰杆,朝着有根抱起了双拳。

剥羽不发一言。

有根没有看他。

他注视着蔓延在水道前,一万余寂静的诸酋卒兵们,略扯了扯嘴角。

他深吸了口气,驱动罡元聚向喉间。

“降我者,放下武器,原地蹲下!”

有根咧开嘴,双手叉腰。

四百余骑兵,尚在远方。

但被马蹄踏起的烟尘。板墙上的卒兵们,凭肉眼却已能看见。

“逆我者。”

有根面露笑容,注视着酋兵们的浑金色眼眸中,燃起了金色的焰。

他语气中带着玩味,不急不缓。

他的声音响亮清晰,如划过阴闷天色的一道白亮闪电。

“我包你们饺子哦!”

宛如惊雷的呐喊声,传递到了荒原深处,激起了阵阵回音。

回音中,沉默的诸酋军阵里,出现了一阵骚动。

骚动中。有偏将率先丢下了手中兵器,翻身下马,蹲在原地。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

蹲在地上的兵卒,越来越多。

被丢落到地上的兵器,也越来越多。

四百余骑兵还未到宁川,一万多的酋兵中,除了两千逃逸的外,已全都蹲在了地上。

不久前尚在板墙下。拼命与刘军死战的酋兵们,竟投降的如此之快。

有根只是扬了扬眉毛,剥羽已是满脸惊诧。

夜幕降临。

环绕板墙的蜿蜒水道中,烈火依然在燃烧。

刺鼻的焦臭。随着肆掠在荒原上的风,传递在空气中。

稀疏的星,围绕着月,在静谧在夜空中的厚云间。时隐时现。

星月的光辉,照不透夜色的漆黑。

燃烧的火把,就如同镶在地上的星星般。散显出的光辉,只能照亮注视着它的眼睛。

炽烈的火,在涂满油脂,捆绑着碎布的松枝上剧烈燃烧。

火光映在有根的眼中,却仿佛是凝固在纯色黄金上的炙黄熔浆,又宛如黄昏落日顶上的如血红霞。

躺在有根身后的剥羽和站在睡榻旁的李西,俱都屏住了呼吸。

“恩。”

有根抬起右手,挠了挠光滑的下巴。

“诸酋的领兵将领,早就趁着混乱,率兵奔出战场了吗?”

“我一回来,他们就降的那么快。”

“啧,啧。”

有根砸吧砸吧嘴,摇了摇头。

“他们肯定是先就得到了授意。”

“诸郡修者,跟下面的,都不是一条心啊!”

有根敛起了眼中的罡元,突然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面朝着板墙上的两人。

“剥羽。”

“在。”

剥羽微挺起身体,迎着有根的视线双手抱拳。

他脸上残留着疲倦和苍白,他的眼中却只有执着与坚毅。

“我会提议郡主,调走所有的降卒,日后此地,只会留五百余卒兵。”

“只不过,你怎么样?”

闻言,剥羽脸上绽出了笑容。

他面露自信,语气却很平静。

“首领。”

“些许小伤,羽无大碍。”

“嗯。”

看着躺在床榻上,身体数处已缠上绷带,脸上却展露出自信的剥羽,有根满yì

的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最久,也最清楚板墙的一切,有你来驻守宁川,最为合适。”

“李西。”

“在。”

李西挺了挺胸膛,朝有根抱起双拳。

“等明日河道中的燃火灭后,你带骑兵看好降卒,待其入川后,替剥羽稳住局势。”

“待降卒被调走,你带上剥羽和我军军卒,退至宁川关隘。”

“日后,由你统骑兵,剥羽总指挥。”

闻言,李西脸上露出疑惑,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遵命!”

“以后的三个月里,这里作为我军前沿,只负责警戒与探知。”

有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微蹙起了眉头。

“料想,应该不会有事。”

蹙起眉头的有根转过身,抬起了头。

他清亮的双眼透过了昏黄的火光,注视着无垠的夜。

“毕竟,它已经来了。”

丝丝的水,落进了有根双眼。

持续的雨,熄灭了燃在水面的火,也冲刷掉了弥漫在空气中,直欲让人作呕的刺鼻焦臭。

李西指挥两名士卒,抬架着剥羽,走下了板墙。

独自站在板墙上的有根,在雨中长吁了口气。

他伸出了右手,摊直了五指。

渐发密集的雨,聚落在他掌心处的皮肤上,又碎散成了无数晶莹水珠。

有根猛的将被雨水淋湿的右手攥成了拳头,并舒展开了眉间的竖纹。

雨季,终于到了。

同时,距宁川三十里处,渐已平静的联军营寨中,帅帐内。

文皙,白明,陈云峰,陈哲四人,盘膝围坐在三个睡榻旁,正在拼命打坐调息。

罗芸,余若,和白监,俱紧闭着双眼,仰躺在睡榻上。

三人中,最为凄惨的余若,身上的甲胄碎裂,鲜血遍布,躯体上满是伤痕。

靛青色的风元,自动起浮在余若的身体表面。

延展在他身体上的伤口,许多都已不再溢血。

伤势最重的罗芸,身上的甲胄早已不再,沾满鲜血的身体上,伤口却不多。

罗芸的身体表面,不断生出如刀砍斧刻般的密集皱纹,脸庞如同正在融化一般,膨起了无数充满了脓水的肿块。

诸多元气中,治疗效果最好的水系罡元,在他的身上只是时隐时现,佛言的后遗症,也并没有从他身上完全褪去。(未完待续……)

PS:嗯。

昨天夜班,今天睡的有些久,雷都打不醒。

嗯。

由衷感谢给本书投票的大大,谢谢你们。

跪谢。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雨至(中)

湛蓝的水系罡元,疯狂流窜在残破身体里的经脉中,不断涌进不断溃碎的脏腑里。

但这样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罗芸数十年来,积炼在丹田中的水系罡元,逐渐消尽。

他不断起皱的皮肤表面,犹如凿刻着刀砍斧剁的沟壑般。

最深的皱痕,直抵到了皮下的骨髓。

膨胀在罗芸脸上的肿块,最大已如鸽蛋般大小。

他本在起伏的胸膛,渐渐静了下来。

他细弱的呼吸,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哇!”

围着三间床榻,正盘膝坐地,尽全力调理体内伤势的四人中,周身环绕着湛蓝罡元的白明,张开了嘴。

他吐了口血,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拖着伤躯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上前数步,奔至了罗芸的身旁。

他朝着罗芸的腹部,迅速的伸出了双手。

他将左手手掌对着罗芸的丹田,右手手掌斜压在左手的手背上。

他强驱起了体内稀薄的罡元,将左手猛的压在了罗芸的丹田上。

“嘭!”

以白明的左手手掌为中心,一道透明的圈形气浪,如水浪般席卷向同一的平面中。

气浪化为强风,风中蕴着巨力。

如摧朽般的巨力,顺着白明的左手手掌,强灌入了白明的身体。

“呃!”

一股热流由剧痛的胸廓,迅猛的冲至了白明的嘴中。

白明紧抿着嘴,拼尽全力却咽不下嘴中的血,便只能将脸颊憋鼓至极限。

他紧皱起眉头,身体随着双手不断颤抖。

他不顾传递至双手手臂上的巨力。强将体内的水系元罡,压进了罗芸的丹田里。

“呯!”

犹如海浪拍击巨石,仿佛细沙落于金铁。

刚刚涌进罗芸丹田内的罡元,如数奔回了白明的手中。

“噗!”

白明张开嘴,喷出了道血柱。

他的身体一歪,脸庞因为剧痛而扭曲,身体却因无力而软倒向了地面。

眼见白明即将倒地,脸色苍白的陈云峰敛起了环绕在身上的火系元罡,撤去了上下相合横在胸前的双手。

他快速站起身,冲至罗芸的床榻旁。伸手搀扶住了白明的身体。

将白明扶立在身旁,陈云峰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罗芸后,又满脸忧虑的转过头,看向了白明。

“不行了吗?”

帅帐内,围坐在床榻周围的文皙和陈哲,俱撤去了在胸前结印的双手,并一起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罗芸。

罗芸,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行了。

白明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搀扶着他手臂的陈云峰。满脸颓废的盘膝坐到了地上。

闻言,陈云峰蹙起眉头,回头看向了罗芸。

“经脉俱断,肺腑皆伤。”

“除非这里。突然出现一颗有能滋生骨肉,修补经脉的灵丹圣药。”

白明满脸颓唐,满是血的嘴中,声音嘶哑如裂帛。

“否则。一炷香的时间后,罗芸身体中的生机便绝,到时再无法可救。”

闻言。陈云峰抿了抿嘴,仰头叹息。

“百战老将,死于战场。”

陈云峰低垂下头,看着罗芸膨肿的脸。

他陷入了回忆,双眸有些游离。

“但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真的很不适合你。

陈云峰伸出右手,拂合过罗芸的脸,抚闭上了罗芸的眼。

接着,脸色越发惨白的陈云峰抬起手,用手背拭去了溢出嘴角的血后,又转头看了眼躺在另一个床榻上,周身绕动着靛青风元的徐若。

陈云峰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回了原先的位置。

他盘膝坐在皮垫上,结印在胸前,闭目打坐,再不言语。

帅帐内围坐在床榻旁的四人,也不再言语。

帅帐内,陷入了寂静。

帅帐外,传来了雨声。

夜尽天明时,大雨不停,瓢泼遮目。

散显出身体的金元,隔绝了密集的雨水。

独自站在板墙上,凭着护体罡元,任由雨水冲刷的有根,眺望着远方。

他用浑金的双眼,透过了密集的雨幕,看着耸立在三十里外的联军营寨。

他看着营寨敞开了后门,看着排列有序的大量士卒走出了营寨后,便朝着雨幕的深处越行越远。

“撤了吗?”

有根翘起嘴角,略仰起了头。

他看着混杂在涌出营寨的士卒间,数十辆车厢完全封闭,车轮镶铁的马车。

“走了,就别回来了。”

面露笑容的有根,扬了扬眉毛。

他长舒了口气,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总数接近十万的联军,离开的时候并没如来时那般迅捷。

阴沉的气氛,笼罩在行进的军卒中,连绵的雨和渐发湿泞的地面,也阻滞着联军的行进速度。

联军士卒们花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时间,才完全撤离了营寨。

而一万余投降刘军的酋兵们,用了整整五天五夜的时间,才被刘军兵卒驱进了宁川。

从不安分的酋兵身上搜扒下来的盔甲与兵器,堆在板墙外,叠的足有三米高。

而待在宁川关隘的石脑,也终于等到了从草云郡过来,由猴石和蚩酋统带的万名援军。

六天后,有根回到了草云郡。

七天后,李西和剥羽两人,统领着只剩四千的刘军卒兵,驱赶着一万六千名降卒,撤到了宁川关隘。

十六天后,石脑和猴石带着两千名刘军卒兵,押解着一万六千名投降的兵卒,离开了宁川,向着草云郡出发。

得知李西和剥羽顺利返至宁川关隘后,有根便离开了草云郡。

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在大湖的湖畔找到了刘恒。

“我说。”

周身围绕着灿金罡元的有根,站在一间粗搭的遮雨棚前,看着遮雨棚下蹲坐在树桩上的刘恒,双手捧盛着一张荷叶,正埋头大啃着荷叶上形如柚果般的巨大馒头时,眼角开始不断的抽搐。

“那个,你能停一下吗?”

“……”

闻言,刘恒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他猛的抬起头,面露震惊的看着有根。

他嘴腔被填的鼓甸饱满,表情却是一瞬间的呆滞。

片刻后,刘恒将包含在嘴中的食物强咽了下去,脸庞却因此被憋的通红。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待缓过劲来后,刘恒面露狂喜的站起身,奔到了有根的身前。(未完待续……)

PS:恩。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无良作者无以为报,深感惭愧。

只能由衷感谢。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雨至(下)

为遮挡繁密的雨,由篾条搭组的棚顶上,覆着一层蓝色的兽皮。

润透了兽皮的水,透过篾条的间隙,落在了棚下的土里。

披在刘恒身上的蓑衣上,淌着无数潺潺的水流。

戴在他头上的笠帽表面,泛着陈旧的褐黄。

虽才短短半月,但草云郡的郡主,却已没有进入草云郡时的风光。

相反,此时的刘恒,俊秀的脸庞上,已是布满了土尘。

暴雨落于荒原,雨中本不存zài

浮尘。

刘恒脸上的土尘,便只能来源于别处。

有根微蹙起了眉头,伸出右手指向刘恒露出狂喜的脸庞,面露疑惑。

“怎么搞的?”

“郡主大人,你不会直接去扛堤石了吧?”

闻言,刘恒微笑的更加灿烂了。

他面露天真的摇了摇头,语气轻快的道:“扛石头这事,有精壮去做。”

“我只不过把石头从山上运下来而已。”

有区别吗?

有根沉默半响,直截了当的问道:“大人,石头收集多少了?”

“不少了。”

刘恒面露自豪,微扬了扬下巴。

“有一两吨了。”

闻言,有根大喜,急忙问道:“真的吗?都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闻言,刘恒动作利落的转过身,从蓑衣下伸出左手,指向被大雨击打出无数涟漓的巨湖湖面。

“嘿嘿。”

“都放在里面了。”

闻言,有根立kè

僵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艰难的转过头。注视着被刘恒指着的宽阔湖面。

“你,都丢进去了?”

闻言,刘恒回过身,互搓着手掌,谄笑了起来。

“呵呵,那什么,不是要修堤吗?”

“两天前,也还没下雨,湖水也没那么湍急。”

“我记得你说过,要先从两边开始叠石。但对岸的民众不是还没到吗?”

“再加上,那时岩石收集的也很顺利。”

“如果,……这雨没下那么快……湖水没那么急……”

有根瞪起双眼,回头看着刘恒。

刘恒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变的支支吾吾。

片刻后,刘恒的声音却又恢复了正常。

他收起了脸上的谄笑,一脸肃穆的道:“对了,宁川怎么样了?”

眼见刘恒变脸变的如此之快,有根的眼角又开始抽搐了。

“很好。很好。”

敛去大部分散浮在身体周围的金灿罡元,只留能挡雨的淡薄金焰。

有根面露苦笑的抬起右手,摸着脸颊上新添的伤口。

“只是,被几只烦人的蚊子。叮了几口。”

刘恒蹙起眉头,注视着有根遍布着疤痕的脸庞,眼眸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下一次,若战事再起。我和你一起去宁川。”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面露感动的朝刘恒抱起了双拳。

“禀郡主。诸郡联军已退,宁川无碍,我军俘降卒一万六千余。”

停顿了片刻,有根收起了上翘的嘴角。

“不过,我在白沙域内,发xiàn

了道门之人。”

“哦!?”

闻言,刘恒双眼中的眸瞳微动,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道门中人,站在诸郡一方吗?”

“他们,插手了吗?”

闻言,有根低头沉默了良久,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dào

。”

有根略撅起嘴,面露犹豫。

“我不知dào

他们站在那一边,也不知dào

他们究竟参与进来没有?”

“但我想,他们一定看到了全部的过程。”

“可能,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秘密了。”

闻言,刘恒额上的竖纹更为深刻。

他咬了咬牙,面色略青,浑身开始颤抖。

“入道高人,不涉凡俗?”

“呵呵。”

刘恒扯了扯嘴角,嘴里发出轻笑。

“是我太天真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有根。”

刘恒将双手伸出蓑衣,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被道门看的清清楚楚后。”

知己不知彼。

“你,怕吗?”

闻言,有根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分开了抱拳的双手,并将之背在了身后。

他坦然的受着刘恒的执礼,仰起了头。

他看着遍布着苍穹的乌云,张开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的笑声,穿透了密集的雨,回荡在荒原的深处。

阵阵回音在雨幕中,响如连续的雷鸣。

“将军。”

“人,皆惧死。”

“我的命,可能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却也是唯一的,所以我很珍惜。”

“我,想多活个无数年。”

有根笑着低下头,看着刘恒,被金焰萦绕的双眸尤为清澈。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

“那么,我就只能豁出一切,和他拼一把了。”

性命,也就是命而已。

闻言,刘恒也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低下头,弯起腰,非常恭顺的朝有根躬身行礼。

“恒,受教了。”

时间渐至黄昏。

雨中的荒原,更显阴暗。

湖畔,作为流民驻地,大量的篾棚与相对稀少的营帐中,升起了无数道炊烟。

行走在驻地上,四百多辆装载着粟粮和干柴的马车车厢上,俱安放着浸泡在稀少符水中的避水碧珠。

刘军偏将们,站在每一辆马车上,给每一间棚屋里的流民,分发搀着枯壳的粟米,给每一顶营帐中的兵卒,分发软绵温热的馒头。

靠着刘军分发下的粟米,确实不能满足挤在篾棚下,流民众们的口腹。

行走在驻地间,随时都能听见男人不满的咒骂,女人隐隐的哭泣。

还有孩童和老人们有气无力的呻吟。

暴雨中,常人无法狩猎,修行者却可以。

但在雨中,仍游荡在荒原上的动物,却并不多。

有根早已是老猎手,却没打算去雨中狩猎些动物,来补助下驻地中嗷嗷待食的流民众。

他有自知之明,知dào

二十万流民众的肚子有多可怕。

他也能猜到因为食物而失去理智的流民们,会衍生出怎样不可理解的暴力与血腥。

他不想好心办坏事。

于是,有根驱动体内罡元,奔回了湖畔。

第二天,刘恒采纳了有根的建议,集合了由流民众们自发筛选的两千名代表。

刘恒亲自向流民代表们做出了许诺,并拿出有根连夜赶制的地形图,给瞪目结舌的流民代表们,做出了填湖后的田地规划。

虽是空头支票,却也足够振奋人心。(未完待续……)

PS:赶的。

六小时后就是白班,先去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民(上)

二十余万流民众,大部分都是被诸郡驱用,开垦草云域的奴民和兵卒。

流民众开垦出的田亩,与搭建在险地的堡寨,也都是属于诸郡的。

刘家驱逐诸郡,拿回了草云郡。

便不能放任郡内的流民众,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有根提议刘恒修堤,断湖造田。

但造出来的田,又归于谁?

“我等建堤,断湖水源头后,便会挖掘水道,泄去湖中积水。”

“劳务繁重,你等需竭心尽lì

。”

刘恒面容肃穆,从蓑衣下伸出了摊开的右手,手掌向上的指向了两千名的流民代表。

“郡内积蓄的避水灵珠尚多,灵符药液却不足。”

“但即使如此,也会让你等先用。”

“待泄掉湖水,空出的湖底,淤泥厚积,用烈火烘烤后,定能适宜耕种。”

两千名衣衫褴褛,俱戴着笠帽的流民代表们,战战兢兢的站在刘恒身前,俱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静静听着刘恒的话,脸上大都显露着茫然与疑虑。

本是俘虏或败卒,命运会如何凄惨,虽然惧怕战栗,却也有了心里准bèi



活一天,便是一天。

他们听着刘恒的话,表面上恭敬谨慎,实jì

上在大部分的流民众的眼中,却遍布着麻木和冷漠。

“流民众们,将分为两百组,每组千人,你们分二百队,每队十人。



“每一人。负责百人,每一队选一队长。



“千人组的民众人选,十人队的组队人选,你们自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但每组中,老弱妇孺必须占七成以上,我会让卒兵监督。



刘恒收回手臂,沾着土尘的脸上,突然显出了狰狞之色。

“若,有人所组之精壮占了三层以上。十人队众,俱死!



刘恒御使起元气,加重了语气。

两千名流民代表们,俱都挺了挺胸。

他们站的更直了。

“要泄尽此湖,所需时日必多。



“但不论空出来的湖底有多少,俱会分成二十份。



刘恒撤去了喉间的元气,话语也变的轻缓起来。

但他接下来的话,落在流民众的耳中,却仿佛万里晴空的一道惊雷。宛如漆黑冥夜中的一缕白光。

“每一份之地,由一个千人组负责耕种,头年所得粟粮,郡内收九成。次年八成。”

“头两年,郡内将负责尔等口粮。”

“三年后,七成。”

“此后,再不复减。”

在满面震惊的流民众们面前。刘恒收回了右手,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记住,你们只是草云的奴民。你们所耕种之地,也只是草云郡的私田。”

面朝着开始瞪目结舌的流民众们,刘恒抿了抿嘴,便翘起了嘴角。

“只不过,你们有永久的使用权。”

窃窃私语且兴奋莫名的流民众们依次散去,刘恒独自背着双手渡步到了湖岸。

连绵的雨中,原本静止在宽阔的湖面上的倒影,被无数涟圈搅的支离破碎。

低头看着湖面上破碎的影子,刘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一身蓑衣,戴着笠帽的有根,走到了刘恒身旁。

“驭使流民耕种,分于其田亩,却不准其建镇,不称其为郡农。”

“此是草云郡私田,青峰若以此来加派税粮,于理不合。”

“他们,却最看重理由。”

刘恒面露钦佩,转头看向有根。

“流民得田,势必积极。”

“其又无需负责道门贡粮,数年后,此地之民定会富足。”

“若腾出来的湖底,真如你所说之肥沃。”

“那草云郡,也能承担青峰以域内诸堡为由,所加派的重税。”

“何止啊。”

有根昂起头,稀疏的雨水打在了疤痕遍布的脸上。

“我郡还要岁有余粮。”

有根面露微笑的转过头,注视着刘恒的眼。

“还要有不断的兵源。”

“郡主。”

有根转过身,朝刘恒抱起双拳。

“活下来的流民众们,日后必然会对你感恩戴德。”

“此时的老弱虽多,但日后却能一呼百应!”

“要不了两年,这里就会变成我军的供粮之地。”

“要不了十年,这里便会成为我军的征兵之地。”

这里,将是刘军的根基。

闻言,刘恒瞪大了双眼,迅速转过身。

他转身朝着有根,蹙起了眉头。

他刚想开口,却又嘎然而止,接着又低头沉思了片刻。

“十年之后,实在太过遥远。”

“草云郡初定,战事方歇。”

最重yào

的是。

“我,也没有出兵的打算。”

“呵。”

有根松开了抱拳的手,转身面朝着大湖。

“将军。”

“我近来总有预感,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杀人,人欲杀我。”

“草云郡的强势,已让诸郡侧目,但也会让诸郡畏惧。”

先是畏惧,接着忌惮。

最后,便会想法扼杀。

“诸郡虽已退,焉知雨季之后,其不会卷土重来。”

闻言,刘恒看着有根,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不够吗?

“宁川,强卒,再加上你和我,草云域还不能抵御外敌吗?”

“不够。”

有根摇了摇头,面露平静的注视着支离破碎的湖面。

“繁荣之下,往往埋藏着危机。”

“和平的基石,往往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未雨时要先谋,我军虽有五万多的兵卒,但还是不够。”

“和平,安宁。”

有根面露讥讽,霍然转身,一步步的朝着流民众的驻地走去。

“都是打出来的。”

闻言,刘恒转动着脖颈,目视着有根走人流民的驻地。

只感无言以驳。

唯有长叹一声。

同时,西荒边境,连绵数千万里的荒山中,唯一一处在群山间,低缓的接缝处。

一座依着山势而建,成功封锁住了荒山的关隘,迎来了一位空明境的修者。

高挂在空中的烈日,照晒着多日赶路所携的阴霾与苦闷。

张永站在关隘上的城楼顶端,垂头俯视着关隘外,环绕着城墙的宽广的护城河畔,连绵不尽且又重重叠叠的厚重森绿。

他面色凝重,又长舒了口气。

西荒之地,洞天福地不如中土繁多,门派的数量也不如中土。

但除了佛道信徒之争外,相同派别的关系和互相之间的利益牵扯,却也算融洽。

毕竟,修道不易,谁也不想沾上因果。(未完待续……)

PS:恩。

怎么说呢。

作者很无良,大大们很伟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民(中)

西荒之地,疆域广阔,又正值雨季。

张永用十多天的时间,几乎横穿了整个西荒。

他的衣裳上,没有沾上丝毫水渍。

他的脸庞上,却有掩不了的倦色。

“呼~!”

张永长出了口气,盘膝坐在了城楼顶上的檐端处。

“到了。”

张永将右手伸入怀间,摸索了片刻后,取出了一个兽皮包裹。

他将包裹解开,取出了捆在包裹里,枯黄的麦穗。

他拿起一把麦穗,放进嘴里,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就送你到这了。”

一名身穿青绿阴阳袍的道人,走到了张永的身后。

道人很英俊,白皙洁净的皮肤似牛奶般光亮平滑,殷红饱满的唇瓣印在洁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刺眼夺目。

而那双形如卧蚕的厚眉下,一双随时都在闪动着精光的锐利剑目,又散发着几分威风和严厉。

道人挺直腰杆,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南疆不比荒原。”

“其地多山林,毒瘴。”

“也多异兽,妖物。”

道人注视着蹲坐在檐端的张永,面露微笑。

“其地之土著,大多都是蛮族,常年炼体,皆是皮粗肉厚。”

“蛮人生存艰难,且愚昧难教,南疆之地,大多也不适耕种。”

“无论佛家还是道门,在南疆的信徒都不多。”

“张道友。”

道人加重了语气。故yì

的放慢了语速。

“南疆,可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闻言,张永伸手捂住喉咙,大力将包在嘴中的麦粒咽了下去。

他又伸手入袖,取出了装水的皮囊。

他揪开水囊的盖子,仰头大饮了一口,方才喘了口气。

接着,张永将包裹和水囊放到了身旁檐边后,才站了起来。

“竺道友。”

张永飞快的转过身,面朝着竺道人拱起双手。

他嘴角残留着些许的麦粒。领襟上也有大片的水迹。

他的语气轻淡,神态平静。

“多日来为张永指路,旅途劳顿,风雨无阻。”

“如今终到南疆。”

“张永备受关怀,实在是感激不尽。”

闻言,竺道友扬了扬厚眉,沉默了片刻。

他抬起双手,朝张永拱手还礼。

“张道友,言重了。”

“竺道友。”

“我此去南疆。所图之事,关系自家性命,实不宜告于他人。”

张永面容平静,眼中的眸瞳微动。

“烦劳竺道友知会天山道门。”

“我实在歉愧。若日后天山有事,而我又力所能及且不违背道义德律,必不推辞。”

闻言,竺道人的厚眉微蹙。思索片刻后,便暗自咬了咬牙。

“张道友,竺云知dào

了。”

“你的心意。我会转告天山。”

“南疆辽阔,更甚西荒,张道友此去耗时必久,边境山脉横卧且高耸。”

“纵是空明修者,渡之亦不易。”

“为防此地阻滞,坏道友大事。”

“我,将留驻在此等候,静待道友归来。”

闻言,张永沉默了。

他沉默的放下了双手,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他的语气依旧轻淡。

“那么。”

“就有劳竺道友了。”

接着,张永盘膝蹲坐在楼檐,取过了身旁的包裹和水囊。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有必要补充下体力。

多少天了?

自从破境后,张永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细细咀嚼着翻炒过的麦穗,很仔细的将每一颗穗粒的表壳咬开,又用牙齿慢慢研磨。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闭上了双眼。

竺云放下双手,看着细嚼麦穗,闭目假歇的张永,脸上露出一丝不解,随后便瞪圆了双眼。

那一片天地中,清风突起,由关隘城楼,席卷向四面八方。

骤动的元气,毫无阻隔的淌涌在张永的身旁,宛如无数道透明的流水,在一片地方激烈交汇,不断涌荡。

张永闭目了良久,直到嚼光了包裹中的麦穗,才面露无奈的睁开了双眼。

骤动在他身周的元气,也在顷刻间散去。

“竺道友。”

似乎对刚刚发生之事毫无所觉,张永收起水囊和包裹,便站起身来,一脸坦然的看着竺云。

“我,走了。”

张永右手轻挥,展动宽袖。

一道白光闪过,六节鸦喙般的节段拼组在一起,合成了一把无柄的长剑。

张永跃上长剑,剑身微颤,长剑清鸣,随即冲出了关隘,冲向了护城河畔上的厚叠森绿。

竺云目送着张永远去,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却遗留着震惊与畏惧。

在惊惧之中,还埋藏着嫉恨与羡妒。

待张永已走远,竺云方才微垂下头,并眨了眨眼。

“忘我之心,元气合鸣?”

“红尘破境吗?!!”

竺云抿起嘴,双手攥成了拳头。

“炼心之人。”

竺云抬起头,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竟是青峰。”

烈日正当空,可以炙刺至常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毫无阻隔的洒落进了竺云的眼中。

竺云直视着烈日,满脸的遗憾。

过了良久,方才苦笑着低下头。

草云域内,湖畔。

被乌云覆盖的苍穹,透不出一丝的缝隙。

被乌云笼罩的人间,没有一丝的明艳色彩,只有阴森与灰涩。

大雨顷注,大地湿泞。

无数头戴笠帽的流民众们,胸口上套着一根根粗硕的麻绳,拖拽着一辆辆装满山石,车轮裹铁的马车,艰难却不屈的与淹没脚掌的泥泞相抗争。

充当纤夫的流民众中,时不时有人摔倒。

摔倒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因为气力耗尽,也有些人是因为脚掌被隐埋在土中的尖石割破。

受伤的人被同伴用担架从泥泞中抬起,卸下粗绳后,便会被送往流民众的驻地。

无力的人也会被同伴扶起,却不会卸下粗绳,而是被安排跟在纤夫们的身后,充当搀扶别人的角色。

没有监工的皮鞭,也没有棍棒的蹂躏。

却有戴着笠帽的孩童和老弱们跟在一辆辆马车身后,轮番的推车。

流民众中,有些许的奸猾偷懒之辈,却没人抱怨劳役的繁苦。

流民众中,大部分人都经lì

过长时间的颠沛流离,都忍受着长时间的剥削压榨。

所以,只要有机会。

谁不想正正经经的活着?

那怕刘恒出尔反尔,画给流民们的只是一杯触之便死的鸠毒。

他们也能将之饮的干干净净,并甘之如饴。(未完待续……)

PS:那个。

昨天夜班,今天睡不醒。

还有。

上一章中,我本想写将造出来的土地分成两百份,结果写出了二十份。

我错了。

我真错了。

另外。

由衷感谢支持本书的大大们。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民(下)

雨水落在荒原,积水攒在低处。

巨湖中的水,在雨中更为湍急。

石头落进湖水中,往往都会被涡旋的水流卷到别处。

而要建造断开湖水的堤坝,就必须让巨石固定在湖底。

这很不容易。

而搬移着巨石填入湖中的流民众们,却爆fā

出了超过有根和刘恒意料的热情与毅力。

较小的石块被流民众们在选定的堤石上,用粗绳绑了一遍又一遍,才放进湖中。

为防掉入湖面的巨石挪位,流民们依着有根的指导,用十多根镀了铜漆的铁链栓捆着已落进湖中的巨石块,并以人力迎着水流相反的位置,在湖岸上斜向拉拽。

然而在奔涌不停的流水中,蕴含着巨大的威力,凡人的气力与之相比,远远不及。

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当三千名精壮分出三部分,轮番上阵,一起发力时,却能勉强不让入水的石块被流水卷走。

湖水持续的奔涌,精壮们也持续的发力。

攀附在大石上,腰身上绑着粗绳,翻腾的水中屏住呼吸的流民们要在湖岸上同伴们的帮zhù

下,才能将数根顶端足以露出湖面的树桩依靠着巨石两旁,竖立在湖中,并由坐在扁舟上,手中提着巨锤的士卒,将树桩敲钉进河底的淤泥里。

每隔一段时间,水中便有人不断被拉出湖面,岸上便有人不断的跳进水中。

因为大雨而急速窜动的水,扯断了许多捆着人腰上的绳索。

水流中携裹的杂物与彻骨入髓的冰冷,不停割裂着人柔嫩的皮肤,不断摧压着人脆弱的意识。

许多尸体。都被岸上的人群拉出湖面。

许多断绳,都被岸上的人群拉出湖面。

许多人尸骨无存。

挥锤的士卒每一次都竭尽全力,落在湖底的巨石却仍然被湖水冲走了数次。

巨石被冲走的每一次,都会拉动着镀铜的铁链,波及到岸上的流民和挥锤的士卒。

每一次,都会让很多人死亡,让更多的人受伤。

每一次死了人,不远处的流民众驻地中,都会传来哭声和悲诉。

但没过多久,被定为要钉上第一块堤石的湖畔。就会站满更多的人。

许多老弱们都自发巡弋在下方的湖畔上,收集着被水流冲上湖岸的碎石,与被湖水卷走的精壮们,早已扭曲破碎的尸骸。

当死亡已变成常态。

人便只能与天赌运。

半个月后。

越发密集的雨,滴滴都如发丝般尖细。

持续的雨,突然变的绵柔温和,再不复曾经的暴虐狂放。

溢出河岸,不停灌入湖中的水,却早已变成了滔滔的洪流。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但被流民众们安置在湖底的巨石,却也变成了一颗深深扎根在淤泥中的钉子。

依靠着巨石,竖立在湖中,相互紧挨的树桩。足有四百根。

四百根树桩,分列在巨石两旁,排布成了二十个横列。

每一个横列,都是二十根。

被树桩依着的巨石。不会再被流水卷走。

正对着那处湖岸的土坡上,由刘军士卒为死去的流民所挖掘的土坟,却已有两万五千六百三十个。

这些土坟里。都埋有尸体。

没有尸体的死者,却只能留在湖里。

死了两万多人后,才能开始填湖。

“没想到啊。”

有根背倚着一个土坟,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张嘴长吁了口气。

细柔的雨丝,穿过笠帽的沿前,滴落在了有根的脸上。

有根满脸唏嘘。

“会死那么多人。”

一道透明的水,横滑过有根的眼角。

便染了遗留在他脸上的尘灰,因此而变的浑浊。

就像一颗浑浊的泪珠,顺着下趋的颊面,流进了散乱的鬓角。

站在有根身旁,同样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的刘恒,凝视着不远处的湖岸上的流民们,步履艰难的推移着盛满石块的马车。

他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声。

“我们只顾着收集填湖的山石,却没想过他们会这么拼命。”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呵。”

有根面露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能为什么?”

“还不都因为我。”

“长这么大,只见过都江堰,连三峡都没去过,就乱出点子。”

有根盯着覆住天穹的乌云,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

他略垂下头,站起了身。

他加重了语气,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填湖造田,蓄积粮秣,说的容易!”

“这事,不能怪你。”

刘恒紧蹙起眉头,转头看着有根,面露担忧。

对有根说出的话,刘恒虽感疑惑。

但他也能看出,有根此时显露在脸上的激动,与呼吸的紊乱。

“你本来就建议过我,等山石积累够,就用我们的能力固定上第一块堤石。”

“你指导过流民们,本意却只是让他们来辅助,与日后的填湖工作做准bèi

。”

“你和我,都知dào

流民众们,已经开始安置提石,却以为他们会点到即止,才派兵卒协助。”

“既没有监工,我军士卒俱都谨守军律,轻易又不会虐罚他们。”

“此次会折损如此多人,本就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有根!”

观察到有根呼出的气息依旧紊乱,紧皱着眉头的刘恒,故yì

的加重语气,声音渐厉。

“两万五千六百三十个流民已死!”

“还有十九万八千二百七十四个流民还活着!”

“死的人,不全是因为你!”

“活下来的人,却都是你的原因!”

刘恒从蓑衣下伸出右手,指着不远处,已经开始向放置着堤石的湖中倾倒石块的流民众们。

他紧咬着牙齿,调动体内元罡,聚在了喉间。

“日后堤坝建起,若真如你所说,此地聚之流民,必会对修堤之人感激万分!”

“因修堤而死去的人,已不能活过来!”

“而活下去的人,却能好好的生活,并养育出更多的活人!”

如雷的响声,如一把利刃般,直刺入有根的耳中。

有根满脸震惊的看着刘恒,圆瞪的双眼几乎蹦出了眼眶。

他在这一刻,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只有他们养出了更多的活人。”

刘恒满yì

的看着有根布满惊色的脸庞,感受着有根与稳定下来的气息,收敛起了喉间的元气,语气立kè

平缓了下来。

“我们才有更多的兵。”

这里,便会成为我军的征兵之地

盯着刘恒脸上的理所当然,有根瞪圆的眼珠微微晃动。

突然间,他明白了。

他明白现在的流民们,为什么会那么拼命。

但他又疑惑了。

他疑惑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冷血。

这一刻,他道心失稳。

“噗!”

有根顿觉心口发堵,张开嘴,便喷出了口黑血,仰头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PS:那个,呵呵。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但我今天白班,所以晚了。

明天是夜班,看能不能下午写一章出来。

下午若补不上,大大们就不要等了,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六十章 修田(上)

自从走下荒山,有根便一直在独自修行。

刘恒教过有根杀敌的神通,却无法帮有根整修道心。

刘恒的修为已经比不上有根。

而有根的道心,也在两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独自的驶进了一个死角。

他靠着囤炼在丹田内的金灿罡元,已能与得道修者抗衡。

但他依旧还未入道。

他的内心,却已充斥着杀戮和残酷。

因为,他清晰的记得,那第一次拿起刀柄,砍断人头的感觉。

那股泛至脊柱的冰冷,与直欲作呕的恶心。

还有无可言状的兴奋,与失去控zhì

的嗜血。

以及,随后在战场上,无止境的杀戮。

用计也好,用兵也好。

一年中,不知不觉间,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一将功成,万骨俱枯。

有根的心,也随着战场上的杀戮,渐变的冷酷果duàn



所以,这样的结果,是有根自己造成的。

但却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冷酷也好,仁弱也罢,道心若磐定,道基就不动。

道心若不稳,道基染红尘。

本是为劝说,结果却弄巧成拙。

实jì

上,也只是无心之过。

刘恒惊骇的伸出双手,俯身环住有根的臂膀。

“怎么了?!!”

“究竟怎么了!!?”

刘恒将有根环抱在怀中,低头注视着有根渐涌起煞白的脸庞。

他的双眸中,溢满了惊慌和失措。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颤抖和急切。

“嗯?”

面色转白的有根,缓缓眯起双眼。

冰冷的水。淌在脸上,有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麻木的周身,不断传移着虚弱与无力。

有根心中泛起苦楚,脸上却露出疑惑。

他有气无力,细声细语着道:“对啊,我怎么了?”

“心里好难过。”

“感觉好不爽。”

有根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转动僵麻的脖颈,斜眼瞥向刘恒脸上的焦急。

“好困啊。”

“我先睡了。”

有根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直接晕了过去。

两天后。午时。

躺在营帐内的有根,从枯草堆上悠悠醒转。

他鼻翼微动,嗅到了雨中的粟汤香气。

驻地中的流民们,已经开始做饭。

有根肚腹一阵收缩,传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他翻身盘膝,坐在草堆上。

他有些饿,却没有去找食物,而是闭上双眼,开始内视体内。

他仔细搜索躯内的血管与脏器。最后将神识沉入了丹田。

却发xiàn

由聚气粒所散出的元气烟河,所连成的锥体,与锥体间已恢复至乒乓大小的球形气海,都没有丝毫变化。

有根睁开双眼。不安的撅了撅嘴。

他站起身,走到了营帐门口。

伸手掀起营帐的门帘,有根挥手制止住守在帐门外,正要朝他抱拳行礼的刘军士卒。自顾自的眺望向了营帐外。

雨中的驻地,景象迷蒙模糊。

有根心有所感,御使罡元。聚在双眼中。

留在驻地内的人,不论是老弱还是精壮,大部分都受过伤。

流民众们缺乏药草,只能熬煮苦涩的灰黑树皮,来消去炎症。

并用煮开过的树皮汤汁,清洗已被挑穿了脓包的伤口。

无论是熬煮树皮,还是安置湖中堤石,有根都只向流民众的代表口述过一遍。

但人的适应性真的很强,人也总是能学的很快。

伤者时不时发出的呻呤,和雨声一起,回荡在空气中,让民众的驻地显得格外聒噪吵闹。

放下遮门的布帘,迈步走到雨中。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散敛起了眼中的元气,闭上了双眼。

任由如发丝的雨,浸透罩在身上的月白薄衫。

任由冰凉的水,流淌过布满疤痕的脸庞。

披散着头发的有根,静立了片刻,方才略昂起头。

“呼~。”

有根张开嘴,缓缓吐气。

吐完后,便张开双眼。

他心意一动,体内的罡元,便立kè

开始流转。

淡薄金芒率先散出了有根的身体。

有根抬起右腿,朝前迈出。

他在脚掌落地之时,便乘机跃向了天空。

护体元罡浮荡在他的身上,万道金光在雨中散放,又在下一刻凝聚。

“咻!”

有根化为一束金光,迅速穿过密集的雨幕,跃至二十米的高空时,又停了下来。

他静立在半空中,环绕在身上的金光顿敛。

“嘭!”

金色的火,燃在了有根的身上。

金焰在持续的雨中,盎然燃烧。

他停在雨中,用被金焰萦绕的眼,看向不远处的湖畔。

那挨连着湖岸,放进了堤石,仍有近十米深的湖面,已被随后堆叠的石块超过。

装载着避水珠和符水的四个铜盆,正架在裸露出湖面的石块上。

穿着蛮虎拼甲的刘恒,正站在放着四个铜盆的木架旁。

两百个流民众,正挤在刘恒的身后。

一百个流民众和一百个刘家军卒,正站在突出湖面的树桩上。

滔滔的洪水,不断冲击着紧挨在一起的树桩,卷叠的在空中的水浪,化为连番暴雨扑向树桩上的人时,却会被一道靛青的光幕挡住。

持续的水浪,将光幕染成了青色的水泡。

但暴雨中携着的巨力,却让青色水泡的形状,不停的扭曲凹陷。

装载着避水珠和符水的铜盆,也跟着不断颤抖。

每当这时,刘恒就会伸出双手,捂在身旁木架的横栏上。

每一次,红焰都会爬上木架,围住四个铜盆。

每一次,铜盆都会停止颤抖,光幕也会恢复原状。

有穿戴钢甲,身躯魁梧的士卒,不断向盆中注入着符水,也不断更换着透显出一片乳白,失去了效用的避水珠。

湖岸上,六千余的流民众和两千余的士卒们,输运来了无数的石块与树桩。

有了堤石后,流民众再也不用冒险跳进激流中。

他们倚靠着已经钉好的树桩,用麻绳拉拽的方式,朝湖中放置好树桩,再由士卒用铁锤锤打。

这期间,仍会有流民不慎,被洪水冲走的树桩拉着,飞入了洪流中。

刘恒要稳住铜盆,无暇分心,也只能眼看着飞入洪流的民众,被洪水卷向远方。

两天的时间,就死了近百人。

金色光束冲入了青幕中,停到了面色泛白的刘恒身旁。

有根面无表情的伸出右手,抚按在了木架的横栏上。

“交给我吧。”(未完待续……)

PS:要上班了。

谢谢大大们。

第一百六十一章 修田(中)

暴涨的洪水,淹没了蓄建的堤岸。

避水的符珠,只在施工时使用。

大部分时间,卷荡过堤岸的水流,俱翻成无数道浊白的巨浪,浩荡的肆虐在裸露出湖面的树桩与石块上方。

修堤的进度不慢,蓄建在湖中的堤岸,已延伸了一百多米。

用力踩落在湿软的湖岸上,挤压开生长着青苔的淤泥,黑绿的油腻汁水,漫上了履鞋的背面。

有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在湖面上,百余米长且不停翻卷的白浪。

“快三月了。”

“统计出来了吗?”

站在有根身旁的刘恒,双手叉起腰,嘴里长吁了口气。

“死了六百二十一人,不算太多。”

闻言,有根微蹙起眉头,扬起了脑袋,仰视向了苍穹。

白煦的阳光透过已变稀薄的云,洒照向了荒原,祛减着萦绕在大地上的阴晦。

雨季,即将结束了。

“洪水,终于要退了。”

有根舒展开了额间的眉头,脸色落寞。

“虽没有两岸一起施工,但以现在的进度,堤坝在今年,应该就能建成。”

闻言,刘恒的嘴角微翘,面露轻笑。

“若如你所说,那下一步呢?”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低头沉思了片刻。

“可以让流民们,去挖掘泄水的渠道,也要让兵卒们。去搜集出可供种植的粟种。”

“雨停后。”

有根从蓑衣下,伸出了右手。

如发丝般的细雨,滴落在有根摊开的手掌上。

雨水顺着掌间的纹理,淋湿了掌上的皮肤,并在阳光下熠熠闪亮。

“待堤坝断去流水,就立kè

排减湖中积水。”

“尽全力,赶上今年的冬耕。”

闻言,刘恒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缴粮之日将近。我要返回草云郡,清点税粮。”

“青峰之人将至。”

有根转过头,看着刘恒,面露忧虑。

“靠你一个人,行吗?”

“呵呵。”

刘恒面露自嘲,摇了摇头。

“我虽是草云郡郡主,但实jì

上,却不在他们眼中。”

“而且,只要你在这里。我又那里会有事?”

闻言,有根紧抿着嘴,皱起了眉。

“郡主。”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闻言。刘恒转过身,面朝着有根。

“青峰不会放qì

草云域。”

“草云郡,也将有新的迎客道人。”

“我们接受了税粮的义务,不就是不愿树敌于青峰。”

刘恒面露坦然。故yì

轻缓着道:“以他们一贯的尿性,只要没有借口,他们就不会出手。”

闻言。有根皱着眉头,再次沉默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他转身面朝着刘恒,双手抱拳。

“那么,万事小心。”

草云郡城,西门。

行走在城门外,零零落落的人,走向了城门。

人们大多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人们很多都老弱体残,相互搀扶。

秋收未至,域内乡镇没有多余的粮食,安置遭受水患的民众。

无家可归的民众们,便只能跋山涉水,前来草云郡。

石脑和跋舌,猴石和付垒四人,俱穿着蓑衣笠帽,分别带兵驻在郡城四门处。

刘军在每一个城门外,都置起了数座粥棚。

食用了粟粥的难民们,会在城门呆上几日,好被称职的刘军士卒们筛选出合格的劳力,发于耕具黄牛和粟种,再被城外曾经被石脑等人开垦过的田亩进行耕犁。

落难的民众越来越多,城外的薄田早已不够用。

缺乏符水,避水珠便失去了效力。

无法安置在田中的壮劳力们,只有在落雨稀疏时才能尝试去挖掘草皮,开垦耕地。

其实,他们临时开垦出的田地,根本种不出什么粮食。

但他们却很执着。

因为只有耕地的劳力,才有馒头吃。

其余的,只能喝粥。

“我说了很多遍了。”

石脑右手拿着粥勺勺柄,看着站在粥桶前,双手捧着粗瓷碗,正喋喋不休的老人。

“这里没有馒头,只有粥。”

“而且以你这身体,确实不能去耕种。”

“老人家,那里凉快那里去,别妨碍我做事。”

闻言,老人面露怒色,一手小心的将瓷碗收回胸前,用腾出的手指着石脑,大声的叫嚷起来。

“你这小子,怎么那么不懂事?!!”

“我侍弄田地几十年,总比那些毛头小子要强吧!!”

“四季耕耘,种田插秧,靠的是什么?”

老人满脸傲然,在石脑的注视下,强挺起了胸膛,声音底气十足。

“靠的是经验!!”

“我呸!”

石脑放下铜勺,张口唾了老人一脸。

“少跟老子谈经验!!”

“论种田,老子的首领,比你懂的多得多!!”

“滚到城门下蹲着!”

“你老母呦!”

老人环抱着胸口的瓷碗,怒目圆瞪。

“你就一发粮的杂工,凭什么命令大爷!”

闻言,石脑愣了。

半响后,石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苦笑了起来。

“原来你不知dào

我是谁啊。”

“早说啊,害我浪费口水。”

石脑一边苦笑,一边转头看向身旁,持戟而立的士卒。

“你们,把他带去城门下,让他蹲好。”

闻言,两名使劲憋住笑,全身甲胄齐全的士卒,快步走到了老人身旁。

两名士卒一左一右,夹住了立kè

萎缩起肩膀,老实下去的老人,押向了城门。

待老人被押走,石脑满脸无奈的低头伸手,抓握向了勺柄。

“下一个。”

蕴着水汽的炙热,顿时扑面而至。

石脑猛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枯竹编织的笠帽,笠帽下连着边沿垂到胸前的漆黑纱罩。

那人身穿着黑色丝袍,袍衣的背后,绘着阴阳鱼图。

半柱香后,一身戎甲的蚩酋,在草庐前,遇到了新来的迎客道人。

蛮人沉默了片刻,很直接的曲膝跪地。

六日后,雨停。

收到了纸鹤的刘恒,奔回了草云郡。

十五日后,刘恒恭谨的带着新来的迎客道人,走人了郡城中的粮仓。

青峰收了税粮,刘恒安然无恙。

有根没有回草云郡,依旧留在建立堤坝的湖畔。

一个月后,洪水渐退,有根指挥着流民众们日夜开工,堤坝进程一日千里。(未完待续……)

PS:那个,明天可能要加班,只有后天早上看能不能补上。

不好意思。

还有。

再次感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二章 修田(下)

为了应付青峰所布的赋税,草云郡所存粮秣,被减去了将近八成。

唯剩的存粮,只能勉力在秋收前,维持住六万余刘军的消耗。

流民众们,已经没有粮食了。

“告sù

郡主。”

有根盘膝坐在草堆上,双手随意的搭放在了膝盖上。

石脑一手持着蘸墨的细竹,一手拿着摊开的羊皮,笔直的站在有根的对面。

“郡内无法容纳的难民,可以全数发放到我这里。”

“另外,除宁川所驻军卒外,其余兵卒皆可减少餐数与供给。”

“有一点食物,人就饿不死。”

“卒民之心,不会就此离散,只需上与下,皆能同甘共苦。”

“当然。”

有根站起身,走到了石脑身旁。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拍了拍石脑的肩,双眼平视着前方。

“一定要提醒郡主,戏要做给人看。”

“善驭民者,无不将民生放在心上。”

“而未识文明理的民众,却只会相信他们所看到的。”

闻言,石脑瘪了瘪嘴,卷起了手中的羊皮,收起了蘸了石墨的竹笔。

他利落的转过身,面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遵命!”

闻言,有根点了点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很好。”

“快马加鞭,速去传达。”

“是!”

石脑松开抱拳的手,迅速转身,快步走出了盖着帐布的棚屋。

他走到了棚屋旁,接过了门卒递上来的缰绳。

他踩着马镫。翻身骑上了马鞍,驱动坐骑奔向了远方。

有根伸出右手,掀起了搭在棚架上的帐布,目视着一人一骑快速的奔出了驻地。

他微蹙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

还有遗漏的吗?

有根走出了棚屋,以肉眼不可见的极速,穿过了流民众的驻地,来到了湖畔。

虽从雨季结束,尚不足一月,但截断了湖水的堤坝。在湖中却已有五百余米。

灿烈的阳光,普照着广袤的荒原。

积聚在荒原上的水,每一天都在以很快的速度,被炙烤的热量蒸发为虚无的水汽。

有根蹲下身体,将手伸进了湖水里。

“呼。”

有根张开嘴,吸了口蕴含着水分的空气,一脸的惬意。

“好暖。”

“水也变暖了。”

有根从湖水中收回手,嘴角微翘。

他眯起双眼,抿了抿嘴。

“万顷巨湖。里面会有多少鱼?”

“愿者上钩?”

有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虚眯的眼缝间,视线透过了湖面,注视着湖水的深处。

“这次来的。应该只是小鱼小虾。”

“而藏在湖中的巨鲸,可是能把一切都给吞了。”

有根站起身,甩开了沾水的丝袖。

他面露疑惑,微瞪开了虚眯的双眼。

“但。他们在等什么?”

“是什么理由,让他们停在湖底?”

凝神注视着漆黑的湖底,有根暗自咬牙。眉头紧皱。

半响,有根舒展开了眉头,仰起了头。

亮煦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了遍布疤痕的脸上,有根却感觉丝毫的暖意。

果然。

“没有咬饵的鱼。”

“只有欲来的风雨。”

有根周身轻颤,攥紧了双手。

他脸上遍布着阳光,胸口却有些发堵。

这个世界,对有根来说,还是太陌生。

纵然靠着以前的经lì

,有根掌握着很多先贤的智慧,因此能握住许多先机。

但有些时候,原住民却也有穿越者所没有的优势。

这本是他们的世界,这里有他们的一切。

南疆之地,水网密布。

连绵蜿蜒的山脉,数之不尽的袤林。

垂头俯望,满目森绿。

被剑速所割裂开的气流,席卷过无垠的绿色,惊起无数的鸟群,吹起无数的绿叶。

披散的黑发,随风飘荡在张永的脑后。

张永盘膝,坐在长剑上,面无表情,双眼紧闭。

“咻!”

一堵青色的幕墙,突然冲出了无垠的森绿,耸立在了张永行进的路上。

“嗡~!”

长剑微颤,停在了墙前。

张永睁开了双眼,呆木的脸庞上,泛白的嘴唇微微上翘。

他面露轻笑的从长剑上站直身体,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快一个月了。”

“我终于找到了。”

张永转过身,面朝着立在身前的青色幕墙,双眼微眯。

“南疆出巫蛮,西荒出体蛮。”

“体蛮遍布各地,巫族却只能隐在南疆。”

“你们藏的,可真够深的。”

张永深吸口气,运起十层元罡聚集在了喉上。

他朝着青色幕墙双手抱拳,并声嘶力竭的大喊了起来。

“西荒,青峰道人,张永前来拜见!”

“太古巫祝!“

“公孙一族!”

张永的呐喊穿透了青墙的阻隔,惊起了飞剑下,密林中的无数飞鸟。

袅袅回音远去之后。

那一片生存zài

林中的鸟兽,全都没有了声音。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阻在张永身前的青色幕墙,迅速消弭。

清风徐徐,刮起翠绿的枝桠,摇出了阵阵绿浪。

张永俯望着的森绿,随着绿浪的卷移,迅速淡化消失。

首先出现在了张永的眼中的,是放着牌匾的横栏。

牌匾上,形如蝌蚪般的文字,其根源,早已跨越了岁月的禁锢。

追溯到了,已淹没在战火与血泪的历史中。

“西荒?”

一名杵着拐杖,穿着白色丝衣的老人,站在牌匾下。

老人须发皆白且长,厚眉遮住了大半的眼眸,脸庞和额头却光辉亮堂,气色红润。

老人的声音清晰响亮,隔着老远却足够传到张永的耳畔。

“呵呵。”

“公孙家,已经近百年,没有遇到荒人了。”

“老朽,公孙轩日。”

公孙轩日双手杵着拐杖,仰头直视着站在牌匾前的张永。

他抿嘴微笑,有意的挺起了腰杆。

“拜见道尊!”

闻言,张永面无表情的驱动着飞剑降落,并朝着公孙轩日双手抱拳。

“那里,那里。”

“巫师言重了。”

“晚辈张永,在此,拜见前辈!”

闻言,公孙轩日抿了抿嘴,眼缝间闪过一道精光。

“客气,客气。”

“不知dào

师远到于此,所为何事?”

“若是求妖兽内丹,或者奇草灵果,请道师上别处。”

“若是要求珍金灵铁,或散药饰品,我族内库里,倒是有几件,可让道尊挑选。”(未完待续……)

PS:那个。

赶的。

十八个时候,我就要上夜班了。

恩。

今天可能要多睡会,真没有了。

不好意思哈。

还有,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阴霾(上)

“呵呵。”

张永面露轻笑,在脚下飞剑剑尖触地时,便走下了飞剑。

他轻展宽袖,将围散出白光的飞剑收入了袖中,又走到了公孙轩日的身前。

“巫师何必如此警惕。”

“张永前来,不为其他,更没有丝毫恶意,只欲求一蛊虫。”

“对巫族来说,此物不过举手之劳。”

张永朝着公孙轩日,双手抱拳。

“我知dào

规矩,蛊物成形之前,张永愿为公孙族当牛做马。”

“不论是猎取诞灵妖兽,还是采集灵草奇药。”

“纵然再过艰难,只要力所能及,必会奋勇争先,不迟辛劳!”

闻言,公孙轩日额上的厚眉微动。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

“道尊。”

“不管是那种蛊,都注定将违逆天理。”

“巫族虽会养虫,但制蛊之法实在太过繁复。”

“而且。”

公孙轩日面露严肃,双眼微瞪,眸间散出一道冷冽的目光。

他盯着张永的脸,有意的加重了语气。

“成形出的蛊虫,会有那种功效,也实在无法预料!”

“道尊是否下定决心,非要求取蛊虫?!”

迎着公孙轩日的目光,张永敛起了脸上的笑。

张永面露肃穆,重重的点了点头。

“前辈。”

“我知蛊物不吉,也懂成蛊与否,全看天意。”

“但一次不行,就第二次,二次不行。就第三次!”

“除非炼出蛊虫,张永绝不会离开。”

闻言,公孙轩日双眸微动。

他虚眯起双眼,目光巡弋在张永的身上,好一会后,方才叹了口气。

“既然道尊执意如此。”

公孙轩日左手将拐杖横举在胸前,右手五指绷直闭拢,搭放在了左手手背上。

他微弯起腰杆,朝着张永行礼。

“巫族上下,必竭尽全力!”

宁川。板墙处。

木制的墙面,因为被长期的浸泡而吸饱了雨水,很多地方都膨胀成了一团。

驻留在板墙上的兵卒,早已取下了墙垛处装着避水符珠的铜盆。

渐发炽烈的阳光中,轮番在板墙上换防的兵卒们,身上的盔甲与兵刃齐备。

自从雨季结束以来,驻留在宁川板墙上的五百余刘军兵卒,皆没有丝毫松懈。

环住板墙的水道中,仍显漆黑的水早已溢出了河道。漫延至了板墙的边沿。

扩宽许多的河岸上,也已长出了不少的柔绿草叶。

原本留在宁川外,板墙下的尸体,早就被刘军兵卒搬移到远处掩埋。

埋在土中的尸骸。如果没被野狗刨出啃食,就会腐烂在淤泥里,成为滋润土地的肥料。

野兽在荒原上游走,禽鸟也在天空中盘翔。

沉甸的果实。悬挂在树枝上。

每一颗果实上鲜艳欲滴的色泽,无时无刻不散放着熟透的乳香。

宁川之外,白沙域的领土上。几乎每一片森林中,都有挂满了成熟果实的林木。

姹紫嫣红,犹如一盏盏发亮的彩色琉璃,夺人眼球之时,又让人不停吞咽着唾沫。

行走在林中的骑兵斥候,驱马徘徊在挂满熟果的林木间。

斥候们采摘着所能识别,可以吞食的水果,同时完成着探知与搜索的任务。

今天,斥候们将把搜索的范围,扩大至十里。

大部分斥候,都将注意力集中,寻找着这个时节,活跃在白沙域的羚羊或健鹿。

他们以为不会有事。

直到出了事。

一抹黑色,出现在了远方,天地交接的地平线上。

随后,穿戴着各色甲胄,为数超过三万的骑兵们,化为色彩斑斓的洪流,朝着宁川的方向,奔涌而至。

荒原的大地在万蹄的踩踏中,微微颤动。

尖细的号角声鸣,回荡在了荒原的深处。

奔走在林间,和草甸上的刘军斥候们,俱惊慌的拉拽起了手中缰绳,驱动着胯下坐骑迅速转身。

刘军骑兵们吹动竹梢,提醒着所有同伴。

他们一起朝着宁川奔去,可有十二名落后的骑兵,却在刚要后退时被联军的骑兵追上。

十二人全都被乱箭射死。

斥候的大部,在未退进宁川时,被联军的骑军咬住了尾巴。

最后,一百名斥候,成功回到板墙上的,不到十人。

刘军骑兵们,俱配着鞍具马镫,刘军的战马们,俱装有蹄铁护胸。

若是按照以往,联军骑兵完全追不上刘军骑兵。

现在,他们跑的比刘军骑卒快,因为他们也造出了鞍具和蹄铁。

而论骑术,联军骑兵可是从诸郡守军中,精挑细选而出的百战精卒。

而刘军的骑兵,几乎都是会骑马,能耐的了颠簸,就能走上战场。

两者没有可比性。

当天晚上,李西率七百名骑兵,冲至了板墙处。

次日早上,剥羽领七千名兵卒,奔至了板墙处。

十天后,一直在湖畔驻地,和流民众们待在一起的有根,遇到了刘恒所派,手持鲜黄色军旗的骑卒。

就在当天,一道金芒划破了草云域的天空。

金光划过了草云郡的上空。

身穿浅蓝丝衣,腰缠蟒纹绸带的刘恒,静静的站在草庐前。

他抬起头,注视着一束划分天空的金色,快速的逝向远方。

他心中担忧,脸色却很平静。

“恩~。”

草庐的木门缓缓敞开,李如云一身黑色劲衫,站在绘着蝌蚪文的牌匾下。

他站在草庐内,抬头昂视着苍穹。

“哼!”

嘴里冷哼出声,李如云随即垂下头,看向站在台阶前的刘恒。

迎着李如云的目光,刘恒拱起双手,躬起身躯,态度恭谨。

“排场不小嘛。”

李如云双眼微微虚起,嘴角轻轻的朝上撇动。

他似笑却未笑,虚眯起的眼缝中,目光越发寒冽。

“草云郡,刘家强者。”

“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刘恒脸色平静。

他伸手掀起丝衣裙摆,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趴伏在地上,额头挨着冰冷的阶石表面,双手十指绷直且闭合摊向了天空,手背触在了地上。

他没有出声,一言不发。

看着跪趴在石阶前,一直沉默的刘恒,李如云眉头轻蹙,眼中泛起异彩。

他有心说些什么,却颇有顾忌般的欲言又止。

他沉默了一会,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

“进来。”

“我有事问你。”(未完待续……)

PS:嗯,下午才起来。

有去打扫房间。

不好意思哈。

还有,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阴霾(中)

在长达三月的雨季中。

覆在庐屋顶上的麦杆,一直鲜亮金黄。

草庐中,矗立在道观内,手持莲蓬的道祖石像脸上,被精心雕琢,已至栩栩似真的眼眶中,两个灰蓝的石面上亮烁着两粒如瞳的白点。

道祖石像静静的站在青石上,以亮着白点的双眼,冷漠的看着脚下的一切。

它已看了三千多年。

李如云背着双手,仰面看着石像的眼,一步步的走到了兽皮垫前。

他面露钦慕,微垂下了头。

他将右手伸入左手宽袖,摸索了一会儿,便取出了三杆长香。

他横捧起香杆,朝着石像躬身敬拜。

明亮的火光从长香的顶端亮起,伴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袅袅轻烟。

李如云上前,将长香插入了桌几上的鼎中后,又退回了皮垫前,盘腿坐了下去。

刘恒屏住呼吸,小心的走到了观门前。

他看着端正坐在皮垫上的李如云,如耸入云间的尖刀般笔直坚挺的后背,踌躇了片刻后,静立在了原地。

“进来。”

李如云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已站在门前的刘恒。

他语气平静,眼眸深处却闪显出轻蔑之色。

闻言,刘恒面无表情的抬起脚,跨过了门槛,走入了道观。

接着,他停了下来。

“道师。”

刘恒站在门槛前,朝着李如云拱起了双手。

“哼。”

李如云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我知dào

。你是刘力之子,对否?”

闻言,刘恒微蹙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

“禀告道师。”

“小人,正是。”

“呵。”

闻言,李如云嘴角微翘,面露轻笑。

“刘恒,刘力?”

“你真是你爹的孩子?”

闻言,刘恒双眼微瞪,脸上的疑色更浓。

“道师。此言何意?”

“刘力确实是我的父亲。”

闻言,李如云站起身,抬起双手,朝着道祖石像拱手执礼。

他语气平静,脸上的笑意更浓。

“十年前,草云郡易主。”

“当日,率领着白沙郡兵的刘力,靠着草云叛将彭庸与其手下,骗开了郡城四门。随后对当时郡内的统治者余家及其亲信,展开屠戮。”

“以你的年龄,当时应满十一。”

“而刘力当时,应该是三十四岁。”

李如云转过身。面朝着刘恒。

他双眸微动,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面露肃穆,看向刘恒的目光,却似刀刃般锋利。

“刘力攻打草云郡时。仍没有娶妻,而草云郡陷落后,刘力娶了彭庸之妹。当时刚满十九的彭婉儿。”

“可也是在攻下草云郡之后,刘力未婚之前,他的身边,就突然有了一个十一岁的孩童。”

“而且,就在刘力大婚的前一天。”

“刘力突然狠下杀手,诛尽了白沙郡众将。”

李如云抬起右手,并以食指指向脸上已是煞白一片的刘恒。

“我观刘力带兵,其从小卒当到将军,却不是靠杀戮与镇压,而是靠谋略和胆识。”

“草云郡之战,其如此一反常态,究竟是为何?”

“其手握重兵,又得白沙郡郡主信任,纵然是有了异心,又为何单单杀尽了白沙郡众将,却留下了彭庸与一众降将?”

“如此不合常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什么人?”

李如云聚罡元在喉间,厉声大喝:“我问你!”

“刘力当时率兵攻入草云郡时,你究竟在哪里?!!”

“彭婉儿年纪如此之小,有怎能是你母亲!?”

“二十三岁时的刘力,只是白沙郡城的门卒,既然就已在草云郡内有了后代,而且整整十一年,能让他人毫不知情!?”

收起喉间的元气,李如云看着额上遍布冷汗,周身颤栗的刘恒,嘴角微微上翘。

他再次面露轻笑,冷漠的目光恰如在他身后,已伫立了三千多年的石像眼眶中,那两点的白亮。

他的声音渐变低缓,却有意的放慢了语调。

“你,是那里冒出来的野种?”

“这十年来,你确定自己不是一直在认贼作父?”

“噗!”

刘恒双腿俱软,跌在了地上。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张嘴不停的大口喘息。

他弓起身体,全身汗水涔涔。

“啊!”

刘恒突觉的头痛欲裂,立kè

抱起脑袋,惨叫一声,蜷缩着身体在地上不停翻滚。

他的额头上,双眉的交汇处,亮起了一朵火样的花纹。

红色的火纹,似真实虚,却在瞬间就爬满了刘恒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

李如云立kè

上前数步,冲到了刘恒身旁。

他低头看着刘恒脸上的火纹,面色微异,随即大悟。

元封?

原来如此。

看着面露痛苦不断惨叫着,并缩着身体不停在地上翻滚的刘恒,李如云面露恍然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脸上露出了兴奋,张嘴轻声自语。

“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如云转过身,慢步走到了软垫前,盘膝端坐。

刘恒在地上足足翻滚了十六分钟,才终于晕了过去。

待刘恒苏醒后,并从地上爬起身时,天色已全黑。

对走进草庐后,所发生的一切,站起身来的刘恒,已是全无印象。

宁川,板墙处。

有根坐在一处吸饱了雨水,而膨胀似菇帽的墙垛上,看着被漆黑夜色笼罩的荒原。

“他们驱杀我军斥候,却驻兵在一百里外。”

散敛起蓄积在眼中的元气,有根瘪了瘪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帮子家伙,全都躲在军寨深处,不论是白日或黑夜,我都无法探知。”

“我不知dào

来者何人,我不知dào

来了多少人。”

“我甚至不知dào

,究竟有没有修者来。”

“唉~!”

有根一声长叹,转头瞄向身后。

察觉到了有根的目光,本就站的笔直剥羽,下意识的挺了挺胸。

“我观敌方营寨设施完全,且接近溪水,不像是临时搭建,应该已有些时日。”

“这些天来,除了驱杀我军斥候外,联军就没有其它作为了吗?”

闻言,剥羽上前两步,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首领。”

“据我军守卒所报,我军斥候昨日才遭遇敌军骑兵,往日并没有任何异常。”

闻言,有根略蹙起了眉头。

他回过头,看着无垠的夜,双眼炯炯发亮。

“这帮家伙,究竟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PS:那个。

谢谢大大一如既往的支持后厚爱。

十分感谢。

明天夜班,我努力点,看下午能不能码一章出来。

但若是码不出来,也请见谅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霾(下)

白沙郡,堂皇潢丽的阁楼下,镶入金丝的楠木大门紧闭。

本应该被夜色笼罩的殿堂,却被一百六十五个铜架上的烛火,映照的透亮。

在火光中,装在巨柱上的砖石表面,反散出了艳丽纷繁的彩光。

彩光中,含着炙肤的暖意,足让常人热汗淋漓。

陈云峰身穿青色长衫,端正的坐在铁座上,双手轻抚着座沿的洁白象牙。

“联军应已在宁川驻军。”

“余若。”

陈云峰俯视向殿堂中央,全身都捆绑着丝带的余若,躺在一个矮榻上。

余若背倚着高枕,仰视着陈云峰。

他重伤未愈,无法动弹,却竭力保持着声音的镇定和清晰。

“在。”

“过程虽有波折,但你定下的计策,却已完全实施。”

“我们所损失的,也比预计的少。”

陈云峰的嘴角微翘,双手猛的攥住了铁座沿杆上的象牙。

他挺起了腰杆,脸上露出一丝得yì

与欣喜。

“余若。”

“看来,这次我们赌赢了。”

闻言,余若迎着陈云峰的目光,微扯了扯嘴角,便拉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蹙起眉头,暗自咬牙。

“郡主。”

“道师曾告知我,刘家强者可驱自然罡元。”

“灭妖大阵虽威力无匹,但本质上却是以我等罡元,去引天地共鸣,造成元气暴动。”

余若舒展开眉间皱纹,长出了口气。

他面色平静,眼中眸瞳微动。

“既然是同属性的元气。能给予的伤害自然会大打折扣。”

“我从刚开始,就知dào

灭妖阵杀不了他。”

“但也以为,承shòu了灭妖阵力后,他会和诸郡修者,斗个两败俱伤。”

“可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闻言,陈云峰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微抿了抿嘴后,叹了口气。

“刘家强者,确实厉害。”

“只有真zhèng

与之交过手。才能直接体会到我等与之的实力,有多么的悬殊。”

“不过万幸的是,刘家已得罪了青峰。”

陈云峰脸上的笑意更浓,缓缓的站起身。

他下了石阶,踩着铺在大理石上的红色毛毯,一步步的走到了余若身旁。

“就算刘家强者远胜我等,却也不可能与青峰相提并论。”

“余若。”

陈云峰转过身,面朝着余若,拱起了双手。

“此次。劳你亲涉险地,独自力抗刘家强者。”

“实在是我的无能。”

陈云峰微垂下头,恭敬的朝着余若弯腰行礼。

“郡主……”

余若转头注视着朝着他拱手行礼的陈云峰,眼眸中隐现粼粼水光。

他面露感动。回过了头。

“余若早已立誓,此生愿为陈家肝脑涂地。”

“区区贱命,尚有何惜?”

闻言,陈云峰松开双手。面朝着余若,挺直了腰杆。

“军师。”

“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

陈云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双眼直视着余若的侧脸。

“你既然愿将命交给陈家,那么,我也应该将陈家交到你的手里。”

“从此以后。”

“郡域内的所有人,包括陈哲,见你便如见我。”

“我不在之时,你的话便是我的话。”

闻言,余若沉默片刻,便立kè

瞪圆了双眼。

他再次转头,和陈云峰对视了片刻。

陈云峰面色肃穆,朝着余若点了点头后,转身朝着紧闭的殿门,大踏步而去。

白沙郡外,穿过护城河的甬道尽头。

身穿银色锁甲的陈哲,正站在临时搭组的高台上。

高台前,建起了一间间施粥的屋棚,大量无家可归,衣不遮体的流民们,排成一列列的聚集在了棚屋前。

身穿银甲的将领们拿着铜勺,给流民们舀盛着稀薄的粟汤。

凭着鞍具骑着战马,却依然骑技不佳的新卒们,身体歪歪斜斜的徘徊在流民们的身边,整肃着饥民们的纪律与队列。

连续数场大战,白沙郡郡兵已是元气大伤,确实急需新卒填补。

而因为被划分去的几处要地,被其他郡郡兵所驱赶的民众,再加上因为洪水而落难的民众。

趁着秋收,粮粟充足。

白沙郡郡兵的数量,补充的很迅速。

草云域,巨湖源头处。

修筑在湖中的堤坝,已经延伸了九百多米。

有根站在湖岸上,注视着堤坝,张嘴长吁了口气。

“我不在,都能有这样的进度。”

“石脑。”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满yì

的微笑。

“你干的不错。”

闻言,端正站在有根身后,身穿蛮虎拼甲的石脑,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这全是遵照首领嘱咐,才能取得如此成就。”

“呵。”

有根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不居功,很好。”

“石脑。”

有根蹲下身,凝神注视着湖面上卷动的激流,语气略显低沉。

“排水渠道的进度如何?”

闻言,石脑抿了抿嘴,大声回应。

“首领。”

“民众们都很热情,沟渠挖掘的很快。”

闻言,有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站了起来。

“秋粮已经收上来了。”

“郡主那里,也已让人挑选出粟种,不日就将送来。”

“粟种送来之前,湖水必须得先排出部分,好腾出湖底的淤泥。”

“堤坝也必须在秋末时建成。”

有根满脸肃容的转过身,注视着双手抱拳的石脑。

“还差一千米,堤坝才能完全阻断入湖的水。”

“而且,当堤坝建成后,还要在其周围装填上,盛着石沙的皮袋。”

“再依着皮袋,撅土掩埋。”

“工程量很大。”

“冬耕又将至。”

“石脑。”

有根撅起嘴,双眸微动。

“排水和建堤还有耕种,都要一起实施。”

“我会提议郡主,让跋舌与猴石两人过来帮你。”

“诸事繁重且危险,万事切记小心。”

闻言,石脑听出了有根话语中的关切,随即面露感动。

他垂下头,大声回应:“遵命!”

宁川,板墙处。

身穿着蛮虎拼甲的刘恒,双手横握着长戟,独自站在墙垛前。

他凝神注视着板墙外,距宁川一百里远的联军营寨。

红色的火焰,浮燃在他的身体表面。

本已蔓延至板墙边沿的河水,已经退缩回了水道中。

乘着扁舟的刘军士卒,借着敞开的栅门,不断的进进出出。

刘军士卒们,朝水道中投撒着铁钉和尖木,也清理着板墙上的缺损和熏痕。(未完待续……)

PS:在此。

尤为感谢新爆冷门大大的支持和厚爱。

第一百六十六章 炼蛊(上)

酷寒的狂风,挟着割肤的锋利,吹卷过广袤的荒原。

趁着秋日,扎根在饱饮了雨水的泥壤上,从而疯狂生长的细长草叶,迎着冬时的寒风持续展动。

荒原上的绿色,并没随着寒冬而褪去。

静谧的水面上,却结出了稀薄的层冰。

有根穿着蛮虎拼甲,双手捧着银色兜盔。

他俯视着环绕板墙的水道,盯着结冰后分外沉寂的水面。

他张开嘴,呼出了口暖气,骤升的温度析出了空气中水珠,形成了一道斜向下的雾柱。

“差不多,有半年了。”

“呵。”

刘恒站在有根身旁,伸出双手搭在了修缮过的城垛上。

“你记错了。”

“已经九个月了。”

刘恒翘起嘴角,面露冷笑。

“再过十五天,冬季就将结束。”

“然而诸郡联军,竟是一直未动。”

闻言,有根略撅起嘴,面露无奈。

“除了日常士卒的操练,与遍布宁川周边,随时都在巡弋的斥候外,总数超过十万的联军军卒,在九个月来,都龟缩在营寨中。”

“这些天里的白日中,我一直未在联军营寨内,寻找到修者。”

“他们藏起来了。”

刘恒叹了口气,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只有在夜晚,才能偶尔在营帐间,瞥到那些人的身影。”

“看来。”

有根摇了摇头,嘴角略微上翘,面露苦笑。

“他们驻兵在此地,就是为了防止我们率兵出宁川。”

“本来还想着整修板墙后。便开辟商路。”

“现在看来,我们只能封了这里。”

闻言,刘恒瘪了瘪嘴。

“只是暂时的。”

“联军驻在此地,每日都要耗费大量的粮秣。”

“况且,十余万兵卒们的武器修理,马匹的草料供给,还有维持扎营所需的大量物资,就算联合诸郡之力,又能坚持多久?”

“有根。”

刘恒转过头,看着有根。眸瞳微动。

“他们等不了多久。”

闻言,有根垂下头,沉默了片刻。

他面露疑惑,虚眯起了双眼。

“我奇怪的是。”

“他们,等的是什么?”

天时,地利,阴阳?

还是人和?

有根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联军营寨,萦绕着金焰的双眸。穿透了漆黑的夜幕。

他注视着联军的营寨,紧皱起了眉头。

南疆,一个长着大量细叶榕,即使在冬季。表面却依然郁郁葱葱,青绿遍布的山脉中。

张永驱使着脚下的飞剑,降落在了一处悬崖上。

悬崖两边,俱是万丈绝渊。深不见底。

林中有无数猿群,借着生长在榕树间的粗壮藤蔓,在渊壁间腾挪飞跃。嬉戏觅食。

尖细的猿啼声,在绝壁间不断响起。

有着纤细长腿,善于在绝壁间攀爬的羚羊与矮鹿,行走在陡峭的绝壁上,却如履平地。

杜鹃与黄莺,不停飞翔在榕树林中,张嘴歌唱出婉约且清脆的低鸣。

萦绕在耳畔的鸣响与猿啼不绝,张永微微侧目,便看到一只羚羊跃到了身旁。

羚羊歪着脑袋,映着张永身影的黝黑眸瞳间,显现着疑惑和犹豫。

“过来。”

张永面无表情,异常霸气的朝羚羊的头颅,伸出了右手。

迎着张永伸出的手,羚羊果duàn

的转过身,跳向了一旁。

张永抓了个空,立kè

蹙起了眉头。

他挥袖收起了道剑,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他看着跳到了悬崖边上的羚羊,抿了抿嘴。

羚羊转头,最后看了眼张永,便跳下了绝壁。

张永低头目送羚羊蹬着绝壁上的凸岩,迅捷的跳进了长在悬崖上的榕林深处。

他回过头,深吸了口气后,走到了一棵榕树下。

那是一棵很大的榕树。

巨榕的根系如蛛网般,裸露出了地表,盘虬互叠的枝干,每个都粗壮异常。

无数根木从粗枝上垂落,在插入地面后,又伸展出了无数张网。

巨榕下的地面上,根网密布且拥挤不堪,就宛如一张有无数手指的巨手般,牢牢抓紧了悬崖绝壁。

这是一棵树,也是一片林。

榕树的枝干间,绿叶繁茂无边,清脆鸟鸣不绝。

张永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落进土壤,在无尽岁月中变的巨硕无比,许多宽度都超过成人合抱的粗壮根木。

越是距离榕树主躯,落地的粗壮根木就越密集。

张永控zhì

着呼吸,缓慢的穿行在密集的根木间,不使用体内的丝毫元罡。

他走的很辛苦,有时不得不停下脚步,用双手去攀爬,有时甚至要抓握着藤蔓,如猿猴一般穿行。

一路上磕磕碰碰,张永的体质虽强过常人,但身上也很快就有了数处划伤,多处青紫。

清晨时,张永就走入了榕树下,但在太阳即将落山时,才终于来到了榕树的主躯下。

粗壮的躯干,要数千人才能合抱。

头顶上,所有的光线都被过分繁密的枝叶所遮挡。

张永站在榕树主躯,在一片漆黑中,全力驱动起了体内的罡元。

“嘭!”

如实质般的靛青风元,环绕着张永的身体,如青色的火焰。

他展动起衣袖,伴随着延续剑鸣,六节如鸦喙般的节段,在他身前拼组成长剑。

“呼~!”

强风在榕树下席卷,湿润的空气,窜进了张永的鼻腔。

“沙沙~!”

头顶上的枝丫摇动,枝干上的叶片相互摩擦,传出了窸窣声响。

张永微蹙起眉头,双手结剑指在胸前合拢。

“咻!”

长剑化为一道青光,扑刺向了榕树的躯干。

“嘭!”

一道绿色光幕,突兀的立在了树躯之前。

长剑刺在了光幕上,光幕表面涌出道道涟漓。

接着,张永脚下的土地,突然摇动了起来。

无数根齐腰粗的根枝,猛的拔地而起,俱都拍向了张永的身体。

张永微蹙起眉头,身上如焰的靛青罡元,顿时大放。

“呯!呯!……”

根枝击打在护体罡元上,反震的巨力,全都落在了张永的身上。

“噗!”

张永张开嘴,吐了口血,便立kè

从地上飞起。

他飞速的移向了天空,却在半空中被一根枝干,拦腰击中。

浩荡的力道,以摧朽般的威势,将张永击向了天空。

张永护体元罡一阵荡涌,随即破裂。

他又吐了口血,便挥手召回了道剑。(未完待续……)

PS:赶的。

要上白班,去睡了。

感谢大大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七章 炼蛊(中)

风声在耳畔呼啸,携着寒冷顺着细狭的嘴缝,灌进了肚腹中。

张永紧闭着嘴,身不由己的弓起遍生寒意的身躯,并在极速的退后时,撞断了无数粗壮的榕树枝杆。

拔地而起的根枝,穿过破折断裂的枝杆间,紧跟在张永的身后。

只要张永的身体,在半空中稍有停滞。

便会有数十根巨壮的根枝借势抢攻,丝毫不给张永反应的时间和喘息的机会。

直到最后,张永冲出了繁茂榕树的冠盖。

没有密集枝杆的阻挡,张永的速度骤然加快,瞬间便拉开了与同样冲出树冠的根枝间的距离。

他趁机伸出右手,挥向身侧。

无柄的剑,便停在了张永的右手前。

不停旋转,并被风元环绕的剑身,如一根靛青色的细长圆柱。

张永驱动起体内罡元,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身躯表面,重新浮起了稀薄的护体元罡。

他的右手,结成剑指。

如实质般的靛青罡元,从张永的指尖喷涌而出,迅速的连接上了长剑剑身。

无数粗壮根枝,疯狂的冲出榕树顶冠,冲涌向了张永。

就在许多根枝的顶端,即将触碰到张永的脚底时。

“咔!”

浮在张永身躯表面,仍旧稀薄的护体罡罩,立kè

弹散成直径可达两米的透明圆弧。

宛如一个泛青的圆形泡沫。

无数即将触碰张永脚底的根枝,被弹散成圆弧的护体罡元折断抵碎。

无数尚不能触碰到张永的根枝,随后俱都撞向了泛青的泡沫表面。

“噗!”

由靛青罡元组成的圆形泡沫在巨力的轰击中,一阵剧烈晃动后,然后便裂碎成了虚无。

张永面色煞白,一直紧抿着的嘴角。却微微上翘。

他在根枝未抵至身前时,迅速挥起伸直的右手。

他将右手挥动出圆形的轨迹,停在他身旁空中,本在不停旋转的无柄长剑,立kè

停了下来。

随着张永右手剑指的移动,从环绕无柄长剑的罡元中,分出了一千柄靛青长剑。

一千柄长剑,在张永的身前,紧密排列成了一个圆。

他的手落回了原位,然后收回至胸前。

“破!”

张永将结成剑指的右手。猛然朝下划落。

“嘭!”

一千柄长剑,顿时散尽,并化为无数道青色剑影。

“咻!咻!咻!……”

剑影化为无数道光,在空中快速运动。

恰如一把把锋利刃器,轻易便割开了静停的空气,搅起了割肤的乱流。

无数青光,在瞬间就将拔地而起,奔击向张永的根枝尽数斩断切碎。

光影渐消,长剑停在了张永的身下。

张永横挥起结出剑指的右手。

停在他身下的长剑立kè

剧烈颤抖。浮动着靛青罡元的剑身竟泛起了白光。

“呯!”

白光闪逝,无柄长剑顿时一分为六。

下一刻,面色苍白的张永,立kè

驱使罡元迅速朝着下方冲去。

六节鸟喙般的节端。紧紧环绕盘翔在张永的身旁。

纵然被气剑斩断顶端,却仍继xù

扑向张永的根枝,尽数被环绕节端的靛青风元击成碎片。

张永快速冲破了榕树的顶冠,坠向了榕树的树躯。

晃眼的阳光透过被冲破的顶冠。洒进了隐在树冠下,如夜色般的漆黑阴影。

周身散绕着青芒的张永,穿梭在光与影中。

他朝着越来越近的榕树主躯。右手摊开推出一掌。

在张永的手掌前,喙形节端重组无柄长剑。

如浪尖般的梭形气芒,透过长剑的剑身,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铁犁般,挫向了前方的一切。

察觉到危机将至,大量绿光涌出榕树树身,汇集在剑尖落处,形成了一道厚实的障壁。

“轰!”

天摇地动,绝峰悬崖上大量乱石散落,厚密的榕树林中,大量动物在惊慌中四散奔逃。

许多动物都在惊慌逃窜中,从它们赖以生存的绝壁上跌落,摔进了万丈的深渊。

原本的和谐与生机,顷刻间,便只剩下绝望和死亡。

黄昏的天空中,遍布着灿美的红霞。

即将落山的红色太阳,朝大地播洒着最后的余晖。

衣衫尽毁,披头散发。

张永四肢摊直,仰躺在地上。

他静静的注视着天空中,被红霞染透的云彩。

黄昏的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身体表面,渐被烘起阵阵暖意。

他身体里的寒意,也正在逐渐褪去。

无柄的长剑,静静的插在地上,和它主人的右手间,只有一尺的距离。

“哒,哒……”

耳畔传来一阵踏地声,张永转着僵直的脖颈,看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头慌不择路的羚羊,眉头渐渐蹙起。

羚羊穿过已变稀疏的榕木,跳过了垒土而叠的坑沿。

它沿着曲面的坑壁快速奔跑,却在张永的身旁三米处,就停下了脚步。

满含着惊慌失措的黝黑眼眸,直愣愣的盯着躺在坑底的张永。

羚羊面露犹豫,裹足不前。

张永回过头,继xù

看天。

羚羊先是退回了几步,却发xiàn

没有危险后,终又缓缓的上前。

羚羊走到了张永的左手旁,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张永摊在地上的手掌。

张永没有反应,羚羊大着胆子,用湿润的鼻子在张永左手手掌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张永突然抬起左手,猛的抓握住了羚羊的小脑袋。

“四十年?”

张永支起半个身体,紧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

“还未成精,天性也纯。”

张站起身,舒展开眉头,看向了身前。

他的身前,矗立着一株树杈断尽,枝叶俱毁,却依然宽大异常,身姿雄伟,粗壮无比的榕树巨躯。

他长叹了口气,松开了羚羊的脑袋。

恢复自由的羚羊,飞快的转过身,沿着坑壁迅速逃窜。

张永背起双手,走到了树躯前。

“此峰,没有食肉的畜生。”

“你本性善良,也没有饲养护峰的灵兽。”

“那我,就只取你些许汁液。”

“饶你一命。”

张永摊开右手,挥起残烂的宽袖。

一个红色的葫芦,出现在了张永的右手中。

他揭开了葫芦的盖子,并召来长剑,上前几步正欲切开树躯时,却发xiàn

无数如血般红泽的鲜艳汁液,已经漫出了榕树的表皮。(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大的支持。

明天下午应该会有一章,如果睡过头赶不出来,大大们不要等哈。

我明天夜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炼蛊(下)

南疆巫蛮,是很奇特的一族。

不同于体蛮族人的健实壮硕,且狂勇尚武。

巫蛮族人,大多身轻体软,且细皮嫩肉。

但在这个修者遍布,弱者如狗的世界里,巫蛮族人的生活条件,却远比所有的体蛮族人,都要好上很多。

因为,相比体蛮,巫蛮更善于创造与学习,也更习惯运用工具和审时度势。

甚至,在隐藏于历史的无尽战火与悠久岁月中,巫蛮曾经统治了体蛮,并一度昌盛于长河流域。

直到被妖族的大能们,驱赶出了中土。

在长河河畔的最后那场屠戮中,无数蛮人被妖物所吞噬,无数的鲜血染红了滔滔河水。

剩余的公孙族人,便忘记了所有的仇恨,隐在了南疆的一偶。

四千年前,青莲道人悟道,妖族就此沉沦,人族因此大兴。

后道家分裂。

公孙一族的族长,便在这时,携着用秘法研制的蛊虫,登上了天虎山。

巫蛮向天虎山表了忠心,从那时以后,便只给道门中人炼蛊。

三千年来,巫蛮为道门中人,炼成了无数蛊虫。

他们也逐渐的完善了炼蛊之法,同时也依靠着此法,维持了整个巫族三千年来的繁荣。

衣衫整齐的张永,端正的坐在飞剑上,穿行至广袤的森林前。

长剑停滞。

绿浪翻滚在叶海上,刻绘着蝌蚪纹的牌匾,出现在了张永的身前。

牌匾下,公孙轩日穿着深红的绸衫,双手杵着拐杖顶端。

老人仰头看着张永,抿嘴微笑。

张永站起身。驱使飞剑落在了地上。

他走上地面,收回飞剑后,便又伸手入袖,拿出了葫芦。

“前辈。”

张永双手捧起葫芦,朝公孙轩日弯起了腰。

“这里有十三头凶兽的尸躯,和六种奇草灵药。”

“另外,我找到了那头树妖,取了它的汁液。”

闻言,公孙轩日面露赞许,微点了点头。

“道尊不下杀手。”

“看来此妖虽修行千年。但本性却也不坏,有些许汁液,已足够族中孩童洗髓理脉,祛除其血脉中的杂质和沉垢。”

老人伸出右手,接过张永双手中的葫芦。

“道尊来此地不足一年,却出力甚多,如今,族内所积累的灵草与兽尸,足够族人及蛮奴众们。嚼食到后年春天。”

“公孙一族,在此,谢过道尊。”

“客气,客气。”

张永直起腰。面露恭谨。

他朝着公孙轩日,拱起了双手。

“前辈,此乃我份内之事。”

“呵呵。”

公孙轩日将载物的红色葫芦用细绳系好后,悬挂在了腰间。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弯下腰朝着张永回礼。

“道尊跋涉于南疆之地,一路上顶风饮露,又要诛杀护峰凶兽。又要对阵成精妖物,其中幸苦艰难且有性命之忧,老朽怎能不清楚。”

“又怎当不起一个谢字。”

闻言,张永微蹙起了眉头。

他将双手收回至身侧,面露疑惑的看着一脸诚挚的公孙轩日。

他瘪了瘪嘴,声音立kè

低沉了起来。

“前辈。”

“蛊虫,又没对?”

闻言,公孙轩日沉默了。

好一会后,老人方才一脸愧色,脸上泛出了苦笑。

“道尊。”

“昨日开坛,是实蛊。”

闻言,张永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又是不成。”

“前辈,已经有十次了吧。”

“嗯。”

闻言,公孙轩日脸色微红的垂下头去,思索了片刻。

“一共,是十五次。”

“呵。”

张永轻笑出声,语露无奈。

“前辈,你不是早说过,这次所用的,皆是无脊骨之虫,又怎么会出实蛊?”

闻言,公孙轩日脸上的笑容中,苦涩的意味越发浓重。

他摇了摇头,同样满脸无奈的回道:“道尊。”

“百万虫类在坛中厮杀,所能得胜者,方是成蛊之基础。”

“但在惨烈厮杀后的余者,却有极大可能发生异变。”

“虫子们在相互间的恶战中,为了生存而拼命使自己强dà

,有些虫子会长出大颚,有些虫子会变的迅捷,有些虫子会喷涂酸液,有些虫子会变的强壮且硕大。”

“但无论大颚,迅捷,还是喷液,强硕,都有个前提。”

“它们,都有脊骨啊。”

闻言,张永沉默了。

片刻后,张永抬起头,看着公孙轩日的脸。

“我知dào

此事不易。”

“但也不会就此放qì

。”

“实蛊予我亦无用,我只要液蛊。”

张永目露坚定,再次朝公孙轩日拱起了双手。

“不管将等上多久,是十年,还是百年。”

“只是,劳烦前辈了。”

“不敢,不敢。”

闻言,公孙轩日赶忙摆手,然后又面露颓唐,长叹了一声。

宁川,联军军营后侧。

从极北之地,刮来的凛冽强风,如无数柄放在磨刀石上,反复研磨过的利刃,在刮痛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同时,还携着足以浸入血肉下骨质的寒冷。

巡弋在营帐中的士卒们,往往都会用结实的麻布偷偷塞满身上板甲间的缝隙,然后顶着寒风,尽量的蜷缩着身体。

此处,是十余万联兵,堆积粮秣的地方,所以被强令着不允许生火,因此显得格外寒冷。

就连仍显绿色的大地表面,那一簇簇青绿色的草叶间,原本坚硬的黑土间,都生起了一层霜白。

数十辆车厢完全封闭的马车,就停在泛白的黑土上。

其中的一辆马车的车厢中,身上甲胄齐全的周和,就端坐在一张柔软的兽皮垫上。

相比较车厢中的其余几人,周和的老脸显的尤为苍白。

他的伤,还没有好全。

“徐家和罗家,都没有派人来。”

端坐在周和身旁,身上同样甲胄齐全的白监,微皱起了眉头,面露惆怅。

“但两家也派出了兵马。”

“看来,两家连损数位修者,已是元气大伤。”

“是啊。”

坐在车厢边缘处,身穿红链鳞甲的文皙,张开嘴长呼了一口气。

“修行不易。”

“有幸修行,更为不易。”

“诸郡中,能修行至我等境界之人,能有多少?”

“死一个,便少一个。”

“唉!”

文皙身旁,同样穿着红色铠甲的冯钰阴沉着脸长叹了一声。

他径直拿起身前矮几上,装满清水的盏杯,仰头喝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PS:那个,感谢大大的支持。

昨天夜班,睡了很久,结果越来越困,打算再多睡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分工(上)

水混着空气中的寒意,灌进了温热的肚腹。

冯钰体内纵是有元罡护持,也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可如今,我们的生死。”

“早不由己。”

“对啊。”

白明端坐在冯钰对面,抬起右手,抚着紧贴胸廓的漆黑鳞甲。

他嘴角微翘,露出苦笑。

“为了家族的存续。”

“我们,早不用做其他的选择。”

“也是。”

坐在白明身旁,是一名身穿森绿色盔甲的青年。

青年的脸庞白净且无须,五官毫不出奇,双眸却炯亮异常。

“十四修者,合力使出屠妖灭阵,都杀不了对方。”

“如今,我等只有六人。”

青年摇了摇头,眼色黯淡。

“根本毫无胜算。”

“既然如此,过一天,便是一天。”

“也不一定。”

面色煞白的周和,环顾着斗志已陷入低谷的众人,有意的加重了语气。

“余若不久前,不是已通告了诸郡吗?”

“昔日离开草云域之道师,虽已去南疆,却也承诺不日将归。”

“道门高人,最重因果,也最为守诺!”

“何况,有高人曾下青峰,也到过白沙郡,足见青峰对刘家的重视!”

“咳咳!”

周和说的有些急,不小心引动了内伤。

他抬起双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他暗将漫至喉腔的血,强咽回了体内。

他煞白的脸庞上,顿时升起了一抹潮红。

接着,周和若无其事般的放下了双手,并以手指顺捋过颔下的细长胡须。

“只要我等坚持住,等道师归来,青峰出手。”

周和暗运体内罡元,一边平复着胸廓间不停翻涌的气血,一边无奈的放轻了语气。

“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闻言。封闭车厢内的其余五人,俱都无言。

“唉~!”

车厢内静谧良久,直到白监张开嘴,长叹了一声。

白监摇了摇头,额间的凸显出了深深的叠纹。

“只希望道师能早点从南疆返回,这样,我等也不会如此担惊受怕。”

闻言,六人的脸上,俱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当生死悬于一线。那怕明知只是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也会紧紧的将之抓在手里。

草云域,湖中的堤岸上。

石脑双脚并拢,稳稳的站在一根木桩顶端。垂头俯视着粼粼闪光的河水。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涌的暗流,将所有映在其上的影子,都撕扯的支离破碎。

凛冽的风。灌进了甲片间的缝隙,如一柄柄无形的利刃,不断割刮着石脑的血肉之躯。

石脑铁青着脸。却执拗的顶着寒风,安静的俯视着水面上的破碎倒影,不肯挪动分毫。

“这条河。”

猴石一身短布麻衫,踩着紧挨在一起的树桩,走到了石脑的身旁。

他也盯着河水,视线却没有停在水面,而是凝视着水下。

“不适合垂钓啊。”

“可惜,可惜了。”

猴石面露遗憾,在石脑身旁蹲下,将摊开的右手伸进了河水中。

冰冷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迅速沿着猴石的右手,涌向了他的周身。

猴石被寒冷刺激的打了个哆嗦,然后攥紧了右手。

接着,他收回攥成拳的右手,将手掌在胸前摊开。

他低头看了看黏附在手掌皮肤上,混着水的泥沙,嘴角微微向上的翘起。

“如此浑浊的水中,却有如此好的土。”

猴石站起身,将右手中的泥沙甩进了河中

“明年。”

滔滔的江河下。

发至内心的笑容,让遍布在猴石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定有丰硕的收获。”

“呵。”

闻言,石脑略抬起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从这条河中,奔入湖中的水,已经被截断了,但水里的冰,也马上就要融了。”

“猴子,排水渠道,挖好了吗?”

闻言,猴石双手交叉,摩挲着裸露的手臂上,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倒吸了口凉气,脸上泛起青紫。

“嘶~!”

“这里可真冷。”

“石头,你也真能待的下去。”

闻言,石脑咧了咧嘴。

他转过头,看着猴石,脸色严肃,眼神专注。

“堤坝有阻水之重责,关系着首领的整个计划,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放心!”

闻言,猴石搓着手,原地蹦跳了起来。

“石头,你这人就是太老实,总是喜欢亲力亲为。”

“首领可不像你。”

“泄水渠道已经挖好了,我已下了命令,今晚便会打开渠道,开始排泄湖中积水。”

听着猴石对自己的评价,石脑脸色不变,也没有开口反驳,而是直接点头。

“这样就好。”

“跋舌还年轻,但性格却比你沉稳。”

“对于湖水的排泄与田亩的耕垦,也足以胜任。”

闻言,正被冷的直跳脚的猴石,立kè

皱起了眉头。

但还没等顿觉不对的猴石回过神来,石脑便已抢先道:“猴子。”

“待湖中积水褪去,堤坝上要覆土堆沙袋,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你,可一定要帮兄弟一把。”

闻言,猴石脸色突变,立kè

开始摇头。

“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闻言,石脑立kè

手握剑柄,飞快的转过身,大步走到了猴石的身旁。

他拔出了腰间佩剑,将剑身横在了猴石的脖颈旁,满脸的狰狞。

“你不干!!?”

“信不信老子一剑宰了你,再抛尸沉湖,来个死无对证!”

“别……别……”

眼看石脑变脸比翻书还快,顿觉对方好像动了真格,猴石额头上立kè

汗如雨下,本被冻的僵麻的四肢,也开始不断打颤。

“看把你吓的。”

眼见猴石被吓的语无伦次,石脑突然咧嘴笑了笑,便将佩剑收回了剑鞘,转身大踏步而去。

“跋舌太年轻了,耕田也不如我有经验。”

“所以,像覆土堆沙袋这样的小事。”

石脑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眼眸间满是狡黠的神色。

“猴子,就只有拜托你一个人了。”

闻言,正呆愣注视着石脑远去背影,顿感劫后余生的猴石,立kè

打了个激灵。

猴石双眼微转,顿时明白上了当,猛的蹦跳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追向了大步远去的石脑。

石脑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再次拔出了腰间佩剑。

他转过身,举剑指着飞速止步,面露惊骇的猴石,脸上宛如罩着一层冰霜。

“若,我将田开垦完了,你都没按照首领的吩咐,将堤坝完善。”

“我可真会抛尸的哦!”

说完,石脑朝着猴石邪邪一笑,转身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PS:那个,我突然发xiàn



以前的好多章节,我竟然都将余若,写成了徐若。

啊……!

一个简单的错字,已经不能表达我自己此时的心情,以及对大大们的歉意。

唯有面壁思过,茶饭不思,食不之味,睡不安寝,九浅一深……

那个,我还是只有说,我错了。

我真错了,另外,好像还有一章,一个叫徐奋的龙套,好像说烈超不过土元。

呃……是超不过火元啦。

还有很多错误。

还是再次感谢大大们对本书和不良作者的支持。

像错别字之类的东西,我一定会改的,一定的。

第一百七十章 分工(中)

宁川,板墙之上。

有根背倚着墙垛,盯着手上的一张帛纸。

“工程时间延长了。”

有根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冬耕,是不可能了。”

刘恒站在有根身旁,眺望着板墙外的远方。

“万顷的沃土,却不能一年两收。”

“确实很遗憾。”

闻言,有根摇了摇头,面露苦涩。

“没有冬耕,今年雨季时,就收不了粟米。”

“二十万的流民,可就得吃树皮了。”

闻言,刘恒略蹙起眉头。

他抿了抿嘴,又咽了口唾沫。

“树皮汤,我在草云郡就喝过。”

“那滋味,可苦的很啊。”

闻言,有根扯了扯嘴角。

他将帛布折好,塞回了腰带夹层,又转头望着刘恒。

他面露犹豫,也悄悄的咽了口唾沫。

“真的,有那么苦吗?”

闻言,刘恒苦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后又瞪圆了双眼。

他转过头,面露震惊的瞪着有根。

“你没喝过?”

闻言,有根微微一愣,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没喝过。”

“哦。”

闻言,刘恒回过头,沉默了片刻。

“你让我和他们同甘共苦,我看他们喝汤喝的挺爽,就让蚩酋给我弄了一碗。”

闻言,有根无言以对,赶紧转移话题。

“我们的粮食很紧张。联军的供给也不轻松,但今年的税粮,就只能指望新开垦的田亩了。”

“不论如何。”

有根转过头,看着刘恒。

“这段时间,必须先挺过去。”

“恩。”

刘恒点了点头,注视着远方,诸郡联军所驻扎的营地。

他观察着联军营地中,一排排正在操场上,被军官们不停训liàn

着的兵卒,和许多正巡逻在营寨周边。技艺越发娴熟的骑卒,脸上渐显忧色。

“他们似乎要长期驻扎。”

“而我军却要节约粮秣,此消彼长,对战事殊为不利。”

闻言,有根虚起双眼,沉默了片刻后,就笑了起来。

“敌军形势不明,青峰态度也不明。”

“战事随时都可能发生。”

“草云域内虽缺粮,但守卫宁川的军卒。却不能空了肚腹。”

“将军。”

“可不能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闻言,刘恒微愣,便转过了头。

他面露不解。盯着有根的眼。

“有根。”

“草云郡中,屯驻了五万余的兵卒,宁川这里的守卒,只有一万余。”

“若为了这里。就将草云郡中的存粮调出,日后,五万余士兵一旦哗变。该如何收场?”

闻言,有根回过头,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

“草云郡中的存粮,如何能调?”

“冬天都要过去了,联军却毫无动静。”

“不管他们的下一步是什么,宁川,却已经不用再封了。”

“以河道做依靠,让士卒们收集更多的燃油,我要开商路。”

有根双手叉腰,嘴里长吁了口气。

“他们要来就来吧,我们若是打不过,大不了跑路。”

“修者之战,士卒只能相辅,若他们有把握能胜过我,早就打过来了。”

有根嘴角微翘,扬头迎着冬日旭白的阳光,面露微笑。

“看来,我们真zhèng

的对手,还没准bèi

出手。”

“联军忌惮我们,却不惜派重兵驻在宁川前。”

“定是有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不管那人是谁,所针对的,都是你我二人。”

“如此躲不掉,那我们又有何惧?”

闻言,刘恒看着那张遍布疤痕,沐浴在旭白阳光中的侧脸,眼中的眸瞳微动,眉间的竖纹逐渐展开。

他回过头,凝神看向板墙外。

环绕板墙的水道中,静停着的死水,如一池漆黑的胶体,更像没有封盖的果冻。

水道旁的岸上,青绿与枯黄相间的草甸上,沾着的稀疏霜雪,如同清晨林间漫步时,趴浮在衣衫间的些许水露。

广袤的荒原间,回荡着青蛙的噪音,与蟋蟀的低鸣。

“联军就驻在宁川外。”

“若现在开商路,会有人来吗?”

闻言,有根略低下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重利之下,必有勇者。”

“但要养活万余大军,就要有不断的勇者前前仆后继。”

有根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眼眸间闪过一狠色。

“打开栅门后,我会出宁川。”

“替先来的那些勇者,搬开所有的阻碍,解决所有的绊脚石。”

闻言,刘恒扯了扯嘴角。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至于宁川,这里有我。”

“呵呵。”

有根轻笑两声,迈步走向了下墙的木梯。

他走到木梯前沿,停了下来。

“现在是春暖之时,也许是天意。”

“让我给花施点肥。”

“今年,板墙外,白沙域中的花丛,颜色肯定比往年更加鲜艳。”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顺着木梯,走下了板墙。

湖畔。

落日西垂,世间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夜色的环抱。

日夜循环,天理如此。

无数的火把,燃烧在夜中。

犹如无数道划破夜色的伤痕,昏黄的火光似止不住的鲜血般,肆散且张扬。

披头散发的跋舌,身穿着沾满湿泥的短衫,接着手中火把上的光,注视着湖中的水。

他呼吸的有些急促,不断起伏的胸膛,宛如漏气的风箱。

他伸出舌头,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便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排水!”

“排水!”……

接话的人,排成了一列长队,起伏的声音,传到了队伍的后方。

拿着铁锹的壮汉,铲开了连接湖水与渠道的最后一层土壁。

“哗啦。”

湖水灌入了深达七米的沟渠,并沿着沟壁,滔滔的奔向了远方。

同一时间,十五道泄水的沟渠,具被挖开。

十五道人造的河流,沿着沟渠,奔向了被有根勘察出的,十五个地势低洼,可聚湖水之地。

聚在湖畔,总数近二十余万的流民,和数千驻留的刘家兵卒,俱都欢呼起来。

湖水要完全排尽,需yào

耗费数日。

泄去了湖水后,便会空出只剩淤泥的湖底。

还有很多要准bèi

,也有许多要注意,但流民们却仿佛已看到了希望,欢呼之声顷刻间,便已穿进了夜幕深处。

第二日,有根出宁川,杀联军骑卒三千余人,直到联军斥候,不敢踏入距宁川之前的五里范围。(未完待续……)

PS:赶的。

夜班,明晚会有一章。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工(下)

温暖的风,吹刮过荒原上的草甸。

摇曳着茎杆的草,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中,愉快的接受着暖风的洗礼。

川流不息,俱都驱领着车队的商旅,奔行在崎岖的路道上。

无垠的湛蓝天空中,一道金芒往来穿梭。

有根周身裹着金焰,一边穿行在空中,一边注视着行走在路道上的车队。

行商之人,络绎不绝。

而本该游走在宁川外,阻断过往车队的骑兵们,却早已躲回了联军营寨。

路道两旁,青绿草甸中,百花齐放。

蜜蜂与彩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野狼与鬣狗成群结队,穿行在繁花与杂草深处。

忍受了冬季长时间寒冷,早已饥肠辘辘的食草动物,也纷纷爬出了藏身的洞窟,并在短暂的春季中,重新将瘦脊的身躯滋养的肥硕健壮。

此时,宁川外的白沙域,再没有了冬季的荒凉和萧瑟。

唯有盘旋在天空中,随着春日的缩短而渐厚的云层,如正悬在荒原上,似乎随时都将坠落的巨大陨石。

这颗巨石,注定在日后,将压碎白沙域内的繁美与生机。

有根沿着路道,在天空中,飞了一万米。

直到来往在路道上的商旅车队,渐渐稀少。

大道旁驻扎着十万联军,很多行商的人便只有携着货物,翻山越岭的沿着山间阡陌或草丛间的羊肠小道,汇聚在了广袤的原野上。

短短的三个月,携着货物往来宁川与白沙域的行商们,硬是在原野上走出了一条可以绕过联军营寨的偏僻路道。

天下熙攘,皆为利。

有根停在空中。转过身眺望着联军的营寨,面色冷漠。

在来往的行商周围,有根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一个巡逻的骑兵。

有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乌云,眉头渐渐蹙起。

片刻后,有根低下头,俯身冲向了宁川。

刘恒双手捧着羊皮,站在重新搭建的城楼顶沿。

金光落到刘恒身旁。从金光中显形的有根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要下雨了。”

“恩。”

刘恒埋头看着手上的羊皮纸。

“雨季也该到了。”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

他转头看着刘恒,眉间的皱纹显的更为深刻。

“春季要结束了,已经存了多少粮草?”

“恩。”

刘恒略抬起头,双眼平视前方,脸上一片迷茫。

“不少了。”

“足有两万袋粟米,和六百斤咸肉。”

刘恒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有根。脸上的疑色渐褪。

“若算上狭壁间,草圈内的二十头牲畜,和栅箱中的六十只禽鸟。”

“宁川内的肉类储备,已接近九百斤。”

“呵呵。”

有根扯了扯嘴角。面露轻笑。

“将军。”

“让人清理下水道中的杂物,我们可以放养些鱼苗吧。”

“哦。”

刘恒微一颔首,便回过了头。

他再次低头,将视线埋进了手中的羊皮。

“听你的。”

闻言。有根长出了口气,脸上显露出了轻松之色,那铭刻在眉间的皱纹。也迅速舒展。

“凭着这些储备,在宁川的驻兵,应该能撑过今年的雨季了。”

“恩。”

刘恒面露苦色的抬起头,顺便使劲将手中的羊皮抓揉成了一团。

“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言,有根面露不解,转头看向刘恒。

“什么?”

刘恒捧起手中的羊皮,转头看向有根。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算清的?”

闻言,有根咧了咧嘴,摇了摇头。

“加减而已,有那么难吗?”

闻言,刘恒微瞪起双眼,沉默了片刻后,便回过了头。

他再次看向手掌中,被揉在一起的羊皮,面露呆滞。

“呵呵。”

有根面露笑容的伸出手,拍了拍刘恒的肩膀。

“回头,我给你列个表格。”

这种低级算术,上过小学的都会。

有根暗暗腹诽,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格外真诚可亲。

南疆。

开蛊的瓷坛,深埋在褐红色的泥壤中。

开坛取蛊的时间,每次都不固定。

经lì

过惨烈的厮杀后,脱颖而出的变异虫王,会张开嘴,发出尖细的长鸣。

虫王的鸣声会穿透覆在瓷坛上的泥土,灌入日夜守卫在泥壤旁的蛮人耳中。

这一日,虫王的鸣声再次响在了泥壤下。

这一日,比以前三十二次的炼虫时间,都短了近一半。

闻讯而来的公孙轩日拿起拐杖,以杖尖轻点一处褐红泥壤,便又退后。

四名身高超过四米,肌肉盘虬如蛇,健壮如公牛的蛮人,立kè

走到公孙轩日以拐尖点中的位置旁。

他们蹲下身,伸出双手,快速扒掘起了粘稠的泥土。

泥壤中饱含着的褐红毒液,不断刺痛着蛮人们手掌的皮肤,并很快就让蛮人们的手掌红肿发青。

但四个蛮人却没一人停手,也没发出一声喊叫,只是默默的刨挖着泥土。

四人用了十分钟,便掘出了深达四米的坑洞,取出了埋在土中的瓷坛。

坛体上窄下宽,凿刻着凹纹的表面,涂抹了淡黄色的釉彩与画漆。

因为长时间的掩埋,瓷坛却没有沾上丝毫土渣和杂尘。

甚至,在被拿出深坑时,瓷坛在阳光下,竟反散出了金属般亮丽的霞彩。

蛮人们用表面溃烂的手,将拿出深坑的瓷坛,放到了公孙轩日的面前。

公孙轩日挥了挥手中的拐杖,四个蛮人弯腰垂头,恭敬的退后了数步。

公孙轩日微微垂头,盯着瓷坛的双眼,一眨也不眨。

四周都搭建着高达六米的宽敞篷屋,公孙轩日的身边并没有风,但他雪白的须发却开始不断抖动。

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老迈的身躯中迸发而出,就如从地底喷出的炙热融浆,携带着一团如漩涡般的蒸汽乱流。

狂风从公孙轩日的身边卷开,吹刮向四面八方。

“吱!吱!”

庞大的气势透过狂风,碾压向了散着霞彩的瓷坛。

瓷坛开始不停颤动,从瓷坛中传出,宛如老鼠低语般的吱吱声,也不绝于耳。

“哼。”

似乎感觉到这一只虫王与之前的不同,公孙轩日微虚起双眼,随即便面露喜色。

他深吸了口气,微提起了手中拐杖,然后重重杵在了地上。

“嘭!”

如旋风般的气流,猛的汇聚,就仿佛一把利剑般,刺进了装着虫王的瓷坛中。

不断颤动的瓷坛,静止在了原地。

吱吱的虫鸣,也顿时低靡了下去。(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和与战,谋与断(上)

停滞在天空中的乌云朝着地面,投射下一个可以覆住整个西荒的阴影。

在路道上行驶的商队,渐渐的少了许多。

有根徘徊在天空中的次数,也跟着减少了。

在乌云投射下的阴影中,点缀在黄绿相间的草叶间,色彩缤纷的繁花,随着微风轻摇。

雨季将至,但草甸上姹紫嫣红的各种花朵,却异于往年般,始终坚持着原样,一直都不肯退缩。

似乎在接受了一番鲜血的培育后,在每一个盛开的花里,都充斥起了坚毅且顽强的生命力。

有根飞回了板墙的城楼顶上。

他站在城楼边沿的横栏前,将双手的腕臂搭在了木栏上。

他将脑袋伸出了横栏外,俯视着宁川外的白沙域土地。

“好多草都已枯了。”

“所有花却都还在。”

刘恒走到有根身旁,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绘着符文的长戟戟杆,被刘恒用右手紧握着,以戟尖朝上的方式,竖立在了他的身旁。

“这样的景色,真的很不寻常。”

刘恒微蹙起眉头,低头思索了片刻。

他注视着宁川外,长满鲜花的地面,眼中的眸瞳微动。

“花凋谢的晚,恐怕不是个好兆头。”

“嗯。”

闻言,有根扯了扯嘴角。

他摇了摇头,面露无奈。

“郡主啊,不能太迷信。”

“花凋谢的迟些,应该是适宜的温度,再加上不算湿润的空气。”

“总之,是与气候有关。而并不是什么征兆。”

闻言,刘恒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他眼眸间显露出疑惑之色,正要开口询问时。

一抹火样的红纹,便立kè

显现在了他的额头表面。

“啊!”

刘恒顿时只觉头痛欲裂,赶紧用左手捂在了额头上。

他惨叫了一声,周身都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有根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刚要伸手扶住刘恒时。

刘恒的左手手掌,却已经撑在了紧贴有根胸膛薄服的虎面拼甲上。

“不用。”

刘恒轻轻推开有根。并朝有根摆了摆手。

遍布在刘恒额头上的红纹,如退潮的海水般飞快淡去。

“我没事。”

有根紧皱起眉头,仔细的观察着刘恒恢复正常的脸色,满脸的疑惑。

“怎么回事?”

“你的脸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纹路?”

“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闻言,刘恒咧开嘴,脸上露出充满苦涩的笑容。

“我也不知dào

。”

“可能是最近,睡的不太好吧。”

闻言。有根皱眉思索了片刻。

他微撅起嘴,摇了摇头。

“身为修者,那里会睡眠不好?”

“我看你肯定是练功太勤。”

有根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刘恒。

他满脸严肃。语气非常肯定。

“所以,走火入魔了。”

闻言,刘恒抿了抿嘴,沉默着思索了片刻。

他朝有根点了点头。语气却显得有些犹豫。

“可能吧。”

“咦?”

刘恒突然眼泛红光的抬起头,并将右手伸出了横栏,用食指指向了宁川外。

“看!”

有根迅速转身。朝着刘恒指向的地方看去,金色的焰,立kè

燃烧在他的眼中。

“那是。”

距离宁川百里,联军的营寨大门,迅速敞开。

历时已有一年。

骑兵斥候们总是从偏门进出,正门却一直都紧闭着。

如今,它打开了。

“备战!”

有根驱罡元聚在喉间,将命令传达到了宁川内外。

同时,一队骑兵,已冲出了联军营寨的正门。

“有根。”

刘恒转过头,面朝着有根,低声道:“情况有些不对。”

闻言,有根转头看了刘恒一眼,便又回过头,眺望向了联军的营寨。

“怎么?”

“只有这么些人?”

一百二十个骑兵,身上俱都穿着漆黑的绸重厚衫,手里俱都竖举着一杆巨旗。

足有六米宽四米长,表面涂着红漆的旗面上,绘满了一个个三角形的小格。

“有根。”

刘恒双眼虚眯,握着戟杆的右手微微用力。

他呼吸有些沉重,语气也很轻。

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响在有根的耳畔,都非常清晰。

“他们投降了。”

“战争结束了。”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燃着金焰的双眸,逐渐发亮。

最后,有根的双眼,就如同两个金色的火炬般,散发出了夺目的璀璨光辉。

“我才不信。”

“肯定有阴谋。”

停在宁川上空的,是一直盘浮在穹天中,渐发厚密的无边乌云。

而在乌云之上,张永站在飞剑上,周身都沐浴在绚烂的阳光中。

张永穿着天蓝色的丝制阴阳道服,低头凝望着飞剑下方,在阳光的映照下,散现出万道金霞的云。

“时机。”

张永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面无表情。

他语气冷淡,声音却很平淡。

“终于成熟了。”

草云郡,尖顶阁楼旁,覆着金黄秸秆的道观内。

道祖石像前,身穿黑色道袍的李如云,挺直腰杆,端正的坐在兽皮软垫上。

他双眼紧闭,双手手掌朝着天空摊开,手背搭放在了膝盖上。

一团元气的涡流,散显出李如云的身体表面,也禁锢在距李如云身体半尺的范围内。

“咻!”

一阵清风,吹进了道观中。

道祖石像前,安置在案几上的两根红烛顶端,两团火被清风搅动,顿时飘忽散开。

李如云睁开了双眼,无数如丝线般漆黑的雷,立kè

流窜过他的双眸表面。

下一刻,他眼中的漆黑雷丝,又很快隐去。

“呵。”

李如云抬起手,捋了捋脸上的络腮胡须,轻笑出声。

“我等了你一年。”

“你终于回来了。”

李如云站起身,顺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抬起头,仰望着道祖石像。

他沉默了片刻,便转过身,面朝着道观的门口。

一个被靛青风元围绕的纸鹤,轻轻划动着短小的翅膀,停在道观门前的半空中。

“风里楼这家伙。”

李如云暗自咬牙,大步走到门前。

他朝着纸鹤挥出了右手,轻展宽大的衣袖。

一道黑光逝过,停在门前空中的纸鹤,立kè

分解摊开,最终变成了一张帛纸。

“这些小道,倒是分外精通。”

李如云的脸上,展露出轻蔑之色。

他略仰起头,虚眼注视着停在半空中,用赤色朱砂写满了字的帛纸。(未完待续……)

PS:那个。

明天夜班,下午可能有更。

但我如果睡过头了,就没有了。

不好意思哈。

另外,再次感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和与战,谋与断(中)

“两军交战,难免生灵涂炭。”

“为百姓计,为将军计。”

“雨季将至,我方将先退兵,但请将军与我方签订盟约。”

“从此以后,只要将军不出宁川,我方定与将军永不相犯。”

刘恒挺直腰杆,骑坐在黑龙的背上,双眼睥睨着站在水道岸沿处,双手捧着羊皮的白明。

“你们说不打就不打?”

有根单手牵着缰绳,站在黑马身旁。

他脸上展露出冰冷的笑容,眼中的眸瞳微微闪动。

“你们说要打就打?”

“还是说。”

“你们以为该打时就打,你们以为不能打时,就不打?”

有根仔细观察着白明,白明却一直垂着头,双手高高的捧起羊皮。

有根渐眯起双眼,并有意的将罡元聚在了喉间,拔高了音量。

“你们也太想当然了!”

闻言,白明微蹙起了眉头。

他竭力的保持着沉稳的语气,回答道:“将军修为高深。”

“宁川险要,且又聚集着强将精兵,我等自知无力相抗。”

“前番数场大战,我方损兵折将,实力已大不如前。”

“此次讲和,并非商议,实乃乞求。”

闻言,有根的眉梢微挑。

他转头与刘恒对视了一眼后,又迅速回过了头。

“口说无凭。”

“既然是乞求,总该拿出些诚意。”

有根抬起左手,遥指向手捧羊皮,垂头而立的白明。

“既然你们想签订城下之盟。总要付出代价。”

闻言,白明迅速放下双手。

他将羊皮塞入左手宽袖后,又将左手伸入右手宽袖。

他摸索了片刻,竟然又拿出了一卷羊皮。

“这是盟约复本。”

白明朝着有根和刘恒,高举起了羊皮卷。

“若是需yào

添加或修改,将军尽管动笔。”

“我将羊皮卷带回去后,我等几人将集体商议,并会尽快将商议结果告知将军。”

看着白明捧起的羊皮,有根犹豫了片刻后,暗自咬了咬牙。

他转头看向刘恒。迎着他的目光,刘恒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大步走到了白明身前,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停在了白明捧着的羊皮前,犹豫了片刻后,便一把将羊皮抓握在了手中。

“你就在这里呆着,那里也不许去。”

有根拿着羊皮转过身,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今天下午,我会让人给你送些吃的。”

有根走回了黑马身旁。伸手拉起缰绳,牵动着俊逸的黑马转过了身。

“将军。”

白明抬起头,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双眸越发清澈透亮。

“谢谢了。”

这一次。诸郡真的很有诚意。

除了需yào

停战的要求外,其余条件都可以随便提。

于是,有根也很给面子的,开始狮子大开口。

“雨季中。不会有什么行商。”

“但雨季只有三个月,所以能让诸郡先解除各地的关卡,让大道畅通。”

“另外。我们还要要求诸郡赔付巨额的粮草,至少能够二十六万人吃个十年八载的,并规定粮草必须在雨季中全部送至宁川。”

“迟则生变。”

闻言,刘恒微蹙起了眉头。

“要那么多粮食,他们给不出来咋办?”

闻言,有根狡黠的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给不出来。”

“但我也没有想让他们一次给那么多。”

“不过,如果他们答yīng

了这个条件,那么这次盟约,就肯定是假的了。”

闻言,刘恒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你真狡猾。”

“呵。”

有根腼腆的咧开嘴,也笑了起来。

“雨季将至,十万余大军驻于宁川外,已经过了一年。”

“诸郡定已是力有不逮,又见青峰中人一直都没打算出手,所以才想要退军。”

“此次盟约,有八成是假的。”

“今年秋收后,诸郡得粮,誓必卷土重来。”

闻言,刘恒低头沉思了片刻。

他又抬起头,看着有根,面露疑惑。

“明知盟约是假,我们为什么还要签订?”

“将军。”

有根微微垂头,敛起了脸上的笑。

“他们想稳住我们,避免退军时被我军袭扰,拖延其等撤军的速度。”

“这是个好机会。”

“草云郡五万余的驻军,如今每天只能吃一顿。”

“建堤的流民众们,每天也只能吃一顿。”

“被开垦着的湖底处,虽正在栽种粟草。”

“但依靠着第一轮耕种,还不知dào

秋收后,是否能缴获到足够多的粮食。”

“将军。”

有根长叹了口气,有意的加重了语气。

“我们可以让诸郡联军分出一部分军粮,先缓缓域内的燃眉之急!”

“另外。”

“我答yīng

过许多人,要带他们回家。”

“如今,可以兑现了。”

闻言,刘恒的双眸微动。

“怎么?”

“怎么做?”

“呵呵。”

有根笑了笑,摇了摇脑袋。

“就说我们要报仇,向诸郡在雨季中,索要那些当年进攻胤水镇的疑犯家属。”

“就说我们要杀掉这些暴民,以他们的血来祭奠故人。”

“这一条,应该写在开头。”

闻言,刘恒沉默了片刻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必须写在开头。”

“再来。”

“还要在盟约中说明一点。”

看着刘恒眼中显露出的坚毅之色,再次收起笑容的有根满脸肃然,声音铿锵有力。

“如果他们敢否定了这开头的一条,我们便与联军立kè

开战!”

“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也势要与之,不死不休!”

刘恒抬起头,倚着背后的实木椅身,张嘴长呼了一口气。

“既然是假的盟约。”

“诸郡又哪有不依之理,不管怎样。”

“今年秋收之前,不会有战事了。”

“有根,盟约的拟定,就交给你了。”

“遵命!”

闻言,站在木桌另一头的有根,面无表情的垂下头,并抬起了双手。

他朝着刘恒,拱起了双手。

他弯下腰,缓缓的退出了城楼。

黄昏时分,当落日西垂,宁川狭壁间的兵卒,开始搭叠柴禾,准bèi

升起篝火时。

白明朝有根恭谨的弯下腰,接过了修改后的盟约。

他坐着扁舟出了宁川后,便率领着守在宁川水道旁的骑兵们,将一百二十面巨旗并排着,整齐的插在了河岸上。

插好了旗帜后,白明率领着一百二十名骑兵,转身驶向了联军的营寨。(未完待续……)

PS:嗯。

赶的,但检查了几遍。

夜班,明晚应该有一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和与战,谋与断(下)

初升的红日,透过巍峨的巨峰,显露出一角的峥嵘。

红霞映照着覆在天中的云,如云海中绽放着一朵浴火红莲。

宁川间,板墙上。

有根穿着齐整的蛮虎拼甲,站在板墙上的城楼顶上。

他沐浴在红色的霞光中,覆身的鳞甲闪闪发亮。

红日升上天空,又隐在了云中。

厚密的乌云,隔绝了本应该照在荒原上的阳光,以阴沉的投影代替了褪去的夜色。

有根抬起头,乌云的影迹落进了燃着金焰的眼中。

他凝望着穹天上的云,内心被一种难言的空寂填满。

那是一种彻底的寂静,空虚至无。

呈液态的罡元游走在周身的经脉中,如流淌在官道中的血液,不停的汇聚,不停的散开。

不停的喷涌,不停的运动。

有根静静体会着奔腾在经脉中的罡元,却感觉自己就像一棵生根的老树,或者是泥中的野草。

又像一丝云,一把火,一缕风,一粒沙。

平静的自然,自然的空无。

这种感觉很玄妙,也很神奇。

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有根心意微动,浮动在周身的金焰顿时收敛。

那种填满内心的空无,也在刹那,便消隐无踪。

有根微微垂头,双眼平视向前方,长呼了口浊气。

“难得早起啊。”

刘恒身穿着黑色绸服,缠着蟒纹腰带,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你往常挺勤快的,今天怎么不练功?”

“呵呵。”

有根扯了扯嘴角。轻笑了起来。

他抬起右手,并侧头盯着右手手掌。

“如今练功,对我已无增益。”

有根背起双手,以手背压着褐红的披风,使之紧贴在了护背上。

他长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充满了苦涩。

“世俗中人,破境本就艰难。”

刘恒察觉到了有根脸色的异常,立kè

轻声劝慰:“你此时的功力,早已胜过我太多。”

“但要说到破境。”

“你我应该相同。”

闻言,有根立kè

转过头。瞪眼看着刘恒。

迎着有根的视线,刘恒微翘起嘴角,爽朗的笑了起来。

“我现在的状态,已经维持三年了。”

“除了我父亲,在迄今为止交手过的诸郡强者里。”

“除了提炼的元气存储量可能超过我外,其余的方面,无论是舞动兵刃的力劲和速度还是所驱元罡的杀伤力和纯度,都与我相差不大。”

“这些强者,也修liàn

到了瓶颈。”

刘恒满脸笑容的转过头。面朝着有根。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有根的肩膀。

“对于修liàn

之事,我没办法指教你,只能让你等待。”

“有根。你天赋异禀,修为与功法远胜过我。”

“日后,只要你不操之过急,循循渐进。破境之事,定能水到渠成。”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便回过了头。

乌云下,阴沉灰暗的天色中,一百二十名骑兵,奔进在平坦的草甸上。

“他们来了。”

有根双眼如黑白两色的宣纸般,迅速被金灿的墨汁渲染浸透。

他虚眯起浑金的双眼,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唇。

“看来,有结果了。”

黄绿相间的草叶中,依旧在阴影中绽放的繁花,似凝固在漆黑夜幕中的晃眼星光。

星星从来都不如明月。

但被星海所围绕的皓月,却只有孤单和寂寞。

星星却从来都不孤独。

繁密的花,借着透过厚云的微光,用斑斓的色彩点缀起灰黯的天色,给雨季将至的寂廖荒原增加了生气与绚丽。

一百二十名骑兵穿梭在繁花间,并最终停在了宁川外。

坐在带头的骑兵身后,身穿着绸重厚衫,戴着尖顶冠帽的白明,翻身跳下了马背。

一艘扁舟驶出了栅门,停在了水道岸旁。

白明走上了扁舟。

扁舟搭乘着白明,驶进了宁川。

还是那处河岸。

穿戴齐甲胄的刘恒,骑着黑龙,脸上显出倨傲之色。

甲胄从未离身的有根,一手牵着黑马缰绳,静立在战马身旁。

白明走下扁舟,如上一次般垂下头,捧起了卷成一团的羊皮。

“将军。”

“这是新的盟约,请将军过目。”

有根径直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接过了羊皮卷。

他将羊皮拿到身前,嘴里冷哼了一声。

他看着低垂着头的白眼,问道:“这么快,你们就商议完了?”

“将军神通广大,修为通天彻地!”

白明朝有根拱起双手,并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语气渐重,声音有些颤抖。

“诸郡不敢犯将军虎威。”

“将军所提之条件,俱都合情合理,诸郡无不应允。”

“唯有将军所索取之粮秣,实在太多。”

“诸郡连年征伐,存粮已耗去了七七八八,如此巨额的赔付,诸郡实在是拿不出来。”

“恳请将军宽限些时日,待诸郡囤积足够多的粮食,以待将军取用。”

“呵呵。”

有根笑了。

他满脸笑容,迈步跃到了白明身旁。

他朝着白明低垂的脸,甩出了左手。

“啪!”

有根的左手手背,重重的扇在了白明的脸上。

白明的半张脸,立kè

大红泛青,并高高肿起。

“好大的胆子!”

有根甩了甩因为未驱元气,而有些僵麻的左手后,便收起笑容,厉声朝着白明怒喝:“假意骗我军签约,实jì

却包藏祸心!”

“雨季将至,你们力有不逮,便想就此退兵,却又惧我军追缠!”

“本是盟约,却毫无诚意!”

“半分粮食都不想给?你当我们是什么!!?”

有根向着白明青肿的脸庞,再次扬起了左手,然后猛然挥落。

“啪!”

又是一个耳光。

白明身体一阵歪斜,踉跄的后退了数步。

鲜血从白明的嘴中溢出,并染红了下巴上杂乱的胡须。

他继xù

垂着头,并竭力稳住身体的平衡。

“杂种!”

有根抬起腿,上前大力踹向了白明的肚子,白明闷哼了一声,却只后退了半步。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水中,并踩入了水底的淤泥。

他没有再退。

有根踹完一脚后,便转过身,朝着刘恒走去。

“告sù

你的同伙!”

“等着开战吧!”

有根刚走了两步,一只脚已踩进水道中的白明,突然大声的喊道:“将军,留步!”

有根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侧过头,斜眼瞥向了身后。

白明掀开服衣下摆,跪在了地上。

“我等欺瞒将军,确是大不敬!”

“军中尚有些余粮,明日就叫人给将军送来,只请将军不要嫌弃,并高抬贵手。”

白明挺起腰杆,面朝着有根,再次拱手行礼。

“放过我等。”(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大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五章 瓦罐井口破(上)

白明拿回了羊皮卷,乘扁舟驶出了宁川。

他走下扁舟,翻身坐上战马。

一百二十名骑兵,拔出了插在地上的一百二十杆巨旗后,便转身冲向了矗立在荒原上的联军营寨。

营寨正门的顶端,穿戴着镀银连锁甲的余若,双手环抱在胸前,端正的站在横栏上。

余若披散着白发,挂在他背上的红色披风,随着涡旋的气流持续翻卷。

“他回来时,拔去了旗帜。”

白监身穿漆黑鳞甲,负手站在余若身后。

“盟约之事,已经成了。”

余若微翘起嘴角,黝黑的脸庞上,展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他转过身,面朝着白监,双手抱拳。

“诸位将军与刘家在宁川对峙,整整十二个月。”

“其中定是万分艰辛。”

“这些天,我虽在白沙郡养伤,但也知dào

诸位境况不容乐观。”

“每每念及宁川之事,余若莫不只感心急如焚,若不是自身受创实在太重,余若定早就飞至宁川,为诸位献上绵薄之力。”

“呵呵。”

白监轻笑出声。

他咧嘴露出了牙齿,清亮的眼眸间,却全无一丝笑意。

“余军师,无需太过自责,你如今到此,为时也不晚。”

“若没有余军师,恐怕刘家主将,已经看出了端倪。”

迎着白监的目光,余若的脸色不变,双眼中的眸瞳轻微颤动。

“刘家两名修行者中。最能让我们忌惮的那人,不是刘恒。”

“刘恒稚子,虽勇却无谋,只是莽夫一个。”

“而另一个修行者,却是智计极高。”

“而要对付这样的智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见我们的下一步,然后再埋下他所无法察觉的伏笔。”

余若抬起右手,手掌朝上的遥指向白监。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才能将他引出宁川。”

“因为多智之人,也许他们自身都没有察觉,但骨子里,却都蕴藏着一股超越他人的自负与骄傲。”

余若摇了摇头,眼中显露出嘲讽之色。

他横着挥动起右手,将在身子晃动的披风服布理到了身后。

“刘家强者索要诸郡的粮草,数量巨大,我们拿不出来。”

“他也知dào

我们拿不出来。”

“这本身只是试探,所以我们不能答yīng

。”

“他也知dào

我们不会答yīng

。所有的工程都要按着他的意愿,一步步的来。”

“只不过。”

余若将双手收放到身侧,转过身,面朝着百里外的宁川。

“他想不到的是。从白明拔出降旗的那一刻,刘家的败局就已经注定。”

“善用智计之人,往往会死于别人的计中。”

用局者迷。

“只因为他们从来看不出,自己所布之局中的缺陷。而因此掉入了别人的局中。”

旁观者清。

看着站在细长的横栏上,面朝着宁川的余若后背,白监收起了笑容的脸上。凿刻进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掩埋在深处的恐惧。

白明率领着一百二十名骑兵,奔回了联军营寨。

联军营寨敞开许久的大门,终于关上了。

落日西垂,黄昏渐逝。

黑夜的无垠轮廓,取代了覆在荒原上的阴影。

有根独自站在板墙的城楼顶上,注视着荒原上漆黑的夜色。

他身旁的木架上,堆叠着松脂与干柴的铜盆中,持续燃烧的火焰如面对冰冷的漆黑却永不屈服的斗士,勇敢的撑起了一片晦明的昏黄世界。

只是借着火光,有根不用元气加持只凭着此时的目力,在黑夜中也只能看到十米的范围。

距宁川百里的联军营寨,如一颗静停在夜幕中,耀眼散亮的明珠。

间距不远的篝火,将刺透黑幕的火光连接在了一起,将整个营寨照的异常明亮。

篝火旁,不断传出喧嚣盈沸的欢闹声。

篝火旁,围住着许多正在被酒食犒劳的士卒。

明日联军就要离开了,联军的储备中有许多东西并不容易携带,如已开始发腐的肉食与刚有点变味的酒汁。

士卒们驻营在白沙域,已经有十二个月,却一直没有战事,难免心中会憋满了怨气。

如今联军要走了,自然要找些事,让士卒们发泄积压了十二个月的旺盛精力。

有根不驱用元气,也能隐约听到从联军营寨中,传来的喧嚣。

他不以为然的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他笑着转过身,驱动罡元,跃进了宁川的狭壁间。

夜色之中,无垠的穹天上,静浮着重叠的云。

乌云挡住了星与月的光彩。

靠着脚下飞剑,站在乌云上的张永,周身都笼罩在银灿的星月光辉中。

他伸手在入怀,取出了一个褐色的狭长盒子。

桃木所做的盒盖表面,镶着金色的细丝,金丝相互纠缠连接,组成了一朵金黄色的昙花。

盒盖下的盒体,完全由无数块黑石拼组而成,表面却没有丝毫缝隙,就如同乌云下的夜幕般,浑然一体,完美无缺。

张永双手捧着狭盒,并用两根拇指轻推开了镶金丝的桃木盒盖。

“吱!吱!”

细微之声,似飞蚊颤翅的余音。

一只只有食指长短,周身金黄的粘蠕虫,静静的躺在黑石中间的凹陷处。

粘蠕虫的身体轻微的收缩扩展,扁平呈梭状的虫头顶端,一道隐蔽的长缝微张,从中冒出了一条腥红的细长肉舌。

兴许是许久没有接触到空气。

粘蠕虫显得有些兴奋,却又在尽lì

抑制兴奋。

它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尽量的依靠本能紧贴着黑石盒子,努力的逃避着危险。

然而,它的挣扎注定只是徒劳。

张永以左手举起盒子,星光和月光都照在盒中,显散出无数道柔和却绚烂的辉芒。

他将右手收回胸前,结出了剑指。

液态的靛青风元,从张永的左手中喷涌而出,迅速包裹住了装着粘蠕虫的石盒,也隔绝了星月的光辉。

“咔嚓!”

裹住石盒的靛青罡元一阵紧缩,躺在石盒中的粘蠕虫,突然裂成了无数小块。

从蛊虫裂开的身体中,迸溅出了大股的金黄色液体,被靛青的风元拉扯着一边汇聚,一边与黑色的石盒分离。

张永用右手,将石盒收回怀中,左手捧着裹着金色虫液的靛青风元,本无表情的脸上,淡薄的嘴角轻微的向上翘起。(未完待续……)

PS:恩。

加了些班。

明天下午还有一章。

多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六章 瓦罐井口破(中)

靛青的风元,聚成了球形的茧状。

水茧中的金黄色虫液,零散成了一千粒如针眼般大小的液珠。

张永盘膝,坐在了飞剑上。

他将手掌摊向天空的右手,安放在双腿的交叉之处,又将捧着靛青风元的左手,放在了右手的手掌上。

他闭上双眼,仔细的驱动着左手上的靛青罡元,仔细的分解着被靛青罡元包裹着的金黄色虫液。

先是一千粒,然后是两千粒,接着是四千粒。

最终,张永用着风元,将金黄色的虫液拆分成了一万八千粒。

夜色开始褪去,灿红的朝阳,升上了地平线,穿进了乌云中。

霞光洒落在乌云表面,映出一片红色的云。

张永只觉身上传来一阵暖热,就睁开了双眼。

他手中的靛青球茧里浮散着的虫液,每一粒都极其微小,通体失色且晶莹透明。

他长呼了口气,微垂下了头。

他看着手掌中,球形的靛青风元,面色冷肃。

乌云下,板墙上。

剥羽双手捧起银色甲盔,戴着了头上。

他走到墙沿,垂头注视着板墙外的水道。

他看着水道中的数十艘扁舟,推挤开凝固的死水,驶到了岸旁。

他脸上显露出了一抹忧虑,紧皱着眉头。

突然,剥羽感觉到从搭在城垛上,裸露在外的手指上传来了些许的湿热。

他立kè

抬起了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

剥羽看着厚积在穹天中的黑云,遍布疑色的脸庞。顿时有些苍白。

“可是,雨季还没到啊?”

有根牵着头顶无毛的驽马,走下了扁舟。

刘恒牵着黑龙,走下了扁舟。

六十个骑兵,牵着六十匹战马,一起走下了扁舟。

有根翻身坐上了驽马后,便扬起了头。

“下雨了?”

脸上持续的传来潮湿和寒意,眼中也看到了细密的雨丝。

确实下雨了。

有根转头看向身旁,刚刚坐上黑龙的刘恒。

“今年的雨季,来的挺快啊。”

闻言。刘恒伸出左手,将手掌摊向了天空。

感受着落在手掌上的稀疏雨丝,刘恒微扯了扯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小雨罢了。”

“应该,妨碍不了盟约吧。”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大力拉拽起了缰绳,双腿轻踹驽马软腹。

“呜呜。”

驽马张开嘴。低嚎了几声后,便载着有根,奔向了联军的营寨。

刘恒骑着黑龙,跟在了有根的身后。

李西率着五十九名骑兵。紧跟在了两人身后。

距宁川百里之处,联军营寨的正门,再次打开了。

一千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冲出了敞开的正门。

周和。白监,白明,文皙。冯钰,余若和身穿着森绿色甲胄的青年,骑乘着骏马,并排前行在骑兵们的最前列。

荒原上,色彩缤纷的百花,随着两路骑兵的奔行而轻轻摇晃着纤细的枝叶。

浓馥的芬芳,弥漫在稀疏的细雨中,勤劳的蜜蜂与美丽的彩蝶,早已不见了踪影。

战马踩碎了一簇簇的花叶与野草,被挤压出来的艳丽花汁搀和着青绿草液,一滩滩的渗进了被马蹄踏碎的泥壤中。

有根和刘恒,率领着六十名骑兵,在遍布繁花的荒原上奔行了六十里,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有根距离从联军营寨中冲出的一千名骑兵,只有一百米距离。

双方俱都勒紧了缰绳,遏止住了坐骑的脚步。

“他们的人,挺多的。”

有根面露忧色的转过头,看向了刘恒。

迎着有根的视线,刘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使力微踢了两下骏马的软腹。

黑龙低声嘶鸣,朝前方迈出了纤细马腿,走了两步。

刘恒右手举起蛮古长戟,以长戟戟尖遥指向百米外的联军骑兵。

他聚罡元于喉间,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如响彻天地的雷鸣般嘹亮刺耳。

“你们,何人过来!?”

荒原上回音阵阵,迅速回荡到了天地深处。

余若等七人身后,停在荒原上的一千名骑兵,明显的凌乱了片刻。

接着,便是乍起的马蹄声。

有根抬起头,用浑金的双眼,将目光越过了百米外的千名骑兵,眺望向了联军的营寨。

在营寨敞开的正门处,突然升起了滚滚的烟尘。

一万七千名骑兵,化为一道洪流,奔涌出了联军的营寨。

不好!

有根脸色顿变,立kè

就要驱马向前,却只觉胸廓处一阵剧痛。

他伸手捂住胸膛,惨叫了一声。

他胯下的驽马,突然张开嘴,哀嚎了一声。

他身后的六十个骑兵,包括被骑兵骑坐的骏马,俱都惨叫了起来。

六十个骑兵和六十匹战马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有根摔下了马背,驽马侧身倒在了他的身旁。

迅速衍生了剧痛的身体中,泛起了难抗的疲惫与失力的虚脱。

原本游走在有根身体内的液态罡元,突然停滞在了经脉中。

他的丹田内,那从圆椎体中涌出的数十条元气烟河,也缩回了椎体中。

有根紧皱起眉头,扭曲着脸庞,不顾疲惫与伤痛,拼尽全力的驱使起体内罡元。

他每驱动一分罡元,便感觉体内的肺腑如被万针扎刺,痛楚更是加剧。

他紧咬着牙,额上青筋毕露,默念道德心法,想驱用自然元气,却顿觉一股腥热猛的窜进了嘴中。

他张开嘴,喷出了一口血,身体就如迅速凋谢的残花般,立kè

萎顿了下去。

他仰躺在了地上,双眼看在天上。

依稀的雨,突然停了。

一束璨灿的阳光,顺着乌云表面的一道缺口,照射了下来。

张永站在飞剑上,停留在那一束光中。

他冷肃的脸庞上,被青芒环绕的双眼,紧盯着身下的荒原。

他紧盯着仰躺在地上有根,满yì

的笑了起来。

“随雨而下蛊。”

张永驱使着脚下的飞剑,停在了距地面两米的半空中。

他将目光从有根的身上移开,扫视着已倒在荒原上的刘家骑卒。

“还要驱动进入六十二个人体内的蛊毒。”

“知dào

吗?这耗损了我多少修为?”

张永伸出右手,遥指向躺在地上的刘家兵将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

“你们,真是何等的荣幸!”(未完待续……)

PS:恩。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七章 瓦罐井口破(下)

透过乌云的阳光,洒在了荒原上。

张永站在飞剑上,迎着光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后,便背起了双手。

一万七千名骑兵,尚在草甸上迅速奔进。

一千名骑兵,却已经在张永的脚下,排整好了队形。

白监,余若,白明,文皙,冯钰与身穿森绿色甲胄的青年,俱向着身前挥起了手臂。

千名骑兵迅速穿过七人身边,并在移动中组成锥形阵型。

骑阵快速冲向了身中蛊毒,倒地不起的六十二人。

渐渐响亮的马蹄声,传入有根的耳中时,就已让他心急如焚。

有根侧过身,用双手将身体撑了起来。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有根身上所有的力qì



他的双手不停颤抖,他的额上遍布冷汗。

他强忍着体内的痛楚,曲弯起自己的双腿,盘膝坐在了地上。

他知dào

已经没有时间。

所以,即使已经筋疲力竭,他却仍然要咬紧牙邦,不顾钻心剜骨的痛苦,迅速驱动起体内的元气。

汗水瞬间便浸透了盔甲下的衣襟,因为大力的咬合,嘴里的牙龈处都渗出了血。

在有根丹田内,囤积着元气的圆锥,与他经脉中停滞的元气,却都毫无反应。

马蹄声,已在身前。

有根抬起头,便看到一名高举着关刀,身穿漆黑甲胄的骑兵,已扑至刘恒的身前。

点点金芒在有根的眸间闪烁。随后又很快散敛,消弥无踪。

自知已无法运用元气,有根面露狰狞。

这一刻,他想到的方式,只是拼死一搏。

他抬起右手,单手捂住胸口,就要起身扑向冲至刘恒身前的骑兵时。

一直趴在地上的刘恒,突然跳了起来。

一道红焰冲至骑兵身前,留下长串红色虚影。

刘恒右手攥拳,直接打在了骑兵的脸上。

就好像巨锤落在水中。骑兵的头颅连带着紧贴头皮的铁盔一起,在火元的轰击中,如水珠般四溅飞散。

刘恒身在半空,伸脚踏在骑兵战马的后臀上。

战马的半个身子,都被他踏成了肉泥。

刘恒借力冲向了骑兵军阵,裹绕在他身上的如焰火元迅速收敛,他手中的蛮古长戟戟身却呈现出了刺眼的炽白。

他朝着奔涌而来冲在骑阵最前方,九名俱都瞪圆双眼,面露骇然的骑兵。横挥出了长戟。

“唰!”

一道弧形红焰从戟尖扩散,划向了骑兵的军阵,无匹的焰刃迅速在骑阵中漫延,并直接将四十名骑兵拦腰斩成了两截。

焰刃消隐。骑兵受挫,冲势微滞,但仍在不停向前。

刘恒双脚落地,周身红焰顿时化为灼目红芒。

他站在有根及六十名刘军骑兵身前。舞起了手中长戟。

无数道如匹练般的红芒,随着刘恒挥舞的长戟,穿刺向正在冲刺的联军骑兵及其坐骑。

“嘭!”“嘭!”“嘭!”“嘭!”“嘭!”……

红芒摩擦着空气。产生出几乎能震破常人耳膜的风响。

血肉之躯,轻易就被爆烈的火元斩裂。

俯体的甲盔与锋利的兵刃,也不能阻挡火元分毫。

随着鲜血四溅的,是斩开的肉快和被碾碎的内脏,还有残破的兵刃与断裂的甲胄。

没有伤者的惨嚎,只有震耳的风鸣。

骑兵们退了,却也只剩下五百多人。

鲜血渗进了稀疏的泥土,将灰黑的地面染成了褐红。

刘恒持戟,站在褐红的地上。

他左边脸颊上有三道伤痕,右边肩膀处插着两杆箭矢。

下一刻,箭杆尾部的翎羽轻颤,就被红焰燃成了灰烬。

两簇盛开的牡丹,在刘恒身旁摇摆着纤细的枝干。

牡丹周身满是鲜血,却也因此显露出别样的美丽和妖艳。

刘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垂目看了一眼身旁地上的艳丽牡丹,便斜眼望向了盘坐在地上,瞪圆了双眼面露震惊的有根。

“蛊毒在血里。”

闻言,有根微蹙起眉头,面露不解,却看到刘恒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有根清楚的看到充满黑质的污血,布满了刘恒握着戟杆的右手手背。

他咽了口唾沫,道:“怎么?”

“怎么解毒?”

闻言,刘恒抿着嘴,沉默了。

一条红焰所组成的线条,从他背上的披风表面显出,并迅速延伸到他的右手手背上。

那条蜿蜒曲折的红线上,又分出了数百条分支,红线几乎经过了刘恒的全身。

“嗡~!”

蛮古长戟的戟身微颤,传出了持续的绵音。

刘恒手背上的污血,被一股吸力,吸到了蛮古长戟的戟身之上,又顺着布满符文的戟身,汇集到了戟刃的血槽中。

污黑的血顺着血槽,聚在了长戟的戟尖,一滴滴的落向了地面。

有根看着刘恒手中,不停颤抖的蛮古长戟,面露些许恍然,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

端坐在战马上的余若,凝神注视着刘恒手中的长戟。

“没想到啊。”

“这把兵刃,能破蛊毒?”

余若微扯了扯嘴角。紧皱起了眉头。

他眼中的眸瞳微动,面露犹豫。

他抬起头,朝着张永拱手行礼。

“道师。”

“刘恒手中的,可是妖族兵刃?”

闻言,张永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能破蛊毒的,只有妖族兵刃。”

“真有意思啊。”

“不过,妖兵既然已经认主,就不会自动给其他人解毒。”

张永低下头,看着余若等七人。

他抬起右手。用右手手指指着站在百米外的刘恒。

他语气带着玩味,声音很平静。

“世间有多少人主,会甘愿赴死?”

“而且是,会甘愿为了他人而死。”

“要靠着自身罡元解毒,起码要耗时到黄昏,我就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能坚持多久?”

“遵命!”

闻言,余若等七人抬起头,俱朝着张永。拱手施礼。

七人大声回答,并一起低下头,拉拽起手中的缰绳。

“快走。”

有根看着百米外,七个身周围绕起罡元的修者。面色顿时大变。

他朝着刘恒,拼尽全力的大喊起来。

“快点走!”

“有根。”

刘恒回过了头,长叹了口气。

“他们修为不在我之下,我若是后退。就带不上你了。”

闻言,有根面容微僵,再也说不出话来。

“呵呵。”

刘恒咧嘴。轻笑了两声。

“你说过。”

“这世界是属于力量的世界。”

“你还说,圣言组训,都是人言。”

“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欺骗你自己。”

刘恒双长戟横在身前,火系罡元如焰般聚散在他的身体周围。

“此时,此刻。”

“你真zhèng

想的,究竟是什么?”

“说出来,让我听听。”

闻言,有根瞪圆了双眼。

他脸上闪过一丝的羞愧,却觉得面对着刘恒,不应该有任何的虚伪。

他用沾着血的牙齿,咬了咬苍白的下唇。

“我。”

“想活着。”

“想活下去。”

“我听到了。”

刘恒抬起头,长吁了口气后,就满yì

的笑了起来。

“你又朝前,踏了一大步。”

“主公。”

不管闻听此言,盘坐于地,面露呆滞的有根,刘恒径直上前一步,抬起右手,遥指着百米外,正在驱使元罡的七人。

他指着退至不远处的四百余骑兵,他指着站在飞剑上停在半空中的张永。

他将右手手掌摊开,朝向了天空,然后曲弯起了五根手指。

他面露自信,语带挑衅。

“来。”(未完待续……)

PS:恩。

唉。

看了前一章,发xiàn

错别字还是无法避免。

只能以后尽量避免,请谅解哈。

最近夜班又比较多,睡眠严重不足。

另外,依旧感谢大大们的支持。

还有,厚颜求点票。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将军阵前亡(一)

躁动的罡元,卷荡出暴风般的气浪漩涡。

狂风吹动起落地的花瓣和青黄相接的草甸里,无数朽烂的枯黄茎叶。

拉拽起缰绳,手持灵兵的七名修者背上,七匹染上各色漆彩的披风,俱在元气中不停翻卷。

七人驱动着身下坐骑腾空而起,便化为了七束彩光。

七道光穿梭在半空中,瞬间已飞了百米。

刘恒双手握住长戟,使戟杆微斜,后又微曲起了双膝,跃向了迎面而来的青色毫光。

包裹着长戟戟刃的炙热红焰,格开了被青芒包裹着的长剑剑尖。

余若迅速翻转手腕,使手中长剑回转。

他扬起头避开了刺来的长戟,顺便持着回转的长剑,斜甩向了刘恒的头颅。

刘恒斜侧过头,任由长剑贴着脸颊划落,使力将手中长戟侧翻,以月牙戟刃砍向了余若的脸。

“噗!”

“嘭!”

青色气刃轰散了刘恒的护体罡罩,锋利剑刃将刘恒的左耳切成了两半。

围绕着长戟的戟形火元,撞在了张永的护体元罡上。

一心要置刘恒于死地,没有收回长剑的余若用左手手掌,挡在了长戟的弯刃前。

红焰所组的戟刃,砍在了从张永手掌中喷出,宛如实质般的靛青罡元上。

风助火势。

刺耳的鸣响中,环绕长戟的红焰大涨,携着万钧的巨力,压在了余若的身上。

余若紧皱起眉头,和他胯下的坐骑一起,身不由己的坠向了地面。

白色骏马落地时。踏出阵阵烟尘。

白马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哀嚎,纤细的四条马腿,顿时一齐断折。

胯下坐骑跪在了地上,余若挺起身体,以左手在身前轻按。

他迅速吐出了口气,理了理身体内紊乱的元气,便又抬起头。

他瞪起遍布着腥红血丝的双眼,怒瞪着被反力震向天空的刘恒。

被剑刃切开的耳廓处,被火系罡元围绕。很快就不再流血。

体内紊乱的元气窜动在经脉中,并不断刺痛着刘恒脆弱的脏腑。

刘恒嘴角溢出些许血渍,血渍迅速在红焰中蒸腾散尽。

他高举起长戟,没有顾及体内紊乱的气流与刺痛,反而强驱起罡元聚在绘满符文的长戟戟身之上。

他在半空中翻转起身体,竖举着长戟朝向了地面。

他化为一道红焰,迅疾的刺向了余若。

余若将长剑竖垂在身前,跃下了马背,躲向了一旁。

缠绕着长戟的火系元罡。轰在了停在原地的战马身躯上。

“嘶!”

骏马的马躯碎成了残渣,马躯下的褐红地面,也被火元轰出了无数道裂痕。

躲开了刘恒全力一击,余若用左手撑着垂在身前的长剑剑身。

他的双脚刚刚落地。两道红焰,已经冲过了他头顶的天空。

反手倒提着紫玉长戟的文皙,与将关刀举过头顶的冯钰,以苍鹰扑食之势。落至了刘恒的身前。

环绕着紫戟与刀刃的火元,砍中了环绕蛮古长戟戟身的火系元罡后,便一起消散。

最终。紫戟戟刃和关刀刀刃,俱都砍在了蛮古长戟的戟杆之上。

长戟颤动,握着戟杆的双手,也跟着颤动。

刘恒面无表情,双眼中的眸瞳,却越发闪亮。

他目光很清澈,漆黑的眸瞳中,映出着文皙和冯钰脸上的杀机与凶狞。

你们,这样随波逐流了多久?

万名士卒的身陨,及不上主将一人之生死。

哪有什么公道?

又哪有什么公平?

刘恒心中泛起疑惑,眼中显出嘲讽。

他暗自咬了咬牙,便笑了起来。

围绕着他的身体,如焰般的火系罡元,顿时大涨。

“呯!”

文皙和冯钰俱都面露震惊,被震下了战马的马背。

在震退了两人后,围绕着刘恒身周,突然大涨的火系罡元,又迅速收敛。

紧贴着刘恒身体的红焰,转为炽白的颜色。

被炽焰包裹着的刘恒,面庞上已没有丝毫的血色,表情却又异常的冷漠。

在他丹田之内,红色气海里的三颗聚气粒中,有一粒已经逐渐变淡。

“咻!咻!”

文皙和冯钰还未落地,高举着宽剑的白监,和手握着长矛的白明,已经飞扑到了刘恒的身前。

白监举剑横斩向了刘恒的身体。

刘恒速提长戟,朝着白监劈来的宽剑,横扫而出。

白监手中,覆裹住长剑剑刃的靛青罡元,被环绕长戟戟刃的火系罡元扫中。

“嘭!”

风助火势。

爆燃的炽白烈焰,压过了靛青的风系罡元,泛卷到了铜剑的剑身之上。

互震的巨力顺着宽剑,袭至了白监的手臂。

他的脸色微凝,双手紧握着剑柄。

在巨力下,白监尚能支撑,但他跨下的褐色骏马,却已是口吐白沫,浑身颤栗。

白监双腿紧夹马躯,靠着输出囤积在体内的大量风系罡元,竭力稳住了浑身颤栗的坐骑。

刘恒没有把白监逼开,手握长矛的白明已经奔至了他的身旁。

白明举起长矛,刺向了刘恒的腹部。

此时,刘恒的双手都握着长戟的戟杆,双脚的脚掌也都陷入了土中。

他腾不出手。

护在他小腹丹田处的元气,立kè

聚成赤红色的元气护壁。

环绕着尖锐矛刃的湛蓝水元,刺在在元气护壁上。

随着护壁表面,长矛矛尖落处扩散而出的道道圈形涟漓,环绕白矛的水系罡元逐渐消散,陷入护壁的矛尖距离刘恒的丹田,也越来越近。

刘恒弯下双膝,并侧起身体,上前迈出一步。

本该刺入他丹田的长矛,便斜扎破了他的肚脐上方。

他松开了长戟的戟杆,用右手握住了插入他肚子的长矛,将左手甩向身后的天空。

“唰!”

耳畔风声大响,刘恒迅速将身体后扬。

被风元环绕的剑刃,却依然划破了刘恒的胸膛。

鲜血从迸裂的甲胄间涌出,刘恒清楚听到了爆裂开的血管处,所传出了持续脆响。

他面无表情,抓住长矛的右手,却使出了全力。

他驱动着炽白的火系罡元,猛的轰向了被湛蓝水元所包裹的长矛。

他想将握着长矛的白明,撞压向地面。

白明却松开了握着矛杆的双手。

他朝着刘恒,挥出了右拳。

刘恒的右手松开了矛杆,并迅速挡在了白明的拳头前。

他右手的五指微曲,呈爪状。(未完待续……)

PS:明天夜班,要睡久点,下午若赶不出来,便没有更新了。

不好意思哈。

谢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将军阵前亡(二)

浩荡的元气,如飓风般卷向四方。

褐红的地面上,蘸满鲜血却一直盛开的花,随着风浪而动。

聚在刘恒右手手前的朦胧虚影,扑向了克制火系元罡的湛蓝水元。

炽白的焰,很快变回了赤红。

大量的蒸汽,升腾在焰与水的交汇处。

铸形的神通未成,焰组的虎躯崩溃。

轰开了聚在刘恒手中红焰的水系罡元,携着浓雾般的水蒸汽击碎了刘恒护体的元罡。

刘恒右手手掌,几乎被奔涌的水系罡元撕裂成两半。

他只是皱了下眉头,便迅速缩起了右手。

他双脚离地,在半空中侧翻起身体,躲过了从白明拳头上,喷涌而出的湛蓝罡元。

他借势抬起双腿,猛踹向了白明的胸口。

白明面色微凝,将双手收挡在身前,同时跳向了身后,避开了刘恒踢来的双腿。

刘恒单手撑在了地面上,手掌陷入了柔软的泥壤里。

他左手用力,正要跃起身时,一道从天而降的褐灰斧影,迅猛的劈中了他身体。

“嘭!”

剧烈的撞击声中,从地上腾起的埃土,就遮挡住了有根的视线。

但从尘埃中溅出的血,却好像无数蝴蝶扇动着的鲜红色翅膀,轻盈的飘舞在半空中,又消失在土尘间。

有根的凝视着在尘土间起伏的红色蝶翅,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不知dào

了。

他什么都不去想了。

他甚至忘了,该如何去呼吸。

在此时,那在体内正不断寻觅着脉路而运转的元气,带来的剧烈痛楚。对有根来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疼痛?

算什么?

命,也就是命而已。

“啊,啊,~!”

有根张开嘴,发出了不似人声,蕴含着狂暴与愤nù

的嚎吼。

自然中的大量元气,猛的聚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疯狂涌动的自然元气,化为一道白色的光环,旋转在有根的身周。

如远古般的苍朴气息。从有根的身体中勃然爆fā



青紫相间的血管,浮出了有根每一寸皮肤,鲜红的血,冲出了有根的每一寸血管。

“嗯。”

一直观察着战场,站在飞剑上的张永,眉头微微的蹙起,眼中的眸瞳间显露出复杂的色彩。

他内心中惊骇万分,脸色却越发冷漠。

他暗自咬了咬牙,语气略显沉重。

“红尘炼心,未成。”

张永抬起了双手,十指紧攥成双拳。

靛青色的风元,环绕在张永的身周。依循着圆形的轨迹,如一道青色的圆环。

他紧盯着百米外,盘膝在地上的有根,眼眸间浮现出了些许的腥红血丝。

“所以。”

“要入魔了吗?”

“又有妖兵。又是炼心。”

“看来,不能光靠诸郡修者啊。”

张永眨了眨眼,肃穆的脸上。杀意毕现。

如实质般的靛青风元,浮在了他的身体表面。

他脚下的无柄长剑,微微晃动,发出了一道细长的嘶鸣。

就在他正要驱使飞剑,冲向有根时,却发xiàn

有个人,又站在了有根的身前。

散在半空中的尘埃,还未完全落地。

就在有根身前的七位修者,正惊骇无比,瞪目结舌的看着明明身中蛊毒,却突然散发出惊人气势的有根时,本被斧影劈进地面的刘恒,已重新站了起来。

“喂。”

“这么简单,你就发狂了?”

“这可真不像你啊。”

刘恒的左手臂膝处,横贯着一条几乎撕裂了整只手臂的豁口,从豁口出涌出的鲜血,清洗着沾在左手臂甲上的尘土。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护体的甲胄布满了裂痕,一道竖贯过胸膛至腹肚,深可见骨的伤口中,不断朝地面洒落着血。

但他撑在地上的腿脚,却犹如深扎入土中的根枝般,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还记得吗?”

“我们在胤水镇外的谈话。”

“还记得吗?”

“那盘王对王的棋局。”

刘恒咧开嘴,朝着身前的七名修者,露出了两排沾满了鲜血的牙齿。

他咧着嘴侧过头,斜看了有根一眼后,又回过了头。

他面朝着身前的七名面色各异的修者,抬起了右手,并驱动着火系罡元,聚在了几乎裂成了两半的右手手掌上。

“主公。”

我就是。

“一切,早已注定了。”

挡在你身前的那一枚“砲”。

闻言,环绕有根身周的自然元气,突然停止了旋转。

白色的圆环,化为无数细如沙粒的浑白光点,缓缓向着空中飘散。

有根看着刘恒的背,眼眶中溢满了热泪。

“身为人主。”

“却要在这里,为他人牺牲。”

“还认手下为主。”

“你这稚子。”

余若上前一步,看着浑身重新燃起炽白火焰的刘恒,面露冷笑。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使剑尖指着刘恒,

“真不配当刘力的孩子。”

“我在这里,替刘力和彭庸教你,什么叫愚不可及。”

“什么叫自不量力。”

余若周身绽放出一团青色的毫光,率先腾空,俯冲向了刘恒。

迎着被青光环绕的长剑,刘恒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弯腰微微弓起了身。

他将食指与中指间被劈出了豁口的右手手掌,快速移到了身前。

下一刻,余若手中环绕着长剑的靛青风元,毫无阻隔的刺向了刘恒的胸口。

靛青的风元,击散了护体的炽焰。

锋利的剑尖,插入了刘恒的胸口。

长足两米的剑身,贯穿了刘恒的身体。

刘恒张嘴,吐了口血后,身体被弓弯到了极限,双脚却动也不动。

他爬满白焰的脸上,浮动着焰火的双眸,注视着近在咫尺,隐在青光下的余若脸庞。

他张开了嘴,开心的笑了。

“谢谢。”

“蠢货。”

闻言,余若面色微滞,就看到刘恒将移动到胸前的右手,举向了天空。

下一刻,刘恒的护体元罡便敛去了大半。

他右手上积聚的炽白焰火,顿时窜升至两米高。

风助火势。

刘恒朝着余若,横挥出了右手。

炽白的掌形烈焰,顿时横撞到了环绕余若的青色毫光上。

炽白的掌形烈焰,窜至六米高度。

“啪!”

余若身体一歪,被迫的松开了剑柄,被刘恒一巴掌抽飞到了半空中。

他在空中翻转着身体,落地之时刘恒已将插在胸中的长剑逼了出来。

纵然周身剧痛,刘恒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迅速曲弯起了右手五指,炽白的焰虎便立kè

铸形在了他的身体周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将军阵前亡(三)

虎躯之上的白焰,燃烧的盎然且炽烈。

刘恒丹田内的聚气粒,已经完全淡去。

停滞在刘恒丹田内的元气气海,也跟着扩大了数倍。

刘恒的头发上,显出了刺眼的苍白。

他饱满光滑的皮肤,也迅速干瘪萎缩,且生出了无数的皱痕。

炙热的气流,在焰虎的周围散动,烫肤的高温,弥漫在方圆十里。

垂至胸处的长须,在热浪中不断卷动,变的有些散乱。

周和微撅起嘴,翻身跳下了马背。

他双脚落地时,大力提起了手中的双面圆斧,重重叠叠的褐色山峦,凝聚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他大步前行着,并在距刘恒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白明站在周和身旁,挥手召回了长矛。

他手中涌出了大量的水系罡元,凝聚在长矛细长的矛杆上,一条似蛇般的水柱从湛蓝色的空气中析出。

水柱直径只有半尺,紧附在矛杆杆身,盘旋着穿过矛杆下方。

围绕着矛杆的水柱两端,形成了一道尖锐的格角。

凝成一团的水柱,形如一条透明的蛇躯,剔透散亮的色泽,却宛如纯净的条形水晶。

白监看着焰虎中的刘恒,面无表情的挥起宽剑,甩掉了沾在剑身上的血。

围绕着宽剑剑身的靛青风元,宛如一团青色的浑液,不停的流动扭曲。

距白监不远处,环绕着文皙与冯钰身体上的红焰飞速窜升,凝聚在他们手中的紫玉长戟与关刀刀身上的红火,俱都显发出了炽白的颜色。

余若从地上爬起身。伸手召回了沾满了鲜血的长剑。

此后,六人身后,穿戴着森绿色甲胄,双眸炯亮的青年刚刚降落,翻身跳下了战马。

他提着一把两边弯刃皆似月牙的鎏金镗,周身散出了靛青的毫光。

七名修者,皆在调动体内的罡元。

此时,七人都知dào

,在他们面前的刘恒,强dà

的超过了以往的刘恒。

所以。他们也要使出最强的姿态。

“嘶,嘶~!”

焰虎吱起牙,微咧开嘴,被白焰聚成的虎爪,深深的陷入了褐色的土中。

持续的青烟,在虎爪的周围升腾。

被虎爪推挤开的稀疏土中,是被高温煮沸后,冒着气泡的血。

余若撅起嘴,注视着毛发直立的焰虎。与虎躯中全神戒备的刘恒。

他微虚起了眼,便再次从地上跃起。

他高举起环绕着风元的长剑,冲向了被白焰聚成的虎躯侧面。

在七人中,余若此时的修为。最低。

他没有完全调动起体内的罡元,却是第一个扑向刘恒的人。

他布满血丝的眼眸间,充满了怨气和仇恨。

他如一道青色的风,冲至了焰虎之侧。

炽白的虎。转头朝着冲至身旁的青风,张开了虎嘴。

“嗷!”

响彻在天地间,蕴含着暴怒的咆哮。极快的传荡到了荒原深处。

由焰所组的虎躯身前,闻听到虎啸声,并已将状态调至最强的六人,齐动。

下一刻,刺目彩色竖芒,便拔地而起,直冲穹天。

宛如无尽的罡元,携着无匹的巨力,反复激荡在荒原之上。

天地在瞬间,便已失色。

顷刻间,持续交手数百招。

七名修者,退回了原位。

粉裂的大地上,遍布一个巨大深坑,深坑中,遍布着数百根尖锐的刺壁。

每一根刺壁,尖端都朝向着天空,许多根刺壁,都伸出了坑外。

刘恒站在坑沿,断去了拇指和幺指,布有一道豁口的右手,斜举着蛮古长戟。

他身上的甲胄俱都化为齑粉,身体表面布满了伤痕中。

他身上的袍衣,却只有零星的血迹。

浮在他身体表面的白亮炽焰,已经消弭在空气中。

但他的双腿,却仍伫立在原地。

七名退回原位的修者,俱有些气喘。

但受伤的,却只有余若一个。

余若将长剑插在了身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右手,抚着血流不止的左肩,咧开了嘴。

他面露微笑,眼眸的深处却显出了一丝遗憾。

“这样都不死。”

“小子。”

“你的命,可真大!”

对啊。

一道伤疤,斜划过刘恒的脸庞。

顺势,将他的左眼分成了两半。

他以仅剩的右眼,平视着前方。

命可真大。

除了握着长戟的右手,刘恒的全身,都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他微张了张口,轻微的声音恰如蚊翅的轻颤。

在刘恒身后两米处,盘膝坐在地上,脸上泪水滚滚的有根,用尽全力才能听的清楚。

“为什么?”

什么?

有根皱起眉头,面露疑色。

什么为什么?

“我,是谁?”

什么?

有根脸上的疑色更重,一直哽咽着的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红色的火纹,显露在刘恒的脸庞上。

这一次,红纹上的色彩,鲜艳且晃眼,远胜以往。

“为什么!”

刘恒抬起伤痕遍布的脖颈,仰望着遍布乌云的天穹。

“回答我。”

“苍天啊。”

“既然将死,又何必知晓过往。”

“何必,了解其中的明细。”

“了解这所有的,一切苦痛的根源。”

“尤其是,这具残躯,已经无法了结这份,看不到尽头的因果。”

视线逐渐模糊,滚烫的泪混着渐冷的血,滑出了刘恒的眼角,流进了横贯脸颊的伤痕中。

他垂下头,却只能看见眼中的模糊。

“这个世界上的对与错。”

“早已不正常了。”

“有根啊。”

刘恒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稀薄的红焰,突然浮在了他的身体表面。

他丹田内的元气气海,突然紧缩,并最终变成了玉米粒般的大小。

“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并将那些谎言与愚弄撕破,首先要做的,就是直面它的冷酷与无情。”

“然后,自己也跟着冷酷起来。”

“当刹那间的冰冷,汇集在你的内心时,就是你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时刻。”

“主公啊。”

炙热的气浪,从刘恒的身体中散出,却禁锢在距离刘恒一尺所在的范围内。

浮在刘恒身体表面的稀薄红焰,聚散成一片包裹他全身的灿烂红色。

“看清楚了!”

刘恒突然张开嘴,大喝了一声。

一股强dà

的气势,从他的身体爆fā

,并快速向着四周扩散。

什么!

距刘恒百米远处,站在飞剑上,一直观察着双方厮杀的张永,猛的瞪大了双眼。(未完待续……)

PS:睡了。

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将军阵前亡(四)

死寂一片的丹田内,缩于玉米粒大小的元气气海,同一平面又相互不同的三个位置处,显现出形如沙粒般微小的聚气粒。

每一颗聚气粒中,都衍伸出了两条细长的红色烟河。

三颗聚气粒,凭借烟河而连接成了三角形。

三角形的中间,缩成一团的元气气海,如行星般开始旋转。

刘恒微举起蛮古长戟,红色的火系罡元,围绕在他的身周,聚拢成了一道圆形的环。

红尘炼心之时,破境化虚在即。

余若,白监,白明,周和,文皙,冯钰和手握鎏金镗的青年,俱面露震惊。

这一次,七人一起跃出,扑向了刘恒。

刘恒松开了绘满符文的戟杆,被火元环绕的长戟,化为一束红焰,率先刺向了被风元围绕的余若。

长戟轻易的穿透了余若的护体元罡,并在瞬间便刺到了余若的额前。

余若挥出长剑,以剑尖斜砍在了环绕戟刃的红焰上。

巨力撞在凝如秋水般的剑身之上,火星四溅。

余若右手的虎口几乎被巨力撕裂,他借力斜起身体,由红焰所聚成的月牙戟刃,却依旧划破了他的脸颊。

长戟穿过了余若的身旁,斜插到了地上。

余若冲势受阻,也跟着落回了地面。

被风元环绕的宽剑和鎏金镗,与被水元包裹着的长矛,被火元笼罩的关刀与长戟,还有表面泛着褐黄的圆斧。

重叠无尽,浩荡肆虐的罡元,碾压向了刘恒。

迎着扑来的六人,刘恒朝着身后。微抬起了右手。

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中涌出,快速的染红了被撕裂出无数缺口的袍衣。

他沾满鲜血的右手手掌,五指微微的弯曲,并最终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他长吸了口气,迎着扑来的六人,一拳击出。

这一拳很普通。

没有杀敌的神通,没有如焰的爆元。

但被刘恒拳头所击中的空气,却搅动起一阵风声嘶鸣。

“轰!”

滚滚气浪肆虐荡漾,似万米高的海潮般起卷激荡,瞬间便落击向了刘恒的前方。

本已扑至刘恒身前的六人。身体俱遭重击。

他们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俱都跌入了深坑中。

坑中的土刺,被六人身上的护体气壁,撞压成了碎片。

还没等掉落坑中的六人站起身,刘恒已经再次抬起了右手。

“你们。”

刘恒低头,看着深坑中的六人。

他沾满鲜血的脸上,展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死吧。”

刘恒丹田内,聚成三角形的气海与聚气粒,散淡成了朦胧的一片。

环绕他身周的环形气海。也已经完全散去。

他身体中的生力,正在不断流逝。

但他却重新将右手攥成了拳头,并朝着深坑的底部,飞快击出。

“嘭!”

刘恒的右手弯曲着。萦绕在他拳头中的巨大力道,停滞在他的臂膀间,竟无法完全宣泄。

浩荡的巨力,大部分回击到了刘恒的手臂上。如一把重锤般,持续的击打在手臂中的血管和经络上。

刘恒面容微僵,张嘴吐了口血。

他微侧起头。看着站在身前的张永。

张永面无表情,眼色冰冷的看着刘恒。

“入魔了?”

“可惜。”

“时机如此不巧,要不然,你就可能变成青峰的迎客道。”

张永侧过头,视线穿过了刘恒的身旁,看了看坐在地上,双眼含泪的有根。

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回过头直视着刘恒。

“别怪我。”

“要怪,只怪你自己。”

张永松开刘恒的左手,扼住了刘恒的脖颈,单手便将刘恒举了起来。

他面露凶色,直视着刘恒遍布鲜血的脸庞,冷笑了起来。

“虽得道,却在此时。”

“死吧。”

如液态般的靛青罡元,疯狂涌动在张永的身体表面。

四溅的鲜血,滴落在靛青的罡元上,缓缓滑动。

就好像,落在青绿油漆上的红色水滴。

张永放开了手,任由刘恒坠向地面,并在刘恒落地的途中,便朝着刘恒的胸膛,一掌打出。

“呯!”

张永的手掌,立kè

陷入了刘恒的胸膛中。

刘恒弓起身体,张嘴喷出了大量的血。

他本该朝着身后飞去,却在途中伸出右手,以手掌表面已经褪色许多的红光,抓住了环绕张永宽袖的靛青罡元。

“咻!”

风鸣声咋响,划破空气的蛮古长戟,飞速驶过半空,最终插进了刘恒的胸膛。

刘恒终于后退了。

他身后就是有根。

余若穿过张永身旁,用手掌杵在长戟的尾端,并用尽全力的推动起了戟杆。

他脸上展露着狞笑,扭曲的脸庞中,蕴含着嗜血的狂暴。

他推着刘恒后退,刘恒双脚刚一落地,就以双手紧握住了长戟的戟杆。

他没有再移动,并以沾着血的右眼,直视着余若疯狂的脸。

穿过刘恒身体的长戟戟尖,停在有根的脸庞前,距有根的鼻尖,只有寸许。

血顺着戟杆,汇聚在戟刃的尖端,然后一滴滴的朝着地面淌落。

“为什么?”

刘恒张开嘴,问余若。

他的声音很小,有根和余若两人,却能听的到。

余若咧开嘴,露出快意的微笑。

“我要你死!”

“我要刘力,断子绝孙!”

闻言,刘恒直视着余若扭曲的脸,右眼中涌出了大量泪。

泪水洗净了眼中的血,清亮的眸仁间,映出了余若的影子。

在刘恒脑海中,却回忆起了另一些景象。

曾经,你的头发不是这样的苍白,你的脸上也没有这些斑痕。

你的脸庞依然如此黝黑,却没有那么多的沧桑。

曾经,你穿着最耀眼的蛮虎拼甲,脸色却满是无奈和绝望。

你那时高举着长剑,率领着万余民兵守城。

如今,你却垂垂老矣,风光早已不在。

终于。

又见面了啊。

刘恒扯了扯嘴角,遍布在他脸上的火样红纹,迅速敛散。

他沾满鲜血的脸庞,也由白转黑。

这才是那张脸,本来的颜色。

刘恒直视着余若,看着惊愕渐渐爬上那张遍布着纹痕的苍老脸庞。

他有些心疼,于是翘起了嘴角,朝着余若,露出了微笑。

“好久不见了啊。”

“父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将军阵前亡(五)

每当夕阳坠落,夜幕来临之前,草云郡的天空,便会染上一层金红色的霞彩。

每当这时,郡兵都会关上郡城的四门。

役兵和郡民们,都将打上一盆盆干净的井水,然后仔仔细细的将井水,洒遍城墙上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这一天的黄昏时,郡城的城门没有关上。

洒遍城墙上的,也不再是井水,而冒着蒸汽的热血。

穿着蛮虎拼甲,周身浴血的彭庸,一手提着一柄尖端滴血的长槊,另一只手攥着四颗人头的头发。

他披散着头发,面无表情的脸庞上,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手提长剑,满脸怒色的余若。

“少主。”

彭庸拽起四颗人头的头发,将人头甩向了余若。

四颗人头落在余若身前的地上,骨碌碌的转了几圈。

“你的恩情。”

“我铭记于心。”

“所以。”

彭庸双手将长槊举过头顶,大踏步的朝着余若走去。

他的眼眸间露出嗜血的红光,他的声音却很平静。

“彭庸,只能来世在报了。”

如果。

有来世的话。

就在这一天,两万余身穿黑色板甲的白沙郡兵和一万余身穿银甲的草云降卒,冲进了草云郡城。

汹涌的烈火,透过郡城的城郭,照亮了渐入夜色的天空。

刺耳的喊杀声和兴奋的欢呼声中,掺杂着打斗声和痛嚎,还有阵阵歇斯底里的惨叫。

鲜血随着烈火,漫延至了郡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的草云郡城。俨然已变成挺立在人世间,一处名副其实的炼狱。

这就是战争。

战争之后,往往便是刨根掘底的清算。

尖顶阁楼的殿堂大门,被战争最终的胜利者,用力推开。

身穿镀银连锁甲的刘力,刚刚走进殿堂,便看到了殿堂尽头,那站在白玉座台前的孩童。

孩童肤色黝黑,五官精致,双眼却显的有些呆滞。

孩童穿着深蓝色的丝服。腰缠蟒纹的绸带,双手中紧握着中央处镶了青绿菱形翡翠的剑柄,指节略微泛白。

孩童举起如拇指般粗细,只有一尺长的剑,全神戒备的指着刘力。

刘力微蹙起了眉头,便化为一道青风,穿过了殿堂,冲到了孩童的身前。

他低头俯视孩童,却没有发xiàn

本应属于一个孩子。因为恐惧而难抑的颤抖。

他只看到孩童迎着刘力的目光,低头沉默了片刻,便提剑刺了过来。

刘力伸出手,毫不费力的拍飞了孩童手中的剑。顺势揪住孩童的深蓝丝服的领子,单手就将孩童从地上举了起来。

“小小年纪。”

“就如此狠毒。”

“日后,还不知要造多少杀孽。”

刘力看着被高高举起后,仍在不断挣扎。双眼中显露出凶光的孩童,摇了摇头。

“我刘力,就做件好事。”

“替天行道一回。”

刘力抬起左手。呈现液态的靛青色罡元,流转在他的左手手掌上。

他双眼微微虚起,提着孩童领服的右手,也逐渐的加大了力道,直扼的孩童面色铁青,喘不过气来。

“力。”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兀的传进了大殿。

凝聚在刘力左手上的靛青罡元,立kè

褪散,消隐无踪。

刘力将憋气憋至面露铁青,却始终哼都不哼一声的孩童,随手丢在了白玉座上,转身飞快的走下了石阶。

一名穿着褐色麻衣的女人,走进了殿堂。

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稚嫩的面容上毫无血色。

她嘴唇很白,身体也很瘦弱。

“婉儿。”

“我在。”

刘力没有驱用罡元,却以极快的速度,几步就蹿到了彭婉儿的身前。

“好了。”

彭婉儿伸出纤细的右手,五指轻抚在刘力胸口处的镀银甲片。

她看着银亮甲片上,依旧显红的斑驳血迹,脸容更加苍白。

“力,不要再杀人了。”

“得到了这里,就够了。”

闻言,刘恒一把握住了停在胸前的小手,面露微笑。

“听你的。”

“不杀了。”

刘恒用手指仔细理了理彭婉儿额前的碎发,便笑着将面露羞红的彭婉儿抱在了怀里。

面容黝黑的孩童,从白玉座台上站起身。

他注视着殿堂中相拥着的两人,眼眸间显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六年后。

还是在黄昏之时,当草云郡的天空中,染满了金红色的彩霞时。

草云郡城内,尖顶阁楼上,那处栽满了玫瑰的阳台中。

穿着漆黑厚衫,面色显白的彭婉儿,坐在一个矮榻上。

身穿蓝色丝服,面容黝黑的刘恒,跪坐在女人身后。

“恒儿,你知dào

吗?”

彭婉儿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遍布着红霞的天穹,喃喃的轻声说道:“今天夜里,会有圆月哦。”

“这月亮上啊,住着一个神仙,他在自己家的周围种植着可以不停闪耀出银芒的果子。”

“据说啊,这些灵果,吃上一个就可以成仙。”

“那怕是喝一口这种果子果皮上的露水,都可以长生不死。“

闻言,刘恒恭顺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呵呵。”

彭婉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继xù

轻声着道:“我初听到这些,也是不信。”

“但我还是想讲给你听。”

“力啊,总是那么天真,尽说些骗不了人的笑话。”

“这六年来。”

彭婉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长叹了口气。

他眼中充斥着无限的柔情,面色却突然颓唐了起来。

“真是,害苦了他。”

“他和哥哥,本都该有更好的前程。”

“恒儿。”

“我知dào

你想做什么。”

闻言,刘恒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他悄悄的将右手放低,伸到了裙衣下摆。

他眼中的眸瞳微闪,暗自咬了咬牙,决定动手。

“不要动手。”

彭婉儿摇了摇头,脸色更显颓废。

“恒儿啊。”

“我的命,就在今晚了。”

闻言,刘恒身体一僵,猛的抬起了头。

“哥哥的火系元气,力的风系元气,虽然能压制住我体内的寒毒。”

彭婉儿莞尔一笑,苍白的脸庞上,突然涌出了一抹潮红。

“但我若想死,却只需以运气法门,用哥哥的火元来削弱力的风元,寒毒便能攻心,我必死无疑。”

“所以,恒儿,不要做傻事。”

“我已经活够了,却不能连累你啊。”

闻言,刘恒瞪大了眼睛,周身开始颤抖起来。(未完待续……)

PS:恩。

明天白班,先睡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将军阵前亡(六)

天中的霞光,渐被夜色取代。

夜空中的漆黑穹盖,罩住了整个世界。

明月和繁星,亮在了漆黑的穹盖上。

昏黄的油灯光芒,透过了郡城内所有屋舍的窗帘,与夜空中播洒着银辉的星与月,遥相呼应。

火光与银辉,一起照映在阁楼的表面。

阁楼的阳台中,端坐在矮榻上的彭婉儿,俯视着郡城内密集的火光,脸庞却被星月的光辉所笼罩。

她脸上绽出了一抹微笑,表情却分外的黯然。

“这六年来,我收你为义子,留你在身边。”

“是因为,力的性格太过坚毅,杀伐太过果duàn

。”

“他眼里容不下任何的沙子,也不会留下任何可能的威胁。”

“他不会在意是否杀错,在意的只是是否会放过。”

彭婉儿长叹了口气,抬起纤细的右手手臂,伸向了身旁的一株玫瑰。

她伸展开纤细的五指,用食指轻触了下玫瑰花上,一片艳红的花瓣。

“恒儿啊。”

“六年来,你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力也在等这个机会啊。”

“我,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寒气从彭婉儿右手食指的指尖溢出,扑在了玫瑰的花瓣上。

冰冻住了玫瑰。

彭婉儿微抬起头,站了起来。

她开始仰望夜空中的星与月,脸上的黯然神伤渐渐变成了平静无绪。

“这六年来,你的修为一直在缓慢增进,你的态度也恭顺的很。”

“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刘力放松警惕吗?”

“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懂龟息神通,也识不破力和哥哥的伪装。”

彭婉儿微垂下头。双眼平视着身前。

她眼中流露出惆怅之色,脸颊也越发的红润起来。

“然而,哥哥和力唯一想不到的,是我本身早已萌了死意。”

“恒儿,你还很年轻,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实jì

上,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啊。”

闻言,周身颤抖的刘恒,眼中的眸瞳疯狂转动。

他感觉在身后那旋转的石梯间。仿佛有两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自己。

就好像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靠近猎物的蛮虎脸上,那双掺杂着喜悦和凶残的冷漠,蕴满了杀机的眼睛。

无形的恐惧,充满了刘恒的内心。

刘恒面色苍白,几次欲起身就跑,却都用理智强抑住了奔逃的欲望。

他哆嗦着嘴唇,几次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呵呵。”

彭婉儿被星月光辉,染上了银彩的清秀脸庞中,泛红的嘴唇轻抿。

她抬起满溢着寒意的右手,理了理沾满了汗水。黏在脸颊上的散发。

“六年前,我就在殿堂中的白玉座下,藏有一封信。”

“替我交给哥哥,他最听我的话。一定会亲自教导你。”

“另外,力所犯的杀孽,全是因为我。”

“我死后。你要告sù

力和我哥,让他们专心修道。”

“将来,长命百岁。”

泪水滑出了彭婉儿的眼眶,顺着已经红透了的脸颊滑动,却在还没到达下巴时,便已经被脸颊上散发出的炙热高温,烧烫成袅袅的蒸汽。

她瘦小的肩膀微微耸动,她的声音也渐渐哽咽。

“最后,恒儿啊。”

“放下吧,报仇这种事,对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彭婉儿的身体微微僵直,披穿在她身上的厚实衣衫表面,迅速覆上了一层薄冰。

她的胸膛停止了起伏,脸上的红色迅速褪去,变成了彻底的苍白。

跪坐在彭婉儿身后,刘恒微张着嘴,看着映照在星月光芒中,被繁茂的玫瑰所围绕,周身却在不停发散着寒气的彭婉儿。

他知dào

自己得救了,可却没有丝毫的庆幸。

他知dào

自己想杀的人已经死了,溢满了内心的却是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只有当彭婉儿死后,刘恒才猛的发xiàn

,她对自己有多么的重yào



草云郡失陷,刘恒是余家长孙,根本没有生还的道理,是彭婉儿救了他。

六年的时光,也是彭婉儿在保护着他。

如今,彭婉儿死了,刘恒却可以活着。

刘恒原本装满了惧色的眼中,升腾起了稀薄的水雾。

水雾渐渐凝固,刘恒压抑不住心中的哀伤,趴伏在了彭婉儿坐过的榻桌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彭婉儿苦心思索所埋下的一枚棋子,一枚引开彭庸和刘力的棋子。

他也明白,这六年来,可能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在彭婉儿的算计中。

他中计了,却不想再跳出来。

也许,这一点,也被彭婉儿算到了。

然而,智者千虑,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误。

“咻!”

一束红焰,从阁楼的旋转梯道中冲出,快速奔至了刘恒的身后。

冲进阁楼的彭庸,瞪大了露出震惊之色的双眼,将视线停在了被玫瑰和银辉环绕,表面覆起层层薄冰,不断散发出寒意的瘦弱身体上。

他周身不断的开始颤抖,面色也迅速变的苍白。

一道青风,快速冲过草云郡城的上空。

周身靛青风元环绕的刘力,飞到了尖顶阁楼的阳台上。

他看着到了被冰层覆盖的彭婉儿,双眼中立kè

溢满了热泪水。

他敛去了护体的罡元,猛的伸展开双臂,大力将被冰裹住的彭婉儿,猛的抱在了怀里。

就在这一天,刘力和彭庸,心神俱伤。

两人的关系,也在这一天,产生了间隙。

刘力替彭婉儿压制寒毒时,自身便染上了寒毒。

再加上彭婉儿之死,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让他无法再红尘炼心。

他的修为,也彻底停滞。

彭庸也一样。

满心只求一死的人,又怎么会料到他视为累赘的性命,对其他人又是多么的重yào



第二天,刘恒拿着彭婉儿的信,交给了彭庸。

看完信的彭庸,双眸通红,面容憔悴。

他单膝跪在了刘恒身前,将右手抚在了刘恒的额头上。

刘恒没有反抗。

依着彭婉儿的想法,彭庸遵循着刘恒的意愿,给他的记忆施加了封印。

当时的刘恒,并不知dào

余若还活着。

于是,刘恒在那时,便成了草云郡的少主,刘力的亲子。

而施加完了封印后的彭庸,一边撑着刘恒变白的额头,眼中涌出了滚滚的热泪。

泪水滑过了彭庸的脸颊,汇集在他的下巴处,然后一滴滴的向着地面淌落。

这是刘恒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哭。

他歪起脑袋,面露疑惑,问道:“彭伯,你怎么了?”

“母亲去世了,但你也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未完待续……)

PS:那个,明天夜班。

下午赶不出来,便没有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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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

没有票的日子,感到好孤单,好冷啊。

求安慰,求抱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军阵前亡(七)

“你,不会明白的。”

颗颗泪水都如透明的玻璃珠般,剔透晶莹,缓慢的滑过了彭庸的脸颊。

“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的修为,太低了。”

“若是我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她就不会死了。”

对。

风只能压制寒毒,火却能消融坚冰。

彭庸若是洞虚修者,确实可以救彭婉儿。

那时被封印了记忆的刘恒,也确实不明白。

面前的男人,那渗入心肺的伤痛,和毫无根据的自责。

一颗颗如透明玻璃珠般剔透晶莹的泪,沿着由白转黑的脸颊,灌满了横贯在脸上的伤痕,并最终汇聚在了下巴上,然后一滴滴的朝着地面掉落,如没用丝线串起来的珠帘。

现在,我明白了。

刘恒用仅剩的右眼,注视着面露惊愕的余若,朝上翘起的双唇渐渐分离,露出嘴里沾满了鲜血的牙齿。

为何?

“为何?”

看着脸庞上笑容绽放的刘恒,余若脸庞上的肌肉一阵扭曲。

他的声音已经走调,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不要动!”

求你。

“呵呵。”

刘恒握着戟杆的双手用力,缓缓推动起贯穿了他身体的长戟。

他没有在乎余若的哀求,加大了双手推动戟杆的力量。

“父亲。”

“你不会明白的。”

“我,早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刘恒的额头前,沾着血和汗的散发,轻轻飘动。

刘恒的身后,有根大张着嘴,脸上凿刻着惊讶和惶恐。

有根并不了解前因却看得到结果。他的心中,便永远也抹不去那刻骨的悲痛。

他此时的眼中,也只容得下伫立在身前的刘恒。

“身后这个人。”

“不管他的手,会指向何方。”

“那怕刀山火海,那怕违背道心德行,那都是刘恒,前进的方向。”

他,早已是我主。

尖锐的戟刃摩擦着伤痕累累的肉躯和骨髓,迸溅的血,在刘恒的胸腔前。就如一朵突然绽开的昙花。

“恨。”

刘恒双手用尽全力,将长戟拔出了胸膛。

剧烈的疼痛,不断侵袭进刘恒的身体每一个部位。

刘恒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狰狞,他张开嘴,发出了含着悔意的怒喝。

“只恨!”

如晴空霹雳,似陨星坠地。

嘶哑的声音,在此时,已成天地间的唯一。

刘恒握着长戟,朝前踏步将周身颤栗。面色苍白的余若,撞到了一旁。

他用双手快速的翻转起长戟的戟杆,并将长戟举过了头顶。

还记得。

刘恒高举着长戟,扑向了张永。

就好像一只扑向烈焰。扇动着薄翅的飞蛾。

那王对王的棋局?

长戟的戟刃表面,燃起炽白的火焰。

刘恒的丹田猛的爆开,纷飞的血,四处溅洒。

长戟劈向张永的头颅。张永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结出剑指。

燃着白焰的戟刃,落在张永结出的剑指上方。距离张永的食指尚有半尺时,便遇到了靛青的风元。

一道如浪潮般的圆形气浪,翻滚在空气中传递向了四周。

长戟停了下来,刘恒也停了下来。

“吭!”

靛青阴阳鱼图,涌现在了张永的剑指之前。

十六柄由风元所聚成的靛青元气剑,破图而出。

只恨。

自己太弱。

耳畔风声嘶鸣,眼中青光闪动,身体在承shòu着犀利的剑意,脑海里却是短暂的虚无。

刘恒松开了手中的长戟,身不由己的飞向了半空。

他的双腿,又很快的落到了地上,他的身体,再次立在了有根的身前。

“咻,咻,咻……”

百余柄由元气聚成的长剑,由张永操纵着冲出了靛青的阴阳鱼图。

纵横的剑qì

,如一道靛青的水柱般,灌入了刘恒的胸膛。

百余道气剑穿胸,刘恒体内的经脉俱断,脏腑皆碎。

“噗!”

刘恒张开嘴,喷了口血。

他身体一阵歪斜,竟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伸直僵硬的脖颈,瞪圆了双眼,注视着张永。

“很好。”

眼看本已该死的刘恒,竟然还是坚持着不肯倒下,张永微扯了扯嘴角,便撤去了结印的右手,并抬起了左手轻挥起宽袖。

一道白光逝过,一把无柄的剑,停在了张永的左手前。

张永左手结出剑指,凝固在脸上的冷漠中,还有讥讽与嘲弄。

“我就给你。”

“一名强者,应得的尊重。”

张永驱动起体内罡元,靛青色的元气便涌上了身前的长剑。

无柄的长剑,在他的身前旋转了两圈,便化为一道青光,俯冲向了刘恒。

“不要!”

余若大吼一声,全力扑到了刘恒身前。

强劲的剑压,立kè

迫向余若的身体。

环绕余若身体的护体罡元,瞬间破裂。

他咬紧牙邦,快速挥起手中长剑,正要硬挡在青光之前时。

燃着金焰的手掌,已经抚在了他的右边脸颊上。

“滚开。”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与黄泉冥地般寒寂,声音中蕴含的愤nù

,却似火山喷出的熔浆般滚烫。

“啪!”

被金焰包裹的手掌中,生出了一股大力,将余若整个人,都扇飞了十米远。

周身裹在金焰中的有根,迎着迅猛飞至的青光,曲弯起了沾满污血的右手五指。

“嗷!”

刺耳的兽嚎声,随着骤动的元气,传递向十方。

一股强dà

的气势,笼罩住了那一方天地。

有根朝着青光推出右手,由金元聚成的兽脸,便朝着飞来的剑,张开了遍布着獠牙的大口。

“轰!”

澎湃的罡元,化为泾渭分明的金青两色。

于半空中相撞,便胶着在了一起。

刺耳的嘶鸣声,响彻在荒原之上。

随后的万丈毫光,更如无数柄利剑般,照透了笼罩着穹天的厚云。

一便的情况下,纵然知dào

排解蛊毒之法,要想单靠着自身罡元排出蛊毒,起码要到黄昏。

但这是针对常人。

有些人,断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寻常修者排毒,要数个时辰。

修liàn

道德心法的有根,半小时就够了。

金光照耀在饱饮鲜血后的褐红地面上,刘恒只觉鼻端飘来一股异香。

他微眯起双眼,眼中便显出了一片无边的玫瑰花海,身穿着漆黑厚衫的彭婉儿,穿行在无边玫瑰花丛间,一步步的向着他走来。

我该万箭穿心。

我该不得好死。

感觉彭婉儿走到了身前,刘恒垂下了头颅,沾血的嘴渐渐翘起。

感觉到了彭婉儿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那一阵熟悉的体温,刘恒满yì

的闭上了双眼。

母亲。

恒儿,说错了。

恒儿,可以瞑目了。

因为,恒儿已看见,金虎哮于天。(未完待续……)

PS: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将军阵前亡(八)

为了提醒有根,刘恒驱使罡元显现在披风上的红色脉路,有粗有细。

粗的脉路,意味着后背上的经脉。

细的脉路,表达着身体前的经脉。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修行者,需从丹田中引出元气后,再驱元罡在经脉中运行。

有根一般情况下,也需yào

这么做。

但某些时候,尤其是当有根打算拼命的时候。

他可以让元气通过身体表面上的每一个细微毛孔,随意聚散在身体内任何一条经脉中。

他所需的,只是元气的运行路数。

弥盖住天与地的金芒,迅速褪淡。

无柄的长剑飞回了张永的身前,周身燃裹着金焰的有根,甩了甩了发麻的右手,便将双手十指曲弯成爪状。

金芒汇聚成两张虎脸,裹围住了有根双手的手掌。

无肢的两具虎躯,只有上半身。

虎躯俱连在有根的身上,金色的毫光如凝胶般,聚拢在有根的身体周围。

你的元气,有火的爆烈,但却比火厚重甚多。

能否成形,我也不知。

有根微微低头,看着包裹住双手的虎躯,耳畔回响起刘恒的话语。

他沉默着侧过头,瞥了眼身后的刘恒,却发xiàn

刘恒已经垂下了头,那具遍布伤痕的躯体,也再没有了一丝的生机。

他沉默着回过头,看向了张永。

他面无表情,目光很澄清。

迎着清亮的目光,看着有根淡漠的脸庞。张永却感觉周身之上的汗毛顿时竖立,心中泛起阵阵莫名的恐慌。

蛊毒已对有根无效,张永因化云为雨和驱用蛊毒时,已耗费了不少修为。

那无时无刻从有根身上所散发出的强dà

气势,也让张永心惊。

然而,张永却仍觉得,自己没有失败的道理。

他入空明已有相当一段时间,又曾在南疆历经数场恶战,境界不仅已经稳固,战斗的经验也得到了足够的积累。

有根虽驱离了蛊毒。但修为的损耗也定然巨大。

所以,无论从任何的方面看,张永都觉得自己的胜算比有根高。

张永微微分开双腿,抬起右脚踏在了地上。

他腾空跃起,左手结出剑指,朝前划出。

“嘭!”

一道刺耳的尖鸣声中,停在张永身前的无柄长剑,一分为六。

六块形如鸦喙的节段,飞速盘旋在张永身周。

张永抬起右手。在胸前结出剑指,环绕他身体的靛青罡元,顿时大涨。

风系罡元如青色瀑布般,化为一道匹练。竖立在天地之间。

从那匹练的表面,涌出了一幅阴阳鱼图。

阴阳鱼图微微旋转,六块鸦喙般的节端,同时破图而出。

大量的靛青色元气。便围绕着破图而出的剑节,化为了六柄气剑。

“去!”

“咻!”

张永右手朝前虚指,六柄气剑划破长空。俯冲向了有根。

气剑在俯冲过程中,突然合而为一。

“嘭!”

六节节端,合成了无柄的长剑。

环绕节端的六把靛青色气剑,聚合成了一柄长达四米,宽足半米,通体靛青的巨大剑身。

巨剑刺向了有根。

强dà

的压力,似要铺天覆地一般。

有根面无表情,曲弯着十指的双手,化为一片虚影。

他的速度很快,就在巨剑剑尖即将刺中环绕他周身的金焰时,他的双手便已聚合在了胸前。

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有根淡漠的脸庞上,双眸微动,嘴角迅速的向上翘起。

运行元气聚于手臂,从须膀脉络,运至幺指韶华经络……

他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刘恒的声音,璀璨绚烂至极的白芒,便亮在了靛青色的巨剑之下。

“嗷!”

磅礴的巨力,伴随着足以刺瞎常人眼眸的白芒,抵开了靛青色的巨剑,使巨剑弹飞向了天空。

环绕无柄长剑的靛青巨剑,顿时便要溃散。

张永却化为一道青色疾风,冲至了已经虚薄至透明的巨剑剑柄旁。

他伸出双手,握住了巨剑虚薄的剑柄。

靛青巨剑的剑柄,迅速凝实,本要溃散的剑身,立kè

升至十米高度。

巨剑的剑身依旧只有半尺宽,但其上的靛青元气却非常凝实。

看起来,就宛如实物一般。

张永用尽全力的举起巨剑,劈向了扑面而至的刺眼白芒。

迎着劈落的巨剑,无数道白芒微敛,便聚成了一头周身雪白的蛮虎。

蛮虎张开虎嘴,咆哮着扑向了巨剑。

铸形,终成。

“轰!”

四溅的罡元,搅动起无尽的狂风。

本是覆盖住苍穹的乌云,被阵阵风浪吹的四散逃离。

正午的太阳,散发出的刺目灿光,照射在荒原上,却被更耀眼的光辉遮挡。

灿光散尽,在炽烈的阳光下一时却仍显黯然半空中,张永喷出一大口鲜血,展开身法朝着身后飞速后退。

染满浑身的鲜血,被金色的光焰快速蒸散成袅袅的轻烟,遍布身体的伤口,也在元气的滋养下快速愈合。

有根飞向了天空,扑向了张永。

一束金焰,快速的追上了青色的风。

有根面露轻笑的将右手五指曲弯成爪状,就向着瞪大了双眼,面露惊骇的张永打了过去。

张永右手结出剑指,在胸前横挥,本就跟随在他身侧的无柄长剑,立kè

飞到了他的身前。

无柄的长剑,在他身前迅速划出一道圆形的弧面。

一千柄气剑,紧挨成一个圆,停在了张永的身前。

下一刻,金色的虎面便已轰至。

“嘭!”

金色虎躯,散成朦胧一片。

朦胧的金色光彩,却透过了一千柄气剑的剑身。

千柄气剑,俱散。

无柄长剑,被金光击中,散成了六片。

张永身上的护体罡元,也被金光击中,张永便如同被箭矢射中的苍鹰一般,坠向了地面。

落地的瞬间,张永突然翻转起身体,使双腿朝向地面。

“嘭!”

张永落到了深坑的边沿,他脚下被踏碎的地面上,腾起了浓浓的尘烟。

他又吐了口血,竟虚弱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怎么?”

“怎么会?”

血顺着嘴缝,从张永的嘴中涌出,又很快被靛青色的风元,吹散在了虚空中。

张永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抬头看着悬停在空中的有根。

“怎么可能!?”

有根脸上的轻笑迅速收敛。

他微垂下头,看了看那仍待在深坑中,五位面露惊恐之色的诸郡修者后,便有略抬起头,俯视着张永,脸色立kè

变的冷漠了起来。

“这一切。”

“都拜你们所赐。”

“在我那个世界里,有一句话。”

“自作孽,不可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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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虎啸(上)

澎湃的罡元,涌动在有根的四肢百骸中。

宛如,激荡无垠的汪洋般,浩瀚无尽。

有根体内积炼的元气,并没有增加,相反还损耗了不少。

增加的,是他驱用罡元的程度。

提升的,是他的力量和速度。

而提升的原因,却是刘恒的死。

有根的道基曾经蒙尘,只因道心不稳。

而当刘恒被百剑贯胸时,有根的道心,终于变的无比坚定。

他的道基,也跟着洗净了所有的尘世铅华。

他也终于可以完全驱用起体内的金元,使出真zhèng

的实力。

张永咬紧牙邦,额上青筋毕现。

他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双手也感到阵阵酥麻。

他强提起体内的元气,站起身将酥麻的右手收至胸前,结出剑指。

六节形如鸦喙的节端,在他身前重组成无柄的长剑。

他仰头看着有根,面露不甘之色。

有根抬起右手,曲弯着右手五指,金色罡元聚在他的右手手掌处,塑造出栩栩如生的虎脸,如一张涂满了灿金油漆的面具。

他微抿了抿嘴,便驱动体内罡元,化为一束金焰。

他猛的扑到了张永身前,使用呈爪状的右手,朝着张永快速的推了过去。

“嗷!”

金元聚成的猛虎,扑向了张永。

张永面色微凝,挥出了结着剑印的右手,指向了有根。

无柄的长剑,便化为一道青光,迎上了张开大嘴的金虎。

“嘭!”

包裹着无柄长剑。宛如实质的靛青色风元,刺入了金元所组的虎躯中,金虎的躯体溃散成一束金光,金光中蕴含的巨力轰散了包裹着无柄剑身的风系元气。

靛青风元中的长剑,再次被轰散成六节节端,节端飞向了四周。

金芒落至了张永的头顶,张永面色凝重的撤去右手的剑指,并以极快的速度绷直了双手的十根手指,将双手拍合在了身前。

“啪!”

蓬勃的风系罡元,透散出张永的身躯。一幅直径足有两米的靛青色阴阳鱼,显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幅阴阳鱼图的一小半,划入了布满裂痕的地面。

金光轰至,落击在阴阳鱼的中央处。

“咚!”

阴阳鱼溃散,张永疾退数步。

他每退一步,都将地面踩的粉碎。

等他站稳时,环绕他身体的护体罡元,竟开始溃散。

他脸庞上涌现出青红之色,强自的憋了片刻。便憋不住了。

“哇!”

张永张开嘴,吐了一口黑色的血后,整个身体都萎顿了下去。

他再次单膝跪在地上。

护体罡元将散,那从张永嘴缝间涌出的血。便迅速染湿了长在下巴上的黝黑胡须。

“你输了。”

有根双脚落地,面无表情。

他身体中透出了一股迫人的压力,碾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张永和身后坑中的五名修者。

他的杀意,让修行多年的诸郡修者们的身体。不停的颤栗。

“他们,留在后面。”

有根眼眸微动,裹绕着身体的金焰。越发的盎然。

他看着张永脸上的愤懑和不甘,眼中显出露骨的轻蔑和不屑。

“我,就先从你开始。”

有根双腿微分,脚掌铲开了半尺长的土面,使力跳了起来。

他冲向了张永,双手呈爪状,在胸前互对。

金色的狰狞虎头,显露在他的胸前。

金色的蛮虎虎躯,显露在他的身周。

他冲到了张永身前,迅速推出了呈爪的双手。

“嗷!”

宛如真实存zài

的金色幻虎张开大嘴,冲向了单膝跪地的张永。

张永右手结出剑指,竖立在脑袋上方,想通过印法调动体内的罡元,却因此牵扯起了颇重的内伤。

他又吐了口血,环绕他身体的护体元罡,也彻底的碎散开来。

金虎再无阻挡,扑向了张永的头颅。

“轰!”

“嗡~!”

持续的绵音中,张永闭上双眼,躲避着刺目的金光与迎面的寒意。

待张永睁开双眼时,就看到了一柄剑刃处绘写着红色符文,表面的漆黑沉凝宛如一滩死水般的玄铁巨剑,矗立在身前。

巨剑竖插在地面上,剑柄指着天。

金色的火焰,燃烧在玄铁巨剑前,布满了一大片地面。

有根在金焰的尽头,弯着腰将双手伸进了地面中。

他竭力稳住了身体的平衡,不再后退,免得掉入了身后的深坑。

他站起身,面露惊疑之色。

他看见了金焰另一头,插在地上的巨剑,沉默了片刻后,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巨剑的正上方,李如云双手环抱在胸前,虚眯起了双眼。

他金鸡独立一般的曲起左腿,缓缓降落在了铁剑的剑柄顶端。

他右腿踩在剑柄顶端处,迎着有根的目光,咧嘴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李如云摇了摇头,走下了铁剑,双腿踩进了金色的焰中。

漆黑的雷,散出李如云的身体,并在他的周围一阵窜动,瞬间便将燃在地上的金焰,全部击打的溃灭。

“张道友。”

“此人的修为,竟精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更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超出我等的控zhì

。”

“世间最令人仇视之事,莫过于杀亲灭友。”

“挚友之死,已让此人与我青峰间,再无弥合的可能了。”

“呵呵。”

李如云张嘴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显露出了一抹遗憾,眼眸深处却涌动出浓浓的战欲。

他侧身,将右手伸向了身后,抓住了玄铁剑指着穹天的剑柄。

“看来。”

“必须让我亲手来替道门,铲除威胁!”

李如云拔出了插在土中的铁剑,移到了身前后,便以双手握住了铁剑的长柄。

“况且。”

“如此诡异之罡元,体质必迥异于常人。”

“就好像,掌教一样。”

李如云映出有根身影的双眼眼眸上,遍布起了无数腥红的血丝。

他看着有根,兴奋莫名。

“这一战,光想想,就已让我,热血沸腾!”

无数漆黑的雷丝,扩散出了李如云的身体,如杂乱的蛛网般穿梭在空气中。

看着持剑而立在张永身前的李如云,与散动在李如云身周的漆黑雷电。

有根蹙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后,眼中显露出了嗜血的凶光。

“小爷管你奶奶个青峰,今天就是豁出了命来,也要为刘恒报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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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虎啸(中)

不计较后果的严重,也不考lǜ

是否力所能及。

这是不自量力?

有根抬起双手,十指攥紧,握成双拳。

环绕他身体每一朵的金焰,都立kè

窜起。

最高的一串焰朵,窜至了六米的高度。

扩散出李如云身体的漆黑雷丝,迅速收敛成一团椭圆形的电球。

漆黑的电球中,李如云双眸充血,周身所散发的气势不断攀升。

两人之间,上升的气流,如无数透明的手掌,抓拿起布满裂痕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的微小石砾与残花枯叶。

有根身后的深坑中的五位修者,和深坑另一头,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余若,俱都被无形的气势所压迫。

六人体内俱气血翻腾,身体也颤颤巍巍,已不能移动分毫。

李如云身后,张永站起身,伸手拭去了沾在胡须上的血。

李如云和有根对持片刻,两人所散发的气势竟是不相伯仲。

这一点,很让李如云吃惊,也让李如云更加兴奋。

“喝!”

李如云抬起腿,用力踏在了地上。

一道漆黑的雷柱,便拔地而起。

宛如带着无上天威的乌雷,携着毁灭和狂暴,俯冲向了有根。

环绕在漆黑雷电中的李如云,高举起了手中的巨剑。

他双眸紧盯着有根,有根也正看着他。

下一刻,有根动了。

再下一刻,有根的身影,便从李如云的眼中消失。

纵然被漆黑雷罡包裹,仍然感到一阵劲风扑面而至。

尚在半空中前行的李如云。面容微僵,便看到了金色的火焰。

金焰包裹着一个膝盖,朝着环绕着李如云脸庞的漆黑雷罡,快速的移进着。

李如云已来不及劈砍出手中的玄铁巨剑。

他直接松开了握着剑柄的右手,并快速将手掌挡在了脸前。

“嘭!”

环绕在李如云脸上的漆黑雷罡,被金色的火焰轰中,便和金焰一起溃散。

没有被金焰包裹的膝盖,重重的撞在了李如云的手掌上。

原本俯冲向地面的漆黑雷柱,便停滞在了半空中。

巨大的力道从有根的膝盖,传递到了李如云的右手手掌。李如云俯冲向地面的身体,被迫的向上仰起。

扬起头的李如云,再次看到了有根的上半身,却发xiàn

有根已将握拳的双手,高举过了头顶。

下一刻,有根迎着李如云的目光,用高举的双拳,砸向了李如云的脸。

“咚!”

轰然的巨响声中,有根的双手砸在了环绕李如云脸庞。本就被膝盖撞击至稀薄许多的护体元罡上。

漆黑雷罡所组的护壁,瞬间便被聚围着有根双手的金焰击穿。

有根的双手,砸在了李如云的脸上。

李如云张嘴惨叫着,飞快的坠向了地面。

半空中。有根的身体微微停滞。

他飞快的抿了抿嘴便化为了一束金焰,冲向了朝着地面坠落的李如云。

李如云头朝着地面,耳畔只觉风声呼啸。

从他嘴缝朝外溢出的些许鲜血,不断被上升的风流卷散。直到漆黑的雷罡,再次爬到了他的脸上。

他缩起脑袋,看到了快速冲来的金色火焰后。便迅速的翘起了嘴角。

他有意的驱动体内的罡元,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嘭!”

李如云先于有根坠到了地上,便撞进了地面。

看见遍布着裂痕的地上,被李如云撞出的坑,有根眼中的眸瞳微动,身体在空中僵停了片刻。

一道漆黑的雷,立kè

就从被李如云撞出的坑旁,冲了出来。

李如云周身环绕着雷罡,高举起玄铁巨剑,扑到了停在空中的有根身前。

“唰!”

李如云朝着有根,挥劈出了巨剑。

巨剑剑身上,呈现液态的雷系罡元,几乎凝成固态。

无尽的剑压,似厚叠的山峦般,碾压向了有根。

被剑刃穿梭过的空气,传出了一阵极其尖锐的鸣响。

李如云脸上的鬓发根根直立,嘴角处显露出的笑容,彰显的十分狰狞。

有根歪起头,避开了携着重压的锋锐剑刃。

玄铁巨剑没有停,反而顺势斩向了有根的肩膀。

然后,李如云脸上的笑容,便如一个毫无生气的塑雕般,僵停在了脸上。

那把斩削向有根肩膀的巨剑,也如李如云脸上的狞笑一般,僵停在了原地。

一只被金焰环绕的手,握住了玄铁巨剑的剑柄。

金色罡元和漆黑雷罡,在剑柄处猛烈相汇,激烈碰撞,“吱吱”声持续不绝的响起。

有根的另一只手,曲弯起了五指呈爪状,落向了李如云的脸。

包裹着有根的金灿罡元,迅速汇聚成一头金色幻虎,扑向了李如云。

“嘭!”

李如云被金虎扑中,便身不由己的再次朝着地面坠落。

这一次,李如云在落地之前,翻转起身体,使双脚朝向了地面。

“呯!”

一大片本已遍布着蛛网般裂痕的地面,几乎被李如云踏成了齑粉。

李如云的膝盖,深深陷入了粉化的地面中。

他张开嘴,吐了一大口血。

他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只剩下惊愕和疑惑。

“怎么!?”

李如云抬起头,看着站在空中的有根。

他瞪大了双眼,大量腥红的血丝从他的双眼中,迅速褪敛。

他冷静了下来,脸色很快就变的苍白起来。

“如此高绝的修为。”

“毫不匹配的境界。”

李如云看着围绕在有根身体,在连番交手后,却依旧耀眼的金色罡元,脸上的惊疑之色更浓。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还有,如此充沛的元气。”

李如云暗自咬了咬牙,暗自驱用起了体内的元气。

散出他身体的漆黑元罡,化为无数道漆黑雷电,宛如不断变换着枝杆,枝叶却极其繁密的铁树一般。

“张道友!”

面露苍白之色的李如云紧咬着牙,额上青筋毕露,说出的声音却坚定的犹如斩钉截铁一般。

“我邀你一起,为青峰除魔!”

闻言,张永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并将五指攥紧。

六节鸦喙般的节端,组接在他的身前。

“张某,万分荣幸!”

张永脚下的大地,在此时微微颤抖,一阵纷繁的马蹄声中,因为被修者们的战斗所影响,冲势已延缓了许久的一万七千名骑兵终于与五百余骑兵回合。

下一刻,一万七千五百余名的骑兵,化为了一道漆黑的洪流,冲向了除了有根和刘恒外,仍躺在地上的刘军骑兵。(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虎啸(下)

李如云和张永,都是空明境修士。

有根,连洞虚都没有达到。

三人之间的境界差距,犹如天与地的距离。

但有时候,一场战斗的胜负,并不能只看境界的高低。

有根低头看着张永和李如云,眼眸间闪动出讥讽的神色。

他运起心法,周身的金色火焰便亮起了灿白的光。

他双手十指弯曲,聚拢在了胸前。

“嗷!”

白色的虎头包裹住了有根的双手手掌,这样的铸形神通耗费的元气十分巨大。

却对有根没有任何影响,那涌入泥丸宫的自然元气,化为一条气河灌入丹田内的锥形体时,就会被迅速转化为金灿的罡元。

这样的转化速度,也是有根在驱除蛊毒,稳固了道心后,才具备了的能力。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力量是有代价的。

全身的经脉和流溢出元气烟河的丹田处,都发散着持续的剧痛,很多经脉都已经开始断裂。

有根知dào

时间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咻!”

无柄的长剑,化为一道靛青色的风,快速的冲向了有根。

李如云提着玄铁巨剑,腾空而起,紧跟着靛青色的风。

有根看着袭来的青风和雷柱,身周的自然元气聚成了雪白的虎躯。

白色的幻虎张嘴发出咆哮,便迎向了青风和乌雷。

“轰!”

巨响声中,无数道刺目的灿白光辉,快速弥盖在了那一片天地。

而奔驰在荒原上,一万七千五百余名骑兵,却已适应了这样的光。

一万七千五百余名骑兵早已用布蒙住了马眼。并驱使战马在白光中分成了两部分。

两部分骑兵绕过了有根与两名空明境修者的战场。

一万七千五百余名骑兵,冲杀向了依旧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五十九名刘家骑兵。

耳中所听见的繁密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李西不顾全身的剧痛,拼命用双手撑起了身体。

他低着头躲避着强光,觅着声音攀爬到了身侧的战马旁。

他背倚着战马的马躯,伸手在腰带中摸索片刻,便拿出了铭刻着符文的短刀。

他颤巍巍的用双手,紧握着刀柄。

没过多久,他便看见穿插在白色光幕。冲在最前方的联军骑兵,已经显露出人与马的轮廓。

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李西的身前。

有根胸前的虎脸拼甲表面,产生了多处碎裂,挂在他背上的披风,也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布条。

他长吁了口气,挺直了腰杆,站了起来。

弥盖在天地间的白光。迅速消隐。

李如云站在半空中,脚踩在铁剑剑身之上。

他脸庞泛黑,七窍间都有血溢出。

无柄的长剑,掉到了地上。陷入了粉沙中。

本一直跪在沙地前的张永,侧倒在了地上。

两名空明境修者,都无力再动弹。

胜负,已分。

有根抬起右手。用手背拭去了流至唇沿,泛黑的鼻血。

他冷漠的看着冲来的骑兵,金色的圆弧。汇聚在了他的身前,又迅速的淡去。

红尘炼心。

骤动的罡元,搅动着那一方天地。

磅礴的气势,也如浪潮般卷向前方。

动物的知觉,总是比常人灵敏。

一万七千五百余名骑兵的战马,俱停滞在了原地。

战马们全都周身颤栗,猛的停下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冲势。

许多骑兵都猝不及防,直接遵循着惯性,摔下了马背。

些许的惨叫声,很快就没了踪影,所有的联军骑兵和他们的战马,都将目光凝聚在李西的身前。

有根身体上又添加了很多伤,满虎拼甲的碎裂处,不断流出的鲜血,流淌在银亮的甲片上,显得十分凄惨。

他的身体上,也并没有显示出金焰或白芒。

然而,在那个显出惨状的身躯前,一万七千余名联军骑兵和战马们,却只能不断的颤抖。

轻风卷过荒原,吹起有根散乱的长发。

些许的发丝,阻挡了双眼向着身前的视线,有根微侧过头,看向了跪在身旁地上的刘恒。

他沉默了一会,便略抬起头,看向了跪在十米外的草甸中,用长剑撑着身体,正不断喘息的余若。

余若对有根的视线浑然不觉般,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直盯着刘恒。

“你。”

有根微虚起双眼,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悲伤,保持着平淡的语气。

“不配当他的父亲。”

闻言,余若瞪起充血的双眼,抬起头看向了有根。

有根迎着余若的目光,瘪着嘴昂起头,眼中含着粼粼泪光,目光彰显出悲悯的神色。

“他是草云郡郡主。”

“他死了,灵魂就不能被别人侮辱。”

刘恒的尸体旁,仅剩的一朵染血牡丹在轻风中微微摇动,便化成了无数片褐红色的碎屑,随着轻风又飘落在了褐红的地面上。

余若微微垂头,看着飘荡在身前地上的碎屑,满脸愧悔的闭上了双眼,又伏身将苍老的脸庞埋进了土里。

有根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停在不远处,全已噤声的一万七千五百余联军骑兵。

他蹲下身体,将刘恒和蛮古长戟,一起抱了起来。

“杀掉所有战马。”

“等援兵到了。”

有根抱着刘恒,面朝着李西,神色冷漠,眼中的泪光,也不见了踪影。

“我们就撤。”

剥羽带着三百名骑兵,在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战场。

当夜,青峰。

余道人站在险峰的顶端,看着独占了大半夜空的皓白圆月。

随月光而播洒向人间的银辉,有着最为无尘的纯粹。

周身都映照在纯粹月光中的余道人,将双手负在身后,嘴里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

“竟然会是,这样的因果。”

“呵呵。”

戴着宽檐帽的风里楼,咧了咧嘴,又用双手搓了搓粉嘟嘟的小脸。

他也学着余道人的口吻,长叹了一声。

“因果已经成了,李如云既然已经出手,还没有干掉对方。”

“我们青峰,便也没有了选择。”

“当初如果听你的,先把那人干掉。”

余道人摇了摇头,满脸的憾色。

“肯定,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也不会那么棘手了。”

“可惜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途(上)

“嗯。”

风里楼皱起小脸,坐在了一块裸露出地面的山岩上。

他用小手撑着下巴,充满灵气的黑眸在眼眶中,胡乱的转动了一阵。

“此人那时,虽然很强。”

“但还远不及你和我,也比不上李如云这痴人。”

“这才过去多久?”

风里楼用力咬了咬下唇,快速的眨了下眼。

他扬起头,看着停在夜中的月,面露疑惑。

“李如云加上张永,竟然都已制不住他。”

“此人的修为精进之快,实在是让我难以置信。”

闻言,余道人长吁了口气,挥甩开了右手的衣袖。

一道白光闪过,一柄红色的剑,悬停在了余道人的身前。

红剑通体晶莹,表面光滑无皱,呈圆柱形的剑柄,也没有双耳。

柔和的银色月辉,洒落在红剑之上,将整把剑,都染上了一层银边。

“西荒不产火玉。”

“我又不想用中土的玉器,免得被那些自命不凡的中土修士笑话。”

“所以,当我在青峰破境入洞虚后,便找了很久。”

坐在余道人身旁的风里楼,看着在余道人身前,悬停于空中的红剑。

他沉默不语的听着余道人突然旁若无人般的自言自语,额间的竖纹,不由皱的更紧了。

“我那时真的很执着,明知dào

希望不大,却无怨无悔的走遍了整个荒原。”

“但当我找到了合适的玉材时,那时和我同进师门的掌教,已经入了空明境。”

“没错。”

沙哑的声音。响在了余道人和风里楼的身后。

苍松间,传出了沙沙的林叶摩挲声。

一个身穿黑色裘裳,白发童颜的老人,缓缓的走出了松林。

老人的背有些驼,白发及腰,长须及胸。

老人的面容平凡,双眸却很深邃。

“可当你历经九死一生的恶战,斩杀了那条妖蛇,得到了万古遗留的妖兵,并将妖兵熔炼成剑。却已是十年之后了。”

“又过了十年,我成了青峰掌教。”

“也是在那一年,你彻底的炼化了妖兵,铸剑功成,境界也随之一日千里,没过多久,修为就到了空明境。”

“随后的近百年,我知dào

,你一直在掩藏实力。”

“余成。”

“在。”

余成转过身。面朝着青峰掌教,拱手行礼。

青峰掌教看着余成,语气略显慵懒着道:“风里楼。”

风里楼快速站起身,一脸呆木的朝着风里楼。拱手行礼。

“在。”

“草云郡之事,我已知晓。”

青峰掌教虚眯起双眼,眸间闪烁出一抹寒光。

“那人与我等结出如此孽缘,不能让他活着。”

“告知李如云和张永。让他们用符玉,调动周边郡县的所有兵力,强攻草云郡。”

“要灭杀修为高绝者。尤其是这样的炼心之辈,最好的方法,就是动摇他的道心。”

“而要动摇他的道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杀掉他所依赖的东西,灭杀他所重视的东西,让他的心,永远堕入黑暗的深渊。”

“余成。”

余成面无表情,低声回应。

“在。”

“你先传音,再去草云。”

青峰掌教转过身,负手走向了仍显骚乱的松林。

月光在晃动不停的巨大古松间,透映下了许多不规则的银色亮影。

青峰掌教走入了古松林中,所有的松树都立kè

停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便重新掩盖住了林中的一切。

“光靠李如云和张永,我可一点都不放心。”

青峰掌教在林越行越远,声音却始终徘徊在险峰之间,既不宏亮也没有激起回声。

平静无波,却一直在山峰间持续响起。

余成将双手放回了身侧,停在萦绕在耳畔的声响,长吁了口气。

“真是,劳碌命啊。”

余成摇了摇头,转身朝满脸异色的风里楼拱了拱手,便跃到了红剑上。

他盘膝在剑身上坐稳后,苦笑了片刻,伸手拍了拍裙服,便化为了一道光。

红光如流星般飞速划过夜穹,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风里楼注视着红光逝去的地方,双眼发直,不安的咽了口嘴里的唾沫。

见微知著,即使只是御使飞剑之法,也足够看出修为的差距。

“这老家伙。”

风里楼小脸煞白的,灵气十足的双眸深处闪现出恐惧的神色。

他小声的嘀咕起来。

“一直都在跟我玩扮猪吃虎啊。”

“实在是,太他妈阴险了!”

七个时辰后,晨曦的微光渐渐透过了漆黑的夜幕。

宁川峡谷的板墙处,升起了浓浓的黑烟。

八千多刘家的兵卒,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捆起了素白的缠带。

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打好了包裹。

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围叠好了柴禾。

烈火,已经开始在板墙上燃烧。

有根牵着缰绳,拉着被其赦免而活下来的黑龙,缓缓的走在狭壁间。

剥羽和李西骑着战马,跟在有根的身后。

所有的卒兵,都跟在有根的身后。

除了战马不安的嘶鸣和马蹄踏地的响音,所有人都很安静。

没人出声。

刘恒一身白色丝服,趴伏在黑龙宽厚的马背上。

他脸上没有丝毫血迹,翘起的嘴角边形成了两个小酒窝,如轻轻的浅笑。

他闭着双眼,身体随着马背而起伏。

他的神态是如此的安详,就好像下一刻,就会苏醒过来一样。

没人想去吵醒他。

白昼渐渐代替了黑夜,成为了天地间的主宰。

八千卒兵,走到了宁川关隘前。

守在关隘上的卒兵,早已放出了无数的吊绳。

有根停下了脚步,金焰裹住了他的身体,并蔓延到了他拉拽着的缰绳上。

很快,他和刘恒包括黑龙都被金焰裹住了。

他们飞了起来,飞过了宁川关隘。

李西和剥羽对视了一眼,俱点了点头。

他们朝着宁川关隘,挥出了右手,大声着道:“出发!”

八千卒兵排成一列列纵队,有序的冲向了挂满吊绳的关墙。

有根牵着黑龙,在关隘前等到了天色临近黄昏之时,八千刘军卒兵,才终于攀爬过了宁川关隘,并飞速的集结完毕。

有根从黑马背上,抱下刘恒的尸身,将之小心的放在了士卒们早已搭好的架子上。

做好这一切后,有根翻身骑到了黑龙的背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归途(中)

草云郡,矗立在灰暗的天色中。

城墙上的民众,用桶里的水,一遍遍的冲刷着城墙。

郡城东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有根微提缰绳,黑龙哀鸣了一声,抬起纤细的马腿,走入了城门。

曾经,丢了宁川关隘的刘恒,回草云郡时,也进的是东城门。

同样的城门,不同的人。

心情,却都一样的绝寂。

有根披散着长发,面无表情。

黑龙载着他,走在大理石砌成的街道上。

驻留在草云郡的刘家兵卒,集合在街道旁。

士卒们站在屋舍间,水井旁,在狭窄的甬道上相互推搡。

阵阵惊呼之声,从人群中传来。

八千余头绑白带的刘军兵卒,垂头丧气的走进了草云郡。

剥羽和李西骑着战马,走在被士卒抬起的担架两旁。

刘恒的尸体被白布覆遮着,看不清容貌和形体,但看见担架的所有刘家兵卒,都知dào

担架上的人是谁。

随着担架进入草云郡内,沉寂的氛围,渐渐笼罩了整个郡城。

有根驾驭着黑龙,走向了郡城中的尖顶阁楼。

当天夜中,一条条黑色的绸带,结连在了阁楼的牌匾上。

黑色绸带中央处,鼓成花蕾般形状。

一口用白玉砌制的棺材,静静的立在殿堂内。

棺材没有盖子,刘恒躺在棺材中,周身散出淡薄的红芒。

火系的元罡,起浮在刘恒的尸体表面,隔绝着尸体与外界的接触。

“数日来的跋涉。”

有根一身素白的麻布。静静的站在棺材前。

他看着棺材中的刘恒,渐渐的翘起了嘴角,双眼有些流离。

“你瘦了许多。”

蚩酋双手捧着写有刘恒两字的楠木牌位,一步步的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蛮人微撅起嘴,眼中含着泪。

“休息下吧。”

“你才炼化了白玉狮座,消耗了那么多元气。”

闻言,有根沉默不语。

蚩酋穿过了有根身旁,将牌位置放在了棺材前。

“他不在了,你有何打算?”

蚩酋站回了有根的身旁,转身面朝着有根。

他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色。浮着泪花的双眼,紧盯着有根的脸。

“还用说吗?



有根转过头,面朝着蚩酋。

他有些不解,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是报仇。



闻言,蚩酋微垂下头,用手臂擦去了脸颊上的泪。

“我都听说了。”

“这次的对手,是青峰吗?”

“还是整个道门?”

“有根。”

蚩酋摇了摇头,又抿了抿嘴。

“你可要想清楚,道门可不是诸郡。”

闻言。有根看着蚩酋,敛去了脸上的笑。

“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蚩酋摇着头,躲闪着有根的目光。

他退后了一步。朝着有根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

有根虚眯起双眼,转头看着蚩酋远去的背影。

阁楼外,人头攒动。

气氛不对啊。

“究竟是什么?”

有根转过身。朝着刘恒的牌位,轻声自语。

“郡主啊。”

有根抬起右手,将手掌移到脸前。

他虚握起了手掌。又很自然的摊开。

“有多少,才是我们的兄弟?”

“又有多少,决定去寻觅其他的路?”

人不同。

“我不需yào

,那些没用的人。”

有根甩起服袖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转身面朝着刘恒的牌位。

他瞪起虚眯的双眼,面露冷肃,眼眸间散显出无情的神色。

路不同。

“也不需yào

,怀疑我的人。”

轻风吹进殿堂,搅动起撑柱旁,铜架上的火。

凌晨,当夜色褪去,白昼将至时。

有根让人,围住了尖顶阁楼旁,那间屹立了万年的道庐。

草云郡中的气氛,一时凝固了。

石脑周身颤抖着,翻身跳下了马背。

剥羽面露苍白,颤抖的身体,持续不断的摇晃。

跋舌和李西,还有猴石,鹰嘴,付磊,全都看着眼前紧闭的观门,周身颤栗。

七人站在众士卒的最前方,手里俱都拿着火把。

火焰燃烧在裹住松枝的油布上,蒸腾的热流四溢在火焰周围。

有根给刘恒的牌匾前,上好了三根长香,便转身走出了尖顶阁楼。

他一步步的走向了道观,将道观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卒们,在有根身前散开了条路。

有根面无表情,穿过了士卒的身旁。

围住道观的士卒,只有一千三百名,这些人,完全是有根的亲信。

他们很早就跟着有根,他们都把有根推成了首领。

只有他们,有根才能完全信任。

可就是这些有根所信任的兵卒们,此时瞧向有根的眼中,却显露着惊愕和犹豫。

穿过许多满路犹豫的士卒身旁,有根面露冷漠,走到了道观前。

有根摊开手,拿过了石脑递上来的火把。

“你们等着。”

有根伸出左手,推开了紧闭的木门。

他走进了道观,走向了道观内的草庐。

道祖的石像,静静的站在草庐中,原本安放长香的檀盒里,只剩下枯白的灰烬。

有根高举着火把,走进了草庐。

“你,在这里多久了?”

有根昂起头,注视着石像的脸。

两颗如星点般的白亮,闪现在石像的眸上,又映入了有根的眼中。

“寂寞吗?”

“呵呵。”

有根喃喃自语,摇了摇头。

他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依然平静。

“你受了那么多年的人间香火,你受了那么多人的供奉。”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个华夏汉人,与这个世界本没有丝毫联系。”

“然而,残酷的现实,终于让我知dào

,我与这个世界有没有联系,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华夏先贤曾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真是可笑!”

有根缓缓垂下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这些流淌在我血液中,传承数千年的儒学,简直是荒谬至极,我已经被现实凌辱到了如今的地步,才终于明白。”

有根深吸了口气,他右手高举起火把,猛的抬起了左手。

“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

有根咬着牙,面露狰狞。

他摊开左手,手掌朝天微转,金色的元罡,聚集在手掌之上。

他猛的拔高音量,聚罡元于喉间。

“从此以后!”

“宁可,负尽天下人!”

“不让,天下人敢负我!”

挥拳击出,灿烂至极的金色光焰,扑向了道祖的石像。

“嘭!”

腾起的尘烟之中,道祖石像,塌碎成了一片。(未完待续……)

PS:写了这章。

男主,终于要争霸了。

心里,却没丝毫的愉悦,好沉重。

第两百章 归途(下)

褐黄色的光辉,迅速从碎石的表面溢出。

褐光凝聚成人形,立在碎石上。

人形的样子和道祖石像的一模一样,唯有双眼却散发出了两束刺目的银光。

银光,映入了有根的双眼。

有根面色平静,注视着凝聚在碎石间的褐色光人。

他等了片刻,却发xiàn

通体褐黄的光人,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微微蹙眉,便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没有修者驱动,你只是一个制造出来,供凡人膜拜的影子。”

“你,什么也做不了。”

有根面露失望之色,转身大步跨过了草庐的门槛。

他站在了草庐的屋檐下,抬起头便看见了覆在檐栏上,在火光中呈暗金色的麦秆。

他沉默了片刻,便用右手高举起火把,伸向了檐栏上的麦秆。

“呜~。”

持续不断的呻吟声,从身后的草庐中传来,宛如失去母亲的幼兽,无助的哽咽。

字字都如火般燃烧的符文,从草庐中褐色光人所站立的石台表面,快速浮起并迅速漫延。

符文如无数个着火的蝌蚪,迅速游窜到光人前的桌案上,游窜到堆满白灰的香鼎上,游窜到铺砌满地面的大理石上,游窜到草庐大门的门槛前。

符文的光彩,如浮动的琉璃般,让整个草庐内的大堂,都如同一个正在发光的灯泡。

灯泡的光辉,照到了门外。照到了有根的背上。

光将有根的影子,在道观大门通往草庐的过道上拽拉的很长,以至于有根脑袋处的阴影,都直接映在了道观的大门上。

有根感觉到了从背上传来的炙烫,和在草庐中循环骤动的元气。

他面露冷漠,右手稳稳的握着火把,让燃烧在松木油布上的烈焰充分的与草庐房顶的麦秆接触。

他没有运用丝毫元气,只是凭单纯的力qì

挥动起手中的火把,推拖过大堆搭在屋檐上的麦秆。

烈火燃在了金色的麦秆上,便迅速漫延。

上升的热气流。包裹着黑色的灰烬,起伏在被火光照透的夜中。

很多灰烬,都飘落到了有根的脸上。

有根用左手摸了下左边脸颊,又看了看因为沾上灰烬,而被染成一片漆黑的手掌,满yì

的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面朝着照出草庐大门的强光,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便将手中的火把朝着庐内。用力扔了过去。

火把在空中翻转着,飞向了由褐光聚成的道祖身影。

火把刚刚与光人接触,光人立kè

散成无数细如河沙的光点。

“吧嗒。”

火把落到了堆满碎石的石台上,弹了两下。便不动了。

褐色的光点重聚成了道祖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有根走出了道观的大门。

燃在草庐顶上的火,越发的盎然剧烈。

很快,草庐中数根撑柱的表面。便涌现出了裂痕。

“嘭!”

屹立在草云郡中,已有万年的草庐,塌了。

烈火。裹住了榻倒的草庐,更加汹涌的燃烧了起来。

有根面露轻笑的走出了道观的大门,第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道观外,浑身颤栗的七人。

他敛起了脸上的笑,微吸了口气。

“诸位弟兄,通知刘家所有偏将,点齐所属兵马。”

“明日,让偏将们来尖顶阁楼前集合,祭奠郡主。”

闻言,七人俱咽了口唾沫,便将手中火把交给身后兵卒,然后朝有根抱起了双拳。

“遵命。”

听着七人齐声答yīng

,观察到七人有些躲闪,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目光,有根冷漠的点了点头,便背负起双手,走向了尖顶阁楼。

“天啊。”

草云郡中,通往尖顶阁楼的宽阔主道上。

身穿裘袍的蚩酋,面色苍白的看着尖顶阁楼旁,穿透了夜幕的火光,嘴唇轻轻的蠕动起来。

他满心的恐惧,轻声的自语。

“我的天啊。”

草云郡中,所有的刘家兵卒,彻夜难免。

被勒令在明日祭奠刘恒的五百多位偏将,根本没有去点什么兵马,当晚就自发的集结在了尖顶阁楼之外。

他们看着倒塌的道观,看着燃在道观上的火,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六万余刘家兵卒中,大部分都是降卒,都是经lì

过沙场的老卒。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们早已经看惯了生与死,但此时发生在草云郡中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比死于刀剑还要可怕,还要难以接受。

甚至在偏将中有很多人,都不顾军令的想去灭火。

然而此时,在道观的周围,却聚围着一千三百名兵卒和石脑等七人。

所以,没人敢去灭火。

偏将们也远离了石脑等人,两者间犹如沙场上,即将厮杀的敌我双方,互相瞪眼的同时,却也泾渭分明。

天色渐渐泛明,燃烧着道观的火焰,逐渐的熄灭。

厚密的黑烟,向着天空飘散。

一身素白的有根,推开了尖顶阁楼的楠木大门。

他站在门槛前,看着集结在阁楼外,早已等待的内心焦急万分,个个双眼通红的偏将。

“所有集结在此的偏将,等会依次进殿。”

“每一次,只准进殿五十个。”

“我知dào

你们有疑惑,我会给你们满yì

的答复。”

说完,有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入了大殿。

闻言,所有的偏将,立kè

都跑了过去。

“没听首领说吗!?”

石脑纵马,奔至偏将们的身前,大声的喊道:“只准进五十人!”

石脑坐在马背上,高举起手中长剑,瞪大双眼,怒视着纷纷止步的偏将。

很快,偏将们便在石脑的指挥下,一拨拨的走进了尖顶阁楼。

进去的,很快就出来了。

出来的人,很多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少许人意志却显得很消沉。

守在阁楼门旁,手持长戈的石脑和剥羽等七人,俱面露疑惑,却不好开口询问。

倒是同样守在阁楼前,却没得到军令,不敢冒然冲进去的蚩酋看的内心痒痒。

他没有那么多顾忌,随便抓住了一个刚刚出来,面露笑容的偏将,便开口问道:“你,笑什么笑?”

“有根在里面,都给你们说了些什么?”

在草云郡中,如今敢这样直呼有根姓名的,也只有蚩酋这个蛮卒的头了。

“首领说了啊。”

偏将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中也饱含着愉悦之情。

“发粮给我,让我带着那些手下去盛产玉石的葛镇,屯田。”

“以后,我便是镇长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章 以力降蛮始挂帅(上)

偏将们投生军伍都已许久,突然要卸甲归农,内心装满愉悦的同时,还有空虚和眷恋。

但此次的敌人非同一般,用血肉之躯去对抗修元仙人,没人不害pà



有根给了五百名偏将们两个选择,所有偏将的选择都是相同的。

黄昏的夕阳,散发着如血的霞光,将流动在天空中的连绵云朵,染上了一层红色的沿边。

刘恒军中,最后一个偏将,面带着笑容,走出了尖顶阁楼。

蚩酋等最后的偏将,刚刚将脚迈过阁楼的门槛时,便急忙跑进了殿堂。

“有根!”

蚩酋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了大殿的中央。

无顶的白玉棺材,立在大殿的中央。

有根面朝着棺材,脸露平静。

他双腿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听到了蛮人所特有的脚步声。

他扯了扯嘴角,眨了眨眼。

“你究竟在干什么!?”

蚩酋满脸怒容,伸手搭放在了有根的肩膀,用力扳转起有根的身体。

有根顺势转过身,面朝向蚩酋。

“你究竟想干什么!?”

蚩酋伸手抓握住有根的双肩,朝着有根的脸,声势力竭大喊起来。

“你知不知dào

!”

“你都干了些什么!?”

唾沫星子溅到了有根的脸上,他微蹙起了眉头,双肩处闪显出两朵灿金色的火焰。

“啊!”

蚩酋痛呼一声,立kè

松开被灼黑的双手,后退了数步。

“我,在干我该做的。”

有根目光冰冷的看着蚩酋,淡淡的道:“你,我放在最后来安排。”

“现在。”

有根表情冷漠的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曲弯起双手肘膝,脸庞痛苦的扭曲,眼眸间满是震惊的蚩酋。

他的语气很平静,冷淡的声音中,也没有显露出丝毫别样的情绪。

“我同样,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跟着我,要么,去种田。”

什么!?

蚩酋瞪大了充斥满腥红血丝的双眼,注视着抬至胸前。表面一片漆黑,散发出阵阵焦臭的手掌,咧嘴龇起两排钢牙。

他转头,怒视着有根。

“你他妈,少唬我!!”

咆哮声,回荡在殿堂中,传递到阁楼外。

分两排站在阁楼门前,手持长戈的石脑等七人,俱听到了从阁楼内传来的咆哮。

七人互相对视了几眼。脸上都带着愕然。

“当我不知dào

,你在想什么!!”

蚩酋猛的将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他将握拳的右手,朝身前横着挥出。

他伸直了右手的臂膀。扭曲的脸庞上显露出一片决绝之色。

接着,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绪,并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你率兵撤出了宁川。草云郡域,便暴露在了诸郡联军的面前。”

“你散去了我军的部属,让他们携着粮草。去周边郡县?”

“天啊。”

在蚩酋扭曲的脸庞上,流露出了悲悯至极的神情。

“你明知dào

,可能守不住郡城。”

“便放qì

了这里。”

“你放火烧了迎客道人的道观,又不知会青峰就将粮食们交予兵卒们,让兵卒们去域内各镇。”

“你这样做,拿了粮食的弟兄们,能活下来几个!?”

“有根啊。”

“你的心,真是铁做的吗!?”

有根默默的注视着蚩酋,半响后,嘴角才开始微微的向上翘起。

他双眸微动,面露轻笑。

“你能想到这点,可真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你能控zhì

住自己的愤nù

。”

“早知你有如此本事,若没有诸郡联军,郡主也没死在战场,我定会保荐你去守宁川。”

“可惜。”

有根敛起了脸上的笑,紧抿着嘴,摇了摇头。

他长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用背朝向了蚩酋。

“诸郡联军与我军,在宁川对峙了许久,粮草能剩下多少?”

“我烧了迎客道人的道观,又哄骗士卒们将粮草,带到域内诸镇。”

“青峰,最想杀的是我。”“

“你说,青峰会怎么做?”

闻言,蚩酋难以置信的看着有根的背,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是想让青峰唆使诸郡联军,向草云域内的乡镇下手?”

“这,是你的目的?”

“没错。”

有根没有否认,而是微抬起头,仰望着殿顶的画。

“没有粮草,如何行军?”

“青峰想杀我,又不顾惜己身,必然催促诸郡联军。”

“我烧了道观,便是为了激怒青峰,也是为了给青峰一个理由。”

“或者说,是一个借口。”

“为什么?”

蚩酋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他虚眯起双眼,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有根微垂下头,双眼平视向前方。

“我要动摇道门,统治西荒的根基。”

“我要让草云域内的民众和内心畏惧的兵卒,看清道门的真面目。”

“我要让青峰,以最直接的方式,激起民怒。”

“有根!”

蚩酋看着有根的背,感觉到背脊处升起阵阵寒意,心中更是传出阵阵绞痛。

他厉声喝道,遍布起血丝的双眼中,饱含起了热泪。

他上前几步,浑身颤抖。

“你知dào

,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双眸微微闪动。

他的脸上闪现出了些许的犹豫,下一刻,便又重归于平静。

“诸郡联军,应该会征集些奴兵。”

“可这些奴兵,也是活不长的。”

闻言,蚩酋庞大身躯上的颤抖,渐渐的停滞了下来。

泪水,涌出了蚩酋的眼眶,流淌在了蛮人的脸上。

他那张涂满油彩的脸,被泪洗刷的更加花乱。

他哽咽了起来,声音却显得极为消沉。

“有根,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变的,视人命如草芥。”

“你本领那么高,你可以选择逃离,带着你的亲信,迅速离开郡城。”

“我在这里,代替域内的所有人,求你。”

蚩酋弯曲起双脚的膝盖,跪了下去。

他的泪汇聚在了下巴尖上,一颗颗的淌滴到了铺盖住地面的大理石上。

“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些跟随我们的兵卒,最小的不过才十四岁,他们不该就这样死去。”

“那些乡镇里的百姓,更加的无辜啊。”

闻言,有根面色顿显的阴沉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突然绽出了笑容。

妇孺何辜?

“妇孺,怎不辜?”

“再说,他们若不死,我如何争霸天下?”(未完待续……)

PS: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天一更。

更新不了,会通知大家的。

第两百零二章 以力降蛮始挂帅(中)

决定就此让热血冷却,决定就此让心硬如铁。

这样的变化,却已能让蛮人震惊无比的同时,也心痛入骨。

蚩酋的眼中,有根的身体宛如漆黑的深渊,大殿内一盏盏铜台上弥漫出的昏黄火光,尽数被深渊中的黑暗所吸引,一下子就黯淡了起来。

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周身颤栗的站了起来。

“争霸天下?”

“你散尽了六万余的部属,带着一千三百多的亲信,竟然还想着争霸天下?”

“我真不知dào

,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但我拼尽全力,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闻言,有根眼睑微垂,目光下移。

他沉默了片刻,转身面朝着蚩酋。

“你要阻止我?”

“凭什么?”

有根看着蚩酋被泪洗花的脸,目光冰冷。

“我要揭发你。”

迎着有根冰冷的目光,蚩酋瞪起双眼,咽了口嘴里的唾沫。

“我要告sù

所有人,你的打算!”

“呵!”

有根扯了扯嘴角,轻笑出声后,便微扬起了头。

“蚩酋。”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sù

你,小爷现在就有三种方法,每一种,都能让你出不了阁楼。”

闻言,蚩酋用力的撅起嘴,不屈的与有根对视起来。

“怎么?”

有根微蹙起眉头,虚眯起了双眼。

“你真打算,与我为敌?”

蚩酋没有回话。而是面露决然的转过身,大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站住!”

蚩酋依言站定。

他抬起头,仰望着殿顶上的油画。

他凝视着画中的夕阳,绷紧了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肉。

“脱下你的盔甲!”

“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族人,在这里的对话,就不要泄露半句。”

闻言,蚩酋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他转过身,歪起脑袋,看着有根。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呵。”

闻言。有根微翘起了嘴角,面露轻笑。

“你还想再听一遍?”

混蛋!

蚩酋注视着有根脸上的笑,攥成拳头的双手手背处,跳动起数根青色的筋络。

他腥红的双眼中,显露出一抹凶狞。

“老子,宰了你!”

蚩酋跃起身,飞扑向了有根。

他高举起如铁锅般巨硕的拳头,携带起一阵劲风与漩涡,猛烈的锤击向了有根微笑着的脸。

“咚!”

金光闪过。蚩酋的身躯一阵歪斜。

他的右拳停在了有根的脸前,右手的腕部被有根的左手扼住,整个身躯也顿时不能动弹。

“你的力量。”

“不及我。”

有根轻松的甩开了停在脸前的宽硕手臂,趁着蚩酋胸口大开之际。一拳击出。

“嘭!”

蚩酋胸廓处承shòu重击,歪斜的身体立kè

踉跄后退,双腿的脚掌在大理石的表面一阵拖移。

他弯下腰杆,以分开的腿维持着平衡。用布满厚茧的手掌与大理石的表面剧烈摩擦,火星顿时四溅。

他几乎退到了门口,才停止了移动。

他的四肢。在冰冷光滑的石面上,拖擦出四道延伸至殿堂中央的白色痕路。

“不错。”

有根摊开握拳的手,略扯了扯嘴角,便敛去了脸上的笑。

“很不错。”

“蚩酋。”

“看着往日交情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燃在有根右手上的金焰,迅速散敛。

他没有驱用丝毫元气,再次将右手攥成了拳头,脸上展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不用元气,和你打一场。”

“若你能赢,我便改变主意,不分粮于兵卒,只带着亲兵们离开。”

“但,若是我赢了,你就必须保持缄默,并就此离去。”

闻言,蚩酋咬着牙,挺起了腰杆。

“同意吗?”

现在。

有根抿了抿嘴,声音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戏谑。

你还有选择吗?

蚩酋面色微凝,大踏步的冲向了有根。

“咯,咯!”“咔!”

坚固的大理石,被蚩酋踩踏的纷纷碎裂。

整座尖顶阁楼,都在蛮人的脚步下,不断颤抖。

蚩酋在冲至距离有根两米远的地面时,纵身跃了起来。

“啊~!”

蚩酋张嘴发出咆哮,高举起了右手,全身古铜色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拉伸鼓涌。

蛮人身躯上,扩展收缩的骨节,发出了一阵如鞭炮般的“噼啪”声。

看着扑过来的蛮人,有根抬起右腿,踏碎了一整块大理石。

“嘭!”

有根前倾着身体,宛如火箭般,疾速的射向了蛮人。

只在瞬间,有根已冲至蚩酋的身前。

蚩酋使用着如铁锅般的巨拳,朝着有根的身体轰然落下。

有根侧起身,双手并用的将扑至身前的巨拳拨到一边。

携着巨力的拳头,落在了碎裂的大理石上。

有根的身体躺落向地面,却在后背即将接触地面时,猛的抬起右脚踹向了蚩酋的肚子。

“呯!”

有根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一道弧形的劲气化为一道透明的气浪,迅速扩散在大殿中,并打翻了所有燃着火的铜台。

一道直径足有两米,最深处足有半米的浅坑,

有根陷入坑底,蚩酋飞入空中。

有根翻起身,曲弯起双腿,猛的蹬向了地面。

“嘭!”

有根身体猛的窜起,奔向了飞入空中的蚩酋。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速,他所过之处,甚至连光线都开始扭曲。

肚子遭受重创,蚩酋的嘴里正不停喷吐着酸液。

感觉到有根的逼近,他强将双手,横挡在了身前。

他感觉一阵强风灌耳,立kè

紧张的绷紧了周身的肌肉。

下一刻,有根就冲到了蚩酋的身旁,并朝着蚩酋弓起的背,高举起了双手。

“咚!”

有根将双手猛的砸向蚩酋,砸的蚩酋口喷鲜血,身不由己的坠向了地面上布满了碎石的坑中。

“嘭!”

浅坑最深处,泛起了滚滚尘土。

有根落在坑沿,凝视着阻挡了他视线的浓密尘土。

尘埃落定。

深坑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深洞,洞内漆黑一片,隐约在洞内的最深处,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怎么?”

有根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他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蚩酋。”

蚩酋。

蚩酋。

持续的呼喊声,响在了蚩酋的耳畔。

他猛的睁开眼,却感觉到了浸入骨髓的清凉,裹含住双眼的冰冷液体。

是水吗?

蚩酋张开嘴,从中冒出了一长窜的气泡。(未完待续……)

PS:嗯。

看来今年是写不完了,明年应该在二月份吧。

第两百零三章 以力降蛮始挂帅(下)

在雪峰上时,蚩酋就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他喜欢攀爬山脉中最险峻的崖壁,喜欢独自去山涧捕捉凶猛的熊兽。

他常年赤裸着上身,顶着炫目的阳光,行走在积累着厚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山顶。

那时的他,单纯的就如同覆在山顶的白雪。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蚩酋比普通的蛮人要强壮很多。

他总是会将到手的猎物分给族中的老人,却经常会因此食不果腹。

后来,刘恒走上了雪峰。

蚩酋与刘恒的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囤积整个族落食物的石洞中,在那堆散乱置放的兽骨旁。

那时的蚩酋眼中,身穿蛮虎拼甲的刘恒,只是一个浑身披挂着耀眼银饰的小个子。

说实话,蚩酋不是没见到过身体羸弱的凡人,但他在看到刘恒的第一眼时,便知dào

对方不简单。

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遭遇獒犬的猎狗。

刘恒只是投来了一个眼神,蚩酋便感到本能的无力去抗拒。

这是一种畏惧,一种强者面对更强者时,发自内心的恐惧。

所以,族长让蚩酋跟着刘恒,蚩酋便跟着刘恒,一起走下了雪峰。

后来,他们来到了胤水镇,遇到了有根。

相较于总是面露哀伤的刘恒,蚩酋发xiàn

有根真的很神奇。

他在有根身上,感觉不到如刘恒所带给自己,足以让呼吸停滞的窒息感,反而感到了一种自然且亲切的气息。

就好像夏日炎炎时,偶尔会吹刮到山顶上的暖风。又好像松林深处的泉眼中,不断涌出来的清凉泉水。

不止是平和的言谈,还有那脱俗的举止。

渐渐的,接触的深了。

有根的一切,便让蚩酋入了迷。

是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迷上了另一个男人。

但这样的感情,却不包含着丝毫的情爱与欲望,只是一种极其单纯的眷恋和感触。

蚩酋就好像一只独自跋涉了万里,寻觅着窝巢的孤燕。

有根。就是那个窝巢。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

冰冷的水不断灌入蚩酋的嘴中,流进依旧在抽搐的胃里。

为什么!?

给我一个机会。

蚩酋闭上嘴,将仍在不断下沉的身体,猛的翻转了过来。

让我,带你们回家。

蚩酋只觉眼中传来一阵燥热,他知dào

自己哭了。

他知dào

,从此刻起,家已经没了。

因为有根。已经变了。

双脚落在了地下河的河底,蚩酋弓起身体额间的太阳穴处,暴出了数根青色筋络,周身的肌肉顿时膨胀了数倍。

蛮人。

不该在水里。

一道平面直径足有两米的漩涡。出现在了地下河的河水表面。

“嗯?”

有根站在坑沿处,眉头微蹙。

他听到了深坑中央处,那从漆黑的洞中传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水流声。

他有些惊讶。不由抿了抿嘴。

接着,大量的水突然就从深坑中央的黑洞中,喷了出来。

“嘭!”

从如喷泉般的水柱中。周身皮肤泛着红色的蚩酋,突然从水中冲了出来。

他面露愤色,双眼含泪的朝着有根怒声喝道:“你这骗子!!”

蛮人高举起拳头,飞扑向了有根。

“老子,打死你!”

如铁锅般大小的拳头,猛的砸向了有根的脑袋。

有根瞪着双眼,后退了半步。

他左手攥成拳头,迎向了这迅猛的一拳。

“呯!”

剧烈的撞击声中,原本黯然了许多的大殿内,卷荡的气浪撞碎了布满裂痕的地面。

一道深达半米的浅坑,出现在了有根的脚下。

“喝!”

蚩酋周身的肌肉一阵鼓胀,脸上的七窍中甚至溢出了血。

他张嘴大声怒喝,右拳死死的抵在了有根的手上。

什么!

顿觉左手上传来了一股巨力,瞪着眼的有根身体一阵歪斜,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双脚踉跄后退,勉强的稳住了平衡。

蚩酋的双脚也落在了地上,整个尖顶阁楼顿时一阵摇晃。

有根的左手,竟被蚩酋的右手抵的移到了一旁。

“咻!”

“噗!”

蚩酋的右手,猛的捶到了有根的胸膛上。

血,散在空气中,

有根咬着牙,被蚩酋一拳轰飞了起来。

有根的双腿刚刚落地,正要踉跄后退的刹那,蚩酋已经再次的扑了上去。

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显露出一片血红之色的蚩酋,高举起了表面肿青的右手。

他扑到有根身前,用力的砸了下去。

什么!

面露震惊的有根,只觉耳畔风声大作。

他来不及举手格挡,唯有跳向一旁。

蚩酋的拳头,砸到了地上。

“嘭!”

烟尘大起,遮蔽了有根的视线,浮在空气中的尘渣,又在下一刻分成两半。

面容扭曲的蚩酋,再次扑向了有根。

有根身在半空无法躲避,唯有将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并全力的收起双腿,将四肢都立在了蚩酋的前方。

蚩酋朝着有根又打出一拳,有根尽全力的仰起身子,抬脚朝着蚩酋拳头的侧面,就踹了出去。

“嗙!”

巨力推移之下,有根歪着身体,坠落向了地面,以毫厘的间隙避开了迎面的铁拳。

他用单脚,踩在了地上,将数块大理石踩成了碎渣。

蚩酋冲势不减,呈抛物线般,飞到了殿顶。

他身体微转,竟以双腿踩在了殿顶的油画上,然后用力蹬出。

“咚!”

绘在殿顶上的油画,顿时四分五裂。

下坠的蚩酋,以压顶之势,扑向了有根。

在那一瞬间,有根转过头,瞄向了身后的玉棺。

他知dào

再也不能后退,便双脚微张,并抬起了手背上布满鲜血的左手。

蚩酋握着拳,锤向了有根。

有根脸上的讶色,迅速收敛。

他没有躲避,反而将左手攥成拳头,猛的迎了上去。

“呯!”

剧烈的撞击声中,如惊雷般响彻在整个草云郡,随后便是如狂风卷荡在宽阔平原上,所造成的回音。

鲜血飞溅中,有根左手的臂膀不断颤抖,身体却一动不动,双腿犹如生了根一般紧紧的扎在了地上。

有根平静的感受着传递到手臂上的巨力,平静的看着蚩酋扭曲的脸。

蚩酋双腿刚一落地,有根突然上前一步。

他的左手,抵开了蚩酋的右手,击到了蚩酋的脸上。

“咚!”

蚩酋被这一拳,打的踉跄后退,就要仰头倒向地面,有根上前抓住了蚩酋腰上的捆带。

“跪下。”

有根大力的拉拽回蚩酋,并将手背上因为迸溅出大量的血,已显出大片白骨的左手,搭在了蚩酋的肩膀上,并压着面容扭曲的蛮人双膝跪在了地上。

“你的拳头,没有我的重。”

“因为,你的心,也没有我的痛。”(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亲军(上)

有根没有驱用体内的元气,单凭经过罡元淬炼的身躯与常年炼体的蛮人硬抗。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意wài

的陷入了苦战。

然而,即使有根苦战到最后,依旧没有被逼迫至使出元气。

实jì

上,蚩酋身体中的狂暴被彻底释fàng

后,便衍生出了强dà

的威力。

在那时,蚩酋的力量和速度包括身体的强度,都超过了不运用罡元的有根。

以至于,有根接连两次和蚩酋对拳的左手手背上的血肉散尽,显出了大片苍白的骨骼。

可结果,有根还是胜了。

血慢慢的从泛白的皮肉间流出,渐渐布满了大面积都已成了白骨的创口。

承shòu着左手手背上传来,足可使常人晕眩的剧烈痛楚,有根眼中的目光冰冷,脸色很平静。

他微微俯身,凝视着蚩酋渐渐平复,不再扭曲的脸。

涂抹在蛮人脸上的油彩,已经被地下河中的水,洗刷的干干净净。

蛮人干净的脸庞表面,激涌的潮红色正在迅速褪去,并被苍白的颜色所替代。

蚩酋看着有根,张嘴不断的轻喘,胸膛不断的起伏。

“痛苦吗?”

有根挺起腰杆,移开了搭放在蛮人肩上的左手。

蚩酋猛的弯下腰,将身体伏在了地上。

“疼痛,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有根用右手,撕下一块左手的袖布。

他用白色的袖布,开始包扎自己的左手。

“但,相比于失败的悔恨,些许的痛楚。”

“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蚩酋。”

有根将左手简易的包扎好后。便转过身,面朝着刘恒的灵牌。

“最后那一拳,你留着余地。”

“你的决心,还不够坚定。”

“你心里有着本不该有的顾虑,所以,即使在已经非常愤nù

的情况下,也使不出全力。”

“可惜,实在可惜。”

有根抬起左手,看着缠着左手手背的素白袖布,瞬间便被鲜血染成血红色。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带你的手下去领足粮草。”

“然后,就滚吧。”

“滚回,你来时的雪峰。”

金色的火焰,燃在了有根的左手上,一阵持续不绝的“吱吱”声中,有根左手手背上,显露出白骨的巨大创口处,迅速止住了血。

有根身后。趴伏在碎裂的大理石地板上,面色苍白的蚩酋双眼中,流出了泪。

泪珠无声的滴落在碎裂的大理石上,就被数条裂缝所吸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蚩酋强抑住嘴里的哽咽,紧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有根的背,抬起右手擦去了眼中的泪。

他转过身。蹒跚的走向了阁楼的大门。

从地下河溅出的水,淋湿了殿堂中很大一片的地面,以至于蚩酋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但蚩酋却都全力稳住了身体平衡,并迈步走出了尖顶阁楼。

遍布在殿顶的裂痕中,不断朝下掉落着泛青的岩石碎渣。

放在大殿中央的白玉棺材表面,笼罩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金光形成一道壁障,完全隔绝了白玉棺材与周围环境的接触,也阻挡住了从殿顶的裂缝中,落向刘恒尸体的碎渣。

待蚩酋走出阁楼,有根快步走到了棺材旁。

他朝棺材伸出右手,轻抚了下笼罩了棺材的金光表面。

那团金光,立kè

就如活过来一般,其表面迅速涌出无数如波浪般的纹路,原本落在金色光壁表面的碎渣,尽数被这些纹路弹向四周。

眼见包裹白玉棺材的金光上的渣滓已被完全弹开,有根连忙弯下腰,掀起了棺材旁的地上,一整块由白玉制成的棺材盖板。

他将盖板盖在了棺材上又蹲下身子,竟将整个由白玉砌成表面却金光熠熠的棺材,都扛在了右边肩膀上。

他右手撑好肩上的棺材,左手拿起刘恒的灵牌,便化为一束金焰,冲出了尖顶阁楼的大门。

他在门口显出身形,一步步的走下了石阶。

之前,有根和蚩酋在阁楼内打的昏天黑地,动静相当的吓人,整个草云郡内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但此时刘军的大部分兵卒,都依循着军令聚在刘军的军需官处,忙着分粮。

围住尖顶阁楼的,只有有根的亲信和蚩酋的蛮兵。

蚩酋走出了阁楼后,蛮兵也跟着他走了。

于是,此时在有根身前的便只有围聚在阁楼前的一千三百名士卒和身穿蛮虎拼甲的石脑等七人。

“你们。”

有根环顾着四周,目光扫过站在众士卒身前的石脑等人,又投向了七人的身后。

“都听到了吗?”

有根的语气很轻,如同在自言自语,但落在石脑等人耳畔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的脸上,展露出疑惑和犹豫。

石脑暗自吸了口气,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是的。”

“我等七人,都听到了,一字不差。”

闻言,有根默然片刻,便苦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不愿意跟随我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给你们战马。”

“你们可以去追蚩酋,可以跟他一起躲进雪峰。”

“我只要求一点。”

有根面色微凝,双眸间显露出一抹厉色。

“凡是离开之人,关于我的计划,不准透露半句!”

有根说完后,便沉默了下来。

站在他身前,除了已抱拳行礼的石脑外,其余的六人在长时间的静默后,俱朝着有根抱起了双拳。

七人,都没有回答。

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有根面露欣慰,脸上不再苦涩的笑容中,疑惑之色却更加的浓厚。

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有根近二十八年来,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他见识了很多的不公,也见识了更多的无奈。

他已经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却依然无法理解这种由下对上的绝对服从和衷心诚挚的全部托付。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让人一见面,纳头就拜的王八之气。

他也真的不知dào

,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明知可能会造成数十万人的万劫不复,仍能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随。

这些问题,在刘恒死之前,有根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思考过。

但当他真zhèng

成为人主时,才发xiàn

这些聚拢在他身边的人。

他根本就不了解。

实jì

上,有根更不了解的是,刘军中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人,并不只有眼前的一千三百零七人。(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五章 亲军(中)

宁川关隘外,草云域内。

十万余的联军兵卒,集结在一起,聚拢成了一个方阵。

粼粼而动的四百多辆战车,骑着战马排布在战车周围的三万六千名骑兵。

骑兵和战车之后,是拿持盾牌握着长兵器,整齐列队的六万余步卒。

长满青草宽广寂寥的荒原上,列队而立的十万余联军兵卒,宛如矗立不动的庞巨蛮兽,望之便使人不寒而栗。

一辆被士卒包围的辇车中,身穿黑色丝衣的白明,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挂在一米长的旗杆顶端,绘着“白”字字体的旗布,随着轻风而卷荡。

白监和周和年老体衰,在宁川前被刘恒打伤后,就受了重伤并一直都没有恢复,无法统领其郡军卒。

本来这个时节的雨季将至,且后勤未至,本不适合如此行军。

然而,白明和文皙,冯钰还有面容平凡,使用鎏金镗的青年,都没有选择。

白明抬起头,就看见了踩着飞剑,悬停在半空中的李如云和余成。

他沉默了片刻,便低下头朝身前挥出了令旗。

“出击。”

四个十万余联军的统帅,在同样的沉默后,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传令兵穿行在联军卒兵间,快速的挥动起令旗。

在偏将们持续的喝令声中。十万余联军如苏醒的蛮兽般,渐渐的移动了起来。

“大军已经走了。”

张永背着双手,双腿踩在宁川关隘的城墙墙垛上。

他面容平静。眼眸微动。

“老天啊,你总是喜欢捉弄世人。”

张永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身后。

张永的身后,身穿蓝色丝衣的余若,双膝都跪在地上。

“你为报仇费尽了心思。”

“到头来,却失去了世间对你来说。原本该是最重yào

的东西。”

“余若,后悔吗?”

闻言,余若微撅起嘴。眼中便有泪涌了出来。

他没有抽泣,只是静静的流泪,双眼早已失去了任何神彩,只剩下麻木和呆滞。

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张永。张永却已经知dào

了答案。

心死了吗?

张永回过头。仰首看向了覆盖了穹天的无尽乌云,神色突然变的很惆怅。

“白沙郡郡主,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久就会率兵赶来。”

“他是你主,若对你有何安排,我都无法干涉。”

“不过,刘恒既然已经死了,盘踞在草云郡内的刘军势力。也就不存zài

了。”

“这次使计,你出力甚多。我料想他也不会为难你。”

张永微垂下头,双眼平视着身前。

他抬起脚轻踏了下城垛,便飞向了天空。

他在半空中轻展衣袖,召出无柄飞剑,并踩在了剑身之上。

“咻!”

张永驱使飞剑,化为一阵青风,飞至了余成和李如云身后。

“怎么?”

李如云转过身,看了眼停在空中的张永,又垂下头看向了宁川关隘上,依旧跪地的余若。

“他与草云郡郡主可是父子,你就不做点什么?”

李如云抬起头,看着张永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丝疑虑。

“需yào

,做什么?”

迎着李如云的视线,张永微挑了挑眉毛,嘴角渐渐上翘。

“对一个心已死的废人,我需yào

做什么?”

“现在的余若,比那些只知dào

听从军令,盲目奔向草云郡的士卒们,还不如。”

“再说,诱刘军将领出宁川,多是余若的计谋。”

“刘恒虽是余若之子,可害死刘恒的也是余若。”

“如此让人绝望的命数,竟降到余若的身上,何等的残酷啊。”

“你以为,他真能承shòu得了。”

张永脸上的轻笑,渐渐绽开。

他面露喜色,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我看,余若已经活不久了。”

闻言,李如云沉默了片刻后,便转过了身。

他的身旁,余成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正在荒原中奔进的十余万联军。

“各自的命数,都是由天定。”

“我等追寻极致天道,举手投足都可裂山川,可断激流,然而常人们,却只能为生死而在红尘中打拼。”

“即使常人中的修元强者,在我们的眼中,又与蝼蚁有什么区别。”

余成面容有些唏嘘,披在他身上,褐红色阴阳辟邪袍衣的袂角,在风中轻轻晃动。

“世间万物,总逃不了定数。”

余成抬起头,清亮的双眼露出两抹精光,凝视着极远方天地的交接处。

“我们,可能也是因为这冥冥间的定数,才能集合在这里。”

闻言,张永面色有些疑惑,收敛起了脸上的笑,转头看向李如云,却发xiàn

李如云早已瞪圆了铜铃般的巨眼,一脸震惊的看着余成。

没过多久,李如云就开始浑身颤抖,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

张永脸色有些讶异,正要开口询问时,却顿觉从身前袭来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张永只觉的心脏都几乎停滞了片刻,双腿也开始微微打颤。

就如同面对着雄狮的绵羊,又似被蟒蛇缠紧的青蛙。

这是一种,充斥在深深的绝望和畏惧下,那极其虚弱的无力感。

张永猛的回过头,看着余成佝偻的背影,在那一刹那,张永竟发xiàn

眼中如同蒙着一层细密的纱衣般,朦胧一片且模糊不清。

他已经看不清余成的身影,喉咙处也如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一般,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下一刻,这样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余成虚眯起双眼,盘膝端坐在了红玉剑上。

他微张开嘴,朝着空无一人的身前,轻声着道:“走吧。”

“去看看老天为我等,安排的定数。”

余成的身后,面色苍白,气息却都渐渐平复起来的李如云和张永,俱恭敬的弯下腰,朝着余成拱手行礼。

“是。”

三人驱使脚下飞剑,跟随着十万余联军的前部,飞向了草云郡。

宁川关隘上,余若孤独的跪在大理石上。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正向着草云郡奔进,而越发窄小的三个身影。

他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渐渐流尽了,他能看到的天空中,正在飞行的三人,渐渐的远了,远的看不清了。

他微扯起嘴角,突然惨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六章 亲军(下)

余若的声音有些沙哑,音量由低转高。

在他逐渐高昂的笑声中,哀伤与悲痛渐渐消散,却也听不出丝毫的愉悦与豁达。

笑声中所含有的,只是情感上难以抑制的悸动和绝望到极处的单调。

笑声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干嚎。

余若极力的扬起头,脸朝着天空。

他的脖颈处,露出数根青筋,布满热泪的眼眸间,显出无数腥红血丝。

他的嚎叫声,逐渐低弱。

余音阵阵,回音渺渺。

厚密乌云下,天色越发显的晦暗。

余若闭上嘴,看着天中的乌云,动作如石雕凝固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余若身后的楼台顶端响起。

一束红焰,落下楼台,降在余若的身旁。

陈云峰背负起双手,站在余若的身旁,双眼看着关隘之外。

“军师。”

“我都知dào

了。”

“干嚎是没用的,心中的悲痛并不会因此减半分。”

陈云峰的脸上,流露出一片唏嘘。

他摇了摇头,神色分外低落。

“错,已经犯下。”

“我只能劝你,忘掉这件事吧。”

陈云峰转过头低目,看着跪地的余若仰望着天空的脸庞。

他眼中的眸瞳微动,神色显得有些颓唐。

“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便垂下了头。

他双眼平视向前方。脸色显得分外苍白。

“军师啊。”

陈云峰回过头,再次叹了口气。

“你说句实话,还想领兵吗?”

“宁川已下,刘军强者有青峰去料理,刘军军卒断然非诸郡联军的对手。”

“白沙郡,可不能落于人后。”

闻言,余若埋起头,就看到了身前的大理石地面。

他扯了扯嘴角,呆滞的眼眸间,突然流露出一抹奇异的神彩。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挺直腰杆稳住身体平衡后,便转身面朝向陈云峰。

他朝着陈云峰双手抱拳,道:“郡主。”

“余若,愿为郡主开疆扩土,替郡主的霸业献上绵薄之力。”

余若的双臂微微颤抖,蠕动的嘴唇处亦有好几处裂口。

他竭力不让声音走调,话语却依旧显得有些沙哑。

“呵呵。”

陈云峰轻笑了两声。

“军师,你的状态很不好,刚经lì

丧亲之痛。再领兵难免感情用事啊。”

陈云峰侧转过身,面朝着余若。

“军危之时,你真的能够冷静吗?”

“主上。”

余若深吸了口气,略抬起头看向了陈云峰。

他一脸肃穆。被泪洗净的双眸显得尤为透澈明亮。

“余若可以领兵,绝不会情绪失控。”

“哦。”

陈云峰眉头微蹙,脸色有些疑惑。

“为何?”

迎着陈云峰怀疑的目光,余若撅起嘴。面露绝然。

“我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去求证。”

“我要去亲眼看到,刘家强者最终的下场。”

“请郡主成全!”

余若曲起膝盖。单膝跪在陈云峰的身前。

陈云峰无言片刻,眉间的竖纹渐渐舒展,嘴角微微翘起。

“这样啊。”

“刘家强者与草云郡郡主,颇有关联。”

“十余万联军加上青峰空明境高人,刘军余孽破灭在即,余若,你可不要犯傻。”

“主上。”

余若仰起头,仰望着陈云峰,脸上显露出诚挚与坚毅。

“余若知晓厉害,绝对不敢做出违逆之举。”

“呵。”

陈云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面带灿烂的笑容,迎着余若的目光,点了点头。

“陈哲带着六千余骑兵,正往这里急赶,六天后,就应该能到达这里。”

“你留在宁川,等他率军到后,便随军出发,尽量追上联军大部。”

“而我,将立kè

去追逐联军本部。”

“分割草云域,白沙郡不能错过。”

陈云峰脸上的笑容微敛,周身立kè

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而且,刘军将灭,纵不能亲手干掉刘军强者,但若能看见此人陨落。”

刘恒已死。

“也可告慰,甫儿的在天之灵。”

便只剩一个仇敌。

陈云峰再次转身,抬脚轻踏地面。

“嘭!”

如潮水般的气浪,从陈云峰落脚处为起点,卷向四方。

他不是洞虚境修者,也不像有根修liàn

了道德心法。

他无法长时间的凌空御行,便只能用最耗损罡元的办法,提高本身的速度。

他跃下了城墙,身形如同下雨时节,俯地而过的春燕一般,迅速滑翔而过,瞬息间便已至百里。

宁川关隘上,余若孤独的站起身,用因被元气加持呈靛青色的双眼,看着快速移向远方燃着红火的身影。

他收起了脸上的诚挚与坚毅,神情顿时显得颓唐起来。

不心怀芥蒂,是心胸宽广?

还是,妇人之仁?

或是,疑人不用?

余若脸上闪现出复杂的神色,嘴里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

他张开嘴,轻声自语。

“我,该怎么做?”

“我,又能做什么?”

余若抬起手,捂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他扯了扯嘴角,微闭上了双眼,静立在了关墙之上。

草云域内,大湖源头之处。

高耸在河道旁,堵塞着河道缺口的堤坝,如一道巍峨的山脉,伫立在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的河水前。

许多年龄尚幼的孩童和妇女,背负着装满泥土石块的篾筐,跋涉在田亩与堤坝间。

他们将泥土和石块在堤坝上顷倒,一遍又一遍。

只要时间充裕,他们就会这样做。

滴水能穿石,铁杵能成针。

高耸而立的堤坝,完全阻隔了河中奔腾的流水,流民们遵循有根的指挥,又在这条水量非常充沛的大河的岸上挖出了六十多条运水的沟渠。

这些沟渠每一条都深不足两米,宽只有一尺,入水口的沟壁和沟底都铺着坚硬的大理石板。

有些沟渠都通往很远的低洼处,有些沟渠就通往田里。

流民们从湖底开垦出的田亩中,粟苗的长势非常好。

好的超过了流民们的预料,夏季中的雨时刚至,田中的许多绿苗竟然都开始泛红,眼看就要结穗。

未来美好的日子,已经可以预料,流民们的心情,普遍都很好。

他们大多人看着田中的粟苗,脸上都会露出发自内心,毫不做伪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一)

命令石脑和跋舌带人,阻离开许多朝堤坝奔来的妇女和孩童。

身穿蛮虎拼甲的有根,独自走上堤坡的顶端。

他背起双手,面朝着河道中奔涌的流水,脸色有些阴沉。

“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有根轻声自语,仰头看着覆蔓了天穹的连绵厚云。

他面露悲悯,长叹了口气。

耳畔传来阵阵脚步声,穿戴着蛮虎拼甲的剥羽,手握佩剑剑柄走到了有根身后。

“怎么?”

有根侧过头,斜眼瞥向剥羽。

“流民们出事了?”

剥羽单膝跪地,面露冷肃。

“首领。”

“流民们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安,但我们还安抚的住。”

“哦。”

闻言,有根回过头,沉默了片刻。

他再次开口,问道:“那么,是草云郡吗?”

闻言,剥羽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首领。”

“据斥候所探,草云郡郡墙上的红旗,已经倒了。”

剥羽握剑柄的右手略微用力,五指的指节泛起了阵阵苍白。

他的双眼中,流露出愤nù

之色。

“联军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定是我们的人干的!”

“呵。”

闻言,有根略扯了扯嘴角。

“这世界上,聪明人还是有很多。”

“相比较服从我的命令,顶着被青峰清算的危险,携粮去乡镇。”

“还不如,献出郡县并与我划清界限。”

“他们这样做。不仅能免去一死,还有可能得到青峰赏赐,就此享尽富贵。”

“这样的行为,本就没有错。”

有根将双手负在身后,脸色显得十分冷漠。

“众生存活之道,本就不止千万。”

“只是因人而异。”

“忠诚和背叛,杀戮与救赎,生存与死亡。”

“就好像一幅阴阳鱼图般,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

“彼此间,缺一不可。”

有根垂下头。看着身前地面上的土。

“我一点都不怪他们。”

“剥羽。”

“在。”

剥羽微微抬头,看着有根的背影,脸上的怒色迅速收敛。

“继xù

这样跟着我,可能颠沛流离,可能埋骨野地。”

“我,可能庇护不了你们。”

“你们,不怕吗?”

“你们,不后悔吗?”

“首领!”

闻言,剥羽瞪圆了双眼。眼帘边沿隐隐闪显出粼粼水光。

他带着哭腔,语气渐重,声音中流露出执着的坚决。

“我们随你离开草云,被你编入军伍。又随你屡次在战场上与强敌搏杀。”

“但没有你,我们又是什么?”

闻言,有根眼中的双眸微动,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们只是一群衣裳褴褛的奴民。”

“我们只是一群进不了郡城的难民。”

“我们。什么都不是!”

剥羽紧咬下唇,双眼中涌出两行热泪。

他的周身,开始微微颤抖。

有根动容了。

他抬起头。迅速转过身。

他看着跪在不远处,周身颤抖的剥羽,身体竟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么,如果我是错的呢?”

“如果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会让上天震怒,让无数人愤恨。”

“违背天理,违背道德,违背正道的恶事!”

“如果!”

有根周身颤抖的更加剧烈,脸上的冷漠也在迅速融化,眼眸间涌出无数腥红血丝。

他说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斩钉截铁一般。

他问着剥羽,也问着自己。

“我已决定,将踏上无数人的尸骨!”

“并为此,不择手段!”

“那么,你们还愿意追随我吗!?”

高亢的声音,压过了河道中的激流涡旋之音,并在空气中,激起阵阵回音。

正在堤坝上站岗的千名卒兵和四名身穿蛮虎拼甲的将领,俱面露诧异的将头转向了堤坝的顶端。

他们很熟悉有根的声音,他们因此显得有些慌乱。

剥羽毫不惊慌的微撅起嘴,微鼓起腮帮。

他的脖颈处,突显出数根青筋。

“不管首领会变成什么样。”

“剥羽,都不会变!”

闻言,有根瞪眼看着剥羽,眼角出隐现零星泪光。

他侧过头去,用力眨了两下眼,将眼中的泪咽回了心里。

接着,他重新转过身,面朝向大河中,奔流不息的河水。

他声音重归平静,语气中却再没有丝毫冷漠。

“传令。”

“告sù

流民众,战事将起,联军百余万人,不日将至此处。”

“告sù

他们最后赶紧撤离,否则必遭兵祸。”

“田亩中虽只有粟苗,却可仍由其收割。”

“遵命!”

剥羽站起身,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哭至花乱的脸庞。

他转过身,沿着倾斜的坡面,大步朝着连接堤坝的湖岸走去。

堤坝整体,如同一个横卧的土丘,表面并不陡峭,却已长了不少的青草和灌木,行走在其间,稍微不注意衣服上就可能被刮出道狭长的口子。

不过,剥羽穿着甲胄,并没有挂上披风,倒也毫无顾忌的大步前行。

就在他,即将走到湖岸时,遇到了领着六名士卒的鹰嘴。

他和鹰嘴对视了一眼,互相抱拳行礼后。

他方才面露疑惑的打量起了鹰嘴的身后,却见五名赤着上半身的士卒,用肩膀抗着涂了红漆的三根细长木棍。

木棍上绑缠着数根绷的很直的细绳,细绳捆着一个长宽皆一米有余的大铁箱。

“鹰,这个是?”

鹰嘴看着面露疑色的剥羽,点了点头,道:“首领将那把断成两截的关刀,熔成了铁块。”

“又让随着我军的唯一一名铁匠,用这些铁块,造了一把剑和一副面具。”

“我正要把剑和面具,都送上去。”

闻言,剥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再次朝鹰嘴抱起双拳,然后绕过了鹰嘴等六人,走上了湖岸。

铁箱子,被抬到了堤坝顶端,摆放在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挥退了鹰嘴,弯腰翻开了铁箱。

铁箱中,衬着蓝色的麻布。

蓝布上,摆放着一把剑柄呈圆柱且只有数寸细短,剑身长达一米表面光滑无丝毫纹路的剑。

剑身旁,躺放着一个铁制的面具。

有根拿起面具,发xiàn

入手有些沉,以有根此时的力qì

估计,这个面具的重量,应该不下四十斤。(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大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两百零八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二)

铁制面具是由无数凸起的甲片,拼凑成没有下巴却有一排锯齿般尖牙的虎面。

有根双手捧着面具,看着面具上本该是虎眼位置处的窟窿。

他曾经,听过一个传闻。

那个传闻说的是人心。

每一个人,都有很多种性格。

真实社会中的自己仅仅只是因为特定的环境,而压抑了另外的自己。

但若是条件允许,人以哪种方式活下去,就要看每个人自己,是否有改变一切的决心。

坏人,好人,小人,雄杰,暴君,老实人。

每个人,都有很多种选择。

但选择的结果,却早就已经注定。

因为,每个人都有颗心。

每一颗心,都独一无二,都迥异不同。

所以,传闻最后的总结,也只有四个字。

人心难测。

有根手中的面具翻转,将面具底面朝向了自己。

他缓缓的举起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有些大。

有根微蹙起眉头,将戴在脸上的面具扶正,又拉过连着铁面具边沿细长绑带,绕到了脑后。

他用双手,仔细将绑带在脑后打结系好。

用铁面具上的狰狞,躲避起现实中的自我。

是逃避?

还是决心?

有根仰起头,仰望向天空中,无边无际的黑色厚云。

“天色真暗。”

有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有些低沉。

他的声音,平静且诡异。

他略垂下头,目光透过面具上的两处眶洞,看着早已干涸的湖。

没有水的湖底。所有的淤泥都已经干透了,并长出了许多的杂草。

杂草遍布在田间的阡陌上,遍布在未开垦出来的土地上。

新犁出来的田亩中,只有绿油油的粟苗。

“时机,快要到了。”

“生命?”

两束金光透过虎面上的眼窟,凭着元气加持,有根嘴角上翘,笑了起来。

他看到了正在田亩间,辛勤劳作的农民,看到了背着装土砾的篾筐。不断在田间蹦跳的孩童。

他看到了从湖岸边,新建的木屋中,升起的袅袅炊烟。

“总是,生生不息。”

有根抬起右手,并将右手攥成了拳头。

“但是,生存。”

有根转过身,垂头以浑金的眸子,看着暗流急涌的水中。

他看见了寻觅水草的一群鱼,看见了悄悄靠近处在鱼群中央处的一条小鱼。动作小心到极点的一只老鳖。

“只能,弱肉强食。”

有根看到老鳖靠近到小鱼身侧,如闪电般的伸出细长的脖颈,张开嘴就将小鱼的鱼身咬住。并一口便将整条鱼直接给吞了下去。

他紧咬着牙,铁面具下的笑容,越发显得残忍且狰狞。

决定了,以后将走的路。

选择了。以后将做的人。

有根舍去了心中仁慈与困惑,道心终于彻底稳定。

红尘炼心,已经大成。

草云郡。大开的东门,迎来了联军的前部,五千名骑兵和三位空明境修者。

骑兵要一个个入城,张永直接驱用飞剑,率先冲到了郡中的尖顶阁楼处。

倒塌的道观,已是一片漆黑的废墟。

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状,张永周身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李如云跟在张永身后,也看到了倒塌的道观。

他圆瞪起双眼,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起来。

“这他妈的,这他妈的!”

“咻!”

一道红光,穿过两人的身后,俯冲向了漆黑废墟旁的尖顶阁楼。

“轰!”

阁楼被红光击中,立kè

四分五裂,彻底塌成无数碎块。

滚滚烟尘,弥漫在空气中,又渐渐飘散。

张永和李如云一起转身,便见余成已召回红玉剑。

玉剑横停在余成的身前,余成伸出结着剑印的右手,用手指拭去了玉剑剑身上的尘埃。

他面容冷漠,眼眸间燃着怒火。

“贼子,真是找死!”

张永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便立kè

朝着余成拱手行礼。

“前辈,草云郡道观被毁,此为自道教立派以来,四千年中未有之事!”

“即使,嚣张嗜杀的强妖魔道,也不敢犯如此恶事!”

“前辈,我等修行者,绝对不能容忍此事!”

“刘家强者,那个叫有根的男人,必须死!”

没错。

余若撅起嘴,低眼扫了眼倒塌的阁楼旁,早已被烈火熏黑的废墟。

他眼眸间显现出无数腥红血丝,苍老的脸庞竟开始不断扭曲。

“他,必须死!”

余若抬起头,看向身前的张永和李如云,咬牙切齿的声音,似来自幽冥深渊,充斥着露骨的恨意和嗜血。

“他竟然敢毁坏我人族道祖的石像,简直罪无可恕!”

“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说完,余若挥起衣袖,将红玉剑抛向天空。

他双手伸到胸前,在张永和李如云惊骇的注视下,以极快的速度结出数道印法。

在张永和李如云的眼中,余成的双手在胸前,化为了一团虚淡的影子。

当两人再次看见余成的手时,余成已经结出了最后的印法。

“噗!”

宛如无尽的劲力,化为透明的气浪,以余成为中心,如狂风般席卷向十方。

“嗡~!”

头顶的天空中,传来绵续刺耳的剑鸣。

在狂风中拼力稳住身形的张永和李如云俱都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他们看到余成抛出的红色玉剑,已化为一片覆盖了整个草云郡天空的红焰之海。

焰海中,显露着无数柄玉剑的影子。

剑影上,站着无数个余成的影子。

剑影和人影,都是火聚成的。

张永和李如云,眼睛瞪的都差点迸出了眼眶。

他们一起低下头,看向余若,却见余若已经分开了结印的手,并将双手与肩水平向着两边伸直。

余成伸直的双手手掌,五指并合却绷的笔直。

“去!”

余成怒声大喝。

“唰!……”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柄剑影,载着无数个余若,冲向了草云域。

此时,是清晨。

戴着铁面具,身穿蛮虎拼甲的有根,正如往常一样,在堤坡上看河中的水。

他突然抬起头,迅速转过身。

他朝着身后的天空看去,却看到越发厚密的乌云如巨石般悬在苍穹中。

雨季,快到了。

有根蹙起眉头,看着目能所及的穹天尽头处,一道正向这里冲来的红色人影。

“暴风雨,看来提前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今天夜班,就先发了。

第两百零九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三)

有根抬起右手伸向挂在腰间的剑,他右手的掌心轻触寸许长的剑柄柄端。

金色的罡元涌出有根的右手掌心,迅速包裹住了剑鞘中的剑。

他将右手挥向身前,被金元覆裹的长剑,顿时飞出了剑鞘。

一米长的剑飞至有根的身前,便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中。

剑柄正对着有根的胸口,剑尖朝向了有根的身前。

长剑不停的翻转,呈现液态的金元环绕在剑身周围,聚拢成宛如实体般,足有三米长的金色巨剑。

“咻~!”

天空中,破空之声越发清晰。

火聚的余成身影,踩着火聚的剑,冲过湖上的天空,奔向了阻水的堤坡。

火人和火剑,距堤坝尚有三十米时,停了下来。

“嘭!”

火人和火剑,散成了一团。

下一刻,散开的红火,又立kè

聚成了一个火球。

火球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下一刻,无数道红焰组成的人与剑,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

火人和火剑,迅速冲入火球中。

火球在瞬间,便膨胀了十几倍。

清晰且宏亮的剑鸣从火球里响起,瞬间便回荡在了方圆百里。

有根面色微凝,右手迅速抬至胸前,结出了剑指。

他身前的金色巨剑,立kè

扑刺向了天空中,正在不停膨胀的红色火球。

“咻!”

金色的剑刃,切入了火球表面。

红色的火球迅速收缩,聚成了一柄由红火组成。足有十米长的巨剑。

两把由元罡聚成的巨剑剑尖,在半空中相撞。

“呯!”

两把巨剑,俱都溃散。

红金两色的元气,互不相融。

两股元气,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有根举到胸前的手,开始不停抖动,戴着面具的脸庞表面上,瞬间爬满了无数的冷汗。

“噗,噗。噗……!”

天中的金色元罡,被红色的火元,击散在了空气中。

被金元环绕的剑,被火元猛击的飞快后退。

有根鼓起腮帮,抬起右脚踏在了地上。

“嘭!”

金色的焰,立kè

裹住了有根的全身。

他御气飞向天空,奔至了正在后退的剑旁,伸手抓住了寸许长的剑柄。

刹那间,万丈的金光大放。如一轮正午的烈日般,瞬间照透了乌云下的所有阴霾。

金光之下,本已呈锥形的红焰元气,竟然立kè

猛缩成了一个人形。

形如余成的火人。伸出由红火组成的手,穿过了充斥满元气的金色光幕,猛的抓向了有根的脸。

有根面色微变,迅速撩起手中之剑。斜切向伸过来的火手。

“唰!”

火人的手臂被斩断,断开的火手在金芒中迅速消散。

下一刻,火人的断臂间火朵涌动。竟迅速又生出一只手。

新生出的手,再次抓向了有根的脸。

有根顿时大惊,立kè

抬起握拳的左手,挡在了火人的手前。

火人的手,抓住了有根的拳头。

大量的火系元气,犹如找到了缺口,势不可挡的洪流般,飞快涌向了有根的左手。

火系的元气,冲破了有根的护体罡元,击向了他的左手。

上次与蚩酋一战后,有根左手手背处的创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如今,火元便顺着这道创口,一瞬间,就几乎击穿了有根的手骨。

剧痛之下,有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果duàn

的弃去了剑,并迅速曲起了右手五指。

“嗷!”

兽嚎之声,响彻荒野,

金色虎头,迅速聚在有根右手周围。

有根挥起右手,以成形的蛮虎虎头,打断了火人的手臂,并顺势急退,拉开了与火人的距离。

他一边后退,一边运起体内罡元。

有根身体周围,迅速凝聚成蛮虎虎躯。

他在后退中飞快转身,迅速稳住身体,停在了空中。

他朝着远方红焰,猛的推出了成爪状的右手。

“呜!”

金色幻虎张开嘴,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咆哮。

幻虎飞快扑向了火人,红焰聚成的火人顿时散开。

原本留在火人中的红玉剑,立kè

被幻虎扑中。

红玉剑飞速后退,剑柄退到了余成的手中。

大量的火系元气,立kè

聚在了玉剑的剑身之上。

金色幻虎,立kè

被红焰击散。

组成虎躯的金色元气,顿时溃不成形,并迅速消散。

有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握着红玉剑,身穿褐红阴阳辟邪袍,面容苍老发须皆白,身形佝偻的道人。

有根面色有些泛白,张开嘴不停喘息。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喘息了一阵后,才朝着余成,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小辈!”

余成面无表情的看着有根,眼中的神色冷漠至极。

“我的名号,你想知dào

?”

“等你死后,我亲手烧给你!”

闻言,有根抬起手,召回了自己的剑。

“臭牛鼻子!”

有根双眼中遍布起腥红的血丝,张嘴吐出了体内漆黑的淤血。

他迎着余成的目光,微翘起了嘴角,面露轻笑。

“你不告sù

我,小爷怎么给你立墓碑?”

“小辈?!”

此时,余成已处在极度的愤nù

中,他竭力只能保住了理智却丢掉了多年的性格涵养。

他额间跳起数根青色筋络,竭尽全力的朝着有根大声吼道:“你的狗胆,真的不小!”

他双手紧握着红玉剑的剑柄,飞快的扑向了有根。

“咻!”

余成全力驱动体内罡元,展开身法极速冲向了有根。

好快!

有根眼角微动,迎面已是被红焰裹住的红玉剑尖。

余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有根驱起元气,全力御使长剑,却来不及横架在胸前,包裹着玉剑剑尖的焰刃,已经刺在了有根护体的元罡上。

自知护体元气,绝对挡不住余成刺出的玉剑,危急时刻,有根暗运道德心法,周身的金焰尽化为白芒。

“轰!”

靠着自然元气加持,有根的速度立kè

激增数倍。

他用剑格挡开了刺向胸口的红玉剑,并将曲着五指的左手,迅速挥向余成握剑的右手手臂。

余成眼角微动,迅速朝着有根挥出的左手,一拳打出。

他出拳的速度,仍然快过有根。

包裹着余成右拳,呈液态拳形的红焰,猛的打在了还未成型,却已显出狰容轮廓的白虎脸上。(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四)

白色的幻虎,淡成如雾气般的朦胧。

红火聚成的拳,冲进了洁白的雾后,迅速消散。

余成的拳头,最终被有根的右手,抓在了手里。

“咚!”

余成扁起嘴,驱动起体内全部的修为。

大量的火系元罡,从余成的拳上疯狂涌出。

有根强以道德心法,驱动起的自然元气包裹着整个右手,让这只手宛如一枚洁白的玉器。

红色的焰却如附骨的蛆般,迅速爬满了洁白的玉器表面。

有根弯曲起右手,右手的手背几乎挨着他脸上的面具。

他浑身都不停颤抖,脸色越发惨白。

余成低喝一声,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有根右手手骨处,发出了一阵“咔嚓”声。

他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腮帮也肿胀到了极点。

看起来,有根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实jì

上,余成的拳头也无法再进一分。

在那张布满怒色的苍老脸庞上,余成精光湛放的双眸间,显露出了一丝的诧异和震惊。

一道白色的圆环,围绕住了有根的身体。

“嗯~!”

持续通过有根周身毛孔的自然元气,突然迅疾了起来。

有根只觉周身剧痛,不由闷哼一声。

体内澎湃的沛然巨力,宛如无尽的河川,顿时连绵不绝。

他握着余成拳头的右手,缓慢的朝前推进起来。

余成眼中的惊诧之色更浓,心中的怒火随着有根右手的推进,渐渐淡去。

“老家伙!”

有根咧起嘴角。咧嘴露出狞笑。

“小爷,要你的命!”

闻言,余成脸色微沉。

他扯了扯嘴角,微眯起了双眼。

他抬起右脚,踹向了有根的丹田。

“就凭你?!”

“呯!”

环绕着余成右脚的红焰,踢在了有根腹前的炽白元气气壁上。

有根被踢飞,在极速的后退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待他停下来时,距余成已有十米。

围绕他浑身的罡元,迅速敛进了他的体内。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不停的渗着鲜血。

本已毫无血色,如今却布满鲜血的脸上,双眸间的神色,却显露着的几分冷漠和凶厉中,还有些许的得yì



“你……也不过如此。”

有根的身体仍在颤抖,双眼紧盯着余成。

闻言,余成微扯了扯嘴角,将双手抬至胸前。

环绕着红焰的玉剑,悬停在了他的胸前。

他不再多说什么。眼中显露出蓬勃的杀意。

他的双手结出剑指,相合在胸前。

“嘭!”

一阵闷响声中,红玉剑上的红焰顿时大涨,炙热的气浪即使相隔十米。有根仍能清晰感知。

玉剑化为道红影,猛的划破长空,刺向了有根。

有根将双手十指曲弯成爪,全力朝着刺来的剑影抓去。

“噗!嘶~!”

聚在有根双手周围的炽白虎脸。猛的推挤开围绕玉剑的红色火焰。

有根的十指指尖,碰到了红玉剑的剑身之上。

玉剑微滞,又进了一寸。

刺耳的摩擦声。如惊雷般响在天地间,不论是田亩间辛勤劳作的流民,还是堤坡上满脸惊恐的士卒,顿感牙酸透顶,许多人双眼一黑,当即昏倒在地。

摩擦声,嘎然而止。

“哇!”

有根张开嘴,吐了一大口血。

他的血喷在了环绕玉剑的红焰上,立kè

蒸腾成无数鲜红的透明烟雾。

他面露倦色,疲惫的看着距虎面具只有半寸的剑形红焰,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红玉剑,最终还是停了。

看着面露笑容的有根,余成脸色阴沉的如覆盖穹天的乌云。

他抬起双手,将在胸前结出的剑指,猛的朝有根指去。

红玉剑的剑身微颤,立kè

下划落,顿时脱出了有根的双手。

有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立kè

强驱起自然元气就欲后退,却发xiàn

红玉剑在自己身前划出了一道圆弧,最终携着泰山之势,朝着有根的头颅猛然斩下。

迎着斩下的剑,有根将周围虎脸已溃,但仍有虚朦白光的呈爪双手,交叉举过了头顶。

“嘭!”

环绕红玉剑的红焰,斩在了有根双手间的白芒上。

几乎在一瞬间,聚在有根手上的元气,尽数被焰剑切穿,双手的手腕处,也被焰剑斩出了一道可怖伤口。

有根却趁机借力,如彗星般坠落向地面。

他以毫厘的间距,躲过了足以将双手凿穿的剑力,并在落地的片刻,周身突然涌现出耀眼金光。

他翻转起身体,最终以双脚落地。

“轰!”

大地一阵剧烈摇晃,湖岸边的许多屋舍顿时倒塌,被堤坡阻挡住的河水表面,翻溅起数道巨大涟漓。

宽河中巨浪滚滚,大地上沙尘遍起。

过了许久,尘埃方才落定。

接着。

“首领!”

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石脑,李西七人,俱面露惊恐骑着七匹马,迅速奔驰向有根落地的地方。

有根单膝跪在地上,双脚已经完全陷进了蓬松的泥土里。

他倔强的抬起头,仰望着悬停在空中的余成。

他对驭马奔来的七人视而不见,也对七人的呼喊不闻不问。

“再来啊。”

在灰黯的天色中,表面泛起紫光的黑血,从有根的嘴角处冒出,流淌过布满尘土后一片褐黄的下巴。

他弓起身体,用尽全力,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挺直起腰杆,仰头看向余成,眼眸间竟显露一丝笑意。

“再来啊。”

再来。

红色的玉剑,飞到了余成的脚下。

余成踩着飞剑,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他结印的双手,早已分开。

他右手的手背上,遍布着一道伤口,血从伤口中流出,红色的焰却从他周身上隐去。

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有根的剑。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有根一眼,又转头扫了眼奔向有根的七骑。

“不顾耗损修为,强行将力卸于方圆百里。”

“你,真的很不错。”

余成卷起被剑刃划出一道细长豁口的右手宽袖,将双手负在了身后的背上。

“没想到,我竟然杀不了你。”

余成面露遗憾,转过了身。

他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然而,是人就都有弱点。”

“红尘炼心虽更适宜驱用元气,但在未破境前,稍有差次便会自掘坟墓。”

“到时,我再来取你狗命!”

闻言,有根眼眸微动。

他目送踩着红玉剑的余成,快速逝向了远方,嘴角竟开始略微上翘。(未完待续……)

PS:祝大大们,中秋节快乐

第两百一十一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五)

细如沙砾的星辰,点缀在黑色的夜空中。

草云郡的城墙,围住了装载着零星星辰的夜空。

陈云峰背负起双手,面色唏嘘的看着眼前的废墟。

老人虚眯起双眼,微抿起了嘴。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更显的无奈。

“刘力啊。”

“人的生命,总是如此短暂。”

“人的一生,总是稍纵既逝。”

“死亡的绝望,总与我们相伴。”

“所以,我们总要去寻觅希望。”

陈云峰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颓废。

“然而,希望在哪里?”

“草云郡,是你的希望吗?”

陈云峰抬起头,看向了郡城的天空。

他扯了扯嘴角,苦笑起来。

他低下头,看向了身前的废墟。

“你的希望,已经不在了。”

“你的一切,也已经消失了。”

“可惜的是,没能看到你人生的最后一刻。”

陈云峰转过身,面朝向通往东城门的街道。

他的目光扫过被黑夜笼罩的城墙,凝视向此时站在城墙上,那三名空明境的修者。

“高高在上的修者,对此时的我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

“但对天赋高绝的你来说,本并不遥远。”

“为什么?”

为什么!?

陈云峰紧咬起牙,面露狰狞之色。

他眼中隐现出清晰泪光,眼眸间遍布起了腥红血丝。

“也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真的值得!?”

陈云峰满怀怨恨的垂下头,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大理石。

许久后,他脸上的恨意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落寞。

“呵。”

陈云峰张开嘴,轻笑出声。

“罢了。罢了。”

陈云峰摇了摇头,收起了脸上的落寞。

他叹了口气后,大步朝着郡城东门走去。

此时,郡城的东城门完全敞开着。

十余万的联军士卒,整个草云郡根本容不下。

大部分的联军兵卒,都屯驻在城门外的旷野上。

临时搭建的营房间,无尽的篝火如一条蜿蜒的巨龙龙躯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中,一间面积和寻常无异的营帐内,白明紧皱着眉头。望着身前桌几上的羊皮。

良久,他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

营帐内的一角,跪坐在毛毯上的白监,看着长吁短叹的白明,不由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

闻言,白明转头看向白监。

“叔。”

“要没粮了。”

闻言,白监紧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颤声着道:“怎么。还有多少?”

“不多了。”

迎着白监的目光,白明面露无奈,摇了摇头。

“最多,还能坚持十天。”

“那怎么行?!”

白监面露惊骇。道:“大军急进,怎能缺了粮草!”

“此事,绝对不能让手下人知dào

。”

“白明,你能去他处借点吗?”

闻言。白明满脸苦色。

“叔,现在全军都在缺粮啊。”

“连场大战后,郡域内的存粮。也已经消耗干净,无法再运粮给我们。”

“啊。”

白监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他急促的喘息了片刻,再次道:“那,那怎么办?”

“雨季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撤军,还来的及吗?”

闻言,白明脸上的苦色更浓。

他闭着嘴,不发一言。

看着一言不发的白明,白监沉呤了片刻,顿时恍然。

“对了,青峰的高人,他们在统御全军。”

白监咽了口唾沫。

“缺粮之事,可告知他们?”

闻言,白明点了点头。

“文皙和冯钰,已将粮草境况告知了诸位修者。”

“但青峰高人们,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是的。

李如云和张永,此时正在争吵。

由火元组成的障壁如一个红色的气泡般罩在城墙之上,三名空明境修者都在气罩中。

“域内各镇的民众,并未参与刘军。”

“刘军的部属,携粮而散,我军剿之,理所应当。”

“但诸镇民众,确实无辜,为何要灭杀他们!?”

李如云怒目圆瞪,逼视着不远处的张永。

迎着李如云的目光,张永面无表情,冷漠着道:“恶贼毁道祖石像,罪大恶极。”

“贼人的兵马,同样罪大恶极。”

“这些兵马,拿着粮草,奔赴各镇,贼人手下的大多军将都将为镇长。”

“你敢说,这些镇县都是清白的?”

张永冷哼一声,转身面朝着余成,拱手行礼。

“前辈。”

“诸郡联军粮草奇缺,急需补给。”

“贼人兵马已散去数日,此时就是加紧追剿,也难以应付十余万联军的人吃马嚼。”

“贼人犯下滔天大罪,又散兵马往各镇中。”

“依我看,贼人定也算到了联军到此处,便已经缺粮,才故yì

将郡内存粮散尽,既可让联军得不到补充,日后若是兵败,也能随时强行征集兵卒。”

“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张永咬着牙,眼眸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怒火。

“剿灭依附草云郡的乡镇,既可获得行军粮草,又能灭杀散落各地的叛军。”

“前辈,这是最好的方法。”

“前辈!”

李如云也转身正对着余成,拱起了双手。

“那些乡镇百姓,年年供奉我等,我等行军此处,就因缺粮而屠之!?”

“这,是何道理!?”

闻言,余成为挑了挑眉毛。

老人张开嘴,长出了口气。

“你们,不要吵了。”

闻言,张永和李如云俱都闭上了还欲张开的嘴巴。

余成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他的目光穿透了红色罩壁,落进了无垠的夜中。

“百姓们,年年供奉我等。”

“我等,也替他们铲除嗜血的妖物和残暴的魔修。”

“只怪我,修为不够。”

余成抬起左手,看了眼左手手背上,已经结疤的伤口。

他放下左手,转头用眼角余光,瞥向了站在身后的两人。

“昔日,你们还可以与之斗个平手。”

“昨日,我却已经杀不了他。”

“贼人的修为,进境的太快了。”

“若不动摇他的道心,再等些时日,让他破境入洞虚,恐怕就算是掌教亲来也制不住他了。”

“如此人物,既与我道门为敌,便不能让他再这样成长下去。”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联军士卒,必须即刻扑向河畔,力图一战竞全功。”

“不管,会死多少人,也要灭杀了他!”(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二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六)

一句话,决定无数人的死,很残忍?

余成觉得自己很仁慈。

因为这些人死了后,联军才有粮草。

只有联军有了粮草,余成才有把握杀掉有根。

只有有根死了,更多的人才能活着。

在余成的眼中,有根道法高绝元罡刚劲爆烈且偏于自然,但其心早入歧途偏离了正统道义,已为大恶之人。

“天地间。”

余成微仰起头,虚眯起双眼。

老人眼中的双眸微动,仿佛陷入了回忆,身体却在夜色中,不停的颤抖。

“已百年无魔啊。”

“李如云,你没有见过那时的场景。”

“你也无法体会,那样的恐惧。”

余成瞪起清澈明亮的双眼,转身面对着张永和李如云。

他收起脸上的异常,面无表情的道:“联军无粮,乡镇里有粮,便让兵卒们去抢。”

“若有人敢反抗,便把他们都杀了。”

闻言,李如云和张永心中震骇莫名,俱沉默着拱起了双手。

“遵命!”

当天晚上,陈云峰与白明等联军的统帅们,便接到了道门的传令纸鹤。

一听要屠杀镇民,以此来获取军粮,陈云峰等人尽都诧异,立kè

集中在一处营帐中,商议了起来。

青峰逼迫的紧,陈云峰等人也尽都是久经沙场,杀伐果duàn

之辈,

第二天。十余万联军中的三万骑兵便被联军统御者们分成了十队,每队三千人。

骑兵们,率先飞奔向了郡城周围的乡镇,然后是一队队的步兵。

一个星期内,郡城周围方圆五十里所有乡镇内的人与畜,大部被屠尽。

许多人被杀,尸体上大量的血肉俱被收集,剩下的部分便被士卒们纵火焚烧。

还有许多人被抓,被士卒们驱赶着成为了衣衫褴褛的奴军。

分散开的联军收缴了足够的粮草后,便带着奴军们。向着建堤的湖源处奔去。

联军们在一路上杀伐不断,骑兵们的马蹄踏碎了域内乡镇四千年来的和平,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在距湖畔足有二十里处,十余万联军重新集结。

联军之间,多出了四万名奴军。

这段时间里,被屠杀的乡镇民众,总数不下二十万。

有根散去的五万余刘家兵卒,少部分幸运的成了奴兵。大部分都遭到了屠戮。

怨恨与哀鸣,在此时已没有了意义。

即将开始的对决,似乎也没有了悬念。

得了粮草的联军兵卒,总数已过十五万。

而有根的手下。只有一千三百人。

空明境的修者,联军有三人,其中还有一个余成。

而联军的敌人中,能直面空明修者的。就只有有根。

两军各方面的实力,悬殊都实在太大。

湖源,堤坡处。

“敌军。不下十万?”

有根站在堤坡顶端,垂头凝视着堤坡前方,波澜不断的宽河水面。

“还有奴兵。”

“呵呵。”

有根咧开嘴,轻笑出声。

他抬起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染了鲜血的军队,果然跟一般的军人完全不同。”

“就算相隔尚有一片巨湖,我都能感觉到从这只军队中,传过来的残暴和血腥。”

有根长呼了一口气,转过了身。

他戴着铁制的虎面具,遍布着疤痕的下巴处,泛白的嘴唇微微的朝上翘起。

他面露轻笑,眼中寒光闪过。

“石脑,跋舌。”

“在。”

一直并排站在有根身后的石脑和跋舌,此时面朝着有根拱起了双手。

“流民们,走了多少?”

闻言,石脑和跋舌,俱都沉默。

良久,石脑面色有些犹豫,轻声着道:“首领。”

“我们告知流民们战事将起,让他们逃避兵祸时,没有多少流民选择离开。”

“可后来,联军大开杀戒,屠灭了诸多乡镇后,大部分流民才信以为真。”

“但,离开的流民,仍然不多。”

闻言,有根沉鸣片刻,叹了口气。

“新开垦的田亩,眼看就要收获,他们不舍得,也是常情。”

“而且,流民们,本来就身无常物。”

“现在,他们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啊!”

可惜。

有根摇了摇头,抿了抿嘴。

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语气顿时显得冷漠。

“这本应该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可惜没有人,能保住他们了。”

“剥羽,付垒,鹰嘴,猴石,。”

“在。”

石脑和跋舌身旁,剥羽等四人俱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由你们六人统率全军,在堤坡边沿的湖畔处集结待命。”

“我没有其它命令,给你们。”

“只要你们一切,都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

通俗的说,就是有根彻底放手,将一千三百名军卒的指挥权,交给了六人。

有根没有命令。

六人是战还是逃,都是有根的命令。

闻言,六人面露愕然,俱转头互视。

片刻后,六人方才转头。

他们沉默的看着有根,有根也沉默的看着他们。

六人看到了那张虎面具眼窟间,始终不变的寒冽目光。

最终,六人俱朝着有根,点了点头。

“遵命!”

天穹中,弥漫着不尽的乌云。

早已干涸的湖底,泥壤依旧有些潮湿。

张永站在无柄的剑上,垂头注视着无水的湖底。

头顶的乌云深处,闷雷阵阵。

无水的湖底上,有田亩也有荒地。

田亩中,密集的粟苗,不断起伏波动,形成道道绿浪。

荒地上,杂草丛生却排布紧密。

狂风吹在草丛中,便会一大片草叶,立kè

伏倒。

狂风过后,草丛又会恢复原状。

有很多屋舍,都搭建在湖底。

也有很多屋舍,搭建在湖畔。

有人?

张永叹了口气,抬起头向着远方望去。

虽然,彼此间的距离足达千里,但他还是看到了有根。

要杀吗?

“修道之人。”

余成驱动着脚下的红玉剑,飞到了张永的身前。

“最重因果。”

“既然杀孽已下,就要有始有终。”

余成的双眸间闪出一道红光,他将视线从有根身上移开,扫向了有根脚下的堤坝。

“我等三人,足可阻他,动摇他的道心,则要杀尽这里的所有人。”

“我不信,红尘炼心之辈,会铁石心肠。”

“传令,联军明日开拔!”

余成双眼中流露出寒意,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笑。

“务必要,鸡犬不留!”(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三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七)

数万匹战马的蹄踏中,长满粟苗的田亩内,沙尘弥漫。

发散寒光的利刃,不断斩切着人的身躯。

无数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浸红了落回地面的尘土。

空气中,回荡着哀嚎声,求饶声,和鲜血迸溅声。

还有马蹄声,风鸣声,倒地声。

二十余万的流民,面对着联军士兵们高高举起的屠刀,只能选择逃避。

但大部分人,都逃避不了。

流民众中,不论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身强力壮的壮汉,还是妇女与儿童,都在联军砍杀的范围中。

此时,在已经红了眼的诸郡联军士卒心中,所谓的人命,只值一刀。

尘埃滚滚,血海无岸。

在为期五天的屠杀中,二十余万流民众们,最终被驱赶着逃至湖源堤坡处的,不足五万人。

其余的流民们,有七万余人已经被联军士卒杀掉了,剩下的人全都跑不动了。

跑至堤坡前的流民众们,看到了站在堤坡上的有根,看到了屯驻在湖畔的兵卒。

有些人攀爬向了高耸的堤坡,有些人翻上了连接着堤坡,地势明显略高的湖畔。

石脑等六人,引兵接纳安抚着流民。

有根,对攀至堤坡的人,抱以冷漠的凝视。

当夜,联军大部,奔至距湖源仅有一百里处,方才安营扎寨。

“没想到啊。”

联军临时搭建的营帐上空,余成盘膝端坐在红玉剑上。

他凭着元气加持,看着百里外的堤坡顶端。

“这个世界上。真有绝情至极之人!”

余成身边,站在无柄长剑上的张永,略撅起了嘴。

他看着百里外的堤坡顶端,负手而立的有根,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气息悠远,身挺且不动。”

“我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他的道心却依然稳定。”

“看来,我们杀的,还不够多。”

闻言,张永身旁。站在玄铁剑上的李如云,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颇感疑惑的看了眼堤坡旁的余成后,又垂头思索了片刻,脸色顿时显得有些犹豫,轻声着道:“已到了这种地步,他若真在意自己的那些手下,就应该让他们逃离才对。”

“莫非,他真的自傲到了这种程度,不仅完全视域内的子民百姓和联军的十余万精兵为无物。更将我等也不放在眼里。”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们调集兵力,杀尽了草云域内与他有关系的所有人,也动摇不了他这颗无情的道心。”

闻言。余成咬了咬下嘴唇,沉默了片刻。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两人,双眼迅速虚眯成了两条细窄的眼缝。

“他如今的兵卒不多。大部分都是流民。”

“这些人,依然要死。”

“我还是不信,世间真有绝情到了如此地步的人。”

“另外。若真无法动摇他的道心,仅凭我们三人,也不是没办法杀他。”

余成微瞪起双眼,垂头低目,看向了搭建在下方的连绵营房。

“常人,不及修者,但面对数量很多,且悍不畏死的常人,就算是修为高绝之辈,往往也只能暂避。”

“可有我在,他避不了。”

余成回过头,双眼平视着被漆黑夜色所笼罩的前方,张嘴长出了口气。

“传令。”

“让联军明日,午时食饭后,立即出兵。”

“不惜一切代价。”

余成抬起右手,用右手食指斜向下的指向远方的堤坡。

他的语气很平静,脸色却有些不愉。

“也要拿下,那处高坡!”

同时,联军营寨内,临时搭建的帅帐中。

陈云峰站在营房中央,朝着并列跪坐在帐内白明,白监,周和,文皙,冯钰,和面容平常的青年男子,拱手行礼。

“诸位。”

陈云峰放下双手,昂首挺胸的面向帐内的其余六人。

“联军行进太快,我白沙郡所派之郡兵,日夜兼程。”

“明日,就能带兵沿湖岸,跟上我军。”

“我今夜,要去为白沙郡郡兵引路。”

“就此,先告辞。”

陈云峰面露坚定之色,环视了眼并排跪坐的六人后,微点了点头。

“明日,我将率兵与各位,共赴战场。”

说完,陈云峰没等六人答复,便转过身快步离去。

看着陈云峰离去的背影,帐内六个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愉的神色。

毕竟,六人虽是诸郡代表,可陈云峰却是白沙郡郡主。

双方的身份本就有上下尊卑,这无关修为。

陈云峰给他们执礼,并知会他们,就已经给足了六人面子。

“咻!”

风声突响,一道青光突然冲进帐内。

刚刚走至帐门,正要掀起布帘的陈云峰面色微凝,立kè

侧身避过。

青光穿过了陈云峰的身旁,冲到了营帐的中央处,就悬停在了半空中。

青光散去,一只叠鹤在帐内七人的注视下缓缓摊开,最终成了一张用朱砂写满字迹的丝帛。

丝帛在大帐中央,悬停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后,便有自动折叠成了鹤形。

叠鹤表面上散显出青光,再次飞出了营帐外。

“怎么?”

白明面露苦涩,长叹了口气。

多日来的率军急行,纵然白明是修元强者,脸上也留下了赶路时的疲惫。

“明天,就是决战了?”

“让我们去抢占高坡,有那个人在,凭我们硬上?”

周和抬起手,捋了捋颔下的细长白须。

他双眼有些浑浊,脸色显得格外阴沉。

“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青峰高人,莫不是空明境的大修者。”

文皙略咬了咬牙,眼中流露出无奈之色。

“他们尚且忌惮那人,却叫我等率兵先上?”

“诸位。”

文皙环顾帐内众人,激动着道:“这,这与送死,有何区别?”

生存是人的本能,所以没人想死。

越是强dà

的人,就越不想死。

“青峰高人,已经下令。”

冯钰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

“我们不敢违背,但高人也没说,要我们直接率军去冲杀。”

“只可惜,我等手中的精锐兵卒,恐怕……唉……”

冯钰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帐内陷入了沉默。

在沉默的气氛中,陈云峰果duàn

的转过身,伸手掀起了遮门的布帘,快步走出了营帐。(未完待续……)

PS:各位大大们,久等了。

不良作者,没有良心,是坏人。

另外,明天因为是晚班,作者可能又要熬夜,所以更新会不会有,请看下午。

我会全力去赶,但若没赶出来,嗯,你们懂得。

晚上我上班,千万别等哈。

第两百一十四章 成熟的人谋,不定的命数(八)

连绵的雨持续落在地上,化为无数到道水流,流淌在荒原上。

水流顺着早已挖好的渠道,流出了湖底。

十余万联军兵卒,驱赶着四万余拿着兵器的奴兵和五万余衣不蔽体的流民,顶着大雨走出了营地。

狂风吹在雨中,寒气逼人。

流民们衣着大都破烂不堪,奴兵们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布衣。

所有联军士卒们皆衣甲整齐,如林般的兵器散出的亮光,在雨帘中模糊不清。

刀光中的寒意,如雨水般冰凉。

沾染在甲胄和兵器上的血,可以被雨水冲刷干净。

但染了无辜者血的那双手,却满是洗不净的罪孽。

然而,杀的人多了,联军从将领到士卒从心里早已经不把所屠杀的人,当人了。

士卒们纷纷用手中兵器,指着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的奴兵和流民的后背,就好像指着一群待宰的猪羊般。

流民们和奴民众一起,如一群群猪羊般被驱赶向了湖源的堤坡。

“来了。”

剥羽骑着骏马,立在湖畔。

他眺望着正在行进的大军,却因为雨水的遮挡,视线显得格外模糊。

他看得见行进的大军,却看不清被驱赶的奴兵和流民。

“他们的目标,是堤坝。”

剥羽转过头,看向了连接湖畔,高耸的堤坝。

他脸色有些不安,眼眸间流露出恐惧之色。

“他们要杀的,是首领。”

闻言,在剥羽身旁。骑在黑龙背上的石脑,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中间,你最会带兵。”

剥羽转头扫了眼身旁骑马的五人,最终将目光聚集在了石脑的身上。

“首领,将指挥权交给我们。”

“战势危急。”

“便由你来决定,我们该怎么做。”

闻言,石脑面露微撇了撇嘴,看向身旁的其余四人。

跋舌,付垒。鹰嘴,猴石,迎着石脑的目光,俱点了点头。

“嗯。”

石脑回过头,抿了抿嘴。

他驱使着胯下的坐骑,走向了六骑前方。

“斥候已报,百里外的湖畔上,发xiàn

了正在前进的兵马。”

“他们要杀首领,但也没打算放过我等。”

石脑眼眸微动。略咬了咬牙。

“而我等兵卒只有千余,昨日安置的流民有三万余。”

“来杀我们的人,不是我等能抗衡的。”

“可这场仗的关键,是首领与修者之战。”

“然而。我等的生死,却不能只看天意。”

石脑抬起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打湿了他头盔边缘的碎发。

“李西走了好几天了。至今还未归。”

“虽然,我不知dào

他去了哪里,但我有种感觉。”

“我等的生死。就系在他的身上。”

石脑略低下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他微抿起嘴,眼中的眸瞳微动。

“首领让我们统御全军,实jì

上,就是将我等的命运,交到我等自己的手中。”

“联军十余万,再加上青峰的空明修者,实力如此悬殊。”

“我等是逃是战,首领都不会怪罪。”

“或者说,我等不论是战还是逃,首领都有把握保住我等的性命。”

堤坡顶端,带着铁面具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金色的罡元,浮动在有根的双眸表面。

灿丽的金光,透过虎形面具上的两个窟窿,一闪而逝。

“呵。”

有根满yì

的翘起嘴角,面露微笑。

“争霸天下,当然得有手下。”

雨水,顺着虎形的铁面具,汇流到有根嘴里。

有根吐了口嘴中的水,长叹了口气。

“这世界上。”

“能相信的人,有多少?”

有根抬起依旧缠着绷带的左手,将左手手掌攥成了拳头。

液态的金色罡元,如一把把利刃般,将有根左手上的绷带,撕成了碎片。

他左手手背上的露骨创口早已完好如初,但新生的皮肤却仍显出与周围毫不一样的苍白。

“你们这些修者啊!”

有根将元气聚在喉间,突然朝着奔向这里的联军上空,踩着飞剑的三人大声的吼叫了起来。

他脖颈处崩显出数根青筋,眼眸间更裸露出了无数腥红血丝。

他的声音穿透了雨幕,在湖畔上空反复回荡。

“你们,究竟把人命,都当成什么!?”

“屠杀无辜,只为征集粮草?”

“屠杀流民,只为让我恐惧?”

为什么?

这一瞬间,有根的双眼中,隐隐浮现出泪花。

但在下一瞬间,有根眼中的泪,便又消失不见。

“你们所做的,不会这样简单!”

三道剑光,划破密集的雨幕,飞至了堤坝的上空。

张永,李如云,余成三人踩着飞剑,看着有根。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

有根抬起头,看着张永等三人,遍布着血丝的眼中,流露出异常冷漠的神色。

“看来,你们是为了杀我。”

“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闻言,余成微蹙起眉头。

红色的焰,围绕住了他的身体。

“什么意思?”

余成看着有根,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他心中涌起了阵阵不安,厉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准bèi

,直接跟我们打吗?”

闻言,有根笑了。

他微笑着,仰望着立在头顶天空中的三人,眼中流露出不屑之色。

“你们,不会和我打。”

“你们,不会让我飞起来。”

有根低下头看向百里外,被联军兵卒所驱赶着,正朝堤坡冲来的流民和奴兵。

“要跟我打的,是他们。”

“所以。”

有根将攥拳的左手,举过了头顶。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液态的金色罡元,汇集在了他的左手上。

刺目的金光,如从雨幕中升起的烈日般,耀眼至极。

张永,李如云和余成三人顿时面露讶色,俱如临大敌般驱运起周身罡元。

“这里,是我让人修的堤。”

“这里的一切,我比其它人都清楚。”

“你们眼中屠杀的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们在我的眼中,也什么都不是。”

下一刻,有根挥起左手,在三名空明境修者惊愕的注视下,全力击向了脚下的地面。

“呯!”

如晨钟般的声鸣响彻在雨幕间,如一道惊雷般,盖过了弥漫在天地间的细密雨声。

无数的裂痕,由有根的拳头开始,延展向了十余米高的堤坡上。(未完待续……)

PS:赶的。

谢谢支持。

第两百一十五章 伐心(上)

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

当初竭心尽lì

,耗费大量时间,所经营的一切。

毁灭,可能只在一瞬间。

尤其是,打算毁灭一切的人,便是建造这一切的人。

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爬满了整个堤坡。

堤坡上的流民们,俱都惊慌失措。

他们四散逃避,却一个接一个的掉到了迅速扩展的裂缝中。

下一刻,表面满是裂痕的堤坡就如同一团蓬松的土壤集合体,塌碎成了无数裹满了石砾的泥沙。

许多流民们甚至都来不及惨叫,口鼻就被无数的泥沙所掩埋。

紧随着泥沙的,是滔滔的洪水。

宽河中的水,顺着塌碎的堤坝,疯狂涌入早已干涸的巨湖。

洪流,携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如一条咆哮的水龙般,在巨湖中迅速奔进。

那正奔向堤坡,加上奴兵流民总数近二十万的联军,在咆哮奔涌的洪流前,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那样的,微不足道。

周身燃起金焰的有根挺起腰,仰头看着天空中脚踩着飞剑的三人。

他的眼中,装满了轻蔑和不屑。

他的脚下,就是奔涌的洪水。

“怎样?”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你们。”

余成,李如云,张永三人,俱都瞪大了双眼,满脸愕然的注视着有根。

三人,都忘记了去回答。

有根微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抬起右手。手掌朝着天空摊开。

他的右手手掌上,放着十颗细沙。

“会怎么选择?”

“你们,能救多少,又打算救多少?”

闻言,余成脸色微变,最先回过了神来。

“什么意思?”

余成眉头微蹙正要追问时,却发xiàn

有根手掌上的细沙,已经悬升了起来。

液态的金色罡元,包裹着一粒粒的沙砾,宛如十颗金色的珍珠般。散发出的琉璃般绚丽的光彩。

看着悬在有根右手上空的金色珍珠,余成等三人的心中顿时涌起阵阵不安。

有根抬起左手,在胸口前结出剑指。

浮在他右手上空的金色珍珠,顿时化为十道金光飞射向了他的身前。

金光,冲向了百里外的联军上空。

张永和李如云一起转头,望向了直面洪水的联军。

此时,联军已经溃乱了。

近二十万人,在看到滔滔的洪水涌出堤坝时,便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极其混乱的联军中。兵将们丢盔弃甲,骑兵纵马踩踏同伴。

军阵中几乎所有的战车,都被慌不择路的兵卒们掀翻。

此时,唯一没被士卒们掀翻的车辆。一共有五辆。

那是五辆辇车,辇车上站着五位修者。

面对奔涌而来的洪水,面露惊恐的修者们,纷纷驱动起体内的罡元。快速奔向了天空。

五位修者中,只有白明修liàn

的是水系元罡。

所以,白明等到洪水已经冲到跟前时。才周身绕散着湛蓝光辉的飞向了天空。

白明刚刚飞到洪流上方并飞到白监的身旁时,双眼中便映入了一道金光。

“嘭!”

白明面露惊色,却还来不及反应时,便看到了乱溅的血。

他转过头朝身旁望去,便看到了原本白监所在位置上,只有一具没有上身的残躯。

他瞪大了双眼,脸上瞬间爬满了恐惧之色,耳边便又听闻风声突起。

他面露惊恐的转过头,便看到一道金光刺穿了不远处周和的护体元罡,击入了周和的头颅中。

“嘭!”

周和的整个脑袋立kè

爆开,腥红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飞洒在空气中。

脚下洪水激涌,但对修者来说,并不一定会致命。

金色的光,却实在是讨命的阎罗。

白明驱动罡元,果duàn

的窜入了洪水中。

但文皙,冯钰和面容平凡的青年男子,也窜入了洪水中。

除了白明以外,其余人修习的都不是水系罡元,都不能驱化流水为己用。

为了抵御洪水,文皙等三人只能全力催动起体内的罡元。

而不论是红焰还是青风,在洪水中都非常显眼。

有根指挥着被金元包裹着的八个沙粒,很轻易的就追到了三人。

“嘭!”“嘭!”“嘭!”

三声闷音,响在湖水中。

文皙,冯钰和使用鎏金镗的青年男子,俱死。

连绵的洪流在顷刻间,便卷尽了巨湖中所有的尸体与活人。

前后不过几分钟,除白明外的诸郡联军,近二十余万人,已是全军覆没。

激流涌荡的洪水中,不断翻卷起无数的死尸,兵器,甲胄还有旗帜。

血,被奔涌的水冲淡。

惨叫与哀嚎,被水声所掩盖。

遍体生出寒意的余成,在有根刚在胸前结出剑指时,就飞快冲到了有根的身前。

但他还是没来得及,拯救诸郡修者的性命。

实jì

上,他也不在意,诸郡修者的死活。

此时的余成,只想杀掉有根。

他心中装满了惊惧,已经不敢再让有根活着。

他竭尽所有修为,攥起右手,一拳打向了有根的脸,却打在了有根右手的手掌中。

“老牛鼻子。”

有根的双眼中,充斥起了无数腥红的血丝,无数道炽烈的白光,显现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呯!”

余成只觉自己的右手手臂处,立kè

传来了一股难抗的巨力。

他面露震惊,身不由己的被巨力强推着后退了三米。

他身形刚稳,便看到了一只雪白的蛮虎,猛的扑了过来。

“嗷!”

虎嘴大张,虎啸震天。

余成立kè

将右手结出剑指,朝着奔来的白虎一指戳出。

“呯!”

白虎溃散,余成又退了一米。

“前辈!”

眼看余成被有根击退,张永与李如云齐声喝道,俱驱动体内罡元,驭使着脚下飞剑扑向了有根。

张永在胸前结出剑指,脚下的无柄长剑四散成六片鸦喙节端。

青色罡元环绕着节端,聚形成六把气剑。

张永撤开结印的右手,飞快的向着有根的脑袋,一掌就盖了过去。

六柄气剑,在张永的掌前,合成一把巨剑。

巨剑刺向了有根的脑袋。

在张永身边,李如云高举起玄铁剑。

人与剑,都被墨黑色的电丝环绕。

迎着冲来的两人,有根面无表情,环绕他周身的白光,一阵大放。

大放的白光,聚成了一头巨大的蛮虎虎脸。

虎脸,冲向了青色的剑与青剑旁环绕着雷光的人。(未完待续……)

第两百一十六章 伐心(中)

洪水最前端,化为一道巨大的水浪,在干涸的巨湖中迅速推移。

巨湖很快就被水灌满,许多激荡的水浪漫上了巨湖的湖畔。

无数浑浊的波浪不断翻涌在巨湖的表面,涌动的浊浪间产生了无数急速旋转的白色水涡。

湖面的影子,被浊浪和漩涡搅的支离破碎。

塌碎的堤坝旁,高耸的湖畔上,整军列队在流民之前的,是一千三百名兵卒和石脑等六将。

“果然。”

石脑微翘起嘴角,双脚微夹黑龙的宽腰。

俊逸的黑马略昂起头张嘴长嘶一声,朝前迈出了纤细的马蹄。

石脑面露微笑的驱着黑马,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首领,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漫出湖畔的水,沾湿了一大片长满了野草的地面。

马蹄每一次踩落在地上都在蹄印周围,挤压出许多掺杂着青绿的淤黑色泥浆。

石脑拉起缰绳,制止住黑龙的移动后,又垂头看向了湿漉漉的地面。

“我等,绝对没有跟错人。”

石脑扬起头,眺望向了远方。

持续落在空气中的雨,越发的密集。

石脑在雨中抬起右手,揭下了头盔。

散乱的长发,如落瀑般坠落,掩住了石脑的脸。

耳畔回荡着如落雷般的水声,因为雨帘和长发的遮挡,石脑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但他却知dào

,有人正看着这里。

他也知dào

那道看向这里的目光中,显露着震惊和惶恐。

于是。他张开嘴,当着身后众人的面,直面着瓢泼的大雨,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略显癫狂的笑声,传进了雨幕的深处,便被密集的雨声掩盖。

“联军,败了。”

凭着元气加持,骑着马的陈云峰,看见了远方的湖畔。

他看到了放声大笑的石脑。也看到了石脑身后的流民和军卒。

“败的很彻底。”

陈云峰全身不停颤抖,手中的刚刀长柄几乎脱手。

在陈云峰的左侧,骑着骏马的余若,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主上。”

“诸郡联军,已全军覆没。”

闻言,陈云峰略咬了咬牙,面露狰狞。

他眼中布满了腥红的血丝,周身也不再颤栗。

“怎么办?”

“余若,该怎么办?”

“主上。”

余若紧抿着嘴。面露肃然。

“刘家强者,不论心智还是胆略,都十分强dà

。”

“但刘军其他的余孽,却都是凡人。”

闻言。陈云峰微蹙起眉头,转头看向了余若。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可怖的狰狞,便迅速化为了平静至极的冷漠。

“你是说。现在都还要行军吗?”

“主上。”

迎着陈云峰的目光,余若面露庄严的点了点头。

“真zhèng

要灭杀刘家强者的,是青峰高人。”

“所以。有根一时脱不开身。”

“要灭杀他的部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闻言,陈云峰双眸微动。

他回过了头,脸色有些犹豫。

“此战,联军已惨败。”

“我白沙郡孤兵急进,若青峰修者也敌不过有根,我等岂不是羊入虎口?”

闻言,余若微蹙起眉头。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摇了摇头。

“他们这种级别的战斗,我们确实无法预料。”

“但,我等若能灭杀掉有根所有的手下,就很可能影响修者间的战局。”

“主上。”

余若用左手拉拽起缰绳,止住了坐骑的前进。

他右手用力,握紧了手中长剑的剑柄。

“这场仗,关键还是双方修者间的对决。”

“杀场之上,最忌讳的。”

余若歪起头看着陈云峰的侧脸,双眼虚眯成了两条细缝。

“是什么?”

主上。

闻言,陈云峰沉思了片刻,略扯了扯嘴角。

他脸色仍显得有些犹豫,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

停步在陈云峰的右方,骑着褐色骏马的陈哲,微撅起了嘴。

他脸色显的有些不满,轻声答道:

“强者间的生死搏杀,往往片刻就能决出生死。”

“最忌讳的,便是分心。”

闻言,余若浑不在意陈哲脸上的不满,双脚微踢了踢马腹,便驭马走向了前方。

他穿过了陈云峰的身旁,停在了陈云峰的身前。

“主上。”

“你是一军之主,不该以身犯险。”

“此战,由我来吧。”

闻言,陈云峰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他咬了咬牙,拒绝道:“不。”

“甫儿的仇人,眼看就要授首。”

陈云峰面露坚定,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红色的焰,环绕住了他佝偻的身体,和胯下的坐骑。

他微踢马腹,驱马穿过了余若的身旁。

“我早知自己破境无望,本就已是老迈残躯。”

“所以,那怕就此陨命。”

陈云峰高高举起了手中钢刀,将之举过了头顶。

他紧咬着牙,被红焰裹住的老迈身躯在连绵的雨丝中,再次颤抖了起来

“也不能,放qì

任何一个机会。”

仇。

“嘭!”

必须亲自去报。

围绕陈云峰身体的炽烈红焰,一时大涨,每一道火舌都窜至了四米以上。

他用力撅起嘴,将手中的钢刀挥向了身前,并以锋利的刀尖指向了湖畔的方向。

“全军听令!”

“杀!”

陈哲立kè

将转动铁钩长柄,以反手紧握。

他朝着陈云峰的后背,双手抱拳,大声着道:“遵……”

“咻!!!”

如雷鸣般的风声,突兀的响在密集的雨幕中。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本已无垠的黑夜,照映的亮如白昼。

被已挥刀指向身前的陈云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轰隆!”

剧烈的雷鸣,宛如要撕裂众人的耳膜。

许多白沙郡兵在毫无防备中,只觉双耳间嗡嗡作响,一时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陈云峰瞪着遍布血丝的双眼,微垂下头。

他借着亮在雨幕中的电光,清楚的看到了用金丝绘着苍图案底端前,正在滴血的剑尖。

为什么?

“为……”

丹田被毁,周身的红焰顿时散去,陈云峰艰难的扭转起脖颈,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身后。

为什么?

从刺透陈云峰胸廓的长剑上,突然传出了一股巨力。

巨力撕扯开陈云峰小腹处的伤口,将这具老迈的身躯直接摔下了骏马。

“呯!”

陈云峰惨叫一声,在地上艰难的转过身,面朝向余若。

他朝着余若伸直了双手,声势力竭的喊道:“为什么!?”

为什么?

“对不起。”

余若垂头,看着陈云峰,眼神冰冷。

他迎着陈云峰的目光,高举起了沾血的长剑。

“主上。”

“你对我的大恩大德。”

如果,真有来世。

“余若,唯有来世再报。”

你打算怎样去活?(未完待续……)

PS:嗯。

我解禁了四章,本以为他们会在公共章节中出现。

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哇!!

我明天,翻存稿,重新发到公众章节里。

影响大大们的阅读,很对不起。

另外,明天夜班,要多睡会儿。

你们懂得,下午没有更,就不会更了,不要等哈。

第两百一十七章 伐心(下)

是寻觅着前世,走上弥补遗憾的路。

“当刘恒,心甘情愿的站在有根的身前,并从胸口拔出那把长戟时。”

还是。

余若脸色平静,握着长剑剑柄的手背处,虬结的肌肉如同一条条丑陋的蚯蚓一般。

接受烈火般的烘烤和煎熬,等待凤凰般的涅槃和重生。

“有根。”

“就已经是我,唯一的主子。”

“唰!”

对不起。

迅速划落的长剑,在密集的雨中,切斩出一条细长的水线。

长剑的剑刃,轻易斩入了陈云峰的脖颈。

“噗!”

没有运用丝毫的风系元气,仅凭长剑本身便迅速将面容上满是绝望的人头与身体,一分为二。

“住手!”

陈哲微夹马腹,周身立kè

被红焰包裹。

他双手熟练的翻转起两把铁钩,面露疯狂的跳出了马背,扑向了余若。

余若看着陈云峰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老脸上,沾满了污黑的泥浆后,才驱用起体内罡元,面露从容的跳下了骏马。

他在半空中转身,面朝着扑来的陈哲,挥动着长剑横在了身前。

被红焰围绕的钩刃,斩在了环绕长剑的青光上。

“嘭!”

风助火势。

围绕陈哲身体的红焰焰舌,顿时窜起至一米高度,颜色也变的炽白了起来。

紧贴炽白刃形火焰,被青光环绕着的长剑,在余若的手中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颤抖从长剑传到了持剑的手臂,又从持剑的手臂传到了余若的周身。

通过元气加持,余若的目光透过了环绕陈哲周身的红焰。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歇斯底里的扭曲。

“对不起。”

“不管战局如何,最后,我都会这样做。”

余若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他驱用起体内的全部罡元,聚向了横在身前,不断颤抖的剑。

他强行的运力,将余若双手中的铁钩扫向了一旁,并借着反力跳向了身后。

“混蛋!”

“王八蛋!”

爬满身体的红焰尽数化为炽白,陈哲怒瞪着双眼扑向了余若。

被白焰包裹的铁钩。带着惊人声势,斩向了余若的头颅。

余若果duàn

转身,避过了铁钩的斩击,并挥起长剑,挑向了陈哲的双手。

迎着刺向手臂,被靛青风元所萦绕的长剑,陈哲没有躲避,反而横挥起手中铁钩,斜斩向了余若的腰腹。

此时的陈哲。使出来的完全是拼命的招式,丝毫也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然而,风系修者对抗火系修者,唯一的优势。便是速度。

也只有速度。

余若收回长剑,跃向了一旁。

铁钩斩了个空,陈哲落回了地上。

他周身的白焰,变回了原本的艳红色。

“为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甫的身体一阵歪斜,肩膀微微耸动。

他收回了身上的红焰,侧身面朝向双脚刚刚落地的余若。

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流淌在他的脸颊上。

“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

陈哲看着跳向一旁的余若,心中满是悲伤和愤nù



仇恨,本已掩盖了他的心,占据了他的脑海。

但他,却奇迹般的恢复了理智。

“父亲。”

父亲。

陈哲转身,走到了沾满了泥水的人头前。

他突然将铁钩插在了地上,并弯下腰,用空出的双手,捧起了地上的人头。

“父亲。”

“我,让你失望了。”

陈哲面露阴沉,眼中不再流泪,心中的悲伤却快速扩散,如一个无底的黑洞般,瞬间吸光了所有的精力。

雨水,冲散了陈哲脸上的泪痕。

站在距陈哲不远处,余若脸色凝重,心中涌起阵阵不安。

他将长剑竖在身前,满脸戒备的看着捧着人头的余若。

乌云中,闷雷阵阵。

乌云下,暴雨如注。

陈哲站在雨中,当着余若的面,扯下了挂在背甲上的披风。

他用红色的披风长布,将陈哲的人头缠捆在了胸前。

“余若。”

“失去父亲后。”

“我刚刚,真的好害pà

。”

陈哲伸开双手手臂,召回了插在地上的铁钩,反手握住了钩柄。

他转过身,面朝着余若。

“但我猜的到,你不会离开。”

“所以,我现在,很兴奋。”

陈哲举起手中铁钩,以钩尖指向了眉头紧锁的余若,大声着道:“白沙郡,所有督将听令!”

“即刻领兵冲向湖畔,不惜一切代价,剿杀刘军残余。”

“遵命!”

两万余名骑兵中,所有的督战偏将们,在短暂的沉默后,便一起朝着陈哲双手抱拳。

亲兵们,护住了陈云峰的尸体。

骑兵们,绕过了陈哲和余若。

我不在之时,你的话。

余若举起手中剑,面露唏嘘,张嘴长叹了口气。

他用长剑的剑尖,遥指向陈哲,脸色显得有些惆怅。

便是我的话。

“陈哲。”

“你,成长了。”

闻言,陈哲略撅起嘴。

他瞪起布满血丝的双眼,面露直欲噬人的狰狞之色。

“余若。”

“你和有根,今天都要死!”

陈哲驱动起全部修为,周身顿时被红焰围绕。

他朝前迈步,一脚就踩碎了一大片地面,化为一道红焰,扑向了余若。

同时,塌碎的堤坝上方。

有根躺倒在水中,随后又翻转起身体,单膝跪在了水面上。

从他膝盖处传至水中的巨力,推挤开无数的水滴,将很大一片水都辗压的凹陷了下去。

血,从有根的嘴缝间流出,和水一起淌过了光滑的下巴,落进了凹陷的水面中。

“白沙郡兵。”

“出发了。”

距有根不远处,余成踩在水面上,弯腰不停喘息。

闻言,有根的双耳微动,便听到了隐在雨幕中,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他咽了口唾沫,内心有些焦急,脸色便有些不安。

“怎么?”

张永横踩在,停在河水里的飞剑上用右手捂着胸口处,被鲜血染红的道袍。

他看到有根脸上的不安,苍白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兴奋的潮红。

“心慌了?”

“混蛋啊!”

李如云站在张永的身旁,手中的玄铁剑扭曲的如同一个麻花。

他脸色也很苍白,情绪却显得很愤nù



“早知dào

,该派联军主力,先去干掉那些人的!”(未完待续……)

PS:赶的。

第两百一十八章 无萍(上)

‘红尘之中,不论是怎样的人。‘

余成佝偻的身躯,在水面上不停颤抖。

他微翘起嘴角,叹了口气。

“都会在尘世间,留下许多的牵扯和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红尘之人,心总不净。”

“破境之时,却要摈弃掉心中的污秽。”

“所以修道,最忌道基染尘,更忌道心不稳。”

余成看着单膝跪在水面上的有根,脸色显得越发冷漠。

环绕着余成的周身的红焰,尽数化为了炽白的颜色。

“有根。”

“就算,今天我们,杀不了你。”

“也定要让你,永远也破不了境。”

闻言,有根微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

感觉到胸廓处持续传来的剧烈疼痛,有根皱起眉头,张嘴长叹了口气。

他身体有些晃动,脸色有些无奈,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呢?”

“你们,这些修者啊。”

有根微翘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他看着远处,站在水面上的修者,面露轻蔑之色。

“果然,修道都修傻了。”

“缠住我,我手中的兵,便只有死?”

“战场杀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有根歪起脑袋,斜视着周身裹着白焰的余成,伸出了右手。

他敛去了环绕身体的金焰,摊开了裸露在空气中的右手手掌。

“我无法跟你们解释什么,因为很多事。说通了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现在,我唯一能向你们说的是。”

也是,你们唯一值得听的是。

“这场仗!”

有根猛的将右手攥成了拳头,脸上绽放出了如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他将元气聚在喉间,他的声音,压过了雨中的雷鸣。

“我,赢了!”

激昂且刺耳的声音,回荡在雨幕深处。

余成,张永和李如云,听着从有根嘴里传出。如雷鸣般的欢呼声,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疑惑之色。

有些人的交流,并不需yào

言语。

只是相互间的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有根看过余若的眼,便知dào

了余若的选择。

他也看过蚩酋的眼,便知dào

蚩酋不会走远。

湖畔,雨中。

李西牵起缰绳,驭使骏马朝前迈了两步。

“首领让我过来。”

李西的双眼微眯,眸瞳微动。

“就是给你领路。”

“哼。”

蚩酋面无表情。眼中泛出了一道寒光。

冰冷的水,不断流淌在覆着他头颅的甲盔上。

涓涓的水流,流到了蚩酋干净的脸上。

蚩酋微扬起头,微张开嘴。

流水顺着张开的嘴缝。流进了他的嘴里。

“唉。”

只感觉一股冰冷从嘴腔,迅速窜进了脏腹。

蚩酋体内泛起一阵冰冷,他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被他算计了。”

闻言。李细双眼微眯,绷起了脸颊上的肌肉,紧咬起了咬牙。

他紧握了下手中铁戟的长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你可以对首领不满。”

“也可以对我不满。”

“但我和首领都知dào

,你不会眼看着仅剩的兄弟们,被别人随意屠戮。”

闻言,李西抬起右手,举起长戟指向了远方,湖畔的方向。

他微翘起嘴角,双眼中的眸瞳上,闪烁着两道精光。

“你没回雪峰,却召来了雪峰上的蛮人。”

“首领,果然没有看错了。”

“入草云域的白沙郡郡兵,大部都是骑兵。”

“总数,有很多,起码过万。”

“石脑带领的,只有千余人。”

“就算加上你和这些蛮兵,人数也不足五千。”

“所以,我们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闻言,蚩酋抿了抿嘴,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他将刀,举过了头顶。

“骑兵在雨中,很难分清方向。”

“只要凭蛮兵的战力,截击骑兵们,使其的冲势受阻,我军就可与之一战。”

“就由我来。”

蚩酋挥下长刀,将刀尖指向了前方。

“敌住敌军中的修者。”

“坚持到,有根的回来。”

雨水爬过光滑的刀身,在刀刃上凝聚成颗颗樱桃般大小的水珠,再朝着地面淌落。

密集的马蹄声,响在刀尖指向的地方。

时间,好像已经不多了。

“时间。”

蚩酋略撅起嘴,脸色有些狰狞。

“已经不多了。”

“杀!”

白沙郡郡兵,总数超过了两万。

但其中,却没有修行者。

蚩酋想错了。

时间,如今在有根这一边。

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

倒塌的堤坡处,奔出堤坡缺口的洪水,已没有先前的狂暴,却依旧翻涌不停。

在暴雨中,绚丽的金色火焰,裹绕着有根的身体。

有根微昂起头,朝着覆着天穹的厚密乌云,嘴咧的更开了。

一道白色的环,从虚空中化出。

白环,围住了有根的身体。

余成脸色微变,立kè

朝有根奔去。

他驱动起了全部的修为,从他身体中散发出的强dà

气势压碾着他身体下方,激涌不断的水。

那一刻,宽河的河面几乎被一分为二,并能看到布满淤泥的河底。

余成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有根的身前,提拳立kè

朝有根的脸上打去。

有根微侧过头,避开了环绕着炽白烈焰的拳头。

他抬起右手,一拳打向了余成的脸。

这一拳,余成避不开。

“嘭!”

环绕有根右手的金焰,结实的打在了余成的护体元罡上。

金焰,没有把余成的护体元罡打穿。

巨力,却透过了由红焰组成的护体气壁,落在了余成的脸上。

余成脸颊顿时凹陷了一大片,他身不由己的歪着头,飞向了一旁。

随后冲至的张永和李如云,看着余若被打飞,俱都面露震惊。

他们的身形微滞,却发xiàn

有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

随后在他们眼中出现,并遮挡住了两人全部视线的,是一个被金焰环绕的拳头。

“啪!啪!”

李如云和张永的脸,俱被有根的拳头打中,倒飞了两米,才稳住了平衡。

两人刚刚稳住了身体,耳边就传来了余成嘶哑的质问声。

“怎么?”

“怎么会!!?”

余成转过身,看着有根的背,面露恐惧之色。

闻言,有根低下头,看着抬至胸前,被金焰包裹的双手。

“我,一直都没变。”

“是你们,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你们,这些修者啊。”

有根背对着余若,略昂起头。

他眼中露出骄傲之色,脸上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记住。”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写过传世兵书的兵圣,也没有凭一只孤军就荡平天下的兵仙。”

“论用兵之道。”

“我这样的华夏汉人,就是最接近仙圣的男人。”(未完待续……)

PS:YY嘛

YY到底。

第两百一十九章 无萍(中)

有许多事,看起来好像不可思议。

实jì

上,却是命中注定。

蚩酋将卷刃的刀,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扬起头,用沾满鲜血的脸庞,直面着密集的雨。

“赢了?”

蚩酋面露疑惑,语气有些犹豫。

“骑兵,比想象中多。”

蚩酋身旁,李西右手肩膀处插着三根箭矢,每一根箭矢都刺穿了坚硬的环甲,插进了血肉里,有两根箭矢卡在了骨缝间。

他歪咧着嘴,身体一阵歪斜,直接从遍布着刀痕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噗。”

李西一屁股坠到地上,顿事只觉身体如同要散架了一般。

他紧咬着牙,冷哼了一声。

“妈的!”

两人不远处,石脑趴在黑龙宽阔的背上,手里的长剑竖垂向了地面。

他低声骂了一声后,嘴里进的气就比不上呼出的气了,覆满了鲜血的脸色,早已是死寂般的苍白。

他身上受的伤不多,却因完全的脱力而变的虚弱不堪。

“还以为。”

猴石的甲衣间染满了鲜血,趴伏在黑龙身旁的地上,双手紧握着黑马的缰绳。

“这次,死定了。”

周身僵硬的剥羽,艰难的迈动起自己的双腿,走到了猴石的身侧。

“比起那死在骑兵铁蹄下,变成亡魂的三百六十二个弟兄。”

“我们,还真是幸运。”

“变成亡魂的,可不是只有你们的人。”

一名身高两米五,体形较其他蛮兵要矮小许多。身体也较其他蛮兵更显瘦弱的蛮人,一脸忿怒的走到了蚩酋的身前。

蛮人朝着蚩酋,双手抱拳。

“统计出来了,四千三百七十三个族人里,死了一千六百九十个。”

“其余的族人,也都受了伤。”

闻言,蚩酋脸色微黯,点了点头。

“知dào

了,下去指挥族人,让他们在原地休息。”

闻言。身形矮小的蛮人微撅起嘴,双眼中隐隐闪出泪光。

他语气有些哽咽,用力的眨了几下眼,将已溢至眼眶的泪水,拼命憋了回去。

“是,父亲。”

“怎么?”

余若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连锁银甲已经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

他下巴上的雪白胡须,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站在一匹被长刀开膛,侧倒在地上的骏马旁。佝偻的身躯上有好几处漆黑的灼痕。

“他,是你的孩子?”

余若虚眯起双眼,打量着不远处的蛮人父子。

他气息有些虚弱,朝着蚩酋道:“这孩子的娘。是人类?”

闻言,蚩酋眉头微蹙,脸色冷漠的点了点头。

“是的。”

“嗯。”

余若脸色有些复杂,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如今的有根阵营中。余若觉得除了有根外,便只有蚩酋,才有资格和他对话。

但他和蚩酋还不是太熟。知dào

有些话不能随便乱问。

然而,此时余若眼中不断闪动的神色,却已经能让蚩酋明白他心中的疑惑。

“你不要多想。”

蚩酋摇了摇头,张开嘴辩解了起来。

“我和她,那是真爱。”

“想当年。”

“我十三岁,她三十九岁。”

接着,蚩酋的双眼有些迷离,明显的陷入了回忆。

十三岁。

三十九岁……

闻言,看着陷入回忆中的蚩酋,余若闭上嘴,彻底无语。

“我说,老爹。”

身形矮小的蛮人,明显对陷入回忆的蚩酋,生出了极度的不满。

他鼓起腮帮子,转头懊恼的扫视了眼周围憋着笑的石脑等人,最终将目光凝聚到了余若的身上。

“家中事,不要让外人知dào

!”

“嗯。”

闻言,余若微翘起了嘴角。

他看着怒目圆瞪的矮小蛮人,面露轻笑。

“脾气还挺大的。”

“小子,你是谁?”

闻言,蚩酋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余若一眼。

他突然伸展开双手手臂,将矮小的蛮人揽在了怀里。

“不要,打我孩子的主意。”

“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今生的希望。”

“嗯~!”

闻言,余若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微蹙起了眉头。

“别那么煽情,我只是问问他的姓名。”

“又不是,打算要他的命。”

闻言,蚩酋沉默了片刻,一把将怀中的矮小蛮人,推到了前方。

接着,他举起蒲扇般的右手手掌,猛的扇到了矮小蛮人的后脑勺上。

“嘭!”

矮小的蛮人被蚩酋一巴掌,扇的身体一阵歪斜,径直扑倒在了地上。

矮小蛮人的身上,顿时沾满了许多淤泥。

这一巴掌,蚩酋打的极其突然,也打的非常用力。

以至于,倒地的矮小蛮人,周身抽搐了片刻后,就没有了声息。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很精彩。

余若在内心极端的震惊中,面容顿显僵硬和呆滞。

“这小兔崽子。”

蚩酋转头,面露坦然的看向了面容呆滞的余若,语气平静的道:“我走了后,就缺乏管教。”

“在我没同意时,就敢跟别人顶嘴。”

“我说,老余啊。”

闻言,余若微挑了挑眉毛。

“什么?”

“我的孩子。”

蚩酋蹲下身,伸手将浑身沾满泥浆,已经晕过去的矮小蛮人,搀扶了起来。

“跟我一个姓,取了孩他娘的姓为名。”

“他名叫蚩尤,力qì

比其它蛮人小,胃口却比我都大。”

蚩尤。

有根从天而降,落到了余若的身前。

他身体的甲胄上,有多处碎裂,他周身皮肤的表面,都黏附着血。

挂在他背上的披风,碎成了一张一尺长的破烂布条。

他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脸色显得有些忧郁。

“蚩尤?”

“谁?”

“谁是蚩尤?”

余若朝有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拜见,主上。”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双手扶住了余若的双手手臂,将余若从地上扶了起来。

“刘恒,才是主上。”

“平时,你就和他人一样,叫我首领吧。”

说完,有根飞快转过身,面朝向蚩酋。

他脸色有些焦急,问道:“谁是蚩尤?”

“嗯。”

蚩酋看着有根脸上的焦急之色,微眯起了双眼。

他脸色有些冷漠,抿了抿嘴,抱紧了怀中,满身都是泥浆的矮小蛮人。

“管你什么事?”

“这是我儿子,又不是你的。”

“别想打他的主意。”(未完待续……)

PS:无根的浮萍,本指飘零无依。

那无萍的根须,又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可能,就是生命的抗争吧。

第两百二十章 无萍(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有根就一直将这个世界,当成与之前世界完全不同的异世。

这段时间里,他所经lì

的一切,似乎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不论是飞天遁地的修元强者,还是草原上,有特定规律的季节气候。

这些,都与有根曾经生活的世界,毫不相同。

但蚩尤这个名字,有根却并不陌生。

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个神话。

实jì

上,这个神话在有根所在的世界,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有很多种不一样的版本。

在这些版本中,蚩尤这个名字,无疑都占了很重的比例。

炎黄,九黎,华夏。

黄河,长江,中原。

战神,人皇,逐鹿。

蚩尤,公孙轩辕。

有根被震住了。

他紧蹙起眉头,逼视着被蚩酋紧紧抱住的蚩尤,双眼中的眸瞳不断闪烁。

他抿了抿嘴,呆立了良久后,才将视线从蚩尤身上移开。

他环视了眼此时,距身前不远的石脑,剥羽,猴石和李西,又侧头看向了正往这边跑来的付垒,跋舌和鹰嘴。

“大家,都还活着。”

“很好。”

有根舒展开了眉间的竖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到了蚩酋的身上。

“你的儿子,可能很不简单。”

闻言,蚩酋抬起头,看向了有根,面露疑惑。

“什么?”

蚩酋皱起了眉头,不由将蚩尤环抱的更紧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迎着蚩酋的视线。有根抬起头,任由密集的雨落在覆着血的脸上。

“也许。”

“只是凑巧吧。”

“余若。”

“在。”

余若朝着有根,拱手行礼。

“去见见刘恒吧。”

“大家,都去看看他,最后一眼。”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是。”

刘恒的尸体,躺在白玉棺材中。

液态的金色罡元,流淌在尸身和棺材的表面,持续阻挡着雨水和细菌。对血肉的腐食和入侵。

在密集晦暗的雨中,就好像一颗明亮的珍珠。

掩埋尸体的土坑,挖在棺材的旁边。

棺材所在的地方,是宽河的一处,地势高耸的河岸上。

这处河岸,正对着宽河另一边的堤坡。

堤坡塌碎了,河水涌向了湖底,联军全军覆没。

刘恒若还活着只要起个身,就能轻易看见全部的经过。

一个人死后。会去哪里?

有根和余若驱用着体内罡元,推动着一只站满人的狭窄扁舟。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一路破浪,奔至了宽河另一处的河岸。

“这个世界。”

有根带着十人。走到了白玉棺材前。

他抬起双手,用帕布使劲擦起了脸上的血。

“有冥界吗?”

余若穿过有根身旁,来的白玉棺材前,径直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涕泪横流。声嘶力竭的哭泣了起来。

其余人,都站在有根身后。

没人回答有根。

“在这个世界里,你们见过鬼吗?”

有根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疑惑。

他看着散着金光的棺材,面朝着空无一人的雨中。

“鬼?”

有根身后,环抱着蚩尤的蚩酋,面露悲伤。

他转头看着有根的背,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那是什么?”

闻言,有根沉默了。

他咬了咬牙,腮帮着微鼓。

他竭尽全力,却咽不下去。

他张开嘴,吐了口血。

他身体一软,颓唐的坐在了地上。

“鬼是。”

“死去的人,在活人心中的依据。”

有根张开了里面满是血的嘴,遍布血丝的眼眸间,显露出伤痛欲绝的神色。

“鬼是。”

“活下去的人,对死者的挂念和对死亡的否定。”

“鬼。”

有根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上的残片,他咧开了嘴,露出了沾满血的牙齿。

冰冷的雨,冲洗着牙齿上的血,却怎么也冲不干净。

从嘴缝间涌出的血,很快就爬满了有根的下巴。

“什么都不是。”

“它,只是我们所幻想出来,为了怀念故者的东西。”

有根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伸展开双臂,推开了过来搀扶他的石脑和剥羽。

他咬着牙,在暴雨中挺直了腰杆。

“埋了他。”

“若我们争霸功成,我就为他修座陵。”

有根转过身,背对着白玉棺材。

闻言,蚩酋小心的将蚩尤放回了地上,剥羽和猴石,带着跋舌等人拿着长棍,一起走向了白玉棺材。

八人抬起棺材,放在了土坑里。

八人用铁铲撅起泥土,一把把的洒在了棺材上。

余若伏在地上,哭声越发刺耳。

有根的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泪水,没有涌出他的眼眶。

他将泪水,咽了回去,心中顿觉苦闷,脸上却露出狰狞。

弱肉强食。

适者生存。

在这个世界里,有根知dào

,自己已没有太多的选择。

要么,做猛兽。

要么,做羔羊。

有根抬起右手,驱动起体内仅剩的元气。

“咻!”

绘满符文的蛮古长戟,飞到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握住戟杆,穿过了张永的身旁,走到了埋棺材的地方。

他弯下腰,将长戟,放进了坑中。

二十分钟后白玉棺材,就完全埋进了土中。

众人在埋棺材的地方,挖土叠起了一个一米高的土堆。

有根背负起双手,站在土堆前。

“故者往矣。”

“生者追忆。”

有根转过身,走到了余若的身旁。

“这个世界的悲伤,太多了。”

“活下去吧,想像刘恒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想像他,依旧在看着你。”

“想像他,就活在着雨间,这风中,这空气里。”

“想像他,从来都没离开过你。”

“活下去,高高兴兴的活下去。”

有根穿过了余若的身旁,走向了停靠在河岸边的舟船。

不顾忌,在这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再发生的残酷。

也不理会,所即将经lì

的,究竟会有多少苦难。

有根踩在了舟船上,面朝着浪涛汹涌的河水。

“总有一天。”

“这纷乱的世界,将被我所终结。”

“冰冷与黑暗。”

“杀戮与角逐,”

“这些都会消失,剩下的,只是所有人最向往的。”

有根朝左侧伸出右手,手掌摊向了天空。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笑了起来。

那怕。

光明到来前,是黑暗最深邃的时刻。(未完待续……)

PS:赶的。

大大们将就看哈,要上班了,没时间检查。

第两百二十一章 空明道众(上)

宁川,关隘处。

蛮虎面状的铁面具,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雨水,沾湿了甲胄间的服襟。

有根没有驱动元气,挺直腰杆站在关隘城墙的一处墙垛上,垂头俯视着关隘前方,集结在暴雨中的军队。

总数不及四千,甲胄兵器齐全,排列着整齐方阵的卒兵和蛮兵身后,跟着九万余衣衫褴褛,手握着木棍或铁器的流民众。

石脑,剥羽,李西,鹰嘴,付垒,跋舌,猴石,蚩酋和余若,骑着马并排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对与错。

厚叠在穹天中的乌云深处,不断传来阵阵闷雷声。

阴郁的天色在雨中,更显的混沌晦涩。

有根面色冷漠,目光扫过关隘前的人群,停在了九万余流民众的身上。

这些流民中,有精壮,有老翁,有孩童,有妇女,也有残疾。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有根率兵,强迫吸收进来的。

别怪我。

“粮食,都被联军抢光了。”

“我,只有抢你们的镇子,才有粮食喂没粮的民众。”

“我,知dào

你们恨我。”

没关系。

有根略撅起嘴,深吸了口气。

他将元气聚在喉间,大声着道:“但我抢了你们的,便会对你们的肚子负责。”

“这次,你们随我出征。”

“白沙郡各镇的粮草,你等都可随意掠之。”

“你等所抢夺之物,也俱归你等所有。”

“我对你们的唯一的两个要求,便是在行军之中。必须听从军令。”

“违令者,不论什么理由,坑杀之!”

“军中之人,无论老弱妇孺,精壮残疾,任何人必须一视同仁,不可欺压,不可凌辱,不可奸淫。”

“敢违者,不论什么理由。坑杀之!”

有根转过身,面朝着宁川峡壁,眼眸间闪烁出金色的毫光。

“不想饿肚子,想活命的人,就紧跟在军卒的身后。”

“全军。”

有根微瘪了瘪嘴,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出发!”

宁川外,白沙域内。

陈哲骑在全身褐黄的骏马背上,抬头眺望着宁川。

一阵马蹄声,从陈哲的身后传来。并由远而近,逐渐清晰。

“青峰。”

“已经下令了。”

白明在陈哲身旁,拉拽起了缰绳。

“由青峰统御,方圆十万余里中。所有郡县的郡主,将带领全部力量,奔向这里。”

闻言,陈哲微蹙起眉头。闷哼了一声。

“青峰。”

找了那么多炮灰。

“看来。”

“是要竭尽全力了。”

环绕在身上的红焰,隔绝了密集的雨水。

陈哲却打起了冷颤,他微抿起嘴。低头沉思了片刻。

“白明,”

“你说,修道高人们,会来多少?”

闻言,白明扯了扯嘴角。

他面色肃然,眼眸深处显露出了一抹欣喜与恐惧。

“还用说吗?”

“当然是全部。”

“毕竟,青峰如此集结力量,佛门可不是瞎子。”

“解决此事,当然是越快越好。”

“使尽全力,便在此役!”

“空明境者,定会全出。”

闻言,陈哲眼中的双眸微动,猛的拉拽起了缰绳。

他驱使着骏马,返身奔向了身后。

五百四十名骑兵,紧随在陈哲,驶进了雨中的苍莽荒原。

白明转头,看着骑兵们远去的身影,不由紧皱起了眉头。

眼看陈哲越行越远,白明咬了咬牙,通过元气加持,大声的喊了起来。

“青峰,已将诸域乡镇今年该缴的税粮,交给诸郡。”

“诸郡,已经有了足够的粮食。”

“我郡郡主,不日将至此处。”

“周边诸郡的郡主,也将带领着所有的卒兵,进入白沙域!”

“决战之地,应该就在白沙郡!”

闻言,陈哲身体微僵,大力的踢踹起了骏马的马腹。

骏马吃痛,奔跑的更加快速。

跟在陈哲身后的五百四十名骑兵,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青峰。

身穿黑色裘袍,发须皆长且白的老人,独自的站在孤峰的峰顶。

一道青色的光壁,笼罩着老人脚下的整座山峰。

落向光壁的雨,汇成条条细流,流淌在光壁表面。

山中,响起阵阵朗读声。

声音响起的地方,是一座隐蔽的棚庐。

棚庐中,有一群正在苦读道经,死记心法的孩童。

晦涩艰深的经文,对这些孩童来说,在无人讲解的情况下,相当于天书一般。

“这些孩子。”

“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悟性都不错。”

余成走上孤峰,站到了身穿裘袍的老人身后。

他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可惜的是,能悟出真zhèng

道义的,却只是凤毛麟角。”

“这些悟出道义后的孩童们,能破境而入空明的。”

身穿裘袍的老人,将双手背负到了身后。

他脸色有些阴沉,声音显得格外沙哑,语气也很沧桑。

“只要有一个,对我道门来说,都是万幸的事。”

“命运。”

“对某些人,真的很眷顾。”

“某些人的天赋,也确实让人羡慕。”

老人微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他扬起了头,看着落在头顶上青色光壁表面的水,神色有些惆怅。

“但这样的天赋,有时却是沉重的负担。”

“人在逆流中,每走一步都奋力而为,所以每一步都记忆深刻。”

“人在顺流中,却不会在意这些。”

“但终点,对很多人来说,却都是相同的。”

“同样将修为炼至终途,决定高低的,便是过程了。”

“所以。”

“同样的修为中,红尘炼心之人,往往强dà

的多。”

“但有天赋,又肯逆流前行的人,在踏上终途时。”

“才会发xiàn

,别人眼中的终点,在自己脚下,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修道之路,漫无止尽。”

“余成。”

老人张开嘴,吐了口浊气。

“我一直以为,你终会踏上和我一样的路途。”

“到那时,我就不会在这茫茫的群山中,在感到独自前行的孤寂。”

“没想到啊。”

“那个叫有根的男人,竟能让你的道心动摇。”

“唉。”

老人长叹口气,垂下了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掌教。”

余成朝着老人的背,拱起了双手。

“余成,愧对你的信任。”

“我本来以为,世间万物都贵在坚持和积累。”

“不论天赋如何,只要加倍努力,就一定可以达成目标。”

“但,那是在以前。”

“现在,我却觉得,世上,可能真有天命之人。”(未完待续……)

PS:嗯。

唉,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二十二章 空明道众(中)

“呵呵。”

青峰掌教,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面露轻笑,双眼中却闪出一道寒光。

“天命?”

“余成。”

“你竟然也会信这个?”

“果然,你的心,已经乱了。”

青峰掌教抬起右手,轻挥宽袖。

一道白光从老人袖中冲出,一柄剑悬停在了老人身前。

褐色的剑柄,紫色的剑身。

剑长三米,剑宽半寸。

“人不同,心不同。”

“余成,你知dào

的,我跟你不同。”

“我从来都相信,世间之人皆有其命理。”

“我也一直都坚信,所谓的天命,便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一直都相信,我就是天命之人。”

“此次,除魔。”

“青峰之上,我将带走九十七名空明境修者,剩下的二十名空明境修者,便由你来带领。”

“余成,守山门期间,只望你能精心修习,理顺心障。”

青峰掌教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来日,若我得道不成,身陨之后。”

“青峰这个担子,就只有你来背了。”

青峰掌教微抿起嘴,佝偻瘦脊的身躯内,传出了一阵“噼啪”声。

自担任掌教以来,老人就从未踏出过青峰,更没有与其他任何人动过手。

此时,就是老人一百多年来,第一次驭使飞剑。

灿丽的紫色,笼罩住了老人的身体。

让那具瘦弱的身躯。宛如剔透的琉璃琥珀般,显露出无比的晶莹与炫丽。

“轰!”

一道巨响,从青峰掌教体内传出。

如晴天的霹雳,让空气与大地都不断颤抖。

席卷向十方的狂风,以老人的身体为中心。

无数紫色的焰透过了老人的躯体,浮燃在老人的身体表面。

老人飞到天空中,双脚落在了紫色的长剑剑身之上。

同一时间,在连绵无尽的山脉中,九十七名空明境修者,皆飞到了各自的本命法器上。

这些法器。大部分都是剑。

青峰掌教稳稳的站在飞剑上,脸上露出满yì

的神色。

他身上的黑色裘裳袂角,随着风而展动。

他转过身,垂头看向了余成。

迎着青峰掌教的目光,余成拱起双手,恭谨的弯腰行礼。

青峰掌教朝余成点了点头,面露微笑。

下一刻,青峰掌教便化为了一束紫色的火焰,冲向了阻挡雨水的青色光壁。

同一时间。九十七个空明境修者,驱动起九十七把法器,跟随着化为紫焰的青峰掌教,冲出了青色的光壁。冲进了密集的雨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覆在天穹中的云,渐渐稀薄。

而落在西荒的雨,却早已没有了间隙。

火。在这样的雨中,无论如何,都燃烧不起来。

所以。在已成废墟的乡镇中,无法掩饰被破坏的痕迹。

血,漂浮在水面上,染红了残木断垣间。

有根站在已成废墟的乡镇前,身旁是骑着黑龙的余若。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余若面无表情,眼中的眸瞳微动。

他伸出手,抚了抚黑马脖颈上的散乱鬓毛。

“首领。”

“我们的粮食,还是不够。”

闻言,有根微抿了抿嘴。

虎面具上的两个眼窟中,显现出两道金色毫光。

“粮食不够,那就继xù

杀。”

“直到遇到敌军前,都不用停手。”

“另外,留些活口,传出口令。”

“若有镇子愿意拿出粮食,我军可以不杀,但我要他们存粮的全部。”

闻言,余若扯了扯嘴角,双眼中泛起寒光。

“首领,你这样做,队伍中的流民数量,肯定还会扩大。”

闻言,有根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抬起头,直视着无隙的暴雨。

“越多,自然越好。”

“越多,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越多,我们的人,死的就越少。”

闻言,余若眉头微蹙,面露疑惑。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最后却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首领。”

“你究竟想干什么?”

“可以告sù

属下吗?”

闻言,有根微撅起嘴,虎面具眼窿后的眼眸微动。

他微垂下头,平视着前方。

“听军令吧。”

“余若。”

闻言,余若微微躬身,道:“遵命。”

白沙郡。

围绕郡城的护城河畔,陈哲拉拽起缰绳,安抚着不安的坐骑。

那是一匹全身枣红的骏马,那匹马的嘴里正不断喷涌着白沫。

陈哲将罡元注入骏马躯体中,替骏马舒解着体内的劳困。

过了许久,当骏马嘴中不再涌出白沫时,陈哲方才翻身跳下了马背。

“将军。”

一名身穿黑色板甲,面容上满是皱纹的老卒,面露不安的走到了陈哲的身旁。

“是否要进郡城?”

闻言,陈哲脸色微凝,眉头轻蹙。

他张开嘴,却好像很久没说话一般,声音显得格外沙哑。

“进去?”

“还有必要吗?”

“郡中的精壮,都死了。”

“剩下的人,也巴不得我早死。”

“就算因为强权压迫,妇孺老弱们不敢多言,但被源至内心的怨恨所溢满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人心,早已散尽。”

“我现在带兵入郡,还有意义吗?”

“恐怕,等战事一起,看似安全的白沙郡中,肯做内应的,不会少。”

闻言,老卒面露苦色,脸上如刀斧凿刻出的深刻纹路,紧紧的挤在了一起。

“将军。”

“我郡虽战事不利,但陈家掌握白沙郡,已有四百年之久,底蕴深厚。”

“白沙郡郡民,被陈家庇佑,已四百年未有战祸,其等莫不感佩陈家的恩泽。”

“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老郡主虽不幸遇难,但将军仍在,陈家仍在。”

“我等小民就算是损失了亲人,悲痛万分,但也绝对不会迁怒在将军身上。”

“请将军放心入城,小老儿愿先为将军去城中报信,让郡民们为将军备好一切。”

闻言,陈哲沉默了片刻,双眸微动。

他长吸了口气,面露肃穆。

“我,还是不能进去。”

“我,有我的考lǜ

。”

“白沙郡大部分的郡民,对陈家的忠诚,我从来都不怀疑。”

“草云域中的大战,诸郡实力已经大损。”

“而我白沙郡,损失最大。”

“但诸郡的兵马将至,我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白沙郡城,看似坚固。”

“但我手中精卒,却实在太少,根本无法防御。”

“我不能将白沙郡,如今唯一的卒兵,关在一座埋着危机的城池里。”(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还有,明天夜班,你们懂得。

下午赶哈,若赶不到,不要等哈。

第两百二十三章 图将穷,匕未现(上)

雨中行进,常人每迈一步,都困难异常。

大军行进,士卒们肩抵肩脚挨脚,抬头一看便能看到他人的后脑勺。

诸军行进的速度,异常的缓慢。

青峰催的急,诸郡的郡主与各郡的修行者,靠着元气阻隔着落向身体的雨,率领着各郡的兵卒,尽lì

的加快着速度。

落在荒原上的雨,已经下了一个月。

诸郡通往白沙郡的道路,许多都已被洪水冲毁。

荒原上四处都是水泊,这无疑增加了士卒们行进的难度。

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诸郡的兵马才赶到了白沙郡。

“雨季。”

“已经要结束了。”

“大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陈哲站在护城河畔,看着在雨中表面影像支离破碎,布满涟漓圈纹的河面。

他微眯起双眼,脸色有些凝重。

“算起来,已经有二十五个了。”

白明穿着蓑衣,牵着马绳站在陈哲的身旁。

他略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冷漠。

“他带人,血洗了那么多乡镇,裹挟了那么多镇民。”

“是为了收集粮食?”

闻言,陈哲摇了摇头。

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

“若只为求粮,就不会逼迫那么多的镇民。”

“裹挟的民众越多,粮食的压力越大。”

“这些流民,根本不堪战。”

“他不会不知dào

。”

陈哲微蹙起眉头,眼眸间闪过一丝犹豫。

“凭他的谋略,不会那么简单。”

“然而。”

“他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他,要干什么?

闻言,白明抿了抿嘴,暗自咬牙。

“妈的。”

“现在,我就都被他整的如此不安,动作失措。”

“日后,还如何征战沙场。”

“不对。”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白明和陈哲的身后传出。

一名身穿银甲头戴斗笠肩披蓑衣,稀疏的须发皆白,面容上满是皱痕。周身却散发出灰褐光辉的苍老男人,背负着双手,走向了白明和陈哲。

两人一起侧转起身体,斜眼瞥向了走来的老人。

“知dào

恐惧和不安,恰恰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白明。”

闻言,白明转正身体,面朝着老人双手抱拳,恭敬的弯下腰,垂下了头。

“是。”

“郡主。”

闻言。身穿银甲的老人,点了点头。

他将视线从白明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陈哲。

陈哲面无表情,坦然的与老人对视。

片刻后。老人微蹙起了眉头,脸色显得有些犹豫。

他挺了挺佝偻的躯体,瘪了瘪嘴。

“陈郡主。”

闻言,陈哲微点了点头。

他抬起双手。朝老人抱拳行礼。

“见过前辈。”

“呵呵。”

老人的双眸微动,嘴角微微上翘。

他面露笑容,眼中显露出慈祥的神色。

“陈郡主。年少有为,又谦虚有礼。”

“日后,必成大器啊。”

“前辈。”

陈哲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道:“晚辈,修为低弱,少不更事。”

“家父,不幸死于小人之手。”

“晚辈修为太弱,报不了家仇,又无经验统御卒兵,导致白沙郡郡兵,全军覆灭。”

“每次念及此事,莫不悲痛万分。”

“家父生前,每次念及前辈,都言略水郡郡主白蒙,不论是修为,德行都是高绝之人。”

“晚辈,以前未见过前辈,内心中,莫不将之以为生平遗憾。”

“如今,能瞻仰前辈真容,实在是幸运。”

瞻仰?

马屁,谁都爱听。

但故yì

拍在马蹄上的马屁,就不那么讨人喜了。

白蒙微虚起双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哲。

他略撅起嘴,叹道:“陈郡主。”

“说笑了。”

白蒙转过身,脸色有些阴沉。

“走吧,我们一起,来商讨下此时的战局。”

透过覆在穹天中,已经稀薄很多的云。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阴晦许久的荒原上。

有根悬停在半空中,雨水落在金光组成的护壁上。

他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已稀薄许多的云。

紧贴在他脸上的蛮虎面具,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散出银色的反光。

余若,石脑,剥羽,李西,跋舌,鹰嘴,付垒,猴石骑着八匹骏马,站在有根的脚下。

蚩酋没有骑马,徒步站在八人的身后。

安静的士卒们,和不安的流民们,集结在九人的身后。

十余万人,都仰头看着有根。

迎着十余万道目光,有根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他驱动着罡元,聚在喉间。

“扎营!”

闻言,余若等九人,俱双手抱拳。

“是!”

两月来,所掠夺的粮食,够十余万人,吃多久?

余若仰头看了悬在空中的有根一眼,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他摇了摇头,拉拽起了手中的缰绳。

他知dào

,决战马上就要来了。

决战。

“白沙郡那里,集结的兵卒,差不多有二十万了吧。”

青峰掌教站在飞剑上,垂头俯视着大地。

他的身后,九十七名修者,站在各自的法器上。

他身前的地上,挤满了排列整齐的兵卒。

“我这里。”

“也有九十多万了。”

“风里楼。”

闻言,青峰掌教身旁,踩在一柄松木剑上的风里楼,立kè

转身。

他弯起腰,态度恭谨。

“在。”

“你先留在这里,保证好粮草辎重的运输。”

青峰掌教虚起双眼,语气与平时无异。

“是。”

风里楼点了点头,拱手行礼。

青峰掌教满yì

翘起嘴角,面露微笑。

“张永。”

“在。”

青峰掌教身后,站在无柄长剑上的张永,立kè

拱起双手。

“你也留在这里,协助风里楼。”

“是。”

青峰掌教挺起了腰杆,长呼了口气。

他仰头迎着阳光,看向了覆在天空中的稀薄乌云。

“其余人。”

“随我一起,跟着下方集结的卒兵,前往白沙郡。”

“此战,定要屠尽,敢不敬道祖的妖孽。”

闻言,除去张永和风里楼,其余的九十五名修者,俱朝着青峰掌教的背影,拱起了双手。

“是!”……

白水寺。

旭月禅师,端正的坐在兽皮软垫上。

他手里拿着短槌,极有规律的敲打着座垫前的木鱼。

然而,不论禅师如何敲打,庙宇中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一片的寂静。

“虚怅。”

禅师打破了寂静,轻声道:“你,去趟青峰。”

“是。”(未完待续……)

PS:嗯。

赶的。

第两百二十三章 空明道众(下)

雨中行进,常人每迈一步,都困难异常。

大军行进,士卒们肩抵肩脚挨脚,抬头一看便能看到他人的后脑勺。

诸军行进的速度,异常的缓慢。

青峰催的急,诸郡的郡主与各郡的修行者,靠着元气阻隔着落向身体的雨,率领着各郡的兵卒,尽lì

的加快着速度。

落在荒原上的雨,已经下了一个月。

诸郡通往白沙郡的道路,许多都已被洪水冲毁。

荒原上四处都是水泊,这无疑增加了士卒们行进的难度。

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诸郡的兵马才赶到了白沙郡。

“雨季。”

“已经要结束了。”

“大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陈哲站在护城河畔,看着在雨中表面影像支离破碎,布满涟漓圈纹的河面。

他微眯起双眼,脸色有些凝重。

“算起来,已经有二十五个了。”

白明穿着蓑衣,牵着马绳站在陈哲的身旁。

他略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冷漠。

“他带人,血洗了那么多乡镇,裹挟了那么多镇民。”

“是为了收集粮食?”

闻言,陈哲摇了摇头。

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

“若只为求粮,就不会逼迫那么多的镇民。”

“裹挟的民众越多,粮食的压力越大。”

“这些流民,根本不堪战。”

“他不会不知dào

。”

陈哲微蹙起眉头,眼眸间闪过一丝犹豫。

“凭他的谋略,不会那么简单。”

“然而。”

“他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他,要干什么?

闻言,白明抿了抿嘴,暗自咬牙。

“妈的。”

“现在,我们都被他整的如此不安,动作失措。”

“日后,还如何征战沙场。”

“不对。”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白明和陈哲的身后传出。

一名身穿银甲头戴斗笠肩披蓑衣,稀疏的须发皆白,面容上满是皱痕。周身却散发出灰褐光辉的苍老男人,背负着双手,走向了白明和陈哲。

两人一起侧转起身体,斜眼瞥向了走来的老人。

“知dào

恐惧和不安,恰恰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白明。”

闻言,白明转正身体,面朝着老人双手抱拳,恭敬的弯下腰,垂下了头。

“是。”

“郡主。”

闻言。身穿银甲的老人,点了点头。

他将视线从白明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陈哲。

陈哲面无表情,坦然的与老人对视。

片刻后。老人微蹙起了眉头,脸色显得有些犹豫。

他挺了挺佝偻的躯体,瘪了瘪嘴。

“陈郡主。”

闻言,陈哲微点了点头。

他抬起双手。朝老人抱拳行礼。

“见过前辈。”

“呵呵。”

老人的双眸微动,嘴角微微上翘。

他面露笑容,眼中显露出慈祥的神色。

“陈郡主。年少有为,又谦虚有礼。”

“日后,必成大器啊。”

“前辈。”

陈哲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道:“晚辈,修为低弱,少不更事。”

“家父,不幸死于小人之手。”

“晚辈修为太弱,报不了家仇,又无经验统御卒兵,导致白沙郡郡兵,全军覆灭。”

“每次念及此事,莫不悲痛万分。”

“家父生前,每次念及前辈,都言略水郡郡主白蒙,不论是修为,德行都是高绝之人。”

“晚辈,以前未见过前辈,内心中,莫不将之以为生平遗憾。”

“如今,能瞻仰前辈真容,实在是幸运。”

瞻仰?

马屁,谁都爱听。

但故yì

拍在马蹄上的马屁,就不那么讨人喜了。

白蒙微虚起双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哲。

他略撅起嘴,叹道:“陈郡主。”

“说笑了。”

白蒙转过身,脸色有些阴沉。

“走吧,我们一起,来商讨下此时的战局。”

透过覆在穹天中,已经稀薄很多的云。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阴晦许久的荒原上。

有根悬停在半空中,雨水落在金光组成的护壁上。

他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已稀薄许多的云。

紧贴在他脸上的蛮虎面具,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散出银色的反光。

余若,石脑,剥羽,李西,跋舌,鹰嘴,付垒,猴石骑着八匹骏马,站在有根的脚下。

蚩酋没有骑马,徒步站在八人的身后。

安静的士卒们,和不安的流民们,集结在九人的身后。

十余万人,都仰头看着有根。

迎着十余万道目光,有根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他驱动着罡元,聚在喉间。

“扎营!”

闻言,余若等九人,俱双手抱拳。

“是!”

两月来,所掠夺的粮食,够十余万人,吃多久?

余若仰头看了悬在空中的有根一眼,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他摇了摇头,拉拽起了手中的缰绳。

他知dào

,决战马上就要来了。

决战。

“白沙郡那里,集结的兵卒,差不多有二十万了吧。”

青峰掌教站在飞剑上,垂头俯视着大地。

他的身后,九十七名修者,站在各自的法器上。

他身前的地上,挤满了排列整齐的兵卒。

“我这里。”

“也有九十多万了。”

“风里楼。”

闻言,青峰掌教身旁,踩在一柄松木剑上的风里楼,立kè

转身。

他弯起腰,态度恭谨。

“在。”

“你先留在这里,保证好粮草辎重的运输。”

青峰掌教虚起双眼,语气与平时无异。

“是。”

风里楼点了点头,拱手行礼。

青峰掌教满yì

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张永。”

“在。”

青峰掌教身后,站在无柄长剑上的张永,立kè

拱起双手。

“你也留在这里,协助风里楼。”

“是。”

青峰掌教挺起了腰杆,长呼了口气。

他仰头迎着阳光,看向了覆在天空中的稀薄乌云。

“其余人。”

“随我一起,跟着下方集结的卒兵,前往白沙郡。”

“屠尽,敢不敬道祖的妖孽。”

闻言,除去张永和风里楼,其余的九十五名修者,俱朝着青峰掌教的背影,拱起了双手。

“是!”……

白水寺。

旭月禅师,端正的坐在兽皮软垫上。

他手里拿着短槌,极有规律的敲打着座垫前的木鱼。

然而,不论禅师如何敲打,庙宇中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一片的寂静。

“虚怅。”

禅师打破了寂静,轻声道:“你,去趟青峰。”

“是。”(未完待续……)

PS:嗯。

汗,刚把名字写错了。

好了,上班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图已穷,匕未现(上)

罗浮郡,伽罗郡,桂隗郡,略水郡,莫川郡,安阳郡,定边郡还有白沙郡。

八郡集结了域内能战的所有兵卒,与八郡内的所有修元强者。

白沙郡外的联军,已增至二十六万。

人头攒动,万马嘶鸣。

刀枪林立,群旗招展。

联军,并未驻在白沙郡中。

因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白沙郡外,连接着护城河畔的一处缓坡上,耸立着临时搭建的营寨。

营寨中,是连绵不尽的营房。

营房间,帅帐内。

呈环形排列的数个桌几后,端正的坐着八郡的郡主。

“呯!”

一名坐着桌几后,须发雪白骨骼庞大远超常人,脸上布满皱纹和褶痕的男人,将手中装酒的盏杯扔到了地上。

男人披穿着红色丝裳,身体魁梧健壮,脸上显露出愤懑之色。

“妈的!”

“青峰高人既然已经出山,我们干嘛要留在这里!”

“究竟要等多久,他们才会来!?”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显得极其不满。

遍布他脸庞上愤nù

中,却又有着些许的无奈和不安。

“徐郡主,勿忧。”

“青峰高人,修为高绝,且皆能飞天遁地。”

白蒙抬起手,捋了捋颔下稀疏的短须。

他撇着头,看向了徐郡主。

“白沙郡虽地处边境,但对青峰高人来说,这样的距离根本不是障碍。”

“然而。”

端坐在白蒙身旁。一名发须皆垂至胸前且发白须黑,面容光滑如婴肌般的男人,微蹙起了眉头。

男人摇了摇头,打断了白蒙的话语。

“在这次战斗中,我等,在青峰高人的眼中。”

“究竟,会是怎样的地位呢?”

“是大军的前部,还是废弃的军旅。”

“或者,干脆被安排来,拖缠敌方军力的绊脚石?”

帅帐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一名身穿绿色丝服,面容刚毅须发雪白的男人,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若是前部,我等死战不敌时,便能后撤。”

“若是废军,我等仍要死战,但依然能退。”

“若,只是绊脚石。”

面容刚毅的男人。脸色极其凝重,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等,恐均无活路。”

闻言,帐内众人脸色皆变。

数郡修者中。除了陈哲外,皆面露惨白。

没人,想死。

越有力量的人,就越不想死。

“嗯。”

过了许久。一直沉默的陈哲,微抬起头。

他看向了面容刚毅的男人,双眼中一片冷漠。

“吴郡主所言。实是我心中所想。”

“然而。”

陈哲抬起手,将手掌朝上。

他并拢着五指,指向了吴郡主。

“无论是前部,废军还是绊脚石。”

“选择权,可都在我们的手上。”

陈哲垂下手,拿起了桌几上的盏杯。

他站起身,举杯敬向了帐内的数郡郡主。

“青峰高人的心中,一直都将我等视如蝼蚁。”

“所以,我等是什么,他们不会关心。”

“他们所关心的,是我等能做什么?”

“我等手中,有什么?”

“诸位前辈,晚辈先敬诸位一杯。”

陈哲扬起头,当着帐内开始沉思众人的面,喝尽了杯中酒。

酒液顺着喉管,流入了肺腑。

陈哲顿觉从身体深处,传来一阵炙烫的暖意。

“此战。”

“青峰为的是除掉有根,而我们,虽不是有根对手。”

“但只要能剿杀有根手中的力量,我等是当前部,还是当废军,又有什么关系。”

陈哲放下盏杯,跪坐回了原位。

“嗯。”

一名端坐在营帐门口,身穿绿色绸服,白色长发披肩,颔下无须,眼眸澈亮的男人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呵呵。”

“正如陈郡主所言,青峰高人跟我们,可完全不一样。”

“我等的命,只有自己才最珍惜。”

“如今,各郡共十六位修行者,齐聚于此。”

“若能合力用出佛门屠妖灭阵或道家三叠阵法,未必不能拼一拼。”

“就算是不敌,我等混进兵卒中四散逃开,让士卒们高举起燃起的火油。”

“我罗方就不信,我等会没有一丝的生机。”

闻言,帐内众人,尽皆点头。

白沙郡东方,一百六十里处。

一处高坡上,许多人正在搭建营房。

有根背着双手,立在百米高的空中。

金色的焰,如一层单薄的纱衣,罩在他的身体表面。

密集的雨,阻隔着人的视线。

即使通过元气加持,有根也只能看见百里外,白沙郡城模糊的轮廓。

“到了。”

到了。

有根抬起双手,解开了系在后脑勺上的细绳,拿起了罩在脸上的铁面具。

“血战,方可成军。”

“死战,方可成精。”

有根面无表情的垂下头,看着淋在雨中的面具。

他轻轻的蠕动着嘴唇,喃喃的自言自语。

“而战斗的本意,却是结束战斗。”

“人的意志,却总想算计天意。”

“实jì

上。”

“所谓的天意。”

有根抬起铁面具,放到了脸上。

有点冷。

“本质,却是人为。”

人在做,天在看。

天,只是在看。

有根重新将细绳,绑在了后脑勺上。

他低下头,俯望着雨中的荒原,目光如刀锋,脸色却似冰石。

“来吧。”

“看最后,是你们诉天不公。”

“还是我,折戟沉沙。”

在有根穿越前的世界里,华夏一族的历史无数次的证明了,一个恒久不变的至理。

亡一个国家,灭一个势力,不难。

只需yào

一场战役。

有根,就是要打这样的战役,来剿尽敌人的一切。

九十余万人,每日的军粮消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在青峰的催促和支持下,运送粮草的马车不计损耗的用着加速的符文,不停的往返于各地,才供应的了大军的需求。

在充裕的粮草支撑之下,九十余万的大军,飞快的行进在雨中。

“按这个速度。”

青峰掌教将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有些不满。

他双脚踩着飞剑,垂头看着赶路的军卒。

“要到达白沙郡,起码要等半个月。”

“这帮人,就不能走快点?”

“李如云。”

“在。”

青峰掌教身后,踩着玄铁剑剑身的李如云,闻言立kè

拱起双手,恭谨的弯腰行礼。

“让他们加快速度,不要老是停步等粮车,给我日夜兼程。”

“实在不行,将他们兵卒的一日两顿,改成一日一顿。”

“是。”(未完待续……)

PS:大大们久等了。

谢谢支持。

第两百二十五章 图已穷,匕未现(中)

拔营。

行军。

四千余戴甲整齐的兵,领着十余万,衣不遮体的民。

落脚踩在泥泞的地面,呼吸着充斥雨水的空气。

蚩酋抬起头,视线透过了笠帽下方,看向了弥漫乌云的穹天。

有根悬在百米的高空中,浑然未觉蚩酋的目光。

他垂着头,俯望着白沙郡。

“明日。”

有根微撅起嘴,双眸微动。

“就能到了。”

白沙郡外,联军大营中,帅帐内。

“明日。”

白蒙脸色有些苍白,抬手抚住腰间的佩剑剑柄。

他身前立着一个翠绿色的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副摊开的羊皮。

“他们就到了。”

白蒙身旁,身穿青色丝服,腰缠蟒纹锦带的陈哲,将双手负到了身后。

他点了点头,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没错。”

“以他们的速度。”

“明日,便将兵临城下。”

“呵。”

站在屏风前的八人中,身材魁梧的徐郡主,轻笑两声。

他转过身,走向了帅帐内的座位。

他坐在了座位上,伸手拿起了楠木桌几上的盏杯。

“没想到啊。”

徐郡主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子,双眼凝视着杯中起伏不停的酒液。

“竟然,来的这么快。”

徐郡主扬起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将杯盏放回到楠木桌上,脸上也没了丝毫的笑意。

“雨中行军,还如此之快。”

“看来,他也很着急。”

闻言。翠绿屏风前,罗方抬起右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据斥候所报,敌军数量不少。”

“但大部分,都是流民一类。”

“虽还无法判断,他是否将精锐隐于这些民众之中。”

“但其中有大量民众的现实,却是可以肯定的。”

罗方脸上的眉头微蹙,眼中显露出犹豫之色。

他暗自咬了咬牙,声音有些低沉。

“根据斥候所说,敌军的人数应该不下十万。多数都是流民。”

“这样的组成,根本不能称为军队,只是一群难民。”

“这样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闻言,站在屏风前,发白须黑且皆垂至胸前,身穿大红绸服脸庞光滑,皮肤细嫩如婴儿般的男人,低头沉思了片刻。

他摇了摇头。叹道:“冯某所上战场,已不下百次。”

“从未见过有人,使出这样的军势。”

“以民为兵?”

“抗我等手中精锐。”

“这与送死何异?”

冯郡主脸色有些黯然,苦涩的笑了起来。

“我觉得。对方这样做,肯定另有深意。”

“青峰高人未至,以有根这样的修为,我等本不愿与之强抗。只求能缠住便可。”

“这场仗的主动权,本就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用的着逼迫这些没用的愚民吗?”

“既浪费粮食,又增添不了战力。胁裹他们干吗?杀了不是更好?”

“莫非,他又什么顾虑?或者,他有什么诡计?”

冯郡主满脸疑惑,苦思又不解,只能不断的哀声叹气。

“嗯。”

陈哲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他面色有些冷漠,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不管是诡计,还是顾虑。”

“这些,都已不重yào

了。”

陈哲微抿起嘴,深吸了口气。

他调整了内心中,快要压抑不住的愤nù

与恨意,尽量控zhì

着语气,竭力使声音不至跑调。

“重yào

的是。”

“他要来了。”

有根,要来了。

余若,也要来了。

陈哲转过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挺直着腰杆,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后,伸出右手,拿起了桌几上的盏杯。

他的动作很自然,表情也很平静。

但他脸上的潮红和手臂上的轻微颤动,无不昭示出他内心中不停翻涌的狂暴和杀意。

“陈郡主,说的对啊。”

面容刚毅的吴郡主,死死的盯着摊在屏风上的羊皮,身体如笔直的劲松般,一动也不动。

“不管他带来的是久经战场的精锐士卒,还是愚笨至极的落难百姓,都与我们关系不大。”

“真zhèng

,对我们有威胁的,只有有根。”

“吴郡主。”

屏风前,唯一一名穿戴着整齐甲胄,须发皆黑,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转身看向了吴郡主。

中年男子微偏起头,用余光扫了眼端坐在软垫上,正扬头喝酒的陈哲一眼。

“不止吧。”

“你别忘了,有根的手下,还有一个余若。”

说完,中年男子不理皱眉沉思的吴郡主,利落的转过身,走向了帐内的一角。

“对啊。”

白蒙站在吴郡主身旁,点了点头。

“李郡主说的对。”

“余若也是一名修元之人,且战力不俗,绝对不能小觑。”

“没错。”

一名身穿黑色罩服,脸上布满褶纹和褐斑,须发皆白且短的老人,伸出枯槁瘦脊的手掌,摸到了羊皮地图上。

老人的声音很沙哑,却洪亮刺耳,中气十足。

“我侄儿文短,就与余若交过手,深知对方的修为路数,应不在我们之下。”

“虽然,他曾经激化丹田,自废道基,功力已大不如从前。”

“可他的修为境界,却仍与我们相同,凭这点,他就依旧能与我等一战。”

“他若与有根联手,那可就棘手了。”

“不说其他的,我等所布置的阵法,所施展的威力,肯定会大减。”

“决战时,不能让他碍事。”

闻言,文郡主身旁,一名面容极其苍老,脸上的一道道皱痕都如黄土坡在如刀刃般锋利强风不停吹拂,所形成的一道道极深的沟壑,雪白长发与长须皆垂至腰间,隐藏在沟壑间双眼如两条不易察觉的细缝,双眸就似两滩浑水般模糊,身形显得异常佝偻的老人,紧皱起了眉头。

老人的声音也很沙哑,却文郡主的中气洪亮,反而极其细微轻柔。

“但要困住余若,谨慎点,应该要两个修者,而要在短时间里干掉他,则起码得要三个修者。”

“安阳郡周家,如今能战之修者,只剩下我与犬儿。”

“我周丰已是年迈古稀,苟延残喘而已,但我儿却正是壮年,且修风元,料想困住余若,应该不难。”

“陈哲,虽学火元。”

陈哲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周丰双手抱拳。

“但也愿助周鹏,缠斗余若。”(未完待续……)

PS:嗯。

求票。

嗯。

这样好不好,一百票就多码一章。

价有些高,但码字不易,轻谅解。

第两百二十六章 图已穷,匕未现(下)

煦亮的阳光,透过稀薄的厚云,映洒在密集的雨中。

二十六万的兵将们,一列列的走出了营寨。

有根缓缓的落回了地面,集结在他身后的,是四千余兵卒,与十余万的流民。

连日的赶路,有根身后的众人都满身疲惫,衣物上都沾着泥浆。

近四十万人,分成两部份,在大雨中对峙。

十六辆罩着厚密帆布的辇车,行至在联军组成的军阵前。

十六辆辇车停了下来,车上的厚布轻动,便又恢复了原状。

有根微虚起双眼,看着被前方军阵前,被帆布遮蔽的十六辆辇车。

“哼!”

有根轻哼出声,将视线从辇车上移开,望向了辇车后的二十六万联军。

“嗯?”

有根眉头轻蹙,微瞪起了双眼。

他清楚的看到,联军的一个个方阵中,一个个正在燃烧的油盆。

“疑兵计吗?”

“他们。”

余若驱使坐骑,走到了有根身旁,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已经怕了。”

闻言,有根微扯了扯嘴角。

他将目光移回了联军军阵前,十六辆盖着厚布的辇车。

“余若。”

“诸郡的修者,在这些辇车中吗?”

闻言,余若抿了抿嘴。

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道:“带兵者,立于阵前,可激励士气。”

“但立于阵前,不代表会冲在最前。”

“诸郡修者,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他们。绝对不在这些辇车上。”

闻言,有根嘴角微翘,轻笑了起来。

“这些人,可真狡猾。”

有根转过身,面朝着身后的十余万人。

他将元罡驱至喉间,大声的道:

“就在这里,扎营!”

他转着头,扫向了骑马站在众人之前的石脑等人和站在地上的蚩酋,双眸微动。

“你们吩咐手下,拿出这些天。缴获的所有燃油。”

有根敛起了浮在身体上的金焰,将双手负在了背后。

“给我烧到明天早上。”

闻言,石脑等人和蚩酋一起,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是!”

夜色来临,对峙的近四十万人中,汹汹烈火在雨中,燃烧的极为炽烈。

火光,仿佛照亮了无垠的夜。

两座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寨中,这样的火。在漆黑的夜中就像是两颗发光的珍珠。

数量巨大种类繁复的兵器,在火光的映照下,朝地上投映出的影子,如无尽树杈般交叉重叠。

诸郡的十六名修者。穿着蓑衣,站在各自郡兵所组的军阵中,站在一堆堆的篝火间。

他们穿着普通的板甲,竭力的隐藏着自己。

他们凝视着不远处。有根的手下所搭建的简陋营寨,脸上都带着疑惑与不安。

究竟。

你想干什么?

十六位修者,看着燃在营寨中的火光。俱都蹙起了眉头。

他们可以借火隐藏了自己,有根却隐藏不了。

因此,此时的有根,已经比诸郡修者强dà

太多。

诸郡修者只要将目光凝视向有根所在的地方,内心中便会升起一阵无力和恐悸,周身的气血都将翻涌不停。

所以,此时让十六位修者俱感不安的,不是有根。

而是余若。

余若,已经不见了。

即使如今,两军相距只有百米。

但诸郡修者,确实已找不到余若了。

“怎么会这样。”

周丰眉头紧皱,脸上的沟壑更加深刻了。

“本以为今天就会开战,没料到他们竟然会突然扎营。”

“周鹏。”

“在。”

闻言,一名脸颊上环着漆黑浓密的络腮胡须,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朝周丰双手抱拳。

周鹏站在周丰身后,双眼中遍布着腥红的血丝。

“孩儿在。”

“今天的情况,你也知dào

了。”

周丰微瘪了瘪嘴,长吸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身体却显得更为佝偻。

“有根,你我都看到了。”

“他的修为,确实远强我等。”

“记住,你的对手是余若,但拖住即可,不要恋战,也不要死战。”

“若我不幸身陨,你不要管战局如何,立kè

转身跑回安阳郡。”

闻言,周鹏沉默了片刻,哽咽着道:“是。”

“陈哲与余若有杀父之仇,定会拼尽全力。”

“有他帮你,你便多了几分的生机。”

周丰抬起头,仰望着无光的夜,微瞪开了虚眯的眼缝。

他双眼中的浑浊,在那一刻尽数消失。

“我和周和的子嗣中,只有你和周纯被青峰选上。”

“周纯尚在青峰,说不定会晋级为真zhèng

的强者。”

“但他和你相比,实在太年轻了。”

“以后的郡主之位,便只能是你。”

“我不是周和,没上过什么战场,本没什么可以教你。”

周丰的双眼中,突然绽放出一抹精光,佝偻的身躯在那一刻,立kè

高大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周鹏,被白须掩盖的嘴角,微微朝上翘起。

“但我现在告sù

你的,却是最重yào

的。”

“你的心,千万不要像陈哲般,被仇恨所蒙蔽。”

“你要记住,只要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真zhèng

的赢家。”

周丰面露慈态,最后看了眼早已满脸泪水的周鹏。

他回过了身,背对着周鹏,眼眸再次浑浊了起来。

同时,同样在联军营寨中。

陈哲正看着周丰的方向。

彼此距离如此之近,周丰毫不掩饰的言语,又哪里逃的过其他耳目敏锐的修元者。

但从周丰身上,突然爆fā

出的强dà

气势,也同样逃不过其他修元者的感知。

对周丰的话,陈哲心中有些不满,却不会说三道四。

因为,此时的陈哲非常明白,周丰这个老人,是联军中的最强者。

绝对的实力下,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陈哲转过身,走向了属于自己的营帐。

“没想到啊。”

白蒙站在烈火旁,看着周丰所在的地方,脸上铭刻着深深的震撼。

“实在没想到。”

“周丰这老家伙,竟已囤炼出如此纯粹的罡元。”

“可惜了。”

“实在是,可惜了。”

白蒙长叹了声,神情显得极其颓废。

“始终,差了最后的一步。”

“老家伙啊,你还是看不破尘世的一切。”

“唉!”

“白明。”

“在。”

白明站在白蒙身旁,转身朝着白蒙双手抱拳。

“明日,你就待在我身后。”

“是。”(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第两百二十七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一)

日行夜眠,穿衣吃饭。

晨出晚归,提锄挑粪。

有时人的生活,真的很简单。

周丰举起狮头铜盔,稳稳的戴到了头上。

程亮的甲盔里衬,压住了雪白的蓬乱长发。

褐甲拼凑的狮头下,边沿处延伸的两个细柄,压住了雪白的鬓领。

周丰看着立在身前的铜镜表面映出的身影,微翘起了嘴角。

在那张布满深刻沟壑,显得极其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很满yì

的神色。

娶妻生子,养育后人。

持剑从军,护郡为民。

有些人的一生,真的很伟大。

真想。

能再多活几年啊。

面露笑容的周丰,抬起头看着营帐的房顶,浑浊的目光一阵游离。

“周和啊。”

“下面一个人,很寂寞吧。”

“等着吧。”

“为兄,随后就到。”

周丰转过身,垂下了头。

他微吸了口气,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冷肃着脸,走向了营帐的门口。

他伸出手,掀起了帐门的布帘,走出了营帐。

在滚滚红尘中,充斥着简单和伟大,也满是不公和仇怨。

也是因此,只有生活在尘世中的人,才能感觉自己是个人。

放qì

王图霸业,放qì

七情六欲。

而去追寻遥不可及的真实,以求超越世俗的强dà



所以,空明境的修者。都很清心寡欲。

有些人,却始终不能看破红尘。

因为,人不同,心不同。

心不同,志不同。

雨水,落在程亮的盔甲上。

无数的水流,淌过了甲片之间。

“嘭!”

数道重灰褐色的山峦,聚形在了周丰的身周。

散着金属般光泽的土系罡元,挡住了密集无隙的暴雨。

阵阵战鼓声,响在营寨内。

二十六万兵卒冲出了营寨。在荒原上排列出了八个方阵。

有根手下的兵与民,所搭建的营寨中,立kè

发出了一阵喧嚣。

石脑等人带领的四千余兵卒外,其余的十余万民众,已经乱成了一片。

一路上,流民们被有根胁裹,却一直不离不弃。

因为离开有根后,流民们怕饿肚子。

但光是饿肚子,暂时也还死不了。

真要把命卖给有根。本就被胁裹的流民中,又会有几个?

十多万的民众,四千余的精兵。

相互间的数量,对比极其悬殊。

溃乱。本就不可避免。

整齐的八个方阵,分出五万名的骑兵。

五万骑兵在方阵前集队,呈两翼伸展,中央处却是尖锥形。

在令旗的招展中。骑兵军阵,扑向了混乱的大营。

百米间距,虽不能将骑兵的速度提升至最快。

但在奔进中。却毫不显乱像的骑兵军阵,依然化为了一股无匹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卷向前方。

然而,就在最前列的联军骑兵坐骑,已经冲入混乱不堪的营寨时。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有根落在骑兵阵前,手里拿着一个箭筒。

箭筒中,装着六十杆箭矢。

“嗷!”……

金光晃花了许多战马的双眼,许多战马人立而起。

马背上的人掉落在了地上,便被随后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五万余骑兵,仍在不停前进。

有根周身都裹着金焰,手中的箭筒也被金焰环绕。

他将箭筒扔到了脚下,箭筒落在了地上,被金焰裹着的箭矢,停在了半空中。

他将右手抬到胸前,结出了剑指。

“咻!……”

被金焰裹着的箭矢,化为六十道金色光束。

金束穿梭在骑兵中,如一条条穿梭在云海的金色龙躯。

龙躯微动,便能在云海中翻腾起一片血色。

浩荡的罡元,掀起炙热的风浪。

热浪中,战马哀嚎,鲜血迸溅。

残肢,烂甲,到处都是。

前一刻鲜活的生命,下一刻便是温热的碎躯。

只是顷刻,冲到最前的三千多名骑兵。

连人带马,都被爆烈的罡元,碾成了血色的粉末。

然而联军骑兵的冲势,依然未减。

骑兵们,还在前进。

本已奔进了百米,军阵的惯性已成。

骑兵们想停,也停不下。

一直过了十分钟后,五万名骑兵损失了八千多人,最前方的骑兵们才满脸惊恐的拉起了手中缰绳,勒停了胯下的坐骑。

混乱的营寨前,有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他的身前,布满碎肉烂甲与鲜血的地面,宽有四米长有七十米,如一道血色的狭窄长廊。

瓢泼的雨,洗不净地上的血。

有根站在雨中,敛去了身上的金焰。

他的身上,没有沾到丝毫的血。

“怕吗?”

蚩酋站在营寨低矮的木栅前,看着站在营寨外的有根。

“怕不怕?”

蚩尤站在蚩酋身后,蛮兵集合在两人身后。

“有点。”

“老爹。”

蚩尤看着有根的背影,眼中布满了一片小星星,脸色露出了崇拜之色。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吗?”

“好厉害啊。”

“呵呵。”

蚩酋扯了扯嘴角,面容有些僵硬。

“他确实,越来越厉害了。”

“但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变的像他一样。”

“一个人,如果背负太多。”

“到头来,失去的,也会很多。”

“然而,他却可能永远也不会在乎,他自己所拥有的究竟是什么。”

闻言,蚩尤的眉头,立kè

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我说,老爹。”

“你,怎么了?”

“才两年不见,你说话咋就变的那么深奥了呢?”

“你还是我爹妈?”

闻言,蚩酋脸上的眉头微蹙,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石脑负着双手,走到了两人的身旁。

“蚩酋。”

“你儿子说的没错啊。”

“你变了。”

“首领也变了,我们都在变。”

四千余兵卒,集合在围绕营寨中,俱看着营寨前的有根。

新加入的蛮人面露震惊,原先跟随着有根和刘恒的人,面色却都很坦然。

都很理所当然。

有根长吁了口气,抬腿迈步踩在了铺满大地的血中。

六十杆被金焰包裹着的箭矢,飞到了有根的身前,悬停在了半空中,箭身不停的旋转。

同时,联军军营中,十六个修者骑着十六匹马,跃向了高空。

十六人与有根不同,他们俱懂得飞行的法门,却没人能真zhèng

的临空御行。

对手是有根,十六人不敢随意耗费罡元,便俱御使着神俊的马驹,俯冲向了有根所在的位置。(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哈。

终于要写到高潮了。

主角终于要进级成无dí

了,主角终于要被彻底黑化了……

嘎嘎,嘎嘎嘎。

第两百二十八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二)

十六位诸郡修者,都将体内的罡元驱至了极限。

青风,乌雷,红焰,褐峦和蓝水。

浩荡的罡元四溢,大地与空气都在不断颤动。

十六人落在了有根身前,十六人翻身跳下了马背。

有根微眯起双眼,被铁面具遮蔽的脸庞上,泛起几分苍白。

在极短时间里,轰杀近万的骑兵。

凭有根此时的修为,尚无法气定神闲。

他低下头,看着被踩在脚下的血,眉头微皱。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早?

“不等炮灰死够了?”

有根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十六人,脸色有些阴沉。

“你们,很急啊。”

“嘭!”

有根驱动起体内罡元,金焰立kè

浮在了他的身体表面。

被金元染成浑金色的双眸,直视着站在不远处,全神戒备的十六个人。

“哼!”

有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抬起被金焰环绕的右手,用并合的五指指着十六名修者。

他将绷直的右手手掌朝上,五指微曲。

“来。”

有根身上的金焰顿时大涨,每一道焰舌都直接升至了四米高度。

强dà

的气势如翻腾的沸水上方,不断上升的滚烫蒸汽。

压迫着有根身前的所有人。

诸郡修者们早已将修为提至最强状态,却仍就顿觉胸口处似乎被压上了块极重的岩石般。

十六名修者顿觉呼吸困难无比,同时心脏一阵猛烈的抽搐。

泛紫的潮红,涌到了诸位修者的脸上。

“呵呵。”

沙哑的笑声,突然从诸郡修者中传出。

有根脸色微凝,微撅起了嘴。

“不愧是。能让青峰忌惮之人。”

周丰艰难的抬起腿朝前迈步,走到了其他修者的身前。

他微瞪开眼,原本浑浊的眸瞳,已变的清澈透亮。

他打量着浑身环绕金焰的有根,砸不砸吧下嘴,面露憾叹。

“还未到洞虚啊。”

“看着你,老夫的内心深处,不由升起了一股寒意。”

“你可,真让人害pà

啊。”

闻言,有根微扬起头。

他看着周丰的脸。脸色有些迟疑。

怎么?

突然,有根看着周丰,双眼猛的瞪开。

“你这老家伙。”

“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根微咬了咬牙,朝着周丰厉声喝问道:“这种气息,这种感觉。”

“你现在……和我一样?”

闻言,周丰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过奖了。”

“老夫,可没有你这样的修为。”

“更没你这么厉害。”

相似的,不是修为。

相似的。只是境界。

此时,有根眉间的竖纹更为深刻,心中却升起一丝了悟。

他突然翘起嘴角,面露笑容。

“老家伙。”

“若非在此地。我可真想和你喝两杯呢。”

说完,有根径直的踏步向前,跃向了周丰。

一束金焰,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周丰。

有根没用全力,第一招只是试探,却逼的周丰全力以赴。

周丰将双面斧高举过头顶。猛的劈向了冲至的金焰。

金色的焰,溃散在周丰身前。

有根在周丰身前显出身形,并用金光萦绕的右手,穿透了灰褐色的叠峦,握住了圆斧的长柄。

“呜!呜!~”

周丰全身颤抖不已,脸腮鼓至了极限,脸色一片惨白。

他咽不下嘴中的血,便只能将血含在嘴里。

他脖颈处显鹿出无数根青色筋络,污血从鼻孔耳孔与眼缝中不停流出。

怎么?

有根歪起脑袋,根本无视周丰屡次塑造在身周,又迅速在金焰下溃散的灰褐叠峦,双眼直直的盯着周丰的脸。

“不行了?”

有根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

他不断催逼着金元,顺着圆斧的长柄涌上了周丰的双臂。

周丰握斧柄的双臂,颤抖的更加剧烈。

他的身体,也颤抖的更加剧烈。

他的身后,十五名修者中,同样提着双面斧的周鹏双目含泪,脚步却不由的朝后移去。

其余的修者,俱迈步朝前。

朝前的修者们,俱抬起双手,在胸口结印。

无数道手印,携着无数的运气法门。

十四名修者身上,护体的罡元渐如实质,表面发散出宛如琉璃般的艳亮光彩。

有根微抬起头,将视线从周丰的老脸上移开,看向了十四位走至近前的诸郡修者。

他眼中露出冷漠之色,微抿了抿嘴。

“真扫兴啊。”

“老家伙,小爷不和你玩了。”

有根抬起左手,猛的一掌扇向了周丰的脸庞。

“啪!”

包裹着手掌的金焰,穿过了周丰的护体元气,结实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周丰被迫踉跄后退,脸上七窍血流不止。

有根走向前,握拳迅速打向了周丰的胸膛。

“咻!”

周丰尚没有稳住身体的平衡,眼前便又有一道金光闪过。

他来不及躲,他也不想躲。

“嘭!”

有根的拳头,轰进了周丰的胸口。

周丰的双手,顿时化为两道虚影。

他的双手,握住了有根的左手手臂。

他的速度,突然间提升了数十倍。

“嗯?”

有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却见环绕周丰身周的叠峦,迅速崩溃消散。

他抬起七窍都在溢血的脸,看着有根的眼。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想不到啊。

“真的,想不到啊。”

“本只想拼掉这条老命,将你缠住。”

“那里知dào

,你自己竟会送上门来。”

“有根!”

周丰面露狰狞,突然提高了音量。

他双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极其可怖。

“今天,若能让你受伤。”

“我,就赚大了!”

“嘭!”

如秋时的落叶般,象征枯萎衰败的褐黄色,突然透过周丰的身体,如液体般浮在了周丰的身上。

周丰丹田中,数量多达十五颗的聚气粒,散成色彩枯黄,却布满了整个丹田的气海。

他怒喝一声,双手紧锢着有根的左手,双脚却从原地踏起。

他弓弯起双膝,双脚呈马步般重新落在了地上。

“噗!噗!噗!噗!”

四声巨响中,有根和周丰身旁,四根尖锐土壁,猛的拔地而起。

土壁迅速冲向两人,如正要攥紧的巨掌,四根不停移动的手指一般。

同时,十四名正在结印的诸郡修者,也终于结出了最后的印法。(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第两百二十九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三)

浩瀚无尽的白芒,如灿白的汪洋般,涌动卷荡在天与地之间。

十四位修者,俱在白光中,飞到了有根的头顶空中。

他们,分成了三部分。

距离有根最近的,有六人。

并排在六人之上,分列在与六人同一平面的两部分中,则都有四人。

或结攻印,或结封印,或结固印。

道家三叠阵,主聚力。

佛门灭妖阵,主发力。

刺眼的白光,散出了十四名修者的身体,骤动的自然元气不断叠加,最后凝实的宛若实质一般。

弯弓状的土壁顶端,闭合在有根与周丰的头顶。

头顶处透过土壁,传递出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有根瞪着双眼,注视着七窍溢血,却不肯松手的周丰。

他猛的抬起头,目光穿过了灿烈的白光,看到了立在头上的土壁。

他嗤起牙,咧开了嘴。

“老家伙!”

“放手!”

有根低下头,全力运用起体内罡元,疯狂涌向了周丰的双手。

他抬起右手,猛的打向了周丰的头颅。

周丰没有躲避,只是下意识的将罡元聚在了脸上。

“嘭!”

一阵闷音中,周丰的脑袋直接就被有根的拳头击中,立kè

凹陷了下去。

如同一个被砸扁的西瓜般,脑浆和鲜血如稀烂的瓜瓢一般从破碎的头颅上,挤溅涌出。

周丰的身体,一阵后仰。

周丰紧攥着有根右手的双手,却如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轰!”

蓄力之后。便是最强的一击。

道家叠阵,将众修者的力量,完全整合在了一起。

天地间的元气,借着这一击的牵引,如灌入漏斗的水般,疯狂落向了地面。

落向了有根。

沛然的巨力,瞬间摧毁了有根的护体罡罩。

如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在了地面上。

大盛的白光中,升起巨大蘑菇般的白色烟帽。

浓烟滚滚。

那集结在营寨前的四万余联军骑兵,被浩荡的劲所波及立kè

损伤大半。

剩下的骑兵。也纷纷拨转马头,朝着身后奔去。

而集结在混乱营寨中的四千余兵卒,也被气浪波及的一阵东倒西歪,踉跄着不断后移。

四千余兵卒中,有人被溅起的沙石砸中,受了些轻伤。

其余人,都毫发无损。

弥漫在天地间的白光,逐渐敛去。

十四位修行者,依旧立在空中。

十四位修者下方。有根单膝跪在了一个巨坑前。

他抬起手,取下了布满裂痕的铁面具,露出了沾满鲜血的脸庞。

他穿在身上的满虎拼甲,有好几处碎裂的地方。

碎甲的地方。没有血流出。

有根没有被灭妖阵力打伤,却依旧浑身带伤。

撕裂般的痛楚,布满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眼眸深处隐现出了痛苦,脸上却越发显得冷漠。

他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他挺起腰杆,抬起了头。

仰望着头顶上,排成三部分的十四名修者。注视着众多修者间,复又升起的白色灿光。

“他,被你们轰成了齑粉。”

有根垂下头,将左手伸到了脸前。

他凝神看到了遍布在手掌上的血,面露唏嘘。

“却,死的其所啊。”

有根转头看向了不远处深坑坑壁上,将双面斧具插进了布满裂痕的地面,单膝跪在斧具后,头盔早被强风刮飞的周鹏。

他脸上有些惊愕,眼中却露出了了悟的神色。

“嘭!”

下一刻,万丈的金光,透出了有根的身躯。

如同,冲向一颗发散着璀璨金光,冲向穹天的灿日。

有根,冲向了待立在穹天中的修者。

“嘭!”“嘭!”“嘭!”……

数十根的土壁,从地中升起,飞快的刺向了有根。

有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

找死。

有根挥手,朝着浑身罡元溃散,已拼尽全力的周鹏,猛的一拳锤出。

金色的拳影携着巨力,打飞了周鹏的身体。

周鹏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在天空中无凭无依的狂乱飞舞。

他落地之时,只剩下了一口气。

浑身被金焰环绕的有根,一刻不停的转过头,冲向了天空中,重新被白光环绕的十四名修者。

“去死!”

有根右手握拳,打向了组成三叠阵的修者们。

拳形的金光,透过有根的拳头迎风便长,长宽飞快增至四米。

炽烈的白光,从十四名修者周围涌出,如利刺般坠向了金色巨拳。

“嘭!”

金拳和利刺俱散,修者们的队列微乱,阵型却没有变。

有根双手手掌摊开,十指微曲。

“嗷!……”

兽嚎之声,响彻在整个原野上。

有根将呈爪的双手,闭合在胸前。

他的身体周围,聚成了白色的虎躯。

白虎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咆哮着冲向了天空中的十四名修者。

稀薄许多的自然罡元,从十四名修者周围疯狂涌出,坠落向了白虎。

落向了白虎的虎躯,如激流涌入湖泊般,溅起了无数水花后,湖面回归了平静。

未有丝毫损溃的白虎,扑向了结成三叠阵的十四名修者。

修者们,被轰散了。

三叠阵,不在了。

屠妖阵,却还在。

十四位修者,四散到了有根周围。

他们举起手中灵器,用尽所有修为,劈砍向了有根。

但他们已经分开了。

便只能凭自己的修为,牵引自然界中的元气。

屠妖阵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但屠妖阵的气场,依旧压迫着有根的身体,让闯入阵中的有根移动速度大减。

他唯有双手齐动,在身前化为无数虚影。

“呯!”“呯!”“呯!”……

十四名修者发出的所有的攻击,都被他硬接了下来。

有根将通红发麻的双手,紧攥成拳,满是血污的脸上,展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微侧起身,转瞬间已朝着身周连挥三拳。

“轰!”

剧烈的爆zhà

声中,十四名身体皆被白光环绕的修者俱都受创。

他们,散的更开了。

不过,他们却早已做好了准bèi



早料到有根的强dà

,早料到将直面死亡。

诸郡修者都不顾体内严重的伤势,拼尽全力的将手中兵刃疯狂挥动起来。

他们使出的每一击,都是全部的修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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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四)

白光,刺破了银甲,划破了身体。

血,从裂甲处溅出。

有根被阵势压迫,行动受阻。

一道道来不及躲避的灭妖阵力,全都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修为不够,只是属性不同。

修元之人,吸入丹田的,皆是自然元气。

无论体质如何不同,无论心法如何不同。

本质都没有变。

自然元气,是其余类型的罡元之源,便注定将凌驾于其余类型的罡元之上。

笼罩在有根身上金色光焰,被击穿十四次又重聚了十四次。

有根尽lì

躲避,虽不免周身带伤,但都不致命。

他面色微沉,双手微曲。

他暗运道德心法,欲驱使自然元气。

然而,他身在灭妖阵的阵势之内,骤动的自然元气早被十四名修者所吸纳,根本运用不了。

运用不了,那就不用。

有根怒喝一声,周身的金色光焰化为金光万丈。

在那一刻,透过稀薄云层明亮和煦的阳光,彻底被璀璨的金光所掩盖。

“嗷!”“嗷!”“嗷!”……

无数巨响中,万丈金光里兽嚎不断,无数金色巨虎在光中浮现。

面对金色巨虎的十四位修者,每一个人都想躲,却没人能躲的开。

“嘭!”“嘭!”“嘭!”……

十四位修者,俱被金虎击中。

有修者被击的狂退数米,又迅速飞回了原位。

所有修者都被击的重伤,却没有人失声惨叫。

喷溅的血,宛如一大片美丽的玫瑰花瓣,纷飞在天空中。

本来。凭有根此时的修为,十四位修者单独根本接不住他的铸形神通。

但此时,他们周身都环绕着宛如实质的自然罡元,并合力结出了灭妖阵。

他们没有被打散。

灭妖阵也未破。

他们也没被打死。

金光微歇,诸郡修者再驱体内元罡,欲牵引自然元气。

然而这次,有根没打算等诸郡修者缓过劲来。

他也不顾刚用了全力后,后力明显有些不继,再次催动起强绝的修为。

在天地间刚歇的金光,再次大盛。

蕴含着巨力的气浪。顿时化作狂风卷向四面八方。

此时,有根比诸郡修者,修为高出太多了。

他即使身在灭妖阵中,依然牢牢的占据着上风。

穹天中,有根正与诸郡修者大战。

大地上,刚刚后撤的骑兵,重新集结在了诸郡大军之前。

这一次,集结好的骑兵们,分成了两部分。

分成两部分的骑兵。绕过了大坑,绕过了修者间的战场。

二十余万的联军中,战鼓声越发高昂。

粼粼的战车跟着绕行的骑兵,冲向了满是混乱民众的营寨。

简易搭建在营房周围的栅栏。在铁骑的催击下如土狗泥瓦一般,迅速碎烂粉碎。

此时,在联军的所有兵卒眼中,不论是民还是兵。都是一样。

都一样是死敌。

骑兵疯狂冲进了乱民之间,兵刃随意在人的躯体间进出。

人,不论怎么跑。都跑不过战马。

有人为活命,用简陋的武器抵挡奔至的骑兵,然后被骑兵砍倒。

有人为活命,全力奔跑以逃避骑兵,最终却被骑兵追上。

有人为活命跪地求饶,却被战马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跑的慢的,死的最快。

跑的快的,也不一定可以活下来。

刚入营的联军骑兵,很快就杀红了眼。

在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中,原本集结在混乱营寨中的四千余兵卒,在石脑等人的带领下开始迅速后撤。

撤tuì

的兵卒,在石脑等人的努力维持下,保持着相对严整的队型。

后退的士卒们组成的圆形方阵外围,所有士卒都将兵器指着外围,既提防着冲入营寨正屠杀着乱民的骑兵,也提防着正被骑兵屠杀的乱民。

无数尸体倒在了地上。

无数鲜血淌在了地上。

乱民们无助的哭嚎和呻呤,传递在暴雨深处,回应的,却是从血管中喷溅出的血,带起持续的“嘶”“嘶”声。

营寨中,不停在死人

同时,暴雨中。

余若翻身下马,抬手抹净了脸上的雨。

他站在高坡的坡顶,俯视着联军的营寨。

到了。

“终于。”

余若张开嘴,大吸了空气中的雨。

他摇了摇头,翘起了嘴角,面露苦笑。

“到了。”

余若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将长剑拔出了剑鞘。

他将罡元聚在喉间,厉声喝道:“听令!”

宛如炸雷般的巨响,响在了密集的雨中。

余若身后,三千两百名身穿蓑衣未穿甲胄的人,俱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这些人,原本并不是兵卒。

这些人,都是从原先草云郡域内拦水堤坝旁,被石脑等一千三百余兵卒所救的流民中,筛选出来的。

有根带领着手下,在一路的行进中,不断烧杀抢掠。

而这三千两百名精壮,就是烧杀抢掠的主力。

“点火!”

余若怒声大喝,手中长剑挥落,指向了联军的营寨。

他身后的所有精壮,举起了三千两百个,顶端裹着油布的松木木把。

精壮们,取出了腰间的火炭,点燃了木把。

“此次,你们随我冲入营寨中。”

“用燃油,烧掉所有粮车!”

余若说完,拉拽起了手中缰绳。

他驱使起体内的罡元,靛青的风元,立kè

裹住了他和他坐着的黑龙。

一道青风,冲向了联军的营寨。

锋利的元气,轻易斩碎了环绕军营的栅栏。

黑色的骏马驻步在断开的栅栏处,歪起马头发出了声响鼻。

余若紧握着长剑剑柄,面色冷漠的看着联军营寨内,惊慌失措的士卒。

为对付有根,二十六万联军,全军已俱出。

唯剩下的四千余的兵卒,也没有集结在营寨的前部。

而囤积了粮草的营寨后半部分,守卫的士卒并不多。

余若冷哼一声,嘴角微微朝上翘起。

片刻后,无数道浓浓的黑色烟柱,从营寨中升起。

“主上。”

余若站在燃烧的粮车前,脸上流露出一丝的犹豫和疑惑。

“战事,就在今天。”

“烧粮?”

“真的能行吗?”

真的有用吗?

同一时间,半空中正与有根决战的十四名修者,都看到了营寨中升起的浓烟。

他们还看见,亮在漆黑的浓烟间的靛青光彩。

余若?!!

本就有意,待在灭妖阵边缘处的陈哲,眼眸中顿时遍布起了腥红的血丝。

他脱阵而出,化为一道红焰,冲向了余若。(未完待续……)

PS:嗯。

呵呵,谢谢支持哈。

第两百三十一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五)

瓢泼的雨,如同不断下坠的珠帘,遮挡着人的视线。

泥泞的地面上,到处都染着刺眼的血红。

奔逃与溃乱中,无数人倒在了联军的屠刀下。

刺鼻的血腥,灌入屠夫们的口鼻中,刺激着连接口鼻的大脑神经。

杀红眼的士兵们,已经快疯了。

被杀的流民们,也已经崩溃了。

崩溃的流民们,一直在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一条宽有十米的河,阻挡了流民的退路。

雨季中,雨水充沛。

河道里,激流滚滚。

那座原本横架在河道上的竹板桥,已经不见了。

桥,早被有根拆了。

河畔。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八万余已近绝望的乱民中。

四千余兵卒组成的圆阵,散开了。

蚩酋拿着厚背大刀,从散开的圆阵间,走了出来。

周围的人,依旧很慌乱。

但散开的精卒们,却相当有序的将混乱的流民,推挤成了两部分。

蚩酋走在人群中,渐渐的放缓了脚步。

他不停的环顾着左右,并在人群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他挺直的腰杆,看着人群外,下坠的雨帘。

雨幕深处,响起渐近的马蹄声。

眼眸深处,映出在雨中如黑色潮水般,不断奔行的骑兵。

骑兵们的身后,是无数的战车。

距离战车不远的地方。是循循前进的步卒。

此时,二十余万联军士卒们,已经在雨中杀了很多人。

他们,也将更多的人,逼上了绝路。

他们浑然不觉,原本已被他们逼上绝路的人。

便是他们中,许多人的末路。

蚩酋将刀举过了头顶,足有两米长的刀身,被雨水刷洗着。

映在长刀表面的影子,如同在流水中一个个固定的漂浮物。清晰且荒诞。

“呼~!”

蚩酋张开嘴,长吸了口气。

他微咬了咬牙,便用出身以来重来没有过的力qì

,朝着身前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没退路了!”

“已经,没退路了!”

蛮人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尖细过。

蛮人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混乱的民众,都将目光汇聚在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蚩酋脸上的皮肤紧绷着,身上被雨水浸透的甲衣在阳光中。散现出黯然的光泽。

他将手中的刀,猛然挥落,指向了前方。

有人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退是死!”

华夏兵仙。曾背水一战。

“退也是死!”

有根自问,非圣贤。

所以,只能照搬圣贤所为。

蚩酋,声嘶竭力。

他脖颈处涌现出数根青筋。脸容上肌肉扭曲。

“要想活命的人。”

敢活下去的人。

“就随我杀回去。”

“我带你们,去搏最后的生机!”

“轰隆!”

稀薄的云层中,响起一道惊雷。

雷鸣传进荒原深处。回音阵阵。

“听见了吗?”

有根扬起头,看着落向他的雨。

“这些声音。”

都听见了吗?

有根垂下头,环视着周围。

他看了眼皆受重创,却依旧咬牙硬撑的十三名修者,将目光平视向了身前。

“有一支军队。”

真要谢谢你们。

“如今方成。”

修元强者,听觉要超过常人许多。

他们很清楚,在战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们中,有人疑惑,有人了悟。

疑惑的人,很快就知dào

了答案。

了悟的人,无限惊惧。

“你们。”

有根抬起双手,垂头看着燃在手上的金焰。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

“怕不怕?”

怕吗?

怕了。

正与有根对战的十三位修者,脸上俱泛起苍白之色。

他们,真的怕了。

不单单是,因为有根的修为高绝。

还因为那被完全算计后,本沦落为棋子,却毫不知情的无力。

屠妖灭阵,已经到极限了。

组阵的众修者,也到极限了。

“快走!”

白蒙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着身后的白明。

他身上本已虚淡起来的白光,突然迅速的炽烈了起来。

他回过头,有意的提高了音量。

“大家快撤!”

说完,白蒙身体猛的拔高数丈,后如一颗从天外飞快的陨石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有根坠落。

这一刻,白蒙丹田内的十二颗聚气粒,崩毁成了一片气海。

这一刻,他自毁道基。

“咻!”

迎面而至的热浪,透过了金灿的罡元,吹动了有根的长发。

有根脸色微凝,快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抬起右手,朝着奔来的白蒙,摊开了手掌。

“嘭!”

如陨石般坠落的白光,落在了有根的手掌上。

有根的身体动了动,便又停在了半空中。

随后,大盛的白光,立kè

将有根淹没。

“叔叔!”

白明眼含热泪,正欲提起罡元冲入白光时,胳膊就被两人架了起来。

“贤侄。”

“保命要紧!”

徐郡主和吴郡主两人,将悲痛欲绝的白明夹在中间,全力驱动起体内罡元。

除白明外的十二个修者,俱全力驱动起了体内罡元。

十一个修者,率先逃离。

只有罗方冲向地面,抓起了躺在地上的周鹏,最后一个离开。

等罗方跑到了联军营寨中时,淹没了有根白光才迅速敛去。

此时,有根有些狼狈,身上被已多处碎裂的蛮虎拼甲表面,有好几道漆黑的熏痕。

他摇了摇头,瞪目看向了前方。

联军营寨中,已没有诸郡修者的身影。

就连本在与余若恶斗的陈哲,都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景,有根不甘心的驱使大量罡元,聚在眼中。

凭着元气加持,有根看到了抗着周鹏的罗方。

罗方已在百里之外。

似乎,罗方也感觉到了有根的注视,顿时速度一阵急增。

看着慌忙逃窜的罗方,有根略撅起嘴。

他冷哼了一声,缓缓落向了地面。

此时,二十余万的联军,已被杀的一阵大溃。

有些溃兵,逃到了铺满鲜血的营寨中。

屠杀与被屠杀。

两者间的转换,只是在顷刻之间。

有根没有看那些溃逃入营寨,丢盔弃甲的兵卒。

他背负起双手,在巨坑边注视着仍冒着黑烟联军营寨。

他眉头一皱,突然惊慌了起来。

他忙聚罡元在喉间,大声吼道:“别他妈,全烧完了!!”

“你们这帮强盗,给老子住手!!”(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前章有些错别字。

我马上改。

第两百三十二章 暗渡陈仓,乱民剩半(六)

在雨中燃烧的火,怎么烧也烧不大。

在油上燃烧的火,被放火的人扑灭。

联军储积在大营中的粮草,可以满足二十六万大军的需求,数量自然很多。

而没被烧完的粮草,便成了胜者的战利品。

缴集的盔甲和兵器,见过血的乱民和俘虏。

有根的手下,激增至六万余人。

没有士兵又无修者的白沙郡,很快沦陷。

第二日,清晨。

覆在穹天上的乌云,彻底消散了。

整整下了三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微弱的曦光,毫无阻隔的映在了干净的城墙上。

有根站在城墙上,带着布满裂痕的虎脸铁具。

他没有驱动元气,周身都沐浴在晨光中。

“人看不见。”

“我所看见的。”

有根双眼一片浑金,俯视着郡城外的远方。

他脸色严峻,眉头紧锁。

“我想不到。”

“人能想到的。”

有根微抬起头,双眼仰视向天空。

他看到九十八个人,正停在空中。

“动静这么大?”

有根微咬了咬牙,脸色阴沉如水。

他的双眸在眼眶中,不停颤动。

“为什么?”

“如此大的动作。”

“这样多的修者。”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有根没有回头,继xù

着道:“余若。”

“这种阵仗,你见过吗?”

闻言,身穿银色板甲的余若,停在了有根身后。

他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主上。”

“我这辈子,还从来都没见过。”

余若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中铭刻着慌乱和畏惧。

他抿了抿嘴,尽lì

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青峰上,所有空明境修者,应该是全部都来了。”

“呵呵。”

有根咧开嘴,轻笑了两声。

他摇了摇头,脸色越发晦暗。

“我知dào

,会有恶战要打。”

“但我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阵仗。”

“看来。他们真的很想我死啊。”

“余若。”

“你说,我们能有几层胜算。”

闻言,余若沉默了好一会,沉声答道:“没有。”

“没有胜算。”

“嗯。”

闻言,有根沉呤片刻,点了点头。

“对啊。”

“有你和蚩酋加上六万余兵卒,只要活用计策即使对上百万大军,我也不怕。”

“可这些修者,实在是太多了。”

“余若。”

有根侧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人。

石脑,蚩酋,剥羽。李西,付磊,跋舌,鹰嘴。猴石等八人,并排站在余若的身后。

“大家。”

“我,对你们不起。”

“我。即将折戟。”

有根回过头,双眼平视着身前。

他脸上显露出的彻底绝望中,还有嗜血的愤nù

和狂暴的战欲。

“但我,不会束手待毙。”

闻言,有根身后众人,尽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我等,愿誓死相随!”

呼~!

充斥着凉意的风,刮过雨季后的荒原。

崭新的绿色迎着凉风,飞速在大地上扩散。

“生命的力量。”

“总是如此的顽强。”

虚怅踩在一湖水上,注视着被新绿覆盖的大地,注视着从湖畔上行过的军队。

他垂下头,看见在湖泊旁的泥壤中,许多正飞速伸展着躯干的嫩芽。

他眼睁睁的看着嫩芽,被某个行进的兵卒,一脚踩的稀烂。

嫩绿的汁水,流进了湖泊。

踩烂嫩芽的士卒,面容青秀稚嫩,年轻在十六七岁左右。

此时的他,眼中蕴藏着兴奋与狂热,丝毫也不知自己踩到了什么。

“生存的方式。”

“却总有死亡陪伴。”

虚怅抬起双手,在胸前相合。

他长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阿弥陀佛。”

佛曾说。

众生皆苦。

“白水寺。”

青峰掌教坐在飞剑上,转头看向了身后。

他看到了后方,正在行进的大军。

他也看到了大军后方,那一片面积不大的湖。

他看到了,站在湖中的虚怅。

“动作真快。”

“这帮苦研佛经的人,靠着那些经文,能掩盖什么?”

“他们不会明白,真zhèng

能遏制人性的,只能是人心。”

青峰掌教朝上翘起嘴角,回过了头。

他看见了不远处的白沙郡城,看见了城墙上的所有人。

“道祖,曾得道。”

“佛呢?”

青峰掌教眼中,流露出轻蔑之色。

他嘴角翘起的幅度,越发的扩大。

“修为再高绝。”

“境界的低微,就是本质的差别。”

“佛祖,本不如道祖。”

“佛家,自然比不上道门。”

青峰掌教抬起手,拍了拍裙摆。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露冷漠之色。

“风里楼。”

“在。”

风里楼对着青峰掌教,拱起了双手。

童稚的脸庞上,嘴唇紧抿,神情凝重。

“去和白水寺的人,好好聊聊。”

“别让他靠近战阵,也别让他接触到有根。”

“是!”

风里楼放下双手,驱动起了脚下的木剑,迅速冲向了立在湖中的虚怅。

青峰掌教在风里楼离开后,缓缓从长剑上站起了身。

他微扬起头,看着越发湛蓝的天空。

“李如云。”

李如云脸色微凝,朝青峰掌教拱起了双手。

“在。”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青峰掌教语气不变,眼眸微动。

闻言,李如云微蹙起了眉头。

“记得。”

“那时,我只是一个打铁铺里的学徒。”

“那时。”

青峰掌教微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迷离。

“我的分身,也只是想讨口水喝。”

“你却以为,我是来偷剪刀的贼。”

闻言,李如云面色微诧,轻声言道:“掌教。”

“这些,都是以前的事。”

“你不是常常教育我们,修元之人要着眼未来,而不是过去吗?”

“当然。”

闻言,青峰掌教沉默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笑。

“这些话,是我说的。”

“但我现在,要说的是你。”

“李如云啊。”

“你和张永不同,你和有根不同。“

“你,不如这两人。”

“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啊。”

青峰掌教摇了摇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不该那么早,把你带上青峰啊。”

闻言,李如云再次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掌教。”

“那时,我已经三十九岁了。”

“你还不带我上山,万一我要是老死了,怎么办?”(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第两百三十三章 破釜一战,霸道初成(一)

青峰掌教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便面露尴尬之色。

他长呼了口气,叹道:“对啊。”

“祸事,幸事。”

“谁能预料呢?”

“对,错。”

“总有两面啊。”

青峰掌教摇了摇头,将头抬了起来。

他面露自嘲之色,有些憾叹的说道:“人老了,岁月不在。”

“无论是修者还是凡人,最终却总有一死。”

“那么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呵,也许只有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才会明白吧。”

“张永。”

李如云身旁,站在无柄飞剑上的张永,朝青峰掌教,面无表情的拱起了双手。

“在。”

“九十余万张嘴啊,大军的粮草,囤积的怎样了?”

青峰掌教双眼直视着身前,脸上显露出透骨的冷漠。

“掌教。”

张永脸色不变,轻声答道:“如今,共有四千两百六十三辆粮车,日夜不停的往返各地。”

“所有军卒,每日两餐的供应,完全没有问题。”

“联军士卒的大营中所囤积的粮草,也已足够一月所需。”

闻言,青峰掌教微翘起嘴角,脸上露出了满yì

之色。

“不错,很不错。”

“你做的很好。”

“张永。”

“传纸鹤给联军诸将。”

青峰掌教微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冷漠。

他用低垂的双眸余光,俯瞰着脚下正在行进的大军,神情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允许他们拿起营中存粮,让士卒们中午敞开了吃。”

“下午。让他们全军都出,攻打白沙。”

“是。”

当天午时九十余万联军,在旷野中升起了无数堆篝火。

他们没有搭建营寨,因为没有必要。

一百六十三名修者,径直的走下了各自的辇车。

无数道袅袅的烟柱,升上了湛蓝的天空。

炊烟,来自联军中,也来自白沙郡中。

“首领,下令了。”

“今天这顿,大家敞开了吃!”

石脑骑着马。走在白沙郡内的街道上。

一个个抗着粮袋的士卒,飞快穿过石脑的身旁。

剥羽,李西,跋舌,付磊,猴石,鹰嘴,和蚩酋父子,都骑马走在郡内的街道上。

有根和余若并排。站在城墙上。

“照这样的吃法,我们收缴的粮食,大概能支持三天。”

余若看着白沙郡内,正在烧火煮饭的六万余兵卒。

他微抿着嘴。脸色有些阴沉。

“敢战之兵,多智之将。”

“主公的智略,余若早已领教。”

“可是,主公现在又何必如此?”

“敌势强。硬拼既然已无胜算。”

“那么,又何必去硬拼?”

闻言,有根瘪了瘪嘴。

“没错。”

君子。本不该立在危墙下。

“人主,更不该站在危墙下。”

有根脸上,铁面具的两个窟窿中,显散出两道金光。

“可惜,我本已没退路。”

“不。”

余若转身,面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主上。”

“余若昔日修道时,尚知一种遁地法门。”

“主公放心,余若愿代替主公留下,为主公断后。”

闻言,有根沉默了。

他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余若。”

“这一次,我不想躲。”

“也许不幸运,也许不理智。”

但不想躲,偏偏就不想躲。

有根抬起右手,微垂下头。

他看着右手的手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的命,你的命。”

“大家的命。”

“在我眼中,都是人命。”

人命,有什么不同?

有根转过身,眺望着升上穹天的黑色烟柱,眼眸间布满了腥红的血丝。

“等他们吃完了。”

“把锅给砸了。”

“这一场恶战,我已做了选择。”

有根右手五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翘起了嘴角。

“拼了!”

拼命了。

九十余万联军士卒吃过午饭后,就开始集结。

数百个方阵中,一百六十三名身穿各色甲胄的修者,站在一百六十三辆辇车上。

辇车上各色的厚丝帷帐轻动,天地间的各色属性罡元骤动。

持着令旗的兵卒,奔走在军阵间。

响亮的喝令声,伴随着飘渺的笛鸣,回荡在九十余万的士卒间。

近百万的大军,调度并不容易,却恰似修行多年的庞大妖兽,稍动片刻就如铺天盖地一般。

可百万大军还没动。

白沙郡的城门,却先打开了。

一排排队列整齐的兵卒,走出了敞开的城门。

六万余兵卒,集结在城门外。

一千三百名骑卒和四千余蛮兵,集结在六万余兵卒前。

有根骑着黑龙,身上的甲胄表面,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裂痕。

他拉拽起手中缰绳,黑龙停下了脚步。

他骑着黑龙,停步在六万余兵卒的前方。

“所有的修者,包括天上的,军阵中的。”

“全由我来挡。”

“那些士卒,便交给你们了。”

有根转过头,瞥向身后的人。

石脑,余若,剥羽,付磊,猴石,鹰嘴,跋舌,李西,蚩酋和蚩尤十人,骑马驻步在有根身后。

“此次一战,敌不灭则我灭。”

“各位!”

有根聚罡元在喉间,有意的拔高了音量。

他牵起手中缰绳,驭使着黑龙转过了马躯。

他面朝着石脑等人,目光却透过了石脑等人身后,落在了集结在一起的六万余兵卒。

“弟兄们啊!”

“这场战,我不能给你们什么承诺!”

“我能告sù

你们的,是此战的力量悬殊!”

“大家,有目共睹!”

“因为我,恐怕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有根抬起右手,指向身后。

他微扯起嘴角,双眸微动。

六万余士卒中,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我知dào

,你们中的很多人,都非常恨我!”

“恨我,将你们带上了这条不归路!”

“这很正常!”

有根微抿起嘴,眼中的腥红血丝渐渐褪去。

他叹了口气,又长吸了口气。

“因为你们中,没人会真心想去杀别人!”

“可谁,又会真心想去害别人!”

“然而!”

“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道门修者,纵兵抢掠草云郡!”

“我纵然兵卒,抢掠你们!”

“我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你们与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话语稍歇,有根微扬起下巴。

他的双眸上移,目光注视着湛蓝的穹天。

“拿着锄柄,便务农!”

“拿起兵器,便杀人!”

“你们是兵?还是民?”

“这问题,没有意义!”

“兵与民,都是人!”

有根垂下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人杀人,便是天允!”(未完待续……)

PS:嗯。

国庆节了,大大们。

祝大大们,国庆节快乐。

我还在上班,都忘了。

嘿嘿。

第两百三十四章 破釜一战,霸道初成(二)

“你们,一生都是为什么?”

“你们,一生都在做什么?”

“理智和欲望,那种才最真实?”

“破坏与建设,那种才最正确?”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歇了。

黑龙嘴里喘着粗气,横向移动着纤细的马腿。

迎着六万余兵卒的目光,有根眼中显露出异样的光彩。

“耕耘田亩,连日劳作。”

“穿甲持刀,杀伐在野。”

“老死床榻和横尸山野,本质上只是多活几年。”

有根张开嘴,长呼了口气。

“理智中诞生仁慈,欲望中演化残忍。”

“我研究过你们的税务。”

“你们每日不停劳作,得到的微乎其微。”

“因为,田地不是你们的。”

“你们的房屋,也不是你们的。”

“你们的命,也不是自己的!”

有根微虚起双眼,脸上流露出轻蔑之色。

“然而,残酷的是,命只有一条。”

“能多活几年。”

有根拨转黑马马躯,面朝向了九十余万的联军。

他背朝着身后的兵将,直视向集结在不远处,距离护城河畔,只有百米左右的庞大联军。

他微撅起嘴,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

“谁想用命去拼?”

有根抬起右手,将手臂与肩平齐。

他闭合着的五根手指,指着九十余万的联军。

“可这也是,你们的宿命啊。”

有根撇过头。眼角的余光,瞥着身后的人群。

“看见了吗?”

“旌旗密布,刀剑林立。”

“寒光四溢,杀意盈沸。”

“士卒众多,一眼看去,排列却无丝毫乱像。”

“这是一支,很精锐的部队。”

“他们与以前的你们,很不一样。”

“但他们以前,说不定,却和以前的你们一样。”

“终日劳作。只为税务奔波。”

有根回过头,清澈明亮的双眼,直视着前方。

“那么,现在的他们,变了吗?”

“是因为杀了人,使他们变了吗?”

不。

“不是的。”

有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朝上翘起。

他放下了伸向前方的右手,扬了扬下巴。

“他们的人,没有变。”

“随时都在改变的。是他们的内心。”

“昨日,尚在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罪人,明日。说不定就是心怀慈悲,广施善行的仁主。”

“昨日,性格踏实诚恳,麻木呆讷的农户。明日,说不定就是仗剑横行,残杀无辜的恶徒。”

“残忍。暴虐。”

“仁慈,善举。”

“就如同,相互对立的两面镜子。”

“互相独立,又互相依存。”

“人心在变,人的观点在变。”

“世人对善恶的判断,也在变。”

“所以。”

有根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今日,浴血战场,奋力与他人厮杀的你们。”

“明日,说不定便是安定西荒,扫除恶政与压迫的仁兵。”

有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布满裂痕的冰冷面具。

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抿了抿嘴。

“最让人瞩目,是事情的结果。”

“过程,只有无聊的后人,才会去探究。”

“而他们所探究到的过程,所依据的,却是被篡改过的史料。”

“篡改他们的人,却永远都是胜利的人。”

“所以,我真的对你们不起!”

有根紧咬了咬牙,声音如寒冬时节的风雪般冰冷。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咬铁嚼钢般,铿锵且坚定。

“此战后,你们的名字恐怕都将随我一起。”

“背上万世的骂名!”

如雷霆般响亮的言语,字字诛心。

“将军!”

有根身后,一名站在石脑等人身后,六万余兵卒前列,身穿板甲须发雪白的老卒,跃众而出。

老人将手中兵器,丢到了地上。

他朝着有根的后背,双手抱拳。

“你说这些,究竟是何意?!!”

“我读书少,是个粗人,你讲的那么深奥!!”

“小老儿明明听不懂,可却觉得心里渗的慌啊!!!”

好。

有根冷着脸,抬起了头。

他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仰望着蓝天中,那一轮越发灿亮的太阳。

“好啊。”

“我,就说简单的!”

没懂,最好。

越懂,就越冷。

有根张开嘴,仍由无数道光,灌入了他的嘴里。

他再次抬起右手,指向了横搭在护城河上的板桥。

“弟兄们啊!”

“一往无前,剿灭暴政的仁军啊!”

“请随我,灭尽敌酋!”

短暂沉默后,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欢呼声,直冲云霄。

集结在白沙郡外,足有九十余万的兵卒和所有的修元强者,尽皆茫然。

虽然距离只有百米,但有根的声音和六万余士卒的欢呼声,却传递到了联军士卒与修者们的耳中。

那番诛心的话语,那些士卒的欢呼。

虽有些模糊,却一字也没漏。

“这,这,这算什么?”

张永瞪大双眼,注视着百里外,在城门前欢呼雀跃的六万余兵卒。

他的目光,凝聚在右手指向前方的有根身上,周身开始微微颤抖。

“这些话。”

这个人。

“那个人,就是有根吗?”

青峰掌教从飞剑上站起身,紧紧的将双手攥成了拳头。

他面露唏嘘,长叹了口气,感慨的道:“这是,怎样的胸怀啊!”

“在这个人的面前,心魔业障,算的了什么?”

“这样的人,又怎能让他活着啊!”

青峰掌教面露狰狞,突然垂下了头。

他看着脚下连绵的大军,毫不掩饰的厉声喝道:“即刻出兵!“

这一刻,他修行多年,磐定如石的道心,不断晃动。

他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杀意,也失去了往日的涵养与德行。

“诸郡修者听令,迅组屠妖阵,迅组三叠阵!”

“凡是取有根头颅者,我向他保证,让他有十郡之地!”

青峰掌教的命令,不可违背。

青峰掌教的承诺,也必会兑现。

一百六十三名,周身环绕着罡元的修者,飞出了各自的辇车。

组成三叠阵,起码要三名修者,没有上限。

屠妖灭阵,起码要十名修者,同样没有上限。

一百六十三名修者,俱都开始结印。

修者们,分成了三个部分。

印,还没结完。

浩荡无尽的罡元,已覆盖了方圆千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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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推荐下。

跪求。

第两百三十五章 破釜一战,霸道初成(三)

强烈的压迫感,让有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他脸色很平静的拉起缰绳,制止住惊慌的黑龙,翻身下了马背。

他扬起头,走到了桥前。

他抬起右脚,轻轻踏在地上。

“嘭!”

金色的焰,覆在了有根的身上。

他飞了起来,飞向了遍布修者的天空。

“杀!”

余若上前两步,拔出腰间的佩剑,走到了黑龙的身旁,伸手挽住了马脖的缰绳。

他翻起身,坐上了战马。

他高举起长剑,聚罡元在喉间。

“杀!”

长剑挥落,战马轻嘶。

卒兵响应,战意汹汹。

下一刻,湛蓝的穹天与天中的骄阳,俱被炽白的光辉所掩盖。

一道巨大无比的白色光柱,宛如灭世的天罚般从天而降。

迎着降落的白色光柱,有根摊开双手,伸至了身旁。

他敞开胸膛,直面着扑至的光柱,脸上的平静神色,岿然而不动。

“轰!”

白色的光柱,停在了空中。

无数道迅速升起,灿烂无比的金色璨光,从炽白光柱停滞处为源点,压住了覆在穹天上的白辉。

宛如,一滩盛开在白色宣纸上的金色莲花。

“嗷!”

清晰的虎哮声,响彻在天地间。

金光速敛,聚成虎躯。

金色虎躯中,满身染血的有根,将曲弯呈爪状的双手,全力伸向了前方。

金虎大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向了一百六十三位修者,组成的三叠阵。

迎接扑向联军修者的金虎,是第二道璀灿的白色光柱。

“轰!”

虎躯崩毁,有根身上的甲胄,立kè

四分五裂。

飞溅的血,如无数鲜红的陶瓷碎片,洒在穹天中,又破碎成细如齑粉般的渣滓。

有根已受严重内伤,身体却没有丝毫后滞。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诸郡修者。

他在瞬间。挥出了无数拳。

无数道金色的拳影,轰然落在了诸郡修者的阵中。

三叠阵的一部分,被有根轰开了一道缺口。

那道缺口处,被金拳轰中的人,四散在半空中。

有根冲进了阵中,立kè

受到了无数的攻击。

他勉力躲散开致命的攻击,身上却又添了无数道伤口。

现在防御,真的没有意义。

有根用最快的速度,挥舞起了拳头。

无数金色的巨拳。落在了无数修者的身上。

中拳者狂吐鲜血,飞快后退数米后,又会强撑着伤躯,飞回了原位。

有根继xù

向前。深入阵中。

他所面对的攻击,也越来越密集。

身上的甲片,完全碎成了粉末。

每一寸皮肤,都遍布着伤痕。

爆涨的金色罡元。护持着断裂的血管。

些许溅洒出的血,瞬间便被金焰蒸发。

有根冲到了三叠阵的中心,一百六十三名修者。除了中央处被金色拳影轰飞的人外,组成的阵型没有丝毫乱像。

被诸郡修者牵引的大量自然罡元,一道道的持续不断。

宛如密集的落雨般,聚击向了阵中的有根。

“轰!”“轰!”“轰!”“轰!”……

轰鸣声不断,有人不断从三叠阵中掉落。

掉落的人,在半空中就会猛然炸开,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大地上,纷飞着血雨。

六万余士兵,快速走过了板桥,冲到了河畔。

余若一马当先,一千三百名骑兵,紧随其后。

然后,是四千余蛮兵。

再然后,就是六万余慌乱排列,甲胄齐全的步卒和步卒间粼粼驶过的六十辆战车。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在刺耳轰鸣中,六万余兵卒的口令声显得有些杂乱。

他们却在飞快的行进中,保持着相对整齐的队形。

用来训liàn

他们的时间,相当短暂。

但只要努力去做,努力去理解,任何事都可以学的很快。

而且这些口令,本就非常简单。

九十六万联军后方,不算大的湖中。

“赴死的人。”

虚怅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绽放在白光中的金色莲花。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流露出奇异的神彩。

他低下头,看着冲过桥后迅速集结完毕,就向九十余万联军冲来的六万余兵卒。

“赴死的军队。”

虚怅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啊。”

没错。

风里楼站在虚怅身旁,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可惜啊。”

“如此壮烈的场景,却还没有相对应的凄惨结局。”

“不过,也快了。”

风里楼微翘起嘴角,抬头仰望着天空。

他看着在渐弱的白光中,那朵行将破碎的金色莲花,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已经撑的够久了。”

“他,就要死了。”

“轰!”

风里楼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立kè

传出一道超越其余声音,宛如要将天地劈碎的巨响。

巨响过后,散出有根身体的璀璨金光,迅速消弭。

一道横贯胸膛的伤口,几乎将有根的身体撕成两半。

他吐了口黑色的血,快速冲向了下方。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修者们的三叠法阵。

大量的自然罡元,迅速在诸郡修者间聚集。

一道白色的光柱,冲出了三叠阵中,落向了有根。

剧烈的压迫感,随之笼罩住了方圆千里的土地。

若有根真落在地上,紧随而至的白色光柱,会将方圆千里都变成焦土。

而此时,在这方圆千里的土地上,人数最多的,却是联军的兵卒。

别人的命,在修者的眼中,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不想躲。

有根翻转起身体,站立在了半空中。

偏偏不想躲。

身上的稀薄金焰,迅速收敛。

有根长叹了口气,暗运道德心法。

他身躯上大量腥红的血,从无数道伤口中流出。

鲜血,淌落向了地面。

白色的光,亮在了鲜血横流的身体上。

有根双手手掌曲弯,呈爪状。

“呃~。”

有根张开嘴,长吸了口气。

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哮。

“啊~!”

白虎聚形,迎光柱而上。

白色的光柱,落在了白虎上。

白虎消隐无踪,光柱溃散无踪。

唯有极其纯粹的苍白,映透了所有的天色。

这一刻,就连青峰掌教,也已看不清战况。(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三十六章 破釜一战,霸道初成(四)

遮蔽了所有的苍白中,涌荡出无尽的灼热气浪。

热浪化为浩荡的飓风,宛如倒叠的龙卷一般。

在方圆千里之地的天空中,形成了一道不停旋转的气流漩涡。

死了吗?

青峰掌教站在飞剑上,大睁起双眼俯瞰着脚下。

飓风卷动起裘袍的袂角,白光映入了青峰掌教大瞪着的双眼中。

死了吗?

剧烈碰撞的罡元,遗散出的丁点威力,就足以让常人粉身碎骨。

然而,修者间的战斗,即使就在头顶上,常人也无法涉足。

九十余万联军的阵型,在突然亮起的白色中,显得格外混乱。

有根手下,被余若带领的六万余兵卒,在白光中行进的队形,也有些混乱。

但两只军队,却依旧在白光中,短兵相接。

靛青色的罡元,覆在了余若手中的长剑上。

数道扇形的青色气刃,率先切入了联军前部的方阵中,瞬间便斩碎了数十名士卒的身躯。

下一刻,石脑等人和一千三百名骑兵,紧跟着余若冲进了混乱的联军中。

两军间的搏杀,在刚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

掩盖了穹天的苍白色,渐渐的隐去了。

有根抬起头,看着停滞在头顶上的一百多名修者。

他眨了眨眼,爬满他下巴上的鲜血,渐渐腾散在空气中。

他突然有些想笑,却没有力qì

翘起嘴角。

遍布他身躯的数十道裂痕,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撕裂成一百多块碎片。

差一点。

差一点。被分尸?

“嗤~!”

已经不多却鲜红至极的血,从爆裂的动静脉中溅出。

胸膛中,布满裂痕的心脏,顽强的跳动着。

在有根的耳畔,回荡着“噗!”“噗!”……的轻微闷响,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披在他背上,早被撕成烂布条的披风,在漩涡状的气流中,碎成无数细屑。

他的身体,渐渐倾斜。开始坠落。

胜负,已分?

有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在下坠的过程中,眼角余光漠然的扫过了站在联军修者们之后,踩在飞剑上的九十七名空明修者。

他不甘心,却只觉眼皮格外沉重,双眼渐渐的合上了。

他脑海中,从孩童到成人的所有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他丹田里。圆锥体的六角处,所有的聚气粒,再也吐不出金色元气。

被聚气粒所环绕的金色气海,完全的消散了。

聚气粒散开了。颜色也由金转黑,隐入了漆黑的丹田中。

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有根的心情。非常平静。

“嘭!”

有根坠落到了一辆联军的辇车上,直接将那辆辇车撞进了地里。

他也随着粉碎的辇车,陷入了地中。

得有根人头者。拥十郡之地。

青峰掌教的话,在不久前,响在了战场上所有人的耳畔。

围绕着有根落地的位置,所有的联军士卒完全疯狂了。

疯狂的人群,在天空中的众多修者眼中,如蚁海般涌动了起来。

许多人都拿着手中的兵刃,奔向了有根落地的位置。

他们不知,若没有有根,他们早是一片焦土。

同时,在天空中,由一百余位修者所组成的三叠阵,立kè

散开了。

几乎所有被白光环绕着修者,也都奔向了有根落地的位置。

“主上!”

余若厉声怒喝单手牵起缰绳,全力驱使起体内罡元,挥剑斩碎了拦路的士卒。

当靛青色的罡元,刚刚笼罩了余若和黑龙时。

一道璀璨至极的奇光,突然从战场中亮起。

下一刻,所有的修者,便都感觉到了一阵浩瀚无比,本质趋于平和的气息。

“咦!?”

青峰掌教身形微僵,眉头顿时紧锁,眼中也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在他身后,九十六名站在飞剑上的修者,心中顿觉一沉。

战场之外,不算大的湖中。

虚怅瞪圆了双眼,面露震惊,周身竟开始不停的颤抖。

他嘴唇哆嗦着,吐字也断断续续。

“这……这……涅槃……这是涅槃?”

“不对,不对。”

虚怅的脑袋,宛如摆鼓般,不停的左右摇摆。

“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这绝对不是!”

风里楼转头看着不停摇头的虚怅,双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他回过头,看向了战场。

奇光已经不见了。

有根,悬在半空中,抬头望着天。

他脚下,是一个深达十米的坑洞,坑底埋着辇车的残渣。

他身上,没有鲜血也没有尘埃,非常干净。

遍布他身体的伤痕,以肉眼难见的极速,飞快的愈合着。

没有耀眼的金色气焰,也无刺目的璨灿白光。

有根身上的气息,更是平淡至极。

原先,无时无刻都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蒸腾气流,此时完全不见了踪影。

无数的士卒,环绕着他脚下的深坑,疯狂的舞动着兵器,却无人敢上前。

“这是。”

青峰掌教微眯起双眼,看着正抬头望天的有根,颔下的长须簌簌抖动。

“洞虚?”

迎着从天空中朝着自己落下的,一百余名诸郡修者。

有根微抬起左手,轻轻在身前一挥。

一道银光闪过,一柄布满褐红锈迹的宽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剑身扭曲折叠,表面却流溢着银色的光。

有根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目光有些冷漠。

“为了提升我的境界,妳可真是操碎了心。”

“我不知dào

,是应该恨你,还是应该感激你。”

有根的话音刚落,被他握在左手中的剑,似乎很不满,立kè

疯狂的抖动了起来。

他却翘起嘴角,轻声道:“不过现在想来,又那里有你什么责任?”

“是我自己,实力不济。”

“谢了。”

“感谢你一直,陪我在一起。”

有根的话音刚落,他手中那把剑身布满锈迹的宽剑,立kè

停止了颤动。

他长吸了口气,然后吐向了天空。

他原本已经漆黑一片的丹田中,顿时亮起了六颗乒乓状的金色气海,无数条如细绢般的金色气河,从六颗金色气海中涌出,并相互连接在了一起。

于是,蕴着巨力的狂风,顿时被有根吐出,吹散了面露惊惧的诸郡修者。(未完待续……)

PS:嗯。

大杀之前,总要大损。

我也不想虐主。

唉。

大大们,国庆节快乐。

第两百三十七章 破釜一战,霸道初成(五)

强劲的风中,如包含着无数柄利刃,吹刮在一百多名修者身上时,立kè

发出了一连串的金铁交加之音,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天空中厮杀一般。

仍在穹天中旋转的气流漩涡,被倒灌的强风刺破,露出了一片清澈的湛蓝。

本冲向地面的一百余名修者,被强风卷动着,如飘零的枯叶般,身不由己的飞速上升。

有根驱动罡元使身形顿起,瞬间便已升入了天空中。

他飞到了正如枯叶般,飘向天空的修者间,挥动起了布满修锈痕的宽剑。

“呜~!”

突起的龙鸣伴随着狂风的嘶啸,持续不绝的响起。

虚淡的银光,随着移动的长剑包裹着宽剑剑尖,并随着剑尖的舞动迅速凝固结实,并最终形成了一颗洁白的巨大龙首。

有根挥了下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一条周身雪白的龙,便从剑上飞了出来。

白龙的细长龙躯,顺着有根挥剑的轨迹,迅速飞过,然后崩散。

下一刻,崩散的龙躯化为了三十道迅猛剑劲,极速的穿过了三十名身体被自然元罡环绕的诸郡修者。

三十名修者,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便化为了三十具残破的尸骸。

屠妖灭阵,此时已护不住诸郡修者们。

然而,就算诸郡修者们用尽毕生修为,在飓风中的速度依旧不能一闪而至的剑芒相比。

有根却在飓风中丝毫不受影响,他冲到了诸郡修者的上方,并在移动的过程中,挥出了无数剑。

无数条蕴满了剑意周身洁白的神龙,围绕着有根飞快的盘旋。又飞快的崩散。

无数的银芒,在诸郡修者间显现,又飞速的消隐。

宛如,不尽的银色烟火。

一百余位诸郡修者,在银火中化为一百余具溅血的残躯,又被强风继xù

席卷向了湛蓝的穹天深处。

只是一瞬间,前一刻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诸郡修者们,便已经全灭。

有根,站在天空中。

强劲的风吹刮在他的身上,吹起早已成数片烂布般的单薄丝衣。与已达腰处的黝黑长发。

湛蓝的天中,四散的温暖阳光,照在了有根的身上。

阳光有些晃眼,有根却背对着阳光,觉的身体有些发烫,天色有些昏暗。

他微垂下头,俯瞰着向了前方。

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几乎与他处在同一位置的,九十七名修者。

一对九十七。

洞虚对空明。

在这个世界。本应该是没有悬念的事。

但此时,来自青峰的光明修者们,神情却都很凝重。

青峰掌教皱起眉头,瞪眼看着有根。

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长叹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面露遗憾之色。

“可惜啊。”

“你,未上青峰。”

“嘭!”

紫色的焰,包裹住了青峰掌教老迈瘦脊的身躯。

拥有褐柄的紫色长剑。离开了掌教的双腿。

青峰掌教脸色发寒,将右手抬至胸前,结出了剑指。

“咻!”

被紫焰包裹的长剑。化为一道紫光,直直的飞向了天空。

“咻!”“咻!”“咻!”“咻!”……

九十六柄飞剑,跟着青峰掌教的剑,飞快的冲向了天空。

浩荡的剑意布满了穹天,随后又化为无匹的威压,降压在了有根的身上。

包裹有根的一方空气,彻底的凝固了。

他只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异常。

九十七柄飞剑,覆盖了有根的头顶上空,形成了一幅阴阳鱼的图案。

在阴阳鱼图的周围,析出了无数把无柄的气剑。

红,青,蓝,黑,褐,紫。

无数把气剑,共有六种色彩。

气剑一层层的围绕着阴阳鱼图旋转,景象绚丽且壮观。

但这样美景中,所蕴含的强dà

威压和浩瀚杀意,却让人无心去欣赏这幅美景。

有根双手握住剑柄,抬起布满锈迹的宽剑,指向悬在头顶上的剑图。

他身周凝滞的元气,让他移动不了分毫。

他抿了抿嘴,身体有些颤抖。

洞虚之境,本指化实归虚。

有根的情况,和其他修者不同。

他不仅化实归虚,同时还化虚返实。

这样的情况,虚怅误以为是涅槃。

实jì

上,这不是涅槃,而是红尘炼心的最强境界。

此时,有根已经超越了余成以前对他的估计。

若论单打独斗,青峰掌教也已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的是有根要面对的,是青峰上所有的空明道众。

不顾及身的威压,有根强驱起体内的所有罡元,深吸了口僵凝的空气。

他向前移动起来,每移动一米,身体都不断颤抖,速度却不慢,至少是常人的两倍以上。

可在空明修者们的眼中,这样的移动速度,却过于缓慢了。

青峰掌教和其身后的九十六名空明修者,眼眸中都被罡元所特有的光辉掩盖。

他们的脸上,没显露出丝毫的神情。

他们的动作,犹如排练过一般,单调简单,却又整齐一致。

他们朝着身前,挥动起结印的右手。”啪!“”啪!“”啪!“……

宛如站在表演台上,台下的观众一起鼓掌时,所发出的拍掌声,响在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的身体微顿,无数道剑影,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嘭!”“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中,有根宛如遭受万道雷击般,焦黑的身躯再次坠落。

他落向了地面,撞进了地中。

这一次,无数道气剑,紧随着有根,落在了大地上。



轰!”“轰!”“轰!”……

大地粉裂,无数的士卒也如蝼蚁般,在激荡的罡元中化为了尘埃。

蘑菇般的巨云腾空冲腾,又被无尽的剑影斩碎。

九十余万的联军士卒,立kè

就损失大半,就连正在联军军阵中,奋力厮杀着的余若等六万余人,也被罡元波及,立kè

就折损了不少。

万幸的是,被余若保护着的石脑等人,都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他们都还活着,只有余若受了极重的内伤。

九十余万的联军,崩溃了。

有根的手下们,重新在石脑等人身旁集结。

而在此时,茫茫的烟尘,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未完待续……)

PS:谢谢支持。

第两百三十八章 悟道终成,玄法显圣(上)

烟尘下的大地上,扩展着深不见底的裂痕。

斩碎烟云的万千各色剑影,密不透风的汇击在了大地上。

剑雨持续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

不绝的轰鸣声中,大地上的人,全都东倒西歪。

哀嚎与惨叫伴随着死亡的无助,却被轰鸣声所掩盖。

当轰鸣声,渐渐停止时。

遍布烟尘的战场上,竟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握着剑柄的右手,无力的松开了。

余若七窍中俱流出了黑色的血,沾满烟尘的身体也一阵歪斜着,躺落向了地面。

石脑和剥羽将他扶住,没让他掉落到地上。

猴石等人和数量尚有三万余的兵卒,尚在他们身后。

队列,早已无法维持了。

厮杀,也停了。

九十余万的联军,活下来的都在溃乱中,四散隐蔽。

大地仍在不断的剧烈震动,每一个人的脚下,随时都可能出现裂缝。

落进裂缝的人,大部分都很快就会被泥土所掩盖。

死亡,随时都在发生。

就连聚集在余若身后,包括石脑等的三万余常人,也为了躲避裂缝,开始不断后撤。

但有些人,却没有退。

蚩尤指挥着蛮兵们,以三人一队的方式,跟着石脑等常人,一起四散着后退。

蚩酋,却没有了踪影。

环绕着白沙郡城的护城河中,先翻涌出了无数巨大的浪花。然后便汇进了延展至河道的裂缝中。

护城河,很快便近乎干涸。

只有流进河道的水源处,尚存着潺潺淌过的细流。

这样,反而加快了三万余军卒的后撤速度。

但白沙郡城,却也不安全。

郡城的城墙,很多都开始倒塌。

正当众人惶惶不安之时,大地上延展裂缝的速度,渐渐的停止了。

尘埃,逐渐消散。

直径足有百米,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坑,出现在了原先的战场上。

“呼!”“呼!”~!

风声,回荡在深坑中。

青峰掌教扯去了结在胸前的剑指,眼中溢满着紫光的俯望着脚下大地上,深不见底的坑洞。

“如何了?”

青峰掌教身后,周身笼罩着漆黑雷丝,悬在空中的李如云面沉如水,努力的看着下方的巨坑中,他驱动了全部的实力聚在双眼中。却只能看到单调的漆黑。

“他,还没死。”

李如云身旁,张永屏住呼吸,肯定的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是啊。”

青峰掌教张开嘴,轻叹了口气。

他撤去了眼中的元气,微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纯粹湛蓝。

“他没有死。”

烟尘散尽。

有根双手拄着剑柄尾端。单膝跪在宽剑后方。

他低着头,胸膛随着呼吸,如漏气的风箱般。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他手中的剑,插在巨坑的边沿上。

清晰的流水声,从漆黑的巨坑中传出。

有根双耳的耳廓微动,微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很苍白,如急降的落雪般。

他的脸很干净,干净的犹如雪一般。

躲开了?

躲开了。

有根缓缓起身,扬起了头。

首先映入他视线的,是一把长剑。

褐色的剑柄,紫色的剑身,在半空中迅速穿插,宛如一颗紫色的流星。

长剑,扑至了有根身前。

有根用仅剩的力qì

,拿起了布满锈迹的宽剑。

这把剑,本就是有神识的灵器,并早已于他血肉相连。

这把剑,都有根来说,轻盈的如一根飘羽般。

可此时的有根,却也只剩拿起羽毛的力qì



“呯!”

长剑互击,剑刃互撞。

激荡的火星间,是清楚的鸣响。

有根身体一歪,布满锈迹的宽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咧了咧嘴,立kè

后退数步。

同时,被宽剑磕开的长剑,飞回了天空。

青峰掌教迅速抬起双手,在胸前结印。

飞向天空的长剑,立kè

停滞了下来。

九十六把飞剑,几乎在同时,一起飞向了有根。

有根的身形未稳,立kè

挥剑格挡。

他挡住了四十六把飞剑,却没有挡住剩下的五十剑。

五十把飞剑落击在了他的身上,稀薄的护体罡元立kè

透散出他的身体。

护体元罡气罩,被五十把飞剑击穿。

剑刃划破了有根的血肉,剑qì

刺断了血肉下的无数根骨头。

五十把飞剑,飞回了天空。

有根,直接趴在了地上。

伤口处,没有流血。

因为有根体内,已没有多少血。

这一刻,掌教完成了结印。

有根头顶上空,围绕着长剑的紫色火焰,顿时敛去。

宛如实质的紫色罡元,浮动在长剑的表面。

“唰!”

紫剑化为一道极光,朝着趴在地上,已是进气多过出气的有根,猛的冲了过去。

耳畔,传来一道撕裂空气般的尖锐嘶鸣。

有根的身体微动,双手使劲撑住地面。

他想起身躲避,却没有足够大的力qì



他刚刚将身体撑起了半尺,紫色的极光距离他的头颅,也只有半尺。

“噗!”

迸溅的鲜血,染红了脚下大地上,已变稀松的泥土。

透躯的长剑剑身上沾染着的血,瞬间便被紫焰燃烧殆尽。

些许的鲜血,落到了有根的头上,染红了黝黑色的发。

顿觉头上传来一阵炙热与潮湿,有根微蹙起眉头,艰难的扬起了脖颈,缓缓的将头抬了起来。

首先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双腿。

腿掌比常人大许多,以至于只能捆绑鹿皮,才可以不使其裸露在空气中。

有根微愣,扬起了头。

他看到了滴血的剑尖,与被长剑贯穿的宽阔后背。

他看到了蚩酋,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呵呵。”

蛮人咧开嘴,血从他嘴里涌出,爬满了他的下巴。

“我从来,都不相信。”

“人,可以变这么多。”

“如你所说,恶与善间,根本没有什么界限。”

“我知dào

,自己没有错。”

“有根啊。”

蚩酋抬起双手,握向爬满紫色罡元的剑柄。

“吱!吱!~”

如冷水落在沸油一般,在剑柄表面猛的燃起了一团紫焰。

紫焰,立kè

就蚀尽蚩酋手上的血肉。

可白骨般的双手,却握住了剑柄。

“走。”

“走啊。”

“去做尽恶事,然后,再带来光明吧!”

“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价值活下去!”(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哈。

第两百三十九章 悟道终成,玄法显圣(中)

很难去说。

人生的价值,是什么?

因为人不是物品,无数贴上明码的价签。

世人对他人价值的判断,往往取决于与另一个人的对比。

蚩酋挡在有根身前时,便用自己和有根做了对比。

他觉得,有根比他重yào

,便义无反顾。

紫焰,蚀穿了蛮人的身体,爬满了蛮人的身躯。

血肉发须,被焰燃尽。

较常人坚硬许多的骨骼,在烈焰中“吱吱”乱响。

炙烈的罡元,撕碎了骨骼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脏腑。

时间很短暂,有根却觉得很漫长。

走?

走去哪里?

心中,除了悲痛和哀伤,便只剩下迟疑和彷徨。

丹田内,本重新亮起来的六个金灿气海,在有根抵御剑阵时,就已紧缩成了六个樱桃核般的大小。

气海,已经消失了。

唯剩下的六颗聚气粒,宛如静止般,悬停在了漆黑的丹田中。

囤炼在体内的罡元,已经耗尽。

面对九十七名空明修者,拿什么去走?

用腿吗?

嘴角微微扯动,有根突然想笑,泪却涌出了眼眶。

“噗!”

蚩酋的身体,就像一个撞在坚硬岩石上的生鸡蛋壳般,在有根的注视下碎成了无数块。

爆燃的紫色火柱中,覆着紫元的长剑,缓缓抽离,并最终飞回了天空。

有根跪在地上,看着飞向天空的长剑。脸上的神色有些麻木和呆滞。

他已经无法再思考,脑海中只有唯一的空白,眼眸也因为失去了神彩,而显得格外苍白。

“咻”“咻!”“咻!”……

九十六把飞剑,在有根头顶上空中盘旋。

剑影绰绰,剑qì

纵横。

从天而降的巨压,笼罩在了有根的身上。

有根没有动作,完全对头顶上空的飞剑,视而不见。

他的双眼,始终盯着身前。

“究竟是为什么?”

争霸。当然会有牺牲。

虽早已有准bèi

,但此时的有根,却还做不到心如铁石。

宁可负尽天下人?

那面对同伴之死,又何必去哭泣?

你负尽了天下之人,却有人不愿负你。

面对这样充满希望的残酷,能否坦然?

能否心安?

能否承shòu?

本已不多的泪水,爬满了有根的脸颊。

“嗡~!”

银色的寒光,覆盖住了布满褐红锈迹的宽剑表面。

持续的绵音,响在了有根的耳畔。

宽剑上。突生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竟拽起了有根的双手。

最终,宽剑的剑尖,遥指向了布满剑影的穹天。

还有。

“还有。”

有根扬起头。看着指着穹天,颤鸣不绝的剑。

他脸上露出厌烦之色,径直的松开了剑柄,但宽剑的剑柄却犹如粘在他手掌上了一般。硬扯起了他双手手掌上的皮肤。

剑尖,仍然指着天空。

“还有,什么意思?”

有根轻声发问。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真的,已经绝望了。

他真的,无力再打了。

九十六把飞剑,几乎在同时,一起落下。

下一刻,原本极速下落的剑,在有根的双眼中,突然就慢了下来。

时间,在那一刻,如同停止一般。

整个世界,都好像停止了一般。

无数的光影,在有根的双眸间浮现,又迅速消隐。

接着,整个世界,也被漆黑所笼罩了。

这是?

手中的宽剑,停止了颤抖。

嗡鸣声,却依旧不绝于耳。

有根面露震惊的看着身前,笼罩了所有的漆黑。

他还来不及伸出手,去探究下身前的黑暗时,身后就突然传出了一阵越来越近的,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他寻觅着声音,满脸惊异的转过头,朝着身后望去。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无光的黑暗中。

那人穿着褐黄色的麻衣,衣服的用料很粗糙,上面打满了五颜六色的补丁。

那人的身材魁梧健硕,头顶上戴着一顶,披挂着黑色薄纱,用篾条编制而成的笠帽。

那人,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因为被黑色薄纱遮蔽,有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却知dào

那人也正看着他。

“你,你是?”

有根脸上布满了疑惑之色,朝着身旁的人,伸出了右手。

“怎么?”

回应有根的声音及其的沙哑,其中宛如蕴满了远古般的沧桑。

“我是谁?”

“对你来说,很重yào

?”

闻言,有根微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面露笑容的转过头,平视向了身前的漆黑。

“这里是哪啊?”

“这个地方。”

戴着笠帽的人,也回过了头。

他有意的加重了语气,回答道:“你,应该比我熟。”

闻言,有根微蹙起眉头。

他沉默了片刻,道:“是你吗?”

“是你,带我来的吗?”

闻言,戴着笠帽的人,摇了摇头。

“虽然,确实借助了些外力。”

“但实jì

上,你迟早都会来这里。”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闻言,有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不明白。”

“你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最好。”

人转过身,面朝着有根,很平静的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反而会变的模糊。”

“我只是,想问你。”

“现在,你需yào

力量吗?”

闻言,有根微抿了抿嘴。

他有些迟疑,轻声道:“力量,那种力量?”

“你,是魔鬼吗?还是上帝?”

“不过,我可不会出卖任何东西。”

“呵呵。”

黑色的薄纱下,传出了沙哑的笑声。

“有收获,就要有付出。”

“但得到力量,却不一定非要付出什么?”

“力量,也用不着别人去给予。”

“仔细想想吧,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去寻找可以继xù

活下去的凭依。”

不是理由,不是借口。

是凭依?

能凭依什么?

有根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人。

有根再次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人。

他咽了口嘴里的唾沫,问了两句本不该重复的废话。

“你,究竟是谁?”

“这里,究竟在哪里?”

闻言,带着笠帽的人,抬手掀起了黑色的薄纱,露出了藏在薄纱下的脸。

“这里,是独属于你的地盘。”

“而我,却可以是任何人。”

周围,依旧很黑。

有根却看的很清楚,那隐藏于黑纱下,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那张脸,是刘恒的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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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章 悟道终成,玄法显圣(下)

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相比较有根的平凡,刘恒都要俊雅帅逸许多。

刘恒的脸,有根记得。

刘恒这人,有根认识

所以,有根知dào

,站在他身旁掀起黑纱的人,不是刘恒。

但他的内心,却依然无法抑制的激动了起来。

“咔!”

突然响起的声音,如玻璃器皿在落地后因承shòu不了碰撞的相互作用力而碎裂时,所发出的声音般清脆尖细。

无数持续显现出白光如蛛网一样杂乱的缝痕,伴随着脆响显露在了有根周围的漆黑中。

“哼。”

有着跟刘恒一样的脸庞,却明显不是刘恒的人,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轻哼了一声,开口对着有根道:“你的心,乱了。”

“你,要离开了。”

闻言,有根的双眼中,褐色的眸瞳微动。

他竭力平复着内心中不停激荡的情绪,努力压抑着本已不再平静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他。”

“你,究竟是谁?!!”

“呵呵。”

迎着有根的视线,长相和刘恒相同的人,快速敛起了脸上的微笑。

“这个地方,是你的。”

“我在这个地方,我便也是你的。”

“我是谁?”

“对你,真的重yào

吗?”

“答案,真有那么难吗?”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sù

你,这个答案。”

“你若真的想知dào

,你肯定就能知dào

。”

长的和刘恒一样的人,朝着有根。投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目光。

他放下了黑色薄纱,将脸庞重新掩盖在了黑纱下。

“你还记得这张脸,对吗?”

“那就好好去回忆,仔细的去回忆。”

“然后,结束这段回忆。”

“再好好去想想,这张脸的主人走了之后,直到现在,在你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努力的去思考,尽lì

的去思考。”

“你的时间,可已经不多了。”

“嘭!”

沉闷的巨响声中。布满白亮缝痕的漆黑,迅速的剥离成一滩黑水般的粘稠液体,并很快的褪淡消失。

黑色,消失的太快了。

有根,完全来不及反应。

原本站着他身旁,头戴着笠帽身穿起麻服的人,随着黑色液体的消失,身躯突然变的朦胧了起来。

那人的身躯,变的如同一道扭曲的光线般。照进了一团飘渺的雾气中。

跟着不断消失的黑色液体,散着光的朦胧雾气,迅速的散去了。

在黑液和雾气消散的刹那,无尽的剑压。便落在了有根的身上。

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九十六把剑,俱携着无匹的剑意,落向了有根。

手中的宽剑。将颤抖的感觉,传到了有根的身上。

他回过头,仰视着拿剑的双手。

他看着不断颤抖的宽剑。看着落向他的飞剑。

他的脸庞依旧白如冬雪,他的眼中留着深深的疑惑。

他已经绝望的内心深处,却突兀的升起了一丝希冀。

这样的希冀,就好像燃在黑油上的火,瞬间便已盎然。

回忆?

思考?

什么?

究竟是什么?

有根只觉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当刹那间的冰冷,汇集在你的心里时。

就是你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时刻。

走啊。

去做尽恶事。

回忆,就此终止。

“咻!”

两道金色的光,亮透了一双褐色的眸。

一段话,在有根的心中浮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有根微皱起眉头,嘴唇微微蠕动起来。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梗在了自己的喉咙处。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自己要说什么。

他在这一刻,突然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记了快速逼近的浩荡剑势。

他张了张嘴,轻声着道:“人之道。”

“你不足,而我有余。”

平淡至极的语气中,有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猛的抬起了头。

他看向了,落向自己的九十六把飞剑,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真的很缓慢。

但随着他的起身,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飞剑,却都停滞在了空中。

天空中,九十六名修者在此刻,俱都发xiàn

他们与各自飞剑间的联系,全都消失了。

蓝天上的九十七名修者脸上,俱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低头盯着有根。

唯有一人在此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此刻在有根头顶上,原本湛蓝的穹天中,突然飘来了无数的白云。

逐渐累积云朵越来越厚,表面却洁白无比宛如打磨过的象牙般,在阳光中散放着熠熠的光彩。

青峰掌教看着天空,布满褶纹的苍老脸庞上所显出的无比震撼中,孕现出越发浓郁的恐惧神色。

他不断颤动的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显。

他嘴唇泛起紫色,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结结巴巴,吐字都不清楚了。

“这,这……”

青峰掌教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覆住了穹天的洁白厚云中,也开始落雪了。

他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下落的雪,很快覆盖了方圆千里。

停在天空中的飞剑上,所有的罡元都在雪中,全部消散。

九十七把,没有罡元加持的飞剑,落向了地面。

下落的过程中,飞剑的剑尖俱都朝下,并在剑尖停在与有根上半身水平的位置上时,便都停了下来。

在飞剑静停的同时,九十七名修者身体中的所有罡元,全都停止了运转。

九十七名修者,也面露惊恐的落向了地面。

他们落在于有根,水平的位置上。

因位置的关系,有许多修者本该落进有根身前的巨坑中,但他们最终却都停在了半空中。

有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不远处,俱都面露惊骇的九十七名修者。

他微抬起头,看向了飘雪的天。

他突然张开嘴,长吸了口气。

他丹田中,本停在漆黑中的六颗聚气粒,迅速的移动了起来。

聚气粒不断的盘旋飞舞,完全找不到规律,每一颗却又越变越大。

天地间的元气,如滚沸开的水般,在有根身旁爆溅腾跃。

他身旁的雪,却无丝毫影响。

他提起了手中的剑,踏步走向了惊慌无比的青峰修者们。

四千年前,青莲道人先入空明后悟境,便画符灭尽群妖。

四千年后,有根先入洞虚但也悟境,就欲提剑斩尽空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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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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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一章 剑平青峰,授道扩疆(上)

一颗颗鹅毛般大的雪,飘落在修元强者们的身上。

便如同无尽沉重的枷锁一般,彻底禁锢住了空明修者们的身体。

有根,走人了巨坑。

他的腿踩在了虚空中,却宛如踩在了大地上。

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脚步声。

靠双腿,缓缓移步。

时间过了十几分钟,有根不急不慢,走到了青峰掌教的身前。

此时的青峰掌教,原本一直都很红润的脸庞上,显露出了青紫的颜色。

他哆嗦着嘴唇,只觉周身都落进了冰窖中,浑身依旧颤抖不停。

他吱吱呜呜,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

“这雪?”

有根歪起脑袋,注视着青峰掌教,脸上有着浓郁的疑惑神色。

“是什么?”

有根的话音刚落,身周暴动的罡元立kè

就恢复了平静。

那些落在青峰掌教身上的雪,尽数融成了冰凉的水。

水染湿了青峰掌教的裘服,青峰掌教顿觉身上的寒气更重。

但禁锢着他嘴的枷锁,却完全消失了。

他张开嘴,朝着有根,道:“你,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青峰掌教瞪圆了双眼,眼眸间遍布着腥红血丝。

他脸庞扭曲着,露出疯狂的神色。

“我修元百年,竟不如你!!”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径直的提起了宽剑。

他有些厌烦的撇起脑袋。挥出宽剑。

“唰!”

嘶鸣的风声中,一道剑影快速划过了青峰掌教的脖颈,疯狂的神态立kè

便僵停在了青峰掌教的脸上。

“噗!”

“嘶~!”

人头飞向了天空,鲜红的血随之溅洒。

有根穿过了无头尸躯的身旁,走向了面露惊怒的李如云。

提剑,挥动。

随着飞起的人头,鲜血染红了白雪。

有根面无表情,穿过了无头的尸体旁,走向了张永。

他停步在张永身前,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宽剑。

这一次。有根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别样的情绪。

一抹夹杂着快意的愤慨,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有意的放慢了提剑的速度,却有意的加重了挥剑的力道。

“唰!”

剑影划过,剑光映在了张永的脸上。

那张脸庞上,是夹杂着羡妒的愤nù



张永的血和头,俱都飞向了天空。

雪,依旧下着。

九十七名修者,九十七次挥剑。

九十七颗人头。在雪中飞起。

九十七人的血在雪中溅洒,如九十七朵绽放的红花。

有根的身体表面,没有染上丝毫的尘埃,也没有染上任何的血。

大部分的无头尸躯。都落进了深坑中。

唯有的十六具,躺在了坑沿的地上。

挥出了九十七剑的有根,便已站在十六具尸骸间。

他张开嘴,长叹了口气。却觉的内心深处有一丝的拥堵,脸庞上却只有冷漠的神色。

他的丹田中,不断移动的六颗聚气粒。渐渐缓慢并最终停滞。

此时,每一颗聚气粒,都已有鸡蛋般大小。

有根,长叹了口气。

他体内的聚气粒,顿时碰撞在了一起,并相粘连。

黏附在一起的聚气粒,微微旋转,便如气泡一般纷纷碎裂。

随着聚气粒的破碎,大量的金色罡元,汇聚在了一起。

浩荡的金色罡元,最终汇成了一个皮球般大小的球形气海。

无数如细绢般的元气烟河,从巨大的聚气粒中喷涌而出。

自然界的罡元,也不断聚拢在了有根的身体里,并随着金色的罡元在无数的经脉中,反复的流窜了起来。

有根面露倦色,微闭上了双眼。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似乎无所不能。

他感觉,此时飘荡在方圆千里,每一朵鹅毛般大小的雪,似乎就是他自己。

在方圆千里内,大雪中的自然罡元,完全随他心意调动。

可这样调动罡元,真的很耗费心神。

雪,渐渐停了。

一抹银色伴随着一道龙呤,有根手中布满了锈痕的宽剑,消失了。

距有根千米之外,虚怅和风里楼,俱都恢复了自由。

两人面色铁青无比,都没有丝毫停留,便驱动起体内罡元,飞向了远方。

皑皑的白雪覆在地上,在炽烈的阳光中,迅速消融成无数涓涓细流,又淌进了遍布大地的裂缝中。

葬送了无数人命的战场上,却没残留有多少鲜血和尸体。

随处可见的,是被尘土掩埋的兵器和战车,所显露出的轮廓。

而尸骨无存的士卒们,是避免了暴尸荒原,却逃不掉被野兽们掘尸挖墓。

是幸运?

还是不幸?

行将倒塌的白沙郡城墙,依旧矗立在原地。

有根走进了白沙郡,迎接他的,是面露焦急的蚩尤。

随后,蚩尤的响亮哭声,便穿透了整个白沙郡。

“一切,所有的一切。”

有根看着埋头哭泣的蚩尤,脸色依旧冷漠。

他将目光从蚩尤身上移开,看向了围聚在白沙郡城城门外的石脑等人。

“都因为,没有力量。”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该这样,不该瞒着你们。”

有根微抬起头,抿了抿嘴。

“我决定了。”

“我要教给你们。”

淡漠的语气,平静的表情。

有根宛如述说着,没有丝毫意义的话。

“把一切,都教给你们。”

当夜,有根将道德心法,传授给了石脑,剥羽,跋舌,付磊,李西,鹰嘴,猴石和蚩尤。

十日后,有根迫降了四散的联军兵卒,得精兵八万。

加上之前,他所有的兵卒,共计已近十二万。

他立kè

分兵八部,分予八人,并让他们带兵出征,抄掠八方。

两个月后,安阳郡,定边郡,莫川郡,伽罗郡,罗浮郡俱被八人带军攻破。

青峰,主峰处。

稚童们的朗读声,早已不见了。

连绵的山脉中,风鸣声不绝于耳,松柏上枝叶不断摩擦,发出“沙沙”的细碎声。

余成,独自站在主峰的峰顶处,抬头看着无垠的夜空中,皓白的残月。

“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因此,我从不轻踏红尘。”

余成的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虚眯起了双眼。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的泪,早哭光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哈

第两百四十二章 剑平青峰,授道扩疆(中)

青峰主峰上,残月的光洒在茂密的古松间,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了地上。

随着枝桠的摇动,林间的地面上,形成了不断晃动的影痕。

光与影,落在了有根的身上。

有根没有丝毫情绪的脸庞,在光与影间,仿佛不断闪烁的白炽灯泡一般。

他绕过一棵棵巨大的树木,一步步的走向了峰顶。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经过数千年的积累,覆盖了整个地面的厚密针叶上。

没有脚步声,落脚的叶堆也没有下凹,行走在其上的有根,就宛如落在叶堆中的一根针叶一般。

没有奔散的元气涡流,只有平凡的慢步缓行。

但一座海拔足有上万米的山峰,如常人般慢步的有根,却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便走到了峰顶。

无尽的云,环绕在峰顶下的不远处。

站在峰顶崖壁上,垂下头就能看到云海。

然而此时,青峰主峰顶的上空中,却又出现了一片云海。

每一朵都如鹅毛般的雪,从上方的云海中飘落,落进了下方的云海里。

“青峰上,人都走光了。”

有根右手轻挥,银光滑过他的手掌,宽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举起手中的宽剑,指着独自站在峰顶的老人。

他语气很平静,脸色显得分外冷漠。

“这里,还剩下什么?”

“哼。”

余成瘦弱的身躯在雪中显的格外佝偻,但此时,却没有一片雪能荡落在他的身上。

他面露轻蔑,冷哼了一声。

“山,仍在。”

“我。仍在。”

护山之人,护山之阵,都在。

余成转过身,直面着举剑的有根。

他松开了负在背上的双手,摊开的手掌十指闭拢着,朝向了地面。

他张开嘴,长吐了口气。

“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为了杀人吗?”

不。

有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上这里,杀人只是顺便。”

“我要的。是整座山。”

“怎么?”

余成双眉微挑,咧嘴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难看。

“你要青峰干嘛?”

“开山立派?”

闻言,有根沉默了片刻。

他渐渐翘起了嘴角,又瞬间将笑容敛去。

“不。”

“得到这里。”

“只因为如此做后,青峰所辖的百郡之域,皆会传檄而定。”

闻言,余成眉头微皱。

他沉鸣了片刻,无奈的抿了抿嘴。

“罢了。”

“罢了。”

“如今。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余成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轰!”

两片云海之下,连绵广阔的山脉深处,传出了响亮至极。能穿透云霄的轰鸣。

接着,整座山脉,都开始震动起来。

震动很快就停止了。

伴随着震动的停止,无数道红色的光柱宛如彩虹般。横跨在了一座座山峰之间。

随后出现在云海之间的,是一幅笼罩了整个主峰峰顶,沿边俱显红光的阴阳鱼图。

余成和有根。都站在阴阳鱼下。

红色的火焰,在阴阳鱼图中燃起。

红色的火光,代替了被云海遮住的残月,照在了山顶上。

覆在山顶的雪,在火光中溶解。

雪,依旧在下着。

山顶处的绝壁上,涓涓的溪水流淌,蒸汽弥漫。

有根微扯了扯嘴角,环视了下身周。

他略蹙起了眉头,冷漠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却又很快被刻意的掩盖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他,眼神甚至显得有些呆滞。

他举起宽剑,朝着余成,笔直的劈落。

平凡的一剑,简单的一剑。

山顶上空的阴阳鱼图,消散了。

盘浮在峰顶上空的洁白云海,也消散了。

许多片雪花,落在了山顶上。

残月的光辉,洒在了白雪上。

有根漠然的收起剑,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周身覆满白雪的余成,扬起脑袋看了最后一眼,夜中的残月。

血,从被剑qì

划开的伤痕处,流了出来。

道袍,被血浸透。

余成,闭上了双眼。

他倒了下去,落下了孤峰,落进了云海里。

同时,一颗拖拽着细长银色尾痕的流星,划过了残月的下方。

有根,刚刚走到了山腰处。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逝向远方的流星。

他脸庞上的神色数变,快速瞪起了双眼。

他沉默片刻,回过了头。

他紧锁着眉头,毫不犹豫的踏步向前,便从山腰走到了山底。

白水寺,主殿。

气势恢弘,表面贴满金帛的巨大佛像,矗立在殿堂中。

铺在大理石上表面涂过桐油的杉木木板,无时无刻都发散着清透的淡雅香气。

立在主殿中的四十根石柱表面,涂抹着红色的彩漆。

佛像发散的金色毫光,将整个大殿都映照的极其富丽。

一名身穿着白色阴阳袍,黝黑长发及腰头顶中央处梳理着朝天发髻的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佛像前。

“嗯,才承shòu一百余年的香火,你们却已肥的流油啊。”

佛像前的道人,面露感慨的抿了抿嘴,转身看向了身后。

道人鼻梁挺拔,眼若星辰,下巴有些瘦削,眉毛却是一片花白。

不看道人的眉毛的话。

道人看起来,只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弥焚。”

“百年未见,你又瘦了。”

闻言,一名束手站在佛殿中,在道人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细长及胸的胡须和厚若卧蚕的眉毛皆一片雪白,脸上遍布着皱纹和褐斑,身穿褐黄色袈裟的僧人,态度极其恭谨的道:“礼佛之人,本该心无杂念。”

“身外之物,弥焚从不留恋。”

“但我佛之身,却不能那么随便。”

“些许红尘秽物,让前辈见笑了。”

“呵。”

道人扯起嘴角,轻笑着说道:“弥焚。”

“你说话,越来越成熟了。”

“不过,佛像贴再多金,都是带不走的。”

“而你们,却必须要离开了。”

闻言,弥焚微蹙起了眉头。

他沉默了片刻,道:“前辈。”

“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闻言,道人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他抬起手,伸向了佛殿的门口。

一道银光冲进了佛殿,一只纸鹤停在了殿中。

纸鹤飞到了道人的手中。

“弥焚。”

“事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还要棘手啊。”

“所以,既然不能用力,便只能用智了。”(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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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三章 剑平青峰,授道扩疆(下)

定边郡的郡城,背倚着山峰而建。

这座郡城,与它周边的其他郡城都不同。

因为这座郡城周围的地势,与其他郡城所选的地势不同。

环绕郡城三面的,不是护城河,而是深达万米的绝壁。

高耸的城墙表面,也不像其他的郡城般将大理石整齐堆叠。

定边郡的城墙表面凹凸不平,或长或短的山石,皆如犬牙般交错排布。

这座城墙,宛如其下方的绝壁般,崎岖且陡峭。

有根穿着整齐鲜亮的蛮虎拼甲,站在城墙上,垂头俯瞰着墙外的绝壁。

“如此山势,如此建城。”

“修城之人,可真有远见。”

“可惜。”

有根抬起头,仰望着湛蓝的天。

他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

“而这里,却是建造鸟笼的最佳场所。”

有根侧过头,斜眼瞥向了身后。

余若,石脑,剥羽,付磊,跋舌,俱穿着蛮虎拼甲,站在左侧。

蚩尤,猴石,鹰嘴,李西,站在右侧。

九人,排成了两列。

九人的面容都很冷肃,俱在细心聆听着有根的话。

“这里,将是我们临时的本部。”

“这里,会是被征服的各郡主家,最终的归宿。”

“青峰,已经不存zài

了。”

“青峰域内的各郡,也不再是威胁了。”

“不论是草云郡,还是白沙郡都太过偏远。这里更虽不适合驻兵,却很适合竭力的防守和大势的指挥。”

“你们,可有不同的意见?”

有根转过身,看向了身前排成两列的九人。

他问的是所有人,视线却落在了余若的脸上。

迎着有根的目光余若没有说话,只是动作不易被人察觉般的,微点了点头。

观察到了余若点头的动作,有根微翘起嘴角,接着道:“这次,还是由你们带兵。”

“但不用你们全出。”

“驻在山下的大军。同样分成八部,除了蚩尤外,你们每人带一部。”

“每一次出战,皆四人领四部。”

“四部回,则再出四部。”

“临战时,可先用檄文招降,所俘的不愿降者,除主将要就地格杀,其余将领皆押往这里。所俘兵卒可为前部奴兵。”

“若遇大敌,则不要硬攻,以奴兵为后部掩护,缓缓后撤。”

“石脑。余若。”

“你二人所率兵卒,俱要分开,其余三部皆受你们统御。”

“蚩尤,你独率蛮兵。留在这里。”

闻言,九人俱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是!”“遵命!”……

有根满yì

的点了点头。他再次转身,双眼平视着前方,收敛起了脸上的微笑。



余若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准bèi

吧。”

闻言,众人皆散,只有余若留在了原地。

有根等身后众人的脚步声渐去渐远,方才抬起了右手在身前轻挥。

银光闪过,布满锈迹的宽剑,出现在了有根的身前。

剑身垂直,剑尖朝下,悬在半空。

有根张开嘴,叹了口气。

些许的雪,突然从半空中荡落。

一粒雪,落到了有根的身前,被有根用手掌接住。

“余若。”

“这雪,是什么?”

闻言,余若微抬起头,看着飘落向地面的雪。

他的面容有些僵硬,激动的呼吸都有些停滞。

“主……主上。”

余若垂下头,看着有根的后背,眼眸间尽是惊骇之色。

“我……我不知dào

。”

“但……在这雪里,我体内的元气……完全无法驱用。”

“主上,……你的境界……已经高出余若太多。”

闻言,有根微抿了抿嘴。

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穹天中,洁白的厚云。

“天地元气,随意调动。”

“摘星拿月,不无可能。”

“我感觉,自己的修为,还没到尽头。”

“但能胜过我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可能只有释迦梵天了。”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

他低头思考了一下,斟酌着说道:“佛祖威能无边,常人无力揣测。”

“但道门的底蕴,却远胜佛家。”

“广袤西荒中,也是有绝强的人物。”

“哦。”

有根的双眸微动,嘴角略微向上翘起。

他保持着语气的平静,轻声问道:“都有谁?”

“你知dào

的,绝强之人,都有谁?”

闻言,余若咬了咬牙,道:“传闻。”

“百年前,魔入西荒,杀伐四野。”

“当时,除随魔而至的中土修者外,西荒修者中,难有人能挡其一招。”

“然而,当中土的道佛精英们在与魔的大战中相续落败时,最后出来迎战魔的,却是一名西荒的道人。”

“那名道人很神mì

,传闻中只说他叫青荷。”

“传闻中还说,这名青荷道人与魔,大战了十三个昼夜。”

“此战后,魔遁去边疆,青荷退隐西荒。”

“此后的一百年间,青荷道人没有任何消息。”

“但青荷的大名,却早已传遍长河流域。”

“嗯。”

有根微扯了扯嘴角,轻叹道:“余若。”

“若我所猜没错,你口中的青荷道人,要有消息了。”

整个西荒的中央位置处,一座装潢朴素的道观内。

身穿白衫的青荷道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尊道祖石像前。

“我的道心,刚刚颤动了。”

青荷道人面朝着身前,宛如自言自语一般。

他的脸色很平静,语气也很冷淡。

“他,肯定知dào

我是谁了。”

一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身穿明黄阴阳袍的道人,恭敬的站在青荷道人的身后。

他拱起双手,朝青荷道人躬身行礼。

“前辈。”

“西荒内,二十三个洞府掌教和十六个佛堂主持,已经到齐。”

“明白了。”

青荷道人微垂下头,黝黑的留海遮住了他光滑的额头,雪白的眉毛下灿若星辰的眸瞳深处,涌动起异样的神色。

“让他们在观外集合,叫他们稍等片刻。”

“再让风里楼和虚怅,一起过来。”

“是。”

穿着明黄阴阳袍的道人,微微低头,便倒退着走出了道观。

待身后的脚步声,已在道观外,青荷顿时扬起头,看着石像的脸。

“受世人膜拜,享千年香火。”

“这些,都非你所愿吧。”

“师尊。”(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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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四章 铸器(上)

寒冷的风,吹刮在荒原上。

建于高山上的定边郡,此时,就如一座竖立在寒风中的冰雕。

郡城外,运输着柴禾的民众,驱赶着无数辆厚篷的马车,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就像一条蜿蜒的龙躯一般。

定边郡的对面,一处走势低趋的断崖侧面,驻扎着连绵的军营。

军营之前,穿着蛮虎拼甲的有根张开嘴,呼出了一束白色水雾。

雾气在他身前散尽,他的脸庞有些僵硬。

“五个月了。”

“我们都打到哪里去了?”

闻言,站在有根身后的余若,双手抱拳。

“主上。”

“我军已攻陷了三十个郡县,并拿下了十六处险隘。”

“另外,还有五十个郡县,已经上交了投降书。”

“怎么?”

有根咧了咧嘴,微蹙起了眉头。

“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吗?”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道:“仗,打了很多。”

“可对方,却都是乌合之众。”

“那怕数量众多,也只是一触即溃。”

“这样啊?”

有根脸色微冷,语气平静着道:“看来,这些日子里,你们过的不错嘛。”

闻言,余若脸色微变。

他微翘起嘴角,眨了眨眼。

“禀主上。”

“他们的日子怎样,我不知dào

。”

“但我的日子,确实过的不错。”

闻言,有根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余若,看向了站在余若身后,排成一队的七人。

他微翘起嘴角,眼眸却依然冰冷。

“越是软弱的野兽,隐藏的獠牙,就越锋利。”

“闲暇的时刻,即将结束了。”

有根微抿起嘴,叹了一口气。

“听令。”

“从明天开始,将驻在外地的兵卒和将领,全部召回。”

“兵将到齐后。除余若和猴石率两万兵马,驻扎在此处外。”

“其余众人,率全军奔至千里外的红土关隘。”

“敌军若至,不要硬碰,点燃油火,燃烟为号。”

“你们放心。”

“一切,都有我在。”

短短的一句承诺,其间却满溢着自信和强dà



有根伸出手,抓起了身旁木架上。漆黑的麻布。

他拖拽着麻布,将布匹从架子上扯了下来。

“我为你们,打造了八把兵器。”

“我不是铁匠。”

“手艺不好,打造的有些粗糙。”

“但我可以保证。这些兵器,比其他的修者手中的所谓灵器,只强不弱。”

厚布,被扯下了。

寒光。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剑,戟,刀。斧,枪,矛,锤,镗还有狼牙棒。

“狼牙棒,是留给蚩尤的。”

“其余的兵器,你们自己挑选。”

有根微撅起嘴,道:“若没有喜欢的,我可以拿回去重造。”

说完,有根闭上嘴,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在等,其他人提意见。

但结果,没人提意见。

不仅是石脑等常人,就连余若这等见过世面的修元强者,都已是瞪圆起了双眼。

有根看着双眼中俱都泛起精光的八人,有些难堪的咽了口嘴里的唾沫。

他无语的转过身,背朝着余若等人。

随后,余若等八人,便化为了八道光,飞快扑向了有根身旁的木架。

余若修行元气,已有数十年。

石脑等七人,修行元气,却只有五个月。

所以,余若先拿到了剑。

随后的剥羽,拿起了长柄关刀。

跋舌拿到了红缨枪,付磊取到了短柄钢矛。

李西取到了双面斧,猴石得到了月牙戟。

鹰嘴取得了鎏金镗,本来想去取剑的石脑,落在最后,便只能拿锤了。

八人握着手中的兵器,俱面露狂喜之色,不停的上下抚摸。

“选好了。”

“就下去慢慢摸索。”

“嗯。”

有根沉鸣片刻,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踌躇的神色。

他微扯了扯嘴角,突然轻咳了几声。

“这些兵器上,应该还有些其他功能吧?”

正处在狂喜中的八个人,对有根的话完全不在意。

他沿着蜿蜒的山道,走下了悬崖。

西荒,满载着寒意的嘶鸣狂风,卷荡在广袤的荒原中。

碧青的草甸上,不愿枯萎仍在奋力生长的劲草,无时无刻都彰显着生命的顽强。

青荷道人,一身素白,站在狂风中。

他的身后,有无数的兵卒,有无数的旗帜。

还有无数匹战马,无数把兵刃。

还有无数辆辇车,和无数个在辇车中的人。

天空中,数千名穿着袈裟的僧人,坐在一张张印有万字图样的红色地毯上。

上万名穿着道袍的道人,踩在上万把法器上。

众多空明修者的头顶上,阵阵的佛音在天空深处回荡。

漫天佛光,将一大片天空,都耀成了金红的颜色。

“弥焚。”

青荷道人面露冷漠,微抬起了头。

他看着穹天中的佛霞,双眼中满是轻蔑的神色。

“大战在即,耗费大量罡元放在无用之处,何必如此?”

“教徒,对你们真有那么重yào

?“

青荷微垂下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梵天啊。“”你蛊惑人心的本事,就和四千年前一样的厉害啊。“”可惜,你当年输了。“”你如今,还是赢不了。“”因为,谁为统治者,凡人根本不在乎。“”信佛还是信道,对这里的人族来说,根本不是最重yào

的。“”这里不是西方异土,不是巨妖们的狩猎场。“

青荷道人低下头,看着脚前的地面上,迎风招展的青绿劲草。

他微翘起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暗驱罡元,聚在了喉间。”听令。“”驻军在此,我要布阵!“”我要布,瞬转屠恶大阵!“”阵成之日,便是灭魔之时!“

短暂沉默后,无数人应声。

宛如排山,宛如倒海。

宛如翻江,宛如通地。”是!“

当日晚间,青荷道人以木棍沾指血,环绕着接近千万的大军,开始在地上画符。

六日后,一个叫梁诺的蛮人联系了六万余的蛮族,在征求到青荷道人的同意后,加入了除恶的联军。

一月后,瞬转阵成。

一次性,便转走了三百万的大军。

同样转走到,还有所有空明境的修者。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定边郡。

而此时的定边郡外,只有万余的兵卒。

还有有根,李西,余若。(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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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五章 铸器(中)

三百万的军卒,聚在峡谷间。

依循着每一座陌道,倚靠着每一条平坦的地势,紧密的排布。

无数的旗帜,在寒风中飘荡。

无数的战马,在寒风中嘶鸣。

初显混乱的军阵,排列在一座座高崖的崖壁上。

惊慌的士卒握着手中的兵器,爬满了一座座陡峭的山体。

有近十余万的人马,都失足落进了绝壁深渊,然后砸死了三十余万人。

但这样的伤亡,就好像无边长河中卷起的一朵毫不起眼的浪花一般,对用了瞬转阵的百万大军来说,毫无丁点的影响。

定边郡,城墙上。

有根的脸上,凿刻着震惊与恐惧。

围着定边郡城,所有山的山体在十秒钟前,还只有粼粼的山岩和低矮的乔木。

十秒钟内,无尽的大军,遍凭空冒了出来。

穿戴着各色甲胄的兵卒,在阴暗的天光中,反散出灼目的光辉。

凹凸不平的城墙,与城墙下布满林立山石的绝壁,瞬间便被灼光映的通透。

定边郡西方,唯一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兵卒占领的悬崖上,那一片连绵的军寨门口,猴石骑着棕色的骏马,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猴石身后的万余兵卒,也在不停的颤抖。

定边郡城中的所有人,都在颤抖。

他们,都怕了。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根伸出双手,抓着墙垛顶沿,脸庞都有些扭曲。

禅音,在天空中奏响。

金红色的佛光。照透了整个穹天。

坐在万字红布上的佛众,踩着万把法器的道人,出现在了天空中。

“主上!”

余若提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快步走上了定边郡的城墙。

他手中的女人年近中旬,颚骨高突却肤白唇红,五官比例协调,眼角间有无数深刻的皱纹,身材却高挑纤细。

他很粗暴的将女人推倒在了地上,被推倒在地上的女人,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女人眼中不断流淌着滚滚的热泪。嘴里不停哽咽的同时却还不停顿的放声大笑。

她有好几次都笑岔了气,却没有停下来。

“锵!”

余若拔出了腰间佩剑,并举剑指着狂笑着的女人。

他面露狰狞,咬牙切齿。

“是这个女人!”

“是这个女人,将定边郡周边地理山山势,绘给了道门!!”

余若高举起长剑,上前数步,就要劈砍下妇女的头颅。

“等等。”

有根转过身冲至了余若身旁,伸手截住了余若挥剑的动作。

他垂下头。看着趴伏在地上,身穿着蓝色绸服,年过中年却风韵犹在的妇女。

他看着妇女脸上不停流淌的泪水,听着妇女歇斯底里的哭喊。

他微蹙起了眉头。身体却不再颤抖。

“为什么?”

“妳,不是只因为虔诚。”

“否则,你不会哭。”

“妳,心中有仇恨。”

“妳的穿着不像平民。妳是文家的人吧?”

“定边郡文家,虽被我击败。”

有根眉间的竖纹,更加深刻。

他沉思了片刻。道:“但文家族人,却并未被灭。”

“文家族人逃了,妳却留了下来。”

“若妳只是他们布置的暗棋,自愿留下的话,你也不会哭。”

“是私仇吧。”

“你的哭,是为了逝去的亲人吧。”

闻言,妇人停止了狂笑。

她扬起头看着有根,眼眸中充满了怨毒之色。

迎着妇女狠厉的目光,有根双眉间的皱纹迅速舒展。

他了悟般的抬起头,长叹了口气。

“果然。”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妇女伸出手,紧紧抓住有根的裙甲,嘴里发出尖细刺耳的咆哮声。

“我儿,文短。”

“就是……死在草云郡域!”

闻言,有根背负起双手。

他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渐积渐厚的洁白云朵。

“放手吧。”

“这一次,谁也走不了。”

“妳,已对得起妳的儿子。”

“我,恐怕难逃此劫了。”

“主上!”

余若将长剑插入剑鞘,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敌势太强,请主上离开!”

闻言,有根微扯了扯嘴角。

听到余若的话,妇女拉扯他裙甲的双手更加用力,以至于如葱白般洁净的皮肤表面,显露出了数根青色筋络。

“逃!?”

“逃去哪里!?”

“为什么逃!?”

为什么?

有根略撅起嘴,摇了摇头。

“余若。”

“我的心,不能变。”

“否则,我连拼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阵阵的战鼓声,突然传到了有根的耳畔。

有根垂下头,再次皱起了眉头。

有根的军队里,鼓乐声要较这个世界军队中的鼓乐,响亮许多。

所以,很好辨认。

为什么?

有根咽了口唾沫,转过身。

他看向了郡城外,那一处建在崖壁上的营寨。

为什么,要逃?

毫不杂乱的马蹄声中,万余名身穿银甲的骑兵似迸溅的银浆般,涌出了营寨的大门。

猴石举着月牙戟,冲向了仓促集结在崖壁上的军队。

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知所谓的怒喝。

他面露愤nù

之色,萦绕在他心中的恐惧,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将,是兵的胆。

红色的焰,裹住了猴石的身体。

他骑着马奔行的速度,顿时提升了一大截。

他还没来得及,冲进仓促结阵的士卒间,就遇到了很多人。

很多名修者。

相对于,没有经lì

过青峰与有根的连番对决,尚有领土和兵卒的郡县首领们来说。

失去了一切的人,便只能去拼命了。

这些要拼命的人中,有文窦,有白明,有周鹏,有徐郡主,有吴郡主,还有李郡主。

猴石,修行道德心法,恰好半年。

六把绘了符文的灵兵,在瞬间就与毫无符文,浑然一体般的月牙戟,接连碰击了数百次。

一道环绕着乌雷的铁锤,落击在了猴石的胸口上。

他,坠下了马。

六名修者,也跳下了马。

好强!

猴石的肺腑遭受罡元重创,脸颊上已染上了血红。

他硬撑着横架起手中长戟,举过头顶,挡住了落在戟杆上的矛。

“啊!”

猴石张开嘴,喷了口血,将钢矛格开。

一把圆斧,横切向了他的肚腹。

猴石连忙后退,以毫厘的差距,避过了袭来的圆斧。(未完待续……)

PS:嗯。

前一章中,有很多错误。

已经改了。

影响各位的阅读,实在不好意思。

前章中,最后留下来的是猴石,不是李西,是我写错了。

太对起了。

另外,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大大们也看的出来,我正在拉快剧情好写续篇。

不该滤去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滤掉的,请大大们放心。

以后的章节,肯定战斗的篇幅,会相当多。

但打完了,我就可以松口气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铸器(下)

被湛蓝水元环绕的鎏金镗,斩向了猴石的肩膀。

猴石的双腿刚刚落地,尚未稳住身体的失衡,便又强举起长戟挡在了肩上。

“吭!”

闷响声中,猴石差点抓不牢长戟的戟杆,双膝也被突至的巨力,压的微微弯曲。

长戟拦住了鎏金镗的斩击,但环绕镗刃的湛蓝水元却切入了护肩的环甲中。

鲜血,顿时溅了出来。

剧痛之中,猴石咬紧牙关,将已经流窜到嘴边的痛呼,强咽了回去。

下一刻,一把钢刀和一把宽剑,同时斩在了他手中的戟杆上。

“嗯!”

猴石的双膝,猛的跪在了地上。

如蛛网般的裂缝,遍布在了与他膝盖接触的地面上。

被火元包裹,用白玉打造的月牙戟,斜斩向了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间,猴石松开了握着戟杆的左手,并以被火元包裹的手背,挡住了连接戟刃的白玉戟杆。

然而,包裹着月牙戟刃的刃形火元,却很轻易的穿透了猴石的护体罡元,切入了他的脸颊中。

下一刻,大量爆燃的火系元气,就散出了猴石的身躯。

猴石丹田中,唯一的一颗元气粒,散成了气海。

他已赌上了一切,却仍无法将四把压制他的灵器挡开。

“死!”

一道人影,挡住了照在猴石脸上,由各色甲胄,所反散来的寒光。

陈哲,高举起两把钩刃,扑向了猴石。

相比较其他围攻猴石的修者。陈哲不是来的最快的,却无疑是最及时的。

死了。

要死了?

双膝跪地的猴石,扬起头,看着扑来的陈哲。

他微虚起眼,嘴角渐渐上翘。

最后那一刻,都应该做些什么?

最想要,做些什么?

“唰!”

白光,在猴石身上闪亮。

自然的罡元,骤动在他的身边。

他单手挥起被白光环绕的戟,向着扑来的陈哲。不顾一切的横斩而出。

“噗!”

鎏金镗,钢刀和宽剑的刃,俱擦过被白光环绕的长戟戟杆。

三把灵器的方向微变,却仍落在了被自然元罡环绕的猴石身上。

而被白光环绕的长戟,也砍在了陈哲的身上。

月牙戟刃,砍中了陈哲的丹田。

“看见了吗?”

“主上。”

余若走到城垛前,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悬崖上,亮着起白光的地方。

“这就应该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猴石。不是你。”

“若他投降,他可以活下去。”

“主上。”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猴石死了,你就要代替他活下去。”

“他的命。换你的命,值。”

闻言,有根沉默着,瞪圆了双眼。

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

他头顶的穹天中,越发厚重的白云表面,不停的涌动了起来。

悬崖上。铁锤再次撞在了猴石的胸膛上。

满脸血污的猴石,一面狞笑着,强挥起了月牙戟。

“唰!”

“呯!呯!呯!”

李郡主和吴郡主还有白明,俱被月牙戟所扫中,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

白明仰头倒在地上,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猴石的面貌,对白明来说,并不熟悉。

但白明,却对猴石有印象。

他在战场上见过几次猴石,虽都只是短暂的一瞥。

他很清楚,半年前的猴石,在战场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很震惊,如今硬抗七名修者的猴石。

他还没起身,环绕着猴石的自然元气,散去了。

下一刻,被火元裹住的钩刃,斩入了猴石的胸口,刺穿了布满裂缝的心脏。

陈哲的嘴里,不停流出的黑血,淌满了下巴。

他眼中,遍布着腥红的血丝,覆在他丹田上的硬甲,碎成了渣屑。

鲜血,染红了那处硬甲。

陈哲,已受了很重的伤,却强以修为,压抑住了严重的伤势。

他微咧开嘴,露出了沾满黑血的牙齿。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看到猴石也在笑。

猴石大笑着,抬起右手,攥拳打向了陈哲。

环绕着稀薄红焰的拳头,打到了陈哲的脸上。

“嘭!”

陈哲倒退了一步后,坐倒在了地上。

自从运起自然元气,就一直没有退过的猴石,也后退了。

猴石后退了一步,身上的甲胄纷纷碎落,左手握着月牙戟的戟杆,将长戟的尾端斜撑在了地上。

他体内的罡元,完全耗尽了。

他体内的血,已几乎流干了。

他被刺穿的心脏,很难再跳动了。

他不甘心,他还想继xù

战斗,却只能靠撑着地面的月牙戟,维持着站立的身体。

死了。

要死了。

“咻!”“咻!”“咻!”……

无数的箭矢,破空而至。

第一杆羽箭,穿透了猴石拿戟杆的手臂。

箭矢所带的力劲,带着猴石的身体向一旁横移。

随后而至的十六杆箭矢,穿透了猴石的胸膛。

猴石,终于倒下了。

他在倒下的瞬间,看到了定边郡的郡城城墙,以及城墙上正在远去的背影。

有根,决定逃离了。

“别走!……”

“你……不许走!!”

文短的母亲,紧紧攥着挂在有根背上的披风袂角。

她声嘶力竭的怒喝着,想阻止有根的离开,最后却只能任由紫红色的披布,渐渐从手掌中脱离。

“你难道不想为手下报仇吗!?”

“你这冷血的家伙!”

“别嚎了。”

余若侧过头,轻蔑的看了眼满脸惊怒,却跟不上有根脚步,以至摔倒在地的妇女。

他将视线移向正走下城墙,头也不回的有根。

“这一刻,主上的心,比铁还硬。”

“主上的血,比冰还冷。”

“没人,能阻止他了。”

“我相信,他的前方,将会是可以改变一切,前无古人的成就。”

余若回过头,满面笑容。

他垂下头,俯视着郡城外,仰头倒在战场上,身上插满箭矢,双手却紧握住月牙戟的猴石。

他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显的灿烂。

“你,留下了主上给的戟。”

“你,教会了主上最重yào

的取舍。”

“你,把命留给了主上。”

余若收起脸上的笑容,朝着猴石倒地的方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安心去吧。”

他,已迈出最艰难的一步。

“你,刘恒和我,都没有跟错人。”

接着,无数的法器,伴随着无尽的罡元,轰在了定边郡上。

定边郡,包括郡城下的绝壁,立kè

便被夷为平地。(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因为明天夜班,下午会更,但若下午没有,晚上就更不了了,不好意思哈。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一)

“真顺利啊。”

青荷道人,站在一处悬崖孤峰的顶端,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定边郡。

他微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渐渐散去的白云。

“真的,好顺利啊。”

青荷道人闭上嘴,沉默了片刻。

他眉头微蹙,神色渐渐凝重。

“你,死了吗?”

“我能相信,一切都结束了吗?”

青荷道人摇了摇头,又张开嘴,长叹了口气。

“不会的。”

“你不会,就这样死了。”

“我会把你找出来,然后亲手解决这一切。”

青荷道人负起双手,低头平视向了身前。

他微抿了抿嘴,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

“传令。”

“全军整顿片刻,下山,进军红河关隘。”

“是!”……

降落在青荷道人身后,站在崖壁上的所有的道门掌教和禅寺主持,俱拱手行礼。

红土关隘,五米高的关墙上。

穿着蛮虎拼甲的石脑,以手抚额,望着在荒原上,一列列排列整齐的军卒。

“连绵军阵,没有尽头啊。”

“这次来的人,跟白沙郡前的那次一样,太多了。”

“不。”

剥羽盘膝坐在石脑身旁,双手不停抚弄着长柄大刀的刀身。

他略扯起嘴角,轻声道:“这次的人数,肯定比上次多。”

“但不论再多,形势都比上次好。”

“呸!”

石脑低下头,朝地上唾了一口。

“敌方军势。远胜于我方。”

“可有胜算,可有对策?”

闻言,剥羽摇了摇头,道:“四周空旷,无遮挡之地,也无居高之地。”

“但关隘,本就是用来守的。”

“破敌之策,我实在想不出。”

闻言,石脑微翘起嘴角,眨了眨眼。

“那就简单了。”

“只要守住这里。便可以了。”

脚步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李西和跋舌,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十天了。”

“首领那里,还没有消息。”

闻言,石脑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紧皱起了眉头。

“去探消息的斥候,回来了吗?”

“没有。”

李西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疑惑。

“所派出的斥候,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骑兵。”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返回。”

“嗯……”

石脑眉间的皱纹,越发显得深刻。

他微撅起嘴,犹豫了片刻,道:“首领。”

“不会出事了吧?”

闻言。李西和跋舌,俱都皱起了眉头。

剥羽,则不置可否的嗤笑了起来。

“别扰乱军心。”

“石头。”

“首领,怎么可能出事?”

闻言。石脑也笑了。

他额间的皱纹彻底舒展,脸色也由阴转晴。

“对啊。”

“说的也是。”

当天下午,为数足有十万的前部大军。出现在了红土关隘的后方。

守卫关隘的十一万军卒,士气大降。

靠着俘虏的敌军骑兵,石脑和剥羽等守关将领,终知定边郡已成平地。

当日晚上,红河关隘上,便有近四万的兵卒溃散逃离。

而逃离的兵卒,却遭受到了大量骑兵的追捕和杀戮。

能真zhèng

逃走的,只有很少的人。

第二日凌晨,有近四十万的兵卒,围住了红土关隘的内侧。

留在关隘上的七万余兵卒,便已知无法逃离。

正午,炽白的烈日,悬停在穹天中。

百余万的联军,分出数部,开始夹攻红河关隘。

一个时辰后,红土关隘的守军,死伤便已过万。

攻城的军卒,退了。

晚上午夜时分,攻城的军卒再次攻城,攻了一个时辰后,又退了。

守城的兵卒,又死了一万多人。

“嗯。”

“都是些精兵啊。”

“有根这人,挺会打仗的。”

一座临时由士卒,所堆叠的土坡顶端,搭造的宽台上。

青荷道人,负手而立。

他看着正爬满士卒的红土关隘内侧城墙,脸上露出了恬然的微笑。

“刚好。”

“慢慢来。”

“逼他现身。”

“从现在开始,待守卫关隘的士卒只剩三万时,便别再派人前去攻打,只用羽箭抛射。”

“是~!”

关隘上,死尸遍布。

石脑紧咬着牙,双眼中的目光,显得越发寒冽。

他提起手中的巨锤,周身却在不断颤抖。

他浑身浴血,甲胄残缺。

他张开嘴,大声喘息。

“哈!哈!……”

“怎么?”

剥羽将沾满血的关刀丢到了城墙上,脸上却铭刻着无法置信的神色。

他的双眼中,遍布着腥红的血丝。

“怎么会这样?”

“首领。”

“首领,怎么可能出事!?”

鹰嘴将鎏金镗撑在地上,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他喉结蠕动了几下,吞咽了口嘴里,本不存zài

的唾沫。

“我不相信!”

“首领,肯定还活着!”

“没错!”

李西微抿起嘴,弯腰拾起了双面斧杆。

他咬了咬下唇,面露坚定的道:“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当夜午间,百余万的大军复攻,守军顿时又损万余。

围城第三日,红土关隘上的守军,已损兵四万余。

当夜,箭矢如蝗群般,笼罩在了关隘上。

守城的士卒们,拆除了城墙上高楼的大部分木板,以遮挡袭来的箭雨。

围城第七日,红土关隘上的守军,大部分都已经绝望了。

“首领!”

“肯定会回来!”

跋舌拿起红缨枪,重重的杵在了关墙上。

他注视着即将下山的落日,紧咬起了钢牙。

他如同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般,眼眸中盈满了热泪。

“我不相信!”

“他,不会死的!”

“是的。”

石脑聚罡元在喉间,大声的吼道:“将军,肯定会回来的!”

“大家,坚持住!”

石脑的吼声,如雷霆般响亮。

但随声响应的兵卒,却寥寥无几。

围关第十日,红土关隘上。

相信有根会回来的人,便只有石脑,剥羽,李西,跋舌,付磊和鹰嘴。

围关第三十日,红土关隘上的守军,已不足两万。

而相信有根会回来的,却仍只有六人。

大量的尸体,和粮食一起,堆在了城楼中。

鲜血,将关隘的城墙,浸成了发黑的红色。

如雨的箭矢,似遮蔽了穹苍的乌云般,昼日不停。

每时每刻,都有士卒中箭。

石脑等六人,虽然修习了道德心法有元罡护体,身体上却也都受到了不少箭创。(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哈。

第两百四十八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二)

三百万的大军,逐渐抵达了关隘内侧。

七百余万的大军,逐部抵达了关隘外侧。

为了守卫定边郡,红土关隘的建造之地,选址在山间峡谷。

没有多余的行军道路,守军没有选择,只能困在关墙上。

而围困红土关隘的军队,却更多了。

被困在关隘上的守军,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却都没有怎么察觉。

抬眼望向城墙外,只有数不清的军卒与没有尽头的营寨。

从六名守将到万余士兵,都已经习以为常。

被血浸透的城墙,千疮百孔的城楼和万千发臭的死尸,以及躺放在城楼殿厅中的粮米堆上,都插满了密不透风的箭矢。

箭雨,一直不停。

烈火,燃烧在关隘的城墙上。

被火燃爆的箭杆,发出阵阵“噼啪”声,被火烘烤的血中,腾散出虚淡的红色蒸汽。

大量混着蒸汽的焦黑烟雾,升上了天空。

围困关隘的弓卒们,不停拉弓,朝城墙抛射着箭矢。

而关隘上的守兵,却举着盾牌和挡板,围着城墙上的楼台。

石脑,剥羽,跋舌,付磊,鹰嘴,李西,轮番指挥着万余的军卒,不停的轮换。

中箭的兵卒,需yào

治疗。

死去的尸体,需yào

搬移。

一直在城楼外,抵挡箭雨的士卒,需yào

休息。

实jì

上,守卫关隘的所有兵将,都需yào

休息。

石脑等六人。每天只敢轮流修行两个时辰,并且随时可能被吵醒。

守关的人,如今不仅是惊弓之鸟,还是强弩之末。

怎么办?

“怎么办?”

李西紧握着纤细的铁制斧柄,用尽全力,却连提起双面圆斧的力qì

都没有。

他紧皱着眉头,盘膝坐在了地上。

“再这样下去。”

“士兵们,可要哗变了。”

闻言,剥羽略扯了扯嘴角。

他面色有些严峻,神色尤为冷漠。

“哗变?”

“怕什么?”

“事到如今。大家都逃不了。”

“他们若是哗变,死的只能更快。”

“呵呵。”

闻言,李西略瘪了瘪嘴。

“这次,是真没活路了吗?”

“事到如今。”

“只希望。”

石脑走近了城楼,来到了剥羽的身旁。

他脸上满是倦怠之色,眼中也只有腥红的血丝。

“首领,不要来。”

闻言,剥羽和李西,尽皆沉默。

跟随在石脑身后。手拿红缨枪的跋舌,双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轻声附和着道:“他们不灭我们,目标也只能是首领。”

“换句话说。我们是饵。”

“而首领不来,大概也是因为发xiàn

了他们的图谋。”

“或者说,首领逃离了定边郡,却受了伤。”

闻言。石脑,剥羽和李西沉默了片刻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石脑举起铁锤的锤杆。长叹了口气。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连累首领,干脆,我们率军出关吧。”

“拼命,也不是头一次了。”

闻言,剥羽,李西,跋舌三人,再次沉默。

他们沉默了数分钟,便都点了点头。

“明天,我们一起,去做动员吧。”

“这可能是我等,最后的一搏。”

“也是我等,最后的一战。”

红土关隘内侧,人垒的土坡顶端。

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青荷道人,略微的翘起了嘴角。

“察觉到了吗?”

“可那又如何?”

“做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那怕只是一场残局,布局的人,也不会让棋子跳出棋局。”

“除非,对弈的人,还有什么伏笔。”

“还有什么,破局的暗棋。”

青荷道人面露笑容,微抬起了头,看着黄昏时被落日光辉,映红的穹天。

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

“想救他们,你只能现身。”

“那颗暗棋,也只能是你。”

“如果你不现身,我也就当你死了。”

“可惜世俗中人,始终避不了红尘因果。”

青荷道人抬起右手,伸到脸前,看着摊开的手掌。

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的神色如俯视凡间的神祗般,充满了冰冷和无情。

“你还没到空明呢。”

“你,还不是魔啊。”

“没有明如镜的内心,由怨恨滋生的魔障,何人能看破?”

“你若不来,便只是可驱自然的妖物,根本不足为惧。”

青荷道人放下手,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他垂下头,如神祗般俯瞰着被晚霞映住的红土关隘,冷哼了一声。

“蝼蚁而已,却要做无用的努力。”

“我的计划,又那里会让你们随意破坏?”

千万大军,围困红土关隘,第三十二日。

近一个月来,不停射向关隘的箭雨,很突然的停歇了。

围困在关墙下的弓卒们,突然收起了手中的强弓硬弩。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石脑面容肃穆,语气严厉。

“形势太过艰难,我军已无退路,不如拼命一搏,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我等六人,必将冲在最前。”

剥羽,跋舌,付垒,李西,鹰嘴五人,站在石脑的身旁。

近六千的兵卒,都集结在城楼殿堂中,集中在六人的身前。

此时,守卫红土关隘的士卒身上,大部分的甲胄都碎裂缺失,很多士卒和偏将的身上,都插着箭矢却不敢拔出来。

士卒们手中的兵器,许多都损毁卷刃,却舍不得丢弃。

“将军!”

一个异常苍老的声音,从大殿中突然响起。

一名背上插着数杆箭矢,发须花白面容异常苍老,神情憔悴的老兵推挤开人群,走到了六人的身前。

“小老儿虽是降卒,却跟随诸位大人,很长一段时间了。”

“自从,昔日将军庞明身死,小老儿便投降了原先的刘郡主,幸运的活到了现在。”

“当今的形势,确实艰险万分。”

“但此时若出关墙,呵呵。”

老人咧开嘴,嬉笑了两声,接着道:“恐怕我等,都只有死路吧!?”

闻言,站在众士卒前的六人,俱都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何意?”

“死守这里,仍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

老卒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故yì

大声着道:“出去是死路。”

“守城是死路。”

“但活路,却并不是没有。”(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三)

红土关隘上,八千余士卒,围聚在城楼外。

六千余士卒,拥挤在城楼中。

一万余的兵卒,凝神听着石脑等六人和老卒的对话,不愿意放过一句。

老卒,环顾了下身前的六人。

他微翘起了嘴角,看向了面色阴沉的石脑。

“首领。”

“不会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嘶哑且并不响亮,语气却超乎往常的平静。

“闭嘴!”

石脑上前一步,右手握住了腰间佩剑剑柄,左手攥成了拳头。

他紧蹙起眉头,朝着面露微笑的老卒,厉声道:“你再敢说一句!”

“我,宰了你!“

回应石脑的,是老人的冷笑。

迎着石脑饱含着愤nù

的目光,老人将手伸进怀甲间,摸索出了一样东西。

老人周围,一直注视着老人与六将谈话的卒兵和偏将们,在看清了老人取出的东西后,立kè

哗然。

泛着银光的表面,此时却染覆着褐红与土渣,显得分外陈旧。

遍布在其上的裂痕,如同将其分成了无数颗微小的屑粒一般,残裂且凄惨。

面具下沿,依附在面具上的一排尖细獠牙,磨损了绝大部分,剩余的也遍布着裂痕。

红色的绑绳,滑出老人瘦脊的手掌,垂落向了地面。

虎脸状的铁面具,静躺在老卒的手里。

石脑瞪大了双眼,注视着老卒手中的面具,双手的手掌中。布满了无数的汗水。

他几乎握不住剑柄,也几乎攥不紧拳头。

“怎么可能!”

剥羽穿过石脑身旁,双手颤抖着抢过老卒手中的面具。

他低下头,仔细的看着几乎碎裂的脸具,怒瞪的双眼眨都不眨一下。

“这东西,这东西!”

“怎么在你这?”

“怎么在你这!!?”

面对剥羽的质问,老卒面色不变,语气也不变。

看的出来,老卒已经准bèi

了很久。

许多人,都已经准bèi

了很久。

“将军们。”

“莫要再骗属下了。”

“首领。已经不会回来了。”

“守关和出关,都是末路。”

老卒,再次环顾四周。

这一次,他不单单只看了身前,俱显惊慌的六人。

他有意的提高了音量,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被凶狞所取代。

“唯今之计。”

“便只有献城,方可得活!”

“但如今要献城,便要有拿的出手的东西!”

老卒挺直身躯,朝着石脑等六人。双手抱拳行礼。

“将军们。”

“首领,虽回不来,却不一定真死。”

“为日后的一线生机,也为日后能保存最后的力量。请将军们做出决舍!”

闻言,正围观着面具的六将,俱都沉默。

沉默过后,石脑微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

他略撅起嘴,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说吧。”

“把你的计策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闻言。老卒微扯了扯嘴角,压抑住了心中的得yì

和狂喜。

他张开嘴,以平静的语气,大声道:“回禀将军。”

“敌军远强于我们,围困我们却不剿杀,也不劝降。”

“他们,是以我们为饵,在等首领出现。”

“而首领,短时间内,却是不会回来的。”

“所以,大家要想活下去。”

“诸位将军,就必须要拿出些诚意。”

“锵!”

刺耳嘶鸣,突然响在殿厅中。

映散在剑身的寒光,照进了老卒的眼中。

老卒本已露出些许得yì

之色的脸庞,立kè

僵硬。

“噗!”

“嘶~!”

血从被切开的喉管处,迸溅。

遍布着错愕和惊恐的人头,掉落在了殿厅的地上。

石脑伸出右手,推倒了无头的苍老身躯。

他面无表情挥动起手中长剑,将爬满剑身的鲜血大部分都甩向了地面。

“你干什么!!”

倒地尸躯的周围,传出无数的惊呼声。

围观的人群中,十几名面露惊愕的卒兵,伸手指着石脑,大声着道:“你,为何要杀人!!”

闻言,石脑看向人群中,指着自己的卒兵们。

他眨了眨眼,平静的道:“果然。”

“你们,也被收买了。”

闻言,十几名卒兵沉默片刻,脸上的惊愕便俱演化成了恐惧。

“几句话,便想让我等自相残杀。”

“以我等牺牲,换取所谓的诚意?”

“可笑。”

石脑微抬起头,双眼平视着前方,张嘴深吸了口气。

“如此的谎言,你等竟也会信?”

石脑冷哼了一声,抬腿踢了踢身旁倒地的尸体。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率军出关,而想让我等六人自相残杀。”

“可是,就算我等六人束手就缚,毫不反抗的让剥羽取我项上人头。”

“可能,最后可以活下来的,也只有此人。”

“因为,首领未死。”

“或者说。”

石脑侧过头,看向了身旁的剥羽手中,遍布裂痕的铁制面具。

他双眼中,泪光闪烁。

“他们认为,首领还未死。”

“所以,除非首领抵达这里,否则,没人可以逃,也没人可以降。”

“有没有我等牺牲,结果都一样。”

“我们,依然会被围困。”

“每一天,还是会有人死。”

石脑回过头,环顾了眼,围在周围的士卒。

他聚罡元在喉间,语气转厉。

“出关拼命,不拖累首领,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我等六人虽不同生,却誓要关在人在,关陷人亡。”

“所以,今日的一战,便将是我等最后的一战。”

“可这一战,却不一定是你等的终途!”

石脑的声音,在殿厅内久久回荡,并传到了城楼外。

他扬起头,看着城楼顶端中央处,漏着天光的方形窗口。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经lì

战场了。”

“当知,战场之上,活命的办法,本就有很多种。”

“在人命如草芥的战场,平凡兵卒的生死,有谁会去在意?”

石脑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人群。

他伸出手,拿走了剥羽手中的铁面具。

他缓缓移步,穿过了剥羽的身旁。

剥羽,跋舌,付磊,李西,鹰嘴等五人,俱随着石脑的移动而转起了脖颈。

五人,看着石脑移动的背影。

殿内的六千余人,看着石脑,停下了脚步。

石脑低下头,将布满裂痕的铁面具,置放到了脸上。

他拉拽过红色的绑绳,将细绳捆绑在脑后,压住纷乱的发梢。

他将眼中的泪,咽回了肚子里。

誓死。

“传令。”

不当棋子,不做诱饵。

“午食后,全军出关。”(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五十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四)

红土关隘内侧,三百余万的大军中。

青荷道人,微蹙起了眉头。

他俯视着红土关隘,脸上的神色,却由冷漠变成了庄重。

“被识破了?”

“真不简单啊。”

青荷道人面露唏嘘,仰头看向了天空。

他的语气,显得格外低落。

“这样的人物,镇守一方,已绰绰有余。”

“有根,你眼光不错啊。”

不。

“不是。”

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至了青荷道人的耳畔。

随后,便是距离青荷道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青荷道人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湛蓝净澈的穹天,双眼彻底的瞪至了极限。

一个穿着普通板甲,脸上遍布着疤痕的人,走到了青荷道人的身旁。

有根站在坡顶,垂头望向了红土关隘的城墙,望向了围着城墙内侧,一眼望不到边的军卒。

“他们可以识破,非只是其能力出众。”

“最主要的,是你的计策,实在太弱智。”

两人间,寂静了许久。

青荷道人缓缓垂下头,转动起僵硬的脖颈,用瞪圆的双眼,注视着站在身旁,沉默不语的有根。

“你,你,你……!”

青荷道人微张开嘴却感觉舌头打起结,半天竟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在定边郡城墙上,第一次见到有根时。有根戴着面具。

他没有见过有根的面容,却在第一眼,便认出来了有根的身份。

所以,他很疑惑。

他想问的是,有根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百余万的大军中,数万名修者遍布。

青荷道人所站的土堆周围,更绘着无数的符文法阵。

有根若是强闯,青荷道人如何会在事前,却一点征兆都没有发觉。

所以。结论很简单。

有根,没有强闯。

他如常人般,穿过了三百余万大军之间,并沿着无数符文阵法的间隙,悄无声息的走上了土坡。

“你的阵法,布置的很多。”

“但用来灭我的符阵,却只有一个。”

“为了弄清楚这些布置,我在这四十三天中,可花费了很多的精力。”

有根微抬起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他语气平静,面无表情。

“你,你。”

青荷道人咽了口唾沫,紧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有根。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他努力平复着在内心中,浮现出的恐惧和震惊,尽量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调。

“你,是怎么做到的?”

“各郡。各军都有建制,都有督战将领,你。你是如何混进来的!”

闻言,有根眨了眨眼。

他脸色不变,语气却充斥着几分冷漠。

“想不清楚吗?”

“那就仔细去看,我和你一起看。”

一起看。

有根突然抬起左手,伸向了青荷道人的脸。

他左手的五指,轻抚在了青荷道人额头的边角上。

那一刻,青荷道人绷紧了脸颊上的肌肉。

他想躲开有根的左手,却躲不开。

“什么叫,以一当千。”

正午,烈日当空。

无数的粗麻绳,被抛下了城墙。

无数的士卒,接着麻绳的牵引,落下了关隘。

一万四千余兵卒,背靠着关墙,在关隘内侧集结。

唯剩的战马,只有六匹。

骑着马的人,只有六个。

六人以外,都是步卒。

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卒,都满身染血。

除了决定赴死的六人外,其余的兵卒都意志消沉,斗志却十分昂扬。

世人,谁不惜命。

因此,跟着石脑等人的一万四千卒兵,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全力应战。

最前沿的联军军卒,后退了些许。

组成方阵的蛮兵们,出阵了。

在为期极端的攻城战中,皮粗肉厚的蛮兵一直都是攻打关隘内侧城墙的主力。

这些蛮兵给守关的石脑等人,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可如今,这样的压力,已经不存zài

了。

石脑抬起右手,抚了抚覆在脸颊上的铁面具。

有些大,也有些冷。

石脑放下右手,又抬起了左手。

他用双手,朝着不远处驶出众多士卒间,组成方阵的蛮兵们,比划了片刻。

他放下双手,透过铁面具眼窟的目光,微微闪烁。

“蛮兵战力卓绝,我军兵卒与之硬抗,毫无胜算。”

“但我等六人,本已是修者。”

“所以,我军的胜算,应该有六成。”

闻言,石脑身旁,剥羽骑着瘦脊的马,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大刀刀杆。

他牵起缰绳,用双脚,蹬了蹬马腹。

“走吧。”

“石头,能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和你一起去冥地,陪伴亡妻和故人,我,真的很高兴。”

剥羽微翘起嘴角,再次用力,踢了踢马腹。

他驱使着已跑不快的瘦马,穿过了石脑的身旁。

李西,跋舌,鹰嘴,付磊四人,跟在剥羽身后,奔到了石脑的身前。

石脑看着五人驱马,奔向前方渐去渐远的身影,铁面具的眼窟中闪烁出了粼粼水光。

他张开嘴,深吸了口气。

他挥起右手,将浑然一体,毫无间隙的铁锤,召到了手中。

他拉拽起缰绳,聚罡元在喉间。

“进攻!”

“杀!”

胯下战马轻嘶人立而起,靛青罡元便将石脑和战马俱都裹住。

“咻!”

战马前蹄刚落地,石脑便化为了一道青光,冲至了本已奔远的剥羽之前。

随后,风系,水系,火系三种元气,便裹住了剥羽,跋舌,付磊,鹰嘴,李西五人的身体,和五人胯下的马匹。

六人化为六道光,扑进了四万余蛮兵的军阵。

厮杀,开始了。

死人,也开始了。

大开大合的招式,爆散而不收敛的元气。

没有娴熟的武功技艺,也没有精妙的运气法门。

六人所能凭借的,除了在体内囤炼的元气外,便只有在战场上反复拼杀,所学会的最直接且最有效的杀敌方法。

蛮人,常年炼体,生存艰辛。

所以,强壮的蛮人,比凡人强dà



凡人对上石脑等六人,一招便死。

蛮人对上石脑等六人,一招后,才死。

血,染红了地面。

无数的尸体,相继躺在了地上。

蛮兵所组成的军阵,被六人砍杀除了一道相当大的口子。

同时,六辆没有华盖的辇车,行驶出了三百余万的军卒间,冲到了已显溃像的蛮卒军阵之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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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一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五)

先于出阵的,往往是敢于拼命的。

六辆没有华盖的辇车上,坐着六个来拼命的人。

白明,陈哲,周鹏,吴郡主,徐郡主,李郡主,所坐着的辇车,停在了蛮兵之后。

“蛮人,挡不住他们。”

通过元气加持,看清了冲进蛮兵间,大砍大杀的石脑等六人,陈哲一手抚着丹田处,一手握着双钩的长柄。

他抿起嘴,虚眯起了双眼。

“但他们,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只要干掉他们,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陈哲瞪起遍布血丝的双眼,双手抽出了钩剑。

他微咬了咬牙,便不顾体内尚未好全的伤势,强驱起了丹田内渐发稀薄的元气。

他不顾罡元的损耗,第一个冲向了正在蛮兵中,奋勇厮杀的六人。

跟在陈哲身后的,是白明和周鹏,然后是并肩而行的吴郡主,徐郡主,和李郡主。

六人,对六人。

交战的开始,便异常激烈。

论修为,论技艺。

石脑等修行雏儿,不能和诸郡修者们相比。

但勇于拼命且愿意牺牲的决心,石脑等人不逊色于任何人。

爆烈的罡元,散击在蛮人的军阵中。

蛮人的生命,对石脑等人来说是敌人,对陈哲等人来说却是灰尘。

铁锤,被钩刃砍中。

握锤的柄,几乎脱离了石脑的双手。

石脑咬着牙,用尽全力,硬撑着握紧了锤柄。

他和陈哲错身而过。便落下了马背。

没有罡元护持的战马,穿进了蛮人军阵间,很快便被乱刀分尸。

周鹏的斧头,重重的磕在了石脑手中的铁锤上,如山峦般的褐黄罡元,通过重击在铁锤锤端的双面斧刃,碾压向了石脑的身体。

环绕石脑身体的护体风元,在重峦的辗压下碎裂。

石脑借力,从碎裂的风元中,退了出来。

被水元环绕的长矛。被风元包裹的钢刀,一前一后的奔向了石脑。

“吭!”

剧烈的闷响声中,矛尖和刀刃,都落在了环绕关刀刀杆的靛青风元上。

握着关刀刀杆的剥羽,脸庞被憋的通红。

他手中的关刀,大幅度的弯折。

他胯下的战马,嘴里喷出了大量白沫,并发出了一声哀鸣。

战马的四蹄,俱折。

弯折至九十度的关刀。没断。

“啊!!”

剥羽暴喝一声,双手使尽全力抡动关刀。

关刀,恢复了原状。

剥羽,被震下了马背。

他的坐骑。被反震的风系罡元,撕成了碎末。

一把萦绕着漆黑雷丝的巨锤,扑击向了身在半空,还未落地的剥羽。

一柄被火元环绕的红缨枪。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向了徐郡主握锤杆的双手手臂。

徐郡主临时变招,收锤端于胸前。挡住了袭来的枪尖。

被火元环绕的鎏金镗,以弯刃顺切向了跋舌的脑袋。

危急时刻,剥羽驱罡元,甩动关刀挡住了鎏金镗。

付磊提矛,硬抗陈哲。

石脑伸手抹去下巴上的血,提锤扑向了白明。

十二人,乱战在了一起。

互击的神兵利刃,不断摩擦出火星。

激烈碰撞的各系罡元,让蛮兵们纷纷退避。

这时,一万三千余名兵卒,即将冲进蛮兵混乱的军阵中。

而蛮兵们,却突然退了。

蛮兵们退的很突然,但一万三千余兵卒中,却没有人感到奇怪。

一万三千余,奔至蛮兵军阵身前的兵卒,迅速的散开了。

无论常人还是蛮人,都自觉的给交战的修者们,让开了足够的空间。

可就在一万三千余常人兵卒,刚刚分散开。

正于相互厮杀的十二名修者们,也突然散开了。

陈哲,周鹏,白明,徐郡主,吴郡主和李郡主,飞悬在了空中。

他们,开始单手结印。

石脑,剥羽,跋舌,付磊,鹰嘴,李西,互相倚靠着背,站在了一起。

白色的光,亮在了六人身上。

六人不是有根,陈哲等人也不打算耗尽罡元与时间来结威力巨大,但很可能会被石脑等人躲开的屠妖阵。

陈哲等人所结的是可以让其的战力,在最短时间里得到最好发挥的简易阵法。

迫入肺腑的威压,撞入石脑等六人的体内。

石脑,剥羽,跋舌,付磊,鹰嘴,李西,都默念着道德心法,强驱起了隐于自然界中,威力巨大却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的元气。

火元,水元,风元,雷元,土元。

浮动在陈哲,周鹏,李西,徐郡主,吴郡主,李郡主身上的五色元气,以同样的频率,似被狂风刮动的海面般,不停翻涌出巨大的横纹波浪。

下一刻,空中的六名修者结完了印,便一起扑向了地面上,背倚着背的六人。

六把被大量元气所环绕的灵器,撞在了覆满了白光浑然一体的六把兵器上。

“轰!”

刺耳的巨响,在常人眼中极其短暂的绚丽光辉闪过后,陈哲等人再次回到了天空。

而地上的六人中,只有石脑还能站在原地。

剥羽,跋舌,鹰嘴,李西,付磊五人,俱都跪在地上。

五人都想站起身,却起不了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哲微瞪起泛红的双眼,注视着满身甲胄都已碎裂,周身遍布伤口,却仍强撑着站在原地的石脑。

他微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失死的嘴唇。

“你们,输了!”

“因为你们,实在太弱!”

陈哲体内的伤势,很重。

他几乎快压抑不了每时每刻,都传递到周身神经处的锥心痛楚。

他早已承shòu重创,且伤势愈重。

但此时,满溢在他心中的,却是可以复仇的狂喜。

同样有这种感情的,还有白明和周鹏。

他们三人,率先冲向了石脑。

徐郡主,吴郡主,李郡主,跟随着三人,扑向了石脑。

同时,一个蛮人,也扑向了石脑。

这个蛮人,叫梁诺。

他另外,还有个名字。

叫蚩尤。

两个月前,梁诺说服各蛮族,带着六万余蛮人,来到了千万余大军时,首先接见他的,是青荷道人。

那时,青荷道人拿着蘸血的树枝,看见单膝跪地,身材相对其他蛮人要瘦小许多的梁诺时,脸上流露出的,是浓浓的好奇和疑惑。

“一个蛮人,却可以修liàn

。”

“你能召集如此多的部众,看来,你的脑子也与其他蛮人不同。”

“你,不会姓公孙吧?”(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另外,我最近正在加班,幸运的是,加班在白天。

呵呵,日后的更新,都会在晚上,不好意思哈。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六)

当时,青荷道人清楚的记得,蚩尤没有做出回答,只是默默的垂着脑袋。

“不错。”

能沉得住气。

“你,很不错。”

青荷道人回过头,弯下身子继xù

用蘸血的树枝,在地上绘制符文。

他很漫不经心,语气也有些轻佻。

“既然你,有如此向道之心。”

“那好吧,我也不会阻你。”

六万余衣不遮体的蛮卒,便跟着叫梁诺的蛮人,加入了青荷道人指挥的联军中。

两月后。

红土关隘内侧,高耸的土坡顶端。

青荷道人,面无表情。

他透过了有根指间的缝隙,看到了有根的脸庞。

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宛如两颗珍珠般,晶莹剔透。

“是蛮人吗?”

“你一直,都躲在蛮人之中?”

“呵。”

有根咧开嘴,轻笑了起来。

他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声音却很沙哑。

他的双眼中眸瞳闪动,泪光粼粼。

“蛮人众多且个个壮硕,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藏身的最好地点。”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sù

你。”

“归顺你们的蛮人,除了唯一的一个外,其余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那些诚心归顺的蛮人,没有一个能让你们看的上眼。”

“而让你看上眼的唯一蛮人。却是唯一没有诚意的一个。”

“从接纳这些蛮人开始,你便已经输了。”

有根停顿了片刻后。立kè

眨了眨眼,将盈满眼眶的泪水强咽了回去。

他微扬起头,深吸了口气。

“我还可以,再告sù

你一句话。”

“这句话,你肯定没听过。”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再奉送一句,往往时常被你视而不见的地方。”

“对你而言,便会有最为阴暗,最为隐蔽的角落。”

有根突然闭上了双眼。热泪从他的眼角滑出。

他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好好去听,仔细去听。”

“答案,就响在你的耳畔。”

“只可惜,你从未去发觉。”

如金色薄纱般的阳光,罩住了有根布满伤痕的脸庞,也映入了青荷道人的双眼。

青荷道人透过指间缝隙,看着面露笑容眼流热泪的有根,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真是。异常的好天气啊。”

有根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他咧开嘴,轻声说道:“听吧。”

“这万马齐鸣的声音。”

闻言,青荷道人眉间的竖纹。更加凸显起来。

他的耳畔,可以听到很多战马的嘶鸣声。

围困红土关隘的三百余万联军中,光战马就足有二十六万多匹。

马的嘶鸣声。真的非常普遍。

三百余万大军前阵处,石脑握着锤柄的双手。不停的颤抖。

他不停的用力喘息,越喘息体内的剧痛就越清晰。

他所以还能继xù

站着。靠的是意志。

他的身体,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六名修者,六把灵器。

五系元气,被六名修者熟练的驱使出最强神通,一起攻向了石脑。

石脑,站在原地。

他,只能站在原地。

白色的光,亮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道白光,是他最后的力量。

“你们!”

响亮的声音,突然传到了正扑向石脑的六名修者身后。

输了。

“唰!”

刺耳的嘶鸣声,快不过被切开的空气。

声未起,风刚起。

月牙戟,已横挥而过。

“噗!”“噗!”“噗!”“噗!”“噗!”“噗!”

六声响过,血便从陈哲,周鹏,白明,徐郡主,吴郡主,李郡主的身体上,溅了出来。

“给我住手!”

蚩尤,单手提着浑然一体的月牙戟,半蹲在了石脑的身前。

本扑向石脑的陈哲等人,身体歪斜着,落向了地面。

六人落到了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又见面了。”

蚩尤站起身,看着面露惊疑的石脑。

他抬起手,摘下了挡住脸庞的面盔。

他直视着石脑,脸色显得非常冷漠。

“首领。”

“已经到了。”

闻言,石脑长吸了口气,脸上的惊疑瞬间便被欣喜所替代。

下一刻,他便看到蚩尤突然抬起了右手,有些的撩动起覆在额上的碎发。

蚩尤将右手,放到了右耳旁,很自然的闭上了双眼。

“首领,让我告sù

你们。”

“现在,好好听。”

“去听,在后面传来的熟悉声音。”

“这,可是关键。”

闻言,石脑蹙起了眉头。

剥羽蹙起了眉头,跋舌蹙起了眉头。

付磊蹙起了眉头,李西一面不解的和同样一脸不解的鹰嘴对视了一眼。

果然。

蛮人,不能信任。

无数的声音,响在了三百余万联军里,所有修元强者的心中。

无数道,代表普通五系元气的光芒,亮在了无数个方阵中。

“嗷~!”

一道嘹亮的战马嘶鸣,突然在大军的后方军阵里,响了起来。

马厩中,无数匹马,挣脱了牵马的缰绳。

当先的一匹,周身漆黑,神骏异常。

发出叫声的,是黑龙。

跟随黑龙的,是一万多匹脱缰的战马。

这些战马,绝大部分都是在定边郡前,被蛮兵们所缴获的。

这些马厩中,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长方形马槽。

那里,就是有根藏身的地方。

万余匹马,跟着黑龙不顾任何士卒的阻拦,埋头冲向了红土关隘。

军阵,不能乱。

无数道更为炽烈的光,亮在了军阵中。

各个洞府,各个寺院的空明和洞虚修者,立kè

驱动起了早已布下的阵法,想要护住阵眼。

有根,不是魔。

青荷道人,看的很准。

魔的法力卓绝,可敌天下,青荷道人却能与之大战。

纵然,魔当时已受重伤。

但青荷道人与魔对抗的依据,却是雄浑无匹的修为。

而有根与魔不同。

有根修liàn

元气,时日与修为高绝的修者相比,实在太短。

他囤积在丹田中的元气,远不及魔。

他的强dà

,是因为境界。

这,也是有根最令青荷道人忌惮的地方。

而要杀掉有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极其强dà

的力量,压垮掉境界之间的差距。

青荷道人,没有错。

这样的方法,真的能杀掉此时的有根。

然而,如今被青荷道人殚精竭力布置的阵法,却无法施展了。

因为,阵法还未施用出,阵型就已经暴露在了有根的面前。

于是,突然出现的洁白云朵,挡住了天中的烈日。

如鹅毛般大的雪,落向了红土关隘的内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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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三章 万骑冲阵,一统西荒(七)

雪花,在空气中飘荡起伏。

落地时,便化成水。

水静止在地上,数万名修者再不能迈开脚步。

不化的雪,黏附在数万名修者的身上。

不论是衣服,不论是皮肤,都如被雪冻住了一般。

在军阵中,无数道闪亮的炽烈彩光,逐渐熄灭。

本欲护住阵眼,而驱动起的法阵中。

无数道罡元似龙卷风般,输聚向了巨阵的阵眼。

有根和青荷道人,所站着的高过十米的土坡表面,亮起了无数条血红色的纹路。

那是一道符。

一道绘在土坡中的符。

符文的光,透散出了土坡的表面,让整个坡丘,在此时都熠熠生辉。

三百余万大军中,无数道阵芒全已在雪中散去。

在土丘中亮起的符光,也越发显得辉煌璀璨。

“可惜啊。”

感觉着脚下坡丘中所聚集,不断涌动聚集,越发庞大的阵力。

有根睁开双眼,看着落下云中的雪。

“阵在,阵眼也在。”

“可以施阵的人,却在我的手中。”

有根垂下头,看着面露铁青紧绷着脸肌,正拼命调动体内罡元以至于憋出颇重内伤,身体表面的褐黄土元也越发积厚的青荷道人。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

流出他双眼的泪,更多。

“呵呵,呵呵。”

“告sù

我。”

“听见了吗?看见了吗?”

“嘭!”

冰冷的气息混杂着爆烈的金元,疯狂的灌入了青荷道人的泥丸宫。

青荷道人面色微变,立kè

驱起体内罡元。想要抵挡。

他在有根的禁锢下,还能驱用的罡元异常的少,却足以挡住涌入泥丸宫的所有金元,却挡不住随金元涌入的冰冷息流。

随着息流的透体寒意,浸入了青荷道人的丹田。

下一刻,青荷道人便感受不到丹田了。

再下一刻,寒意便走遍了青荷道人的全身经脉。

“噗!”

青荷道人张开嘴,吐了口血。

他跪在了地上。

有根的手,离开了青荷道人的脸。

青荷道人伸出双手,强撑着地面。坚持不让身体倒下。

他张开嘴,接连吐血。

他他每吐一口血,他的头发便苍白了一分。

他吐了二十余口血,他的头发便彻底白了。

他的脸上,涌显出了无数道皱纹和无数颗褐斑。

他的皮肤,也失去了健康的饱满和红润的色泽,变的干枯瘦脊起来。

他吐完血后,身体也立kè

佝偻了起来。

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余若,猴石。”

有根咬着牙。声音平缓,语气却越发沉重。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从他双眼中所流出的泪,也没有变。

“看到了吗?”

一阵风。吹在有根的身上。

有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杆挺立在定边郡前的红色残旗。

残旗迎风展动,旗杆下的剑与戟表面,早已覆满了鲜血。

“我。就站在这里。”

“只是伸出手。”

有根咧开嘴,身躯一阵踉跄,后退了数步。

他身体摇摆了片刻。似要仰倒在地,却用力弯下了腰躯。

从有根的双眼中,一颗颗的掉落向地面的泪,如两条没有连线的珠串。

有根的泪,落进了青荷道人吐出来的淤血里。

血与泪,在化去的雪中,没有相融。

有根在飘荡的大雪中,开始哽咽,开始抽泣。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又异常坚定。

他的话,是陈述,是宣告。

也是事实。

“整个西荒。”

“就已经……被你们所追随的我。”

“纳入了囊中!”

三百余万军卒前部,众多蛮卒纷纷避开了奔驶的马群。

黑龙,奔到了蚩尤的背后。

蚩尤睁开了双眼,转过身,面朝着黑龙。

迎着蚩尤的目光,周身漆黑的骏马,恭顺的垂下了马首。

趁雪穿过军阵后的一万匹战马,俱都停步。

神驹有灵。

蚩尤伸出左手,拉拽起缰绳,直接翻上了马背。

不同的人,同样是戟。

同样的马,不同的甲。

当蚩尤翻身跃上马背的那一刻,石脑等五人,似乎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恒已死,蚩尤尚活。

熟悉的身影中,是更胜的气势。

石脑,都看的呆了。

蚩尤却浑然未觉般拨转马躯,面朝向身后的蛮卒。

他高举起了月牙长戟,驱罡元聚在了喉间。

“诸位!”

“道师有口令!”

“你们身后的军卒,皆是道门的叛徒!”

“众人请随我,掠阵平叛!”

睁着眼,说瞎话。

蚩尤是第一次,却感觉,骗人真的好爽。

看别人睁着眼,说瞎话。

石脑等六人,包括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陈哲等六人,也是第一次。

十二人俱都感觉,蚩尤好不要脸。

蚩尤将长戟,收放到了身侧。

他微咧开嘴,笑了起来。

“首领曾说。”

“有些人,得死。”

“有些人,可以活。”

“陈哲等六人,都得死。”

“不上马的人,可以活。”

“所以。”

蚩尤微侧起头,斜眼瞥向了身后石脑等六人中,唯一站在地上的石脑。

“怎样选择,都随你。”

选择?

石脑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用仅剩的力量,压住了体内的伤势。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了蚩尤的身旁,走向了一匹周身棕红的战马。

他翻身,坐上了没有鞍具的战马。

他举起手中铁锤,面朝着在蛮卒前分散开的常人兵卒,以锤尖指向了身后的马群。

“全军,上马!”

“平叛,讨贼!”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后,所有的常人兵卒,便在督战偏将的催促下,都去牵了马。

而原本摸不清头脑的蛮人兵卒,却率先遭遇到了攻击。

常人修者,不信任蛮人。

常人,也不信任蛮人。

凡人围攻蛮人,便也理所当然。

蛮人反击凡人,也就理所当然。

石脑,还有选择、

四万余蛮卒,却已经没有选择,只能被蚩尤,绑上了贼船。

在雪中,凡为有根阵营的兵卒,一个个都变的十分好运且多智。

本不精于骑术的士卒,只要坐上了马背行了几步,便会了驭马之术。

本不精于厮杀的士卒,却发xiàn

手中的平凡兵刃,突然就能削铁如泥,且轻若鸿羽。

与之相对的三百余万联军军卒们,却恰恰相反,运气糟糕到了极点。

兵器举不动的,战马不听话了。

就连皮制的铠甲,都突然变的重若百斤。

此战,五万余蛮人和凡人组建的联军,个个都杀敌过百,将三百余万兵卒,杀的很快溃败。

投降者,过百万。

第二日,有根俘虏着青荷道人,加上百万的降卒,冲出了红土关隘。

凡兵降者甚多,修者降者甚多。

不愿意降的,凡人有些死了,有些逃了。

修者,都被有根杀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这章,写的慢了点。

不好意思哈。

第两百五十四章 百战不败终成王(上)

寒风嘶鸣,乌云盖顶。

闷雷阵阵,万物静息。

有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覆住了穹天的黑云。

“三年了。”

“三十六个月了。”

有根微张开嘴,面色有些惆怅。

他长呼了口气,眼中的眸瞳微动。

他垂下头,双眼平视着前方。

“走到这里。”

“便是荒原的尽头了吗?”

有根的眉头轻蹙,微微抿了抿嘴。

他脸上的惆怅之色,更显浓重。

“就这样,停下脚步。”

“真的颇有些,不甘啊。”

有根低下头,看着不远处河道中,不停奔涌的河水。

他咬了咬下嘴唇,突然面露自嘲之色,低声憨笑了起来。

“怎么了?”

“为什么,不停下呢?”

“将军。”

穿着蛮虎拼甲石脑,朝着有根的后背,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他微撅起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我军已收集了许多舟船,今日就可派万名士卒,优先渡过长河。”

“我等,愿为将军驱使,攻占中原沃土!”

闻言,有根沉默片刻,便将目光移向了长河的对岸。

长河的对岸上,很荒芜。

除了枯萎的草丛外,便是没有树叶的灌木。

但凭着元气加持,有根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却依稀能看到一些屋舍宽院和已是明黄一片的农田。

西荒中,所有的农田内。庄稼依旧青绿,红粟和青黍都未结粒吐穗。

而中原里的稻米和粟粮,却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

“一季一收?”

“一年三收?”

“难怪叫中土,真是名副其实。”

“可惜啊。”

有根摇了摇头,转过身面朝着集结在身后的一万名兵卒和端正站在卒兵前方,挺直了腰杆一动不动的石脑,蚩尤,剥羽,跋舌,付磊。李西,鹰嘴七人,眼眸深处,展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疲倦。

他声音有些低沉,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西荒,已经是我的了。”

“再攻伐中原?”

“中原攻下了,下一个是哪里?”

“南疆与北林,人烟稀少,攻陷应该很容易。”

“异域之地。倒是有许多人。”

“但攻下了异域后,又要去攻哪里?”

“海的尽头?地的尽头?”

有根微抿起嘴,再次摇了摇头。

他微扬起头,再次看向了天空。

“难怪有人会说。”

“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只因人心,从不会满足。”

但为此,又会死多少人?

有根微翘起嘴角,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垂下头。看向集结在身前的卒兵,和站在卒兵前方的石脑等七名将领。

“西荒之地,得天独厚。”

“极西处的莽野地域虽广阔。却渺无人烟。”

“南方比邻南疆之地,群山险要,关隘林立”

“北林和中原与荒原的交界处,被长河阻隔。”

“北方林木繁茂,妖兽众多,除大修为者,不能跨越。”

“那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西荒之地,易守难攻。”

“这里。”

有根聚罡元在喉间,有意的提高了音量。

“可以立国!”

“而这里的百姓,都将是我的子民!”

“有我在河畔。”

“不用再惧,来自中土的强绝修者!”

“而我有你们。”

有根朝着身前的万余兵卒,和七名将领伸出了左手。

他绷直了五指,将手掌摊向天空。

“可守卫西荒。”

“也可分兵,轮番驻守在与南疆相邻的群山险隘。”

“日后,百万里的西荒疆域内,将不会再有战事。”

“我军的根基,也将牢不可破。”

“耗费兵力,去攻伐中原?”

有根收敛了脸上的笑,面露肃穆的道:“我,已不屑了。”

他转过身,将双手背负在了身后。

他垂下头,看着奔流不停的河水。

良久,才重新开口。

此时,有根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显得有些沙哑。

“听令。”

“在。”

石脑等七人,俱双手抱拳,朝着有根,躬身行礼。

听着身后传来的应和声,有根点了点头,继xù

道:“给你们两个月时间,我要你们七人,务必在雨季前,从降卒中挑选出四十余万名的精锐。”

“精卒,可多却不可少。”

“其余兵卒,就地驻营。”

“是时候,统算一下战利品了。”

“是!”

什么是精锐?

这要看考察人的审评标准。

从数量已过五百余万的降卒中挑选四十余万看的顺眼的兵卒,这对石脑等人来说,并不困难。

一个月后,石脑,蚩尤,剥羽,跋舌,鹰嘴,李西,付磊七人,各带着十余万所谓的精锐,再次来到了河畔。

有根眨了眨眼,看着集结在身前不远处,为数过百万的军卒。

他心里对选拔卒兵的七人,明显的敷衍态度很有些不满,却没有表达出来。

他面无表情,朝着牵马行至身前,排成一行的石脑等人,点了点头。

“石脑。”

“在!”

石脑率先出列,双手抱拳。

“蚩尤。”

“在!”

蚩尤出列,双手抱拳。

“你二人,携着所带领的卒兵,随我北上。”

“是!”

蚩尤和石脑齐声答yīng

,俱都退回了队列。

有根面无表情,再次道:“剥羽,李西。”

“在!”

剥羽和李西,一起走出了队列,并都双手抱拳。

“你二人率卒兵南下,务必以最快速度,控zhì

西荒与南疆接壤处的各个险隘。”

“是!”

李西和剥羽低头答yīng

,退回了队列。

“其余人。”

有根停顿了片刻,思索了一会儿。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跋舌。”

“在!”

跋舌出列,朝有根双手抱拳。

有根双眼中的眸瞳微动,缓声说道:“你率卒兵,管理剩下的俘虏。”

“将这些俘虏,尽量遣返回各郡各县。”

“若有不愿遣返回原地的,也可选地设镇,反正西荒可供耕耘的空地,有很多。”

“是!”

跋舌有些激动,大声回应后,便退回了队列。

“付磊,鹰嘴。”

付磊和鹰嘴,一起出列,并朝有根抱起了双拳。

有根朝两人点了点头,道:“你们,率卒兵协助跋舌。”

“顺便,训liàn

卒兵,万不可懈怠。”

“是!”

付磊和鹰嘴,一起退回了队列。

“好了。”

有根在这时,突然抬起右手,用手掌擦了擦额头。

“石脑,蚩尤。”

“我们,一起去看看西荒最后一处,我还未能涉及的地方。”(未完待续……)

PS:那个。

首先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另外,上一章中,有些错漏,我会去改。

还有,大大们请尽管提意见,我会努力改的。

另外,还是谢谢支持了。

还有,本卷要写完了,心情却有些低落。

这本书,还有最多三月,就要写完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求安慰。

第两百五十五章 百战不败终成王(中)

北林与西荒的交界处,苍郁且静谧的袤林边缘。

无数涓涓的溪流,汇聚在低洼的地方。

数万年来的浇灌,让洼地的底部,堆满了腐烂的枝叶和青绿的淤泥。

河塘表面的稀疏绿荷间,已经凋谢了的枯萎荷花处,剩下了无数光秃的枝干。

流出池塘的水,一刻不停的涌入了蜿蜒的河道中。

这里,是长河的源头。

有根,腰杆挺直,站在池塘边沿。

他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

“奇怪。”

“这里的元气,竟如此稀薄。”

“似乎,这里长期盘旋着一股来自恒古的强dà

气息,阻隔了自然界中的元气。”

“不对。”

“应该说,是取代吧。”

有根睁开双眼,长吸了口气。

他瘪了瘪嘴,转身面朝向手脚俱都绑着锁链,静立在原地的青荷道人。

“这就是你的隐居之地?”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这样的地方,毫不适合修liàn

。”

“是什么,让你留在了这里?”

闻言,青荷道人没有回答,只是麻木的低垂着头。

他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

“不回答?”

“不想答?”

不愿答?

有根微翘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他回过身,面朝着长着绿荷的池塘。

“我刚来这个地方,就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为顶尖的力量。”

“那股力量很强,比现在的我都强。”

“而这里的气息,和那股力量很相似。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有根略撅起嘴,眉头微蹙。

他沉下脸,思索了片刻,道:“四千年前,青莲道人,曾来过这里吧?”

“那么,青莲道人,会是梵天吗?”

有根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青荷道人,立kè

抬起脑袋。

青荷道人微瞪开。满载着怨毒神彩的双眼,盯着有根的背影,钢牙紧咬。

他的腮帮鼓至极限,脸色憋的通红。

下一刻,他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并重新垂下了脑袋。

而这细微的神色变化,却让看着水面莲叶,却暗中不断朝着周围释fàng

大股息流的有根,成功的捕获了。

他冷哼一声。微抬起头,平视向了前方。

“哼。”

“莲荷,莲荷。”

“青莲,究竟是你什么人?”

“梵天与青莲之间。有怎样的关系?”

“你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

“或者说,你已经活了多久?”

青荷,还是没有回答。

有根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他再次思索了一会儿,便微抿了抿嘴。

“好吧。”

“如今问这些,确实已没什么意义了。”

有根舒展开眉头。脸色突然变的冷漠了起来。

他抬起右脚,踏上了池水的表面。

“不论是梵天,还是青莲。”

“在西荒,他们的时代,都已经结束了。”

新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

有根踏着水面,一步步的走向了池塘的中央。

满盖着乌云的天空下,生出了一朵洁白的云。

白云中,飘下了雪。

雪落入了池中,一朵金色的莲花,从池底的淤泥中,浮了出来。

莲花,绽放。

有根,跃到了莲花中,站在了莲蓬上。

“我的西荒。”

“容不下你的莲花。”

有根伸出右手,将手掌摊向天空。

雪,落在了他的手中,凝而不化。

他冷漠的看着渐覆住了手掌的雪,张开嘴轻呼了口气。

无数雪花被他吹起,飘落到了他脚下的金色莲蓬上。

金莲,立kè

变的如雪般洁白。

中原,灵山。

宏大壮丽的庙堂中,佛祖抬起头,平静的看着灿金色的殿顶。

佛嘴微张,轻叹了口气。

灵山微颤,万道佛光,涌现在了山中。

“西荒。”

佛的神色,再无往日的庄严肃穆,也无昔日的莫测神mì



有的,是来自凡人脸上的惊愕,和些许带着疑惑的犹豫。

“变天了?”

变天了啊。

同时,天虎山山顶,凉亭中。

身穿绸服的老人,将手中的酒盏,放回到了桌几上。

他微瘪了瘪嘴,转头看向凉亭外,一处距凉亭不远的绝峰顶端。

那里,有一块怪石。

此时,怪石透散着青绿色的光,并正在一层层的脱落。

碎石落尽后露出了其中,散发着翡翠般青绿光泽,枝干纤细,莲粒颗颗皆饱满的莲蓬。

聚上次碎石脱落,莲蓬显形,已过了一百年。

一名身披黄绿色道服,手里拿着酒坛。

面容刚毅须发整洁的中年道人,缓步走到了凉亭外。

“掌教。”

闻言,道门总坛天虎山的掌教,沉默了许久。

他微蹙起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这次,和过去可不同。”

“还未有人上山,莲蓬却已发挥出了这样的威能。”

“看来这次,比上次还要强。”

“只是不知,这次的人物,究竟是否会如魔一般,视道德为无物,视人命如草芥。”

“但不管怎么样,有强人出世,对世间的平衡,定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无论是哪种影响,最终的结果,却都免不了生灵涂炭。”

天虎山掌教长叹了口气,渐渐的垂下了脑袋。

他脸色有些黯然,眼中流露出悲悯之色。

“我等修道中人,所能做的,便只能像前人般。”

“舍身卫道。”

闻言,中年道人微抿了抿嘴,双眼中便有泪光浮现。

他朝着天虎山掌教,拱起了双手,躬身敬拜。

“谨遵,教令!”

西荒,北林边缘,池中。

有根站在白色的莲花中,转身面朝着垂头低目的青荷。

他看了眼青荷道人,便又将目光移向了脚下的莲花。

他满yì

的笑了笑,浑然不知自己的做法,已经撼动了中原修者之界。

他微吸了口气,轻声道:“这下,好多了。”

他跃出了莲花,奔回了池岸。

“石脑,蚩尤。”

“在。”

青荷道人身后,石脑和蚩尤一起迈步,穿过了青荷道人身旁,走到了有根身前。

两人朝着有根,抱起了双拳,躬身行礼。

“传令给跋舌,让他将各郡主家,全贬为庶民。”

“允许他们拥有各自财产,但条件就是将他们强制押解出郡县。”

“这些人,暂时留在军中,我将统一安置。”(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

第两百五十六章 百战不败终成王(下)

“西荒的郡城中,不会再有郡主。”

“郡民们,全部分予田地。”

“会不会种田,我不管。”

“但他们,必须要缴税。”

有根看着身前的两人,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

他沉思了片刻,道:“具体税额与收税方式,只有等以后再去制定了。”

他转过身,看着停在池水中的洁白莲花。

他将双手负在了身后,微扬起了下巴。

“所谓郡主。”

“即是一郡的地主。”

“也是佛道两家,统治天下的根基。”

“但如今的西荒之地,却只有一个地主。”

有根仰望着天中的白云,落荡在阴晦天色中的雪,便渐渐的稀少了许多。

他微撅起嘴,深吸了口气。

浮在他头顶天空中的白云,消散了。

下一刻,覆盖了穹顶的漆黑厚云表面,在有根的注视下,不断的翻滚了起来。

哪一处的乌云,在翻滚中如漩涡般,开始的持续不断旋转,并在旋转中迅速凹陷。

凹陷的乌云深处,投射出一道金灿的阳光。

在那一道阳光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突然涂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般,一扫乌云覆住穹天后,许久盘桓在荒原上的阴晦与深沉。

有根站在阳光中,面露疲态却嘴角微翘。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从今天开始,传令西荒各地。”

“普天之下,凡属西荒之土。都是我的土。”

“凡属西荒之人,都是我的人。”

“凡属西荒之兵,都是我的兵。”

“凡属西荒之将,都是我的将。”

“西荒的一切,都是我的。”

“但从此以后,不准再有任何人,叫我为主。”

“只准,称我为王。”

闻言,石脑和蚩尤看着沐浴在透过乌云的阳光中,周身都宛如镶上了金灿光边的有根。俱都沉默。

两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困惑之色。

但两人,都没有发出疑问,且选择了服从。

两人齐声,回道:“是!”

两人之后,身形佝偻的青荷道人动作很轻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身前的三人,眉头轻蹙。

他又略低下头看向了池水中,正逐渐枯萎的洁白莲花。

他双眼渐渐虚成了两条细缝,原本还有些铁青的脸上。突然涌出了一抹红色。

有根,转过了头。

他以眼角的余光,瞥向了站在蚩尤和石脑身后,面染红霞的青荷道人。

他脸色淡漠。目光中,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感情。

下一刻,青荷道人便再次垂下了头,将脑袋耸搭着挂在了胸前。

“哼!”

眼看青荷道人再次垂头不语。有根的双眼中不由露出了轻蔑之色。

他回过了头,双手叉起腰。

“修整三日。”

“三日后,全军南下。去中土和西荒的交界处。”

“是!”

中原,灵山。

连绵的山脉中,一座远离主峰的峭壁中央处,有一处堆满了经卷的山洞。

经卷中的内容,包罗万象。

从道们密典到佛家古卷,再到妖物类别和魔教法门。

从筑基稳境到涅槃炼心的正道,再到吸取精华来锻体健身的邪法。

甚至囊括了佛道两派的建派历史中,和万年前的巫妖之争时,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

这些,都记载在一卷卷历经千万年岁月,却依旧崭新如初的羊皮上。

灵山藏经洞,一直以来都是修佛者的圣地。

而能进藏经洞翻阅经卷的人,必须要得到佛祖的允许。

这样的人,在佛教百余年的历史中,万千的修佛者中,只有三个。

其中的一个,死在了百年前。

其中的另一个,此时就在藏经洞中。

那人身高近两米,面容俊朗却并未剃度,头上的过肩长发随意披散。

那人下巴上没有胡须,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那人身穿着紫色绸服,身材挺拔,脖颈处挂着一串佛珠。

那是一串很平常的珠子,不论是用料还是造型和颜色都很一般,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每一颗佛珠的体积都如同人的头颅一般巨大。

此时,那人盘膝坐在山洞中央,一块裸露出地表,顶端被打磨过的石台上。

那人双手捧着一卷摊开的羊皮,正仔细的注视着羊皮上的内容。

他看的很认真,直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从山洞外投进洞内的阳光。

眼前的羊皮卷,突然被一道黑影盖住,本正看到兴头上的人,很不情愿的抬起了头。

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洞口。

就是这道身影,挡住了投进洞内的阳光。

挡在洞外的,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没有头发,身上穿着明黄布衣的同时,还披着镶了金丝的袈裟。

女人长的很美,琼鼻大眼唇红齿白,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高挑的身材婀娜万千,天生的纤细骨架更无时无刻都散发出细弱的娇弱于妩媚。

此时,女人看向洞中的眼里,满是埋怨与恨意。

不得不说,女人生气的样子,显得更加美丽。

可,唯一有幸看到如此美景的男人,却愤愤不平的卷起了手中的羊皮。

男人不满的看着生气的女人,气呼呼的道:“干什么!?”

“好狗不挡洞口!!”

闻言,女人美艳绝伦,清丽脱俗似山中雪莲的脸庞上,立kè

变的铁青了起来。

“弥乐!”

“你说话放尊重点!”

闻言,弥乐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先小心的将手中羊皮,摆放到了身旁的地上,才又面露愤nù

的大叫了起来:“菩进!”

“我在藏经洞中,才过了十年!”

“还未到换位之时,你凭什么来打扰我!”

闻言,菩进微眨了眨眼,突然笑了。

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响在了藏经洞内。

看着突然笑起来的菩进,弥乐心中涌起阵阵不安,不由的紧皱起了眉头。

“妳,妳,妳笑什么!?”

菩进不管不顾,依旧不停的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

她整肃起面容,朝弥乐拱起了双手,躬身行礼。

“我佛有令,命弥乐今日下山,速去天虎山。”

“共商除魔之事。”

闻言,弥乐瞪大了双眼。

他的额头上,突然生出了无数如豆粒般的冷汗。

“魔!?魔!?”

“什么魔?!”

“难道,它回来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哈。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三人(上)

中土,灵山。

天音寺大堂内,佛祖端坐在金莲中,佛徒们围坐在金莲周围。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俱都抬起头,仰望着金莲中的佛祖。

没有咏读经文的声音,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殿堂内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佛祖的双手手掌闭合,竖立在胸前。

他微虚起双眼,似闭而非。

纯粹至极,没有丝毫杂色的金光,围绕着高大健硕的佛躯,如一片片绽放开的莲花花瓣,不断的旋转又不断的移动。

一阵阵让人心悸的威能,从佛躯身上扩散而出。

天音寺里的空气,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就连呼吸,在此时都已是那么的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修为较低的佛徒,脸色显得越发苍白了起来。

终于,就在一些佛徒即将晕厥时,在佛祖的身躯周围不断旋转的金色光瓣,突然消散了。

天音寺殿堂中,本已稠密的空气一阵涌动,极速奔涌的气流化为一阵强风,推搡开了遮挡庙殿窗户的兽皮。

“呼~!”

风声,打破了殿堂中的寂静。

风声稍歇,佛祖突然张开了嘴,轻声的唤道:“弥乐。”

佛言一出,便响彻了整个灵山山脉。

庙堂中的佛徒,俱都在弯下腰杆,并将双手的手掌撑在了地上。

一直候在殿外的弥乐,快速的抬腿跨过了殿门的门槛,飞快的奔进了殿堂中。

弥乐此时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阴阳道袍,披散着长发。脸庞有些发黄。

他奔到了金莲前,径直的跪在了地上。

他也如金莲周围的佛徒般,将双手撑在了地上。

“佛啊。”

“我在。”

“弥乐,弥乐在。”

佛的双眼微瞪,眼眸低垂着,看向了跪在殿中的弥乐。

他沉默了片刻后,便再次开口道:“弥乐。”

“天虎山,如何?”

闻言,弥乐的眉头紧皱,眼眸闪烁了一会。便埋头道:“我佛。”

“山,还是那座山。”

“山上的人,还是那些人。”

“只不过。”

埋头看地的弥乐,在此时微翘起了嘴角。

他的眼中,展露出了清晰的笑意。

“天虎山掌教,比以前还要热情。”

“哦。”

佛面无表情,眼中眸瞳,也移回了原位。

他的语气平静,话语不急也不缓。

“看来。你在天虎山上,倒是过的挺不错。”

“不过,对西荒。”

“道门可有什么安排?”

闻言,弥乐眨了眨眼。立kè

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挺起了腰,看着佛祖坐着的金莲,态度恭谨的道:“佛。”

“青峰掌教,已决定派出其座下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并派人前去知会南疆的巫蛮。”

“另外,道门还下令给中土的诸郡,让各郡开始调集粮草和兵力。”

弥乐闭上嘴。沉默了下去。

佛等了一会,看弥乐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微蹙起了眉头。

“道门,没有其它话了?”

闻言,弥乐微抿了抿嘴,摇了摇脑袋。

他的语气很平静,脸色显得有些低沉。

“没有了。”

“玄明道长,就只颁布了这几条命令。”

闻言,佛眉间的竖纹,迅速的舒展开了。

他微摇了摇头,分开了闭合在胸前的双手。

他摊开右手五指,微旋手腕,并曲起无名指接触到了拇指的指尖。

“呯!”

宛如雷鸣般的洪亮声音,在佛祖两指指尖相触的刹那,响在了灵山之中。

广阔辽远的山脉,在雷鸣声中,立kè

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金色的佛光,围绕住了灵山。

护山的法阵,被庞巨的佛力所倾灌,立kè

就被推驱至了极限。

无数的佛光,围绕着连绵的山体,聚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

法阵所散发的威压,覆盖了方圆十万里。

炙热气浪卷荡过庙宇殿堂,金光充斥了天音寺内的每一个角落,待金光敛去时,护山法阵已经驱动完毕。

弥乐微瞪着双眼,脸露惊异的看着佛。

他咽了口嘴里的唾沫,过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道:“我佛。”

“这样,有必要吗?”

佛祖静默着分开了右手的拈花指,双手再次在胸前合拢。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表情显得格外庄严。

“西荒里的那人,不是一般的修者,能够对付的。”

“玄明座下的两大弟子,不行。”

“就算是老一辈的强绝修者,也不行。”

“能败他的人,在整个中土里,只有三人。”

佛闭上了双眼,轻宣佛号:“阿弥陀佛。”

“诸圣保佑,这样的强者,在我佛门中,就有两个。”

佛突然低下头,睁眼看向了弥乐。

迎着佛的目光,弥乐先是面露疑惑,后又面露惊异,最后便有些期待。

但很快,弥乐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朝着佛,拱手行礼,并很有自知之明的问道:“我佛。”

“独笔符圣张道陵,断臂剑鬼冯少卿,都是多年得道的强dà

修者。”

“两人的功力高深绝伦,功法玄妙莫测,就连其师玄明道人也曾承认,绝非两人联手之敌。”

“如此人物,竟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那普天之下,能败那人的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佛祖了。”

闻言,佛祖的嘴角,突然朝上翘了起来。

他面露微笑,将目光从弥乐的身上移开,望向了天音寺殿堂,敞开了的大门门口。

“中土,本就人杰地灵。”

“天下间,也都是强者辈出。”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进了殿堂中。

后人中,也总有青出于蓝。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和弥乐,俱都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一个人,缓步走入了殿堂。

那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没有头发的女人。

“这,这,这!”

看着缓步走进大殿,身戴彩色链甲,腰间挂剑的菩进,弥乐的双眼几乎迸出了眼眶。

他满脸惊愕的转过头,看向了佛,却发xiàn

佛依然注视着殿门。

他呆愣片刻,便又再次转头,看向殿门。

就连走进殿门的菩进,在此时也停下了脚步,转头不解的看向了门外。

在众目睽睽下,一个人,走进了殿堂。

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哈。

第两百五十八章 三人(中)

桦木拼凑的面具上,镶入了无数的金丝。

金丝在面具的表面汇集,组成了无数条复杂的纹路。

纹路编织在一起,又叠成了一团像杂乱毛线一般的图画。

戴着面具的人,头上披散的长发及腰,身穿着森绿色的鳞甲。

鳞甲上,斜挂着蓝白相间的披风。

男人的身体,很挺拔。

男人的双手,很细瘦。

男人无声的走进了殿堂,无声的走到了菩进的身后,方才停下了脚步。

男人站在菩进的身后,菩进瞪起一双妙眸,转过了身。

她好奇的打量着身后的人,脸上显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她微蹙起眉头,略歪起了脑袋。

“菩进。”

“弥乐。”

佛微抬起头,平视向了前方。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庄严的巨大佛脸上,显露出肃穆的神色。

“见见你们的小师弟。”

“这,可是为师的关门弟子。”

闻言,弥乐和菩进俱都转过头,不解的看了佛一眼,又转头看向了戴着面具的男人。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的目光,俱都在佛祖与戴面具的男人之间徘徊。

灵山很大,但对空明境的强dà

修者来说,却又不算大。

灵山山脉中的每一条河溪,每一座绝峰,每一片森林,天音寺内的大部分佛子们,都是非常熟悉的。

而要在所有佛门高僧的眼皮下。藏匿住一个人,这样的能力,整个灵山也只有佛能做到。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藏?

菩进双眼中的眸瞳微动,暗自咬了咬牙。

她轻移莲步,闪到了戴面具的男人身侧,伸出右手猛的抓向了男人脸上,镶满了金丝的桦木面具。

下一刻,菩进真的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面具的表面。

再下一刻,戴着面具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菩进的前方,站在了弥乐的身旁。

怎么?!

什么!?

天音寺殿堂中,包括弥乐和菩进在内的所有佛徒,俱都瞪大了双眼。

弥乐是佛的弟子,菩进也是佛的弟子。

他们很清楚各自的实力,他们也很清楚与戴面具男人的差距。

他们因此而诧异,他们因此而恐惧。

佛。没有在乎所有人的恐惧。

他的语气,与平时无异。

“张道陵和冯少卿,都是玄明的高徒,也是中原修者中的佼佼者。”

“道门派他们两人出山。确实是下了血本。”

“我佛教,又如何能不出力。”

佛祖抬起右手,向着天空摊开了手掌。

一道红光,从佛祖右手掌心上飘起。落到了弥乐的身前。

此时,弥乐瞪大了双眼,正转头紧盯着身旁的面具男。

他还没反应过来。

佛祖等了片刻。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张开嘴,语气沉重着道:“弥乐。”

弥乐。

弥乐回过头,看向了佛。

“干,干嘛?”

佛冷哼一声,闭上了双眼。

弥乐身前的红光,迅速散去。

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东西,悬在了弥乐身前的半空中。

细窄的刃身侧面,略微曲弯,顶端却尖锐如剑。

刃身表面漆黑,长约三米。

连接刃身,长约一尺的柄端没有双耳,通体褐红且遍布着如竹节般的截端。

整把武器的材质,似金似玉。

又非金非玉。

看着悬在身前的武器,弥乐本已瞪大的双眼,几乎要迸出眼眶。

他咽了口嘴里的唾沫,浑身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这,这个是。”

弥乐强抑着心中的惊愕,大声着道:“龙骨?”

“这个是,魔龙筋骨?”

闻言,佛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严肃。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躯壳,只是外物。”

“皮囊,也只是死物。”

唯有古妖神魂,才能铸就出最强的神兵利器。

弥乐抬起颤抖的右手,握住了褐红的剑柄。

他拿起了悬在身前,由魔龙筋骨所锻造,似剑似刀的兵器。

他的目光,扫过长柄和弯刃,停留在了剑尖处。

他又抬起头,看向了佛。

他面露震惊,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是,给我的?”

闻言,佛祖微闭上了双眼,略点了点头。

“此兵器中的龙魂狂暴强悍,且带着嗜血的魔性。”

“所以,需用佛性十足的人,才能压制。”

“弥乐,你理佛多年,又是百年的童男之身,阳刚之力十足。”

“这把兵器,交给你正合适。”

闻言,弥乐呆愣了片刻,突然苦笑了起来。

他苦笑着用双手捧起如刀的弯刃,朝坐在金莲中的佛,弯腰行了一礼。

“弥乐,谢过师尊。”

闻言,佛脸色不变,再次道:“你和菩进。”

“再加上你们的小师弟。”

“你们三人,现在就下山吧。”

佛语,停了。

菩进和弥乐两人,俱朝着佛拱手行礼。

而戴着面具的男人,却如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殿中。

西荒,相邻中土的长河河畔。

无数如鹅毛般大的白雪,从天空中飘落到了地上。

通往边界的几条蜿蜒大道上,无数人驱赶着健硕的马匹,拉拽着一辆辆装满巨石的马车,驶向了规划好的工地。

有根已经决心,要在河畔,寻依着地势造一座城池。

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征调徭役,剥削民众?

有根没有这么做,他是要以工代赈。

因为,他已经把西荒,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他强调许多民众来服役,给予服役民众的是粮食,足够无数流民渡过漫长雨季的粮食。

有根统一西荒的过程中,连番的大战,亡者已达数百万。

数百万精壮的死去,意味着过千万的老弱和妇孺很可能在随后的雨季中,变成野外的饿殍。

大量耕地的闲置,导致可用耕地的收缩,使得来年的粮食减产。

另外,太多的死人,也滋生出了许多食人的妖孽,导致四处不宁。

有根因此让石脑,蚩尤,跋舌,付磊和鹰嘴五人,率五万大军去四处平乱。

然而,五人的修为,都未至洞虚,若遇上刚成型的妖物,倒也不怕。

但若是遇到强妖,五人就只能联手结阵对敌,若还敌不过,便也只能撤散周围的民众。

有根如今的手下中,还有一些投降过来,并未入道的诸郡修者。

每当听闻石脑等人遇到打不过的妖精时,有根便会挑选出十位诸郡修者,前去平乱。

若十位诸郡修者不够,就二十位。

还不够,就派一百位。

就在半个月前,各地的乱像,才终于平复了下来。(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支持哈。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三人(下)

半个月以来,有根所关心的问题,一直是即将来临的雨季,和嗷嗷待哺的民众。

以及,被其俘虏,最近表现相当老实的一万多名空明境修者和四万多名洞虚境修者。

要修筑的城池,工程量浩大。

施工的民众,大部分却都是老弱和妇孺。

工程的进度缓慢,连续三个月的雨季又将至。

时间,真的很不够。

长河河畔的营地中央,一处占地不大也没太多装潢的营帐中,盘膝坐在兽皮软垫上的有根,用手指揉了揉自己额间的太阳穴。

他面露疲态,张嘴长呼了口气。

他将手中绘着地图的羊皮,放到了身前的桌榻上。

“真累啊。”

有根站起身,踏步绕过了桌榻,走到了营帐的帐门。

他伸出手,掀起了遮门的布帘。

他走出营帐,停在了门前。

他抬起了头,看向覆住穹天的厚密云层。

“一个月来,修出来的地基间,能砌出来的石屋总数。”

“还不够安置一半的流民。”

“而且,四处吸引来的流民,也在不停的增加。”

“而天,却又要下雨了。”

有根摇了摇头,用力咬了咬牙。

他面色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

他朝着天上的乌云,张开嘴,轻声自问道:“今年的雨季中,究竟会死多少人?”

有根从各地缴获的粮草甚多,但要在三个月内,喂饱总数超过千万的流民们。还是有些勉强。

饥饿与寒冷,会让民众与此时统治西荒的有根间,产生对立的情感。

这,不利于有根对西荒的统治。

再加上有根已完全和佛道两教,划清了界限。

他的军队所过之处,摧毁了无数的道观和佛寺。

在流离失所的民众心中,有根和他的手下们,都是造成他们如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罪魁祸首。

愤nù

与暴乱的种子,在几乎所有无家可归的民众内心深处。早已根深蒂固。

种子萌芽所欠的,也许仅仅只是一个理由。

或者,一个借口。

一个机会。

有根知dào

此时的西荒中,民心并没有归附自己。

但他毫不在意。

他坚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能让西荒成为一片乐土。

他坚信当宁静和和平,富饶与繁荣真真zhèng

正的降临到了荒原上之时。

他,必能让万众归心。

“滴答。”

雨滴,落在了有根的额上。又散成了无数透明的碎片。

有根眨了眨眼,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他眉头微蹙,眼眸不停闪烁,不断的思索起来。

此时。民众的生死,完全牵扯住了有根的心神。

其他的事,对有根来说,都显得不太重yào

了。

这其他的事。包括长河对岸上,已经出现过的中原斥候。

雨幕,渐渐密集了。

密集的雨中。距离西荒千余里的中土内,一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间,一座险峻异常的绝峰顶端。

两个人,并排而立。

两人的身上,都穿着明黄色的阴阳八卦袍。

两人的头上,发髻高耸,发簪似龙。

两人中,一人面容白净且英俊,身材笔挺,身高近两米,神色分外慵懒,一双始终虚眯的双眼如罩着一层轻纱般,显得有些迷蒙和涣散。

另一人的面容却很仇,鹰隼鼻和厚嘴唇配上瘦脊凹陷的面容,毫无修道之人该有的钟秀与俊逸。

但那人的神情,却显得格外认真,仿佛尖角般的眼眶中,一双泛黄的眸瞳炯炯有神。

“这里。”

“可看不到雪啊。”

张道陵抬起右手,挡在了额头前,遮去了阻挡视线的雨水。

他没有运用元气,凭肉眼的目力,就已经透过了密集的雨幕。

“看来,西荒已经陷落了。”

张道陵垂下了右手,将手臂安放到了身侧。

他懒散的闭上了双眼,面露享shòu

般在雨水的冲刷下,抬起了脑袋。

“能从那雪中逃出来,可真不容易啊。”

“我们,都该感谢这场及时的雨。”

闻言,冯少卿微蹙起眉头。

他撅起嘴,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紧盯着身前的雨幕,突然面露唏嘘,随即长叹了口气。

“师兄。”

“那个家伙,和魔相比,谁强?”

“呵呵。”

闻言,张道陵微翘起嘴角。

他没有睁开眼,直接开口道:“我又没跟他交过手。”

“如何能做出正确的比较啊。”

“不过,以我们能从这雪中挣脱来看。”

“可能,魔还要强一点吧。”

闻言,冯少卿沉默片刻,突然摇了摇头。

“师兄,不一定吧。”

“我虽然没见过魔,但凭着以前的记载文录,还是能推测出一点的。”

“魔的强dà

,毋庸置疑。”

“但魔,可不会让老天下雪。”

“而且,我们能脱身,可能并不是靠的实力。”

“那人,也许根本就没发xiàn

咱们。”

闻言,张道陵微垂下头,渐睁开了双眼。

“这个。”

“可能吧。”

闻言,冯少卿皱起了眉头,猛的转过头,不满的看着张道陵。

“师兄,大敌当前,能否认真点。”

迎着冯少卿的视线,张道陵面色不变,不急不缓的道:“人生如戏啊。”

“若事事都去认真,就难免事事都要去计较,这样活着又有何意义可言?”

“倒不如装装糊涂,反而落个轻松自在。”

“师弟,万事若是看破后。”

“便会觉得,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

冯少卿看着面色始终慵懒无比的张道陵,无语了好一会儿后,才默默了回过了头。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道:“西荒和中土的交界,长河的河水奔流迅急。”

“大军若想渡河,除了因为这雪,已经通不过的这里外,只剩下三处地方最为合适。”

“而这三处地方距离这里都不远,且都已被其布下了重兵。”

“再加上此人的惊世修为,光靠你我两人,这架没法打。”

“可能,要请天虎山诸前辈下山,结阵除妖了。”

闻言,张道陵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冯少卿的脑袋瓜,语气雀跃的道:“我说,笨蛋师弟啊。”

“如果,天虎山高人们下山有用,我们还会在这里吗?”

“用脑子好好想想,西荒中,就没有能结阵的圣贤高人。”

“青荷道人,那可是能与魔大战数千回合的绝世强者。”

“他都输了,玄明那老头,能行?”(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章 摆擂(上)

百年前,魔现出土。

那时的玄明道人,便已是天虎山掌教,荣叶道人的二弟子。

魔在昆仑杀荣叶,后提着荣叶的人头,带着教徒冲上天虎山时,刚满十三岁的张道陵,依旧在深山中苦记经文,体悟道法。

对于魔的登山,道门似乎什么都没有准bèi



道门,什么都不用准bèi



其后,魔便受重创,不得不远遁西荒。

又在西荒,遇到了青荷道人。

而就在魔与青荷决战之时,刚满十五岁的张道陵便被玄明掌教,收为了入室弟子。

实jì

上,魔的法力有多高,张道陵并不知dào



但张道陵却明白,道门之所以能重创魔,是因为魔登上了天虎山。

所以,张道陵很清楚,道门要杀有根,也必须让有根登山。

上次为了对付魔,道门死了叶尘和荣叶。

这次要对付有根,张道陵也已做好了牺牲的打算。

不过,这些冯少卿可不会明白。

张道陵,想让冯少卿明白。

因为做戏,要做全套。

一个人,做不了全套。

张道陵脸上的笑容不变,慵懒的眼眸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伸出手,拍了拍冯少卿的肩膀,道:“师弟。”

“别以为师兄在占你便宜。”

“师兄告sù

你啊,玄明那老头,就是一个大骗子。”

“和他说话,你得留点心眼,可千万别被他给忽悠了。”

“住口!”

冯少卿终于回过了神来,立即瞪圆了双眼。怒目瞪着张道陵,厉声喝道:“不准你侮辱师尊!”

“呦!”

张道陵脸色不变,有意的拉长了声音。

“几年闭关后,脾气见涨啊。”

“竟然敢对着师兄大吼大叫,怎么,要跟师兄切磋切磋?”

冯少卿转过身,面朝着张道陵。

他脸都被气青了。

他突然抬起仅有的右手,动作却又僵在原地。

他咬了咬牙,眼眸不断闪动。

最后,他冷哼了一声。放下了右手。

他面色铁青的转身,就要朝山下走去。

他还没迈出脚步,空无一物的左袖,就被张道陵伸手抓住。

“怎么?”

“要跑了?”

“别啊,别啊。”

“还没开打啊,你看,这是多好的机会。”

“你跟着我混那么久,那次看师兄我犯过浑?”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就不好好把握下吗?”

“我给你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我靠。

冯少卿现在真的很想骂娘。

他猛的转过头,朝着此时胡搅蛮缠的张道陵,面露怒色,恶狠狠的道:“张道陵!”

“你。究竟想咋样!!?”

闻言,张道陵突然收敛起了脸上的嬉笑。

他放开了冯少卿的左袖,拍了拍手,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懒散和懈怠。

“我。想领教师弟的高招。”

“因为师弟,有让我全力战斗的欲望。”

“我,也想会一会西荒的那人。”

“看看。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看一看,大道的最后,究竟是什么?”

“师弟。”

“请满足,为兄的愿望。”

“为道门,摆一个擂台。”

张道陵转过身,看着雨中的雪。

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很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可惜啊。

这里,为什么不是昆仑?

张道陵满面笑容的抬起头,看着密集的雨幕中,如黑夜般的天色。

他抿了抿嘴,道:“请师弟,在一旁观摩。”“

“好将那人的虚实,报予天虎山。”

“日后,等师弟荣登天虎山顶峰时,记得教导后来之人。”

“以身殉道这种事,真的很恐怖。”

真的,很可怕。

“别让他们,认为这种事很光荣。”

“别像玄明老头一般,做一个颠倒黑白的大骗子。”

闻言,冯少卿沉默了。

他沉默的看着张道陵的背影,被雨水淌过的双眼渐渐发热,视线也越发显得模糊与朦胧。

他侧着脑袋垂下头,凭肉眼看着悬崖下方,漆黑的深渊。

“你,相当第二个叶尘吗?



“对方,可不是魔。



“师尊,肯定也不会同意。



“呵呵。”

张道陵轻笑了两声,突然摇头晃脑起来。

“我不做叶尘,难道要让玄明老头当荣叶?”

“那人与我道门为敌。”

“我,却是玄明老头的大弟子,未来指定的天虎山掌教。”

“当见我如此没有本事后,日后,他便极可能杀上天虎山。”

“毕竟,这可是灭亡道门的最快途径。”

张道陵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向了身旁的冯少卿。

“反正若是我,一定会这么做。”

“但,世事皆无绝对。”

“若他本不愿与道门为敌,而我又已牺牲。”

“那么,便只有师弟你来,告sù

所有人真相了。”

“所以。”

张道陵微抬起头,仰视着头顶上,与千里外的西荒荒原上空的厚云相比,明显稀薄许多的乌云。

他抿了抿嘴,深吸了口充斥雨水的冰冷空气。

“以后的事,拜托了。”

师弟。

冯少卿微蹙起眉头,再次沉默了许久,方才弯下腰,向张道陵恭敬行礼。

当他弯下腰的那一刻,倾落的雨水全都落在了他的背上。

他眼中的热泪,也终于淹没了掩面的雨水。

三日后,西荒边界,长河河畔上,一座营帐中。

“战书?”

有根看着手中,绘满文字的丝帛,微蹙起了眉头。

“邀请我的?”

“王。”

距有根身前的桌榻不远处,站在红毯上的石脑,朝有根双手抱拳。

他略躬起身,轻声着道:“送这张丝帛的,只是一个身穿甲胄的普通人。”

“据他自己所说,这丝帛是道门天虎山掌教,座下大弟子张道陵亲笔所写。”

“哦。”

有根鼻间传出闷声,低头沉思了片刻。

他眉头略微舒展,点了点头。

“石脑。”

“这个张道陵,是什么来头?”

“很有名吗?”

闻言,石脑略垂下头,暗自扯了下嘴角。

他的语气依旧很轻,态度依旧恭谨。

“王。”

“张道陵这人啊,我也是第一次听。”

“天虎山,我倒是听说过。”

“不过,我去向军中各郡的修者打听了下,这个张道陵,好像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嗯~。”

有根再次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丝帛放到了身前的桌榻上。

“那,石脑,你说。”

“我是赴约好,还是不赴的好?”(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一章 摆擂(中)

“王。”

石脑微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

他咬了咬牙,大声着道:“我觉得,不能去。”

闻言,有根微扯了扯嘴角。

他略垂下头,思索了片刻后,突然眨了眨眼。

“是啊。”

“这张战书,肯定是一个陷阱。”

“我如果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我若是不去。”

“那么形势,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有根摇了摇头,虚眯起了双眼。

他语气平静,声音冷淡。

“梵天的实力,深不可测。”

“我若与之对战,胜算不会高于三成。”

“但他可以杀掉我的可能,也不会高于三成。”

“而如今给我下战书的,可不是梵天。”

有根站起身,叹了口气。

他绕过身前的桌榻,穿过了石脑的身旁,走到了石脑的身后。

他来到了营帐的门口,伸手掀起了帐门的布帘。

些许的雨水,飘进了营帐。

雨水,落在了有根的脸上。

“他们有阴谋。”

“那么,地点便只能由我定。”

“这一次,我要去看一看,道门的虚实。”

“也要让道门看一看,我是一个怎样的存zài

。“

“并通过道门,让整个中土里的所有人都明白,西荒有一个王。”

“西荒之地,已有一个强dà

的守护者。”

谁想去打仗?

谁想去杀人?

将所有的责任,背在肩上。

将所有的杀戮。负在身上。

这,就是王。

这,就是有根。

石脑紧皱起了眉头,眼眸间闪现出了晶莹的泪光。

他无言的转过身,面朝着有根的后背,恭敬的抱起了双拳,躬身行礼。

有根放下了遮门的布帘,微微扬起了头。

他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石脑。”

“你的修为,到瓶颈了吗?”

“除了蚩尤。你们几人的年龄,可都已经不小了。”

“可你们修习元气的进度,却丝毫不慢啊。”

闻言,石脑沉默了片刻,硬将眼中的泪,强逼回了体内。

他抑制着心中涌出的悲伤,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我很努力的。”

“自从被王授予法经后,我便一直勤加练习,从来都不曾懈怠过。”

“哦。”

有根点了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他微翘起嘴角,道:“虽是道德经的缘故,但也与你们不懈的努力,脱不了关系。”

“而且。这也与天赋有关。”

“我所传授的几人中。”

“你,应该是最强的了。”

闻言,石脑咬了咬牙。

他面露羞愧,轻叹了口气。道:“王。”

“我认为,在我们几人中。”

“能堪称最强的人,是剥羽。”

闻言。有根转过身面露诧异的看向石脑,却发xiàn

石脑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收敛起了脸上的微笑,沉默了片刻,又再次的笑了起来。

“是吗?”

为什么?

“为什么?”

石脑依旧低着头,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因为,剥羽内心的坚定和追随王的执着,远远胜过我们几人。”

“虽然他天赋平庸,但我始终觉得,他是我们几人中,最可能提前破境的人。”

闻言,有根砸吧砸吧嘴。

他点了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嗯。”

“可能吧。”

西荒与南疆的交界处,一座修筑在群山间的关隘上,一座高耸的楼台中。

剥羽背着双手,仰头看着挂在屏风上的羊皮。

他咽了口嘴里的唾沫,眼中的眸瞳深处,不断闪烁出复杂的神彩。

“出了这个关隘,便不再是西荒了。”

“李西。”

“嗯?”

剥羽身旁,身穿蛮虎拼甲的李西闻言,面露不解的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剥羽。

“怎么了?”

“王那里,有令信吗?”

剥羽依旧盯着屏风上的羊皮,开口轻声问道:“王,有派斥候过来吗?”

闻言,李西摇了摇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dào

,王怎么样了?”

“也不知dào

,中原怎么样了?”

“呼~!”

剥羽张开嘴,长出了口气。

“派斥候,将这里的消息,送到王那里。”

闻言,李西点了点头,正要答yīng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屏风前的两人身后,传了过来。

李西立kè

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名偏将,跌跌撞撞的奔进了楼台下的殿厅。

偏将背上插着好几根箭矢,奔跑的速度却很快。

偏将跑到了距剥羽和李西两米的位置处,才突然停了下来。

偏将单膝跪地,朝剥羽和李西双手抱拳。

“将军。”

“关隘外的河中,突然出现了好几艘大船,上面有好多蛮兵啊!”



啊!”

李西微瞪起双眼,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蛮兵可不是常人士卒能比。

而李西和剥羽所率的大军,如今都还在后方。

而山谷的狭隘地势,也不利于军阵的排布,反利于蛮兵的攀越。

形势,一下子就险恶了起来。

就在李西初闻噩耗,正神情恍惚,惊慌失措时。

一道平静至极却镇定无比的声音,突然响在了他的耳畔。

“敲鼓,让全军集合”

“立kè

。”

“听我的第一道命令。”

剥羽的声音并不响亮,余音却透过了楼台下的殿厅,在密集的雨幕中久久回荡。

距离西荒与中原分界线,足有三千里的一处缓坡上,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城池。

城池的城墙足有十米,城池内的面积,是草云郡的五倍,是白沙郡的四倍。

如今,无数的士卒,正不断涌进城池的四门。

城池东门的城墙上,张道陵双手插腰,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

他微翘起嘴角,脸上露出了毫不做伪的微笑。

“果然。”

“还是中土的季节好。”

“师兄。”

冯少卿缓步走到了张道陵的身后,弯腰施了一礼。

“西荒那里,有消息了。”

“哦。”

张道陵毫不意wài

的抬起头,直视着悬立在天空中的骄阳。

“他,答yīng

了?”

“那么,时间呢?地点呢?”

闻言,冯少卿挺起腰杆,深吸了口气。

他微撅起嘴,颤声着道:“明日,西荒与中土相邻的长河河畔,一座三面俱被群山环绕,只有一处出口的山谷中。”

“嗯。”

张道陵点了点头,迎着洒到脸上的阳光,微虚起了双眼。

他面露享shòu

之色,赞叹着道:“好天气。”

“好消息。”(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二章 摆擂(下)

群峰环绕的山谷地势略低,可相对于周围高耸入云的山峰来说,山谷显得尤为平坦。

密集的雨落在了洁白的云上,洁白的云悬在了山谷的上空。

云如伞般,隔绝了雨。

大量的雨水淌过白云的边沿,落向了围绕谷地的山峰表面。

水,聚在谷中,越来越多。

有根低下头,看着积在谷中,越来越多的水。

看着挺直腰杆站在水面上,将双手负在背后,动也不动的张道陵。

道门。

“果然准时。”

有根微虚起双眼,眼眸间流露出的冷冽目光,透过了面具上的两个眼窟,落在了张道陵的身上。

他微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也果然守信。”

“呵呵。”

张道陵冷笑了两声,随即摇了摇头。

“人无信不立。”

“又总被信义所缚。”

“究其根本,信义也只不过是可笑的固执罢了。”

“高人修为如此高绝,也看不穿这些执念吗?”

闻言,有根冷哼了一声,眼窟后的双眼,渐渐虚成了两条细线。

他沉默了片刻,道:“不对。”

“执念,固然会动摇人心。”

“但人能活着的凭借,却也是执念。”

“这与能不能看穿,没有关系。”

“因为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执念。”

闻言,张道陵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止,张道陵收起笑容挥起右手,明黄色的锦袖轻展,银白光辉冲出了袖口。

银光闪过后,停在张道陵身前的,是一把长足四米的毛笔。

褐黄笔直,一头细窄一头宽阔,长及三米的笔杆。

笔毛如尖针般根根直立,每一根都长及一米,通体洁白。

张道陵伸出双手,握住笔杆。

“说的好!”

“修行中人,总想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结果呢?!”

张道陵双手快速翻转巨笔,巨笔在他手中化为一串残影。

他的声音,越发的激昂。

他的神情,越发显得癫狂。

“四千年来,有几人成道?!”

“有几人成魔?!”

“又有几人成佛!?”

“总共,也只有三人!”

“而这三人。哪一个在成道前,没有经lì

过坎坷?!”

“又有哪一个,会没有执念!?”

张道陵手中的巨笔,竖停在了身前。

他张开嘴。朝着洁白直立在胸前的巨笔笔头,吐了一口血。

血,浸红了无数如尖针的毛。

“执念!……执念!!”

张道陵脸色苍白如雪,除了紧握着笔杆的双手外。全身都在不断颤抖。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流露出了自嘲与无奈。

“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执念。”

“所以。看不透,便始终是看不透。”

“也因此,死亡和生存,才总在循环。”

死去,是因为看不破。

活下来,是因为不愿看破。

若人的身上,流着冰冷的血,并如蛇类般,漠视着同类的生与死。

那么所谓的循环,还有什么意义?

那样的人生,将只是一场简单的游戏。

“人生如戏啊。”

“因为在人生中,总会发生很多的巧合。”

有根抬起右手,将手掌摊向了天空。

无数雪花,从白云中飘落向了地面。

“但人的一生,却一点都不简单。”

“不管是任何人。”

有根将右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微睁起双眼目光澈亮的俯瞰着,站在水面上双手持笔,不断颤抖的张道陵。

“杀戮和抢夺,伴随着呵护与建设。”

“战争和厮杀,守护着和平与安宁。”

“正反两面的东西,互相对立却又互相依赖。”

“黑夜中,有明月。”

“阳光下,有阴影。”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纯净的东西。”

“不接受自己黑暗的一面,又怎么算了解了自己?”

“不明白自己追求的一切,又怎么能知dào

修行的目的?”

“没有前因,光有果?”

“抛却执念,却想成道?”

“呵呵,这怎么可能啊。”

有根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面露轻蔑的看着张道陵,有意的提高了音量:“虽然,我不能算正宗的道门中人。”

“但我现在,可以完全肯定的宣bù

。”

“张道陵。”

“你,已入魔。”

“至少,对那些一味修行,不谙世事的所谓强者们来说。”

“你,已经是魔。”

若能当魔。

其实,也不错。

张道陵满yì

的翘起嘴角,略垂下头。

下一刻,他便提起手中巨大毛笔,迅速朝上斜撩。

“咻!”

凝实宛如实质的红焰,聚集成一道细带状,携着鲜血的腥红,冲向了有根。

红焰,在冲至距有根双腿四尺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焰火散尽了。

有根右手结出剑指竖立在胸前,无数的白雪飘然坠落。

张道陵迎着坠落的雪,用巨笔在身前绘符。

他用尽全力,挥动着手中巨笔的笔杆。

然而,就当他在虚空中,画好第一张符时,雪花也已经落在了符上。

符散。

张道陵持笔,踉跄后退。

他七窍血流不止,面色惨白至极。

他提起笔刚要挥动,有雪已落在他身上。

“噗!”

张道陵运起毕生修为,明黄色泽的火系罡元透体而出,将覆在衣衫表面的雪全数震成了粉末,也将插在发髻上的龙形发簪震成了碎片。

下一刻,张道陵身上的明黄火焰,便在纷飞的雪中溃散。

张道陵,单膝跪在了水上。

他依旧握着巨笔笔杆,巨笔的笔头却落入了水中。

沾染在笔尖的血,被水吸附着离开了如尖针般的毛。

浓厚的血色,绽放在巨笔下的水中。

洁白的雪,覆在了张道陵的身上。

张道陵,动不了了。

他,输了。

“你,输了。”

有根缓缓降落,双脚踩在了不停升高的水面上。

他看着披散着长发,单膝跪在水面,一动不动的张道陵。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显出冷漠之色。

“果然。”

“你是来送死的。”

有根抬起左手,银光在手间逝过。

遍布锈迹的宽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成全你。”

有根举起了绣剑,张道陵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蕴着剑意的佛光,落进了洁白的云中。

有根身体微僵,立kè

转头向着山谷唯一的进出口,看了过去。

三个人,两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和一个没头发的女人,缓步走进了山谷。(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啊。

第两百六十三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一)

雨,落在白云上。

雪,落在山谷中。

张道陵的身上,覆着雪,便觉得重若万钧。

有根的身上,覆着雪,却觉得能主宰一切。

走进山谷的三人,身穿着不同式样的甲胄,脖颈上却挂着大小颜色相同,每一颗珠石皆如人头大小的三串佛珠。

雪,落不到三人身上。

因为三人的身体周围,都环绕着一种奇异的气场。

这种气场中,充满了散乱的息流。

有根,紧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了刚刚举起的剑,将剑尖指向了走进谷中,踏水而来的三人。

他看着缓步走来的三人,目光很自然的越过了走在前方的两人,落在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红色的鳞甲,脸上带着镶入金丝的面具,头上披着黝黑闪亮的长发。

“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

有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静。

他话音刚落,走入山谷的三人,便迅速加快了脚步。

三人中,走在最前方的弥乐,双手微抬。

他右手中闪过一道白光,一把似剑似刀的武器,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漆黑的刃身,褐红的长柄。

暴虐狂乱的漆黑气流,围绕着如剑如刀的兵器,从中传出的强dà

压迫感,透过三人周围的紊乱息流,搅动起许多飞雪。

被搅动的雪,没有融化。

弥乐面露肃然,走到距有根三米的位置时。突然侧歪起了脑袋,强装镇定的大声说道:“我,是佛教泼法金刚。”

“来此灭你!”

弥乐说完,便面露自信的朝前踏出了一步。

有根再次举剑,朝弥乐劈了出去。

剑意混合着剑势,夹杂着洁白的雪,划开了积在山谷中的水。

纵起的剑qì

,宛如要劈开天与地。

围绕弥乐的气场中,紊乱的息流,瞬间便被剑qì

劈开。

自信的神彩。僵在了弥乐的脸上。

弥乐举起了手中,散发着狂暴气息的兵器,挡在了头顶。

“吭!!!”

宛如天地崩裂时,发出的雄烈巨声,响彻在群山之间。

群山,在声音中战栗。

弥乐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在关键时刻,菩进伸手扶住了他。

他面含着感激之色。转头看向菩进,却发xiàn

菩进的一双妙眸,正直直的注视着身前。

他迅速回头,朝身前望去。

黝黑的长发。在溃散的剑qì

中,肆意卷荡。

红艳的鳞甲表面,闪显出淡淡的烁金色。

随着溃乱剑qì

而四处飘扬的雪,覆不上鳞甲上。闪烁出淡金光芒的微小甲片。

带着面具的人,拿着由魔龙筋骨所铸造的神兵,站在菩进和弥乐的身前。

他在雪中。挡住了有根斩出的剑。

什么?!

张道陵艰难的转动起僵硬的脖颈,瞪目看着不远处的三人。

他看着单手举起兵刃,站在弥乐和菩进身前,以桦木面具遮挡住面容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谁?

有根转过身,面朝着举着奇异兵器,戴着桦木面具的人,脸色立kè

变的阴沉了许多。

“谁?”

“你是谁?”

闻言,戴着桦木面具的人,没有回答。

他熟练的挥起手中兵刃,以如剑端的刃尖,指向了有根。

有根,紧皱起了眉头。

他竖举起了遍布锈迹的宽剑,使剑身竖立在身前,让剑尖指向了穹天。

他绷直了五指闭合着手掌,并以五指指尖抚滑过宽剑剑刃。

天下强者。

何其多?

有根屏住了呼吸,调动起周身功力,使气势瞬间攀升。

从云中落下的雪,越发的密集了。

急剧压迫感的气势,如在海啸中无法阻挡的浪潮般,涌压向了谷中与有根对峙的男人。

在浩瀚至极的威压下,举着魔龙筋骨所铸兵器的人,一动也不动。

如绝对静谧的孤峰,似绝对平静的宽湖。

更如在滔天巨浪中,始终伫立不移的镇海神柱。

戴着铁面具的有根,身上散发的气势不断的攀升,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攀升。

趁着两人间的对峙,弥乐和菩进,快速扑到了张道陵的身旁。

菩进扶着弥乐,弥乐伸手抓住张道陵覆满雪的肩膀。

随后,因为抓紧张道陵而面色苍白的弥乐,速将右手五指绷直,竖立在了胸前。

他强驱起体内罡元,张嘴厉声道:“遁!”

禅语一出,弥乐,菩进和张道陵,便消失了。

三人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围绕山谷的群峰中,距山谷较远的一座山峰的山顶上。

这,已经是弥乐和菩进的极限了。

为了这次转移,两人体内积炼的罡元,已被完全的消耗干尽。

一道青光,极速飞到了三人所在的山顶上。

走下飞剑的冯少卿,快步走到了张道陵的身旁。

“师兄!”

“嘘!”

张道陵撅起嘴,轻声制止了冯少卿已涌到了嘴边的询问。

张道陵双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山谷中的气势仍旧攀升不停的两人,对落在身上的雨已是毫不在意。

弥乐和菩进,也是如此。

冯少卿转头看向了山谷,眼眸也不再转动。

这样级别的强者,自从万年前,有人类出现以来,人族中出过多少?

四人所知dào

的,只有三人。

魔,佛祖梵天,道祖青莲。

三人,代表着不同领域的绝对战力。

三人中的每一个,都比谷中的两人强。

但每一个,都杀不了谷中的两人。

只差一线的级别,极似修行界的超绝强者。

有根与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之间的对决,便如同超绝强者间的对决。

虽都未出手,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庞大威压,却已让万籁俱寂,已使天地失色。

“佛教。”

冯少卿面露惊疑,颤声道:“何时出了,如此的强者?”

没人回答他。

因为弥乐和菩进的心中,也没有答案。

山谷中的两人,似乎对峙了很久,却又似乎只在片刻。

两人不动时,时间似乎都停滞了。

两人动手时,时间也开始流动了。

先出手的,是有根。

抬脚轻踩在水面上,将剑举过了头顶。

有根一跃而起,举剑扑向了举着似剑似刀的兵刃,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

轻风吹荡起落下云的雪,有根在风至之前,冲到了男人面前,持剑劈向了男人脸上的桦木面具。(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马上要过年了。

我能力有限,无法给各位带来各种加更的福利,便只能尽全力,将结尾描绘的完美点。

另外,再次感谢大大们对本书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四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二)

宽剑,斩落在了魔刃上。

布满锈迹的剑刃,与魔龙筋骨所铸的漆黑刃身,在刚一接触的刹那,便擦出了无数的火花。

“嘭!!!”

群峰摇动,山石滚落。

纷雪碎散,巨浪拍山。

带着桦木面具的男人,将魔刃举过头顶,身形岿然不动。

谷中的积水,以男人所踩的水面为中心,凹陷成了一个可看清谷底的漩涡。

“嗷~!”“嗷~!”

布满锈迹的宽剑剑刃,紧紧的靠在漆黑弯刃的侧面上。

两把神兵,都在各自持有者的手中,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一把,本是荒外山的镇派兵刃。

一把,本是千年妖龙的精魄血骨。

一把,被历代荒外山掌门临死时,以毕生修为加以铸造,其所蕴含着的纯正道家罡元,专镇妖孽邪物。

必要时,更可以化为神龙,守卫山门。

一把,曾是魔宗宗主,修行千年之妖龙,被梵天斩去了头颅后,又摄去魂魄耗尽血肉铸炼成了魔兵。

其所蕴含的滔天怨念,早化为无穷凶戾。

以前,魔兵被梵天所压制,尚显现不出什么。

弥乐携带着魔兵走出灵山后,虽总以佛法镇压魔兵的凶气,却也难免受其的影响。

不然,他也不会冒冒失失,率先的走向有根。

如今,魔兵在面戴桦木面具的男人手中,却如同完全不受束缚一般,又似乎认同了持有它的男人一般。

张狂的漆黑魔气凶暴无比。却只敢徘徊在刃身周围,不敢越雷池一步。

魔兵已经完全,被男人所控zhì



屈服了的魔兵与已经认主的宽剑,相遇了。

就如同,永不相容的水与火。

恰似龙鸣却无丝毫的庄严与尊贵,只有无尽愤恨与怨毒,并因此尖细了很多的声音,从两把颤抖不停的兵器中传了出来。

有根虚起双眼,疑惑看着再次用单手举起魔兵,就挡住了宽剑的男人。脸色有些犹豫。

犹豫,只维持了片刻。

“呯!”

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握着褐红长柄的右手轻抬,很轻易的就挑起了斩在漆黑刃身上的宽剑。

有根脸色顿变,立kè

使劲把持着宽剑,紧压迅速上抬的魔兵弯刃。

漆黑的刃身却突然竖直而起,使锋利的刃身与宽剑的剑刃相触。

“哧,哧~!”

无数的火星,从两刃相触处。溅了出来。

两把互相敌视的兵器刃身,在相互摩擦中迅速滑移而过。

很快,宽剑与魔兵便停止了滑动。

此时,带着铁面具原本居高临下的有根与戴着桦木面具不曾移动分毫的男人。站在了同样的位置上。

两人的脸庞,隔着相交的两把神器,只有半尺的距离。

“嘭!!!”

两人脚下,本已能看清谷地的漩涡中。猛的暴升成数百道冲天的水柱。

所有的水柱,在冲到了洁白的云上时,就如同撞到了钢板上一般。迅速破散了开来。

破散开的水,落向了摇晃不停的群山。

而在一处山峰顶端,正凝神注视着谷底战场的四人,也在骤落水流的冲击范围。

幸好冯少卿早已驱罡元在四人头顶上,聚成了一道挡雨的气幕。

早已脱力的弥乐,菩进和张道陵也因此,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身体没有受伤。

但心,却早已被眼前的事实,打击的奄奄一息。

被打击的最重的,无疑就是出自道门的张道陵和冯少卿。

天有多高。

心有多高。

人,就有多高。

“呛!”

豪不相让的巨力互击,后又复返。

犹如两颗以同样力道,在没有阻力的真空中突然撞击在一起,本身和运动轨迹都一模一样的石头般。

戴着铁面具的有根和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俱退。

有根退了两米远,便强行稳住身形,并横立起手中宽剑,以剑尖遥指着男人的胸口。

他双脚微蹬,身形顿起,双手握住剑柄。

冰冷息流混杂着灿丽金元,围绕住遍布锈迹的宽剑。

银色的光,透过了宽剑的剑身。

有根举持着宽剑,化为一道纵是强绝修者,依旧难以看清的残影,直扑向刚刚停下后退,变招明显慢了许多,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

无数的雪亦如有根般,扑向了手持魔兵的男人。

强者交手,第一招,往往是试探。

而第二招,一般都是观察。

第三招,才是真zhèng

的底牌。

有根,从不以为自己有多高。

他的第二招,便已经是杀招。

迎着瞬间便已扑至身前的有根,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丝毫不乱的拨转起手中魔兵,竟也用魔兵直刺而出。

两把兵刃的尖端,撞在了一起。

“呯!!!”

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刺目金光亮在了谷中。

随着谷中突然闪亮起的金光,升空的水与淌水的山壁表面,俱覆上了一层温度极低的冰。

观战的四人为躲避突至的寒流,俱靠着冯少卿的飞剑上,悬在了半空中。

四人依旧看着正在激战的谷地,看的目不转睛。

散淡了金光的谷底处,所有的积水都被冻成了冰。

有根,一脚踏碎了冰面,踩进了冰中。

他左手举着宽剑,横在了胸前。

鲜艳的血红从他嘴里溅出,沾到了疤痕遍布的脸颊上。

原本从新铸造过的铁面具,重新遍布起了裂痕。

面具上的眼窟中,瞪圆的双眼,紧紧注视着不远处,持魔兵的男人。

男人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依旧维持着直刺的动作。

纵然,男人握住褐红长柄的瘦脊双手上,已出现了数道可见白骨的伤口,并已沾满了鲜血。

但男人脸上戴着的面具和身上披穿的鳞甲,却无丝毫损裂的地方。

这一次,有根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同样久违的战意。

“啊!!”

有根张开嘴,朝着不远处戴桦木面具的男人,怒吼了一声后,便举起剑大踏步的扑了上去。

下一刻,他便看到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也提剑扑了过来。

蕴含着镇邪罡元的宽剑,与满溢着暴戾气息的魔兵,再次的碰撞在了一起。

“嘭!”“嘭!”“嘭!”“嘭!”……

剑影绰绰间,宽剑与魔兵不断交击。

刺耳轰鸣中,鲜血如沙般,在甲胄间穿插而过,并不停溅洒在极冷的冰上。(未完待续……)

PS:那个,明天下午还有一章。

我的班,恢复正常了。

呵呵。

另外,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五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三)

无数次的交击,无数次的碰撞。

杂乱的步伐,撼天的剑意。

在两人的交手中,流溢出来的剑qì



顷刻间,便将围绕山谷最近的四座险峰,全都削成了平地。

冰寒的息流,灼目的金光。

震动天地的爆烈罡元,搅动着天地间的一切。

远超雷鸣的巨音,却只是兵刃交击的声音。

有根悟了意境,修为却在洞虚。

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修为明显高过洞虚。

时刻环绕着男人身体的紊乱息流,也意味着男人的修为不止在空明。

盎然的狂暴魔气,肆虐且张狂。

纯正的道门罡元,宏大且壮烈。

两股不断交汇撞击的息流,一股冰冷彻骨,其中蕴含着悲惬与绝寂。

一股紊乱散动,其中却蕴有无尽的绵延。

除了这些的不同,两股息流的范围和规模,也不同。

有根只要驱起体内元气,穹天之中便会生出白云。

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驱起体内元气,天却不会生出异像。

男人所有的意境,好像不是悟出来的。

就好像,是别人的。

两人用尽全力,激烈对拼。

论速度和力量,戴桦木面具的男人,都在有根之上。

但论挥劈出每一招的威力,有根却在男人之上。

两人每一次的拼撞,反弹的力道,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无疑,带着桦木面具的男人每一次承shòu的力道。都高过有根所承shòu的。

可奇怪的是,每一次承shòu更大力道伤害的男人,出招的速度和力量却无丝毫的滞留和停顿。

若不是从男人面具缝隙和鳞甲之间,不停流溢出来的血,招式渐发缓慢的有根根本无法相信,对方竟然受了比自己还重的伤。

腥红的血,抛洒在冰上,很快就被冻住。

有根的身上,又添了无数道伤痕。

他,已经处在了下风。

带着桦木面具。周身染血的男人,就好像一个机器一般,机械般的举起魔龙筋骨锻造的魔兵,机械般的劈砍挥舞。

每一击的角度和力量,都完全相同。

每一击的速度,也都没变。

但每一击,有根都避不了,只能不断挥起宽剑格挡。

终于,漆黑的弯刃。斩开了有根手中的宽剑。

有根后退不及,肩膀被弯刃劈中。

有根肩上,本已铺满鲜血的环甲,轻易便被魔刃斩开。

有根的肩膀。也被魔刃劈砍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伴随着迸溅的血,有根步伐踉跄,连退了数步。

他的步伐,更加乱了。

他的招式。也跟着变乱了。

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快步上前,举起了手中魔兵。

他朝着有根。再次劈出了魔兵。

有根一个后空翻,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劈砍来的魔兵后,又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了平衡。

顺着伤口灌入的暴虐魔气和紊乱息流,以及宛如实质般的炙爆罡元,在有根的体内肆虐。

有根用拿着宽剑的左手手腕,捂住了魔气萦绕的伤口,又张嘴吐了口血。

他紧咬住了牙,强欲体内功力,聚在肩处的伤口上。

“嘭!”“嘭!”“嘭!”……

急促的脚步声,每一声在有根听来,都异常的尖细刺耳。

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快步冲向了正要将体内施虐气息强逼出伤口而动作僵硬的有根。

男人,高举起了魔气萦绕的魔兵。

魔兵斩落,却没有劈在有根身上。

有根的速度,突然变的很快,快的超出了原先的几十倍。

他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天空中,飞到了白云下。

“什么!?”

“凭什么!?”

有根握住宽剑,将剑身伸入了白云中。

他朝着谷中浑身染血,却正从地面飞去,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竭力的怒吼起来。

“我经lì

了那么多!!!”

“经lì

了那么多!!!!”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熟悉的身影,回忆起无数张熟悉的面容。

有田间的顽童,有种田的老农。

有战场上逝去的,分属敌我两部的普通兵卒。

也有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和挚友,还有许多印象深刻的人。

有驱驶着粮车满脸忧虑的老王,也有喋喋不休述说收成的龚基。

有水边浆洗衣物,满脸风霜的大娘,也有水中寻觅肥鱼,面露迷惘的猴石。

还有刘恒,还有蚩酋,还有余若。

有根全身颤抖,肩处的伤口中,流出了满溢着黑气的血。

他喉间青筋毕露,颊间肌肉盘虬。

他的声音,透过了覆在他头顶的云,冲入了落在云上的雨中,徘徊在了雨中观战四人的耳畔。

“不能!!!!”

“不能输!!!”

洁白的云,在那一刻,翻涌不停。

白云的面积,迅速的收缩了。

翻腾的云海中,升起了洁白的巨剑剑影。

剑影,竖立在乌云下,阴沉的雨幕中。

剑影只有剑身,没有剑柄。

握着宽剑的有根,就是剑柄。

天地,在那一刻,完全静了。

就连雨水落地的密集声鸣,也突然消失了。

再没有感受过更强dà

的威压了,再没有看到过更惊人的气势了。

天空中,站在宽阔剑身之上的四人,早已瞪目结舌。

四人看着巨剑下,被一片洁白光辉包围住的有根,宛如看到了曾经肆虐中土的魔,周身只觉一阵冰冷。

与见到魔不同的是,此时在观战四人的心中,不仅有彻骨恐惧还有一股难言的悲意。

这一片天地中,响起了唯一的声音。

因为。

“死的人!!”

泪水,涌出了铁面具的眼窟,重新遍布起裂痕的面具,在剑影中碎成了粉末。

有根咬着牙,已显沙哑的声音,再次拔高。

“已经。”

“够多了!!!”

为结束杀戮而杀戮。

算仁慈吗?

巨剑被有根挥落,剑影斩向了正升向天空,戴着桦木面具的男人。

迎着劈来的剑影,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魔兵,挡在了剑影前。

依旧是同样的角度,依旧是同样的速度。

“哐!”

轰然的巨响中,男人被巨大剑影劈中,便豪无悬念的落向了地面。

男人落进了铺满坚冰的谷中,剑影随着男人刺进了谷中。

“轰!”

群峰,被剑qì

撕裂了。

山谷,被剑qì

轰穿了。

响亮至极的轰然巨响,瞬间便湮没了世间的一切。(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六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四)

群山皆毁,轰鸣声不绝。

大地剧烈的震颤,地面不停的起伏。

一座座碎裂的高大山峰,在轰鸣声中倒塌。

金红色的滚烫岩浆,从碎塌的山体间迸溅而出,淌过被雨水浸泡过的大地。

遮天的漆黑烟尘,混合着炙热无比的水蒸汽,在熔岩间升腾。

有根持着宽剑,悬在空中。

雨落在他身上,洗着碎裂甲胄上的血,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些许的烟尘,熏黑了遍布着血的甲胄。

些许的金光,浮上了甲胄,阻隔了烟尘的熏烤也阻隔了雨水的洗涤。

赢了。

有根脸色有些凝重,垂头看着身下,遍布着岩浆且颤鸣不止的地貌。

被雨水淋湿,又被金芒护持的长发,遮住了满是疤痕的脸颊,却挡不住眸中的视线。

赢了,吗?

惊呼声,从距离有根相当远的天空中,正依偎着站在飞剑上,身体周围俱竖聚着一道靛青气幕的四人中,传了出来。

有根发出的极招,几乎将大地的容貌彻底击碎,观战的四人光是直面着那一招所遗出的气势,便已经是战栗莫名。

更不用说,去直接面对。

四人不论是修为还是能力,都是佛道两门中的翘楚。

可四人却都很清楚,就算四人联手,也不可能接的了那毁天灭地的一招。

四人的心中,也已将能发出如此招式的有根,并入了传说级的绝对强者。

而要对付这种级别的强者,便只能如佛祖或道祖一般的人物。

虽没有交流,但四人的心中却早已下了如此的定义。

直到。在有根脚下被轰成凹陷的地面处,并正不断喷涌着金红色的熔浆中,突然站起了一个人的身躯。

在佛道精英们的惊呼声,与有根惊骇交加的视线中。

一个人,从涌动着的岩浆中,站了起来。

炙热至能轻易熔掉血骨的金红岩浆,流淌过遍布淡金光芒的艳红鳞甲和黝黑长发。

人低垂着头弯着腰,黑发挡住了人的脸。

无数块微细的粉末,伴随着血落进了人身前,不断涌动喷溅的岩浆中。

人缓慢的挺起了腰杆。扬起了头。

蒸腾的气流中,黝黑的长发在脑后轻扬。

覆在人脸上镶了金丝的桦木面具,随着蒸腾的气流化为无数颗细微的粉末。

粉末随着气流,升上了天空。

面具后的脸,没有丝毫遮蔽的,展露在了有根的面前。

终于。

又见面了啊。

有根瞪大了双眼,俯视着面具后那张,并不陌生的脸庞。

他手中的宽剑,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他握剑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是一张,相当帅气的脸。

光泽如玉的皮肤,俊逸非凡的神彩。

精致协调的五官,蕴含神光的双眸。

黝黑飘逸的长发。笔挺而立的身姿。

在那张脸上,就算是从嘴里不停淌出,不停漫过下巴的血,都显得如此的璨丽和谐。

与有根的记忆中。唯一的相异的地方。

是那剑眉顶端,曾经拥有一颗红痣的地方,却绽开了一朵金色的莲花。

那朵金色的莲花只有铜钱般大小。但每一片花瓣都被描绘的栩栩如生,莲花的花心处亮着色如彩虹般,形如拱桥般的七彩霞光。

“这是,镇魔佛印?”

弥乐瞪圆了双眼,面露震惊的看着站在岩浆上的身影,语气突然变的颤抖起来。

菩进咽了口唾沫,却觉的口舌发干,内心的震惊已无可复加。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哼!”

“什么狗屁佛印!”

张道陵看着岩浆中的身影,脸庞扭曲的怒喝着道:“这,分明就是种下的元神!!”

闻言,弥乐和菩进,都没有说话。

两人,只能默认。

“什么人!?”

“这是,什么人!?”

冯少卿看着岩浆中,笔挺而立的身影,语气越发的尖细,声音渐渐走调。

“竟然值得,佛祖这样去做!?”

这个人。

是道门中人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岩浆中的人微一踏步,便升上了天空。

漆黑浓厚的云层深处,响起阵阵闷雷。

如光蛇般一道道的闪电,如蛛网一般突出了漆黑云层,在雨幕中彰显出狰狞的形状。

手持魔兵的人,升到了与有根同一平面的高空中,停了下来。

有根,看着悬停在不远处的人,双眼中显露出无数腥红的血丝。

他散乱的长发,随着涌动的罡元而带来的强绝气流,飘散在了他的脑后。

他张开嘴,深吸了口充满雨水的空气,强抑了内心中奔涌着的复杂情绪,止住了双手的颤抖。

他举起了颤动不停的剑,将剑尖指向了悬停在不远处的人。

他表情格外冷漠,说话的语气很清晰。

他的声音,直接穿透了密集的雨。

很久,不见了啊。

“师兄。”

这就是三年后,两人的第一次重逢。

这是巧合。

还是宿命?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落在两人之间。

白亮的电光中,无根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魔兵,将锐如剑尖的刃端指向了同样举剑指向他的有根。

两人,指剑互对。

没有灿丽的罡元,没有覆天的白云。

只有覆在一块块细密的甲片上,怎么都洗不净的血。

气势,已不如之前。

威压,也不如之前。

举剑对峙的两人,都已受了很重的伤。

受伤明显更重的无根,脸色惨白,神情却很平淡。

而有根的脸色同样惨白,神情却非常专注。

他已不再是三年前,初至荒外山的他。

经lì

了生死离别,经lì

了战阵厮杀。

见识了人间悲欢,洞悉了人心险恶。

虽只过了短暂的三年,但有根却已经变的无比强dà



不论是修为,还是心境。

此时,不要说站在他面前的是无根,就算是佛祖亲来,他也敢举剑弑佛。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结束西荒里,已渡过了万余年的乱世。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西荒上,还未成型的乐土。

不能输。

不能输!!!

为了曾经所有的努力,便要在如今,做下不容更改的决心。

有根双手擎剑竖在身前,白色的光辉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

大量的自然罡元,灌入了他的泥丸宫中,强压下了他体内渐发严重的伤势。(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我今天白天闷了很久的瞌睡,不好意思哈,另外,请大大们帮忙向他人推荐下本书。

毕竟,这即将完本的书,可是下一本的前篇。

不良的泥寒不胜感激,跪谢大大们。

第两百六十七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五)

不断颤抖的宽剑上,银光闪烁。

魔兵的漆黑弯刃上,魔气萦绕。

有根与无根,持着宽剑与魔兵对峙。

一个面色冷漠,一个面无表情。

片刻的静默后,最先出招的,还是有根。

有根绷紧了身躯上的每一寸肌肉,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了无根。

举起闪烁着银光,围绕着白色元气的宽剑,有根朝着无根的头颅,毫不留情的劈砍了下去。

无根举起魔兵,横挡向了有根劈来的剑。

“呯!”

有根和无根,此时都受了伤。

无根的伤重些,但他挥舞兵器的速度和力道,却始终没有变化。

有根的伤轻些,但他挥舞兵器的速度和力道,却难免滞停削弱。

然而,当有根强压下自己的伤势,不顾身躯的损耗驱用起自然罡元时,他的速度和力量,便远超了原先未受伤时的数倍。

劈砍在漆黑弯刃上,依旧在不停颤抖的宽剑,很轻易的便将魔兵格开。

宽剑的剑刃,划刺进了无根的肩膀。

伴随着从伤口处溅出的血,无根身上的淡金色光辉突然璀璨起来。

如同雨幕中,一轮金色的太阳般,光辉耀眼至极。

无根速退,避开了插入肩上伤口中的宽剑,又提起魔兵朝有根横斩而出。

迎着横斩而至的魔兵,有根微一侧身,反手将宽剑竖立在身侧。

“吭!!”

清脆响亮的金铁交击声中,身形岿然不动的有根,轻易挑起了斩在宽剑上的魔兵。并再次挥起宽剑劈砍向了无根的头颅。

无根将手中魔兵横举过了头顶,却还是一样的角度,还是不变的速度。

然而结果,有根劈下的宽剑,擦过了刚刚举起的魔兵那如剑尖般的刃端,直接劈开了璀璨如太阳般的金光,成功斩在了无根的额头上。

血,流淌过了无根的脸颊。

无根的脸色,却平静如初。

他身躯周围的璀璨金光,迅速收敛。

他以流血的额头。抗住了砍在他额上的宽剑。

而砍在他额上,仍在颤抖不停的宽剑,也反抗着有根再次施加在剑上的力道。

无根,再次成功的后退。

有根张开嘴,吐了口血。

他,已经渐渐压不住在体内的伤势。

强用自然元气,对身体所造成的负担,也渐渐的开始凸显。

有根,低头看了眼手中不断颤抖的宽剑和握着宽剑剑柄。被自然罡元环绕却又在不断溢血的双手手掌,不由的略咬了咬牙。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再次驱引起了自然界的罡元。

他的力量和速度,再次提升。

他举剑。刺向了无根。

“噗!!”

被银光和白芒所环绕的宽剑剑尖,刺入了艳红的鳞甲,无匹的剑qì

刺断了无根的肋骨。

宽剑的剑身,却被无根紧紧的抓握在了左手中。

从无根左手上流出的血。被环绕宽剑剑身的银光和白芒,瞬间蒸腾殆尽。

漆黑的魔兵弯刃,挥斩向了有根的脖颈。

有根迅速抬起握着剑柄的左手。以左手手背挡住了无根握柄的右手。

“嘭!”“嘭!”

刺耳响亮,以至于足以超越雷鸣的两道声音中,有根挡住了无根握柄的右手后,左手迅速变招猛的拍向了无根的右手。

无根,再次飞退数丈。

有根欺身向前,速度却比最初驱用自然罡元时,慢了许多。

这一次,无根举起魔兵,成功斩在了有根劈来的宽剑上。

不管受了多重的伤,无根的每一招都和刚开始一样。

有根,后退了。

无根,扑向了有根。

宽剑的剑刃与魔兵的弯刃,再次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有根和无根,都没有退。

“嘭!!!!!”

四溢的剑qì

,透散了密集的雨水,响彻天地的巨响,震动了观战者的耳膜。

三名佛道修者界中的精英们,俱都捂住了耳朵。

只有冯少卿抬起了仅剩的右手,在身前结出剑指,驱使脚下飞剑载着其余捂着耳朵的精英们,快速奔向了远方,远离了有根和无根交战的区域。

他做的很对。

因为下一刻,魔兵漆黑的弯刃,与布满锈迹的宽剑剑身,在瞬间就碰撞了无数次。

“嘭!”“嘭!”“嘭!”“嘭!”……

两柄神兵碰撞时,所溢散出的剑qì

,纵横在密集的雨中。

乌云中的轰然雷鸣,完全湮没在了两柄神兵的交击之声中。

刺眼的剑芒,绚灿的金光,不断的碰撞。

有根,已经不再驱使自然界中的罡元,也不再压抑体内的伤势。

他运用着体内的罡元与可以随意驱动的寒冷息流,举起宽剑拼尽全力的与无根对砍。

流不尽的汗水,散不尽的鲜血。

不断增加的伤痕,难以言喻的虚弱。

时间不断的流逝,有根渐渐的不支。

无根身上的血,越发的粘稠和浓厚。

他挥动着魔兵的双手,却依旧很稳。

有根很清楚形势的险峻,也知dào

必须速战速决。

他以左手臂膀挡住无根劈来的魔兵,借力退后四米,再双腿一蹬,身形便立kè

如雀鸟般跃起。

他扑至了无根的头顶,举剑下劈,接连砍出数十道剑qì



无根微转手中魔兵,娴熟的将魔兵举过头顶,并迅速砍出同样数量的气劲。

“噗!”“噗!”“噗!”“噗!”“噗!”……

两股气劲在半空相撞,发出如连环闷雷般的巨响。

有根持剑扑向无根,并借助下坠之势,如压顶的泰山般劈向了无根。

这一次,有根不顾伤痕累累的身躯,再次驱动起了自然界的元气。

这一次,无根高举起了魔兵,挡向了砍来的宽剑。

“呯!!!”

耀眼白芒覆盖了有根的身躯,刺眼金光环绕着无根的双臂。

白芒压过了金光。

宽剑斩开了魔兵,剑刃砍向了无根。

无根仰头,躲开了要害,右手小臂处,却被剑刃划中,顿时鲜血直流。

有根抬起右手,趁着无根握柄的右手受伤,一拳捶向了无根的胸口。

无根没有躲避,反而抬起了左手,一巴掌抽在了有根的脸上。

有根大怒,以额头撞上了无根的脸颊,撞的无根嘴鼻溢血的后扬起了脖子。

扬起脖颈的无根,却抬起双腿,结实的踹在了有根的胸口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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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八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六)

鲜血,从有根的嘴里喷出。

有根身形拔高,无根坠向地面。

两人一上一下,在半空中停滞片刻,又扑向对方。

宽剑剑身与漆黑弯刃再次相撞,两人不停翻转并扭打着,双双落进了涌溅的熔浆。

“噗!”

覆盖大地的金红色的岩浆表面,微微凹陷,便又恢复原状。

有根和无根,冲出了岩浆,便又分开。

双脚陷入了炙热至极的岩浆中,却感觉到周身四溢着彻骨的寒意。

有根张开嘴,长呼了口气。

他抬起右手,拭了拭不断淌过下巴的血。

他看着不远处,同样站在岩浆上的无根,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无根的身上,艳红的鳞甲已经完全碎裂,却依旧覆在他的身躯表面。

他周身染满了血,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变。

隐烁着精光的双眼中,不带有丝毫的神彩。

能赢?

能赢??

有根咬了咬牙,踩着炙热的熔浆,冲向了无根。

无根,也冲向了有根。

有根跃起,膝撞。

无根疾冲,肘击。

“嘭!”

有根仰头倒下,无根一跃而起。

朝着有根扬起的脸庞。无根举起魔兵劈砍了下去。

有根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却来不及举剑格挡。

就在即将斩中有根之时,无根握柄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无根原本毫无任何情绪的脸庞,也突然扭曲了起来。

有根趁机弓起身体,挥拳重击在了无根的丹田上。

“呯!”

无根被打的踉跄后退,有根连退数步拉开了与无根的距离后,才面露疑惑的看着勉强稳住了身形的无根。

无根抬起左手,捂着溢血的额头,张嘴发出低沉的嘶吼。

他似乎在挣扎,他似乎在抗拒。

天空中。站在飞剑上的张道陵。看着岩浆上弯腰捂额的无根,渐渐虚眯起了双眼。

“这人的心神,并没有完全被佛祖所控zhì

。”

“这人,看来与佛祖的关系。并不好。”

“换句话说。”

“佛祖没有给这人力量。种下元神也只是为了封印这人的灵魂。”

“如此做法。可不是正道所为。”

张道陵转头,看了身后的弥乐和菩进一眼,道:“这个家伙。不是佛教中人吧?”

闻言,弥乐和菩进,俱都沉默。

若真是佛教中人,又如何会抗拒佛的馈赠。

张道陵回过头,看向了走到无根身前的有根。

“他唤其为师兄。”

“看的出来,这两个家伙,都是来自西荒的。”

“不过。”

“要结束了吗?”

要结束了。

有根,举起了宽剑。

他将剑刃,瞄准了无根的脖颈。

无根,却突然挺直了腰身。

他昂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乌云,脸上露出了落寞和疲倦的神态。

“雨季了啊。”

无根张开嘴,轻声叹了口气。

有根举剑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了啊。”

无根垂下头,看向了有根,渐渐翘起了嘴角。

“师弟。”

无根突然握起拳,打向了有根的胸口。

“噗!”

有根闷哼一声,顿时踉跄后退,差点跌进岩浆。

无根摊开了拳头,面露疑惑的看着不停颤抖的手掌,眉头紧皱。

他眉梢间的莲花画像,开始微微转动。

莲花中心处的彩霞里,显出了一尊佛影。

“果然,这身体。”

“并不完全是我的啊。”

无根抬头,看向有根。

他看着有根疤痕遍布的脸颊,和脸颊上腥红如血的双眸。

他有些愣住了,踌躇着道:“怎么?”

“你,是谁啊?”

“你是,有根吗?”

有根没有回答,他举起手中宽剑,将剑尖指向了无根。

绝意和杀气,透过宽剑的剑尖,直逼无根的面门。

无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持柄的右手,缓缓平举,将魔兵的刃尖,指向了有根。

无根看着举起魔兵的右手,脸色有些泛白,眼眸间的神光微微闪烁。

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梵天。”

“梵天!!!”

无根扬起头,怒声喝道。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盖过雷鸣。

“封我神魂!”

“造我假躯!!”

“好算计!好算计!!!”

无根咬紧牙关,脸上涌出一片红霞,眼中遍布起腥红血丝。

他想控zhì

握柄的右手,却只能让右手不断颤抖。

腥红的颜色,从有根的眼中褪去了。

有根面露疑惑,看着面露疯狂的无根。

他似乎隐约有所领悟,却不敢迈步向前,只能戒备的继xù

举剑,注视着无根。

无根,却又将目光,转向了有根。

他眼中的腥红,褪去了。

他眼中的精光,也敛去了。

他平静的看着有根,道:“师弟。”

“帮我一把。”“

帮我,解脱。

无根,抬起右脚,朝后迈出一步。

无形的气机,透过无根的身躯,顿时牵引住了有根的气血。

虽然,有根所学的心法,不全。

但既然同根同源,就能相互呼应。

尤其,是在有根和无根此时的高绝境界下。

中土,灵山。

天音寺内。

佛,端坐在金莲中。

他,本正在咏经,却突然停下。

他抬起头,庄严肃穆的脸庞上,眉头微微蹙起。

无数道金色佛光,顿时亮透长空。

殿堂围绕莲座而坐的佛众,立kè

拜倒,双手趴伏于地。

中土与西荒的交界处,被剑qì

毁尽,喷溅着岩浆的地面上。

无根的右腿,踩在了岩浆的表面。

他身上,已削弱很多的气势和威压,再次攀上了顶峰。

他脚下的金红色岩浆,停止了涌溅。

岩浆,开始缓缓转动。

一副金红色的阴阳鱼图,出现在了有根和无根的脚下。

金色的鱼眼,红色的图底。

有根和无根,都站在鱼眼中。

果然是。

张道陵咧开嘴,长吸了口凉气,便又咬牙切齿着道:“道门剑意啊!!”

无根,动了。

他持着魔兵,跃起身,扑向了有根。

有根,也动了。

他持着宽剑,跃起身,扑向了无根。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运气法门。

不同的力量,不同的持刃之人。

“嘭!!!”

魔兵如剑尖的漆黑刃端撞上了闪烁着银彩的宽剑剑尖。

岩浆所组成的阴阳鱼图,溃散成了一片。

溃散的岩浆瞬间涌腾,裹住了无根和有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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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六十九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七)

如沉寂的火山,终于苏醒,便发出的竭力怒火。

金红两色的岩浆,直喷入云霄。

如陨石群般的火雨,纷纷从云间坠落。

烈火,在雨中燃烧。

地面,在火中融化。

遍布乌云的天空,被厚密的漆黑尘埃遮蔽。

原本阴沉的天色,变成了午夜是无星月的漆黑。

唯有白灿的光,亮在喷涌的岩浆中。

为什么。

为什么?

白光中,漆黑的弯刃表面,鲜血不停的淌落。

握着褐红长柄的手,不断颤抖。

无根抬起头,看着有根。

有根面色惨白,眼眸间,尽是惊惶和迷茫。

“为什么?”

有根的声音有些嘶哑,眉头紧紧的蹙起。

无根淡然微笑,握着长柄的右手,缓缓的松开了。

他扬起头,倒向了地面。

有根伸出手在无根的胸前,握住了魔兵的长柄。

无根的身体,从漆黑的魔刃上滑落。

有根伸出手,弯腰扶住了无根的后颈。

“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杀我的。”

无根没有回答,目光仰视着覆盖白光不断流动的金红色熔浆,神色显得分外安详。

“师弟。”

“我想,老天让我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再次遇到你。”

“亲眼,看见你刺出这一剑。”

“荒山一别后,我神识陷入混沌,已不知过了几个春秋。”

“但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竟会遇到你。”

“更没想到,你如今竟有了如此的修为。”

“天意啊。”

“天意啊。”

无根轻笑两声,脸上突然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他缓缓的抬起了右手,瘦长的五指轻抚在了他,遍布疤痕的脸上。

“真是,天意啊。”

“历经沧桑,历经红尘。”

“正道修元,炼心锻神。”

“师弟,能看到现在的你。“

“我死有何惜?“

“这芸芸众生。这人族大义。”

“师弟。”

无根的右手,无力的垂下了。

他的语气,逐渐低弱。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

如断翅蜻蜓,在草叶尖,轻展唯一薄翅。

“都拜托你了。



“一切,要你独自来背负了。



“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包括整个世界,都交给你了。

对不起。

无根的双眼。缓缓的闭上了。

一道淡金的光辉,混杂着紊乱的息流,从无根的身上,流窜到了有根的手中。

那道息流。是如此的微弱。

在微弱中,又有着无尽的绵延。

如滔滔的长河河水,奔流不息。

“嗡~!”

宽剑轻颤,白光乍破。

庞大剑息。搅散了冲天的熔浆。

无根的身体,在破散的白光中,化为无数如沙般的碎片。随着颇散的白光渐渐飘散。

被漆黑灰烬遮蔽的天空下,如午夜般漆黑的天色中,张道陵双脚踩着飞剑,挺直了腰杆。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向身后的米乐,以绝对冷漠的语气,道:“佛祖。”

“真的好算计啊。”

“若非这两人是旧识,若非祸乱西荒的人,拥有如此的修为,竟能让你们带来的人,恢复灵识。”

“恐怕,我便要惊呼佛法无边。“

“以及。”

“梵天,真是教徒有方。”

闻言,弥乐瞪起双眼,道:“张道陵!”

“你有没搞错!”

“就算此人非我佛门,就算此人会用道门剑意。”

“可那又能算什么!?”

“这两人的修为,远胜你我。”

“以前,在西荒中,你可听闻过此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佛既然给此人种下元神,便肯定有其道理!!”

“我佛,岂是你能呵责的!!?”

闻言,张道陵立kè

面露怒色。

他正要说点什么,冯少卿却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师兄不能。”

“那天虎山,可以吗?”

冯少卿目光冷冽,视线越过了张道陵的肩膀,落在了弥乐和菩进的身上。

他身上的靛青光芒,凝实至了固态。

就在佛道中的四名精英,相互间剑拔弩张时。

无数道金光,冲透了天中的黑云。

金光如一道道利刃,划穿了如墨般的漆黑。

金光映在破散的白芒上,白芒顿敛。

有根抬起头,看着落向人间的金色光雨。

他本已惨白的脸上,眉间的竖纹不由皱的更紧了。

“佛光?”

张道陵抬起头,看着被金光破开的乌云,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梵天?”

有根喃喃自语,白芒敛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如百万高僧咏唱,足以穿透云霄的繁复禅音,响在了天穹的深处。

一道散发着金光的法轮,伴随着金色的光雨和禅音的繁唱,刺破了厚密的云层。

千万万钧的力道,随着法轮的出现,降在了岩浆横流的大地上。

有根和无根大战时,已伤了元气,此时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抗抵住压在身上的力道。

他,已经不能动弹。

冯少卿的飞剑,落在了地上。

四名先前还怒目互对的道佛精英们,此时俱被庞大力道压迫至弯下腰身,瑟瑟发抖。

四人中,只有冯少卿还有实力,来阻挡佛力对四人的压迫。

他阻挡的很吃力,但四人俱都没有落进炙烫的岩浆中。

落进岩浆中的,只有那柄被靛青罡元所包裹的长剑。

“佛啊!”

“你,要杀我吗!?”

弥乐艰难万分的扬起脖颈,看着从天空中压下来的金色法轮,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中土,灵山。

天音寺大殿内,佛祖抬起了右手,脸上的神情庄严,不带有丝毫情感。

他的右手,缓缓落下。

璀璨至极的金色液体,流淌在佛的右手表面。

整座灵山,沉寂无声。

死了。

要死了。

有根瞪大双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法轮。

他疯狂的运用起道德心法,调动起大量的自然元气,却无法移动分毫。

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头顶上,便是法轮的中心。

此次,梵天明显是全力施为,不给有根留半点活路。

“嗷!”

龙鸣声嚎响,银光闪逝过宽剑剑身,宽剑挣脱了有根的手掌,停在了有根的身前。

宽剑上的银芒大盛,剑身在银芒中消失了。

一个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了银光中。(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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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八)

金色佛轮,蕴涵的庞巨佛力,宛如要碾碎整片天地。

佛轮下,密不透隙的金色光雨,洒映在有根的身上。

空乏虚弱的体内,聚不起丝毫气力。

渐趋恶化的伤势和压在身上的佛力一起,不断摧损着有根体内的生机。

漆黑的丹田中,只剩一个球形的空壳。

有根身前,一个曼妙的身姿,从银光中显现。

“他走的,很安详啊。”

容貌靓丽,气质清秀脱俗的美丽女子,赤着双足踩在炙热的熔浆上,高挑匀称的身躯,沐浴在金色的佛光中。

女子,走到了有根身前,垂头看着有根的脸。

有根面容呆滞,仰头看着女子。

他注视着女子脸上,眼眶中的漆黑眸瞳。

他看到女子的双眼,突然眯成了一条细缝。

女子翘起了嘴角,面露微笑。

“是你,给了他希望啊。”

“四千多年了,道门中也就出了青莲,根道人,还有你啊。”

“有根。”

女子伸出双手,十指指尖抚上了有根的脸颊。

她的手指很冷,似乎布满了冰雪。

她摸着有根的脸,将自己的脸靠了上去。

她的唇也很冷,冷的就像是冰雪。

“快逃吧。”

“逃了后,再找个地方,好好的活下去吧。”

女子的唇离开了有根的脸后,便将头埋在有根肩膀上,朝有根的耳朵轻声低语。

她的语气不快不慢,声音轻柔如水。

“对不起。”

“不能。再陪着你了。”

“以后,你千万别忘了我。”

女子挺起纤细的腰身,十指离开了有根的脸颊。

她的双脚,离开了岩浆。

“不!”

有根猛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女子的手臂,但他此时迟缓的动作,却只能让手指指尖触到女子身上,银白丝服的一角。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飞向了从天空压落的金色佛轮。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的身体,被银白色的光辉所萦绕。然后在银色的光辉中淡去。

“嗷!”

突然响起的龙鸣,尖细嘹亮,仿佛能刺破穹天。

覆盖住穹天的繁复禅音,在那一刻,被刺耳的龙鸣所掩盖。

一条周身雪白的神龙,在佛轮下摆动起细长至十米的蜿蜒龙躯。

神龙咆哮着,扑向了佛轮。

神龙的龙躯撞在了佛轮上,本正在下降的佛轮微微停滞,便又金光绽散。

神龙。在金光中溃散了。

虚幻的龙鳞,散落在金色光雨中,又在下落的过程中,化为虚无。

银色的剑qì

。如一轮银色的圆月,盘悬在佛轮下。

一时间,四野寂静。

剑灵坚持不了多久,而在这短暂的瞬间。地面上能逃脱出佛印掌控的,只有有根。

但有根,却没有逃。

他仰头看着佛印下。越发黯淡的银光,泪水早已爬满了脸庞。

他在这一刻,心若死灰。

他在这一刻,生无可恋。

逃?

何必?

不能留住妳,便和妳一起死,也不错。

不错。

有根拿着魔兵,满脸泪水,神情哀痛的蹲在原地。

不错?

佛印下的银光,彻底消散了。

繁复的禅音,再次充斥在天地间。

佛印,继xù

落向地面。

就在这时,从身后响起的一阵清晰脚步声,传到了有根的耳畔。

天地间,本该只有禅音。

这阵脚步声,也只有有根听得见。

他转过头,觅着声音,看向了身后。

他看到一个戴着漆黑纱罩,身穿褐色麻服的人,向他走来。

那人,走到了有根的身旁,便停下了脚步。

那人,抬起头看着依旧在降落,下降速度却突然减缓了许多的佛轮。

“不错。”

“不愧是佛祖啊,实力真的已通天彻地。”

“就连这里,也遮不住如此强dà

的威能啊。”

“你。”

有根的声音很沙哑,充血的眸瞳,几乎要迸出眼眶。

“你。”

“你,是刘恒!!?”

闻言,那人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但人所看到的,却不一定是真的。”

“你,确实还是人啊。”

闻言,有根眉头微蹙,正要发火训斥,话却卡到嘴边,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便又神色颓唐的回过头。

“还说这么多干嘛?”

“反正,我都已经活不了了。”

“我也,不想再活了。”

“呵呵。”

那人轻笑两声,声音依旧嘶哑。

“没错啊。”

“死了,可以一了百了。”

“死了,可以撒手一切。”

“说不定,死了,还可以遇到以前的故人。”

“说不定,死了,就可以魂穿回去。”

“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死了,便就醒来了。”

“醒来后,你还只是那个遛猫的人。”

“呵呵。”

“死了好,死了好啊!”

“你……”

有根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身旁人遮头的纱罩。

他的声音,突然尖细了起来。

他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你,你怎么知dào

这些!!?”

“怎么?!”

那人的声音,也突然拔高,立kè

就压住了有根的声音。

“被人道出了心中所想?!!”

“惊恐万状,惊慌失措!!?”

“还是说,你……怕了!!?”

那人转过身,正面朝着有根的视线,抬起了右手。

那人的右手五指,轻轻的掀住了纱罩的一角。

那人的声音,突然平缓了下来。

那人的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是谁?”

“你想要知dào

,便可以知dào

。”

“只要你想知dào

,你就能知dào

。”

那人的右手,掀起了轻薄的纱罩。

金色的佛光,映在纱罩下的脸上。

那是一张,遍布着疤痕的脸庞。

那是,有根的脸庞。

“你所经lì

的,便是我所经lì

的。”

“你想知dào

的,便是我想知dào

的。”

“你,是我的一切。”

“我,是你的影子。”

“你与我,都是我。”

“我与你,也是你。”

“现在,告sù

我。”

有着有根脸庞的人朝着有根的额头伸出了右手,指尖停在了距有根额头尚有半寸的位置上。

有根,都看傻了。

“死亡,真是你所奢求的吗?”

“绝望,真是你最后的答案吗?”

“你的内心深处,所祈求的,果真是灭亡吗?”(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另外,本人有些抱恙,明日要去医院。

脑袋好像有些发烧,头也有点晕,若明天更新不了,轻各位不要等。

见谅哈。

前一章有些错别字,我现在去改改。

第两百七十一章 有无相争,巅峰剑决(九)

这个世界,已经让人无可眷念。

但在内心深处,始终萦绕不绝的执念,又是什么?

“想想吧。”

“你是否,愿意就这样迎接死亡。”

“你是否,愿意有这样的结局?”

停在额头前的五指,渐渐虚化。

站在有根身旁,长的和有根一模一样的人,渐渐被佛光穿透。

那人的声音,却始终围绕在有根的耳畔。

“另外,我又算什么?”

“我,是你的什么?”

“有根,遵从你内心中真zhèng

的意志,去迎接整个世界的残酷。”

“纵然,那将负尽天下人。”

佛光普照,人身消散。

有根艰难的转过脖颈,仰视向从天而降的佛轮。

落向地面的银白龙鳞,已在金色的佛光中散灭干净。

心中的绝望与枯寂,越发清晰。

但在这如深渊般的绝寂之中,却又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一丝别样的情绪,就好像深渊中的一米阳光般,微弱却温暖。

就是这种情绪所带来的暖意,让有根本已涣散的双眸深处,又开始凝聚。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充斥了有根的四肢百骸。

他体内已被伤势和压力所催损至枯竭的生机,又因为这样的力量,竟奇迹般的开始复苏。

他,全身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咔!”“咔!”“咔!”……

在庞巨力道的压迫下,有根全身的骨节处,传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低垂着的惨白脸庞上。失色的嘴唇不断的蠕动。

我,是你的什么?

“你。”

“是我梦中的蝶。”

有根抬起头,用腥红的双眼,平视着身前。

他目光所及处的空气中,析出了无数白色的雪。

雪花,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洁白的蝴蝶。

蝴蝶扑扇着翅膀,环绕着有根盘翔了一圈后,飞停到了有根的脸前。

蝴蝶,散成了碎雪。消失不见了。

有根扬起头,看着压向地面的佛轮。

金色佛轮闪耀的光辉,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大地。

佛轮表面,凝实罡元每时每刻都散放着惊人的威压。

佛轮之下,有根面色冷漠,腰杆渐渐挺直。

庄周读道德经,悟蝶。

有根没有庄周的悟性,学道德经整整三年,才明白自己见到了什么。

才明白。自己悟出了什么。

洁白的云,突然聚拢在了天空上,悬停在了法轮后。

本正向着地面降落的佛轮,停在了原地。

“咔嚓!!!”

如裂帛般的清脆鸣声。显现在了佛轮下,响彻在了天地间。

距离有根不远,四名佛道精英,闻声俱都面露讶色。

四人。抬头看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四人,看到了有根。

四人,看到无数染血的银亮碎片。飘离了有根的身躯。

四人,看到飘离有根身躯的银亮碎片,在半空中闪耀出奇异的白光。

四人,看到闪耀过白光的碎片,俱都变成了如水晶般透澈的物体。

四人,看到无数水晶般的物质,汇聚到了有根的身上。

四人,看到绚丽至极的光华,瞬间便爬满了有根的身躯表面。

崭新的虎脸形胸甲,崭新的鱼鳞状腹甲,崭新的护臂,崭新的护肩,还有崭新的裙甲。

如水晶般闪耀的战甲,覆在了有根的身上。

宛如无尽的强dà

气息,从有根的身上散出,压在他身上的佛力,顿时荡然无存。

本已破灭,遍布锈迹的宽剑,重新在有根身前的半空中,显现了出来。

剑,可重铸。

灵,却已亡。

有根看着垂在半空中的宽剑,脸上流露出了极度哀痛的神色。

他面露悲痛的抬起手,握住了宽剑的剑柄。

“轰!!!”

直冲天穹的剑qì

,化为一束纯粹的白光,撞向了停在空中的佛轮。

佛轮,被剑qì

冲散了。

有根,迈入空明。

白光刺入白云中,白云收缩,白光更盛。

更盛的白光,刺入了乌云。

无尽的剑qì

,将方圆万里的漆黑云层,全数驱散。

剑qì

,搅散着有根的长发。

有根体内的伤势,飞快痊愈,有根脸色的疤痕,飞快愈合。

有根丹田中,本已空虚的球壳破裂成碎片。

白色的罡元,瞬间充满了他的整个丹田。

他的丹田,变的如同一个聚气粒般。

充斥自然元气的天地,已是有根的另一个丹田。

在此时,天地都将任他攫取。

中土,灵山。

天音寺殿堂内,举起右手的佛祖,动作僵在了原地。

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佛的身躯,微微颤抖。

佛的右手上,如液态般的佛光,消失不见了。

佛收回了右手,不言不语的将双手闭合在了身前。

整个佛堂,依旧寂静。

整座灵山,依旧沉寂。

有根放下举剑的手,剑qì

消弭在天地间。

嘈杂的剑鸣,依旧响在天地之间。

雪,从云中坠落。

有根的长发,在雪中本色全失,尽化枯白。

他脸庞上的所有疤痕,都完全愈合。

他脸上的皮肤快速改变,变得宛如婴儿一般光滑细嫩。

他张开嘴,轻声自语。

他的声音,响在人间。

此刻,佛道四名精英的心里,只能容纳他的声音。

“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去追寻?”

“活下来,是否需yào

什么理由?”

“天虎山,灵山。”

“佛教,道门。”

“你们享用万民千年的供奉,猎取着大地上所有的资源。”

“凭什么?”

“妖,人,佛,道,魔。”

有根转身,面朝着佛道两派精英,伸出了左手。

他绷直五指,指着四名精英,道:“今天,饶你们一命。”

“回去,告sù

灵山。”

“告sù

天虎山。”

“十日后,我将上灵山,亲手弑佛。”

“十日后,西荒将兵必出,誓平中土。”

“日月为证,天地做凭。”

“我荒王,言出必行!”

有根说完,横挥起衣袖。

充斥在天地间的剑鸣,骤停。

有根略一踏步,心念一动,转瞬便在万里之外。

他回到了西荒域内,回到了长河河畔,正在施工的营房内。

白云,立kè

覆盖了西荒的整片天空,挡住了落向荒原的暴雨。

洁白的雪,落向了云下的荒原。

从来都没下过雪的西荒,迎来了独属于它的冬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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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了医生,打了一针,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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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二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一)

西荒,与南疆交界处。

剥羽坐着黑龙,立在遍布漆黑灼痕的城墙上。

整装好盔甲的李西牵着缰绳,站在黑龙身前。

剥羽微抬起头,洁白的雪花从他的脸前飘落。

他张开嘴,面露遗憾,叹息着道:“没想到。”

“王竟然没有来。”

闻言,站在黑龙身前的李西,抿了抿嘴,面色复杂的道:“首领不来。”

“支援我们的七万名蛮卒,却已经在路上了。”

“蛮卒来与不来。”

剥羽表情冷漠,摇了摇头。

“都没有关系,只要关隘还在我军手中,南疆的蛮人们就进不了西荒。”

“而且,还有这云和这雪。”

剥羽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白云。

洁白的雪,落到了他的脸上。

“王已经出发,去了塞外。”

“塞外与此地,相距何止百万里。”

“王与我等,相距何止百万里啊!”

感觉到从白雪上,传至脸庞的丝丝凉意,剥羽翘起嘴角,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笑着伸出右手,将手掌朝上摊开。

他感受着落在手掌上的冰雪,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是,何等强悍的修为啊。”

“区区南疆,在吾王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闻言,李西面露喜色,点了点头。

“以云覆天,化雨为雪。”

“恐怕只有当年的道祖。才有这样强绝的能力。”

“这雪一下,我军军心,可谓大盛。”

“再加上险要的关隘,短时间内,凭我们手中现有的兵马,足以抵挡南疆的进犯。”

“哼!”

剥羽收回右手,冷哼一声,看向关隘外依循着低矮地势,而搭建的连绵营帐。

“吾王修为已如此高绝,这帮家伙竟然还不走?”

“莫非这些蛮人众。只是那些修者们的棋子?”

“那些修者们的用意,是要靠这些蛮卒来祸乱我西荒?”

剥羽咬了咬牙,厉声喝道:“真是,自不量力!!”

“是啊。”

闻言,李西点了点头。

他用力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脸色顿时显得有些狰狞。

“这些蛮卒战力不弱,在近日连番的攻守之战中,你和我虽竭力冲杀在前,却只能勉强维持着关隘不失的局面。”

“而我军兵卒。却也因此损耗极重。”

“将军。”

“待援兵至,我军卒兵,便聚有十三余万兵马。”

“到时,该如何做?”

闻言。剥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肃着脸道:“为了抵御进犯的蛮卒,我等已连续放qì

了四处关隘。”

“为了死守这里,我等与之悍战数日。死伤了四万余的精锐。”

“蛮卒的死伤,却还没有超过万余。”

“这口气,我咽不下!!”

剥羽抬起右手。理了理覆在头上的甲盔。

他的声音,越发高昂。

他的语气,越发磐定。

“援军抵达后,休息一日,我便将率全军出关,迎战南疆蛮卒。”

“誓要将之击退,誓要使其溃败!”

“否则。”

“我如何面对阵亡将士的英灵!?又如何面对曾经对王的承诺!!?”

李西松开了牵马的缰绳,上前几步后,又转身面朝着坐在马背上的剥羽。

李西朝着剥羽双手抱拳,垂头行礼。

“李西将伴在将军左右,随将军催敌陷阵。”

“纵有万难,也绝不退缩!”

塞外,一座长满了金色莲花,海拔只有一百五十余米的孤山山顶处。

有根背负起双手,看着生长在山体上,几乎覆住了整个地面的无数朵金莲,面若寒冰全无表情。

洁白的云,显现在了他头顶上的天空中。

洁白的雪,飘落在了生长着金莲的山体上。

一朵朵莲花的金色,在纷飞的雪中渐渐褪淡,化为接近透明的雪白。

雪白的莲花,迅速的枯萎。

从花瓣到花蕊,再到茎杆,延至根须。

无数朵莲花,一个个的枯萎凋谢,化为一块块朽烂的枝叶,覆盖在了山体上湿润的泥壤间。

有一片枯萎的莲花花瓣,盖在了有根双腿的脚背上。

有根抬起腿迈步向前,甩开了朽烂的莲花花瓣。

他抬起双手,手掌间浮动起淡金色的光辉。

光辉中,满溢着绵延无尽,却有紊乱混杂的息流。

“在那里?”

“你在那里?”

有根一步数丈,在悬崖峭壁间如羚羊花鹿般腾挪跳跃,迅速穿行在碎裂四分的山体上。

他仔细的搜索着整座山峰,有时会停下脚步,观察下周围的环境。

荒外山虽只塌了一半,但地势却已面目全非。

断崖峭壁,怪石陡坡,再加上密集生长的金色莲花,导致如今山体大面积的裸露。

一眼望去,尽是光秃秃的褐黄土色,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

但有根所寻找的,就是在这褐黄土色下,所隐藏的东西。

梵天,找它找了整整三年,却一无所获。

有根不是梵天,他不需yào

找三年。

因为他的手里,有无根交给他的东西。

所以,当有根来到山体中央处时,一处突出山体的峭壁上时,便很自然的停下了脚步。

他知dào

,他所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他双手手掌中的紊乱息流,动弹的频率和力量都比在其它地方时,要剧烈许多。

在这里吗?

“在这里吗?”

有根环顾左右看着山壁上,无数朵枯朽的莲花花瓣和茎秆。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缓步走在陡峭的山壁上,感受着手中不停跃动的息流。

“他找过这里。”

“难道,有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死角吗?”

“师兄。”

“东西,究竟在哪里啊?”

有根叹了口气,停步在了崖壁上。

他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他脚下的土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震动。

一股绵延的气息,透过厚密的土层,传到了他的脚掌上。

他愣了片刻,便垂头向着脚下望去。

他看到了震动的地面,脸上的疑惑之色顿消。

他飞离了地面,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脚下的整个峭壁中,传出了隆隆的声响。

碎裂的怪石,与遍布着朽叶的山体,纷纷坠落。

整个峭壁,都从山体上剥离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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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二)

绚丽的红光,刺透了峭壁的表面。

刺耳的嗡鸣,如持续不绝的阵阵闷雷。

从山体上剥离的峭壁,悬在有根脚下的半空中,不停的旋转起来。

有根垂头看着脚下,不停旋转的悬崖。

他沉思了片刻,渐渐的翘起了嘴角。

“明白了啊。”

“纵然长满金色莲花,但山体依旧是山体,悬崖仍然是悬崖。”

“换句话说。”

“梵天,一直都找错了方向。”

“师兄。”

有根的身形顿降,双脚落在了不断旋转的悬崖顶部。

悬崖,停止了旋转。

亮在悬崖上的红光,顿时大盛。

“你拼着形体溃损,也要保住这座山。”

“便是为了,以这山为掩体吗?”

“呵呵。”

有根抬起头,双眼平视向前方。

红光洒在有根的身上,水晶般明亮透澈的战甲在红光的映照下,反散出了与红光迥异的银白光辉。

“梵天会遇上你。”

“真的,是天意啊。”

有根抬起右手,在胸前结出剑指。

被他踩在脚下,悬在半空中的崖壁内,持续传出的鸣声,停止了。

刺透崖壁的红光,停滞了。

有根静默片刻,张开嘴。

他语气冷淡,声音平缓。

他只说了一个字。

“破。”

“噼!啪!”

悬在空中的崖壁表面,瞬间便爬满了无数裂痕。

裂痕迅速扩展。崖壁表面的褐黄土色随着裂痕的扩展,迅速的消散。

褐黄的土色,很快就完全褪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红光,凝实如固体般的火系罡元。

有根脚下的悬崖,变得如同一颗静停在半空中,巨大且纯粹的红色宝钻。

如实体般的火系罡元,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露出了其中的剑。

那是一柄断剑。

褐色的剑柄古朴,红色的剑身平滑。

剑身的断口。凹凸不平。

断剑剑身的中央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圆。

黑圆的周围,是一圈淡金色的圆环。

断剑悬停在空中,剑身垂直着朝向地面。

有根放下结印的右手,驱使体内罡元降下了身形,来到了断剑旁。

断剑剑身映着有根此时,洁净光滑的柔嫩脸庞。

剑身中央处的黑圆,如一道阴影般,其中照不出任何的影子。只有纯粹的黑色。

断剑剑身映出的有根的脸,便也只是一张残缺的影像。

有根,仔细端详着断剑剑身中央处,漆黑的圆。

他微撅起嘴。脸色有些凝重。

他犹豫了片刻便抬起了右手,将手掌伸向了悬在空中的断剑。

他的手掌五指绷直闭合,指尖朝上,停在距断剑剑身只有寸许的位置上。

“出来吧。”

“和梵天一起。迎接本该属于你的命运。”

“噗!”

清脆鸣响声中,断剑变成了碎片。

漆黑如实质的罡元,化为一条条如闪电般的匹练。在有根的身前快速舞动,如无数条肆虐的焰舌。

沙哑如破锣,却满含着嚣张与疯狂的笑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哈!哈!哈!哈!……”

“出来了,我出来了!”

“三年了,三年了!!”

“我终于,又出来了!!”

魔狂乱挥动着漆黑的双手,仰起脑袋,用力享用着三年未曾感受到的天地气息,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魔没有嘴,短小的喉管却在不断的收缩扩张,犹如平凡人类一般做着吞咽的动作。

这气息,格外的冷。

魔有些疑惑的垂下头,便看到了一个蓄势已久的拳头。

出于本能,魔歪起脑袋,想要避开。

凭魔脑袋倾斜的程度,那一拳它本应该能避开。

但最后,拳头还是重重的落在了魔的脸上。

“呯!!!!”

剧烈至极的响声中,只剩一半的荒山山体,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荒山上的无数地方,都开始塌方。

滚落山坡的巨石和泥壤,顺着光秃的山体不断汇聚又不断移动,并最终形成了无数条泥石组成的河流。

魔,被有根一拳打的飞退百米。

有根扑至魔身前,举拳再次重击。

他在一秒钟内,朝着魔的脸,挥出了上万拳。

拳影绰绰,拳风阵阵。

震颤山体的轰鸣,持续不绝。

由泥石所组成的河流越来越多,并逐渐汇聚成覆盖整个山体的泥石流。

整个荒山,都开始塌了。

魔,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直到,有根感觉双手有些通了,方才停下了手。

他用力甩了甩双手,看着身前仰起上半身的魔。

“出来了。”

“感觉怎么样?”

“这外面,可有让你留恋的景色?”

魔的脸,被有根的拳头击打出了无数的凹地,就如**住着巨大蜜蜂的蜂窝。

魔的声音,再也没有曾经的癫狂,却有了替代沙哑的尖细,很满是怨恨的恶毒。

“你这混蛋!!”

“敢暗算我!!”

“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魔挺直起身体,布满凹地形如蜂窝般的脸,迅速恢复了原状。

它朝着有根,右手攥拳,全力挥出。

有根没有躲避,直接抬起双手,以比魔快上数百倍的极速,握住了魔的右手手臂。

什么!!

魔脸上的灰色眼珠,一下子瞪圆了。

它终于意识到有根与普通的修者并不同,便立kè

打量起了有根。

它在看清有根摸样的瞬间,心中便装满是震惊与恐惧。

到了魔这样的境界,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有根的真实修为,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魔,迅速用起全力,想把被有根抓住的右手,抽回来。

有根,却不打算让它如愿。

感受着被自己双手握住,枯瘦入秸秆般的手臂中所蕴涵的巨大力道,有根微蹙起眉头,便又翘起了嘴角。

“前后,你被封印了多久了?”

“还能有如此的力量,看来你全盛时期的实力,确实让人侧目啊。”

“可惜,就算是这样,也只是空明罢了。”

有根微瞪起双眼,心意微动,涌动着寒意的息流,顿时漫上了魔的右手。

两人间,飘动的雪,越发的密集了。

“嘶!!”

魔的右手,直接被有根给撕成了两半。

魔惨嚎一声,飞速后退。

有根没有追赶,只是冷哼一声,魔后退的速度,立kè

便慢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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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久等了,不好意思哈。

第两百七十四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三)

魔后退的速度,慢了。

有根的速度,没有变,依旧是魔的数百倍。

他左手抓着魔的断臂,扑至了魔的身前,抬起了攥拳的右手。

一秒,万拳。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力度。

魔的脸,再次变成了蜂窝。

“混蛋!”

“混蛋啊!!”

魔竭力发出的声音嘶哑且尖细,其中的怨恨与恶毒已被慌乱和恐惧所替代。

魔,依旧在后退,并成功的拉开了与有根的距离。

有根,甩了甩僵麻泛红的右手,看着退至不远处的魔。

他语气有些轻佻,声音很平静。

“蛮硬的。”

“你的躯壳,真的蛮硬。”

“梵天,也和你一样吧?”

有根挑了挑眉毛,张嘴长叹了口气。

他拿着漆黑断臂的左手微转,冰冷的息流立kè

裹住了瘦如秸秆般的臂膀,并将那只断臂压缩成了一个漆黑的球体。

黑球,只有巴掌般大小。

有根握着漆黑的球体,脸色冷漠的伸出右手。

银光在他右手之间闪烁,宽剑被他握在了右手手中。

他语气平静,声音与往常无异。

他说的话,让心性歹毒的魔,遍生寒意且周身战栗。

“我,要把你斩切成无数块。”

“我,要炼伤你的神智,让你受尽折磨苦痛。”

“再让你与梵天,融合。”

“这样。梵天便会占据属于你们的身体。”

“而你,就算能不死,也只会被他死死压制。”

有根提着宽剑,快速飞到了魔的身旁。

他看着魔脸上,大瞪着的灰色眼珠,得yì

的翘起了嘴角。

“就算,我输了。”

“梵天,也会抹压住你的意志,将你永远压在黑暗的角落里。”

“让你永远,见不到天日。”

“不……”

魔整个身躯。都不断颤抖。

魔的声音,也在颤抖。

“不……不……!”

形如匹练的漆黑罡元,围绕住了魔的周身。

魔抬起右手,一拳打向了有根。

有根没有躲避,右手持剑斜撩,宽剑剑刃斩断了魔的右手。

有根将握着漆黑球体的左手,伸到了身前。

魔的断手,立kè

变成了无数条漆黑的丝线,快速灌入了有根左手的黑球中。

“啊!!!”

魔惨嚎出声。立kè

驱使起体内的罡元,想要逃离。

它周身早已覆着雪,又那里逃的掉?

有根抬起腿,重重的踹在魔的小腹处。将魔踢的弯下了腰。

他举起宽剑,划断了魔的双腿。

他将手中黑球,伸向了魔的断腿。

黑球,吸收了魔的腿。

那一刻。魔想落向地面,却发xiàn

落不下去。

有根屈腿,以膝撞在魔的脸上。

本弯着腰杆的魔。立kè

仰起了身体。

它的脸,被有根的膝盖,撞的凹陷了一大块。

它的声音,彻底的癫狂了。

它有些语无伦次,却又歇斯底里。

“你,你!”

“你,是怎么知dào

这些的!!?”

“你,究竟是谁!!?”

“佛,梵天!?”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它和我一样吗?!”

“你以为,它吞噬了我后,会和我一样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停顿了片刻,瞪目看着举起宽剑的有根,光滑且无鼻无嘴的脸庞,如扩散的黑色烟雾般,剧烈的翻滚起来。

一道响亮至极,庄严无比浑然不似之前的刺耳声鸣,从如黑雾般的魔脸中传了出来。

那是,梵天的声音。

“梵天不吞我,你还有机会封住他!!”

“梵天若吞了我,被封的,便会是你!!“

有根,挥落了宽剑,斩断了魔的脖颈。

他用手中的黑球,吸了魔的头颅和身躯。

魔,消失了。

有根举起左手,垂头看着依旧只有手掌般大小的漆黑球体,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冷肃着脸,朝着黑球道:“师兄无缘无故让我找你,也没给出太多的提示,我只是稍做了些推断,本来还不怎么相信的。”

“你却自己承认了。”

“梵天若不吞你,我如何杀他?”

“将它封印?又有何意义?”

“我与梵天仇深似海,仅仅封印,实在太便宜它了。”

“而且,你们并没有领悟意境。”

“就算它吞了你,也不会领悟意境。”

“既然如此,我又有何惧?”

有根盘膝悬坐在半空中,双手十指抓握住了黑色的小球。

他闭上了双眼,驱动起了体内罡元,从白云中落下的雪,越来越密集。

以至于在雪中,渐渐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三天后,西荒与南疆的交界处,七万名蛮兵通过符法提速,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依着山势而建的关隘,剥羽正站在关隘上。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穿甲。

他穿着漆黑的丝衣,负着背上的双手,拿着浑然一体的关刀刀杆。

他俯望着关隘外,距离关墙不足千米远的营寨。

“援兵,已经到了。”

李西坐在城垛上,双腿搭放在城墙外。

他穿着整洁的虎面拼甲,手里拿着双面斧的细长斧柄。

“对啊。”

“将军,我们的蛮兵,终于到了。”

闻言,剥羽微抬起头,双眼平视向了前方。

他略撅起嘴,道:“这三天来,南疆的兵马虽没有攻打关隘,其数量却又增加了不少。”

“这次,肯定会是场硬战。”

李西点了点头,略翘起了嘴角。

他从城垛上站起身,双手叉腰,俯瞰着关隘外的营寨。

“这样,不是挺好吗?”

“毕其功,于一役。”

“既简单,又划算。”

“此战后,我军若是要东征中土,便会再无后顾之忧!”

闻言,剥羽沉默片刻,便也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挥起关刀,举向了关隘外的营寨。

“以这座营寨的规模,以及我多日来的观察。”

“此时,在关外所聚集的蛮兵总数,应该超过了三十余万,甚至更多。”

“此战,我等若想得胜,必须智取。”

“李西,你认为呢?”

闻言,李西沉默了片刻,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斧柄。

他摇了摇头,道:“用智,可不是我的专长。”

“不过,我却觉的,今夜会是个绝好机会。”

“他们建的营寨,规划的很乱。”

“很明显,他们并不经常大军营寨。”

“晚上时,他们会点很多篝火。”

“但到了深夜时,篝火旁的人却不多。”

闻言,剥羽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偏起头,看着李西,道:“你的意思是,火攻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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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五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四)

夜,来的比平时晚。

关隘外,来自南疆的蛮兵们,如往日般在夜色来临时,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

关隘的城墙上,也如往日般,点燃了无数个火把。

夜穹中的星辰,不多。

本该被不多的星辰所环绕拱卫的圆月,此时却被厚密的乌云所遮蔽。

通透的火光,映出了飘散在夜中的雪。

夜,渐渐的深了。

关隘外,聚在营中的蛮人,渐渐的少了。

许多本该巡夜的蛮人,却懒散的在营地中四处游荡。

很明显,这些蛮卒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liàn



也很明显,这些蛮卒也没有充足的经验。

关隘上的火把,也如往日般,大部分都熄灭了。

无数根吊绳,在关隘上火把熄灭的瞬间,从城墙上垂了下来。

剥羽和李西,率先顺着绳索,滑下了城墙。

近千的兵卒,跟着两人,滑下了城墙。

随后,是一千匹嘴里含着竹片,蹄上绑着厚布的战马。

剥羽翻身,坐在黑龙背上。

他张开嘴,无声的吸了口夜中的冰雪。

他闭上嘴,握紧了手中的镔铁刀杆。

他转过头,朝刚刚翻起身坐在马背上的李西,点了点头。

李西会意,抬起右手,朝前轻指。

所有滑下关隘的士卒,立kè

牵着缰绳领着噤声的战马,朝着距离关隘不足千米的营寨,缓步的走了过去。

剥羽和李西带着兵卒。走的不快但也不算慢。

一个时辰后,骑着黑龙的剥羽,率先抵达了营寨的外墙。

半个时辰后,集结在营寨外墙的近千兵卒,俱都取下了斜挂在马背上的箭筒和角弓。

兵卒们上好箭矢拉起弓弦,并将弓箭俱都斜举向天。

透过寨墙缝隙的微弱火光,映入了剥羽的眼中。

剥羽微抿了抿嘴,将镔铁关刀举过了头顶。

他侧过头,对李西轻声道:“动手。”

“好。”

李西点了点头,举起双面圆斧。朝前挥出。

近千的兵卒,松开了绷紧的弓弦。

“咻……!!”

上千的箭矢化为一阵密不透风的箭雨,被挑选出的精卒们抛射进了营寨。

第一次的覆盖射击,南疆的蛮卒们猝不及防,死伤人数达到了七百余。

痛嚎声伴随着尖叫,在夜空中回荡。

蛮卒搭建的营寨,顿时混乱了起来。

从营寨中传出,密集且杂乱的脚步声,剥羽面色不变。轻声对着李西道:“放火。”

闻言,李西深吸了口气,聚罡元于喉间。

“备火箭!”

响亮至极的号令声,如一柄利刃般。刺透了漆黑的夜色。

近千集结在寨墙前的兵卒,取出了备好的箭矢,并点燃了涂有燃油的矢尖。

“放!!”

湛蓝的水系罡元,透散出了李西的身体。

李西横举起了手中斧具。面容冷肃。

近千兵卒,搭好了箭矢,松开了弓弦。

如火雨般的箭矢。被士卒们抛向了营寨。

许多营帐,都被火箭点燃了。

李西举起双面圆斧,伸向了剥羽。

剥羽举起镔铁关刀,使刀尖与斧刃相触。

两人,对视了一眼。

靛青的罡元,裹住了剥羽的身躯。

被风元和水元环绕住的刀尖和斧刃之间,立kè

响起了如水流极速转动时,所发出的“吱吱”声。

剥羽微扬起头,看着许多已经站在寨墙上,手持钢矛身穿藤甲的蛮人。

他聚罡元于喉间,张嘴道:“上马!!”

近千的兵卒,坐上了马背。

剥羽与李西,同时朝着矗立在身前的寨墙,挥出了手中的关刀和圆斧。

“嘭!!!”

营寨的外墙,被爆烈的罡元,击成了碎片。

寨墙上的蛮卒,被爆散的罡元,撕成了碎片。

剥羽和李西一起纵马,奔入了燃火的营地。

近千的兵卒,随着剥羽和李西,冲入了营寨。

此次冲入营寨的近千士卒,俱是被剥羽从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其等战力在数万的常人军卒中绝对的出类拔萃。

然而,蛮人的身体素质,确实要强过常人太多。

可也因此,所有的蛮人一直都并没有找到,足以匹配他们强dà

肉体的坐骑。

面对骏马的精锐骑士们,蛮人的优势荡然无存。

而所有骑兵们,无疑又都是四天前攻城战中的幸存者。

仇恨,早已埋在了他们的心中。

跟随着剥羽和李西两人冲入营寨的骑兵们,有一半以极快的速度散开,并开始四处杀人点火。

另一半,就跟在剥羽和李西身后,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营寨中快速的突进着。

关隘上,准bèi

已久五万余常人兵卒,依次滑下了绳索。

蛮人搭建的营寨,连绵近百里。

营寨中的蛮卒,超过了三十万。

此时被剥羽和李西搅乱的,只是营寨的一个角落。

但一个时辰后,当剥羽和李西正在营寨中奋力搏杀时。环绕整个营寨的一半外墙,都被涌来的步卒所点燃。

卒兵们推倒了燃烧的墙壁,并在火光中组成了一个个的方阵。

五万余训liàn

有素的卒兵们,踏着频率一致的步伐,冲入了营寨。

一间间营帐,被掀起。

一座座营房,被踏平。

混乱的营寨中,李西与剥羽并肩而行,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两人所过之处,蛮人的血,染红了地面。

一半的营寨,几乎被两人身后的血路,分成了两半。

“不错。”

靛青色的刀刃横挥,斩断了六名蛮人的头颅。

剥羽面容狰狞,沉声着道:“只要等蛮卒绕至敌营左侧,战局已定!!”

他转过头,看向了李西。

李西面露狞笑,挥斧将一名扑上来的健壮蛮人,砍成了两半。

没错。

“没错!!”

李西咧开嘴,大声的怒吼道:“战局,已经定了!!”

大局,已经定了。

夜中的飘雪,被渐渐炽亮的火光所映照,反散出黯然的光辉。

如同,飘落向地面的无数只萤火。

公孙轩日杵着一根木制拐杖,站在一个悬崖顶端,俯望着对面燃烧的营寨。

他虚眯起双眼,遍布皱痕的苍老脸庞上,单薄的嘴唇渐渐向上翘起。

“荒人和中土之人,没什么不同啊。”

“他们,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南疆的蛮人。”

“却很少人能知dào

,万年前,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就连人类的祖先,那些走出茂林的猿物,也是喝了充满了我们巫蛮鲜血的河水,才开了灵智的!”(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七十六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五)

从南疆攻入西荒的蛮兵身上,穿着的藤甲都浸泡过特制的桐油,并放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周的时间。

这样的藤甲,不仅结实轻便,硬度还堪比铁甲。

这样的藤甲,最忌火。

但面对剥羽率兵的突袭,很多蛮卒都没来得及穿好甲胄,只是拿起了兵器便冲出了营帐。

本在四处放火的五百余精锐骑兵,很快就陷入了蛮卒们的围攻中。

负责放火的骑兵们,阵亡的越来越多。

燃在营地中的火势,却没有因此熄灭。

因为攻入营寨中,由剥羽所带领的五万余兵卒们,一直都在放火。

无数毫无阵型集结在一起的蛮卒,被组成整齐方阵的常人兵卒们,迅速击溃。

溃乱的蛮卒们,面对一边朝连绵营房抛射着燃火箭矢,一边有条不紊持续前进的精锐兵卒,却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抗。

此时挡在常人兵卒方阵前的南疆蛮卒们,所拼命战斗的原因,都只是为了生存。

这样的情况,与剥羽和李西的预想,并不一样。

裂焰在营寨很快漫延,无助的蛮人在烈火中挣扎求存,常人步卒在烈火前放慢了脚步。

剥羽,看着不远处,被烈焰包裹的木墙。

他拉拽起了手中的缰绳,微蹙起了额间的眉头。

他微举起了手中关刀,垂头看着泛青的刀面。

他眸瞳微微闪烁,脸色有些泛白。

他已经杀了很多蛮人,多的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他转过头朝着身后望去,除了李西外,还跟在他身后的骑兵,只有十六人了。

“奇怪。”

剥羽凝神看向了李西。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蛮卒。”

“为何,还不动手?”

闻言,李西眨了眨眼喘了口气,平复了下呼吸后,才道:“不知dào

啊。”

“以他们的攀岩速度,应该到了啊。”

“不过,我们已经赢了。”

“对吗?”

闻言,剥羽沉默片刻,便转头看向了周围燃在营地中的烈焰和已经进入营地中距离他不远,并在烈火前驻步不前的常人兵卒。

他眉间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

火光透过了青色的气幕,映入了他不停闪动的双眼。

突然,他感到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

他猛的抬起头,视线越过了常人兵卒头顶的夜空,落在了点着稀疏火把的关隘上。

就在这一刻,本只有零星火把的关墙,突然亮起了无数道火光。

在无数火把散发出的火光中,剥羽以元气加持的双眼。清楚看到了关墙上的厮杀。

原本,派来支援关隘守军身穿精良铁甲的蛮卒,此时正举着锋利的兵刃,砍杀着留守在关墙上的一万余常人兵卒。

战况。很惨烈。

局势,很明朗。

关隘城墙上,正进行着一场屠杀。

剥羽的身体,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我族。控御体蛮,征战妖物之时。”

“汝族,还在茹毛饮血。且食不果腹。”

一道浑厚且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在剥羽的身前响了起来。

全身颤抖不停的剥羽,和看清了关隘上发生的一切呆愣在原地的李西,一起回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燃火的木墙。

“嘭!”

沉闷的声音,响在燃烧的木墙后。

无数道裂痕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迅速爬满了木墙的表面。

木墙,在火中崩塌。

许多骑着马的人,站在崩塌的木墙后。

为首的一人,身躯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

那人的腰间绑着虎皮,裸露着上半身。

那人的身体上,盘虬着健硕却又匀称的肌肉。

那人下巴上没有胡须,脸庞显得很光滑,面容也很俊朗。

那人有着及背的黝黑长发,眼眸中闪烁着炯炯的光彩。

那人双腿微夹马腹,驱使着胯下一匹棕红色的骏马,跃过了塌碎的木墙墙体。

“吁~!”

那人伸手,抚了下战马头顶上的鬓毛,战马会意的停下了脚步。

他朝前顷起身体,注视着不远处,阴沉着脸的剥羽。

他张开嘴,轻声道:“体蛮,万年前便是我族附庸。”

“我公孙族,非常明白体蛮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你们以蛮人为援兵,来对付我们?”

“你们,输的不冤。”

“记住。”

身材瘦小的人,取下了一个挂在棕红色骏马侧面的鎏金锤。

他举起锤体,遥指向了剥羽和李西。

“剿灭你们这些叛逆的人,叫公孙轩月。”

公孙轩月微翘起嘴角,咧开了嘴。

“杀!!”

公孙轩月的话音刚落,许多身材与公孙轩月一样瘦弱且早已等候多日的人,便操纵着许多匹骏马依次跃过了燃火的碎墙。

许多骑着马的人,穿过了公孙轩月的身旁,冲向了并排而立的剥羽和李西,还有两人身后的十六名骑兵。

“啊!!”

看着骑马冲来,大部分身上都如公孙轩月般,只在腰间捆绑了兽皮的人。

李西怒吼一声,直接拉起缰绳驱使骏马,迎了上去。

十六名骑兵,跟随在李西身后,迎了上去。

剥羽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紧握着关刀刀杆。

他的双眼紧盯着公孙轩月,而没有驱马上前迎敌。

“吭!!”

两杆铁枪的枪杆,撞在了李西挥出的圆斧斧刃上。

巨大的力道,撕裂了李西双手的虎口。

湛蓝的水系元气,减轻了李西的痛楚和所受的伤害,却掩不住李西脸上的震惊和疯狂。

这,这些人?

四把关刀,同时劈砍向了李西的头顶。

李西忙将圆斧横举过头顶,关刀砍穿了环绕圆斧的元气气罩,砍在了圆斧的斧柄上。

“吱!”

双面斧具,迅速弯折。

沛然的力道,将李西直接轰下了马背。

他摔落在了地上,圆形的斧具恢复了原状。

他张开嘴,喷了口血。

他强抑着体内的伤痛,捂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时,十六名跟随他冲上去的骑兵们,全都已被屠戮干净。

“明明,没用元气!”

李西平举起手中圆斧,指着扑过来的骑士们,怒声吼道:“你们,究竟算什么!!”

马蹄声,淹没了李西的质问。

奔至李西身前的骑兵们,高举起了手中各式的兵器,挥向了李西的头颅。(未完待续……)

PS:嗯。

先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另外,上一章赶的急,错别字有些多,马上改。

第两百七十七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六)

刀刃与枪尖。

剑身和锤端。

在迅捷的移动着,使空气颤动,发出尖细鸣声。

李西握着斧柄,将圆斧驾过头顶。

“嘭!”

“唰!”

关刀的刀刃,从李西的头顶,横斩而出。

刀锋,切断许多在火中,如同荧光的雪。

“咔!!”

刀刃,枪尖和钢剑,铁锤,俱被斩破了飘雪的关刀,砍成了两截。

胜负只在瞬间,生死也在瞬间。

刀锋滑过,鲜血迸溅。

四名身绑兽皮,骑着骏马的男人,俱被砍翻下了马背。

原本奔至李西身前的大量骑兵,俱都拉起了缰绳。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拉起缰绳,驱动黑龙穿过李西的身侧。

剥羽咧开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眼眸间充满了血丝,不久前爬满脸上的阴霾,却已经全部消失。

他看着骑兵中距离自己不远,面色突然凝重起来的公孙轩月,笑声越发的响亮起来。

越发的刺耳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流泪。

“吾王啊。”

吾之,西荒王啊。

剥羽拉拽起缰绳,驱使黑马停下了脚步。

他微垂下脑袋,涌出他眼眶的热泪,如断线的珠帘般颗颗掉落。

他嘴角翘起的幅度,却更加明显。

他爬满了热泪的笑容,更显得狰狞和疯狂。

“羽,在此。”

人在。关在。

“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对不起。

“啊!!!”

剥羽抬起头,看着纷纷后退的骑兵,张嘴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那一刻,他感觉呼吸似乎停滞了。

他感觉,时间似乎停止了。

“嘭!!”

从他身上散出的靛青罡元,突然敛去。

一道青色的圆环,浮现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营寨后方,一直观察着战场的公孙轩日,脸上的笑容快速的收敛了。

“果然。”

“当年祖先亲上天虎山。真的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人族,果然受到了苍天的眷顾。”

“所以,纵然人的寿命极短,人的肉体羸弱。”

“但青莲道尊,却能参悟天地至理,练出修行的法门。”

“妖族被人族所灭,不冤。”

“唉~!”

公孙轩日长叹口气,满脸感叹的提起了手中拐杖,轻轻的点在了地上。

他脚下的悬崖。快速的颤抖起来。

他的声音穿透了夜幕,响在了燃烧的营寨中。

“轩月,不要硬抗,用破元箭矢。”

公孙轩日的声音。响在了剥羽身前所有正勒紧缰绳的蛮人耳畔。

骑着骏马的蛮人,拨转马身,飞快撤tuì



唯有公孙轩月,依旧停在原地。

他面容扭曲。张开了嘴。

“不!!!”

不?

公孙轩月的声音,传到了公孙轩日的耳畔。

公孙轩日的身体微僵,脸庞立kè

被气的发白。

“轩月。你想干什么!?”

“你敢不听我话了吗!?”

公孙轩月在其余蛮人面露震惊的注视下,驱使马匹迈步向前。

他独自骑马走出了人群,驻步在距离剥羽不远的地方。

他举起鎏金锤,遥指剥羽。

他竭力喊出的声音,似乎穿透了夜幕,直抵夜穹的深处。

“我们,不能再退了!!”

“我巫族,已经沉寂了万年!!”

“当年的人族,不也是受尽了妖族奴役和磨难后,才有了青莲前辈的立派建宗!”

“他们人族,身上流着源至我等的血!”

“为何我族中,就出不了一个青莲!?”

“父亲啊!”

公孙轩月面露自信,翘起了嘴角。

他骄傲的扬起头,笑着道:“万年前,我等繁衍于长河流域时,便驭使着体蛮!”

“后来,为了对抗南下的妖族,我族发明巫蛊之术!”

“我族最强盛时,甚至将妖孽赶到了异土!”

“可我族中的强者,却从来没有如青莲道尊和蛮古凤妖般,拥有那样无可匹敌的力量!”

为何?

“父亲,为何!!?”

闻言,公孙轩日眉头紧蹙。

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发xiàn

自己根本回答不上来。

为何啊?

究竟,是为何啊?

“因为,我等一族,从来都喜欢借助着外力!”

“因为,我等一族,从来都没有经lì

真zhèng

的压迫!!”

公孙轩月放下了手中巨锤,看着不远处驻马在原地的剥羽和剥羽身后,单膝跪地正拼命喘息的李西。

他脸上流露出赞赏之色,心中涌出浓浓战意。

“父亲!”

“请仔细看着,轩月与人中强者之间,究竟存zài

着怎样的差距!”

究竟是怎样的差距,才会诞生出绝望。

并在绝望中不断变强,最终带来希望。

“我坚信!”

“只要明白这差距的巨大,我巫族之中,总有一天定会走出第二个青莲!”

公孙轩月双腿微夹马腹,迈步走向剥羽,却看见剥羽突然张开嘴,吐了口血。

将因为拼力挥刀砍翻四名骑兵时,被反力戳伤的肺腑间,积累的黑血吐出来后,剥羽立kè

感觉胸间的郁痛减轻了许多。

他抬起了未握刀柄的左手,绷直闭合的五指遥指着驱马奔来的公孙轩月,然后朝内曲弯。

他语气冷漠,嘴角轻抿,面露恬然之色。

他聚罡元在喉间,使声音穿透夜幕,徘徊在所有人的耳畔。

“说够了吧!?”

“来!”

黑龙张开嘴轻嘶一声,载着剥羽迎向了冲来的公孙轩月。

什么,才叫差距?

剥羽平举起关刀,感觉从体内生出了一股迥异于之前的力量。

他丹田中,两颗青色的聚气粒,突然快速移动起来。

第三颗聚气粒,在两颗聚气粒间,浮现了出来。

三颗聚气粒间,生出了六条由元气组成的纤细烟河,烟河将聚气粒连接了起来。

看着高举着巨锤,越来越近的公孙轩日,剥羽来不及观察身体中的变化,却能清晰感受到在体内,远远充沛于平常的元气。

他,即将入洞虚。

他,装作不知dào



他将全部修为与入洞虚的希望,全都聚在双臂,举起关刀朝着砸来的鎏金锤,横斩而出。

“唰!!”

响亮的风鸣,盖过了所有的一切。

“咳!咳!”

公孙轩月咳嗽了两声后,松开了已没有锤头的长柄。

他仰头摔下了马背,落在地上后,又快速的爬动起来。

他抬起上半身,看着停在身前的神骏黑马,看着坐在黑马上的剥羽。

他面露不甘,手捂着横贯胸膛的伤口。

剥羽看着面露不甘的公孙轩月,微微翘起了逐渐失色的嘴唇,然后开始撒谎。

“念你,修行不易。”

“武艺,还算不错。”

“我,饶你不死,滚吧。”

闻言,公孙轩月脸庞顿时扭曲了起来。

他张开嘴,朝剥羽厉声喝道:“老子,不要你可怜!!”

“有胆子,你就杀了我!!”

闻言,剥羽笑了。

他昂起身体,不屑的看着公孙轩月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我,修行之日不久。”

“但手中关刀所杀之人,莫不是惊才绝艳,修为惊天之辈,从没杀过愚笨腌臜,肮脏之徒。”

“今天,我就为你,破一次例。”(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七十八章 荒山降魔难至,悍将守关身死(七)

充满戏谑的语气,毫无根据的意义。

公孙轩月,信以为真。

并因此,感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浸入了周身的骨髓。

他的血液,不断的流逝。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

他已渐渐看不清,剥羽的样子。

“你,你,你是谁?”

是谁?

剥羽低着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公孙轩月,目光寒如冰霜。

他抬起了手中,浑然一体的关刀。

“我的名字,平凡无比。”

“吾王的名字,必将如雷贯耳。”

“不过,你没机会听到了。”

剥羽朝着公孙轩月的脖颈,挥下了关刀。

“唰!”

关刀刀刃划破半空,精准无比的斩断了公孙轩月的脖子。

“咻!”

“噗!”

木制的拐杖破开了空气的阻隔,携带着公孙轩日的怒火,在剥羽斩下公孙轩月头颅的同时,贯穿了剥羽的身体。

收回握着刀柄的左手,握住了穿过身体后停在腹前的螺旋形杖身。

剥羽微扬起了头,看着正从天上落向地面,满脸怒容的公孙轩日。

他咧开了流着血的嘴,笑了起来。

“你,你这家伙!!”

公孙轩日的脸庞,都开始扭曲了。

他怨毒的看着剥羽,颤抖的声音中,蕴含起了无限的悲伤和悔意。

“我要你死,我要用你的人头,为我儿祭奠!!”

“呵呵。”

剥羽轻笑了两声。握着拐杖的右手,用起了全力。

他将拐杖,抽离了身躯。

夹杂着碎肉的鲜血,伴随着拐杖的抽离,涌出了剥羽的伤口。

他全身哆嗦着,蜷缩起身体。

他将沾满鲜血的拐杖,抛到了地上。

他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映出公孙轩日身影的充血眼眸间,却满是讥讽和嘲笑。

环绕他身体的靛青风元,已经溃裂。

他却压抑住了体内的疼痛。平复着声音的颤抖,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好啊。”

“来啊。”

“过来啊。”

“过来杀我啊。”

语气的平静,面容的扭曲。

溢血的七窍,狰狞的眸光。

公孙轩日满溢在心中的怒气,浓烈的几乎要灼穿他的灵魂。

他看着杀害自己孩子的仇人,却始终迈不出脚步。

即使,他明白剥羽此时,只剩下半条命。

他咬了咬牙,怒喝道:“放箭。”

“放箭!!”

放箭。

骑着骏马的公孙族人。俱都拿起了挂在马侧的长弓,并取出了箭筒中,尖端描绘着符文的箭矢。

他们搭箭上弓,瞄向了剥羽和李西。便松开了弓弦。

公孙族人所用的弓与荒人们如今所用的角弓不同,不论是射程还是力度无疑都要弱上许多。

但此时的剥羽和李西,距离公孙族人们,非常近。

近的。躲不掉任何射来的箭矢。

一枚枚由中土修者们所炼制的符箭,轻易穿透了剥羽和李西的护体罡气。

绘着符文的矢尖,穿透了坚硬的盔甲。插入血肉并直抵了骨髓。

“呜!”

黑龙人立而起并甩挥起前蹄,替剥羽挡下了数十枚箭矢。

当黑龙落回地面时,又有数十枚箭矢,射入了剥羽的身躯。

箭雨,持续了十分钟。

剥羽,李西和黑龙的身上,都插满了羽箭。

李西,仰头倒在了地上。

剥羽垂着头,坐在黑马的背上。

他无法喘息,也无法呼吸。

他却蠕动起嘴唇,断断续续的道:“李西。”

“我……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公孙轩日耳郭微动,立kè

蹙起了眉头。

他迈腿走向了剥羽,想要听的清楚点。

“我……本不该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

浑然一体的关刀,脱离了剥羽的手,落向了地面。

公孙轩日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听的足够清楚,并因此翘起了嘴角。

然后,公孙轩日便看到剥羽,突然抬起了脑袋。

剥羽的脸上,覆满了粘稠的血。

他看向了被火光映出的夜穹,向着在夜穹中漂浮涌荡的白雪,伸出了右手。

“吾王。”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什么?

后悔什么?

剥羽突然提高的声音,嘶哑至极。

他脸上反散出红色的异彩,体内的生机迅速枯竭。

他嘶哑的声音响透了燃火的营寨,余音在营寨周围的崖壁间,久久回荡。

他伸向白雪的右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右手的全部骨头,被他自己捏碎了。

“我后悔,从此以后!”

“再也,见不到你!”

“霸临天下的那一天!!”

见不到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剥羽的右手,垂落。

他胯下的黑龙歪起脖颈,抬头朝着公孙轩日,张嘴悲呼。

“嗷!”

插满箭矢的黑色骏马,身体歪斜着倒向了地面。

满身箭矢的剥羽,摔下了马背。

你,本该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

李西侧起身体,手脚并用的攀爬向了倒地的剥羽,惨白的脸庞上尽是执着和坚定。

公孙轩日,瞪眼看着死去的剥羽和在地上爬行的李西,脸色越发的枯白起来。

为何人族中,能有青莲?

为何荒原中,能出荒王?

真的,只是因为绝望?

公孙轩日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的明悟,却也更困惑了。

他看着李西爬至了剥羽的身旁,看着李西面露微笑的用手掌抹合上了剥羽的双眼,看着李西身后攀爬出的血痕。

他看着李西面露微笑的闭上双眼,就此停止了呼吸。

公孙轩日,沉默良久。

直到鸣金声,从燃烧的营地中,响了起来。

五万余步卒,当剥羽阵亡时,便开始混乱。

在短暂的混乱后,阵阵的鸣金之声便从一个个步卒的军阵之中,响了起来。

五万余卒兵,开始有序的后撤。

他们想撤去不远处的关隘,却没想到七万余的蛮卒,也开始有序的跳下对他们而言,并不算高的城墙。

五万余本由剥羽所统领的精锐步卒,很快就与已经倒戈的七万余蛮卒,在渐发稀薄的夜色中相遇了。

战斗,异常惨烈。

战斗中,没有人投降。

当晨曦的微光,刺透了深沉的夜穹时,营寨与关隘间的战场中,已没有一个活着的常人兵卒。

胜利者,是蛮兵。

胜利者,是南疆。

血染红了雪,飘荡在空气中,如红色的尘埃,又似桃花的花瓣,凄美无比。(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天凉了。

大大们注意休息。

第两百七十九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一)

“真美啊。”

穿着紫色鳞甲,面容苍老的人,仰头看着飘浮在空气中,浸透了血的雪花。

他面露感叹,长出了口气。

“好美的景色啊。”

老人低下头,平视向了不远处,缓缓走向关墙的一个身影。

老人的眼中的眸瞳微动,犹豫了片刻后,终道:“将军。”

“这些雪,是从墙外飘过来的。”

“战斗,昨晚就开始了。”

“如今,却没有半点厮杀声。”

“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走向关墙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并扬起脑袋,看向了落雪的穹天。

那人,是石脑。

浸了血的雪,落满了石脑的脸庞。

石脑看着血红色的雪,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他紧咬起牙邦,深吸了口气。

“文窦。”

“血,是如此的新鲜啊。”

“嘭!”

红色的焰,裹住了石脑的身体。

他化为一束红焰,飞上了关墙。

他在关墙上,首先看到的,便是尸体。

许多具穿着甲胄的尸体,杂乱留在关隘的城墙上。

些许的尸体,还凭着一些细长的兵器,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大部分的尸体,都是常人步卒。

在许多常人的尸体之间,能发xiàn

极少的蛮人身躯。

石脑很清楚的看到,不论是常人尸体还是蛮人尸体上,都穿着属于己方阵营的甲胄款式。

他沉默了片刻,便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情。也在同时,沉入了深渊。

抬脚,跨过身前地上的死尸,踩进积在大理石表面的粘稠血泊里。

石脑踩着血,走向关墙上,已很残缺破败的城楼。

他在楼台前,微昂起头,看着楼台顶端,随风的飘摇的红缎大旗。

大旗的旗面上,是被腥红的雪所覆盖的蛮虎图案。

有根虽已称王。但军中的红色旗帜,却从未改动过。

石脑的眼中,闪现出粼粼泪光。

他强抑着内心的悲痛,将泪水咽了回去。

他驱动起了体内罡元,飞上了楼台。

他飞到红旗旁,一拳捶在了旗杆上。

旗杆被打的震颤不已,大量的雪从旗面上抖落,洒在了石脑的身上。

清晨的阳光,也同样的洒在了他身上。

他眼中早已遍布着腥红血丝。瞪着关隘外不远处的那一片,同样躺满了死尸的地面。

他的视线,很快就越过了遍地的死尸,落在了距离关隘一千米的营寨。

营寨中的火。已经小了很多。

营寨中的蛮卒,已被烧死了很多。

而活下来的蛮卒们,已经走出了营寨,并且集结完毕。

活下来的大部分蛮卒。都本是南疆的兵马。

少部分蛮卒,才是前来支援剥羽的兵马。

可这少部分的蛮卒,排列的却很整齐。并俱都穿着银盔银甲配上尖锐的狼牙棒,在其他手握长矛,身穿藤甲的蛮卒间,显得鹤立鸡群,显得与众不同。

剥羽,很清楚的看到了那些,与众不同的蛮卒。

他翘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持续的笑声,刺耳尖细,越发的响亮。

石脑的笑声发自真心,根本没有运用体内元气。

除了刚刚飞上关墙的文窦等修者外,唯一能听到石脑声音的,便只有感官灵敏远超常人的公孙族人。

原本,站在众蛮卒前的公孙轩日,看着远处关墙上的楼台顶端,站在红旗旁放声狂笑的石脑。

他面色有些惊愕,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怎么?”

“蛮卒,不是唯一的援兵吗?”

当然不是。

塞外,荒外山。

弥漫在山中的风与雪,渐渐的停了。

悬立在半空的有根,睁开了双眼。

他睁开眼的瞬间,便转头看向了荒原的南方。

他的目光,透过空间的阻隔,看到了西荒与南疆交界处,飘散着浸了血的雪。

他看到了死于关墙上和关隘外的兵卒,看到了集结在普通蛮卒中,原本属于己方的蛮卒。

片刻的呆愣,有根便已明白了一切。

怒火,充满了他的心。

他手间闪过白光,如巴掌般大小的漆黑球体,便从他的手中消失。

遍布锈迹的宽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站起身,朝着荒原的南方,一剑斩出。

“嘭!!”

无尽的剑势,划入覆盖穹天的白云,转瞬便至百万里。

中土,灵山。

天音寺内,梵天心有所感,立kè

抬起了头。

他聚全力于右手,一掌轰向西南方。

澎湃至极的掌劲,在瞬间穿过无垠的距离和空间,在公孙族人的头顶,迎上了破空的剑势。

“轰!!!”

响彻天地的巨音,宛如最彻底的雷鸣。

掌劲与剑qì

,搅动无边风云。

天地间再无雪,只有狂风不歇。

荒山上,有根面色微凝,手中宽剑横在胸前,对着西南方又是一剑斩出。

灵山上,梵天右手微动做捏花指印,左手手掌朝天向上微抬。

环绕灵山山脉的金色佛莲,立kè

散洒璀璨至极的佛光,山间的阵阵禅音立kè

便让众生失音。

更为犀利的剑qì

与更加浩荡的佛力,在公孙族人头顶的空中再次碰撞。

雷鸣之声,震耳欲聋。

威压之力,席卷天地。

石脑对压在身上的威压,视而不见。

他拔起了身旁斜插在楼台上的旗帜,扯下了挂在背上的披风,又将旗布卷在了旗杆上。

他将扯下来的披风,甩到了一旁的楼台上,又将卷起旗布的红旗,抛向了天空。

他后退了一步,一拳捶在了红旗的尾端。

“呯!!”

红旗划破了天空冲向了千米外,站在蛮卒前方的公孙轩日。

红旗袭来的速度,是如此的快捷。

以至于公孙族人中只有公孙轩日,能够看清楚旗杆移动的轨迹。

他直接扑向了袭来的旗杆,一掌盖在了旗杆的顶端。

“轰!!!!”

天空中如雷的巨响,掩盖了大地上所有的声音。

但在天中散洒下来,金白两色的异光中,公孙轩日大瞪着的双眼和他颤抖不停的右臂,无不显示出此时他心中的震撼。

他猛的扬起头,看向了站在楼台上的石脑,看的目瞪口呆。

他清楚的意识到,刚刚那刺破天空的红旗所蕴含的力道,已经不在自己之下。

环绕石脑神州的红色圆环,渐渐虚淡无数细小的红色光点。

石脑长呼了口气,脸色有些疑惑,道:“这是,近乎虚幻的感觉。”

“似乎身体上的每条经脉中,都有一条河流在缓缓流动。”

“如同虚幻,又好像真实。”

“这就是,洞虚吗?”(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哈

第两百八十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二)

洞虚,返本归虚。

进而,洞察出已是虚妄的本源。

这是进阶空明前的准bèi

,也是踏入修元的门槛。

石脑迈入洞虚,修为顿时精进至了另一个层次。

他丹田内的四颗聚气粒快速聚拢在一起,又迅速破裂成一片红焰状的气海。

充沛无比的元气,化为无数条元气河流,流窜在他的周身百骸之中。

他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的喜悦,依旧充斥着无尽的悲伤。

“嘭!!”

宛如实质的火系元气,瞬间覆上了石脑的身体。

他飞下了楼台,冲到了关墙边。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以剑尖斜指向关隘外,用双手硬接下袭来旗杆的公孙轩日。

“听令!”

“所有人,跟我一起冲下关隘。”

“一起,杀光蛮人!!”

不要俘虏。

一个都不要。

文窦神色微凝,朝着空无一人的楼台,双手抱拳。

他面露冷漠,大声道:“是!”

跟着文窦一起冲上关隘城墙和还没有冲上城墙,总数共有三百名,尚都还未入洞虚的修者们,一起朝着石脑声音所传来的地方,抱起了双拳。

他们的声音并不整齐,他们的声音却很一致。

“是!”

石脑提着剑飞下了关墙,身体在空中如翱翔的秋燕般,瞬间便滑过了千米的距离。

公孙轩日丢下手中红旗,抬起脚,猛的踩踏在了地上。

他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了冲来的石脑。

被火元环绕的长剑,斩断了大把公孙轩日的白发,削向了公孙轩日的肩膀。

公孙轩日双手齐动,以手掌托住了石脑握着剑柄的双手。

他没有元气可驱用,却有极其强悍的力量和堪比金铁,不惧元气爆烈的身躯。

他左手稳托住石脑的双手,右手出掌,撇向了石脑手中的长剑。

石脑丢下了长剑,双手握拳,朝公孙轩日击出。

他的左拳。打在了公孙轩日的右掌上。

他的右拳,穿过了公孙轩日的双手之间,落在了公孙轩日的胸膛上。

“嘭!嘭!”

两道闷响声中,两人身形分开,同时落回了地面。

两人第一回合的交锋中,公孙轩日明显处于下风,但受伤最重的却又不是他。

从伤口涌出的鲜血,在靛青色的风元中蒸腾。

溅腾着鲜血的右手,被石脑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看着不远处。用右手捂着胸口的公孙轩日,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轰!!”“轰!!”……

充斥双耳的,是响在穹天中,持续不绝的巨音。

照亮人间的。是灿金与浑白,两种颜色。

三百名修者,跃下了关隘。

这些修者不能如石脑般,飞在空中。但千米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却也根本不算什么。

能与这些修者们一战的公孙族人,却不下千人。

南疆一方。还有十余万的蛮卒。

可即使如此,石脑本人和跟随石脑,跳下关墙的三百名修者,却给公孙族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数千年来,公孙族人一直竭力避免着和人族修者交手。

不管是任何境界的修者。

不是因为公孙族人很弱,竟会惧怕未入道的修者。

实jì

上,在公孙一族的历史中,也曾诞生了许多超越了世间大部分修者的绝世强人。

真zhèng

让公孙族人所忌惮的,是那威力巨大的阵形叠力和变化万千的符咒印法。

人族修者们,不仅善于单打独斗,还善于群战。

人族修者们,是最擅长战斗的种族。

石脑抬起双手,手掌在胸前上下互对,双手十指弯曲俱呈爪状。

“嗷!”

红焰聚成的蛮虎,在石脑身体周围显出了形体。

石脑将呈爪的双手,伸向了公孙轩日。

红焰聚成的蛮虎扑向了公孙轩日,公孙轩日已经来不及躲避,便只能双手交叉横在胸前。

他双手的十指微张,嘴唇轻微蠕动,小声且快速的念出了一段,艰涩诡异的话语。

他的话音刚落,双手手臂上便涌出了无数的鲜血,鲜血绘成了一幅繁复的条纹。

“咚!!”

红焰聚成的蛮虎,撞在了公孙轩日,爬满了鲜血的双手手臂上。

蛮虎的虎躯溃散了,公孙轩日的手臂上,由鲜血绘成的条纹,也淡去了。

公孙轩日踉跄后退了数米,几乎撞进了骑马的公孙族人中,才堪堪的停下了脚步。

石脑冲出了散乱的如焰元气,冲向了刚刚稳住身形的公孙轩日。

他冲至公孙轩日身前,抬手就挥出了一拳。

迎着扑来的石脑和石脑挥落的一拳,公孙轩日暗自咬牙右脚朝身后迈出一步,凭此支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收回了右手,以拳头迎向石脑挥出的拳头。

由鲜血绘成的鲜红纹路,刹那间便布满了公孙轩日的右拳。

“嘭!!”

双拳碰撞。

肉体与罡元开始最直接的对抗。

两人的力道,在不歇的狂风中,微不足道。

石脑只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打在了一块铁板上,以至于罡元逆冲而回。

右手臂膀上运行罡元的数条脉路表面,已经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啊!!”

石脑惨呼一声,强驱更多的罡元再次凝聚在了手上。

他的拳头,将公孙轩日的拳头压了下去。

“族长!……”

公孙轩日身后的公孙族人中,传出了连续的惊呼声。

三百名跟随石脑的修者,已经冲至了公孙族人的身前,并不约而同的驱使体内罡元,悬停在了石公孙轩日身后,千名公孙族人头顶的半空中。

三百名修者,已经开始结印。

三百名修者,已经列好了阵型。

屠妖阵,三叠阵。

纵然在呼啸不停的狂风和无边无尽的威压下,公孙族人们仍能清晰感受到天地间元气的骤动。

千名公孙族人,陷入了恐慌。

唯有渐被石脑压制住的公孙轩日,突然张嘴,大声着道:“不要怕!!”

“立kè

激发体内血脉,释fàng

巫蛊!”

“我巫蛮一族,近战不怕任何种族!”

“啊!!”

怒吼声中,公孙轩日本已被压下的拳头中,涌出了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直接格开了石脑的拳头,并准确的落在了石脑的脸上。(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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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三)

从公孙轩日拳头中所蕴含的巨力,轻易穿透了围绕石脑脸庞护体罡罩,直接将石脑的半边脸颊,打的凹陷了下去。

被震裂的皮肤下,几乎脱落的牙齿间,溢出了咸热的血。

石脑偏着头后退了数步,环绕身体的火系罡元一阵散乱,便又恢复了平静。

他回过头,看向公孙轩日。

公孙轩日面容枯槁,神色显得很衰败。

他气喘吁吁,身形佝偻。

他已经失血过多,体力也渐显不支,但身上却没有受什么伤。

而石脑,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

他右手中的经脉,很多都已经断损了。

但他却驱动起体内所剩不多的罡元,抬起左手召回配剑并快速的飞扑向了公孙轩日。

公孙轩日身后,千余公孙族人头顶上,俱都结好印法的三百名修者间,亮起了耀眼的万丈白芒。

大量的自然元气,在三叠阵间积聚成庞大的灭妖阵力,落击向了地面上的公孙族人。

而面对着灭妖阵力的公孙族人们的身上,却也在此时布满了用鲜血绘制的纹路。

所有公孙族人的手中,也拿出了装着蛊虫的石盒,取出了其中的蛊虫。

上千只蛊虫被公孙族人们捏成粉末,一道黑色的烟瘴笼罩住了公孙族人的头顶。

璀璨白光落在了漆黑瘴气上。

“轰!”

响在战场上的声音,远没有穹天深处不停回荡的轰鸣声剧烈,却也在远处的山壁间奏起了阵阵回音。

灭妖阵力,穿过了罩在公孙族人头上的漆黑烟瘴,瞬间便震死了千名公孙族人的所有坐骑。

三百余名公孙族人,也被灭妖阵力震的心脉尽断,当场毙命。

六百余活着的公孙族人。俱都身受内伤,许多人都吐了黑血。

而公孙族人的头顶上,原本悬于空中的三百名修者,俱都中了蛊毒。

在自然元气的轰击下蛊毒的效用虽已大打折扣,但中了蛊毒的修者们却也只觉体内元气运行顿时不畅,再也无法维持着悬停在空中。

三百名修者只能被迫的降落,落至了俱已受创的公孙族人之间。

降落后的三百名修者,与六百余公孙族人,开始近身肉搏。

战斗在开始,便进入白热化。

各系的爆烈元气四溢。巫族的血随着四溢的元气,溅洒在空气中。

与所来的西荒修者相比,公孙族人的人数占优又有秘法驱动体内血脉,但这种秘法也有很大的代价,不仅在使用后会给施法人带来极大负担,而且还会抽掉施法人的鲜血。

而且,公孙族人全都已受伤。

三百名修者虽也中了蛊毒,但在与公孙族人对抗中相互间却也紧密配合。

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公孙族人在与修者的混战中。渐渐就显得后力不继。

但混战场面的惨烈,却丝毫未减。

许多修者被砸成肉泥,许多公孙族人被轰成碎渣。

惨嚎声与兵器碰撞声中,掺杂着拳头入体的闷响和刀剑剁体的脆鸣。

十余万的蛮卒。将公孙族人与三百名修者,包括已互相扭打在一起的公孙轩日和石脑,全都围了起来。

在爆烈四溢的罡元前,人的身躯实在太过脆弱。

十余万的蛮卒。只敢将混战的双方围住,等待最后的胜利者。

公孙轩日,实在是太老了。

纵然他的身体健如精钢。体内的脏腑却已经开始衰竭,体内的气血也日渐枯败。

他虽然将石脑劈来的长剑挫断,但却也因此身受了石脑两拳,鼻孔中因此流淌出了污黑的血,动作也慢了许多。

石脑虽才刚入洞虚不久境界还未稳固,却比公孙轩日年轻太多。

很快,他就将公孙轩日,彻底的压制住了。

他一拳重捶在公孙轩日的侧脸上,将公孙轩日直接打倒在地,并上前用右脚踩住了公孙轩日的胸口。

“怎样!!?”

石脑的眼眸间,满是腥红的血丝。

他看着在脚下挣扎的公孙轩日,微翘起嘴角,展露出狰狞的笑容。

“你,这颗棋子!”

“你和你的族人,包括那些叛徒,一个都活不了!!”

闻言,公孙轩日张开嘴,咳嗽了两声。

如焰的火元,通过石脑的脚掌,不断冲击着公孙轩日的胸膛。

公孙轩日,感觉不断有万斤重的巨石在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巨大的撞击力让他呼吸受阻,浑身发颤。

他迎着石脑怨毒的目光,紧紧的蹙起了眉头,随即又咧嘴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

“你们,懂什么!!?”

什么。

公孙轩日猛的伸出双手,握住了环绕石脑脚腕,宛如实质的火系罡元。

他咬起牙双手用力,十指穿透了火系的罡元扼住了石脑的脚腕,并将石脑的右脚缓缓的搬移了自己的胸膛。

血,从他的嘴里喷出,如从地底涌出的热泉,以至于他说的话语,也都变的断断续续。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异常清晰。

“万……年了。”

“万……年……了。”

“我族……已经……蛰伏……够久了。”

“我族……已经……被遗忘……够久了。”

够久了。

够久了啊。

“你。”

公孙轩日的眼中,充斥满了腥红色彩,脸庞扭曲至极。

他大张开嘴不顾涌出嘴里的血,异于平常的尖响话语也突然连贯了起来。

“你,懂个屁啊!!!”

公孙轩日双手猛的举起了石脑的腿,并站起身,右拳用尽全力猛的挥向了石脑。

他的拳头,打散了红焰般的火系元气,落在了石脑的左手手掌中。

“呃?”

公孙轩日面色微变,眼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

“怎么?被接住了?”

“嗯。”

石脑收起了脸上的狞笑,看着公孙轩日的双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你的力量,不如之前。”

“你的愿望,又算什么?”

“你和你的族人,只能这样一直奢望。”

“因为,你们一族,必将被我所灭。”

“我誓要,扫平南疆。”

“噗!”

石脑一把将公孙轩日,拉了过来,并松开了石脑的拳头,左手攥拳打在公孙轩日的胸口上。(未完待续……)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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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哈。

第两百八十二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四)

爆烈的火系元气,撞在公孙轩日的胸膛上后,便溃散。

石脑的拳头结实的落在了公孙轩日的身上,其所蕴含的巨大力道,直接将公孙轩日硬过金钢的肉躯打的凹陷了下去。

公孙轩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石脑的左手手背上,打中公孙轩日身躯的五指背部,血肉皆尽并已能看见白色的骨骼。

清楚感受到从手背上传出的剧痛,石脑面色不变,驱用火系罡元裹住了自己的左手,止住了伤口上本该溢出的血。

他迈步走到公孙轩日的身旁,再次抬脚,踏上了公孙轩日的胸口。

“明白吗?”

石脑低下头,凝视着公孙轩日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你族只所以被遗忘和蛰伏。”

“是因为你族的希望,从来都不曾存zài

。”

“你族的未来,也只存zài

于南疆。”

“呃……!”

公孙轩日抬起双手,紧握住了石脑的腿腕。

他竭尽全力想要挪开石脑的腿,以至于十根手指,都穿透了石脑的鞋子,刺穿了鞋袜裹住的皮肤。

鲜红的血从石脑被刺破了的脚腕处,流了出来。

石脑却纹丝不动看着不停在脚下挣扎的公孙轩日,双眼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你们的抗争,终是徒劳。”

“你们的一切,也将变的虚无。”

“痛苦吗?”

痛苦吗?

公孙轩日大张开嘴,被鲜血堵塞的嘴在不断的张合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他挪不开石脑的腿,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哼!”

石脑冷哼一声,抽出了被公孙轩日紧扼住的腿。顺势踩在了公孙轩日的肚腹上。

从他腿上传出的人压力,压迫着公孙轩日,喷出了嘴里积攒的血。

他的左手五指曲弯,呈爪状。

他弯下身体,将呈爪状的左手,伸向了公孙轩日的头颅。

由红焰聚成的虎脸,裹住了石脑的左手周围,撞击在了公孙轩日的头上。

“呯!!”

公孙轩日的头颅,直接被红焰聚成的虎脸轰击中,压碎了结实的地面。

烟尘腾散。随后落定。

头颅陷入地面的公孙轩日,微抬起了双手,然后垂落。

在公孙轩日双手垂落的同时,一道严厉且威严的声音,从他头颅陷入的地面中,传了出来。

公孙轩日的声音,在此时甚至盖过了在穹天深处,剑意与佛力互击时所发出的轰鸣。

而那个声音,只说出了一个字。

“撤!”

“族长!!”

距离公孙轩日与石脑最近的四名公孙族人。快速的脱离了与修元强者间的战圈,快步扑向了双手已经垂落在地上的公孙轩日。

石脑抬起脚,迈步跨过了已无声息的公孙轩日,缓步走向了扑来的公孙族人。

他召回了只剩三分之一剑身的佩剑。环绕身体宛如实质的红焰,覆上了他手中的佩剑。

他朝着扑来的四人,横着挥出了一剑。

一道焰舌散出了断剑的剑身,将扑来的四人直接斩成了两半。

实力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如无底的深渊。

但公孙轩日对公孙一族,实在是太重yào

了。

纵然明知不是石脑的对手。但仍有许多公孙族人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一时间,本与公孙族人对战的修元强者们,压力顿减。

这些修元强者,无一不是久经沙场之辈,其中的很多修者们,立kè

就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大部分的修元强者们,都抓住了这样的机会。

扑向石脑的公孙族人,大部分都被拦了下来,并很快就伤亡惨重。

只有少数的公孙族人,能飞扑到石脑的身前,然后无一例外的被石脑挥出的焰剑,斩成了碎片。

只有极少数的公孙族人,理智的撤出了战圈,奔进了周围的蛮卒中。

十余万的蛮卒,开始撤tuì

了。

南疆,开始撤tuì

了。

公孙轩日已经死了,杀掉公孙轩日的石脑,也受了很重的伤,丹田内的元气也近乎枯竭。

千名公孙族人,最后能撤回蛮卒军阵的不到百人。

三百名与公孙族人厮杀良久的修元强者也死伤过半,活下来的修者们也都中了蛊毒。

看着毫无秩序,开始飞快逃遁向营寨的大量蛮卒,石脑停下了脚步,一百余名修元强者们,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经无力去追赶。

十余万的蛮卒,其中混着的公孙族人,看起来毫不起眼。

在撤tuì

的蛮卒中,公孙族人无疑是跑的最快的。

但即使如此,逃亡中的大部分公孙族人,却依旧没有活下来。

当穹天深处,不再有轰鸣声传出时,一道灿白的剑意,便透过云层刺向了大地。

刺向了,许多正在亡命奔逃的公孙族人和无数蛮卒。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遮天的烟尘,许久,才在狂风中消散。

天,又开始下雪了。

有根悬在下雪的空中,垂头看着被剑意撕裂开的大地。

他看到了在纵横无匹的剑qì

肆虐下,被刻意保留下来的一块染满鲜血,却较为平整的地面与躺在那块地面上的三具插满箭矢的尸体,便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他落向了地面,落到了剥羽的尸骸旁。

他看了看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双眼微闭的剥羽,又看了看剥羽旁同样闭着双眼,却面露微笑的李西。

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了口气,便扬起了头。

他看向了落下穹天的雪,眼中闪显出了零星的泪花。

他语气平静,声音有些嘶哑。

“虽然,早有预料。”

“却没想到,会来的这样的快啊。”

“牺牲,死亡。”

“明明早有准bèi

。”

“可这些东西,还是那样的让我无法忍受!”

有根抬起右手,抚着紧贴左胸的梭形甲片,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的左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并不断的颤抖起来。

“吾王!”

石脑驱使着体内不多的元气,飞过了被剑意轰出的深坑,落到了李西的尸体旁。

他朝着有根单膝跪地,收敛起覆体罡气,并用流血的左手,撑住了浸血的地面。

他脸色有些枯白,面容显得有些枯槁,双眼中流出了滚滚热泪。

他颤着声音,坚定的道:“石脑请命,攻伐南疆!”(未完待续……)

PS: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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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三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五)

“我军主力,将攻伐中土。”

有根转过身,面朝着南方,看着疯狂奔逃进群山间,头都不敢回的蛮卒。

他背朝着石脑,语气很冷漠。

“南疆,太过偏远且林木盛袤,毒瘴之地甚多。”

“你,有把握吗?”

闻言,石脑微抿了抿嘴,沉声道:“只要有一万兵马,百位修者。”

“百日之内,我必灭南疆。”

闻言,有根微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看着身后,单膝跪地的石脑。

“大话,谁都会说。”

“痴梦,谁都会做。”

“石脑。”

有根回过头,平视着前方,张嘴长吸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道:“一万兵马,肯定是不够的。”

“我,给你十万兵马,五百名修者。”

“没有时间限制。”

“但我要求你,在战事结束后,尽量将这些人。”

“都活着带回来。”

闻言,石脑低下头看到了李西的尸体,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

他哽咽了片刻,沉声道:“遵命。”

“唉。”

有根抬起头,看着飘荡在空气中的雪,面无表情的脸上宛如铺上了一层厚冰。

他聚罡元在喉间,大声着道:“听令!”

“你们,在这里准bèi

两个月,情理好这里,所有同伴的尸体。”

“等兵马到齐,全军上下。包括方圆千里的荒原与领民,都要听从石脑的统驭和调度。”

“石脑!”

“从今天开始。”

“我给你,统领一方的权利!”

闻言,石脑和一百余名修者,俱朝有根双手抱拳,应道:“遵命!!”

六日后,已经停工的城基中央,士卒们用硬土和木板,堆叠起了一座高约十米的巨台。

高台顶端的平整木板上,铺盖起了鲜红色的绸布。

有根站在高台上。看着不远处蜿蜒河道中,奔涌不停的河水。

洁白的雪,落入奔涌的水中,很快就溶解了。

无数的兵卒,在有根身后的大地上,整齐的集结在了一起。

一眼望不到的人头,如横卧在大地上,无边无际的漆黑森林。

无数的兵刃在阴晦的天色中,发散出了不算耀眼的光。

无数的战马。在军阵间嘶鸣。

数量极多的战车,排列的整整齐齐。

所有的流民,暂时都被驱离了营地。

此时,流民们都聚围在一起。朝着营地中的军阵,不停的探头观望。

虽然时间不长,但被有根的兵将们,以特有的方式所训liàn

出的卒兵。已和往日有何很大区别。

涌动的战意,弥漫在飘雪的空气中,在没有人声的寂肃氛围内。显的异常压抑。

有根张开嘴,长呼了口气。

他微蹙起了眉头,聚罡元于喉间。

他的声音,不再如往常般平静,其中充满了决绝的意味。

“把他们。”

“都带上来!”

“嘭!”“嘭!”“嘭!”“嘭!”……

阵阵战鼓之声,响彻在天地间。

万余名手脚都绑着沉重镣铐,身形却分外挺拔的人,被拿着枪戟的士卒们,胁迫着走过了严整的军阵间。

这些人,俱都衣裳褴褛,俱都面容憔悴。

这些人中,最老的年过古稀,最年轻的也已到了中年。

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蓄有长发和胡须。

这些人,如今只是阶下囚,曾经却都是修为极强的人。

除了被擒后一直未曾开口的青荷,西荒内所有宗门的强者,如今都被普通的士卒如牛马般,押解着赶出了军阵。

他们,被驱赶到了一个大坑旁。

坑,就挖在高台旁。

大坑挖的很深,足达二十多米,呈直径足有十米的椭圆形。

“慢……慢着……”

一名率先被驱至巨坑边沿,颔下蓄有绵长的白色胡须,脸上皱纹异常深刻的人,猛的抬起头朝着坑洞那一头的高台,大声的喊道:“荒王!”

“我,我,愿降!!”

“长空道人,愿降!!!”……

在漂浮的大雪中,长空真人还能调动的元气,已经不多了。

但他仍然竭尽全力的大声呐喊,以保证高台上的有根能够听见。

有根确实听见了,蹙起的眉头,却渐渐舒展。

他沉默了片刻,依旧聚罡元在喉间。

“长空。”

“你,真的很难得。”

闻言,本已被推搡至坑沿的长空真人,立kè

面露喜色。

被驱赶至圆坑边的万余修者中,很大一部分都开始跃跃欲试。

可有根随后的话,却犹如一盆冰冷的水,扑灭了跃跃欲试的人群们,求生的希望。

“身为修为高绝的强者,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独霸一方。”

“西荒中,已经没有人,会是你们的对手。”

“我抓了你们,让你们失去了一切。”

把你们从高高在上的云端,强行的拖拽了下来。

“你们的心中,又怎能不恨我如骨?”

“能放qì

这份恨意,而去追求生存下去,真的很难得。”

“因为只有生存,才最实jì

。”

有根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

他转过身,俯瞰着站在圆坑边沿的万余名修者。

“可惜。”

“世事,总是如此无情。”

有根抬起右手斜指着高台下,圆坑旁手脚绑着镣铐的修者们,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他有些轻佻的微扬起下巴,语气中突然有了一丝无言般的沉重。

“我,为灭佛除道之霸业。”

“需尔等之血,扑平征伐之路。”

“你等若是不服,尽可以变鬼来找我。”

“就算你等想将我挫骨扬灰,想将我碎尸万断。”

“我全都,无所谓。”

有根的冷漠目光,犹如俯瞰着蝼蚁。

他的语气中,也只剩下冷漠。

“把他们,推下去!!”

万匹战马,开始奔腾。

准bèi

多时万名骑兵从军阵间冲了出来,冲向了集结在圆坑边沿的强绝修者们。

骑兵们用双手高举着撑杆,撑杆连接着宽大的铁盾。

“混蛋!”

“妖孽!”

“人魔!!!”……

修者用来喝骂人的词语,跟这世界上的其他人能说出的一样,异常的稀少。

但意思,却都差不多。

有根,毫不在意,反而再次道:“骑兵。”

“锥阵!”

有根的命令一下,骑兵们便组成了尖锐的阵型,一头扎进了修者们的阵列。(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八十四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六)

虽都是修元强者。

但却没几人,能在落向地面的雪中,调动起积存zài

体内的元气。

人群中,能调动起稀薄元气的寥寥几人,在速度和力量方面,也只是比常人强上一点罢了,根本抗不住骑兵们的冲撞。

但修者们的身体素质,却也强过常人太多,强dà

到足以抵抗骑兵们手中铁盾的撞击。

没有修者,死在马蹄之下。

所有修者,都被骑兵们挤入了大坑。

掉入坑中的一万名修者们,只有极少的人不幸的摔死了,剩下的人只是受了些伤。

充满绝望的喝骂声,在耳畔持续不绝。

有根冷漠的看着被赶入了坑洞中,落在坑底,依旧在不断叫嚣着的万余修者。

他抬起了右手,在胸前结成了剑指。

从白云中飘落下的雪,飞荡入了数十米的大坑中,渐渐的密集起来。

在密集的雪中,本在不断咒骂的修者们,全都闭上了嘴巴。

鲜红的血,溢出了所有活着或死了的修者七窍,然后便倒飞入了洁白的雪中。

无数条由鲜血组成的细流,被洁白的雪引导者,倒灌向了穹天中的白云。

洁白的云,被鲜血染成了浅红色。

从云中飘落下的雪,突然停了。

高台下的巨坑中,只剩万余具覆满白雪的干枯尸骸。

那一片天地间,再没有人声。

只剩下越发激昂的鼓鸣,和越发嘈杂的马嘶。

有根,放下了结成剑指的右手,将之收放至了身侧。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一片雪染成浅红色的云。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垂下了头。

他俯瞰着集结在下方的百万大军,有风掀起了他背上的披风,吹散了他头上的白发。

他沉默着,高台下的百万大军,也沉默着。

天意啊。

一切,都看天意啊。

苍天啊,保佑我吧。

有根突然张开嘴,深吸了口气。

他聚罡元在喉间,厉声道:“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从百万军卒间穿出的战鼓声,便突然停了。

四名身穿蛮虎拼甲与鎏金甲盔,骑着神骏马驹,披着深红披风的人,走出了百万军卒之间。

四人,走向了巨坑的边沿。

集结在巨坑边沿的骑兵们,立kè

分开并迅速退至了四人身后。

蚩尤,跋舌,付磊。鹰嘴。

加上镇守南方负责攻伐南疆的石脑,便是有根最信任的五个手下。

也是道德心法,唯剩的五个传人。

要攻伐中土,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毁灭道佛两派的根基。

而要毁灭佛道两派的根基,有根便必须将军队交给另一个人。

有根微蹙起了眉头,脸色显得有些犹豫。

百万大军统驭的人选,可并不是常人能当的。

行至坑沿的四人中。有根只能选择一个。

实jì

上,有根却知dào

,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

因为有根觉得这四人。都不合适。

所以,必须做出选择的有根,便只能在沉默良久后,说出了心中最满yì

的答案。

“蚩尤!!”

响亮的声音,宛如炸雷般,在天地间徘徊。

蚩尤,满脸肃然,驱马走出了队列。

他翻身下了马背,抬头看着高台上的有根,曲膝跪在了地上。

虽然相距遥远,但站在高台上的有根,依旧看清楚了跪在坑边的蚩尤脸上的肃然,还有凝重。

他蹙起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

“中土修者们,聚兵在离河畔的不远处。”

“那处郡城,可以作为攻伐西荒的跳板。”

“也可以,作为眺望中土的堡垒。”

“不能,让他们再继xù

聚兵了。”

“蚩尤,从现在开始,全军就交给你来调度。”

“全军上下,见你如见我。”

“你令,便是我令。”

“中土修者众多,强者也有很多。”

“你们的修为,都很弱。”

“我不在时,这朵红云会保护你们。”

“但我不在时,这朵红云所能保留的时间,只有三天。”

“所以蚩尤,给你的时间,可能也只有三天。”

“我,如果没有回来。”

“一切,都由你自决。”

闻言,一百余万的大军,依旧沉默

骑马驻在坑沿的四人中,只有蚩尤双手抱拳,通过元气加持,大声着道:“遵命!”

闻言,有根微翘起了嘴角,转身看向了蜿蜒的长河。

他的脸色,突然显得有些落寞。

他深吸了口气,叹息了一声。

他的声音,平静如初。

他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无雪的天地间。

“中土,不会放过我。”

“也不会放过,跟随我的你们。”

“所以这一仗,我们是没有退路的。”

“但胜于负,往往不是那么的简单。”

“我输了,你们赢了,也是输。”

“我赢了,你们输了,也算赢。”

“所以,你们不用怕,这是属于我的战场,不是你们的。”

浅红色的雪,从云中飘落。

有根孤独的身影,在高台上,显得很萧索。

百余万卒兵和四名最高将领,俱眺望着高台上,那个萧索的背影。

围聚在卒兵军阵不远处的近千万流民们,也都看着高台上的那个背影。

流民众中,有人开始哽咽,有人开始落泪。

百余万的卒兵中,也传出了哽咽声。

纵然,几乎所有荒人都对推翻道佛两派,统治了西荒的有根,还心有芥蒂。

但不再下雨的雨季,确实比往年要好过许多。

西荒各地所有废除了禁锢,开始开垦田地的奴众们,对有根也是心怀感激。

百万里的荒原上,原本的数千万大军与杂牌部队,尽数被有根裁撤。

再加上早已被推翻的道佛宗门,使得平凡荒人的负担大幅度减少。

这一切的一切,确实让绝大部分的荒人,渐渐认可了有根的统治。

可正如有根所说,属于他的战斗,没有荒人能插上手。

难言的悲伤,充斥在了看着有根背影,认可了有根统治的荒人心中。

浅红色的雪,越发的密集了。

有根的背影,消失在了密集的红雪中。

他在半个时辰后,远遁百万里,最终来到了草云郡域。

他走到了一座墓陵前,低头看着上面绘着朱砂红字的石碑。(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上一章,错别字较多。

我去改。

第两百八十五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七)

由大理石砌成的陵园周围,生长着稀疏的矮松和高大的桦木。

洁白的雪,在空气中飘荡,坠落在了陵园中。

绘着红字的石碑,伫立在占地范围颇大的坟地前。

清扫着陵园的奴仆们在坟地的狭小过道间,辛勤的清扫着落在坟上的雪。

因为被高耸巨大的石坟所阻挡,陵园中的大部分奴仆,都没有看到站在石碑前的有根。

少部分看见了有根的奴仆,都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些不动的奴仆们,都丧失了身体的控zhì

权。

他们只能呆在原地,看着有根的背影,面露震惊和恐惧。

而有根在石碑前,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朝着碑顶,伸出了右手。

他右手的手掌,擦抚着覆满了白雪的石碑顶端,脸色显得有些冷漠。

他张开嘴,轻叹了口气。

“那个地方。”

“很安宁吧?”

“那个地方。”

“不会有纷争了吧?”

有根微扬起头,深吸了口气。

他收回了右手,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

“你,和爱你的人,重聚了吗?”

“你,和所爱的人,重聚了吗?”

有根低下了头,平视着身前的石碑,面无表情。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

“那个地方。”

有根的双眼中,眸瞳轻微的闪动。

他的嘴角,渐渐的翘了起来。

“真的存zài

吗?”

“如果。是真的。”

“我,还能遇到她吗?”

有根微举起右手,银光从他手间闪现,宽剑剑柄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面露笑意的垂下头,看着手中的宽剑。

他看着宽剑的剑身,看着遍布在剑身上,斑驳的锈迹。

“岁月啊。”

“是否,只在记忆中?”

“时间啊。”

“能否,真zhèng

的停留?”

有根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抬起头。看着身前绘满红字的石碑。

他的双眼中,湛现出两道精光,黝黑的眸瞳,显得更加深邃。

“来到这里,我经lì

过绝望,经lì

过失败。”

“得到的,有许多,失去的,也有很多。”

“短短的三年。”

“却几乎。成了我生命中的全部。”

“把我带到这里的,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

“也许这三年,才是我必须经受的宿命。”

“三年前所在那个世界,才是真zhèng

的梦境吧。”

“呵。”

有根轻笑起来。嘴角翘起的幅度更加明显,但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十分落寞。

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头顶上,停在天中的白云。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

“穿越这种事,也真的很神奇。”

“西荒,中土。南疆,北原。”

“哈哈,哈哈哈……”

有根张开嘴,嘴里发出一连串笑声,绽散着精光的双眼中,却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他面露悲切,嘴里发出的笑声,逐渐的停歇了。

“道,佛,还有魔。”

有根垂下了头,有意的加重了语气,声音渐渐的高昂了起来。

他看着身前的石碑,脸上的悲戚之色,越发的浓重起来。

“妖物,常人,奴隶,修元者。”

“郡县,宗门,寺院。”

“这些,组成了这个世界。”

有根面露冷肃,不再流泪。

他被泪水所洗净的双眸,在此刻显得极为明亮。

“可世界,却不该是这个样子。”

有根抬起右手,闭合着绷直的五指,并将手掌朝向了天空。

他用右手五指,指着石碑上,由朱砂绘成的红字。

“仇杀,误解。”

“压迫,反抗。”

“征服,侵略。”

“杀戮,背叛。”

“这些东西,是可以不存zài

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能改变的。”

“而去改变所有的一切,可能,便是我的命吧。”

有根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的手掌,慢慢的曲起了五指。

他的右手五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师兄,你说的对。”

“可能,真的是天意啊。”

有根,渐渐闭上了双眼。

整片广袤的原野上,强风肆虐,白雪突然密集了起来。

密集的雪中,回荡起了有根的声音。

似风鸣般尖细,如流水般婉转。

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清晰。

西荒上数千万的民众,都清楚听到了这个声音。

“天生地养的人,命运只能靠自己。”

“本是现实,并非残酷。”

“世间万物,存续便会繁衍。”

“生命不息,自然会循环往复,此天理乎?”

“掠夺利用,健己而损天地,此天道乎?”

“卑劣至极之行为,却视为世间之公理。”

“所以,有人修道。”

“所以,有妖化形。”

“实则,魂识本源从来未变。”

“人,依旧是人。”

“化形的妖,也依旧是妖。”

宏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西荒中,所有的地方。

响彻在整个荒原上,所有人的耳畔。

有根停顿了片刻,渐渐睁开了双眼。

“修道之人,取他人之物,谓之供奉。”

“嗜血之妖,食人之血肉,语之捷径。”

“延续万年的古训,何用?”

“绵延千年的制度,何用?”

“始终,都不止是妖在杀人。”

“人,也在杀人。”

“只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扭曲。”

“只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弱者,大部分时间都不明白。”

“我们的命运,是可以握在自己的手里。”

“怎样去生存,如何去死亡。”

“这些,都应该是我们的权利。”

“天道使然,我们得到的,便是我们的!”

一字,一句。

宛如晨钟暮鼓般,奏响在荒原上。

实jì

上,有根此时说出的话艰涩深奥,却又蕴涵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荒原上没有人或妖能听的懂。

但听了有根话的人或妖,却都感觉自己体内的元气,渐渐的澎湃了起来。

除了早已加了禁制,原属于各大修道门派的强者外,许多投靠了有根的修者们,俱都感觉自己的修为,突然提升了很多。

原本就属于有根阵营,修liàn

道德经的五人中,本是初悟洞虚的石脑,顿时便触摸到了空明的门槛。

而蚩尤,鹰嘴,跋舌,付磊,都迈入了洞虚。

本该阻扰四人破境的魔障,被有根言语中所蕴涵的深意,压迫到了心灵的角落。(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和厚爱。

第两百八十六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八)

密集的雪,持续了整整一夜。

浅红色的雪,覆在百万余军卒的盔甲上,落在百余万卒兵的兵器上。

融化了的雪,将百余万军卒的甲胄和兵器,都染上了浅薄的红色。

当飘荡在空气中的雪不再密集时,晨曦的微光,便洒在了覆着红布的高台上。

蚩尤,站在高台中央。

他以手搭额,俯望着远处,蜿蜒的长河。

他面露唏嘘,叹了口气。

“从这里看长河,真是超乎想象的壮美啊。”

“不管有多密集的雪,都覆不了长河的河水。”

“是因为,水一直在奔涌吗?”

“川流不息,无边无尽。”

“就如同,无论多么艰难,仍在不断延续的生命。”

蚩尤抬起双手,在浅红色的雪中,将双臂伸至了肩平齐的位置。

他微扬起头通过元气加持后的双眼,看见了没被白云覆住的中土天空中,比之西荒要绚烂璀亮许多的天光。

他的左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的右手摊直,手掌朝向了天空。

“来。”

“咻!”

浑然一体的月牙戟,破空而至,飞到了蚩尤的右手中。

蚩尤握住冰冷的戟杆,乌黑的雷丝从他的身体中,涌了出来。

乌雷,环绕住了他的身躯。

他,握住了长戟的戟杆。

他单手挥动起月牙长戟,使长戟的戟尖指向了明亮许多的中土天穹,将元气聚在了喉间。

“听令!”

“全军。渡河!!”

响彻于天地间的声音,在远方反复激荡,引起了阵阵回音。

如渐去渐远的,滚滚雷鸣。

在湍急的流水中,能横渡的地方,只有三个。

跋舌,鹰嘴,和付磊,俱都领兵,趁夜聚在了这三处地方。

高台正对着长河的地方。三十余万军卒之前,骑在骏马上的鹰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遥指向了身前河道中,不停奔涌的河水。

“渡河!!”

令旗,在军阵间挥舞。

卒兵们抬出了无数艘宽大的木筏和扁舟,木筏和扁舟被卒兵们放进了河道中。

百余万的军卒,依次且有序的走上了舟筏。

万余的扁舟和木筏,在长河中迅速移动,并飞快穿梭。

河水湍急。其间有无数的暗流漩涡。

许多载满人的木筏和扁舟,都在渡河的过程中,被水流掀翻击散。

许多人,掉入了流水中。

幸好渡河的人都脱下了甲胄。并在周围有许多舟船援救。

真zhèng

被流水所卷走,并因此失去踪影的人数,并不多。

没有想象中的费时,两个时辰后。百万余军卒在损失了近万人后,都很顺利的渡了河。

百余万的军卒过河后,在河畔集结完毕。便等着辎重与粮秣的运至。

天穹中的浅红色云朵,随着百余万军卒的渡河,也开始移动。

中土与南疆交界处,距离长河最近,正不断囤兵的郡城中。

张道陵站在城墙上,沉默的平视着身前。

他阴沉着脸,神色有些黯然。

明亮的天光映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冯少卿,走到他的身旁,面色严肃。

他抬起头,以元气加持过的双眼,看着远处天空中,正在移动的红色云朵。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师兄。”

“师尊,说了什么?”

闻言,张道陵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

他略撅起嘴,道:“师尊有令。”

“让我们回去。”

闻言,冯少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转过头,面露疑惑的看向张道陵。

他沉默了片刻,眉头渐渐的舒展。

“准bèi

了这么久,却要我们回去。”

“看来,是要舍弃这里了。”

闻言,张道陵微抿了抿嘴,长叹了一口气。

“荒王,已经不是我等所能抵挡的了。”

“就算是曾经的魔,恐也非荒王对手。”

“这里,是保不住的。”

“除非,荒王上天虎山。”

“否则中原内,能勉力与荒王一战的,便只有梵天了。”

张道陵扯了扯嘴角,突然笑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了冯少卿,笑着道:“我们,还可以知难而退。”

“但有个人,却不打算退了。”

“因为他,已经绝望了。”

张道陵和冯少卿脚下,郡城的吊桥,缓缓的落在了护城河畔上。

身穿鳞甲的弥乐,拿着一根金色的禅杖,一步步的走到了吊桥上。

“菩进,比他聪明啊。”

张道陵转过头看着走上吊桥的弥乐,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伸出右手,抚在了城垛上。

“这场战斗,会有悬念吗?”

“弥乐,能有胜算吗?”

张道陵的双眸微动,神色显得更加黯然。

他摇了摇头,刚要提起体内元气,却牵动了内伤。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身体也开始不停的摇晃。

冯少卿赶紧伸手,搀扶住了张道陵,面露焦急的道:“师兄。”

“赶紧调整内息。”

“没事。”

张道陵轻轻的推开了冯少卿,并稳住了失衡的身体。

他低下头,喘息了片刻,便道:“弥乐,还有战斗的理由吗?”

“没想到,道门集积了那么多的物资和人力在这里。”

“可这座郡城,却要靠一个佛门弃子来守卫。”

“呵呵。”

“可笑啊。”

冯少卿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劝道:“师兄。”

“不要气馁了。”

“会有机会的。”

“一个郡城而已,中土那么大,我道门底蕴深厚,历经了悠久岁月。”

“荒王,敢杀我道众。”

“这笔账,迟早都会清算。”

闻言,冯少卿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俯望着郡城外,已经走到了护城河畔,便停步不前的弥乐。

“弥乐,之所以留下。”

“可能是他,想要证明什么吧。”

草云郡域,覆满雪的陵圆前。

一直笔直的站在石碑前的有根,略微的弯下了腰。

他朝着覆在地上的白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渐渐将自己的右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风,卷起了石碑前,地面上的雪。

有根面无表情的看着被风卷过后,裸露出来的光滑大理石板。

他弯曲起膝盖,就如一个被压缩至极限的弹簧般,开始蓄力。

他蓄力片刻后,便开始发力。

他双脚用力,踩在了大理石上。(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八十七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九)

澎湃的力道,已足够穿透坚实的地表。

却又似,雪花落于大地。

大地,纹丝不动。

而飞上天空的有根,却化为了一道极速移动逆冲向天穹的流星般,迅速穿透了厚密的云。

绚亮的阳光,洒在有根的身上。

白色的雪,漂浮在有根的身旁。

环绕有根周围的每一片雪花,都在阳光的映照下,散显出晶莹的色泽。

覆在有根身上,每一片水晶般澈亮的战甲,都反散出了耀眼璀璨的光华。

有根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散光的炽白烈日,悬在空中静默了片刻。

他,驱动起了全部的修为。

“呯!”

天地自然的元气,如同翻卷的海浪般,彻底翻腾了起来。

无尽的白光压过了烈日的光芒,宛如一道通彻了天地的闪电,却没有震耳的雷鸣。

无声之间,身周白光微敛的有根,极速的移动了起来。

“咻~!”

西荒的天穹上,还覆盖着乌云。

乌云下,是遮雨的白云。

有根看不见白云,只看见翻滚的乌云迅速朝着身后移动。

他冲过了整个西荒,飞进了中土。

中土,不是西荒。

西荒的夏季,是长达三月的雨季。

中土的夏季有雨,却没有雨季。

和煦温暖的天光,洒在广袤肥沃的原野上。

鲜艳的花丛和茂密的森林,遍布在连绵的山麓上。

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随地可遇的奇珍蛮兽。

一座座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一个个庄严壮阔的宗门府邸。

还有,无数亩正待收割其间一片金黄的良田和无数个和荒人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众。

白光,拖拽出长长的尾迹,如一道流星般划破天际。

在白光中的有根,看着大地上的一切景象,飞快的朝着身后逝去。

他面无表情,眼眸僵滞的如同沾满黑墨的画笔,在宣纸上留下的浓重一笔。

他,飞行了数万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他,停了下来。

白光,彻底的收敛进了他的身体。

蜿蜒曲折的河道中,奔腾的河水激涌腾溅。

不断有水花,怕打着湿漉漉的河岸。

绵延的山脉,矗立在河岸上。

群山间,一座最为高大的主峰顶端,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寺院。

一朵金色的莲花,绽放在山脉的周围。

佛光阵阵。禅音袅袅。

浓郁的元气,化为庞巨的佛力,充斥在群山间。

最为浓郁的元气,就在寺院内。

梵天。坐在金莲上。

他双手闭合在胸前,十指绷直朝向殿顶。

他微扬起庞巨的脑袋,将目光透过殿门,看向了殿外。

他看见了殿外的天空。看见了悬在天空中的有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汇聚。

梵天率先垂下了头,眼眸低垂的注视着胸前合在一起的双手。脸色有些惆怅的呼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有根听到了梵天的话语,感受到了梵天话语深处,那毫无波澜的平静。

他微扬起头右手便结出剑指,刺向了群峰间,位于主峰峰顶处的天音寺。

“嘭!!!”

无形的剑意携带着巨大的力道,刺压在了金莲的花芯上。

绽放的莲花,彻底的凹陷了下去。

洁白的云,从有根的头顶上深蓝的穹天中,涌现了出来。

从云间飘下了的雪,落向了笼罩了群山,凹陷的金莲。

迅速弥盖了整个天地的禅音,持续的响了起来。

繁复的禅音中,本被剑力压碾的金色莲花,渐渐的恢复了原状。

有根清楚的感受到了从右手上,所受的阻力。

他举起结出剑指的右手,竖在了胸前。

“呜~!‘

持续的剑鸣声中,无数的剑意从雪间显出,落在了金色的莲花上。

金色莲花,被剑qì

刺出了无数的窟窿。

无数刺破了金莲的剑qì

,撕裂了连绵的山脉。

无数洁白的雪落进了窟窿里,落在了被剑qì

撕裂的山脉上。

天音寺内,主殿中。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俱都双手闭合,垂头默念经文。

佛徒们,竭尽了全力。

充沛无比的佛力,被梵天疏导着,汇进了护山大阵中。

千疮万孔的金色莲花,在佛力的灌入下不断的弥合,又不断的被无数的剑意所戳穿。

很多剑意,都刺入了莲花的花芯,遇上了最为纯粹的佛力,被抵消的干干净净。

在不断的巨响声中,绵延的山脉不停颤动,飞禽走兽在山壁上胡乱奔逃。

对这些羸弱的生命来说,有根与护山大阵的对抗,就如同整个世界的末日。

有根脸色沉凝,将结出剑指的右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挥拳,朝着金莲的花芯,挥落了下去。

“咚!”

在金莲的花芯处,最为纯粹的佛光,被有根砸出的巨力,击撞的溃散了。

天音寺主殿的殿顶,被砸开了。

“哇!”……

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俱在天音寺主殿殿顶被砸开的同时,开始吐血。

灵山的护山大阵,被击溃了。

洁白的雪,落进了天音寺的主殿中。

梵天,分开了合在胸前的双手。

有根和煦亮的天光,一起落进了金碧辉煌的殿堂殿顶处,被砸出来的巨大窟窿。

“果然。”

有根看着那坐在殿堂中央,金色莲台上的巨大佛躯。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单薄的嘴唇渐渐翘起。

“这里,就是阵眼。”

“如此明显的阵眼。”

“这是,故yì

的吗?”

“你,也期待这一战吗?”

有根的双腿,落在了遍布地上的碎瓦残木间。

他看着坐在金莲中的梵天,面容平静的抬起了右手。

银光在他的手掌间闪过,一把布满锈迹的宽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握着剑柄,举起剑将剑尖指向了梵天。

他抬起了左手,手掌朝上。

银光逝过,面积只有手掌大小的漆黑小球,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

“你期待着,它吗?”

微弱的风,吹起有根苍白的发。

有根手中的黝黑小球,色泽纯粹,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梵天以佛目,注视着有根。

他庄严的面容上,显露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声音平静如常,语气很轻。

“残污之物而已,何以期冀?”

“但没有它,我又与你,如何去了结这场孽缘呢?”

“能用本体,全力与你一战。”

“才真的让我,万分期待啊。”(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八十八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

灵山,曾经是魔宗的立派之地。

现在的灵山,是佛门的圣地。

从梵天开派来,百余年的时光中,佛教渐盛。

时至今日,天下间习佛的教众,多如繁星般,无法计数。

在这些教众们的心中,梵天的地位早已无可动摇。

在天下间所有的佛修中,人族,无疑占据了极大的比例。

而无论是所有修佛的人,还是所有敬佛的妖中,却都不清楚梵天的身份。

他们,都不清楚梵天,不是人。

天音寺,主殿中正在吐血的佛徒们,都听到有根和梵天的对话。

大部分佛徒们,都有些疑惑。

许多备受梵天亲近,知dào

些许内情的人,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靠着只言片语,虽不易理解事情的全部真实,却可以让智者推理出个大概。

人间中的智者,何其多。

修佛的智者,何其多。

可当天音寺主殿中,少许推理出事情经过的智者们,正要做出反应时,却发xiàn

身体突然僵硬了许多。

从破开的殿顶处,飘入殿中的雪花,纷纷落在了佛徒们的身上。

破开的殿顶下,站在碎瓦上的有根,面容冷肃。

他张开嘴,轻声道:“定。”

有根话音刚落,环坐在梵天周围的三千佛众,八百罗汉,一百佛子,七十菩萨便再也动不了了。

有根沉默着,朝坐在金莲中的梵天。伸出了握着黑球的左手。

他微撅起嘴,冷声着道:“是你自己过来拿。”

“还是要我,给你递过去?”

闻言,坐在金莲上的高大佛躯,微抬起了双手。

梵天将双手从胸前,移至了身旁,并使手臂与肩膀平齐。

他面无表情,看着有根伸过来的左手,看着左手上的漆黑球体。

“有劳了。”

“荒王。”

一道金色的佛光,透过了梵天胸口处的佛印。

一条狭长的裂缝。出现在佛印上。

有根左手上的漆黑小球,脱离了手掌,飞向了梵天的胸口。

漆黑的小球,飞入了佛印的裂缝处。

透过佛印的佛光,消失了。

寂静。

整个天音寺,万籁俱寂。

整个灵山,万籁俱寂。

就连本已在先前有根破阵时,被剑意所击垮的群山山体,在落地时也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在碎塌的山体中。拼命奔逃的禽兽们,也只能在无声中奔跑。

声音,如同被排离在了世界之外,一切。都好像陷入了沉睡。

梵天胸口处,佛印表面的裂痕,愈合在了一起。

高大的佛躯,静坐在金色莲花中。

如同只在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

金色的莲花和坐着花中的佛,在诡异的寂静中,开始膨胀起来。

有根屏住呼吸。看着梵天的变化,驱动起体内的罡元。

无数如同装满水的金色气球般的巨大瘤块,突然从佛体和莲花表面上肿大了起来。

瘤块迸裂了,液态般的金色罡元,化为一道道匹练,宛似一条条细流。

金色匹练迅速溃散,液态罡元散为万丈金光。

“人族,四千余年前出了个青莲道人,便大兴。”

“妖族大能,几乎被青莲屠尽。”

“我依着众妖的请求,走出了北原的森林。”

“当我登上天虎山,遇到青莲时,你知dào

,我有多惊讶吗?”

浩荡无尽肆虐不停的金色罡元中,响起了宏亮刺耳却又平静无比的声音。

感觉到从浩荡的金色元气中,落覆在身上的重压,有根眉头微锁,脸色有些凝重。

他承shòu着越发沉重的压力,继xù

的聆听着。

“我记得,在青莲道人未出时的人族,本只是妖族的奴仆。”

“那时的人,在我眼中,真的与蝼蚁,没有什么不同。”

“不是,我看不起人族。”

“相比较我族,人族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人的寿命,六十年便是高龄。”

“妖若能修行,便可有百岁寿命。”

“若妖的修为能大成,甚至可激发起体内残存的先祖血脉,并有可能寿无止境。”

“那时的人族中,也早有人试着向妖一般修行,去吸纳天地间的元气。”

“但这些人穷其一生所囤炼的元气,与拥有漫长岁月的妖族大能们相比,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在这样的种族中,却会走出青莲那样的人。”

“轰!!!”

剧烈的鸣声,震动了整条山脉。

响鸣声传到了群山深处,立kè

奏起渐去渐远的回音。

天音寺,主殿内的金色罡元,猛的回缩。

如万川归海,似百鸟归巢。

回缩的罡元,迅速收敛的一干二净。

在罡元敛尽后,一个人,出现在了大殿的中央。

那人赤着脚光着头,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

那人的面容很平凡,有着毫不起眼的五官,并紧闭着双眼。

那人的脸颊,凹陷的能见颚骨。

那人的身体有些瘦,肤色却有些黝黑。

有根,看着天音寺主殿中的人,渐渐的虚起了双眼。

“你。”

“是什么妖怪。”

闻言,那人嘴角渐渐翘起面露笑意,睁开了双眼。

那人的眼,出奇的亮。

“我。”

“是梵天。”

“我。”

“是一只迷茫的妖。”

梵天看向有根,发亮的双眼中,流露出了期冀的神色。

他微微的翘起了嘴角,满溢着喜悦的道:“而我要的答案,就在你的身上。”

梵天,抬起双手,将手掌在胸前闭合。

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全力驱动起了体内的修为。

“嘭!!!”

无以复加的力道,宛如倒卷的瀑布般,将整个天音寺的殿顶,都掀翻了开去。

顿感压力俱增,有根微瞪起双眼,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怎,怎么回事!!?

有根看着大殿中,将双手闭合在胸前的梵天,眼眸间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面容有些僵硬,握剑柄的右手手心,遍布起了冰冷的汗水。

明明,只是空明。

但梵天所发出的元气,是如此的充沛,以至于足以涵括整个天地。

足以,对抗整个天地。

有根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明白,魔在荒山上,对他说的话了。

他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

他的嘴角,再次的敲了起来。

他笑着,道:“原来,如此。”

“梵天,本来就是主体。”

“但要做佛,要为人,便要祛除污秽的妖躯和魔性。”

“你,将自己一分为二,并不是因为与魔的争斗,而是有意为之!”(未完待续……)

PS:嗯。

大大们久等了。

谢谢支持。

另外,我明天有些私事,又要上夜班,七点前更新不了的话,大大们就不要等了哈。

请见谅。

第两百八十九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一)

“我记得。”

“当年的青莲道人,可没有你这么年轻。”

身穿白衫的人,赤着脚站在殿中。

他身上传出的无尽威压,让空气彻底的凝实,让佛徒们的呼吸,陷入了停滞。

只有少数几个,功力高深的佛修,能靠着多年的苦修,维持着身体内缺氧后,所有机能的运转。

绝大多数的佛修,都抵不住从梵天身上散发出的无尽威压。

他们在极度的缺氧中,很自然的晕死了过去。

梵天毫不顾忌周围佛徒们,持续催动着体内强绝无匹的修为,以维持着惊世的威压和气势。

他看着面露笑容的有根,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语气平静,不急不缓。

他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

“我在天虎山上遇到青莲时,便发xiàn

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流浪至长河源头,无家可归,无处行乞,盯着湖水发呆的乞儿。”

“仅仅十余年,青莲道人的成长,真的让我震惊无比。”

“我与青莲走下天虎山,在昆仑决战。”

“想我修道拥灵识于天地初开时,吸纳天地精华修行已有数百万载。”

“我所知dào

的妖族中,早已无有我的对手。”

“但青莲,却有足以和我匹敌的力量。”

“我与青莲酣战了一个昼日。”

“那一场战斗中,山峰被踏碎,穹天被刺穿,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我与他对轰的力量,击成了粉末。”

“没想到的是,我族中的前辈。一位旷古永存的惊世大妖,竟被我和他的战斗,惊醒了过来。”

“这只妖怪的修为,远在我之上啊。”

“它只用了一根手指,甚至没怎么用力,便几乎将我打的神魂俱灭。”

“我,逃了。”

梵天的脸色,有些黯然。

他眼眸间,显露出自嘲的神色。

他深深的看了有根一眼,继xù

道:“知dào

吗?”

“我之所以能逃。是因为青莲道人,青莲道人,他,他毫无畏惧的,迎向了那只妖怪。”

“那只妖怪,最终被封印住了。”

“青莲,赢了。”

“你们人族,赢了。”

“此后,我退隐北原。”

梵天微扬起头。看向停在天空中,洁白的厚云。

他脸上的自嘲,渐渐的收敛了。

他微垂下头,平视着前方。眼神有些迷离。

“后来,异土入侵中原,万千人族修者,在此战中陨落。”

“可实jì

上。真zhèng

主宰异域的,是我的亲族。”

“是那些,被蛮人驱逐后。逃至异域的我族强者。”

“而杀退这些妖族大能的,并非当时人族的修者。”

“是青莲道人。”

“是青莲道人,使出的一击剑招。”

“这一剑招,已不是全盛时期的我,所能挡的住的了。”

“从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做人,不惜舍去妖身功力。”

“我开始修liàn

佛法,并从最基本的做起,用了很长时间才将体内残存的全部妖力,全部以佛们运气法门加以铸炼。”

“我苦修多年,专心研究佛教经文,终于自创了心法和金身,将原本只讲度化世人,劝众生往升极乐的佛教经文,彻底篡改。”

“后来,我凭着自创的心法,云游四方,并在旅程中,将修为炼至了空明。”

“可笑啊。”

梵天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

他看向有根,脸上遍布着不甘和困惑。

“我修行的是自己研究的心法,却踏上了青莲道人,替人族走出来的路。”

“纵然,我有惊天的法力。”

“却依旧没有替众妖们,寻觅出真zhèng

的修习法门。”

“难道除了人族外,其余各族,就只能依靠祖荫?”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此后,我不断的修liàn

,将修为炼至顶尖。”

“我本来就不是人,可以存储在体内的元气,自然超过人族许多倍。”

“但我自问,还是比不过现在的青莲道人。”

“但幸运的是,你虽然很强,却也不如现在的青莲道人。”

“所以,你告sù

我。”

“什么,是意境?”

“什么,是修行!?”

梵天分开了双手如液态般的金色,覆淌在了他双手的手掌上。

他翻起双手手掌,将掌心对着有根。

有根面色微变,迅速提起手中长剑,竖在身前。

他用结出剑指的右手,使中指和食指的尖端,滑过了宽剑的剑刃。

突然升起的风,吹起了他脚下的雪。

突生的剑意穿透了压覆在他身上的劲力,刺击向了盘浮在穹天中的白云。

连绵的白云,迅速旋转,积聚,消散。

白云的面积,迅速的收缩。

白色的光,覆在了宽剑上。

有根,微抬起了右脚,踏向了身后。

他面容平静的看着梵天,眼眸中显出了如寒冰般的冷漠。

“你,始终不是人。”

“即使,你丢弃了妖性和身躯。”

“也只是,成为了另一种妖怪。“”你的修为,也只能停滞在空明?”

“呵呵。””真好笑。“

有根翘起嘴角,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微扬起头,右脚重重的踏在了地上。”呯!“

铺盖在地面上,严丝合缝的大理石板,被有根一脚,就踏出了无数道裂痕。

铺堆在大理石上的所有碎瓦,被有根一脚,踏成了齑粉。

被曲面的裂缝圈围着,其中毫无缝隙的一个小圆,出现在了他右脚的落地处。

那是,阴阳鱼图的一个眼。

有根垂下了手中的剑,使剑尖指向了梵天。

他脸上的讥讽之色,更重。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轻蔑。”修行,修行?“”人和妖,本就没什么不同。“”这条路,本就不止人才能走。“”可笑的是你的这份执着,早已成了你心中的魔障。”

“你的牵挂,太多。”

“你的顾虑,也太多。”

“你想要超脱空明,我不会给你任何的指引。”

“我要你在永远的遗憾中,成为会被遗忘的回忆。”

“吭!!!”

覆在穹天的白云,不断的收缩又不断的汇聚,宛如永不消散一般。

响在天音寺中的剑鸣,撕裂了沉闷的空气,荡卷起绵延的狂风。(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赶车,赶回来了。

第两百九十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二)

无匹的白色剑qì

,直刺向梵天的脸。

梵天不躲不闪,双手微旋,在胸前虚对。

他的手指如极速穿梭在空间中的金色幻蝶般,化为无数翩翩舞影。

他在瞬间,便结出了无数印法。

就在白色剑qì

距离梵天脸庞只有半寸时,一道朦胧金佛身影,已经挡在了白亮的剑qì

前。

“嘭!!”

佛影溃散,剑qì

四溢。

梵天微翘嘴角,面露笑容。

他双手微动,使左手手掌朝地,右手手掌向天。

他双手掌心互对,浩荡的元气汇聚在他的双手之间,化为纯粹且厚重的金色光华。

他张开嘴,沉声道出一字。

“唵!”

禅语出,万声俱消。

浩瀚的元气化为震天的佛力,携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压向了有根的身体。

“嗯!”

有根眉头紧锁,右脚微弯,随后发力。

他一跃起身,持剑刺向袭向自己,浓厚至已能可以看清形体的力道。

无数的雪,随着有根的跳跃,立kè

飞扬而起,聚成一道又一道的雪环,汇聚在了有根的身边。

“嘭!!!”

扑面而至的佛力被有根一剑挑起,斜着冲出了没有瓦顶的天音寺。

有根微侧起身,翻动的身体宛如没有连线的风筝,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滑翔数丈,奔至了梵天的身前。

提剑,刺落。

宽剑携着无数雪花,刺向了梵天的左眼。

梵天面色不变,使右脚脚掌拖滑着地面。在地上画了一道弯弧,身体随之侧转。

宽剑从梵天的脸前刺过,虚对在梵天胸前的双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左腿微弯,扎起弓步,双拳一上一下,轰向了有根的脸和胸。

他出拳的速度很快,出拳的力道很重。

他的拳头,没有打中有根。

有根的身体,如随风飘扬的雪般。在梵天的双拳未及时,便飞离了梵天的周围。

当有根的双脚重新落在地上时,身形顿时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全力施为的荒山道剑,无功而返。

梵天重新挺直了腰杆,收回了双拳,并竖起左手立在胸前。

他看着有根,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

他右手收在右腰处,并将拇指朝内曲弯。其余四指前端略弯。

他瞪起双眼,脸上遍布起蛮横之色,朝着有根一掌擎出。

金色佛掌携着浩荡掌力,如山岳般辗压向了有根。

被掌力压迫的空气化为飓风般。吹打在了有根的身上,吹乱了有根苍白的长发。

有根撅起嘴,暗提十层功力,左手五指俱弯。呈爪状。

他身形鹊起,右手持剑前刺,双腿急冲向扑来的佛掌。

“嘭!!!”

由元气聚成的佛掌。被有根刺剑冲穿。

佛掌溃散,有根持剑冲至了梵天身前,将呈爪形的左手,快速伸向了梵天还未收回的右手。

骤然暴动的元气,搅动着整个灵山震颤起来。

浩瀚的自然元气,飞速聚拢在有根身周,化为凝实的蛮虎。

“嗷!!”

蛮虎咆哮着,扑向了梵天的右手。

梵天脸色微凝,将还未收回的右手,猛的再次打出。

他的右手手臂,还没有伸直,从他手掌周围聚形的巨大金色佛掌,便与张开大嘴露出利齿的蛮虎,撞在了一起。

“轰!!!”

两道足令整条山脉崩毁的力劲,在灵山的山顶硬撞。

金色的佛掌和蛮虎虎躯,俱都溃散成浑白和纯金两色,并疯狂的击撞,互不相让。

散落出来的威力,压迫着天音寺。

无数的撑柱和廊道,顿时化为飞灰,所有端坐在殿内的佛徒,也都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众佛徒们,全都被震成碎屑,尸骨包括衣物,都化成了灰烬。

“轰!!!!!!”

直破九天的巨响中,是掌爪相触后,有根和梵天,施尽全部修为的碰撞。

浑白和纯金两色,在巨响声中,如一团奇异的泡沫般,碎裂了。

四处溢散,宛如实质的罡元,化为一道道利刃般,在灵山主峰顶端肆虐。

巍峨高耸,终年受佛光普照的山壁,在这样的元气刃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块块豆腐般,瞬间便分崩离析并被轰成渣末。

在肆虐的罡元中,有根和梵天,俱被反力逆袭,连退数百丈。

“噗!”

有根张开嘴,血从其中喷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下巴。

他闭上嘴,抬起持剑的右手,用手背拭去了下巴上的血。

他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剧烈痛楚,又低头看了看遍布着鲜血的左手,暗自咬了咬牙。

他强抑着体内严重的伤势,挺起腰杆,看向了数百丈外的梵天。

“怎么?”

迎着有根的目光,梵天微翘起了嘴角,眼眸略微低沉。

他嘴角边,有明显的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

但他所受的伤,却比有根轻很多。

“你的能为,不在当年的青莲之下。”

“可惜的是,我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面露笑容的梵天,将一直竖在胸前的左手,做出捏花指印,并抬起了覆满鲜血的右手。

他的右手和有根的左手一样,其中的经脉都受到了元气的冲击,但他的经脉却比有根的经脉要坚韧许多。

他的法力,也比有根能驱动的天地之力,要强dà

些许。

所以,当有根的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时,梵天却依旧可以抬起自己的右手,并用右手做出了捏花指印。

梵天的双手俱结同一印法,并将右手朝天,左手朝地。

“哐!!!”

振聋发聩的响音,化为冲天的声浪,瞬间便将覆天的白云,吹散的干干净净。

“天上地下!”

梵天的双眸中,显射出两轮璀灿的金色毫光,金光映在有根的身上,并宛如这一方天地间的所有,都压在了有根的肩膀上。

有根在梵天的注视下,动作立kè

缓滞了许多。

他知dào

,无法避开梵天接下来的一招。

于是,他长吸了口气,便松开了剑柄。

他将右手,收到了胸前,结出了剑指。

雪,洁白的雪,无数的雪。

从有根身上的水晶战甲表面,飘扬了起来。

被他松开了剑柄的宽剑,悬停在了他的身前,悬停在了洁白的飞雪中。(未完待续……)

PS:嗯。

大大们久等了。

不好意思哈。

上一章中,有些符号错了,我马上改。

第两百九十一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三)

梵天结出印法的双手,静止不动。

他的身体,也静止不动。

如万年屹立的磐石,似迎风不动的巨松。

透明的金色巨躯聚在了梵天的周围,形似一尊端坐在金色莲台上,周身散放出弯拱形七色虹光的巨佛。

巨佛高如山岳,身形极其魁梧。

“唯我称尊!!”

浩荡的威压,如掩地的浪涛,似覆天的云海。

从巨大佛躯中传出的声音,冲破了九天的禁锢,贯入了漆黑的寰宇。

巨佛中的梵天,撤去了手中的印法,双手互动移至胸前。

他双手中的拇指俱都朝内弯曲,其余手指俱都绷紧闭合,八指前端略弯。

他双手成掌,朝着有根猛然推出。

散闪着虹光的巨佛,抬起了一双巨大手臂,并将双手呈掌朝着论体积,与佛躯相比宛如蝼蚁般的有根,盖压了过去。

佛掌未至,从其所压迫的空气中,所传出的无尽lì

道,便让整个灵山绵延无尽的山脉,都开始了碎塌。

在那无尽的力道中,有根迎着洒在身上的金色光雨,抬起了头。

他看着交替着,落下来的两只佛掌,面容有些僵硬。

白雪,在金雨中飞扬。

提剑,蓄力在握剑的手中。

有根紧锁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

燥热的气流,倒卷入了嘴中,体内的肺腑,如同掉入了冰窖。

寒气,由外而内。

宛如。是被压迫在有根身体表面的金色光雨,给禁锢在了他的身体里一般。

真的,真的好冷。

好冷。

好冷啊。

有根右手不停的颤抖,他右手所持的宽剑,也不断的颤动。

他将宽剑剑尖,指向了压下来的佛掌。

苍白的长发逆着压力而起,飘荡在他的脑后,宛如沾饱了白色墨汁的毛笔,在金色宣纸上的浓重一笔。

这一刻,宛如三年前。在荒外山的山顶。

这一刻,有根的心,在极度的寒冷中,突然有了一丝所悟。

青莲道人,在天虎山上面对群妖时,画出了一张符。

根道人,在荒外山上面对魔时,使了一剑。

无根,在荒外山上面对佛掌时。做了什么?

他,只是在挣扎。

他除了挣扎,什么都没有做。

他除了挣扎,什么都做不了。

有根。不是无根。

他面对着佛掌是,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抹灵光。

他,不用挣扎。

他单手举剑,朝着压来的佛掌。刺了过去。

简单的剑招,简单的一刺。

无以言喻的寒冷剑意,携着无数洁白的飞雪。逆冲而起。

“轰!!!!!!”

剧烈的撞击,无穷的力道四溢。

群山崩塌,绵延的山脉,在四溢的力道中,立kè

塌碎了大半。

地壳的剧变,引动起连锁的地震,漫延在了整个浩瀚中土。

涌出地缝的炙热熔岩,化为一条条金红色浆河,淌过已经碎裂的大地。

灵山中,种类繁多的众多生灵,在剧变中几无生机。

“这……这是……”

“这个……是……”

梵天瞪圆了双眼,紧紧的盯着有根。

他脸上流露出惊疑的神色,嘴角翘起的幅度更加明显了。

他面露笑容,激动着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领悟!!”

“这个,这个,究竟是什么!?”

“你,悟出了什么!?”

闻言,有根面无表情,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剑,将剑尖指向了面露激动的梵天。

他抿了抿嘴,冷漠着道:“去地府。”

“问阎王吧!?”

阎王。

那是谁?

梵天脸色微异,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他微蹙起眉头,便又气急败坏起来。

“你不告sù

我!?”

“我就拿下你,再逼你说出来!!”

宛如山岳般,失去了双臂的巨大佛躯,消失了。

从佛躯显散出的七彩虹光,却停在了原地。

梵天身形猛的拔高,升至天中,七彩的虹光回缩在了他的身上,形成了一个直径只有两米的圆形七彩霞屏,挂在了他的背上。

他盘膝坐在天中,数百团金色的火焰,以他为中心,在那一片天空中,猛的燃烧了起来。

每一团金焰与其他金焰的间隔,都只有半米宽。

每一团金焰的面积,都如同直径两米的圆。

有根的脚下,早已没有了地面。

有根的身周,也已没有了光雨。

他头顶的天空中,却又出现了金色的火焰,与被火焰簇围着的梵天。

什么。

什么!?

有根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极度寒冷的息流在他的经脉中流窜,却没有冻住流淌过血管中的血。

轰破了佛掌的冰冷剑息,让宽剑的剑身覆满了坚实的厚冰,却冻不住有根持剑的手掌。

这股属于大自然的冰寒气息,已变成了有根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的力量,是如此的普通,又是如此的强dà



掌握了这股力量的有根,也变得非常强dà



但当他面对着此时飞升入天中的梵天,和燃烧在梵天周围的金色火焰时,却感到了难拒的燥热。

他靠着冰寒的息流,平复了下体内翻涌的气血,继xù

压抑着颇重的伤势。

他身形顿起,欲持剑飞向梵天。

梵天周围,数百团圆形的金焰,突然消散了。

数百尊金光熠熠的佛,停在了金焰消散的位置。

这些佛,都坐在金莲中。

这些佛的眼眸中,都射出纯粹至极的金光。

从这些佛眼中射出的金光,俱都落在了正飞向梵天的有根身上。

有根顿觉压力大增,正在升空的身体,僵停在半空中。

这些……这些……

全都是,梵天?!

有根的心中涌动起恐惧和惊骇,面容也再也无法保持本有的平静和无情。

他瞪大了双眼,全力扬起脖颈,望向了被众佛环卫的梵天,却发xiàn

梵天的脸庞上遍布着浓厚的喜悦,和明显的狰狞。

“锵!锵!锵!锵!……”

刺耳的清脆声响中,从数百尊佛的眼中射出来的金光,突然更加的明亮起来,如同数百轮照亮黑夜的明月,如同数百颗不断燃烧的恒日。

数百股庞巨的佛力,顺着数百尊佛眼中射出的金色光芒,汇击在了有根的身上。(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九十二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四)

每一道佛力,都超过梵天的全力一击。

每一道佛力,有根都接的下。

但数百道佛力,同时轰击在有根身上,就如同有数百个梵天,同时出手一般。

量变,已经引起了质变。

有根连一道佛力,都接不住了。

他被佛力,轰向了粉裂的大地。

身不由己的坠落,冲出有根身体的寒冷气息被宏热的佛力,瞬间击穿了数百次。

有根的身体,也被这些的佛力,击穿了数百次。

覆在他身上的甲胄,如落地的圆镜般,破碎了。

大量的血,从可怖的伤口中溅涌,又如战甲般被佛力击碎。

有根竭力的躲闪,可在数百道金色的眸光中,他的速度受到了严重的限制。

他躲不掉袭来的佛力,溢出体表的寒冷气息,也抵不掉佛力的威力。

他被佛力,轰入了碎裂的地面中。

数百道佛力穿透了他的身体,造成了数百个难以愈合的伤口。

天空中,数百个坐在金莲中的佛,抬起了金光熠熠的右手。

金色火焰聚在佛的手中,变成了数百股金色线条,并顺着一直停留在有根身上的金色眸光,贯入了破裂的地面中。

金色线条聚成了金色的锁链,捆住了有根满是伤痕的身躯。

有根,遭受了重创,神智却依然清醒。

他知dào

自己,已经被捆住了。

他却没有竭力挣扎,只是摆动着身体,维持着平衡。

他,尽量保存着体内的气力。握紧着手中的宽剑剑柄。

他驱动着极度寒冷的息流和自然界中的元气,修复着残损的身体,止住了不断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的鲜血。

“嘭!”

金色的锁链拉拽起了有根的身体,脱离了破碎的地面。

有根微垂着头,被金色锁链,拉至了天空中。

“可惜啊。”

“可惜啊。”……

数百尊佛包括梵天,一起张开嘴,喊出了一致的声音。

盘膝坐在虹光中的梵天,看着被金链捆绑在半空中低垂下头的有根。略显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了自信的笑容。

“能逼我使出这样的招式,你知dào

有多难吗?”

“自从我修道有成,化去妖身后,人族中能见到我本体的,本只有青莲一人。”

“你,却是第二个。”

闻言,有根抬起头。

金光映入了他的双眼,无数座七彩的虹桥从梵天背上的虹光霞屏上。延伸了出来。

虹桥,穿过了围绕梵天的金佛。

金色的火焰,从围绕梵天的数百尊金佛的躯壳上炸开,那些金佛的躯壳和金佛所坐的莲座。俱都在金焰中失去了形体。

数百团金焰再次迅速聚集,变成了数百个巨大的金眸。

“这是。”

有根微虚起了双眼,沉默了片刻,渐渐的翘起了嘴角。

他低声的嗤笑了下。便断断续续的道:“你……你……”

“原来……是……是只孔雀。”

“哈哈,哈哈,哈哈。”

有根的声音。逐渐的低靡了下去。

他所保留的气力,只是为了最后的拼搏。

他已分不出多大的力qì

,用来维持充满嘲讽的笑声。

梵天的强dà

,已经超过了有根的预计。

“孔雀?”

梵天看着有根重新垂下了头颅,眼眸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微抿了抿嘴,冷哼了一声。

“我乃凤凰后裔,是神凤直系血脉。”

“在如今的妖族中,论身份尊贵,能与我相比的,不足十个。”

“而论法力,我在妖族中,早已无dí

。”

“孔雀?那是个什么畜牲!?”

“数千年来,我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字。”

闻言,有根垂着头,没有做出丝毫的回应。

他头上的苍白长发,覆在不断碎裂的甲胄上,表面落满了灰蒙蒙的尘土。

由金色眼眸和绚烂虹色所充斥的天光,透过了他身体上被佛光所贯穿的窟洞,犹如被无数子弹打穿后的人形标靶般,显得异常的凄惨。

梵天沉默了片刻,再次冷哼了一声。

绑在有根身上的金色锁链一阵紧缩,将有根牢牢捆紧后,便拖拉向了梵天。

看着越来越近的有根,梵天脸上的欣喜神色,越发的浓厚。

他看向有根的眼眸间,显露出贪婪与狂热的神色。

数千年来的夙愿终将得偿,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哐!!”

突然,被金链拉向梵天的有根,停在了半空中。

从金色巨眼中流出,由金焰所聚组成的金色链条,立kè

绷直。

看着绷直的链条和停在空中的有根,尚存的癫狂喜色僵在了梵天的脸上。

梵天紧皱起了眉头,瞪大了眼眶中的眸瞳。

他双手立kè

在胸前闭合,驱使起体内屯炼的浩瀚元气。

链条在巨力中,如同被狂风吹起的草叶般,在有根的身周,迅速的晃动了起来。

有根深吸了口气,只感觉灵魂犹如浸在了极度冰冷的水中,本已被止住的鲜血从充斥着奇光的伤口中,淌了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这也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本一直在蓄劲的有根,缓缓的抬起了头。

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疑惑的看向梵天,却发xiàn

梵天正面露震惊的注视着自己。

遍布着尘土的长发,无风的扬起。

梵天头顶上,原本湛蓝的天中,汇聚起了洁白的云。

骤动的元气,如滚沸的开水,充斥在无垠广袤的天地之间。

已被摧毁的灵山山脉中,所有尚存的碎裂山壁,在暴动的元气中,被泯灭成了灰烬。

感觉着身周涌动的元气,感受着灵魂接触到的彻骨寒意,有根脸上的疑色渐渐消失。

他在梵天震惊的注视下,突然翘起了嘴角。

他,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根猛的闭上了嘴,笑声嘎然而止,并迅速的闭合上了双眼。

他竭尽全力,感受起了透触在灵魂上的寒意,感受着身体周围涌动的紊乱元气。

骤动的元气,渐渐的平伏了。

浸入灵魂的冰冷,却更加的清晰了。

有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周围的一切。

浮现出了隐在穹天后的日月星辰,浮现出了大地深处的穴洞暗河。

由星月所组成的璀璨星图,如蛛网般排布的穴洞和暗河。

和那天地间,轻若无物般的微尘细菌,于大地上游走生存的昆虫走兽。(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哈。

第两百九十三章 挥师东出誓灭天下,孤身持剑独战灵山(十五)

在那一片天地中的所有一切,都被有根感受到了。

他彻底的,融入了这片天地。

这片天地,彻底的融入了他。

洁白的雪,从聚在天中的云间,飘然坠落。

“嘭!!”

突生的巨力,震开了金色的锁链。

巨力中满溢着的寒气息流,突散出了有根的身体,形成了一团不断旋转的冰冷涡流。

金色的锁链,胡乱的舞动在寒气漩涡表面,溃散成无数条金色的焰线。

寒气涡流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覆在其表面随着涡流一起转动的金色火焰,不断的燃烧又不断的扩散。

从数百个金色眸瞳中,延伸出的金线迅速变大,最终成了数百根金色巨柱,但覆在寒气涡流表面的金焰,却还是在不停的减弱消散。

“不!!!!”

梵天猛的分开了闭合在胸前的双手,并使左手向地右手朝天在胸前虚对。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狰狞和凶狠。

“嘭!嘭!嘭!嘭!……”

连接着寒气涡流表面金焰的数百根金色巨柱,溃散了。

环绕在梵天周围的数百个金色眼眸,消失了。

浩瀚无尽的元气顺着绚丽的虹桥,输送到了梵天的身上,又被梵天驱集至了双手手掌之间。

寒气涡流表面的金焰,散去了。

不断旋转的寒气涡流,停止了运动。

圆形的涡流,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气茧,悬在半空中。

“啊!!!!”

梵天张开嘴,厉声大吼起来。

他双手微翻。在身周聚形,由无尽的岁月所汇炼的功力所聚出的巨掌,比灵山的主峰还要高大。

巨掌中的凝实罡元,所散出的压迫感,覆盖住了整个天地,也足以毁天灭地。

在如茧般的寒气涡流中,有根微抬起了手中宽剑,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他,感觉到了威胁。

他扬起头,看着让他感觉道威胁的地方。看到了那只覆天的巨掌。

他微抬起右脚,踏向了身后。

他的右脚,踩在寒流上。

“呯!!!!”

气茧,破裂了。

大地深处,漂浮起无尽的褐黄。

穹天中,溢析出无尽的湛蓝。

褐黄与湛蓝,在有根的落脚处,汇聚。

褐黄和湛蓝,泾渭分明的聚集。形成了两条鱼。

面积不亚于覆天金掌,却没有鱼眼的阴阳鱼图,浮在了有根的右脚下。

梵天的双手,朝着持剑的有根。猛然下落。

他,冲向了有根。

巨掌,落向了有根。

有根面无表情的举起宽剑,朝着盖压过来的巨掌。刺了过去。

他迎着冲来的梵天,站在阴阳图上。

他脚下的无眼阴阳图,载着他。迎向了梵天。

论法力修为,有根就算竭力调动起天地之力,都比不了梵天。

但此时梵天所面对的,却并不是有根。

而是因为有根不愿,所以不容他的天与地。

阴阳图和巨掌,撞在了一起。

“轰!!!!!!!!”

轰鸣声,宛如亿万道雷霆降世。

刺目的光华,已经分不清原本的颜色,只剩下灿白的一片。

天穹,失色。

大地,失色。

巨力相撞时所产生的劲浪,席卷了整个中原,席卷了整个西荒,席卷了整个南疆,席卷了整个北原。

甚至,抵达了异土。

空间碎裂,时间扭曲。

仿佛,只过了片刻。

似乎,已过了永远。

寥寥的回音,在空旷的穹天中,反复传荡。

回音,仿若雷鸣。

梵天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脸庞有些苍白,神色有些疑惑。

他微蹙着眉头,竭力的思考着一会儿,才又侧起脑袋,瞥向了身后。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有根的后背。

遍布着裂痕几乎完全碎裂的水晶战甲,正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重新拼组。

无数正在等待拼组,反散着璀璨精光的水晶碎片,正环绕在有根的周围。

有根的修为,在之前的大战中,耗损的极其严重。

他的身体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连自愈,都显得很缓慢。

梵天很清楚的知dào

,有根自愈的速度,将会越来越快。

因为梵天知dào

在此时,整个世界,都在帮有根。

正因为知dào

,梵天更疑惑了。

他瞥着有根的背,迟疑着开口道:“这,这,这是……意境……?”

“这是,意境吗?”

意境,是吗?

有根紧闭着嘴,深吸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梵天。

他眼眸中,充斥着冷漠,脸色很平静。

“你,败的不冤。”

“这不是意境。”

“是天地。”

闻言,梵天微愣,随即恍然。

他微扬起头,看向停在天中的白云,看着从云间落下的雪。

他抬起右手,洁白的雪,覆住了他的手掌。

“天……地……?”

“天地,何其不公啊!?”

梵天,握紧了右手。

他的右手,碎了。

碎片飞到了他的脸上,他闭上了双眼。

他身体大幅度的歪斜,朝着地面落去。

他在掉落的过程中,便散成了如渣滓般的碎片。

纷飞的白雪,落进横流在碎裂地面的岩浆上,并很快就让岩浆冷却。

金色的毫光,停滞在空中,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

那是梵天碎烂后,留下的东西。

有根垂下头,看着那轮金阳,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他右手结出剑指,竖立在了胸前。

“散!”

那轮金阳,突然亮了起来。

无数的金色光点如雨般,降向了碎如沙砾般的大地。

在光雨中,无数嫩绿的幼苗抬起了幼小的身躯,将枝干奋力伸出了覆在地面的沙堆。

幼苗快速的生长。

有的,长成了蒿草。

有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许多濒临死亡,只剩半口气的动物,在光雨中恢复了生机,并愈合了伤口。

原本在有根与梵天战斗余波的摧残下,遍布着泥沙石砾和沟壑的荒芜地面,在金色光雨的滋润下,在瞬间就变了模样。

一座座森林,一片片草原。

无数的昆虫,无数的禽鸟,无数的哺乳类动物,在其中穿梭攀爬。

无限的活力,焕发在了饱受摧残的大地上。

曾经的灵山山脉,好像重来没出现过。

因为曾经的任何痕迹,都已经消失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另外,本卷完了,明天要进下一卷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乱像(一)

原本绵延的高山险峰,被暴动的元气撕裂摧毁,几乎夷为了平地。

原本在山脉周围的地貌,也随着灵山的毁灭,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丘陵变成了高山,高山被挤成绝壁。

河流被泥沙掩埋,泥沙又被瀑布冲走。

原本的灵山,已经不见了。

却有无数座高山,在被夷为平地的灵山山脉周围,拔地而起。

冷却后的岩浆,在洁白的飞雪中,泛起了晦暗的紫色。

那被撕裂的大地上,不断喷涌着熔岩,纵横交错的缝隙,被冷却后的紫色浆石,堵住了。

在金光洒照下,本已荒败的大地,重新披盖起了绿装。

本该死伤殆尽,却劫后余生,种类依旧繁多的动物们,在新生的天地中,愉快的腾跃穿梭。

这一刻,所有的生灵,都违背了自然界的法则。

凶狠的猎食者不再去捕杀食草的动物,食草的动物也不再去进食嫩绿枝叶。

所有的生灵,都忙着呼吸遍布着金色光雨的空气,直欲将充斥在空气中的金光,吸榨的干干净净。

有根,将结出剑指的右手,放回到了身侧。

他眼眸微垂俯瞰着脚下,再次焕发了生机的大地,俯瞰着在空气中,越来越稀薄的金光。

他微翘起了嘴角,随后又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最后,他微撅起嘴,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了东方。

他的目光越过了千山万水的阻隔,停在了一片规模完全不亚于灵山的山脉上。

他的视线巡弋着那片山脉。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片山脉中,最为高耸最为雄奇的山峰顶端。

他,看到了一个凉亭。

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凉亭顶端。

那人的年纪不大,颔下无须,瓜子脸上的皮肤白净光滑,且色泽如玉。

那人穿着青色道袍,还长着一双厚密剑眉。

那双厚眉下,一双漆黑的眼眸。迎着有根投过来的目光,微眨了眨。

虽然,彼此间相隔万万里。

但有根却已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那人明显也注意到了有根的目光。

有根微蹙起了眉头,那人渐抿起了嘴唇。

中土与西荒的交界处,距离西荒最近的郡城前,不足百里的位置处,百余万甲器精良的荒兵,成功的会师了。

凭着元气加持。已能看见在百里外的正前方,郡城轮廓的蚩尤,高举起了手中长戟,遥指向了身前。

他。聚罡元于喉间。

“擂鼓!!”

“用符!!”

“全军,奔袭!!!”

如雷的响声,在广阔的天地间回荡,飘至极远处。

随后的齐整脚步声。淹没了渐远的回音。

用符法使百余万卒兵加速,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跨越过百里的距离。这要消耗极多的资源。

但留给蚩尤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浅红的云中,飘落下浅红的雪。

被百万大军踩踏着的大地,犹如被踩在体型重于山岳的蛮兽脚下,不停的震颤。

在符文的加持下,百万荒兵们所组成的无数个军阵,都在快速移动中,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虚影。

天中的红云,跟着这些军阵,以常人肉眼难辨的极速,快速的移动了起来。

“好快。”

好快啊。

弥乐微扬起头没有用丝毫元气,用肉眼就能清楚看见迅速在天穹上,迅速移动的浅红色影迹。

他张开嘴,深吸了口气。

“好快啊。”

“噗。”

弥乐右手微微用力,将禅杖的底部,杵进了土里。

他面无表情的垂下头,金色光彩亮在他的双眼中。

“好多。”

好多啊。

看着无数道庞大无比的虚影,在不停震颤的大地上,快速奔行向自己。

弥乐的双眼中,突然流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他抬起左手竖在胸前,并将绷直闭合的左手五指,指着湛蓝明煦的天空。

“佛。”‘

“不。”

“是我。”

弥乐眨了眨眼,拔出了入地的禅杖。

他高高的举起禅杖,又缓缓的垂向地面。

禅杖的顶端形如棉花周边却挂满了金环,当几乎所有的金环都接触到地面后,弥乐便停下了动作。

他微撅起嘴,将罡元聚在了喉间。

“诸位。”

“这一次,我没有胜算。”

宏亮的声音,传递在空气中,却没有激起回音。

弥乐的声音,很单调,却也很清晰。

“这一次。”

“可能,也难有援兵。”

“我唯一能做的,是留在这里,接受天意的安排。”

“但你们,却不必。”

弥乐重新举起禅杖,插在身侧的地上。

他转过身,面朝着集结在身后的卒兵。

他面露悲悯,神色坦然。

“佛眼中,已经没有了我。”

“我眼中,也只能没有佛。”

“我,虽已达空明,却保护不了你们。”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虽逃跑恐怕已不易,但投降却也能得活。”

弥乐闭上嘴,面露悲色的看着集结在护城河畔,总数不下百万的卒兵,不再发一言。

他在等着身前的人们,做出选择。

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

一般来说,这都很容易。

弥乐身前,无数早已排列好队列的兵将们,俱都无言。

风,刮动着军阵间地面上的蓬乱草叶,卷起无数道如浪般的绿色波纹。

马嘶和蹄音,杂乱无章的响在军卒间。

百万余人在风声和马声中,在弥乐的面前,选择了沉默。

良久,当响彻在无数道虚影间的鼓声,已经逐渐清晰时,方才有人从百万余人中,走了出来。

那人很苍老,脸上全是皱纹满头都是白发,五官却遗留着曾经的俊朗。

那人穿着红色的鱼鳞甲,原本站在最靠近弥乐的军阵中,此时出列便站在百余万卒兵身前。

那人朝着弥乐双手抱拳,以元气加持过的声音,态度谦卑着道:“大人!”

“荒人进犯中原,我等岂可坐视不理。”

“敌贼势大又如何?”

“我等中原之民,历年来广受道门和佛宗的恩泽,岂能在关键时刻,畏缩不前?!”

“纵是将赴死,我也绝不会退后半步!”

“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

是吗?

闻言,弥乐微蹙起了眉头,看着朝自己抱拳行礼的老人,眼眸间遍布的悲切神色,更加浓厚了许多。(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九十五章 乱像(二)

“西荒中人,始终是荒民啊。”

弥乐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他面色有些无奈,声音中流露出的悲切,毫不掩饰。

“中原是佛道兴起之处,也是修行的发源地。”

“你们,自然不肯屈居于荒人之下。”

“可你们想过没有?”

“有时候的抗争,只能造成毫无意义的牺牲。”

闻言,站在他身前的老人,放下了抱拳的手。

老人面容肃穆,面露坚定之色。

他迎着弥乐悲切的目光,点了点头。

“僧尊啊。”

“中土的尊严,从来都是用鲜血来铺就。”

“中土的人族,从来都是诸地人族之首。”

“因为中原沃土,本就是人族的发源地。”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我们,不退!”

闻言,弥乐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将后背朝向了老人。

他看向从远处移来,无数道奔行在旷野上的虚影。

他撅起了嘴,将元气聚在喉间,怒喝着道:“全军,听令!!”

“迎敌!!!”

震耳欲聋的号令声,传递到了极远的地方。

骑着褐色骏马的蚩尤听到了弥乐的声音,眉头微蹙,随即翘起了嘴角。

一个时辰后,百余万的荒兵靠着符法加持终于抵达了郡城前,与百余万集结在郡城外护城河畔的百万中土兵卒,展开对持。

连绵的军阵,一望无际。

看不到尽头的旗帜。一直延续到了天与地的深处。

数量极多的战马和战车,在军阵中整齐排列。

西荒一方,战马成群结队,排列的很齐。

中土一方,战车在前,战马在后,排列的也很整齐。

西荒一方军队中,列队的步卒们俱举着宽阔的铁盾,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排列的如他们的骑兵一般整齐。

中土一方的步卒们。手中的兵器也有长有短,却不是所有人的手中都拿有盾牌,这些步卒们排布在战车和战马之后,队列也不如西荒一方整齐。

西荒一方的骑兵数量,多过了中土一方。

中土一方的战车数量,却又多过了西荒一方。

两百余万大军的对持,庞大的规模足让矗立在中土卒兵身后的郡城,显得格外渺小。

弥乐将禅杖横举在身前,用双手握住了涂了金漆的冰冷杖身。

他深吸了口气。又抬起了头。

他看着悬在天空上,呈浅红色的云。

他看着从云间坠落,飘荡下来的雪。

“究竟是什么?”

什么?

“这些雪,究竟是什么?”

弥乐苦笑着垂下头。平视向了身前。

百余万荒原军卒身上的甲胄兵器,在突然晦暗下来的天光中,反散出了黯如星点的光辉。

黯淡的光辉,映入了弥乐的双眼。

他面无表情。驱动起了体内的罡元。

在纷飞的红雪中,他体内的罡元大多都已停滞,还能被他驱动起的元气并不多。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在身体表面。聚集起一层稀薄的红焰。

“我听师傅说过,一沙一叶皆是一个世界。”

“从云中,落下来的每一粒雪,都会是个世界吗?”

“佛,荒王,魔,还有青莲道祖。”

“四位惊天盖世的强绝修者,你们有了那样的修为,每一个都是那样的强悍。”

“但。”

弥乐双眼微凝,将手中禅杖举过了头顶,覆在他身体表面的薄焰,立kè

浓郁了许多。

充斥在他丹田内,其中元气凝实如固态般的元气粒,破裂成了金色的元气海。

“世间的厮杀,大部分也都是你们造成的。”

“难道得道中人,真能无情到视众生为蚁?”

“也对啊。”

弥乐双眼中的悲伤之色,突然淡去了。

他面无表情,麻木的轻声道:“我等,诞生在天地间。”

“而强者,本就是以弱者们的血肉为食。”

“兽如此,人也当如此。”

“佛经道典,都有何用?”

“读遍了万卷经纶,又有何用!?”

弥乐身体表面的稀薄红焰,猛然窜起。

红焰并没有窜的太高,只达到了三寸左右,但红焰却突然凝实了很多。

陡升的气势,压迫着空气,化为一道热浪,卷荡向了荒兵军卒。

“哼!”

骑马站在百万余军卒前,蚩尤感受着扑面而至的气浪,立kè

冷哼了一声。

他单手翻转起手中浑然一体的月牙长戟,将长戟戟尖遥指向了不远方,浑身覆起了红焰的弥乐。

他狞笑着,道:“在雪中,还能有这样的修为。”

“高手啊。”

蚩尤聚罡元在喉间,大声着道:“听令!”

“骑军,冲阵!”

近二十万整齐排列在蚩尤身后的骑兵,率先驱使起坐骑奔了出去。

骑兵们越来越快,宛如一股黑色的巨浪,拍卷向了弥乐,并在一路上,踏起了滚滚尘埃。

弥乐身后,那名站在卒兵军阵前方,骑着骏马身穿着红色鳞甲的老人,高举起了手中长剑。

“战车,骑兵!”

“迎敌!”

十万余辆战车,带着中土百万军卒间唯一的五万名骑兵,冲向了奔来的西荒骑兵。

在荒原中的骑兵与战车,和中土的骑兵,即将相遇时。

蚩尤再次举起长戟,将长戟的戟尖,指向了苍天。

“中军,品字军阵,出击!!”

“后军,列队!”

南疆与西荒的交界,是一条河。

河水的流速不快,河面显得很平静。

数百艘巨大的船舰,漂浮在河水中,停留在河岸边。

身穿蛮虎拼甲的石脑,静静的站在船舰前。

他垂着头,看着河岸中,平静的水面。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已经,开战了吧?”

“吾王,上灵山了吧?”

“你们,都在中土了。”

“我,也要出发了。”

“这些船舰,本来自南疆。”

“我,便还给他们。”

“将军。”

文窦走到石脑身后,低头抱拳行礼。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嗯。”

石脑应了一声,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中,突然稀薄许多却依旧挡着暴雨的云。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面露坚定之色。

“传令!”

“午时做饭,犒赏全军将士。”

“午食后,便登船。”

“我将带诸位,去南疆,见识一下那群蛮人。”(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九十六章 乱像(三)

不管是西荒的人族,还是中土的人族,其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流淌出他们身上的血,都是鲜红的。

二十余万西荒骑兵,在与中土车阵相遇前,正在奔行稍显散乱的骑兵军阵中,突然传出了如雷的号令声。

“分!”

并排骑着两匹黑色骏马,跟着西荒骑兵们一起行进的鹰嘴和跋舌,高举起了鎏金镗和红缨枪。

他们聚罡元于喉间,齐声怒吼道:“袭侧翼!!”

二十余万的西荒骑兵,俱都回应道:“是!!”

整齐的声音后,是整齐的动作。

正在奔进的骑兵们,迅速的分成了两部分。

分成两部的骑兵,冲向了车阵的两侧,冲向了护卫着车阵两翼的中土骑兵。

如雨的箭矢后,是猛烈的撞击。

“呯!!”

为了护卫中土的车阵,五万余中土骑兵,根本不敢全力奔袭。

西荒骑兵们的每一个人手中,都装备着角弓。

在密集的箭雨过后,面对着汹涌奔至的无数西荒骑兵,中土骑兵只能陷入彻底的慌乱。

没有合适的鞍具,也没有完整的战术,虽然每一个中土骑兵,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却没有得到中土之人足够的重视,只能作为车阵的护卫。

面对着袭来的西荒骑兵,中土骑兵们奋力抵抗,却明显的处于了下风,并很快就被西荒的骑兵们所分割。

连代着被分割的,还有行动明显慢于骑兵的十万余辆战车。

“战局。”

“竟会变成如此。”

弥乐身后,身穿红色鳞甲的老人。看着远处形势渐趋明朗的战局,面露震撼之色。

“什么时候,西荒之兵马,竟已雄奇至此。”

“嘭!”“嘭!”

刺耳的闷响声中红光和青光,亮在了穿插过中土车阵的西荒骑兵中。

爆烈的元气,四溢。

灼热的红焰和靛青的狂风相遇,便化为了近乎炽白的焰刃,在速度骤减的中土车阵中,迅速的肆虐了起来。

汹汹燃烧的烈火,在车阵间漫延。

无数辆战车。被焰刃斩过。

战车上的卒兵,瞬间便被烈火燃成灰烬。

“杀!!”

鹰嘴和跋舌两人,聚罡元在喉间。

两人厉声大喝,一句话便将冲穿骑兵阵型,冲入车阵的西荒骑兵们的士气,提升至了巅峰。

“杀!!!!”

骑兵们声嘶竭力,却整齐划一的吼声,如晴空惊雷般,响在了战场上。

闻听着这样的吼声。弥乐动容了。

弥乐身后,穿着红色鳞甲的老人,动容了。

所有的中土军卒,都动容了。

可动容。却不是惧怕。

弥乐身后的老人,拉拽起牵马的缰绳,驱使骏马朝前迈步,穿过了弥乐的身旁。

老人双腿微夹马腹。伸手拔出了腰间佩剑。

他拨转马躯,看着弥乐,微微弯起了腰。

弥乐看着走到身前的老人。眉头渐渐的蹙了起来。

老人面容肃穆,将视线从弥乐身上移向了弥乐身后,看向了中土的军卒们。

他举起长剑,将剑尖指向了身后的战场。

浅红色的雪,飘落到了他的身上,稀薄至透明的青色元气,浮在了他的身体表面。

他强驱起体内罡元,便绝胸廓和丹田处,俱传来了如万针扎刺般的剧痛。

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染湿了他颔下的细长白须。

他却浑然不顾般的,将强驱起的罡元,聚集在了喉间。

“将士们!”

“随我杀敌!”

大力拉拽起缰绳,老人再次拨转马躯,冲向了已呈溃像的车阵和正在车阵中,不断肆虐的西荒骑兵。

“杀!!!!”

虽不整齐,但同样震动天穹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断回荡。

除去车兵和骑兵,尚有八十余万的西荒步卒和战将们,义无反顾的迈步向前。

八十余万的中土军卒中,大部分都是步兵,其中存zài

许多名修者。

这些中土修者,也如身穿鳞甲的老人一般,不顾周身伤痛,全力驱动起了体内元气。

而本就跟随着骑兵,奔向百余万中土军卒,总数近六十万的荒兵中军里,近千名西荒修者包括统驭中军的付磊,也都驱使起了体内的元气。

就在西荒骑兵与中土骑兵和车阵厮杀的战场周围,西荒六十余万的中军与中土八十余万的主力,相遇了。

总数近两百万,分属于不同阵营的人,相互厮杀的战场,绵延了近百里。

不同的甲胄,不同的旗帜。

不用任何的交流,只是拼命的扭打挥砍。

流血浮杆,不用去管。

尸横片野,踩踏而过。

大地,饱饮了鲜血。

疯狂的喊声,持续不绝。

可记得,心系之人。

可记得,系我之人?

疯狂,杀戮。

尊严,死亡。

为何?

究竟,是为何?

眼见那名穿着红色鳞甲的老人,被身穿蛮虎拼甲手持红缨长枪的男人,刺穿了咽喉。

弥乐的双眼中,淌过两行热泪。

他的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面露笑容,咆哮了起来。

“乱世纷乱,世人何辜!!?”

“咻!”

弥乐化为一道红焰,冲向了跋舌。

持杖,挥落。

提枪,格挡。

“嗙!!”

巨力袭向双臂,跋舌微咧开嘴,紧皱起眉头。

他坚持了一会儿,便被弥乐一杖砸下了马背。

趁着跋舌还未落地,弥乐悬在半空中,曲起双腿,朝着跋舌蓄力又砸出了禅杖。

“贼子岂敢!!”

鹰嘴提起鎏金镗,驱用体内元气,趁着跋舌还未被禅杖击中时,便飞速扑至了弥乐的身侧。

镗刃如疾风般,横切向了弥乐的脖颈。

弥乐面色微凝,竟直接将禅杖向着跋舌甩了过去,并扬起了头以毫厘差距,避过了鹰嘴挥出的鎏金镗刃。

他左手紧攥成拳,朝着鹰嘴一拳轰出。

包裹他拳头的红焰,刺破了围绕了鹰嘴身体的护体青芒,结实的捶在了鹰嘴的胸口上。

同时,由他掷出,携带着红焰的禅杖,击打在了跋舌举起的红缨枪上。

“嘭!”“嘭!”

禅杖被红缨枪磕飞,跋舌被反震而来的巨力,轰进了地面。

鹰嘴,被弥乐一拳,打下了马背。

弥乐旋转了下身体,卸去了袭身的力道,便又双脚落地。

他伸出手,想要召回禅杖。

禅杖回应着他的召唤,冲向了弥乐摊开的手掌。

“咻!”

“呯!”

一柄长戟,从天而降,直接将冲向弥乐的禅杖,刺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最近加夜班,只能下午更新哈。

另外,下个月,便会写到结局了。

再次,鸣谢。

第两百九十七章 乱像(四)

万军之中,弥乐转过头,望向了长戟刺来的地方。

无数的骑卒,冲过身下造成迅疾的风,吹动了覆在头上的蓬乱长发。

蚩尤微垂下头,视线穿过了发丝的间隙,凝视向了弥乐的双眼。

他的双脚,落在了地上。

“用禅杖的,你是修佛的?”

“如果是。”

“就必须,要杀了你了!”

“嘭!”

蚩尤的双膝微弯便又绷直,身体立kè

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蹿向了弥乐。

他右手握拳,捶向弥乐的脸庞。

弥乐右腿朝后,微跨半步。

他双手微抬,双手五指闭合,前端俱都朝内曲起。

拳风及面时,弥乐便将左手上举,挡开了蚩尤的拳头,并朝着扑来的蚩尤,轰出了右掌。

迎着弥乐打出的拳头,蚩尤飞快转身避让开,并借机凑近了弥乐身旁。

凑近弥乐身旁后,蚩尤抬起右腿,横踢向了弥乐的肚腹。

弥乐后扬起了头,将身体弯成了拱桥状,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蚩尤踢出的右腿。

他随后又挺起腰,运起体内元气,聚在左手掌心,朝着扑至身侧的蚩尤,打了过去。

朝着弥乐打过来的掌,蚩尤面色微凝,迅速举起遍布着雷元的右拳,迎了过去。

拳与掌,并未相遇。

乌雷与红焰,在拳掌间交汇。

“嘭!!”

闷响声,如炸雷。

炸雷般的声响中,乌黑的雷元被凝实的红焰轰穿。

红焰冲上了蚩尤的拳头。蚩尤的双脚落在了地上。

蚩尤右手手背上的血肉,被红焰灼尽,显露出的白骨,却抵住了红焰的侵蚀。

他咬了咬牙,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他忍受着因为红焰的烧灼,所带来的极大痛楚。

他打出去的拳头,未有丝毫的颤抖,并有意的朝上面,加大了力道。

他靠着显露在拳头上的白骨,刺进了冲出弥乐手掌的红焰。

拳与掌。在红焰中相遇。

“咚!!!”

反力袭身,蚩尤和弥乐俱都退了一步。

刚一接触的拳与掌,便分开了。

乌黑的雷丝,环绕着右手手背上显露出白骨的伤口,止住了本该溢淌出伤口的血。

蚩尤沉着脸,紧锁的眉宇下,眸光闪烁。

弥乐微垂下头,看着因为承shòu了蚩尤的拳力,而不断颤动的左手手掌。微撅起了嘴。

他抬起头,看向阴沉着脸的蚩尤,有些迟疑的道:“蛮人?”

“不对,你能修行?”

“你。只能算半个蛮人。”

“你,不是人。”

闻言,蚩尤微挑了挑眉头,沉默了片刻。

他冷哼了一声。道:“当然。”

“我,就是你该信仰的佛!”

强驱起体内修为,覆在蚩尤身体表面的乌黑雷丝。顿时大涨。

他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扑向了弥乐。

弥乐,已是满脸暴怒之色。

覆在他丹田处的鳞甲周围,溢出了乌黑的血。

他的七窍,也都流出了血。

浮在他身体上的红焰,化为了炽白的颜色。

蚩尤冲到了弥乐身前,提起显露出白骨的右拳,朝着弥乐的面门,猛的打了过去。

弥乐朝后一跃,避开了蚩尤轰来的拳头,并提脚踹向了蚩尤的胸口。

蚩尤,已来不及躲闪。

他举起左手,击打在了弥乐踢过来的脚背上。

他借力,使身形顿时拔高,却依旧扑向弥乐。

拳与掌,再次撞击。

“嘭!”“嘭!”“嘭!”“嘭!”……

爆烈的元气,四溢。

猛烈的撞击,携着鲜血与沛然的力道,如同有着红黑两色花瓣的鲜花,在人头涌动杀声沸天的战场上,一朵接一朵的绽放。

浅红色的雪,被弥乐和蚩尤交手时溢出的力量,击成碎屑。

一辆辆战车被掀翻,又被轰击的碎烂。

许多骑兵,都被四溢的元气撕成了碎片。

两人交手的时间,并不长。

当鹰嘴捂着胸口起身,并在坑中将跋舌拉出来时,蚩尤和弥乐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在浅红色的雪中,弥乐的负担实在太重。

他已经,不堪重负。

被乌雷环绕显露出了白骨的右拳,穿过了弥乐招式的缝隙,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脸颊上。

“呯!”

刺耳的撞击声中,弥乐接连后退,几乎稳不住身体的平衡。

无数道拳影,随即扑来。

弥乐躲闪不及,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

血,滑出了紧抿在一起的嘴缝,淌过了光滑的下巴。

蚩尤抬起几乎变形,五指都已分不开的左手,用和右手相同,也已见骨的手背,拭去了覆在下巴上的血。

他微翘起嘴角,垂头看着仰躺在地上,脸庞上有好几处凹陷,几乎已不见了原本摸样的弥乐。

他面无表情,轻声道:“怎么了?”

“站起来啊。”

弥乐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天上的红云,无神的眼眸如同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

眼见弥乐不再回应,蚩尤渐渐的翘起了嘴角。

他右手轻挥,召回了月牙戟。

全都被拗折的右手手指,强握住月牙戟的戟杆,蚩尤忍着痛楚,翻转着手中长戟。

他走到弥乐的身旁,看着弥乐脸上失魂的神色,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蚩尤抬起了手中长戟,一抹奇异的光彩,便从弥乐的双眼中,亮了起来。

弥乐张开嘴,以及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道:“自然规律,生死有命。”

“我被佛弃?”

“不对。”

“佛与我,本就不是一类人。”

“我诞生在这里,便注定独一无二。”

“诞生我的这里,也是独一无二。”

“守卫这里,本就是我的职责。”

“梵天和菩进,都太自私。”

“我。”

弥乐转着几乎断裂的脖颈,以泛着奇光的双眼,看向了高举起长戟的蚩尤。

他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在死者该在之地。”

“等你。”

“唰!”

长戟的戟刃划破空气,斩中了弥乐的脖颈,斩下了弥乐的头颅。

蚩尤提起长戟,看着滚在地上,被自己斩下来的人头,被无数匹奔进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他沉默了片刻便转过了身,迈步冲向了已经开始溃退的车阵。

天虎山,主峰顶端。

凉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青玉做出的酒壶,里面装着如血般鲜红的酒。

身穿青衣,面容俊朗的年轻道人,坐在石桌旁的竹凳上。

有根身穿着散发出水晶般光泽的蛮虎拼甲,神色泰然的端坐在年轻道人的对面。(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两百九十八章 乱像(五)

青年道人抬起右手,轻挥锦袖。

白光闪过,一个竹杯立在了他身前的石桌上。

他伸手拿起了装酒的壶,给竹杯中倒了酒。

然后,他放下酒壶,又旁若无人般的拿起了装酒的杯子,将杯沿凑近了唇边。

他抿了口杯中的酒,将杯子放回了石桌。

他砸吧砸吧嘴,面无表情的看着有根,道:“通常。”

“我都是一个人在喝。”

“没给你准bèi

酒杯,请贵客别怪罪。”

闻言,有根面色不变,双眼在青年道人的脸上,端详了许久。

他微扯了扯嘴角,道:“叫你主人出来,你没资格跟我谈话。”

闻言,青年道人微翘起了嘴角,笑着道:“你搞错了。”

“我可不单单是器灵,我可是一具身外化身。”

“换句话说,我就是青莲。”

“另外,青莲本体可是很忙的,没有时间见你。”

“而且如果做的到,他会和我一样,都迫不及待的想杀了你。”

青年道人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冷漠着道:“因为,你杀了梵天。”

“梵天死了。”

“人族,便要毁灭了。”

“我真后悔,该早点出手。替梵天干掉你才对。”

闻言,有根眼角微微抽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一只妖怪,早该死了。”

“别把什么事情。都表述的这么严重。”

“杀我?”

“光凭你,可不够。”

“是啊。”

青莲道人的化身,再次拿起了石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全都灌进了嘴里。

他放下了酒杯,脸色突然惆怅了起来。

他看着有根,道:“现在的你,我杀不了。”

“却有东西,能杀掉你。”

“有根,从你初悟意境开始。我便开始关注你。”

“你的成长让我震惊,你所学的心法神异,是我所见最接近自然,也是最违背自然的心法。”

“你的思想也很神异,迥异于我在漫长岁月中,所见过的所有人。”

“你很强,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在修行路上,肯定能比我走的远。”

“但在不久后。面对世间最绝对的力量,你和我都一样。”

青莲道人的化身,伸手拿起石桌上的酒壶,往身前的竹杯中倒了酒。

他端起酒杯。长叹了口气,仰头喝净了杯中的酒。

他放下酒杯,满脸严肃的看着有根。道:“荒王。”

“请听一听,我的故事吧。”

青年道人的语气很平静。闪动的眼眸上,显得有些迷离。

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又继xù

着道:“四千,嗯,四千六百三十二年前。”

“那时的我,出生在一个搭建在长河河畔的渔村里。”

“家里很穷,冬天时的河水很冷。”

“听姐姐说,我父亲在我出生时,为了给产后的母亲熬煮些鱼汤,不顾旁人的劝阻硬划着扁舟驶入了长河,便再也没有回来。”

“据跟着父亲划船出河,幸存下来的人所说,将父亲吞进肚子里的,是一只长了角的庞大鲤鱼。”

“后来,我三岁时,体弱的母亲,得了一场怪病。”

“母亲死时,形如枯槁,瘦的没有了人形。”

“这种死法,本不正常。”

“等我悟道有成后,才知dào

母亲只是身子弱,根本就没有得病。”

“她之所以会死,是被鲤鱼精吸干了灵髓。”

“那一段时间里,村子里死了很多人,在村子周围游荡的很多野物,也死了。”

“后来,鲤鱼精吸饱了足够多的灵气,成功化为一条蛟龙。”

“渔村中,便再没有人得病了。”

“然而,噩梦并没有结束。”

“蛟龙在长河中翻起汹涌洪涛,洪水淹没了渔村。”

“在洪水袭来时,幸运到山上替村里人,采集野菜的姐姐和我,也再没了栖身之所。”

“后来,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四处流浪行乞颠沛流离了许久,受尽了苦难”

“我十岁时,因为过度的饥饿,晕倒在了一条小溪旁。”

“姐姐为了照顾我,便用火石在溪边生了一堆火。”

“当天晚上,我和姐姐遇到了几个流浪汉。”

“我亲眼看到,年仅十六岁的姐姐被奸污,但这种事情在那个时代,本就没什么稀奇。”

“那时,我的心里虽然很愤nù

,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一只在附近游荡的狼妖,被姐姐的惨叫声吸引了过来。”

“我亲眼看到姐姐,被狼妖奸污至死,并被其撕成了碎片。”

青年道人沉默了一会,便撅起了嘴。

他眼眸微垂,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在其后的十年时间中,我为了生存沿着长河河岸不断乞讨,到过很多个地方。”

“受尽了无数的白眼。”

“我到现在都不知dào

,自己那时究竟是靠着什么,才能活下去的。”

“或许,是老天的安排吧。”

“我最终活着,走到了长河的源头。”

“那时,我已经三天没有找到任何吃的东西。”

“我坐在那长满了莲荷的池塘前,遇到了从塘中走出来的梵天。”

“那时的梵天,并没有化成人形。”

“他在看到蹲在池塘的我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化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梵天给了我一个莲藕,并给了我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告sù

了我一些事,这些事,应该是他临时的领悟。”

“他把我,当成了临时的倾述对象。”

“他倾述完,便走了。”

青年道人微抿了抿嘴,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张开嘴,继xù

着道:“他告sù

我,天地间的灵气。”

“他告sù

我,自然界中的法则。”

“他告sù

我,深严的等级。”

“他告sù

我的话,让我引气入体,让我窥见丹田。”

“我在池塘边,待了二十天。”

“我离开了池塘,沿着蜿蜒的河道,走上了我走过的路。”

“我渐渐的变强了,我不用再乞讨了。”

“我开始用自己的能力,帮zhù

那些无家可归,四处颠沛的人,青荷就是在那时拜我为师。”

“后来我回到了渔村,将那只在害我家破人亡的恶蛟扒皮抽筋,并将其魂魄永世镇压在了长河河底,让其受尽河水侵蚀永不超生。”

“做完这些后,我取了一株莲蓬,上了天虎山。”(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尤为鸣谢投票给本书的邪神魔星大大。

第两百九十九章 乱像(六)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杀光了山中的所有妖怪,并靠着活下去的妖怪,向附近的妖怪发出了战书。”

“当时,我真zhèng

想要的,是找到杀了姐姐的那只狼妖。”

青年道人闭上嘴沉默了片刻,又拿起酒壶往竹杯中倒满了酒。

他放下酒壶,垂头看着竹杯中,鲜红如血的酒。

“我在这座山上与赶来的各种妖怪,战斗了整整一年。”

“好几次,我都被强敌打成重伤。”

“好几次,我带着伤躯上阵。”

“有好几次,我濒临极度危险的绝境。”

“但我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青莲道人拿起石桌上的竹杯,仰头喝尽了杯中鲜红的酒液,又将空了的竹杯放回到了石桌上。

他微抬起头,看向了有根。

迎着青年道人投过来的目光,有根眨了眨眼,闭口不言。

“来天虎山找我的妖怪,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我,渐渐不再那么容易受伤了。”

“当我终于等到那只狼妖时,同狼妖一起登山的,是三十六名妖族大能。”

“那一战,我几乎入魔。”

“我拼尽全力,在入魔散功的前一刻,将杀死姐姐的狼妖。轰成了渣屑。”

“在我全力轰灭狼妖的同时,那些妖族大能。把我的肉体打的几乎溃碎。”

“然后,我画了一张符。”

“画符的方法。本非我人族中人所创,而是源自于蛮人巫族。”

“不过巫族的绘符方法,一般是用身体作为媒介,而我在那时绘出的符,却是以天地作为凭依。”

“我形体全复,灭了那些妖族大能,并从此名震天下。”

“接着,就是一段相当平静的日子。”

青年道人微垂下双眸,并将双手环抱在了胸前。

他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彩。原本略显低沉的语气,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我在山顶上搭建了一个亭子,我在山壑间搭建了三间草庐。”

“来天虎山下聚居的人和来天虎山上求学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来山下的人,建造了村镇,来山上的人,修筑了大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虎山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原本统领中土的妖族。逐渐的销声匿迹。”

“许多,本被那些妖族势力所监视的郡城,都向我投了诚。”

“那时我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直到我在这个凉亭里,遇到了释迦梵天。”

“梵天,是在这个亭子里。”

“第一个。看着我喝酒的,贵客。”

青年道人拿起了装酒的酒壶。将酒壶的口沿凑近了唇边。

他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便又仰起了头。

“咕噜噜~。”

玉壶中的酒液,迅速的灌进了青年道人的嘴里,并顺着青年道人的喉道,流尽了青年道人的体内。

青年道人喝干净了壶中的酒,便把空了的酒壶放回到了石桌上。

他抬起右手,用右手手背,拭掉了嘴唇上残留的酒渍。

“喝完酒后,我和梵天就离开了天虎山,走到了昆仑。”

“那时的昆仑,只是一片毗邻长河,灵气毫不浓郁,海拔也不雄立的矮山。”

“我和梵天在那里,决战了整整三天三夜。”

“海拔不高的矮山,平了,蜿蜒的长河河道,改了。”

“天穹上的云,和覆住穹天的透明天颊,被驱散了。”

“在我和梵天没有分出胜负前,它醒了。”

青年道人面容平静,述说出的话语中,却已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他犹如正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眼眸微抬,看向有根的目光中,蕴着极度冷漠的神色。

“它呈人形,身躯高近五米,极其魁梧。”

“它背上长着一双,巨大无比,且洁白如雪的翅膀。”

“它出现在天颊外,站在遍布群星的漆黑穹宇中。”

“梵天,被它一根手指,差点挤压的形神俱灭。”

“梵天跑了,我独自的飞向了它。”

“本来,我是没有胜算的。”

“那怕在形神俱灭的紧要关头,我突pò

了意境就如此时的你一般,可以真zhèng

的调动起整个天地,作为武器。”

“但整个天地,与它相比,都显得渺小至极。



“我,输了。



“但我在输了的时候,又画了一张符。



“当时,天地间的元气崩散,整个天地也几乎溃毁,我已无法以天地做凭依。



“所以,我依着巫蛮的方法,在自己的身体上,画了一张符。



“我,成功了。”

“它,被我封住了。”

青年道人抿了抿嘴,突然长叹了口气。

他脸上露出疲态,看向有根的双眼,显得格外冰冷且无情。

“但实jì

上,真zhèng

封住它的,却并不是我。”

“荒王。”

“我所以能封住他,是因为梵天。”

“是因为从梵天破碎的妖躯上,洒溅出来,充斥着灵气的凤血。”

“如今的昆仑,就是那张符。”

“我的本体,一直守着封印,枯坐在昆仑峰顶。”

“而我的化身,遍寻了整个天下。”

“不论是中土,西荒,南疆还是北林,甚至是广袤无边的异土。”

“我找到了许多在遥远至不知年限的岁月中,遗留到现在的遗迹。”

“或是壁画,或是石像,或是浮雕。”

“我渐渐的,推断出了它的来历。”

“虽然只是推断,但也是我苦思以后,认为最可能接近真实的结果。”

青年道人渐抿起嘴,看着有根在凝神细听,方才继xù

着道:“很久很久以前,天地在漆黑的虚空中,被一只修为绝强的妖神,劈开了。”

“在这片初生的天地中,诞生了许多强dà

的生物。”

“但在这些生物中,有三种最为强dà

,占据了统治地位的生物。”

“其中的两种,被其他的所有物种,尊称为龙和凤。”

“还有一种,便是它。”

“它与群居的龙凤不同,它在天地间独一无二,只是唯一的一个。”

“它的本体,诞生在天地未生前的虚空,与劈开天地后身陨的妖神,诞生在同一个时代。”

“在这个世界里,它的本体沉寂了很长的岁月,突然就悟出了灵识。”

“可它悟出灵识没多久,却因未有完全掌握住身躯中,无以伦比的强dà

力量,又陷入了沉睡。”

“龙凤两族在它开了灵智时,尚还虚弱时,一起发xiàn

了它。”

“为了争夺它,龙凤两族开战了。”(未完待续……)

PS:嗯。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三百章 乱像(七)

“实jì

上。”

“龙族和凤族的本源,就是那只劈开了虚空的妖神。”

青年道人微翘起嘴角,目光变得不再那么冷漠。

他面露笑容,语气平静着道:“妖神陨落时,崩毁的神魂和身躯,化为了最初的神龙和凤凰。”

“妖神那能开劈天地的庞大力量,也遗留在了龙与凤这两个族群中。”

“两族,本是同根同源,在作为整个世界的主宰时,两族的关系,实jì

也都不差。”

“所以,在两族的所有交锋中,无论是战技和秘法的运用,还是对于战败俘虏的安排,两族都采用了很温和的方式。”

“两族,都很克制。”

“但两族都没想到的是,在那场战争中溢散在世界各处的元气和灵血,会让一个沉睡下去的魂灵,逐渐的强dà

起来。”

“终于,在某一天。”

“那个强dà

起来了的魂识,控zhì

住了本就属于它的躯体。”

“那把,被虚空妖神用来劈开天地的巨斧,就在那一天,拥有了自己的灵魂。”

“巨斧化形,成了天地间,第一个器灵。”

“化形后的器灵,开始屠戮想要控zhì

它的龙族和凤族。”

“它拥有着与虚空妖神相比,毫不逊色的力量。”

“为了对抗它,龙凤两族联合在了一起。”

“双方之间,展开了一场恶战。”

“这场战斗的详细过程,我并不清楚,但这场战斗的结果,却显而易见。”

“曾经宽广丰袤的平原,在这场战役中分裂了。”

“无数拔地而起的山脉。无数蜿蜒绵延的河道,都是这场恶战的产物。”

“神龙与凤凰,从此战以后,变成了传说。”

“它,也再没出现过。”

“直到,四千年前,我与梵天那一战。”

“荒王。”

青年道人微抿起嘴,面容显得相当肃穆。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有根,有意的加重了语气,道:“龙与凤被灭后。它也受了重创,因此沉睡在漆黑的穹宇中。”

“它在四千余年前,再次醒过来时,便已经完全恢复。”

“我利用毁身符法,再加上溢散在空气中,拥有蕴藏在它的神识中,本质相似的凤血灵气,封了它。”

“但现在,梵天死了。”

“四千六百多年来。一直遗留在昆仑主峰,不周山顶处符封内,凤血中的所有灵气,正在逐渐消散。”

“知dào

吗?”

“在整个天地间。还拥有如此纯粹凤血的生物,只剩下梵天了。”

“你杀了梵天,我便封不住它了。”

“它破封了后,整个天地。都将是它的了。”

青年道人闭上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眺望向了西方。

“我封印了它后。异土便发生祸乱,那些曾经被巫蛮一族,赶出塞外的妖族,奴役着异土上大量的人族,攻入了西荒。”

“那些妖怪们,本身在异土混的并不差,他们所以要在那时发难,实jì

上是想要救出被我封印的它。”

“很难理解吗?”

“谁,不想做天地的至高者。”

“妖族,那里肯被人族取代。”

“它,虽然灭了龙和凤,但它也是妖。”

“我,是人。”

“人本身也是妖,在曾经,却极其的渺小。”

“妖族,可以臣服强者,却不甘心臣服弱者。”

“当初,我在不周山峰顶,给了那些妖物一剑。”

“如今,我封不住它了。”

“异土中的妖物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荒王。”

“请你,退兵吧。”

青年道人背负起双手,仰头将视线,投向了极远的地方。

他略吸了口气,轻声道:“对付它,你和我联手,都没有胜算。”

“但你和我,却必须联手。”

“为了生存,为了人族。”

“我们,没有选择。”

“因为,脚下的这一片大地,是我诞生的地方。”

“不远处的长河河岸上,有我留下的足迹。”

“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千多年,留下了很多东西。”

“你也一样。”

“我不知dào

,你以前经lì

过什么,但我知dào

这一年来,你所经lì

的一切。”

“我知dào

,你放不下这里。”

“所以我更知dào

,你肯定会同意,让西荒的人族和中土的人族,联合在一起。”

“异土的侵略,得让人族来挡。”

“破封的它,只有我们来挡。”

力尽而已,生死在天。

一脸凝重的有根,渐渐的蹙紧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石桌上的酒壶,沉默了很久。

错了。

错了?

我,做错了吗?

有根伸出双手,将双手手掌搭放在了石桌的桌面上,十指渐渐用力。

石桌纹丝不动,天虎山纹丝不动。

但天虎山下的大地和整个中土,都不停的震颤了起来。

过了许久,有根方才收回了搭在石桌上的双手,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弱,似乎在刚才已经耗光了,身体中的所有力qì



“这里。”

“还有酒吗?”

天虎山上的酒,味道并不醇厚,却有一股寡淡的甜味,就好像煮熟的稻米一般。

酒液上的鲜红色泽,取自于某只蛮龙身上的腥冷血液,将微甜的酒液渲染的极其鲜艳。

冰冷的血酒入喉,暖意从肺腑间升腾。

有根将酒壶放回石桌,沉默了片刻后,道:“我,得去次昆仑。”

闻言,站在凉亭下的青年道人,伸手指向了东方。

“不周山,距离这里,不远。”

闻言,有根站起身,跃出了凉亭。

白光如流星般,在天穹中逝过。

不周山,昆仑主峰。

巍峨,高耸,巨大。

海拔之高,无法计数。

不周山山腰,就已经穿破了云海,不周山山顶,已经接触到了天颊。

皑皑白雪,覆于山顶,终年不化,但也不积累,薄薄的冰层,始终就刚好能盖在山壁表面。

在不周山顶端,一片洁白的雪上,有根找到了青莲的本体。

褴褛成破布的衣物,掩不住其下瘦极的身躯。

形如骷髅的模样上,布满了岁月凿刻下的沟壑。

周身须发早已落尽的青莲盘着双腿,端坐在雪上。

天颊下的极冷空气中,常年徘徊在无数道狂风。

四千六百多年来,寒冽如刀锋的风,不停刮打在青莲身上,青莲却在四千多年的漫长岁月中,纹丝不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异土群妖起,南疆黄帝成(一)

有根站在青莲身前,肆虐在山顶上的风,吹动着覆在他身上,每一个散发着耀眼般水晶光泽的甲片。

他垂下头,看着端坐在雪上的青莲,沉默了很久。

迎着他的目光,青莲一直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如同,披覆着遍布伤痕的人皮,一具早已没有生命的骨架。

青莲道人还活着,有根可以感觉得到。

他扬起了头看向了头顶上,遍布着繁密星辰的夜穹。

“它,现在在哪里?”

有根的话音刚落,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就从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群星间的漆黑深处,无光无热,极度阴寒之地。”

闻言,有根微抿起了嘴角,凝望向了繁星间的黑暗之地。

他寻觅了许久,才看到了在两颗巨大的星体间,一片比整个宇宙,都还要黑暗的地方。

纵然相互间隔的极其遥远,但有根仍能模糊的感受到,那股从漆黑中流溢出来,令人心悸的强dà

气息。

“四千六百多年前,在那一场战斗中,你究竟付出了什么?”

有根垂下头,看着坐在雪上,披着人皮的骷髅。

骷髅,一动不动。

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从有根的耳畔响起。

“我,神魂仍在。”

“天虎山,仍在。”

“人族,仍在。”

闻言,有根再次沉默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开口,道:“你的答案。真的让我,无言以对。”

他朝着那具骷髅,单膝跪在地上,并双手抱拳,恭敬的行礼。

西荒与中土交界处,某个边境线上的郡城外。

响彻在天地间的厮杀,逐渐的停歇了。

蚩尤所统驭的百余万西荒兵卒,是最后的胜利者。

渐驱浓厚的夜色中,终于被荒兵众们攻陷下来的郡城城墙上,身穿蛮虎拼甲的蚩尤。将双手背负在了身后。

被血染成浅红的雪,飘落在映出夜穹轮廓的火光中,许多举着火把的士卒,徘徊在郡城外饱饮了鲜血的大地上。

收集同伴的尸体,干掉尚能喘息的敌人,这都是大战后,必须做的工作。

蚩尤看着郡城外那些提着染血铁剑,埋头于火光映照下,呈现褐红的大地上寻觅敌人和同伴的士卒。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他眨了眨眼,脸色显得有些木讷。

“这一次,我们赢了。”

“但我们的损失,却也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超过了预计啊。”

脚步声从蚩尤的身后传来,鹰嘴走到了蚩尤的身旁,朝着蚩尤双手抱拳。

“将军。”

闻言,蚩尤点了点头。张开嘴道:“如何?”

“统计出来了吗?”

闻言,鹰嘴点了点头,脸色显得有些沉重。道:“据斥候回报,尚有的敌军残部,从东方撤tuì

了。”

“此战,敌军八十余万人,全军覆没。”

“我军阵亡之数,二十七万四千八百七十二人。”

闻言,蚩尤微蹙起眉头,长叹了口气。

他脸色有些凝重,目光也有些迷离。

“打仗,总是会死人。”

“但我等的手下,如此多的精锐兵将,竟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

“实在是让人,难以承shòu啊。”

“这里地势也不险要,看来,不是久留之地。”

“中土,也不是久留之地啊。”

蚩尤微撅起嘴,扬起头看向了漆黑的穹天中,那团隐约可见的庞大阴影。

那是一团云,一团被血染红的云。

“王啊。”

“你怎么,还不回来?”

白色的流星,逝过夜空,以蚩尤来不及反应的极速,落在了郡城上。

白光闪过,有根站在了城墙上。

蚩尤和鹰嘴,一起转身,看到了身后的有根。

城墙上没有火光,但从甲胄上显散出的银色光彩,依旧照亮了无光的夜色。

片刻的呆愣,蚩尤和鹰嘴一起单膝跪地,朝有根双手抱拳行礼。

“起来吧。”

对着蚩尤和鹰嘴的行礼,有根面无表情,语气显得非常平静。

他迈步,穿过了蚩尤和鹰嘴的身旁,走到了城墙的墙垛前。

他抬起右脚,踏在墙垛顶端,俯望向了郡城外。

死尸,残旗。

鲜血,碎车。

铺延了近百里。

虽只是大战后的痕迹,却已能看清大战时的惨烈。

有根微抿起嘴,突然长叹了口气。

他张开嘴,聚罡元在喉间,大声着道:“释迦梵天,已经被我灭了!!”

“道门,已经与我讲和了!!”

“我们,赢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似欲冲破云霄的阻隔。

有根的话音刚落,他脚下的郡城内外,便传出了歇斯底里般的欢呼。

刺耳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有根却又转过身,走到了蚩尤的身旁。

他微侧过头,朝着蚩尤,轻声道:“你,做的很好。”

他回过头,走到了郡城内侧的城墙边沿处,面朝着城墙内,背负起了双手。

待欢呼声逐渐停歇,有根方才昂起脑袋,以不如先前嘹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道:“现在,全军听令!”

“我军,回撤西荒!”

“集中兵力,屯驻塞外边境!”

“以防,异土祸乱!”

南疆,横贯至海的宽阔河道中,并排行驶的巨船间。

一艘桅杆上挂着宽阔红旗,面积比其它船舰宽大许多的船上。

背负着双手的石脑,站在甲板边沿,看着静谧散光的河水。

他面色有些凝重,看着河面上扩散出的涟漓。

“地震了?”

“还是说,王的战斗,结束了?”

石脑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随即又有些颓唐的叹了口气。

他微仰起脑袋,将双手背负到了身后,压住了随着微风,不停散荡的披风。

他看着头顶上的湛蓝穹天,与蓝天中浮荡的稀疏云朵,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这条河,虽不是长河,却不亚于长河啊。”

身穿紫甲的文窦,穿过甲板,走向了石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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