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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马关东》


第110章 一方豪强

第110章一方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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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刚亮的时候,院子周围就开始人声鼎沸。

拿了大金牙好处的警察署来了很多人,他们抱着枪,横眉竖眼地分布在宅院外会场的四周,紧盯着熙攘的人群,那尽忠职守的姿态令所有到场的人都觉得惊诧。

来的人很多。

这让大金牙十分得意,甚至就嘴里那颗连那被烟草熏得斑驳的大金牙,也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闪着光。

救**、义勇军、民团、胡子、红枪会……

打招呼,接过一个个名称五花八门,来自各个武装势力的贺帖礼单,引导那些武装势力的代表落座。忙碌的大金牙从未如此满足过。

因为他很清楚,在这凌南县城,他大金牙或许还能够算得上是个人物,但在这些来自三山五岳,手底下兵强马壮的一方豪强眼中,他大金牙也就是个屁,就算猛劲儿往大里讲,撑死也就是个响屁。

但陈兆龙却不同。

守铁路,半百残兵,令日军铁甲车寸步难进;攻锦西,谈笑间,日军骑兵联队灰飞烟灭;闯兴城,勇冠三军,来无影去无踪;靠山屯,两手血腥,万家生佛。

陈兆龙是英雄。

大英雄全文阅读!

也正是因此,收到英雄帖的各方豪强就算人没有亲至,也都纷纷派人送来了贺贴。

这是荣耀。

只属于英雄的荣耀。

尤其当那个当年连正眼都不瞧大金牙,此时却客客气气地对他叫上一声老哥哥的山东响马提出由他帮忙引见的时候,他笑了。他大金牙或许算不上是英雄,但此时此刻,甘为门下走狗的他却如同英雄一般荣耀!

很快,摇曳高升的太阳驱散了春寒。

会场周围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并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通道。

马靴踏碎了残雪。

剑眉,鹰目,没有刻意打扮,却依旧英武逼人。

没有人出声,但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这步履稳健的汉子就是陈兆龙。

特意安排在会场落座的各方英豪之中,相识的,不相识的,都纷纷站起来对陈兆龙抱拳贺喜,陈兆龙边还礼,边往台上走。

唯独左下角一张桌旁独坐,气质不凡的年轻汉子不但人未起身,反而冷冷地望着陈兆龙,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难分敌友。而他身后静立的七八名身材魁梧,看起来身手不凡的大汉,在眼神与陈兆龙对视的时候,则流露出浓浓的警惕戒备。

这种反常的情况立刻让紧随在陈兆龙身后的小彪子警惕了起来,望向他们的眼神不由得变得阴狠,雪亮的刀光在手指间吞吐着锋芒。

身负巨弓,怀抱机关枪,彷如魔神一般的李铁匠也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对独坐在桌旁的年轻汉子憨憨一笑,却惊得那人身后的大汉们纷纷伸手入怀。这异常的情况立刻引起了台子周围落座的各方注意,不由得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陈兆龙皱眉,轻咳了一声。

早已发现不妥的大金牙立刻走到了台前的众人中,打着哈哈,一边倒茶,一边安抚各方落座。

待台下众人的情绪都已经稳定,站在台上的陈兆龙开口道:“我这个人喜欢直接,所以繁文缛节就免了,陈兆龙在此感谢各位朋友不辞辛苦来到凌南,参加辽宁抗日义勇军独立大队的成立典礼。”

台下响起了掌声。

待掌声一停,刘二胖子在陈兆龙的示意下,举起已经裱好的委任状,在台上走了一圈。待众人看罢,陈兆龙继续说道:“那么现在,我宣布,辽宁抗日义勇军独立大队正式成立!”

掌声贺喜声刚起,就被一声“慢着!”拦了下来。

观礼的众人茫然四顾。

而站在台上的陈兆龙,却看到那名独坐桌旁的年轻汉子已经放下了茶盏,脱了大氅,露出一身笔挺的军服,正起身向台上走来,跟随再其身后的七八名魁梧大汉,尾随护卫,那排场看起来,要比陈兆龙高上一个档次。

台下观礼的众人立刻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这小子是谁?”

“呦,东北军的……”

而没有座位,只能远远观瞧的民众,更是不明所以,说什么的都有全文阅读。

金秀很生气。

小彪子想杀人。

但陈兆龙却仅仅皱了皱眉头,便示意小彪子放他们上台。

“我是张劲松,东北军十九旅六五四团骑兵营营长。”军服笔挺看起来同陈兆龙年纪相仿的年轻汉子走上台,望着打量他的陈兆龙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我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去打日本人。”

台下观礼的众人松了口气。

陈兆龙朗声说道:“这也正是我成立义勇军独立大队的目的。值此国难当头,有血性的汉子自当联合起来抵御日寇。至于合作细节,可等会后商议。”

“我想你理解错了。”同陈兆龙年纪相仿的张劲松说道:“我的意思并不是与独立大队合作,而是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哗然。

这东北军虽然是正规军,但自从东北军不战而退连丢重镇,民众心中对其早已是鄙夷到无以复加,而陈兆龙,却是辽西威名赫赫的抗日豪侠。两相对比下,这东北军的骑兵连长赶在独立大队成立的节骨眼上跑到这里阻拦独立大队成立,更口出狂言要陈兆龙加入他的队伍,不由得群情激荡,轰笑连连。

“笑话,那东北军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已经跑到了关里,这小崽子居然还跑出来招摇撞骗,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呦,这是哪冒出来的青瓜蛋子,说话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哈,真有这胆子长毛的……”

“笑死俺了,呔!那姓张的小子,咱家山寨里正缺一个会讲笑话逗闷子的,就你了……”

台下哄笑连连,但站在台上的张劲松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目光坚定地望着陈兆龙。陈兆龙笑了笑:“给我个理由。”

“我知道你是真心抗日的铁血汉子。”张劲松开口道:“而且我清楚你的实力很强、有勇有谋,作战经验丰富是一把好手,所以我来到这里请你来做我的副官。”

台下笑得更厉害了。

但陈兆龙却没笑,他望着一脸坚毅的张劲松开口道:“这并不能打动我。”

“你不如我。”张劲松很认真地说道。

台下瞬间就沸腾了,陈兆龙真实的本领到底如何,他们不清楚,但那些战绩可是实打实的。扪心自问,在场众人中,有几个敢站出来说自己同样能够做到?

“无论是在对战局的把握上,还是个人的能力上。”此时的张劲松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继续说道:“相信假以时日,你都必然成就一方豪强。”

陈兆龙面色渐冷。

张劲松却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道:“但想要赶走日本人,仅凭这些还不够。”

(天津)

第111章 对赌

&nb)”张劲松淡然地说道:“人员的训练装备,这些方面你欠缺很多。而我与你不同,我家中祖辈历代从军,从小便接受相关教育,还曾留学于法国圣西尔军校,熟悉最先进的战法,而且我现在手中还拥有装备精良的骑兵营,而这些,恰恰是你所不具备的。”

台下一片寂静。

在这个时代,喝过洋墨水的人不多。细讲起来,几乎每一个都是大人物,在法国留过洋的汪精卫,在日本留过洋的阎锡山,孙传芳。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城门乱颤的人物?他们与台下这些出身草莽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今听说他还拥有整编的骑兵营,一时间台下众人都闭上了嘴。

要知道,那可是正规军。就算东北军大部分都已经入关,但毕竟虎死余威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东北军骑兵营,其实力之强横,绝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然后呢?”陈兆龙面色深沉。

“良禽择木而栖,就算各地四起的义勇军有委任,但毕竟是民间组织,一旦东北军打回来,义勇军必然解甲归田。”张劲松道:“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心抗日,就来做我的副官,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一定会名动四方。”

在场的众人开始鼓噪起来,但其中并不缺少聪明,有见地的人物。

如今这乱世东北,群雄四起。

日本关东军大举进攻,东北军不战而退,避其锋芒,转而委任22路义勇军与之为敌。这在聪明人的眼中,同水浒传里官府招安水泊梁山的情形何其相似?

只不过,方腊换成了日本人。水泊梁山换成了22路义勇军。

所以张劲松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就算最终,这22路义勇军杀尽了日寇,成就一方豪强,又能怎么样?张学良能够放弃东北还是民国政府能够放弃东北?都不会,到那时,兵强马壮的东北军必然回来。

这一山不容二虎,聪明懂事,善于审时度势的,那么自然杯酒释兵权,不服气的,功高震主的,难免毒酒一杯。

但加入东北军就不同了。

就算扣上一个不从军令的帽子,最多也就是降职留用。更多的可能,则是赏官罚俸。

陈兆龙明白他的意思。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张劲松虽然难免私心,但邀请他加入东北军的确是一片好意,所以他恨不起来,也怒不了起来。但这却不是他想要的,如果他想要的仅仅是荣华富贵官职爵位,他又何必留在这乱世东北?

“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全文阅读。”陈兆龙望着张劲松:“我唯一的野心就是杀日本人,杀到他们心惊胆战,滚回他们的小岛。而且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受不得管,所以好意我心领了。”

张劲松笑了,他望着陈兆龙说道:“那不如这样,既然你不受管,就来做连长,只要你点头,立刻就可以拥有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连。”

“我拒绝。”陈兆龙坚定的说道。

张劲松道:“你得到的是骑兵连的绝对指挥权。”

台下众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要知道,在这有枪便是草头王的东北,即便是拥有上千人的武装势力,也绝不敢轻易招惹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连队。而这么一股强大武装力量的绝对指挥权,张劲松说送就送,除了魄力,更多的则是在向陈兆龙展示实力。

如此强横的实力,令台下曾哄笑的众人为之色变。

一时间,气氛诡异莫名,所有人都望着陈兆龙。

陈兆龙却扬起手冷声道:“送客。”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小彪子和彷如魔神一般的李铁匠立刻上前。

望着面容冷峻的陈兆龙,张劲松皱眉道:“为什么?”

陈兆龙郑重道:“你家学渊博,留过洋,学过先进的战争理论,拥有整编的骑兵营。打虎山,营口,锦县,锦州,大凌河,哪场战斗你参加了?”

“我部奉命退守……”

望着眉头紧锁地张劲松,陈兆龙继续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空有强大的武力,却无法自如的对敌使用,所以即便是你,这所谓的绝对指挥权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张劲松面色铁青地望着陈兆龙,张口欲言。

陈兆龙沉声继续道:“或许我陈兆龙真的如你所言,谋略不如你,战法不如你,家世不如你,实力不如你。但那又如何?不在体制内,便不受体制限制。辽宁义勇军独立大队,独立于体制内外,想打日本人就打他的痛快淋漓!想杀汉奸就杀他个寸草不生!”

“这有什么不好?”陈兆龙望着台下的众人,厉声说道:“让我对那些抛家弃子,宁愿血染大地也不甘心永世沉沦的血性汉子们讲什么这不能打,那不能打,做什么都要请示的屁话我说不出。”

“就是,想打就打,这他娘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弟兄们和小日本儿拼命这脑袋都不要了,谁还非得找个上司受你们那个鸟气!”

台下沉默的众人又一次爆发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明显的站到了陈兆龙的一方。

“请吧。”小彪子和李铁匠送客。

看着台下群情激荡的众人,张劲松面色黯然,他挥手拦下满目愤怒即将于小彪子李铁匠爆发冲突的一众护卫,开口道:“张劲松言语莽撞,在这里给众位弟兄道个歉,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说罢,张劲松对台下躬身失礼。

台下原本鼓噪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杀人不过头点地,张劲松如今放低了姿态,行礼道歉,就算有天大的过节,也没有人会继续纠缠不清,更何况仅仅是言语上的冲突最新章节。

扭回身,张劲松望着陈兆龙说道:“作为一名军人,劲松一直以军令为重,军令撤退,我就撤退,军令布防,我就布防,纵有再多的无奈,也从不曾违背,直到军令入关。我放不下生我养我的黑土地,看不得营中弟兄望着家乡的方向哭号,所以我抗命了,我决定留在这里。”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

军令如山,在每个军人的心中都应是如此,违抗军令,留在关外与敌浴血奋战,敢想的人多,真正敢这么做的人却并不多。

“你我虽然都是一心抗日,但无论是出身理念,都不相同,所以我建我的义勇军,你练你的骑兵营,真到了打日本人需要帮忙的时候,别客气,只要通知一声,我姓陈的随叫随到。”

唉……

见陈兆龙坚持己见,心尤未死的张劲松叹息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还是不甘心,所以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如何。”

“没兴趣。”陈兆龙道。

“你不敢,因为你不如我。”张劲松道。

“哦?”陈兆龙挑眉。

“骑射,推演,肉搏,随你选。”张劲松冷声道:“若你输了,就立即宣布解散义勇军独立大队,来我营中做连长。”

“别理他。”台下众人鼓噪道:“喝过几天洋墨水跑到这来欺负人,他娘的,有本事你来和老子比放羊,比种地……”

“当然。”张劲松笑眯眯地望了一眼台下围坐的众人,寒声道:“如果怕了,可以不比。”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笑道:“若你输了呢?”

“我这个营长你来做。”

望着信心十足,斩钉截铁的张劲松,陈兆龙笑了:“若我输了,如你所言去做连长没什么,若我赢了,也不需要做你的营长,我只要子弹六千。”

“君子一言。”张劲松目光冷冽地举起手。

“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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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海盗船沉了和小虾米的打赏。

这本书停更了这么久先对书友们郑重的说一声:对不起!

这个2013对于撒野来讲是一个跌宕起伏的人生转折点。

今年,女儿出生,岳父病逝,为了谋生,现在更是不得不飘在他乡。

就在前几天,我在群里又一次看到了书友们的留言。

子弹,虾米,你们的鼓励和执着令撒野感动。

你们是撒野的荣耀!

(天津)

第112章 战争的残酷你不懂

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着白色的光,刺目,却不能带来任何的温暖最新章节。

台子下面围坐的人小声的交头接耳,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场面是他们在事先完全没能想到的。

大金牙也没想到,他想过或许会有不起眼的毛贼顺手牵羊,也想过渴望成名立腕的山贼马匪找麻烦,却唯独没有想到那已经进了关的东北军。

台子上的张劲松已经划下了道来。

陈兆龙得接着,接不住也得接。

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

如果此刻的陈兆龙退让了,哪怕只有半步,那陈兆龙的独立大队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张劲松选择了推演。

说这是作为一名指挥官必须具备的能力。

对此,大金牙除了在心底暗骂他无耻外,无从辩驳。在他看来,这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张劲松完全是在耍无赖。真要比,无论是枪法还是格斗,他相信以张劲松的实力,给陈兆龙塞牙缝都不够。

可这推演,还真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倒是程瞎子依旧波澜不惊地坐在他的小桌前,妞妞则在一旁磨墨。

“你个老不死的现在还装神仙?你不是掌垛的吗,赶紧想招啊。”气不打一处来的大金牙一屁股坐到了程瞎子身边,恨恨地说道。

“慌什么。”程瞎子波澜不惊地说道:“现在胜负不过是五五之数。”

“屁话。”大金牙望着台上的张劲松发狠:“逼急了老子毙了这个小白脸。”

“皇上不急,太监急。”程瞎子不理焦虑的大金牙,对一旁低头磨墨的妞妞说道:“心要静,这磨墨,讲究中正圆润,轻而慢。用水宁少勿多,墨水浓淡适中,蘸笔即润,运笔不涨……”

台上,陈兆龙与张劲松的推演已经开始。

来自各个不同势力的人,一边看着一边小声的交头接耳,每个人都是一副了然在胸的模样,让人看起来莫测高深。

但在场的人之中,真正能够看懂听懂的人并不多。

&nb)”来自民团的代表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看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他望着张劲松一步步摆出的兵力,深有所感地说道:“虽说这只是推演,但这张劲松不愧是东北军中的英才,真才实学,这布防竟然如此周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一时间,风头急转,似乎所有人都开始不看好陈兆龙。

台子后面。

容貌俏丽的金秀异乎寻常的冷静。

个子不高,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刘二胖子站在她身侧,神情越发的谦卑。

金秀美,美得令刘二胖子连仔细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个强势,而又有些霸道的女人最新章节。

甚至就连凶残的小彪子和满脑子坏水的大金牙,都不敢对她露出丝毫的不敬。

她今天带了枪。

刘二胖子知道她枪使的好,就算过了这么久,刘二胖子脑海中还是不时浮现出那个如同雌豹般出没荒野的身影,和那异常灵动的枪声。

他知道她枪法如神的秘密。

她的左手枪里是长弹匣,子弹多,近距离的时候连发打出去火力强劲。而她的右手枪,则装的短弹匣,长距离点射,枪枪致命。

这样的细节,他相信就算是眼珠子乱转,满脑子坏水的大金牙也不会注意到。所以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因为金秀和大龙瞧得起他。

他也有枪。

是大龙给的。

尽管握紧了手枪的掌心在这寒意十足的季节浸满了汗,但他仍然决定,无论是谁,只要他试图伤害金秀和大龙,那就是他的敌人。

他可不管你是土匪胡子,还是东北军……

台上,张劲松的部署已近尾声。

台前圈子之外的人群中,站着一老一少。

年轻人望着台上张劲松摆出来的防御,皱眉道:“这个姓陈的怕是要输了,这个张劲松,真打起仗来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他现在部署的防御环环相扣,相互策应,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的确是突破不了的。”

老者则淡淡地说道:“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万无一失。”

年轻人笑了笑,负手望着高台上,说道:“张劲松赢了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既然是寻找合作人,那么谁都可以,只要他有实力。”

此时台上,张劲松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布防。

他自信地望着陈兆龙说道:“请陈先生来攻。”

陈兆龙笑了笑。

张劲松做出的防御部署,如果从表面上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步骑兵相互策应,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敌人从哪个方面打过来,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受到足以致命的打击。

但在陈兆龙却不以为意,淡淡的开口道:“立春之后,西南风渐盛,我驻兵于城外上风口,选夜黑风高的日子,只需派几人放火,这火借风势,张营长如何自处?”

张劲松愣了。

台下围坐的众人愣了。

站在人群之中的年轻人也楞了。

“狡辩!”张劲松噌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兆龙,我敬你为豪杰,你却如此轻浮的戏弄我,难道,你真的以为,张劲松怕你不成。”

“对啊,陈当家的这么做,有点不厚道。”

台子下面围坐的众人纷纷鼓噪道全文阅读。

“我不厚道?”陈兆龙面色见冷,他望着满面怒色的张劲松缓缓的站起身来,冷声道:“那么你觉得日本人会厚道?”

台下围坐的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这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张劲松怒道。

陈兆龙望了一眼台下的众人,开口道:“我,陈兆龙,你,张劲松,甚至包括台下的所有人,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日本人。”

“那又怎样?”张劲松怒道:“我与你公平推演决胜负,你却用歪门邪道的借口来敷衍我。”

“敷衍?公平?”陈兆龙寒声道:“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公平?你以为战争是过家家?”

“陈兆龙!”张劲松额头青筋鼓起,怒吼道:“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陈兆龙冷哼道:“到现在你还觉得推演就必须你来我往的排兵布阵捉对厮杀?笑话!我劝你,赶紧带上你的那些老爷兵进关,因为就算你们留下来,也不过是一群造价高昂的炮灰。”

“姓陈的,你把话说清楚!”张劲松的眼神越发狠戾。

“说清楚?”陈兆龙道:“好,姓张的,看在你也是决心抗日的汉子,我就和你讲清楚。但在这之前,我要问你,我们的敌人是谁?”

“日本人。”张劲松回答的干脆利落。

“好。”陈兆龙厉声道:“你要公平,那么我就和你讲公平。我问你,如果打过来的是日本人,你的防御部署能否挡得住日本飞机的轰炸?你的战壕绊马索,能否拦得住日本人的铁甲车?”

“这是两回事!”张劲松怒吼道:“现在是我们在做推演,与日本人无关!”

“无关?”陈兆龙怒了:“姓张的我告诉你,就因为敬你是同样准备和日本人拼命的汉子,我陈兆龙才一再的忍你让你!自命不凡?兵法谋略?我告诉你,你所自傲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一坨屎!”

“陈兆龙!”张劲松牙咬的咯咯响。

“不服气?”陈兆龙继续说道:“你自认为完美的部署,在一把火面前就已经荡然无存,你觉得日本人是善男信女?他们会规规矩矩的摆出和你同样多的兵力来和你打?清醒点!这个世界还没有肤浅到让你这种只懂纸上谈兵的人来左右!”

“锦西,全歼日军古贺骑兵联队,振奋国人。但有几个人知道,在日军疯狂的报复下,锦西县城被夷为平地,死伤民众何止万人!”

陈兆龙情绪激动地怒道:“你懂战争吗?你知道什么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你知道什么叫一将成名万骨枯?像下棋似的,摆出个莫名其妙自以为是的连环阵,连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加考虑,就想让我去给你当手下?奉你为主?”

“就是。你怎么想的。”围坐在台下的一名大汉大吼道:“我觉得陈当家的说的对!打仗又不是过家家,哪来的那么规矩,这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才是好猫。”

“是啊!”

附和声四起……

(天津)

第001章 日本人的铁甲车

(华文写作网 无弹窗)民国二十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尤其是冬月十九这天。日本人在国联照会中美英法的时候照例声称他们无意攻打锦州,但他们的飞机却悄悄的飞上了天。

直到那些日本飞机倾泻完炸弹开始返航的时候,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锦州中立区的问题。

而陈兆龙却正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一处铁路旁的壕沟里。

一名满身是血的战士死死的抓着他的枪,将枪口塞进了嘴里,满眼希翼的望着陈兆龙。可陈兆龙却在抖,他能够听到这名战士的牙不停的在咬着枪管,他知道他盼望自己开枪,可他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

“开枪啊!”一个身着布满了污渍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崭新军服的大胡子冲着陈兆龙怒吼:“开枪!”

陈兆龙嘶吼道:“别逼我!”

“你他娘的开枪!”大胡子怒吼道:“他活不成了,那就给他个痛快。”

“那你来!”陈兆龙吼的撕心裂肺。

浑身是血的战士似乎更加痛苦了,他抓着陈兆龙的枪管疯狂的往嘴里捅。一旁的大胡子怒吼道:“开、枪!”

巨大的声浪顶着北风直冲进陈兆龙的耳里横冲直撞,为他的双眼抹上了一层血色。

“嘭!”

枪响了……

尸体被抬走的时候,有人说这人的下半身没找全,问陈兆龙看到没有,但他似乎没听到,只是靠在壕沟里呆,喃喃自语的道:“我叫陈兆龙,我是好人,我小时候是三好学生,带红领巾……”

“不对,你说错了。”坐在壕沟对面的大胡子嘴里叼着颗子弹,小心翼翼的擦着枪:“我告诉你,你叫二魁,爹娘在你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死了,你小时候除了吃就只会呆,稍微大了点就跟我当了土匪,打家劫舍,抢男霸女,缺德事儿干尽了,到了阎王爷那,也得下油锅。”

“我是好人,我真是三好学生。”陈兆龙很正经的望着大胡子。

大胡子吹了吹枪膛,把那颗叼热了的子弹在崭新的军服上蹭干净后小心翼翼的塞进枪膛,道:“三好学生?三好!”

随着大胡子的喊声,一个裤裆快拖到膝盖的邋遢汉子抱着枪跑了过来,露出满口的黄板牙挤笑脸:“大当家的,您叫我?”

大胡子没抬眼,道:“二魁说他是你徒弟。”

那邋遢汉子吓的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大当家的,这是没有的事儿,二哥,二当家的,小的要是哪里做错了,您多包涵,三好给您跪下了……”

陈兆龙愣住了。

大胡子皱眉,道:“站起来,你怕个啥,自打他被那炮弹炸了一下,这脑子就时好时坏,叫你过来不过是想让他清醒清醒,看把你吓的。你给我精神点,瞅瞅你这熊样,还能指望你打日本人?”

三好像被踩了尾巴,噌的一下就蹦起来了,瞪着眼道:“大当家的,你放一百个心,那小日本来了,我三好要是皱一皱眉头,我三好就是大姑娘养的。”

“行了行了,滚蛋。”大胡子不耐道:“告诉弟兄们,把眼睛都给我睁大了,这小日本的飞机咱们够不着,他们的骑兵步兵要是来了,就给我玩命的打。”

三好走了,他抱着枪站在铁道边喊,那公鸭嗓和快拖到膝盖的大裤裆在寒风里颤抖着。

壕沟里就剩陈兆龙和大胡子两个人,大胡子拉紧了呼呼灌风的领口,望着一言不的陈兆龙皱眉道:“二魁,你想啥呢?”

“我叫陈兆龙。”陈兆龙没抬头。

大胡子不耐,道:“你他娘的爱叫啥叫啥,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死到你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来没见到过你这副熊样,看样你这脑子还真是坏了。”

“我脑子没坏。”

“那我是谁?”大胡子挑眉。

“陈大魁。”

大胡子瞪着眼:“我他娘的是你亲哥,那陈大魁是他娘的给别人叫的。”

“有区别吗?”陈兆龙看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没答声,望着陈兆龙,良久,他道:“最迟明早,十九旅的铁甲车会回锦州,我托人给刘汉山手下的一个副官递了两根金条,他同意带你回锦州。”

“我不去。”陈兆龙说的斩钉截铁。

“叫你去你就去,少他娘的废话。”大胡子瞪眼道。

“为什么?”陈兆龙反问。

“就凭我是你哥!”大胡子恨恨地掏出了旱烟袋,吧嗒两口,道:“你年轻气盛脾气操蛋,这些年没少得罪人。现在日本人来了,难得黄显声黄司令肯收编我们加入义勇军打日本人,但打完这日本人之后,也不知道东北军会不会翻旧账。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不了到时候跑回山里继续当我的土匪,但你不同,你有本事,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跟着我蹲在山里太屈枉。

你先到锦州医署住几天,其他的我都打点好了,出来后就直接进东北军,你聪明,又有本事,脾气收敛点,以后能做将军。”

寒风卷起了夹杂着血腥气的旱烟味,陈兆龙望着大胡子,淡淡地说道:“要是输了呢?”“不可能,我见过十九旅旅长和164团的团长,他们比你差远了。”大胡子嘬着烟袋,眼角露出了一丝自傲。

“我是说,要是和日本人打输了怎么办?”陈兆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胡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大胡子怒了:“那小日本儿才几个人,弟兄们一人一泡尿就能淹死他们。”

陈兆龙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

大胡子上下打量着陈兆龙,直到快把陈兆龙看毛了,才笑道:“你他娘的还真别说,瞧你这斯文样,还真有点官架儿。二魁,我告诉你,那锦州医署可有不少从北平来的女学生,个顶个的漂亮,白白净净,还认识字,你他娘的想招娶一个。”

陈兆龙显然有些不适应大胡子跳跃式的思维,仍在自说自话道:“如果东北军走了,我们拿什么和日本人斗?”

大胡子面色渐冷,道:“你怎么变得像个娘们儿,撤,往哪撤?东北军能因为几个小日本就跑关里去?那老张家要是真不打算要这份基业了,那黑龙江的马占山还和小日本打个啥?黄显声黄司令还弄这个义勇军干啥?”

“要是东北军真的撤退不打怎么办?”陈兆龙盯着大胡子。

“你咋这么拧呢,要是东北军不打,还有民团义勇军,义勇军也不打,那就他娘的去黑龙江投靠马占山。”大胡子瞪着眼。

“铁路公路都被日本人占了,怎么去黑龙江?”陈兆龙寸步不让,言语愈的犀利。

“到柳树屯找好运来,进山,最迟一个半月准到。”

“那马占山要是也输了呢?”

“少他娘的放屁!”大胡子怒了:“你这脑子是真坏了!以前当胡子的时候打家劫舍,堡子里的人见了我们跟耗子见猫似的,可我们最多也就是抢点东西就麻溜走人。为什么?因为那是他们的家!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手,偶尔欺负欺负他们,他们忍了,不吭声,但你要是真想骑到他们脖颈子上面拉屎,你信不信他们会让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陈兆龙皱眉。

大胡子咆哮道:“这黑土地是我们的家!这小日本来了,飞机大炮铁甲车,老百姓们就算是不能忍也得忍了,可咱们能忍吗!就这好比咱们哥俩,今天你手里掐着一块饽饽,我夺过来吃了,末了还给你两脚,你生气能怎样?咱们是一奶同胞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报告首长,申请离婚全文阅读)!

但小日本算个什么东西?你手里的饽饽我能抢,他们就不能抢!想要骑在咱们脖颈子上拉屎,那得先问问哥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让你去锦州,那是他娘的指望你有出息!我是想让你去给我当将军,给我当一跺脚城墙乱颤,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的将军!你到好,张嘴闭嘴除了输就是输,你给我说,这么怕输,你是不是打算躲回山里抢完东家抢西家?

我实话告诉你,趁早给我绝了这个念头!只要这小日本儿还站在这片黑土地上,哪怕打到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你他娘的也得给我像个爷们似的站出来!你要是敢躲起来当王八,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陈兆龙也火了,噌得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莽夫!你就从来没用脑子考虑过任何问题!”

大胡子瞪眼,怒吼道:“少他娘的和我说没用的,就你心里想想,那小日本就能死货?他娘的!那小日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俩我杀他一双。”

陈兆龙气得浑身哆嗦,怒吼:“你能不能讲点理!”

三好抱着枪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当家的,大当家的,铁甲车,日本人的铁甲车!”

陈兆龙和大胡子扭头,远远的就看见一辆经过改装的火车缓缓的从山的那一边探出头来,车头漆黑的炮管,正泛着幽光……

(华文写作网 无弹窗)民国二十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尤其是冬月十九这天。日本人在国联照会中美英法的时候照例声称他们无意攻打锦州,但他们的飞机却悄悄的飞上了天。

直到那些日本飞机倾泻完炸弹开始返航的时候,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锦州中立区的问题。

而陈兆龙却正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一处铁路旁的壕沟里。

一名满身是血的战士死死的抓着他的枪,将枪口塞进了嘴里,满眼希翼的望着陈兆龙。可陈兆龙却在抖,他能够听到这名战士的牙不停的在咬着枪管,他知道他盼望自己开枪,可他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

“开枪啊!”一个身着布满了污渍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崭新军服的大胡子冲着陈兆龙怒吼:“开枪!”

陈兆龙嘶吼道:“别逼我!”

“你他娘的开枪!”大胡子怒吼道:“他活不成了,那就给他个痛快。”

“那你来!”陈兆龙吼的撕心裂肺。

浑身是血的战士似乎更加痛苦了,他抓着陈兆龙的枪管疯狂的往嘴里捅。一旁的大胡子怒吼道:“开、枪!”

巨大的声浪顶着北风直冲进陈兆龙的耳里横冲直撞,为他的双眼抹上了一层血色。

“嘭!”

枪响了……

尸体被抬走的时候,有人说这人的下半身没找全,问陈兆龙看到没有,但他似乎没听到,只是靠在壕沟里呆,喃喃自语的道:“我叫陈兆龙,我是好人,我小时候是三好学生,带红领巾……”

“不对,你说错了。”坐在壕沟对面的大胡子嘴里叼着颗子弹,小心翼翼的擦着枪:“我告诉你,你叫二魁,爹娘在你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死了,你小时候除了吃就只会呆,稍微大了点就跟我当了土匪,打家劫舍,抢男霸女,缺德事儿干尽了,到了阎王爷那,也得下油锅。”

“我是好人,我真是三好学生。”陈兆龙很正经的望着大胡子。

大胡子吹了吹枪膛,把那颗叼热了的子弹在崭新的军服上蹭干净后小心翼翼的塞进枪膛,道:“三好学生?三好!”

随着大胡子的喊声,一个裤裆快拖到膝盖的邋遢汉子抱着枪跑了过来,露出满口的黄板牙挤笑脸:“大当家的,您叫我?”

大胡子没抬眼,道:“二魁说他是你徒弟。”

那邋遢汉子吓的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大当家的,这是没有的事儿,二哥,二当家的,小的要是哪里做错了,您多包涵,三好给您跪下了……”

陈兆龙愣住了。

大胡子皱眉,道:“站起来,你怕个啥,自打他被那炮弹炸了一下,这脑子就时好时坏,叫你过来不过是想让他清醒清醒,看把你吓的。你给我精神点,瞅瞅你这熊样,还能指望你打日本人?”

三好像被踩了尾巴,噌的一下就蹦起来了,瞪着眼道:“大当家的,你放一百个心,那小日本来了,我三好要是皱一皱眉头,我三好就是大姑娘养的。”

“行了行了,滚蛋。”大胡子不耐道:“告诉弟兄们,把眼睛都给我睁大了,这小日本的飞机咱们够不着,他们的骑兵步兵要是来了,就给我玩命的打。”

三好走了,他抱着枪站在铁道边喊,那公鸭嗓和快拖到膝盖的大裤裆在寒风里颤抖着。

壕沟里就剩陈兆龙和大胡子两个人,大胡子拉紧了呼呼灌风的领口,望着一言不的陈兆龙皱眉道:“二魁,你想啥呢?”

“我叫陈兆龙。”陈兆龙没抬头。

大胡子不耐,道:“你他娘的爱叫啥叫啥,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死到你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来没见到过你这副熊样,看样你这脑子还真是坏了。”

“我脑子没坏。”

“那我是谁?”大胡子挑眉。

“陈大魁。”

大胡子瞪着眼:“我他娘的是你亲哥,那陈大魁是他娘的给别人叫的。”

“有区别吗?”陈兆龙看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没答声,望着陈兆龙,良久,他道:“最迟明早,十九旅的铁甲车会回锦州,我托人给刘汉山手下的一个副官递了两根金条,他同意带你回锦州。”

“我不去。”陈兆龙说的斩钉截铁。

“叫你去你就去,少他娘的废话。”大胡子瞪眼道。

“为什么?”陈兆龙反问。

“就凭我是你哥!”大胡子恨恨地掏出了旱烟袋,吧嗒两口,道:“你年轻气盛脾气操蛋,这些年没少得罪人。现在日本人来了,难得黄显声黄司令肯收编我们加入义勇军打日本人,但打完这日本人之后,也不知道东北军会不会翻旧账。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不了到时候跑回山里继续当我的土匪,但你不同,你有本事,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跟着我蹲在山里太屈枉。

你先到锦州医署住几天,其他的我都打点好了,出来后就直接进东北军,你聪明,又有本事,脾气收敛点,以后能做将军。”

寒风卷起了夹杂着血腥气的旱烟味,陈兆龙望着大胡子,淡淡地说道:“要是输了呢?”“不可能,我见过十九旅旅长和164团的团长,他们比你差远了。”大胡子嘬着烟袋,眼角露出了一丝自傲。

“我是说,要是和日本人打输了怎么办?”陈兆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胡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大胡子怒了:“那小日本儿才几个人,弟兄们一人一泡尿就能淹死他们。”

陈兆龙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有飞机,大炮,坦克……”

大胡子上下打量着陈兆龙,直到快把陈兆龙看毛了,才笑道:“你他娘的还真别说,瞧你这斯文样,还真有点官架儿。二魁,我告诉你,那锦州医署可有不少从北平来的女学生,个顶个的漂亮,白白净净,还认识字,你他娘的想招娶一个。”

陈兆龙显然有些不适应大胡子跳跃式的思维,仍在自说自话道:“如果东北军走了,我们拿什么和日本人斗?”

大胡子面色渐冷,道:“你怎么变得像个娘们儿,撤,往哪撤?东北军能因为几个小日本就跑关里去?那老张家要是真不打算要这份基业了,那黑龙江的马占山还和小日本打个啥?黄显声黄司令还弄这个义勇军干啥?”

“要是东北军真的撤退不打怎么办?”陈兆龙盯着大胡子。

“你咋这么拧呢,要是东北军不打,还有民团义勇军,义勇军也不打,那就他娘的去黑龙江投靠马占山。”大胡子瞪着眼。

“铁路公路都被日本人占了,怎么去黑龙江?”陈兆龙寸步不让,言语愈的犀利。

“到柳树屯找好运来,进山,最迟一个半月准到。”

“那马占山要是也输了呢?”

“少他娘的放屁!”大胡子怒了:“你这脑子是真坏了!以前当胡子的时候打家劫舍,堡子里的人见了我们跟耗子见猫似的,可我们最多也就是抢点东西就麻溜走人。为什么?因为那是他们的家!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手,偶尔欺负欺负他们,他们忍了,不吭声,但你要是真想骑到他们脖颈子上面拉屎,你信不信他们会让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陈兆龙皱眉。

大胡子咆哮道:“这黑土地是我们的家!这小日本来了,飞机大炮铁甲车,老百姓们就算是不能忍也得忍了,可咱们能忍吗!就这好比咱们哥俩,今天你手里掐着一块饽饽,我夺过来吃了,末了还给你两脚,你生气能怎样?咱们是一奶同胞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报告首长,申请离婚全文阅读)!

但小日本算个什么东西?你手里的饽饽我能抢,他们就不能抢!想要骑在咱们脖颈子上拉屎,那得先问问哥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让你去锦州,那是他娘的指望你有出息!我是想让你去给我当将军,给我当一跺脚城墙乱颤,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的将军!你到好,张嘴闭嘴除了输就是输,你给我说,这么怕输,你是不是打算躲回山里抢完东家抢西家?

我实话告诉你,趁早给我绝了这个念头!只要这小日本儿还站在这片黑土地上,哪怕打到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你他娘的也得给我像个爷们似的站出来!你要是敢躲起来当王八,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陈兆龙也火了,噌得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莽夫!你就从来没用脑子考虑过任何问题!”

大胡子瞪眼,怒吼道:“少他娘的和我说没用的,就你心里想想,那小日本就能死货?他娘的!那小日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俩我杀他一双。”

陈兆龙气得浑身哆嗦,怒吼:“你能不能讲点理!”

三好抱着枪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当家的,大当家的,铁甲车,日本人的铁甲车!”

陈兆龙和大胡子扭头,远远的就看见一辆经过改装的火车缓缓的从山的那一边探出头来,车头漆黑的炮管,正泛着幽光……

第002章 子弹上膛

日本人的铁甲列车远远的停住了,似乎在观察构筑在铁路周围的工事。()

“来的好!”大胡子拔高了声音吼道:“派两个机灵的弟兄去探探底,其他人子弹上膛,给我把眼睛给我瞪圆了,过了标线就给我打。”

陈兆龙没出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停在铁路那头喘息的钢铁巨兽。

大胡子磕了磕烟袋锅,吼道:“小嘎子,去给十九旅的弟兄们送个信儿,小日本儿的铁甲车来了,让他们有个提防,万一咱们弟兄兜不住,可别说是咱们弟兄误事儿。”

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从不远处的壕沟里窜了出去,还不等在地上站稳,就将手伸进了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紧跟着,一匹看起来并不高大强壮的青黑马如同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少年不等马匹减速就干净利落的纵身上马,一溜烟的走了。

大胡子胡乱地缠了缠烟袋,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陈兆龙,道:“三好!照看好你二爷,要是出了差儿,就把你点天灯。”说罢了,大胡子将烟袋往怀里一揣,提着枪就走。

陈兆龙回过神来,急了:“叫弟兄们上马!”

大胡子不理他。倒是三好拦在了陈兆龙的面前,露出满嘴的黄牙,阿谀地说道:“二哥,二爷。”

陈兆龙火了,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三好,迈步就往前追。

三好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陈兆龙:“二爷!您到后面歇歇,打小日本的事儿,有大当家的就行了,他这是为你好。()”

挣了两下没挣开,陈兆龙怒吼道:“陈大魁,你给我站住!”

大胡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对两个趴在雪地里的战士说了句话,两个战士起身,迅速的来到陈兆龙身边,说了声“二爷,多包涵。”后,没给陈兆龙反应的机会,就连同三好一起将陈兆龙驾到了工事后面的壕沟里。

“陈大魁!”陈兆龙透过工事的观察孔看到满脸大胡子的陈大魁正笑呵呵的坐在最前沿工事后面和战士们抽烟聊天,这肺都要气炸了:“别以为你穿了身军装,就是正规军。别忘了,你是土匪,你是胡子,你是马贼,你他M的是山林队!骑在马上来去如风,打完就走,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下了马,你什么都他m的不是!你这是在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

陈兆龙的怒吼声在铁路旁激荡。但很快他就发现,回应他愤怒的是一种难以言语表达很奇怪的感觉。

大胡子的眼睛在笑,眼神甚至有些得意,在前沿防线上偷瞄他的战士们眼神却更是复杂,感激?错愕?或许是惊讶,陈兆龙说不上来。

但三好却情绪激动的挺直了腰杆。

“弟兄们都听到没有!”靠在工事后面的大胡子拔高了嗓门,道:“二爷变了。他跟我摔脸子,说我不让弟兄们上马是在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嘿嘿,这可真他娘的邪了门了,咱们家二爷那可是出了名的心毒手辣,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主,但现在他开始惦记弟兄们了,大家说说,这是为啥。”

“谢二爷!”随着三好领头,铁路两旁的战士跟着吼了起来。

三好继续放声吼道:“二爷惦记弟兄们,弟兄就不能让二爷白惦记,一会把你们逛窑子祸害娘们儿的劲都拿出来打这小日本的铁甲车,给大当家的长脸,让二爷安心。”

“你闭嘴!”陈兆龙怒吼:“给大当家的长脸?让二爷安心?放你娘的狗臭屁!打,拿啥打?就凭弟兄们手里的几条枪,就能把日本人的铁甲车打回去?陈大魁!你给我说话!炸铁路,现在就炸!让弟兄们上马,再晚就来不及了!”

寂静。

没人说话。

就连坐在防线最前沿的大胡子陈大魁都能听到陈兆龙急促的呼吸声。长出了口气,他道:“不能炸。”

“为什么!”陈兆龙怒吼。

“炸了铁路,这小日本是过不来了,但东北军同样回不去!”

“东北军要是压根没想打回去怎么办?”陈兆龙眼睛喷火。

大胡子冷笑:“那这铁路就更不能炸,让小日本追着东北军的屁股走,不想打,这可由不得他们。”

“那弟兄们呢?”陈兆龙怒吼:“会死人的!”

大胡子陈大魁语气阴冷,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问问他们,谁他娘的怕死?站出来,老子一枪毙了他!

好吃懒做,又不想吃苦遭罪,上山当胡子,抖威风,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欺负老百姓的时候一个个人五人六,遇到小日本就想脚底下抹油开溜?他娘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不怕丢人,我怕,我大魁怕被人戳脊梁骨!

别忘了,老少爷们可都在看这我们呢,我们现在是义勇军,我们他娘的要打小日本!死?就人活一辈子到了谁不是个死,就在场的所有人,平日里哪一个不是缺德事干尽,到了阎王爷那都得下油锅的主?要是能死在小日本手上,那他娘的也是老天爷开眼。”

陈兆龙沉默,他看了看身旁的三好,三好露着黄板牙笑,似乎认为陈大魁说的在理。

“话,敞开了唠,你们二爷年轻,脑子够使,有本事,所以他得活着。我想让他去当将军,所以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给我听好,要吗,日本人滚蛋,要吗,死在日本人手里,只要还有人活着,这块阵地就不能丢!”

大胡子陈大魁的话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而就在这时,从日本人的铁甲列车方向却突然响起了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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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民国二十年,为1931年,但在当时,人们是不会说1931年的。他们要么说民国XX年,要么就是说民前XX年,所以为了更好的营造气氛,本文将会适当使用,冬月是农历11月,冬月十九是12月27日,到了民国二十年腊月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是1932年。

2,关于义勇军,说起来太复杂,可以视为东北抗日联军的前身。

3,小嘎(ga)子,很常见的东北话,非人物名,通常是指未成年的男孩,本文后期会经常用到,不再复述。

第003章 誓做狼骑

第003章誓做狼骑

5099

如果说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那么当枪声响起在日本人铁甲车方向的时候,陈兆龙的心中绝没有任何哪怕是一丝的愤怒。他知道大胡子说的对,就在场的这些人,还真就没有哪一个是干净的。

就算现在是义勇军了,但毕竟是土匪出身,这亏心的事哪一个都或多或少的做过。不但陈大魁,甚至连陈兆龙寄居的这幅躯体也是如同陈大魁所说的那样,就算是死了,到阎王爷那,也得下油锅。

所以他们就应该死在这,守着阵地,做炮灰,替他们鱼肉多年的乡亲们战死沙场。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但当陈兆龙看到日本兵从铁甲车上像倒豆子似的蹦出来,对那两个去查看情况的弟兄开枪时,他还是忍不住了。

他们是人,中国人!

不甘心做亡国奴,敢于挺身而出的中国人!

那小日本的关东军凭什么对他们开枪?那小日本的关东军凭什么杀他们?就因为他们的武器先进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开枪?就因为民国政府*无能,那小日本就敢毫无顾忌的杀人?

不是,都不是。

是因为中国人少了日本人骨子里的那股兽性!

“二狗!”一名战士红着眼睛悲吼,状若疯癫的对日本关东军开枪,那清脆的枪声,就如同星火般燎原了陈兆龙心头的愤怒。()

“盯着我干什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三好,陈兆龙怒道:“别忘了你之前说的话,小日本鬼子现在来了,你掂量着办。”

“你们两个上去,二爷有我看着。”三好的声音变得有冷冽,可就在陈兆龙准备趁机前往前沿防线的时候,三好的手按在了陈兆龙的肩头:“二爷,大当家的说了,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二爷不能死,你得活着,你得当将军,给弟兄们挣脸。”

陈兆龙想起身,却发现站在背后,一直习惯满脸阿谀奉承像个小丑似的三好,手臂力量竟然出奇的大。

他扭头看三好,却发现三好已经藏起了黄板牙,佝偻得很严重的腰也挺得笔直,他望着小日本鬼子的方向,双眼闪烁着寒芒,犹如暗夜里猎食的独狼。

是三好,这是三好,这才是马贼三好。

枪声,已经停住了。

大胡子陈大魁正在愤怒的咆哮:“都他娘的给我稳住!看好标线在哪,那小日本鬼子还他娘的还没够着念,谁他娘的在瞎开枪祸害子弹,老子一枪毙了他!”

战士们都不吭声,他们都死死的盯着从铁甲列车上下来的小日本鬼子。他们人数很多,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整编的步兵大队,足足近千人的队伍。而义勇军呢?满打满算不足三百五十人。

这应该将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临时拼凑缺枪少炮的义勇军对三倍于己,装备精良,号称亚洲第一的日本关东军整编步兵大队,结果,似乎不难预料。

“三好,你怕死吗?”陈兆龙低声道。

“不怕。”三好回答的干净利落。

用力震开三好按在肩头的手臂,陈兆龙站起身来,道:“我也不怕。”

“但你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当将军。”

陈兆龙看了三好一眼,满腔豪气地说道:“有没有胆量陪二爷疯一次?”“大当家的会扒了我的皮。”三好不笑,只是冷冷的望着向防线缓缓压来的日本关东军。

“死都不怕还怕被扒皮?”陈兆龙笑了笑,吼道:“陈大魁,陈团长。”

在前沿密切注视日本关东军的大胡子回头,一眼就看到大半截身子露在掩体工事外面的陈兆龙和三好,不由的怒吼:“三好,你个王八犊子,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陈兆龙笑了,三好也笑了。

“我就没听说过有躲起来的将军。”陈兆龙大步走向前沿防线,三好紧随其后。

“我要人,不多,就三十。”陈兆龙道。

“我应该让你去给十九旅的孙德荃送信儿。”大胡子陈大魁望着陈兆龙。

“马上功夫好,枪法准,不怕死的。”陈兆龙径直走到大胡子陈大魁的身边,抄起他仔细擦拭过的长枪,道:“有没有?”

“你他娘的少给我添乱,咱们老陈家就咱们哥俩,你长的精神,脑子好使,有本事,不管你当不当将军,你得活着去娶个媳妇,生一窝小崽子。”陈大魁压低了声音。

陈兆龙笑了,高声道:“大当家的同意了,三好,选人,备马!”

“明白。”三好开始大声的点名。

大胡子陈大魁暴怒:“二魁!”

陈兆龙对他挤了下眼睛:“放心,我死不了。瞅前面,小日本鬼子摸上来了。”大胡子陈大魁忙扭头,就见日本关东军的步兵们,已经快要靠近事先定好的标线,不由得大吼道:“全体注意,盯紧了,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似乎想到了什么,大胡子猛回头,就见肩头背着枪的陈兆龙,已经走到了被三好选中的一群人身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沉稳的检查战马。

“二魁!”大胡子怒吼。

陈兆龙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吼道:“上马!”

三十几条汉子齐刷刷翻身上马。

一抖手中的缰绳,身下的大黑马一声长嘶。陈兆龙将长枪抗在肩头,朗声道:“弟兄们都记好了,二爷大号陈兆龙,小名叫二魁,这辈子前二十年活得浑浑噩噩,多亏各位弟兄照应,现在这小日本鬼子来了,二爷也醒了。咱们弟兄们都得好好活着,二爷陪你们打小日本鬼子,化作狼骑,怒马关东!”

话说罢了,陈兆龙一抖缰绳,大黑马一马当先连同紧随其后的众人,犹如一道狂风席卷而去。

一名年纪不大的义勇军战士还在发呆,他似乎还没明白陈兆龙的话,犹在喃喃自语:“陈兆龙……化作狼骑,怒马关东……”

大胡子陈大魁笑了,望着散的很开,却已经压过了标线的日本关东军,他大吼:“给我打!”

一时间,枪声大作。

第004章 斩断手足情义的突袭

天阴沉的可怕。

一只老山跳惊恐的伏在距离铁路不远的荆棘丛中,一边反复咀嚼着干草,一边从由锋利的荆棘搭建的而成的雪盖下向外望,就连依次向各个方向转动的耳朵被锋利的荆棘刺出血痕也似乎毫无察觉。

它能感受到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野地里已经爆发的巨大危机,狂风暴雨般的枪声,地面在震动,到处都是嘈杂的脚步和吼叫声。它觉得不能再等了,可就在它窜出雪盖的同时,一颗无情的子弹却立刻击碎了它的头骨,也直到这个时候它才终于看清那个穿着军服的日本人。

日本关东军第二师团板仓联队大尉指挥官,板仓至。他此刻正从望远镜里仔细的观察着来自锦州方向的防御部队。

乌合之众。

这是板仓至在心里对于防守军队的评价,因为他观察的很清楚,在这支防御部队里,身着军服的人只有少量。而其他人,则穿着得五花八门,青布褂,破棉袄,老羊皮,与被一场战乱吓得魂飞魄散的流民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有枪。

但区别也仅仅是有枪而已,即便是那些穿着军服的人,也能看出他们身上的军服很新,就如同身边穿着崭新关东军服的战斗特参。

他叫张华普还是张化五?板仓至不喜欢他,也一直无心搞清楚他究竟叫什么,因为这个姓名的本身在他看来无足轻重。但他心中同样清楚,关东军需要熟悉锦州,熟悉东北军情况的战斗特参,他能为皇军的作战提供帮助,就如同对面简易工事里的那群乌合之众一样,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为战斗增加筹码,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炮灰。

防守方面的乌合之众枪声杂乱,毫无章法,没有一丝的战争节奏,大尉指挥官板仓至甚至连微笑的兴趣都没有。()

他很清楚这样不锁定目标的盲目攻击是不会给他们的联队造成重大创伤的,而一旦当他的联队靠近到三百米以内,只需要一轮的掷弹筒(一种类似枪榴弹的小型迫击炮)来做为掩护,那些躲在简易工事后面的乌合之众就会不战而溃。

“记录。”板仓至放下望远镜,对一旁的勤务兵说道:“我部,在前往沟帮子途中,路遇满洲军精锐部队伏击,将士们奋勇向前,短时间内定可将敌击溃,无需第八旅驰援,而敌……”板仓至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章华福道:“番号。”

身着关东军军服的战斗特参张华福微微愕然,随后道:“板仓君,前方队伍应该是公安骑兵总队黄显声临时收编的队伍,没有番号。”

板仓至摇头,郑重道:“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伏击战,他们是满洲精锐部队,现在我要知道他们部队的番号。”

“东北军第十九旅六五四团,他们是东北军精锐之中的精锐,但在板仓君面前却不堪一击。”心领神会的张华福连忙道。

板仓至面色淡然,继续口述电文。

*

*

而此时,就在铁路旁那座犹如巨大坟墓一般的小山之后,陈兆龙正在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二爷!”一名神情彪悍的汉子焦急地望着小山另一头散得很开的日本关东军,道:“那边都打冒烟儿了,咱们在这边等什么?就这么冲出去吧,好好的干他一家伙!”

陈兆龙看了他一眼,道:“再等等,现在的距离还有些远,少了这小山的遮掩,不等我们冲到近前就会被他们提前发现。”

神情彪悍的汉子将胸脯拍的嘭嘭响:“二爷,咱们的马快,这点距离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算是让小日本鬼子发现了又能怎么样,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早都已经打了个来回。”

陈兆龙望着他,没言语,而他身下的那匹大黑马却有些暴躁的踢踏着脚下的白雪。将视线转向山包另一边的战场,寒风将陈兆龙的吐息拉成了长雾,他道:“只有来,没有回。”

神情彪悍的汉子楞了楞,扭头看三好,三好骑在马背上,爱惜地抚摸着身下战马的鬃毛,同样紧盯着战场的目光竟然与陈兆龙有几分相像。

“那他娘的就不回。”神情彪悍的汉子神情愤然。

“有没有想走的?”陈兆龙道:“弟兄们都不是第一天在一个锅里混饭吃,所以就没必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是人就都会有个牵挂,这我懂,想走的现在就走,我不会怪你们。”

没有人回答,但陈兆龙不回头。他在等,等无法放下心中牵挂而准备离去的人,片刻后,身后除了战马的响鼻和粗重的呼吸声外,没有人离去。

陈兆龙面无表情,但话语却变得极端冷酷:“既然没人走,那咱们弟兄现在就割袍断义,从此视作路人。”

三好猛盯陈兆龙。

而那神情彪悍的大汉更是暴怒:“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望着这群手足无措的暴怒汉子们,陈兆龙噌的一下从马靴中拽出了匕首,寒声道:“以前弟兄们啸傲山林,为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讲的是同生死共患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现在我们是兵,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是驱敌以自保。

你们听,现在最猖狂的枪声就是小日本鬼子的机关枪,咱们的队伍被压得死死的,所以我们必须上去,给守在防线不能动弹的弟兄们减压,让他们在多坚持一会,让他们在多开几枪,让他们在多杀几个小日本鬼子。”

大汉怒了:“二爷,弟兄们打从家里出来那天,就把这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没人贪生怕死!”

“我知道没人怕。”陈兆龙的目光冷冽,道:“我也不怕,但现在不比寻常,弟兄们都在这呢,我就把话说明了,咱们弟兄一会上去了,究竟还有没有人能活着回来,我不知道。割袍断义就是想让大家明白,上去后,不要指望任何人救你,因为没人能救得了你。要死,就死个痛快,不要拖累弟兄。我们得拖着小日本鬼子,拖到小日本鬼子撤退,或者是我们死绝,所以,我们割袍断义。谁他娘的落了马了,受了伤了,别喊!二爷不会救你,二爷落了马了,受了伤了,也同样不需要你们救!”

刺啦……

衣襟随着陈兆龙手中那把雪亮匕首闪过的弧光在空中飞舞。

汉子们默不作声,布匹撕裂声此起彼伏,一块块象征着情义的碎布在马队之间翻飞,惊乱了马队。

“要是能活着回来,陈兆龙再和各位弟兄续前缘。但现在……”陈兆龙盯着山那边已经扑到了防线前沿的日本关东军,一抖缰绳,怒吼道:“杀鬼子!”

嗬!嗬!

马队怪啸着犹如一支离了弦的箭,直奔铁路沿线的日本关东军而去,那如同战鼓一般的马蹄声仿如春雷,惊得满天乌云四散……

第005章 誓不回头

铁路沿线的雪地上,近千名装备精良的日本关东军在机关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像遮天蔽日的蝗虫一般扑向了扼守在铁路沿线义勇军。(请记 住我)

疯狂嚎叫着的日本关东军士兵知道,只要他们能够冲进义勇军的阵地,能够割下哪怕只有一两个的头颅,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美酒,钞票,慰安妇……

只是转瞬,那春雷一般的马蹄声,就如同一瓢凉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们的野心。因为所有的关东军士兵都明白,尽管火器时代正面对抗的骑兵已经无法再对步兵构成足够大的威胁,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对瞬息即至的敌方骑兵,又有谁敢无视这足以致命的力量?

关东军的阵型有些乱。也仅仅是有些乱而已,机枪,还在猖狂的吼叫。掷弹筒抛射的榴弹在空中尖啸,落在义勇军的阵地轰鸣,掀起的泥土中依旧伴随着义勇军残破的尸骸……

但是当他们看清楚那挟着一去无回的狂霸气势出现的马队时,他们还是惊呆了。

他们看到为首的是一匹浑身黝黑锃亮的大黑马,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着满洲军军服的年轻人,他没拉缰绳,身子却如同黏在了马鞍上一般,不管大黑马如何狂奔,始终在马背上巍然不动。

左臂在胸前放平,上面托着他右臂抱紧的长枪。

当日本关东军的士兵看到那匹大黑马上年轻人那双冷酷到了极致,绝没有哪怕任何一丝感情流露的眼睛时,他抱在怀里的长枪响了。

嘭!

一名日本关东军机枪手的钢盔瞬间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孔洞。(请记 住我)

机枪哑了。

看到那日本关东军的机枪手像木桩一般栽倒在地,陈兆龙顺势将怀里的长枪甩到了身后,挥手从马鞍抄起短枪的陈兆龙抬手就射,只要枪响,就必然会有一名关东军栽倒,一时间,暴躁的大黑马和弹无虚发神乎其技的枪法,令陈兆龙犹如一把尖刀,硬生生的在关东军的侧方捅了进去。

几名回过神来的日本关东军,将枪口对向了大黑马上的陈兆龙,可还不等他们开枪,立刻就有几颗呼啸而至的子弹穿爆了他们的脑袋。

日本关东军的队形彻底乱了,自从九一八满洲事变以来,他们一路顺风顺水,除去那些板着手指就可以数过来次数的战斗,他们又何时遇到过如此令人颤栗的突袭?

骑兵,教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拥有远距离攻击能力的火器时代,骑兵已经不可能对步兵造成绝对的压制,可眼前这种舍生忘死,仿如飞蛾扑火般直扑步兵阵营的骑兵却令他们感觉毛骨悚然。

风一样的速度,精准的枪法,悍不畏死的冲锋,除了迅速的干掉他们,还有其他可以阻止他们的方法吗?

日本关东军的士兵疯了一样,开始疯狂的向疾驰而过的马队开枪,就连那些最靠近铁路沿线阵地的日本关东军也掉过头来,试图夹击。

暴躁的大黑马在枪声中一路狂奔,马背上的陈兆龙却异常的冷静。他清楚,这一段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路程,也许就将是他人生最后的旅途。

身后又传来了战马倒地的巨响与悲鸣声,陈兆龙不回头,却从周围日本关东军开始将枪口转向身后的动作判断出落马的人还活着。那个人没呼救,但陈兆龙同样不能停,他是头马,一旦他停下,跟在他身后的所有弟兄都会陷在布满了大量日军的死地之中。

所以他只能冲!

铁路沿线的阵地里,大胡子陈大魁甩掉了满头的泥土和一支残破的胳臂,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当那闯入了日军阵营的马队进入视线时,他狂狮般怒吼:“没死的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别让在前边玩命的弟兄们凉了心,冲!给我冲!”

“艹你娘的小日本鬼子!”阵地壕沟里的义勇军战士红了眼,他们不懂深明大义的大道理,但他们知道,那些静静的倒在他们身边,一刻前还活蹦乱跳,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尸体的弟兄,是死在小日本鬼子的手里的。

他们要报仇,他们要宣泄,他们端起枪,如潮水般从阵地冲了出去,扑向那些将视线转向了马队的日本关东军。随着枪声响起,十几名瞻前顾后的日本关东军应声栽倒,随即淹没在势如洪水的义勇军脚下。

围攻马队的关东军扭回头,惊愕的发现,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那疯狂的骑兵,就连那些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的乌合之众,竟然也如同猛兽般凶猛。

日本关东军铁甲车旁,面目狰狞的大尉指挥官板仓至恨恨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看张华福,声音冷冽到了极致:“哪里的骑兵?”

张华福面色铁青,端着望远镜,他道:“是胡子。”似乎是怕板仓至听不懂胡子的意思,他又补充道:“就是土匪。”

板仓至不怒而笑,道:“这是骑兵,精锐的骑兵。”

手枪顶到了张华福的头上。

张华福冷汗滴答:“板仓君息怒,在满洲拉绺帮做胡子想要站得住脚,除了人手和枪,还要看手下有没有叫得响的炮头(神枪手),而在胡子队伍里,想要获得更多的分红,就必须比别人更厉害,所以这些胡子平日里除了喝酒耍钱就是练枪。”

板仓至深吸了口气:“你骗我。”

张华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仓君,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是胡子,在满洲,枪法和骑术最好的绝对不会是当兵的,军队粮饷紧张怎么可能放量训练士兵。只有胡子,他们在刀头上舔血,有今天没明日,所以他们必须苦练,您看,骑在领头那匹大黑马上的人,尽管他穿着军装,可他从出现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头,这在绺子里有个说法,叫誓不回头。”

“誓不回头?”板仓至拿起了望眼镜。

望眼镜中的陈兆龙一骑当先,紧随在他身后的战马倒了,距离他不超过两个战马身位,倒在地上的人窜了起来,疯狂的向周围的日本关东军开枪,但转眼就被射成了筛子。

骑在大黑马上的陈兆龙果然没回头,依旧如同一把尖刀般向前冲。

放下望远镜的板仓至,望着那群疯狂反扑的义勇军和一团混乱的关东军,狞声道:“传令后退!”

第006章 黑马长嘶雪如席

第006章黑马长嘶雪如席

命令传的很快,士兵们有序的撤退也可圈可点,但大尉指挥官板仓至的心情依旧很差,就如同压在头顶的乌云。()

表功的电文发出去还不到五分钟,那队该死的骑兵就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现在他除了对那些撤回来的关东军士兵讲一句,逝者英灵将会在靖国神社永生外还能说些什么。

战斗特参说这队骑兵是胡子,他信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据守锦州的东北军目地就是通过收编义勇军作为第一梯队来消耗日军,获得充分的时间来调动集结东北军精锐以获得最后决战的先机。

那队骑兵很厉害,尤其是那股悍不畏死的战斗作风,无论放在哪里,都能称得上是精英,所以,他们就应该是胡子。因为在没有最后决战前,东北军是不会派出他们最精锐的部队的,这是中国人的通病,他们总喜欢把最好的藏起来。

尽管心中对这队骑兵认可,但板仓至还是觉得愤恨,他认为这是无耻的偷袭,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集结部队,在紧随其后的其他关东军部队赶到前,干掉那些守在铁路沿线的乌合之众,直抵沟帮子,敲开锦州的门户。

“板仓君。”浑身冷汗的张华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些骑兵还在,您……”

板仓至望了一眼已经脱离战场的满洲骑兵,冷笑道:“一块墨染不黑大海,几名骑兵同样阻止不了皇军的脚步,随他们,我们的目标,是铁路旁的阵地……”

张福华立即满脸堆笑:“对,是阵地,板仓君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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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兆龙打心底里不喜欢阵地这个词,因为在他心里,阵地这个词同靶子毫无区别。(读看 网)若一定要将这两者区分开,那么区别就应该是靶子是毫无防御的,就在那,你可以随便打,而阵地则是仙人掌,是在那,但要讲究方法,若是毫无戒心的一把掌拍下去,仙人掌是烂了,但肯定要满手血。

陈大魁在铁路沿线挖掘的壕沟是阵地,行进在进攻途中的日本关东军也是阵地。而他,就是那个明知危险,却依旧要做那个毫无戒心的巴掌的人。

日本关东军的这一轮攻击停止了,在铁路沿线抛下了近百具尸体的他们开始了后退。但陈兆龙笑不出来,他勒住马,停在了距离刚刚突破过来的铁路沿线战场不足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被子弹划过的气浪灼伤的面颊在寒风中火辣辣的,身下大黑马后脖颈连同原本油顺的鬃毛被子弹撕扯出一条大大的豁口,皮肉翻裂着,陈兆龙甚至能看清楚大黑马皮毛下抽搐的肌肉。

陈兆龙扭头看身后,三好,小二梁,马带弟,和那个神情彪悍性如烈火的汉子还活着。

四个,就剩下他们四个。

这是一次面对毫无防范的日本关东军的突袭,真正在日军行军阵营内发生战斗的全程只是那不足两百米的距离,十几秒?二十几秒?还是半分钟?

这三十多人的队伍,就剩下他们四个!

火在心中烧,因脱离战场而暂时放松的肌肉又一次绷紧,陈兆龙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掌握生死的力量,他要回去,杀日本人,杀关东军,杀小日本鬼子。

“二爷,咱们弟兄今天就学一学那赵子龙,也杀他个三进三出!”那个神情彪悍的汉子大吼。

陈兆龙豪气上涌,一带缰绳,身下的大黑马一声长嘶。

“好,弟兄们跟紧了,看二爷给你们打个样。”

“够了!”就在陈兆龙拨转马头,准备回袭击的时候,三好暴叫道:“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二爷,冷静!”

陈兆龙猛的转头看三好,双眼满是怒火:“你怕死?”

三好眼神冷冽:“二爷还记得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只有来,没有回!”

“你怕了。”陈兆龙的手攥的嘎巴嘎巴响。

“我没有。”三好很坚持。

“那你他娘的跟我回去!我们出来的时候多少人,现在剩下几个?别想就这样算了,别想就这样一笔揭过,别想用一句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来把这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陈兆龙的嗓子沙哑了,脖筋突突乱蹦,他怒吼:“跟我回去杀小日本鬼子!”

“冷静!”三好也火了:“我们这样冲回去,除了送死,有什么用!”

“艹你玛的三好,你还是怕了。”陈兆龙破口大骂:“弟兄们都死了,你要我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二魁!”马背上的三好怒了,猛的窜起来,将陈兆龙扑下了马。落地后,三好翻身就骑在了陈兆龙的身上,对着陈兆龙的脸就是一拳,怒吼道:“是你说的割袍断义!”

陈兆龙回手给了三好一拳:“懦夫!你怕了!”

骑在马背上的那个神情彪悍的汉子用枪指着三好的头,怒吼:“你别动。”而一旁的马带弟则将枪口对准了神情彪悍的汉子,吼道:“放下枪!”只有小二梁,失魂落魄的望着重新集结的日本关东军。

“是你说的死也不救!”三好大叫着,一拳砸到了陈兆龙的脸上。

陈兆龙一拳将三好的鼻子打出了血,咆哮道:“你他娘的是死人?我说不救就不救!”

三好眼睛红了,对着陈兆龙又是一拳,悲吼道:“那种情况能救谁!”

陈兆龙的眼睛也红了,他不还手,也不出声。

疯狂发泄的三好见陈兆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失魂落魄的躺在地上,愤怒的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指着日本关东军集结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嘶吼道:“二魁,二哥,二爷!你看看,这一路上可有弟兄向你求救?可有弟兄贪生怕死?他们宁可死都不向你求救,你又有什么脸面去送死?你有什么脸去见九泉下的弟兄!”

陈兆龙的眼睛更红了,他咆哮,他嘶吼:“我难受!为什么弟兄们都死了,我没死!”

“没死你就他娘的好好活着!”三好怒吼:“当将军,你他娘的要是条汉子就去当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把这狗娘养的小日本鬼子杀个精光!”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陈兆龙跪在碎石嶙峋的雪地上撕心裂肺的嘶吼:“我叫陈兆龙,我上辈子是三好学生,带红领巾,这辈子我是马贼土匪义勇军,我要打小日本鬼子!我他娘的,要、当、将军!”

嘶吼卷起了如席的大雪,大黑马一声长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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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机会!来自强援的炮击

第007章机会!来自后方强援的炮击

大黑马脖颈上的伤已经结了痂,但那疼痛却似乎依旧纠缠在大黑马的心里,这使它的脚步不在优雅,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暴躁。(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 看网)

寒风卷雪而来,但马背上的陈兆龙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经过集结整编的日本关东军再次发起了进攻,而他能做的只是死死的盯着,竭尽全力去寻找那哪怕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机会,但那仿如钢铁巨兽的铁甲车和缓缓推进的日本关东军就如同刺猬一般让人无从下手。

铁甲车旁。

落了满身雪的日本关东军大尉指挥官板仓至同样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他神情凝重,摆在他面前的是来自师团的回电。师团相信他的能力,盼望着结束战斗后为他庆功。

而他的心却在滴血。

这是一次不能容忍的重大的失误,就在皇军即将得到胜利的时候,就在皇军将要站在锦州城下的时候,他板仓至的轻敌,导致近百精锐的折损。

他恨他。

在望远镜中,他能够看到那匹大黑马和那个誓不回头的年轻人正不疾不徐的游弋在铁路沿线皇军的周围。

他的部下已经散开了。

骑兵之间相互分散的很开,时快时慢,他们偶尔会迅速的靠近,取走一名皇军战士的性命后迅速离开。

这让板仓至想起了围猎的狼群,他们是在驱赶皇军的战士们,他们在威胁着皇军的战士们,一旦有人不够警觉,那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皇军的战士撕扯成碎片。

这让板仓至觉得愤怒!

但对此他毫无办法。

他知道,那个骑在大黑马上的年轻人就是想让他愤怒,就是想让他不顾一切的派人去围剿,因为这样就可以分散他的兵力,给正面抵抗的满洲军队解围。

但这不可能,他板仓至决不至于愚蠢到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更不会做出派出一队步兵去追击一名骑兵这样的蠢事。

他又动了,望远镜里的几乎同皇军战士们并排前进的大黑马突然加速,斜斜的如狂风般靠近,随着他手中长枪的颤动,板仓至看到一名英勇前进的皇军战士如同木桩般栽倒。

“八嘎!”板仓至愤怒的想要摧毁一切!

这是对大日本皇军武士道精神的践踏,这是卑鄙无耻的偷袭!

已经得手的大黑马比来时更迅速的脱离,皇军的战士们除了对他远去的身影射击外毫无办法。

板仓至恨马贼,因为即便是皇军的战士,也不可能拥有不限量子弹,可以随时练习射击的待遇。

所以在超过一定的距离后,想要击中快速运动中的马贼,只能奢望天皇庇佑。

而马贼呢?他们是天生的侩子手,他们在夹缝中求生,所以他们必须拥有对抗的能力,他们有时间,他们有钱,他们可以毫无节制的练习,所以他们才拥有如此令人愤怒、颤栗的枪法。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拿下了前方据守的阵地,他板仓至瞬息间就能灭了他这几名阴魂不散的骑兵!

“传令。”板仓至低沉的喘息在风雪里腾起了白雾,他冷酷的说道:“不惜一切代价,半小时内务必攻下前方阵地!”

传令兵去传令。

而板仓至的视线再一次锁定在了陈兆龙身上,他喃喃自语的道:“来自满洲的马贼骑兵,不要跑,很快,很快我会让你知道,肆意践踏皇军尊严的……代价!”|

*

*

陈兆龙又给枪膛里添了一颗子弹。

六次了,六次突袭,开了六枪,杀了六个小日本鬼子。他很冷静,冷静得心头没有任何杂念,因为仅仅是杀死这几名小日本鬼子并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愤怒。

他仍在寻找机会。

身下的大黑马喘的有些急了,脖颈上布满了细碎的汗珠,以至于那些雪花刚落在它的身上就化为雪水。

大黑马慢跑的节奏还算稳定,但陈兆龙知道它撑不了多久了,一次,两次,最多是三次,这是它的极限。

日军的攻势变得更猛烈了,陈兆龙能感受到他们来自骨子里的疯狂。掷弹筒,机关枪,轰鸣的爆炸声,疯狂的喊杀声。

三好,小二梁,马带弟,还有那个神情彪悍的伍大柱,陈兆龙知道他们的战马也该到极限。但陈兆龙却不知道陈大魁的阵地还能撑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那混蛋估计又在工事后面狂吼着,谁敢后退一步,老子一枪就毙了你。

但这有什么用?

这世界,并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变成如何,你想怎样便能怎样。日本关东军是军,他们每日练习的就是如何攻城略地。整天算计如何打家劫舍,怎样从警察署围捕中逃脱的乌合之众即便有了义勇军的编制,却依旧是杂牌之中的杂牌。

陈大魁是憨人,脑子里有憨人的小算计。他当不了将军,但敢打敢拼,守阵地这种事的确适合他来做。但从他正面对抗日本关东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必然无法守住这个阵地。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攻防战。

即便是东北军中的精锐,又有几人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守得住这块阵地?所以义勇军的除了拖延时间做炮灰外,陈兆龙完全找不到他们存在的意义。

来自陈大魁阵地的枪炮声越发的轻微寡淡,陈兆龙知道他们撑不住了,也许下一个瞬间,那块阵地就会插上日本关东军的旗。

陈兆龙,三好,小二梁,马带弟,包括那个神情彪悍的伍大柱都异乎寻常的没有发动攻击,这是他们早就做好的约定,他们在等,在等阵地崩溃的一瞬间,等小日本鬼子获得胜利的那一瞬间。

他们要在那个时候做最后的一次突袭。

目标是……日军的铁甲车。

等待是令人窒息的,战况已经到了最后,可就在陈兆龙判断阵地已经失守的那一刻,来自阵地后方的机枪声猛得响起。

紧随汽笛轰鸣,一辆铁甲列车出现了,伏在车顶的机枪咆哮着,毫无顾忌的向冲到了阵地外围的日军喷射着愤怒的子弹。

是铁甲车,东北军的铁甲车!

轰!

东北军铁甲车上装载的火炮响了,大地剧烈的颤动,竭力控制住身下暴躁的大黑马的陈兆龙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机会!

这就是他想要的机会!

猛的一带缰绳,大黑马身形似电,直扑日军铁甲车!

第008章 怒吼的子弹

第008章怒吼的子弹

“不可能的!”大尉指挥官板仓至死死的盯着东北军的铁甲车,咆哮道:“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战场上的日军攻势瞬间分崩离析,面对横陈于铁路之上的钢铁怪兽,溃退,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请 )

驮着陈兆龙的大黑马,在雪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散布在各处的三好,小二梁,马带弟,和神情彪悍的伍大柱,他们的战马却突然缓了下来。

一名丢盔弃甲的日本关东军出现在了陈兆龙的视线里,这是陈兆龙拥有绝对信心的距离,但陈兆龙很仔细的看了看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后,没开枪。

大黑马继续疾驰,静卧在铁路朝东一方的日本关东军铁甲列车已经从漫天大雪中渐渐的显露出真容。

蒸汽机喘着粗气,粗大的白雾吞吐间将铁甲车烘托得如同神话故事中必有妖孽出没之地一般。

膏药旗在车头迎风抖动。

车顶漆黑的炮口后方,填装炮弹的日本关东军略显混乱,就连那两名抱着机枪的小日本鬼子也低着头盯着炮管。

陈兆龙越来越近,目标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将左臂在胸前放平,稳稳的托住右臂抱紧的长枪,陈兆龙的眼神也越发的凌厉。

近了,更近了。

就在陈兆龙的大黑马从侧方面接近到距离日本关东军铁甲车不足两百米的时候,车顶上的机枪手终于发现了这道风雪中的黑色闪电。(请记住读 看网的网址)

“敌袭!”机枪手大吼。但已经来不及了,还不等他将枪口对准大黑马背上的陈兆龙,陈兆龙手中的长枪就已经响了。

钢铁交鸣声中,机枪手一头栽倒。

伏在一旁的副射手推开尸体夺过机枪,将机枪对准了风雪中的黑影,哒哒哒,机枪口喷出火舌。

而此时一击成功的陈兆龙,已经拨转马头径直向西而去。日本关东军的机枪,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弹痕……

铁甲车旁的板仓至望着那迅速被风雪吞噬的黑影,愤怒的咆哮道:“注意骑兵的偷袭!”

“嗨!”铁甲车顶的机枪手将枪口转向了陈兆龙离去的方向。

轰!

铁甲车剧烈的颤动,车头的火炮响了,炮弹呼啸着扑向了陈大魁的阵地,东北军的铁甲战车!战斗,变得更加激烈了!

*

*

一枪打死一个伏在雪坑里的小日本鬼子后,三好的马就冲了过去,马蹄溅起了紫色的雪,在落地后却变成了黑泥。

小二梁子,马带弟,和那个神情彪悍的伍大柱都已经靠过来来了。

“二爷已经上去了,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三好骑在马上吼,刺耳的公鸭嗓听得人尿急。

“谁要是活着回去了,记得去大窑户沟给俺娘捎个话,大柱子不当土匪了。”神情彪悍的伍大柱,瞪着眼睛吼。

马带弟也吼:“顾家屯有我个相好,我要是回不去了,就捎个信儿让他再找个主儿,徐大寡妇,一打听都知道。”

小二梁瞪眼,怒吼道:“你们哪来那么多**废话!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又他娘的一条好汉!”

三好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声嘶力竭地吼道:“好兄弟,有缘地府走一道,无缘来世再相见,上了!”

嗬!嗬!

四骑狂奔而去……

*

*

身后机关枪还在响的时候,陈兆龙就已经悄悄的跳下了马。趴在雪坑里,陈兆龙一动不动,静静的听大黑马远去的马蹄声和那些子弹碰撞身旁地面的声音。

少了他骑在身上的大黑马跑的很快,这从铁甲车的机关枪停止了吼叫就可以判断出来,陈兆龙依旧不动,静静的看从天空打着旋跌落的雪花。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车顶上机枪手是否真的相信逃走的大黑马带走了一切?会不会一抬头就遭到机枪扫射?三好,小二梁,马带弟,伍大柱,他们,到底能不能按照约定做到?

将手伸进怀里,从装着烟叶的口袋里抓出一把响干的蛤蟆杆子,仔细的揉碎后,在风雪中静静的看碎烟叶从指缝间滑落。

直到烟沫散尽,陈兆龙在身旁的雪地上简单的写到,6米/秒。而沉默不超过两秒后,陈兆龙的手就在雪地上疯狂的划动。

这是一套看起来很复杂的公式……

*

*

那四名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板仓至早就发现他们了。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因为溃败的关东军战士已经稳住了阵脚。这和他的推测差不多,当铁甲车装载的火炮开始轰鸣,对方的铁甲车果然停住了。

而拉开了距离后,铁甲车顶的机关枪,对皇军战士们造成的威胁也弱了。

那是东北军十九旅的铁甲车,战斗特参张华福早在它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铁甲车的一切信息都说了出来。

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板仓至早有了对策。

电文已经发出去了,不出意外,最迟两小时以内,皇军的轰炸机就会出现在这里,倾泻的炸弹会将对面的铁甲车撕得粉碎。

在这之前,他需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所以当那几名阴魂不散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板仓至笑了,笑得无比狰狞!

*

*

铁甲车方向枪声响起的一刹那,静静伏在雪坑中的陈兆龙立刻像豹子似的翻身而起,长枪稳稳的驾好后,陈兆龙静静的等。

枪声伴随着杂乱吼叫声,在靠近陈兆龙这一侧的车厢窗子里,终于出现了几条略显慌乱的身影。

“就是他!”当其中一名军官坐在了窗前拍桌子的时候,陈兆龙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嘭!

枪响了。

第009章 脊梁

怒吼的子弹在车厢的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泛着涟漪的弹孔,带走的则是rì本关东军大尉指挥官板仓至的命。

rì军铁甲车里乱了片刻之后立刻就稳定了下来。板仓至的死亡并没有向板仓联队的士兵公布,但一纸电文还是发到了rì本关东军作战指挥部,而得到的回电是要求板仓部就地构筑防线,等待支援。

连续两次受挫的rì本关东军锐气以失,接到这样的命令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竭尽所能的在铁路沿线构筑防线,防御东北军的铁甲车,防御义勇军,防御任何可能会攻击到他们一切。

雪似乎更大了。

除了车厢里的几个人知道外,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漫天的风雪里单行的足迹,自然也没人在意那道风雪中略显悲凉的背影。

一声呼哨震散了风雪,大黑马撒着欢儿的跑到了那道孤单的身影前,那身影拍了拍大黑马的脖颈,翻身上马,回望rì军的铁甲车。

良久,他一带缰绳,渐渐消失在风雪里,只留下大黑马的一声长嘶……

*

*

当陈兆龙兜了一个圈子赶回义勇军的阵地时,十九旅的弟兄们正在帮忙重新构筑防线,尽管是护路队,可毕竟是正规军,摆弄起防御工事来自然要比乌合之众的义勇军强上很多。

但残破的阵地还是让陈兆龙的心沉入了谷底。

弹坑,碎片,被遗弃的破烂衣服和残肢断臂,暗红sè浮着气泡的冰雪,深黑sè的老泥……

陈大魁呢?

陈兆龙从没有这样迫切的相见到一个人!连续问了几名伤兵后,陈兆龙终于在铁路边找到了陈大魁。

他趴在一副担架上发呆。

顺着他的视线,陈兆龙看到了堆积在铁路旁的人山。

是人山。

用尸体堆起来的人山。

那些尸体,已经冻硬了。

落在一起摆在铁路边就如同超市里摆放的胡萝卜。

陈兆龙默默的走到人山旁,从地上拾起一只被血迹冻透了的鞋子,陈兆龙将它套在了一具尸体光着的脚上,他不知道这鞋子是不是他的,也不想知道这鞋子究竟是谁的,他只知道,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小rì本鬼子的手里。

“受伤了?”陈兆龙的嗓音十分干涩。

陈大魁不看他,仍旧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山:“我听老人说,为了抵御外敌而死的人来世都能得好报。”|

“会的。”坚决的无神论者陈兆龙,低沉的说道:“他们来世一定会有好报。”

“托生个好人家,下辈子别拿枪。”趴在担架上的陈大魁颤巍巍的装了一袋烟,在青烟缭绕中说道:“来世大魁给你们当牛做马。”

那悲凉的语调听得陈兆龙心头一颤。

“哥。”这是陈兆龙第一次叫大魁哥:“你该走了。”

陈大魁楞了楞,身后的伤兵,已经顺着铁路向锦州撤离,抬着担架的两位弟兄表情也略显焦急。陈大魁眼圈红了,吧嗒吧嗒的鼓着烟袋:“本来打算让你跟十九旅这铁甲车去锦州的,没想到他们和小rì本鬼子抗上了。”

“快走吧。”陈兆龙强笑道:“到锦州好好的休养,听你说锦州医署来了很多北平的女学生,各个白白净净的,还认识字,你得娶个。”

陈大魁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不怪你。”

“你骗我!”陈大魁大吼:“他们是我用枪逼着来的,是我说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就一枪毙了他们!”泪水滴答,陈大魁道:“如果不是我,或许他们早跑了,跑回家,跑回山里,找娘们,生孩子,伺候老爹老娘,好好的活着!现在你说他们不会怪我?现在你说他们不会怪我!”

“你真以为他们是你用枪留下的?”陈兆龙怒道:“你总是口口声声的说老子一枪毙了你,你毙了哪个?那么多死尸,哪一个是你枪毙的!没有!一个都没有!”长出了口气,陈兆龙道:“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接着打,直到战争结束的那天。”

陈大魁抱紧怀里的烟袋,烟袋锅里的烟叶泛红。

“马队的人也死了,除了小二梁,马带弟,三好,和伍大柱的情况我不确定外,其他人死得干干净净。”看了眼陈大魁,陈兆龙道:“我让他们冲的,是我让他们做的炮灰,但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因为我知道,他们愿意这样,如果真的可以再来一次的话,他们依旧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猛燃的烟叶几乎烤红了烟袋锅,陈大魁咳嗽,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嗽得涕泪横流。

陈兆龙心如铁石般的一言不发。

良久,直到陈大魁咳够了,哭够了,眼泪也流够了,陈兆龙才出声道:“走吧,趁小rì本现在没什么动作赶快走,免得过会打起来,兄弟们还要分心照顾你。”

陈大魁泪眼迷蒙的看了看残破的阵地和忙碌的战士们,又看了看堆积如山般的尸体,他梗咽着点了点头:“找头驴子托驮着我就行了,马留下,轻伤的弟兄留下,你留下。”

陈兆龙点了点头,准备将趴在担架上的陈大魁抱到驴子上,也正在这个时候,从东北军的铁甲车上跳下来三个人,径直来到了二人面前。

“李副官。”陈大魁打了声招呼,扭头对陈兆龙道:“这位是李副官。”扭过身又道:“这是我亲兄弟二魁。”

陈兆龙问了声好,但那李副官似乎没心思和他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示意牵驴子的人离开。等到周围安静了,那位李副官对两名跟在他身后的大兵道:“抬陈团长上车。”“,两名大兵立刻上前,抬起担架就往铁甲车上走。”

陈大魁楞了楞:“咦,李副官,你抬我上车干什么?”

“送你去医署。”李副官道。

“去医署?”陈大魁怒目圆睁道:“你们不打小rì本了?”

李副官点了点头,道:“刚接到命令,为了防止rì本人的飞机轰炸和骑兵团的围攻,上头要求我们立刻放弃这里退防沟帮子,马上就走。”

“放我下来,你们他妈的放我下来!”陈大魁眼珠子瞪得溜圆:“二魁!拦着他们!”

李副官神情冷冽:“陈大魁,你这混蛋老实点,要不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份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闲事,现在仗打起来了,谁知道那枪子儿什么时候落在自己头上?”

“都他妈一样爹生娘养的,你们撤了?那我的弟兄们呢?他们怎么办!”陈大魁怒吼。李副官皱眉,怒道:“闭嘴,你瞎叨逼啥,我都安排好了,两个人的位置。”扭过头,他看着跟在一旁的陈兆龙,道:“老弟你也走,和你哥上车,到了沟帮子,我安排人送你们兄弟俩去锦州医署。”

“我不走。”陈兆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把我哥送去锦州医署就行了。”

“你不走?”李副官皱了皱眉:“老弟,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就算是想打小rì本,也得先把命留着,这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名大兵跑了过来,道:“李副官,团长找你。”

李副官点了点头,转身对兄弟二人道:“你们俩别吵了,是走是留你们快点做决定,我现在去团长那,希望到了沟帮子的时候,能见到你们俩。”

李副官走了。

铁甲车旁只剩下陈兆龙和躺在担架上的陈大魁。“二魁你走,我留下。”陈大魁yīn着脸道:“你活着,能比我有出息。”

“少扯淡。”陈兆龙道:“你能趴在担架上指挥弟兄们战斗?”

“要个蛋的指挥。”陈大魁怒道:“铁甲车走了,就咱们剩下的那六七十个弟兄能怎么样,就算你指挥出个花来,能把小rì本的铁甲车灭了?能打回沈阳城去?”

陈兆龙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善变,那会都已经说好了,我留下。”

“那不一样。”陈大魁怒吼道:“那会有铁甲车在,有十九旅的弟兄们在,最不济的情况下,你留在这里也有一线生机,但现在他们要走了,你明白吗?他们走了,你留在这里就是个死!”

“哥。”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望了望那路基旁的尸山,道:“你说过,我这辈子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这缺德事儿都做尽了,就算是到了阎王爷那,也得下油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赎罪的机会,你让我走?扔下弟兄们?”|

“我留下。”陈大魁脸yīn得能沤出水:“你比我聪明,枪法比我好,功夫比我棒,杀人比我多……”

“行了。”陈兆龙打断道:“别废话,你留下就是个废物,快滚。”

将身上所有的银元和大烟土塞在陈大魁的怀里,陈兆龙对爬上了车的两名大兵大吼:“你们看住他,这人是李副官的兄弟,要是到了沟帮子李副官找不到他,一定毙了你们。”

呜~~~

铁甲列车缓缓的开动了,被两名大兵死死按在担架上的陈大魁望着陈兆龙原来越远的背影嚎啕大哭:“二魁!陈兆龙!你个瘪犊子,你个王八犊子,活着,你要活着,我在锦州医署等你!”

陈大魁看到渐远的陈兆龙挺直了脊梁站在铁路旁,就像村头那棵落光了叶子的大白杨,孤单冷漠的看着那些从壕沟里跑出来追赶火车的弟兄。

嘭!

他单手举向天空的长枪响了。

随后寒风中激荡着他的怒吼:“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谁敢再向前一步,老子一枪毙了他……”

第010章 心如铁,何惧情义难偿!

暮sè渐浓的时候三好回来了,他没骑马,却抱紧了怀里的那支长枪。雪停住了,天气也反常得没有一丝的风,不冷,但却沉闷得令人难以忍受。陈兆龙没问小二梁,伍大柱和马带弟的去向,三好也没有提。

有几个弟兄留下了枪顺着铁路走了,陈兆龙没为难他们,也没像古书里的大侠那般大大方方的送他们每人一包金银。

他只是冷漠的望着前方被他下令炸毁的铁路,和头顶扑了个空正在返航的rì本飞机。

“大当家的去了锦州医署,身边没人,你要不要去照看他?”没看三好,但陈兆龙知道,三好肯定能猜到这是他在给三好铺路,铺一条可以光明正大离开的路。

“腿疼,我不想走了。”三好的公鸭嗓带着淡淡的寒气。

陈兆龙道:“没死的,还能动的,准备拉开架势和小rì本拼命的弟兄还有五十九个人。”三好没说话,但陈兆龙却明白了他眼神的意思:“包括你我在内。”

“人不少。”三好提了提快拖到地面的裤裆,一边紧腰带,一边道:“黑透了他们会上来。”

陈兆龙道:“我大概能够猜到,所以我告诉弟兄们,只要能够击退小rì本的一次进攻,大家就可以撤退,去沟帮子,去锦州,甚至是回山里,都可以。”

看了看趴在壕沟里jǐng惕的望着rì本人方向的义勇军战士,三好的脸sèyīn沉的有些可怕,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想和弟兄们喝碗酒。”

陈兆龙微微愕然,但转瞬就点头道:“也好。”扭过头,陈兆龙大声吩咐道其他人去找酒。三好不发一言的转身走向了阵地的后方,因为在哪里,躺着很多弟兄。

同样沉默的陈兆龙跟在他身后,静静的看三好蹲在尸山的边上发呆。时间不大,就有人搬了酒过来,陈兆龙下令,让所有人都过来,当人员基本到齐后,三好站起了身。

他一言不发的看陈兆龙,看了很久。

随后他从地上的箩筐里拿起了一只缺了沿的碗,捧在手里,依旧看着陈兆龙没说话。

但陈兆龙却看懂了三好的眼神,他一把提起脚边的酒坛,二话没说,直接给三好满上了一碗酒。三好的手很稳,端着酒静静的站着。陈兆龙提着酒坛挨着个的给弟兄们倒酒,直到每个人的酒都满上后,三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陈兆龙。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端起了酒碗向地面撒了一些:“这是敬上了路的弟兄们的,yīn曹路远,给他们去去寒。”

“给弟兄们去去寒。”所有人都将碗中的酒撒了一些到地面。

陈兆龙看了看三好,见三好毫无说话的意思,表情也显得十分冷漠,不由得自嘲地端起酒碗,对在场的所有人道:“天黑了,小rì本估计也快打过来了,十九旅的弟兄们接到命令去沟帮子设防,这里就剩下咱们这些弟兄,我知道,光靠咱们这些弟兄,根本就打不过对面的小rì本鬼子。”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其中一名战士更是忍不住出声:“二当家的,这大敌当前,您怎么能涨敌人的士气,灭自己的威风!”

陈兆龙端着酒碗,自嘲的笑了笑,正sè道:“安静,我只是实话实说,咱们弟兄还有不到六十人,可对面的铁甲车里的小rì本鬼子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因为陈兆龙所说的都是实情。

“所以我陈兆龙从来就没想过咱们弟兄们就能把那些小rì本鬼子都杀光。”

三好向前迈了小半步,看神情分明是有话要说。

但陈兆龙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看到那边已经上路的那些弟兄们了吗?他们不能白死,这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小rì本鬼子想白杀我们的弟兄,然后唱着歌踏着他们的尸体走过去,我们答应吗?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

“想得美!”

陈兆龙一摆手,吼道:“我们现在是义勇军,但在这之前,我们是什么人?山大王!从来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绝对没有别人敢打我们的主意!现在我们有优势,铁路炸了,小rì本鬼子的铁甲车过不来,天黑了,他们的小炮炸不准,我们有现成的壕沟地堡守着,要说杀光这小rì本不太可能,但只要他们敢来,咱们弟兄们狠狠的教训教训他们不难!”

“是啊,我们在这守着,小rì本儿过来,咱们一枪一个都给他们放倒。”

“这要是天黑了,撩前边下俩套,小rì本儿要是摸过来,准没跑。”

“对呀,磕呗,谁怕……”

众人七嘴八舌,气势渐涨,只有三好的脸sè变得越发难看。

“所以!”陈兆龙拔高了声音,道:“还是那句话,守着,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些小rì本鬼子,打退他们一次进攻就行了,捞够了本我们大家就走,去沟帮子,去锦州,找大部队,然后想当兵的继续干,不想当兵的就回家!”

“好!”

“干!”陈兆龙一口将酒喝干,将空酒碗对众人照了照,吼道:“给弟兄们报仇!”

“给弟兄们报仇!”

情绪高涨的众人在酒jīng的催发下,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的饿狼,嗷嗷怪叫的冲回了阵地,一时间摩拳擦掌,就盼着那小rì本儿摸过来送死。

人已经散了。

除了陈兆龙安排就地掩埋尸体的两个人在路边隐隐传来挥舞锹镐的声音外,静立的陈兆龙只能听到三好愤怒的呼吸声。

咔吧。

三好拉动了枪栓,将枪口顶在了陈兆龙的头上。

“你撒谎,你骗他们!”

陈兆龙自嘲的笑了笑:“开枪吧,我是骗他们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三好目眦yù裂。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我们走了,两个小时以内小rì本鬼子就能打到沟帮子?”陈兆龙反问道。

“小rì本儿到了沟帮子又能怎么样?那里有东北军,有铁甲车,有大炮!”三好怒吼。

陈兆龙的眼神变得有些淡漠:“呦,你准备让他们充当救世主?我要不要送给你一条花围巾?”

“二魁!”三好低吼道:“你别逼我。”

“我逼你?”陈兆龙眼神奇怪的看着三好,道:“是你在用枪指着我的头,我逼你?”

“他们会死的,都会死的!什么我们有优势,铁甲车过不来,小炮炸不准,这些都是假的,一旦那些rì本人开始进攻,他们都会死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陈兆龙郑重地道。

“二魁!”三好情绪激动地吼道:“为什么不让他们走?为什么不带他们走?他们这样相信你,把命都交给你了,你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们送死!他们也有兄弟姐妹,他们也有妻儿老小,就单单是这份信任,你这么做不觉得亏心吗!将来有一天到了地下,你还得起吗!”

陈兆龙冷冷攥住了三好指在他头上的枪口:“要吗开枪,要吗滚犊子。”

三好目眦yù裂:“别逼我!”

陈兆龙一甩三好的枪杆,扭身就走。

三好大吼:“你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陈兆龙停住了,他缓缓的扭过头,冰冷的眼神毫无一丝的人气:“从我提枪上马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世界就开始变得简单,要么rì本人死,要么我们死,因为我知道,除此之外无论你我都别无选择,所以我心如铁,何惧情义难偿!”

第011章 火光冲天

第011章火光冲天

夜sè深沉,铁路旁的义勇军阵地安静得令人心悸。这让义勇军的战士们不由得怀念起白天惨烈至极的战斗,他们期待枪声,期待炮响,甚至期待死亡的来临,因为他们再也不愿意就这样继续在沉寂中等待,再也不愿意承认这令人窒息的未知。

这似乎就是他们的宿命,临时整编的义勇军,自愿被丢弃在前线上的马前卒,除了找机会和小rì本鬼子拼命,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战斗前的压抑往往令人疯狂,但三好却是愤怒。

以至于无论对谁都是大吼大叫,这不合常理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众人心目当中那个喜欢嘿嘿傻笑,却会在敌人背后露出狼一样的眼神捅刀子的形象。但这样却激起了他们的活力,他们会变着法的想办法和三好说话,哪怕就算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毫不迟疑,因为只有这样能让他们驱散那压在心头的压迫感。

毕竟大敌当前,没有几人能够做到面不改sè。

三好不能。

他陈兆龙同样不能。

所以就算是黑暗之中有人唱起了句句不离女xìng身体部位的十八摸,陈兆龙也不过略皱了皱眉头,随后就听之任之,因为他知道,这或许就是那人最后一次唱十八摸的机会了。

rì本人比想象中强大,他们武器jīng良,纪律严明,绝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所以想凭借几十个平rì里只知道耍钱喝酒抽大烟的土匪从正面将他们击溃,这无疑是件如同白rì做梦般的事情。

但他们同样并非全无弱点,没有了铁甲车的运送,完全丧失了机动xìng的小rì本鬼子在陈兆龙的眼里不过是拔掉了牙的老虎。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阵地,不是那队敢于迎难而上视死如归的骑兵队已经不在,他陈兆龙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将那些离开了铁甲车的小rì本鬼子困死在三十公里以内。

“二爷,您说这小rì本儿是不是怕了?”身旁不远,一名义勇军战士略显浮躁地说道:“这天都黑了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陈兆龙从声音上判断出说话的是李玉和,他是绺子里的老人,没什么特殊的本事,但跟着陈大魁折腾了有些年也算得上是老资格,这次改旗加入义勇军打小rì本,就属他张罗的最欢。

“盯着点,这小rì本儿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别分心。”陈兆龙道。

李玉和乐了:“二爷您真有闹儿,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个亮,能看着啥?”

“看信号。”

就在这时,陈兆龙耳朵里忽然传来了划火柴的声音,紧跟着,就听到李玉和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

“趴下!别划火!”陈兆龙大吼。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一声清脆枪响,手捧着一团火光准备点烟的李玉和就已经像木桩般一头栽倒在壕沟里。

陈兆龙顶着扑面而来刺鼻的血腥味大吼道:“敌袭!”

几处壕沟里弹shè出用破烂衣物浸泡了煤油的燃烧弹,它们带着淡淡黑烟呼呼怪啸地飞上了天,跳动的火焰照耀下,无数的rì本兵出现在阵地前的旷野上。

“给我打!”

陈兆龙抬手一枪将一名趴在一个小土包旁边正在架机关枪的rì本兵击毙。早有准备的义勇军战士们也开始了攻击,一时间枪声大作,流弹摇曳。

做了周密部署的义勇军几乎将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防御上,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想法都很简单,那就是如同陈兆龙所说的那样,狠狠的教训一下小rì本,然后撤退。所以他们毫不顾忌弹药的消耗,在燃烧弹弹起升天直到落地的短短时间内,无数倾泻而出的子弹,如同割麦子般将成片的小rì本鬼子放倒。

当燃烧弹落在地上渐熄,旷野里伴随着小rì本鬼子的哀号声响起了掷弹筒那种独有的沉闷声响,天空中一枚枚呼啸而至的榴弹顿时将义勇军据守的阵地炸开了花。

轰!

爆炸掀起的泥土碎石如雨般落下,几名惊恐的义勇军战士借着爆炸存留的微弱火光跳出战壕,连滚带爬的试图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很快,他们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陈兆龙心无旁骛地趴在战壕里,在他身边不足两米的地方,就是一具被榴弹拦腰炸断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正在看着他。

啪!

枪声响了,又一名小rì本鬼子倒在了陈兆龙的枪下。飞快的拉动枪栓,这已经是第十七个倒在陈兆龙枪下的敌人,但很显然,这还不够,源源不断冲过来的小rì本鬼子,绝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阻止的。

小rì本鬼子越来越近了,陈兆龙从最初只能对摇晃的身影开枪,到现在几乎能够借着火光清晰的看到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表情。

嘭!

又一次扣动扳机,这一枪似乎打偏了,怒吼的子弹击碎了那个小rì本鬼子的半个肩膀,却无法立刻让他毙命。

倒在雪地上的痛苦挣扎的rì本兵哀号着,陈兆龙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枪已经换好了子弹,却没有对那个rì本兵开枪。

很快,有人动了,是两名大吼大叫的rì本兵,他们冲了过去试图救援,而就在这时,陈兆龙扣下了扳机。

嘭!

怒吼的子弹在暗夜中亮起一道摇曳的红光,瞬间击碎了一名rì本兵的头颅,而几乎就在另一名rì本兵惊恐的发现的同时,陈兆龙手中的枪再次响起。

那个肩膀碎了一半的rì本兵躺在两具尸体旁的雪地上嘶嚎,而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的rì本人似乎已经决定放任他自生自灭,这让等待了片刻的陈兆龙失去了耐心。

枪响了。

子弹毫不留情的穿透了那个rì本兵的身体,将他那悠长的惨嚎声拦腰截断。

“二魁!”满脸烟尘的三好弯着腰从壕沟的另一边冲了过来,大吼:“快走,弟兄们死的差不多了,已经挡不住了!”

陈兆龙略显冷漠的再次扣动扳机,将一名刚刚冲上一个小土包的rì本鬼子爆了头。

“带活着的弟兄先走。”陈兆龙拉动了枪栓,道:“我挡一挡,随后就走。”

三好点头,走出几步忽然转身回来,怒吼道:“二魁!你还要骗我!那小rì本儿成群结队的杀上来,你拿什么挡?再不走,你就死定了。”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借着战斗产生的火光,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冲过来的小rì本鬼子们,最近的已经不足百米,如果再不走可能就真的死定了。

“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便死吧。”陈兆龙的语气犹如在说韭菜炒鸡蛋般平常。

“二魁,你个混犊子!”三好眦目yù裂,吼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想打小rì本儿,以后有得是机会!就算你自己活腻了,难道你就不能想想锦州的大当家的,响水铺那个挂念你的相好……”

嘭!

陈兆龙手中的枪响了。

“滚!”陈兆龙怒吼道:“我说过,要么我们死,要么rì本人死!我陈兆龙既然敢把弟兄们留下来拼命,就从没想过活着回去!”

急剧减员的义勇军已经无法在压制发起冲锋的rì本兵,望着越来越近的rì本兵,目眦yù裂的三好端起枪,对疯狂冲锋的rì本兵扣动了扳机,怒吼道:“二魁,你这个混犊子,三好这条命,算是交代到你手里了。”

战斗,越发的惨烈,缺乏了压制的阵地很快就被rì本兵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的义勇军战士被刺刀刺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拼的陈兆龙和三好已经同rì本兵拼上了刺刀,虽然他们身手出众,面对三五名敌人一时间还能自保,但情形也是岌岌可危,就在这时,rì军铁甲车的侧方却突然响起了山炮的声音。

顿时,火光冲天!

第012章 不惜一切代价

将刺刀从小rì本鬼子的身体里拔出来,陈兆龙没理会还没断气的rì本兵,而是扭过头静静的望着从rì本人的铁甲车方向腾起的火光。

由侧方向shè向铁甲车的弹幕推算,这些正在向rì本人发起攻击的队伍,至少不会低于三百人。东北军?义勇军?山林队?民团?陈兆龙不清楚,他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他只知道,现在有人正在对rì本人发起攻击,这让原本冲击阵地的小rì本鬼子cháo水般的撤离。

三好大口的喘着粗气,提了提快要垂到地面上的裤裆,一边扎腰带,一边道:“打得很激烈,要不要过去帮忙?”

“去看看还有多少弟兄活着,告诉他们聚拢弹药,守着阵地,无论是rì本人还是其他的兄弟部队,如果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就不要让他们靠近。”

“好。”三好一溜烟的顺着战壕走了。

而提着枪的陈兆龙则走到了战壕里那具被榴弹拦腰炸成两截的尸体旁,将被炸碎的人体聚拢在一起细细的拼对。

时间不大,三好情绪低落的回来了,沉声道:“还有七个,其中一个命大,只是断了腿,其他中弹的都死了。”

陈兆龙没抬头:“认识这个人么?我怎么觉得他很眼生?”

“他叫辛根栋,热边的,咱们来这里驻防的路上收的。”三好瞧了眼陈兆龙拼对的尸体,道:“前天的事儿。”

陈兆龙点了点头:“天亮后和弟兄们葬在一起。”

三好沉默,有些出神的望着rì本人铁甲车的方向,良久后才开口说道:“伍大柱说,如果以后谁有机会去大窑户沟,记得给他娘捎个信儿,就说他不当土匪了。”

陈兆龙楞了楞,道:“那不远。”

“马带弟在顾家屯有个相好,他说如果谁去了,别忘了和徐大寡妇说他不回去了,让她另找个拉帮套的,好好过rì子。”

陈兆龙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三好望着远处激烈交战的战场,沉默了良久,沉声道:“也许有人会记得……”

**

rì军铁甲车,车厢内。

临时接手板仓连队指挥官的中尉指挥官真田奏太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上的那张白纸,那上面,是他亲手勾勒出来的一张素描。

放下手中的派克钢笔,真田奏太仔细的端详着跃然于纸上的男人。

剑眉,鹰目,配上略带棱角的下巴,这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就如同一把利剑般锋芒毕露。战斗特参张华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带着马队如同飞蛾扑火般横冲直撞的男人。

像,那个男人是否和纸上的人长得一摸一样,张华福不清楚,但那神情气质,却让他仿佛回到了马队出现的那个时候。

轰!

车厢外不远处传来了爆炸声,纷飞的碎片如雨般撞击着车厢。张华福紧张的看了看车厢窗外的战火,焦急地恭维道:“好笔力,太君好笔力,虽只寥寥数笔,但这拾笔入画随如影的境界,足以担得起一代宗师。”

听着翻译官的翻译,真田奏太不但没有一丝的得意,神情反而越发的深沉。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望着纸上的男人开口道:“与板仓君不同,我毕业于陆军步兵学院,因为是专科,所以注定做不到佐官,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对于战场的把握会比板仓君低。”

张华福强压满面的焦急,毕恭毕敬地说道:“那当然,现在车厢外炮火连天,除了真田君只怕没有哪个人能够做到面不改sè。”

真田奏太道:“那些刚刚出现的乌合之众么?他们对皇军构不成威胁,我们真正的对手在前方的阵地里,我问你,究竟认不认得这个人。”

张华福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真田奏太皱了皱眉,随后目光yīn寒的盯着张华福道:“不要试图隐瞒什么,这个人有勇有谋,绝不会是无名之辈。虽然他利用骑兵围堵,暗算板仓君的手段有些无耻,但不能不承认这是此战不利的根本原因所在。”

张华福使劲的想,但还是摇头。

“奉军?马匪?”真田奏太尝试xìng地询问道:“或许是你从前没有见过却听说过的某个人。”

张华福有些犹豫地说道:“奉军里年纪轻轻有勇有谋的就那么几个人,按理说哪一个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至于马匪,拥有这样好的身手,能报得出名号的,也都对不上号,如果您真的认为他来历非凡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一种可能?”真田奏太疑问道。

张华福道:“东北陆军讲武学堂。”

“索嘎。”真田奏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他是个难缠的对手,听闻东北陆军讲武学堂的教科书大部分来自大rì本帝国陆军士官学院,想来他以是学有所成,若放任下去,待其羽翼丰满,必将成为皇军的大敌……”

“报告!来袭之敌的进攻以被我军压制,第三中队请求反攻。”

瞧了一眼前来报告的通讯兵,真田奏太道:“坚守即可,无需反攻。命令第二中队集结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一举拿下前方阵地,全歼守敌……”

“报告!师部来电。”

就在真田奏太眼放寒光的时候,另一名通讯兵冲了过来。

“念。”

“经缜密侦查,大量满洲军队正向你方集结,所以特命你部停止进攻,立即撤至打虎山与第八混成旅汇合待命。”

真田奏太楞了楞神,他看了看先前进来的通讯兵,道:“让松岛寿来见我,同时命令第二中队负责掩护,十分钟后,连队开拔,后退至打虎山。”

“是!”

传讯兵离开。

真田奏太神情忽晴忽暗的眯着眼,目光中不时闪过一道道寒光,也不知究竟在盘算些什么。时间不大,一名rì军士官到了,真田奏太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让你去杀一个隐藏在阵地里的神枪手,你有没有把握?”

松岛寿立正道:“有!”

真田奏太长出了口气,道:“松岛,我知道你是目前连队里枪法最好的人,但是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个人心思缜密,枪法如神,你只有一次的机会。”

“一次就够了。”松岛寿自信地说道。

“没有人掩护你,连队马上就将撤向打虎山。”将桌上的那张素描拿起来递给松岛寿,真田奏太道:“我知道你跟随开拓团在满洲生活了很久,无论是语言还是习惯都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命令你,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杀死他。”

第013章 硝烟痕迹

rì本人的撤退同来时的突然绝不相同,他们既没有丢盔弃甲,也没有遮遮掩掩。铁甲车缓缓的开动了,习惯xìng的拉响了刺耳的汽笛声,似乎是在嘲笑那门在黑暗中时不时响起的山炮。

轰隆!

山炮又一次响了,这更像是回应铁甲车挑衅的炮击除了激起无数沙石瓦砾在浓烟烈焰中敲击铁甲车外,竟然依旧不能给rì军铁甲车造成任何的伤害。

不但如此,甚至这炮击都没有在跟随在铁甲车身后步行撤退的rì军步兵中引起sāo乱,他们不但能够依托铁甲车的保护带走伤亡士兵,带走散落的武器,甚至还带走了热血未冷的义勇军将士头颅。

陈兆龙静静的望着铁路上渐远的rì军,他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也没有扛起枪顺着铁路沿线追击,他知道,面对这样进退有序的rì军,他那样做不会有任何的实际效果。

想来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将领也清楚这一点,铁路边的枪声由零落的追击逐渐转变成消声灭迹,取而代之的是,噪杂烦乱的步履声和洋洋自得的欢呼声。

陈兆龙想静。

所以他不想理会。

在确认了来得人的确是来自辽中部分的义勇军后,他走向了阵地边上那块被枪林弹雨敲击得体无完肤,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大青石。

靠着大青石一屁股坐下去,从怀中摸出那只用家织粗布缝制的烟袋子,陈兆龙小心翼翼的揉捏着里面的蛤蟆杆子烟叶。

响干的烟叶不知道时候被汗水浸湿了,越是揉捏,就越是聚成一团,以至于陈兆龙不得不放弃将它们揉碎的打算,转而从袋底里扣出些烟沫,背着风放在手中的马粪纸上。

马粪纸有些抖,泛着汗渍的黄圈。

陈兆龙视如珍宝般的舔了舔,捧起火,迎着夜风点燃。

碎烟如漠,啯足了满目悲凉。

但那刺喉的青烟却如火如刀,不但从嘴里一路烧灼了陈兆龙的心肺,也如同钝刀般划得他遍体鳞伤。

三好抱着枪,双手对插在袖子里,像条脱了毛的瘦狗般蹲在大青石的边上看陈兆龙。

陈兆龙不说话,满是硝烟的面孔在猛燃的烟草那暗红sè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呆滞,只是他的手不停的在地上拨弄着,一个个名字出现在他那略显佝偻的手指下,二驴子、酸扁瓜、小二梁、伍大柱、……

三好不太认识字,但他常见别人下棋,所以他不但认得那个二字,也从那个略显瘦长的马字上面想到了二驴子,所以他沉默,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看陈兆龙用手指在冰雪与泥石地面上刻画出来的线条,他想记住这一个个图案。

但陈兆龙的手却突然停住了,三好有些诧异,他看见陈兆龙先是画了一个小方块,在中间划下一竖,随后又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方块,然后又在框里面画上了三横一竖。

咳!咳!

陈兆龙似乎是被烟呛到了,他大声的咳,咳得痛快淋漓,咳得三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滴答落在陈兆龙手指旁的水迹。

“这个字念啥?”

“国,国家的国。”陈兆龙的嗓音略显沙哑。

三好摇头:“我看见过那个字,和你写的这个不一样。”

陈兆龙愣了愣,随后用手指蘸着那滴水迹,用力的点出一点。

三好看着,道:“我想前屯的大白梨了。”

“三瘸子媳妇儿?”

对陈兆龙用力的点了点头,三好道:“临来时候她说她有了我们老徐家的种,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陈兆龙涩涩的笑了笑:“三瘸子不会放过她的。”

“他敢!”三好的眼神变得冷冽了起来:“有了我们老徐家的种,那就是我们老徐家的人,三瘸子要是敢动她半根寒毛,我就剐了他全家。”

陈兆龙将烟头按在地上碾灭,沉默了片刻道:“rì本人现在撤了,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明儿一早你就走,去接大白梨,带她去关里。”

“用不着。”三好道:“这事儿也在这十天半个月的,这小rì本儿现在撤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少帅就会带着人打回沈阳去,我三好得跟着,弟兄们不能白死,老子得叫他们偿命。”

望着坚信很快就可以打回沈阳的三好,陈兆龙动了动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就在这时,就听到一大帮子人希里呼噜地走上了阵地。

陈兆龙扭头,隐隐约约看到大概过来了几十号人,借着他们火把的光亮,陈兆龙看到为首的是一名面目略显yīn沉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服,头上却戴了一顶狗皮帽子,腰里松垮垮的系着皮带,为了做足官威而抚在腰间枪匣的手上,还带着一只在火把映照下反光的绿玉扳指。

三好要起身,却发现陈兆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按住了他。

那为首面目yīn沉的中年人没看到陈兆龙和三好,他只看到了满阵地的死尸,和正坐在阵地中休息的那个伤员,打量了眼伤员,又看了看在伤员身边不远聚拢成小山的枪支弹药,他眼中不由得一亮,那里面,不单有常见的各种枪支,竟然还有几支rì本人使用的枪,要知道,这可不是土铳,这可是一等一的大洋装⑴!

他若有所思的在火光里仰起了头,眼神却不住的在这略显空旷的阵地上打转。

“你们当家的呢?”一个油光满面身材魁梧的汉子,从yīn沉男人的身后走出来,大刺刺地问道。

阵地上弟兄有些jǐng惕地看着他们,反问道:“找我们当家的有事儿?”

那魁梧汉子挑眉:“别给他娘的给脸不要脸,看好了,这是我们大当家的,震三岔,刘玉喜,刘营长!找你们当家的当然有事儿,问这儿问那儿的,你能做主哇?”

火光跳动间,跌坐在阵地上的弟兄仰起头,看着不可一世的魁梧汉子道:“弟兄说话客气点,爷们和人玩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门槛子上卡卵子呢。”

“哈哈……”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

那魁梧汉子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想死吧!”

受伤的弟兄笑了:“小rì本儿都没办到,你行?”

那魁梧汉子上前就想动手,吼道:“那爷就让你看看爷行不行事儿!”

“够了!”面目yīn沉的汉子喝止了魁梧汉子,道:“既然都是为了打rì本人,那大家就都是弟兄,转告你们当家的一声,刘玉喜敬佩你们,以后若是有机会自当是把酒言欢,但现在国难当头,当然要以抗敌为重,所以……”面目yīn沉的汉子将目光转向了伤员身边不远聚拢的枪支弹药,道:“这些枪,我们就带走了。”

“谁敢动!”地上的伤员拉响了枪栓,怒吼道:“少他娘的说这些弯弯绕,想抢东西?这些枪,都他娘的是弟兄们留下来的!他们走了,但二爷还在,没他的话,谁敢动一动这枪,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面目yīn沉的中年人笑了,他缓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伤员,道:“这位弟兄,你误会了,大家都是为了打rì本人,你总不能看着弟兄们拿根烧火根子上去和小rì本儿拼命吧?你记着这里有多少枪,等打完了rì本人,我刘玉喜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

“你少唬我。”伤员大吼:“你他娘的这是刘备借荆州。”

“呦!”面目yīn沉的中年男人忽然面sè一整,对着陈兆龙和三好所在的大青石方面一拱手,道:“当家的。”

地上的伤员一愣,不由得回头,而就在这时,面目yīn沉的中年人一个箭步窜到了伤员身前,一把拖住了伤员的枪。

那名跟在他身后的魁梧大汉也猛得窜了上来,照着伤员的脸就是狠狠的一脚。

“啧啧,当家的,这枪真不错。”从伤员手里夺走了枪的魁梧大汉眼冒jīng光。

而面目yīn沉的刘玉喜,则一把抓住了那名受伤弟兄的头发,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已经失去知觉的弟兄打醒。

受伤的弟兄缓缓的回过神,青紫的脸上,两道鲜红的血液顺着鼻子流了出来。刘玉喜yīn着脸,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头发,寒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记好了,打跑了rì本人的是我们!要不是我们打跑了小rì本儿,你们现在早就变成了死倒。”

“啧啧。”刘玉喜嘲讽地看着被自己死死抓住的伤员:“你的弟兄们呢?人都死绝了吧?就你们这群窝囊废还想打rì本人?还敢在刘爷面前玩横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窝囊样儿,你们当家的呢?死了还是跑了?”

“姓刘的!”伤员怒吼:“我们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就算是死,他们也没有后退过半步,你敢侮辱他们,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面目yīn沉的刘玉喜冷笑,他猛的一记耳光将伤员扇倒在地,随后他用力的踩伤员腿上的伤口,见伤员真的晕过去了,转身狞笑道:“把他的嘴给我撕了!”

“是!”那魁梧汉子眼冒凶光的直奔伤员去了。

刘玉喜接过魁梧汉子手中的枪,道:“真是好枪呀,这就应该是我的。”

就在这时,嘭!

清脆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跟随刘玉喜走上阵地的虾兵蟹将立刻趴了一地。

“你在找我?”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刘玉喜放下枪缓缓的转身,透过那个魁梧的汉子正举着的双手,他看到由黑暗中走出来一名满身硝烟痕迹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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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装:东北的老方言,意思很简单,就是指洋枪,随着时代进步现在基本已经听不到了,单就辽西而言,目前仍然能够偶尔听到的是“洋炮”这个词,多数时候是指自己制造的**。

死倒:这个词有点意思,死,就是死了,倒就是在倒了,但死倒这两个字并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指那些因某些原因,死在路边上的人……

第014章 天王老子也不行

第014章英灵未远谁敢辱

陈兆龙的眼睛很亮,只是平rì里弟兄们混的太熟,自然没有人去注意他的眼睛,而那些rì本人,除了真田凑太这个密切关注战场的人外,大概也没有什么人会去记忆陈兆龙的眼神。

但此刻满面yīn沉的刘玉喜却惊骇的发现,陈兆龙那淡漠的眼神不但会令他感到压抑烦躁和莫名的心悸,甚至就连那火把上跳跃的火焰都似乎为之一滞,使得光线又暗了几分。

他没带枪,甚至连动作都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威胁,但刘玉喜却怎么也安奈不住心底那浓浓的危机感。尤其是当他看到站在他身后那个形貌猥琐,个子不高,面带冷笑的汉子时,他的心跳的就更快了。

他想到了狼。

残忍,血腥,不择一切手段的独狼。

那个年轻人呢?他将视线转回到陈兆龙的身上,他不相信狼会为羊站岗,同样也不相信,狼会与狗为伴。

“这位兄弟,”刘玉喜一抱拳,道:“我是刘玉喜,匪号震三岔,现在加入义勇军,任张海天张司令麾下dú lì一营营长。”

陈兆龙没回话,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他迈开步,径直走向那位躺在地上的伤员。刘玉喜面目yīn寒,也没见尴尬地放下了抱拳的双手,在不经意间对后面趴着的下属勾了勾手指。

“他娘的,吓了爷爷们一跳,还以为是rì本人,原来是个毛刚长齐的小嘎子,呔,说你呢,装什么大瓣蒜,没看到刘营长在这里么?”

“嘿,这小子还真狂,得狠狠的收拾他。”

“就是,真是欠了管教了,咱们刘营长在江湖上混的时候,这小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喝nǎi呢……”

那群趴在地上的士兵跳了起来,七嘴八舌就算是嚷嚷也不忘记顺手拍上两记马屁。

陈兆龙不理,他只是淡定的走到了那名昏过去的伤员身边,蹲下来轻轻的摇了摇,伤员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看到陈兆龙,立刻便要起身,却被陈兆龙按住了。

“二爷!”满脸是血的伤员眼圈转了泪,红着眼道:“有泉给给您丢人了。”

陈兆龙笑了,在火光中露出一口白牙。

一名满脸胡子的大汉提着枪,横眉立目的快步走过去,一拉枪栓,吼道:“看把你狂的,信不信爷一枪毙了你。”一边说着,大汉一边抬起枪将枪口指向了陈兆龙的头。

“二爷!”伤员刚要挣扎,就看到陈兆龙猛的一闪,不但一把抓住了大汉的枪,还顺势一拳狠狠的击打在了大汉的耳后。

嘭!

大汉沙袋般栽倒,而原本那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刚想动,就发现面无表情的陈兆龙单手擎着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兄弟,你别激动,有事好商量,好商量。”魁梧大汉高高的举起双手,连声道。

“跪下。”陈兆龙的语气依旧平淡。

大汉刚一犹豫,就看到陈兆龙的手指开始动,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伤员的面前。借着跳跃的火光,他一眼就看到栽倒在地的那名大胡子已经没气了,淡黄sè的脑髓液正顺着他的鼻子往下淌。

惊恐中他嚎叫着一边抽自己的耳光一边道:“我错了,我该死,这位兄弟,你饶了我吧。”

“打他。”陈兆龙淡淡的道。

伤员愣住了。

陈兆龙扭头看他,皱眉道:“我让你打他,他怎样打你的,就给我十倍还回来。”

伤员的眼睛亮了,嗷嗷怪叫的窜起来,疯狂地抽打那魁梧的汉子。

站在一旁不远的刘玉喜不由得寒声道:“这位弟兄,这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这么做,有些过了。”随着他一摆手,站在他身后的几十号人立刻端起了枪,枪栓拉得咔咔响。

陈兆龙将目光转向刘玉喜,看着他,淡淡的道:“差点忘了,还有你。”

刘玉喜笑了,笑得无比yīn寒,他狞声道:“小伙子,别占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目中无人,看清楚,只要我一声令下,瞬间就能让你变成筛子。”

“哦?”陈兆龙淡淡的道:“缴他们的枪。”

“放下枪!”几乎随着陈兆龙的话,一名军服狼藉的汉子就从壕沟的另一边蹦了出来,怀里抱了个大大的炸药包,尺多长的引线正吱吱地冒着蓝烟。

“别动!”

“动一下就死!”

另外两边,一边起了一挺机关枪,那仿如狼牙一般的子弹在火光下闪耀着夺魂的幽光。

“兄弟,这么做对你没好处。”刘玉喜带头放下了枪,立刻有人上去将他们的武器收拢到了一旁。

陈兆龙抬手将枪扔给了身后的三好,三好接过枪后,不发一言的站在原地。而陈兆龙则迈步走向了站在场中的刘玉喜。

远处,传来人吵马嘶声。

“你不敢动我。”刘玉喜望着陈兆龙的眼睛,神情平静的说道:“我刘玉喜不是普通的大头兵儿,我是张司令的人,dú lì一营的营长。看你这样,恐怕现在连十个人都凑不齐,你拿什么和我斗?我希望你明白,没有张司令点头,就算是东北军也没有人敢动我刘玉喜一根毫毛。”

陈兆龙静静的站在了刘玉喜的面前,没说话,那冷漠的眼神里无疑没有任何要对刘玉喜表达的情绪。

人吵马嘶声近了,足有上百人的队伍围了过来。

“更何况。”刘玉喜加重了语气,露出一丝得意道:“张司令来了!识相的就告诉你那几个弟兄乖乖放下枪,自己请罪,否则,你们这样拿着枪对着我们,张司令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下枪!”随着一声怒吼,一名大汉迈步走了过来:“你们这群小崽子翻了天了,这小rì本儿刚走就窝里斗,把他们的枪给我缴了。”

围上来的人立刻吵叫着扑向阵地上架着机枪的弟兄,陈兆龙猛抬眼,怒吼道:“子弹上膛!”

咔嚓,咔嚓,伴随着枪栓拉动,两架泛着幽光的机关枪对准了人群。

“听我命令!”陈兆龙高声吼道:“只要听到枪声,或者是有人靠近你们,就立刻开枪,把站在我面前的这些畜生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是!”随着两架机枪的人大声应答,场中的气氛凭空一滞。

适才还在嗷嗷怪叫的人立刻都没了声音,那后来的大汉怒吼:“我是张司令手……”“闭嘴。”一声淡淡的低吼压下了大汉的声音,随后,一名年约五十,身披大氅的人由yīn暗处走到了火把前。

“这位小兄弟别激动。”他望着陈兆龙道:“我是张海天,如果刘玉喜刘营长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可以谈,我张海天做人最讲道理,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姑息任何人。”

陈兆龙扭过头望着他,笑了:“讲道理?如果讲道理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当兵的干什么?”

张海天脸sè一沉。

站在他身边的大汉急了:“小子你说话客气点,这是我们张司令!”

“哦。”陈兆龙神情冷淡地望着张海天,道:“rì本人来了,我想和他们讲道理,但他们只会向我开枪,刘营长来了,我的弟兄和他讲道理,却被他打得遍体鳞伤,现在张司令要和我讲道理?”

张海天皱了皱眉道:“我这个人从不护短。”

陈兆龙笑了:“我信不过你。”

“你……”就在那大汉准备向陈兆龙怒吼的同时,他清楚的看到陈兆龙伸手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匣子枪,将枪口顶在了刘玉喜的头上。

有人趴在张海天的耳朵旁低语了几句。

张海天望着陈兆龙道:“这里应该是辽宁民众抗rì义勇军黑山团驻地。”

陈兆龙笑了笑,寒声道:“喏,我。”用手指了指三好:“他。”指了指地上的伤兵:“还有他。”将手指向另外两边架起机枪的人:“除了几名中弹后不知死活被送往锦州医署的人外,其他人全在这,这就是黑山团!”

张海天愣住了,他很清楚,黑山团不可能像东北军那样满编两千多人,但也决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那答案就只有一个。

看了看满目疮痍的阵地,又看了看那地上伤员眼中的愤怒,张海天长出了口气,道:“苦了你们了,有什么事你们说,我给你们做主!”

全场鸦雀无声。

陈兆龙却笑得有些歇斯底里,他不理张海天而是用枪一捅刘玉喜的头,怒吼道:“跪下!”刘玉喜腿一颤,却强挺着吼道:“司令,我刘玉喜就算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也有军法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主!”

张海天面沉如水,开口道:“黑山团隶属辽宁民众抗rì义勇军,现在我以第一路军司令的身份命令黑山团将士放下武器。”

陈兆龙沉默,顶在刘玉喜头上的枪也缓缓的移开。

可就在刘玉喜眼中露出冷笑的那一瞬间,嘭!枪响了!愤怒的子弹瞬间shè穿了刘玉喜的腿。

“都别动!”张海天厉吼道。

也就在这时,人们才发现,一名形貌猥琐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张海天的身边,手中的枪,正顶在张海天的背上。

陈兆龙仰起头,手中漆黑的枪口再次移向了惨嚎中的刘玉喜脑袋,低声道:“跪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满头冷汗的刘玉喜满脸怨毒地连连点头:“我跪,我跪!”

噗通!

他跪向了地上了伤员,却被陈兆龙劈头盖脸的拽向了另一个方向。“火把!”随着陈兆龙的怒吼,有人将火把举向了那个方向,被驱散的黑暗中,露出了一排排整齐堆砌的尸体。

在场的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刚刚还在为击败了rì军而欢呼的义勇军们,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如此的情景。

残肢、断臂、染满了鲜血的军服……

空气凝结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这眼前的一切一切,如同一记闷雷般炸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他们都死了。”陈兆龙淡淡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犹如惊涛骇浪,他道:“有些人的尸体可能还没有凉透。”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发呆的刘玉喜,陈兆龙道:“你不是想知道他们都去哪了吗?你不是嘲笑他们打不过rì本人吗?对,他们就是你所说的窝囊废,这就是你要他们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窝囊废!”

“他们已经不能站起来反驳你所说的一切,甚至就算是死,他们也不知道究竟会有谁记得他们的名字,谁会记得他们心中的牵挂!”

“他们不但不能阻止你从还活着的弟兄手里抢走记录了他们生命痕迹的枪,现在,就连最后的一丝荣誉也被你毫不留情的抹杀了!”

听着陈兆龙的怒吼,感觉到陈兆龙即将爆发的怒火,刘玉喜急了,他急吼吼地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刘玉喜一边抽自己的耳光一边歇斯底里地吼道:“可我们毕竟是打跑rì本兵呀,老弟,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将功抵过……”

“将功抵过?”陈兆龙笑了,笑得泪花四溅,他咆哮,他怒吼:“那小rì本侵我中华,占我河山,和他们拼命,是我们身为炎黄子孙应尽的义务!将功抵过?本是分内之事,你在向谁邀功!”

“弟兄们,救我,司令,救我!”刘玉喜嘶嚎道。

出人意料的,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跟随了刘玉喜一同前来的战士,都没有任何人出声,他们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堆积如山的死尸,沉默,悲伤,甚至难以掩饰来自心底的愤怒!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算是为了民族大义献身,死后不但得不到应有的荣誉,还在遭到无端的羞辱!

长出了口气,张海天望着站在场中咆哮的愤怒青年,开口道:“陈兆龙,我再一次命令你放下枪,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就算他做错了,也应该由军法处处置,轮不到你滥用私刑。”

“放过他?”陈兆龙望着张海天,寒声道:“然后打他二十大板,官复原职?”

“陈兆龙,你想清楚,违抗军令,那可是要杀头的!”那名站在张海天身边的汉子焦急地说道。

“杀头?”陈兆龙哈哈大笑,他望着那边堆砌的尸山,怒吼道:“我的弟兄们面对满山遍野的小rì本儿眉头都没皱一下,现在他们走了,你们让我看着他们被人羞辱?”

“我张海天说话算数,绝不姑息,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张海天冷声道。

“不用了。”陈兆龙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道:“别和我讲大道理,那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知道,这是弟兄们本该得到的荣誉,没有人能够玷污!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嘭!

枪响了。

场中一片静寂,良久,黑夜中传来了张海天的声音在咆哮:“好,陈兆龙,好样的,你陈兆龙是好样的!我张海天指着天发誓,不惜一切代价重建黑山团,你们剩下的这些弟兄,剩下的这些枪械,一个都不会少,但是你陈兆龙,给我滚!”

第015章 凉酒如刀

第015章凉酒如刀

夜黑到了尽头,尽管所有人都清楚,即将迎来的是光明,但眼前那沉寂到了极致的黑暗总是令人心悸。

经过整编的义勇军开始有条不紊的离开战场向沟帮子方向移动,但作为义勇军司令员的张海天,却依旧停留在那片寂寥的阵地上。

他在喝酒,那是装在铁葫芦的烧刀子。

凉酒如刀,却如同烈焰裂喉。

一名军官打扮的汉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张海天的身边,怒目圆睁道:“司令,他人呢?”

张海天思量了片刻,道:“走了。”

“走了?”那汉子疑问道:“怎么能让他走?这不行!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今天我非毙了他不可。”

张海天皱了皱眉,开口道:“忠义,稍安勿躁,你现在不是土匪,是义勇军的副司令,别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来,坐下,咱们哥俩来两口,顺便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汉子似乎心有不忿地坐在了张海天的对面,张海天不看他,只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充斥于天地间的黑暗,良久,他长出了口气,道:“我或许做错了。”

“就是!”那汉子立刻接口道:“根本就不应该放他走!那刘玉喜就算再不厚道,那也是我们手下的堂堂营长,那小子算什么东西?敢动我们的人,就应该毙了他。”

张海天笑意微涩,道:“如果当时你在,我估计不用他动手,你自己就把刘玉喜毙了。”“我?”那汉子质疑道:“不可能!”

张海天仰头灌下了一口烈酒,咂了咂嘴,忽然笑了,道:“还他娘的别说,那小子和你年轻时候一个德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海天摇了摇头:“不对,脾气的确像,但他比你厉害。”

那汉子冷笑:“我听说,他姓陈。”

张海天皱眉道:“你说你这么大人还没个正形,你现在是副司令!不是五马长枪的土匪头子,怎么还拧着这股劲儿。实话告诉你,我觉得做错了的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放他走。”

那汉子嘿嘿笑:“咋样,我说着了吧,就应该一枪毙了他……”

“不是。”张海天看着他道:“我应该把他留下来,给他个团长做。”“啥!”那汉子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眼睛瞪得溜圆:“团长?”

“坐下!”张海天瞪眼,怒道:“看你内点出息!”那汉子不出声,生闷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使劲用烟袋锅子搅烟袋。

张海天也不理他,指了指被炸断了的铁路,道:“你说,如果我给你六七十个人,你能在这堵住小rì本的铁甲车?”

“能。”汉子猛扬头:“有什么不能的。”

“行了。”张海天皱眉道:“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充其量你也就是能与阵地共存亡,你瞧瞧,这里地势虽然狭窄,但战线很长,只有几十个人的话,是很难不露出空隙的。”

那汉子一边听着张海天的话,一边皱眉道:“那又能咋地……”

“能咋地?”张海天冷冷的用手指着阵地前的空地,道:“就这么个人手严重不足的地儿,那又是小炮又是机关枪的小rì本儿扔下了近百具尸体,硬是没打上来。”

“那还不是因为大哥指挥的好,如果不是大哥下令用大炮轰他娘的小rì本,我就不信那姓陈的真长了三头六臂。”

“这或许有些关系,但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姓陈的小子有几百弟兄在这儿,还用得着我们开炮?”

听着张海天的话,那汉子越发的不耐起来,他望着张海天,道:“大哥,我的张大司令,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不就一个黄毛小子吗……”

张海天长出了口气,打断道:“你知道他怎么走的吗?”不等汉子回答,张海天张司令就自问自答道:“骑马。他那些活下来的弟兄跪在地上,用脊梁送他上的马!”

那汉子愣住了。

张海天张司令自嘲地笑了笑,道:“‘海天’营的大旗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项忠义也不是第一天出来闯,要论威信,肯为咱们卖命的人不少,可哪个人会为了我们不顾一切,哪怕折了腰?”

项忠义没回答,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无法想象,一群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汉子,一群经历了生死磨练铁骨铮铮的汉子,要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众人的眼前,弯下腰,屈下膝,用那打不折、捶不烂的脊梁去送他上马。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张海天长出了口气道:“他走到那边的时候勒住马,对我说,他叫陈兆龙。我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怕我亏待了他的弟兄,他怕我张海天食言。”他忽然大笑:“这小子他娘的敢威胁我。”

项忠义拳头攥得更紧了,喃喃自语般的道:“这小子是个汉子。”

“所以我后悔了。”张海天道:“他应该留在我们这里。”

“我去追他。”项忠义起身便走。

“站住!”张海天望着渐亮的天边道:“让他去吧,我有种预感,可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

够再见到他。”

站起身,望着渐远的火把,张海天长声道:“上马,我们去锦州!”

“是!”

马蹄声中,阵地寂静了下来,再没有人声,再没有马嘶,甚至就连那满目疮痍的战争痕迹也被飘散的雪花掩藏了起来。

直到天sè放亮,一个人悄然掀起了阵地旁平坦的雪地,他抖了有些麻木的四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借着薄薄的晨曦,仔细观看纸上那个剑眉,鹰目,骑在马背如同一把利剑般锋芒毕露的男人。

“我想,我很快就会见到你……”

第016章 燕还春

第016章燕还chūn

关外的冬天是出了名的冷,不但冷的刺眼,还冷得特别着急,就算是卷着白毛儿的老北风,也只会急匆匆的呼啸而过。

所以换成往年的这个时节,哪怕是站在柳树屯的屯子口看上半个月也未必能见到几个陌生人,但今时不同往rì,自从那小rì本开始攻打锦州,这战乱一起,人迹罕至的柳树屯,就凭空多了几分烟火气。

柳树屯是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满打满算还不足三十户人家,但坐落在屯子东头的好运来大车店却很大,足足占了将近半个屯子。

出入大车店的脚印也急,尤其是大车店前面那趟房。

大厅里的火盆还在慢悠悠的冒着淡淡的青烟。

角炕上那水曲柳桌子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尖刀,十几名大汉正剑拔弩张的瞪着眼,一名看似旅人的老客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就连忙放手,逃难似的溜了。

大瓷碗里的骰子还在滴溜溜的转。

但一名站在角炕旁的汉子却耐不住了,他一把甩开头顶的狗皮帽子,狞声道:“你他娘的到底敢不敢做这个庄?一把定输赢,我赢了,五十块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我输了,这条命就是你的。”

对面一名神情yīn冷的汉子冷笑:“输不起就别玩,五十块大洋,你以为你是谁?”

“瞧不起我?”那汉子眼皮一挑,抬手就从旁边一名汉子的手里拽过一支长枪,指向对面的yīn冷汉子。而几乎就在他动手的同时,围在角炕旁的汉子们都亮出了家伙,长枪短刀对峙起来,场面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好运来大车店的大掌柜,小寡妇金秀哼着小曲走了进来。

她心情好着呢,一边走,一边端着小镜子来回照,这可是她花了两个大洋才请人做的,据说是现在省城里最时髦的发型,和那些大官儿太太一样。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战乱的福,若不是锦州起了战乱,这荒僻地柳树屯,就算是有钱,也请不到能做这发型的人。

“有种你开枪。”yīn冷的汉子寒声道。

金秀抬头,立刻就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你以为我不敢?”那汉子狞声道。

“敢什么?”金秀收起手中的小镜子,柳眉微蹙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这副熊样,告诉你们,老娘这里开的是店,想打?外面林子里打去,死了直接埋上还省事儿。”

“掌柜的,这事儿你别管。”那汉子开口道。

金秀微微一笑:“谁爱管你们这些闲事儿,一个个臭不要脸的也就窝儿里横,真有那本事,你们去锦州打小rì本儿,那也叫个爷们,也算是个带把的。”

“好!掌柜的发话了,你这脑袋瓜子老子就先给你留在脖颈上,等老子去锦州打完了小rì本在和你算账。”

见大汉们都慢慢的放下了武器,金秀又举起了镜子,一边照,一边走向柜台。只是还没等走到柜台,她就觉得有点不对,一回头,就瞧见店里所有的人都傻愣愣的盯着她,这一下,可把她看毛了,连忙检查自己是不是着装上出了问题。

她哪知道,其实是屋子里这帮汉子都看傻了。

这金秀,十三岁那年过的门儿,她男人小她六岁,进了门第二年就赶上闹瘟,公婆男人全死了,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这一眨眼过了七八年,虽然打下了好运来的基业,可她金秀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赶上今天新做了流行于省城阔太太之间的发型,又穿了件粉缎雪蓝狐的高领贴身小夹袄,那成熟的身段,漂亮的脸蛋,立刻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哪是好运来的小寡妇啊,分明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掌柜的,这才刚进冬,离开chūn可早着呢!”随着一名大汉的声音,店里适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汉们哄笑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还在哄笑中说道:“别笑,笑啥,这chūn天虽然还早着呢,咱们大掌柜的还不能想想吗?”

这一下,店里笑的更厉害了。

金秀也笑了,笑声银铃般悦耳:“老娘就是思chūn了,你们哪个带把的敢上前一步,老娘今晚就给他暖被窝儿。”

角炕旁的大汉们眼睛亮了,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的大汉更是窜起老高,张嘴吼道:“我……”

只是还不等他这个我字落地,那金秀纤手一闪,不知道从哪里抄起了一把匣子枪。对着这大汉的脑袋就一枪。

嘭!

随着枪响,大汉头顶的老羊皮帽子飞了起来,紧跟着,原本跟着傻笑的店伙计也都变了脸,掏出了枪神情冷冽的看着店里的人,谁要是有异动,手下绝不留情。

店里鸦雀无声。

金秀笑咪咪的看着面前的大汉。时间不大,随着响起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刚静下来的店子里又哄笑了起来。

“尿了嘿,尿了,这小子尿了……”

金秀收回枪,妩媚一笑:“呸!就这瘪犊子,还想装带把的,想打老娘的主意,也不自己个儿撒泡尿照照。”

哄笑间,也不知道是谁起哄似的喊了一句:“掌柜的,你要是晚上实在睡不着,记得和说弟兄们说一声,自家的事儿,好说,好说。”

金秀托着匣子枪,在手中玩了个花,啐道:“呸,憋死你们这群王八犊子,没事儿少打老娘的主意,就你们一个个的,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生的儿子都得没屁眼儿,还想上老娘的炕?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老娘这朵花,就算是烂到地里,也绝不能让猪拱了。老娘能看得上的,那肯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刚说到这,店门开了,寒风卷着残雪吹得店里人一激灵。他们这才发现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汉子,他长得宽肩乍背高高壮壮,脚穿三十六钉牛皮靴,一瞧就知道是洋货,素sè便裤,羊皮大袄,腰里除了刀,还绑着一个护屁子。

他肩膀头上背了个大洋装,腰间鼓鼓,一打眼就知道里面放的肯定是匣子炮。头上戴了顶一等一的貉子皮帽,那风一吹,貉子毛就如同那水中的波浪。

再一瞧这面相,这店子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不但店伙计神情jǐng惕,就连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也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看得很清楚,站在门口的这个汉子看年纪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剑眉,鹰目,那眼神,就像暗夜里的孤狼,在散发着狂傲的血腥气中略带一丝隐忍。

这眼角的煞气,绝对不是平凡生活能够磨练得出的。

站在店门口的年轻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刀,锋芒毕露,令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使得他们控制不住的想要拿起枪。

就在这时,大掌柜金秀忽然咳了一声,立刻将众人惊醒了。这里,是好运来,当家的是金秀,一切得看她的意思。

而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对他们从来就没有过好脸sè的金秀,已经收起了枪,整了整衣襟后文文静静地走到了店门口的年轻人面前,仰起脸,微笑着说道:“你要住店吗?”

声音轻柔低脆,宛如早燕还chūn……

第017章 红花亭里掌粮台

第017章红花亭里掌梁台

金秀语气轻柔,神态妩媚。

但陈兆龙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点头,随后迈步侧身,大马金刀地走进了店里,找了个靠近火盆的座位坐下。

望着将肩头的枪和褡裢放下的陈兆龙,店伙计悄声在金秀耳边说道:“掌柜的,这人不是什么好路数,您离他远点,他要不是喜欢男人,就肯定是女扮男装。”

“哦?”金秀诧异道。

“您想啊,连您这么漂亮的美人,他都不拿正眼瞧……”

“滚!”金秀寒声道:“想拍老娘马屁也不挑挑时辰,不是好路数?到了我们好运来,是龙,得给老娘盘着,是虎,得给老娘卧着。”

角炕水曲柳桌子旁,原本剑拔弩张的十几名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不出声,他们斜着眼看陈兆龙,其中那名面目yīn沉的汉子,煞有介事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大瓷碗,开始摇,骰子碰击瓷碗,传来了如同枯燥空洞,却又节奏平稳的滚动声。

气氛越发的凝重。

金秀皱眉,一把将店门关上,随后满脸假笑地转过身,来到陈兆龙的桌前,道:“草干空干?草干富水,空干连海,不空不干,叠窑台子拐着,雾子窜足。”

摇骰子的大汉手抖了一下,平缓稳定的节奏不由得一乱。

陈兆龙同样有些诧异地扭过头,仔细的打量着金秀。

而店里其他的人,脸sè则变得凝重了许多。

等了片刻,也没见陈兆龙回话,这小寡妇金秀喜盈盈的一张脸也变得神sè渐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角炕旁摇骰子的汉子,yīn着脸,冷哼道:“还以为进庙的是尊真神,不料却是个孙猴子……”

而此时坐在桌子旁的陈兆龙神sè未变,他看了看摇骰子的汉子,其实从这女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听懂了。

这女人是在问,你渴了还是饿了?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你要是不渴不饿,就给你安排个房间去炕上歇着,炕上暖和,火烧的足。

这是黑话。

流行于土匪之间的黑话。

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陈兆龙强压心头的烦躁,凝声道:“平心,花了招子,红花亭里闪了掌梁台,靠海,草干空干,抿口黄莲子,咬瓜子,窑一杆,少不了掰花子。”

屋子里一静。

摇骰子的汉子更是眉头紧锁。

在关外,只要能够狠下心,任何人都能当土匪,哪怕是只能手里拎着根棍子蹲墙角的小人物,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报上匪号,但这除了能够吓唬吓唬普通百姓外,没有任何用处。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圈子,规矩,行话,一样都不能少。

这年轻人分明是在说,当家的别生气,我走眼了,到了胡子点里居然没看出来谁是掌柜的,出门靠朋友,我现在又渴又饿,只想喝口茶,吃点饭,睡上一觉,走的时候,少不了掌柜的钱。

就凭这一手对答如流的黑话,yīn冷汉子就敢确信,这年轻人来历绝不一般。

金秀的脸上早堆起了笑意,一边吩咐店里伙计,一边走回陈兆龙坐的位置,而其他人又闹哄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对答如流,那就是同行,虽然眼神吓人,但这个时候又没有利益冲突,自然就没了威胁,于是又开始吆五喝六的耍了起来。

微微俯身施了一礼,金秀娇声道:“不知道这位朋友贵姓。”陈兆龙挥手还礼:“我姓陈,还没请教当家的。”

“呀,是陈老板啊。”金秀一边接过店伙计的茶壶给陈兆龙倒水,一边故作娇羞地说道:“失礼了,失礼了,金秀姓谢。”

陈兆龙眼中一寒:“客气,客气,原来是谢当家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兄弟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多,要是有什么地方少了礼数,还请谢当家的多担待。”

“这是哪儿的话呀。”金秀抛着媚眼儿,道:“陈掌柜的进了我们这好运来,那就是一家人,有用得着的就放开了说,只要是金秀能帮上手的,金秀决不能瞧热闹。”一边说着,小寡妇金秀一边利用递茶打掩护,一边用手肘去碰陈兆龙放在桌子上的褡裢。

“谢谢当家的。”陈兆龙单手接茶,另一只手不动声sè的将桌子的褡裢拉到了另一边。小寡妇金秀面不改sè,依旧笑盈盈地娇声道:“陈老板这是打哪来?准备去哪里?”

“锦州。”陈兆龙道:“想去黑龙江靠友,到掌柜的这儿歇歇脚儿。”

小寡妇金秀惊讶道:“黑龙江,这路可不近,这兵荒马乱的,只怕不好走。”

陈兆龙微微一笑:“朋友多了路好走。”

小寡妇金秀笑了,顺着桌子转到了另一边,一把抓起了陈兆龙立在桌子旁崭新的大洋装,笑呵呵的说道:“一看陈老板就是有大本事的人。”

陈兆龙笑了笑,没搭话,也没瞅一旁的小寡妇金秀,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碗。

小寡妇金秀眼一寒,一拉枪栓,咔嚓,子弹上了膛,随后举起枪对准了陈兆龙的脑袋,笑咪咪地娇声道:“陈老板,你这枪可真好,不如就送给金秀吧?”

周围耍钱的大汉们见小寡妇金秀抄起了陈兆龙的枪,随后又推弹上膛拿枪指着陈兆龙的脑袋,立刻就没了声音,定定的看着。

“不给。”

陈兆龙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这两个字出口后,众人期待的枪声没有出现。所有人的眼神立刻就都飘向了好运来大车店的大掌柜金秀,这可不是她的xìng格,换成往常,这枪早就应该响了。

结果,却看见大掌柜的金秀神情竟然变得很怪异。他们哪知道,那桌子挡着的一面,陈兆龙的另一只手正掐着一把匣子枪,遥遥的指着小寡妇金秀的胸口,那匣子枪的扳机张着,只要陈兆龙的手指一动,就算这金秀学全了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也决计躲不开。

“够抠儿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别人都在注意这边的情况,金秀哼了一声,随后将陈兆龙的大洋装放了下来,只是将那枪靠在桌子上时,仍不忘碰一碰陈兆龙的褡裢,试试份量。

陈兆龙气乐了:“谢掌柜,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小寡妇金秀立刻笑盈盈地说道:“哎呀,这是哪儿的话啊,到了我们这好运来,就都是自家的兄弟,有话你就直说。”

陈兆龙点了点头,放下茶碗,道:“这老娘们啊,没事少舞刀弄枪的,晦气!”

小寡妇金秀挂不住劲儿了,没搭话,转身就走。一旁看热闹的大汉各个眉开眼笑,都使劲憋着,就生怕笑出声来。没成想,没等小寡妇金秀走出几步,就见那陈兆龙忽然单手抄起了靠在桌子旁的大洋装,对着房梁就是一枪。

嘭!

枪声震得众人耳膜子发颤,正往外走的小寡妇金秀更是一踉跄,花容失sè的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陈兆龙正在哈哈大笑,说着:“没事,没事,架上膛的柴禾退出来不吉利,在膛里不安全,我响了它就没事了。”

看了看哈哈大笑的陈兆龙,又瞅瞅花容失sè的小寡妇金秀,这一下,这群流匪再也憋不住了,轰得一声爆笑了起来。只气得小寡妇金秀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王八犊子!全是白眼狼,一个个的,在老娘这吃,在老娘这住,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笑话老娘,告诉你们说,今儿晚上啊,伙房停火,啥吃的都没有,饿死你们这群王八犊子!”

骂完,一扭身,小寡妇金秀进了后院,迎面正碰见刚遛完马的小伙计,小寡妇金秀气冲冲的站住了,道:“小彪,我问你,老娘老吗?”

小彪楞了一下,随后道:“当家的,俺十七,您要是和俺一起出去,别人准拿您当俺妹。”

小寡妇金秀面有喜sè,却啐道:“呸,滚蛋,去告诉伙房,今晚除了那个新来姓陈的以外,其他的犊子都给我饿着他们,就算是说出天花来,也不准给他们一口吃的。”说罢了,她从怀里掏出小镜子,左照右照,哼道:“瞎了狗眼的东西,老娘,年轻漂亮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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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禾:民国时期东北的土匪的暗语,指的是子弹。

第018章 烂铁

第018章烂铁

天黑的时候,好运来大车店里来了一队人马,足足有二十多号人,各个都骑着马带着枪,虽然领头的人说他们是商队,但柜台上记账的老头眼睛里可不揉沙子,暗里使话,让店伙计去通知大掌柜的金秀。

当大掌柜金秀得到消息再回到店里的时候,一挑门帘就发现前厅里剑拔弩张,充满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们端着枪,正与十几名掐着短枪的保镖打扮的人对峙。

为首的,就是陈兆龙。

他此刻眉目含煞,正对着一个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狞声道:“……通敌叛国是汉jiān。”

“年轻人不要口无遮拦大放厥词。”老者毫不示弱,寒声道:“我们福锦记商号生意做的虽然不算大,但名声还算不错,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你若再不知好歹无理取闹,我李某人就算血溅三尺,也绝不会放过你。”

“正经的生意人?”陈兆龙顺手拔出了腰间雪亮的短刀,肆无忌惮地甩到了柜台上:“敢不敢让你的伙计们每个人都说上几句话?”

老者挑眉道:“这位朋友不要欺人太甚,我是生意人不假,但不要认为我们富锦记好欺负,你说让他们说话,他们就说?那说完话之后呢?你是不是要搜一搜他们的身,然后下他们的枪,抢我们的货?”

陈兆龙冷笑:“生意人?你说你们从辽中来,我问你一路是否通畅,你说尚可,我问你盘山还在打吗,你说为了躲避战乱,你们都抄的小路,我问你张海天部的义勇军还在青堆子吗,你说怕被刁难,没敢接触。”

语气一寒,陈兆龙狞声道:“你撒谎!这一路战火四起,你们一行二十多人,武器jīng良,各个高头大马,羊肠小径你们走不了,走官道rì本人能让你们大摇大摆的行商?而现在各路义勇军都在奋勇抗敌,看到你们这么jīng锐,能不盘查?更何况,看你们一个个jīng神饱满,毫无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态,我就敢肯定,就算你们真的是从辽中来的,也是坐火车来的,坐rì本人的火车!”

原本就住在店里的汉子们眼神变得更加yīn厉,看神情,只要这老者的回答不好,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就在这时,金秀走进了前厅,柳眉倒竖,怒道:“把枪都给我放下!少在好运来舞刀弄枪,老娘这儿开的是店,不是战场!”

“掌柜的……”大汉们一愣,刚yù开口,就让金秀把话给压回去了。

“想打小rì本儿你们就去锦州,想打劫行抢,你们就去官道,想决斗就去老林子,恕我我们好运来不招待。”

十几名大汉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时间似乎没了主意。金秀则来到柜台前,一把抄起陈兆龙甩在柜台上的雪亮短刀,轻弹了弹刀身,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人呀,只要是活着,就都得守规矩,当兵有军法,当胡子有绺规,不但这做生意的要讲诚信,你哪怕就是个卖肉的窑姐儿,陪客的时候也得知道一女不侍二夫。”

瞧了瞧陈兆龙,又看了看那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一身富商行头的老者,金秀微微一笑,寒声道:“我们好运来开的是店,自然也有规矩。”

陈兆龙挑了挑眉。

那老者笑了:“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天下什么的,我不懂。”金秀挑眉道:“我只知道,我们好运来开的是店,来的是客,只要进了我们好运来就不分高低贵贱。”

“那来的要是rì本人呢?”陈兆龙出声道。

“老娘这没有rì本人。”金秀俏面含霜道:“只有客人。”

“说的好。”那老者击掌道:“这位想必就是这好运来的大掌柜,我们住店。”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陈兆龙怒道。

看了看陈兆龙,金秀俏面含煞,冷哼道:“进了我们好运来,就得守我们好运来的规矩,是龙,给老娘盘着,是虎给老娘卧着。”

“大掌柜放心,我们富锦记商号是正经生意人,既然住到了好运来,自然会守好运来的规矩。”老者正sè道。

金秀瞧了瞧他,冷声道:“你们人不多,东跨院足够了,一天一百个大洋。”

老者腮帮子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动了动,但人却打了个哈哈:“大掌柜,您看这价钱是不是贵了些?就算是住在京城里,有两块大洋也够了。”

“嫌贵?”金秀俏面一寒,冷声道:“爱住哪儿住哪去,小彪子!送客!”

“几位慢走。”

就在店伙计开口的同时,站在老者身后的一名保镖突然猛上前一步。

陈兆龙眼角微动,他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插在怀中的手臂正随着动作向外扬,如果没猜错,这个人应该是准备拔枪,陈兆龙瞬间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就在这时,陈兆龙眼前刀光一闪,就瞧见他那把被金秀拿在手中的短刀如同一道银sè闪电,瞬间就压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柜台后那看起来老迈到极致的账房先生竟然从柜台里抽出一把短枪,枪口正对着那老者的脑袋。老者身后那些人的枪口立刻就指向了柜台这边。

而那些原本被金秀喝止,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的大汉们又端起了枪,他们的枪口,自然是对着老者一行人。

大厅里沉寂了下来,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那老者瞧了瞧已经用刀子在那保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印的金秀,又看了看原本迷迷瞪瞪似乎连睁眼都费劲,但此刻却凝神静气的账房先生,他笑了,皮笑肉不笑。

“有价就不算讹人。”老者道:“一百个大洋没问题。”随着他的话,他身后立刻有人将钱送到了柜台上,金秀抓过钱,掂了掂,道:“小彪子,送客人去休息。”

见跟随老者的人大部分都退出了前厅,金秀这才放下了刀,一抬手道:“请。”

老者点头,带着人转身就走。

扭回身,金秀见陈兆龙正杵在那面sèyīn沉的看着她,便将手中的短刀抛了过去,冷哼道:“陈老板,这天sè不早,没什么事儿就早点歇着,拿着块破铁比比划划的这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伤了别人不好,尤其是伤了自己就更不好。”

陈兆龙轻飘飘地接下刀,冷冷的看着金秀:“你会后悔的。”

说罢,陈兆龙一扭脸转身就出了前厅,只剩前厅里其他十几名大汉端着武器面面相觑。

金秀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陈兆龙的背影怒骂道:“杀千刀的狗东西,老娘现在就后悔没和你要一百块大洋!”

第019章 雪夜

呼号地北风消失了,就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夜空飘起了柳絮般的雪。

好运来大车店后跨院正朝阳的正房里。

小寡妇金秀盘着腿坐在炕上,借着炕桌上的大洋蜡烛跳动的烛光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那枚奥匈帝国的现大洋,那大洋上铸的“大nǎi妈”可比肥肥胖胖的袁大脑袋好看多了。

正瞧着,外间屋里传来了小彪子的声音:“当家的,您有事?”

金秀扭头看了看门口:“进来。”

“不了,大当家的,有事您就吩咐一声。二哥说过,俺要是敢进您的屋,他就打断俺的狗腿。”

小寡妇金秀啐了一口,道:“张口闭口你二哥,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儿伢子,事儿还挺多,叫你进你就进,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狗腿打折了。”

小彪子犹豫了片刻进了外间屋,挑开门帘,低着头倚在门口不肯进屋。

金秀笑了叫小彪子抬头,小彪子抬头看了一眼金秀脸红了。

“好看吧?”金秀笑呵呵地问。

“嗯。”小彪子的声音几乎比蚊子还要小。

金秀笑了笑,随后正sè道:“今晚你去西边小院,把那个姓陈的看住了,那杆子太jīng,杀气重,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没有必要就别和他搭话,明儿一早老娘就让他滚蛋。”

小彪子没抬头,低声对金秀道:“他人挺好的。”

金秀猛拍桌子,吓得小彪子一抖:“好他娘个腿儿!人吃马喂的,老娘才收他两个小洋,也没见他跟老娘说声谢。”

小彪子的头更低了,他小声地说道:“他说那些人是rì本人。”

一说到这,金秀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她看着倚在门口的小彪子,柳眉倒竖,寒声道:“小彪子,你给我听好了,东院那伙人挺邪行,不黑不白的,是尊难请的瘟神,今天要不是我到前面去打圆场,搞不好就得死几口子!咱们好运来开的是大车店,赚的就是过路钱,咱不管他们是胡子还是rì本人。

大清朝那会儿百姓吃粮纳贡,民国了,还是吃粮纳贡,大帅也好,少帅也罢,不论是谁当政,rì子还不是一样过,公署征粮,你不给就他们抓人,胡子来抢,你不给,他们还是抓人,要不是为了活下去,你当老娘愿意抛头露面儿,整天和那些混蛋假笑?”

小彪子的声音越发的小:“这不一样,那是rì本人,他们杀人……”

金秀猛拍桌子:“有什么不一样?清军入关,人少杀了吗,张作霖打郭松龄人少杀了吗!你给我记住,我们开好运来,为的就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cāo世道活下去!”

小彪子不出声了。

“滚吧!”金秀强压怒气,道:“去盯着姓陈的,顺便告诉你二哥,晚上防着东院的人。”

“哎!”小彪子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渐远声中,小寡妇金秀开始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良久才回过神来。

看了看手中那枚铸着大nǎi妈的现大洋,金秀用手托着胸,卖力地照着摆放在炕桌上的小镜子……

*

*

西边小院。

浸过了煤油的灯芯子垂头丧气地趴在煤油碟子里,半死不活地冒着黑烟。陈兆龙面sèyīn沉地坐在炕里,背靠着山墙。

夹在手中的那袋蛤蟆杆子,仿如狼烟一般,直直顶到了房梁。

他想三好,想弟兄们。

如果他们在,今天就完全不用那么麻烦的冒着风险去与那些自称是商人的可疑人玩弄口舌,他可以大马金刀的要求他们明示身份,无需猜测。

但他们不在。

这两天晓行夜宿,他并不知道张海天到底有没有按照约定将弟兄们送到锦州,也不清楚陈大魁的枪伤到底怎么样了,但他却在回屋休息的路上听到两个流匪般的汉子嘀咕,沟帮子已然失守沦陷。

没了沟帮子,时至严冬早已冰封的大凌河如同坦途,无险可据的锦县能撑多久?聚集了大军的锦州又能撑多久?

陈兆龙不想再想了,他知道在这种无法控制的大形势下,他一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于是他抽烟,用力的吸,吸得那袋蛤蟆杆子如同流星般耀眼,而他的手却在土炕窗台上画出了富锦记三个字。

片刻后,那三个字被抹掉了,就如同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

*

陈兆龙屋子里熄灯的时候,小彪子正趴在正对着陈兆龙住所的草棚里,出神的盯着熄了灯的屋子。

大当家的说这姓陈很jīng,杀心也重,他不以为然,要论jīng,他不相信这姓陈的会比大当家的还jīng,要论杀心,莫说是住在店里猫冬的那些土匪流寇,只怕柜台上记账的廖三太爷和伙房大师傅胡瘸子都比他的杀心还重。

所以他更在意的则是金秀的话,活着,活下去,或许这才是他应该想的……

*

*

雪,渐渐的大了。

尤其是到了接近三更的时候,柳絮状的雪花在空中连成一体,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熙熙攘攘跌跌撞撞的飘落。

好运来大车店很安静,除了马匹偶尔打个响鼻摇动了铃铛和狗吠外,就只有屯子外的大山上传回来的那略显空洞的狼嚎声。

躺在炕上假寐的陈兆龙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光。

挥手将羊皮袄挂到了从檩子上悬下来的窗户挂钩上,放好大洋装。陈兆龙在黑暗中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手中了的盒子炮,换上一双手纳的千层底的软布鞋,收拾好零碎,从褡裢里掏出了一块白布揣在怀里后,陈兆龙就下了地。

外面的雪很大,陈兆龙站在门后从门缝里静静的望着对面草棚。

那里面有人。

小彪子自以为很完美的隐藏,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院子里的小径扫过,但在那雪光的映衬下,还是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小径上薄薄的有两个人进来的痕迹,一个是陈兆龙的,他进了屋,而另一条不知道是谁,却进了草棚。可这,却算不上什么漏洞,就算陈兆龙明知道好运来是在监视自己,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样一来,他想离开这院子,就必然无法避开小彪子的视线。

这好运来大车店背景复杂,若陈兆龙半夜无故走出去,只怕不等他走出小院,就得吃了枪子儿。

可就在陈兆龙琢磨要不要拿下趴在草棚里的人时,就听到前院的狗开始狂叫,紧跟着,就听到有一名大汉扯开了嗓子高声喊:“小尕子,撑亮子,飞了快上快,架足了柴禾候着,大扇别苗子,少落招子,花鹞子奔火山,野毛子备蟠龙,莫钻了念子……”

草棚里人影一闪,小彪子嗖的一下就窜出去,头也没回的离了西院。

陈兆龙听明白了,那大汉喊的是,店外面来人了,快点灯,把枪都搬来,装上子弹戒备着,小心门外的人耍花招,别走眼,他们要是官兵,就请他们喝酒,要是不懂事的土匪胡子,就得准备好开打,机灵点,千万别犯傻。

开了门,陈兆龙小心翼翼的脚踩着被薄雪层覆盖后的脚印倒着走到了院门旁,一转身,脚踩着小彪子离去的脚印出了西院。

小寡妇金秀也起来了,短衣襟,小打扮,俏脸挂霜,一手提着一只匣子枪,当小彪子迎上去的时候,金秀只觉得眼角一花,一道白影从墙头上闪进了东边大院,再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东院门口,那两名抱着枪的伙计,正神情戒备的望着她。金秀微微皱眉,扭过头,低声说道:“这半夜三更的来了人,估计不是什么好路数,你去叫那些住在咱们这的犊子,就说我说的,让他们起来帮忙,今晚看住了东院的邪岔子,老娘请班子唱三天。”

应了一声,小彪子跑了。

小寡妇金秀又扫了一眼白影闪过的墙头,长出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走向了前店。

而此时,已经潜进了西院的陈兆龙已经摸到了正房的房檐下。屋子里已经亮了灯,估计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陈兆龙小心翼翼地舔湿了手指捅破窗户纸,往里面一瞧,就看到那富商打扮的老者正站在地上弯着腰,满面堆笑地道:“哈衣,远藤君果然是神机妙算,听外面的动静,看样子是他们到了,远藤君,您吩咐一声,我这就带着各位大人冲出去拿人。”

坐在炕沿上的男人用rì语低声道:“李桑,今天进店的时候我们已经被人怀疑,这是重大的失误,如果不是那个贪财的女人可能任务已经失败,我们是效忠大rì本天皇的帝国jīng英,我们可以犯一次错,但却不能犯第二次。

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不怕他们跑掉,这好运来大车店情况复杂,硬抓的话,难免会起冲突。要知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次随行的人都是帝国的jīng英,若是为了这些土鸡瓦狗损失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值得。”

猜对了!

窗外的陈兆龙眼冒寒光。

“嗨!远藤君说的对,那您的意思是?”

“你安心做你的老板,想办法拖着他们,由混成第39旅的派遣的后援队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一两天就会到……”

正听得入神。

屋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略胖的rì本人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子外的陈兆龙。只是还不等他张口,那原本披在陈兆龙身上的白布就飞了起来,紧跟着,陈兆龙窜到这个身材矮小的rì本人身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随后银光一闪,那原本绑在陈兆龙腿上的锋利短刀,已经顺着肋骨插进了他的胸腔。

rì本人激烈的颤抖着,纷杂的踢踹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谁!来人!”

夜sè中,陈兆龙眼泛着寒光。

伴随着屋里的大叫声,他能够清晰的听到屋子里子弹上膛的声音,也能听到其他几个房间传来的急促脚步声,rì本人,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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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大马棒

没有任何的犹豫,陈兆龙转身迈步就冲向了主房西侧,转过山墙,一脚踏在了靠在房山侧摆放的的废旧碾盘,随后腾身而起,一把抓住了由院外探过来了树枝,如灵猿一般荡出了院子,只留给那些镖行打扮的rì本人一闪而逝的白影。

屋子门前,富商打扮的老者弓站在门槛里,手里提着的马灯散发着幽暗的灯光,映得他脸sè苍白。而身材矮小健壮的远藤,正借着马灯的光线蹲在门槛外查看躺在血泊中的人。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用rì语喊了一句,往那边跑了。远藤眼神一寒,腾的一下站起来了,大吼道:“闭嘴!”随后快步的走到了那个喊话的人身边,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被抽了个踉跄的rì本人立刻站直了。

远藤压低了声音,寒声说道:“混蛋!我再说一遍,在天皇关东军的非占领地区执行任务,所有人禁止使用rì语,若因此暴露身份导致任务失败,就算是自裁也不能抵罪!”

不理会低头应是的下属,远藤抬高了声音用中文说道:“九,十,十一,留下,其他人整队,去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

转回身,远藤回到门口,蹲下身子,解开躺在地上的死尸衣服,抹去血迹后仔细的观察仍在向外渗血的伤口。

只是越看,远藤的脸sè就越发的难看。

切口光滑,但那皮肤与肌肉已经被搅烂了形成了一个血洞,远藤能看得出,这个人下手非常狠,这是只有将刀子插进去之后用力扭动才会制造出这样的伤口。

富商打扮的老者脸sè煞白,扭着脖子,想看又不敢看:“哎呀呀,太惨了,这帮天杀的小贼,都该吃枪子儿。”

远藤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小贼。”

老者一愣,连忙道:“那是?”

远藤双目发寒,道:“这个人下手狠辣,而且目的明确,他出手的时候就是下了决心要杀死十三,小贼?哼,小贼入户为得无非是钱财,被人发现了第一个想法绝对不会是杀人,而是想办法逃走,从十三开门到被杀,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小贼做得了这件事吗?更何况十三是从关东军中jīng心挑选出来的武士,不是待宰的羔羊。”

“黑店!肯定是黑店。”老者一口咬定:“这大车店里没一个好东西,就这么个烂宅子住一晚就敢张嘴要一百块大洋,还有什么事儿他们干不出来?您瞅瞅,这院子,墙高雪厚,门口还有弟兄守着,那人说来就来了,不用想!肯定是这店里人干的。您也别为这事生气,等咱们的援手到了,立刻抄了他们,到时候您把那掌柜的娘们交给我,我一定帮您把这黑店藏起来的钱都给您抠出来。”

远藤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老者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远藤君,您得相信我,我这可是一心为了您着想……”“别说了,不会是这开店的人干的。”远藤站起身,望着地上的死尸,道:“他们没那么蠢,就算是弱肉强食,他们也抢不到我们的头上,十七个男人,二十几把枪,他们吃不下。是那个年轻人,是他做的。”

“和我们对峙的那个年轻人?”

远藤点了点头:“他很敏感,而且手段毒辣,我不喜欢这种被敌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看了一眼身旁神情jǐng惕护卫的人,他道:“找机会杀掉他。”

正这时,一名镖行打扮的rì本人跑回来了,cāo着略嫌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报告老板,我们被中国人的,围住了。”

远藤一愣,转身就往外走,道:“去看看。”

等他来院门口的时候,院门外的气氛正空前的紧张。

一打眼,远藤就看了空地上,几根粗大的木柴架在了一起烧的正旺,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煤油味儿。而火堆后面,三把长条椅一字排,每个长条椅上都坐了一个人,而在他们的身后,站了足足能有二三十号人。

抱枪的,拎着刀的,每一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横眉立目的站在那,看起来匪气十足,而在火堆这一边,靠近东院大门的这一侧,同样摆着一张长条椅子,椅子上面,插着三把匕首。

而打着富锦记商号的rì本人,则各个手提着短枪,整齐如一的站在东院门口。

远藤皱了皱眉,拉过老者耳语了一番后,老者随即迈步出了东院,抱拳来到火堆旁,满脸堆笑地说道:“各位老板辛苦了,在下李福禄,富锦记商号的,今rì住在这好运来,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老板,还请各位老板多多担待。”

柴火噼啪地跳动着。坐在长条椅上的三个人不说话,只是拿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干笑的李福禄,良久,就在李福禄开始沉不住气的时候,坐在最右边椅子上的粗豪汉子忽然乐了:“嘿,三哥,真不容易,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比你脸还长的,跟小毛驴儿似的。”

李福禄的嘴角抽了抽,随后又挤出满脸的假笑。

坐在左首的清瘦汉子扬了扬眉,语气不善地对李福禄道:“李老板客气了,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们只是想知道您李老板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人是准备去哪啊?”

李福禄连忙道:“请各位朋友不要误会,就在刚才,我们东院里闹了贼,不但偷了我们的东西,还杀了我们的人,所以……”

“放你娘的罗圈屁!”坐在最右边的粗豪汉子腾的一下站起来了,杀气腾腾地瞪着眼睛看李福禄:“你这大驴脸把话说清楚。”

李福禄张嘴yù说的时候,坐在中间的汉子说话了:“行了,李老板带着人回去休息吧,你那院子闹贼还是死人,我们不管,也管不着,我们在这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你们不乱闯,什么事都没有,明儿见了还是朋友,要是李老板不听劝,一定要带着人乱走,那就没办法了,看到那椅子了吗?”一边说着,坐在中间的汉子用眼神指了指那插着三把刀的长条椅子:“越线即是开战。”

李福禄见这大汉语气决绝,无丝毫的商量余地,心头不由得一阵冷笑了。他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rì本人!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武器装备,比起对面这些土匪般的人物可是要强上太多了,真打起来,他李福禄就不相信那远藤手下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的十多个人会输给他们这些土鸡瓦狗。

收起笑容,李福禄冷笑道:“我劝各位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天塌了,你们抗不起。”

“放你娘的罗圈屁!”坐在右侧的粗豪大汉吼道:“你是天啊!我胡大马棒在这呢,你过来,打不出你屎来,我算你娘拉的干净!”

李福禄眼中一寒。

坐在中间的大汉忽然举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紧跟着,站在三人身后的几十号人cháo水般的步入了雪夜的黑暗中。

柴火噼啪的响。

坐在中间的汉子也笑了,定定望着李福禄,道:“我们的这帮弟兄,别的本事没有,最拿手的就是趁着夜敲闷棍,李老板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李福禄yīn沉着大长脸,一言不发的往后退。

站在东院门前的那队rì本人依旧站得很稳,黑暗中,只有那饿狼一般的眼神,和那打开扳机的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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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了一下大马棒,百度知道里面的提问者说:看电视剧说许大马棒是什么意思啊。满意答案:人物来源于《林海雪原》中的土匪,许大马棒,一般用来形容人没文化,粗鲁,诸如此类。总之是贬意。

其实这是错误的,大马棒真正的寓意是指能打,所以在当时的东北才会有很多绿林人物在报上自己绰号的时候用大马棒这个词,而且在当时的那个时代,报号中带有大马棒的绿林人物简直是遍地开花,胡大马棒,李大马棒,张大马棒……

第021章 顶天立地大英雄

跳跃的篝火,将众人涂抹上一层血sè。

很安静。

除了那轻微噼啪四溅着火星的篝火堆,大院里就只能听到那雪花落下的沙沙声响。坐在长条椅子上的三名大汉依然不动,只是那眼神中的杀意越聚越浓,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足以令人窒息。

“李老板好兴致。”

正这时,夜空中忽然传来了小寡妇金秀的声音,拢手站在东院门前的李福禄一扭头,就瞧见了金秀。

李福禄不由得一呆。

漂亮。

这金秀,此刻脸上不见一点虚伪的人情事故,不带丝毫风尘气的站在那。似花,不见半点娇羞,似梅,不携一分高傲……

远藤低低的咳了一声,惊醒了发呆了李福禄,压低声音道:“问责。”

李福禄连忙稳了稳心神,压抑着有些急促的心跳,道:“谢老板来的正好,我们这院里不但进了贼,还死了人,这事儿,该怎么说?”

金秀忽然笑了:“李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金秀这有件东西,正好想请李老板帮忙掌掌眼,小彪子!”随着金秀的话语声,小彪子推着一辆小车来到了金秀身后,一把扯开小车上的篷布。

李福禄倒吸了口冷气。

机关枪!

那小车竟然是机关枪,这东西,他李福禄可见过,杀起人来就像镰刀割麦子,那是一片一片的倒。拢着手,晃着眼,李福禄做出仔细打量的样子,脚下却是连退,眨眼就站在东院门儿里。

“好东西,好东西,不过谢老板,我们这院儿……”

“二哥!”正这时,稳坐在篝火堆旁的三名大汉突然站起来,一起拱手,对着小寡妇金秀身后的一名独臂大汉施礼。

“东院我去瞧瞧。时候不早了,大当家的早点休息。”这大汉淡淡的摆了摆手,对金秀道。金秀点了点头:“加小心,小彪子跟去。”

“哎!”小彪子跟大汉走进了东院。

金秀回过头,对三名大汉点了点头:“辛苦。”

“谢当家的客气。”

“明儿杀猪,酒管够。”说罢,小寡妇金秀抬腿就走,脸上的淡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将匣子枪提在手里,金秀脚步加快,径直来到西边小院门前,飞起一脚就把院门踹开了。

大步进院,一瞧黑漆漆的屋子没掌灯,小寡妇金秀吼道:“姓陈的,你给我滚出来!”话音没落,她就觉得一只手拍到了肩膀上。

没任何犹豫,金秀矮身向前一窜,举枪,转身,动作简捷迅速,足以称得上如行云流水,但就在金秀刚扭身,准备向眼角里借着雪地反光出现的黑影开枪时,手中却猛的一空。

匣子炮脱手!

金秀双目一寒,身形不退反进,如灵猫般弹起,凌空一脚扫向了那黑影的头部,一时间竟然引得风声呼啸。这一腿若是踢实了,只怕就是碗口粗的小树也会折断,更何况是一颗头颅。

身手不错。

站在雪地上的陈兆龙不由得微微惊讶,判断、时机、掌握的不错,攻击凌厉凶猛,身体柔韧度高,爆发力强,虽稍逊于三好,但相去也不是太远。放在普通人里,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评价,算是中肯,而搏击之道除了技巧,这力量更是重中之重,站在敌对立场,这男女体质差异自然不会被陈兆龙考虑。

上身向后一闪,待到金秀的一腿扫过面前,陈兆龙身子猛的拉回,右手轻轻一推刚刚扫过的腿,那凌空而起的金秀立刻失去了平衡,打着旋向地面跌落。

单手撑地,在刻不容发间,金秀稳住身形,右脚猛得踹向了陈兆龙的脚踝,这让陈兆龙不得不退后一步。

而得到喘息机会的金秀自然不会放过,团身便要弹起扑上去继续搏斗,只是这时,她猛的停住了。借着雪地的反光,她看到陈兆龙正拿着她的匣子炮指着她,黑漆漆的枪口就在眼前、

金秀暗暗咬牙。

大意了,她金秀小小弱女子,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凭着双手打下这好运来的基业,靠得可不是运气和脸蛋儿,这刀马骑shè,哪一样少下了功夫?智谋诡计,又哪一样能弱了他人?只是自从见了这姓陈的杆子后,心头竟然莫名的烦躁,没成想,竟然在自家院子里跌了跟头。

院子里的雪地上。

陈兆龙用抢下来的匣子炮指着半蹲在地上的金秀,见金秀神情yīn冷,陈兆龙不由得微微一笑,抬手将匣子炮的弹夹卸下来踹进了怀里,将匣子炮递给半蹲在地上的金秀:“谢掌柜,有话好好说,何必舞刀弄枪的,多晦气。”

金秀不接枪,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寒声问道:“姓陈的,我问你,东院有人挺尸是不是你干的?”

陈兆龙笑,露出满口的白牙:“那小伙计走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准备休息,没想到眨眼的功夫谢掌柜的就过来接班。”

金秀一愣,站在那眼神yīn冷,却不开口说话。东北土匪胡子是出了名的多,但这大车店,是很少会被抢的,因为这些个土匪胡子需要在一些大车店休息顺便打探消息,所以大车店,都是各个绺帮明令禁止抢劫的对象。

而对于大车店来说,客人来投店住宿,暗里探探风摸摸底都没什么关系,但摆明了监视软禁,却是大忌。说好听点,是掌柜的小心谨慎,说难听点,那就是掌柜的目中无人,而流匪胡子,又多数身背命案,哪一个被抓住不是掉脑袋的货?

这话要是传出去,天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认为她好运来的谢金秀穿了官府的裤子,不等人来,只怕这店里面住着的犊子们都得先炸了窝,到时候莫说她谢金秀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死定了。

金秀不动声sè地开口道:“这么说来,陈掌柜这一晚都没睡?”

“心里有事儿,这自然就睡不着。”

“也对,这夜里准备使刀子,自然得多做准备。”

陈兆龙抱拳:“不敢瞒掌柜的,我要去黑龙江投靠马占山,请掌柜的指条明路。”金秀笑了:“坐火车。”陈兆龙依旧微笑:“铁路在rì本人手上,不通。”金秀笑了笑,忽然冷下脸道:“姓陈的,你少跟老娘扯淡,实话告诉你,老娘眼里不揉沙子,东院挺尸的事儿铁定是你做的,这话到此打住,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问你,谁让你来的?”

“响水河陈大魁。”

“可懂规矩?”

“钱带得足。”

金秀笑了,雪地反shè的光线清晰的照见了她的酒窝:“既然这样,就先过了老娘这关。”这话,说得陈兆龙一愣,只是随后,他就眼瞧着金秀身形忽然一闪,一道腿影飞了过来。

陈兆龙微微皱眉,身形向后一撤:“谢掌柜。”

金秀的攻势反而更急:“路是有,只给有本事的人走。”陈兆龙一路退到了草棚,见金秀依然能不依不饶,不由得有些不耐,瞅个空挡,轻抬右腿,在金秀的腿刚刚扫起的时候蹬了过去,踹得金秀一踉跄。

“掌柜的求财,姓陈的求路,何不坐下来谈。”陈兆龙这话没等说完,刚刚站稳的金秀忽然一扬手,一蓬雾状体迎面而来。陈兆龙闭眼闪避,冰凉的雪水扑面。紧跟着,似乎占到了便宜的金秀,像发了疯似的冲了上了,肩肘膝踹,无所不用,插眼、踢裆,歹毒下流到了极致。

一心谦让的陈兆龙虽然身手出众,但匆促间,还是中了几招,虽然要害并未受伤,但这谢金秀如同泼妇一般的连番攻击,还是成功的激起了陈兆龙的傲气。

一把叼住金秀的手腕,陈兆龙身形一转,赫然使出了军体拳中的转身别臂,将小寡妇金秀牢牢的按住:“谢掌柜再不知好歹,就别怪姓……”

小寡妇金秀,弓着身子,手臂在背后被压得死死的,翘臀挺起,刚好触在陈兆龙的裆前,隐约间,金秀能感觉到隔着裤子的那一团凸起。这一下,又羞又恨的小寡妇金秀急了,使力地强扭身形。

陈兆龙皱眉,硬拼,这谢掌柜的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也绝对挣不脱,只是双方无冤无仇,教训一下也就罢了,这伤人还是算了,一念至此,陈兆龙不由得松了松手,小寡妇金秀扭过身来,还yù出手,陈兆龙却是早有准备,手臂上滑,锁肩。

入手绵软。

金秀惊呼身子猛的一挣,陈兆龙脚下一绊,将锁死的金秀向前一摔。

嘭。

两个人摔在了草棚里的草堆上,陈兆龙压在金秀身上,低吼道:“谢掌柜,你有完没完?”

却良久也没得到金秀的回应。

见金秀不再挣扎,也不回应,心头升起疑虑的陈兆龙不由得将脸靠近金秀的鼻子,去探一下金秀的呼吸,却发现,金秀的呼吸几乎是静止的,可就在陈兆龙皱眉的同时,他清楚的感觉到,金秀猛的吸了口气,然后又归于平静。

深呼吸?

陈兆龙抬了抬头,拉开距离,借着草棚外雪地的光线仔细的打量着金秀。金秀一动不动,如同死尸,但陈兆龙还是很清楚的能够看到,金秀紧闭的双眼眼珠子仍在偷偷的动。手臂下,是被压紧的双rǔ,坚挺的触觉令陈兆龙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而金秀那几乎要突破了极限的心跳,更是让陈兆龙猛一翻身,将整个身子都压到了金秀的身上。

身边,充满了浓重的柴草味,而口鼻间那一丝淡淡的脂粉香却如同磁石一般的吸引着陈兆龙,女人,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一个如同野马般野xìng难驯的漂亮年轻女人,此刻被压在身下,如同柔弱的羔羊。

一时间,陈兆龙激情澎湃。

可就在他的本能觉醒的同时,一直僵直着装死尸的金秀忽然生硬干涩的开口道:“去黑龙江,五百块现大洋。”

陈兆龙猛的俯下身,呼吸急促地道:“八百,先陪我上床。”

嘭!

金秀用额头给陈兆龙的鼻子来了一记猛击,推开眼冒金星的陈兆龙,小寡妇金秀蹦起身来,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想上老娘,你得有那个本事。”

刚说到这,大车店的小伙计小彪子提着马灯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一进院门,小彪子愣住了,他瞧见大当家的面sè桃红的站在草棚前,头鬓散乱,身上还是满是草叶,而那个大掌柜交代又交代的姓陈杆子,则坐着草堆旁,翻毛的大袄上挂着原本该别在当家的汗巾……

“有事?”小寡妇金秀yīn着脸。

小彪楞头愣脑地说道:“大当家的,二哥让我请您去东院。”

“走。”一挥手,小寡妇金秀抬脚就走。

陈兆龙站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匣子枪,道:“谢掌柜的,你的枪。”

金秀没回头:“送你了。”

小彪子张着嘴,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金秀爱枪。

往死里爱。

用她的话说,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没有枪就没有挺直腰杆儿的本钱,没有枪,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机会。

所以她的枪从不离身。

借着马灯的灯光,小彪子清楚的看到,面无表情站在草棚前的陈兆龙,貉子皮帽歪了,满身的草棍儿,鼻血正顺着鼻孔向下淌……

难道,他就是掌柜的所说的那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022章 生死存亡

第022章生死存亡

鹅毛般的大雪如同冬夜一样漫长,但好运来大车店里的灯火却亮了整晚。

五更天的时候,有人将好运来大车店后院里那头膘肥体壮的黑猪绑了出来,它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但除了嘶嚎,它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金秀的情绪不太好,以至于天sè放明后,当起来得最晚的陈兆龙迈步跨出西院时,她的脸sè依旧带着暗夜的痕迹。

大车店院子里的空地上挤满乱哄哄的人。

他们挎着大刀,杵着长矛,大部分人则背着抬枪土铳,看起来像极了民团乡勇⑴,只有极少数的那些人才背着那些很难看出究竟产自哪里的毛瑟枪。

大黑猪已经变成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肉块儿,正摆放在院中的大桌子正中,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肉香味。

陈兆龙皱眉,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昨夜明明见了血,为什么这一大早好运来大车店却杀猪摆宴。他看东院,东院里很安静,只有两个看起来很是jīng锐的人jǐng惕的站在东院门前,而那个做富商打扮的李福禄则和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站在前店后门外。

仔细的看了看他,但李福禄的眼神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陈兆龙,他只是神情淡然的望着院子当中那张桌子。

桌子旁是一名身材高大壮实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在瞧陈兆龙,从上到下的瞧,仔仔细细的瞧,直到瞧得陈兆龙皱眉的时候,他才将视线移开。

他没和陈兆龙说话,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段都没有再看陈兆龙一眼,但陈兆龙莫名的就是知道,这个中年人其实一直在等他。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感觉。

中年人少了一只胳膊,但他的腰却显得十分挺拔。

昨晚坐在长条凳上的三个汉子束手而立,神情恭敬地站在他对面。独臂中年人摆了摆手,院子里乱哄哄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一名看起来十分猥琐的汉子走到院中的桌前开始满酒。

烈酒咆哮着冲满了青花瓷碗,顺着碗沿翻腾。

独臂中年人看在场的这些汉子,看了良久。长出了口气,他忽然拔高了声音朗声道:“盘山丢了。沟帮子也丢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陈兆龙略显释然地吐了吐气,吹落了迎面而下的雪花。

“这些事儿在场的弟兄们有人已经知道了,但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并没有人知道。”中年男人环顾了眼四周,冷声道:“rì本人在打锦县⑵。”

“打锦县?”

院子里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中年汉子皱眉。

粗豪的汉子胡大马棒吼了起来:“都他娘的闭嘴,听二哥说话。”

中年男人开口道:“张学良是个公子哥儿,嫩了点,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小rì本儿打到锦县,也想不明白凶猛的东北军什么时候变成了娘们军。后退,后退,再后退。老子烦了!”

“俺也烦!”院子里有人应和。

“后半夜的时候我和三位当家的说了,东北军怎么做,他张学良怎么做,我们不管,rì本人已经打到了锦县,就算把锦州拱手让给他们,他们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中年男人语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意:“这狼cāo的世道!公署不可靠,征粮抽税的时候,一个个如狼似虎,真到了指望他们挺起腰杆子跟小rì本子干一仗的时候,他们就怂了,家也不要了,这官儿也不要了,夹着个花布包像个娘们似的跑了!所以我现在只信自己,只信自己这只手,和手里的那把枪!”

扭头瞧了一眼在前店后门站着的李福禄,中年男人道:“不想去的,没关系,爷儿们儿生平从不求人,只要别拖了弟兄们的后腿,一切好说。”

李福禄干笑。

中年男人转回身端起酒,大吼道:“想去锦县打小rì本的,没说的,好兄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干!”

院子的人乱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嗷嗷怪叫地挤到了桌前,一手端酒,一手抓肉。

而仰脖灌下整碗烈酒的独臂汉子却退到了一旁,他低着头看金秀,略带酒气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难舍。

“小彪子走得早,估摸着傍晌午的时候就能把消息送到,那亮山⑶只要不是个棒槌,下晚儿的时候就应该能赶到这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李福禄,他道:“昨晚他硬拦着不让我查看尸体,我就觉得这老小子肯定有点问题,我们走了之后你防着点,事儿不好的话就走,别舍不得大车店这点家业,这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二哥,别说了。”金秀不看他。

独臂中年男人酒气上涌,道:“二哥知道这个时候二哥不应该走,更不应该带着这些犊子走,别恨二哥,锦县不能丢,锦县丢了,锦州守不住……”

“你走吧。”金秀依旧没看他:“这些年若是没有二哥,也就没有这好运来,既然你现在厌了,金秀自然不会拦着你。”

“我会回来的。”酒气上涌的中年男人道。

金秀笑了,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涩:“什么国家民族大义之类的,金秀不懂,但金秀却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回不回来的,不重要,活着,活着就好。”

独臂中年男人没出声,他看金秀,用力的看,似乎想把金秀的模样刻进心里。良久,他长出了口气,道:“走的时候你别送,我怕我改主意。”

金秀胸口起伏,却不看他。

他等,等了片刻却仍然没有等到金秀的答案,于是他转身,径直来到了陈兆龙的面前。微微扬起头,他看着陈兆龙的眼睛,借着上涌的酒劲说道:“听小彪说,金秀把枪送给你了。”

陈兆龙点了点头:“那枪还不错。”

独臂中年男人笑了笑:“金秀爱枪,因为她知道该怎样在这乱世活下去。”

陈兆龙略低头看着眼前的独臂男人,思量了片刻,道:“只是一把枪而已,你想多了。”独臂中年男人笑了,他笑得有些放浪形骸,却压下了眼中隐隐闪过的那道本该只属于情敌之间的愤恨:“你知道那些犊子管金秀叫什么吗?”

陈兆龙摇了摇头:“在这之前,我只知道柳树屯有个好运来,我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是个女人。”

独臂中年男人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们说金秀是属糖公鸡的,不但一毛不拔还粘毛。”

“人的xìng格都会变。”陈兆龙道。

“她看上你了。”独臂男人直视陈兆龙,略有嘶哑地说道:“她说过,她能看上的男人肯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我不去锦县。”

独臂男人点头:“我猜到了你不会去,因为你刚从那边回来。”迎着陈兆龙有些诧异的眼神,独臂中年男人笑了:“你问那个老小子话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

是啊,如果陈兆龙不是从那边回来,又从何得知张海天部的义勇军在哪?又怎么会知道关于rì本人的事情?

“你那匹马不错。”独臂中年男人道:“它脖颈上的上弹片被我取出来了。”

陈兆龙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谢谢你,但是我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个地方。”

“她命苦,刀子嘴豆腐心,说深说浅了多担着,别伤了她。”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留下。”陈兆龙道。

独臂中年男人笑:“我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值得她把枪交给我。”

陈兆龙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独臂男人转身,他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人群,道:“既然是爷们,用不着婆婆妈妈的,我走了,金秀要强,以前她总是自己保护自己,但现在她把枪交给你了,你就得抗起这份责任,哪怕是面对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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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民团:张作霖掌权后,要求东北各地组建民团,即有地一晌(十亩)者,必须购买一支枪,这也是为什么9.18事变后,东北民众抗rì者众多的原因之一,当然,张作霖是不会把沈阳兵工厂仿制的毛瑟枪卖给他们的,能卖给他们的,大部分自然是清末沿袭下来的抬枪土铳之类的。

2锦县:现已更名为凌海市,锦州门户。

3亮山:辽西匪首,本名刘存起,后任辽西抗rì义勇军三十四路军司令,抗rì救**第九师师长。

今天回来比较晚,家里还有朋友在,写的比较毛糙,有时间的时候我会返回来看看,修改润sè。

第023章 木桌电码

马蹄声渐渐的远了,刺骨的寒意伴着风雪侵袭。

独臂中年人走的很决绝,他大声的呵斥马匹,呵斥犹如散沙的乌合之众,但他却没有回头,这一去不返的姿态使得他那原本伟岸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莫名悲壮。

金秀没有像怨妇般垂泪不舍,也没有如同往rì般彪悍的说滚,她只是平静的站在大车店门外,目送着那些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陈兆龙迈步走到了金秀的身侧,在风雪中眯着眼望远去的人群。

“他很惦记你。”

金秀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只是陈兆龙搞不懂这究竟是开心的笑还是自嘲的笑。她道:“郭松龄打张作霖的时候,二哥是营长。”

“哦?”陈兆龙有些惊讶。

“郭松龄死了之后,二哥整天的喝酒,喝醉了他就骂,骂张作霖,骂冯玉祥,骂吴俊升,骂天,骂地,骂这狼cāo的世道,想不到一转眼,他却拿着枪,去为那老张家拼命去了。”

陈兆龙挑了挑眉,道:“他为得是民族大义。”

“民族大义?”金秀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打跑了rì本人,还不是老张家做主?他能不征粮了?他能不抽税了?他能让那些杀千刀的贪官污吏变得两袖清风?他能让那些为非作歹的胡子改邪归正?”

看着陈兆龙,金秀神情渐冷,她自问自答地说道:“不能,谁都做不到,贪官污吏依旧会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土匪胡子依旧会呼啸山林,而我依旧不过是一个小女人,离开了好运来我就一无所有。所以我要守在这柳树屯,守在这好运来。”

陈兆龙看着金秀迈步进了店,他觉得金秀的想法不对,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讲,可看着金秀那略显蹒跚的步伐,他却忽然不想说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店里的黄土地洒了水,被众人踩得坑洼不平。角炕上的水曲柳桌子旁,火盆着着,灰sè的柴烬下偶尔会迸出几丝火花。

陈兆龙挑开门帘,迎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汗臭掺杂着辛辣的老旱烟,但他发现进了店的金秀似乎很享受,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反而露出了笑脸。

角炕的水曲柳桌子旁,围坐着五个年轻人,他们的年纪都在二十出头,除了其中一人的身材还算健壮外,其余四人身材单薄,面容白皙,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打着富锦记旗号的李福禄笑眯眯地坐在角炕旁的地桌前,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套话:“上个月十四,我们富锦记送了一批了红茶到锦县,当时不但各个商铺的掌柜捧场,就连东北军的一位老总也亲自赶到。只可惜,当时锦县战备,我们没有过多的停留,匆匆的走了,就连几位这么出sè的英才也没来得及拜会,没想到今天在这小小的好运来遇到了,那自然是要请几位喝一杯。”

炕桌旁的几人面沉似水,仿佛没有听到李福禄的话,但其中一人还是忍不住了,他扭回头,厌恶地看了一眼李福禄,道:“我们没去过锦县。”

李福禄眼睛亮了,站起身来,道:“咦,那怎么可能,我瞧着几位着实面熟,不如……”

陈兆龙迈开大步就走了过来,在李福禄即将抓住那名年轻人的手臂前猛的插到了二人之间,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一把抓住李福禄的手,开口道:“听李老板自夸贩了好茶,正好我口渴,想讨一杯尝尝,只是不知道李老板卖的是什么茶,滇红、祁红,还是闽红?”

整个大车店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名适才厌恶李福禄的年轻人,更加厌恶地看了陈兆龙一眼,见他一身彪悍的匪气,不由得向炕里让了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陈兆龙皱了皱眉,没言语,李福禄则十分疑惑的尝试从陈兆龙的肩头向过望,而那名一直跟随在李福禄身后不言不语的粗矮壮汉则目露惊喜。

哒、哒,有人敲了两下桌子,那个略有微词的年轻人不出声了。

李福禄回过神来,他把被陈兆龙抓住的手臂往回收:“想喝茶简单,我们富锦记不但有滇红、祁红、闽红、还有苏红、川红、朋友既然有心,何不随我去品上一盏?”

陈兆龙笑了,他松开手,露出来满口的白牙:“还是麻烦李老板亲自去取吧,这前厅热闹,正好喝茶。”

“朋友不是怕我李福禄会收茶钱吧?”李福禄干笑。

陈兆龙也笑:“我是怕茶无好茶,宴无好宴,真跟着李老板去了,到时候李老板端茶的手要是万一那么一抖,我姓陈的脑袋瓜子,还在不在那不就得两说了。”

李福禄的笑脸一凝,刚要说话。就见陈兆龙笑眯眯地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李福禄身后的那个粗矮汉子:“我和他投缘,想让他陪我说说话,李老板去拿茶吧,就这么定了。”

李福禄脸sè铁青,他咬牙道:“姓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兆龙笑意收敛,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那把短刀,夺!的一声钉在了梨木炕沿上,挑眉道:“我姓陈的就是一个粗人,没什么本事,所以遇到不好办的事情,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福禄强压怒气,冷声道:“好好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小六!既然这位陈爷和你投缘,那你就陪陪他。”说罢,李福禄转身就出了前店。

用枪指了**离角炕足足有三四米远的凳子,陈兆龙示意那个粗矮的汉子坐下,那汉子果然顺从的走了过去,稳稳的坐在了凳子上。

陈兆龙笑了。

他用后背拱了拱身后坐在水曲柳桌旁的年轻人:“往边上让让。”

年轻人身子一僵,视线立刻就在桌对面那人的脸上,那人微微的点了点头,年轻人开始向一旁挪。而陈兆龙则顺势将身子团上了炕里。

“这出门在外,遇到不明白的不懂的,就少说话多做事,没去过锦县,那就是从锦州过来的。”

年轻人身子一震,神情jǐng惕地看着陈兆龙。

陈兆龙微微一笑,看了看桌子旁的五个人,随后将瞄了一眼放在了桌上的酒碗,道:“酒好喝不?”

本以为陈兆龙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的几个人同时一愣。

“我尝尝。”陈兆龙伸手端过酒碗酒碗,一扬脖灌下了肚儿,良久哈出一股酒气,道:“辣!”

挑眉瞅了瞅桌旁的几人,陈兆龙道:“喝了你们一碗酒,教了你们一招,这不能算扯平,你。”用手肘捅了捅先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陈兆龙道:“去,把坐在凳子上的那个老小子身上的零碎都给拿来,钱归你,刀枪归我。”

那年轻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了,瞪着眼看陈兆龙怒喝道:“你是土匪!”

就在这时,桌子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敲击声,年轻人脸sè变了变,随后强压怒火跳了下了炕,走到了坐在凳子上的粗矮汉子旁翻了起来。

陈兆龙面sè不变,脑子里却轰隆一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奇异的节奏声,分明就是摩尔斯电码!

第024章 狗、兔、金秀的宁愿相信

第024章相信

李福禄赶回东跨院的时候,远藤正在屋子里细细的打磨那块卡在桌子上的木料,他听到了李福禄的急促的脚步声,却不想回头,因为他知道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再想找到这么好的黄杨木料并不容易。

李福禄很急,他急吼吼的道:“远藤君,这火都上房了,您还有心思玩木头?您派来保护我的那位弟兄被人扣住了,赶快带人去吧,要是晚了,那位弟兄没准就回不来了。”

远藤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木料上的木屑,道:“我知道了。”

但随后李福禄就发现,远藤又一次仔细小心的打磨起来,他急了:“远藤君,那个人亮了刀子,红口白牙说得一清二楚,他说他人太粗,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这话分明就是再说昨晚的事情,人是他杀的,他这是在挑衅!”

远藤顿了顿,直起腰,道:“那些提枪跨马的人都已经走了,这好运来不过剩了些老弱妇孺。”

“那正好。”李福禄眼冒寒光地说道:“咱们这就去把那个姓陈的……”

“长谷副官经常和我谈中国的民风民俗,他说,中国民间有句谚语是这样讲的,兔子急了咬手,狗急了跳墙。”笑了笑,远藤继续道:“他这么做,只能证明他急了,他知道当那些提枪跨马的人离开后,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所以他担心我们会一窝蜂的冲过去和他拼命,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比如说,人质。”

“高!”

李福禄楞了半响。

远藤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雕刀去弄桌上的木料:“我猜那个漂亮的女店主,一定会装作没有见到这件事,因为她肯定也想通过这件事情来看看我们的反应。”

“对呀!”李福禄恍然大悟,眼冒寒光地说道:“我才想起来那小婊子原本就站在我身后,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走了,我回来的时候,不但没有见到她,就连总杵在柜台后面的那个老头也不见了……”

“那个漂亮的女人是狗,一只不会乱吠,却喜欢趴在墙角的yīn影里的狗。她不会对你露出獠牙,但却会在你不留神的时候撕下你一块肉来。”远藤道:“至于那个仗着身手不错,只会逞匹夫之勇的鲁莽汉子,即便会咬手,也不过是一只乱蹦的兔子。”

李福禄出奇的没有应和,他皱眉,似乎有些出神。

“我们来这里不会为了杀狗,或是打兔子。”远藤停下了打磨木料的手,冷声道:“所以李桑,你应该去找那个漂亮的女店主,她会让那只受了惊的兔子安静下来,而我想要的,是那几个从锦州过来的人。”

李福禄神情复杂的低头应是,随后急匆匆的走了。片刻后,那个担任jǐng戒,望着李福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的汉子回过头,神情悲愤地用rì语说道:“您准备放过他吗?他的手上还有chūn田没有干涸的血迹。”

这一次,远藤回过了头,他微笑着看站在门口的那满脸悲愤地汉子,平静地说道:“杀兔子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漫山遍野的追赶,而是让兔子毫无戒心地呆在某个地方。”

“啪!”远藤模仿了一声枪响,随后他转回身,小心翼翼的打磨桌子上的那块黄杨木料,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还有狗……”

*

*

李福禄和金秀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那个身材粗矮的汉子眼观鼻鼻观口纹丝不动地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而那五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则坐在炕上神情jǐng惕地望着陈兆龙,就仿佛正被人用枪指着的并不是坐在凳子的粗矮汉子,而是他们。

看到李福禄同金秀一前一后跨进店来,陈兆龙活动了一下持枪的手臂。

李福禄满脸堆笑地提着用牛皮纸捆扎的纸包,陈兆龙不看他,而是去看跟在他身后的金秀。金秀瞧了瞧炕沿边堆放的零散物件,堆起假笑,开口道:“金秀早就听说,这上品的红茶不但汤水鲜亮口感醇厚,只可惜咱这大车店地处偏僻,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没想到今天倒是沾了陈老板的光……”

陈兆龙笑了,他收起枪下了炕,望着满脸假笑的金秀道:“好喝就多喝点儿,我累了。”说罢,他转身出了店。

店外,风雪正寒。

金秀顶着雪追了出来,她出人意料的沉默,只是静静的跟在陈兆龙的身后,直到快走到陈兆龙住的西边小院时,才停下脚步。

陈兆龙也停了,他扭回身,冷冷的看着金秀,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金秀望着他,道:“你要走吗?”

“你在玩火。”陈兆龙道:“没有了人质在手,没有人能够压得住东院的那伙rì本人,他们人多势众,武器jīng良。”

金秀沉默,她抚了抚额头刘海上落下的雪花,扬起头看陈兆龙:“能陪我走走吗?”

陈兆龙深呼吸,但随后还是跟在了金秀的身后。

绕过马棚,金秀停住了,这里有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金秀轻轻的推开门,跟在他身后的陈兆龙就看到了风雪中的院子里,两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院子中的雪地上吵架。

院子里的正房窗户开着,可以看到炕上有很多妇女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面团一边谈笑。

烟囱青烟正浓。

一个瘸腿的汉子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盖镰往院子中的草棚走。

草棚里,是用秸秆编制的巨大草帘,那瘸腿的汉子,将热腾腾的粘豆包一个个的摆在平铺的草帘上,偶尔遇到豆包的碎块,那瘸腿汉子就会随手递向身后,那浓浓的豆包香味儿引得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孩子疯狂争抢。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偷偷的从帘子上偷走了个豆包,那瘸腿汉子追不上他,只能站在草棚里喝骂……

金秀没进院,她和陈兆龙两个人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良久,金秀笑了:“长河家的崽子最jiān,老四家的崽子最傻,凤鹅家的崽子抢不到就哭。”长出了口气,金秀满足地道:“真好。”

扭过头,她看着陈兆龙,俏面浮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要不要去尝尝。”

陈兆龙沉着脸摇头:“我吃不下。”

金秀沉默,她将眼神望向了小院:“闹瘟那年的冬天没淘米⑴,屯子里只剩下不到十个活人,小彪子那会儿还小,他一饿就哭,我就骗他胡子来了。后来大西山那伙胡子真来了,五叔将我和小彪子塞到了炕洞子里,等到我和小彪子出来的时候,五叔死了,他的尸首就挂在屯子头那棵大柳树上,下半截让狗吃了。”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

“屯子里没剩下半点粮食,我和小彪子发了疯的找,却只在小莲家的水缸里找到了她家的崽子,那崽子已经冻透了,在冰坨里仰着头。”

“然后呢?”陈兆龙问。

金秀笑了,她说道:“后来我遇见了二哥,他送给我一把枪,告诉我好好活着。于是后来就有了好运来。”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为了好运来,为了这院子里的这些人,所以你宁愿相信那些rì本人是规矩的生意人?”

金秀笑道:“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这是与虎谋皮。”陈兆龙正sè道:“从rì本人炮轰北大营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奋起抗争,要么永世为奴。”

金秀笑了,笑得放浪形骸:“姓陈的,少和老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老娘听不懂,老娘只想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过尸横遍野?你可曾翻遍整个屯子却找到不一粒粮食?就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只要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永世为奴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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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到了本集的末尾,有些情节内容总是拿捏不好。这章是补昨天的更新,我现在继续去写,如无意外,今天还有一章。

⑴淘米:这个词,生活中很常见,但在东北某些地区方言里,指的是冬季蒸豆包。

第025章 资格、信任、枪声!

第025章资格、信任、枪声!

金秀笑的坦荡,问的爽快。

陈兆龙没笑,他神情平静的说道:“打rì本人的铁甲车时,我带了三十一个弟兄上去,只回来一个,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要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永世为奴又怎样的屁话。”

金秀笑声突止,倒竖柳眉望着陈兆龙。

“阵地上的死尸堆成山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什么永世为奴的屁话。”看着面含怒气地金秀,陈兆龙笑了笑:“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金秀摇了摇头。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语气冷冽地说道:“老子当时举起枪,告诉他们,谁敢后退一步,老子一枪毙了他!”

金秀沉默,她望着陈兆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兆龙眼睛红了,他怒吼:“到最后整个黑山团只剩下九个活人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什么永世为奴又怎样的屁话!没有人想死!可除了交代后事,没有人说过任何一句服软的话!”

“你想看着这帮崽子长大chéng rén,想护着好运来和这柳树屯的人好好活下去,我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谢金秀!老子的弟兄们都是好样子的!他们就是为了不让妻儿老小永世为奴才战死沙场!”

“二哥他们在大车店忧患之时走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陈兆龙语气yīn寒,狞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背叛你了?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有本事去锦州打小rì本那也算是个带把的吗?怎么现在改口了?是不是见他们都走了,你没有了主心骨,没有了靠山,不知道以后的rì子该怎么过了?”

“我告诉你谢金秀,二哥他们出去,为的就是不让那小rì本来到这柳树屯,为的就是不让那小rì本来到这大车店!你真的认为他是去为老张家去拼命了?他是为公署去拼命了?我告诉,不是!他为的是你谢金秀,他为的是你们好运来!”

金秀的眼里有了些雾气,她仰头,看满天的风雪。

“只要上了战场,他们之中就注定有人回不来了。”陈兆龙寒声道:“或许最先死的就是你那个二哥,他和他的那些兄弟是为了你谢金秀和好运来在和rì本人拼命,所以像只要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永世为奴又如何的屁话,你谢金秀没资格说!”

“啊!”金秀忽然尖叫着堵住了耳朵,带着哭腔吼道:“闭嘴,你闭嘴,别说了,你别说了……”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掸了掸身上的雪,转身迈步离开。

风雪,多了几分暴躁。

但脚印却只有两行……

*

*

大黑马是个混犊子。

久经战阵的它几乎霸占了一多半的马棚,就算了是装了草料的食槽,也被它独享。几匹劣马、灰驴、青骡子,挤在草棚的一角,就算食槽里有掺了玉米的草料,它们也只敢远远的观望,任由大黑马卖力的讨好一匹身段完美的枣红马。

它翻着厚厚的嘴唇,将食槽里伴了玉米的草料往枣红马的身边推。当枣红马探下身去吃的时候,这混犊子则会得意地翻弄着嘴唇用它那马头去蹭枣红马那修长的脖颈。

看了好久,陈兆龙叹了一声。

大黑马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呆滞了,它扭头看到了陈兆龙,当它确定陈兆龙要带着它离开这里时,它急了,万分不情愿的瞪着陈兆龙,翻起嘴唇噗噗噗的吐气。

“你要走了吗?”

金秀来了,她站在马槽前,用手摸着那匹枣红马的脖颈。

陈兆龙看着她那略有浮肿双眼,道:“弟兄们走了,但我还在,所以,我要去黑龙江投靠马占山,继续去打rì本人。”

金秀犹豫了下,开口道:“如果我留你,你会不会留下?”

陈兆龙笑了笑,道:“我听说好运来有条山路可以到黑龙江。”

金秀面sè黯然地yù言又止,沉默了良久后,她抬起头,望着陈兆龙道:“这么大的雪,走不了。”看着金秀的表情,陈兆龙知道她没有撒谎,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为什么一定要走?”见陈兆龙仍要牵马,金秀急道。

看着拦在身前的金秀,陈兆龙皱了皱眉,沉思道:“信任,我们之间缺少信任。”

金秀愕然。

“如果那晚是你那个二哥与那个姓李的老小子对峙,我想你绝不会说好运来只有客人,没有rì本人。同样,如果是你二哥拿枪绑了他们的肉票你也绝不会说难得有机会沾光喝茶。”

金秀沉默。

“我不过是个陌生的路人而已,我所说所做的一切,你们不是不会相信的。”陈兆龙笑了笑:“昨夜的rì本人是我杀的,你来问我的时候我不承认也是因为我并不相信你。”

金秀扬起脸,看着陈兆龙,道:“我们扯平。”

“那些rì本人来这里,是为了那几个从锦州过来的年轻人,我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却知道那些rì本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你决定离开,不去管他们的生死?”金秀道。

陈兆龙笑了,他眯着眼道:“姓李的套话,我好心帮他们,但他们对我敌意却更深了,他们不会相信,被人用枪威逼却仍笑容满面任君予取予夺的商人会是老谋深算的恶狼,他们也不会相信,当着他们的面强取豪夺的土匪胡子实际上是想帮他们。”

“所以我得走了。”陈兆龙笑得有些涩:“我不怕死,却怕死得太窝囊。因为我知道我留在这里是真的四面楚歌,rì本人不会放过我,因为我手上有他们的血。那些从锦州来的年轻人身上有秘密,一旦他们觉得我有威胁,那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杀掉我,而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因为我而引起了流血冲突,你好运来大车店,也不会放过我。”

金秀笑了,笑得不但妖媚,还有些腻。

她道:“如果我说我看上你了,你还走不走?”

陈兆龙笑了笑。

金秀却柳眉一挑,道:“你还真以为老娘留你是看上你了?留你是因为老娘不想你死的太早!”

陈兆龙皱眉。

金秀却继续道:“你口中的那伙rì本人已经把好运来围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陈兆龙挑眉道。

“桂兰婶家的崽子偷了个豆包,怕被廖三哥打,想翻墙,刚一露头就发现了那些人……”

就在这时,风雪中传来了清脆的枪声。

“啪~!”

大黑马猛仰头而起,马头掀穿了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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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对不起,昨天后来思绪枯竭,怎么写都写不出来,强写出来的那部分,把自己看吐了,于是删掉,睡觉。

另外在这里真心感谢**ile真真的打赏与支持,坦白讲这本《怒马关东》的选择的时期并不好,我也不知道究竟能把这本书写成什么样,我能做的只有尽力。

作为同是作者的真真37、溪风剑、希望以后多交流。

还有就是,我想对每一位书友说,收藏推荐不在于多少,有你们在就好。

第026章 穿透阴霾的火光

第026章

陈兆龙猛拽缰绳。

但听到了枪声的大黑马却显得无比暴躁,陈兆龙一边大声呵斥一边道:“他们动手了!”

金秀的脸sè瞬间变得苍白,她撒腿就往前店跑,却被陈兆龙一个箭步拦住了。

他拉住金秀,一面侧耳倾听,一面急道:“先别急,稳住,你去拿枪,顺便去通知小院的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乱跑。”

金秀猛力挣扎,怒骂道:“姓陈的你给老娘死开!不行,老娘现在就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赶在老娘的好运来撒……”

刚说到这,就听前店的方向想起了杂乱的枪声和嘶吼声。

陈兆龙死死的抓住金秀的胳膊,低吼道:“谢掌柜,信我一次,你就信我一次,你现在马上去小院,想办法带上那群崽子走,三天之内,别回来。”

“滚!”金秀的雌音变得异常尖利,她怒吼道:“呸!老娘不逃!想不到你姓陈的也不过是个软蛋!”

金秀猛挥胳膊,在衣袖撕裂声中像一头母豹子似的冲了出去。

眨眼间的功夫就只剩下陈兆龙在马棚外擦了把脸上的口水,怒吼道:“谢金秀!你个虎逼娘们!”

*

*

好运来大车店前院。

风雪依旧,但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硝烟气息和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儿。

身材粗壮地远藤负着手站在雪地上,几名rì本人正将四名年轻人的尸体拖过来,放在那掌柜老头的尸体旁。

地上的雪变成了黑紫sè。

有人半蹲在地上在死尸的身体上摸索。

远藤略有些皱眉。

他看了一眼脸sè煞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的李福禄,道:“李桑,天皇是不会亏待效忠他的子民的,李桑可以放心,只要东西找到了,李桑就是首功。到时无论李桑想要得到什么奖励,只要合情合理,我们都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看着地上那正瞪着眼瞧他的年轻尸体,李福禄的嘴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蹲在地上的人动作很快,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双手捧着从四名年轻人身上翻出来的零零碎碎。远藤一一查看,越看他的脸sè就越发的凝重,良久,他仰起头看李福禄,吐气道:“没有。”

李福禄身子一颤。

远藤的脸sè变得有些yīn冷,他道:“李桑,很可惜,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并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不知道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福禄脸sè惨白,他道:“远藤君,我这就带人去搜他们昨晚住的那地儿,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那东西挖出来。”

远藤笑了笑,道:“不必了。李桑,我想你也应该明白,那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心离开身边,所以他们肯定会贴身带着,这几个人身上没有,那东西就一定在跑掉的那个人身上。”

李福禄挥手狂抽自己的嘴巴,一边抽一边道:“远藤君,李福禄该死,李福禄该死,要不是李福禄的枪法太差,那个人决对跑不了。”

远藤看着李福禄狠抽自己的耳光,眼中闪过一道耐人寻味地讥笑,缓声道:“李桑无须太过自责,我知道李桑的枪法比较差,毕竟你不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所以没关系,他已经受了伤,是绝对不会逃过我们jīng英的追捕的,所以李桑,你这个功劳大大的,。”

“对,远藤君说的是,我的功劳大大的。”李福禄强挤笑脸,话从牙根子里往外蹦。

“三爷!”

正在这时,风雪里传来了悲呼声,李福禄猛扭头,他一眼就看到了目呲yù裂的金秀。她站在院子一旁的拐角处,手里提了把盒子枪,正呆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帐房老头,李福禄大惊失sè。

远藤皱眉,低呼道:“杀掉她。”

而几乎就在远藤出声的同时,风雪中传来了金秀的悲吼声:“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王八犊子,老娘让你们偿命!”

伴随着金秀的悲吼,一颗咆哮的子弹瞬间击中了一名挡在远藤身前的rì本人身上,但随后,金秀的枪就卡住了。

rì本人的枪声响了起来,身手矫健的金秀在刻不容发间,团身窜到了院子拐角处的青石碾子后面。

连串的子弹打在青石碾子上,破碎的弹片带着一道道火星四溅在院子中的雪地中,掀起一个个雪坑。

雪花飞溅中,躲在青石碾子后的金秀眼睛红了,眼泪滴滴嗒嗒地掉,她疯狂的摆弄着手中的盒子枪,却怎么也摆弄不好。

被人护住的远藤退到了房角,他冷笑,喝止了手下的盲目的shè击,狞声道:“她的武器坏了,不要开枪,过去两个人抓活的。”

“嗨!”有人大声应是。

在青石碾子后的金秀愤恨地砸散了盒子枪,她咬紧了银牙,伸手从小腿上把出了一把只有六寸长的短刀。

远藤对准备冲过去捉活口的rì本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过去,那两名应声的rì本人停住了,目光疑惑地望着远藤。

远藤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腰间,随后将手放在胸前,五指朝天,一努嘴,做了一个“嘭!”的口型。

那两个rì本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更是放下枪,从怀里摸出一只香瓜手雷……

雪下的更大了,风开始躁动。

反手握刀的金秀如同一只雌豹般弓着身子伏在青石碾子后蓄势待发,她悄悄的从青石碾子一侧露出头观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蹑手蹑脚的rì本人拔掉了手中的拉环,将手中的铁疙瘩在墙角撞了一下,随后开始助跑,并随着助跑扬起了手臂……

金秀的目光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是手雷!

她这个整天接触草莽人物的大车店掌柜又怎会认不出那个rì本人手中拿的是什么,一瞬间,她想到了死亡,激活了曾经埋伏在她心底多年却依旧不肯散去的梦魇,她似乎见到了挂在屯子头大柳树上的五叔睁开了眼,她似乎看到了冻在冰坨子里的小男孩在咯咯的笑,她甚至在一瞬间看了自己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嘭!”

一点火光,从yīn霾的苍穹下闪过,它毫不留情的穿过雪幕,只一闪,就在金秀那呆滞的目光中凶狠地扎进了那个准备投弹的rì本人额头,随后带着一道血线和抛洒的半个脑壳呼啸而去。

那颗撞燃了引信的香瓜手雷沉闷地落在了雪地上,它丝毫不受那个直挺挺倒下的rì本人影响,在远藤等人慌乱的躲避中轰然炸响。

弹片四溅。

青石碾子后的金秀眼中多了一抹灵气,她回过头,一个单手握着长枪的伟岸的身影正迎着风雪一步步走来。

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她认出来了,是陈兆龙!那个剑眉鹰目的混蛋!

陈兆龙从怀中拽出一把盒子枪丢给伏在青石碾子后呆呆望着他的金秀,随后一抖手中的长枪,子弹上膛。

风雪中,金秀听到了他清冷的声音。

“你不是口口声声的想要活下去吗?那就杀掉他们!”

“嘭!”

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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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唯一的筹码

残雪落尽。

那名准备投弹的rì本人被那颗咆哮的子弹击碎了头颅。加厚的耳帽连同半个脑壳就落在了远藤的左手旁。

俯在墙角的远藤脸sè蜡黄,他望了望倒在雪地上只剩半张脸的尸体,又看了看正在雪地上惨号的rì本人。

他的腰部被手雷的碎片炸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洞,下本身似乎失去了知觉,正在一片狼藉地雪地上慢慢爬行。

他惨号,每爬一步,那两条失去知觉的双腿,都会在雪地上划出一条血弧。

恍惚间,远藤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冷漠得令人心悸的男人正用汉语低吼:“别杀他。”可声音就在远藤随后摇头的动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使得远藤相信,那该死的爆炸令他产生了幻觉。

“救我!”爬行者惨号着,那极度痛苦的颤音如同一把锯子在割远藤的心。

远藤脸sè蜡黄,他失神般地喃喃自语道:“战争与死亡是孪生兄弟,既然选择了战争,就不要害怕遇到死亡……”

“尼桑!”一个rì本人看到了雪地上爬行的人,他惊呼着冲了过去。爬行者看到他,痛苦地伸出了手,伸向冲向他的rì本人,口中高呼着。

可就在那个冲过去的人即将触摸到他的时候,一颗怒吼而至的子弹以极其蛮横地形式撞进了他的脑袋,不但将他的身子狠狠的撞飞了出去,还在他的头上留下了一颗通透的孔洞。

血顺着孔洞流了出来。

雪地上那名爬行者望着栽倒后就在没有动过的人,一边爬行,一边失声痛哭。

躲在院子另一头青石碾子后的金秀,沉默着。

她恨。

她恨眼前的这些人。

她恨不能一枪一个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但她同样是人,她能够听出那个爬行的rì本人,此刻的惨号竟然如此悲沧,如此令人心颤。

她控制不住的想去看陈兆龙,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她想开枪,击碎这爬行者的头颅,击碎这令人压抑浮躁的哭号。

脸sè蜡黄的远藤藏在墙角的另一面,回过神来的他高声怒吼:“所有人听我指挥!不要过去!这是战斗,在战斗结束前,所有人都不许随意的暴露!”

“嗨!”

得到了答案的远藤,望着雪地上爬行的rì本人,他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他在墙角后面摊开了手,大声地鼓励他:“爬过来,快一点,再快一点,你能行!”

雪地上爬行的rì本人哭号着爬向远藤。

越来越近了。

远藤甚至只要将半个身子探出墙角,就可以一把抓住这个爬行着的rì本人,将他拖到墙角后面。

但远藤没动。

“开枪!”

陈兆龙冷冽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出现了,躲在青石碾子后的金秀近乎本能地抬手开枪。

爬行着的rì本人不动了,他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墙角。看着他瞪得大大的眼睛,墙角后的远藤在短暂沉默后爆发了,他像头疯狗般的嘶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光,给我攻击!”

随着他的怒吼,不但rì本人的枪声四起,甚至连好运来大车店的大后方,也响起了杂乱的枪声。

金秀的脸sè瞬间苍白,她不时的回头去看后面。

风雪中,却传来了陈兆龙那低沉的声音:“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分心!”

金秀回过神,秀目中忽然爆起了煞气,如同一只雌豹般发起了反击。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半分钟左右。

远藤就已经命令手下的rì本人不要再强攻,因为他已经惊骇地发现,院子那一头的金秀和那柄长枪jīng准得令人窒息。

匣子枪打的又快又急,那是金秀。

靠在墙角的远藤不用看也能猜到,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狂暴而又灵动的节奏绝对不会是男人能够驾驭的。能想到这一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他发现金秀的枪jīng准有余,杀伤力却不足,这轻快灵动的匣子枪声中就算有人中弹,也没有人瞬间死去。

令他深感恐惧的是那柄长枪。

它很沉默。

却会在突然间爆发。

而随着它的每一次爆发,都必然会有人死去。

准备投掷手雷的人是,想去救兄长的人是,被远藤寄予厚望期待翻盘的神枪手是,他们的死亡都伴随着那略显沉闷的枪声。

远藤听不出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枪。

但他想到了陈兆龙,想到了那个被他一厢情愿当成只会乱蹦的兔子的陈兆龙。

他,有一杆崭新的长枪……

*

*

院子里的枪声开始零落。

远藤闭上眼睛靠在墙角里,他在计算,计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究竟有会多少种可能,可越是计算,他的脸sè就越发的蜡黄。

远藤知道,当最终较量来临的时候,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此消彼长。

在伤员的痛苦呻吟声中,他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的胜利希望。

那个男人的枪太稳了。

他的枪绝不会轻易响,却绝对会在最关键的时候shè出令远藤万分憎恨与无奈的子弹。远藤甚至亲眼见到他的一名下属绕过厢房,刚刚露头就被他一枪爆头,远藤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会在那个位置,难道是他已经算准了一切?

一、二、三、四……大车店里还拥有完整战斗力的战斗人员,已经不足六人,他忽然很后悔自己的自大,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出发的时候带上带上轻重机枪,后悔自己在出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掷弹筒……

他甚至很迫切的想见到混成39旅团的援军,哪怕那些混蛋会抢去所有的功劳……

远藤的紧闭的双眼睁开了,这么大的风雪,援军是不会来了,但他还有人,至少在这大车店里,还有他三名jīng锐下属。

远藤依稀想起了那阵在大车店后发响起的枪声,他叫过一名下属,小声的叮嘱一番后,那名下属一溜烟的跑了。

深吸了口气,远藤开始指挥其他人有节奏的开枪……

*

*

青石碾子后面的金秀大口的喘息着,她换弹夹的手开始抖,她感觉到不但手臂的肌肉很无力,甚至就连原本激动的脑袋也变得有些晕沉沉的。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她并不知道这是由于过度紧张刺激神经导致血管收缩引起的心脏供血不足的连锁反映,但她却知道,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她不但不能给予陈兆龙足够的帮助,甚至就连自保也会成问题。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绝不想拖任何人的后腿。

“深呼吸。”就在这时,陈兆龙的声音穿透了风雪:“慢一点,就这样,吸气,呼气……”

有了主心骨的金秀开始按照陈兆龙的指挥调整。

但她却不知道,从对面rì本人杂乱的枪声变得极具节奏感后,陈兆龙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rì本人在拖延时间。

他不知道rì本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却知道他和金秀该走了。

但当他看到金秀面sè煞白,手臂颤抖,听到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后,他就明白,以金秀目前的状态而言,撤退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有可能在撤退开始后的十步以内自己倒下。

所以陈兆龙只能期待金秀可以在自己的指导下,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

*

僵持的枪声变得越发寡淡。

远藤猜不透院子对面的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发起猛烈的攻势,也没有悄无声息的离开,但这,却正是他想要的,他认为胜利的天枰正在向他倾斜。

而院子另一边的陈兆龙同样猜不到远藤这样拖延时间到底想做什么,但他却知道,只要再拖延片刻,等到金秀调整过来之后,他就可以带着金秀,在这大车店里展开一场灵活的巷战,凭借金秀对地形的熟悉,和jīng准的枪法,他并不认为已经是残兵败将的rì本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双方就这样拖延着。

但随后在风雪中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却让陈兆龙的脸sè瞬间铁青,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看了看呼吸已经逐渐平稳的金秀,莫名其妙的用寒气逼人地口气说道:“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记住,冷静是你现在唯一的筹码。”

金秀似乎有些不解,她疑惑地扭头去看陈兆龙,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冷静?”

就在这时,院子对面的风雪中,隐隐传来的幼童的哭喊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028章 良知泯灭前的呐喊

第028章良知泯灭前的最后呐喊

当远藤看到那几名下属夹着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童出现时,他笑了,笑得残忍而又得意,甚至连他们是否捉住了那名逃跑的年轻人也忘了问。

他指挥一名下属抓住女童的腿,随后将女童的身子缓缓的露出了墙面。恢复得差不多的金秀,持枪的手又开始抖了,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失声道:“三丫儿!”

那名rì本人松开了她的嘴,却用刀将她的腿刺得血肉模糊。

女童尖叫痛哭,哽咽的哭号声中依稀大叫着:“秀姨,秀姨……”

金秀目呲yù裂怒吼道:“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你们放开她,放开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陈兆龙低沉地说道:“冷静。”

听到金秀叫骂声的远藤笑了,他扭头看躲在墙角,捧着手枪脸sè煞白的李福禄。

“李桑,你为天皇立功的时刻到了。”指了指那个女童,远藤道:“去劝他们放下枪,放心,只要把你的枪指在那个孩子的头上,对面的人就绝对不会伤害你。”

李福禄面sè煞白地起身,从那个rì本人的手里接过女童,他面sè复杂地看了看女童血肉模糊的小腿,冷下脸,一手抱住女童,另一只手则将枪口抵在了女童的脑袋上。

听到金秀声音的女童正在拼命的哭号:“秀姨救我,秀姨救救我……”

金秀秀目含泪,她高声回答道:“三丫儿别怕,秀姨会救你,秀姨马上就去救你。”

听到金秀话语的三丫儿哭得更大声了,嚎啕道:“都怪我哥,他拿了那个人的东西跑了,他们追他,大爷死了,二娘死了,他们都死了,被他们用枪突突的……”

金秀呆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陈兆龙望了一眼不出声的金秀,随后将目光停在了金秀抓着枪的那只手上,她过度用力的手指已然显得十分苍白。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沉声道:“冷静,想报仇就得先想办法活下去,所谓的缠身厉鬼是杀不死人的,所以你别动,现在至少有三支以上的枪正对着你的头顶……”

院子另一头,两名rì本人听从远藤地交代闪身隐进了风雪。

转回身,面目yīn狠地远藤看着抱着女童的李福禄笑了:“李桑,接下来……”

“谢掌柜!”李福禄捂住女童的嘴,扯开脖子喊道:“我们老板说了,他不想打了,只要你和那个姓陈的放下枪走出来,我们保证不会动你们一丝一毫。我们到这儿,是为了追那几名逃犯,你们开店,是为了赚钱,我们没必要死磕,你们只要放下武器,让跑掉的小嘎子把东西送回来,咱们就一笔购销。我们走我们的阳光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院子另外一侧。

担心地看了一眼金秀,陈兆龙发现她流着泪,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身躯正在颤抖,修长的手指将那把匣子枪攥得死死的,甚至丝毫没有觉察到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这是心理战。

陈兆龙明白这不过是一个简单而又老套的心理战术,但他同样知道这老套而又简单的战术对金秀而言,绝对是最致命的打击。

金秀的生存yù望很强,在陈兆龙看来她人生的最高理想就是活着,平平安安的和大车店的所有人在这乱世活下去。

有些人或许已经死了。

但至少目前,那个懵懂的女童还活着。

若再加上几句谎言,这或许就已经足够让金秀为此屈服。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为长枪压上了一颗子弹,在风雪中朗声道:“姓李的,你真的把我们当几岁的娃娃了?放下武器走出去,前账一笔购销?笑话!就算你的主子能忘记他那些下属的血,但我却无法面对那些死了的人!”

李福禄的喊声显得有些焦急:“姓陈的,你不要误己误人!这丫头正在流血,耽误久了会死的!”

金秀动了动。

陈兆龙不看她,他厉声怒吼道:“告诉你的主子,现在放下孩子马上滚,我就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是你们唯一的生机!”

墙角后的远藤笑了,他用音调怪异的中文喊道:“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打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累了吧?子弹还有多少?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人多,武器jīng良,就算是耗,也能耗死你们俩,更何况我们有人质,你们为什么不开枪了?是怕伤了这个女娃,还是怕她立刻就死在你们的面前?”

金秀的牙咬得咯咯响。

陈兆龙的语气却突然归于平静:“你的要挟不过是建立在我们的情感之上,所以不要试图激怒我们,因为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

远藤愣了愣,但随后,他的眼中就闪过一道刺骨寒意:“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激怒你们的想法,只要你们放下枪,交出被那个少年带走的东西,我们不但会立即放了这个女娃,还会立刻离开这里。”

“笑话。”陈兆龙的声音依旧冷冽:“即便是想骗人也要多下点功夫,这么大的风雪,没有人能够走得远,你们完全有能力找到他。所以所谓的交出东西,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幼稚到了极点的借口。”

“索噶……”远藤眼中闪过一丝了悟,他继续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的智慧,不过没关系,再给你们点时间考虑好不好?如果你们坚持不放下武器,我就会下令杀掉这个女娃,记住,你们的时间不多。”

“不必了。”

风雪中传来了金秀的声音。

陈兆龙惊诧地看着她。

她缓缓的给匣子枪换子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三丫儿,别恨秀姨,秀姨救不了你。”“但是你放心。”金秀忽然咬着牙大吼道:“秀姨向你保证,就算秀姨救不了你,秀姨也会让这群畜生给你陪葬!”

墙角后的远藤长出了口气,喃喃自语般地道:“果然会是这样……”他抬起头望着脸sè煞白的李福禄,道:“李桑,谈和失败了,杀掉她。”

全身僵硬的李福禄没动。

远藤眼中闪过一道讥笑,他寒声道:“李桑!执行命令,杀掉她。”

李福禄的手有些抖,他缓缓的扭过头去看远藤,远藤那张平rì里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狰狞。

“开枪!”

在远藤的怒吼声中,李福禄忽然将枪口对向了他。

“八嘎!”隐藏在暗处的rì本人将枪口指向了李福禄。

面sè煞白的李福禄,脸上忽然有了几分血sè,他笑了,他小声地告诉怀里的三丫儿:“丫头,爷爷现在就放你下地,你别怕,也别回头,快跑,去找你秀姨。”

三丫儿用力的点头,双脚一挨着地立刻就一瘸一拐的跑向了院子的另一头。

“李桑,你不应该这样做。”

远藤的话让李福禄脸sè发青,他狞声怒吼道:“远藤,你不应该欺骗我。你说过到这里来只是要找几个人,讨些东西,不杀人。我李福禄是个数典忘宗的小人不假,但我李福禄还有良知!还知道那还只是个孩子!”

第029章 最可怕的事

第029章最可怕的事

“欺骗?”听到李福禄怒吼的远藤笑了。

他从探出墙角的小镜子看了一眼正在逃跑的女童背影,道:“李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你亲自下的命令。”

“我只是让他们动手抓人,没让他们杀人!”李福禄的面孔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扭曲。

远藤看了看李福禄,笑了:“他们有枪,他们会反抗,所以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杀死他们。

“那些无辜的妇孺呢?他们有枪吗?他们有能力反抗吗?为什么要杀他们!”李福禄大吼。

“满洲土地肥沃,非常适宜大和民族生存。”远藤挑眉正sè道:“但这就像耕田,想要秧苗长得好,就必须要先铲除杂草。”

“你说什么!”李福禄怒吼道:“秧苗?杂草?他们是人,和你一样会悲伤、会愤怒的人!畜生!你到底还有没有人xìng?”

“我记得李桑有个孙女大概和这女娃的岁数差不多。”远藤答非所问地说道。

李福禄愣住了。

“所以我断定李桑绝不会枪杀这名女娃。”墙角后的远藤笑得越发得意:“你知道在战斗的时候什么事情是最可怕的么?”

李福禄攥紧了手枪全身灌注地盯着远藤。

“包袱。或许说是累赘。”远藤道:“再勇猛的战士在战斗的时候如果身边多出一个需要照顾,只会拖后腿的包袱,也会变得畏首畏尾,而战争,自古以来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福禄瞬间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重点,他扭头,发现一瘸一拐的三丫儿就快要跑到了院子另一头。李福禄的脸sè瞬间变得煞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会扑到金秀的怀里还是会抱住那个姓陈的双腿。

“所以李桑,你的功劳大大的!”远藤得意地轻笑着。

“灭绝人xìng的畜生,你去死!”暴怒的李福禄扣动了扳机。

咔啦~咔啦~

李福禄愣住了。

“如果李桑真的有向那几个年轻人开枪,那么就一定早就发现了其实我送给李桑的是一把哑枪。”

远藤的微笑渐渐的变成冷笑,他举起手枪,对着李福禄的头扣下了扳机……

*

*

就在远藤枪响的同时,三丫儿终于跑到了院子的另一边,她一眼就看到提着匣子枪的金秀,立刻哭号着扑了过去。而喜极而泣的金秀也一把抱住了她。

但就在这时,金秀看到对面院墙翻过来一个人,她大惊想要举枪,却惊骇的发现,三丫儿的腿正压在她的小臂上。

那个人在空中就已经举起了枪。

金秀的心猛得一沉。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紧紧抱住她的三丫儿竟然这样的重,使得她甚至没有把握在那个人开枪前做出任何的移动。

动了动嘴角,金秀没有喊出那句求救。

但弥漫的风雪中,陈兆龙那晃动的半个背影还是出现在了金秀眼角的余光里。这感觉很微妙,金秀从没有注意过陈兆龙倚身在哪里,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陈兆龙是否会发现那突袭的敌人,但她就是知道,在某个需要的时间,某个需要的地点,陈兆龙就在那儿。

他的枪依旧很稳,在急速移动中发出夹杂着金属摩擦声的沉闷枪声。

但随后的陈兆龙却做出来了一个令金秀万分惊愕的动作,他竟然毫无预兆的顺势将手中的长枪丢掉了。

如同失去了生命般的长枪呆滞的跌落。

陈兆龙却如同一只豹子般卷起一阵风雪猛扑向金秀的身后。

长枪落地。

被陈兆龙卷起的风雪扑得满脸清凉的金秀,愕然看着陈兆龙脚步溅起的残雪。

“嘭!”

在身后沉闷的撞击声中,金秀猛回头,她看到了陈兆龙那如山一般的背影。

此刻,他单手抓着一名rì本人的头,将那名rì本人顶在了墙上,另外一只手里的短刀正死死的插在那名rì本人的喉咙处。

鲜血顺着刀柄流到了陈兆龙的手臂上,在臂弯处凝结成大颗大颗的血珠子往下落。奋力挣扎的rì本人疯狂的击打着陈兆龙,但那拳头却越来越无力。

陈兆龙没回头,但他却像看到了金秀在看他一般,低吼道:“别看我,看前面!”

但就在这时,扑在金秀怀里的三丫儿却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那刺耳的尖叫声带着悠长地尾音直冲云霄,而与此同时,长身而起的金秀愕然发现,抱在她怀中的三丫儿,不但如同八爪鱼般死死的缠住了她,而且力量瞬间疯涨,环过她脖颈瘦小手臂突然收紧,几乎一瞬间,就让金秀觉得快要窒息了。

而更可怕的是,风雪中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

*

远藤不喜欢赌运气。

相比起运气,他更倾向于相信完美设计。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似乎是出自于青木机关⑴的人所特有的执着。

他打心底里不大看得起菊池武夫、町野武马、本庄繁、土肥原贤二这些人,他心目中最伟大也是最有才华的人是青木宣纯,而自从多年前与青木经过那番谈话后,他不但自认青木宣纯为师,也坚信,伟大的成就绝不是那些受到严格支配的笼中鸟所能够完成的。

他喜欢掌控。

而不是被支配。

他喜欢默默无名随心所yù,也喜欢在漆黑的夜里为自己的默默付出黯然流泪。但他更喜欢的却是看着敌人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挣扎、怒吼、然后痛苦的死去。

这就是他告诉李福禄自己的计划的原因,他喜欢看李福禄眼中的愤怒,也喜欢李福禄眼中的悔恨,如果有可能,他还想看一看李福禄绝望的眼神。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这或许对他来说有些遗憾。但从院子另一头传来的女童惊叫声,却让他略有遗憾的心情多出了几分亢奋。

他想见到那个漂亮而又强势的女人惊慌错乱的眼神。

他更想见到陈兆龙面对死亡时的表情,是恐惧?慌乱?还是愤恨?如果他肯跪地求饶,那结局无疑就完美了,或许那个时候,他那粗矮的身躯就可以配得上他那自高自大的心了。

但这一切不过都是构想。

远藤心里同样明白,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他听到了来自那柄长枪的熟悉枪响,却没有听到反击的枪声,他不知道院子那头他的手下是死是活,但他却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坚信没有人会舍得推开刚刚死里逃生,血肉模糊,痛哭流涕的小女孩,李福禄不能,那个漂亮的女人不能,他陈兆龙,同样不能!

飘舞的风雪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就连yīn霾地天空也似乎明亮了些许。

但是当胜券在握的远藤冲过风雪远远的望见金秀和缠在她怀中的女童时,他惊愕的发现,那个身材健硕的汉子竟然狠狠得飞起一脚,从金秀的侧面踹了过去,一瞬间,缠在金秀身上的女童身躯弯成了弓型,随后犹如出了膛的炮弹般飞了出去。

远藤目呲yù裂,抬手开枪。

可就在他开枪的同时,风雪中的男女却闪电般的消失了。

“姓陈的,你个杀千刀的真下得去手,你记着,老娘和你没完!”风雪中,传来了金秀的怒吼,但紧跟着,匣子枪响了,枪声又快又急,在狂暴中显得越发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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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几句,这个青木机关,是rì本早期在华建立的特务机关。

第030章 碎肉

第030章碎肉

狂暴而又灵动的枪声使得微明的天空再次被yīn霾笼罩,似乎连能见度也在一瞬间差了几分。

远藤的手心不知从何时开始出汗,甚至就连手指的反映也完全跟不上思维。

他开枪。

向他看到人影的方向开枪,但是每次当他的手指扣下扳机时,那个方向的人影都已经消失或是移动了,以至于他异常暴戾的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光也没能击中眼中的目标。

他心底有些失落,但却不想说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的话。

因为从他见到陈兆龙一脚蹬开了女娃的那一瞬间,一种失控的情绪就开始弥漫在他的心底,甚至隐隐的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满洲人见利忘义,贪生怕死。满洲人犹犹豫豫,当机难断。满洲人讲究什么,爱吾幼及人之幼……

他怎么能狠得下心如此残暴的对待那个女娃?

他不是应该像个英雄一般的挺身而出挡在那个漂亮的女人和女娃身前,横眉立目地在高声咆哮后倒在血泊中的吗?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可这有什么用,无论用什么样的字眼去形容那个魁梧的男人都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他忽然开始后悔,忽然很迫切的想见到那个跑掉的年轻人,他现在想要那个东西。

因为,金秀的枪活了!

远藤不但能够隐约捕捉到金秀的如同雌豹般挪移闪躲的身影,他甚至还能够在风雪间看到金秀开枪的动作。

她那移动间开枪的姿态惊人的流畅,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板,所以远藤能够很清醒的意识到,金秀应该并没有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

但她却拥有即使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员也难以企及的枪感。

她似乎从不需要瞄准,似乎只要眼睛看到,就能够打到。

清脆的匣子枪响中,远藤左侧的那名下属倒下了,远藤恍惚间见到他的胸口与脸部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至少三个弹孔。

可他除了挥舞一下已经没有了子弹的手枪外,竟然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刹那间,他看到了金秀的眼睛。

肩头猛的一震。

远藤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他几乎下意识的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肩头。肩头的骨骼似乎已经碎了,在**的灼痛中手感湿热。

但随后,他见到了更加恐怖的画面。

那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忽然从风雪中显出身形,他端着的那柄长枪,在远藤惊恐的视线中喷出一点火光,刹那间穿透了他另外一名下属的脑袋。

飙shè的血线带走了那人的一块头骨。

一瞬间,远藤甚至清晰的看到那人后脑中红白之物。

噗通。

尸体栽倒在地。

血水将他的头发融成了一团。

但这还没完。

刚刚开过枪的陈兆龙飞身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单腿踏上了矮墙的rì本人身上,将那名rì本人踹得如同坐了冰车般向后滑去。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蛰伏的金秀也已经长身而起。她飞快的窜了过去,低低的一腿,扫向了rì本人的小腿。

失去平衡的rì本人仰身栽倒,而迎接他的是高高跃起的陈兆龙,和那支被他当作棍棒来用的长枪。

啪嚓!

实木的枪柄在砸中rì本人头部的同时碎裂开来。

鲜血飞溅。

但远藤却只是眨了眨眼,因为他看到了金秀愤怒的眼神,那漆黑的枪口。

*

*

有些木然的将眼神放在yīn霾的天空上,远藤不看依旧暴戾猛砸的陈兆龙。但他眼角的余光里能够见到陈兆龙身下那名rì本人的手臂由抵抗变成了失去生命的**,耳中也能够听到那筋肉撞击中倏然而止的喘息声。

可他的心,却突然的放松了起来。

十五名jīng挑细选关东军jīng锐死了,那个时常故作jīng明实际上却蠢得要命的李福禄也死了,而他心里同样知道,他很快也要死了。

愿赌服输,远藤可以坦然接受失败。

但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因为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那件东西。

“先别杀他。”

远藤的耳朵里又传来了那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挑眉,惊愕的发现那个如同愤怒的狮子一般的女人竟然听话的收起了顶在他面前的匣子枪,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情绪异常稳定的换子弹。

满身是血的陈兆龙走了过来,而金秀则开始在院子里对倒在血泊中的rì本人补枪。

枪声中,陈兆龙蹲在了远藤的对面。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rì本人,我也知道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那几个从锦州来的年轻人,但是我却不清楚你们究竟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所以,如果你肯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那么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没有痛苦的死去,明白吗?”

远藤笑了,他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看成是兔子的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强,他有着神乎其技的枪法,超越常人的敏锐触觉,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他远藤绝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但兔子终究是兔子。

没有痛苦的死,和痛苦的死真的有区别吗?

“你不想去看看那个被你踹飞的女娃吗?”远藤略显戏谑地挑了挑眉:“或许她现在还活着。”

陈兆龙也笑了:“你认为踹一个人的胯骨就可以致命?”

“她还小。”一瞬间,远藤的笑容变得很柔和,就似乎在和多年的老友谈心。

“但胯骨终究还是胯骨。它不会致命,也不会变成你想得到的那个东西。”陈兆龙神情郑重地说道:“告诉我那是什么,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活下去。”

望着一本正经的陈兆龙,远藤忽然笑了,他笑得异常开心,神情得意地用rì语说道:“满洲人骗人的伎俩太差了,让我活下去?这种低级谎言谁会信?原来是我想多了,就算我得不到那件东西又怎么样?它落在你这样的白痴的手里和已经毁掉又有什么区别?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也永远无法用那东西去威胁伤害效忠天皇的大rì本皇军,我或许会像无名氏那样死后多年才会被发觉,但靖国神社必然会有我的一个席位!”

听着远藤越发激昂的rì语,在一旁补枪完全听不懂的金秀不由得柳眉倒竖。

而陈兆龙却只是皱了皱眉,耐心地继续问道:“你能不能讲中国话?”

远藤狂笑,继续用rì语嘲笑道:“白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那东西关乎大rì本皇军的安危,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那东西能改变满洲的事态?很快,大和民族将在满洲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而我,远藤信之助的名字也必将载入史册,大rì本帝国不会忘记我的功劳,天皇也……”

“原来是这样。”陈兆龙忽然用流利地rì语打断了远藤的遐想:“原来那东西不但可以威胁到你们的军队,甚至能够改变满洲目前的形势?”

“你会讲rì语?”

望着惊愕的远藤,陈兆龙的rì语越发流畅:“忘了告诉你,事实上我不但会说rì语,还会讲俄语,英语,和一些简单的法语,不但如此,当那几个来自锦州的年轻人敲桌子的时候,我还知道他们用的是摩尔斯电码。”

面如死灰的远藤呆住了,良久,回过神来的他,眼神中闪过一道狠戾。他那条染满了鲜血,看似完全失去活动能力的手臂突然猛的抓住了陈兆龙,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狂敲衣襟,狞声咆哮道:“那你就去死!”

撞针轻响中,陈兆龙本已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大吼:“手雷!”

随后猛然起身,用尽全力地将抓紧他的远藤摔了出去。

轰!

爆炸声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眼前一片黑暗的陈兆龙视力逐渐恢复,他看到了满院的碎肉,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不但传来了杂乱了人吵马嘶声,还隐隐传来了小彪子焦急地喊声和一名从未听过的汉子咆哮声。

一双满是泥泞和血迹绣花棉布鞋走到了陈兆龙的眼前。

他笑了。

啊,是金秀……

第031章 一地阳光

第031章一地阳光

炕烧得很热。

但陈兆龙的眼神则显得很冷。

外间屋对面的西屋里又传来了那个女人惨哼声,陈兆龙甚至能从那颤抖的音调里听出她的痛苦。

她是三天前那场风雪屠戮中的幸存者,也是三丫儿和那个少年的母亲。陈兆龙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很幸运,因为她还活着。她很不幸,她的腰断了,一颗子弹镶进了脊柱,所以除了躺在炕上痛苦的呻吟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三丫儿总哭。陈兆龙曾经试过去安慰她,但除了可以令三丫儿的哭声变得更加惨烈外,他的出现,就只能让三丫儿的眼中多出几分解不开的惊惧。

神情略显yīn沉的打开怀表,陈兆龙有些出神的望着怀表壳里那张女人照片。

这是一个很有韵味儿地中年美妇,陈兆龙无数次的猜测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毫无结果。

那个从远藤枪口下逃走的年轻人死了,除了确定在那场风雪中那个少年的确是拿了那个死掉的年轻人这块怀表外,其他的,依旧毫无进展。

这东西很重要。

尽管整块怀表除了这个女人的照片外几乎与普通的怀表毫无差别,但陈兆龙知道,如果想不引人注意,又可以随时查看的话,就没有什么东西会比一块怀表更适合。

或许秘密就隐藏在这张女人照片的背后,也或许就隐藏在表芯之中……

小彪子坐在炕尾,背靠着山墙。

他很安静的看着炕头望着怀表发呆的陈兆龙。

这三天来,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陈兆龙说。他不说的原因,只是因为陈兆龙没说话,所以他的沉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出于他对陈兆龙的尊重。

至少对于小彪子来说,陈兆龙是英雄,大英雄。

他曾经怀疑过这一点,可当他带着人赶回好运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大掌柜,大当家的并没有看错人,所以当陈兆龙没有说话的时候,他就理所应当的应该闭上嘴。

“当家的。”

小彪子突然站起来对着屋门口叫了一声。

陈兆龙没扭头,其实他早就听到了金秀那疲惫的脚步声。

这三天,好运来来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

他们帮忙清理了院子,也帮忙埋葬了那些失去生命的**。

陈兆龙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有去和那些人打过招呼。

他能感受到那些跨刀提枪的汉子看他时眼神里的崇敬,也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对rì本人的愤恨,但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和他们交流。

这可能就是古人常说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手中突然一空。

陈兆龙不由得挑眉看金秀。

神情憔悴地金秀握着怀表,瞧了瞧里面那张美妇照片,对小彪子说道:“那匹黑马把二秃子的马咬的哗哗出血,你去瞧瞧。”

“我这就去。”

小彪子下了炕,趿拉着鞋走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了,陈兆龙才开口道:“把表给我。”

金秀柳眉倒竖,讥笑道:“看了几天还没看够?”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一时间和你说不明白,把表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金秀假笑,笑眯眯地将那块怀表放在了怀里,挺了挺胸脯道:“有本事自己来拿。”陈兆龙笑了,道:“这算是慰问还是奖励?”

金秀挑了挑眉:“姓陈的,做人别太狂,金秀欠你人情不假,但我金秀不是那卖肉的窑姐儿,你陈兆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问你,这三天,你闷在屋子里想什么?”

陈兆龙笑了笑,道:“我一睁开眼就能听到对面屋痛苦的呻吟声和三丫儿的哭号声,你说我能想什么?”

金秀假笑,道:“该!这就是报应,敲锣打鼓地请你,你不见,哭着喊着求你,你不理,你陈大官人谱大,一般人想见也见不着,那你就在这屋子躲着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这么做没用。”陈兆龙望着站在炕前的金秀,冷声道:“我不能因为三丫儿的哭喊,和你的意愿,就轻率地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上战场,那样做只能是送除他们做炮灰,起不了任何作用。”

“锦州丢了。”金秀地语气很凉。

陈兆龙沉默了良久,开口道:“那又怎样?”

“怎样?”一抹杀气弥漫在金秀的眼中:“东北军在的时候,整rì里除了征粮就是征兵。现在他们走了,rì本人来了,他们征不征粮,征不征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谢金秀的好运来从来都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从没想过去招惹过他们,但他们却对我们开枪!”

看着眉含煞气的金秀,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正面交锋,那些人连给rì本人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金秀柳眉倒竖,强压怒气道:“姓陈的,我想和你做一笔买卖。”

陈兆龙挑了挑眉,没出声。

“你不是想去黑龙江吗?没问题,我谢金秀保证,不但不收你一个镚子儿,还送你五条枪。”

“把表给我。”陈兆龙有些不耐。

“可以,那就这么定了,明年开chūn以前,你留下来帮我们打rì本人,等雪化了,冰开了,我就叫人送你去黑龙江。”

“没听懂我的话?”陈兆龙皱眉道:“我只是要你把表还给我。”

金秀毫不退缩地看着陈兆龙:“我已经通知了周围各地的乡团,绺子,只要是打rì本人,好运来随叫随到。”

“大车店不要了?”陈兆龙看着金秀道:“你这是引火烧身。”

金秀笑了,她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人都没了,我还要这大车店有什么用!”

“你真的想好了?那屯子里的人呢?”陈兆龙的话变得越发冷冽:“真的打起来,rì本人不但不会放过你好运来,甚至就连这柳树屯都不会放过,这些你可曾想过?”

“不打就没事儿了?我不打,我们后院的那群崽子都死了!”金秀眼圈转泪儿地看着陈兆龙,等了片刻后她转身向外走:“我在前边店里等你,有几个弟兄们想见你。”

金秀走远了。

陈兆龙沉思了很久,他起身下地,推开屋门,看到院子里的冰雪,和一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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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最近的更新实在是不给力,所没脸要推荐,只希望朋友们能够多给撒野一点支持,多给撒野一点时间,撒野一定会努力的将这本书写好。

第032章 还有我

第032章还有我

反shè着阳光的残雪在脚下吱吱呀呀的响。

当陈兆龙挑开门帘的时候,金秀正出神的坐在柜台前,而那铺曾经沾染了鲜血的角炕上,则围坐着七八名汉子。

他们正乱哄哄的坐在炕上,瞪着眼看一名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大放厥词,那尖细的嗓子都快捅破了棚顶,他道:“想当年,那张小六杀杨宇霆、常荫槐我还觉得他是条汉子,有气魄,是个能当家作主的人。和苏联人打,输了也就输了,咱们不说啥,可那rì本人一来,他怎么样?东北军进关了!他娘的,还真以为离了他张小六这个臭鸡蛋,咱们爷们就打不了槽子糕……”

一名靠在炕沿的汉子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挑开门帘的陈兆龙,他眼睛亮了,噌地一下窜下了地,拱手抱拳迎了上去,道:“好汉子!这位弟兄想必就是陈兆龙陈兄弟,果然仪表堂堂英武不凡,只是没想到,原来是‘海天营’的弟兄。”

炕上高谈阔论的众人也不讲了,立刻围了上来。

“海天营?”陈兆龙略皱眉头。

见陈兆龙神情yīn沉,那汉子笑了,打了个哈哈道:“你瞧瞧我这记xìng,这张海天早就改了报号老北风,如今已经是抗rì义勇军的司令,我这一时间还……”

“我不是张海天的人。”陈兆龙打断道。

“不是?”那汉子皱眉,仔细的打量着陈兆龙的衣着,道:“不可能,你这羊皮大袄和靴子上都有标记,绝对是海天营的。”

其他围上来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衣服鞋帽都是张海天送的不假,但我真的不是海天营的人。”

陈兆龙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车店里就安静了下来,就连金秀也是满眼惊讶地望着陈兆龙。因为她知道,这张海天可不是今天下雨明儿就出来的蘑菇,他那“海天营”可是老字号的大绺子,这“老北风”的报号,那是他决定抗rì之后才改的,现如今更是做了义勇军的司令。

如果陈兆龙没有撒谎,那这陈兆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是他的人,却送了这么一身衣物,那就只能是张海天在向其他的绺子暗示,这个人是他张海天的人,谁若是动了他,那就是同他张海天为敌。

要知道,那可是上千人的大绺子!

现在更是义勇军司令,兵强马壮,谁敢惹。

“哥,你起开。”

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从后面挤了过来,接近两米的身高犹如一座小山似的挡在了陈兆龙面前,他看陈兆龙,看了良久,道:“你叫陈兆龙对不?我哥告诉我了,说你可列害了,让我找机会试试你。”

陈兆龙笑了。

跟在那汉子身后围过来的汉子们窃笑,只有那个一开始就上来同陈兆龙搭话的汉子脸涨红了,大骂道:“你个瘪犊子滚一边去。”

那大汉一楞:“哥。”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他道:“没什么事儿的就老实儿一边眯着,一个个的都不嫌丢人,再他娘的大呼小叫的就都J吧给老子滚犊子。”

陈兆龙皱眉,他发现说话的这个人正坐在角炕上吧嗒烟袋。

出乎预料的,这个人出声后,其他人反而没了动静,就连那个看起来有些鲁莽的大个子,都顺从的闭上了嘴。

金秀也没出声。

这令陈兆龙觉得有些意外。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兆龙的想法,坐在角炕的汉子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道:“陈兆龙是吧,来。”他拍了拍炕沿,道:“咱哥俩唠两句儿。”

陈兆龙笑了,他迈开步走到炕前,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这汉子刚要开口,就听到那些汉子在小声的私语,不由得皱眉道:“滚!都J吧滚犊子,老子要和他唠会,你们在一旁哔哔叨叨,老子咋说。”

那些汉子互相瞧了瞧,几乎就在那汉子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他们鱼贯而出。

屋子里就剩下陈兆龙、金秀、和这个汉子。

这汉子看陈兆龙。

陈陈兆龙能够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是德全。”这汉子望着陈兆龙道:“这好运来大车店的二当家的,是我的好兄弟。”陈兆龙笑了笑,没出声。这汉子不看金秀,却道:“我二兄弟得意小秀儿,这不是啥秘密,谁都知道。”

陈兆龙看了看金秀。

金秀从火盆上的洋铁壶里倒水。

“小彪子和我说小秀把枪送给你的时候,我就琢磨着我应该到这儿来,一枪毙了你。”那汉子看着陈兆龙:“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姓陈的小子也算是个有血xìng的汉子,不但能拼能打,也不扯虎皮拉大旗的瞎得瑟,所以我瞧你顺眼。”

陈兆龙皱了皱眉。

那汉子笑了笑,道:“你们俩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老二那我会叫人去和他说,输给你,他不冤。”

“哦?”陈兆龙挑了挑眉,眉梢间青筋隐显。

金秀恰到好处地碰了他一下,随后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桌子上:“哥,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说什么?”德全瞪眼睛:“你当寡妇有瘾是不是?就你这岁数,换了人家,那崽子都满地跑了,你瞧瞧你,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这小子你不是相中了吗,我看着也行,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大车店你们也别干了,我把前屯儿那块地给你们,大富大贵达不到,养活俩小崽子不难。”

“哥!”金秀脸红了:“你乱说什么呀。”

“男人说话你少插嘴,去,去伙房给我们俩拿点吃的来。”那德全瞪了金秀一眼,见金秀转身出去了,才扭回头道:“我瞧着那会小秀儿去你那回来拿了块怀表,这聘礼也有了,就差个媒婆,回头找人写个聘书,等过了百天儿你们俩就把事儿办了。”

陈兆龙笑了笑,他道:“你就不怕我不同意?”

德全挑了挑眉:“少J吧装犊子,都是老爷们就少扯那用不着的,这么漂亮的大闺女你不想要?实话告诉你,别琢磨什么她是寡妇你吃亏,惦记她的人都能从这儿排到沈阳城,更何况小秀过门那年,她男人才六七岁儿,转过年就死了,又没圆过房,那不就是黄花大闺女。”

陈兆龙笑了笑,道:“我想去黑龙江投靠马占山打rì本人,只怕这一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德全面sè渐冷:“你要是真有心思打rì本人,在哪都能打。”

“那不一样。”陈兆龙挑眉道:“至少他们是正规军。”

“正规军?”德全冷笑:“东北军都是正规军。”|

金秀挑开门帘,将端来的一大碗切成了片的猪肉放在了桌子上。德全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皱着眉瞧她:“这都带着冰呢,去化化,蒸一下……”

金秀瞅了瞅黄泥火盆:“这有火。”

“你这丫头……”

正在这时,一名气喘吁吁的汉子跑了进来,他瞧了眼金秀和陈兆龙,叫道:“大哥。”

德全瞧了瞧他,皱眉道:“有话快说,没外人。”

那汉子道:“大哥,刚得到的信儿,有一队rì本兵从锦州出来往锦西去了,民团捎话,想弄死他们,问咱们去不去帮把手……”

“去。”德全不等他话说完,就开口道:“告诉弟兄们收拾收拾,咱们马上走。”

看着汉子转身出了前厅,德全起身。

“和你们俩说的事,你们俩得往心里去,该怎么办怎么办,订好了rì子给我捎信儿,我走了。”

就在德全转身离开的时候,坐在炕沿上显得有些沉默的陈兆龙忽然起身道:“我跟你去。”

德全回头,皱眉道:“你?”

“还有我。”

说话的是金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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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120319204023352,谢谢你的支持。

第033章 阳光下的罪恶(上)

第033章阳光下的罪恶

当小彪子从马棚里往外牵陈兆龙的那匹大黑马时,那黑斯不但又嘶又咬,还用后腿踹断了马棚的立柱,唬得那匹拉磨用的灰驴子趴在草棚里,尿黄了马棚旁的积雪。

金秀的脸sè难看。

但陈兆龙想乐。

只是他的笑容刚浮上脸,转眼就恨不能一枪毙了它。

金秀吹了声口哨,那匹身段流畅的枣红马就缓步地跑到了她跟前,这蠢货不但在枣红马摇动的铃铛声响中安静了下来,还乐颠颠地跟了上去,亲昵地挤在枣红马的一旁,翻弄着嘴唇,去金秀的手里和枣红马的嘴里抢那些泡涨了的黄豆,它甚至望都没望站在金秀身边的陈兆龙。

“会不会炖马肉?”陈兆龙扭头看金秀。

金秀有些愕然,而大黑马却异常敏感地抖了抖耳朵,它开始看陈兆龙,似乎感受到了陈兆龙眼中的煞气,它神情惊恐地向后退了退,随后目不斜视地冲到了陈兆龙身边,近乎白痴般的讨好。

和大黑马一起干这事儿的,还有看着小彪子套爬犁的少年。他近乎于哀求般地拉着陈兆龙的衣角:“大龙哥,求你了,你帮我和秀姨说说,我也去。”

陈兆龙瞅了瞅金秀,道:“你还小,你秀姨要是带你去,那就是要害你。”

小彪子动作麻利,眼瞧着爬犁就要套好了的少年急了。

“秀姨,你就带我去吧。”

金秀瞧了瞧他,微皱柳眉:“叫当家的。”

少年挺胸抬头,急忙改口:“大当家的,带上我,我也要去打rì本人。”

“不行。”金秀牵着马转身。

“为什么?”少年跟在金秀身后焦急地问。

“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废话。”金秀有些不耐地说道:“说不行就不行。”

少年当时就气哭了,他冲走到了前面的陈兆龙吼:“大龙你个瘪犊子骗人,说好了把那快怀表给你,你就带我去杀rì本人。现在表给你了,你拍拍屁股就带着秀姨走了……”

金秀停住了。

她扭回头看着少年:“大锁儿,三丫儿呢?”

少年望了望陈兆龙曾经住过的西院儿,说道:“她在陪我娘。”

金秀长出了口气:“大锁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少年猛抬头,似乎这样可以让他看起来更高些。

金秀看了看套爬犁的小彪子,有些低沉的喘息令那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悠长的气息翻滚蒸腾:“按理说这个时候消息就应该已经送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三五天之内你二舅他们就会来接你们娘仨。”

少年不出声。

“你得看着你娘,三丫儿太小很多事儿她做不来。”金秀看着少年,道:“屯子里的人能走的都已经走了……”

“我要去,我要和你们去杀rì本人。”少年情绪激动地打断了金秀的话:“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带我去!”

“你准备丢下你娘和三丫不管了?”金秀俏面含煞,怒道。

少年不出声,但那神情分明仍不死心。

金秀走到小彪子身边,从爬犁上拿出一把rì式手枪,退出子弹后将枪递给了少年:“会用吗?”

大锁笑了,笑得无比阳光。

*

*

就算是晌午,冬rì里的阳光也总是带着几分清冷。

当小彪子甩动马鞭时,坐在爬犁上的陈兆龙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金秀。金秀没回头,是她亲手摘下了好运来大车店的招牌,也是她亲手将那块招牌放了起来。

陈兆龙不知道金秀将那块招牌放在了什么地方,可他却知道那块看起来老旧不堪的招牌在金秀心底的份量。

“你真的不想回头看看?”陈兆龙还是没忍住。

“看什么?”金秀望着陈兆龙,冷声道:“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么好看的!”

陈兆龙扭头不看她。

可随后在他眼角的余光里就看到了金秀借着爬犁颠簸的空悄悄回头,只可惜,跟在爬犁后面的大黑马和枣红马却像两堵山墙般挡在了她了眼前。

陈兆龙挡着风点烟:“这做人踏实点好,想看就看,又没人拦着你。”

金秀一伸手拽走了陈兆龙的烟,在陈兆龙诧异的目光中将卷好的烟卷揉成了一团粉末,攘上了天,瞥了一眼随风而散的烟沫儿,她扭回头笑眯眯地看着陈兆龙:“老娘怕呛。”

陈兆龙瞧着金秀,在金秀得意的目光中,他神情沉稳地伸手探入怀里,摸出烟袋,从打开的缝隙中,金秀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已经卷好了的烟卷……

*

*

大锁难掩兴奋地躺在大车店前面屋子里的角炕上摆弄着手中的rì式手枪,反复的将弹匣装上卸下,一翻身,大锁将枪口的准星对准了房梁上挂着的藤筐。

“啪!啪啪!”大锁模仿着枪声,自语道:“大龙,你等着,现在我也有枪了,早晚我要练得比你枪法还好。”

但片刻后,他变得有些泄气。

弹匣里只有三颗子弹。

这能练出什么?

大锁把它们退出来,又装进去,他觉得一定是陈兆龙那瘪犊子怕他的枪法会超过他,所以才只肯给他三颗子弹。

正想着,大锁就听到有人叫门。

“有人吗?”

大锁连忙抓起枪,小心翼翼地问:“谁呀!”

门外是个风尘仆仆的汉子,他背了一把被污泥染得脏兮兮的长枪。想到金秀的嘱托,大锁蹑手蹑脚地站到了门后,开口道:“进来。”

那汉子应声推开门,迈步进了大车店。

“别动。”大锁用枪顶在了那个人的后背上,道:“把枪给我,不然一枪打死你。”

汉子举起了手:“小兄弟儿别误会,我到这里只是来找人。”

“找人?”大锁从汉子的肩头拽下了长枪,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枪指着他道:“你找谁?”

那汉子没答话,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大锁手里的枪,直到大锁不耐地冲他吼,他才回过神来。

“你到底找谁?”

那汉子打量屋子的四周,乐呵呵的道:“怎么,家里大人都不在?”

大锁有点急了,他道:“你他娘的到底找谁?”

汉子笑了:“你这小嘎子脾气这么cāo蛋呢,我找谁,怀里有他画像,你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大锁用很怀疑的目光看着汉子:“拿出来,有花活儿就打死你。”

“好!好!”汉子一边伸手入怀,一边道:“你别慌。”

在大锁谨慎的目光中,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大锁惊愕地望着画像上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剑眉,鹰目,配上棱角分明的下巴,几乎一瞬间,大锁就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大龙!是大龙,画得真像。”

汉子愣了愣,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大车店的后门。

“他人呢?”

“走了,头午走的,去锦西打rì本人去了。”

“|锦西?”汉子皱眉道:“他不是说好等我。”

“哼,那瘪犊子说话从来就不算数。”大锁不耐地将长枪还给了汉子,扭头往里走,扬手道:“你赶紧追他们去吧,再晚了,就追不上了。”

汉子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口中却沉声道:“他们都走了?”

抱着枪的手,搭上了枪栓。

第034章 阳光下的罪恶(下)

第034章阳光下的罪恶(下)

“咋地?”大锁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异常敏感地扭过头望着那个汉子,眼神中满是挑衅与警惕地说道:“都和你说明白了,他们已经走了,你要是想找他们,就去追。”

汉子笑了笑,他将搭在枪栓上的手放了下来,道:“小兄弟你想多了,我和大龙是磕头的把兄弟,我肯定是要去找他们的,只是这一路只顾着赶路,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再不吃些东西,只怕不等追到他们,我就饿死在路边了。”

“|你和大龙是把兄弟儿?”大锁目光有些怀疑。

那汉子挑眉:“那可不,他是我大哥。”

“胡扯。”大锁瞅着汉子道:“你比大龙大多了。”

汉子打哈哈,道:“这我能瞎说么,我就是长得老成。”

“我没听大龙说过你。”大锁望着汉子质疑道。

“你这小嘎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他能什么事儿都和你说吗?”汉子面色一沉:“有没有吃的,我现在是又渴又饿,等我吃饱了就去找大龙,放心,我给钱。”

“少拿钱说事儿。”大锁望着汉子道:“认识大龙,那就是朋友,你在这等着,哪都别去,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罢,大锁一挑门帘,转身进了大车店后院。望着晃动的门帘,留下大车店里的汉子笑了……

大车店小西院。

大锁急匆匆的进屋时,三丫儿正在火盆里面烤土豆。伸手从火盆里摸出一个,大锁叫三丫:“去,把晌午吃过的饭热热。”三丫撅嘴:“我不管,晌午刚吃过还要吃。”大锁瞪眼睛:“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别等我削你。”

大锁他娘躺在炕上,开口让三丫去热饭,随后她有些诧异地问大锁:“这刚吃过你又饿了?”

大锁一边把弄着土豆,一边道:“没,大龙的把兄弟来,他饿了,给他弄口吃的,他好去追掌柜的和大龙。”

“把兄弟?”大锁他娘痛苦皱了皱眉,她把紧了被子旁的布包,道:“夜里的时候多加小心,你秀姨给了娘一大笔钱,等你二舅他们来了,咱们就去齐屯,到了那不但能置几亩地,还能给你讨房婆娘。”

大锁笑了,刚要开口,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本该在前店等待的汉子进屋了。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扔下土豆,手摸向怀里的枪:“不是让你在前面等着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出去。”

汉子笑了。

他迈步就进了屋,满脸假笑地说道:“呦,炕上躺着的是婶子吧,身体好点了吗?我这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准备,好在身上还有根山参,虽然不是有年头的宝贝,但给您补补身子还是可以的。”

大锁愣住了,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汉子从怀中掏出用纸包着的山参。大锁娘更是一边推谢一边试图坐起来。

“拿着。”汉子瞪大锁:“给你娘补身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谢谢,谢谢大哥。”最终还是大锁接过了山参,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上。

汉子坐在炕沿上同大锁娘拉家常。

大锁急吼吼站到门口看了又看,忍不住回过头对汉子道:“这死丫头烧个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大哥你等着,我去给你热饭。”

那汉子笑了,他一把拉住了大锁:“不忙,不忙,咱哥俩唠两句,今年多大了?”

“十三。”大锁挺了挺胸。

汉子笑咪咪地瞥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大锁娘,道:“不错不错,不但长得精神,这身子骨也壮,大小伙子了,怕不怕胡子?”

大锁满眼傲气地仰头:“我们当家的说过,到了我们好运来,是龙得给她盘着,是虎得给她卧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到这,也得守我们的规矩。”

“霸气,好样的。”汉子道:“我来的那会,见你拿了把短枪,那样式看起来不常见,哪弄的。”

大锁刚要张嘴。

躺在炕上的大锁娘就咳了一声,道:“大锁娘渴了。”

“哎。”大锁跑到外间屋,从大灶的锅里舀来半瓢温水。

大锁娘喝了口,就不再出声。

那汉子神情阴郁地看了眼大锁娘,随后满脸阳光地望着大锁道:“老弟,哥哥这玩枪的人,看到枪就心里刺挠,把你那枪拿来让哥看看。”

大锁犹豫,他看他娘。

汉子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匣子枪,啪的一声按在了炕沿边上:“哥就看看,这枪你先拿着,哥看完了,把枪还给你,你再把这个给我拿回来。”

大锁犹豫了一下,走到跟前拿起了那把匣子枪,随后将怀里的日式短枪掏出来递给了汉子。

汉子仔细的打量,一边看着手枪上的字念叨:“十四年式……好东西,日本人的,这玩意儿可少见,哪来的?”

摆弄匣子枪的大锁头也没抬,甚至连他娘的咳嗽也没有注意到,他顺口说道:“那些**的日本人带的,我们当家的和大龙弄了好几把。”

“哦?”汉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打量着枪,看似随意地说道:“日本人呢?”

“杀了。”大锁用匣子枪瞄窗户纸上的黄印儿。

汉子目光一寒,却笑道:“杀得好,埋哪了?”

“南边大河套。”大锁一边说着,一边扭头道:“你这枪……”正这会他看到那汉子异常熟练的将那把日式短枪分解了。

“你!”大锁瞪眼。

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他娘忽然动了,双手捧着一个布包狠狠的砸向了汉子的后脑,那汉子似乎有所觉察,刻不容发间闪动了一下,那布包立刻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散落了满地的银元。

“锁子快跑!”

大锁娘死死的抓住了汉子的皮袄。

那汉子神情森然地回头,对着大锁娘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

“跑呀!”大锁娘不松手。

大锁急了:“敢打我娘。”

咔嗒!

大锁扣动了扳机。

那汉子望着大锁,笑了。

大锁扑了过去,却被汉子狠狠的一脚踹在了脸上。

他娘撕心裂肺地喊:“锁子快跑!”

那汉子想起身,但起了两次都被大锁娘死死的拖在了炕上,他扭回身,一把拽住了大锁娘的头发,用手中拆散了的枪把猛砸大锁娘的太阳穴。

“我杀了你!”

大锁目呲欲裂,他冲出了屋子,直奔大灶,手忙脚乱的翻动后,抄起了那把雪亮的菜刀。可他刚一转身,就看到那汉子阴冷的眼神。

嘭!

那汉子死死的卡住了大锁的脖子,将大锁按在了大灶上,另一只手夺下了大锁手中的菜刀,几近窒息的大锁涨红了脸,他愤怒地挣扎,不顾一切的想要击倒眼前这名孔武有力的汉子,但汉子的手臂,却使他无力抗拒。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有些拖沓的脚步声。

大锁奋力的试图大喊,可嗓子里却只能发出轻微嘶哑的声音:“丫儿,丫儿,跑,丫儿……”汉子满眼阴毒地笑了,他的手锁紧了大锁喉咙,另一只手中的菜刀放在了大锁的脖子下。

手臂一动,噗!

鲜血飞溅。

屋子外,被寒风冻得鼻子发红的三丫儿正抱着大大的一捆玉米秸往屋里走,她有意的晃动着秸秆叶上的冰渣,似乎这样会让这捆玉米秸变得轻一些。

快到门槛的时候她站住了。

她看到了大锁正躺在灶台上,上半身被按进了锅里,灶台外的腿正在抽搐。他身前那名满身是血的陌生汉子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手中那把雪亮的菜刀正向下滴着血。

他望着站在阳光下的三丫儿笑了。

“呦!卡哇伊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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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哇伊:没搞错的话,这个应该是日语中的可爱。

(天津)

第035章 乌合之众

[正文]第035章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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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乌合之众

薄曦,残雪,老树。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兆龙就靠在炕稍的角落里,从那发黄的窗户纸缝隙中向外望。这里是响水砬子,距离锦西县1城只有几里路程,只要过了河,策马急行只要眨眼间的功夫就能赶到。

人来的很多。

从前天开始到现在,保守估计仅仅是聚集在响水砬子的人就不会低于三百。这完全出乎了陈兆龙的预料。

因为他知道,民团和土匪历来就是两个对立的矛盾体。

民团要保护村落,组建的目的就是对抗土匪,而对于土匪来说,民团不但是钱进路上的绊脚石,也是令他们寝食难安甚至是恨之入骨的仇敌。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民团和土匪不但住在一个院子里相安无事,甚至还能挤在一铺通炕上同睡。

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同仇敌忾。

院子里很吵,铡草喂马的,搬柴火烧饭的,找人找不到的,乱成了一团。而大炕上的人,却壁垒分明。

还在梦乡里和织女谈论理想报复的,毫无疑问是土匪,而那些已经起身下地洗漱的则是民团。

陈兆龙靠在角落里仔细的观察着,单单从作息方面来看,民团的人明显要比那些土匪有规律,但真正爆发战斗的时候,那些土匪的战斗力,可能要比民团强上一些。

理由很简单。

土匪就像是猎食动物,他们喜欢展露肌肉,喜欢发动攻击,而民团则是食草动物,即便他们长了角,大多的时候也是用来犁地。

但德全是个异类,他是民团,他带的那伙弟兄也是民团,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兆龙到是觉得他更像是土匪,就比如现在。

“给老子清场。”德全挑开门帘看到大炕上还横七竖八睡着人时就急了,他抄起马鞭劈头盖脸的开抽、。

哎呀,哎呀的惨叫声中,睡得正香的七八名大汉,被德全身后的弟兄像拖死狗似的拽了出去。

粗暴!

这真的是民团?

德全没看陈兆龙,他狠狠的瞪了小彪子一眼,小彪子识趣儿地蹭到炕稍挨着陈兆龙坐下,顺手掏出洋火2,给陈兆龙点着烟,随后一言不发的靠墙而坐、。

德全一甩马鞭,坐在了大炕上。

屋子外面杀气腾腾的走进来一个汉子,他还没进里屋,就怒吼道:“谁lan子这么大?敢打老子的人,不想活了。”

可随后他一挑门帘,就看到了坐在炕上的德全。

德全冷着眼看他:“长本事了,这得有多少年没听见别人说我lan子大了。”

“呀,是德全大哥。”那汉子立刻就变了笑脸,他迎过去道:“我就说吗,不可能是外人,我的人,还不是德全大哥的人,教训他们,那也是应该的。”|

德全冷笑:“你小子还是这么油嘴滑舌,你的人就是我的人?听说你刚进冬的时候,在南山那边劫了两个娘们。”

“大哥。”汉子满脸犹豫地说道:“这朋友妻不可妻……”

“妻个屁。”德全寒声道:“我告诉你,打完了县城的rì本人,你麻溜把那俩娘们儿给送回去,还有就是,如果再让我听到类似的消息,可别说我德全翻脸不认人。”

“德全大哥……”那汉子正犹豫间,随着院子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大汉进了屋,为首的那人进屋看了一眼那汉子,对坐在炕上的德全说道:“正找你呢。”

德全挑了挑眉:“准备动手了?”

那汉子张口yù言,看了一眼杵在德全边上的汉子,皱眉道:“边去。”那汉子满脸对笑:“好,好,亮山哥,我这就走。”

亮山瞧了他一眼:“我让你靠边,我上炕,你走啥,一会有事儿又找不着人,来来,都别站着,都上炕。”

一边说着,他们就上了炕。

上炕的过程中,亮山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了坐在炕稍的陈兆龙,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坐在炕沿上的德全肯让他坐在背后。

似乎是看出了亮山眼中的疑惑,德全瞅了瞅坐在炕稍的陈兆龙,对亮山说道:“小彪子你认识,靠墙角的是妹夫。”

“妹夫?”亮山有些疑惑地问道:“哪个妹夫。”

“还有谁,最泼的那个。”德全瞪陈兆龙:“你蹲墙角干啥,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陈兆龙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起身走到了德全的身边坐下。

“小秀儿?”亮山满眼惊喜地打量着陈兆龙说道。

亮山一拍大腿:“我就说吗,昨儿见到小秀的时候,她居然给软绵绵的给我问好,这要是换了以前,一见面那肯定是要枪,要炮的,原来是有了女婿,中,这小伙长得带劲。”

陈兆龙笑了笑。

德全瞟了他一眼,对亮山道:“别走了眼,这可是个大马棒,一个人放倒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rì本人,估计你手底下的那几个弟兄,没一个能到得了他跟前儿。”

亮山眼睛一竖:“真的?”

陈兆龙有些尴尬。

德全看了他一眼:“别装秀迷2,这群犊子见不得斯文人吐酸水,想让他们瞧得起,有真本事就不能藏着。”

陈兆龙笑了:“行,有空的时候,可以陪弟兄们玩玩。”

亮山也笑了:“有这话就中,不过这事往后放放,现在留在响水砬子的这些当家的都到的差不多了,大家先说正事儿。”

对门口站着的人摆了摆手,亮山道:“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是。”

功夫不大,趁机介绍认识了一番的几人就等来了那个看起来挺jīng明的青年,他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单薄,虽然有些书卷气,但眼神却多出几分莫名的沉稳。

进了屋,他不多客套地坐在了炕上,直奔主题道:“昨晚民团进了城,给县长张国栋打电话,通知他们我们会进城去打rì本人,那张国栋怕受牵连,说什么都不让民团动手,到最后没办法,民团劫了监狱,把人带出来走了。”

“他们人呢?”亮山问道。

“西山上呢。”青年道。

“这老小子发了那么多流通券,现在rì本人来了,他巴不得改朝换代,欠账一笔勾销。”亮山冷笑。

年轻人点了点头:“张国栋早年留学rì本,曾任奉天省议会议员和奉天省政fu谘议,要不是流通券发得太多百姓们不肯让他走,只怕这会儿,他早跑到关里去了。”

“县城里现在有多少rì本人。”陈兆龙开口道。

青年瞧了瞧陈兆龙,道:“rì军又从锦州派来松尾少尉率领的粮秣输送监视队,有二十六名士兵,担任jǐng卫的步兵第七十三联队由石野中尉军领的步兵小队二十八名士兵,加上27联队八十八人。”

亮山冷笑:“就这么点人也敢大张旗鼓的占锦西,我看他们真是活腻歪了。”

陈兆龙微微皱眉,他插话道:“你知不知道那些骑兵的所属编制?”

那青年仔细的打量陈兆龙道:“混成第三十八旅团,骑兵第27联队,联队长古贺传太郎。”

陈兆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他的呢?”

青年笑了笑,语气渐冷道:“公安第三总队在锦州城东大凌河岸构筑工事防御rì军,当时负责进攻的rì军中就有这个古贺传太郎和所属联队,结果你应该知道的,第三总队不敌,rì军占领锦州。”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是jīng锐。”

青年点了点头:“目前情况就这些,苑局长正在想办法让rì军出城,所以各位当家的在忍耐忍耐,相信很快就会有动手的机会,到时候会有人来通知。”

亮山点了点头,道:“那好。”

青年起身:“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回苑局长那里去了。”

“说好的枪呢?”亮山挑眉。

“带来了一部分。”

青年的话让炕上的几人眼睛一亮,亮山起身:“好,那我们送送你。”

青年笑了笑,起身往外走,走到屋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扭回头看正在沉思的陈兆龙,高声道:“还没请教这位当家的怎么称呼。”同样坐在炕里稳丝没动的德全用手肘捅了一下陈兆龙。

这才回过神来的陈兆龙对青年道:“陈兆龙。”

青年点了点头:“再会。”

见亮山等人跟着青年走得远了,陈兆龙扭头看了看坐在炕上纹丝未动的德全:“你不去看看?”

德全嘬了口烟袋:“看个屁,该给老子的,谁敢少。”

陈兆龙笑了笑,他道:“刚才这人什么来头?”

德全挑了挑眉:“公安局的人,听苑凤台4的意思,这人似乎不归他管。”

陈兆龙沉默。

德全吧嗒了两口烟袋,道:“现在连民团带绺子外加闻讯赶来的乡民,这锦西县城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千多人,要是算上那些正在赶来的人,估计人数接近两千。”

德全停住了话头,斜着眼瞟陈兆龙,似乎是在等陈兆龙接话。但陈兆龙却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就县城里那百多个rì本人打赢了也没什么意思,想干,就得干场大的,你觉得如果把这些人都组织到一起怎么样?”

将身子放平躺在炕上的陈兆龙看了眼德全,随后翻身,只丢下淡淡的一句。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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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西县:现在的辽宁省葫芦岛市,只不过当时的县城所在地并不在现在的市区,而是在葫芦岛市所辖的钢屯镇,市区的迁徙就是因为1932年初,当地民众武装抗击rì本军队,疲于应对的rì军不得不迁县城至连山,也就是现在葫芦岛市区。

2洋火: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指得是火柴。

3秀迷:方言,这个更多是发音,这个词挺有意思的,一般经常会用来形容人腼腆害羞,有时候还会用来形容姑娘。嗯,具体哪里人常用这词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绥中,关外第一县的那个绥中。

4苑凤台:历史人物,当时的锦西县公安局局长。

第036章 刀口下的热河

第036章刀口下的热河

锦州,rì军混成第38旅团前进临时指挥部。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

混成第38旅团旅团长依田四郎少将正站在窗前。窗外的街道上一片肃杀,除了列队巡防的rì军和偶尔传来的零散枪声外,就只有那清冷的古塔在不远处傲然而立。

依田四郎手扶着窗沿,感叹道:“很壮观,有人告诉我这座塔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我在想当时的中国人在看到这座塔时会有怎样的心情。”

坐在椅子上整理文件的作战参谋起身,缓步走到了窗前,窗前向外望,良久,他开口道:“中国人的信仰很多,主流有三教,释、道、儒、但大多数佛教信徒,只是因为相信生死轮回,一心期盼西天乐土,而道家则讲究‘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大部分道门信徒只求独善自身,而从不想理会其他,至于儒教,则很奇怪,他们一边搞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另一边却在宣扬圣人。”

依田四郎微微皱眉,他有些疑惑的将目光放在了参谋的身上,似乎搞不懂为什么参谋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信仰太多了,就会令人失去力量。”参谋望着窗外的古塔,道:“这就像那些无知的满洲人,他们总认为凭借他们手中的那几杆鸟枪就可以击败大rì本皇军,我承认这是一种信仰,但他们除了盲目的信仰外,却从没有想过东北军为什么会撤走。”

依田四郎笑了笑,目光森然地望着窗外,道:“那是因为张学良知道,大rì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

参谋也笑了,他道:“所以张学良有了新的信仰,他相信国联不但会站在他的一边,而且有能力不费一兵一卒的将我们不可战胜的大rì本皇军赶出满洲。”

依田四郎冷笑道:“陆、海、外三省会商,将满蒙从中国本部分离的满蒙新国计划已经核准,未来不久,满蒙新国就会建立。”

“其实我觉得,如果仅仅是建立满蒙新国,现在皇军所掌控的地域就已经足够了。”作战参谋扭过头,望着依田四郎道。

“还不够。”依田四郎道:“锦州以经占领,哈尔滨以不足虑。就目前而言,对于山海关里的中国人来说他们只要守住山海关,就进可攻,退可守,所以锦州就算是没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可以从蓟门、蒙古调兵出关。而一旦中**队反攻,我们却只能死守锦州,因为热河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作战参谋皱了皱眉:“随着占领地区的增多,大量城镇需要兵员驻守,短时间内,如果凭借现有兵力强行扩张,只怕会遇到麻烦,就比如锦西县,据古贺君传来的消息,他已经被接近千人的当地民团围困,急需援军。”

依田四郎笑了笑,道:“右介桑多虑了,我特意安排人去机构询问过有关于民团的资料,就普通民众而言,辽西民团的实力是强大的,仅仅是有证可查的资料上面记载的枪支信息就有四五千支,但那些枪支不过是抬枪土铳,甚至还有一大部分是大清朝清军使用过的武器,沈阳兵工厂生产的毛瑟枪,全部用来装备了东北,没有一支从正规渠道流向了民团,私底下流落到民团手里的枪能有多少?十支?二十支?还是三支?”

作战参谋沉默了片刻,他道:“即便是如此,热河省也太大了,我们很难凭借旅团的兵力全面进攻热河。”

“不需要全面进攻。”依田四郎道:“我要朝阳县,只要占领了朝阳,就等于将一把尖刀捅进了热河,不但打开了热河的门户,也会令中国zhèng fǔ和汤玉麟寝食难安。”

作战参谋神sè凛然道:“朝阳县?”

“我需要右介桑制定出完美的作战计划。”

“嗨!”作战参谋立正。

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古塔,依田四郎目光冷冽地冷笑道:“负责驰援古贺部的步兵中队已经派出,民团的那些土鸡瓦狗在不可战胜的大rì本皇军面前必然一击即溃,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挺近热河!”

“嗨!”

*

*

锦西县城外,响水砬子。

陈兆龙和小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蹲在村口石碾盘子上的金秀,她带了个看起来脏兮兮的狗皮帽子,棉衣外还套了件青sè的男式长褂,不但抹黑了脸,还束了胸,但她那锅底灰旁露出细皮嫩肉的脸蛋,和那细嫩娇媚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而更令陈兆龙和小彪子惊愕的是她在卖枪,卖那种枪上刻有十四年式的rì本手枪。

陈兆龙想笑。

那枪一共有七把,除了送给留在了大车店的大锁一把外,其余六把都在金秀的手里,如果单论枪械,毫无疑问,这种十四年式手枪的杀伤力惊人,是好东西,但那毕竟是rì本人的枪,子弹就那么二十几颗,平均到每一把枪上,那也就是三颗,最多不超过四科。

打光了之后那些枪就是几陀废铁而已,因为你总不能拿着枪去找rì本人说,太君,把你们十四年式手枪子弹卖我两箱。

金秀是个财迷。

陈兆龙不相信她不明白这一点,换句话说回来,若是她不明白这一点,她也不可能把那么好的手枪拿出来卖。

但蹲在碾盘上的金秀,不但把那手枪夸到了天上去,还特意点明了这些枪是从rì本人手里抢来的,那要价更不是一般的黑。

大洋三百五十块,或者是崭新的两把匣子枪换一支。

要知道一把崭新的仿制毛瑟长枪,也不过一百多块,又哪有人会傻到拿那么多的钱去买只能用几次的玩具。

可就在陈兆龙这样想的时候,金秀的生意却做得火爆了起来。

她只卖一把。

可想买的人却有两个,最终经过一翻较量后,那支只有三颗子弹的手枪被其中一人买走了,价格是大洋三百二十块外加崭新匣子枪一支,子弹七十三。

这金秀,还真有做黑商的潜质。

只是还不等陈兆龙对走过来的金秀说话,金秀就悄悄的塞给小彪子一个布包,并小声地对小彪子道:“快去追没买成的那个人,少要他十个大洋。”

“哎,好。”小彪子接过布包一溜烟的跑了。

陈兆龙笑了,他看着抹了满脸锅底灰的金秀说道:“你赶紧找个地方去把脸洗了把衣服换了,等一会人家琢磨过味儿来那只是个只能用几次的废铁,找你退货,你这又是化妆又是改扮的不是白干了么。”

金秀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道:“你还真以为他们不知道那枪只能用几次?实话告诉你,也就你是个棒槌,他们一个个的比猴子都jīng,老娘这么做只是嫌麻烦,不想让他们整天跟在老娘屁股后面买枪。哼,锦西的rì本人就那么百十多个,现在来的人都快两千了,谁不想回去后拿出把rì本手枪,拍着胸脯吹嘘,看着没,这是老子在锦西杀rì本的战利品。”

陈兆龙愣住了,他皱着眉看金秀,良久,他长出了口气,道:“县城里的rì本人的确不多,可他们是rì本关东军的jīng锐的部队,如果他们是抱着来捞战利品的目的,那他们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金秀柳眉倒竖,语气渐冷:“想捞点战利品有什么不好?人家来和rì本人拼命,难道就不应该得到点荣誉?要知道,战利品这东西,那可是有钱都没地儿买去,这两千来人要是都一心想着捞战利品那到是好了,那些rì本人一个都跑不了,怕就怕,那些死脑筋的人一心想着什么收复失地,一窝蜂的冲进县城,全喂了rì本人的机关枪。”

刚说到这,从锦西县城方向就传来了杂乱的枪声。

陈兆龙不由得面sè大变、。

第037章 不该回头的访客

第037章不该回头的访客

最担心的事还是被金秀这个乌鸦嘴说中了,xìng情爆烈的西堡子民团首领不顾周玉桂、刘国漳的劝阻,带着西堡子民团的七十多人冲进了县城,在城西被由石野中尉率领的步兵第七十三联队下属的步兵小队堵了个正着。

战斗仅仅持续了十分钟不到,西堡子民团死伤三十多人。之后,面对蜂拥而至的民团乡勇,石野小队的步兵在古贺传太郎率领的骑兵策应下近乎毫发无伤的从容的撤退至锦西县教育局。

这消息传到响水砬子的时候,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拉着马跟着大众准备驰援县城的陈兆龙、金秀和小彪子三个人正站在村子口距离人群稍远的地方。

陈兆龙面sè深沉,在被接近两千人的围堵下,人数不足两百的rì本关东军不但士气未丧,在击溃了民团的正面冲击后,从容退去。

按照常理来说,以几倍于敌的兵力作战,结果却是吃了个败仗,这消息绝对是对士气的致命打击,如果指挥官是他,这样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要封杀的,但同样令陈兆龙意外的则是这些抗rì民众,他们的士气不但没见丝毫的低落,反而越发的高涨。

除了偶尔有几句大骂西堡子民团首领没脑子的声音外,所有人依旧坚信他们一定可以消灭县城中的rì军,只是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那胜利的代价。

尤其是听到村口聚集的他们乱哄哄的高呼什么大家一起上,去灭了小rì本的时候,金秀怒了,她柳眉倒竖,告诉小彪子:“去收拾东西,我们走。”小彪子有些发愣地看着金秀,气得金秀大骂:“你愣什么?老娘来这儿是为了打rì本人,不是为了等着给他们这群蠢货收尸,除了喂rì本人的机关枪,他们能干啥。”

“闭嘴。”陈兆龙突然出声道。

柳眉倒竖的金秀扭过头,望着陈兆龙道:“姓陈的,和老娘说话客气点,老娘说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让你把嘴闭上,早就告诉过你,老娘们少舞刀弄枪的,晦气。”陈兆龙面sè如霜,他道:“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待着,就马上滚回你的好运来,小彪子。”陈兆龙扭头,望着小彪子:“去找德全,告诉他如果不能尽快的将这些人组织到一起统一指挥,就马上让他们散了,否则真打起来,不等rì本人杀过来,他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那后果不堪设想。”

“哎。”小彪子应了一声拉着马就走。

“小彪子,你给我回来。”看着低着头,瞅都不瞅她就离去的小彪子,金秀怒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死东西,早知道你这样,当年就应该饿死你!”

陈兆龙一把将金秀搂了过来,金秀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挣了挣,没挣开,随后就闭上眼睛全身僵硬的靠在了陈兆龙的怀里。

一手搂着金秀,陈兆龙的脸sè越发深沉,他望着群情激奋的抗rì的民众,低声道:“其实我很欣赏你的眼光和身手,如果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的热情的确只能使他们倒在rì本人的枪口下,但是不要忘了,如果没有这份抗rì的热情和决死之心,他们就不会来到这里。你这爆脾气不行,得改,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不可能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思维方式去做事,所以你要多点耐心,只要能够协调一致,这些人,绝对会给rì本人一个惊喜。”

金秀的脸红得像要滴血,声音变得似乎比蚊子还要小:“我只是有些生气,他们一个比一个狂,谁都不肯服软,都想当大拿,就好像遇到了rì本人如果不直接冲上去,就没了面子似的。”

陈兆龙笑了笑,他低下头看怀里僵着的金秀:“这是好事。”

“好事?”金秀挑眉看陈兆龙。

“狭路相逢勇者胜。”陈兆龙道。

金秀有些不敢看陈兆龙的眼睛,她转头道:“那要在双方实力均等的情况下才行。”

“均等……”陈兆龙叹息地抬头,却突然发现,围聚在村子口的抗rì民众正在看着他和金秀,不但眉飞sè舞地咬耳朵,手里还指指点点。

“看什么!”刚刚化身为猫的金秀瞬间变身为虎,她一下就挣脱了陈兆龙的手臂,一手掐着一把匣子枪站在雪地上,冲着正在围观他们俩的人群怒吼道:“一个个都没见过女人呀,也不怕长了针眼,愿意看回家看你们自己的婆娘去,再看,信不信老娘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围观的抗rì民众立刻转头,有人还吹起了yù盖弥彰的口哨,气得金秀跳脚。

陈兆龙无语望天,叹息道:“唉……”

*

*

小彪子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事实上在陈兆龙发现了问题的同时,民团以周玉桂为首,绿林人物以亮山,德全,震东洋,连同县公安局局长苑凤台就已经开始细化安排。

协同安排早有就有,但细化安排还是遇到了问题,民团还好说,毕竟类似于民兵的编制,在隶属上只要有人安排就能够接受,但这些绿林人物就很麻烦。

报山头,亮字号,他们平rì争得就是面子名声,就算是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团体,也绝不肯依附在另外的山头名下。

以至于浪费了整天的时间才最终确定,绿林人物结成同盟他们会在亮山的统一指挥下协同作战。

情况已经有了好转。

但他们具体怎样安排的陈兆龙并不知晓,而且从德全的举动上推测,德全完全没有让陈兆龙金秀小彪子三人与rì本人硬碰的准备。

所以陈兆龙金秀和小彪子,就像刻意被人遗忘了般孤零零地呆在人去屋空的院子里。

但是到了夜幕降临,点起油灯的时候,陈兆龙三人所在的院子却突然来了访客。

最先发现的是小彪子,他发现几个行迹匆匆的人悄悄的守住了院子,可就在他跑回屋里把情况告诉了金秀和陈兆龙之后掐着枪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朗声问道:“黑山团的副团长陈二魁在吗?”,

金秀像只灵猫似的吹熄了油灯,身子贴到了窗子旁向外望,借着院子里来人手持的火把,她看到了一个略有书卷气,却显得十分沉稳的青年人,不由得低声道:“是头午亮山他们请的那个人,这个时候他跑到这儿来找什么副团长,哼,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呲啦~

陈兆龙划着了火柴。

金秀和小彪子一翻身隐进了黑暗的角落,他们猛回头看去点燃了油灯的陈兆龙。

可就在他们准备开口的前一刻,陈兆龙晃动着手中的火柴,望着逐渐光亮的油灯,开口道:“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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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大人物

第038章大人物

当那个略有书卷气却异常沉稳的青年人进到屋里的时候,陈兆龙在火炕上靠墙而坐,他没有出去迎接,也没有出去搭话,他只是淡淡的告诉小彪子去打开房门。

陪同青年人而来的人没有进屋,不到如此,他们还刻意地避开了房子周围,四散分布在了只有半人高的院子围墙旁。

金秀笑眯眯地同走进屋里的青年人搭话,那青年人毫不意外,他不但知道金秀姓谢,还知道她的好运来,甚至就连她卖枪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话里话外尽管不太确定,却在暗示金秀他知道金秀杀死过rì本人。

金秀的假笑看起来很真诚,那些话儿也说得滴水不漏,不但只字不提好运来的事,还旁敲侧击青年人的来意。

青年人打哈哈。

陈兆龙闷声抽着烟,似乎有些出神。

而那青年人自从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黑山团的副团长之后,就算是进了屋,也没有主动同陈兆龙交谈的情况却让金秀动了心思,她瞅杵在屋门口的小彪子:“去,小彪子,你去陪外面的弟兄待会儿。”

“哎。”小彪子扭身出了屋。

金秀笑眯眯地扭回头,望着坐在炕边不发一言的青年人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房子呀,是德全给安排的,我也没瞧见哪里有茶叶,这茶呀我也就不倒了,您可别挑理,现在跟前没有旁人,有事儿您就直说。”

青年人笑了,他瞧了瞧炕头的陈兆龙没言语。

陈兆龙却开口道:“外面的天儿大冷的,院子里的弟兄们都不容易,金秀你去,没茶就给弟兄们烧点开水,别丢了礼数。”

金秀一愣,随后脸上又浮起了假笑,她笑眯眯娇腻腻地走到靠在炕头的陈兆龙身前,娇声道:“那好,你们别谈的太晚,注意身体,这都累了一天了。”手底下却掐到了陈兆龙的腰间的嫩肉,拼命的拧,拧得陈兆龙瞪圆了眼睛。

在陈兆龙耳边留下一句淡淡的:“等他们走了,我跟你算账。”金秀转身出了房门。

坐在炕边的青年人笑了,他看着陈兆龙道:“谢夫人人不错。”

陈兆龙冷着脸,毫无笑意地说道:“我哥怎么样了。”

青年人一收脸上的笑容,正sè道:“进关了。”

“进关了?”陈兆龙挑眉道:“张海天说过要出面重建黑山团。”

“他到是想得挺美。”青年人道:“你们黑山团是英雄,以实际大概一个营左右的兵力,不但挺住了rì本人的飞机轰炸,还成功的击退了rì本人的铁甲列车,这样的jīng锐,别说他张海天想要,东北军的将领们哪个不想要?吵来吵去的也没有个结果,后来北平方面电令你哥随军进关就医,听传闻是张的意思。”

陈兆龙挑了挑眉:“你大老远的跑到这就是想告诉我传闻?”

青年人也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们黑山团不但完成了阻击任务,还击伤击毙了rì军五百多人,要知道,那可是大半个步兵联队,所以东北军方严令不得散布消息。”

“黑山团打光了。”陈兆龙的语气渐冷。

青年人略有失落地说道:“蒋主席下野,所以张希望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解决rì本人,国联的介入似乎也已经取得一些成效。你们黑山团击毙击伤rì军太多,一旦消息扩散,只怕rì军为了颜面不肯善罢甘休,所以在这个敏感时期,这些消息被压住了。”

陈兆龙冷笑,他语含怒气地说道:“难道黑山团的弟兄们就都白死了?就算了死后他们都得不到应有的荣誉?”

“或许以后会有吧。”青年人不确定的说道。

“笑话!”陈兆龙道:“和rì本人开打的又不是只有我们黑山团,凭什么黑山团的消息就得封锁。”

青年人神情落寂地看着陈兆龙,良久,开口道:“为了避免给rì本人落下口实,吉黑两省的东北军番号也已经被张全部取消了。”

陈兆龙愣住了。

他沉默,他狠命地抽烟,嘬得那自己用草纸卷的烟卷像一颗流星。

青年人很小心地观察着陈兆龙,观察陈兆龙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就连陈兆龙弹烟灰的动作也不放过。

将手中的烟蒂仍到屋地上,陈兆龙长出了口气,他望着坐在炕上靠着过梁立柱的青年人道:“你究竟是谁?”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和你的夫人,我叫李华泰。”青年人道。

“我不是问你叫什么。”陈兆龙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李华泰静静的望着陈兆龙,良久,他开口道:“我隶属于国民党zhōng yāng党部组织部调查科⑴。”

陈兆龙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华泰:“大人物?”

“小人物。”李华泰说的很郑重。

陈兆龙笑了笑,他开口道:“调查科?我不明白你这样的小人物来这里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兴趣和你打哑谜,有事直接说,没事的话,我累了。”

李华泰沉稳地看着陈兆龙,开口道:“我需要一个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官。”

陈兆龙挑了挑眉,没言语。

“今天白天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知道了,西堡子民团的损失惨重,rì本人毫发无伤。民团收到消息,有一队rì本兵正从锦州向锦西赶来,那应该是县城里的rì本人援军。”

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李华泰点燃了一支,随后将整包烟丢给了陈兆龙,道:“所以他们决定要在rì本人的援军到来前不惜一切代价攻占县城。但现在县城里的rì本人将联队部设在了县城的教育局,并且在周围街道布置了机关枪,如果强攻的话代价太大,所以他们现在吵成了一团。”

陈兆龙笑了笑:“你高估我了,民团有周玉桂、刘国漳、白香亭、赵品三、赵老集、李济光他们,绿林联盟有亮山,德全,震东洋,他们有人有枪,你觉得我能说得了哪个?难道你准备让我去和他们说,我是黑山团副团长,你们都得听我的。”语气变冷,陈兆龙近乎怒吼道:“如果他们要是问我黑山团的人在哪呢?难道要我告诉他们,在我的指挥下,他们已经死光了吗!”

院子外面有些sāo动,似乎是因为陈兆龙的大嗓门。

李华泰沉稳道:“冷静点,如果你不想去,我不会强逼你。现在的情况很明朗,如果不能够拿出能够令人信服的作战计划,他们最终的决定必然是强攻县城,到时候必定会血流成河。”

陈兆龙抽烟,狠命地抽。

良久,几乎就在李华泰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陈兆龙开口道:“我以什么身份出面,他们相信你吗?他们接受你的命令?”

李华泰笑了,他起身往外走:“我的身份不需要对他们讲,也不需要我的命令,接下来你要代表的是,锦西县公安局局长苑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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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国民党zhōng yāng党部组织部调查科:如果提到国民党军统特务机构,相信很多书友都并不陌生,甚至是它的前身“复兴社”也多有耳闻,但复兴社的前身,知道的朋友应该不是很多,那就是国民党zhōng yāng党部组织部内部组建的调查科,它成立于1927年,负责人是当时的组织部部长陈立夫。

本文不是谍战文,写作的重点是中华儿女百折不挠抗击rì本人的故事,所以一些特工相关内容只是陪衬,它的出现,只是为主角未来的发展做铺垫,而不会成为主题。

第039章 布局

第039章布局

当陈兆龙踏着夜sè赶到锦西县城外的北地碾子村时,被民团等人临时征用的指挥部里,气氛只能用火爆两个字来形容。*.

尤其是亮山,他掐着腰,瞪着眼,将摆在屋子中间的那张梨木桌子拍得山响。

“就你们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干啥!强攻你们说rì本人的机关枪太厉害,怕死人,放火烧他们,你们又他娘的又说现在这季节干燥,风大,怕火烧了联营,毁了整个县城,还他娘的琢磨着找炮去轰,老子要是有炮还堵在这打县城里那一百多人的小rì本?老子早他娘的带着人去打锦州了。”

民团首领周玉桂也火了,他猛拍桌子起身,指着亮山的鼻子怒道:“你耍什么光棍**!不怕死人?不怕rì本人的机关枪?那好,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上去,老子佩服你亮山是个爷们!还放火烧教育局,你怎么想的?那些宅子都连成一片,把县城都烧了,你一拍屁股走人了,县城里的人呢?就这么冷的天,没个房子屋子,他们就得冻死饿死!”

“姓周的!”亮山面露煞气,怒道:“你他娘的别光捡好听的唠,说那些好听的县城里的小rì本是能自己死了还是能缴枪投降?锦州,rì本人又在往这边派兵,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明天下晚儿准到,这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路,要是熟悉路,明天上午就到了,现在光是他们这一百多人,我们都打不了,到时候他们有了援军,还怎么打?”

“那也不能学义和团拿着大刀长矛就往rì本人的枪口下冲!”周玉桂怒道:“还有就是,亮山,我提醒你,现在rì本人来了,咱们枪口一致对外不假,但我们民团不是土匪,你想火烧县城,除非等我们民团的人都死绝了!若不然,只要你亮山敢放火,老子就敢带着民团先灭了你们这群王八犊子。/非常文学/”

亮山当时就急了,他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匣子枪,怒吼道:“看把你狂的,要不是为了打rì本人,老子连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你开枪。”周玉桂横眉立目:“吓唬我?”

站在屋门外的陈兆龙不由得叹了口气,从亮山拔枪的那一瞬间,屋子里就彻底的乱了,以亮山为首的绿林人物,和以周玉桂为首的民团人员,都亮出了武器相互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用手捅了捅金秀,陈兆龙没言语。

金秀白了陈兆龙一眼,随后迈步就进了屋:“呦,这唱的哪一出?都别端着了,怪累得慌的。”

亮山皱眉:“小秀儿,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民团的一名汉子趴在周玉桂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周玉桂点了点头,开口道:“原来是好运来大车店的大当家的,失敬,你还是出去吧,这事儿你管不了。”

一旁的德全开口骂道:“你个死丫头片子,没事儿瞎跑啥,男人的事儿,女人少插嘴,马上滚蛋。”

金秀柳眉倒竖,俏面如霜寒声道:“呦,合着你们都琢磨老娘爱管你们这些闲事儿?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群犊子要是真想打,老娘绝不拦着,就算是全死光了,老娘也不会掉半滴眼泪,放着县城里的rì本人不打,一个个的就知道窝里横,台阶我给你们了,下不下你们自己琢磨着办。”

亮山没出声,他看德全,德全铁青着脸看周玉桂,见周玉桂脸sè有些缓和,在门外站在陈兆龙身边的李华泰打了个哈哈,迈着大步进了屋:“放下枪,放下枪,大家都冷静点,谢掌柜说的在理,我们到这里是为了打rì本人,不是为了内讧,苑局长去筹备物资,不能亲到,所以委托我去请陈团长全权代为指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团长?”亮山惊愕地望着李华泰。

周玉桂则是满脸的惊喜:“人在哪?”

李华泰扭头,望着门口道:“陈团长,你还真准备让所有人都出去迎接你?”

陈兆龙笑了,他迈步进屋,跟在他身后的小彪子挺胸抬头满眼骄傲地紧随其后。

“妹夫!”德全,亮山,震东洋,一脸的惊愕。

却是周玉桂率先放下枪迎了上去:“陈团长,久仰大名,今rì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国之栋梁。”

陈兆龙笑了笑,随后正sè道:“别太客气,我来只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怎么打rì本人,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好,陈团长这边请。”周玉桂摆手引路,引陈兆龙来到了屋子正中的梨木桌前。都已经收了枪的两方势力,早有人将铺着桌上的那块青黑sè家织布扯平。

“你是团长?”德全趁机悄悄地问陈兆龙。

陈兆龙点头,李华泰不真不假的在一旁补充道:“陈团长打过硬仗,指挥作战是一把好手,要是他肯随东北军进关,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成了旅长。”

“你他娘的咋不早说?”德全瞪眼珠子:“老子要是知道你是团长,还用得着受他这鸟气?”

众人目光复杂,到是金秀和小彪子,眼神越发的明亮。

青黑sè的家织布上用白灰画了一些图,手指着其中画着O型的图案的地方,周玉桂道:“这是rì本人的机关枪。”

陈兆龙点了点头。他瞅了瞅放在家织布上的玉米黄豆和高粱,发现他眼中询问意味的周玉桂连忙道:“玉米代表的是民团,黄豆代表的是山林弟兄,那些高粱,是周围各个村屯自发而来的民众。”

手指着家织布四周的图案,周玉桂继续道:“这是县城周围的村屯,一颗粮食代表十个人。”

陈兆龙笑了笑,他瞧了瞧亮山,又瞧了瞧德全,道:“我既然代表苑凤台苑局长来这里指挥作战,相信民团方面肯定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亮山大哥,德全大哥是不是信得过我。”

德全没说话,到是亮山笑了,他异常畅快地说道:“放心老弟,只要你说的有理,老哥我无条件支持你,要不然小秀也饶不了我,不过咱们一是一二是二,丑话得先放在前头,你老哥无所谓,就算是为了弟兄情谊,只要你说,哥就照做,但现在哥领着手底下一帮子弟兄,有些事就得多考虑,所以,如果我觉得你说的不对,那就对不起了。”

陈兆龙点了点头,他开始从桌子上的布局中挑黄豆,他一边挑,亮山,德全,震东洋三个人的脸sè就越发的难看,直到陈兆龙将桌子上大部分的黄豆都拿在手中的时候,陈兆龙抬起头对三人笑笑,转手将黄豆放在一旁道:“山林队的弟兄们都撤出来。”

德全怒道:“妹夫。”

亮山则语透杀气冷哼道:“姓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040章 军令状

第040章军令状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陈兆龙,以至于就连火盆里的碳迸出火星的轻微噼啪声在这一刻都如同chūn雷般炸耳。

亮山的愤怒,陈兆龙懂。

大费周章的调集人马,又好不容易统一了指挥,结果在这个商议如何攻打县城里rì本人的节骨眼上,却被告知他们已经占据有利地形的人手需要全部撤出来,如果换个角度,让陈兆龙处在亮山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这样的安排恐怕也是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对于这次民团和山林队伍携手抵御外敌人来说,这些出没于山林的队伍是毫无争议的主力。

毕竟对于民团来说,守卫乡屯才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也是他们所擅长的,原本就觉得棘手的进攻,若是在失去山林队伍的支持,只怕会变得更加艰难,所以就算是民团一方的首领周玉桂,也提出了异议。

“这样做不妥吧。”

看了一眼神情冷冽的亮山,又瞧了瞧神情质疑的周玉桂,陈兆龙一脸平静的开口道:“耐心点,听我把话全部讲完,这耽误不了大家多少时间,到时如果大家都觉得我的作战计划不合时宜,那么就算是我代表苑局长也没关系,各位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做,我绝不拦着。”

“好。”亮山面sè冷峻地坐在了桌前,用手拍了拍桌子,冷声道:“妹夫别挑理,我就是个粗人,大字不认识一箩筐,说话直,小时候放羊只知道那群羊超过二十,曾经没完没了的数也数出来个准数,但哥的羊可从没有丢过,因为不论是妖魔鬼怪还是豺狼虎豹,都别想在哥的面前找便宜。”

陈兆龙的眉梢跳了跳,他道:“哦,既然是这样,那这事儿就好办了,我还真怕遇到个说什么都听不懂的主,像个娘们似的胡搅蛮缠。”

亮山火上心头立刻就想起身,但就在这时金秀的手按到了亮山的肩膀上,啐道:“姓陈的,你这混犊子少说废话,你要是再敢说我胡搅蛮缠,可别怪我和你没完,现在你少扯那些个没有用的,赶紧说你那个啥计划。”

长出了口气,亮山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望了望陈兆龙,又瞅了瞅桌面,没说话,但那神情却在表示他强压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李华泰打圆场,道:“是啊陈团长,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可是会贻误战机的。”

陈兆龙笑了笑,随即正sè道:“其实现在的情况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我来的时候在门外就听到大家正在琢磨该怎样打县城里的rì本人,总结起来就一句话,rì本人的机关枪厉害,正面硬拼会死很多人,而放火断粮之类的招也使不上。”

看了看亮山,陈兆龙继续道:“而造成现在这种被动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锦州过来的rì本人援军。”

李华泰道:“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rì本人的援军,我们也不用着急去打那些rì本人。”陈兆龙看了看他,又将眼神转回到亮山的身上,道:“这就是我让山林队撤出来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让民团去打?”亮山冷笑:“我同意。”

“我反对。”周玉桂连忙道:“我们民团的火力弱,平rì里的训练也有限,大部分都是守在各个村屯防范攻击,从来没有进行过强攻的演练,所以……”

“继续说。”陈兆龙的沉默让周玉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以至于当陈兆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玉桂自己反而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让山林队伍撤出来的目的不是让民团去进攻。”见屋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的陈兆龙正sè道:“而是要让山林队伍去打rì本人的援军。”

“打rì本人的援军?”

屋子里的人立刻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亮山皱眉,他望着陈兆龙道:“打rì本人的援军没问题,这方面我们也都想过,但这有什么用?就算是我们把rì本人的援军都杀了,县城里的rì本人还是守着教育局,还是架着机关枪,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变化,什么都没有解决。”

陈兆龙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着急动手?准备强攻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些援军吗?如果这些援军到不了锦西,那大家是不是就有很多时间来琢磨怎么收拾他们。”

“笑话。”亮山面sè渐冷:“就算能把rì本人这队援军杀得一干二净又怎么样?rì本人难道就不会再派援军?到时候拿不下锦西县城,这人吃马喂的,我们拿什么来对抗rì本人的军队。”

“说的是呀。”

一时间屋子的私语更胜之前。

陈兆龙敲了敲桌子,等到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开口道:“打不等于杀,现在rì本人的战线拉得很长,他们人手有限,所以只要你们不把那队rì本人的援军杀光,那他们就不会再派援军。”

“这可真新鲜。”亮山挑眉道:“打而不杀?老子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仗有这么打的。”

“是的,只要你们这些山林队伍能够拖住rì本人的援军,赢得时间,我们就一定能够拿下县城。”

“拖多久?”亮山道。

“越久越好,至少三天。”陈兆龙道。

亮山笑得很冷:“你的意思是,只要三天之内不让rì本人的援军来到锦西,你就能把县城拿下?”

“没问题。”陈兆龙自信的说道。

亮山道:“那好,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人去打rì本人的援军,三天之内,绝不会有哪怕是一个的rì本人能够来到这锦西县城。”

陈兆龙点头:“好。”

“但如果三天后这县城还拿不下来怎么办?”亮山话一转,盯着陈兆龙道。

“你回来枪毙我。”陈兆龙毫不退缩地直视亮山。

“好。”亮山站起身来,望着陈兆龙道:“如果三天之内,有一个rì本兵能到锦西县,不用你,我亮山自己就把自己毙了,如果三天之后我们回来,县城还在rì本人的手里,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亮山不仁义。”

“君子一言。”陈兆龙举起了手掌。

亮山毫不犹豫的挥臂击掌:“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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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rì回来太晚,写的比较草,但还好赶上了更新,求收藏。

第041章 本能 禁脔 无法避免的代价

第041章本能、禁脔、无法避免的代价

那些山林队伍出发的时候,陈兆龙和李华泰就站在院子门外望着那条黑夜中远去的火把的长龙。

身后的院子里已经空了,除了陈兆龙要求留下的两个做通讯员的年轻人,就只剩下金秀、小彪子和那几个保护李华泰的人。

因为对于民团,陈兆龙的安排就显得有些儿戏,他唯一的指令就是睡觉,让所有民团的弟兄在安排好岗哨后,全部休息,静待下一步的指令。

很明显,民团的人对这样没有实质xìng进展的安排有些不满,或许是考虑到陈兆龙所代表的是锦西县公安局局长苑凤台,所以周玉桂等人没发表什么意见就散了。

夜冷风寒,四野寂静。

跺脚搓手的李华泰在寒风中扭过头,望着陈兆龙道:“我不懂军事。”陈兆龙看了他一眼,从身上摸出了李华泰甩给他的那包烟,叼了一支在嘴上,点燃,深吸了一口,道:“我知道。”

“但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李华泰看了一眼不远处jǐng戒的几人,用眼神示意他们走远些。

“你想说什么?”陈兆龙长出了口气。

“今晚从你来到这里之后,亮山就没有再抽烟,德全点了他的烟袋十七次,震东洋摸了四次枪,周玉桂有话要说,但却强行压住了三次,谢夫人很得意,她笑了二十二次,那个小彪子很骄傲,他从进屋后,就挺着胸站在你身后,当亮山冲你瞪眼的时候,我真怕他会掏出枪毙了亮山。”李华泰轻笑着说道。

陈兆龙挑眉:“观察的很仔细。”

将视线放在逐渐行远的队伍身上,李华泰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向你炫耀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不懂军事,但我这个人天生就很敏感,就算我从不刻意去观察什么,却总是能够察觉到。”

陈兆龙看了看他,道:“你觉得我会害了亮山?”

“不会。”李华泰道:“尽管你和亮山两个人有些针锋相对,但我能感觉到,你骨子里对亮山的欣赏,只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总是能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不是刻意的,是无法控制的本能。”

“与rì军对抗的山林队会死人。”陈兆龙道:“这是确定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死多少人。”

李华泰往手上哈了口气,道:“亮山没什么文化,是个粗人,可他并不傻,你就不怕他回来找你算账?”

“找我算帐?”陈兆龙笑得有些涩:“这一点你看错了,其实从亮山说出那句三天内哪怕是一个rì本人都不会来到锦西县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知道结果?”李华泰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知道你在算计他?”

“我没有算计他。”陈兆龙很郑重地丢掉烟蒂,用脚踩了踩。

“如果是埋伏在哪偷袭rì本人,我并不觉得亮山他们会没有一点的机会,但如果是既要打,又不能杀,这仗就已经输了,rì本人纪律严明,他们既然是前往锦西的援军,就绝不会在路上同敌人缠斗,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的赶到县城,而亮山他们,既要拦阻rì本人,又不能打得太狠,因为损失大了,rì本人会撤退,随后派出更多的援军,所以结局不难预料。”

李华泰看着陈兆龙继续道:“亮山他们想打上几枪就带着rì本人满山跑是不可能的,rì本人不会理他,到那时,亮山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山林队伍围堵,要知道,rì本的武器jīng良,机关枪,掷弹筒,想拦住他们就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

叹了口气,李华泰道:“我之前说过,当你到了这里之后,亮山就没有再抽过烟,他是个有名的烟鬼,如此反常的表现只能说他明他对你有很深的敌意,所以当亮山回来的时候,无论你拿不拿得下县城,他都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在你的头上。”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两个不容旁人染指的禁脔。”陈兆龙郑重的望着李华泰:“一个是女人,而另一个是权利。”

李华泰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叹气道:“禁脔终究是禁脔,你染指了亮山的权利,那这笔账终究还是要算的。”

“不会。”陈兆龙道:“拿下锦西县城的时候,也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想,这辈子应该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情况,rì子久了,终究能冲淡一切,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亮山还是会亲切的叫我声妹夫,仅此而已。”

李华泰笑了笑,他跺了跺冻得有些刺痛的脚,望着陈兆龙道:“强攻是拿不下锦西县城的,我相信亮山很认真。”

陈兆龙挑眉:“其实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我究竟想怎样打下县城,想知道我凭什么敢用脑袋担保。”

“你不到调查科工作,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损失。”李华泰半真半假的说道。

陈兆龙笑了:“你准备让出你那块禁脔?”

“既然是禁脔,怎么让?”李华泰针锋相对地看着陈兆龙。

“坦白讲,我并不喜欢你。”陈兆龙道:“尽管某些事情被你看得很清楚,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战争不是游戏,它无法重来。”

“这也是我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的原因。”李华泰的神情变得有些冷,他望着陈兆龙道:“我不停的在想,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却找不到答案,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亲口告诉我。”

“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仅此而已。”陈兆龙道。

|“我不喜欢代价这个词,我期待的是一场完胜。”李华泰面容冷峻。

陈兆龙笑了,但那笑容却如同暗夜的寒风一般冷冽:“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自然也不会存在所谓的完胜,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想要收获,就要先播下种子,想要权利,就先要出售zì yóu。就比如你,我不清楚在你的背后究竟有多大的权势,但我却知道,为了这权与势,你不但无法陪你在的亲人身旁,还要在这荒僻的地方陪着你打心眼里看不起的一群人。这,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在嘲笑我?”李华泰挑眉道。

陈兆龙转身往院子里面走,在与李华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道:“无论是亮山还是德全,甚至包括你我在内所有来到这里准备同rì军作战的人,哪一个人没想到过死亡?面对rì本人的军队,这是我们中华民族必须付出的代价。”

第042章 因果 和尚 憨笑的枪

鸡叫头一遍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所以那原本昏黄摇曳的油灯在暗夜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明亮,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民团首领们借着这声鸡叫,顺理成章的开始叫门。

开门的是小彪子,他异常谨慎的查看每一个人,做足了警卫员该做的一切后,才让民团的这些首领进屋。

李华泰站在陈兆龙对面屋里的地上,一边挽着手准备洗脸,一边看着小彪子皱眉,在他看来,小彪子的架势拉得挺足,但一看就没有过这方面经验。那些所谓的查看,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就和那装高深的陈兆龙一样。

昨晚睡的不好,李华泰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的事。他想到过远方的家人,也想到过陈兆龙所说的死亡与代价,甚至联想过若是某天,他阵亡在某个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小山沟里,究竟会不会有人在他的尸体上盖上国旗,并在他的墓志铭上提上国之英烈之类的题词。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会。

他李华泰不是大英雄,也不是什么跺跺脚城门乱颤的大人物,若他死了,只不过是黄土一堆,孤坟一座,和那些流民匪寇没有任何区别,若是运气不好,没准这一百多斤,还得喂了饿狗野狼。

但李华泰却更觉得这像是因果。

就像如果不是为了找人,他李华泰就不会来到锦西,不来到锦西,就不会遇到日本人控制了县城,如果不是日本人控制了县城使得他无法轻易的找到那几个人,他又何必费尽心力的去找陈兆龙来为民团出谋划策,造成现如今这副难上难下局面?

这或许也是代价。

当李华泰洗漱完毕,步进陈兆龙所在的屋子时,他惊愕的发现,陈兆龙同民团的首领们神情郑重的坐在桌子看他。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座位,陈兆龙道:“大家都在等你。”

“等我?”李华泰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众人,确认他说的是实情后,李华泰连忙走到了桌前,开口道:“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陈兆龙笑了笑,道:“坐。”待李华泰坐好后,陈兆龙单刀直入的说道:“我们需要了解锦西县城里的日军具体情况,这方面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李华泰看了看陈兆龙,道:“粮秣输送监视队二十六名士兵,步兵小队二十八名士兵,27骑兵联队骑兵八十七人,各部指挥官各一人,翻译共计两人。”

陈兆龙皱了皱眉道:“这些情况我们都清楚,我们现在想知道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骑兵联队的指挥官。”

李华泰沉默了片刻,说道:“混成第三十八旅团骑兵27联队,联队长中佐指挥官古贺传太郎,我知道这个人,他很有名气,曾在日俄战争中立功,得到了日本陆军大将奥保巩⑴亲自授予的个人战功奖状。”

“哦?”陈兆龙眼睛一亮。

“你咋啥都知道呢?”民团首领周玉桂异常好奇地望着李华泰。

李华泰笑了笑,他望了一眼周玉桂,道:“如果我说苑凤台苑局长不但知道你们姓啥叫啥,还知道你们三代亲属都有谁,你们信吗?”

“信。”周玉桂憨笑。

看了一眼陈兆龙,李华泰继续道:“实际上这个古贺传太郎,在军队里混了差不多三十几年,虽然军衔不高,但却可以称得上是久经战阵,所以一般的小诡计对他没用。”

“其他人呢?”陈兆龙挑了挑眉。

“只知道粮秣输送监视队的指挥官是一名叫松尾的少尉,步兵小队的指挥官是一名叫做石野的中尉,其他一概不详。”

陈兆龙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诡计没用,那就不用诡计。”

“什么?”李华泰诧异。桌前的民团首领们也是一脸的愕然。对于他们来说,陈兆龙这个代表了公安局局长苑凤台,有过作战经验的陈团长是他们的希望。

胜利的希望。

这也是就算亮山德全他们带走了几乎全部的山林队伍,他们也没有反对的原因。但现在陈兆龙却突然说既然诡计没用,那就不用诡计。

难道……

他是准备硬拼吗?

“天亮以后,把各个村屯里的民团都拉出来,到县城的周围绕上一圈,想打枪的,就开上几枪,不想打的就算了,然后埋锅造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望着几位民团首领疑惑的目光,陈兆龙补充道:“不过该划分的区域还是要继续划分一下,县城的哪个方向具体由哪个民团把守,你们自己决定,然后把结果告诉我就行了。”

几位民团首领很快就商议完毕。

看了看他们的决定,陈兆龙道:“每个民团留下三个联络员,没别的要求,就一点,行动速度够快,语言表达能力清晰。”

各位民团首领都觉得没有问题。

将视线在跟随李华泰的几人身上转了转,陈兆龙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而对民团的几人说道:“我需要几个枪法不错,熟悉地形敢拼敢打的人,不需要多,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就足够了。”

几位民团首领没说话,但那眼神却飘向了坐在桌前一直闷不作声的男人。他身材算不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但隐隐的陈兆龙却能够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做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闷不作声的男人望着陈兆龙道。

陈兆龙道:“你留下,我们等下谈。”他起身,对其他几位民团首领说道:“大家按我说的做,今晚会有行动,所以白天的时候尽量休息,至于行动的具体细节,我会让你们留下的通讯员去通知你们。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几位民团首领起身,他们似乎还有话说。但这时,陈兆龙却道:“对了,除了民团和那些个山林队外,应该还有很多自发赶来的民众,如果是有枪的,你们可以考虑收拢一下,没有枪的,让他们散了吧,客气点。”

心有不甘的民团首领们走了。

但陈兆龙却并没有给满脑子好奇的李华泰任何机会,他神神秘秘的地拉着那名留下的民团首领,跑到一旁咬了一阵耳朵,随后就见那名民团首领满身杀气的大步离去。

望着返回身的陈兆龙,依旧坐在桌前的李华泰开口道:“我觉得你像是一个独裁者,民团的这些人,大多世代生活在周围的这片土地上,如果说行军布阵他们或许不行,但对周围的环境和人,他们肯定比你清楚,为什么不和他们商量商量?”

陈兆龙笑了,他用手指敲桌子:“烟。”

李华泰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半包烟。陈兆龙抽出来一支叼在嘴上,用火筷子从火盆里夹起来一块碳,一边点烟,一边道:“有这么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听过,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就没水吃。”

李华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现在这里有一大群和尚,所以你不用担心没水吃。”

“你真的觉得和尚多了就一定会有水喝?”

“当然。”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他们可以轮换,他们可以抽签,只要大家肯坐下来谈,就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陈兆龙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你错了,坐下来谈的结果必然是既然有这么多的和尚,干脆打眼井算了。”

李华泰愣住了。

望着他有些呆滞的表情,陈兆龙深吸了一口,在飘散的青烟中说道:“其实,自始自终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挑水的和尚。”

“那就是我。”

天已经亮了。

步行在雪地里的松岛寿,背着他那把刻意用污泥遮盖了光华的长枪。锦西县城已经近了,使得他能够远远的望到那些行动散漫却背着枪的人。

多。

真的太多了,他已经从一些民众的口中得知被近千人围困的县城里,只有一百多名日军。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救援,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

找到那个剑眉鹰目叫大龙的人,干掉他。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可是当眼前那队看起来有些像猎户似的人拦住他时,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因为他从为首的那个人的身上嗅到了血腥气。

他觉得他们是同样的人。

所以当那个身材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男人对他说:“枪不错。”的时候,他点头,而当那个身材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男人说,想打日本人就跟我走,带你去最关键的位置时,他笑了,露出了微憨的笑容。

“好。”

(天津)

第043章 弃卒

第043章弃卒

锦西县城内()。[非常文学].

昔日的教育局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军事重地,不但岗哨重重,就连房顶也架设了机枪,更有小队的日军在周围的街道上架设了路障严密监控()。

日军混成第三十八旅团骑兵第27联队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在两名全副武装的日军护送下,原锦西县县长,现在的锦西县维持会1会长张国栋急匆匆的来到了教育局院内,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军装的骑兵第27联队指挥官古贺传太郎。

他正顺着梯子从屋顶下来。

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张国栋,古贺传太郎转身走了指挥部。

“进去。”

在日军略显粗暴的怒喝声中,心中忐忑的张国栋迈步跟了进去。指挥部内,只有两名护卫一个翻译和一个身着中尉军服的日本军官,古贺传太郎坐在原教育局局长的办公桌后,冷冷的望着满脸奴颜的张国栋。

“张,维持会的工作你做的很好。”古贺传太郎的道:“但这次叫你来不是为了维持会,而是我想知道,那些围在县城外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张国栋满脸堆笑,奴颜屈膝地用流利地日语说道:“古贺君,围在城外的是西五会民团和一些心地不纯的土匪。”

古贺传太郎不动声色地望着张国栋,开口道:“张国栋桑,你在大日本留过学,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天皇对你是信任的,所以才会委任你为维持会会长,但在这个问题上,你似乎隐瞒了什么。”

“隐瞒?”张国栋满脸诧异地,他急忙道:“古贺君,在这件事情上,国栋绝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城外真的只是西五会民团和一些土匪流寇组成的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古贺传太郎望了一眼一旁的翻译:“张的日语讲的很好,你可以出去了。^/非常文学/^”

“嗨!”翻译起身,大步的离开()。

直到翻译官的脚步声远去后,古贺传太郎才继续开口道:“他们有统一的指挥,有战术部署,昨夜他们那么多人离开,我在想他们究竟是觉得打不下县城自己撤退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但今早他们将剩余的人马拉到了县城的周围向我们示威,我就立刻意识到,昨夜的那些人,应该是去阻击我们的援军了,这种围点打援的战术,包含着强烈的战略意图,绝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能够想出来的。”

“围点打援?战略意图?”张国栋对古贺传太郎的谨慎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不但是民团还是曾在周围活动过的土匪胡子,张国栋对于他们都并不陌生,如果说他们有和日军死拼的决心,这张国栋信,但如果说他们那群连大字都不认识两箩筐的泥腿子会有什么战术会有什么战略,那简直就是可笑。

“古贺君多虑了,那或许只是巧合,他们人多势众不假,但只要古贺君继续守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散了,周围的村屯是无法满足那么多人的供给的,只需要再耗上几天,饿了肚子的他们就都会离开了。”

“你确定他们之中没有东北陆军讲武学堂,或是其他军事院校的毕业生存在?”古贺传太郎疑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张国栋猛摇头:“那东北陆军讲武学堂,是专门为东北军培养人才的地方,只要进入了学堂,就等于进了东北军,所以他们是绝不会流落到民团的,以前警察署警察大队的队长,到是曾经考过东北陆军讲武学堂,但是听说他考了四年都没中,九一八之后他就请辞,听说是去投奔了黄显生,现在如果没有战死,那也应该是随着黄显声的部队去了关里,至于其他人,要么是放羊种地的,要么就是抢大户截道的。”

古贺传太郎不动声色地看着张国栋的神情,良久,他道:“好了,没什么事了,张国栋桑可以回去了。”

“嗨。”张国栋转身出了指挥部。

古贺传太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中尉军官身上:“石野桑对此有什么看法?”

石野噌的一下站得笔直,低头道:“嗨,既然古贺长官问,石野就必须诚实回答,石野同样并不觉得这会是巧合()。如果是巧合,县城外的那些满洲人,就不会将那么多的人摆在县城的周围示威,我觉得,这恰恰证明,古贺中佐的推断是正确的,只有那些人将大部分人手派出去打援军,以至围城兵力不足的时候,他们才需要用示威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来迫使我们无法轻率的主动出击。”

古贺传太郎不由得鼓掌道:“不愧是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分析得有理有据,前途无量。”

“谢长官夸奖。”石野挺胸立正。

但古贺传太郎却话锋一转,道:“那你觉得面对现在这种形势,我们应该怎样做?”

“出击。”石野中尉道:“县城外围的乌合之众,在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面前必然一击即溃。”

古贺传太郎笑了:“坐在,石野中尉果然很有见地。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军依托县城驻防,从这个角度上来,这坚固的城池和布下的防线是我们目前最有力的依靠,而一旦出城,则等于我们主动放弃了这些优势。”

“请长官教诲。”石野中尉在椅子上挺直了腰。

“城外的那些满洲人,一定是知道了从锦州赶来的援军,只不过,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这支援军是精锐的足立大队,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等足立大队赶到的时候,那才是我们最佳的出击时间。”

“嗨!”石野中尉大声应和道。

古贺传太郎望着石野中尉,道:“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我是在想,如果那些满洲人真的有办法将足立大队拖住,我们就需要松尾少尉回一次锦州,去为我们运送补给。”

“什么?”石野中尉惊愕的望着古贺传太郎()。

“最晚日暮时分,若足立大队不能赶到,由松尾少尉带领率领粮秣输送监视队,回锦州运送弹药补给。”

端坐在椅子上的石野中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石野请求代为执行。”

古贺传太郎面色阴冷的望着石野中尉:“巴嘎,我知道你想什么,是不是觉得率领粮秣输送监视队的战斗力不足,担心他们会被城外的那些满洲人吃掉?”

“嗨!”

“不要小看了我们的对手,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情况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乐观,如果足立大队真的被阻,那么等那些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小小的锦西县城是绝对顶不住几千人的围攻的,所以天黑的时候粮秣输送监视队必须走,哪怕是全军覆没,也要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指出一条明路。”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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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

另外回复一下书友关于未来本书走向的问题,实际上当看到那帖的时候我就写了一个一千多字的回复,但里面可能是因为提到了敏感词汇,审核没通过,所以在这里简单的讲一下,猫走不走直线,完全取决于耗子,本书的主角也是这样,他去哪里,也完全取决于敌人,所以他不会离开东北,至少暂时不会,因为他的敌人是日本关东军。

另外多说一句,我真的不怎么喜欢写什么战术,枪械,师团会战之类的,主角不能亲自跃马提枪的感觉让我激情全无,自觉这集写的水,所以取自历史中的民团土匪打县城的故事之后,主角将恢复自由,他将找到合适的伙伴,自由自在的打日本人。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044章 红颜 枯骨 日军的异动

第044章红颜枯骨日军的异动

金秀用了胭脂()。非常文学

淡粉色的腮红配上粉嫩地樱唇夹着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使得她凭空多了几分柔媚,尤其是当她笑弯了眉梢的时候,皓齿如玉,不但看呆了那些粗豪的汉子和李华泰,也看呆了陈兆龙。

“我有点嫉妒了。”李华泰看了眼陈兆龙,道:“暴殄天物,你说这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是不是一件令人无比愤恨的事?”

陈兆龙不看他,却笑了笑,道:“你恨得不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是在恨为什么那牛粪不是你。”

李华泰笑了,他笑得很开心:“我听说谢夫人不但脾气爆烈,还是个有名的神枪手,你得小心,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性子来了,在你的头上开上两枪。”

“这吃不到的葡萄果然是酸的。”陈兆龙也笑:“一夜夫妻百日恩,金秀最念旧情,所以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适才见你的怀表里有位壮汉,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莫非是李家哥哥?”

李华泰缓缓地扭过头,望着陈兆龙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你嫂子!”

陈兆龙笑了:“我知道。”

气得李华泰转身扬长而去。

金秀进屋,她神情疑惑地望了望气冲冲离去的李华泰,扭回头问陈兆龙:“他咋了?”

“想家了。”陈兆龙郑重的道:“想她媳妇儿了。”

“也是,看他文绉绉的就不像吃过苦的人,这兵荒马乱的跟着那群粗人乱跑,不想家就怪了。”金秀一边说着,一边扭回头看陈兆龙,见他正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抚媚一笑:“好看不。”

陈兆龙挑了挑眉:“胭脂用的太多了,画得像个猴屁股似的()。”金秀的脸瞬间就红透了,她恨恨地盯着陈兆龙,一挥手,将手里端着的一簸箕红薯干砸到了陈兆龙的身上:“猴屁股是吧?给你丢人了是吧?自己捡,老娘不伺候。”

金秀转身就走,陈兆龙叫了两声也没叫住。转身返回的李华泰一挑门帘正撞见怒冲冲离去的金秀,还不等打招呼,就看到了前胸抱着小簸箕,满地捡红薯干的陈兆龙。

李华泰笑了笑,但却没有借此调笑陈兆龙,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山林队伍和日本人打起来了。*非常文学*”

陈兆龙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李华泰道:“民团的兄弟带着送信的那人去吃饭了,听他说打得挺激烈,山林队伍在岔子沟埋伏了日本人,把日本人打得很惨,至少伤亡过半。”

陈兆龙噌的一下就站直了,他瞪着眼看李华泰:“你说什么?山林队伍把锦州过来的日本援军打得伤亡过半?”

李华泰郑重的点头,将手中攥着的那张草纸递给了陈兆龙:“给你的。已经有人给其他民团的弟兄送信去了,我估计他们听到这消息后会按捺不住,到时候你这个临时的指挥官,只怕会名存实亡。”

陈兆龙不动声色地看着草纸,草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日军弱,要全杀,三日内必无日军到锦。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恨恨的将草纸揉成一团,丢到了外间屋的灶坑旁。李华泰挑眉:“怎么?觉得亮山他们抢功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兆龙面色深沉地望着李华泰:“我在想如果现在真的拿下了锦西,只怕未必就是件好事。”

“是怕拿不下来吧。”李华泰针锋相对。

陈兆龙恨恨地望着李华泰:“姓李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拿下锦西县,现在我实话告诉你,想拿下锦西并不难,难得是,就算是现在拿下了锦西,在东北军全部撤退到关里的情况下,我们也没有守得住锦西的可能()。”|

李华泰面色阴冷,他道:“我不需要什么坚守,我只要你能够拿下锦西,不用多,两个时辰就够了。”

“尽管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大概的目的我也能够猜到,像你这样的人,这么执着的想要拿下锦西,就证明锦西县城肯定有某样让你想要的东西,使得你不肯放手,如果亮山他们只是拖住了那些日本人的援军,我们就算是拿下了锦西,也可以从容而退,但现在,亮山他们重创了日本人的援军,你知道拿下锦西后,要付出的代价吗?”陈兆龙寒声道。

“一将成名万骨枯。”望着陈兆龙,李华泰冷笑道:“我以为你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同样,若不是你打光了黑山团,我李华泰也不会知道有你陈兆龙这么个人。我们走的道路不同,但同样是为国为民,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到这锦西县是来找人,找东西,那么我就把话挑明了和你说,我要找的这些东西,不单单涉及到一省一县,还涉及到我们整个民族的安危,所以你姓陈的要是再和我讲什么代价,就别怪我翻脸。”

陈兆龙很郑重的望着李华泰,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觅到事情的真相。

良久,陈兆龙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好,既然你李华泰把这件事扣上国家民族大义的帽子,我姓陈的没二话,但是你记着,我陈兆龙不求有功,也不求有过,胜利是你们的,那么付出的代价,也需要你们去承担。”

“你在吓唬我?”李华泰寒声道。

陈兆龙没理他,返身走回桌前,坐下后他望着李华泰道:“过来坐。”

等到李华泰坐稳后,陈兆龙用手拽了拽铺在桌子上的那块用家织布白灰石制作的简易地形分布图,道:“县城里的日本人很稳,这一点就验证了你的说法,这个古贺传太郎的确是个久经战阵的人,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他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满脑子问号的李华泰看了陈兆龙一眼,道:“什么意思。”

“我原本在想,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县城里的日本人一定已经知道有一大队人马已经离开,现在围聚在县城周围的人,已经没有以前多,而且,一早上将民团的兵力都亮出来给他看,就是想让他觉得我们是在吓唬他,好让他带着他的精锐骑兵出城,那样的话,他们就没有了可以驻守的据点,没有了架设完毕,构筑成型的火力网,乱战吗,机会一半对一半,日本人比较精锐,但我们胜在人多,打起来的话机会均等,另外民团们是包围了县城,所以无论哪个门,只要日军出城,那么就必然会有民团冲到城里切断他们的退路。”

“问题是日本人没出城。”李华泰看着陈兆龙道。

“他在等援军。”陈兆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如果正常情况下,日本人的援军应该是上午到,如果路上遇到了麻烦,耽搁了时间,那么最迟也应该在天黑前赶到,所以只要天一黑下来,没等到援军的日本人就必然会有动作。”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在夜里突围?”李华泰问道。

“还不清楚。”陈兆龙道:“有可能派人出城送信,也有可能会率众突围,这方面没人能说得准。但是从他白天的表现上来看,他最有可能的动作是派人送信,因为夜里很暗,骑兵是完全发挥不出来他们速度快的优势的。”

“你的意思是等?等到晚上?”李华泰问道。

“是的。”

“如果夜里日本人没有动作怎么办?”

“不可能。”陈兆龙道:“那个什么太郎不是傻子,他应该清楚,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是骑兵联队,优势就在于快速灵活的机动性,一旦我们不计代价,发动全面的进攻,困守城内的他们无法快速灵活的运动,那结果必然是全军覆灭()。”

“你确定?”

“不但确定,我知道那个什么太郎肯定清楚,一旦他们的援军到不了,面对这么多的民团乡勇,就靠那几十名步兵和几挺机关枪是肯定守不住县城的,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继续求援或者是突围。”

“希望我没有选错人。”李华泰望着陈兆龙神情略显压抑地说道。

陈兆龙笑了笑,指使李华泰的保镖将各个民团留下的通讯员叫了过来,命令他们像各个民团传达严防日军突围,就地驻防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后,就不在言语。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悄然流逝。

愤而离去的金秀,还是在晌午的时候给他们送了一些吃的,除了之外,这漫长的等待只不过是耗费了时间的煎熬。

好在冬日的夜幕来得很早,但却是在夜黑透了的时候,才有一名大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日本人出城了!”

陈兆龙和李华泰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是几个人,还是大队?”陈兆龙急切地问道。

“有很多人。”

陈兆龙不由得面色大变:“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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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5点钟出发,去别的城市参加表弟婚礼,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对书友说声抱歉。

第045章 古贺传太郎的绝境

第045章视如无物古贺传太郎的绝境

夜空没有月亮,就连本该闪烁的群星,也暗淡得如同夜幕中隐约难辨的树影()。

日本人出城的方向比较靠近陈兆龙所在的位置,所以当陈兆龙和李华泰赶到民团驻地的时候,他们适应了很久,才能够在隐约在见到那队在雪地上缓缓移动的队伍。

“打吧。”驻守的民团首领望着夜色中晃动的日本人,狞声道:“也来不及通知其他人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枪一响,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

“先等等。”陈兆龙沉声道:“人数不对。”

“怎么不对?”民团首领瞪着眼看陈兆龙:“他们这队人少,正好先打了,等他们大队人马都来了,不好下手()。”

“听我命令。”陈兆龙咬着牙根说道:“现在我还是临时的总指挥。”

民团首领急了:“在等下去,他们就要过去了。”

叹了口气,望着焦急的民团首领,陈兆龙沉声道:“请你相信我的判断。”那民团首领愣了愣,随后心有不甘的甩了甩手中的手中的帽子,将帽子扣在头顶,裹着老夹袄一屁股坐在了不算深的壕沟里。

李华泰皱着眉看雪地上晃动的人影:“这和你的判断完全不符,如果是出去送信,一两个人就足够了,最多也就是三个人,但现在你看,他们的人数至少也有二十多人。”

“骑兵队那老小子想跑了。”陈兆龙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他送给咱们的买命钱。”

“买命钱?”李华泰有些诧异的望了望陈兆龙。

“这都不懂,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混到调查科的。”陈兆龙低声说道:“这队人就是打狗用的肉包子,骑兵队的那个什么太郎,派他们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开火,然后吸引周围民团的注意力,他们好从容撤退。”

“那这买命钱我们收还是不收?”李华泰凝神静气,目光越发的阴冷。

“不收。”陈兆龙挑眉道:“让他们走。”

“你说啥?”生着闷气,裹着夹袄坐在战壕里的民团首领噌的一下起了起来,他瞪圆了眼睛看陈兆龙:“让他们走?”

陈兆龙皱了皱眉:“你有意见?”

民团首领火了,他道:“姓陈的,你他娘的少拿着根鸡毛当令箭()!我们这些人在这边挨饿受冻的,为的是啥,为的不就打日本人么?现在你告诉我说让他们过去?”

“怎么样?”陈兆龙目光冷冽。

“做梦!真要是放他们走了,老子还有什么脸去见民团的弟兄们?老子还有什么脸去见那些山林队伍的弟兄?老子他娘的还什么脸回家见婆娘!”

“那你想怎么办?”陈兆龙话音冰冷。

“该j8滚哪就滚哪去,我想怎么办,轮不到你来管!”民团首领怒目圆睁,他低吼:“|弟兄们,都给我准备好,听我命令,枪声为号,都他们的给我卯足了劲儿往死削这群小日本!”

“好!”

乱成一团的脚步声中夹着枪栓的拉动声。

李华泰面目阴寒地从怀中掏出了手枪,卡当他满眼杀气地将手枪指向那名民团首领的后脑时,陈兆龙却一把拽住了那位民团首领的脖领子,将那名民团首领摔倒在地,然后不等他出声就伸手捏掉了他的下巴。

“给我看着他,敢反抗就毙了。”

小彪子满脸杀气的低声应是。

而几位看到情况有变,准备动手的民团成员,却被李华泰的几名手下瞬间制服。陈兆龙低吼:“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是临时总指挥陈兆龙,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许出声,不许开枪,不许刻意暴露,违者就地枪决!”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扭回头,陈兆龙望着李华泰道:“你真想杀了他?”

“是。”李华泰露出了一口白牙,微笑道:“如果拿不下县城,毙的人就是你()。”

夜风中,一支冰冷的手枪,顶在了陈兆龙的后背上。陈兆龙回头,看到了那个一直贴身保护李华泰,身材魁梧,却如同哑巴似的壮汉。

陈兆龙笑了,但夜空中却传来了他异常冷冽的低吼。

“我***再说一次,谁也不准开枪!

锦西县城内,灯火全无。

第三十八混成旅团所属第27骑兵联队全员集合,不但战马的口中已经戴好了嚼子,所有骑兵都是子弹上膛马刀出鞘。担任警卫的步兵第七十三联队由石野中尉率领的步兵小队二十八名士兵也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骑在马背上的古贺传太郎神情镇定的一遍遍的看着怀表,只是那越来越频繁的看表次数,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

同样心中不安的石野中尉不停的去看看古贺传太郎的表情,希望可以得哪怕是冲锋的命令,但是很可惜,古贺传太郎的面目阴寒,却没有多说任何话的想法。

良久,实在按捺不住的石野中尉还是走了过去,来到古贺传太郎的马前,低声道:“报告古贺中佐,步兵小队随时可以出发,请指示。”

古贺传太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怀表,终于叹了口气,翻身下马,道:“命令,全体就地休息。石野,你来下。”

“嗨!”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了。

望着原地休息的队伍,古贺传太郎的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良久,他望着跟在身旁的石野中尉道:“石野桑,粮秣输送监视队已经走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

“嗨()。”石野中尉点头应是。

“可我们却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古贺传太郎沉稳的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显悲凉。

“石野小队上下拥有决死之心,只要一息尚存,锦西县城就绝不会失守,请相信,我们绝不会辜负了天皇的厚爱,和古贺中佐的信任。”

古贺传太郎笑了笑,他扭过头看了看石野中尉,正色道:“我相信石野中尉的决心的与能力,但直到现在,城外也没有传来满洲人的枪声,这证明,他们看破了我们的意图。”

石野中尉目光森然,道:“嗨。”

“所以我们趁乱突围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古贺传太郎看着石野中尉道:“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他似乎猜到了我们的每一步计划。”

“古贺君,恕我直言,我现在觉得这些都是巧合。”石野中尉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失控。

“战争不存在偶然与巧合,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接受现实。”古贺传太郎望着石野中尉道:“粮秣运输监视队接近三十人还有车马,这么大的阵容出城,围在城外的满洲人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但枪声直到现在都没有响起,只能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在锦西县城外,有一个能够猜透我们行动的人存在,而他,是围攻县城的指挥官。”

“嗨!”石野中尉满目阴寒。

“所以我们必须在凌晨突围。”

“为什么?”石野中尉急了,他望着古贺传太郎道:“古贺君,县城还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坚守,是一定可以等到援军的。”

“不。”古贺传太郎摇头道:“城外的那个人一直迟迟的没有发动攻城,只是因为他们不想用伤亡来换取胜利,他同样清楚,我们的援军是肯定会到来的,所以当他发现我们决心坚守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攻城,到那时,等待我们的必然是全军覆没()。”

“石野必定用鲜血来捍卫天皇的尊严。”

“愚蠢!”古贺传太郎不但没有对石野中尉表现出来的忠诚感到欣慰,反而大声怒斥,道:“东北军已经撤进了关内,但是在这块皇军占领的土地上,竟然还有人能够组织这么多的民间力量来与皇军作战,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必须要有人把消息送回去。”

“嗨!”

“尤其是他们的指挥官。”古贺传太郎目光森然地说道:“这个人很厉害,必须要尽快铲除掉,他的存在,是大日本皇军的致命威胁。”

“嗨!”

望着垂首而立的石野中尉,古贺传太郎叹了口气:“突围的时候,骑兵联队行进的速度快,你们步兵小队是无法跟上的,所以,当突围开始后,你们步兵小队,要走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路?”石野中尉愕然道。

“是的,如果你们跟在骑兵联队的身后,当骑兵联队突围后,你们将被那些无法追击骑兵联队的敌人围攻。”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石野中尉问道。

“带上维持会那些人,由县城西门出发,那边有一挑崎岖的山道,正适合你们步兵行进。”古贺传太郎道:“如果路上有人伏击,就用维持会那些人来作为人质。”

石野中尉愣了愣,随后点头,大声道:“嗨!”

望天漆黑天幕遥远的星光,古贺传太郎长叹了口气:“去准备吧。”

“嗨!”

第046章 浩荡中华

第046章浩荡中华

天快亮的时候冷风如刀()。

小彪子抱着膀子坐在冻土壕沟边上,看着那个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民团首领吱吱唔唔的从塞在口中的破布团往外挤骂()。小彪子有些烦了,完全没了在陈兆龙金秀面前的腼腆,他用沾了冰雪的鞋底去踩民团首领的脸,还用那略带青涩的嗓音指责道:“别他娘的不知道好歹,要不是大龙哥有心救你,那姓李的早把你毙了。”

民团首领不出声了,事实上,他比小彪子更清清楚这件事,因为躺在地上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站在陈兆龙身后的大汉,和那冰冷的手枪。

但陈兆龙却似乎毫无所觉。

他正和李华泰对坐在不远处的一处壕沟里静静的等待着。李华泰吸了口烟,借着烟头燃起的微弱光亮看了看表。

陈兆龙用值得玩味笑容看了看他,道:“别看了,天亮前,骑兵队肯定出城。”

李华泰瞧了瞧他,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琢磨不透你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你凭什么就确定日本人一定会选择突围。”

“就凭你会来找我当这个临时的指挥。”陈兆龙道。

“我再次确认过你的信息,你的出身不好,是个地道的泥腿子土匪,犯案累累,要是再早些落到警察署手里,无论是哪一件案子,都能枪毙你几回。”李华泰望着陈兆龙沉声道。

陈兆龙笑了笑,他用手将那名大汉手里指着他的枪拨到了一边,道:“有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你要是想卸磨杀驴,就直说,我是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若说是匪,那张大帅做的可比我大。”

李华泰笑了笑,他望着陈兆龙道:“刚拿到你的资料时,我觉得你是个心狠手辣有些小聪明的惯匪,既然不肯随军去关里,那么留在关外迟早也是个祸害,所以不如让你来打个前阵,然后顺手干掉你也算是为民除害。”

陈兆龙笑了笑,道:“这磨还没拉完,这驴杀的是不是早了点()。”

李华泰望了望天色,道:“实际上是我改主意了。”

“哦。”陈兆龙毫无惊讶地敷衍道。

“事实上有些事情你说的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代价。”李华泰不以为杵地说道:“长官要求,我要为这次民团围攻县城的事情负责,所以无论胜败,对于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一,无论成败,干掉你,然后报告随我写。”笑了笑,李华泰道:“二,留下你,把你在这场战斗中的所有表现如实上报。”

“我希望是二。”陈兆龙望着他道。

“那这里就有个问题。”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临时找了你这么个泥腿子,就算是打下了县城,我也面上无光,坐在办公室的长官们可不会认为日本人的骑兵步兵有多厉害,他们只会会认为我这个人没本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去求助一个惯匪,丢尽了党国的颜面。”

挑了挑眉,陈兆龙说道:“其实还有三,那就是放我走,然后报告随你写。”

李华泰笑了,他望着陈兆龙摇了摇头,道:“调查科最大的忌讳就是亲自出面,难道你猜不到,如果我说这件事是由我指挥,那么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我是否泄密,那是大麻烦,你懂吗?”

“那你想怎么做?”陈兆龙望着李华泰。

“东北讲武学堂十一期步兵科有个学员,姓陈,是个连长,小时候读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李华泰一本正经地说道:“恰好,你认识字。”

陈兆龙挑眉,眼神中满是疑问()。

李华泰道:“昨天把亮山他们送回来的纸条递给你时,我还以为能报了你那一箭之仇,可情况大出我的预料,我没想到,泥腿子土匪竟然还认识字。”

“你的意思是让我顶替他?”

望着陈兆龙,李华泰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是一点就透。”“你就不怕这事纸里包不住火?”陈兆龙瞧了瞧身边的壮汉道:“要知道,这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个姓陈的没有随驻北大营的第七旅撤往关内,他死了。”李华泰道:“因为9.18的时候他们这期还没毕业,讲武堂的同学录也还没做出来,据我所知他在讲武堂的人缘极其不好,朋友圈小的出奇,更重要的是,他和你同名。”

“哦?”陈兆龙大为惊愕地望着李华泰。

“他叫陈二奎。”

“他也有个哥哥叫大魁?”

“是的。”李华泰很郑重的点头。

陈兆龙笑了笑,望着李华泰说道:“我在想,他不会是被你弄死的吧。”

李华泰笑了笑,他望着陈兆龙正色道:“如果可以顺利的拿下锦西县城,让我找到我想找的人,那么我会给你在关里的哥哥捎个信儿,告诉他他的好弟弟二魁是讲武堂第十一期步兵科的学员,并在辽西立了大功,如果县城的这场战斗失败了,那么就不会有任何消息给他,你们只是重名了而已,这是我的承诺。”

“现在的情况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我想不明白你这个承诺的意义在哪。”陈兆龙目光清冷。

“你可以将这看成是一笔交易。”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你不要认为我真的不知道谢夫人谢金秀去了哪里()。”

陈兆龙忽然笑了,他用值得玩味地目光望着李华泰道:“你是怕动了我,她回来后会用枪在你的头上开两个洞吗?”

深吸了口气,李华泰道:“我需要成绩,找一个未受过科班教育的人来指挥战斗,对长官们来说,是不可原谅的。那怕就算是赢,他们也会认为如果我找到另一个更优秀的人,就可以使胜利变得更加简单。”

“这是你对权利的渴望吗?”陈兆龙道。

“是,我需要权。”李华泰的坦然承认,并开口道:“现在东北的局势,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如果没有军阀各自为政,如果没有那些人结党私营,小小倭寇,怎敢窥视我浩荡中华!”

“你的意思是等你有权了,这些问题都不会存在?”

“是!”李华泰目光坚定地望着陈兆龙,道:“只要肃清了那些只图一己私利别有用心的人渣,实现了统一,携中华之力愤而一击,必定能让顽敌灰飞烟灭!所有我需要权利。”

陈兆龙望着神情狂热的李华泰,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隐隐约约的跑了过来,压低着嗓子吼:“日本人出城了。”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起身:“你想要的胜利,马上就可以给你,但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现在所说的话,而不是将民族大义当成可以用来粉饰你不则手段追求权势的借口。”

“一定。”李华泰起身道。

“那我现在就是步兵科学员,陈二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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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书友的留言,我看到了,很感激,其实能够有你们支持,我就觉得,就算这本扑街扑的再狠些,也值了。

第047章 黑的雪

第047章黑的雪

古贺骑兵联队出人预料的并没有借着薄薄的晨曦逃窜,他们在县城外的有条不紊地集结,似乎完全不在乎县城外的民团()。古贺传太郎骑在马背上静静的望着横陈于晨曦间的大山,他望了望手中的怀表的时间,大声吩咐道:“十分钟后,发起冲锋!”

“嗨()!”

骑兵队大声的应和着。

村子外挖掘的简易战壕里,李华泰和陈兆龙正在看县城外的日本骑兵。天色,已经随着倏然而至的晨曦渐渐放亮,望着马背上的骑兵,从未真正经历过战场的李华泰不由得脸色煞白。

凶戾,这是李华泰清楚的看到日本骑兵时的第一反映。而他更是惊愕的发现,这与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的日本骑兵完全不同。

没有摇晃的马鞭,也没有战马的嘶鸣。

日本人的骑兵联队就像一群伏没在晨曦中的幽灵一般毫无声息,散发着沉重的,令人压抑的重重杀气。

曾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民团首领被放开了,他站在陈兆龙身边,满眼愤恨地搓揉着手臂上被麻绳勒出的深深痕迹。

而那愤恨的眼神中,又隐隐的露出一丝惊惧。

日本人的骑兵很强。

这不光是战马同装备的区别,更重要的是,这些骑兵不但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更是一支在战火磨练中成长起来的队伍。

从朝鲜战场,到辽中各地,甚至在锦州前沿,他们更是击溃了辽宁省公安第三总队的防线,这种来自于心理优势的强大,更像一座山似的压得民团首领难以动弹、

陈兆龙看了看他,淡然的神色却似乎完全读懂了民团首领的想法。用眼神示意他们去看日本人的骑兵队,陈兆龙淡淡的说道:“这些精锐的日本骑兵,就是我们面前的一堵墙,现在他要倒了,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我们除了往前冲,就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因为我们的身后,是妻儿老小。”

面色煞白的民团首领,撸下了头顶的帽子,狞声道:“说吧,怎么打,老子豁出去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人上去()。”

“不用。”陈兆龙看了看他,道:“昨晚我越权安排了一些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是这场战斗的主力。”

“那我现在干啥?”民团首领一脸焦急地望着陈兆龙。

“看着。”陈兆龙道。

“不行,那不行。”民团首领起身就往外走:“我得上。”

李华泰看了看陈兆龙,见陈兆龙完全没有拦阻的意思,就放任民团首领离开了战壕。而当民团首领离开后,陈兆龙扭过头看了看李华泰:“其实有时侯,胜利未必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你处在弱势的时候。”

“谢谢。”李华泰似有所悟的致谢。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向往战争。”望着开始移动的日本骑兵,陈兆龙道:“他们却从不想那些战火中需要付出的代价。”

李华泰愣了愣,而陈兆龙却对他微笑:“好好看吧,这就是你要的胜利。”

马蹄声震动了大地,而打响了第一枪的却不是民团。那是一个身材略显纤细的日本骑兵,他在马背上打响了第一枪,一名隐藏在树冠上的民团战士,应声坠地。

但接下,那名马背上的骑兵就被一颗愤怒的子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淹没在紧随其后的骑兵队里。

枪声。

嘶吼声。

呼啸的子弹与垂死的挣扎,交织在一起,将苍茫的雪地涂抹成夜的颜色。

李华泰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强压心头的恐惧,愣愣的望着战场上的日本精锐骑兵和那些如同流民一般的民团()。

日本骑兵的伤亡很明显,这一点从逐渐减少的马匹上就可以感受得到。但民团的伤亡,却令人揪心的疼。

他们满山遍野的冲向日本人的骑兵,鼓捣着手里的长枪,但通常,他们只有开上一两枪的机会。

相比起那些刀尖上舔血,纵横于草莽的马匪,马背上的日本骑兵只能用还不错来形容,但相比起使用着抬枪土铳的民团,他们却足以称得起枪法如神。

一个个民团的弟兄倒下了,但更多的民团弟兄们冲了上去。他们迎着日本骑兵那堪称犀利的枪法,和雪亮的马刀奋勇向前,一次又一次的向古贺传太郎证明中国人深埋在骨头里的血性。

和骑兵队的接触太近,视线里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民团大汉,嗷嗷怪叫地飞扑了过去,拼尽了全力的抱住了飞驰的战马前腿,紧跟着,在骨骼的碎裂声中,人体在战马的碾压下栽倒在了雪地上,只腾起了一片残雪。

李华泰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牙咬得咯咯响,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愤怒地血红,他大吼,大叫,像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似的,手指着日军突袭的方向对陈兆龙咆哮:“停下!你他吗的快让他们停下,你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吗?你不是说马上就可以给我胜利吗!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胜利。”陈兆龙神情淡然的望着李华泰,可放在身后的那支手已经深深的插进了冻土中。而似乎是为了配合陈兆龙的话语,哒哒哒,哒哒哒哒,机关枪响了。

李华泰猛回头,就看到那不足四十人的日本骑兵,在机枪的咆哮声中犹如秋收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枪声,逐渐的消失了。

日本人的骑兵联队和古贺传太郎就这样在枪声中全军覆灭()。

可李华泰却并没有听到胜利的欢呼声,伤员的惨嚎,失去亲人的弟兄悲鸣,如同一阵阵狂风,如同一阵阵巨浪,嘶吼着冲击着他的心房。

似乎是不忍见战场遗落的血与肉,失魂落魄的李华泰呆坐在战壕旁像个木偶,他低着头,寒风中摇摇晃晃的望着脚下的冰雪。

陈兆龙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抬头。

却有一滴泪水狠狠的砸在雪地上,在冰雪间泛起涟漪。

陈兆龙有些怒了。

他异常粗暴地抓起了李华泰的头发,迫使李华泰仰头,去看那大战过后满目疮痍的战场。

“放开他。”那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子弹上膛,用手枪指着陈兆龙的头大喊。

陈兆龙不理他,他神色冷峻地看着手中抓着的李华泰:“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的胜利,别让我瞧不起你,不敢正面直视代价的人,连谈论战争的资格都没有!”

李华泰瞪圆了眼睛,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怒吼道:“陈兆龙!你给老子记住,我,李华泰向天发誓,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不费一枪一弹的灭了这些日本人!”

神情冷峻的陈兆龙笑了,他拍着李华泰的脸颊,道:“靠做梦救不了中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血!”

神情越发激动的李华泰忽然猛的甩头,任由一缕头发留在了陈兆龙的手掌中的他猛的站起身来,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愤怒地咆哮道……

“黑的雪!”

第048章 寒鸦

第048章寒鸦

听到县城外的古贺骑兵联队同民团交火枪声的时候,那个身材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却在行止间隐隐带着股血腥气的汉子正缩在雪窝窝里看松岛寿用一支看起来异常精致的笔在纸上写字()。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人,尤其是他那一手漂亮的字体。

尽管汉子并不认识那些字写的究竟是什么,但却能够感觉到他可比下甸子教私塾的那位先生写的好多了,更何况他也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臭脸。

似乎是受到了枪声的影响,松岛寿执笔的手颤了颤,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试图用目光穿过林子里的冰雪看一看县城外的战况。

身材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汉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开口道:“有那边的山梁挡着,你啥都看不到,继续写,告诉俺爹,就说等俺打跑了日本人,就回去看他,到时候带上俺娘俺媳妇儿,还有那几个娃儿回山东老家看看,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盘缠钱。”

松岛寿点了点,有条不紊地写好了这封家书。

将家书交给汉子的时候,他望了望雪窝窝外面的树林,道:“听枪声他们打的很激烈,我们真的不去看看?”

汉子很满意地将手中的书信揣进了怀里,道:“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咱们是在最关键的位置。”

松岛寿道:“但是现在县城外打的正激烈,而我们这边还没有任何的动静,您就不怕那个叫做陈兆龙的人计划出错,根本就不会有日本人从我们这里离开()。”

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汉子笑了。

松岛寿有些紧张,因为他从那汉子看似平淡,但却蕴含着一丝疯狂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一股彷如实质的杀意,如同凶兽。

“来这之前,那个姓陈的问我,能不能杀人。”汉子笑得愈发阴冷残暴:“我告诉他,从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开始,我的敌人就没有一个喘气的。”瞧了眼山林下方被积雪覆盖的小径,汉子继续道:“我这人吃素,却喜欢杀生。如果没有日本人从这里过更好,那就回去杀那个姓陈的,听说他是个大马棒,一个人一条枪,就在好运来那挑翻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人。”

松岛寿试探的说道:“您不是说那个姓陈的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表公安局局长苑凤台,您要是杀了他,那还不是捅了马蜂窝。”

汉子斜着眼瞥了松岛寿一眼,冷声道:“我能看出你背着的那是把好枪,就能看出你是个有故事的人,甚至有可能,你杀的人比我还多。”

松岛寿笑容僵了僵,下垂的手臂不由得轻轻的动了动。

看着他神情警惕的表现,汉子冷笑道:“这关外只要你有本事,就没有人敢给你脸色,这里不但有山贼马匪红胡子,还有民团排帮猎户。往大里说,有青帮红帮袍哥响马,往小里说还有些不太见得光的手艺人,哪一个人的背后没有点故事?想在这块土地上扬眉吐气的活下去,没别的,就看谁的拳头硬,莫说是一个什么光杆团长,你要是有本事杀光了日本人,以后这东北就可以随你姓。”

松岛寿愣了愣,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粗豪的汉子也笑,只是这次的笑容里面却少了分杀气,他拍了拍松岛寿的肩膀,道:“日本人占了北大营之后,这民间的奇人就更多了,有从关里来的,也有留过洋回来的()。你有一杆好枪,也写得一手好字,所以现在就算是你告诉我,你以前是东北军的旅长我也不会觉得惊奇。”

“如果日本人真的不从这里过,您真的会回去杀了那个姓陈的?”松岛寿挑眉道。

“会。”

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汉子冷声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骗我。”松岛寿张口欲言,可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里突然想起一阵响亮,却异常难听的鸟鸣。

松岛寿敏感的皱眉,而这时那汉子却笑了,他望着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山林,冷声道:“那姓陈的还真有几分本事,我们等的人到了。”

积雪下的山路看起来是条坦途,但走起来却是深一脚,浅一脚。趴在雪地里的松岛寿距离那汉子并不远。

当那汉子手指着山路上行来的日本步兵小队那名中尉指挥官要求松岛寿干掉他的时候,松岛寿没有任何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当那颗子弹划穿透了石野中尉的胸口,在雪地溅出一道绚丽的血线时,那汉子笑了,他随后一枪,就将那名跟在石野中尉身旁不远的维持会乡绅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日军开始反击,机关枪在空旷的山谷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吼叫声,那些维持会肥得流油的士绅们则像狗一样的趴在雪地里。

身材不算魁梧,样貌也谈不上粗豪的汉子变得很兴奋,他像一条狼似的对山下的日军开枪,一个,两个,只要枪响,就必然会有一名日军栽倒,而每当有日军栽倒,距离不远的松岛寿甚至能够听到他那彷如野兽般低吼。

这是欢呼。

松岛寿能够感觉到汉子的兴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将枪口猛的指向了那汉子,松岛寿扣动了扳机。

血液飞溅中,那汉子的枪哑了,遗落在雪地上顺着山坡滑了下去,在雪坡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没有遗言,没有嘶声力竭的怒吼,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那摊融化了冰雪的血迹。

“当家的!”从远处看到那支枪滑落的汉子们似乎猜到了什么,他们开始怒吼,他们开始咆哮,他们将全部的怒火像底下的日军宣泄。

松岛寿拔高了声音,高呼着:“兄弟们,给当家的报仇。”

可他手中的枪,却悄悄的瞄向了其他躲藏在山林里汉子们。

一个,两个,三个。

当最后一名隐藏在山林里的汉子意识到是松岛寿在搞鬼的时候,从松岛寿手中长枪中射出的子弹已经击碎了他的脑壳。

望了眼趴在不远处已经僵硬的尸体,松岛寿的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山下的日军伤亡惨重,松岛寿不知道他们还有几个人,但却知道,如果没有他松岛寿在这里,莫说山下只有一个步兵小队,只怕就算是一个中队,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用日语大声的招唤山下的日本人,很小心的验证了一番后,两名日军出现在了松岛寿的面前,看着他们俩,松岛寿十分郑重的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交给他们并叮嘱这是十分重要的消息。

两名日军走了,他们带着还能行动的维持会乡绅走了。

松岛寿则提着枪走向了他承诺照顾救治的日本伤兵,当那些日本伤兵向他露出求助与痛苦的表情时,他又一次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嘭!”

冷彻心肺的枪声惊起了山林的寒鸦。

第049章 跃马江湖

第049章跃马江湖

热血的话讲得多了,就会变成狗血()。**

所以李华泰很自然的闭上了嘴巴,他像个棒槌似的杵在壕沟边,呆呆的望着打扫战场的民团和那些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

这是一条拉得很长的战线,同时,也如他所言是一条满是黑色雪的长路。

县城里很热闹,隔着很远的陈兆龙和李华泰都能够感受到那些冲进县城的民团,由心而外的狂喜。

这似乎冲淡了那些失去战友的悲伤。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眨眼间就放在了那些日本骑兵遗留的战利品,或者是夺取了县城的兴奋中。

望着一名神情兴奋举着一把日式手枪的民团汉子,李华泰忽然出声问陈兆龙:“你说他们会忘记吗?”

“忘记什么?”陈兆龙挑了挑眉()。

“那些战死的人。”

看了看神情平淡,但却冷静得有些反常的李华泰,陈兆龙想了想,道:“|时间能够抹平一切。或许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会回想起,曾经还有那么一位兄弟,但除了使他们的感概多了些内容外,又能如何?”

“我想叫人去给他们立块碑。”李华泰神情郑重的望着陈兆龙。

陈兆龙想了想,道:“如果不能把日本人赶出去,你这块碑立得有什么意义?”

“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后代铭记。”

“铭记什么?”陈兆龙扭头看着李华泰,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我们会胜利。”李华泰毫不质疑自己的想法。

陈兆龙笑了笑,他道:“因为你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把日本人都干掉?”

“你在嘲讽我。..”李华泰盯着陈兆龙冷笑:“也对,和你这样一个只认识几个字的泥腿子讲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无异于对牛弹琴。”

陈兆龙没笑,他扭身甩给李华泰一个背影:“若不是大人物都在想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何至于让那些日本人在我中华大地上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浴血奋战,你运个屁,没有人舍生忘死,你胜个屁。”

“你去哪儿?”李华泰望着意欲离去的陈兆龙高声道。

陈兆龙停下了脚步,想了片刻,他扭回头望着李华泰认真的说道:“我想找几个人()。”

“谁?”李华泰好奇。

“有本事,不怕死,能打日本人……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我应该能遇到。”陈兆龙那有些含糊的话让李华泰皱眉。

“这遍地都是。”李华泰用眼神示意周围散乱的民团。

陈兆龙摇了摇头,道:“他们或许是英雄,但不是我要找的人。”

李华泰挑眉道:“你要找谁?哪吒?雷震子?杨戬?除了他们,如果说找人的话,我想我应该比你在行。”

“枪法好。”陈兆龙竖起了一根手指:“不怕死。”陈兆龙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没拖累。”陈兆龙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望着陈兆龙的李华泰长出了口气,略有厌恶地说道:“亡命之徒。”

“有或者没有。”陈兆龙目光如炬。

“有。”李华泰确定的道。

“在哪?”

“这需要时间,我需要人手去查找这些人根底。”李华泰正色道。

陈兆龙想了想,道:“查清楚这些人之后找人把消息送给我。”

“你真的不和我在一起?”|李华泰有些质疑地望着陈兆龙,道:“如果我的估计没错,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锦西县城里,只要找到了他们,我就回关里,有黑山团和锦西县这两件事,再加上你讲武堂的出身,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张少帅的手下,你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陈兆龙笑了笑,他看到了满身英气的金秀和小彪子正拉着马过来()。

“我这个人野惯了。”陈兆龙瞥了李华泰一眼,道:“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事情不是我这样的泥腿子该想的,所以我不会去关里,也不想再有人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李华泰微涩地笑了笑:“你我本就隶属不同,这次之后,即便是我想,只怕也没有机会在你面前指手划脚了。”

“我不想欠人情,既然你李华泰肯帮我找人,那么我姓陈的就送你一句忠告。”陈兆龙望着李华泰,眼神却望向了李华泰装烟的口袋。

李华泰伸手从怀里掏出包烟,想也不想的扔给了陈兆龙,陈兆龙看了一眼烟盒上连串的字母,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开口道:“最多一个时辰,不想死的话,就马上离开县城。”

“为什么?”李华泰大声地问陈兆龙。

陈兆龙不理他,低头用双手捧着火点烟。

青烟飞散中,他转回身,大步的迎向牵马而来的金秀和小彪子。

“我们走。”

这是陈兆龙对金秀说的第一句话。

小彪子毫不犹豫的拨转马头,金秀却一脸惊讶的望着陈兆龙:“我们不进县城?”陈兆龙轻轻的摇头,身后的李华泰却追了上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陈兆龙看了看李华泰随后他微微仰首看了看天空,似有所悟的李华泰不由得面色大变,他想了想,对陈兆龙道:“那李华泰就此告别,祝两位一路顺风。”

“哎?”金秀一头雾水的望着李华泰,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兆龙瞪了一眼金秀:“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早都告诉过你,他想媳妇儿了()。”李华泰的嘴角不自然的动了动。倒是金秀展颜一笑,对着李华泰道:“真是羡慕李家的妹妹,找了个好婆家,你回去之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记得要带她来我们好运来玩,到时候我教她打枪。”

李华泰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好,好。”

陈兆龙笑了,他一把拽过大黑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意欲转身的李华泰想了想,开口道:“陈兆龙,大恩不言谢,你要找的人,我会帮你找到。”

“那就先谢谢了。”陈兆龙一磕马镫率先离去。

金秀和小彪子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还是紧跟着追了出去。

望着渐远的陈兆龙,李华泰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大吼道:“到时候我去哪找你?”

“江湖!”

李华泰看到那匹黑马纵身越过了那道壕沟,马蹄溅落的冰雪在阳光下闪现着妖异的玫瑰色。他笑了,转过身,大步而行,望着欢声雷动的锦西县城,道:“我们走。”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身材魁梧的大汉闷声道:“去哪?”

“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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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流浪子弹、iper、craze_365,你们的支持,给了我无限的动力,尤其是流浪子弹的建议,真的是切中了撒野的要害。

只是最近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更新的速度应该很难提升,但撒野一定会认真的考虑这本书该怎样走下去,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提升更新速度。

第050章 自己干

第050章

窗户纸刚刚泛白的时候,哭得两眼浮肿的金秀就像发了疯似的冲进了陈兆龙借宿的屋子,不管不顾地掀了陈兆龙的被子。

习惯裸睡的陈兆龙冷得一激灵,随后就听到了金秀如同雌狮般的怒吼。

“姓陈的!你给我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rì本人的飞机会去轰炸锦西!”

陈兆龙一把抢过被子裹在身上,瞪着眼看金秀:“疯了吧你?”

“我是疯了!”金秀怒吼着,她忽然伸手,用力的将扫炕的笤帚甩向了蹑手蹑脚准备开溜的小彪子,吓得小彪子脸sè煞白。

“还有你!”气不打一处来的金秀瞪着眼骂小彪子:“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才几天,你就跟这个姓陈的穿了一条裤子,你给我站好,今天这事儿要是说不清楚,我和你们俩没完!”

小彪子脸sè煞白的贴着墙站好,大气都不敢喘。

裹着被的陈兆龙皱了皱眉,道:“你这一大早呜呜喳喳的干啥,有完没?”

金秀柳眉倒竖,道:“姓陈的,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rì本人的飞机会去轰炸锦西县城?”

陈兆龙吐气道:“是。”

“为什么?”金秀质问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rì本人的飞机会去锦西县城,却不告诉那些民团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陈兆龙反问道。

金秀咬着牙道:“你告诉了?你要是真的告诉他们了,那民团会死那么多的人?”

“每个民团都留下了三名通讯员,最后一次让他们去送的消息,就是明确的告诉他们,当太阳升起后,晴朗的天气会让rì本人的飞机很快赶来,所以所有民团的弟兄务必尽快撤出县城。”陈兆龙望着金秀,道:“可他们对这消息根本不感兴趣,他们更在意的是由谁来当这个县长。”

“这是真的?”金秀望着陈兆龙。

“大龙哥说的是真的。”贴着墙站得笔直的小彪子接口道。金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闭嘴,哪都有你。去马棚,哼,那匹和它主人一样又脏又臭的黑犊子不但把人家的骡子给咬了,还把人家的人给踢了,你去看看,送些钱,说话客气点。”

“哎!”小彪子点头,如释重负的挑开门帘溜了出去。

陈兆龙裹着被栽倒在炕上,望着金秀道:“还有事?”

“有事。”金秀盯着陈兆龙道。

陈兆龙忽然笑了,他掀开被子的一角,道:“外面冷,上来唠。”

金秀俏面一红,啐了一口转身就往外走。可洋洋得意自认得计的陈兆龙那个哈欠才打到一半,走到门口的金秀又站住了,她扭回头看着炕上的陈兆龙,道:“姓陈的,你得告诉我咱们这是要去哪。”

陈兆龙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收敛了,他神情郑重的望着站在屋地上的金秀,说道:“我想找几个人。”

“找谁?”金秀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枪法好,不怕死,没拖累。”陈兆龙望着金秀道:“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他必须要打rì本人。”

“那得找大绺子里的炮手。”金秀柳眉微皱。

“大绺子?”陈兆龙有些疑惑迷惑的目光里渐渐的浮现出三好,小二梁他们的身影。金秀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开口道:“怕死不过堂,大绺子里过过堂的弟兄不敢说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但大多数的人都有玩命的本事。”

陈兆龙沉默,沉默了良久后,他如释重负地开口道:“我明白了。”

金秀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等陈兆龙说话,但说了句他明白了之后的陈兆龙就像完全忽视了金秀的存在般独自愣神。

屋子里一片寂静。

静静等待的金秀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可就在她即将爆发的当口,陈兆龙忽然开口道:“拉绺子。”金秀一愣,随后惊愕地望着陈兆龙说道:“拉绺子?你疯了?放着好好的团长不当,你当土匪?”

陈兆龙冷冷的看着金秀:“我没疯,你若是想嫁给团长啥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姓陈的,你说啥?”金秀柳眉倒竖,一时间屋子里杀气弥漫:“我谢金秀决定跟着你的那天,你姓陈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现在你和我说这话,你不得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陈兆龙笑了,他道:“那就决定了,拉绺子。”

金秀面容冷峻,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陈兆龙确定的道。

“那好。”金秀没有任何的反对:“我们去哪里?”

金秀的畅快反倒让陈兆龙有些皱眉,他有些不解的望着金秀:“你都不问问我为啥要拉绺子?”

“有用吗?”金秀看着陈兆龙:“我的话能让你改变主意?”

“不能。”

“那我问它有什么用?”金秀尤有怨气地说道。

陈兆龙笑了笑,随后面sè平静地说道:“我想打rì本人,但东北军都撤到了关里,原本准备去黑龙江投奔马占山,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就像德全说的那样,真有心打rì本人,在哪都一样。”

“那也没必要非得拉绺子。”金秀的面容有些和缓。

“不拉绺子,我们拿什么名义招人?”陈兆龙挑眉道:“东北军?”

金秀想了想道:“找德全、亮山他们去。”

陈兆龙摇头:“我想自己干,想法不同,我们不是一路人。即使勉强的搀和到一起,到最后也只能是不欢而散。”

金秀点了点头:“也是,这搭伙的买卖难做。不过想要拉绺子也不容易,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没名没号的,就算是有心扛枪当胡子的人,凭什么听咱们使唤。”

“所以我们还是得找人。”陈兆龙道。

金秀微微蹙眉,道:“我到是想一个人,只要他肯帮我们,拉绺子应该不成问题。”

“谁?”陈兆龙眼睛亮了。

正在这时,小彪子一挑门帘走了回来,似乎是听到了陈兆龙的问话,开口道:“我。”金秀不由得斜了他一眼:“没说你,钱给送去了?”

“没。”小彪子闷声道:“人都在院子里跪着呢。”

“啥?”金秀惊讶。

小彪子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他们看到了你的枪……”

第050章 飞蛾 权利 留在东北的李明堂

锦州,日军混成第38旅团临时前进指挥部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不但烤红了炉壁,也烤红的混成第38旅团,少将旅团长依田四郎的双眼

不可饶恕少将依田四郎愤怒的拍着桌子

夹着文件的作战参谋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望着旅团长依田四郎身后的窗子,窗子外面的天空中,一架完成了作战任务返航的飞机正从古塔的顶端飞过

这么近的路程,他们这群混蛋竟然足足的用了两天的时间依田四郎怒道:这是不能饶恕的

战争参谋神情紧张的开口道:旅团长息怒,主要是考虑到先期的救援部队遭到了重创,加之地形不熟,所以……

你闭嘴混成第38旅团旅团长依田四郎怒吼道:把你的这些理由留着向本庄繁司令官解释,现在我要知道,锦西,锦西的情况

嗨作战参谋准备翻手中的文件,依田四郎怒吼:放下你手中的东西,如果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记不住,要你还有什么用

嗨作战参谋挺胸立正,高声道:作为援军的步兵大队赶到锦西县城,在航空兵部队的支援下,顺利的占领了锦西县城,并击毙击伤大批敌人,具体数字正在统计中……

古贺呢依田四郎狞声道:有没有找到他

作战参谋垂首道:他们已经找到了古贺君的遗体

依田四郎长出了口气,道:其他人呢

除两名步兵外,其他官兵已经全部向天皇尽忠

依田四郎神情黯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不停的拿起桌上的那支笔,而随后又扔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田四郎抬起头,有些诧异的望着依旧站得笔直的作战参谋:你还在

嗨作战参谋点头道

依田四郎正了正身子,低头致意道:对不起右介桑,适才我的心情很差,乱发了脾气,希望你能够原谅

旅团长多虑了,您的心情,右介能够理解作战参谋躬身道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右介桑不妨直言坐正了的依田四郎似乎找到了找回了理智,神情郑重的询问道

嗨作战参谋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将写好的作战计划递给了桌前的依田四郎,正色道:关于全面夺取朝阳县进军热河的作战计划已经拟定完毕,请您过目

依田四郎只看了一眼,就将作战计划放在了一旁,道:我决定,夺取朝阳县挺进热河的计划后延

您觉得作战计划仍有疏漏作战参谋疑问道

右介桑多虑了依田四郎道:我相信右介桑与参谋部的能力,这必然会是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只是我不能允许锦西县的惨案再次发生,所以短时间内我们的目标由进攻转向防守

眼见倾注了自己心血的作战计划即将被搁置,作战参谋略有急躁地说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数据,但是据推测,本次锦西县之役皇军虽然损失了第27骑兵联队和步兵七十三联队下属的石野小队,但随后的航空兵部及步兵方面击毙击伤敌方不会低于千人……

不用再说了依田四郎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他望了望窗外临近的暮色,道:人都是健忘的,满洲人不会记得他们在锦西县战死了多少人,他们只会记得,民团的那些乌合之众凭借着抬枪土铳击败了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接下来,会有多的满洲人举起他们的武器,如同飞蛾扑火般地冲过来,在没有彻底击溃他们妄图胜利之心前,我们要做的只是坚守,守住我们现在已经占领的城市

作战参谋叹了口气,立正道:嗨

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右介桑可以出去了依田四郎心神俱疲地望着窗外



第二天

当阳光透过窗台将植影化作斑点洒在办公桌上的时候,窗外街道上的报童正大声吆喝着:看报,看报,义勇军全歼锦西日军……

不务正业陈立夫将手中的文件摔到了桌子上,松了松领口的扣子,道:五个大活人他找不到,却找到了个叫陈兆龙的人,说是讲武堂的学员,我把消息转给了张学良,他到是高兴了,不但给了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三十万元,还授意他们在东北组织抗日义勇军,发委任,只要是有决心抗日的不论出身,不论地位,一视同仁,可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土匪,胡子,杀猪的,犁田的……

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男人翘起了腿,拨弄着茶盏的手上,带着一枚净面的黄金镏子

陈立夫笑了笑,冷声道:他们怎么做,我不管,也没兴趣理会,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李明堂到底有没有能力胜任他的工作

那支带着净面黄金镏子的手放下了茶盏,道:他不是能力最出众的,但却是最佳的人选,这次锦西县的事情,他不过是借势而为,目的只是因为他推测要找的几个人可能流落到了锦西县,最后没能找到人和东西,错不在他

陈立夫眼中一寒,道:我得承认他的确有些本事,竟然能从那些乱军之中找到那个姓陈的,不过他的报告我想你应该看过了,今天我看了报纸,很奇怪,关于那个姓陈的,报纸上只字未提按理说现在东北的形势,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挺身而出,张学良就算是有心保护这个姓陈的,这么做只怕也是得不偿失

你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坐在沙发上的人笑了

这并不难猜陈立夫望着沙发上的人,道:若是依着那公子哥的心思,只怕现在早就通电升了那姓陈的官,甚至有可能借着这个事的由头让部队打回东北

坐在沙发上的人笑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

我要把李明堂留在东北陈立夫微微一笑

那支带着净面黄金镏子的手不自然的动了动,那人却淡然地说道:他会做的很好似乎是从这人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陈立夫笑了,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给他他能够掌握的所有权利

带着净面黄金镏子的手不由得一抖,极不自然的伸向了已经凉透了的茶盏……

对各位书友说句抱歉,最近这段时间撒野比较累,昨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忙着赶,没有看大纲就直接动笔,导致第四集的第一章与写作计划脱节,对不起各位,这章是改写的第四集第一章,之前那章,我会暂时删除

再次道歉,祝各位书友开心,撒野会抓紧时间整理第四集的详细内容,坚决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第051章 头狼

对于死里逃生的人来说,哪怕就是最恶劣的环境,也是满眼的阳光,何况还有热炕火盆烧刀子所以李华泰很满足,甚至就连那封命他留在东北不知归期的电文,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而同样坐在炕上的魁梧汉子则显得有几分拘束

靠在窗台的李华泰看着他笑,他知道,对于他这个保镖来说,他李华泰是一个来自关内的大人物,就如同一座大山般只能让他仰望

微笑着端起酒盅,只饮了小小一酒盅就已经涨红了脸的李华泰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干魁梧的汉子没二话,他似乎比李华泰好这一口,那如烈火刀锋一般猛烈的烧刀子入喉不但没皱眉头,拘谨的神情反而多了一丝舒缓

放下酒盅,李华泰伸了伸有些盘麻了的腿,他道:我不走了魁梧大汉看了看李华泰的表情,见他神情开朗,便接过了话头试探道:是上面的意思

李华泰点了点头,神情略有黯然的叹了口气:可能三年,可能五年,也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魁梧大汉谨慎的闭上了嘴巴

看着他的神情,李华泰笑了:这不是很好么,咱们哥俩以后在一起共事的时间长着呢,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别客气

魁梧的汉子拼命的点头,但不善言辞的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李华泰转了转手中的酒盅,开口道: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只是考虑到以后在一起共事的时间还长,总把谢字挂在嘴边显得生分,咱们哥俩事上见

魁梧的汉子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端起酒盅,对魁梧汉子示意,李华泰一仰脖将满满的一盅烧刀子灌下了喉,良久,他哈着酒气说道:你觉得那个陈兆龙怎么样

他挺列害魁梧汉子没犹豫

李华泰点了点头:我应该谢谢他,如果没有他提醒,我们现在已经死了魁梧大汉有些愣神,疑问地看着李华泰李华泰笑了,他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姓陈的让亮山他们拖着日本人的援军,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如果日本人遭到了重创,他们不但会从地面派出部队,还会从锦州派出飞机

酒劲上涌的魁梧汉子开口道:那他咋不说

李华泰长出了口气,道:如果说了,这仗就不用打了我知道他能够以黑山团的那么点兵力就阻击了日本一天一夜,肯定有过人之处,可还是严重的低估了他的能力,讲武堂学员我看他做教官也是绰绰有余

魁梧不言语,有些愣神似的呆坐在桌前

李华泰看了看他,道:我想问你,如果是你,手握着有可能改变东北局势的力量,但身边只有几个人,你会去哪

魁梧大汉愣了愣,似乎有些没听明白

李华泰不由得皱眉,道:比如,我是说比如,东北军撤军前,你在锦州,你手里有一种能够让日本人魂飞魄散的东西,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大炮或者是剧毒之类的什么东西,但东北军撤军了,你却不想走,你想和日本人干,但身边却只有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你又不得不离开锦州,那离开锦州之后的你会怎么办你会去哪

不知道魁梧大汉道:读书人的事情,我猜不透,要是陈兆龙,我就能猜着

咦李华泰有些惊讶的望着魁梧汉子,道:说来听听

汉子端起酒盅一口干了,随后瞪着略有些泛红的眼睛说道:陈兆龙是狼李华泰挑了挑眉,没言语魁梧汉子继续道:这个人不但狠,还有足够的耐性烦儿,我有点怕他

哦李华泰皱眉道:你的资料我看过,记得你是在军中从一名小兵爬起来的,而且身手出众,曾经一个人,杀光了一伙三十几人的土匪,你会怕那个陈兆龙

他是头狼魁梧大汉正色道:打头的那只狼,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却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其他人

李华泰想了想,点了点头:他挺有主意,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明知道日本人的飞机会来,也绝对会进锦西县城去看一看

他那个跟班儿和好运来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他们俩魁梧汉子目光阴寒地说道:好运来名气那么大就不提了,他那个跟班也不是一般人

哦就那个蔫头耷脑的小子不是一般人李华泰有些诧异,他试图去回想小彪子身上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却怎么想都觉得那个略有些木讷的小彪子都似乎平常到了极点

魁梧大汉似乎猜到了李华泰在想什么,他正色道:四年前,马家集那边有个赌棍,大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当地人都叫他‘满上一划拉’这个人很有背景,手底下有那么几十个弟兄十几条枪,平日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后来好运来和这个小子去了马家集,那个‘满上一划拉;和他手底下的弟兄全死了,就在大集的那天,当时才十三四岁的那个小子,笑呵呵地当着马家集所有人的面,用刀子割开了‘满上一划拉’的喉咙

当时你在李华泰问道

魁梧的汉子点头:当时我正坐在他们的对面吃羊杂

李华泰面色阴沉:后来呢

没了魁梧的汉子道

怎么就没了你不是说那个赌棍很有背景吗李华泰质疑道

他的靠山是一个很有些名气的绺子魁梧大汉道:后来听说有七八个绺子出面保好运来,加上去马家集的只有好运来和那个小子他们俩人,那个大绺子可能也是觉得几十个汉子没打过人家俩孩子实在丢人,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县公署到是贴出了告示通缉,不过那画像我看了,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

李华泰望着魁梧大汉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想说他那个跟班儿是狼,那他就绝不可能是羊

魁梧汉子点头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如果是陈兆龙,他会去哪,他会怎样做李华泰道

魁梧大汉望着李华泰,正色道:

拉绺子

我这就去写,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

第052章 如果我帮他

李华泰很郑重的看着魁梧汉子,道:陈兆龙走之前曾经和我说让我帮他找几个人,要枪法好,不怕死,没拖累的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我能猜到他肯定不会放过日本关东军,但这拉绺子却没有必要,如果他想要人要枪,只要去了关里,张学良是绝不会亏待他的,哪怕就算是不升他的官,他至少也是一个团长

魁梧的汉子哈了口翻腾上涌的酒气,说道:那陈兆龙既然是头狼,就绝不甘心受人摆布,所以,他不会去关里,如果想继续和日本人打,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拉绺子

李华泰半信半疑地望着他说道:那民团或者是义勇军不是好现在的老百姓们抗日之心高涨,那陈兆龙只要亮出自己团长的身份登高一呼,不是会有多的跟在他的身后

打了个酒呃,魁梧大汉的脸有些红了,他看着李华泰笑:大人,您觉得民团那些人行事儿吗他们能打硬仗吗

李华泰的脸冷了下来,他看着魁梧的汉子,道:如果你是想说民团的那些是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的话,就免了,我知道真拉开了打一场硬仗他们肯定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可就算是东北军仍在,又有哪个敢说必胜他们都是英雄,我们没资格去嘲笑他们

魁梧的汉子脸红了,他似乎有些尴尬的地用手碰了碰炕桌上的酒盅,说道:尊重是一回事,但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其实在我的眼里,民团的那些人就算是有枪,也不过是一群长了角的羊

继续说稳定了一下情绪的李华泰拨开了魁梧汉子来拿酒壶的手,一边给魁梧汉子满酒,一边挑眉道

魁梧汉子有些受宠若惊的待酒盅满后,才继续开口道:羊就是羊,就算是长了角依旧是羊,那陈兆龙是狼,或许他对这群长了角的羊心存敬意,但却绝不会与羊为伍

他可以自己组建一个民团,或者是义勇军,至少这样也是名正言顺李华泰打断道:拉绺子,那是土匪,人人喊打,还想发展他以为他陈兆龙三头六臂,有大帅的本事

绺子规矩多魁梧大汉望着李华泰道:只要这个陈兆龙仗义,手腕够狠,哪怕就是明知道是个死,绺子里的弟兄也肯上但民团就不行,民团的人大多都是乡里乡亲,往上翻三辈儿,都能拉上亲戚,仗打顺了,一个个如狼似虎,仗如果打的不顺,瞬间就散了,何况七大姑八大姨的,真有硬仗,你敢让哪个上去堵枪眼儿

李华泰的面色变了变,这话,他听懂了,他甚至都能够想象到当民团面对日本兵的时候,民团首领环顾四周,却狠不下的心的景象,三姑父,六舅,大表哥,让谁冲

叹了口气,李华泰点燃了一支烟:陈兆龙很强,我不会打仗,所以我希望他能够去东北军,带着他们把那些日本人揍得屁滚尿流

魁梧的汉子笑了,他看着李华泰,道:这关外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想要官,招兵买马受招安

李华泰皱眉

魁梧大汉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道:抛开大帅张作霖不谈,黑龙江省委主席,黑河警备司令马占山当过胡子,热河都统汤玉麟当过胡子,其他各级军官是不计其数

这让我有些惶恐李华泰皱眉道:若不是有这些人的存在,或许当今的东北不至于此

魁梧汉子闷声道:如果他不去关里,还想在这东北和日本人开打,那拉绺子就是陈兆龙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不拉绺子,想靠民团那些人,或者是好运来和那个小彪子,别说是找日本人的麻烦,就算是想找块立足的地方都难

李华泰不由得长出了口气,道:你觉得如果陈兆龙拉绺子,会不会一鸣惊人魁梧大汉很郑重的摇头:难,很难

李华泰不由得皱眉道:你觉得他没有那个本事

民团不会允许他们的周围出现不明来历的胡子魁梧汉子道:而那些绺子也绝对不会允许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出现抢食儿的同行所以就算是想拉绺子,也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搞不好,那陈兆龙的绺子还没拉成,就先被民团或者是其他的绺子给灭了

李华泰笑了笑:这不太可能,陈兆龙能猜到日本人的飞机会去轰炸锦西,就绝不会想不到这些,何况那个谢金秀,就是你说的那个好运来,认识一大把的绺子,谁会那么不开眼,去找他的麻烦

那不一样魁梧的汉子端起了酒盅,道:那好运来以前开的是大车店,没有任何绺子会去找她的麻烦,反而还会变着法的与好运来交好,因为他们不但需要从好运来那里打听消息,也需要好运来成为他们弟兄的避难所但现在不同,如果陈兆龙拉绺子,那好运来就不在是大车店的老板,而是抢饭碗的同行,以前关系特别好的绺子,可以俩眼一闭假装没瞧见,任由他们搞去,但那些交情不深的绺帮,却绝不会允许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好运来,可不是只有一个谢金秀李华泰道:他们那还有一个人,好像以前是郭松龄手下的一个营长,手底下也有一票如狼似虎的弟兄

打残了魁梧汉子道:日本人打锦县今辽宁省凌海市的时候,他们都去了,听说没剩下几个人,后来被公安总队收编了

你听谁说的李华泰挑眉道

跟着亮山的那个伙计魁梧汉子道:你们就屋子里谈事情的时候,他在外面的说的,不过听他说话的意思,亮山有交代,不让他们把这事儿和好运来说

李华泰笑了笑,他望了望发黄的窗纸,扭回头,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陈兆龙就算是去拉绺子,也没那么简单,搞不好,这绺子拉不成,还得把命搭上

魁梧的汉子道:那到不一定,陈兆龙很厉害,好运来和那个小彪子也都是好手,想拉绺子的话,肯定能行,但想成为兵强马壮大绺子,就很难说

李华泰笑了,他端起炕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随后一掷酒盅,狂笑道:如果我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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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问前程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

这天是腊月初五,虽没到腊七腊八,但这天气却也冷得出奇,北风一抽,就摇落了凌南县公署门外的那颗大柳树的枝条,落在松软的雪地上,断成两截

县城外的驻军撤走了,只留下了警察署的警察大队,据说这是汤玉麟下的命令,目的是避免刺激到锦州的日军

但那些明眼人却知道,这不过是又是出欺上瞒下的把戏,毕竟这凌南县是民国二十年才由凌源、朝阳二县分离而出,若按旧历,还没满一年,现在这日本人来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打过来,有人马自然要拉回两县重镇严防日军,至于这凌南的防卫,用官话来讲,就是警察署尽忠职守,地方治安良好,国泰民安,国泰民安

市集在县城的西侧,每逢农历一、六日周围的人都会赶到这里来进行交易,但今天是初五,不是赶集的日子,这大冷的天,那个左手只剩一根手指,总戴着个墨镜的程瞎子竟然在集市上摆起了卦摊

他闭着眼,坐在避风的墙角晒洋洋,手里拿了块破布不停的擦他那个看起来都褪了色的墨镜,看得从集市旁路过的大金牙不由停住脚步两个挎着枪走路一摇三晃的跟班嘿嘿乐,其中一个瞧了瞧蹲在程瞎子身边不远的小姑娘,朝大金牙挤眉弄眼

大金牙也笑,露出了被烟草熏黑了的大金牙,可就在他准备和那小姑娘说话的时候,那小姑娘一扭脸,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那俩跟班的憋不住笑了

大金牙不由得皱眉:笑你吗了个b呀,你们俩两个跟班的立刻闭上了嘴,满脸肃穆地挺直腰杆

扭回头,大金牙挑眉道:程瞎子今天这大集可够热闹的,怎么样,生意好

还行啊程瞎子颤颤巍巍的带上墨镜:刚才开了三卦,有位爷直接赏了块大洋,能过个肥年

呸大金牙啐了一口浓痰:做你的清秋大梦,告诉你,要是缺钱,跟大爷开口,大爷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你说你都这把老棺材瓤子了,怎么还这么看不开事,赶紧把你家妞妞给我做小,还能落得几个彩礼钱,真等日本人来了,到时候你人财两空,我瞅你上哪哭去,到时候,只怕你就算是想上吊,都找不着那合适的树卡巴

你说啥程瞎子身子前倾,做出一副没听清楚的动作

大金牙狠呸了一口,埋头赶路,骂道:你这老棺材瓤子就装疯卖傻,年底不还烧饼铺的钱,你看我怎么拆你这把老骨头

你要请我吃狗肉程瞎子的声音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的飘了过了

呸真晦气走到了市集墙外拐角的大金牙回过头狠狠啐了一口刚转过头,一眼就瞧见身前的官道上来了三个牵着马的外乡人

大金牙笑了,就连那被烟草熏黑了的大金牙似乎也反射着阳光



漂亮

真白呀

这大高个

这小身形

啧啧

大金牙猛盯着牵着马走来的金秀,那看色迷迷的眼神和满口黑黄的大牙,不由得看得金秀柳眉倒竖

哎大金牙伸手一拦:这位姑娘你这是要……

滚眼瞧金秀柳眉倒竖地奔着大金牙而去,陈兆龙抢了一步站到了金秀的身前,低头看着大金牙,没二话,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将手伸到了怀里的小彪子手中银光一闪,随后消于无形

大金牙扭着脖子满脸不忿地抬头看陈兆龙

他身后那两名跟班的作势把抗在肩头的长枪端在了手上

陈兆龙目光一寒

但大金牙却突然笑了:生气了我是好心,怕你们找不着路,想帮你们领个道陈兆龙望着他,道:滚

大金牙笑得挺憨:好,好,我马上滚一回头,瞧见俩跟班楞头愣眼的掐着枪,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给了两个跟班一人一个大脖溜子,然后带着人走了,路过陈兆龙的身边时,点头微笑:您忙,您忙

直到拐过了弯,那两名跟班的忍不住了,其中一个问:大哥,那个男的什么来路另一个则开口道:大哥那小娘们长得多俊,咋不把他绑了……

大金牙扭回头,瞪着他们俩道:早就告诉过你们,现在这世道乱,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瞧瞧你们俩,魂都让那小娘们勾去了,我告诉你们,那小娘们就是个白骨精,沾边就死

白骨精一个掐着枪的跟班跳着脚往回看

气得大金牙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看什么你个卡愣子玩意儿,他们是胡子

两名跟班的不由得一哆嗦

大金牙目光冷冽地埋头就走:回去把你们俩的给我嘴闭严实了,惹了麻烦,老子刨了你们的祖坟

街的另一边

站在市集外的金秀静静的望着市集里的卦摊,小彪子不时的回头,陈兆龙知道他想去找那几个人的麻烦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个靠在卦摊后面墙角晒洋洋的老头,陈兆龙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说的高人是他

金秀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她没有回答陈兆龙的话,也没有迈步走过去,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陈兆龙笑了笑,他迈开大步直奔卦摊,未到近前就朗声道:求卦靠在墙角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起身,伸着双臂,摸索着,一旁的女孩连忙过去,搀着他来到卦摊前

摸索着坐好的程瞎子已然没有苍老和憔悴,不但身形做得笔直,就连墨镜下的表情也有些莫测高深,一时间,到是凭空多出了几分仙风道骨

抖了抖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大襟,一推签筒,程瞎子道:求什么卦

陈兆龙一甩袍袖,坐在了卦摊前,笑了,露出一口的白牙:前程

凌南县:今辽宁戍芦岛市建昌县

卡愣子:东北方言,使用地区不算太广,意思是sb=白痴=巴嘎

第054章 浊世悲蜉 谁是明眼人

程瞎子没抬头,却似乎听到了陈兆龙并没有去触摸签筒,不由得凝神静气,掐指一番后缓缓地开口道:你胸有鸿鹄之志,怎奈命运多磨,前程多难,既是问卦求前程,何不先求一签

陈兆龙笑了笑

他不信神,也不信仙,自然也就不会信这抽签打卦,他来求这一卦,只不过是想验证一下这个瞎眼的老头究竟担不担得起金秀口中那高人二字

鸿鹄之志,哪一个渴望前程的人心中没有

命运多磨

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若真是怕了这多磨,怕了那多难,他陈兆龙又何必费劲心力留在这乱世东北

签不会说话,说话的是人,所以求签就是求人,那既然是求人,又何必求签微笑的看着程瞎子,陈兆龙道:如果先生无签不谈,那我可以买下这所有的签,先生只要挑那些上签来说一说就行了

程瞎子笑了,他道:项羽自负而垓下惨败,关羽自负而失荆州,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坚定的想法,绝不会受到其他人动摇,只为讨几句吉利话,又何必来问卦,随便寻一个唱喜歌的给上三五小洋⑴,就能听上半晌

陈兆龙笑了笑:我看先生衣物虽然洗得干净,但那布料早已发白,棉鞋虽厚,但里面的棉已成团,甚至就连这墨镜也不过是涂了些墨汁,难道先生摆摊儿不是为了求财

是程瞎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只是算命打卦,那也是凭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吃饭

那还不是一样陈兆龙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钱袋,将一排大洋在桌子上一字排开,道:说几句吉利话,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程瞎子笑了,一抬手,道:这位小哥你找错了地方,请

见这带着用墨汁涂黑了镜片镜框的老头语气决绝,陈兆龙笑了,他顺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递给程瞎子:请先生解签

程瞎子的神态似乎愣了愣,一旁的少女接过了签,将那根竹签放在了程瞎子的手里,程瞎子仔细的摸索着,道:下签,收钱少女似乎是见桌子都是整块的银元,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陈兆龙笑了笑,将一枚大洋推向了少女

随手又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竹签,陈兆龙递给少女,少女递给程瞎子,而程瞎子则只是一摸,就开口道:下签,收钱

陈兆龙笑了

如此反复几次,桌面上的大洋都到了少女的手里,而那程瞎子,除了下签,收钱,这四个字外,没有说过任何其他的话

桌面只剩下最后一块银元,陈兆龙依旧微笑地望着程瞎子,他又抽了一支签,签上有字,写着上上,而当程瞎子将签拿到手之后,却开口道:下下签,收钱

陈兆龙依旧平静,他望着程瞎子道:既然这签抽得都是下签,下下签,不如先生给我开一卦

程瞎子面无表情的道:行有行规,开卦少不得卦金

陈兆龙笑了,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块纸包的大烟土,递给程瞎子道:卦金不是问题少女接过烟土,转手交给程瞎子,程瞎子摸了摸,送到鼻子前嗅了嗅,随后小心翼翼的将那块大烟土放进了怀里,然后抬起头,面对着陈兆龙道:你有血光之灾

陈兆龙没笑,他似乎有些看不懂似的对程瞎子道:不摇卦吗

卦不会说话,人会说,求卦就是求人,既然是求人,又何必摇卦程瞎子淡然说道陈兆龙点了点头,开口道:请问先生,这血光之灾从哪来

日本人

程瞎子的话让陈兆龙一愣,不由得暗自思量自己前后的话里有哪句提到了日本人,或者是暗示了日本人,但思前想后,他确定,自己绝没有吐露过这方面的信息

先生说笑了,那日本人虽然占了锦州锦西,但一时半刻还打不到这里来,所以这血光之灾之说,有些过了陈兆龙道

你读过书认识字程瞎子道: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我不解签,只收钱,你不动怒,明知道我将上签说成下签,依旧没有动怒,除了心机,单单是这份涵养,就已经十分难得,而你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来问前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抛下家业前往关里,但那样的话,钱财就会对你很重要,二一种就是你已经舍下了一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当然就不会拿钱当回事

陈兆龙笑了笑,没开口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既然你已经决定和日本人玩命,这血光之灾就不是说几句吉利话能避过的程瞎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一点,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不过既然收了你的钱和大烟土,为求个心安,我就再送你句话,信不信由你

陈兆龙挑眉道:什么话

尾大不掉,简从易行

陈兆龙不由得心头一震,尾大不掉,这句话的意思是指组织上弱下强,部下难以指挥,纪律涣散一盘散沙,放在当下,指的必然是那人数众多,却各自为政的民团义勇军,而简从易行,这句,则正和了陈兆龙的心意

先生能不能再说的清楚些

程瞎子将手臂插回笼袖,低着头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收摊了程瞎子低声吩咐一旁的少女,决口不再理会陈兆龙就在这时,陈兆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陈兆龙没回头,却听得出那是金秀程瞎子似乎有些好奇地侧着耳听,进而扭过头面冲着金秀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长出了口气的金秀说道

程瞎子缓缓的站起身,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杆挺得笔直他摘下墨镜,缓缓的睁开眼睛,那目光中竟然闪过一道就算是陈兆龙也觉得心悸的寒芒

你还是来了程瞎子目光冷冽,语气如冰,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陈兆龙猛的起身,就算再笨,他也立刻就听出了程瞎子语气中的敌意,这个金秀口中的高人,只怕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小洋:是角分硬币,零钱

第055章 龙与蛇 要脸的大金牙

偌大的市集显得愈发空旷,而程瞎子眼中的毒辣与阴狠,甚至遮掩了雪地上反射的阳光,使得天空都为之一暗

陈兆龙的手虚握着,他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死这个程瞎子,却没有把握在弄死这个程瞎子的同时不受到任何的伤害,因为陈兆龙惊愕的发现,眼前这个程瞎子,不仅仅是眼神与气质变得可怕,可怕的是程瞎子的右手

此时,他的手中有一把只有不到三寸长的小刀,刀身细长,刀锋雪亮,可自信绝没有眨过眼的陈兆龙却不知道,程瞎子是如何把那把小刀拿到手上的

金秀笑了笑:看来你这些年过的不错

程瞎子有意识的向前一步,将那少女掩在了身后,他狞声道:既是仇敌,相逢何必问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要杀要剐随意,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好运来现在也是个有字号的人物,别碰她

这个是我男人金秀笑呵呵的抱了抱陈兆龙臂膀

他食指有茧,抱拳虚握我能看得出他是一把好手,但别忘了,我程四儿虽然现在老了,但还有一口好牙程瞎子半眯着眼,使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线

爷站在程瞎子身后的少女有些不安,她神情疑惑的望着金秀和陈兆龙,似乎搞不懂前一刻还和和气气的人,怎么瞬间就变得水火不容

金秀望了望程瞎子身后的少女,笑了笑:这闺女长得挺秀气,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你程瞎子到老了,还有这么好的福气

我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程瞎子略显焦急

金秀笑了,满脸的阳光:二哥当年就说过,你若是自断四指,那些账就一笔勾销,你做了,这条命就是你自己的,我谢金秀虽然是个娘们,可也不是小肚鸡肠爱翻旧帐的人,这次来找你,是有事和你商量

程瞎子挑了挑眉,却没有放下警惕,他道:好,我程四儿敬你好运来是个人物,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金秀笑了笑,打量着空旷的市集,道:这地方不错,只是冷了些

程瞎子冷笑,低声道:看样子,程四儿不请二位去家里做做是不行了丫头,收摊哎少女连忙收拾东西而程瞎子则从桌上摸起了那个墨镜戴在脸上,从卦摊旁拎起一根棍子,递向金秀

陈兆龙笑了,他一把抓住那木棍的一端,转身缓缓前行,对金秀道:看下时辰,顺便帮她弄弄,我们先走金秀点头,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怀表,怀表壳里的中年美妇,依旧在淡淡的微笑……

县城北,大石胡同

大哥,大哥当那个背着枪的跟班闯进屋子里的时候,大金牙正露着半个雪白的大屁3股压在娘们儿身上喘

起身系了系腰带

大金牙劈头盖脸就给了那个瞪着眼珠子瞧正在炕上拽被子的娘们的跟班一个大嘴巴子,抽的那跟班的一踉跄

槽你个吗的,没见过娘们呀大金牙瞪着眼,咬牙切齿的踹那个跟班的: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大哥,大哥那个跟班惨叫:那仨人去找程瞎子了

程瞎子大金牙停住了脚,仰起头皱着眉琢磨了一会,他低头,那跟班的立刻抱着头惨叫,气得大金牙狠踹他:你给我死起来

说,怎么回事大金牙扭身笑眯眯地摸了一把躲在被窝里的娘们,惹来一阵咯咯地浪笑声

跟班的点头哈腰地起身:大哥,您后来不是让我注意点那仨人么,我就躲马寡妇家后院柴禾垛里盯着他们,这把我冻地……

少他娘的废话,你那是想瞧马寡妇大金牙没好脸

跟班的斜眼瞧炕上裹着被子的娘们:大哥,那个漂亮的小娘们肯定认识程瞎子,而且看样子还挺熟儿

大金牙皱眉:扯淡,那程瞎子瞎了几十年,我起小那会他就到处去给人抽签算卦,关里关外一跑就是几十年,也没见他混的有多好,这一晃回来该有六七年了,我就没见过他有啥富贵亲戚,那小娘们那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可左右手上的食指都有茧子,一瞧就是使双枪的,不是胡子,就是大排⑴,若真是认得那程瞎子,随便招呼一声,就够那程瞎子养老了,还用得着他冰天雪地里摆弄卦摊儿,腆着脸求卖烧饼的二麻子赊他烧饼

炕上裹着被的娘们冲跟班的飞了个眼儿,那跟班的像是丢了魂似的傻笑,没等到回答的大金牙一瞅,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拽起了炕上那娘们的大红绒裤砸到了跟班的脸上:看,看,看,瞧你内点出息,先把事说明白了,你他吗的想闻骚味儿,老子让你闻个够

哎跟班的捧着大红绒裤,道:我瞧见那漂亮的小娘们帮妞妞收摊,那个个子挺高,挺吓人的汉子给程瞎子领道儿,这要是不认识不熟的,他们能这样

大金牙皱了皱眉:他们去哪了

往南营去了,看样子像是去程瞎子家,那白骨精笑呵呵的和妞妞说话,妞妞总是偷着瞧牵着马的那个小嘎儿子跟班的一边说一边偷瞄炕上的娘们儿

嘿大金牙火了:我还琢磨呢,那妞妞也十三四了,那程瞎子要是想给她找婆家,就咱们这旮达,谁敢截我的胡,原来是在外面找个了主儿

大哥跟班扭过脸,瞧着大金牙说道:八成是这么回事儿,牵马的那个小嘎子岁数不大,长得一般,但瞅着可挺精神的,没准那妞妞……

她敢大金牙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这县城里谁不知道那妞妞迟早是我的人,这要是嫁到了别处,我的脸往哪搁

大哥那跟班的道:你不是说那几个人不是胡子就是大排,让我们离那几个人远点吗

大金牙眼冒寒光: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若是借路过江,我们自然敬他,让他,少惹麻烦,可若是想在咱的脖颈子上拉屎,在我的地头夺我的心头好,那就得说道说道

可不是咋地那跟班的填油道:这事大哥您要是不伸手,还不得让山头的弟兄们笑掉大牙

瞅着跟班的冷笑,大金牙道:去,把弟兄都叫来,带齐了家伙,我们去程瞎子那瞅瞅,那小娘们要是识相,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要是不识相,嘿嘿……大金牙冷笑道:听说警察大队的大队长正琢磨调走,还缺点成绩,正好捉了他们,送礼

好嘞跟班的一溜烟出了屋子

急得炕上的娘们骂街:你个作死的,把绒裤给我留下……

大排:旧时东北三江地区的有个民间组织,是排帮,实际上就是在山上放树,然后将木料顺着江往下放的一群人,他们的故事我相信吉林黑龙江那边的朋友都应该有所耳闻,但这里的大排,指的却不是他们,所指的是地主组织的私人武装势力,若后文有涉及到排帮的地方,到时候再做解释,此处一笔带过

另外多说几句,有专家学者形容当时的东北是三人一匪,当时的情况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估计也差不多,因为当时的时代还是农耕为主,而土地往往都掌握在地主的手里,没有土地就无法生存的情况下,很多人除了当土匪,就没了活路,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种,但1904年日88俄战争难辞其咎,也正是由于当时的清政0府无耻的宣布所谓的局外中立,划拨辽河以东地区为日俄交战区,并严令镇压当地百姓,以至于众多不堪忍受的百姓拿起来了枪啸聚山林

而九一八之后,希望可以借助国联解决东北问题的张取消了仍然留在东北的东北军番号后,情况就变得加严重,可以说匪患遍地,但撒野不是学历史的,就算是生在东北,也并不能了解所有的全部

所以书中所写所言难免会有疏漏,若是书友发现了,请直言,还有就是其实当我决定写这本怒马关东的时候,这一段匪患横行草莽英雄四起的历史就注定绕不过去,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面对

希望书友不会对此厌烦

最后,祝各位书友愉快,有时间的话,不妨在书评区留言,貌似本周撒野还有三十几个精华可以加,起.点嫩小气,给了咱的精华,咱们不使了它是不是太客气了

第056章 价值 条件 佐官刀

程瞎子的家在凌南县城南,院子不大,但位置不错,只是那两间黄土房略显低矮,当陈兆龙金秀和程瞎子进屋时,就觉得有些挤

小彪子没进屋,他抱着膀子坐在程瞎子家大门口外的石头上,半眯缝着眼假寐

屋子里很干净,独脚垫着木柴的水曲柳柜子就像程瞎子那件破棉袄下面洗得发白抽线的青色长衫一般,虽不值钱,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炕上的席子,有几处颜色明显不同,看得出,这应该是席子破了之后,从编上去的,只是屋子里很冷,北山墙挂了一层厚厚的霜

坐在了炕上的程瞎子摘下了眼镜,望着金秀和陈兆龙,却转头对外屋地里生火的妞妞道:妞妞,不用生火,去外边溜达溜达去,爷爷要和这两位客人唠会嗑

哎外间屋里的妞妞起身出了屋子,走到大门前,想了想,却没有出院子,反而站在院门处看院子里的马

金秀很不客气的上了炕,盘腿坐在了炕头,陈兆龙则坐在了炕边,程瞎子看了一眼金秀鞋子上落下的冰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单刀直入地说道:有什么事儿就说

金秀笑了笑,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一边开口道:这屋子可够冷的,不过也对,你装瞎子装了几十年,没法去山上砍柴,那小姑娘还太小,也干不了啥重活,这日子,看起来不太好过

程瞎子冷笑:你好运来大老远的跑到这就是为了和我这个土埋了半截子的人说这些

金秀没理他,手指着山墙上一副字问陈兆龙,道:这字儿怪好看的,写的是啥陈兆龙看了一眼,道:去留无意

啥意思金秀问陈兆龙

陈兆龙笑了笑,他看了一眼程瞎子道:去留无意,这四字应该是出自菜根谭,原文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金秀皱眉:你这文绉绉的说的是啥,我问你啥意思

愕然地看了看金秀,陈兆龙想了想,道:意思是,人,无论是获得荣宠,还是蒙受毁辱,都毫不惊慌,就好像悠闲时观赏庭前的花朵,花开花落都与自己无关无论是居官从政,还是贬谪归隐,都绝不在意,就好像身随天外飘游的云彩,任其卷舒自如而不执着留恋

哦,这么回事儿啊金秀口中应是,但话锋却突然间转向了程瞎子:我们来是想请你出山

程瞎子一愣,随后他望着金秀冷笑:当年,若不是你们整整一个营的人穷追猛打,逼着我自断四指,洗手收山,我程四儿又怎能如此落魄,现在你脸一掉,想请我出山

我男人想拉杆子⑴金秀正色道

瞧了瞧陈兆龙,程瞎子冷笑道:我老了

可你还有一副好牙金秀盯着程瞎子道

程瞎子笑了笑,他看着金秀道:好牙是留着吃饭用的,若是因为牙好就乱吃,那是会掉脑袋的,真是那样,我宁可自己亲手敲掉那一口好牙

金秀柳眉倒竖,道:得得得,你可别跟我弯弯绕,我告诉你程瞎子,别以为你程瞎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少了你别人就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请便程瞎子淡然道

嘿,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金秀瞪着眼:你瞅瞅,你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这屋子冷得跟冰窖似的,我进屋那会瞅了眼灶台,就那粥,米粒都能查过来,你现在就指望外边那小闺女给你养老送终那叫臭不要脸你瞅瞅那小闺女手冻得,跟个包子似的……

别说了程瞎子面容渐冷,但语气却依旧平淡:日子苦一点累一点,至少还活着,你以为凭你好运来几句话,我程四儿就能傻乎乎的跟着你漫山遍野的瞎跑告诉你,别做梦,你好运来有几分本事我知道,你要是能管好你的大车店就行了,至于拉杆子起局那是爷们的事,你,干不来

金秀柳眉倒竖:程瞎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年的事是把你吓破了胆了,你也别和我拿着端着,你要是真心就打算这么混日子,我谢金秀绝不强迫你

程瞎子淡然道:我老了,土都埋到了脖子跟儿,有个窝住,有口饭吃就够了,等过了年开了春儿,给妞妞找个好婆家……

金秀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跳下炕,一拉陈兆龙的胳膊:走陈兆龙笑了笑,一把拉住金秀,对程瞎子道:我们拉杆子是想打日本人

请便程瞎子示意道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只知道,金秀说你是个高人陈兆龙道程瞎子冷哼了一声,道:高人,这两个字,程某人可担当不起

陈兆龙笑了笑,从程四儿到程某人,嘴上说这担当不起,只怕这程瞎子的心里却正是受用想了想,陈兆龙道:眼下的局势我想就算是我不说,你也知道,奉军撤到了关里,日本人占领了大部分的城市,现在民团和绺子枪口一致对外,义勇军,救,群雄四起,乱世草莽出英雄,你就真的不想做点什么真的想老死在这里

程瞎子没出声,他看了陈兆龙良久,开口道:我瞧你顺眼,也觉得你有几分本事,但这还不够,这并不值得我押上所有的一切

一切陈兆龙笑了笑,他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道:你还有什么

妞妞程瞎子冷声道:她是个好孩子

陈兆龙笑了:你可以提条件,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知道你这个高人的价值究竟在哪程瞎子笑了,他瞟了眼站在门口的金秀,问道:她没告诉过你

事实上除了高人这两个字外,她什么都没告诉过我陈兆龙望着程瞎子,道:体现你的价值,提出你的条件,成不成再议

程瞎子冷着眼瞧了瞧金秀,道:别的本事没有,我程某人掌过垛的绺子,不出叛徒陈兆龙笑了笑:有点意思程瞎子瞧了陈兆龙一眼,似乎从陈兆龙的神情上看出了陈兆龙似乎对出不出叛徒并不感兴趣,便开口道:我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招揽到最多的人,而且让他们忠心

陈兆龙的眼睛亮了亮:说说你的条件

似乎是看出了陈兆龙眼中的兴奋,程瞎子的目光显得越发冷冽,他冷笑:我要一把日本人的佐官刀

程瞎子金秀柳眉倒竖,开口道:你怎么没要个皇上当当

陈兆龙皱眉,瞪了金秀一眼

程瞎子冷笑:无论你是偷是抢还是买,今天是初五,小进二十九过年,这年前,你们只要能拿得来一把日军的佐官刀,明年杏花开的时候,我就送你们一队人马,这年前儿,要是拿不来这佐官刀,以后你们也就不用来了

行,一把佐官刀换一队人马这买卖值陈兆龙正色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程瞎子击掌道

就在这时,大门前却突然传来了妞妞的惊叫声听着嘈杂的脚步声和咒骂声,陈兆龙斜着看了眼金秀,金秀双枪在手,身如灵猫般窜了出去

从怀里掏出短枪,陈兆龙查看了一下,对依旧稳稳的坐在炕上的程瞎子一笑:这地儿还真不太平

第057章 七尺汉子

从来没有人对陈兆龙说过,小彪子使得一手好刀,以前没有,以后或许会有但对于陈兆龙来说,这无疑是一份惊喜,就如同爆炸之后还能看到金秀走动的鞋子、

他心底里甚至隐隐有种冲动,那就是让小彪子去程瞎子的面前使次刀,看看究竟是小彪子的刀快,还是程瞎子的刀快,但隐隐的,他却知道,即便是小彪子的刀再快,也未必能能抵得上程瞎子的刀奇诡老辣

毕竟小彪子还是太年轻,这一点,从鲜血淋淋凄厉惨嚎的几名大汉身上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换了程瞎子,那不掏刀子便罢了,若是捅了刀子,就绝不会留下活口

大金牙闭着嘴,看似狠戾的眼神里隐隐透露着深深的惊惧与不安

小彪子站在他身后,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上那把已经磨成了近乎半月形状的雪亮短刀,正压在大金牙的脖子上

十几名横眉立目的汉子提着刀枪,却躬身如狗,不但口中嚷的厉害,看情形,若真是出了人命,只怕是真的会开枪杀人

金秀面容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越是这样,陈兆龙越清楚,金秀是真的生气了她望着那群拎着刀枪的汉子,道:我数到三,把枪都放下就什么事都没有,该耍钱儿的耍钱儿,该喝酒的喝酒,要是不放,咱们今天就得听听响

那群汉子神情不安的看了看金秀,又看了看大金牙



金秀浅笑



金秀柳眉微蹙

我认栽大金牙咬着牙吼道:把枪都放下

好,好那群汉子们放下了枪

金秀冷笑着瞧了瞧那几个鲜血淋漓的汉子,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扔了过去,吓得惊魂未定的大汉们一哆嗦

不管对错,受了伤得治,那些钱给弟兄们买药金秀冷声说罢,也不理会那些汉子,扭回头望着大金牙展颜一笑

大金牙有些紧张,他急促地说道:这位当家的,大金牙认栽了,交个朋友,我大金牙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这好歹也混了几十年……

混了几十年金秀面容一冷,一抬脚,抄起一支鞋子劈头盖脸的冲着大金牙就是一顿很抽,那鞋底子抽得大金牙的脸啪啪响

那些跟着大金牙来的汉子们站不住了,他们纷纷怒吼咒骂,眼见群情激荡的陈兆龙摆了一下手中的短枪,朗声道:吵什么,打几下又死不了人,这膛里可架着柴禾,不怕死往前上

汉子们安静了下来

程瞎子家的大门口,就只能听到清脆的耳光抽击声,直到抽得大金牙鼻血四溅,打累了的金秀才停住手,她望着大金牙,道:老娘内会就看你不顺眼,想抽人,你就把脸凑过来了,说,来这干什么

大金牙倒是表现得很硬汉,他望着金秀不发一言,气得金秀还想抽他

可就在这时,警察大队的人来了为首的那人骑了匹小马,距离众人远远的就停下了,一边指挥身后的警察大队举起枪对着他们,一边掏出腰里挎着的匣子枪喊:大金牙你他娘的这又是唱的哪出

小彪子的手紧了紧,大金牙的脖子上渗出一道血线

大金牙瞥了一眼金秀,开口道:胡队长,没事,有几个弟兄喝多了闹着玩

闹着玩好哇远远的,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警察队长用匣子枪顶了顶压得有些低的帽子,吼道:把你们都闹死了老子省心

冲着马背上的胡队长一拱手,大金牙朗声道:让胡队长费心了,今晚大石胡同,小五做东,给胡队长陪个不是

免了骑在马背上的警察队长远远的瞧了瞧穿鞋子的金秀,和大金牙满脸的鼻血,笑了笑:既然是闹着玩就算了,以后多注意,尤其这三娘教子的戏码请班子比自己演好

大金牙深吸了口气,拔高了声音道:长嫂如母,今天玩得过了,嫂嫂教训一下也是应该

马背上的胡队长笑了,他呸了一口,迎着风吼道:大金牙,老子现在就和你把话讲清楚,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这两天就要调走了,不管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这两天最好给老子规矩点,只要你们老实,哪怕就算是江洋大盗,老子他娘的也一概视而不见,可这话翻回来说,不论是谁,只要是在老子要调走的这两天整事儿,坏了老子的前程,可别怪老子不客气,全部以匪论处

大金牙的目光寒了寒,那群汉子没言语,陈兆龙和金秀自然就没二话

那警察队长,一拨马头,带着警察大队走了

扭回头,对吓得小脸煞白的妞妞笑了笑,金秀道:妹子,告诉四爷,我们走了

嗯妞妞脸色煞白,她似乎有些怕金秀

牵过那匹枣红马,金秀翻身上马,瞧了一眼满脸鼻血的大金牙,冷笑道:长嫂如母哼,他哥,上马,我们走,正好让你这便宜弟弟送送

陈兆龙笑了,他拽过那黑厮翻身上马,对堵在前面的众多汉子拱了拱手:诸位放心,我们不会害了这个大金牙,让路

那不行,人肯定不能让你们带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胡子,做人留一线,我们五爷都已经认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那个人急了,挤出人群道:逼急了咱们玩命,都是俩肩膀头扛着一个脑袋,谁怕谁

陈兆龙挑了挑眉,冷声道:话说的挺硬气,做人留一线,你们这么多人带着家伙来这,难道不是来找我们的若不是小哥儿手底下硬,只怕这会就算是跪地求绕,你也不会说什么留一线

金秀居高临下地冷哼道:都是七尺来高的汉子,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别说老娘瞧不起你们,现在那些日本人都打到了家门口了,你们一个个提枪跨马的汉子不但不琢磨怎么去打日本人,还拉帮结伙的扯闲屁,呸还腆着脸说和老娘玩命瞧瞧你们那点本事,这么多人,不但让一个小嘎子给你们放了血,还让人抓了你们头,你说你们还有什么脸说大话

行,我们没本事,我们完犊子,你们呢那人站在人群前吼道:你们不也是到处乱窜……

行了大金牙开口道:你们都了散了,我跟他们去

大哥那人急了:他们是胡子

没事给我把马牵来大金牙说罢,瞅了瞅小彪子,从一旁的院墙上抓了把雪在脸上擦了擦道:我可能是走眼了,几位既然肯拿钱出来给见了红的弟兄治伤,那就决不会是见钱眼开打算绑票的胡子,听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们是准备去打日本人,好,算我一个,我大金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地头熟儿

陈兆龙笑了

金秀略有些愕然

只有小彪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你

第058章 剑指兴城

若是瞧不起一个人,那他就算是有再多的本事也没用,就好像大金牙,按理来说,他能在这凌南县城混得有模有样网罗一票彪悍的弟兄,抛开人品不谈,这其中必然也会有他可取的一面,只是在小彪子看来,这大金牙简直一无是处,莫说是一路同行,哪怕就是多看上两眼,他心中也会凭空多出几分杀意

陈兆龙没有瞧不起大金牙,反而觉得这个大金牙有点让人看不透,要知道,那小彪子给大金牙的弟兄放了血,那金秀是给了他一顿好抽,就算是有心抗日,在这群雄四起的时代,他也没必要跟着刚刚结下梁子的陈兆龙几人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大家都是明眼人,若那大金牙是想指望这种小招数来报一箭之仇,又实在是太过儿戏,别说是陈兆龙和金秀,哪怕就算是小彪子,也绝不会上这样的当

所以当陈兆龙金秀小彪子三人离开凌南县城的时候,依旧只有他们三个人,冰天雪地,寒风瑟瑟,小彪子似乎有意地骑着马走在前面

陈兆龙神情凝重地骑在大黑马上不说话,信马由缰的出着神,倒是他身下的大黑马,喷着白气紧挨着金秀那匹身段异常流畅的枣红马,时不时伸过头去蹭一蹭枣红马修长的脖颈

金秀懒得瞅它,也舍不得挥鞭子抽它,但斜着眼见陈兆龙神情凝重出神,这心情不由得也有些差,她问陈兆龙:想啥呢

陈兆龙扭头看了看她,淡淡地笑了笑,道:大金牙

金秀皱眉:有啥好想的,惹急了,老娘一枪镚了他

陈兆龙挑眉,长出了口气道:大金牙说郑天狗和邓文风他们在绥中,可能最近会有行动

金秀挑眉道:你别听他瞎说,那邓文风我听德全说过,那人以前是鸽子洞的带保甲,在汤玉麟的手下做过连长,后来不知道为啥不干了,日本人占了沈阳城之后,就开始拉了山头报号‘大风字’,手底下有几百号弟兄,听说挺能打那大金牙说他跟了那个叫什么郑天狗的,我都没听说过这人,这不是扯淡么

陈兆龙正色道:不是扯淡,那个郑天狗,真名叫做郑桂林,以前是东北军十三旅六三三七团的作战参谋,打仗的话,应该是把好手

你认识他金秀有些诧异地道

陈兆龙点了点头道:日本人没打到沟帮子前,我曾经远远的瞧见过他一次,没说过话,想来他不认识我

金秀笑了笑,挑眉道:这么说,倒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陈兆龙疑问地望着金秀

金秀笑颜如花:你说咱们去绥中找他好不好,让他给你当手下,你说他是作战参谋,以后打日本人的时候,就让他帮你出主意,我觉得,没准比程瞎子厉害

陈兆龙不禁笑道:别做梦,人家那是正牌的团作战参谋,你以为我到那说两句,人就能信我的

那咋地金秀柳眉倒竖道:你不是团长么正好让他给你参谋

副团长陈兆龙纠正道

副团长那也是团长金秀瞪着眼

陈兆龙不笑了,脸色甚至有些阴沉,他出神的望着满是银光的雪地,道:我那个团是杂牌,郑天狗那才是正规军

得得得金秀不耐道:什么正规不正规的,等聚齐了队伍,咱们打他几场漂亮仗,到时候你找个人给他送信,他还不是得眼巴巴的跑来

看得出,金秀说的很认真,她不但是这样想,也是这样认为的望着她如玉的俏脸,陈兆龙笑了笑,忽然开口道:金秀,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赢

金秀笑了,有些调皮地看着陈兆龙,开口道:我早就和店里的那群犊子说过,我金秀的男人,肯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能会输给日本人

陈兆龙笑了,笑得豪气,笑得洒脱他道:好,就冲你说过你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句话,我陈兆龙也绝不能输给任何人

金秀用力地点头

陈兆龙望着她的笑脸,忽然压低了声音:咱俩圆房

金秀的脸瞬间就红了,却故作彪悍地白了陈兆龙一眼:呸,想地挺美,哼,想圆房聘书呢没有八抬大轿来娶我,你就别想那美事儿

陈兆龙怪笑地看着金秀,直到金秀有些恼了,才开口道:说正事儿,你觉得用一把佐官刀来请那个程瞎子出山究竟值不值

值金秀没有任何的犹豫,正色道:这要是亮山德全他们听说咱们用一把佐官刀就请了程瞎子出山,得悔死他们那程瞎子,可不是一般的掌垛人,多少人想请都请不到,只不过这老东西,心思花花,他要的不是刀,而是想看看我们究竟有没有本事和日本人斗

陈兆龙点了点头,道:能理解,毕竟他的年纪大了,心有牵挂

金秀笑了:哼,这老狐狸想给咱们出难题,哪有那么容易,咱们打锦西县城那会,那个日本骑兵指挥官的刀就是佐官刀我记得那刀好像是被哪个民团的首领拿去了,咱们找他去要……

不用陈兆龙打断道:咱们现在一不知道他们都在哪,二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刀送人或是遗落,今天是腊月初五,二十九过年,这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四天,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到时候若是找不到,这年前就赶不回凌南

金秀挑眉道:那你想怎么办

陈兆龙低头从怀里装烟的口袋里掏出一根早就卷好的旱烟,挡着风点燃,用力的吸了一口后抬起头,道:临走的时候,大金牙说兴城县长于冠瀛弃官儿跑了,来了个叫松岗小八郎的日本人组建了维持会

金秀疑问道:他有佐官刀

他有没有我不清楚陈兆龙望了眼金秀,正色道:但兴城的日本人里,肯定有人会有

那还等什么金秀一带缰绳:驾

枣红马倏然加,不甘于后的大黑马一声长嘶……

最近的节奏有些慢了,正在调整

第059章 宁远不见袁崇焕

本该碧蓝的天空显得有些阴暗,接掌了兴城县政务,一手组建了兴城维持会的松岗小八郎缓步的走在兴城古城的城墙上,经过打扫,却仍留存在砖缝中的残雪,在脚步声中吱呀作响

望着城外一片苍茫的大地和巍峨的大山,松岗小八郎长叹了口气,道:宁远州,记得当年常听熟识满洲的人谈起,只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够站在宁远州的城墙上,亲眼看一看当年袁崇焕的所见所感

跟在他一旁,一身军服的年轻日军尉官应声道:嗨松岗长官博学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他瞧了一眼身旁的年轻日军尉官,道:不用拘束,我知道你跟随开拓团在满洲生活了很多年,对于满洲的了解远多于常人,若不是这宁远重镇,只怕我还要不来你来做我的副官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谢长官夸奖

松岗小八郎话锋一转,望着城下驻防的日军,说道:我在想不久前阵亡在锦西县的古贺联队长,不知道他是否也曾经像你我这般凭吊过古人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点头应是

长出了口气,松岗小八郎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年轻的日军尉官犹豫了一下,道:嗨,松岗长官既然问了,我自然不会隐瞒,个人认为,锦西县的惨案,主要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驰援不力

哦松岗小八郎略有诧异地望了望年轻的日军尉官,道:请讲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锦西县城地属山区,山路难行,匪寇四起,加之地形不熟,驰援不力,这才导致了古贺联队惨案若援军早一日到达,或是古贺联队坚守数日,则,惨案必不会发生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道:如此年轻就有此见地,以是十分难得,只是你还是年轻,有些事情并没有想当然那么简单,如果当时锦西县的古贺联队坚守不出,那些前来阻击援军的匪寇必然不会撤离,援军无法赶到的情况下被重兵围困的古贺联队如果等下去,全军覆灭依旧是必然的

紧了紧领口抵御寒风,松岗小八郎继续道:本庄繁大将对此很是恼火,此役,被中国人的各大报纸刊载,声称大日本皇军的不败神话不过是一个谎言,就如同陈年的窗户纸一桶就破,可本庄繁大将却没有对任何人施行真正意义上的刑责,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于此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立正行礼:谢长官指点

松岗小八郎道:步兵联队的两名步兵带回了锦西县维持会的那些乡绅土豪,及部分原锦西县官员,目前虽然没有具体的安置,但看情形,他们是打算在连山镇重建锦西县

连山镇年轻的日军尉官不由得大为惊愕,连声道:松岗大人,那连山镇距离兴城只有四十余里,若在那建县……

你担心连山会取代这宁远城吗松岗小八郎笑了笑,道:一个城市从无到有,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的,即使那连山终有这样的一天,那也应该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至少就目前而言,宁远州这座古城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嗨大人说的是年轻的日军尉官道

昨天夜里,有人杀了维持会里一名原兴城县官员的全家,驻防的守备队和皇协军竟然没有听到一点的消息,这令我很不安

嗨松岗大人无须太过担忧,步兵联队长已经同意增派步兵维持县城治安

望了眼神情振奋地年轻日军尉官,松岗小八郎皱眉道:步兵联队谁申请的年轻的日军尉官挺身立正,道:是我

鲁莽松岗小八郎皱眉道:火车站比县城重要,过会派人去通知步兵联队,县城治安,无须联队担心,如果有事,另行请援

嗨被松岗小八郎一句话点醒的年轻日军尉官,不由得心头大骇

看着他有些紧张悔恨的表情,松岗小八郎反而笑了,他道:你在担心锦西县的惨案会在兴城重演

嗨年轻日军尉官应声道

松岗小八郎笑了:你不用过于担心,这里毕竟不是锦西,没有崎岖的山路,有的却是铁路,只要火车站依旧在大日本皇军的手里,两三个小时,锦州的皇军就可以迅赶到增援,那些土匪流寇不来则以,若是来了,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迎头痛击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点头应是,但却异议道:但城内治安极差,皇军时刻面临着威胁

威胁松岗小八郎冷笑道:现在满洲人对维持会的恨意可要比对我们的恨意多,命令皇协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护好维持会众人的人身安全,包括家属,财产,在没有确凿的反对大日本帝国的证据前,没有本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查扣刁难



看着年轻日军尉官在瑟瑟寒风中将他的命令记录在纸上,松岗小八郎的目光越发的阴冷,道:皇军占领兴城虽然有了些时日,但兵力不足,周围的乡屯还没有来得及清剿,所以总有些满洲人希望可以浑水摸鱼,对他们,我们不能过于仁慈,必须给他们点厉害尝尝,所以,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松岗小八郎道:没有本部命令,任何满洲人不允许出入兴城,若有强行出入者,可直接予以击毙

嗨年轻日军尉官神情似乎有些兴奋

夜间施行宵禁,增派警巡,发现可疑人员,即可击毙松岗小八郎想了想,又道:城外游荡的满洲人无须驱散,可任由他们自由活动,同时在城外张贴告示,若兴城原住民想要归乡,可以向皇军提出申请,验明无误后,可领银元两块,米二十斤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匆忙的记录着,等他将这些全部记录在案后,松岗小八郎长出口气,吩咐道:去办,让那些对大日本皇军,心怀歹意的满洲人知道,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当前的形式下,只有归顺大日本皇军,才是他们唯一的归途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大声应是后,转身离开

待得他的脚步声远了,站在城墙上远望的松岗小八郎自语叹道:宁远仍在,但东北军中,却没有一个袁崇焕……

转回身,松岗小八郎起身回返,在两名日军护卫下步下了城墙,消失在街道中,此时天色渐暮,而天边微黄的云彩却渐渐血红……

第060章 勇气 告示 不同寻常的猜测

有人常讲江湖跑老胆子跑小,这话,不但见惯了刀光血影的金秀和小彪子不信,甚至就连对江湖心怀敬意的陈兆龙也不相信,这就像一个常年累月杀猪的屠夫,他决不会在见到血的那一刹那晕倒,也或者是一个纵横赌场多年的赌徒,他决不会在见到赌局的时候转身离开,舍不得下注

何况是勇气这东西,对于拥有了它的人来说就绝谈不上会失去

所以当陈兆龙金秀和小彪子三人停在岔道口的那一刹那,天地都为之一寒,甚至就连正晌午的日头,都悄悄的躲进了云头,只投下一块匆匆而过的阴影

岔道口是一颗落光了叶子砍去残枝的老榆树

布满了斑驳盂的树桠上挂着几颗面目老实,却又显得神态狰狞的人头,陈兆龙举起枪,扣动扳机,震耳的枪声中,一只盘旋在老榆树上空的黑鸦应声落地,幸存者四散而逃

小彪子神情警惕地望着兴城的方向,陈兆龙却一甩缰绳下了马

他缓步走到了老榆树的一旁,摘下头上的帽子缓缓的行了一礼,随后,他扭头看大榆树一旁,立的木质公告板

金秀冷着脸,没下马,却抖着缰绳驱马来到陈兆龙的身边,瞧了一眼挂在榆树上的人头后,问陈兆龙:写的什么

陈兆龙看了一眼周围,长出了口气,将手中的帽子扣在头上,道:日本人写的,他们说树上的挂着的这几个人都是土匪,他们杀了维持会官员的一家

杀的好,维持会那帮见利忘义狗贼就该杀

陈兆龙瞟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的金秀,没言语看出他有些不悦的金秀开口道:把他们的人头埋了不然就算夜里不喂了狼,也得喂了那些黑喇子鸟

陈兆龙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根卷好的旱烟,挡着风点燃,抽了一口后,插到了榆树前的雪堆上,开口道:没用的,日本人这么做,就是想吓唬附近的老百姓,今天我们收了这几颗人头,明天他们就会挂出另外几颗,这么做,除了会多出几条冤魂外,没有任何作用

金秀望了望不足一里远的兴城县城,道:那我们等着,日本人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等他们派人来看的时候,我们杀几个,算是给树上的这几位拉上几个做伴的,免得他们黄泉路上孤单

陈兆龙面色阴冷,道:日本人是不会来的,如果真有人来,也是那些投靠了日本人的中国人,杀他们有什么用,日本人既不伤筋也不动骨

那就这么看着

陈兆龙望了望天空,道:不把日本人赶回他们的小岛去,我们永无宁日

金秀面露杀气,道:那走,我们去兴城

摇了摇头,陈兆龙神色黯然地说道:日本人已经有了准备,兴城现在已经全面戒严,他们要求想要回乡的人必须提出申请,说不出居住地址,邻居是谁的人,只会被挂在树上,想进城,难

金秀挑眉道: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能够大摇大摆的进兴城,反正是要动手,那就敞开了打,他们全城戒严,那咱们就把他们引出来

怎么引陈兆龙瞥了金秀一眼道:你打算骑马扬枪,学古人那一套去两军阵前讨敌骂阵

呸金秀怒冲冲地说道:姓陈的,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有的话你就快说,我真受不了你这扭扭捏捏的架势

陈兆龙转身上马,瞧了瞧金秀,道:没有

金秀急了:没有你冲我瞪什么眼睛

你冷静点陈兆龙道:我知道你看到他们的人头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看他们的面相,哪个都不带匪气,说他们是土匪,那简直就是笑话,只是现在日军占了兴城,他们是刀俎,城里的百姓是鱼肉,是不是土匪,他们红嘴白牙一说,谁管得了

金秀沉默了,她扭头不看陈兆龙,而是去看远方云端阴影下的兴城,良久,她出声道:我恨你陈兆龙一愣,他扭头看金秀,疑问道:恨我

嗯金秀点头,目光中渐渐的升起了几分水气,她说道:我恨你是个光杆团长,你若是有人有兵,这兴城近在咫尺,我们又何必在这里空想

陈兆龙皱了皱眉,没搭腔,他同样望着云端阴影笼罩下的兴城,良久,道:你的期望我收到了

金秀望着陈兆龙,凝声道:别忘了,你是我金秀的男人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淡然的岔开了这个话题,开口道:日本人的告示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城里的信息,这有些不寻常

为什么金秀望着陈兆龙疑问道:这告示和城里有什么关系

陈兆龙想了想,分析道:现在日军占了兴城,他们占领兴城前,很多兴城的百姓都逃难离开了,那告示上写如果是兴城人想要回乡,需要向日本关东军提出申请,一旦确认无误,不但可以拿到两块银元,还能够领取二十斤米,这对于那些无家可归流浪在外的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我相信,一旦这安民告示传开了,就会有很多的人选择回乡,其中唯一让我有疑惑的地方就在于,日本人没有提及任何城里的情况,这很不正常,他们一边用人头威吓百姓,一边用银元粮食来诱惑他们回乡,能想出这样招数的人,绝对是个精明人,所以,他应该会简单的在告示上提及,某某街的某某已经安然回乡,领取银元粮食若干,这样的话,这个告示就会有煽动力

日本人会不会忘记了写这方面的东西金秀蹙眉道

陈兆龙摇头,道:如果说国人经常粗心大意敷衍了事,我或许信了,但日本人却绝少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现在的兴城县城里也不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兴城县城里并不太平金秀问道

陈兆龙点头:一边高压,一边给好处,手段挺高明,但这日本人毕竟是外族,说不准这兴城县城里现在到处都是刀光血影

金秀目泛寒光:那我们怎么办

陈兆龙一带缰绳,道:晚上去看看



感谢书友:我没钱看书007的纠错,谢谢,稍后撒野就去改

第061章 天道 命数

冬日的夜来的早,尤其是赶在这腊七腊八这几天,不过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这天色就彻底的暗了下来

田砚山垂头丧气地带着两个弟兄杵在城墙边上,哆嗦成一团这天气冷的令人发怵,垫了厚厚鞋垫的鞋子就像那冻结实了的坚冰,如果换了往常,他这会儿早就带着人躲起来喝大酒去了可现在不行,现在这兴城当家作主的是日本人,他这个依旧背着长枪,却只有一颗子弹的伪军,可经不起他们折腾,莫说还撑得住,就算是真撑不住,他田砚山宁可冻死在这城墙边上,也绝不能躲起来连累家人

这帮的日本人在一旁体若筛糠的一名伪军用抱在一起的袖子蹭了蹭鼻涕,道:你瞅瞅,他们躲在那小楼里吃东西呢,也不知道煮的是啥,闻着可真香

田砚山没抬眼,他缩着脖子道:有种你上去问问

那伪军瞅了瞅田砚山,岔开话题道:大哥,昨晚上我爹给我一顿好揍该田砚山问都不问就回答道那伪军讨了个没趣儿,却仍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爹说我穿这身儿狗皮,还不如上山去当胡子,哎妈,这给我削地,锄头把都削折了,要不是我娘拦着,我瞅那样,没准我爹真想削死我

田砚山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扭头不瞅那伪军,闭上眼道:滚犊子,一边叨哔去,少给老子添堵

倒是另外一名伪军接口道:真削死了你到是省心了,我媳妇这几天做饭,都只做那俩崽子的那份,我这天天饿得前腔贴后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田砚山拿不住劲儿了,他眼皮欠开一条缝,瞥了一眼说话的伪军,道:你媳妇不是没做你那份,而是把你那份都自己吃了,要不然,能那么虎背熊腰的

没有,没有那伪军否认道:我媳妇饭量小

田砚山冷哼:真亏得是饭量小,要是饭量再大点,就日本人给的那么点粮食,别说过年了,我看连年底都撑不到

那伪军叹了口气,道:有口饭吃饿不死就不错了,大哥你说,就前街读gai那小木匠能是杀了维持会吴龚亮一家的土匪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你叨咕这玩意儿干啥,小心那些日本人听去,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田砚山闭上了眼,似乎这样能暖和些

那伪军一撇嘴,道:这几天我都瞅明白了,跟着松岗的那个年轻日本军官能听懂,再就是那个翻译官,内个朝鲜人是个半吊子,半懂不懂,说快点,他就像个傻子似的直发懵除了他们,那些日本人其实就是聋子,你就是当着他们面说,只要不提到日本他们就听不懂

听懂听不懂又能怎么样田砚山道:就为了痛快痛快嘴皮子,真惹了麻烦犯得上吗

那倒是伪军不言语了,但仅仅沉默了片刻,他又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大哥,你说那日本人的机关枪怪好的,连声音都和我们的不一样,那响起来咕咕咕咕,是真厉害

田砚山哼了一声,道:好有什么用,你就别瞎寻思了,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别说是机关枪了,指望日本人把子弹放量给咱们那都不可能

就是另外一名伪军说道:本来还琢磨有空的时候悄悄的溜山里打几个兔子,可现在枪里就他娘的一颗子弹,那些日本人还说什么,如果开枪了,必须要向他们报告说明,你说,这枪现在跟烧火棍有啥两样

先前说话的那名伪军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用手指了指城墙边上的小楼,说道:大哥,那小楼里就三个日本人,不但有机关枪还有香瓜手雷,你说我们要是把他们都弄了,到山里,那些胡子是不是得给咱们跪着

田砚山猛打了个激灵,他猛扭头瞧说话的伪军,道:你疯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嘘那名伪军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瞅瞅咱们现在过的是个什么日子,日本人说,前街小木匠是胡子,李老实是胡子,那抓起来就把头砍了,这他娘的分明就是欲加之罪,再说了,那日本人别看现在的架势挺凶,我就不信那张小六真舍得放弃东北,搞不好,等过了年一开春他们就打回来了,到时候,你说说咱们算个啥

黑暗中,田砚山的呼吸声有些重了,他开口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但是我提醒你这个狗犊子,你他娘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想东想西的我不怪你,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拖家带口的,真出了事儿,全家的性命不保,你真想折腾,挑没人的时候随便折腾,别在当着我面唠这些没用的

大哥那伪军急道:你瞅瞅,那小楼上就三个日本人,我们悄悄的弄死他们,然后我带着家伙趁夜上山,你们该干啥干啥,谁知道

田砚山恨得牙根痒:你拿日本人当傻子还是拿我们哥俩当傻子真弄死他们,你上山我告诉你,明儿一早上你爹和你娘就得日本人砍了头,你信不信

那我们就这么瞅着给他们当狗腿子使唤那名伪军急了,嗓音不经意间大了几分:那些日本人昨天能捉了小木匠和李老实杀头,明天就能捉了你我,何况,现在不但是邻居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就连家人也瞧不起,这么活下去有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等到东北军打回来的时候,我们在挺身而出,说自己是心在曹营心在汉我没那么无耻

田砚山急了,一把揪过了伪军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你他吗的要是再敢说这些,就别怪我老田把你交给日本人你没那么无耻放你娘的狗臭屁谁他娘的不想挺起胸膛做人东北军走了,国民政府跳着脚等着和日本人谈判,大清朝那会就总谈,除了割地赔银子,有什么结果现在他们又想谈,不论结果如何,我姓田的脱了这身狗皮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谁掌权老子都他娘的一样得卖力气养家糊口怎么地,那些整日里作威作福威风凛凛的大人物,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哦,他们跑了之后,就该我姓田的拉着一家老小去和日本人玩命不玩命我就是卑鄙无耻下流不玩命我就是汉奸卖国贼狗杂种

就是因为他们都有你这种想法,日本人才占了兴城伪军情绪激动地吼道

放屁田砚山手指着天空怒吼道:这是天道,这是命数,上天就注定了我们这辈子就该遇到日本人来占了兴城就注定我们该穿这身狗皮,你不服气是吗就现在,如果老天爷一个炸雷劈了小楼上的日本人,我姓田的没二话,就算是搭上全家老小,我也和这些小日本拼了



城外寂静的雪地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田砚山愣住了,他看到小楼上那名日本兵像个口袋似的栽了下来,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头上甩掉的钢盔正轱辘到他的身前

小楼上的日本人乱了起来,不但疯狂的吹哨子,那支机关枪也开始咕咕咕咕地吼叫,向城外的雪地上倾泻着如同流星般的弹雨……

第062章 箭在弦

那异常精准华丽的一枪是陈兆龙开的

但他自己却有些不满,他计算了一切,想到了一切的可能,却依旧算错了距离,使得原本准备一枪爆头的子弹射出去后,击穿了那个日本人胸腔

那个一头栽倒的日本人死没死陈兆龙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小楼上残存的日本人中肯定有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大概位置,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日本人的机枪很快就停止了射击,夜空中也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陈兆龙躲在冰封的沟渠里,背靠着沟渠壁,抱着枪将冰冷的双手插进怀里夹在了腋窝下,呼吸渐渐的平缓,陈兆龙闭上了眼侧耳倾听,但寂静的四野却只能听到风拂过草场的声音

默默的在心里记着数,直到数满一千后,陈兆龙睁开了眼睛,将腋下的双手拔出来,灵活的摆弄着手中的长枪

架设了机关枪的小楼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线可以看到小楼里的情况倒是距离小楼不远的地方有人挑着亮得有些刺眼的马灯

人影在晃动,但陈兆龙却没有开枪,因为他可以隐约看到,这些人身穿的都不是日军军服这和预想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但陈兆龙却并不急,他相信刚刚遭到了偷袭的日军是不会作势不理的,所以他们必然会有人出现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直到陈兆龙的双手因寒冷而变得逐渐僵硬的时候,一名日军军官模样的人出现了,他跨立站立在那些仍然穿着警服的伪军面前,一旁一名穿着日军军服的人比手划脚的在说着什么

陈兆龙的眼中多了份杀意,他将枪口对准了那名指手划脚的人,扣动了扳机,清脆的枪声和摇曳的子弹立刻让人群乱了起来,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机枪,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似乎已经能够确定完全没做枪口焰火掩饰的陈兆龙所在位置

而陈兆龙却没有逃,他背靠着沟渠点了支烟,随后将双手插回怀里,抱着膀子静静的听那些倾泻如雨的子弹将周围附近的地面犁了一遍

沉默,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小彪子和金秀顺着冰封的水渠摸回来的时候,陈兆龙才睁开眼,抖落头上的碎石残雪,开口道:情况怎么样

金秀性子急:没动静,你没事

陈兆龙道:没事,小彪子你那边呢

火车站那边的日本人很警惕,这边枪一响,那边的人立刻就都动起来了,但看那架势,他们完全没有离开车站的意思小彪子道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望了眼金秀,道:看来我们的猜测并不完全对,兴城现在的局势要比我们想象中的加复杂

金秀蹙眉道:为什么一定要进城,真想要佐官刀,火车站那里有那么多的日本人,咱们可以想办法对他们下手

摇了摇头,陈兆龙道:别说只有咱们三个人,就算是有个三两百号人,想动火车站也不过是幻想,日本人在那里重点严防,机关枪,掷弹筒,构建好的工事,就算我们偷袭他们,最多也就是打死一两个日本人,于事无补

那城里就有了金秀质疑道:城里距离火车站太近了,真有事,车站的日本人眨眼间就能进城

陈兆龙笑了笑,道:不会,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日本人的重心在火车站,因为他们明白,只要火车站还在他们的手里,就随时可以通过铁路向兴城增兵,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有人打兴城主意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金秀有些疑惑地说道

大金牙说有个叫松岗小八郎的人接掌了兴城县的政务,并一手组建了维持会,如果我的估计没错,他不会在重兵守卫的火车站而是在城里,毕竟这兴城他们刚刚占领没多久,有很多事物要处理,而重兵守卫的军事重地,是不会允许很多人出出进进的

你是说,我们进城去找那个小八郎望着陈兆龙的金秀道

陈兆龙点了点头,道: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有军衔在身,而且不会太低那还等什么金秀扭头对小彪子说道:你别去了,在外边等我们,记得别忘了喂马,机灵点

小彪子没出声,倒是陈兆龙开口道: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进城找松岗小八郎的事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金秀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怪不得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在想下去,想到天亮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们就趁着夜进城,反正刚才的情况我们都已经看到了,这兴城的日本人除了虚张声势没什么本事,连兔子那么大点个人也没敢派出来

陈兆龙皱了皱眉,他望着金秀道:你这脾气若不是不改,早晚吃大亏隐约见到金秀皱眉准备张口的陈兆龙继续道:你只看到了日本人没有派人出城,却没见到就算日本人的机关枪响了,但城里却依然一片寂静,没有骚乱,没有呐喊,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没有人听到枪声似的

老百姓胆子小,听到打枪,当然不敢声张……金秀解释着

叹了口气,陈兆龙道:你现在太浮躁了

浮躁金秀疑问道

是陈兆龙正色道:在我印象里你是一个聪明泼辣并且很理智的女人,不但善于察言观色,还了解人情世故,但最近这几天,你表现的很浮躁,我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秀沉默了,她眼光有些闪烁地在黑暗里望着陈兆龙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这应该是去了锦西之后,听到别人说我是个什么狗屁团长之后才这样的,我在想,或许你是不想被我看低才这样,但不论我猜的对与不对,我希望你能够清楚,我就是我,陈兆龙,那个连吃带喝只给了你两个小洋的杀千刀的,什么团长狗长的,那都是外人叫的

金秀轻轻的嗯了一声

陈兆龙继续道:所以同样,我也希望你还是那个贪财狡诈可以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手段的金秀,而不是像个鲁莽汉子似的到处横冲直撞,等着堵枪眼儿的傻娘们儿

金秀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柔,她问陈兆龙道:你会娶我吗

会陈兆龙道

用八抬大轿来娶我金秀问道

一定

那好金秀的双眼在暗夜里闪着光:以后打仗什么的都听你的,钱我说了算陈兆龙笑了笑,长出了口气正色道:我们先说说打仗,现在兴城的情况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小彪子,过来,我和你简单的说一下

没理会一旁冷哼的金秀,陈兆龙道:县城里这么静只有一种可能,日本人施行了宵禁,所以县城才会这么静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你和我进城,切记,如果在街上遇到了人,能躲则躲,躲不了的话,必须下死手,能用刀的时候尽量用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明白了小彪子的眼睛亮了

扭头瞧了瞧金秀,陈兆龙道:你有两种选择,一,留在外面照顾马匹,等待或寻找机会接应我和小彪子

那不行金秀又急了,她瞪着眼睛道:你们俩一个是我带大的,一个是我……,反正留我在外面不行

想去也可以,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允许有任何的串改,或是抵触,哪怕你认为那是错的

我答应你金秀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兆龙望着金秀道:把怀表给我,从现在开始,我会每隔一个小时,对县城开一次枪,你和小彪子仔细观察,寻找可以进城的机会,我开第四枪之后,大家回来聚齐,下半夜进兴城

小彪子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却被金秀叫住了,金秀冷声道:小彪子,你等等,姓陈的,你说实话,我怎么觉得你这事安排的有问题

哪有问题陈兆龙道

金秀冷哼:县城里面你熟悉吗你知道那个松岗小八郎在哪你说日本人在宵禁,我们就这么冲进去,不正撞到了他们的枪口上吗

陈兆龙起身,望了一眼夜幕中的兴城,道:如今我们是箭在弦上,今晚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夜龟缩的日军,会在明早天刚亮的时候来围剿周围的村屯,而县城里,也会加强戒备,甚至有可能挨家挨户的盘查,到那时,我们就进不去了

扭过头,望着金秀,陈兆龙嘴角浮出一抹冷笑,道:既然是宵禁,那街上自然就没人,只要进了城,想去哪,我们说了算

第063章 引狼入室

如果说黑暗是光明的对立面,那么极度紧张之后袭来困乏和迟钝则是警惕与敏感的双生体,不但是人,甚至就连夫瘸子养的那条瘦狗也是如此,直到被田砚山狠狠的踹了两脚之后,才委屈呜咽地夹着尾巴窜到了老周家的猪圈后面藏起来

一边走,田砚山一边回头恨恨地嘟囔着:老子早晚炖了你但话是这么说,真让田砚山把那条瘦狗弄死,他还真没那个胆子,因为那狗名义上已经被日本人征用了,每天二两半的粮饷不比他少

夜黑,风冷

心头不安的田砚山大声的咳嗽,可眼皮还是跳的越来越厉害,他想起了那个从小楼上掉下来翻着死鱼眼睛趴在地上看他的日本人,又想起了那个在他面前指手划脚吹胡子瞪眼,但随后那脑袋瓜子就像烂西瓜似的炸开的翻译官

真惨

他一老早就知道打仗这东西不是过家家,那人脆着呢,说死就死,可他从没有见过真正的战斗场面,就连兴城,那也是一枪没放就让给了日本人

小木匠和李老实被砍头的时候,他去了,闭眼,睁眼,人头落地了,虽然场面血腥,但那好歹也有些准备,而之前那两个死在他面前的人,却是毫无征兆的就死了

这让他想起了他的那个誓言,他真怕这是老天爷要让他拉上一家老小去和日本人玩命,也正是因此,那个他平常除了做那事就连瞧都不爱瞧的糟糠之妻,和那两个除了要吃要喝就给他添堵的崽子竟然变得如此揪心,如果不回去看上一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疯掉

寒风呼啸,残雪吱呀,黑暗中田砚山越走越快,可当他拐过街角,家门在望的时候,脚下却猛的一拌,摔了个结结实实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地血腥味儿,触手处有一滩还有余温,感觉有些粘稠地液体,他猛的坐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去看地上那团绊倒他的黑影

压住快蹦到嗓子眼的心脏,他紧张的抱着枪,用脚蹬了蹬地上那个黑影,是人他确定他想喊,但转念又压住了冲到了嗓子眼的喊声,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

但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划火柴声音,随后他站住了,他望到就在他身前不远的街边上,一名剑眉鹰目的汉子,正淡然的手捧着四溅火花的火柴点烟

当烟卷点然,那个剑眉鹰目的汉子看着他笑了笑

火柴在剑眉鹰目的汉子椅中熄灭了,黑暗中只剩下那烟草那一点红火

猛咽口水的田砚山全身僵硬很小心的放下了枪,因为他知道,那把担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已经压破了皮肤,只要握着刀的那个人的手腕轻轻一带,他就会如同小木匠李老实他们那样人头落地

蛤蟆杆子烟叶的味道辛辣呛人,可随着那个剑眉鹰目的汉子越走越近,田砚山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有些干涩地说道:你们赶紧走,日本人宵禁,抓到你们会枪毙的

陈兆龙没理会他,而是蹲在了地上借着陈兆龙吸烟的火亮,田砚山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死尸

是日本人

日本人的巡防小队

在尸体上仔细的搜了搜,陈兆龙站起身来,他望着田砚山淡淡地说道:想不想活着想田砚山一点都没犹豫:老弟,只要你们绕我一命,干啥都行陈兆龙道:你家在哪

田砚山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不远的一处民宅道:家里有老婆孩子

陈兆龙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人虽然说难免有一死,但老死总比横死强,尤其是现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候,死在日本人手里还好些,好歹过后有人念叨你的时候,会说你是个英雄,但要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不但死的冤,过后难免还会被人说是狗腿子汉奸,就连子孙也抬不起头来

田砚山没言语

示意小彪子将刀收起来后,陈兆龙问道:当值

田砚山摇头:接班的人才去

陈兆龙笑了笑,在暗夜中露出一口白牙:还真是有缘和你打听个人,我听说有个叫松岗小八郎的人接掌了县城,他在哪

在商会馆田砚山道:他最近这段时间都在那,白天办公,夜里就在那睡陈兆龙点了点道:他身边的人多吗

多田砚山道:光是日本兵就有一整队,能有二三十人

他长什么样好忍吗陈兆龙继续问道

好认田砚山隐隐有些兴奋地说道:那个松岗是个秃顶,他把一侧的头发养的很长,往另一侧梳盖在头顶,全兴城,就他一个

陈兆龙点了点头,听着遥遥传来的鸡叫声,他望了望依旧漆黑的天空,道:今晚我们住你家

住我家田砚山心中大骇,急忙道:兄弟,你饶了我日本人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们全家

陈兆龙面色一寒,道:你也是日本人之后以后的事,你的意思是想现在就死

田砚山急促喘息地看着陈兆龙,他能够感觉到,陈兆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而那个手中有一把弧形利刀的汉子是在陈兆龙说这话的时候向他靠了一步,这一步不但令他毛骨悚然,是清楚的让他明白,他没的选

好田砚山开口道

示意小彪子把枪交给田砚山,陈兆龙扭身,道:走

田砚山挪动着好像灌了铅的腿一步步的向家里走,这短短的几十步的路途中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多次浮上心头的则是如何弄死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

可他的打算还没做好,就已经到了自家的门前,就在田砚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引狼入室的时候,院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隐约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第064章 应对

当那个年轻的日军尉官急匆匆的赶到商会馆的时候,松岗小八郎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里屋子里有些冷,但松岗小八郎却并没有靠在发出轻微噼啪响的火炉前,而是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那幅挂在窗边的满洲地图

年轻日军尉官的脚步声很焦急,所以当他推开屋门的时候,松岗小八郎已经转回了身,望着他啪,日军年轻尉官双脚一并,报告道:松岗阁下,有人在西关发现了我们的巡防第四小组,他们被人用刀割断了喉咙

松岗小八郎皱了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约十几分钟之前年轻的日军尉官回答道松岗小八郎面色阴沉的走回办公桌,缓缓地坐下,问道:有没有惊动附近的百姓日军尉官回答道:目前还没有,巡防小队第三组正守在原地

沉思了片刻,松岗小八郎说道:立刻派人立刻运送尸体,清理街道,封锁消息,巡防人员全部撤离

嗨日军尉官大声应到

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松岗小八郎补充道:派人去做,你留下



年轻的日军尉官出了门,片刻之后就转了回来

坐松岗小八郎对年轻的日军尉官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起身,不疾不徐地从桌上的茶叶盒里倒了些茶叶放在杯子里,随后从炉子上提起烧开了的水壶,神情专注的沏茶

端坐的年轻日军尉官似乎有些心绪不宁,他不停的瞧一旁墙上的挂钟,似乎那钟锤的每一次摇摆都敲在了他的心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松岗小八郎笑了笑,将茶杯递给端坐的年轻日军尉官,道:吾侪桑,来尝尝,很好的铁观音,可以驱寒提神

谢谢松岗阁下年轻的日军尉官接过了茶杯,却仍显得心不在焉松岗小八郎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浮茶,轻轻的啄了一口,道:中国地大物博,不单单有好茶,还有一些包含着至理的警示俗语

年轻的日军尉官点头道:嗨感谢松岗阁下教诲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道:其实我对这方面懂的也不多,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可能会帮住我们解决多的问题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松岗阁下教训的是

似乎有了些暖意的松岗小八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昨晚城外的偷袭很不寻常,我能想到那个每隔一段时间就开枪的人是想试探县城的城防,也猜测过很可以是有人在打兴城的主意,只要探明了城防就会纠集人马来攻打县城,但这却有些说不通,因为那个人,只在一个地方开枪,他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呆在那

见年轻的日军尉官神色犹豫,松岗小八郎开口道:吾侪桑,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开口道:松岗阁下,我想您多虑了,那个人之所以有恃无恐地停留在同一个位置,只能说明,他是想继续试探我们的城防,比如说,有没有火炮,有没有足够的人员出城搜剿

松岗小八郎点了点头,道:吾侪桑不愧是英才,看待问题的确有独到之处,如果没有巡防小队第四小组被杀的事件发生,吾侪桑的观点与我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年轻的日军尉官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深深的鞠躬道:请松岗阁下教诲

请坐下松岛小八郎道:昨晚的偷袭中,我们阵亡了两个人,驻防的那名士兵不谈,另外一名则是翻译官听到消息后,我很惋惜,但除了抱怨他的运气不佳外,却没有往深处想,但今早城里巡防队的事件却突然给我提了个醒

望着神情凝重的年轻日军尉官,松岗小八郎道:昨夜偷袭我们的是一名神枪手,单单是从他能够在黑夜中由几百米外击杀我军士兵就能够想象到,偷袭翻译官的事,应该是有预谋的

松岗阁下,恕吾侪愚笨,还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年轻的日军尉官道

翻译官的作用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懂得中国话,如果没有了翻译官,我们就无法向归顺天皇的满洲人传达指令,这样的结果必然会造成我们因无法指挥满洲人而产生混乱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应声道

这就给了我一个提示,昨夜的偷袭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城防,也有可能是有人单纯的想在县城制造混乱

年轻的日军尉官眼睛亮了,他望着松岗小八郎道:松岗阁下,您的意思是说,包括今早发生的巡防小队被杀,都是有人刻意在制造混乱

松岗小八郎点了点头,道:我们刚刚砍了几个满洲人的脑袋,随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兴城初定,民众的抵抗之心还没有完全消除,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大动干戈全城搜捕,那么必然会引起民众的反感,甚至引发骚乱

松岗阁下年轻的日军尉官开口道:您觉得会是什么人这样做

很难说,商人,地主,旧官员,农户,甚至有可能是出卖皮肉的妓女,所有不甘心看着我们占领满洲的人都有可能这样做松岗小八郎开口道:所以他的身份并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就足够了,他有一手好枪法,或者是他的手下有一手好枪法,他不但胆子大心细,在这城里也有属下,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看现在的情况,他迫不及待的想搅浑水,在近期必然有所图谋

松岛阁下,那您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年轻的日军尉官询问道、

封锁巡防队惨案的一切消息,把所有满洲人从城防上撤下来松岗小八郎的目光冷冽地说道:所有城防人员全部由大日本皇军接替,命令满洲人逐户清查人口三日内完成上报审批,逾期发现有未报,瞒报者,立即逮捕,对提供瞒报和陌生外来人员消息者,重赏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我这就去办

等一下望着年轻的日军尉官,松岗小八郎皱了皱,道:还有一件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亲自去办

见松岗小八郎神情凝重,那年轻的日军尉官不由得谨慎地说道:请吩咐

长叹了口气,松岗小八郎道:维持会的那些人已经吓破了胆了,你去找那些归顺了天皇的警察部队,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哪里有懂日本话的满洲人,我们现在需要翻译



第065章 电话

响起急促敲门声的时候,陈兆龙正坐在炕上默默的看着田砚山的两个孩子,他们眼馋地蹲在炕稍的位置,瞪着眼睛瞧正往桌子上端菜的娘

小彪子似乎有些紧张,不但眼神冷冽就连手也放进了怀里

倒是金秀笑呵呵拉着田砚山的老婆说着客气话

门外的人似乎很急,但开了门之后只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就走了,所以当田砚山返回屋子的时候正听见金秀在哄两个孩子:来,到小姑姑这里来吃饭

田砚山沉默,他默默的脱了鞋上炕,坐在桌前不发一言

盆里是漂了白油的干白菜,透过细碎的红辣椒还隐约可以看到猪油渣,若换了往常,田砚山肯定忍不住先吃上几口,但今天,他食欲全无,甚至就连那烫过的烧刀子散发出来的浓郁酒香也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你们俩一边去眼瞧着两个孩子被金秀连哄带骗的带到了桌前,露出那幅要流口水的馋样田砚山就火了金秀冷笑:好大的本事随后不管不顾地给两个孩子盛了饭菜,带着他们去炕稍吃

田砚山沉默,他知道金秀是个飞贼,天没亮那会,就是她开的家门,不但如此,她还清楚的说明了家里那几口人都住在哪,睡没睡这让田砚山很不踏实,他总觉得金秀比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凶狠残暴的汉子可怕毕竟,谁都有个打盹的时候,真惹了这个女飞贼,搞不好梦还没醒,这人就西去了

陈兆龙不喝酒,只是沉默的望着田砚山

来的是队里的一个弟兄田砚山望着陈兆龙解释道:他来通知我到队里报到,说城防已经全部交给了日本人,不再需要我们协防

陈兆龙瞧了瞧他,道:没有了

田砚山犹豫了一下道:日本人要求我们逐户清查人口,三日内完成所有的人口统计,同时注意是否有外来者,如果提供外来陌生人的消息,可以领赏

陈兆龙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窗纸,道:街上的事他们提了没有没田砚山回答道:我问队里那弟兄,有没有什么大事,他说没有只说日本人要找翻译

翻译陈兆龙挑眉问道:他们缺吗

缺田砚山道:他们原本有个翻译,昨晚被打死了,除了他之外,就有一个年轻的尉官能听懂咱们的话,那个朝鲜人是个半吊子,说快了他就听不懂

陈兆龙笑了,道:我去

田砚山愣住了,小彪子和金秀也是满脸的愕然



陈兆龙见到松岗小八郎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审阅文件挂钟的钟摆嘎达嘎达的响着,除了站在门口那两名实枪荷弹看起来十分精锐的两名日军外,那个叫做吾侪的年轻尉官也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陈兆龙,不知道脑子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良久,松岗小八郎抬起头看了陈兆龙一眼,用日语道:如果你能听懂我说的话,那就请坐下

陈兆龙微微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稳稳地坐了下来松岗小八郎点了点头,推开桌上的文件,仔细的打量着陈兆龙,开口道:看你的衣着,应该是讲武堂出身陈兆龙用流利的日语说道:是的,松岗阁下好眼力

知道找你来做什么吗松岗小八郎道

做翻译陈兆龙毫不退缩地盯着松岗小八郎松岗小八郎笑了,他问陈兆龙: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跟随东北军进关,反而留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陈兆龙正色道

嗦嘎松岗小八郎点头道:你们满洲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很难得你有这样的眼力

松岗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理,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我将负责什么工作陈兆龙面容冷淡的望着松岗小八郎

巴嘎那个年轻的日军尉官面容冷冽的怒视陈兆龙,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陈兆龙没理他,倒是松岗小八郎喝止了年轻的日军尉官,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满洲人现在还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抱有敌意,但以后你们就会发现,在大日本帝国的带领下,你们的生活会变得好

我可以带枪吗陈兆龙很郑重的问道

松岗小八郎笑了,他道:我差点忘了,讲武堂的学员都是军官,你们不但会熟练的使用枪械,甚至还学习过大日本的军事教材,但现在,你是来做翻译的,所以带枪这件事不可以,至少暂时是不可以如果你怕遭到满洲人的袭击,我可以命令警察部队提供专人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正在这时,松岗小八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微笑的看着陈兆龙,一边接听电话当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响起,松岗小八郎却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地应是道:嗨

屋子里一片寂静,除了嘎达嘎达轻响的钟摆外,就只有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陈兆龙开始皱眉,年轻的日军尉官神情则显得有些兴奋

但站在办公桌前接电话的松岗小八郎却突然扭头望向了陈兆龙,一手捂住电话的话筒,道:吾侪桑,你可以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内容



年轻的日军尉官大步的走到门口,冷冷的望着陈兆龙一扬手臂,冷声道:请陈兆龙站起身来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在办公桌前接电话的松岗小八郎,发现他的神情渐渐的兴奋



年轻的日军尉官把门关上了,望着陈兆龙,他的眼神显得十分的阴沉可怕:出于军人的直觉,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做翻译,我似乎应该砍下你的脑袋

陈兆龙笑了,眼中瞬间爆发的杀意竟然比那年轻的日军尉官还要浓烈几分,使得那个年轻的日军尉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望着年轻日军尉官惊惧的眼神和那两名神情警惕,已经抄枪在手的日本兵,陈兆龙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第066章 别无选择

每逢战乱,城里必多流民

那些身强力壮的壮锻那些姿色尚可的妇人自然难免被抓去做劳力或卖到窑子里为妓,但总有些老弱病残幼的人,既不能做劳力,也不能当娼妓,那他们的下场,自然就是流落街头行乞,被人们像狗一样呼来喝去,哪怕就算是想找一块可以避风的地,都得看人脸色

小彪子不是狗,哪怕就算是他一身乞丐装扮,也没有人敢对他呼来喝去,所以晌午的时候,他懒散地蹲在街角的墙根下晒洋洋,背靠在墙上,双目无神的望着街上偶尔经过的人,那神情样貌像极了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

直到陈兆龙出现在街角,他的眼神才暴起了一丝神采

远远的缀在陈兆龙的身后,两个人在一个喧同停下了,陈兆龙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之后,才皱着眉看小彪子,道:脖子太白了

抓了把墙边的雪,又摸了摸鞋底,小彪子一边擦脖子一边道:龙哥,找到那个日本人了吗陈兆龙点了点头,随后皱眉道:我决定下午动手

下午就动手小彪子愣住了他急道:不是说我们有三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吗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日本人给田砚山他们三天的时间清查人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至少也要等人口清报完成之后才会核查,但现在的情况和预想中不太一样,日本人掩盖了事情的真相,他们正在抓紧时间调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迟明天,他们就会知道,金秀你我这三个外来人顿了顿,陈兆龙道:或许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能不能等到晚上小彪子望着陈兆龙道:这大白天的咱们人单势孤,不好下手

陈兆龙瞧了瞧胡同口外形色匆匆的路人,道:不能等,一旦日本人确定我们三个是外来的人,绝对会马上对我们实施抓捕那个田砚山的老婆孩子虽然在金秀的手里,但那并不能保证其他看到我们的人不会起疑,不会对别人讲,所以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何况我听到了松岗小八郎的电话,里面提到了要解决粮食问题,这很不寻常,兴城并不是粮食主产区,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如果再等下去,我怕我们没有动手的机会了,就算是有,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小彪子咬牙,他道:龙哥,那我们该怎么动手

不是我们陈兆龙道:是我来动手

小彪子愕然地望着陈兆龙道:那不行,太危险了,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能行陈兆龙笑了笑道:没你想得那么可怕,松岗小八郎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我亲自动手,他就死定了,所以这边不需要你和金秀你们两个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龙哥,你说小彪子眼冒寒光地说道

陈兆龙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怀表递给小彪子,道:这块表我刚刚对过,和商务会馆里日本人的时钟是一样的,你把这块表给金秀,告诉她,我会在下午两点一刻的时候动手,我无法保证不开枪,所以一旦动手了,无论成败,我都会想办法在十分钟内离开商务会馆,而你们要做的则是端掉靠近火车站方向的日本人的据点

火车站方向小彪子愣了愣,急道:那边驻扎了很多日本兵

陈兆龙点了点头:正是因为那个方向有日本人的驻军,所以防卫薄弱,以你和金秀的身手,以有心算无心,成功的机会最大,拿下据点后直接出城去红草沟

那你呢

望着小彪子询问的眼神,陈兆龙道:我会想办法跟在你们的身后出城,但凡事没有绝对的稳妥,你们记住,我会在两点一刻动手,五分钟内,日本人在火车站的驻军就会知道消息,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部队进城,封闭交通,开始搜查,所以你和金秀必须赶在他们进城之前离开,因为那样的话,就算他们看到你们离开,也不会去追击你们,而一旦日军进了成,不单单是我,就连你们也一起成了瓮中之鳖

我们不怕死小彪子寒声道

陈兆龙笑了笑:不怕死,也不能白白送死告诉金秀,给那个姓田的老婆孩子留些钱小彪子沉默了片刻,应声道:不如我们一起走,那个什么松岗小八郎的脑袋就先寄存在他的脖子上,等以后有时间,有机会了,我们再回来杀他

沉默,陈兆龙望着小彪子希翼的眼神,心中没由来的一疼,他算准了借着前半夜的挑衅袭扰,在后半夜当守军松懈后,一定可以轻松的偷入县城这上半场他成功了,但想令县城加混乱的下半场却输的一败涂地,田砚山的家,藏不住他们三个人,警察队,也不仅仅只有田砚山一个人,何况面对日军的高额悬赏,肯定有人早已经瞪红了眼睛

程瞎子的佐官刀

现在已经可有可无,如果连命都没了,又谈什么拉杆起局打日本人

放弃机会,三个人一起走

小彪子想到了陈兆龙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与危险,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的陈兆龙只是想为他和金秀多争取到哪怕是一丝的生机

程瞎子是不是很出色,那是以后的事情,松岗小八郎杀不杀,同样影响不到东北局势,但此刻的陈兆龙却异常清醒的知道,只要商务会馆响起了枪声,就相当于触痛了日本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到时必定城防松懈,只要抓住了机会,以小彪子和金秀的身手,只要出了城,进了山,日本人再想抓他们,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机会很难得陈兆龙望着小彪子道

机会没有还可以再找,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是你说的,大龙哥小彪子有点急了陈兆龙望着小彪子道:别说了,按我说的做

小彪子似乎意识到了陈兆龙决绝,道:这个给你

陈兆龙笑了,他望着小彪子从怀里掏出来的短枪,道:日本人现在还不信任我,所以出入会搜身,这东西带不进去的你别忘了我的说的话,白天不比夜里,爬墙头是行不通的,我不想被日本人挂在树上,也不想看到你们被日本人挂在树上,所以,你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最迟不能过两点二十

望着微笑的陈兆龙,小彪子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道:大龙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告诉当家的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他转身往回走,淡淡的道:告诉她,好好活着

你放心小彪子大声地应着,当陈兆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猛的起身,翻过胡同的墙头,消失在那片显得颓败的民宅中……

第067章 挑战

穿透玻璃窗射进屋里的光线很明亮,所以站在一旁的年轻尉官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些萦绕在光线之中的灰尘

那是屋子里的炉子烧过后的产物,他曾经想把炉子挪到外面,然后在办公室里搭建一个满洲式样的火墙,但被松岗小八郎拒绝了,他认为没那个必要,他喜欢炉子,喜欢将喝剩的茶水倒在盛满了煤炭的撮子里,然后看着那些泥水混合的煤炭在炉子里凝成一团

屋地上掸了水,但屋子里的灰尘依旧很大

松岗小八郎单手拿着抹布,静静的擦落了层灰的玻璃窗年轻的日军尉官呆立在一旁看着,他知道,当松岗小八郎专心致志的打扫卫生时,往往就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

松岗小八郎忽然停住了,年轻的日军尉官看到他对窗外点头示意,这让他不由得翘了翘脚,偷偷的往外看,窗子外面,是返回来工作的陈兆龙,他正笑眯眯的对松岗小八郎示意

年轻的日军尉官不由得眼角抽动,几乎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松岗小八郎没回头,却似乎看到了他不安一边笑呵呵的望着陈兆龙,一边道:吾侪桑,你应该多一些笑容,要知道,不安除了会令你的判断出错,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双脚一并,立正道:感谢松岗阁下教诲

擦了两下窗子,松岗小八郎走到门口位置的脸盆架旁,将手中的抹布自己的投洗后,擦了擦手,道:你与那个陈兆龙太过于针锋相对了,这很奇怪,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无论是维持会里那些虚伪的满洲人,还是警察署那些阴奉阳违爱耍小聪明的满洲人,你总是会保持好那分淡定和距离,让他们对你心怀敬畏我觉得你这方面做的很好,但对于这个陈兆龙,你的态度就太奇怪了,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松岗阁下,出于一名军人的直觉,我觉得这个陈兆龙有问题,他的杀意浓重,我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放下仇视,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力

松岗小八郎挑了挑眉,笑了,道:你怕他

年轻的日军尉官拔高了声音道:没有松岗阁下,如果您质疑吾侪的勇气,吾侪请求您允许我向那个陈兆龙发起挑战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他走到炉子旁,提起已经烧开的水壶,倒了杯水坐在办公桌后,嘬了一口,道:吾侪桑,希望你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从没有质疑过吾侪桑的武士精神和向天皇效忠的决心,只是可能吾侪桑还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那如同刀锋一般锋利的态度,只是因为心中那份隐约存在的恐惧,你看,就在刚才,你用了挑战这个词,要知道,只有自认为弱者的时候,挑战的意义才会存在

松岗阁下年轻的日军尉官急了,但松岗小八郎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不仅仅是你,我也觉得这个陈兆龙有问题,困了就有人递枕头的好事,当然每个人都希望遇到,但我们一早才下了命令,让那些喜欢耍小聪明的满洲警察去找翻译,那个陈兆龙随后就站在了我们的面前,这太反常了,要知道,维持会的那些人虽然虚伪,但他们不是以前的旧官员,就是当地的名流士绅,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事情,竟然被那些无作为的满洲警察在两个小时以内解决,这让我不得不相信,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松岗阁下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既然您早就知道这个陈兆龙有问题,为什么不下令将他抓起来审问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随后他望着年轻的日军尉官正色道:你知道,几年前我的家乡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我的父母妻子和儿子都死了,但我还有一个女儿,她没死,今年十四岁了,我希望她可以来到满洲

年轻的日军尉官愣住了,似乎不明白松岗小八郎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事看着他的一头雾水的神情,松岗小八郎道:吾侪桑还没有成家是吗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松岗小八郎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年轻的日军尉官道:这是她年轻的日均尉官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长着兔牙肤色发黑而且十分肥胖的女孩,不由得双脚一并,回答道:她很可爱

我希望她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松岗小八郎正色道

嗨感谢松岛阁下抬爱日军尉官立正道

松岗小八郎笑了,欣慰地望着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既然你没有异议,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你很有才华,又懂得满洲语,唯独欠缺的就是经验,只要稍加磨练,日后必然会得到大日本帝国的重用

请松岗阁下教诲年轻的日军尉官神情越发的恭谨

松岗小八郎很满意,开口道:吾侪桑不用太过拘谨,对于敌人,消灭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有的时候,也可以利用他们,就比如这个陈兆龙,我不管他是不是怀有某种目的,也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策划了最近这些天那些事端的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懂日本话的满洲人,在临时调派的翻译官到达这里之前,我们需要他来为我们做事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目不斜视挺胸抬头

所以我希望吾侪桑可以收起满脸的煞气,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这个陈兆龙松岗小八郎说道:上午的电话,我想吾侪桑还不了解详细的内容,为了配合大日本帝国驻满洲关东军本部近期的行动,本部决定,向铁路沿线城镇增派军士清剿残匪所以下午就会有陆军进城,全面清查县城松岗小八郎道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钟响了

望了望已经指向一点半的挂钟,松岗小八郎对站得笔直的年轻日军尉官道:呦西,工作的时间到了,相信吾侪桑对目前的情况也有了足够的了解,那么无须焦虑的吾侪桑可以去工作了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敬礼,转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后的松岗小八郎又出声道:呦,忘记说了,由本部调派的翻译官已经在路上,最迟会在明天夜里赶到,如果到时候吾侪桑依然有向最凶恶的满洲土匪发起挑战的兴趣,我不介意把那个姓陈的交给你,只是或许,那个时候的陈兆龙或许手脚都已经摔断了

嗨年轻的日军尉官满眼兴奋地回答道:全凭松岗阁下决定

青年的日军尉官出去了,房门关闭,坐在办公桌后的松岗小八郎拿出了那张照片,望着那个有着兔牙肤色偏黑身材肥胖的女孩,松岗小八郎笑了,他挑着眉,略有得意地自语道:他是一个很英俊,也很出色的酗子,美惠子,我想你见到他后一定会很开心……

第068章 时辰到了

如果办公室里有人一直对你保持淡淡的微笑,他要么是在盘算着如何使你万劫不复,要么就已经实施了可以使你万劫不复的诡计

年轻的日军尉官就是如此,当挂钟的时间指向两点十分的时候,他依旧在对着陈兆龙笑,如果陈兆龙没有记错的话,他这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比金秀的笑要假得多的笑容,已经至少保持了十分钟以上

陈兆龙不笑,他在翻译一封由松岗小八郎亲自撰写的致兴城县全体民众书他不得不承认,松岗小八郎的这封书信写得极好,极具煽动性,尤其是其中那几句,军阀混战以谋私利,官府朝廷弃万民于不顾,是让人无从辩驳

年轻的日军尉官很得意,他望着陈兆龙有些迟疑的笔触,开口道:很难面对吗你们就是喜欢找别人的毛病,却很难清醒的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当年俄国人打着镇压义和团的名义侵占满洲,你们的清政府不但宣布局外中立,还划拨辽河以东为日俄的交战区,这真有趣,泱泱大国果然行事作风与众不同

陈兆龙不笑,他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年轻的日军尉官一眼,开口道:你参加了那场战争年轻日军尉官满脸微笑:看起来你对的历史了解的极差,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你试图用祖先的功绩来粉饰你的无能吗陈兆龙微微一笑

年轻的日军尉官一愣,随后压下怒容的他笑了,挑眉道:哦,生气了你知道当年做为战败国的俄国没有割地,也没有赔款,到是这满洲,工厂被炸毁,房屋被炸毁,就连寺庙也未能幸免耕牛做成了肉干儿,粮食被抢光,流离失所的难民有几十万人可这又怎么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给了你们援助,帮助你们重建,但张作霖那个小人在掌握了东北之后却背信弃义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我很敬佩他

哦也对,你们满洲人就是这样年轻的日军尉官道:见利忘义,所谓的誓言不过是一纸空文,一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承诺

陈兆龙笑了,只是那笑容很冷:你强调这些陈年旧事究竟想证明什么证明政客的肮脏,证明中国的贫弱,还是想从侧面证明你有资格傲然地说,你很出色

我只是想让你们这些满洲人知道,不要再抱有幻想,不要再抱有敌意,要知道,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到来,是来解救你们望着陈兆龙阴冷的眼神,年轻的日军尉官道:觉得羞辱吗觉得愤怒吗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而是你们无能的政府,是他们抛弃了你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陈兆龙望着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所以抛弃了百姓的政府,必然会被百姓抛弃

呦西年轻的日军尉官眉角飞扬着得意,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番见地,也对,若是连这些事情都看不出来,我就真的要怀疑那东北讲武学堂到底有没有把大日本帝国陆军学校的教材学透只不过就算你们学到了大日本帝国的教材,却依旧学习不到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精神

看了眼挂钟,陈兆龙淡然的道:你上过战场

年轻的日军尉官面容渐冷,他望着陈兆龙道:东北军羸弱,在我们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大日本帝国皇军面前,他们只能望风而逃,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如果抵抗,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死亡

笑了笑,陈兆龙收拢手头的文件,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1904年的那场日俄战争,日本人至少阵亡了5万人,你们没有得到俄国的土地,没有得到俄国的赔款,也,也没有机会占领东北

你想说什么年轻的日军尉官道: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对战胜国大日本的嘲讽吗

没有陈兆龙正色道: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我只不过间接的阐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所有的战争背后,都不会存在任何意义上的绝对胜者,无论是你们,还是俄国人,你们看到了懦弱的满清,你们看到了混乱的民国,但你们却没有看到那些普通百姓眼中的怒火

年轻的日军尉官笑了,他望着陈兆龙道:呦,你指的是那些拿着大刀长矛的义和团,还是那些跪在地上与狗争食儿的人如果你指的是东北军那么可能要令你失望了,那群只会撤退的人,已经不配被称之为军人

陈兆龙沉默了片刻,道:我很好奇,如果你的家里突然闯进来一群外族人,他们征收了你的土地,他们禁止了你的自由,稍有反抗他们就会将你捉去砍头,甚至还将你与狗放在一起对比取乐,你会怎么办

年轻的日军尉官目光渐寒,他冷笑道:物竞天择,身为失败者若不能认清现实,那就只能是给自己找麻烦

中国人不惧怕战争,中国的历史就是由一场场战争书写而成望着年轻的日军尉官,陈兆龙微笑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军队和政府可以把持在某些政客的手里,他们可以撤退,他们可以逃亡,但百姓就是百姓,这里是他们的家,这里有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当这一切被人夺润,他们的怒火可以吞噬一切

巴嘎年轻的日军尉官起身道:你说什么

陈兆龙依旧神情安稳,道:甚至包括你们的天照大神

你必须为此谢罪年轻的日军尉官狞声道:你亵渎了大日本帝国的尊严,你……

想说我要为此付出代价吗陈兆龙冷冷的起身,淡淡的杀意令空气凝重了起来,他开口道:你试图避开那个你知道的答案,那就是如果有人闯进了我的家,拿走了我赖以生存的土地,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那么我就会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来解决

巴嘎年轻的日军尉官的手抚上枪套,面目狰狞的望着陈兆龙:你想死吗

这个时候,墙上的挂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分针指向了两点一刻,陈兆龙笑了,身形猛的一晃,随后正在掏枪的年轻日军尉官愣住了

他有些诧异地慢慢低头,但下颚却被插在脖子上的那根钢笔挡住了,一颗血珠子,正顺着钢笔往下滚,在钢笔的尾部颤了颤落在发黄的纸上溅起不规则的涟漪……

他想大吼,却突然发现,那支还在向下滴着血珠子的钢笔不见了,它被陈兆龙用力的拍进了他的喉咙,使得他用力的大吼却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拔枪的手向外扬,年轻的日军尉官知道这是他唯一存活的机会,可当他手刚刚将枪拔出枪套,就手中一空,随后,他看到了陈兆龙的微笑,和眼中那抹淡淡的杀意

呦一手抢过手枪的陈兆龙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年轻日军尉官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中,淡淡的道:时辰到了

年轻的日军尉官拼命的踢打着,物品翻动的声响惊动了门外那两名实枪荷弹的警卫,他挣扎着看到那两名警卫端着枪冲撞开了房间,也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喷涌而出的血正顺着陈兆龙的衣袖流向他的胸膛

在这一瞬间,年轻的日军尉官想起了陈兆龙所说的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那答案是……

死亡

好,今天是星期天,我想说几句,最近这一周,收藏不但没涨,还掉了二十多个接近三十个,我想这应该是因为第四集的内容出了问题,应该是我最近写的情节出了问题

我在反思的同时也意识到,可能今天的章节发出去后,会造成多的读者流失,在这里说我对大家说声对不起,撒野的固执任性,使得最近的章节少了很多的可看性

所以第四集会很快结束,我会静下心仔细的思考本书接下来的内容,努力写好这本书,理清思路后,会努力在度这方面做突破

恳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我建了个书友qq群,群号:182372150欢迎各位书友来交流

第069章 心似火

鲜血飞溅

年轻的日军尉官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沙袋般砸向了撞开了屋门,刚刚冲进来的两名卫兵

陈兆龙动了,几乎就在那两名卫兵试图躲避年轻日军尉官的身体的同时,他已经如同猛虎般冲了过去,将手中那支还没有打开保险的手枪狠狠的砸在了一名卫兵的脸上,并借着接触的一瞬间,抓住了卫兵的枪杆,顺势摘下了枪杆上那把雪亮的枪刺

滚落在地上的年轻日军尉官手捂着脖子试图挣扎,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了单手抓着枪杆的陈兆龙,另一只手中闪过的那道光华已经抹过了那名卫兵的脖子



鲜血喷上了屋顶,如同骤雨般落下,年轻的日军尉官近乎于绝望的看着陈兆龙异常凶狠的一脚将那名日军尉官踹到了墙角

另一名日军卫兵吹响了口中的哨子,可那哨音只发出一半就倏然而止

因为急扑而上的陈兆龙不但掩住了他的嘴巴,还用手中那把雪亮的刺刀由他的下颚斜插进了他的头颅

血……

滴滴嗒嗒的滴落着

年轻的日军尉官手捂着喉咙在地上蜷缩颤抖着

越来越冷了,他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能够看到那双沾满了血迹的鞋子向他走来,他也能够听到商务会所里响起的凄厉警报,可除了捂醉咙用力的呼吸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陈兆龙蹲在了他的身前,从年轻日军尉官的上衣兜里摸出一盒烟,在他那身呢子军服上擦了擦血迹后,叼出一根,点燃

青烟飘散中,望着年轻日军尉官眼中渐渐消逝的神采,陈兆龙笑了笑,他起身,手提着日军卫兵的长枪一边检查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扭回头用眼角的余光望着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痛苦抽搐的年轻日军尉官用日语道:如果你不想死的太痛苦,就把那东西拔出来,或者是用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抬手将插在门口日军卫兵头颅里的刺刀拔了下来,陈兆龙一挥手将刺刀扔到了年轻日军尉官的身旁

随着日军卫兵尸体的倒下,眼望着陈兆龙走出了屋子的年轻日军尉官痛苦的拾起了地上那把还带着血的刺刀,在不甘地闷吼声中愤怒的挥向了自己的脖颈……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被嘈杂脚步声和警哨声烘托得异常静寂的走廊里,叼着烟的陈兆龙大步而行,再连续干掉几名守卫后,他踹开了松岗小八郎办公室的房门

情况显得有些反常,松岗小八郎既没有跳窗而逃,也没有持械以对,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静静的望着陈兆龙

关上房门,陈兆龙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窗子旁的墙后,从这里,他不但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松岗小八郎和屋门

你逃不掉的神情镇定的松岗小八郎开口道:外面防守森严,不但有岗哨,还有架好的机关枪

陈兆龙笑了,他将长枪架在窗台上扣动了扳机,呼啸的寒风立刻从应声而碎的玻璃窗里扑了进来,不但吹乱了松岗小八郎遮掩秃顶的长发,也掀落办公桌上的那些文件

看着惊魂未定的松岗小八郎,陈兆龙道:我很不喜欢你那份故作镇定的神情,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太痛苦,最好就不要在我面前摆出清高的姿态

为什么要这样做松岗小八郎望着陈兆龙道:做翻译官不好吗如果你想,我还可以推荐你到大日本帝国的陆军学校留学,那样的话,你会拥有一个很完美的未来,财富,权利,你要的一切

你有佐官刀吗陈兆龙很郑重的望着松岗小八郎道

松岗小八郎愣了愣,随后挑眉道:虽然名义上我的级别等同于中佐,但是很遗憾,我没有军衔,自然也就没有佐官刀

望了望墙上的挂钟,陈兆龙正色道: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正在考虑是现在杀掉你,还是用你做人质出城后再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试图用拖延战术来敷衍我

你不会杀了我的松岗小八郎很自信的说道:如果你杀了我,外面的机关枪会将你打成渔网

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陈兆龙望了一眼窗外,正色道:来的时候,我在城外的大榆树上看到了几颗人头,公告上面说,他们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所以你们杀了他们,以儆效尤,我想知道,这究竟是罪证确凿,还是欲加之罪

松岗小八郎笑了,他望着陈兆龙道:城防治安,均非一日之功,我如果说罪证确凿,你会相信吗

陈兆龙点了点头,一边看墙上的挂钟,一边道:我喜欢你的诚实上午的电话是来自关东军的命令吗

是松岗小八郎望着陈兆龙正色道:关东军决定清剿铁路沿线城镇周围的残余匪徒

这不令人意外陈兆龙道

松岗小八郎笑了笑,望着陈兆龙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从你看挂钟的神态上,我能够感受到你的焦虑

陈兆龙望着松岗小八郎说道: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来说服我不杀你看着陈兆龙如此决绝的目光,松岗小八郎不安的道:我想你一定知道,如果你不杀我,至少可以安然的走出这商务会馆,可我在你的眼神中却完全没有看到这方面的意图,你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吗

你想多了陈兆龙冷声说道: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只是不想让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如果直接杀掉了你,那么城防的日军就不需要再派援军过来支援这里

松岗小八郎愣住了,随后他眼冒寒光地说道:你在城外集结了队伍陈兆龙笑了,一边整理枪械,一边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只是想让两个人离开这里,如果城防松懈,他们自然轻松的多

你会死的松岗小八郎狞声道

一拉手中的枪栓,陈兆龙道:屋顶上那挺机关枪有三个人,他们能控制周围的街道,却无法攻击身下的房屋,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等着我去干掉他们,用香瓜手雷,或者点燃棚顶

你是个很理想化的青年松岗小八郎目露寒光地说道:你把大日本皇军都当成了摆设吗

将枪口对准了松岗小八郎,陈兆龙道:他们或许不是摆设,但是你很明显的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是商务会所,不是平原的战场,只要外面的人狠不下心一口气摧毁这幢建筑,我只需要干掉头顶的机关枪就可以趁乱逃走,会所外面那么大片的民宅,你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困住我他们可能的则是找寻你的下落,和搜查这个会所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你动手呀松岗小八郎冷笑道:现在就开枪

陈兆龙笑了:你这话是说给外面走廊里的人听的如果他们敢动,你立刻就会死松岗小八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狞声道:你一定要杀我

我不会把你挂在树上陈兆龙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陈兆龙不由得皱眉,因为他从那杂乱无章的枪声中听到了那异常熟悉,轻快而灵动的节奏

是金秀

那个混蛋

第070章 制高点

松岗小八郎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无论是在朝鲜还是在满洲,他这个原本与军队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凭借着惊人的敏锐和对权利的渴求,一步步由一名不成功的商人成功转型成为一名坐镇一县的大员,靠的就是把握机会

外面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陈兆龙那冷如寒山的意志在一瞬间的松动

他认为这是机会,可就在他将水杯掷向陈兆龙的时候,枪响了

陈兆龙没有闪避茶杯,任由茶杯砸在了身上,淋了满身的茶水,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在扣动扳机的时候,陈兆龙还想到了佛家所言的清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不但依旧失落,还隐隐有些愤怒

这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松岗小八郎的佐官刀,也不是因为金秀没有听从他的嘱咐随小彪子出城,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松岗小八郎投掷的茶杯

这是因为松岗小八郎面对生死时眼中的那份淡然

陈兆龙没有在他的眼中发现惊慌恐惧,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跪地求饶的企图,而原兴城县的县长于冠瀛弃官儿跑了,锦西县的县长张国栋不但摇着日本人的国旗像狗一样将古贺骑兵联队迎接进了县城,还一手组建了维持会

这似乎是愤怒的来源

陈兆龙从来不觉得自己算是个人物,无论在黑山团的面对日军的铁甲车的时候,还是在锦西县城外和那些民团首领开会的时候,陈兆龙心里都清楚,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没有陈大魁,在义勇军中他算什么没有李华泰,在那些民团首领的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他不是县长,他不是公安局长,他甚至就连一名正规军的身份都没有,连一名真正意义上属于他的部下也没有

他苦苦挣扎,苦苦寻觅,若不是为了程瞎子许诺的人马,他陈兆龙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兴城可那些原本就拥有权利的人呢他们有名望,有权有势,只要登高一呼,就算没有东北军的支持,那些民团胡匪,又有哪个不肯响应

可他们没有,他们要么弃官而逃,要么举手投降,将偌大的县城拱手让给区区几十数百的日本人,甚至就连那些日本人以莫须有的罪名砍掉普通百姓头颅的时候,那些满肚肥肠的官员都不敢站出来说句话,在他们的眼中,或许只有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和风骚入骨的姨太才有价值

但松岗小八郎却不同,他虽然同样用杀了他就无法走出商务会馆的借口自我安慰,但他却从没有想过要逃跑

这样的敌人值得尊敬

至少他忠于职责

屋门被撞开了,三四名日军堵在门口往里冲,陈兆龙抬手,他们在陈兆龙从那名年轻日军尉官手中夺过来的手枪连响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走到办公桌后

陈兆龙提起了松岗小八郎的椅子,将松岗小八郎的尸体安放在椅子上,他觉得就算是死了,忠于职守的松岗小八郎也应该死的体面些

提起了办公桌笔筒里的那支毛笔,陈兆龙俯身沾了些鲜血,在墙上写到龙飞凤舞地写到,杀人者,陈兆龙

转身,掷笔,从门口几名日军死尸身上拿好子弹手雷的陈兆龙出了屋子

商务会馆外面的枪声越发的激烈,嘈杂的脚步伴随着伤者的嘶号一片混乱,原本冲着会馆里喊话的日军也停止了呼喊,他们不但需要围堵会馆,还需要密切的注意着外面巷子里越来越近的枪声

陈兆龙提着枪大步的走向了会馆的西南角,他知道在那里有一道可以通往商务会馆房顶的楼梯,而在那上面,则是一挺可以完全控制附近街道的机关枪

外面的枪声越发激烈,也越发的近了,陈兆龙知道,随着战线的推移,如果金秀和小彪子执意要到这里来,那他们就终究会离开那些巷子后暴露在机枪之下,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躲得过隐藏在屋顶的机关枪喷射出的弹雨

金秀不能,小彪子不能,陈兆龙也不能

所以无论如何,陈兆龙都必须要在他们出现在街道前拿下屋顶的机关枪

西南角的通道下会有人在防守这并不出人预料,严格执行命令的日本人就算明知道这会馆里有人在杀人放火,也绝不会轻易的放弃职守

真正出人意料的是陈兆龙

当躲在墙后守护通道的那名日本兵挺着刺刀冲向他的时候,大步而行,看似毫无防备的他刹那间变得如同栖身于树静待择人而食的豹子,身形只是一晃,就躲过了夹着森然杀意袭来的刺刀

随后,全神贯注的陈兆龙爆发了,他身形微微后撤,随后拉开的拳势几乎使得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了一只巨弓那拉伸到了极致的手臂配合着精气神合一的全神贯注,夹杂着陈兆龙埋藏在心底的愤怒,如同巨锤般呼啸而去





伴随着木门碎裂的声音,那名头部遭受重击的日本兵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头颅是深深的卡在了已经破碎的木门里

陈兆龙不理会仍在颤动抽搐的日本兵,他扬起头,看屋顶那扇小门小门半掩着,下面是刷过一层油漆的木梯子

佐井,你在做什么,回答我木门上面的日本兵正在大声的呼喊着

陈兆龙没回答,他从墙壁的窗户上看到外面街道的民宅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小彪子,几乎就在他上了墙的同时,这边屋顶上的日军已经开始向他射击

咕咕咕……

头顶上的机关枪响了,小彪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那幢民宅的屋顶

陈兆龙目光冷冽,他不知道小彪子是不是还活着,却知道,如果再等下去,下一个被屋顶上机关枪射击的,有可能是金秀

不能再等了

即使明知道屋顶上的日军一定会有防备的陈兆龙还是决定硬上可就在他的脚丫子刚刚触碰到那个梯子的时候,梯子顶上的半掩的木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并且有人从半掩木门上扔了一个铁疙瘩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结实的声音

是手雷

香瓜手雷

陈兆龙大吼着起身,风一般的向外冲去,可当他路过门口的时候,那个头颅镶嵌在木门的日本兵忽然动了,他的手死死的抓住了陈兆龙的衣服……

第071章 执念 虚无

生死执念,有时会使人哀怨颓废,但有时也能够让人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就比如那名脖子已经被陈兆龙重拳击断的日本兵,此时他的手臂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如同大山一样令人窒息

那枚钢铁铸造的香瓜手雷在水泥屋地上骨溜溜的转,陈兆龙知道它随后就会伴随着轰鸣化作漫天的碎片,可即便是强壮的陈兆龙猛挣之下也没有挣脱这名日本兵手臂的束缚

生还是死,以秒计算

大吼的陈兆龙身子一扭,爆发全力的一肘猛砸在这名日本兵的手臂上,那胳臂应声而折,可这时,日本兵的另一只也攀到了陈兆龙的肩头,原本卡在木门上的头颅也带着锋利的木门碎片拔了出来

来不及了

满脸是血的日本兵死死的缠住了陈兆龙,一瞬间,被日本兵缠住的陈兆龙双腿一扬,狠狠的蹬在了一旁的墙上



整幢商务会馆在轰鸣声中一颤,爆炸冲击波夹杂着单片,不仅仅是玻璃,就连那红松木制的窗框都随着爆炸轰然而飞,夹杂着玻璃碎片,如雨般的洒向了会馆院子

屋顶上的日本兵开始大吼

他们似乎在向院子里的日军说明情况,而随着这声轰鸣,会馆外街道上的枪声不由得一滞,但沉默还没有过两秒,那原本显得异常灵动的匣子枪声,倏然间变得狂暴了起来,如同狂风暴雨

站住不许后退随着几名丢盔弃甲逃出巷子的日军出现在街道上,守在会馆的日军急了,他们用枪口顶住了那些逃兵,命令他们不许后撤

但已经如同风烛残年的他们,能拿什么来抵挡巷子里的狂风骤雨

屋顶,西南角的木门悄悄的掀开了一道缝隙,一名看起来面容阴厉地日本兵将枪口伸了进来,并从缝隙里往木门下的屋子里瞧

一片狼藉的屋地上,静静的躺着两个人

硝烟还未散尽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散落的弹片和血迹,将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陈兆龙,日本兵掀开了木门

他端着枪,缓缓的由梯子而下,走到二人身边的时候,他用枪指着陈兆龙,却用脚踢了踢一旁的日本兵,大声的呼喊着,却发现那名倒在陈兆龙身边的日本兵已经死透了

也对,没有人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能够从被日本陆军引以为傲的香瓜手雷爆炸中活下来,满洲人不能,日本人也不能

可就在这时,原本气息皆无的陈兆龙忽然睁开了眼睛,猛的抓住了日本兵手中的枪杆,往回一带,枪响了

子弹紧贴着陈兆龙的肋部钻进了劣质水泥的地面,那弹痕不但在陈兆龙的衣服上留下一个空洞,也将地面的的劣质水泥打得飞溅如雪

刀光一闪

陈兆龙手中那把藏在身侧的刺刀已经如同出了膛的炮弹般疾驰而去,不但刺穿了这名日本兵的喉咙,也将他即将出口的嘶吼变成了嘶嘶的吐气声

什么情况屋顶的日军大声吼着

飞身而起将日本兵扑倒在地的陈兆龙压低了声线了用日语吼道:补了一枪,满洲人没死透秋田的情况怎么样死了屋顶上沉默了片刻,日本兵吼道:外面的满洲人要打过来了,背后就交给你了

嗨陈兆龙口中大声的应着,手中的刀却斜斜地切了下去

身下的日本兵抽搐了几下后,不动了满身是血的陈兆龙站起身来,他大口的喘息着,从破碎窗子涌进来的寒风使得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肺似乎要裂了

挥手从后背拔出一块弹片,陈兆龙开始整理装备,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屋顶的机关枪,不仅仅是外面的金秀和小彪子,就连他,也同样死定了,除非,他能够放下金秀和小彪子独自逃亡,或许那样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很明显,陈兆龙做不到,他抛不下金秀,也同样抛不下小彪子

木制的梯子有些软

脚踩上去,会有些微微的颤动,陈兆龙努力的使自己的脚步变轻,却依然难以使那梯子不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梯子顶的木门开着

头戴着日军军帽的陈兆龙缓缓的露出头,他清晰的看到,在屋顶前方,用麻袋装满沙石堆砌的工事后面,正静静的坐着两名日军,一人架着机关枪,另一人则手捧着整理好的弹链

悄悄的缩回头,陈兆龙坐在了梯子上,他检查那支手枪,手枪里仅剩一颗子弹,拿过长枪,陈兆龙尝试着比划了一下拉开枪栓推弹上膛的动作,又尝试了一下长短枪互换的战术动作,发现在那木门处很难流畅的运行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屋顶上的日军发现了他,只要有一个人拿枪守着,这个小小的木门就会是无法突破的屏障

压制了一下急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陈兆龙拿起了那支长枪,他将枪先伸出了木门,对准一名日军后,缓缓的起身上行

梯子吱呀的轻响

陈兆龙的脚步却越发的沉稳当他的脚踏足屋顶的那一瞬间,他动了,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狰狞戾啸的子弹暴烈地从那名架着机关枪盯着前面街道的日本兵头颅后面钻了进去,带着一道细细的血线和碎裂的头骨扬长而去,只留下如同木桩一般的日本兵扑倒在机关枪上

一旁手捧着弹链的日本兵惊秫地回头

他恐惧的发现,那名戴着日本军帽的翻译官正将手捧的长枪往下甩,而空出来的手则摸向了腰间那快的动作几乎使得他的手臂在视线中形成了残影

眨眼间,那名手捧着弹链的日本兵还没有来得及转念,陈兆龙的动作已经稳定了,那个是一个半蹲式的站姿

望着他手中黑漆漆的枪口,日本兵似乎明白过来了

可他却没有机会了,他看到了陈兆龙手中手枪的颤动,也看到了枪口霎时间的喷焰,但随着而来的则是世界的毁灭,一切,归于虚无……

第072章 杂碎犊子杀千刀

战斗没有因为金秀躲在墙角换子弹而多出丝毫的松懈,相反,对于那些已经稳住了阵脚的日军来说,这是机会,无论是反击还是坚守,都没有什么能比敌人的沉寂振奋人心

所以那些日军的枪声变得越发猛烈了

小彪子抱着枪蹲在巷子里的一家门洞里压子弹,他有些紧张,巷子外面的日军有掩体,有工事,如果要打过去,就不像是在狭窄的巷子里那样只要对着狭窄的巷子开枪就行了,何况形式完全的逆转,现在是外面的日军只要对着巷子开枪就可以压制住他们

想起了先前商务会馆的爆炸和那挺架在屋顶的机枪,小彪子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金秀的身上金秀已经换好了子弹,她试图寻找冲出去的机会,可每次都会被日军的射击压制回来

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彪子生涩地叫了一声:姐

金秀不由得一愣,扭过头看小彪子

自打那个人吃人的冬天金秀和小彪子从那个炕洞子里爬出来后,小彪子就再也没叫过她姐,因为他清楚的记着,当金秀从二哥的手里接过那把枪,毫不犹豫的一枪爆掉了那个土匪的头时,他叫过一声姐,但当时的金秀却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叫当家的

从那以后,小彪子就再也没叫过金秀姐

哪怕是他用手中的刀在市集割开那个男人喉咙的夜里做噩梦的时候,他也没有叫过姐因为他知道,想要在这乱世活下去,不但要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民团,胡匪,大排,警察署,地痞无癞,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

想要在他们的面前挺直了腰杆放开嗓门说话,没别的,手腕够硬,心肠够狠

他小彪子做到了,就算他食不果腹,那些骑马挎枪的人也没人敢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娘,不太熟的,叫他小嘎子,熟悉的叫他小彪子,就只有那些特别熟的人才敢当着面说他是条蔫狗

可无论是亮山还是德全,那怕就是警察署的署长,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话带个娘字儿,因为小彪子狠,指着他鼻子骂娘的人都去见了阎王唯独金秀是个例外她不但可以指着小彪子的鼻子骂娘,甚至翻出小彪子的祖宗八辈儿,小彪子最多也就是低着头不吭声

因为小彪子知道,不论怎么骂,金秀就是金秀,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如果没有她,那年他就算不会冻死在炕洞子里,也会饿死

他相信金秀,他知道无论如何,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金秀都不会抛下他不管

哪怕是面对生死

叫当家的金秀瞪着眼怒道:你发什么呆外面的日本人很快就会冲回来,再不抓紧时间想法子冲出去,只怕那个姓陈的杂碎就已经死了

小彪子笑了,他笑得特别的阳光,口中干净利落地叫了声:姐

金秀的脸色沉了下了,她望着小彪子,道:我说过,叫我当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告诉你小彪子,没给咱们好运来后院里那些崽子捞够本儿之前,你小彪子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叫我姐你也想和姓陈的那个杂碎儿学今天我把话先撂到这儿,就算那个姓陈的杂碎死了,你也不能死你得留着命给老娘去打日本人

小彪子望着金秀笑,咧开的嘴角露出一颗虎牙

你还笑金秀急了,怒骂道:王八犊子那姓陈的杂碎说好了娶我,却偷偷的跑去和日本人玩命,真以为老娘瞧不破他那点心思实话告诉你,就算那姓陈的杂碎死了,他也得请八抬大轿来娶我你小彪子才认识他几天你也想学他抛下老娘自己冲上去送死吗我告诉你小彪子,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宁可一枪毙了你,也绝对能让你死在日本人的手上

小彪子的鼻子有些酸了,他扭头去看巷子外的街道,偏西的日头照耀下,那些被拉得很长的身影正在街道上晃动

枪声,已经停住了,一名日本人大声的吼着小彪子完全听不懂的音阶

小彪子缓缓的起身,他没笑,他顺着墙边溜向巷子口,直到快到巷子口了,他才回过头看了眼金秀,道:姐我知道你疼我,可大龙哥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不冲过去看看,之前的这些不是都白做了吗你说过,要想在这个狼操的世道活下去,我们就必须要比别人勇敢,必须要比别人狠,我在前,你在后,我们上

金秀缓缓的站直了身子,长出了口气,道:记住我说的话……

就在这时,架在商务会馆屋顶的机关枪响了

开枪的人是陈兆龙,他不知道这支由沈阳兵工厂仿制的机关枪究竟该叫做什么,却知道它本不该出现在日本人的手里所以他慢慢等,等那些聚集在商务会馆驻防的日本兵集结成队准备向巷子里冲锋的时候,扣下了扳机,将全部的怒火随同那些怒吼的子弹射向了日本兵的背后

蜂拥而至的弹雨霎时间将街道犁了一遍,那些咆哮的子弹不但摧毁日本人的工事,还撕碎了日本人的身体以至于当最后一枚弹壳落在屋顶的时候,面无全非的整条街面上已经没有了能够站着的人

金秀和小彪子目瞪口呆地从巷子里走出来,除了金秀开了一枪送一名被打得血肉模糊却还没有断气的日本人归西两个人就只是在遍地的尸骸间巡视

屋顶的陈兆龙走出工事,他急的助跑后纵身跃起,扑到会馆前的小树树冠上,将整株小树压成了一个完美的弓形

树冠弹起来了,长出了口气的陈兆龙望着小彪子和金秀笑了,可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到了柳眉倒竖的金秀怒吼道:陈兆龙,你个杀千刀的

就在这时,陈兆龙皱了皱眉头,他敏锐的从轻啸的风声中听到了隐隐约约却整齐如一的脚步声金秀也愣住了,倒是小彪子立刻伏在了地上,将耳朵紧贴上地面

是整队的日本人,他们来了小彪子说道

我们走陈兆龙一拉金秀,转身箭步如飞,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就被金秀拉住了:去西关、

陈兆龙愣住了,疑问道:去西关

金秀点头:那边有人等我们

好,小彪子,我们走

第073章 风起红草沟

日本人关东军那些全副武装看起来异常凶猛的部队进城时,田砚山站在西关的小炮楼里瞪着眼睛看他看不到那些日本人的长相,却知道那些日本人要去向哪里

那就是商务会馆

他身旁一名瘦狗似的伪军一边用日本人的毛巾擦着脸,一边从田砚山的身后探过头,透过瞭望口瞅城里的日本人

大哥,那些日本人过去了,怎么办瘦狗似的伪军似乎有些着急

等田砚山冷冷地说道

大哥,那边的枪打的那么激烈,你说咱们在这里傻老婆等nie汉子似的在这里干等那也不是个办法呀瘦狗似的的伪军说道

最多再等一支烟的时间,到时候他们要是回不来,咱们就走田砚山冷冷的道

哎妈,那可能来不及了瘦狗似的的伪军望着商务会馆的方向说道

天砚山回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回不来就让他们去死,我姓田的已经仁至义尽,能做到的就是这些瞪了一眼瘦狗似的伪军,田砚山继续道:日本人的毛巾你用用就行了,别往家里拿,小心惹祸上身

没事儿,这人咱们都杀了,还差他这一条毛巾

听我的,咱不差那一条毛巾田砚山把那名瘦狗似的伪军手里的毛巾拽过来,团成一团扔在了炮楼里倒在血泊之中的日本兵身上,那毛巾立刻就像吸水的海绵般染得通红

瘦狗似的伪军似乎有些不舍

田砚山背起枪往外走,道:手脚干净点,真出了纰漏,掉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脑袋瘦狗似的伪军跟着田砚山往外走,道:大哥,你说内个漂亮的小娘们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要真死在了商务会馆,可就白瞎了

田砚山停在了墙边,挑着眉瞟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惦记上了,真有那份心思,你去会馆那边瞅瞅不就知道了

大哥,你可别逗了瘦狗似的伪军开口道:这么打,那些小日本都该疯了,现在过去,那小日本不得高喊铁炮地给

呸田砚山啐了一口,道:没长那个lan子你就少操内份心,再等五分钟,人不来咱们就走,以后就算是脑袋掉了,我也不希望再有人提这个事儿

哎大哥你放心瘦狗似的伪军有些焦急地望了望商务会馆的方向,道:其实,大哥,那个漂亮的小娘们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太泼辣,真到了手也未必就是好事儿,你瞅,就她身边内小嘎子,一瞅就是个猛人儿,那家让她给熊地,跟狗似的

人家乐意,与你有啥关系

是,人家乐意,但现在的情况我有点担心,你说她要是真死到了会馆也成,这万一要是没死,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到时候把咱们弟兄咬出来……

你他娘的能不能把你那腚沟子闭上田砚山火了,他瞅着那瘦狗似的伪军道: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套,真不放心,那会你到是别答应,别同意呀,奥,合着这活干完了,才想起来找人谈工钱

瘦狗似的的伪军抱紧了身上晃荡的棉袄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踮着脚扯着脖子往商务会馆那边瞅,惊呼道:呦,回来了,大哥你瞧,那小娘们他们回来了

田砚山的眼睛亮了,他急道:快,准备,准备,送他们出城

哎,好瘦狗似的伪军一溜烟的跑到老张家的猪圈跳了进去,不大工夫,就拿了一个包袱回来往还没站稳脚跟,正大口喘息的小彪子怀里一塞,道:出城一直跑,别回头,只要进了红草沟就没事儿了

小彪子点头,金秀大口喘着粗气道:谢了

背靠着墙壁的田砚山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卷,在青烟飘散中望着走在最后随时准备断后的陈兆龙道:别瞅了,走,以后别回来了,咱们就此别过,别说什么后会有期,出了这个门,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陈兆龙看了看他靠在墙上的动作和叼在嘴里的烟卷,笑了,开口道:如果以后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可以去找我

说罢了,陈兆龙也不和瘦狗似的伪军打招呼,紧随着金秀和小彪子的身后出了城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瘦狗似的伪军瞅了田砚山一眼:大哥,这小子谁这么狂呢,哎呀,,他还敢拉那小娘们手,……

拍了拍他的肩膀,田砚山笑了:嗯,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兄弟,走

瘦狗似的伪军比手画脚地跟在田砚山的身后消失在巷子里,他似乎对不能和陈兆龙正面的较量一下感到非常的失望

隔了很久,敞开的城门前来了一小队日军,他们沉默的关闭了城门,扶起了小炮楼里的机关枪天快要黑了,城里除了那些嬉闹的炊烟外,渐渐的宁静

而此时城外,红草沟里,面容憨厚地松岛寿正带着准备跟随他去打日本人的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向兴城赶来

山路崎岖,雪大路滑,骑在颠簸又跑不快的马背上,一名少年忽然兴奋了起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坳,大声道:大哥,怪过那个弯儿再往前走个七八里,就能看到兴城了

松岛寿对他一笑:哥几个这几天也都够累的,等到了兴城,大哥带你们去吃饺子

真的少年眼睛亮了:羊肉馅饺子

鱼肉馅饺子

得到松岛寿应承的少年笑了,他对其他两名少年欢呼道:听着没,大哥说到城里请我们吃饺子

可就在这时,他敏感的察觉到松岛寿的马停了,他连忙扭过头,发现从那个山坳的另一边缓缓的过来三骑

少年有些紧张的抱起了他的土铳,询问道:大哥

松岛寿压了压手,示意道:别慌,不是日本人也不是胡子少年们安静了下来,但眼神却仍然十分警惕的望着对面缓缓而来的三骑

乎是见到他们停在山道上,三人远远的勒住了马

起风了,横冲直撞的寒风呼啸地拂过来,不但压低了漫山遍野的红草,也掀起了那三个人的帽子

借着微薄的暮色,仔细打量他们的松岛寿愣住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匹油光锃亮的大黑马上骑坐的汉子,他身材魁梧,剑眉、鹰目……

松岛寿的眼睛亮了

呦陈兆龙

第074章历史,绝不会向弱者低头。

沈阳城

真田奏太踏着暮色急匆匆的走进东北亚商务株式会社,神情恭谨的站在大厅里,两名看起来像是保安的日本人,客气的对他进行检查,而他也是顺从的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因为他知道,这个打着商务株式会社名义的机构,却是由大人物一手操办的间谍机构,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尉官,即便是大佐中佐到了这里,也没有大声说话的资格

楼道里有些静

一名保安领着他上了二楼,指了指一间屋子后,就退开了真田奏太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后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干净

一名身着和服的中年男人坐在榻榻米上,他的身前,是一张日式的桌子,桌子上摆着米酒和饮食可当真田奏太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后,不但神情变得越发的谨慎,心里也是没由来的乱跳

男人坐在桌前看手里的东西,不时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饮,这样真田奏太越发紧张,以至于当这个男人突然开口的时候,真田奏太的嗓音都变得如同生锈了的锯子一般生涩

报告上说,虽然皇军还没有占领哈尔滨,但那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现在可以腾出部分军官整合军队,板仓至已经死了很久,他们准备安排别的人去接手联队,你觉得怎么样男人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道

嗨真田奏太挺胸立正道

你不想说点什么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男人继续道

没有真田奏太挺胸道:全凭军部的安排

榻榻米上的男人笑了,他扭过头,认真的瞧了真田凑太一眼,道:我们接到了最的密报,那个陈兆龙去兴城杀了松岗小八郎似乎是看出了真田凑太眼中的疑惑,男人笑了,他道:哦,或许你还不清楚他是谁,他就是板仓君死后,你命令联队精锐士兵松岛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干掉的那个满洲人

真田奏太楞了楞,随后眼睛亮了,大声道:嗨

我觉得你很有眼光男人微微一笑,道:不必过于拘谨,尽管我知道你是专科毕业,按照常理来说,你无法做到佐官,不过刚好,国内本部正准备组织一批学员去学习,你有没有兴趣

嗨真田奏太眼睛亮了,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知道,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以他的学历和那寥寥的人脉,如今的他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点,但这个学习的机会却是一把金钥匙,只要等到他毕业,回到军队里的他就有无数的可能,甚至就算是当将军,也不再是奢望

那就这样定了,你明天就会受到军部的公文男人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他突然话锋一转道:能不能对我说一说那个松岛寿,我不想看报告,那都是只要改一个名字就可以给任何用的东西,我想要了解的是他的真实情况

嗨真田凑太挺胸道:不知道阁下想知道关于哪一方面

哪一方面都要,嗯,你可以随便聊聊,就聊那些你开始对他有印象的地方男人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他的枪打得很准真田奏太道: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打的这么准,他说这是他在开拓团生活的时候,和那些活跃在满洲的土匪学的

哦榻榻米上的男人眼睛亮了

是这样望着男人眼睛的疑惑,真田奏太补充道:满洲的土匪,喜欢在冬季躲起来,他们管这叫猫冬,而一到了猫冬的季节,除了耍钱玩女人外,他们还会用一种类似竞赛的方法来解决争斗竞赛的内容是坐在屋子里的炕上,用枪打院子外的秸秆,谁能将一排秸秆用枪掐齐,谁就是胜利者

榻榻米上的男人点了点头,道:索嘎……其他方面呢

他很有智慧真田凑太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道:他善于捕捉机会,您知道的,他是在开拓团长大的,回国后即参军,没有学历的他如果只有出众的枪法,却没有足够的智慧,是没有办法在联队里立足的,我想您应该能够理解,无乱是在哪里,都有嫉妒的存在,但在那次任务之前,整个联队里,没有人对他有意见,似乎所有人都喜欢他,无论是军曹,还是尉官

哦一个不错的酗子榻榻米上的男人看了看真田奏太道:我想你可以离开了,但是在你离开前,我不得不善意的提醒你,这个松岛寿,已经被我们借调了,所以他在联队里的资料会全部销毁,而我们今天所谈的这些,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嗨真田奏太挺胸抬头道:请阁下放心

出去,大日本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屋门,关闭了

从那扇屏风的后面,悄悄的走来一个身着和服的漂亮女人,她悄悄的走到榻榻米上的男人身后,用手按下男人手里的资料,娇媚地道:夜深了

榻榻米旁的男人笑了,他望着和服女人道:呦,你太心急了,这才刚到亮灯的时候

和服女人软软的靠在他身旁,道:该处理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做好了吗

榻榻米旁的中年男人笑了,将手伸进了女人的和服里轻轻揉捏道:你指的是刚才那个混蛋算是,不过除了那些假大空的客气话外,我觉得他对松岛寿并不熟悉

女人娇喘着,一把拨开了印有松岛寿照片的文件,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一名士兵而已中年男人笑了笑,一边上下其手地挑逗那个和服女人,一边轻声道:呦,你猜错了呢,那些中国人,还在试图通过国联向大日本施压,现在皇军已经在青岛登陆,我们大日本帝国,要让那些中国人知道,满洲是日本人的

和服女人的喘息越发的,和服下漏出的那截如雪的浑圆大腿,在微黄的灯光显得下如此粉嫩,她娇嗔道:你们这些男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那不就是抢

呦西中年男人笑了我发现那些中国的政客还没有你看的清楚,就是抢,我们不但要抢下满洲,还要让那些还抱有幻想的中国人闭上嘴,告诉他们,建立一个国家靠的不是梦想,它最终总要诉诸于血和铁,历史,绝不会向弱者低头

那和那个士兵又有什么关系和服女人媚眼道

中国人现在需要英雄中年男人猥琐地动了动手指,引来和服女人一阵娇喘,道:那个陈兆龙会是个威胁,他不但带人阻击了皇军的铁甲列车,还杀死了远藤信之助和松岗小八郎,而且据可靠消息称,甚至连古贺传太郎的死也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这个人必须死而想要让他死,就要看这个松岛寿的本事了,如果他能够顺利的杀死他,我想我并不介意把你送给他

和服女人楞了楞

中年男人却微笑,他伏在她的耳边,邪恶地说道:呦,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强壮的年轻男人你猜他会怎样对待你,哦,他或许会像野兽一样撕开你的衣服,然后让你像一条母狗似的趴在地上,用最粗暴方式来干你,而不是像我这个劳碌了一天上了床全身哪都软只有腰硬的老男人amp;……

和服女人突然吻住了男人的嘴,像八爪鱼一般缠在了中年男人的身上,敞开的和服,遮不住满屋的春色

中年男人摸索着关了灯、

长吻之后的女人在黑暗中喘息着说道:你这个变态,总是喜欢想办法羞辱我,如果将来你真的有一天想把我送人,就把我送给那个陈兆龙,至少,他是个英雄

中年男人的呼吸声重了,他道:我想你一定是看了他的照片,相中了他的那匹大黑马,哦,哦不过你最好祈祷他不要遇到松岛寿,因为那个小家伙,会一枪爆掉他的头,哦,哦……

黑暗中,女人抬起了头,她失望的望着中年男人:就像这样

男人满足的长出了口气:就这样……

唉,写的很用心,只是不知道,用这种手法来掩饰究竟合不合适

第075章 道不同

松岛寿不但同那些肆无忌惮的满洲胡子学过开枪,还曾经特意向他们学了些黑话,这一点他颇为自傲,但他加自傲的,则是他看人时的眼光

陈兆龙就不提了,真田凑太那幅烂熟于胸的素描,使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他虽然他还是大为惊讶陈兆龙的真人看起来要比那素描中的人物加凌厉,却知道,这是一种强大的,由内心而外的自信,加之战火磨砺才能产生的特质

他开始偷偷的打量小彪子

他知道,在陈兆龙的身边,还有一名传说中的大掌柜好运来

他太年轻了,年轻到嘴角边的胡须不过是淡淡的绒毛,只是他的眼神却令松岛寿心中一颤如果说陈兆龙的眼神中的自信与凌厉是来自于光明正大,来自于众生平等,那这个年纪轻轻的好运来的眼神,则让他想起了隼

在戏谑和高高在上之中蕴含着那么一丝蔑视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松岛寿相信当自己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抄起枪干掉他

但现在不行

他的敌人是陈兆龙

人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面对陈兆龙,他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何况还有那个嘴巴子没毛,眼神却像隼一眼冷冽戏谑地小彪子,他不见得会有他眼神中表现出来的实力,但松岛寿却知道,即便是这样,也绝不是他松岛寿路上捡来的这几个小家伙可以对付的人物

寒风随着暗夜的降临变得越发冷冽

身下的战马,也似乎被这极其压抑和气氛吓得有些惊惶无措,它们不安的原地踏步,打着响鼻,却不敢向前一步

但大黑马动了,这黑厮不知道是得到了陈兆龙的暗示,还是狂妄惯了,它毫不在意地挪着故作优雅的步子,向对面的三个人走去,直到金秀身下那匹枣红马脖子下的铃铛响了,这黑厮才无耻的回过头,肆无忌惮地对枣红马翻弄它的厚唇,就似乎完全没有见到对面松岛寿身下那匹棕色矮脚马正恨恨地盯着它……

松岛寿身后十七八岁的酗子有些紧张,以至于就连风声也掩藏不住他咽口水的声音,松岛寿面无表情,他盘算过很多种干掉陈兆龙的方法,乱枪,狙击,甚至是潜伏到他身边,无声无息的干掉他

可他却从没有想过,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

正面干掉他吗

松岛寿没把握

这个距离,他可以确信,只要自己想,他的枪就会比手臂加自如的如臂使指可松岛寿心里同样清楚,一个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最信任的绝不会是身旁的下属,他们会信任自己,信任自己的枪

而很明显陈兆龙就是这样的人

越开越近了

陈兆龙的大黑马如同挑衅般的仰着马头,而松岛寿也敏锐的从淡淡的风中嗅到了那淡淡的血腥气不但如此,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拉近,松岛寿也看清楚了陈兆龙身上那些污渍并不是什么油污,而是已经在寒风中结了痂的血迹

大哥松岛寿身后的少年嗓音干涩地叫了他一声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随后一带缰绳靠向路边,于后几匹马也顺势靠在了路边,将崎岖山路的正中间让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满洲人爱面子,你让路即是敬他,不出意料的话,陈兆龙几人应该就此离去,虽然说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至少人是见了面,相信以后会有机会

陈兆龙金秀小彪子,三人缓缓的纵马行来

但是当走到松岛寿几人身侧的时候,陈兆龙却突然勒住了马,他望着松岛寿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位弟兄看起来很面熟,你认得我

松岛寿楞了楞,开口道:不认得

陈兆龙笑了笑,他转眼去看其他几位少年,看着他们眼中的警惕与不安,陈兆龙道:那倒是有些奇怪了,这荒郊野外,世道又不太平,你们既不打劫,也不问话,我还以为你们认得我

一滴冷汗悄悄地出现了松岛寿的额头,他不由得心头巨震,这的确是疏漏,他想了很多,却偏偏没有想过,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们这些带着枪的人,既不抢劫,那必然就要问话,怎么可能一言不发的任由他们信马由缰地从面前而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认得陈兆龙

陈兆龙身后的小彪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松岛寿身后的几个少年,而金秀,也打开了笼在袖子里的匣子枪扳机

但就在这时,松岛寿开口道:我在锦西见过你

哦陈兆龙挑眉望着松岛寿:靠山屯吗

不是松岛寿道:响水砬子

金秀拢在袖子里的手松了松,小彪子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陈兆龙笑了,他道:果然还是认识我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是看到过当家的去见过你

陈兆龙点了点头,望着松岛寿身后的几名少年,道:这几个小嘎子不错,你们准备去哪

去兴城一名少年抢话道

陈兆龙看了看他,皱眉道:瞧你们这都带着枪,去打日本人

少年下意识的收了收枪,哼了一声没回答

倒是松岛寿开口道:只是去看看,有机会就下手,没机会就算了陈兆龙挑眉,道:我劝你们别去了

松岛寿笑了笑,没言语

倒是他身后一名少年开口道:你少多管闲事儿,我们大哥敬你让你,你别不知道好歹,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去打日本人,你们不帮忙就算了,别在后面使绊子

陈兆龙楞了楞,随后笑了,小彪子也笑了

看了看越发阴暗的天色,陈兆龙道:既然你们一定要去兴城,那就祝几位好运,我们走

大黑马挪动了脚步,小彪子和金秀紧紧的跟在陈兆龙身后,走出不远,马上的陈兆龙突然皱眉回头道:喂,那位弟兄,你们当家的是谁

松岛寿敏感的瞧见了陈兆龙压在马鞍上的枪,开口道:刘万和

陈兆龙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锦西被他安排在最重要位置的凶煞汉子身后,松岛寿和几名少年离开已经离开了

被陈兆龙抽了一鞭子的大黑马也开始提,直到身后的马蹄声消失不见,陈兆龙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马,身边疾驰的金秀不由得扭头道:怎么了

陈兆龙目光冷冽地望着松岛寿远去的方向,道:我只在地碾子见过刘万和……

看了书评,我决定今晚仔细的整理一下,如果明天没有意外的话,会是两拜谢书友的支持

第076章 我要了

要不要追上去小彪子眼里还未散尽的杀意变得浓烈起来

陈兆龙知道小彪子在想什么,所以他摇头,望着松岛寿他们消逝的方向道:那小子太反常,所以肯定有问题,只是我们并不清楚这问题出在哪,他们既然是准备去打日本人,那就算了,以后防着点

小彪子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道:杀了省心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正色道:彪子,你杀心太重了,我们的敌人是日本人,所以只要他们肯打日本人,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只要他们不做的太出格,就没必要为难他们

枣红马摇动了脖子下的铃铛,金秀拍了拍它的脖颈,道:做事出不出格,要看对手是谁,我觉得那个小子那似乎很怕你,所以当着你的面,他未必敢做出格的事,但到了背后,遇到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对手,只怕他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你舍不得子弹,但别人舍得,你不想杀人,但别人却想杀人,这世道,你不杀人,别人就来杀你,所以我还是觉得小彪子说得对,觉得不妥就干脆杀掉省心,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防着

陈兆龙笑了笑,他一本正经的看着金秀,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威胁到咱们的本事,不说这些了,我们走,这天黑的快,晚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宿,到明天早上,咱们仨就都成冰棍了

金秀带了带缰绳,枣红马缓缓而动,大黑马嬉皮笑脸地紧随其后,任由枣红马的尾巴抽搭在它的脸上气得金秀抽了它一马鞭,道:日本人没追来,我们稳点走,今晚到旧门住下,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凌南

陈兆龙皱着眉没说话,似乎有些出神

没得到回应的金秀不由得回过头白了他一眼,道:你哑了

先不忙回凌南陈兆龙开口道:这样下去不行,等不是办法,日本人人多势众,武器精良,真想和他们打,有很多事我们三个人做不来,我们得找些人来,不能干指望程瞎子那一片云彩下雨

金秀想了想,开口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是想找人,这年前,只怕也没有谁肯撇家舍业地跟着咱们乱跑,真要找也得等过了年之后,再说那程瞎子,虽然说他要的是佐官刀,但他心里那点小算盘无非是想让咱们证明一下咱们有同日本人斗的本事,和决心,所以我们现在回去……

我们还有时间陈兆龙出声打断了金秀,道:现在日本人初来乍到,站脚未稳,正是草莽英雄四起的好时机,我们现在不招揽人手,就会有别人招揽,等过了年,杏花开的时候,情况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所以招人要趁早

呸金秀啐道:你想得到是挺美,招人不难,局底儿呢你准备给招来的汉子每人发一把大片刀,还是每人发一把红缨枪就算那些人都是傻子,你给他们一把大刀一把长矛,他们就肯冲上去和日本人玩命,但这肚子你得管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需要钱

陈兆龙挑了挑眉,瞄了一眼金秀怀里放荷包的地方,道:咱们不是说好了,钱的事情归你管么金秀楞了楞,随后笑了:哈哈,你姓陈的这算盘打得精啊,哦,这都算计到我这来了,我实话告诉你,老娘的嫁妆一毛钱你都不用指望,就算有钱,老娘也得留着给小彪子讨婆娘

陈兆龙皱眉,正色道: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不能成为我们停滞不前的理由,我要人,现在大批人马是负担,我们不要,我们只要精英,只要有真本事的人

精英金秀挑眉道:一个程瞎子还不够你头疼

有本事的人,总没那么容易上手陈兆龙略显轻挑地顺手拍了金秀一记马屁,道:就比如你,人又漂亮,还持家有道,会精打细算,这也就是我陈兆龙好福气,换二把主,除了躲在墙角流口水……

拍马屁也不用点心金秀冷哼了一声,随后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小彪子一眼:你笑什么,信不信,老娘把准备给你讨婆娘的钱,给这个姓陈的杆子当局底儿

小彪子扭头,瞪着眼睛看着陈兆龙道:龙哥,你这就不对了,你何止是好福气,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我姐她……

行了金秀冷着脸瞅着他们俩:你们俩要是再敢说这些用不着的,就别怪老娘不客气,实话告诉你姓陈的,精英不是没有,只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帮子人一个比一个难请,请程瞎子出山,最坏的打算无非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回头什么事儿都没有,而其他人却没那么好说话,一个不好,你姓陈的没准就得把小命儿搭上

陈兆龙挑眉,将快要冻僵的手插进了袖子里,道:这么可怕

金秀一扭脸:你要是想当羊倌儿,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陈兆龙笑了:这是狼到哪都吃肉,是狗到哪都吃屎,你说,我听听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金秀笑了笑,随后神情变得异常庄重,这让借着微弱光线依稀能够见到她表情的陈兆龙心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凝重

李铁匠金秀道:如果能拉他入伙,一人抵百人

陈兆龙挑眉道:绺子

不是金秀道:他是个铁匠,平日里就靠打铁为生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哪吒陈兆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察到他心底的想法,金秀正色道:这个李铁匠可不是一般人,就连德全见了他,也得把嗓门放低

哦陈兆龙不由得诧异,他知道那德全打着民团的旗号搞联庄会,但办事的作风比土匪胡子还要刚烈,能让他放低了嗓门的人,陈兆龙自信以目前自己的分量还差了点

他有很多人马陈兆龙猜测道

金秀道:瞧你瞎琢磨啥,人家要真有很多人马,你拿什么去请他就是和家人一起经营一个小铁匠铺,人也挺老实,绝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弯弯绕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但他的手挺黑

手黑陈兆龙问道

金秀长出了口气,道:郭松龄反奉失败后,有部分溃败的士兵化妆成土匪洗劫了李铁匠家的屯子,不但枪毙了李铁匠的爹,还奸杀了李铁匠的妹妹,那李铁匠得到消息后,用一把铁锤,击杀了他们三十一个人,后来二哥下命令,将其他参与抢劫的士兵的枪毙,他用锤子又杀了一人,说要凑个整数

那些兵是二哥的手下陈兆龙挑眉道

金秀叹了口气道:是,若不是因为他们,二哥或许不会酗酒,也不会丢了条胳膊,或许现在他还是军官

陈兆龙沉默了片刻,问道:二哥把那些人捆上,让他杀的

金秀笑了:那李铁匠闯进了兵营,用一把铁锤连杀三十一人,无人能挡,我如果说二哥下令枪毙其他士兵,是出于无奈,你会信吗

长叹了口气,陈兆龙道:信

金秀苦涩地笑了笑,道:他最恨两种人,一种是兵,一种是匪,所以如果你真准备去拉他入伙,他不会对你客气、

陈兆龙笑了,他问道:他会开枪吗

他没开铁匠铺前,是机枪手

陈兆龙哈哈大笑,猛挥马鞭,大黑马吃疼下猛窜到了前面马蹄声中,金秀道:你疯了,干嘛去

找地方睡觉,这个李铁匠,我要了

说话算数,今天还有一,我这就去写,但是的时候可能会晚,不出意外的话12点前

第077章 希望

当陈兆龙金秀小彪子三个人在一户被人遗弃的破落草棚中睡下的时候,兴城县城外的一处野地里,三名少年蜷缩在一个大大的沙坑里

沙坑里有雪,被他们简单的扫到了一旁,三个人挤在在那蓬枯枝烂叶之上,哆哆嗦嗦地望着天空你们说王大哥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给咱们带饺子回来一个身形微胖的少年喃喃地说道

挤在中间的那名少年闭着眼睛道:你还是属猪的,这一天出了吃没别的

另一边的少年,道:就是,出来的时候带的勃勃,你都啃了几个了

我那不是饿么,再说了,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打日本人,饿着肚子怎么打体型微胖的少年道

对,你咋说都有理挤在中间的少年说道:你瞅瞅人家王大哥,人家那真不是盖的,不但枪法好,还知道见什么人办什么事儿,就那会咱们在沟里遇到的那三个人,听王大哥说了么,他们三个人,那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土匪头子,杀人不眨眼的,要不是王大哥聪明,没准咱们就得死他们手上

体型微胖的少年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我发现你就认远道来的和尚,他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啥叫见风使舵,说的好听,那骨子里还不是怕了人家

少放屁挤在中间的少年急了,眼睛在暗夜里闪着光,道:人家王大哥都说了,那几个人是满手血腥的大土匪头子不假,但那几个人也打日本人,算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所以人家王大哥才不和他们一般计较,想要打赢日本人,就得全民奋战,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要不然就凭王大哥的枪法,真动手,那三个人能得着便宜呀再说了,咱们哥仨又不是摆设

体型微胖的少年不出声了,似乎是找不到什么有理有据的话去反驳挤在中间的少年

倒是另外一边的少年开口道:我听那些老辈儿人说那些日本人真的非常厉害,他们不但有机关枪,还有大炮,听说还有飞机,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嗯……就像天上飞的斑鸠那样挤在中间的少年道

体型微胖的少年终于抓住了机会,反驳道:竟瞎扯,好像你见过似的,那飞机是铁的,就算长的像鸟,也得像鸟qiao鹰子,才能在天上停住

差不多挤在中间的少年有些不耐地的说道:鸟鹰子不也是鸟么似乎是见胖子还要开口,就转换话题道:你们说,这王大哥说他有办法进兴城,可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见他回来,能不能出事儿

这话果然吸引了体型微胖的少年的注意力,他开口道:不能,王大哥有本事,枪法好,真出事了,我们早就听到枪响了

挤在中间的少年点了点头,同意道:也是

只有另一边的少年非常不和时宜地说道:你说,我们能赢么

能挤在中间的少年几乎和那个体型微胖的少年异口同声地说道:肯定赢

另一边的少年似乎是被他们俩的反应吓了一跳,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这时,挤在中间的少年忽然皱了皱鼻子,随后扭头对体型微胖的少年道:你放屁了体型微胖的少年,一手揉着肚子,呲牙咧嘴地起身道:要闹肚子

挤在中间的少年挥手就是一拳:你死远点拉去,真是猪……

兴城县城内,据案大嚼的松岛寿刚刚放下杯碗,一名夹着档案的日军就已经跨进了屋内,对坐在松岛寿对面的日军军官敬礼道:报告池田大佐

日军军官还礼,道:讲

嗨日军道:由骑兵联队抽调的骑兵小队已经全员集结完毕,请池田大佐指示日军大佐看了一眼松岛寿,开口道:吃得满意吗

松岛寿噌的一下站起身,道:嗨,感谢池田阁下的盛情款待

示意一旁的日军出去,池田大佐望着松岛寿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松岛寿站得直了,他开口道:陈兆龙不除,松岛一日夜不能寐,所以,松岛请求连夜出城追击陈兆龙,请池田阁下放心,松岛寿有信心,也有能力,将陈兆龙等人格杀

池田大佐笑了,端起酒杯,道:既然如此,就预祝松岛马到成功干杯

感谢军部信任

一饮而尽的松岛寿,大步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骑兵小队已经集结完毕,望着虽然一副满洲人打扮却依凶煞毕露的骑兵小队,松岛寿笑了

一旁的尉官打开手中的文件,道:骑兵特别行动队,成员三十七人,马步枪,二十九支,轻重机枪各一挺,50毫米掷弹筒一门……

松岛寿笑了,提笔在尉官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翻身上马,道:出发

松岛寿带着骑兵小队出兴城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三名少年蜷缩在沙坑里,安静的周围,能听到瘦马啃草的咀嚼声,和那些枯枝野草在风中厉啸

体型微胖的少年有些虚脱地爬起来,拎着裤子往沙坑外爬,被他离开后的位置吹来的寒风激醒的少年,不由得狠狠地说道:该,叫你贪吃

体型微胖的少年不应声,只是提着裤子跑,跑出了很远后,他蹦进了另外一个小小的沙坑,沙坑旁是一丛低矮的柳条子

这是个好位置,体型微胖的少年对这里很满意,因为这里不但能避风,如同圆锥一般的坑底也可以保证无论他来几次,都不需要担心会踩到那些脏东西

他闭着眼,缩着脖子,那寒风吹过柳毛子发出的清啸声渐渐的小了,但他却觉得地却忽然有些震动,他迟疑了一下,但随后,随着地面的震动,异常清晰地马蹄声随之传来

他想起身,可他刚将头探出坑外,就瞧见一大群马队蜂拥着冲向了他们之前栖身的沙坑

他没敢动,也没敢出声

火把亮了起来

却使得松岛寿那张脸显得有些狰狞,他问沙坑里的少年:那个胖子呢少年似乎从他的表情,和那些凶戾的汉子身上看出了什么其中一名少年望着一名日本骑兵附在马背上的机关枪说道:他……

闭嘴听声音是原本挤在中间的那名少年,他近乎粗暴地何止了另外那名少年的声音,开口道:王大哥,这些人就是你在兴城的熟人

松岛寿笑了笑:他们还不错

他们不是胡子也不是民团原本挤在中间的那名少年寒声道:他们是日本人

松岛寿不由得挑眉,道:呦,看来我小看你了他扭过头,挨着个的看这些化妆成满洲人的日本骑兵,良久,他回过头,道:难怪你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衣服太了

原本挤在中间的少年眼中露出一抹讥笑,却被松岛寿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脸上:是不是很得意因为他们都没有带护屁子,对不对

少年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鞭痕,开口道:你这样做,会遭到天谴的,日本人就算能赢得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世

松岛寿笑了,他笑得异常开心,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枪就爆了身边另外一名少年的头

少年的眼睛红了,他眼含着泪却不看身旁倒下的酗伴,他望着松岛寿怒吼道:背祖忘宗的卖国贼,你会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你们要血债血偿

松岛寿笑了,他用日语对一旁搜查的日本骑兵喊道:不用浪费时间了,集合,准备出发随后他扭回头,望着站在沙坑里目眦欲裂的少年道:你们之所以还怀有那一丝希望,是因为你们还没有看到死亡



枪响了

如同渲染般抛洒地血液飞溅到一支枯草残存的独叶上,在风中摇曳,悲鸣……

第二到

第088章 流民刍狗,唯恶能活。

来到六家子的时候,天色已经过了正午

这儿,是个小地方,地如其名,街面的店铺不用数手指就能查得过来,可人却多得令人惊讶

陈兆龙小彪子金秀,三人骑着马一路行来,只是越往街里走,他们的面容就越发的阴沉,因为此刻的六家子,已经不能用一句简单的流民遍地来形容

没进街里的时候,路旁摆放着一具具死倒,呆坐在尸体旁的妇女孩童头顶着草标,有识字的人,会在身前的雪地上写到卖身葬父或卖身葬母,也有人会冲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叫喊带上她们的儿女,不要钱

街里路边一户卖吊炉烧饼的,大大的铁皮桶吊在半空中,撒了芝麻的烧饼,在寒风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卖烧饼的却是五六个横眉立目的彪形大汉,他们不但紧盯着过往的行人,手里的皮鞭木棒是不时挥起,因为总有些流民,会因为饥饿和寒冷忍不住向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烧饼动手

金秀的柳眉一直倒竖着,小彪子的眼神也同样有些阴冷,但透过那些过于做作的表情,熟悉他们的陈兆龙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内心中那抹深感无力的愤怒

带了带缰绳,大黑马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挑着幡的铁匠铺,陈兆龙扭头看了看金秀,叹息道:战争造就了窃贼,但和平却把他们绞死

金秀望着那些瘦骨磷衣难遮体,端着烂盘破碗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却不敢上前的孩童咬了咬牙,道:姓陈的,你少跟老娘说那些文绉绉的屁话,老娘听不懂,前面就是李铁匠的铺子,路给你带到了,接下来,就要看你姓陈的有没有本事说动他

说罢了,金秀甩蹬下马,将缰绳抛给小彪子后,径直走向了路旁的烧饼摊

陈兆龙挑了挑眉,一带马,驱马走向了铁匠铺对面的大车店,大车店的伙计早迎上来了,笑容满面的把陈兆龙和小彪子往店里让,有伙计牵过了他们的马往后院子走

定了两间客房,陈兆龙和小彪子在大车店的前店坐了下来,有伙计倒茶,两个人一边看外面嘈杂的街面,一边等金秀回来

掌柜的是个老头,他不停的看陈兆龙和小彪子,陈兆龙知道他是在看什么,不由得对他微微一笑,掀开大氅露出一条缝给掌柜的看别在腰里的枪掌柜的老头不动声色,却暗地里使话让伙计通知掌柜的,这套把戏,在小彪子眼里毫无意

时间不大,一个看起来略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赶到,除了自报自己是这家店的掌柜,吩咐酗计给喂马的草料里加黄豆玉米外,还不免试探了一番,陈兆龙不愿意理他,小彪子到是和他唠了几句行话,让他安心

掌柜的走了

对面铁匠铺前面的那匹青骡子也订好了掌子,喝了碗热茶渐渐暖和过来的陈兆龙和小彪子也等回了金秀,只是望着双手空空的金秀,陈兆龙不由得微微皱眉:烧饼呢

金秀没理他,对伙计道:三碗素面

伙计大声应和地跑进了后院,金秀在桌前坐下,陈兆龙想了想,对店掌柜开口道:那个给青骡子订掌的瘸子是谁

店里掌柜的扒拉着算盘,往外瞅了瞅,道:李铁匠

陈兆龙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金秀压低了声音道:他这腿脚不行金秀长出了口气,道:我没见过他,只听二哥说过昨晚没睡好,我们一会吃过面,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走陈兆龙道

瞧小彪子突然出声道陈兆龙看他,却见他用眼神示意街道的对面,陈兆龙不由得转过视线,去看街对面的铁匠铺,眼中闪过一道诧异

只见刚刚收了工的铁匠铺外面,三三俩俩的流民开始聚集

陈兆龙不由得好奇,看大车店的掌柜的,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

大车店掌柜的没抬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算盘,接口道:救人一时,救不了人一世,这李铁匠是个好人,可就看不明白这个理儿,要不是他每天接济这些人一锅棒子面儿糊糊,这六家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难民

店伙计的面条上来了

陈兆龙用筷子挑了挑那些一夹起来就断的面条,他懂得,掌柜的老头这话说的不错,如果没有了生存的希望,那些人就只能奋力挣扎,但只要每天等到那个时候,就有东西可以吃,那么自然会有人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而不去想其他

这是无解的矛盾

所以掌柜老头说的对,救人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他陈兆龙不是救世主,他既不能点石成金,也不能撒豆成兵,他能够做的,就是凭满腔热血奋勇杀敌,为子孙后代打下良好的基础休养生息

吃面陈兆龙大口吞咽着素面,但这时金秀忽然猛的捅了捅他,他惊诧的抬头,就瞧见大车店对面的铁匠铺热闹了起来,一名魁梧如山的汉子竟然猫着腰低着头,从门脸高大的铁匠铺里走了出来

不但如此,在他手中,还轻若无物地端着一口巨型铁锅,铁锅里,是冒着热气的棒子面糊糊

那些流民开始蜂拥争抢

陈兆龙猛扭头看依旧不知道在算什么的掌柜老头,急道:这个人是谁

老头斜了一眼街外,道:李铁匠

那个瘸子呢陈兆龙疑问道

他弟弟,也是李铁匠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回过头,对金秀笑了笑

身后的掌柜老头在说:哼,长了副牛魔王的身子,却生了颗豆腐心,活该一辈子受大穷……

陈兆龙冷笑,能连续锤杀三十二人的人,豆腐心

是他金秀确定地说道

正这时,就见那些流民的人群一闪,那身材如同小山一般的李铁匠,像抓小鸡子似的从人群中抓出一名身材健硕却蓬头盖面的男人,让丢沙包似的丢出了人群

那身材健硕却蓬头盖面的男人在街上滚了滚,一骨碌站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铁匠铺骂道:姓李的,你全家八辈子祖宗,哦,这么多人等饭吃,就多我一个假仁假义的王八犊子,不给我吃的,你这是想让老子死凭什么他们能活,我就不行

身材魁梧如山的李铁匠憨笑地望着等着领棒子面糊糊的流民,那个瘸子手拎着勺子挨着个的往那些流民的烂盘破碗里面舀二人丝毫不理会那身材健硕却蓬头盖面的汉子

金秀冷冷地望着,小彪子则说道:我瞧这人比我还壮,他怎么有脸去蹭这口棒子面糊糊

陈兆龙皱了皱眉,没言语

那汉子又骂了几句,见无人理会,竟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个带芝麻的烧饼,一边解恨似的咬,一边骂

金秀的脸色隐隐有些变了,她缓缓起身,走向了店外陈兆龙皱眉,但仍然起身同小彪子一道跟在金秀的身后出了店

对一个脸上有着泥印,鼻子上有血迹,嘴唇高高肿起的小男孩招了招手,金秀问他:阿姨给你的烧饼呢小男孩有些懦弱的看了看那个身材健硕却蓬头垢面的汉子,不坑声,金秀脸色渐寒,视线转向了挤在人群中的几名孝,问他们:告诉阿姨,阿姨给你们的烧饼呢

其中一个孝用手指悄悄的指了一下那个身材健硕却蓬头垢面的汉子,随后就藏进了人群金秀笑了,她站起身,走向那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还没到近前,小彪子就先一步一巴掌打飞了那汉子手中的烧饼,随后抓着他的头发,猛踹他的膝盖

身材健硕却蓬头垢面的汉子跪在街上,他口中大声的求饶

金秀拉着那个脸上有泥印,鼻子有血迹,嘴唇高高肿起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淡淡的道:你干的那汉子看了一眼小男孩冲金秀乐:咋了,你是他娘

金秀猛的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了蓬头垢面的汉子脸上,但被小彪子死死抓住头发的他却连后仰的机会都没有

鼻血滴答滴答的掉着,蓬头垢面的汉子发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怕成逃犯,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为什么这样做金秀俏面寒煞道:你这么大个老爷们有手有脚,去那些孩子的手里抢吃的

蓬头垢面的汉子笑了,笑得异常狰狞,他高声厉呼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乱世流民,唯恶独活,不抢老子吃什么李铁匠舍面糊,不给老子,大车店,泔水宁可倒掉也不给老子,可他们却给那些老弱病残,他们能干什么他们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用,老子不想死,老子要活着,是你们逼老子做恶人

精彩陈兆龙鼓掌,来到那汉子面前,道:乱世流民,唯恶独活,我很欣赏你这句话从怀里掏出一根早已卷好的烟卷,陈兆龙迎着风点燃,道:因为我就是恶人

抱起那个小男孩,陈兆龙转身,将手掌挡在小男孩的眼前,道:杀了他

小彪子的刀如同一道银光在流民的惊叫声中,划过了那身材健硕却蓬头垢面的汉子喉咙身材似小山一般,一直憨笑地的李铁匠闭上了咧得很傻的嘴,扭过头看抱着男孩走过来的陈兆龙,和跟在他身后的金秀和小彪子

金秀面容冷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小彪子手中的刀,在手上化作了一团寒光,在寒风中飞舞旋转

流民惊惧的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通道,站在李铁匠那口巨型的铁锅前,陈兆龙拿起小男孩的破碗,递向瘸子,瞧了瞧怀中的男孩,道:给他的

3000多字的章节,如果我说这仅仅是开始,会不会很给力我去吃饭,吃完饭回来继续写,今天仍然两,只是时间方面不敢确定另外悄悄的问一句,有没有推荐票和收藏

第079章 手下留情

瘸子的手很稳,不偏不倚地在陈兆龙的碗里扣了一勺棒子面糊糊,陈兆龙将碗递给怀里抱着的男孩,随后俯下身,将男孩放在地上,任由他消失在人群之中

人群很安静

他们静静的望着陈兆龙,陈兆龙往一旁撤了撤,让开巨型大铁锅的前面,皱眉道:看我干什么我是恶人,但不抢你们的食物,想吃的上前

人群愣了愣,眼见着那个漂亮的女人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随着他站到了一旁,有人心动了,他慢慢的走到那个大铁锅旁,一边小心翼翼的望着陈兆龙一边伸出了手中残钵

李瘸子的勺子扣在了他残钵上

陈兆龙没动,他仰起头看身材魁梧得如同小山一般的李铁匠,于是人群又开始骚动了,他们疯狂的挤到大铁锅的旁边,伸出一只只破碗

李铁匠开始憨笑,那看起来有些木讷地笑容使得他笑得像个傻子陈兆龙也对着他笑,那笑容却被李铁匠的憨笑衬托得异常奸诈

我觉得能够锤杀三十二兵匪的人都应该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装傻充愣陈兆龙的笑容不知何时收敛了,他望着依旧憨笑的李铁匠道

李铁匠眼中的憨笑渐渐的消失了,他直了直腰,低着头看陈兆龙,简洁利落地说道:寻仇

陈兆龙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是来找你去打日本人

李铁匠又开始憨笑,他想都没想就说道:你来错地方了

陈兆龙笑了笑,他望着那些流民和那大铁锅里迅见底的棒子面糊糊,开口道:你这么做能够坚持多久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你就算是能救,又能救得了几人

救得了一个是一个,救得了一天是一天李铁匠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彪子和金秀,对陈兆龙道:你们虽然杀人,但本意不坏,所以我不难为你们,走,联庄会的人要是来了,只怕没那么好说话

陈兆龙看了看李瘸子的沉稳的手臂,和那依然见底的大铁锅子透过铁匠铺大敞的店铺门,他能够看到铁匠铺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连原本应该摆满农具的架子,也空了十之

似乎是从陈兆龙的眼神中觉察到了什么,李铁匠闷声道:如果你想谈钱,就免了,只要有这间铺子在,只要手艺还在,即便世道再乱,也饿不死我们弟兄

如果说这铺子没了呢陈兆龙淡淡地望着李铁匠,道:比如说,一颗炮弹,或者说是一场大火

你敢

李铁匠嘭的一声抓住了陈兆龙的衣领,可还不等他动,陈兆龙微曲的指节就已经敲在了他的肘弯处,使得他不不得放开手

随后,他看到了金秀的枪,也看到了小彪子手中的刀

原本还围在周围的流民轰的一声就散了,但他们散的快,回来的快,陈兆龙不理他们,却望着视如未睹的李瘸子,他依旧平静的站在那个铁锅后面,不紧不慢的收拾残局

你不怕我杀了他陈兆龙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瘸子瞧了他一眼,道:杀了他,你们三个人陪葬

陈兆龙笑,他推开金秀的枪,也推开小彪子的刀,望着李铁匠道:你不觉得整天戴着面具累么乱世哪里可以偷安为什么不真刀真枪的站起来,和那些日本人拼了,就算是死,也死的痛快,难道你准备一辈子戴着这幅面具忍下去

李铁匠没出声,但这时街道上却传来了一阵嘈杂,随后能有二十几号抱着刀枪的人出现在了那个倒在路中的人身边

谁干的有人大喊

流民呼啦下让开了一条通道,让那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陈兆龙三人

陈兆龙笑了笑,他对李铁匠说道:看来,我有麻烦了,你可以在好好想想,我今晚住在对面的大车店,如果想好了,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李铁匠没出声

陈兆龙扭回身的时候,那群二十多人的汉子,正端着枪对着他陈兆龙皱了皱眉,抬脚就往那个看起来是个头目的人身边走

一名汉子举起了枪,将枪口对准了陈兆龙,吼道:站住,在动就要你命陈兆龙看了看他,抬手拨开他的枪口,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一边眯着去

那汉子瞪眼,可就在这时,他脖子上一凉,随后就看到那把压在脖子上的刀

金秀很漂亮

以至于冷着眼看陈兆龙的那个首领模样的人总在不经意间偷瞄金秀,这样猥琐的眼神让陈兆龙觉得很不爽

他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联庄会,也可以说是民团,最开始说的时候都是由普通百姓组织在一起以对抗土匪胡子保卫村庄而存在的民间武装势力,但到后后来,他们大多依附在一些名气较大的人手下,虽然打胡子打土匪的本事不怎么样,做些欺压百姓的事情倒是极其擅长

只是眼前这当街杀了人,他们出来管也算正常

可当暗自琢磨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陈兆龙发觉那个头领模样的人不但脸上透着酒红,嘴巴子还泛着油光的时候,陈兆龙就开始皱眉

而随后发生的事,是让陈兆龙目眦欲裂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突然拔出手枪正对着陈兆龙,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金秀,高声道:大家别怕,这男的是土匪,该着他今天落在我们手上

土匪

这两个字要分什么时候,什么情况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如果被人坐实了土匪的身份,那么等待陈兆龙金秀小彪子三人的,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枪决

首领摸样的男人面目阴森地举着枪走向陈兆龙,刚到近前,陈兆龙身后的金秀就哎呦了一声,那首领摸样的男人不由得分神,而就在这时,陈兆龙毫无征兆的突然动了,他不但瞬间拿下了首领摸样男人的枪,还将枪口顶在他的头上

而这时的小彪子,也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香瓜手雷,攥在手里,作势欲拉,怒吼道:要死一起死

围在周围的联庄会成员都楞住了,这个距离,只要手雷一响,他们谁都逃不了陈兆龙,推开身前首领摸样的男人,猛踹了他膝盖,将他踹倒在地后,手枪子弹上膛,对着他的后脑勺道:想让我死,我就先送你归西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喊声:陈团长,手下留情

陈兆龙冷冷的扭头,愣住了,那个穿着大棉袄的人是……李华泰

第080章 委任状

李华泰是个大人物,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承认过,但陈兆龙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在短短时日内的变化

人清瘦了些,但李华泰的卫队却比之前在锦西的时候翻了几倍仅仅是那些挎着枪满脸彪悍的护卫就已经过了二十人,这还不算那些身着便服,化妆成流民却一眼就能从那冷冽眼神中发现不同的便衣

全加在一起的话,保守估计这些护卫就已经过了四十人

他们不但异常彪悍的驱散了联庄会,还清空了铁匠铺对面的大车店,所以当陈兆龙和李华泰在大车店的上房坐下来的时候,周围静得有些可怕

李华泰的手很稳,异常熟练地沏着茶

看着他那女人味十足的兰花指,陈兆龙不由得皱眉,一把夺过靠近他的茶盏,道:升官了

李华泰笑了笑,又沏了沏手中的茶,道:算是

陈兆龙看了看站在门口,显得异常彪悍的两名武装护卫,道:升官了,得干正事儿,这荒郊野地的来这儿干嘛李华泰看了看陈兆龙,道:我来这里等个人陈兆龙笑了:你不是想告诉我说你来这是为了等我

不是李华泰喝了口茶,道:遇到你我很意外

陈兆龙笑了笑:这世界很小

是啊李华泰叹了口气,随后笑了笑,道:本来我以为,这江湖太大,再见到你时,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陈兆龙敲了敲桌子,望着李华泰道:我看你这架势拉的挺足,最近有事儿李华泰乐了:姓陈的,你不用旁敲侧击,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

日本人在兴城征集粮草,我不明白陈兆龙道

李华泰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说有人大闹了兴城,不会就是你是我陈兆龙没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这没事,你们走远点对杵在门口的两个护卫说了声后,李华泰端起了茶盏,开口道:日本人近期可能要有大动作

陈兆龙挑着眉看他,毫不客气的拿起了他的烟,抽出一支点燃

吹了吹茶盏的浮沫儿,李华泰瞄了一眼陈兆龙,开口道:前两天日本人在青岛借口民国日报报道日本天皇被刺一事侮辱了他们,发起了暴动,他们虽然打着日侨的旗号,却从’八云’舰派出五百多名日本兵登陆,一队在日本总领事馆及附近路口架起机关枪警戒;另一队到湖北路日本居留民团附近设岗布防

陈兆龙冷哼道:挂羊头卖狗肉,他们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华泰叹了口气,道:是啊,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国联成立了调查团,国民政府希望通过他们来制裁侵占东北的日本人,英国人李顿、美国的麦考益、法国的克劳德、马柯迪、希尼,还有个叫哈斯的秘书长,覆美国照会的时候,政府声明绝没有任何与日军签订协议的意图

陈兆龙吸了口烟,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华泰笑了,他望着陈兆龙道:现在,日本人要想要侵占东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成立国联调查团未必就是好事,日本人现在青岛登陆不过是开始,接下来他们肯定要有动作,我怀疑,他们会在近期对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动手

你觉得没有这事,他们就不会去打哈尔滨,不会去打齐齐哈尔陈兆龙冷笑

会李华泰皱了皱眉道: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情,他们都会对哈尔滨动手,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国联成立了调查团,所以日本人无论如何,都会抢在国联的调查团来东北之前对哈尔滨等地动手

还不是一样陈兆龙望着李华泰道:国民政府准备怎么做派兵打回东北如果是这样,他们或许还来得及

李华泰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好了今天早些时候,国民政府对日本人在青岛的暴行提出了抗议,到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结果

陈兆龙笑了笑,没言语,似乎有些出神地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道:这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于事无补

国民政府在等,等国联调查团来东北调查之后做出公正的裁决李华泰道、

公正陈兆龙笑了,他问李华泰:你也相信会有公正这种东西存在所谓的国联,所谓的盟友,哪一个不在背地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是啊李华泰也笑: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在打小算盘,所有他们才不会允许日本人一家独大,所以他们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对东北做出公正的裁决,勒令日本人撤军,就像前些年的日俄大战那样,了不起,留在东北一部分军队,但当地的政权,还是会回到国民政府的手上

陈兆龙又笑,他望着李华泰,道:任何人都可以发起一场战争,但想要战争结束,却要看胜利者答不答应,你觉得就国联的那些人,真的能为了东北和日本人翻脸真的能为了东北去和日本人发动一场战争异想天开,日本人如果不撤军,他们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说些漂亮话,指望别人来救自己的命,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华泰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转动的茶盏,良久他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陈兆龙,道:我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你,如果是你的话,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日本人撤出东北

陈兆龙笑了,道:你太高估我了,其实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从古至今就只有一种方法李华泰眼睛亮了,急道:什么方法

杀陈兆龙面容冷峻,寒声道:杀到他们心惊胆战,望风而逃

李华泰愣住了,他望着陈兆龙,沉默了良久,叹息道: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想杀得日本人屁滚尿流,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能那么轻松,又何必指望国联调查团给国民政府撑腰

陈兆龙掐灭了香烟,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你们总想着什么狗屁倒灶的大势,而我则只看重眼前,不安一隅,何以安天下

沉默,深思了良久的李华泰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当他抬头看到喝茶的陈兆龙时,却笑了笑,开口道: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陈兆龙道:打日本人,就这样,要么日本人滚回他们的小岛,要么就是我死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好打算的

你不肯去关里,那有没有打算跟着我李华泰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肯定要比你没头苍蝇似的乱跑要强

陈兆龙笑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这人野惯了,受不得管,所以还是算了

李华泰笑了笑,道:也对,真有你这样个手下,没准还真是吃力不讨好扭回身,李华泰开始翻他的公文包,从里面找出一份档案后,李华泰笑了,他一边打开档案袋,一边道:原本还准备明天见了联络员让他转交给你,没想到倒是我先见到了你

陈兆龙接过了被李华泰打开的档案袋

望着他有些疑惑的眼神,李华泰笑了,道:给你的

陈兆龙伸手,将档案袋里面的文件向外拽了拽,借着窗子的光线看过去,案头赫然三个大字……委任状

第081章 试金石

陈兆龙看了那张委任状良久,抬起头,望着李华泰笑了笑:**大队你说你神秘兮兮的就给我弄了这么个玩意儿

李华泰也笑了笑:你别不知足,现在群雄四起,这22路义勇军已经委任完了,各县义勇军司令也已经委任完毕,你要是真想找人管着你,你就说话,我帮你去换一张

陈兆龙望着李华泰,道:我明白你那意思,我姓陈的现在居无定所,身无长物,既没有人也没有枪,你要是真给我个司令,那也是光杆司令

不是我给你的李华泰正色道:我也不过是恰逢其会,代为转交,名义上,你这个**大队,隶属于辽宁抗日义勇军,直接归义勇军总司令指挥

陈兆龙笑了笑,道:要不要我去报个到,然后告诉他,我这个**大队,目前就我一个人儿李华泰笑了:用不着,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有命令传达给你,而且,我还打算告诉你些本不该告诉你的事情

哦陈兆龙挑眉:和我有关

有关李华泰道:这张委任状,虽然是由义勇军总司令黄显声签发,但实际上这个任命来自北平北平,这可真媳,我在北平可没什么熟人,难不成是张学良陈兆龙有些好笑地说道

你猜对了李华泰神情郑重的说道

陈兆龙收起了脸上的轻浮,他很仔细的观察着李华泰的面部表情,道:真的真的李华泰道:歼灭日本人骑兵联队的事情,关内的各大的报纸都已经刊载,里面提及了很多人和事,唯独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你,我得到消息后,还觉得有些诧异,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方面的消息,随后发来的这个委任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靠在椅子里,若有所思地端起茶,道:给别人,给我换两支枪李华泰笑了,望着喝茶的陈兆龙道: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张委任看起来虽然看起来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不是看起来陈兆龙打断道: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难道你认为,挥舞这张纸片就可以杀死日本人

面色变得有些深沉,李华泰道:之所以是**大队,就是指一切**,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欢去做事,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招揽人员,这种宽松的自由度,不是你想要的吗

陈兆龙面色同样变得有些深沉,道:以**二字为名,就可以不配发武器弹药,不提供补给,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一张纸,写几个字,盖个戳,然后就可以组建一支军队这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华泰给换了茶,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挺精明,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你很傻

陈兆龙瞧了瞧李华泰道: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说客

你不觉得这是一颗试金石吗李华泰挑眉道:说好听点,是发这道委任的人信任你,相信你有能力从无到有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大队

那要是说难听的呢陈兆龙问道

你陈兆龙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大队都建不起来,凭什么指望别人相信你的才能,相信你能够独挡一面李华泰神情冷冽

陈兆龙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陈兆龙真有本事凭空建立起一支能拼能打的**大队,那些大人物们就能高看我一眼,然后送我些飞机大炮,把日本赶回小岛

虽不中,亦不远也李华泰道

陈兆龙翻弄着手中的委任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华泰一边沏茶,一边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打日本人,想要招揽手下,你就得想办法正规,拉绺子容易,但要官儿难,现在东北军虽然进关了,但虎死余威在,这个委任虽然顶不了枪炮,但至少无论是其他的义勇军,还是联庄会民团,没有人能随意地定你个江洋大盗

这么说,这个委任我得留着陈兆龙问李华泰

李华泰道:委任状你留着没有问题,问题是队伍必须尽快建起来,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这份委任的时效性不长

什么意思陈兆龙问道

李华泰长出了口气,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向外面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才关上门转回身,坐在陈兆龙的对面,压低了声音道:大人物最近拨了笔款子,有三十万陈兆龙挑眉:别兜圈子

这笔钱,是给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的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得到这笔钱的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的很快就会改编义勇军,到时候,肯定会有部分队伍能得到他们的资助

陈兆龙皱眉

李华泰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良久,陈兆龙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要赶在他们行动前将队伍拉起来,然后去谋求他们的资助

飞机大炮不会有,但是长枪短枪应该不会少,想和日本人拼命,你总不能指望大刀长矛李华泰道

陈兆龙沉思了良久,望着李华泰道: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明年春天,最迟杏花开的时候李华泰道

又是杏花开的时候陈兆龙冷哼:这眼瞅着没几天就是春节了,前后只有几个月,现在正是乱的时候,想拉队伍招人不难,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起一支能拼能打的队伍,难

李华泰笑了:这是你的问题,机会在眼前,能不能抓住,要看你自己陈兆龙挑了挑眉,忽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道:我瞧你这些手下都不错,估计最差也能以一敌十,现在这世道乱是乱了点,但大多都是流民……

李华泰异常警惕地打断道:姓陈的,我告诉你,人我是一个都不会给你,他们能以一敌十不假,但他们可都是我李某人精挑细选的精英,你别打他们的主意……

正说的着,大车店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随后那有些吵闹的脚步声就向房间的方向传来,李华泰不由得皱眉,起身,准备去瞧瞧

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

屋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两名全副武装,看起来异常彪悍的护卫如同沙袋般摔进了屋子随后,李华泰就看到了金秀和那个一直跟在陈兆龙身边的小彪子

小彪子眼神戏谑地看着摔倒在屋地上的两名大汉

而金秀则笑了,笑得李华泰心惊胆战

呦,李大哥这官儿真的是做大了,这要是没有点真本事,还真是想见也见不着……

第082章 不怕事儿大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老生常谈的段子甚至连刚会说话的娃娃也能讲上几段,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不多

李华泰应属其中之一,刚刚自夸了他那些手下每个都是精英,都可以一敌十,但眨眼间,就被金秀和小彪子像丢沙包一样丢进了屋子里,李华泰非但没有丝毫的尴尬与窘态,反而亲手扶起了两名护卫,安排人带他们去擦药酒

这一手,究竟是沽名钓誉的惺惺作态,还是真正的发自内心,陈兆龙不知道,但从那两名护卫感激的眼神中,陈兆龙却知道,无论这李华泰究竟是怎么想的,至少他的这一手非常成功,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怕那两名护卫就算掉了脑袋,也绝不会再让人靠近他

陈兆龙在想如果这事儿换成自己,那他会怎么办但无论怎么想,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他会猛踢他们的屁股,告诉他们人是自己丢的,就得自己找回来

李华泰对金秀有点好感,那可能是来自于金秀俊俏的模样,但陈兆龙却知道,若一定要说李华泰对金秀的真实观感,那么除了可怕二字外,恐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一点,从他小心翼翼地同金秀说话就能看出来,毕竟,以李华泰对金秀的了解程度来说,这金秀不过是个面容俊俏,心狠手辣,有如蛇蝎的疯狂女人,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疯

而且这李华泰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似乎从陈兆龙戏谑地眼神中看出了什么,竟然笑眯眯地拍起了金秀的马屁,高明的是,这马屁不但拍的响,还拍的不漏痕迹

他找人去拿了个盒子回来,说那是上头作为表彰,才赏给他的手枪,正宗的美国货,一般人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刚到手,就有若干大员通消息,或者买,或者换的想要,只可惜,虽然他李华泰天生就不是那块开枪的料,也知道宝剑得配英雄,所以这把手枪,他特意让人包了起来,专门等机会送给金秀

因为金秀是英雄,是女中豪杰,配得上那把枪

那邪儿说得陈兆龙浑身拔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老小子分明就是在瞪着眼珠子说瞎话,这送枪的把戏,绝对是他临时起意,这让陈兆龙不由得想起在锦西那会儿,李华泰说的那话

我听说你夫人不但脾气暴烈,还是个神枪手,你得小心,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性子来了,对着你的头开上两枪……

这是报复,李华泰对陈兆龙戏谑眼神的报复

只不过,这种明明是送给你好处的报复和暗示,却让陈兆龙无话可说,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金秀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就连陈兆龙,也不由得起身叫了声好

好枪,一时间,陈兆龙虽然无法确认躺在盒子里,拥有流畅的线条,暗淡,却充满了金属质感的手枪究竟是m1911还是m1911a1,但可以确认这的的确确是把正宗的美国货

但金秀的表现,却令人有些意外,甚至就连熟悉的她的陈兆龙也没有想到,一直爱枪如命的金秀将那把手枪拿起来,只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就如同丢破烂一般丢给了陈兆龙,她谢了李华泰,但那毫无诚意的感谢和语气中隐隐透露出来的对手枪的厌恶,使得就连李华泰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尴尬

好在天色渐晚,李华泰借着着人安排了晚饭的借口,请金秀和小彪子先行一步,他有几句话要对陈兆龙讲

这是个化解尴尬的好办法,可是当金秀从怀里掏出那块怀表看时间的时候,却激起了李华泰的好奇心

他不是金秀,也不是陈兆龙,作为一名由关内而来的大人物,他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但那份阅历,也绝对不是金秀能够比拟的,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块瑞士产的尼维达nivada

这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世界名表,也不是什么特别廉价的地摊货,正是因此,这种nivada怀表并不多见,他也是之前在一名曾经留过洋的人身上见过一只

这表不应该出现在金秀的手上

可金秀却并没有给李华泰查看的机会,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随后和小彪子在李华泰的下属陪同下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李华泰才定了定神

陈兆龙望着他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道:你在找人李华泰异常敏感地皱眉,道:没有的事儿,你听谁说的

猜的陈兆龙道

李华泰笑了笑:这大东北,有三千万人口,说是人海并不为过,真的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除了那些知根知底的熟人外,真的想找,又能找到几个

陈兆龙道:有话直说,我受不了你和金秀那虚伪的样

李华泰想了想,道:适才请弟妹和你那个酗计先走一步,不仅仅是借口,我要走了陈兆龙皱了皱眉,道:去哪

不能说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你是聪明人,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未必是件好事,我不会回关里,但是会离开辽西,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说不上

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告诉我这些陈兆龙望着他道:你支开金秀他们若只是为了说这话,还不如让我们说点什么祝你马到功成一路顺风之类的

我希望你能起来李华泰郑重的道:你说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这样,但归根结底,我们都中国人,我不会打仗,甚至连枪也开不好,而且我所接触的事情和顾虑也由不得我像你那样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成功,让那些日本人尝尝厉害

陈兆龙笑了: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像是要交代后事的感觉

李华泰冷笑:放心,我命长着呢,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陈兆龙大笑:这你也信信李华泰道:怎么不信凭什么不信就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一百二,我高兴

陈兆龙笑了笑:为什么不留在饭桌上说

有些事情,我不想让谢夫人知道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这女人只要好好的操持家务,带孩子就够了,有些事情少让她们掺合

陈兆龙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身无立足之地,不让她掺合,把她放哪你都说了,这东北三千万人,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真把她放下,我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笑得有些涩,李华泰道:我来这里,是来等一个已经安排好的联络员,我要走了,原本是打算将那封给你的委任状交给他,让他去转交给你,没想到,你却比他先到了

你打算连夜走陈兆龙挑眉道

李华泰笑了笑,道:今晚不走,一醉方休

陈兆龙笑了:听说关里的人酒量都不怎么样李华泰笑了,说了两句陈兆龙压根听不懂的方言,随后用他那种特有的带着京津味儿的腔调,看了看表,说道:酒桌上的事儿,就放到酒桌上唠,现在我们只说那些不能在酒桌上说的

陈兆龙若有所思地道:正事儿

算是李华泰道:其实这有点违反纪律,我想让你明天见见我留在这边的那个联络员,以后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可以去找他,他有办法把消息送到我手里

陈兆龙笑了:就这事

嗯李华泰起身,瞧了瞧陈兆龙道:走,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酒桌上唠了

陈兆龙笑了,起身,大步往外走:还真有人不怕事儿大

李华泰点头,赞同道:是这样

暴雪,心绪不宁明日若不成灾,两

第083章 死虫子

第083章死虫子

炕烧得很热。

光着大膀子的陈兆龙趴在炕上宿醉未醒,金秀冷着脸,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酒擦洗着他背后那道刚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这是陈兆龙在兴城时留下的伤口,只是他一直没有说,直到他昨夜喝多了后,才被发现。

金秀有些心疼,也对自己的粗心有些自怨。

但自怨之后,却将那些许恨意转移到李华泰安排的那名大夫身上,那是个粗手粗脚的汉子,他不但把陈兆龙后背的伤口缝得异常难看,甚至还有一小块皮肉翻了起来也没有处理。

庸医!

金秀蹙眉,想了想,走到地上,用火盆里的碳烫了烫剪刀。

还未醒的陈兆龙似乎觉得有些冷,蠕动着像条大青虫子似的往被里钻,看着他睡得正酣的样子,金秀笑了笑,擦了擦剪刀上的碳痕,蹑手蹑脚地侧坐在炕上,伸手将被子给陈兆龙盖了盖。

有了暖意的陈兆龙很安静,甚至就连金秀用手触动他后背伤口的皮肉,也只是微微的哼了一声,但随后,金秀用剪刀猛的一剪,剪得陈兆龙嗷一声。

他醒了,呲牙咧嘴地望着金秀,随后他看着金秀笑眯眯的眼神和手里的那一块已经发黑的皮肉,要哭了:“你没事闲的?”

金秀笑,像哄小狗子似的拉被子给陈兆龙盖,开口道:“哎呦,乖,乖,咱不哭。”

陈兆龙呲牙咧嘴地裹紧了被子,打了个哈欠,随后他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自己光着的上身,然后悄悄地掀开被脚往里面看了看,然后他笑了,嬉皮笑脸地望着金秀,意有所指地说道:“昨晚你跟我在这屋睡的?”

似乎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金秀瞥了他一眼,道:“嗯。”

“嘿嘿。”陈兆龙傻乐:“那辛苦你了。”

金秀冷笑:“辛苦什么?”

“昨晚喝多了,睡的死,这衣服啥的……”陈兆龙没明说,但金秀已经从他语气和表情中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冷哼道:“是呀,那给你脱衣服就跟杀猪似的,要不是人家李华泰帮忙,光小彪子一个人还真按不住你。”

陈兆龙楞住了,眨了眨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俩王八犊子。”

金秀啐道:“呦,这会儿他俩又成王八犊子了,且,昨晚也不知道是谁,非得拉着人家磕头拜把式。”陈兆龙疑问:“有这事儿?”金秀冷着眼看他:“那血酒都喝狗肚子里去了?”

“血酒?”陈兆龙皱眉,但攥被子的手有点疼,不由得呲牙,他瞧了瞧,手指上有道口子。似乎是看出了他有点疼,金秀笑了:“疼不?”

陈兆龙点了点头:“有点。”

金秀笑弯了眉梢,却寒声道:“该!我的陈大本事,你昨晚拿刀的时候那可是豪气冲天,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小刀动的比小彪子都快,要不是有人拦住,我估计你都不能割手指。”

“你看,我就说,肯定有人在里边坏事儿,不然我不能……”陈兆龙大彻大悟道。

“是呀,要是没有人拦着,你就割腕了。”

陈兆龙皱眉:“瞎说吧,我没虎到那种程度。”

金秀白了他一眼:“瞎说不瞎说,你心里有数,我告诉你,你可是真把头磕了,再见到人家李大哥的时候,你得客气点,对兄长要有对兄长的样,别张口闭口的管人家叫王八犊子,那骂来骂去,不是和骂自己一样?”

陈兆龙猛拍脑门,用力地搓脸:“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事儿。这姓李的不是啥厚道人,小肚鸡肠的,我怎么能和他……唉,这……”

呸!

金秀生气了,望着陈兆龙道:“你早想什么去了?这头都磕了,哦,才想起来人家不厚道,你姓陈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告诉你姓陈的,这做人可以心狠手辣,却决不可背信弃义。”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望了望窗台被渐融的霜打湿的的窗纸,想了想,忽然笑了道:“他昨晚肯定也喝多了。”

金秀冷着脸:“他喝多?人家清醒着呢,啥事儿没有,回头还把那个在锦西就跟着他的汉子喝的没下来桌,看那样,别说再来二斤,就是再来二十斤,人家也没事儿,倒是你,这点酒喝得,连哭带嚎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非得去杀日本人,没把小彪子吓死。”

陈兆龙嘿嘿干笑,裹紧了被子,尴尬道:“挺有意思哈。真喝多了。那姓李的,不像关里人。”

“这喝酒分什么关里关外,哪都有酒量好的。”恨恨地白了陈兆龙一眼,金秀转身,倒了杯浓茶给他:“李铁匠昨晚没来。”

裹着被的陈兆龙喝了一口茶,皱眉:“苦。他不来我再去找他。”

“还找啥?”金秀望着陈兆龙道:“这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爱跟咱们打交道,咱们何必非得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真整急了,没准那李铁匠还得和咱们翻脸。”

“他和我是同类人。”陈兆龙正色道:“再说了,换成是你,几个当街杀人,而且来路不明的人找你,你会乖乖的跟着走?人家刘皇叔三顾茅庐,我陈兆龙就给他来个三顾铁匠铺,就不信说不动他个小铁匠。”

金秀笑了笑:“呦,没看出了,还挺有雄心壮志。”

“那咋地?”陈兆龙挑眉:“觉着你男人不行事儿?”金秀白了他一眼,一边收拾药酒,一边道:“李大哥早上那会过来看过你,你睡得像头猪似的,人家也没进屋,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把衣服穿上,洗把脸过去瞅瞅,别躺在炕上放赖,躺这么长时间不觉得隔得慌?”

陈兆龙裹着被躺在了炕上,应了一声,随后,他笑了,一翻身,笑眯眯地望着屋地上的金秀道:“这昨晚我是睡的死了点,这衣服脱得精光,你没趁机趁机占我便宜吧?”

陈兆龙拉着长音偷瞧金秀。

在地上收拾东西的金秀愣住了,她缓缓的扭回身,看到陈兆龙笑眯眯的眼神,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瞪起眼睛骂道:“姓陈的,你个杀千刀的王八犊子,胡思乱想些什么,老娘才没功夫看你那条死虫子。”

陈兆龙大笑,突然猛的蹦了起来,一抖身上的棉被,大吼道:“看好了,这可不是什么死虫子。”

屋子里立刻传来了金秀的惊叫声,慌得住在隔壁的小彪子急吼吼的冲过来,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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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节,外面雪以停,目测厚度超过三十厘米,撒野去铲雪,晚上有更新。

第084章 人精

第084章人精

当陈兆龙带着小彪子金秀走进李华泰的房中时,李华泰已经备好了酒菜。望着早已经收拾好的行装,原本准备滴酒不沾的陈兆龙还是改了主意,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以后就算是想在一起喝酒,只怕也难以找到机会。

李华泰毫无一丝的酒意。

他招呼众人上炕坐下后,吃饭喝酒,那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自然。

陈兆龙知道,这是因为昨晚那个头磕的。

陈兆龙是他磕头的把兄弟,金秀是他弟妹,小彪子是他把兄弟的小舅子,这一桌子,就没有了外人,所以不但举止自然了许多,就连话,也多了起来,甚至包括一些本不该放在这个场合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可无论笑话讲的再怎样好听,却始终都不能冲淡那抹淡淡的忧伤。

金秀变得有些沉默,在李华泰面前也少了几分彪悍和泼辣,小彪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李华泰的官职打怵,也沉默着不发一言,只有陈兆龙和李华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他们都异常敏感地没有谈及即将到来的分别。

但该来的终将会来,这天下,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晚了。”放下酒杯,李华泰望了望窗外天色,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最多再等半个小时,无论他能不能赶到我都得走了。”

陈兆龙的脸上写满了酒色,他看了看李华泰道:“要不然我替你等他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想转告他,就直接说,我比较自由,早一会儿晚一会都没啥。”

李华泰摇头:“我只是想让你见见他,让你认识他,以后有事情找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找他,让他把消息递给我,给他传消息之类的还是算了吧,这里面水很深,想踩进来容易,想脱身难,所以我不会让你给他传话。”

陈兆龙笑了笑:“那我们送送你吧。”

李华泰笑:“怎么,真觉得我收底下那些人不行?实话告诉你,他们还真就是精英,要不是我告诉他们不许拔枪伤人……”

“得得。”陈兆龙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怎么说都有理,咱换一个话题,你说要等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果没有别的事儿,你着急一会你就走,我们三个,在这边还有点事儿没办完,一时半会走不了,如果到时候他来了,我认识认识他,免得以后咱们哥俩断了联系。”

李华泰想了想:“你没准能喜欢他,从严格意义上讲,他只是我们的一个外围人员,是个草莽人物,人很聪明。”

“草莽人物?”陈兆龙笑道:“拉山头的?”

李华泰摇了摇头,道:“不是,但他也有一批弟兄,多数都是曾经当过兵的人,战斗力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他是个人精,在他熟悉的范围内,谁家谁谁和谁家谁谁有关系,有怎样的关系,都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地头蛇?”陈兆龙挑眉道。

李华泰点了点头:“这个人很厉害。有机会你不妨私下里和他好好交往,但关于我们内部的事情,你记住,别打听,绝对不要插手,真出了问题,没人能救得了你。”

陈兆龙笑了笑:“你还真以为我对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感兴趣?”

“|不感兴趣最好。”李华泰正色道。他看了看在桌子旁已经放下了筷子的小彪子和金秀,笑了笑,道:“你们要是坐着不自在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金秀点了点头,起身,带着小彪子出了门。

“想拉队伍的话,我的这个联络员应该能给你帮上忙。”见金秀和小彪子出了门,李华泰压低了声音,对陈兆龙道:“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个人是个人精,我离开后,他会帮忙传话,但想要让他帮你招人,就得靠你自己的真本事。”|

“|什么意思?”陈兆龙挑眉道。

李华泰压低了声音:“这个人很聪明,办事的能力很强,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色,不过还算好,他不会在外面乱搞,只会把女人娶回家。”

陈兆龙从李华泰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叼着烟问道:“什么意思?别兜圈子,你是想提醒我提防他打金秀的注意,还是想让我弄个娘们儿去贿赂他?如果是后者,就算了吧,这种事儿我办不出,如果是前者,我觉得你可能得准备一笔抚恤金了。”

李华泰笑了:“金秀那么彪悍,他没那个胆量。”

陈兆龙笑了笑:“也对,你说过他是个聪明人。”

“是啊。”李华泰点了点头:“他天生就是做探子的料,只可惜,他家里的婆娘娶得多了,说什么也不舍得离乡,若不然,他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听你的意思,他倒是屈才了。”陈兆龙道。

李华泰点了点头:“民间多奇人,他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过目不忘,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他见过,就算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也一眼能够认出来他是谁,无论是从孩童长成了少年,还是从中年变成了老者。不但如此,他还有另外一个特异之处,那就是能够通过衣着打扮身形体态去判断一个人是做什么的。”

陈兆龙挑眉:“这么神?”

李华泰笑了笑:“就这么神。只不过这人把他的能耐用错了地方。”“用错了地方?”陈兆龙显得有些好奇,李华泰笑了,压低了声音道:“他把他的能耐都用来看娘们了,听说,每一个被他娶回家的娘们都是极品。”

陈兆龙郑重的道:“他还真是用错了地方,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应该跟着我。”

“跟着你?”李华泰望着陈兆龙道:“你就不怕金秀在你的头上开枪?”

“你想哪去了?我是让他帮我招人。”陈兆龙道。

李华泰笑了:“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提起包,李华泰道:“时辰不早了,我不能等了,我得走了,你要是暂时不走,可以留意一下,他长得……”

正这时,从锦西那时候就一直跟在李华泰身边的那个大汉突然推开了门,道:“他到了。”

李华泰放下了包,道:“带他进来。”

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陈兆龙笑了:“这说曹操,曹操还就到了,我到要看看这个奇人是谁。”

李华泰笑道:“放心,绝不会让你失望。”

说话的功夫,随着脚步渐近,那大汉推开门,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进了屋,陈兆龙一瞧,愣住了。

“呦,大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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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

第085章 炉火咆哮

第085章炉火咆哮

对于陈兆龙认识大金牙这事儿,李华泰有些意外。不过考虑到这大金牙也是个市井草莽的人物,两人认识到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大金牙的反应却很奇怪,当他顺着陈兆龙的声音望过去,发现叫他的人是陈兆龙时,他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他分明是有话要说。

但李华泰却冷冷的瞪了大金牙一眼,异常敏感的岔开了话题:“有事儿过会说。”刚欲开口的大金牙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看陈兆龙。陈兆龙挑眉。李华泰面容冷冽,凭空多了几分威势,他缓缓的坐在了炕上,望着大金牙道:“这位我想你应该认识,但今天我想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他叫陈兆龙,是我换帖儿的弟兄。”

大金牙楞了楞,随后点头示意。

看了看陈兆龙,李华泰道:“他叫王继五,我最得力的下属之一,有空的时候,你们哥俩可以私下里好好的聊聊。我要离开辽西一段时间,所以如果以后你遇到了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就找他传话。”

陈兆龙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冷:“一定,一定。”

倒是大金牙异常郑重的对李华泰道:“请长官放心,绝对不会误事。”

李华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能做好。”

大金牙应着是,可眼神却总往陈兆龙身上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李华泰知道,大金牙这是有话要说,事实上不但如此,他自己也有很多的事情要交代大金牙。

可陈兆龙在,李华泰不想让他掺合到里面。

正这时,大车店对面的铁匠铺传来了吵闹声,李华泰皱眉喊外面的人道:“对面怎么回事儿?怎么没人去看看。”

陈兆龙笑了,起身道:“别叫人了,那李铁匠也是熟人儿,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李华泰欣然点头,亲手为陈兆龙拉开了房门,道:“小心些。”

房门关闭了,那个从锦西就一直跟在李华泰身后的大汉像个桩子似地堵在了门口,几名护卫拔出了枪,子弹上膛,牢牢地守住了李华泰房间附近的所有通道……

*

*

李铁匠的铁匠铺从来就是个热闹地,大牲口钉掌,小牲口烙印,菜刀,锄头,两头尖的洋镐……这干不完的活计使得他能停下来的时候很少。

所以就算是要债的债主上了门,李铁匠也没有停下手,依旧用铁钳子夹着块通红的铁块在砧板上敲打。

十八磅的大铁锤,在他的手里仿如无物,以一种异常流畅的动作配合着声响。

铁花四溅,原本四四方方的铁锭,几锤子下去,就已经薄如蝉翼。李铁匠没淬火,他夹着那薄如蝉翼地铁片又放回了火炉。李瘸子拉风匣,炉火笑了。这令他那个穿得很厚的债主不由得额头冒汗。

热!

那债主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刚停下手的李铁匠,道:“姓李的,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眼瞅着年关就要到了,咱们的帐,一分是一分,一毫是一毫,容不得半点差错。”

李铁匠没吭声,闷头把那张薄如蝉翼的铁纸从炉子里拿了出现,在砧板上随意地划了划,用锤子敲成了几块铁团。“没钱。”李铁匠简短地说道。那个债主笑了,他望了一眼堵在铁匠铺门前的手下,道:“你李大善人每日里行善积德,可用的却是我的东西,现在年关近了,怎么,你打算赖账?”

“三十把锄头。”李铁匠没回头,依旧望着炉火。

那人笑了:“姓李的,老子也不跟你废话,实话实说,若换了往常的年头,这三十把锄头,到是抵得了,但今年不行,这日本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你给我锄头,我也没地卖去,所以你得给我钱,如果你真的拿不出钱来,就把你的铁匠铺交出来。”

李铁匠握锤的手紧了紧,他缓缓的扭过头,望着那个穿着黑色家织布的中年男人,道:“一百斤棒子面。”

中年男人笑了:“还棒子面的话,也成,不过不是一百斤,是三百斤。”

咣当。

李瘸子扔下了风匣。

“这才几天,就算是猴爬杆也没有这么多。”

“是驴打滚。”那债主气定神闲。

“你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李瘸子急了。

那债主叠着手帕,道:“呦,想赖账,这方圆百里,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

“在你面前怎么样?”正这时,铁匠铺门前传来了一个略显冷冽的声音,屋子里的三人不由得转过了视线。惊愕的发现,小彪子正用枪顶着那债主带来的一名手下。

陈兆龙大步的进了铁匠铺,望了一眼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债主,挑眉道:“滚起来。”那债主瞪眼,可还没等他说话,陈兆龙伸手就从怀里拔出了枪,那债主立刻站了起来,拱手急道:“别,别,这位弟兄,有事好商量。”

李铁匠转过头,用铁钳夹出来一块铁,在砧板上打马掌。陈兆龙坐在了他先前坐的位置上,道:“听说李铁匠用的棒子面都是你的?”

“是,是。”那债主拿着手帕擦汗,一边擦一边道:“我是……”|

“把嘴闭上。”陈兆龙望着他道:“我不管你是谁,听好了,自己去门口蹲着,告诉你手底下的人,天黑前,把你家所有棒子面都拿到这里来,这事儿就算完了,如果天黑的时候,没送到,告诉他们给你收尸,滚。”

那债主似乎还要说什么,可看着陈兆龙的阴冷的脸色和手中的枪,他什么话都没说,乖乖的走到门口,交代了几句后,抱着膀,蹲在了铁匠铺门外。

滋……

将打好的马掌放进一旁的水桶里,李铁匠扭回头,望着陈兆龙良久,道:“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陈兆龙笑了笑,冷着脸道:“我原本还真以为你李铁匠也是条汉子,所以来找你去打日本人,但是现在看,你李铁匠屁都不是。”

李瘸子急了,瞪着发狠道:“你说啥?”

陈兆龙看了他一眼,道:“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冲这儿来,打准点!”李瘸子挺胸,李铁匠怒道:“小二,没你事儿。”李瘸子忿忿地生闷气,不发一言。陈兆龙笑了:“这就对了。”李铁匠望着陈兆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姓陈脾气操蛋了点不假,但是不欺负老实人,也不打算威逼利诱你,还是那句话,我想打日本人,缺人手,跟不跟我走,你自己寻思好,但是话我得和你说清楚,你听好,这事儿不是我姓陈的求你,就门口蹲着那衰货都敢逼着你把铁匠铺交出来,你琢磨琢磨日本人来了之后会什么样,就你现在这幅熊包样,三脚踢不出个瘪屁,我看你是没指望了。还指望挣俩钱儿救济那些灾民?实话告诉你,日本人不走,地是日本人的,粮食是日本人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日本人。”

“想救他们?”陈兆龙用手指了指那些远远观望铁匠铺的流民,道:“是做梦。”

李铁匠沉默。

李瘸子却怒道:“跟着你当街杀人?抢男霸女?”

陈兆龙笑了笑:“当街杀人,又怎么样?”看着李瘸子愤怒的表情,陈兆龙面色一沉,寒声道:“这世道就这样,你有本事,你就吃肉,没本事,连汤都没有!”

望着李瘸子,陈兆龙低声道:“我当街杀人怎么了,有手有脚,却整天想着不劳而获,甚至就连娃娃手里的烧饼都不放过,这是什么时候?数九寒天!你真以为就凭你们哥俩那么点棒子面糊糊就能救得了他们?我告诉你们,没用的,他们没几个人能撑得过这个冬天!”

李瘸子不出声了,他恨恨地拉风匣,越拉越快,直到啪的一声拉断了风匣拉手,才停下来。

“你姓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瘸子怒吼:“就算他做得再不对,你不理他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杀了他!”

“你是傻子?”陈兆龙望着李瘸子道:“不杀他?留着他再去抢别的娃娃?哦,觉得我姓陈的残暴?”李瘸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回答。

“那种人我想杀就杀,我这才杀了一个,就觉得我姓陈的不是好人?”陈兆龙望着李瘸子怒吼道:“可笑!民国十七年,济南,日军肆无忌惮的屠杀了我们一万七千多人!那是一万七千多人,不是一百七!你李瘸子有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姓陈的不是好人,没关系,我姓陈的讲理,我不杀你,也不骂你。你李瘸子他娘的要是真有种,你给我站到日本人的面前说去,如果不敢,你有什么权利在我面前放屁!”

李瘸子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怒吼道:“有啥不敢的,那**的日本人要是敢来,老子就跟他拼了!”

“够了!”李铁匠怒道。

陈兆龙笑了,靠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颗烟点燃,望着李铁匠,道:“话说的差不多了,到底跟不跟我走,你拿主意,你可以想,但是不要想太久,我没有闲功夫在这儿和你耗着,就因为我看不出来你究竟是个葫芦还是个瓢,所以抽完这支烟我就走。”

李铁匠不言语,他呆呆地站在火炉旁,粗壮得如同檩子一样的手臂上,不时的鼓起青筋。

抽着烟的陈兆龙等,屋子里只有炉火咆哮的声音。扭过头,他看到大金牙从对面大车店里走了过来,这让陈兆龙皱眉,尽管李华泰一再的说,这个大金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兆龙就是不喜欢他,懒得理他。

李铁匠还没有表态。

但大金牙却进了铁匠铺。

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

第086章 不能等

第086章不能等

大金牙跪得干净利落,毫无征兆。

陈兆龙静静的看着他不出声,他不明白大金牙唱的这是哪一出,所以他既没有去扶大金牙,也没有出言询问。因为他知道,大金牙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做,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么大金牙必然会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不过能令大金牙如此压低身段的事情,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瘸子用铁线绑风匣,假装没瞧见。

李铁匠扭着脸看大金牙,似乎有些好奇,也似乎有些不耐。

大金牙不出声,低着头跪在那里,等了片刻的陈兆龙没等到他的话,却等到了大金牙眼泪敲打地面的声音。

很安静,就连咆哮的炉火都渐渐的静了下来。

陈兆龙皱着眉,用力地嘬手中的烟卷,直到那火炭都快要烧到手指了,才猛的摔掉了手中的烟屁。

他不懂。

他不懂大金牙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只懂男儿膝下有黄金,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慌乱的世道求人并不可耻,但想让一个手底下有几十号弟兄,跨马扬枪,平日里闯字号,混江湖的七尺汉子像个被人凌辱却无处伸冤的怨妇般用眼泪来博取同情,用屈辱的下跪来求得助力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无论是李华泰手下的王继五,还是凌南县城的大金牙,不敢说跺跺脚城墙乱颤,但至少也是有名有姓叫得出字号,他这样一个整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遇到事情先想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究竟要到了何等的境地,才会选择这样耻辱的方式?

大金牙依旧不说话,眼泪却越发的汹涌,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将那层浮尘敲打得越发凌乱。

陈兆龙有些坐不住了,大金牙的表现令他有些不安,可他越是着急,那大金牙就越是不吭声,气得陈兆龙飞起一脚,将大金牙踹趟在了地上。

“说话!”陈兆龙火了:“你他娘的圆屁瘪屁到是放一个呀!”

“死了,都死了。”大金牙的眼泪成河。

“谁死了?怎么回事?快点说!”陈兆龙问他。

“弟兄们死了。”大金牙泣道:“都死了。”

“怎么死的?”陈兆龙面色凝重,在凌南的时候他见过大金牙的那些弟兄,手底下硬不硬,有多硬,陈兆龙不清楚,但那好歹也是二十几条魁梧的汉子,他们有枪,当过兵,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真到了生死关头,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好,想要打败他们不难,但若是想把他们全杀光,陈兆龙自问,那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日本人。”涕泪横流的大金牙跪直了,他望着陈兆龙咬牙吼道:“是日本人!”

“日本人到凌南了?”陈兆龙心中一紧。

大金牙嚎啕道:“是骑兵,骑兵!”陈兆龙面色凝重地望着大金牙,道:“你起来说。”“你得帮我,陈兆龙!你得帮我!”大金牙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冲陈兆龙吼。

“我帮你。”陈兆龙冷着脸道:“只要是打日本人,我姓陈的没二话,你起来说。”

得到陈兆龙肯定的答复后,大金牙起身,李铁匠踢给他一个马扎,他坐在马扎上哭得黑天黑地,一边哭一边说,虽然话语凌乱,但陈兆龙还是很快就从他的话中捋清了事情的经过。

这事得从两天前说起,世道不太平,赶往六家子见李华泰的大金牙便带齐了弟兄们,一来壮胆,二来人多势重,遇到了一般的土匪胡子也不用担心。

山神庙的保甲是大金牙的磕头弟兄,关系特别的好,见时间足够,他就带着弟兄去了山神庙,到了山神庙之后,弟兄们见面自然要热闹一番,于是山神庙的保甲不但邀请了周围连庄会的头头,甚至还请了些山林弟兄。

但酒席还没开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逃回了庄子,他说带他们去兴城打日本的那个人是汉奸,到了兴城之后,不但杀了另外的弟兄,还带着一队人马正在附近游荡,看样子似乎是在找人。

大伙一听,立刻就急了,都想下手报仇。于是都开始召集人手,派人去找那些日本人的下落,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那伙日本人人数不多,也就三十多个人。

山神庙的保甲和周围联庄会的人召集了两百多人,大金牙就带着弟兄跟他们去了,没想到,那些日本人有机关枪,凶悍到了极点,去了两百多人,结果活着回来的没几个。

大金牙的弟兄,更是一个都没剩下。

陈兆龙心情渐渐的平稳,冷静地问大金牙:“你和我说实话,你们去找那些日本人的弟兄实力到底怎么样?”大金牙牙咬得咯咯响:“是好手,都是好手。别以为在凌南他们示弱是因为他们不行,那只是因为怕伤了我。”

陈兆龙挑眉望了一眼门口的小彪子,冷哼道:“都是好手?二百多人的围攻下,那些日本人的情况怎么样?”

“死伤不超过五个。”大金牙又开始掉眼泪:“谁都没料到他们有机关枪,大家伙往上冲,那人是一片一片的倒……”

陈兆龙沉默了,血肉之躯在机关枪的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为什么不跑?”陈兆龙咬牙。

“跑不了。”大金牙呆呆的望着地面,眼泪滴滴答答的掉,道:“没有人能跑得过那些战马,而且那些骑兵的枪准得吓人。”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道:“李华泰怎么说的?”

大金牙咬牙:“长官有要事在身。”

陈兆龙点了点头,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如果李华泰真的肯插手这件事情,那大金牙就算求,也求不到他陈兆龙的头上。陈兆龙知道,大金牙现在分明是在病急乱投医,他可以高看陈兆龙,可以高看小彪子,甚至他可以高看金秀,可陈兆龙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根底。

金秀,小彪子,他,就算是加上大金牙,和不知是否肯随他去打日本人的李铁匠,也不过才四五个人,这么几个人凭借着手中的几支小枪,就想在正面战斗中歼灭一队日本人的精英骑兵,那不过是痴人说梦,日军要是真有这么弱,别说占领东北,就算借给他个胆子,他们都不敢想这事儿。

“你下一步准备去哪?回凌南吗?”陈兆龙转移话题。

大金牙楞了楞,他望着陈兆龙,沉默了片刻道:“陈兆龙你什么意思?”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正色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实话不瞒你,我现在没有人手,单凭我们几个人很难在正面击败他们,所以这事得放一放,等一等……”

“不能等!”大金牙急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吼道:“姓陈的!你答应我的。”“我答应的你一定算数,我说过打日本人我没二话,但是我不能带着人盲目的去送死。”陈兆龙正色道。

大金牙哭了,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拳头攥得嘎巴嘎巴响:“他们在屠村……”

“你说什么?”陈兆龙愣住了。

大金牙怒吼道:“屠村,你听到了没有,那些日本人在屠村,他们向所有见过他们的人的开枪,你听到没有!”

“为什么?”陈兆龙呆呆地道。

“因为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哪,他们去了哪!”大金牙怒吼。

陈兆龙站起身嘭的一声拽紧了大金牙的脖领子,怒吼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大金牙瞪着眼,眼泪滴滴答答的掉:“我想让你看,让你看那些没有了一丝生机的村庄,让你看那些没有了生命的躯体!”

“你是真是个混蛋。”陈兆龙一把推开大金牙,转身就往外走。

大金牙目眦欲裂,怒吼道:“姓陈的,你去哪!”

扯陈兆龙回头,怒视着大金牙,吼道:“还能去哪儿?老子要让他们偿命!”

大金牙闭上嘴,迈着步子就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李铁匠突然开口叫道:“姓陈的!”

陈兆龙回头,李铁匠站直了,他望着陈兆龙道:“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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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状态奇差,还好,赶在了十二点前。

第087章 兽性本能来自于恐惧

第087章**本能来自于恐惧

几十里外。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松岛寿带着他的骑兵特别行动队闯进了一处大山下的村落,村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但为了震慑村民,松岛寿还是在村东头的一家驴槽子前枪毙了两个曾经挥舞着菜刀斧头试图抵抗的村民。

这杀鸡儆猴的把戏对他而言效果很理想。

那个看起来有几分威望的老头,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敲起了小铜锣,挨家挨户地喊人出来,到村头集合,如果不出来,搜到就杀。

这村子人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一百多人,松岛寿命人将男人集中关押,而妇女和幼童,则换到了另外一间院子严加看管。

那些骑兵很高兴。

他们在一户人家找到了酒,还有那头老黄牛。

黄牛有些老了,皮毛不亮,瘦骨嶙峋,怎么瞧,也不能好吃。但日本骑兵还是决定给他放血,于是那头老黄牛,就在日军骑兵的欢呼声中含着眼泪走了,那情景说不出来的凄凉。

同样遭了毒手的还有那几只寒羊,唯一幸存的就是老刘家那匹灰驴子。

因为松岛寿要留着它驮东西。

东西,自然是村民的东西。老头的鼻烟壶,老太太的织锦门帘,村中祠堂里供奉的那尊小巧的玉石佛像,这都是好东西,松岛寿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军中那些大人物来说,肯定要比那些村妇更有吸引力。

但最有吸引力的还不是它们,而是那些各式样貌的头颅。

他要升官。

他的自信心与渴望从来没有如此的强烈过。

他是聪明人,所以他知道没有读过军校,除了开拓团中的农活和精准的枪法外,他一无所有。而这个陈兆龙却是他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陈兆龙,他松岛寿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但现在不同了,正是有了这个陈兆龙,他这个小人物不但能够得到联队长大人的亲自款待,甚至还拥有了一队精锐骑兵的指挥权。

这权利令他兴奋。

他甚至想过,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留着陈兆龙?只要他一天没死,那他松岛寿就有用,就有被提拔的可能。

那些满洲的老人,管这儿叫养贼自重。

这贼不除,则兵不能散。

但仔细的推想过后,松岛寿还泄气了,陈兆龙是个大猛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当初据守锦州门户,还是锦西,兴城,都表现出了令人惊诧的能力,但这还不够,陈兆龙没有像样的军队,他还没有能力正面同日军对抗。

所以这贼,不过是小贼。

而他松岛寿,就算是想养贼自重,也得等到他松岛寿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才行,一个小人物,带领一队精英骑兵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任务完不成,上面绝不会考虑是否是因为对手太强,而只会认为他松岛寿能力不足。

所以他要成绩。

那一颗颗头颅无疑是对军部最好的答案。

杀牛宰羊的事情还在继续,噼啪燃烧的锅里蒸煮着大块的肉。两名急不可耐的日本奇兵,从关押妇女儿童的院子里抓着头发,拖出来一名样貌清秀可人的少女。

少女挣扎呐喊,似乎抓伤了其中一名日本骑兵,那骑兵急了,用刺刀刺挑开了她的胸膛。

血染黑了雪地。

松岛寿大声的呵斥他们,命令他们,晚餐前不许再有类似的行动。而那言下之意,则是一旦天入了夜,那些日军骑兵就可以为所欲为。

领悟了其中含义地日军骑兵欣然领命。

松岛寿对他们尊崇的神态很满意。

但作为这支骑兵部队副指挥官的石原中尉却很不高兴。他不知道这个松岛寿是什么军衔,也不清楚这个松岛寿曾在那支部队任职,他现在的做法,不但完全违背了军规,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并没有经过正规军事院校的学习。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石原中尉不想违抗上级的命令,所以无论松岛寿想怎么做,他都不会反对,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说。

“松岛队长,你确定我们这一整天都要留在这个村子里?”石原中尉问道。

松岛寿笑了笑,他知道石原是中尉,还曾经一度觉得自卑,暗自揣摩该如何与其相处,但当石原中尉毕恭毕敬地对他敬礼之后,他变了,变得有些瞧不起这个受过军校教育的军官,他觉得,他是傻的。

“昨夜奔袭了整晚,现在大家都倦了,得好好的休息,补充体力。”松岛寿道。

石原中尉望着他,淡淡的说道:“昨晚我们突袭了一个只有几条**村子,杀光了平民,如果这样便累了,队长大人未免太低估了皇军的能力。”

松岛寿笑了笑,他听出了石原中尉语气中的嘲讽,他道:“满洲民风彪悍,你也见过了,如果不杀那些平民,他们就会告诉那些流匪来攻击我们,这会使我们寸步难行。”

“所以我们需要用驴子驮着他们的人头?”石原中尉的语气渐冷。

松岛寿笑了,他望着石原中尉整了整袖口,道:“我们的敌人是陈兆龙,他们人很少,虽然我们很努力的再找,但这满洲这么大,究竟能不能找到他们谁也说不准。”扭头瞅了瞅冒着腾腾热血的大锅,松岛寿继续说道:“如果没找到他,你准备回去对军部的人说,我们白跑了一趟,还是说,我们大获全胜,唯独跑了陈兆龙?”

石原中尉沉默,他扭头看雪上那名少女的尸首,道:“你的纵容,会令他们肆无忌惮的破坏军纪。”

“军纪?”松岛寿笑了,他望着那些满脸笑容蒸煮肉块的日本骑兵道:“你看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战争,不会有绝对的胜利者,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飘渺,但那几个随着我们出来的战士已经用鲜血证明了他们的勇气,是不争的事实。子弹无眼,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你看,那个现在烧火的坪木,没准下一个战死的就是他,那么在他战死前,为什么不让他开开心?”

“你指的开心是屠杀平民和**妇女吗?”石原中尉的目光越发的阴冷。

松岛寿面容平静地望着石原中尉说道:“石原桑,我知道作为大日本帝国的精英,你对此很不满,的确,对那些妇女儿童和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杀手可能违背了你的武士道精神,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清楚,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我们遵循的不过是本能。”

“本能?”石原中尉望着松岛寿道:“靠杀平民来积累军功?”

“你错了。”松岛寿道:“所谓的本能是人类的天性,一是吃,为了生存,二是交配,为了繁衍下一代,同样也是为了生存。”

石原中尉沉默了良久,他扭过头很郑重的望着松岛寿,开口说道:“升官的**和生存的本能,这就是你纵容他们屠杀平民,**妇女的理由?”

“难道还不够吗?”松岛寿神情镇定的望着石原中尉,他相信,只要石原不是个傻子,那么他就必然会认同他的道理。

石原中尉笑了,笑得有些轻蔑,他盯着松岛寿的眼睛道:“我想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的生存本能,不过是来源于恐惧。”

松岛寿愣住了。

石原中尉继续说道:“你恐惧死亡,恐惧那个陈兆龙,所以才会想死,所以才会想到那些所谓的本能。”

“我不怕他。”松岛寿目光渐寒。

石原中尉摇头:“你就算能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你自己,或许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事实却是如此,你并不希望遇到那个姓陈的满洲人,所以你选择杀掉所有见过我们的人,因为这样,可以确保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去了哪,在做什么。”

“这是为了保证行动的秘密性。”松岛寿咬牙道。

“算了吧,那不过是借口,一队满洲胡子打扮的人扬长而去,真的会有普通平民去告密吗?他们只会庆幸没有遭到骚扰。”石原中尉转身:“这答案,我想你知道。”

松岛寿的笑容不在憨厚,他望着远去的石原中尉背影,大吼道:“你要向军部报告吗?”

石原中尉回头,对他笑了笑:“我没那么愚蠢。”

松岛寿笑了,他扭过头,锅台边的日军正在用刺刀试探锅里的肉熟没熟,雪地上的尸体被拖走,留下了一片鲜血的印记。

他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缓缓的攥紧拳头,骨节发出的噼啪声中,他自问道:“陈兆龙,我会怕你?”良久,他笑了,笑得异常狰狞:“我会让你死!”

转身,他大步的走向占领的民宅,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扭过头对一旁的日军吩咐道:“我还是觉得,我需要一个女人。”

那日军立正道:“嗨!”

“最卡哇伊的那个……”

第088章 废物

第088章废物

秀莲被胡子打扮的日军开膛破肚时,刘二胖子正蹲在村子后山的半山腰。[ranEΝ .T 燃.文]他瞧见了秀莲雪白的脖颈和紫得发黑的血。

他的手在抖,甚至握不住那把柴刀。

他很瘦小,起小那会儿他爹就说,这孩子瘦的连狗都不咬,就叫他二胖子吧,没准长大了能壮实点。但事与愿违,长大了的刘二胖子,依旧瘦得如同被秋风抽光了叶子的秸秆,肩不能抗,手不能抬,风稍微大些就不敢上山,怕被放了风筝。

所以他是个废物。

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爹这样说,他娘这样说,屯子里的人也这样说,秀莲……她就算也这样说过,刘二胖子也没记住,他只记得秀莲冲他笑时露出的虎牙,和面颊上浅浅的酒窝。

那两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走了,两个可怕的汉子拖着秀莲的脚,像拖死狗似的往村头的小河岔子走,拖出了一地的血痕。

然后他们尿了,那尿水淋遍了秀莲的全身。

这让鼓足勇气准备冲下山崖和他们拼命的刘二胖子跌坐在山坳里,哪怕就是刚刚砍过的柴禾根儿像小刀一样刺伤了他的屁股,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没哭。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是有一天秀莲肯跟着他远走高飞,哪怕被屯子里的人抓回来用乱石砸死,他这一辈子也值了。他也幻想过有一天他抱着秀莲的尸首痛哭流涕,哭得畅快淋漓,然后对一旁的崽子说:“你娘走了……”

可他反应慢。【新燃-文-】

干什么都慢,种地,人家撒种跟着犁杖,他跟不上,劈苞米的时候,别人都是在前面扒苞米,后边跟着的人割棒秆儿,他不行,都是人家割完了棒秆后,他蹲在一堆堆的棒子秆上扒苞米,就这,往往到了天黑的时候,人都回家吃了饭睡觉了,他还没做完。

现在也是。

秀莲无声无息的走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对秀莲说,他想和她私奔。

因为他知道,秀莲的家人说什么都不会把秀莲嫁给他的。

因为他是废物。

他觉得自己不是废物,如果他真是,那秀莲凭什么对他笑?

以后不会了。

秀莲死了,她像瘟死的鸡鸭般被丢到了屯子头的小河岔子里,如果没有人给她收尸,就得等到明年夏末的时候发水冲走……

刘二胖子失魂落魄地站起了,往山下走,就连那丛山枣秧子刮得棉袄吱吱响都没有发觉,他有些生气,很生气,那感觉就像前些年夏天在小岭头看到前屯跳大神的胡大仙光着屁股压在他娘的身上一样。

他想杀人。

他记得大柱子说过,这俩人打仗,身高不是优势,体重也不是距离,谁敢下死手,谁就能赢,一刀下去,再壮实的汉子,也得倒下。

他觉得自己能行,就用这把柴刀砍瓜切菜似的砍死那些人。

快到山脚的时候,他停住了。

他望到了小河岔里的秀莲,她的眼睛睁着,裸露着胸膛,那两团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大**已经同胸腔里涌出的内脏冻成了一坨。[ 燃.文.]

他没哭,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看向了屯子。

一名看起来异常残暴的汉子,正抱着四蛮子家的丫头,往先前那个看起来像是头头住的院子里走。那丫头好看,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太小,才六七岁,他抓她干什么?

刘二胖子的手有些抖,他要杀人,他要冲过去。

可他的腿却不听使唤。

直到那名凶戾的汉子抱着四蛮子家的丫头消失在院子里,刘二胖子忽然动了,他跑,跑得飞快,带起阵阵呼啸的风声。

跑!

一块块田埂甩在了身后,刘二胖子咬着牙拼命的跑,他开始吼叫,大声的吼叫,甚至连眼泪都吼了出来。

他要找人,找人去杀那些天杀的汉子。

他要去县公署!

就这样不停的跑,刘二胖子热了,渐渐的,甚至感觉到了腾云驾雾般的快感,他越发的不想停下,因为他知道,继续这样跑下去,他很快就能到县公署,很快。可当他转过那边山脚的时候,他停住了。

空旷四野之中那条官道上正过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黝黑锃亮地大黑马,它很高傲,在轻快的步伐摇动下轻甩着长长的鬃毛,使得紧随其后的那匹枣红马不敢越过它而紧随其后。

刘二胖子没看跟在他们俩身后的马和驴子,他看人,看大黑马背上那个剑眉鹰目的汉子,看枣红马上那个俊俏得如同仙女儿一般的女人。

富贵相。

其实当刘二胖子看到那匹大黑马的时候,他就知道,就算把整个屯子都卖掉,只怕也换不来那匹神骏的大黑马。所以马上的人,更不是他这个爹娘眼中的废物,屯子里的人眼中的废物能惹得起的。

尤其是,马鞍旁挂着枪!

刘二胖子的手有些抖,他去看大黑马身后的人,一个年起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嘎子骑在一匹灰马上,在他旁边,有一个一说话就会露出满口大金牙的中年男人正骑着一头白眼圈的小毛驴。

有钱人。

他们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刘二胖子看到了走在一行人最外侧的那名大汉。

大。

真的很大,那个小嘎子骑的灰马不过才到他的腰间,甚至就连摇晃的马头,粗细也仅仅能抵得住他的胳膊粗。

尤其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大脑袋瓜子,让刘二胖子想起了老娘筛麸子用的簸箕。他手里倒提着一把巨大的**,刘二胖子觉得如果那刀竖起来,只怕不会比他矮,像极了保长家里那口大铡刀。

而最令刘二胖子感到心悸的却并不是那大汉手里的刀和悬挂在大黑马马鞍旁的枪,而是那身材异常魁梧的大汉背着的巨型长弓。

弓干没上漆。

细密的木纹使得刘二胖子一眼就能够认出来,那是一把柘木弓!

刘二胖子记得,他爹说过,这世界上做硬弓最好的材料的就是柘木,次一点的是檍木、柞树,最差的,就是南方人用的竹弓,软绵绵的只适合娘们儿使。

刘二胖子没见过竹弓。

也没有见过檍木弓,但他却用过柞树弓。很硬,很重,他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拉开,后来他求他爹送他一支竹弓,他爹打了他,扔了弓,可就算是村子里最壮的大柱子捡了那弓后,差点勒断了手指,也没有拉开。

他只拉了半开,桦木箭就已经射穿了甲长家的门板。

那大汉背得是一张柘木弓,刘二胖子想象不出这最好的弓究竟能有多硬,却知道,如果与这个男人身后所背的巨弓相比,他当年拉的柞树弓,甚至连玩具都算不上,如果一定要算,那也不过是婴孩儿的玩具。

他无法想象,当那名似魔神般的汉子拉开那张柘木弓时会怎样的风云突变,也无法想象当那弓弦发出嗡鸣射出箭矢时会怎样的惊心动魄。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那名大汉的面前,他刘二胖子依旧是个废物。

刘二胖子的手动了动,他望着手中那把特意为了适合自己找铁匠打造的柴刀,或许在那个大汉的眼中,这不过是一个掏耳勺,渺小的可笑。

可他想要马,想要一匹快马,想要一匹可以令他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县公署的快马!

那匹大黑马是。

所以刘二胖子做了他这一辈觉得最爽的事。

他不丁不八的站在官道中央,用手中雪亮柴刀反射阳光去照骑在大黑马上的人。

“你那匹马,我要了!”

马背上剑眉鹰目的汉子笑了,他瞧了瞧刘二胖子手中雪亮的柴刀,好奇地问道:“如果我不给呢?”

“那就杀死我!”

刘二胖子怒目而视,他第一次觉得……

他,真是个废物!

第089章 精锐王牌

第089章精锐王牌

这大东北流匪遍地,莫说是四野静寂的官道,即便是身处繁华城镇,被人劫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对于陈兆龙来说,这事儿还真有点新鲜,使得他恍惚间想起了和陈大魁傲啸山林的岁月。

劫道的人是个外行,或许连外行也算不上。

因为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此处虽然四野静寂,但这里却是官道,路途平坦,想凭他一个人打劫马队,这不过是个笑话。

更而况,刘二胖子瘦,瘦得皮包骨,刚刚二十岁出头,一皱眉,脸上那层皮就能会堆起无数的褶,像极了大烟鬼。

可陈兆龙知道他不是大烟鬼,因为他那身打扮,全身上下划拉到一起,也买不起一颗烟炮儿。

不但瘦,刘二胖子还矮,头顶的高度都到不了大黑马的脊背。他手中那把柴刀倒是挺亮,但是太小,小得令陈兆龙怀疑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柴刀。

金秀在笑,那笑容看得刘二胖子一呆。

但他随后就瞪起了眼睛,用力的握紧了那把柴刀。

几人的马没停,在马背上摇晃的陈兆龙笑了笑,他从马鞍旁的褡裢里拿出一块包好的干粮,又摸出两块大洋,在走近刘二胖子的时候,扔给了他:“好好过日子,用点心,怎么都能活。”

刘二胖子下意识的接住了那包干粮,包干粮的油皮纸被风吹散了,露出了里面还挂着花椒粒的卤牛肉,而那两块银元就落在了地上,一个平平的趴在了积雪上,两一个则在雪地上画出一段短短的弧线,斜斜地倚在了路边。

极力维持的凶戾目光涣散了,刘二胖子呆呆的望着地上的银元。他不敢看骑在马背上的陈兆龙,不敢看骑在马背上的金秀,甚至就连那个看起来异常猥琐一说话就露出满口金牙骑在毛驴上的男人,他也不敢看了。

因为他是个废物。

他从陈兆龙的眼神里看到那抹怜惜。

好好过日子,怎么都能活。

陈兆龙没明说,但刘二胖子懂了,他懂得那话的意思,马背上那个剑眉鹰目的汉子分明是在嘲笑他的勇气!

他怒了。

他不是废物,他不是窝囊废。

于是他扔下了牛肉,飙着眼泪冲陈兆龙等人的背影怒吼道:“我不是要饭的!把马给我!”

他们,停住了。

骑在大黑马背上的陈兆龙缓缓地回过头,望着他倏然而下的泪水和手中那把柴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道:“那不可能,但如果你真的有合适的理由,我可以把那头小毛驴儿送给你。”

大金牙猛扭头看着陈兆龙。

陈兆龙没理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刘二胖子。

刘二胖子牙咬得咯咯响,他怒吼道:“我要去县公署!”

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陈兆龙不由得问道:“去那干嘛,县公署的人都散了。”“我要找他们救人。”刘二胖子用力的用袖子蹭了蹭眼吼道:“打胡子!”

大金牙异常敏感地坐直了:“打什么胡子?”

“占了我们屯儿的胡子!”刘二胖子急了,他似乎不理解大金牙为什么这么笨。大金牙看了看陈兆龙,见陈兆龙正望着他,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别急慢慢说,哪里来的胡子?多少人,有几匹马,有几把枪?”

刘二胖子愣住了,他发现不但大黑马背上那个剑眉鹰目的汉子神情凝重,甚至就连那个漂亮得如同仙女似的女人,也俏面含霜地望着他。

骑在灰马上的小彪子兜了个圈子骑着马到了他身后,那个仿如魔神一般的巨汉,则侧着头看他,那铜铃似的眼珠子看得他脊背发凉。

他被围住了。

“你们是一伙的?”刘二胖子虽然体格不好,但人可奸着呢。

大金牙皱眉:“少他娘的放屁,老子是县公署警察所所长,问你啥,你就说啥。”刘二胖子愣住了,警察所所长是多大的官儿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警察所就是打胡子的,于是他变得规规矩矩。

陈兆龙金秀小彪子和李铁匠都瞪大金牙,他体会到了他们目光中的不满,却依旧不理会,清了清喉咙问杵在雪地上的刘二胖子:“说,打哪里来的胡子?”|

刘二胖子道:“东边,东边来的。”

“东边?”大金牙挑了挑眉,道:“撒谎了吧,我们也打东边来,怎么没听说有胡子,他们打石头里蹦出来的?”

刘二胖子急了:“真是打东边来的,三十多个人,都有马!”

大金牙眼睛亮了,略有得意看了看陈兆龙。陈兆龙对他这种小手段十分的不耐,开口道:“他们枪多吗?”

“多!”刘二胖子应道:“全是洋枪。”

陈兆龙挥手从马鞍旁抄起长枪,问刘二胖子:“是这种?”

刘二胖仔细的打量着,摇头道:“不是,比这个短。”

“那是什么样的?”陈兆龙问道。

刘二胖子比划着描述道:“枪管比你那个要短很多,枪管底下有个铁刺,能叠回去,也能拉出来……”

“是他们。”大金牙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白了他一眼的陈兆龙对刘二胖子笑了笑:“你们屯子在哪?”

刘二胖子用手指向了山的那一边道:“不远,跑起来用不了一个时辰。”

陈兆龙点头,看了一眼李铁匠,道:“你带他到那边暖和一下,吃点东西。”李铁匠点头,随后像捉小鸡儿似的把刘二胖子拎了起来。带到了路旁土坎子下面。

“四四式骑枪。”陈兆龙皱了皱眉,望着大金牙道:“这么明显的日军骑兵装备,你们之前没看出来?”

“啥四四式骑枪?”大金牙挑着眉对陈兆龙道:“以前咱们这边也没来过那些日本人呀。”

倒是金秀有些好奇地说道:“不对呀,那日本人的骑枪我见过,就是三八式锯断了枪管。”

“你说的是三八式骑枪。”陈兆龙看了看远处的大山,道:“锯断了枪管的三八式不好用,所以这种四四式骑枪才是日本人专门为骑兵设计的,它可以保证那些日本骑兵在马上更加方便战斗,无论是射击突袭还肉搏。”

“这么好?”大金牙若有所思。

陈兆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别乱打主意,这种枪据我所知,即便是日军,也只有那些精锐的王牌骑兵才会配备,所以你们之前输得不冤。”

大金牙想了想,没说话。

金秀望着陈兆龙道:“怎么办?”

陈兆龙看了一眼路旁被李铁匠挡住了的刘二胖子,道:“附近有官道,骑兵跑起来速度太快,打骑兵战肯定不行,但具体怎么办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准谱,只能到那看看之后再做决定。”

“那我们现在就走。”大金牙开口道。

陈兆龙瞧了瞧他,道:“先等等,我们要简单的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到了那如果有机会,就动手。”

金秀点头,瞧了一眼刘二胖子的方向,道:“他呢?”

陈兆龙下马,道:“让他带路。”

第090章 手段

第090章手段

陈兆龙等人在刘二胖子的指引下,悄悄的来到距离屯子不远的山岗上时,屯子里显得有静寂。关押男人的院子里,作为屯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者,老刘头正呆呆的靠在屋子的山墙垂泪。

屋地上,摆着四蛮子的尸体。

他是被外面那些人枪杀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从隔壁院子里抱走了四蛮子的闺女,于是他愤怒了,他大嚷大叫,他试图冲出去。

老刘头后悔了,从四蛮子中枪的那一刹那,那强烈的不祥预感就如同一把尖刀直刺他的心。而后,当那些胡子打扮样的人开口说话,他呆住了,是日本人,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日俄大战,想起了当年大军过境,寸草不留的场景。

他后悔,恨自己老眼昏花。他以为,这么大的绺子,必然会守规矩,他们不会横推立压,他们不会不留后路,所以他没有让屯子里的人跑,反而配合外面那些乍眼看是胡子的人将村民召集了起来。

损失些财务算什么,只要人没死,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可现在已经晚了。

见过当年战争场景的老刘头泪雨滂沱,他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尸积如山的画面。

七八岁的娃拉着他的袖子道:“二太爷,别哭,等俺长大了去打外面的胡子。”老刘头那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汹涌:“好,好……”

*

*

相隔几个院子之外的屋子里。

松岛寿异常兴奋地望着坐在炕上哭肿了眼睛的女娃。他用屯子里最漂亮的花布围在了她的身上,并亲手为她束上了腰带。

“卡哇伊内……”松岛寿笑了,他笑得很开心。

拿起牛角梳子,开始为女娃梳头的松岛寿用日语轻轻的哼着童谣。

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拿起小篮来到山上,桑树绿如阴,采到桑果放进小篮,难道是梦影。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呦,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红蜻蜓……

女娃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松岛寿很开心的拿起一面镜子让女娃看:“喜欢吗?”

女娃肿着眼睛,不出声。

松岛寿的得意越发强烈,他望着女娃,感叹道:“真漂亮,我想我们还缺一些胭脂。”他开始返身去找胭脂。女娃抽泣地说道:“我不想要胭脂,我想找我娘……”

松岛寿猛回头,望着坐在炕沿上的女娃,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呀,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为你举行一场完美的……葬礼!”

*

*

“他们的人聚集在最靠近官道的院子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上马,可攻可逃。”屯子后山梁上落光了叶子的榛芥底下,陈兆龙神情凝重地对着众人说道。

大金牙点头:“不好下手,他们在那院子里架了机关枪,那院子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想无声无息的溜过去不可能,被他们发现准得喂了枪子儿。”

“等天黑。”金秀说道:“等天黑之后,我和小彪子过去,小心点,问题不大。”

陈兆龙看了看李铁匠,他不发一言的望着山下的屯子。

想了想,陈兆龙摇头:“天黑之后,视线比较差,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也同样看不到他们,而且看情况,这些日本人现在的防卫并不是很周密,这有点反常,作为精锐的王牌骑兵,他们的防卫应该比这周密才对,你们看,除了屋顶那挺机关枪,和两个瞭望哨外,他们几乎没做任何的其他安排。”

大金牙楞了楞,仔细的观察山下的屯子,良久后,开口道:“是这样,屯子里也没有日军巡视。”

“他们在休息。”|陈兆龙挑了挑眉:“在养精蓄锐。如果我们晚上过去,他们各个精神饱满,还不如现在就下手。”望了一眼远远的在山的另一头看着马匹驴子的刘二胖子,陈兆龙继续道:“更何况,以我们对这队日本骑兵的了解,只怕等他们睡足了之后,就会离开。到那时如果他们对那些村民下手,就什么都晚了。”

“打吧。”小彪子突然插嘴道:“反正横竖都得动手。”

陈兆龙皱了皱眉,道:“除恶务尽,一旦动手,就必须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以他们的作风,哪怕就剩下几个人,也会让周围的老百姓不得安生。”

“去屯子里打。”金秀冷声道:“在屯子里他们的马跑不起来。”

陈兆龙说道:“不行,真在屯子里打,那些日本人也不会有任何的忌惮,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官道太近,枪一响,他们立刻就能上马离开,拉到了外面整合一下再扑回来,我们几个人能不能顶住两说,他们要是不肯回来,到时候,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金秀生气了,她望着陈兆龙怒道:“这不行,那不行,你姓陈的倒是拿个准主意呀。”

陈兆龙挑了挑眉,道:“拉出来打。”

“拉出来打?”大金牙急了:“那可都是骑兵,他们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似的,别说我那小驴子,就算是你们的马,也未必跑得过他们,那不行,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陈兆龙笑了:“谁说我们要骑马和他们打?”

大金牙楞了楞,试探着说道:“挖陷坑?就这个时候,那土都冻得像铁,再说这时间也来不及……”

“不用那么麻烦。”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陈兆龙开口说道|:“山那边的官道,紧贴着山崖,另一边是河,那里地形狭窄,只要堵了它,那些骑兵就过不去。”

大金牙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

“把他们引出来,这条路是官道,骑兵跑起来很快,对于这些日本人来说,这正是他们优势的地方,而且,有山挡着,他们看不到这条官道在山的另一边的情况。”

“到时候我们埋伏在道的两侧……”大金牙越想越兴奋:“行,这个办法能行。”他拍蹲在一旁李铁匠:“这就要看你的了。”

李铁匠没出声。

陈兆龙说道:“他不行,他得留下,堵路,埋伏,这件事情,要靠小彪子,金秀,你们三个人来完成。”

大金牙愣住了,他不解地望着陈兆龙:“他这体格,一个人就能把我们三个都装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陈兆龙打断道:“记着,山那边的路,可以提前堵上,但山的这边,一定要等到日本人的那些骑兵过去后再堵。”

“堵两侧?”大金牙倒吸了口冷气,开口道:“如果他们发现了问题立即回头,这么短的时间内……”

“我不管你们怎么堵。”陈兆龙冷声道:“如果不断了他们的退路,让他们回头,真跑起来,我们追不上的。”

金秀咬了咬牙,道:“你放心吧,那边山上有树,估计放几棵下来就够了。”

陈兆龙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看了一眼小彪子,陈兆龙道:“金秀,小彪子,大金牙,你们现在就走,带着山那头的看马的刘二胖子,把那头驴子给我留下。”

“驴子?”金秀愕然道:“你留它有什么用?真打起来,枪一响,那驴子别说跑了,能不能站着都是问题。”

陈兆龙笑了笑:“如果我跑得一冈烟,那些日本人能出来追?”

众人沉默,的确,明知道追不上的事情是没有人会做的,日本人也不例外,以大黑马的速度,跑起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谁会去追?

大金牙起身,望了望小彪子:“走。”

小彪子似乎有话要说,但动了动嘴没说出口,二人结伴起身。他们没看金秀,因为他们想给金秀同陈兆龙说话的机会。

金秀懂他们的意思。

但最终金秀却只对陈兆龙说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没有拿八抬大轿来娶我。”

他们走了,只在山的另一边留下了那头白眼圈儿的驴子。

“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说。”李铁匠突然开口道。

陈兆龙笑了笑:“他们其实也知道。”

李铁匠望着陈兆龙道:“我要做什么?”

“杀人。”陈兆龙冷冷的望着山脚的屯子,道:“用尽你所有的手段。”

第091章 猎杀 完美的二次狙击

第091章猎杀完美的二次狙击

仔细的思考和讲解后,陈兆龙走向了他先前留意过的地方。那里是不太远的一处山腰,临近官道,位置不高,但视线却非常的好。

尝试着准备好一切。

陈兆龙对山梁另一边的李铁匠挥动了手臂。

那是约定好的行动手势。

于是陈兆龙视线里的李铁匠动了。他异常平淡的取下了背在身上的那张柘木巨弓,动作看似随意松散,但每一个步骤,却如同操练过千百遍一般的流畅,不但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节奏,更是令陈兆龙隐隐的觉察到了那张巨弓中的杀意。

李铁匠是个大猛人。

独闯兵营,锤杀三十二兵匪。虽然金秀一直极力的试图证明,这闯了兵营的李铁匠没死是因为她二哥为了整顿军纪而网开一面,但陈兆龙压根就不信。

讲理?可以。整顿军纪?可以。但每一个当过兵,尤其是当过军官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我的人犯了错,我可以杀,但却决不能允许别人插手。

陈兆龙也是如此。

他见过金秀的二哥,他不相信金秀的二哥会是个好好老先生,他不杀李铁匠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却绝不会因为讲理和所谓的军纪,唯一的答案只会是不能杀,或者是不敢杀。

猜不透这之间的具体原因,但陈兆龙却知道李铁匠除了玩锤子,还是个好弓手。

这一点从李铁匠打开柜子戴上那鹿皮护腕的那一刻,陈兆龙就已经确信。他见过李铁匠那枚精钢扳指,精钢打造的扳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陈兆龙不知道那枚扳指在李铁匠的手里多少年,却知道那浅浅的凹槽,是弓弦磨砺出的。

李铁匠的弓应该很强,这是陈兆龙的判断,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陈兆龙才肯放心的把至关重要的第一环交给他。

但是当李铁匠搭箭上弦的那一刻,对他的表现已经有所预期的陈兆龙还是呆住了,因为他看到小山梁另一边的李铁匠开弓的一刹那。

暴戾!

手握巨弓的李铁匠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的憨厚的沉闷,那隐隐带着兴奋的眼神不但有着如同幽狼般贪婪,还带着几乎可以使人窒息的疯狂戾气。

而更似乎是为了配合他暴戾,那张没有上漆,一直沉默的巨弓,更是在一瞬间肆无忌惮的张扬着它的嚣张气焰。

曲步,张弓,在小山梁另一边的李铁匠,粗如檩木的手臂几乎在一瞬间就将那张巨型的柘木弓拉成了一个散发浓烈杀意的倒锥型,那魁梧的身形,暴戾的眼神,和柘木巨弓肆意张扬的霸气,使得见过死尸无数的陈兆龙都心悸得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李铁匠那张弓硬。

很硬。

硬得小彪子和大金牙两个玩惯了枪,嘲笑李铁匠还活在大清的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无法将他那张柘木巨弓拉开一半。

陈兆龙曾经想象过当李铁匠那张巨弓如同满月般张开会有怎样的杀伤力,但他却没有想到,李铁匠竟然能在一瞬间将那张巨弓拉成一个倒锥型。他无法想象,这到底需要多少臂力,更无法想象,当那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呼啸而去时究竟会造成多么惊人的破坏力。

嘭!

沉闷的弓弦声,如同战鼓般敲响在陈兆龙的耳旁。

眼眸里没有看到那支箭划过天际的痕迹。

但随后,陈兆龙就看到了那名站在院子屋顶机枪旁的日本人如同纸鸢般腾空而起,重重的摔下屋子,而他所在的屋子后面,屋顶的瓦片更是瞬间飞迸,留下了一个粗如水缸般的破洞……

屯子里的日本骑兵立刻就乱了起来,更有人发现了小山梁上的李铁匠,并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马嘶声,乱作了一团。

*

*

松岛寿是个识大体的人。

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觉得的,于是当李铁匠的箭射穿了相邻房屋的屋顶时,他还是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胭脂,出了门。

杂乱的枪声已经被石原中尉喝止了。

他冷着脸望着远处山梁上跳越急行的李铁匠背影。松岛寿看了一眼已经冰冷的骑兵尸体,那个残暴撕裂的贯通伤口使得他控制不住的眉头连跳。

他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枪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道!

他看石原,发现石原中尉的脸色几乎同他一样难看。一名日军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手中捧着半支残箭。

松岛寿愣住了,他顺着石原中尉的目光发现了正在小山梁上奔跑的李铁匠,和他背上背负的那张长弓。

抄起一支长枪,松岛寿瞄了瞄,但很明显,此刻的李铁匠已经超出了他的射程,于是他放下枪,看了看石原中尉,道:“派人去干掉他。”

石原中尉目光惊悸地望着那名日本骑兵手中所捧的残箭,急道:“松岛队长,请您多考虑考虑。”“考虑?”松岛寿目光冷冽地望着山梁上李铁匠的背影,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石原中尉面色异常的冷峻,拿过日军骑兵手中的残箭开口说道:“您请看,这只不过是一支木箭,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箭头,但能够射出这样具有恐怖威力的箭枝的人,一袭之后转身而逃您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反常。”松岛寿望着石原中尉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留在那里做我们的枪靶子,或者是继续向我们攻击才正常?”

石原中尉目光凛冽地望着松岛寿,开口道:“就算他不留在那里做靶子,那他至少也要逃得隐秘些,如果他不是自己跳出来吸引了目光,光靠那无声无息的箭枝,就算我们能够猜测出他的大概位置也根本无法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他的人。他完全可以再次发动进攻,就在我们发现他之前。”

松岛寿望着山梁上的李铁匠,狞声道:“石原桑,你太谨慎了,或许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怕了。”

石原中尉猛摇头:“不会,您看,他虽然是在逃,但他的速度并不快,而且,他应该是明知道我们的人擅长马战,所以他在山梁上走,如果我们的人放弃了马匹,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山,林海茫茫,我们是根本没有办法抓到他的,搞不好,还会被他设计,那种威力恐怖的箭枝,绝对会成为大日本帝国骑兵的噩梦。”

松岛寿沉默了,他知道石原中尉说的在理,如果真的离开了战马,那骑兵二字就已经名存实亡,这些精锐的王牌的战斗力就像折断了双翼,那个能够射出具有恐怖力道箭枝的人是个强大的威胁不假,但只要离开这里,快马加鞭,他就不信那个人能够一直跟着。

所以望着石原中尉眼中那份自信与决断的松岛寿长出了口气:“你赢了中尉。”

石原眼中略有得意。

松岛寿道:“加强戒备,为了避免意外……”

嘭!

远处传来的枪声中,石原中尉的脑袋忽然蹦起了血浆。

松岛寿立刻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大吼着窜到了院中矮墙后。

石原中尉倒在了地上,他的眼中似乎还带着他的那份自信,望着他那渐渐消逝神采的眼神,松岛寿的心几乎要蹦出了嗓子眼。

二次狙击。

这是一次完美的二次狙击!

他们被骗了,被那具有恐怖力道的箭枝和那个山脊上摇晃的背影所欺骗了,那个人真正的目的,既不是偷袭骚扰,也不是引他们出击,而是为了麻痹大意他们,使他们这些军官认为敌人已经逃走,身边没有了威胁,从而从安全的地方走出来。

屋顶上的机关枪响了,他们似乎发现了开枪的人。

松岛寿从没有像之前那一刻那样,深切的感受到死亡与恐惧。他有些慌乱的翻过身,顺着矮墙往前爬,直到爬出了十多米远,从悄悄的探出头观察。

远远的,他看到了一条身影正从官道旁的雪坡上往下滑。

他愣住了,那隐隐有几分熟悉的身影迫使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望眼镜确认,剑眉,鹰目,是陈兆龙,是他!

望眼镜晃动中,松岛寿看到了陈兆龙冲向了官道,而官道旁,停得是一匹慌乱的白眼圈……驴子!

松岛寿,笑了。

第092章 菜驴

第092章菜驴

好机会!

松岛寿几乎无法抑制来自心底的兴奋!

对他来说,这落了单儿的陈兆龙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因为他清楚如果没有陈兆龙的存在,就没有他松岛寿的现在。但同时,他更清楚这个陈兆龙也是他松岛寿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的噩梦。

因为陈兆龙太强!

不同于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长官。松岛寿知道他们更多的是将陈兆龙看成一名智谋出众的,极具威胁潜力的满洲人,他们不想看到他壮大,所以准备将他扼杀在萌芽中。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对陈兆龙极高的评价。

但他们却几乎没人在意陈兆龙的战斗力,即便是看到了报告中写着他枪法极准,极其危险,也不会令他们的目光多停留片刻。

因为在他们看来,纵然是最强大的战士,在大军面前也不过是沧海浮萍,激浪过后,必然粉身碎骨。

松岛寿却没那么好高骛远。

因为他清楚自己不过是一把刀。

一把掌握在大人物手中,可有可无的小刀。那些大人物不会在意他这把可有可无的小刀是否会折损,他们只会在意,他松岛寿这把刀到底快不快,到底够不够锋利。

所以他和陈兆龙之间必须死一个。

而那陈兆龙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待屠的羔羊,他很强,强得足以令松岛寿心悸。他几乎无法想象,陈兆龙和那个年纪轻轻嘴巴子上毛还没长齐的“好运来。”凭什么能够在好运来大车店里击杀了远藤信之助和他手下的卫队。

因为他知道,那些卫队的人都很强。

他去参加过考核,枪械,格斗虽然过关,但学历不足的他最终还是被淘汰了。所以他相信,那样一支卫队,绝不会输给只有蛮力的土鸡瓦狗。

还有那个女人。

漂亮的女人。

松岛寿一直没弄明白她究竟是谁,但看眼神气度,她无疑也是把好手。但仅凭她和那个嘴巴子没毛的“好运来”是不可能攻下兴城商务会馆的。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兴城时他看了池田大佐的那份报告书,报告书中只字未提陈兆龙究竟做了什么,但却提到了那个嘴巴子没毛的小子和那个女人,一路打向了会馆。

日军死了很多人。

松岛寿自认如果换成了是他处在当时的境地,他想不出,究竟该怎样做,才能够以一己之力去拿下防卫森严的商务会馆。

所以他不想遇到陈兆龙,他只想杀人。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联庄会民团,只要积累了足够的头颅,他就可以昂首挺胸地向长官们邀功,要官儿,要人。

但现在机会来了!

陈兆龙落单儿了,他只有一个人,而他松岛寿,却拥有着相当于一个中队的精锐骑兵,就在这平坦的官道上,只要发起一次冲锋,或许都算不上是冲锋的攻击,那陈兆龙的人头就会成为他松岛寿的垫脚石。

不能等了。

机会稍纵即逝。

松岛寿猛的起身,大吼着集合,训练有素的日军精锐骑兵迅速的聚集了起来,留下那支因人员折损改编的第二小队看守那些村民和石原中尉的尸体后,他狞笑着望着陈兆龙所在的方向戾吼道:“出发!”

*

*

那匹白眼圈的驴子是个菜货,若不是时间和情况不允许,陈兆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扒了它的皮,炖一锅热腾腾的肉汤来暖暖胃。

他想过这头驴子跑不快,也想过那样的速度究竟能不能达到他的预期效果。

可他计算了一切,却依旧没有想到,这头驴子尿了。

不但尿黄了官道,还尿软了腿,尤其是听到枪声后,更是任凭陈兆龙抽打拉拽,就是如同赖皮狗一样死死的赖在官道上。

这让陈兆龙觉得他那匹喜欢霸占整间马棚,以调戏枣红马和欺负其他同类为乐的大黑马很可爱。

恨恨的甩下白眼圈驴子的缰绳,陈兆龙放弃了,他放弃了骑着这匹白眼圈驴子引导日军骑兵打算。

人手不足,这是陈兆龙的致命伤。

陈兆龙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想着当自己骑着这头白眼圈的小毛驴儿引导日军骑兵后,迅速的配合金秀小彪子他们打一场漂亮的伏击。

他知道,当那些日军按照他的计划走到他设定的伏击点,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够对他们立刻展开攻击。因为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山的另一边,堵住这队日军骑兵的去路。

陈兆龙对此没做安排,但他估计,应该是大金牙做这事。

因为金秀的**打得好,那轻快灵动的节奏和异常细腻精准的手法,可以保证在**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在第一时间造成大量的伤亡。

小彪子的刀使得好,枪法只能算一般,但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距离不太远的话,应该不会出现放空枪的情况。

只有大金牙是未知。

所以金秀和小彪子必然会让大金牙去做堵路这事儿。

他忽然有些担心,即便是暗算,火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面对这些日军的精锐骑兵,这计划或许是在玩火。

屯子里的日军骑兵已经冲出来了。

正向原定伏击点跑步前进的陈兆龙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连一头驴子都没有的他,不可能跑得过这些日军精锐骑兵。

于是他笑了。

从怀里掏出一颗早就卷好的烟卷,迎着风点燃。

青烟飘散。

陈兆龙站在官道的正中央。

路的那一头,是日军蜂拥而出的骑兵。暴烈的马蹄声中,甚至连官道都在颤抖。

“跑不掉了吗?”陈兆龙自言自语地挑眉道。

没人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日军精锐骑兵。

瞧了一眼看似很近,但实则还很远的官道弯处的山坳,陈兆龙甩手弹飞了烟蒂。他知道现在还埋伏在那边的人一定很急,如果不能控制好局势,给他们足够的信心,搞不好他们就会放弃原本的计划,冲过来。

若真的那样,必然满盘皆输,无人幸免……

长出了口气,眼冒寒光的陈兆龙猛举起手中的长枪。

嘭!

随着枪口的晃动,一颗呼啸的子弹迎向了日军的精锐骑兵。

“那,就让他们停下来!”

第093章狙击与压制 愤怒的松岛寿

第093章狙击与压制愤怒的松岛寿

作为一名神枪手,不但需要精准的枪法和极其冷静的大脑,还需要一份谨慎。松岛寿即是如此,所以即便是发起一场压倒性的突击,他也依旧选择了跟在马队之后。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当官道另一头陈兆龙手中的长枪响起时,那颗呼啸而至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奔跑在马队最前方的骑兵头颅。

他死了。

在鲜血飞溅中,如同木桩一般仰身栽下了马。

但他的腿却依旧插在马镫里,尸体倒挂在地上,任由他的战马拖行,在官道了留下了一道斑驳的血痕。

松岛寿的心在颤,狂暴的骑兵队遮挡了他的视线,这使他只能隐约透过骑兵队见到官道另一头的陈兆龙在做着什么。

而更令他惊愕的是,他发现他无法开枪了,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骑兵遮挡了视线,身下暴躁的战马也使得他几乎无法控制好重心与平衡。

他不擅长马战,因为他原本就不是骑兵!

而几乎就在松岛寿意识这个问题的同时,官道另一头的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中枪的不再是战马的骑兵,而那风驰电掣的战马。它甚至来不及发出悲嘶,就如同突然失重般扎向了官道,巨大的身躯冲击得残雪四溅。

马背上的骑兵是增田受二,松岛寿对他有印象,因为这个增田受二同样有着一手不俗的枪法。可随着他的战马中弹栽倒,马背上的增田受二如同沙袋般抛了出去,他甚至还来不及起身,就已经淹没在了马蹄之中。

尤其是当松岛寿的战马踏在增田受二的身上时,松岛寿恍惚听到了增田受二骨骼碎裂的声音,他忽然觉得,那匹已经慢了下来跑到了路边的战马上倒挂着的那名骑兵要比他幸运的多,至少,他没察觉到痛苦。

而仅仅是一个呼吸间,松岛寿甚至来不及思考该怎样面对现在的局势,就发现对面的枪声已经第三次响起,又一匹战马如同木桩般栽倒,落马的骑兵连滚带爬的逃过了随后铁蹄。

松岛寿没看那名死里逃生的骑兵,这并不是他觉得那名骑兵不值得庆幸,而是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呼吸。

官道另一头的陈兆龙从开始开枪直到第三枪,这之间有着一个奇妙的,却惊人般精准的节奏,那就是呼吸。

松岛寿沉稳的呼吸着,当他猛睁眼的时候,陈兆龙的第四枪果然在同一时间响了,一颗子弹擦着马头射穿了一名骑兵的腹部。

松岛寿大吼:“停止前进,隐蔽,散开,散开!”

拥挤在官道上的骑兵立刻散开了,而松岛寿更是一带马缰,翻身下了马不由分说地伏在了路旁的土坎下,举起手中的长枪瞄向了陈兆龙所在的方向。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陈兆龙很猛,他不但勇武过人,还拥有令人颤栗的异常精准枪法。

可他却从没有想到过,陈兆龙的枪能够准确到如此的程度。

因为松岛寿知道,同一个射手重复射击数次,即使武器、弹药、瞄准点都相同,弹着点也是互不重合的,而是呈现出一种看起来似乎是杂乱无章的分布。这种现象称为弹道的自然散布。同样也正是因为有自然散布的存在,所以射手的水平无论有多高超,瞄准射击时完全没有任何失误,但只要稍为有点距离的话,子弹也不可能永远打在同一个点上。

神枪手也是如此,即使他瞄准射击时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最多也只能让射弹控制在一个范围内,而距离越远,这个范围就越大。

松岛寿能够得心应手控制的范围是两百到三百米,在这一区域内,他完全可以保证射出的子弹无论如何散布,都能够准确的命中在一个拳头的范围内。这也就是说,在两三百米的距离内,只要松岛寿想,他就可以给予任何人致命的狙击。

而一旦超过了三百米的距离,即便是他,也无法在两个呼吸间精确的保证弹着点的精度,因为在这个距离上,弹道的分布已经开始急剧的扩散,只有将所有弹道自然分布全部计算在内,才能保证一击致命。

但陈兆龙做到了。

就在两个呼吸间,计算好所有的弹道分布范围,然后瞄准中心,开枪!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准在这个距离范围内拥有如此令人颤栗的枪法。

陈兆龙能够做到的,他松岛寿也能,只不过,他需要一点点时间,和一个可以稳定的平台。所以他下了马。

他需要压制,因为他清楚,对于陈兆龙这样的人来说,距离越近,他的枪就会越准,而留下了残缺不全的第二小队在村子里驻守的他,只有二十三骑兵。

陈兆龙连开了四枪。

造成了两名骑兵的死亡,和两名骑兵的重伤,这是松岛寿不能接受的。因为他清楚,如果任由骑兵继续这样冲过去,即便能够杀死陈兆龙,只怕他们也不会剩下几个人。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明明胜券在握,明明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战局却突然的反转,曾经浮现在松岛寿脑中,陈兆龙落荒而逃最终横尸荒野的场景已经烟消云散。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无法压制陈兆龙攻击而造成的。

因为只有突击到两百米以内,那些精锐的骑兵们,才能够用手中的枪去压制陈兆龙。而现在骑兵队距离陈兆龙的位置,至少有四五百米,而且,从陈兆龙开枪的频率来看,从这里到达能够完全压制他的距离,所需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打光两个弹夹。

十颗子弹!

距离越近,他的枪就会越准。

松岛寿简直无法想象,到那时,骑兵队会是个什么样子,还剩下几个人,还剩下几支枪?他想到了那个能够射出力道恐怖箭枝的身影,也想到了嘴巴子没毛的“好运来”和那个漂亮的女人。

若真的只剩几人,他松岛寿拿什么来抵挡他们的报复!

现在是骑兵队在攻击陈兆龙吗?松岛寿恍惚间觉得不是,这分明是陈兆龙那个该死的疯子在攻击骑兵队!

所以他必须要开枪,即便不求一击击杀陈兆龙,也一定要将他死死的压制住。

官道上,已经没有了陈兆龙的身影,松岛寿还依稀记得陈兆龙消失的地点,他知道陈兆龙去做了什么,如果算上他击杀石原中尉的那一枪,他刚好开了五枪,现在打光了子弹的他毫无疑问是在换弹夹,那么当他换好了弹夹的时候,他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松岛寿相信,他能够想到的问题陈兆龙绝不会想不到,所以他必然会竭尽全力的试图在骑兵赶到他身前时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那么下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默算着距离,松岛寿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他稳住了呼吸,静静的望着前方。

倏然间。

陈兆龙出现了,他像一只豹子似的窜出了地面举起了枪。

“去死吧!”

松岛寿在陈兆龙枪响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第094章 烈焰浓烟 消失的好运来

第094章烈焰浓烟消失的好运来

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候,往往都会产生一种特殊的,难以用语言清晰表达出来的感应,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感觉的强烈程度不一。

在这方面陈兆龙不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无论是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日军,还是深陷绝境之中,他会焦急,他会愤怒,但他却从没有觉察到那令他毛骨悚然般心悸的感觉。

可这一次却不同。

他不但深切地感觉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莫名恐惧,更是在仅仅开了一枪后,异常清晰的听到了噗的一声。

陈兆龙毫不犹豫地窜向了一旁的土坑,跟在他身后的,同样是那种异常沉闷刺耳的噗噗声。

他知道这是子弹钻进身边泥土里的声音。

背靠在土坎一侧,陈兆龙皱着眉看了看,在一株枯黄了的蒿草下面,他看到了子弹钻进泥土中后留下来的弹孔。

有人在向他开枪。

这很不同寻常,按照他的推测,那些骑兵想要对他构成威胁,至少也要在他们接近到三百米以内之后。陈兆龙想起了当他第一次听到那种噗噗声的时候,面前不足两米远的土地上倏然腾起的雪窝。

对面的骑兵队里有神枪手!

那个人枪术精准,只可惜他算错了距离,不然他的第一枪绝不会是打在陈兆龙身前两米远的地方,而是应该射在陈兆龙的身上。

蒿草下面的弹孔就在陈兆龙身侧不远的地方,陈兆龙知道,对面的那个神枪手,通过之前的几枪已经测算出来了精准的距离,只怕接下来,他就不会在有那么好的运气。

摘了头顶上的帽子扣在枪口上,陈兆龙试探着伸了伸手,一颗并不出乎预料的子弹瞬间飞到,将帽子打得一震。抖了抖被子弹射出了三角口子的帽子,陈兆龙将帽子戴在了头上。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继续任由那名神枪手来压制他的行动,那得到了释放的骑兵队,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冲过来。一旦进入了他们的射程和视线,陈兆龙不觉得仅凭双腿的他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避开来自对面神枪手的压制和牵制对面骑兵的行进,就成了他生死存亡的的关键。

他藏在哪,陈兆龙不清楚。

但陈兆龙却异常清楚的知道,想要在一队已经散开的骑兵的骑兵队里,瞬间找出那名神枪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身旁落光了叶子只剩枝干的蒿草在寒风中戾啸着,被灿烂阳光暴晒过的积雪挂着一层稍硬的雪壳。陈兆龙掀开那层雪壳,从里面抓了把看起来细腻干净的雪放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着。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火柴……

*

*

在他身后几百米之外,那些得到了喘息机会的骑兵又开始暴躁了起来。没有了那支精准得令人颤栗的长枪压制的他们,似乎得到了重生。

松岛寿目光凌厉地伏在土坎旁,紧握着枪。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射中陈兆龙,但却知道自己至少已经压制住了陈兆龙。

这是机会。

好机会。

这是陈兆龙的死局。

就算他无法精准的一击击杀陈兆龙,但只要那些骑兵能够冲到距离陈兆龙两百米以内的距离,就算是神,也救不了他。

他坚信,这精锐的王牌骑兵,两百米以内无人能敌。

所以他再次命令骑兵们突击。

因为他清楚,陈兆龙只有一个人。他现在反而隐隐的希望陈兆龙会在那些骑兵突击的时候站出了,因为那样,他就可以用手中的枪给予他致命一击。

精锐的日军骑兵又一次展开了奔袭。

沉重的马蹄上如同战鼓般不但声响吓人,甚至就连地面也随着铁蹄而动。但信心倍增的松岛寿,面色却渐渐的苍白起来。

因为他看到,陈兆龙所在的位置竟然渐渐的冒起了青烟。

他的高高扬起的自信心急速的下坠,不好的预感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大脑。

官道旁的两侧,都是肆意生长的杂草。火借风势,那浅浅的火苗,几乎在一瞬间就变身为烈焰,不但火光熊熊,更是浓烟四起。

骑兵队已经冲出去很远了,松岛寿面色苍白的望着他们的背影,他没喊,因为他知道,他的喊叫声是无法追得上那些骑兵的。

就算是追得上,又如何能够压得过那暴躁的马蹄声?

面色苍白的松岛寿俯下了身子,架好枪,静静的等待着,他希望自己的目光可以穿透那烈焰浓烟,寻找到陈兆龙的身影……

*

*

火势比预料中要大。

燃烧过后的蒿草融化了根部的积雪,摊在地上。地势稍高的地方,那些没有充分燃烧的蒿草被雪水打湿后,散发着浓烟。

陈兆龙就在那浓烟里,虽然有些呛,但透过那些距离很近的烟尘,他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晃动在马背上的骑兵。

他没有去找那名能够给他造成严重威胁的神枪手,因为他清楚自己做不到,所以他依旧选则了那些骑兵。

枪声响得格外沉闷。

马背上的精锐日军骑兵,试图向浓烟中开枪,可他们却如同松岛寿一样无法看到陈兆龙所在的位置。

而陈兆龙每一次拉动枪栓推开一枚弹壳,就会有一名骑兵落马。

这使得如同狂风一般肆意展示强大的日军精锐骑兵如同被套上了枷锁一般渐渐的慢了下来。

可再慢,他们依旧是骑兵。

蔓延的火势,已经向着骑兵来的方向扩散,越来越远的浓烟也渐渐的遮挡了陈兆龙的视线。迅速打光了弹夹的陈兆龙毫不留恋的转身,借着还未散尽的浓烟冲向了路的另一头,留下一队在官道上惶恐的日军骑兵。

他知道。

这些日军骑兵不会放弃。

*

*

浓烟四起之后,松岛寿一枪未开。

他面色苍白的伏在土坎下,听着浓烟中传来的枪声,万念俱灰地看着一名名精锐的日军骑兵落马。直到陈兆龙的枪声停止了良久,才倏然反应过来。

陈兆龙逃了。

他竟然逃了!

混蛋,巴嘎,卑鄙,下流,无耻!

松岛寿愤怒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打光了一个弹夹后,陈兆龙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更换弹夹继续射击,而是选择了消声灭迹。

难道他没子弹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就立刻被松岛寿否定了。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大队的士兵,或许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现在陈兆龙是一个人,从他决定实施狙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那么他第一件事就是备齐弹药。

他逃了,借着四起的浓烟逃了。

骑兵队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他们还在行进,但那行进的速度已经严重的慢了下来,松岛寿怒吼:“冲,冲,你们这群混蛋!”

可这有什么用?

他的精锐士兵们很明显根本就无法听到他的怒吼,于是他跳了起来,愤怒的追向了骑兵队,他要怒骂那群将要贻误战机的白痴,告诉他们,他们的懦弱,将会导致那个该死的陈兆龙逃生!

冲!

冲!

可就在这时,愤怒的松岛寿突然间听到了有些飘渺还略带回音的枪声,他猛的回头,面色异常苍白的望着第二小队驻守的村屯。

一瞬间。

他想到了那个嘴巴子没毛儿的“好运来”和那个漂亮的女人……

第095章 嗜血

第095章嗜血

就在松岛寿转着念头的同时,山脚下的屯子里

李铁匠背靠在一扇宽厚的大墙之后,屯子里留守的日军已经停止了射击,但李铁匠却知道这还没完,这仅仅是开始

陈兆龙为他精心设计的潜入计划失败了

李铁匠知道这计划原本没有问题,是他的疏忽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没有枪,虽然陈兆龙曾经试图送给他一支,但他拒绝了,因为他不想欠人情,哪怕是陈兆龙的人情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觉得陈兆龙是个好人,他所认识的那个陈兆龙不过是一个脾气暴烈,嗜血狂妄有着几分血性却满身匪气的男人

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跟着陈兆龙来这里打日本人,但无论是因为陈兆龙的怒吼讥讽,还是因为大金牙的眼泪,他姓李的,却从没有想过认陈兆龙这个“大哥”

所以他拒绝了陈兆龙准备送给他的枪

因为他知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甚至就在他们坐在小山梁子上商议怎样来打这屯子里的日军时,他都在想,打完了这些骑兵,他姓李的就还完了这个姓陈的的人情

到那时他就回六家子,继续经营他的铁匠铺

但是当其他人离去后,陈兆龙告诉他,屯子里的骑兵出来后他李铁匠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只需要潜入屯子救出那些被日军关押的村民时,他忽然觉得陈兆龙人不坏

因为他知道实力对比的悬殊

日本人的精锐骑兵队有三十人左右,而陈兆龙,金秀,小彪子,大金牙,他们才四个人,如果陈兆龙说他们面对这些日军骑兵完全没有压力,李铁匠不信

但陈兆龙什么都没说

李铁匠知道陈兆龙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陈兆龙心里没底,陈兆龙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确定他们肯定能将那些日本骑兵完全消灭李铁匠能理解这一点,他能够想象到一旦开战之后,无论胜败,这些日本人的骑兵都不会放过村子里的那些百姓

陈兆龙让他跑,像个傻子似的在山梁上学兔子

李铁匠做了,做的心甘情愿

所以当那些骑兵出了屯子,他看到陈兆龙在路边拽不动那头白眼圈驴子的时候,他就做出了决定,如果陈兆龙不死,他不死,那他姓李的以后就跟着这个姓陈的,因为至少他没有留下大金牙去做这事

于是他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扑向了村子却没有想到,那些看起来有些蠢的日军,竟然远比想象中要警惕,他不过刚刚进了村,就被日军的哨兵发现了

村子里的枪声停了

但沉稳的李铁匠却清晰地听到了日军走在雪地上的声音

他的弓太大,为了避免刮碰,被他留在了山上

但他有刀,那把仿如铡刀刀扇的**

摸过来的日军脚步很轻,李铁匠沉默地望着大墙门口处雪地上的越来越近的影子,伸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在那名日军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的抛向了门口另一边的墙边



石块翻滚

大门外那名日军立刻冲进了大门,举着枪瞄向了墙的另一边

没人

日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回头,但等着他的却是雪亮刀光、

刀锋闪过

他异常惊骇的发现,他的世界开始翻滚,然后……

他看见自己已经没有了头颅的身子,和那个仿如魔神般的巨人

李铁匠脸上溅了血

他没擦,他甚至看都没看那栽倒在地还在抽搐的无头死尸右手提着刀,李铁匠左手伸进了怀里,怀里是一把在指背上有着接近三寸长锋芒利刃的铁指虎

三角型的刃面有些宽,根部甚至隐隐过了手掌宽度

攥了攥拳

铁指虎锋芒毕露

刀交左手,李铁匠大步一弯腰从地上拾起那名日军还未冷透的头颅,看了看方向角度后,一扬手扔了出去

日本人的枪声响了

飞行在空中的人头被子弹射得四碎

李铁匠则趁机悄悄的出了院门,贴着墙边摸向了靠近村口临近官道的院子

院子里有些乱,房顶架着机关枪的日本人大声的吼叫着什么,李铁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却从那语气中听到了愤怒和恐惧

李铁匠冷血地笑了笑

他很有耐心的站在墙角等

精锐的日军果然没让他失望,仅仅过了片刻,就有两名日军端着挑开了刺刀的枪从院子里出来了,神情警惕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李铁匠知道他们是想去看看情况

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当他们走到墙角一侧的时候,李铁匠动了,那大如斗的大脚猛踏地面,不但激得残雪四溅,还将他整个人如同出了膛的炮弹般射了出去,直扑外面的两名日军



李铁匠的左拳异常凶猛的砸在了走在前面的那名日军的脸上,锋芒毕露的铁指虎背上的利刃尖啸地碾碎了日军面部的骨骼,那骨骼粉碎的声音,在一瞬间如同恶魔的狂笑

跟在那名日军身后的日军举枪,可他异常惊骇的发现,在那身材异常高大挥舞出一拳的李铁匠身侧,正闪过一道刺目的刀芒

他的头碎了

被那把仿如铡刀刀扇的**,斜斜的劈成了两半

红白之物四溅

但李铁匠却视若未睹般的迈开大步就走,甚至就连脚下踩到了那名日军还带着毛发的半个脑壳,吱呀作响,也浑然没有在意

他在意的仅仅是院子里的日军,还有那些那些村民

这些响动很明显已经传到了屋顶上夹着机关枪的日军耳朵了,他大声的喊叫着这很不错,李铁匠能从院子里回答他叫喊声的日本人声音里大概确定其他人的位置

贴着墙壁站在院子外,李铁匠打量着

这户院墙是用黄土做的粘连,石块之间的缝隙处甚至还长着枯黄的草李铁匠用手轻轻的推了推,墙壁仅仅有些轻微的颤了颤

李铁匠举刀

铡刀扇一般的**刚刚在墙上露出一角,日本人的枪就响了,带着巨大冲力的子弹异常精准的射在了刀锋上,不但将**射出了一个岑差不齐的缺口,那巨大的冲力,也使得李铁匠几乎握不住刀

院子里传来日本人的吼声和略显嘈杂的脚步声、李铁匠的脸上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地冷笑,他转身,消失在了墙角

随着他的助跑,身材高大的他的只在墙壁上蹬了一脚,就已经翻身上了屋顶,屋顶上架着机关枪的日军正将枪口对着他之前扬刀的方向当他听到响声回头的时候,等待他的,是李铁匠异常凶戾的**

被**砍成了两截的日军疯狂的喊叫着,李铁匠面无表情的飞起一脚,将还未断气的日军上半截踢飞了屋顶,落在院子里疯狂地嘶号……

院子里两名惊恐的日军疯狂的向屋顶的李铁匠开枪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李铁匠消失了两名盲目放枪的日军完全无法找到他的位置

直到他们枪里的子弹射空准备换弹夹的时候,屋顶上的李铁匠却突然如同魔神的一般肆无忌惮地跳进了院子里,落地时那沉重的冲击力震得院子中那株桃树乱颤,散尽了枝桠上的冰雪

一名大吼的日军挺着枪扑向了李铁匠,但李铁匠仅仅一个侧身,随后飞舞的铁拳就如同巨锤般砸到了那名日军的头上

骨骼碎裂声中,那名日军的尸体轰然倒地

地面上,那个被砍成两截惨嚎而死的日军已经没有了声息、被李铁匠左拳的铁指虎砸碎了脑袋的日军还在抽搐

李铁匠侧着头冷冷的望着那名呆在了不远处的日军

他还端着枪,在院子中面色蜡黄的望着李铁匠

院子中的正房内,传来了被关押的村民惊叫声,李铁匠看了看那房子,透过破碎的窗纸,他看到了里面的村民

他笑了笑,满脸血迹的笑容却令那些村民窒息

扭回头,那个日军似乎已经缓过神来,他手忙脚乱的试图换弹药,李铁匠迈步走过去,那名日军呆住了,高高的仰起头看身前如同小山一般的李铁匠

李铁匠笑了,笑得有些憨厚

随后他扬起了他那粗得如同檩木一般的胳膊,拳头上那满是血迹碎肉的铁指虎泛着幽光日本人面色蜡黄的说着什么,李铁匠听不懂,于是他决定不听了

随着他高高扬起的左拳砸下,那名日军轰得一声砸到了地上

血水染红了院子里被践踏后冻结的残冰,面无表情的李铁匠拆下了所有的枪栓,放在了怀里,然后,他走到门前飞起一脚踹开了关押着村民的大门

没有致谢声

村民们异常警惕,他们惊恐的望着满身血迹地李铁匠,李铁匠对他们笑了笑,却吓晕了一个看起来样貌粗豪的汉子

老刘头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孙子突然哭出了声音,他把身边所有一切能够拿到的东西都砸向了李铁匠,哭号着:“臭土匪,烂胡子,牛魔王,别过来,别过来,我要当孙悟空,你滚,滚犊子……”

吓得老刘头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捂住了嘴

李铁匠笑了,他笑得很开心,瞧了瞧砸在他身上又落在地上的那些杂物,他转身上了房抱起那支驾在屋顶的机关枪,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偷眼瞄他的村民,李铁匠转身望向了烟尘滚滚的官道另一头

“姓陈的,别死”

大吼的李铁匠跳向了院外,如同暴躁的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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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给我打

第096章给我打陈兆龙的移动度不算快,因为他并不是一味的逃跑甚至就连一直坠在骑兵队伍之后,恨不能一枪就毙了陈兆龙的松岛寿也无法用逃命这个词来形容他,因为他总会在骑兵队提的时候开枪,那清脆的枪声和异常精准的枪法,使得这场追击的节奏始终牢牢的掌握在陈兆龙手里而可怕的是那些失去了松岛寿指挥的精锐日本骑兵渐渐的似乎是和陈兆龙有了某种默契,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他们的度缓下来,那么前面逃走的人就不会开枪,他们就不会死骑兵队的队形拉得有些散还活着的日军骑兵似乎有意识的落后,这使得陈兆龙的撤退显得异常从容松岛寿狠抽马鞭,为了狙击陈兆龙,他落后了骑兵队伍很远,他现在能做的,也是唯一想做的,就是追上骑兵队伍,或战,或逃但现实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的他的控制尤其是当陈兆龙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官道另一头山坳处的拐角后,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因为他看不到山坳另一头的情况,这种对未知而生的恐惧感,使他越发的急躁他很希望那些骑兵现在能够停下来等他但很遗憾,当陈兆龙的身影消失在山坳处拐角后,精锐的日军骑兵亢奋了,因为那山坳不但挡住了路,挡住了陈兆龙的身影,也挡住了枪,挡住了一直压着他们打的陈兆龙散乱拉长的队伍,渐渐的密集了起来,曾经刻意落后的骑兵渐渐的追上了前面的人,他们怪叫着呵斥着马匹,如同洪水一般冲向了陈兆龙消失的方向……**伏在官道另一头山坳半腰的金秀的表情很冷,尤其是当她看到陈兆龙异常急促地拐过山坳后,她的表情就变得冷她轻轻的推了推身旁落光了叶子的荆条,散落的青稞籽滴滴答答的敲在了她的鞋子上她眼睛有些红了,却异常固执的不去看陈兆龙,她盯着陈兆龙的身后,听那些骑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小彪子躲在路边干燥的草科子里,冷冷了瞥了一眼藏在另一头的大金牙,丝毫不掩饰他对大金牙鄙视,而当他的眼神转到陈兆龙的身上时,则变得异常热烈陈兆龙额头有汗,他一眼就望到了露出了头的大金牙,不由得大吼道:“谁在山那边”

“刘二胖子”有些紧张的大金牙回答道陈兆龙楞了楞,刘二胖子?就那个瘦得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刘二胖子?

身后,骑兵队的马蹄声越发的狂暴:“大金牙你是个混蛋”陈兆龙起身就跑,刚冲到山脚,就见到了突然从荆条丛里露出头的金秀

“别去了,来不及了,看后面”陈兆龙咬牙,转身,消失在那蓬杂乱的蒿草中**日军骑兵队伍的度很快,这让躲在靠近官道半山腰处紧盯着边打边退的陈兆龙的刘二胖子异常紧张而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可以有那样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挡在一大队武器精良,异常凶悍残暴的日本人的面前他听二爷爷讲过当年那些日本人和那些俄国的红毛鬼子在这片黑土地上的留下的暴行,也亲眼见到过他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只可惜,他刘二胖子拉不开弓,也挥不动刀,就算他爹死的时候,那棺材,也都是四蛮子他们帮着抬上的山刘二胖子知道,他爹是个英雄,屯子里的那些老辈人每次见了他爹都异常的客气,有什么事情都会去请教不但如此,甚至就连屯子里脾气最操蛋,三句话说不到头就动拳头的四蛮子,每次见了他爹,那神情态度都让刘二胖子觉得那四蛮子才应该是他爹的儿子,亲儿子而他不是因为他是个废物,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废物,气得他爹临死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废物他想过做英雄,甚至经常一个人在山梁上挥舞着柴刀,模仿张飞讨敌骂阵,大吼:“曹操,**你吗”然后单枪匹马的闯进敌军,杀他个七十进七十出可秀莲死的时候……他没敢冲因为他知道,在那些凶悍残暴的日本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战士,甚至还不如村头那头发了疯的野狗发了疯野狗能咬人,而他刘二胖子连咬人都做不到屁股下的老石传来了马蹄的震动,出过了汗的衣服被如刀的山风吹成了冰凉的硬壳,却激醒了刘二胖子的走神手心里全是汗刘二胖子看着陈兆龙转过山坳他知道他们要在山梁的另一边做什么杀人,杀那些异常凶悍残暴胡子打扮的日本人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了,他不是废物,那个漂亮得像仙女儿似的的女人,和那个一张嘴就露出了满口大金牙的警察所所长说过,他刘二胖子很重要,重要到他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这些胡子打扮的日本人生死于是他热了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此刻这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奋力的挥舞起那把雪亮的柴刀劈向了那株老树**日本人的骑兵队刚追过山梁的拐角就停住了因为他们看到前方的官道已经被横七竖八的树木乱石堵住了不但如此,那个一直压着他们打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他们在马上举起枪,神情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山野寂静的山野官道,甚至连空气都突然间变得沉甸甸的骑兵的马匹是不安的踢踏着,喷着响鼻陈兆龙躲在山脚旁的蒿草丛里,他没开枪,他在等,等山那边的传来的响动,等山那边的刘二胖子截断这些骑兵的归途金秀和小彪子都沉得住气,这可能得益于信任和默契,但透过蒿草丛的缝隙,陈兆龙异常敏感的注意到,大金牙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尤其是当那些胡子打扮的骑兵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威望的人示意他们后退的时候大金牙的枪管探出了蒿草丛陈兆龙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山那边的人不能截住道路,他们也得动手了,因为机会稍纵即逝,因为只要那些骑兵回身转过山梁,他们之前的一切都白做了可就在这时,山梁的另一边传来了庞然大物压倒树枝由山梁滚落的声音十几名日本骑兵显得有些慌了,他们拨转马头,试图撤退陈兆龙扣动了扳机,那异常沉稳的子弹不但瞬间击碎了那名看起来有些威望的日本骑兵的头颅,也惊乱了拥挤在官道上的马队

“给我打”一时间,枪声大作文字(),欢迎读者登录.阅读全文最新章节。

第097章 少一个

第097章少一个

金秀的匣子枪打得又快右急,那异常灵动的节奏和精准的枪法,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对马背上的日本骑兵的压制

但这却是玩火

这狂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攻击使马背上的日本骑兵中弹落马,但在这个距离上,那灵巧逸动的匣子枪明显杀伤力不足,使得那些即便是中了弹的日本骑兵也并没有立即死亡

而金秀的身形,则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

日本人专门为骑兵研制的四四式骑枪打得很准,这一点陈兆龙说过

他相信金秀不会不清楚,这些配备了日本人最好的骑枪,最强壮的战马,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精锐王牌的骑兵哪怕就只剩下一个人,在目前这个距离范围内,都拥有着足以令人颤栗的攻击性

他们是日本人精心训练的杀人机器,他们所学习的,所掌握的,一切的一切全部是为了杀人,尤其是当他们习惯了屠杀,习惯了满眼血腥之后,拥有着精良武器,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他们,是魔鬼

何况现在剩下的不仅仅是一个日军骑兵,而是一小队,足足十几名配备了一流武器的精锐王牌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不俗的枪法和敏锐的反应能力,若不是这样,日本人凭什么配给他们最好的武器,最强壮的战马?

“在这里”

几乎在其中一名日军骑兵大吼的同时,马背上的日军精锐骑兵的枪口已经指向了金秀所在的方向,而下一瞬,等待金秀的必然是死亡,因为这个距离,在这么多支精准的骑枪集中火力下,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但就在这时,陈兆龙手中那支异常冷冽残暴的长枪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咆哮的子弹不但瞬间掀飞了最早发现金秀位置的那名日本骑兵的半个脑壳,还异常狰狞地溅起了一篷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雾……

没有人能够无视身旁的人头颅突然炸开

陈兆龙不能,金秀不能,小彪子不能,日本人也不能,而几乎就在那颗日军头颅炸开飞溅起猩红的血雾同时,大金牙和小彪子的枪响了

两颗呼啸而至的子弹,一颗穿透了一名日军骑兵的胸膛,而另一颗,则击中碎了另一名日军骑兵的持枪的肩头

日本骑兵开枪了

他们异常执着的向着金秀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扣动了扳机,蜂拥而至的子弹不但打得那些落光了叶子的荆条如同风中残烛,也打得那些青稞籽如同骤雨般秫秫惊落

汗水,打湿了金秀的留海儿

她靠在那块被蜂拥而至的子弹锤击得弹痕斑驳的大青石后面急促的喘息着刚才若不是陈兆龙那异常残暴血腥,杀戮气息足以令人颤栗的一枪让那些日本骑兵的动作稍稍的缓了一缓,或许她此刻已经和那块被弹痕洗去了山泥的大青石一样,只能静静的躺在山腰上了

枪声异常的杂乱,有小彪子,有大金牙,也有那些乱吼乱叫如同野兽一般的日本骑兵的枪声,但呼吸急促的金秀却依旧能够从那些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枪声中分辨出陈兆龙那节奏异常平稳,依旧残酷暴烈得令人颤栗的枪声

弹夹换好了

平稳了一下呼吸的金秀面容冷冽的转回身,如同雌豹一般窜了出去

她知道

这两匣子弹,将会成为那些日本骑兵的终声

*

*

大金牙被集火了

残存的日本骑兵和落了马未死的骑兵发现了他,密集的子弹射过去,将他牢牢的压在了路旁的蒿草丛中动弹不得

陈兆龙的面容显得异常冷冽

他所在的位置能够从那些被密集子弹打得四处飞溅的烟尘中看到抱着头趴在路旁,混身乱颤甩得鞋子都飞了起来的大金牙

沉稳的拉动枪栓

枪响了

那名在马背上横眉立目不知道在咆哮着什么东西的日本骑兵头颅瞬间爆裂

官道一旁的山腰上,金秀的匣子枪又响了起来,那节奏依旧轻快灵动,听在陈兆龙的耳朵里越发的悦耳

剩余的日军越来越少了

在金秀那异常灵动的枪声中,陈兆龙肆无忌惮的踏出了蒿草丛,迎着残余的日军骑兵开枪,而另一头似乎是受到了陈兆龙霸气的感染,小彪子也现出了身形,三人一路狂暴地击杀着官道上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骑兵的日本骑兵

压力消失的大金牙也从路边窜了起来,他红着眼,状似癫狂地冲到了满地人尸马尸的官道上,口中大吼着一个个陈兆龙觉得很陌生的名字,疯狂的对每一名倒在地上的日军死尸开枪直到子弹打光了,发现一个还没有死透的日军骑兵时,大金牙笑了

他笑得异常残忍,笑得异常狰狞

他将那名还没有死透的日本骑兵拉到了路中央,连哭带笑,大吼大叫地用石块用力地砸,直到砸到那名日军骑兵浑身所有的骨骼全部碎裂……

望着浑身是血却依旧癫狂的大金牙,小彪子脸色煞白他似乎有些怕这个状态下的大金牙,于是他看金秀,看陈兆龙,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他们,面对如今疯癫的大金牙,到底该怎么办

金秀提着枪,不发一言的站在陈兆龙的身后

陈兆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彪子的神情,而是皱着眉发呆,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不对”陈兆龙眼神冷冽地打量着满地死尸:“这些日军骑兵里面还少一个人”|

小彪子楞了:“少一个?我去瞅瞅”

说罢了,小彪子拔脚就往官道拐弯处跑

陈兆龙皱了皱眉,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向了癫狂的大金牙,站到他身边,看着大金牙不但砸碎了那名日军骑兵的全身骨头,还用那块大石头砸碎了那名日军骑兵的头颅后,伸出腿一脚踹翻了大金牙

满身是血的大金牙一骨碌爬起来面目狰狞的瞪着陈兆龙,咆哮着:“你想死吗?”

眉头渐皱的陈兆龙却突然面色巨变,扭过头望着即将消失在官道拐角的小彪子背影,目眦欲裂地大吼道:“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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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神枪手

第098章神枪手

松岛寿的手一直在抖。[欢迎来到到阅读 ][ ~]

虽然抖得很轻微,即便是仔细看也很难发现。但松岛寿自己却清晰的意识到,他快被这种仿佛来自于骨里的颤抖折磨疯了。

托着枪的手看起来依旧很稳,甚至就连手臂旁的那株枯草也丝毫没有颤动,但那仿佛已经深入了骨髓的颤抖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他……

他应该逃走!

当那株老树从半山腰砸下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手舞足蹈看起来像个小丑似的的瘦小男人。但他没开枪,因为从那株老树从半山腰砸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定是陈兆龙安排了这一切。

挥舞着柴刀欢呼雀跃的瘦小男人似乎是完成了一件在他看来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但松岛寿却清楚,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

一个小到无法参与战斗,甚至不值得他松岛寿开枪的小人物。

松岛寿应该逃走。

从听到山那边的枪声开始,他就知道,那些精锐的,池田大佐引以为傲的骑兵们完了,因为这从那些惶急的四四式步骑枪的枪声中就能够听得出来。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从那些杂乱的枪声中分辨出来哪一声枪响是来自于陈兆龙,并清楚的知道,即便战斗到了现在,陈兆龙的状态依旧稳定得惊人。[ 燃.文.]( ·~ )

他不相信那些精锐骑兵没人发现他,也不相信,没有人向他开枪,可那陈兆龙的枪声,却依旧保持在每个呼吸的节点上。

这种稳定令他心头隐隐发狂。

因为他清楚,这种稳定,是建立在极度的冷静之上,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身陷绝境,还是成功的将那些骑兵引进了埋伏点,陈兆龙一直保持着极度的冷静,他既没有绝望,也没有狂喜。

平平淡淡,似乎一切本该就是如此。

松岛寿不服!

可那依旧在隐隐跳动颤抖的手臂却告诉他,他怕了……

可凭什么!

他松岛寿早就厌倦了开拓团的日,从朝鲜到满洲,无尽的荒地,一次次开垦,可那些已经熟了的地,却总会成为那些达官贵人家族的附属,而他,则像条狗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迁徙耕地。

于是他学会了杀人,他知道,只要他杀的人足够多,就能够改变他的命运,所以他苦练枪法,不论酷暑还是严寒,他一直坚信,他天生就应该是拿枪的。

他也证明了这一点。

整个步兵联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在他松岛寿的面前说他的枪法比松岛寿更好,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像驱逐野狗一般对他呼来喝去。[ranEΝ .T 燃.文]( ·~ )

可当他距离当上军官的梦想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陈兆龙出现了。

他的枪法不但让松岛寿嫉妒得发狂,还亲手毁掉了松岛寿的梦想。松岛寿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和借口独自回去,难道要对军部的人说配备了精良武器的骑兵队没了,而陈兆龙却还活着,并表示这一切与他无关?

军部里没有善男信女。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绝不会介意让他这个连军校都没有读过,却葬送了几十名精锐骑兵的人来背这场不被记录在案,却会备受关注的惨案黑锅。

所以,他得杀了陈兆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军部的那些大人物闭上嘴,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可以活着回到军部。于是他找到了这个安静的,可以让他心无旁骛的地方伏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等待山那边所有的战斗结束,等待欢呼胜利的陈兆龙出现在他瞄准的世界里。

山那边的枪声果然和他预想中那样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四四式骑枪最终没能逃过被杂乱枪声淹没的命运。紧盯着官道拐角的松岛寿忽然间想起了那个村里特别卡哇伊的女孩儿,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那村里留守的人大概已经被陈兆龙的人干掉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松岛寿是神射手,神一样的射手!只要他想,就在这三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人能够逃过他的弹,就算是陈兆龙也绝无例外。而只要干掉了陈兆龙,清除了这个唯一可以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男人后,凭借精准的枪法,和周围复杂的地形,他有信心将陈兆龙身边的人逐一杀掉。

因为这才是他最擅长的!

松岛寿的手不抖了。

枪打得准的,不仅仅只有他陈兆龙,没有了束缚,没有了骑兵队的牵绊,他松岛寿才能够回复本色,那陈兆龙能做到的,他自认也能够做到。

胡都没长齐的“好运来”?那个模样俊俏,却眼神高傲的小娘们?那个能射出力道惊人,却只会在山梁上乱跑,像个蠢蛋似的野人?在松岛寿眼里,他们不过是看起来吓人,却一推就倒的稻草人,凭他们,根本就无法对松岛寿构成任何的威胁。至于那个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却在听到枪声后不知所措的瘦小汉,则让松岛寿觉得想开枪杀他都是对手中枪的亵渎。

他们不配,仅此而已。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陈兆龙。不但如此,他同样清楚的知道,面对陈兆龙这样枪法精准,异常狡猾的敌人,他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若一击不中,就只能远遁千里。

风吹乱了草。

松岛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条急匆匆跑过来查看的身影。

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好运来”。

这让战意空前高涨的松岛寿觉得有些失望,但转瞬,他的嘴角就浮现出了一抹冷笑,过来的是“好运来”那么就是说,即使他松岛寿开了这一枪,陈兆龙也无法发现他的位置,那么当这个“好运来”倒下后,他依然有机会。

简单的计算了一下他的移动方向,轻轻的将枪口向他身前调整了半个身位后,松岛寿扣动了扳机。

可就在松岛寿极具信心的射出这一枪的同时,那个正在奔跑的“好运来”却如同预见般的突然停住了脚步,愣头楞脑的回头,那样,像极了身后在有人叫他。

但随后,他身一震,一头栽倒在了官道旁。

这让松岛寿悬着心的松岛寿信心极度膨胀。

“看吧,老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枪手。”松岛寿面目狰狞地冷笑,将枪口对准了山梁拐角的官道,他期待着下一个出现的人,陈兆龙?漂亮的小娘们?无所谓!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会变成死尸!

但就在这时。

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好运来”栽倒的位置,突然响起了枪声。

松岛寿楞住了。

“这不可能!”随之而来的愤怒,让松岛寿变得有些疯狂,他将枪口指向了小彪栽倒的方向,怒吼着:“出来,出来,我要让你死!”

第099章 饵

第099章饵

小彪子喘得有些急,他知道自己中枪了,恍惚间,他猜测到了子弹袭来的方向,却并不知道这一**体是从什么地方开的。小.说网шш.οм

他年纪不大,但真正论起战斗经验却并不少,所以他并没有像那些初经战阵,一听到枪炮声就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愣头青那样乱动,而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左臂已经不能动了,小彪子不清楚这颗子弹究竟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他却知道,若不是最后关头陈兆龙喊他,而他突然回身,很可能,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他知道,那个打了他一枪的人一定还在盯着他,所以因为疼痛而变得蜡黄的脸上挤出了笑容。他躺在官道旁的土沟后面,扬起枪,对花容失色的金秀笑,并大吼着:“别过来,我没事!”“在那里趟好了,别动!”陈兆龙大吼着,他拉住了想要冲过去的金秀。

扭过头,陈兆龙瞪着浑身是血,单手提枪准备走过去的大金牙,开口说道:“先别过去,你这样过去会死。”

大金牙的步子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依然迈着大步走向小彪子的方向,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异常狰狞,那被鲜血映红的双眼闪烁着疯狂的杀意:“死?那些和我一起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弟兄都死了,我这前半辈子,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喝酒,打牌,看娘们,我小五仗义,自认对得起他们每一个人,所以他们给我卖命,我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愧疚。

我觉得老天爷让我活下来,那是我上辈子积了大德!祖坟冒了青烟!但是我想错了,老天爷让我活下来,绝不是因为我上辈子积了大德,而是因为我上辈子做了大孽!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我的那些弟兄满脸是血的问我,大金牙,你咋还活着呢?”

一边往小彪子的方向走,大金牙一边回过头异常疯狂的盯着陈兆龙自答道:“我之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但现在好了,就在刚才,就在他们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大金牙,你咋还活着的时候,我告诉他们,老子为你们报仇了!”

“如果你就这样走过去,出现在那名枪手的视线,你立刻就会死。”陈兆龙拉着金秀,冷静的对异常狰狞的大金牙说道。

大金牙嘿嘿乐,笑得仿如厉鬼:“我不怕死。和我并肩战斗过的就是我的兄弟,你算一个,躺在那边的小彪子也是!我他吗的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有兄弟在死在我面前!”

说罢了,他不再看陈兆龙,也不再看金秀,而是对着躺在路边的小彪子喊道:“兄弟!别怕,老哥来拉你。”

陈兆龙沉默,他不想在拦着大金牙了,他甚至忽然觉得,即使明知道拦着大金牙才是对的,才是正确的,但那样做,却是亵渎。

金秀的手有些凉,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从她往外挣的手臂传来的力量,陈兆龙就知道,她急了。松开手,陈兆龙异常平静的开口说道:“还记不记得在好运来大车店我是怎么杀那些日本人的?”

起身就要走的金秀停住了,她想起了那个在雪地上爬行的日本人,也想起了,那个想要去救他的日本人被陈兆龙神情平静的射杀。

“小彪子现在是饵儿。”陈兆龙检查着手中的枪械,低声道:“躲起来的人是一个枪法很准,心思缜密,并且很冷静的人,你看,就连他们的骑兵队在这边被我们围攻,他也没有冲过来,因为他知道,正面交锋中,他一个人改变不了局势,所以他等到了现在的这个机会。”

金秀咬着牙,扭过头看了一眼陈兆龙:“你想怎么做?难道你打算放着小彪子和大金牙不管?”

陈兆龙笑了笑,开口说道:“小彪子躺在地上的隐藏方式告诉我,他知道那名枪手大致的方向,而且很凑巧,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所以我很清楚,能够在那边狙击这边的官道,并顺利的控制这片区域的地点。”

金秀愣住了,她望着陈兆龙急道:“你说你知道那个人藏在哪?”

陈兆龙起身跟在大金牙的身后,往官道那边走,活动着手臂和怀里那支长枪,开口道:“不是很确定具体会在哪。但他总会在其中一处。”

金秀急了:“要怎么做?”

“去那些日本人的骑兵的尸体上找药品,绷带。”陈兆龙很郑重的看着金秀说道:“如果我成功了,你要马上为小彪子他们止血。”

金秀用力的点头:“你放心。”说罢了金秀转身就往那些日军骑兵的死尸旁跑。陈兆龙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一口白牙。

压好子弹,扭回身,望着大金牙越走越远的背影,和那距离大金牙越来越近的官道山口拐角,陈兆龙拔腿跟了上去。

官道那头杂乱的日军骑兵死尸,不但已经被寒风抽成了冰块,就连那些看起来异常肮脏的血迹也已经被冰封。金秀有些慌乱的在那些日军的骑兵尸体上翻找着药品绷带,一边回过头望了一眼跟在大金牙身后走向官道另一头拐角的陈兆龙。

他的步子很稳,没有任何的急促,这让心头慌乱的金秀忽然觉得很安定。小彪子会没事的,大金牙和陈兆龙也会没事的。但翻着翻着,金秀的动作慢了下来。

依靠使人堕落。

自从和陈兆龙在一起之后,有很多事情,金秀都不愿意去细想,因为她总觉得,陈兆龙是一个能担当得起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既不会算计她谢金秀,也不会去算计小彪子,而且,他总能成功,成功到即使把手中的枪交给他,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金秀却不是个傻女人。

她突然意识到陈兆龙在这个时候让她来这些死尸这里找药品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但却很反常,他这分明是要支开她。而且他还说,如果他成功了,她要马上给小彪子他们止血。

他们?

这表示需要止血的不仅仅是小彪子。

难道……

是饵儿!

金秀突然间想到了陈兆龙之前说过的话,在大车店,那名受了伤,在雪地上哀号爬行的日本人是饵儿,陈兆龙凭借日本人想要救他的心态,去击杀其他的日本人,而现在,小彪子则是那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日本人的饵,他同样想要凭借他们想要去救小彪子的心态去猎杀他们。

心中升起了暖意,金秀知道,陈兆龙在这个时间支开她一定是怕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死在对方的枪下。她也明白了陈兆龙为什么会告诉她,他对山那边那人藏在哪里大概有数。

那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金秀的眼睛有些红了。

她猛扭头去看陈兆龙的背影,她知道,在这场令人厌恶的战斗中,不仅仅是那名不知道躲在了哪里的日本人投了饵儿,甚至就连那陈兆龙也投了饵儿。

是大金牙。

他是陈兆龙的饵儿!

只要那名躲藏起来的日本人敢向大金牙开枪,金秀相信,陈兆龙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给与他致命的打击。

但大金牙能否活下来,却要凭运气。

没有了遮挡的西下阳光已经照射到了走到官道拐角处尽头的大金牙身上,或许下一秒,大金牙就会倒在血泊中,而后陈兆龙暴起,对那名藏在暗处的日本人开枪。

可就在金秀这样想的同时,跟在大金牙身后的陈兆龙却突然一个加速,冲到了大金牙身侧,屈膝半跪着举起了枪。

这不对!

陈兆龙不应该现在就出现在那里的!

金秀的心瞬间揪紧了,因为她突然发现……

“这杀千刀的混蛋才是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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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操你吗的小日本

第100章

大金牙踏出官道的拐角出现在西下的阳光里时,松岛寿早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燃.文.]()作为一名冷静的射手,焦虑与愤怒这种只会让他的失误的东西,早已经被他压制了下来。他考虑了很多,也知道那名躺在官道土沟后面的那个“好运来”没死,但愤怒过后,他不由得有些庆幸。

他庆幸自己这一枪没有将那个“好运来”打死,也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向他倒下的地方开枪,而他更加庆幸的是,那射偏了的一枪清醒的告诉他,愤怒,焦虑,和那份对于陈兆龙深深的恐惧与嫉妒并不能使他的枪打得更准。

现在唯一能够帮助他的就是冷静。

他找到了冷静,于是推测了陈兆龙会做出的反应与种种可能。那种他们顺着官道鱼贯而出,在他的面前排成排做靶子的想法,被松岛寿否定了。

因为他知道,陈兆龙没那么傻,他不会在明知道有枪手躲藏在暗处瞄着他们的情况下让任何人轻易的暴露。

绕过山梁,或者在那边再放上一把火,或者干脆丢下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好运来”转身离开,无论陈兆龙怎么做,都可以让他现在的潜伏偷袭变成笑话。

所以他改主意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谁,在陈兆龙这样拥有超强的枪法的狡猾敌人面前,都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开上第三枪,所以,他依旧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一击不中,他没有把握能够抵御陈兆龙的枪。

他已经计算好了,从那边官道绕道山梁所需的时间,他确定,一旦时间到了,还没有人从官道拐角的地方走出来,那么他就必须逃。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个狙击位置离开的时候,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了。松岛寿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扣动扳机,可当那扳机刚刚移动,他就强迫自己放松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燃.文.]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并不是陈兆龙。

可就在刚刚放松还来不及转念的一刹那,官道拐角的善良,就窜出来一条令他瞬间毛骨悚然的身影。

是陈兆龙!

他正端着枪指向松岛寿藏身的方向。

他发现我了。

一瞬间,松岛寿不顾一切的将枪口转向陈兆龙,但这时,枪响了!

嘭!

是大金牙,他怒吼着扣动了扳机,大吼大叫地迷茫子弹不知道飞向了何处。而几乎就在大金牙枪声响起的同时,肝胆欲裂的松岛寿同样仓促的开了枪。

他的目标是陈兆龙。

他以为是陈兆龙开得枪,他以为是陈兆龙发现了他,可当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才发现陈兆龙的枪口动了,而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发现了他。

陈兆龙的手很稳所以他的枪也很稳。

大金牙大吼大叫的开了枪,但几乎就在同时,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上,一篷枯黄的蒿草下暴起了轻微的枪焰。

子弹夹裹着热浪划过了陈兆龙的耳旁。

他在那。

陈兆龙确定。

嘭!

陈兆龙扣动了扳机,怒吼的子弹精准的射进了那蓬枯黄的蒿草之中。

应该是中了。

陈兆龙拉着枪栓大吼:“带小彪子去金秀那。”

“好!”大金牙小跑着冲向了小彪子。而与此同时,隐藏在那蓬枯黄的蒿草中的松岛寿却突然窜了出来,陈兆龙开枪,但子弹却击中了他身侧的大石,松岛寿连滚带爬地翻过身后的大石,溅起飞雪,滑落到那个小土包的另一侧。

远远的,那个小土包后面传来了马嘶声。陈兆龙立刻就意识到,这名枪法出众,并且冷静狡诈的枪手他要跑。[ 燃.文.]

枪法出众的敌人是可怕的。

而未知的敌人则无疑是最可怕的,不知道样貌,不知道体态,甚至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样的敌人若是跑掉了,那必然就会如同噬骨之毒般防不胜防。

狮子搏兔尤尽全力,这种未知的危险敌人必须除掉,否则,接下来的岁月里,他们将不得不无时无刻的提防着,片刻不得安生,到那时,所付出的精力与代价,将是难以想象的。

想到此处,陈兆龙拔腿就追,大吼道:“照顾好小彪子,我去追他。”“放心!”大金牙吼着。看了一眼被大金牙扶了起来的小彪子,陈兆龙大吼:“去找金秀止血。”

“知道!”

小彪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陈兆龙已经顾不得他了。

他拔腿急追,刚刚追到小土包的位置,就听到了小土包那边传来了机枪扫射的声音。他楞了楞,却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追了上去。

一过小土包。

就看到官道躺着一匹战马和一个人。

而官道对面,则是浑身是血仿如魔神一般的男人……

是李铁匠。

偌大的机关枪抱在他怀里,显得有些小巧。

陈兆龙笑了。

当他看到李铁匠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屯子里的日军完了。

李铁匠对陈兆龙点了点头,一边换弹夹一边往陈兆龙身边走,可就在他低头看怀里的机关枪时,躺在马匹尸首旁的松岛寿忽然动了,他像只兔子似的猛的窜了起来,依托着马尸拔出来了怀里的短枪,双手拖住指向了李铁匠。

嘭!

枪响了。

咆哮的子弹瞬间击碎了松岛寿的腕骨。

松岛寿惨嚎着。

李铁匠抬头看了一眼开枪的陈兆龙,没言语,继续更换着弹夹,稳稳的走向跪在马尸旁惨嚎的松岛寿。

等到陈兆龙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踹翻了松岛寿,如同小簸箕一般的脚就踏在松岛寿的脸上。

陈兆龙皱了皱眉,蹲在了松岛寿的身旁,望着松岛寿的面孔笑了笑,随后冷声道:“我见过你。”

被李铁匠踩着的松岛寿额头滴答地冒着冷汗,却强挤笑容,瞪着眼看陈兆龙:“我输了。”陈兆龙没理他的话茬,正色道:“刘万和呢?”

松岛寿笑了,笑得异常得意,用挑衅地目光望着陈兆龙说道:“死了,他被我从身后一枪爆了头,你知道吗?我瞧见他尿了裤子,哈哈……啊!”

一块棱形石块被陈兆龙砸进了松岛寿的眼眶里,血水混合着眼球破碎的液体往外淌,松岛寿嘶嚎着。陈兆龙则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道:“所有人死后都会大小便失禁,这不能成为你嘲笑他的理由,还有,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嘶嚎的松岛寿大声的喘息着,他忽然不吼了,反而嘿嘿笑,剩余的那只眼睛异常阴毒地望着陈兆龙吼道:“我输了,该着我就应该死在你手里,我认命!但是你姓陈的不用得意,你姓陈的也活不了多久!你已经上了军部的猎杀名单,接下来等待你的,将会是大日本帝国皇军无穷无尽的追杀,你,死定了!”

陈兆龙从怀里掏出一根揉得皱皱巴巴的烟卷,背着风点燃,开口道:“就算我有死的那一天,你也看不到了,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松岛寿嘿嘿乐,笑得异常狰狞:“你猜呢?”

“不说你会死的很惨,这不用猜。”陈兆龙冷声道。

松岛寿笑了,笑得异常狰狞,他望着陈兆龙道:“好运来大车店你知道吗?”陈兆龙的脸色沉了下来,没言语。而似乎是从陈兆龙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松岛寿狞笑着说道:“那个叫大锁的小嘎子有点瘦,那口大锅刚好能称下他。”

陈兆龙沉默,那支叼在嘴角的烟却急速的变短。

“那个卡哇伊的女孩,哦卡哇伊你听不懂,是那个可爱的女孩儿一边痛哭着一边往灶里添火,她很聪明,当我问她煮一个还是煮两个的时候,她选择了煮一个,我问她煮妈妈还是煮哥哥的时候,她就不乖了,哭得好难看。”松岛寿怪笑着。

“后来呢?”陈兆龙神情平静的问道,但不光是李铁匠,甚至就连躺在地上的松岛寿也听出了陈兆龙语气中隐含的愤怒。于是他笑了:“我决定娶她,因为我喜欢纯洁的女人。”

“畜生!”陈兆龙眼角的肌肉因愤怒而不听控制的乱跳。

松岛寿笑得愈发得意他大吼道:“洞房花烛夜,那么美秒的夜晚,在她凄厉的呼叫声中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可惜了?于是,我为她举行了葬礼,完美的葬礼……”

“操你吗的小日本!”目眦欲裂的陈兆龙噌地站了起来,用肩头撞飞了身材如山仿如魔神一般的李铁匠,挥手扬起枪托不顾一切的砸向了躺在地上的松岛寿。

一下,两下,鲜血飞溅中,已经砸烂了枪托的陈兆龙大吼拉动了枪栓,将枪里剩余的子弹一颗颗全部射到松岛寿身上。

直到枪里传来了空响,陈兆龙又一次扬起了枪托。

李铁面目阴冷的的站在一旁,一眼不发的望着状若疯癫的陈兆龙。土包的另一边跑来了金秀,她一眼就看到了疯狂的陈兆龙,不由得大喊道:“姓陈的!”

陈兆龙停下了,但握着枪管的手还在不停的抖。

“姓陈的,你怎么了?”金秀疑惑地看了李铁匠,开口问道。

陈兆龙趁着转身的空挤出僵硬的笑容对金秀道:“我没事,真没事,小彪子呢?”

金秀立刻急道:“彪子伤的很重,我们得马上找郎中。”

陈兆龙不由得长出了口气,说道:“去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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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标题让我心里很爽。

第101章 凶年

[欢迎来到到阅读 ][ 燃.文.][ 燃.文.] [ ~][ ~][] 第101章凶年

屯里惊魂未定的那些村民很明显不太欢迎陈兆龙他们的到来,于是他们拿起了那些被李铁匠抽掉了枪栓的枪试图去恐吓他们

这倒是给了刘二胖一个机会,他像凯旋的英雄似的冲进了屯里,指天画地地说得唾液横飞但对于一个出了名的废物眨眼间变身为英雄这样狗血的故事,那些村民很显然并不相信,但那个老刘头却信了

于是他找了屯里那个平日里骟马骟驴,卖大力丸外带看香跳大神儿的郎中去给小彪医病据他说,小彪伤的很重,若是再晚送到一刻,那人肯定是要西去,不过好在遇到了他的回春妙手再加上小彪年轻力壮,所以只要将养一段时日就会无碍

这么不和逻辑漏洞百出的话,一向精明的金秀也信了

陈兆龙不信他不相信那个郎中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却知道,小彪的伤只要好好养绝对不会出大问题

因为那颗弹从小彪肩头的锁骨下面穿了过去,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的一个吓人窟窿,却没伤筋骨,所以只要他的伤口不感染,是随便养上一段时间,就又会生龙活虎

所以当他惊愕的发现李铁匠竟然从那些日本骑兵留在屯里的东西里找到那门50毫米掷弹筒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场战斗带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财富

轻重机枪各一挺

加上一门50毫米的掷弹筒,如果不考虑弹药补给的问题,单单这三件武器的强大火力,就已经能够确保撑得起一支小型队伍

但这却并不是真正让陈兆龙心动的东西,真正让陈兆龙觉得热血沸腾的是那些精锐日军骑兵遗留下来的四四式步骑枪

虽然战争进入了火器时代之后,在正面战场上的骑兵已经无法在给予步兵压倒性的打击,但骑兵灵活机动的特性,却依旧是步兵所无法比拟的

作为敌对立场,仇视日人是必然的,但即便是仇视,却依旧不能否认在工业科技这方面日本人非常的出色而四四式步骑枪是那些日本人集中了各行各业大量精英专门为陆军精锐骑兵研制打造的

这不是用钱就可以买得到的好东西,也绝不是国内那些兵工厂粗制滥造简单仿制的冒牌货,它的价值已经无法简单的用金钱去衡量

在五百米的范围内,它的射击精度与日本人的三八式**大该相当,但操控性却完全是天壤之别,特别是那个如设计成前后折叠式,要捅人的时候之需要按下卡榫就会解除刺刀固定的刺刀,却能够让那些迅疾如风的骑兵,在急的冲刺之后迅的投入到肉搏战里

时间就是生命,在战场上,短短的一瞬或许就可以改变战局有了它们,陈兆龙就完全可以打造一支能拼能打,如狂风骤雨一般的骑兵队

翻了翻还没有抹去血迹的骑兵弹药盒,瞧着弹药盒中间那瓶枪油

陈兆龙想起了马贼三好,如果将那些枪械,和这些日军专门为精锐骑兵量身打造的装备配备给他,那他能够做什么程度,就连陈兆龙也说不准

所以,无论任何的理由,任何的借口,这些枪械甚至包括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散件,都决不能留给这些村民

于是陈兆龙下了死命令

枪支弹药,所有日军骑兵身上的一切装备都要毫无保留的带走

李铁匠是个很认真的人

那些看起来对他十分恐惧的村民在他一丝不苟的指挥下,将那日军尸体上找到的东西集中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放好

四四式步骑枪,二十九支

除了最后被杀死的松岛寿那支被弹击碎了枪膛的步骑枪彻底无法修复外,其余枪械几乎全部完好

似乎是看出来陈兆龙对那支无法修复的骑兵枪有些惋惜,从陈兆龙等人进了村就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老刘头开口说道:“枪是死的”

陈兆龙愣了楞,他明白老刘头话里的意思,枪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一支枪或许可以改变细微之处,但却决定不了一场战争的走势放下弹药盒,看着老刘头笑了笑,陈兆龙道:“谢谢”

老刘头默然地望着屋外渐浓的夜幕

外面的院里有人在煮饭,沸腾的大铁锅里翻滚着颜色发黑的干白菜;那个被松岛寿打扮得仿如日本小姑娘的女娃,呆呆的杵在院里,仰着头望着寒冷的夜空

风越发的寒了

女娃口鼻间的呼吸越发的浓重

她身边不远的一扇放置在地上的门板上,躺着一个村民的尸体,三两个看起来像是木匠般的人正在嘶哑的锯声中打造棺材陈兆龙很清楚,死去的那个村民是那个女娃的父亲,也知道,当那副棺材完工,那女娃就会失去在世的最后一位亲人

女娃没哭

她也没有闹,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院里,仰头看天空,或是淡淡的看一眼棺材上的父亲很多人,甚至包括陈兆龙都曾经试图让她进屋御寒,但她却不肯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兆龙眼中的那一抹怜惜

沉默的老刘头开口道:“大军过后,必有凶年走的人,已经走了,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陈兆龙若有所思的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老刘头说的那句大军过后必有凶年出自老的道德经,原文是“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只是那些日本畜生,究竟有几个能够明白以武力逞强,必遭报应道理?他们既然已经做出了侵略的动作,难道还会在乎中国人会不会有饥荒之年?还会在乎中国会不会死很多人?

这是一个笑话

很冷的笑话

陈兆龙不知道老刘头现在说这个话是不是在告诫他只要达到了目的不要妄动刀兵的意思,也不清楚老刘头是否依旧认为只要不抵抗就会和那些日本人相安无事

他不想猜测老刘头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想知道老刘头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唯一知道的,唯一想做的,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不以兵强天下?

如今的大东北,除了手里的枪,还有什么是中国人的?

似乎是从陈兆龙的表情上猜测到了陈兆龙的想法老刘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寻了个借口告辞

陈兆龙没拦着他,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枪支,弹药,马刀……

正这时,带着一身寒气的金秀进了屋,身后跟着小彪和大金牙她侧身瞧了瞧离开的老刘头,随后回过身,望着陈兆龙开口说道:“我想明早回柳树屯”

陈兆龙深吸了口气

回柳树屯?回那个足以令金秀伤心欲绝的好运来?他想起了最后杀死的那个日本人,也想起了那个日本人说的话,所以他决不能让金秀回到好运来

于是他略显干涩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柳树屯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

“为啥?”金秀急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彪还受了伤,现在兵荒马乱的,有什么事也得等过完年之后再说……”

“去凌南”陈兆龙打断道:“现在虽然还没有弄到佐官刀,但和程瞎约定的日的也快到了,我们得去见见他”

金秀蹙眉道:“那你自己去就好了,彪受了伤经不起折腾”

陈兆龙心中一紧,连忙道:“小彪伤的很重,不好好将养,就算不死,以后也会落下残疾,所以我们去凌南”望了一眼大金牙,陈兆龙继续道:“有大金牙在,肯定能找到不错的郎中”

听到在凌南能够找到不错的郎中,金秀似乎有些意动,但她的眼神中,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疑惑……

陈兆龙猛瞪金秀身后的大金牙:“你有话就说”

大金牙诧异地望着陈兆龙,愣头楞脑的说道:“说啥?”

陈兆龙一把攥住了大金牙的手,但视线却依旧集中在金秀的身上,从金秀依旧有些犹豫的表情上他看得出来,对于金秀来讲,柳树屯的好运来才是她的家而他之前无意中说的话,是让精明的金秀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不想让金秀回好运来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苦命的女人

“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办”陈兆龙忽然拔高了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指着摆满了屋的枪械,陈兆龙望着大金牙说道:“我们现在有枪,所以我要人,这方面,我需要你帮忙”

大金牙的目光变得狂热了起来,望着那些还染有血迹枪械,狞声道:“想要人?好办回去我就帮你遍发英雄帖”

“好”陈兆龙确定道:“那说定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去凌南”

第102章 名单

年关将近。

但与往年相比,今年的沈阳城不仅仅是多了些日本旗,多了些日本兵,更多的则是那一份挥之不去的凝重肃杀与萧瑟。

街面显得异常冷清。

只有几张残败的纸片随着风在马路上两旁的残雪上摇摆。东北亚商务株式会社周围的店铺开着门,但那些穿着长袍夹袄的店掌柜却清一色的都是些看起来精明强悍的年轻汉子,若仔细留意,就可以发现,他们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生意的好坏,反而更在意那些从附近经过的行人。

尤其是当那名神情憔悴携带着公文包的矮胖男人,急匆匆地出现时,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异常冷冽,异常的警惕。

矮胖的男人身穿青色的棉袄,看起来,有几分像酒楼的掌柜。当他毫无警觉急匆匆的闯进东北亚商务株式会社的时候,周围店铺的掌柜们都动了起来,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迅速的围了过去。

东北亚商务株式会社的门开了,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对他们摆了摆手,于是他们散了,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继续打理店铺,一遍又一遍的将柜台货架上摆放的物品挪来挪去……

这很反常。

但对于那些日本人来说,这并不算是秘密,因为这个东北亚商务株式会社,实际上就是日本人在沈阳城里的一处特务调查机构。

商务株式会社的工作人员,仔细的搜查了一番后,将那名神情憔悴的矮胖男人带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内,日式隔断的拉门敞开着,一名身着和服看起来有些深沉的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榻榻米上的桌子前。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资料文件。

但那个和服中年人却什么都没看,凭空出神,任由双手下意识的摆弄着手中的那支钢笔。

矮胖男人进了屋。

回过神来的和服中年人笑了,他十分客气的点头示意,与那个矮胖的男人问候过罢,请那个矮胖的男人坐在了桌子对面。

“浦沅桑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事情办的怎么样?”和服中年人问道。

“嗨!”矮胖男人俯首应道:“幸不辱命,您交代的真田奏太去军校深造的事情已经办好。”和服中年人点了点头:“很好。”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房门,他压低了声音道:“关东军司令部最新的调令,机关长土肥原贤二调任哈尔滨,这消息,我想浦沅桑已经知道了。”

矮胖的男人俯首道:“海!”

和服中年男人笑了,他望着矮胖男人道:“浦沅桑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

矮胖男人身形一震,深吸了口气道:“在回来的路上,我听说上海市政府已经接受了大日本驻上海的村井领事提出的要求,不但下令取消了抗日救国会和其他抗日团体,民国日报也已经停刊。”

和服中年人笑了笑,他明白浦沅如此说,只是想岔开话题,不愿轻易的表明立场,但这又能怎样?于是他开口说道:“不但如此,我还知道大日本陆战队已经在上海浦东登陆,美国照会日本,提出注意上海的国际利益,国联举行了秘密会议,要求中日缓和沪案,中国的中央政治会议决定裁撤特种委员会,成立外交委员会。”

望着不动声色跪坐在桌前的矮胖男人,和服中年人笑了笑:“但这有什么用?这些事情的功劳簿上,不会有关于你我二人的只言片语。”

矮胖男人长出了口气,他望着和服中年人,开口说道:“板恒征四郎已经明确的告诉郑孝胥将建立满蒙共和国,溥仪任总统,而他郑孝胥,将会是总理。”

和服男人的脸沉了下来,很显然,他之前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矮胖的男人望着他,开口道:“我想我和您都清楚的知道,这消息意味着什么,在这片土地上,将会诞生新的国家,新的政权,我很希望可以将我的家人接到这片大陆上来生活,所以我希望,这一切都能够进行的很顺利。”

和服中年人长出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浦沅桑,你的意思我懂了。”

矮胖的男人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之所以这么急的赶到这里,是因为我知道,您最近正在为关东军司令部拟定一份有关于满洲抵抗势力的调查报告书。”

和服中年人皱了皱眉,道:“谁告诉你的?”

矮胖的男人岔开了话题,道:“请您息怒,谁告诉浦沅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有个人必须要加在那份名单之中?”

“谁?”和服中年人挑眉问道。

“陈兆龙。”矮胖的男人冷声道。

和服中年人愣住了,他紧盯着矮胖男人说道:“关于这个陈兆龙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他还很弱小,我已经派了人去消灭他,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很快就能够得到他的死讯。”

“您派了人去消灭他?”矮胖男人有些惊愕的望着和服中年人,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那就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和服中年人有些不解的问道。

“您请看。”矮胖的男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些黑白照片和一份文件,交给和服中年人道:“这是我们的人发现的,全军覆灭。具体人数不详,估计应该是一支满编的骑兵中队,但很奇怪,我询问了驻扎在附近的师团,没有人承认是他们派出的骑兵。”

放下那些照片,和服中年人望着矮胖的男人寒声道:“什么时候的事?这些精锐的骑兵是我通过军部安排的。”

矮胖的男人说道:“对外保密的秘密任务。这样我查不到他们的来路就不奇怪了。”

掂了掂那张在木板上用写着杀人者陈兆龙的照片,和服中年人面色铁青的说道:“我想我得承认,我还是低估了这个陈兆龙,但也仅仅是低估了而已,比起那种拥有几千人的队伍,郑铁梅、张海天之流,他不过是一个屁大点的个小人物,现在的满洲,像他这种对大日本帝国抱有敌意的人不计其数,联庄会、民团,土匪胡子,原东北军将领,甚至是泼皮无赖,都可以啸聚几十人与天皇为敌,如果真的需要把他们的名字都列到我的报告单中,那无疑是个笑话。”

矮胖的男人深吸了口气,说道:“那您的意思?”

“他不够资格。”和服中年人淡淡的说道:“我不会吝啬对于他能力的肯定,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我很佩服他有能力能够给予大日本帝国的精锐重创,但这却不足以影响到满洲的战局。”

矮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开口道:“有人看到那个陈兆龙他们带走了那支骑兵队伍的所有武器装备。”

和服中年人有些不耐的说道:“那又怎样?”

矮胖的男人长出了口气,说道:“是四四式骑枪。”

“四四式骑枪?”和服中年人楞了楞,随后他拿起那份调查报告,面色越发的难看。矮胖男人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现在一个步兵师团,装备‘三八式’**大约7000枝左右,‘三八式’骑枪大约800枝,但‘四四式’骑枪却只有300枝,而根据目击者的复述,保守估计,这支骑兵队覆灭后,被陈兆龙带走的‘四四式’骑枪不会低于三十枝,这已经是一个整编师团装备数量的十分之一。”

“来人!”和服中年人大吼,房门开了,望着急匆匆走进来的人,和服中年人急吼吼地大声吩咐道:“给池田大佐打电话,我要知道,他究竟给了那个松岛寿什么,全部!马上去!”

“嗨!”

房门关上了,和服中年人端起桌上已经冰冷的残茶,一饮而尽。

望着沉默的和服中年人,矮胖男人说道:“报告应该写的很清楚,一个人数装备都远远不及大日本皇军的小人物却能够令一支大日本帝国皇军最精锐的满编骑兵中队全军覆灭,现在,他更是得到了那些最好的枪,我不知道,当他们熟悉了那些枪械后,究竟会给大日本帝国的将士们造成怎样的伤害。”

和服中年人面色阴冷,却没有开口。

矮胖的男人起身告辞,和服中年人依旧发呆,直到那名负责通讯的侍从再一次跑进屋子对他说出了那些详细人员武器配置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摆手挥退了那名侍从,和服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榻榻米,从里面捧出来一个样式有些古朴的匣子。

匣子上了很多道锁。

和服中年人将那些锁逐一打开,拿出那份记载着名单的文件后,平铺在了桌子上。

望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和服中年人呆呆的出神,良久,良久之后,他长出了口气,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些依稀能够分辨血迹尸体的照片,那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的杀人者陈兆龙六个大字,如同脱缰野马般肆无忌惮地显露着森然杀意。

和服中年人开始冷笑,他提起笔,在名单的最下方写到……

陈兆龙!

这三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如寒风入关。

第103章 天气不错

第103章天气不错

凌南县城城北。

没有风的天气依旧冷得出奇,从路边走过的时候,能够看到路旁草棵子里若隐若现的丝丝热气。

当地人都知道那里面藏的是兔子。

可就连见到耗子都得吠上一阵的大黄狗,也只是夹紧了尾巴视如无睹地跟在大金牙身后,似乎是因为这天气冷得它张不开口。

大金牙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笼里,急匆匆的往陈兆龙的住地赶。

那原本是他的一处宅子,若依着他的意思,就干脆送给陈兆龙算了,但陈兆龙给钱,大金牙收了。因为他觉得他应该收。大清朝那会儿,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老辈儿人说说,小辈儿人听听也就算了。

可靠山屯一战,大金牙却清楚的知道,陈兆龙发财了。

那些日本人一路烧杀抢掳收起来的东西全在陈兆龙那里,具体数目他虽然不清楚,但保守估计,那些钱若是都换成枪,足够陈兆龙拉起一支不小的队伍。

他大金牙是个边缘人。

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去求陈兆龙做的,所以他没那个脸去和陈兆龙提分红的事,但陈兆龙是个很讲究的人,用购买他大金牙宅子的名义给了他一笔钱,而实际上这笔钱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莫说是一处地点偏僻的宅院,即便是县城中靠近集市最好的位置,也足以买下四五个。

这钱,他大金牙本不该要,因为他清楚,一旦他拿了这笔钱,以后陈兆龙的队伍里就再难有他的一席之地。可这钱他必须拿,因为如果他大金牙和那些弟兄们一样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一切自不必提,可他大金牙没死,那那些弟兄的家人,他大金牙就必须得管。

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所以他需要钱。

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相比起什么苍白空洞的义气,他到是觉得,如果他陈兆龙不给钱,才是真正的不地道。所以他觉得没什么好想的,哥们弟兄的感情也不是光用嘴说的,好汉**汉事儿上见。

而他也给小彪子找了凌南最好的郎中,抓了最好的药,一切按部就班,平静得不起半分波澜。但他还是搞不懂,陈兆龙明明已经来到了凌南县城几天了,为什么没有亲自去见程瞎子,而是托他给程瞎子送了一封信,和一把日本人的马刀。

大金牙特别的心疼。

那不仅仅是因为那把马刀是靠山屯一战中唯一一把军刀护拳内部有皮指挂的马刀,而是因为那把马刀不但钢质优秀锋利耐用可以作为杀敌利器,更重要的是那把马刀上面有属于他的一份荣耀。

没错。

是荣耀。

所以他舍不得。

可这是陈的意思,他无法拒绝。

他觉得程瞎子根本不配拿那把刀,甚至连摸一下,都是对他们的亵渎。但程瞎子的表现却很奇怪,他甚至问都没问这刀的来历,也没有看陈兆龙的信,而是告诉他马上滚。这不对,这很反常。

程瞎子没有丝毫的装聋作哑,也没有半分的虚伪客气,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怒意竟然让大金牙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让他意识到,这个程瞎子或许真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对于自认看人识人从不走眼,极其自负的大金牙来说是无法忍受的,所以他决定找到陈兆龙当面问个明白。

再远的路途也终有到达的一刻,胡思乱想间,大金牙已经来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但现在已经属于陈兆龙的宅子外。

宅子的大门半掩着。

推开院门,大金牙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干净了。

身材健壮得如同一座小山,胳膊粗得如同小檩子似的李铁匠正面目狰狞的站在院子中与陈兆龙对峙。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阵阵白雾,让大金牙莫名地想起了西游记里的牛魔王。

在他的对面,身材高大健硕的陈兆龙与他相比,显得秀气了很多,但那从容的动作,和不急不徐的步伐,却清晰的让大金牙感觉到陈兆龙似乎并不怕李铁匠。

这有些扯淡。

如果说真的拿起枪开战,子弹没长眼睛,谁赢谁输未必。但如果光是肉搏,他大金牙说什么也不信,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的陈兆龙能赢得了那长得跟妖魔鬼怪似的的李铁匠。

一力降十会,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体格都在那摆着呢。

吊着膀子的小彪子靠在门边的窗台旁,他笑呵呵对大金牙点头,示意大金牙把大门关上。大金牙一边关门,一边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看热闹的金秀,她正从一旁刘二胖子手里端着的小簸箕里面抓毛嗑。

大金牙小心翼翼的绕过二人,来到房门外。吊着膀子的小彪子冲他乐,挑眉示意他去看在院子中对峙的李铁匠和陈兆龙:“你觉得他俩谁赢?”

“李铁匠。”大金牙眼皮都没抬,顺手从刘二胖子端着的簸箕里抓把毛嗑。小彪子乐了:“大龙哥赢。”

“不可能。”甩着毛嗑皮的大金牙道。

“两块钱。”小彪子挑衅地看着大金牙。

“太少了。”大金牙挑眉道:“一百块现大洋,我赌李铁匠赢。”

一旁吃毛嗑的金秀挑眉看了大金牙一眼:“好,我做庄,一赔三。”小彪子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大金牙,笑了:“赚钱的机会来了,姐,你接我一百块,我赌大龙哥赢。”

金秀瞪了他一眼:“你可别后悔,那是给你准备的老婆本儿,要是输了……”

“不后悔。”小彪子一口咬定。

大金牙乐了,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扔给金秀:“差六十,你先收着。”扭头看小彪子,大金牙道:“没事老弟,一赔三,哥哥赢了给你分红,哥哥要是输了,就是你赢,嘿嘿……”

正这时,站在院中的陈兆龙忽然出声道:“今天就到这吧,我们算是打了个平手,改天有机会,我们在好好切磋。”

“好。”李铁匠应答声中大金牙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蹦了起来,急吼吼地冲二人说道:“打呀,还没分出胜负,你们怎么能……”

“你要比划比划?”陈兆龙望着大金牙:“我和他你挑一个。”

大金牙愣住了,他扭回头看金秀。金秀笑眯眯的掂量着大金牙的钱袋:“平手,通杀。”他扭头瞧陈兆龙:“不带这么玩地。”

陈兆龙和李铁匠望着大金牙:“来不来,我和他,你选哪个?”

大金牙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天这天气不错。”说罢,他迈步进了屋。

第104章 当家的

第104章当家

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彪子,陈兆龙伸手从金秀的手里拿了大金牙的钱袋。进了屋,将钱袋扔到了桌子上,陈兆龙正色道:“这酒越喝越厚,钱越耍越薄,都是自家的哥们弟兄,所以以后这方面的事情必须禁止,无论是耍钱儿还是打赌,都不行。”

金秀笑呵呵地道:“你们听听,一个个的别不长记性,我们这当家的老爷这话说的多在理儿。”

陈兆龙挑眉瞧了瞧她:“就属你事儿多。”

金秀乐了,对一旁的刘二胖子说道:“没瞧见牙爷来了么,去,赶紧给他们烧水沏茶,手脚麻溜点。”“哎,马上。”刘二胖子应了一声吼一溜烟地跑去了偏房。望着他消失在偏房的瘦小身影,屋子里的人沉默了。

良久,金秀开口道:“大金牙。这人要脸,树要皮,你这老小子说话可得算话,这刘二胖子是个实诚人,你说你是警察所的所长,好,现在他赖死赖活的要跟着你来去警察所当警察,你也拍着胸脯做过保证让他当警察,所以这事儿,你掂量着办。”

大金牙笑了,露出满口金灿灿的大金牙,说道:“去警察所当所长,这事还真有点难度,但只是当个警察,那就是个屁丁点的小事,只要我哼上一声,立刻就有人把事给办了,只不过最近警察所出了点变化,原来的那个队长调走了,新来的队长估计还得等段时日,这眼瞅着就过年了,我估计他就是来也得年后。”

金秀冷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原来那个警察队长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那个歪戴着帽子,用枪指着你,告诉你老实点的人么。”

大金牙贼笑:“那是关系好,有话都直说,换关系不好的,那弯弯绕绕多了去了,这是小事,这刘二胖子,我肯定给他塞警察所去,你放心。不过话说回来,这警察的确好当,但你家里当家的要求太高,这手下可不好找。”

“怎么?”金秀挑眉道:“这小夹板还没套上,你就尿了,我记得可是你拍着胸脯说,一回到这凌南,就遍发英雄帖,拉人入伙。”

“话我是说了,但这里面有些事儿不明不白的我还蒙在鼓里。”大金牙斜着眼瞟洗了手刚刚坐到桌前的陈兆龙,说道:“就算是有心帮忙,也使不上劲儿。”

“得了。”陈兆龙有些不耐地说道:“你画什么弧,有话直接说。”

大金牙乐了,他瞧着陈兆龙道:“大龙,现在没外人,咱们哥俩实话实说,那个程瞎子我认识他几十年了,打小内会我就知道,他常年跑外,到处抽贴算卦,前些年他突然回来了,说是回乡养老,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一个瞎眼的老头,距离也没有三步远,你这又是捎信又是送刀的到底为了什么?”

“他收了?”陈兆龙拽过烟笸箩卷烟卷。

大金牙笑得特假:“他告诉我马上滚,这要不是看在你大龙的面子上,依着我的脾气,我非得狠狠的抽他两个大脖溜子。”

金秀笑了。

陈兆龙不急不忙的卷着烟卷,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没打,真要是打了,我估计这会,我就得去给你收尸。”

大金牙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质疑。

点了烟,望着大金牙,陈兆龙缓缓的说道:“他的反应很激烈?”“嗯。”大金牙点头道:“他似乎很失望。”

陈兆龙点了点头,道:“这事儿麻烦你了。”

“哪的话。”大金牙皱眉道:“都是生死的弟兄,我大金牙别的干不了,这帮忙跑跑腿的事儿,说的太客气生分。”

陈兆龙笑了,长出了口气道:“这凌南是个好地方,四面环山,可这县城地势平坦无险可拒,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所以这招人的事必须尽快。”

大金牙点头:“我明白,风现在已经放出去了,估计附近周边年前就能得着消息,稍微远点的年后也能得着信儿。不过说实话,这人怕是不好招揽,现在各地大大小小的抗日队伍不计其数,如果你只是想找些普通人,也就罢了,但你要求他们必须会起马,枪法还得有一定的水准,这就比较难找,更何况,原东北军十九旅还有一部分没有入关,他们也在大肆的招人,还有一些名气比较响的队伍,像郑天狗,亮山他们……”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名气还不够?”陈兆龙看了一眼大金牙,说道:“如果我是张学良,我觉得我用得着你帮我找人?”

大金牙笑了:“你现在名气绝对够,就辽西这一片,现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陈兆龙的大名,只不过,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要么自己单干,要么就已经被那些比较大的队伍收罗,而相对的,那些碌碌无为之辈,更是喜欢凑热闹,他们才不管你有没有真本事,他们只认人多势众。”

“总会有些怀才不遇的人。”陈兆龙道。

大金牙笑了:“这怀才和怀孕一样,时间久了会让人看出来,所以那些所谓的不遇,不过是些明明没什么本事,却依旧自大的人安慰自己的话。”

陈兆龙冷笑:“这话说得乍一听似乎有那么点意思,但完全是扯淡,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作霖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少帅,你大金牙的儿子生下来充其量不过是个家有几亩薄田的小地主。他就算是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他能一步登天成少帅?所以,就算是他有那个本事,也得等到有那个机遇,若是一直遇不到呢?”

大金牙苦笑:“我他娘的媳妇娶了不少,没一个有出息的,赔钱的丫头片子生了七个,就没有一个是带把的。”

“该。”陈兆龙冷声道:“你媳妇娶多了,就该着你将来多嫁女儿。”

大金牙沉下脸:“咱们说说这个程瞎子到底怎么回事吧,你要是再和我弯弯绕,别说我抬脚走人不地道。”

“抽贴算卦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陈兆龙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在外面几十年,一直都在绺子里掌舵。”

“你说啥?”大金牙愣住了。

“听不懂?”陈兆龙扫了一眼大金牙。

大金牙长出了口气,道:“里四梁,翻垛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那老家伙,平日里坑蒙拐骗,外加装聋作哑,我还真走了眼。”

刘二胖子迈着大步走进了屋,给几人沏茶。

看着他忙忙叨叨额头见汗,陈兆龙不由得瞪了金秀一眼:“以后有事自己做。”刘二胖子急忙道:“没事,没事,少爷,五爷,你们忙,我出去。”说罢了,刘二胖子像个害羞的娘们儿似的跑了。

大金牙瞅着:“我觉着这小子还行,要不然让他跟我去吧。”

陈兆龙一敲桌子:“你听好,他要当警察。”

大金牙哼了一声:“当警察,听那些肥头大耳的狗犊子使唤,有什么意思。”|“人各有志,再说我大哥貌似对你不薄。”陈兆龙望着大金牙说道:“所以这些话,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

大金牙乐了:“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

陈兆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随便点好,但太随便就令人反感。”大金牙不出声了,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程瞎子,我虽然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委,但我能猜到,你托我给程瞎子送信送刀,无非是想拉他入伙,你若是自己去的话,不但给足了程瞎子的面子,也显得更有诚意。”

“诚意?”陈兆龙冷笑:“我姓陈的拉队伍是为了和小日本儿玩命儿,这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可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荣华富贵。那程瞎子有几分本事不假,我姓陈的急需人手也不假,但他程瞎子若是以为,这和小日本拼命的事是我姓陈的个人的家事儿。我用他,就得低三下四的去求他,那就错了。我姓陈的不喜欢求人,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强扭的瓜儿不甜,更何况这打日本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要是真有那份心,真有那份血性,他自己就应该站出来,这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躲在屋子里装大瓣蒜,拿腔拿调地,难道还真指望我学古人三顾茅庐,拿八抬大轿去请他?”

大金牙的脸有些热,他知道,陈兆龙这话说的对,就算没有陈兆龙站起来拉队伍,面对气势汹汹已经打到了家门口的日本人,他们也应该站起来起身抗日。

“机会我给他了。”陈兆龙望着大金牙继续道:“如果他程瞎子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我要他有什么用?”大金牙有些尴尬地点头。陈兆龙熄灭了烟头,开口道:“他程瞎子若是来了,我以礼相待,他程瞎子不来,就算了。少了谁,老子都一样打日本人。”

正这时,院子的大门忽然开了,一直形貌佝偻地程瞎子,身形挺拔地门前,对院子一抱拳,开口说道:“当家的在吗?”

第105章 诚意

程瞎子的出现在那抹意外中透露着必然。[.nt ..](本章节由网友上传 )[]陈兆龙笑了,但最开心的却是大金牙,他像个兔子似的窜出了屋子,站在门外抱着膀子寒声道:“呦,程瞎子,这可真是山水有相逢,报应的真快,来,先给爷们唱个喜歌,否则就别进这个门。”

程瞎子笑了。

他压根就没理会大金牙,却对随后跟出来的陈兆龙施了一个异常标准的过肩礼⑴,开口道:“当家的恕罪。”

陈兆龙笑了:“客气了,来了就好。”

“当家的几位来到这凌南我就知道信儿了,只是托大,没过来看望,望当家的别往心里去。”程瞎子一丝不苟地说道。

“这是哪的话。”陈兆龙笑呵呵的挥手:“来了就不是外人,外边冷,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当家的先请。”程瞎子固执地说道。陈兆龙笑了笑,看了一眼有些害羞低着头跟在程瞎子身后捧着那把三二式马刀的妞妞,点头道:“请。”

说罢了,陈兆龙迈步进了屋。

妞妞上前,搀着回复了老态的程瞎子往屋子里走。刚到门前,就被大金牙拦住了去路,大金牙挑着眉瞪着眼:“程瞎子,之前你可没跟我客气,哦,这会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假装没瞧见我”

程瞎子笑了,带着墨镜的脸扭向了大金牙,似乎在打量他一般,嘴里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这天儿可真冷……”

大金牙火了,刚要瞪眼,就觉得两脚一空,整个人被李铁匠从身后提了起来放到了一边。大金牙仰着头瞪着李铁匠,李铁匠憨笑地望着他,气得大金牙一跺脚,扭身就去了偏房,嘴里嚷着:“刘二胖子,给五爷烫壶酒。”

程瞎子笑了,对李铁匠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屋。[.nt ..]

屋子里,金秀用火筷子挑起了火盆里的炭火,从火盆里翻出了两个烤熟的地瓜,拉着程瞎子身后的妞妞就进了里间屋。

吊着膀子的小彪子冷着脸,像个大蜡似的杵在陈兆龙的身后,双眼死死的盯着程瞎子,程瞎子摘下了那墨镜,对坐在桌前的陈兆龙施礼。(SugOM)

陈兆龙笑了笑,挥手示意道:“坐。”

程瞎子双手捧着陈兆龙托大金牙送去的三二式马刀,摆横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坐下道:“当家的一言九鼎,这把刀,我收了,所以程瞎子来了。”

陈兆龙笑了笑:“场面话说得多了显得生分。”

程瞎子开口说道:“当家的果然踌,那程瞎子就直说,我这次既然带着妞妞来了,就没准备回去。”

“那很好。”陈兆龙正色道。

“所以我为当家的备了一份厚礼。”

程瞎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兆龙的表情。他知道,陈兆龙拉拢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可以借助他的经验和阅历来拉起一支队伍打日本人,按理说,他这个时候,要人没人,要枪没枪,什么都没有,听到厚礼这两个字一定会动容。

可事实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当陈兆龙听到厚礼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不但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那神情态度,分明是在向程瞎子暗示,他根本就不在乎程瞎子所谓的厚礼。

这让程瞎子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短枪两支,长枪十二支,当年留的局底儿。”陈兆龙笑了笑,对于手握轻重机枪掷弹筒四四式骑枪的他来讲,这十几支枪可以锦上添花,却绝谈不上雪中送炭,他缺的是人,他现在最想要的也是人。[ ..]

“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望着陈兆龙那淡然的神情,程瞎子心念电转,不由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先别忙着谢我,这些不过是厚礼的一部分。”

陈兆龙诧异。

他知道程瞎子曾经做了很多年的土匪,莫说是这十几支枪,即便是他说要送陈兆龙机枪大炮,陈兆龙也不会觉得奇怪,但猫教老虎留一手,想让这程瞎子真的无条件的送出一切,那是不可能的。

钱,他陈兆龙至少目前不缺。相信他程瞎子也不会不懂,对于他们这些刀头舔血,整日玩命的人来说,钱财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还不如枪炮来得实在。

除了这些,陈兆龙需要的是人。

似乎是猜到了陈兆龙的想法,程瞎子望了望陈兆龙面前的茶碗道:“很久没喝过好茶了。”陈兆龙笑了,挑眉望了一眼小彪子,说道:“上茶。”

小彪子点头,往外走,站在屋门前,冲着偏房吼道:“二胖子倒茶。”

“好。”刘二胖子一溜烟的冲进屋子里,毕恭毕敬的给程瞎子倒上茶。程瞎子很满意地嘬了一口后,望着陈兆龙说道:“我记得以前曾经答应过当家的,如果当家的能送我一把刀,那我就会在杏花开的时候送当家的一队人马,但现在我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

陈兆龙若有所思地望着程瞎子:“你的意思是”

程瞎子道:“现在的局势越发的混乱,大刀会,红枪会,民团联庄,大小绺子,还有那些不肯进关的东北军,高举抗日大旗的义勇军,他们现在都在想尽办法招揽人手,如果我们等到杏花开的时候再招揽人手,只怕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陈兆龙笑了笑,他长出了口气望着程瞎子道:“既然程先生能这么说,想来已经心有成竹。”

“胸有成竹谈不上,只是对目前的情况有些想法而已。”程瞎子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碗。

陈兆龙笑了。这瞎子显然已经想清楚了陈兆龙没有亲自去请他的前因后果,这才带着妞妞赶过来,只不过这在江湖中打滚了大半辈子的程瞎子,虽然明面上已经向陈兆龙低头,不仅自己前来,还送上了局底做足了依附的架势,但骨子里却似乎依旧并不服气。

陈兆龙懂,他明白程瞎子不想在装傻充愣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但是他老了,他的年纪和身体让他无法再像年轻人那样站出来拉队伍,所以那所谓的局底对他而言不但不是财富,反而是一颗埋藏在他身边随时有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炸弹。

胡子,土匪,官兵,义勇军,抛开道德层次不讲,他们的本质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活就是,杀人,或是被杀。

在这乱世,若是有人知道这程瞎子私藏了一批枪支,只怕他们不惜敲碎了程瞎子满身的骨头,也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些枪支弄到手,而人单势孤,而又年老体衰的程瞎子能做什么除了陈兆龙,还会有哪个有朝气,有潜力的人会去在乎他这个如今一无所有的老土匪

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事情,他程瞎子见多了。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在陈兆龙的面前获得足够的地位和保障。

陈兆龙明白一点。

若换了其他的时候,陈兆龙会毫不犹豫的装傻充愣,笑呵呵的去询问的程瞎子,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任由他拿腔拿调。但现在却不行,在这乱世,若想拉起一支能拼能打的队伍,就必须展现出足够的能力,否则,拿什么来服众真要是凡事都让程瞎子牵着鼻子走,就算这队伍拉起来了,那么等待陈兆龙的必然是被架空。

所以陈兆龙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道:“我这个人一项恩怨分明,从不卸磨杀驴。”程瞎子端着茶碗的手不由得一颤。陈兆龙继续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当家的,那就应该清楚,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决断的话,我会出来做主。所以程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就算说的不在理,自家人,有事打个商量,也不生分。”

程瞎子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茶碗,手指不自然的动了动,他望着陈兆龙,似乎想从陈兆龙的脸上的表情中找到些什么。

但几秒钟后,没有找到任何答案的程瞎子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知道当家的人手不多,现在到处都在拉队伍,稍微有些本事的人,想要招揽个几十人都不难,难就难在这些人都自认有几分本事,手下往往不是家族兄弟就是乡里乡亲,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保证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就更不用提那些东北军或是各个绺子里的人了,就算是当家的许下厚禄,只怕一时间,也难以让他们心悦诚服。”

“这很自然。”陈兆龙微微一笑,眼神中却多了分冷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程瞎子望着陈兆龙,道:“那么想要在近期内招揽人手,最好的机会就是去招揽那些从关内来的学生。”

“关里来的学生”陈兆龙望着程瞎子疑问道。

程瞎子摘下了墨镜,睁开眼,略显冷冽的眼神中暴起了一丝难以言语的热切,他望着陈兆龙,神情肃穆地说道:“这是我的诚意。”

⑴:过肩礼:在东北胡子土匪的眼中,双手抱拳在胸前的样子和被捕入狱带上枷锁的样子是一样的,犯忌讳,所以他们之间施礼,拳要过肩,所以叫过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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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英雄帖

第106章

英雄帖

关里来的学生?

对于这方面的情况陈兆龙不是很熟悉,但他却知道,九一八之后,全国掀起了抗日救国的热潮,而关内那些满腔热血,有学识,有能力,堪称当代栋梁的学生有很多都毅然来到了东北。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只是命运这东西却使得他们的遭遇大相径庭。

这里面当然有陈大魁念念不忘的,那些在锦州医署参与救治伤员的白嫩会写字的女学生,也有刚到了锦州,就被东北军以保护的名义带返关内的义勇军。

虽然他们的名目不同,但陈兆龙确确实实的知道,这些由关内学生为主体,来自全国各地的义勇军团的数量大约在三千人左右,其中比较出名的例如淞沪义勇军,上海青年团,济南铁血团等等……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域,属于不同的团体,但毫无疑问,在这个年代,他们无疑是国家的精英,国家的栋梁。而同样也正是因此,没有人敢将他们推上前线,东北军不敢,而对于张学良蒋介石他们来说,不舍,或许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也正是因此,这些由关内赶来抗日的学生,应该都已经跟随东北军返回了关内,此时才想起来招揽,已经晚了。

程瞎子半眯着眼,眼神越发的亮,他看到陈兆龙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切中了陈兆龙的要害,而整天装神弄鬼,抽贴算卦的他,自然不难猜测到陈兆龙的想法,自然神情安逸地抿了口茶。

望着程瞎子悠然自得的神情,陈兆龙笑了笑,随后冷声道:“这到的确是份厚礼,那张学良视讲武学堂如同禁脔,早已经令他们一同撤往关内,所以这些由关内来的学生,若是能留住几个,到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如今他们都已经各自返乡,就算仍有热血不肯返乡的,大概也都留在了北平。”

抬手端起茶碗,陈兆龙望着程瞎子笑了笑,喝茶。

那神情让程瞎子的心里没由来的一跳。从陈兆龙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异乎寻常的冷静。他确信,如果自己不在陈兆龙这口茶喝完之前说出能够令陈兆龙感兴趣的话,那么陈兆龙接下来要说的只怕就会是我累了。

于是他笑了,望着喝茶的陈兆龙,程瞎子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南朝吏部尚书萧子显死的时候,帝手诏,“恃才傲物,宜谥日‘骄’。”

似乎猜到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必然会让陈兆龙不耐的程瞎子继续说道:“而这持才傲物,却不是萧子显一人独有。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自持才华,而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陈兆龙笑了,他放下茶碗,道:“程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通常都只和意气相投的人来往,他们不屑于追随大众,也不屑于与众同行,更何况,就如今的局势而言,不远千里由关内而来的他们,是决不能忍受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被送返关内的结局的。”程瞎子道。

长出了口气,陈兆龙若有所思的望着程瞎子,开口道:“程先生说的有点道理,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大老远跑来,甚至却连日本人的样子还没见着就被送回去,的确是一件很窝火的事情。不过这话要是反过来理解的话,是不是就是在说,这其中肯定会有一些持才傲物的人,会偷偷的留在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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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快刀

陈兆龙是在玩火。【≮衍墨轩无弹窗广告≯ωωω.】

这是程瞎子听到“英雄帖”这三个字之后心里的第一反应。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这英雄帖顾名思义,就是发给那些能够称得上是英雄的人的。

在这乱世。

什么人能够称得上是英雄?

这关外,明面上有抗命不退的东北军,啸聚山林的大小绺帮,分布各地的保甲乡团,那些高举义旗的各路义勇军,而暗中那些大大小小势力盘根错节的江湖组织就更多了,踏足关外的,可不仅仅只有青帮洪帮,川中的袍哥,津京的混混,除此之外,跑江湖的“手艺人”中不但有风马雁雀四大门,金皮彩挂平团调柳八小门,还有金木水火土五花,这些形形色色的组织与那些大隐于市的“手艺人”哪个是易与之辈?

而英雄帖这东西,从古至今唯一的用处自然是送给英雄。

那些拥有手握一方能力的英雄。

“有点急了。”程瞎子深吸了口气说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陈兆龙笑了笑,他望着程瞎子说道:“我明白先的意思,就像先之前说的那样,这有本事的人多半都是持才傲物,在他们的眼中,恐怕这天是老大他们就自认是老二,所以当他们收到这英雄帖的时候绝不会考虑自己当不当得起英雄这二字,而是会想我陈兆龙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发英雄帖。”

程瞎子端起茶碗嘬了一口,道:“这世道,哪怕就算是上山进绺子当崽子,也得被过过堂,更何况是起局拉杆子树大旗?”

“存在即是合理。”陈兆龙淡淡的道:“无论是各个绺帮还是那些江湖门派,我无意掺合他们的浑水称王称霸,因为我很清楚我的敌人是日本人,所以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他们的身上,既然一定要过过招,那么赶晚不如趁早,我不在日后我与日本人拼命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程瞎子沉默了片刻,他望着陈兆龙正色道:“我们有多少人?”

陈兆龙笑了,道:“大金牙是朋友,刘二胖子的梦想是去当警察,所以加上程先和妞妞的话,我们现在有六个人。”

程瞎子愣住了,他望了望在门外说话的李铁匠和吊着膀子的小彪子,转回头盯着陈兆龙,急切地说道:“你疯了?”

陈兆龙大笑:“你觉得像吗?”

深吸了口气,程瞎子望着陈兆龙道:“你还是太年轻了。”

陈兆龙不置可否地道:“有压力才有动力。”

“螳臂当车,是自不量力。”程瞎子面色愈冷。

“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陈兆龙道。

“如果明知结果,还要去试,那就不是勇气,而是蠢。”程瞎子冷冷的放下茶碗。

“日本人的军队很厉害,若不是如此,东北军也不会采取不抵抗的政策,他们现在不但有飞机大炮铁甲车,源源不断调进关外的部队更是一个天文数字。”陈兆龙看着程瞎子,道:“我知道我陈兆龙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既不是钢筋铁骨,也不会撒豆成兵,可我还是要打,我姓陈的可以被打死,却决不能被吓死1

程瞎子沉默,他静静的望着陈兆龙。

“我现在有什么?我能拿什么去和日本人打?”陈兆龙看着程瞎子:“几条?金秀?小彪子?李铁匠?你?还是妞妞?不是,都不是?能够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就只有这胸中不肯熄灭的勇气1…,

第108章 消息

第108章

民国二十年是个小进,年终的日历上少了腊月三十,只有腊月二十九。所以对于习惯了将月算成三十天的人来说,这凭空少掉的一天,使原本在望的春节瞬息间就来到了眼前。

金秀很忙,尤其是打大金牙离开之后,这扫尘,割肉,洗衣裳以及准备春节一切的琐事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过还好,妞妞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打理起这些家务来也是一个好手,有了她的帮忙,这些看起来琐碎无比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小彪子有些狂,尤其在玩刀子这方面,但自从程瞎子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用一把小刀子削了一颗梨子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跟在程瞎子的身后,先生先生的叫着。而程瞎子也不客气,这会正眯着眼看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的小彪子在外面的寒风中用刀子去削褪了毛的鸡皮。

同他一道坐在大厅里的陈兆龙挑了挑火盆,若有所思的望着火盆里火炭。

他在等人。

等大金牙。

因为昨天有人来送消息,说大金牙会在今天赶回来,这很不正常,按照常理,大金牙说自己五天之内会赶回来,这已经是将路线进行了压缩后得到的答案,但很显然,那个来送消息的人得到了大金牙的委托,那么前前后后,如果大金牙今天赶回来,去掉走的那晚,他一共就只用了三天。

心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大金牙这个人臭毛病挺多,但办事却很牢靠,所以他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压缩路线,能够促使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局势起了变化,使他觉得必须尽快赶回来。

随着一声疲惫的马嘶声。

前院大门方向传来了刘二胖子的声音:“五爷,您回来了。”

陈兆龙没动,抬眼望着大门的方向。

满面风尘的大金牙裹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甚至没有对小彪子的招呼回应。

“出大事了!”一进门,呼哧带喘地大金牙就像被人捅了一刀般叫道。

程瞎子带着墨镜,看不出在想什么。

陈兆龙长出了口气,提起火盆边上的茶壶到了杯茶递给大金牙,道:“慢慢说。”

大金牙一扬脖,将茶水倒进了嘴,随后哇的一声将水喷了出来。陈兆龙皱眉,道:“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你慌什么?”

“我慌什么?”大金牙眼睛瞪圆了,噌的一下坐到了陈兆龙的身边,紧盯着陈兆龙道:“和那小日本子在上海打起来了!”

“哦?”陈兆龙挑眉:“继续说。”

“腊月二十二,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上海闸北,商务书馆,印刷厂和东方图书馆被毁,十九路军的蒋光鼐、蔡廷锴通电决心捍侮守土。蒋中正电告江西省府主席,总指挥朱绍良,要与日本人死战。”大金牙咬牙切齿的说道。

陈兆龙手中的火筷子猛戳在了火盆里,而在一旁一直故作高深的程瞎子则像火烧了屁股似的蹦了起来,失神般的叫道:“完了,哈尔滨完了!”

大金牙惊愕的扭过头呆呆的望着程瞎子,良久,他扭过头望着陈兆龙道:“你家大哥让我给你捎个口信。”

“说。”望着有些犹豫的大金牙,陈兆龙开口道:“程先生不是外人。”

大金牙瞥了一眼程瞎子,随后开口道:“你家大哥说,民国政府正在通过国联对日本人施加压力,但日本人绝不会就这样撤出东北,所以他们挑起了这次淞沪之战,目的不过是展示武力并威胁各国在上海的利益,来促使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将视线集中在上海,而他们,必然会借此机会大肆占领东北全境。”

陈兆龙夹起了一块炭火,点了叼在嘴里的烟卷,深吸了一口道:“他什么意思?”

大金牙道:“日本人占领东北全境之后,必会大举剿杀各路义勇军,若不能迅速建立稳定的基础,他希望你能尽快入关。”

“入关?”陈兆龙皱眉道:“还有其他的吗?”

大金牙郑重的说道:“你是指他托人带来的年货还有保重之类的话吗?”

陈兆龙笑了笑,将视线转向了程瞎子:“程先生有什么想法?”

程瞎子坐在椅子上,叹息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挡不住的,如今上海战事一起,那些大人物哪里还能顾得上东北,所以哈尔滨必丢。”

陈兆龙点了点头,随后他将视线转向大金牙,开口问道:“我托你办的事呢?”

“办了多半,剩下的我已经交代给别人去处理。”大金牙神情郑重的开口说道:“只不过我个人私自的做了一些改动。”

“改动?”陈兆龙面色深沉,冷声道:“什么改动。”

“提饷。”大金牙道:“我告诉他们将原定每个月的饷银从五个大洋提到了十个。不但如此,只要他们来投,一旦被选中,就立刻可以获得十个大洋。”

陈兆龙释然的点了点头:“也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金牙狞声道:“至于那些英雄,我告诉他们宴分三等,想坐正席,要看本事。”陈兆龙笑了笑:“我要你留意的人呢?”

“有一队。”大金牙开口道:“二十人左右,有人见到他们在巴什罕附近活动,具体情况我已经安排好人手查探,得到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兆龙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大金牙愕然道:“回哪?”

“回家。”陈兆龙道。

大金牙急了:“姓陈的,我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哦,合着我这刚把话说完,还没喝上一碗热茶一碗酒,你掉屁股就撵我走?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兆龙起身,长出了口气,望着大厅外渐暗的天色和渐起的爆竹声,开口说道:“过年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媳妇和孩子,从明天开始,我这里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只怕一直到我离开这凌南县城之前,你都没有时间回家了。”

“为啥?”大金牙疑惑道。

陈兆龙寒声:“明天开始招人。”

第1鸡09章 鸡鸣狗盗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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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来大金牙忙得是焦头烂额。英雄帖发了,消息也都传出去了,正月初三就已经有些人零零散散的来到了凌南。

大金牙很急。

陈兆龙说得很清楚,这次是要为义勇军独立大队招揽些人手,顺便和各路的英雄见见面,省得以后麻烦。

但大金牙却不这么想。

他知道那张委任状,也知道陈兆龙招揽人手是得到了官方认可的,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他却更清楚陈兆龙和他身边那些人的底细。

响水河二魁,是个心狠手辣都出了名的主最新章节。虽然他已经改了名字叫陈兆龙,可这事儿瞒不住,提名字没人知道,但人多眼杂,只要一见了面,就难免他被人认出来。

而谢金秀。

那个漂亮到令人心颤的小娘们。

大金牙敢保证,只要到时候她在众人面前出现,肯定有人能认出来她是谁,好运来,柳树屯大车店的大柜,这么赫赫威名,又美貌的女人若是能瞒得住,那就是真的见鬼了。

那李铁匠是个大猛人,本身人长得就够惊心动魄,虽然说笑起来看着挺憨,但却和慈眉善目挂不上一点边,胎里就带着副胡子样。

小彪子就算了,虽然他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陈兆龙,但毕竟还年轻,这是葫芦是瓢也还说不准,但那程瞎子可是实打实的老土匪。

所以大金牙打从心眼里就认为这么一群人凑到一块,即使打着义勇军的幌子,但实际上却依旧是在拉杆子。炮头李铁匠,金秀管梁台,程瞎子翻垛,小彪子做小香,里四梁齐活。

不但如此,陈兆龙更是给大金牙出了个难题。

他让大金牙招四个人,两个喂马的,两个做饭的,而要求,就更令大金牙觉得他猜得没错。知根知底,稳当踏实的老实人,不怕死。

人选,肯定是有。

大金牙明白为什么在这几个人的身上,陈兆龙宁可让自己去找也不肯从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人之中来选。图的无非就是个心安,毕竟这战马和粮食,可是关系到一切的根本。

但在这破五⑴之前,那些人哪个都不想动,甚至就连原本说好的,来给宅子外帮手搭台的人和摆宴的厨子,都要等到破五之后才肯来。所以大金牙只能事先安排好一切,等到破五之后一起办。

大金牙起得很早,因为他清楚今天他有很多的事情做。但摸着黑起来的他却发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尤其是当他急匆匆踏着一路的鞭炮声进了宅子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已经起身。

大厅里掌着灯,院子里的茶炉腾腾的冒着热气,李铁匠提着那把在刘二胖子看来是巨斧,但在他眼中则像玩具的板斧,如同敲榛子般劈着木柴,程瞎子和金秀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小彪子像训练猎狗似的指挥着刘二胖子打扫鞭炮过后残存的纸屑,而妞妞,则手脚麻利的在偏房做饭。

平静。

平静到大金牙觉得压抑。

尤其是陈兆龙,他此刻正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打了招呼后,大金牙坐在了陈兆龙旁边的椅子上,瞧了眼仿佛还没睡好的陈兆龙,开口道:“这破五已经过了,不出意外,想来的人天黑前就能到。”

陈兆龙挑了挑眉道:“都安排好了?”

大金牙皱眉:“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舒服,啥事儿都不管,实话告诉你,从初三开始,咱们这就开始热闹,什么拉洋片的变戏法的打把式卖艺大力丸要饭的,形形色色来了不少,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到了明天,这宅子周围,就得和庙会似的。”

陈兆龙打了个哈欠,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今晚待不待客?”大金牙盯着陈兆龙道:“要是不待,只怕这些大老远跑来的牛鬼蛇神不安分全文阅读。”

陈兆龙笑了笑,拉过桌子上的茶壶,开口说道:“你都说过了宴分三等,如果招待,该怎么招待?一等席?他们之中只怕有很多人不配,三等席,招待了不如不招待,既不讨喜,也落不下人情,所以免了。”

“这样做不妥吧?”大金牙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盯着陈兆龙道:“这英雄帖是咱们发的,咱们请人家来,结果人家到了这里不招待,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如此一来,只怕那些原本有意结交的人,也会站到对立的那一面去,当家的要是心疼钱,我出。”

陈兆龙笑了,他喊了金秀一声,随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金秀立刻拿了钱袋过来。陈兆龙顺手将钱袋推给了大金牙,开口道:“我姓陈的恩怨分明,做事情更是一是一二是二,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所以你不用推辞,一会你抽个空,把这些钱给警察所的弟兄们送去。”

大金牙愣住了,他问陈兆龙:“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兆龙道:“不是差钱,不招待这些人的原因很简单,一来,我们不好一见面就去摸他们的底,所以肯定难免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二来,这些人之中想来看笑话或者是给我姓陈的下马威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让他们入了门,请他们喝了酒,然后这这那那挑理找刺,打还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所以还不如干脆让他们远一点。如果真的是有心结交的朋友,那么一视同仁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有太深的不满,所以这些钱,你给警察所的弟兄们送去,请他们喝杯酒,毕竟这人多了自然难免良莠不齐,若真有鸡鸣狗盗之辈,还要麻烦警察所的弟兄们多关照。”

大金牙懂了,他掂了掂钱袋,皱眉,一边打开一边往外抓钱,道:“太多了,整这么多干啥,用不了这些,警察所那伙子人我还不知道呢,一人给一块,乐没法……”陈兆龙一把手按住了大金牙手中的钱袋,正色道:“我早就说过,这凌南县城无险可据,所以我不会在此地久留,而你家眷都在这里,我可以走,你却不能走。”

大金牙的心热了,他不是傻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么能不明白陈兆龙的意思,警察所的那帮子人,大本事的确是没有,但在这凌南县城这一亩三分地里,除了那些大绺子,又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和他们斗?

陈兆龙终究是要走的。

他不可能留在这里,所以一旦他离开后,若真有人找他大金牙的麻烦,那些原本从不放在大金牙眼中的警察所,或许就会成为大金牙的那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了。”大金牙长出了口气,将滚落在桌面上的银元装回了袋子里。

就在这时,刘二胖子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来了,来了,那些说好来干活的人都已经来了。”

看了一眼大金牙,陈兆龙道:“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我现在只希望明天来的都是些硬骨头,能打一场硬仗。”

大金牙起身,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出了大厅,大金牙停住了脚步,扭回头,望着坐在大厅里的陈兆龙朗声道:“当家的放心,鸡鸣狗盗的软柿子,首先就过不了我这一关。”

破五:民俗,正月初五,赶五穷(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的风俗。

事情要等到初五来做的原因是,当时的民俗,正月初一到初四都不工作,而正月初五一早放了鞭炮赶了五穷,之后,就可以工作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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