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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归航》


第一章 穿越大西洋

董南靠在“银鹿”号商船的左舷边,看着直布罗陀石峰陡峭的山脊。

头顶上是广阔无云的柔和蓝天,左边灰色的悬岩几乎笔直地垂入地中海;在右边则是遥远的港湾,停泊着的各种船只隐约可见。而在正后方,非洲朦胧的群峰,从蓝色的雾霭中升起。

他的脸颊,感受到柔和的西南风带来的阵阵凉意,而鸟群长长的松散队列,在海峡的另一边飞过。它们轻松地、不慌不忙地翱翔着,有时候排成一列,有时候密集得多,聚成一群,不过天空总有鸟在飞,没有一刻是空荡荡的。

有些鸟身材硕大,比如说黑秃鹫和鹳,另外一些鸟身材却很小,就那只疲倦的小隼,它就坐在离船不到二十米外的石头上,梳理着自己红色的尾翼;可是不管大小,它们全都自由自在地翱翔着,或栖息着。

随着“银鹿”号顺直布罗陀海峡的天然洋流,距大西洋越来越近,海鸟们的飞行路径像紧密的螺旋,但大多数就在头顶很低的地方飞过,飞得如此之低,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看清长胡须的秃鹫血红的眼珠,还有苍鹰橙色的眼睛。

“那儿又是一只帝王鹰。”一个又黑又瘦的水手从主桅上滑了下来,指着差点撞到前桅帆的黑鸟,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是啊,又是一只。”带着三角帽的大副点了点头,放下单筒望远镜,喃喃自语道:“愿上帝保佑它。”

只剩下一条平角短裤的董南,从未像此刻这么绝望过。就算头顶上乱飞的白鹳、蓉鹞子、小鹰、鸢和其他更普通的猛禽,都比他的处境现在强得多,至少说它们还有自由。

“该死的野蛮人!时间到了,滚下去跟你的摩尔人朋友做伴吧。”

刚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跟大副献完殷勤的英格兰水手,像换了个人似地,骂骂咧咧,连推带踹,一脸不厌其烦的将董南赶下了货舱。

野蛮人,真是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称呼。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打死董南也不相信自己成了一个奴隶,成了一帮英格兰奴隶贩子口中的“野蛮人”。

文明和野蛮相隔几个世纪,可对食不果腹、衣服不遮体的董南而言,却只有短短的十六天。这半个月来的经历,也让董南意识到“有命赚钱没命花”的真正含义。

十八岁时以留学生身份出国,辛辛苦苦在美国打拼了近六年,刷过盘子、送过外卖、当过厨师、干过移民留学中介……苦尽甘来,好不容易赶上“富二代”和“官二代”的出国潮,硬是在异国他乡狠赚了一笔,正准备回国拓展“人贩子”业务,却赶上了空难,被票价一点都不便宜,服务却不敢恭维的国航客机,送进了十七世纪初的大西洋。

十七世纪初,尽管董南的历史并不是很好,但这一点完全可以确定。因为水手和大副聊天的只言片语中,时不时可以听到詹姆士国王的名字。

孵化英格兰的“老母鸡”伊丽莎白挂了,詹姆士一世正式即位;跟三个火枪手长期做对的黎塞留正辅佐着路易十三;“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的德意志众诸侯正打成一锅粥,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真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而这艘三桅大帆船、船长三角帽下扑着粉的假发、水手们的装束、历史博物馆中才能见着的火绳枪、铜质单筒望远镜……无不证实了这一点。

穿越是一门技术活,同时更得看运气。

穿越时空,坠落进大西洋还能被救起,并没有葬身鱼腹,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正因为如此,对于这帮把自己称之为“野蛮人”,而且还准备把他跟在其他地方捕获到的非洲黑人一起贩卖到美洲的家伙,董南还真恨不起来。毕竟没有他们的出手相助,或许连当奴隶的机会都没有。

形势很严峻,董南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上岸的那一天!

这是一艘两百吨左右的商船,货舱里面潮湿、晦暗、凄凉,充满了污水和腐烂肉食蒸发出来的臭气。不管天气如何,船板总是不断的漏水。遇上坏天气,海浪冲打舱口,下甲板上全是水,而船里一旦潮湿之后,就很难再干。,

垃圾都堆在甲板下面,这里成了各种甲虫,蟑螂和老鼠成群繁殖的天堂,很容易滋生传染病。而事实上无论水手还是像他这样的奴隶,都得忍受着抽筋、伤风感冒的折磨。身上几乎没有衣服以及无休止地拖拉绳索、升降船帆和抽吸污水等劳动,使病情极度恶化。

短短的十六天里,就往大海里扔下了二十一具尸体!虽然不是职业医生,但还是能看出其中两个水手死于坏血病。

食物同样非常可怕,发臭的水、腐烂的肉和咸死人的鱼干,以及上面都蛀满了密密麻麻黑头象鼻虫蛆的饼干。活着比什么都强,为了生存下去,董南不得不在黑暗中眼不见为净地强行下咽。

货舱高度不足一米五,被赶下甲板的董南在一片黑暗中,弯着腰钻进了臭气熏天的肮脏角落。

“快吃,不吃你会饿死的。”

说话的是一个非洲黑奴,也就是水手们口中的摩尔人。尽管英语说得不错,但还是无法逃过被贩卖的命运。十六天来,他俩相依为命,合盖一条潮湿的毯子,一起对付其他虎视眈眈的黑奴。

又是爬满象鼻虫的饼干,看着就恶心,刚在甲板上吐完的董南,根本提不起任何食欲。尽管如此,还是冲“老黑”微微的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还没等老黑开口,三个黑奴突然扑了过来,饿虎扑食般地抢过了有且仅有的那点面包,气得老黑浑身发抖。见他又要吃亏了,董南连忙一把拉住,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的眼里,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董南,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野蛮人”,甚至连同样被称之为“野蛮人”的摩尔人也这么认为。

事实上董南并没有哑,不但会说英语,而且还说得很好。只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形下,绝不敢轻易开口。

船上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还都是董南被救上船后死的。他已经成了水手们眼里的一个不祥之兆,如果再突然冒出两句英语,迷信到极点的水手还不把他当成“魔鬼”给处决了?

这时候,下午值班水手钟敲响了第四遍钟,两个水手还在船首忙着,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却显得有些焦急。钟一敲响,船长就在大副的陪同走进了大舱,而同时在厨房里的管家、厨师和几个黑人奴隶帮手,正在急忙布置盛放巨大面糊肉菜杂烩的盘子。

船长船员和奴隶的伙食不一样,食物的味道从大舱飘出来,让董南从未感觉像此刻这么饥饿过。

可又能怎么样呢?

跟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下场很可能只有死。至于叛变那就更不敢想了,由于缺乏阳光、新鲜空气和足够的食物,他现在脸色苍白,十分虚弱,满脸长满胡须,手腕、脚髁上都带有镣铐。更何况就算叛变成功,对航海一窍不通的他,也无法跟黑人们一起操纵这艘三桅帆船。

回家,董南从未奢望过。既然穿越了,也就没有了家这个概念。好在自己的律师还靠得住,另外上飞机前又买了保险,就算此生再也无法与父母相聚,但“遗产”和保险金倒也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回国,同样遥不可及。先不说自己有没有那个人身自由,就算现在有一艘船愿意送他去亚洲,惊涛骇浪中绕过大半个地球,生存几率也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

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绝望到极点的董南,突然相信起因果报应来。毕竟不在异国他乡成立那个移民留学中介公司坑祖国同胞,也就不会搭乘国航班机回国“拓展业务”,更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而通过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董南发现“老黑”之所以成为奴隶,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谁让他这个非洲王子的部下,助纣为虐贩卖自己的同胞,可惜遇上了毫无信用可言,且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的约瑟夫船长,不但没按照之前的约定支付“货款”,甚至还把他这个中间人顺带着绑上了“银鹿”号。

事实上这也是他被其他黑奴恨之入骨的原因,搞得连董南都跟着他一起受欺负。

糟糕,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茫茫大海,逃无可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不知道接下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等着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

既来之则安之,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航行上。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染上什么病,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回国。

正因为如此,董南一直保持沉默,表现的很配合。好在这趟航行损失很大,船长约瑟夫为了尽可能降低损失,这才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奴隶留了下来,而且还想“物以稀为贵”的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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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海盗袭击

太阳落到闪烁的浅蓝色海面上,渐渐变小的柔风也偏转到东北方向,直直地从船尾方向吹过来。

董南等二十多个奴隶,再一次被赶出阴暗潮湿的货舱,在水手们的呵斥下,擦洗甲板的擦洗甲板,往桅杆和风帆上抹油脂的抹油脂。

通常情况下,大副这时候都会要求升起顶帆,或许还有第三层帆;现在他满足于降下后桅斜桁帆和船首三角帆,升起大桅主帆,调节前桅中桅帆的帆桁,继续保持斜杠帆、前桅最下大横帆和前桅杆中段低处的补助翼帆,继续保持大一接帆、大二接帆及其两侧的补助翼帆。

“银鹿”号顶着长长的西向海涌,一次次活泼地升起又落下。船长对这样的颠簸起落非常熟悉,它顺风轻快地航行着,除了舷侧下面海水的歌声,除了桅杆、帆桁以及无数的滑轮随着颠簸发出的有节奏的吱呀声,它几乎处在完全的安静之中。

他这会儿正坐在卧舱的小玻璃镜前,新近浆洗过的领带就铺展在桌上,和上桅翼帆差不多大小。正准备把领带折叠起来围在脖子上,突然听见甲板上传来混乱的砰砰声,紧接着是大副基里克尖利、愤怒、悍妇般的声音。

基里克的嗓音,一半像非常厌烦,早已怀怨的女仆,一半像极其粗野,头戴柏油帆布帽,口嚼烟草的普通水手,随后是听不清的咒骂声。

“该死的基里克,能不能对奴隶好点?”

抵达加勒比海最少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全部家当都压在这趟航行上的约瑟夫船长,可不想在还没抵达加勒比海目的地前,奴隶倒先在航行中死光了。大副的表现,显然让船长有几分不快,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两句后,便戴上三角帽走出了卧舱。

两条穿着白色丝绸长袜的腿出现在眼前,刚被押上甲板的董南连忙低下头,跟其他奴隶们一起继续擦洗起甲板来。

大副基里克狠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过身去,一脸谄笑着说道:“阁下,刚测量完纬度,您还有什么吩咐?”

船长揉了揉鼻子,似乎不太适应奴隶们身上的气味。然后接过大副递来的望远镜,一边往船首方向眺望,一边淡淡地说道:“基里克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好像给可怜的大卫打过下手。天气这么热,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我认为有必要帮所有人放一次血。”

船马上就要横越大西洋,医生大卫却在三天前死了。基里克赫然发现,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人能胜任这项工作。但放血绝不是件愉快的事,想想要触摸那些臭气熏天的野蛮人,基里克就感觉非常之恶心。

尽管如此,基里克还是不敢违抗船长兼船东的命令,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阁下,不过需要进行一些准备,安排在明天上午怎么样?”

“好吧,就明天上午。”

船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船尾部的鹅笼,接着说道:“风向好像有些不对劲,基里克先生,麻烦你帮我拔几根鹅毛来。”

“银鹿”号事实上并不比风驶得更快,尽管它给人的感觉肯定如此,所以鹅毛从船长身边飞出几米远,就被斜杠帆的涡流裹挟着,向上飞旋起来。在其他风帆产生的气流中转了又转,最终都像雪片一样静静地落在了甲板上。

在一片寂静中,船长双手背在身后,随着船的上升和下落,自动地摇晃着身体。一边非常密切地观察着羽毛飞旋的花样,因为它们直接反映了各种风帆的真实推力,而这些推力是极难用数学来定义的一组变量。

航海真是一门技术活,虽然比这帮称自己为“野蛮人”的野蛮人,多出几百年的见识,但在航海这个问题上,董南不得不承认这帮穿戴花俏的奴隶贩子的确有一套。

高高在上的船长自然不屑于跟他们这些奴隶说话,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检查完主桅帆桁后,才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卧舱,生怕他那双丝绸长袜沾上绞盘边的柏油。,

天黑的很快,转眼间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董南等人刚干完活,就听到了海面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船桨击水声。为预防万一,大副马上通知了船长,刚驶出直布罗陀海峡,还在摩尔海盗活动的海域内,船长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大副去底舱,组织20名水手带好火枪和弯刀,迅速到后甲板上集合。

夜空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一艘什么船朝这边划过来。弯刀、火绳枪,以及水手们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董南意识到肯定出事了,连忙拉了拉老黑,悄无声息地挪到牙樯边。

“点火!”

来船上橹架摇动时发出的阵阵嘎吱声,从桨叶上流下来的水打在水面上的滴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已经顾不上奴隶的船长,回头命令水手们点上火绳,然后示意大副向来人喊话。

“是谁?再靠近我们就开枪了!!”

大副的声音很宏亮,同时却带着几分颤抖,见黑暗中没有回话,又用西班牙语和法语分别喊了一遍。水手们更紧张了,一个个严阵以待,火绳枪上的火星在夜空中忽隐忽灭,给甲板上又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别开枪!哦……上帝保佑,真是银鹿号,船长先生在吗?我是来自加的斯的戴维斯!”

漆黑的海面上,传来一个英国人的口音。他说他们是英格兰人,从加的斯一条船上过来的。问题是约瑟夫船长并不认识这个戴维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黑暗中就响起了一阵枪声,船长一下就明白来者是谁了。

“开火!快开火!!”

“嘭!嘭……!”

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水手们迅速扔掉火绳枪,紧握弯刀和长剑,不约而同地站到船长身前。也许因为慌乱,也许因为的确看不清,二十来杆滑膛枪射完之后,居然没听到一声惨叫,命中率显然不尽人意。

反而后甲板左侧海面的还击更猛烈了,火花尚未在黑暗中泯灭,子弹就暴雨般地迎面而来,打得橡木牙樯上的木屑直飞。董南连忙缩下头,一个劲的示意老黑别吭声。对面的两个黑奴,则为他们的好奇心付出了巨大代价,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后,就直挺挺的倒在甲板上呻吟。

海盗,绝对是海盗!董南头都大了,暗想这又不是加勒比海,怎么会碰上海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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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波三折

有枪不用非得跟人家肉搏?就算装弹射击效率低下,也可以来个三段射呀!

船长和水手们弃火绳枪而不用,一个个拔出水手刀和短剑,准备跟海盗展开“甲板战”的举动,董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就要短兵相击了,跟老黑一起蹲在牙樯后面的董南,连忙高举起戴着镣铐的双手,以免被殃及池鱼。

这时候,闪耀着星光的夜空衬托出一群黑影,来犯者呐喊着蜂拥爬上前甲板,举起手枪就朝人群里开火,一照面就打死了两个在船艄上的水手。紧接着,又向底舱扔了两颗用导火索引爆的手雷。

“嘭……!嘭……!”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着爆炸的闪光和呛人的浓烟,把“银鹿”号上的人吓得晕头转向,早就六神无主的奴隶们,则乱叫着朝船尾跑去。弥漫着的硝烟、撕心裂肺的呐喊、目不暇接的骚乱以及一阵阵很大的呻吟,充斥着人们的耳朵。

事实证明,船长和水手们射击完一轮后放弃抵抗的选择并没有错,来犯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转眼间就挤满了前甲板,实力最少是水手们的两倍。“银鹿”号上的人已无处躲藏,更无法逃避这场临头的灾难,只能提心吊胆地倾听着甲板上低哑的喊叫声和噔噔的脚步声。

“谁?谁是船长?”

一个穿着比船长还要花俏,右手挥舞着弯刀,左手握着手枪的海盗头目,凶神恶煞般地走了过来,到处喝问谁是“银鹿”号商船的船长。令董南倍感意外的并不是他戴满戒指的左手,而是他所持的手枪居然没有火绳!

这个疑问一闪即过,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当口,怎么能不被殃及池鱼,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投降并不丢人,董南的双手举得更高了,甚至还刻意让手腕上的铁链发出点声响,以此表示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该死的野蛮人!”

最近的那个手持斧子的海盗显然不太领情,前金吉列出国留学咨询公司董总经理的善意,只换来了一声咒骂和粗暴的一脚。老黑显然不太适时务,见董南被踹翻在地,禁不住地站了起来,挥舞着镣铐上的铁链,面目狰狞的冲海盗们咆哮。

手脚都被铐住了,你凭什么跟人家叫板?

还没等被踹得眼冒金星的董南爬坐起来,老黑的举动就引起来了海盗们一阵哄笑,紧接着一拥而上,对手老黑就是顿拳打脚踢。还好千里打劫只为财,这帮可恶到极点的家伙,对奴隶并不太感兴趣,而是把目标转向了刚放下武器的船长和水手。

“我是船长,早已恭候在此了。”约瑟夫船长很识时务,也很有风度,对着围上来的不速之客,慢慢的摘下三角帽,用优美的姿势向他们行了个礼。

“你怎么敢命令水手开枪?”头目很生气,一脸咬牙切齿地表情。

“杀了他!杀了他!”

船长的处境看起来不太妙,海盗们顿时咆哮了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有把他大卸八块之势。约瑟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随即转了身来,低声说道:“先生,请原谅我对您和您朋友的冒犯,但保卫船只是我的天职。”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奴隶贩子遇上海盗呢?头目对这个回答未作回应,而是举起手枪,抵住这位倒霉船长的胸膛,扣动板机。约瑟夫下意识地把枪挡了一下,枪响了,可子弹偏了,打伤了他的侧肋,鲜血直流,但他并没有死。

见他还站在那里,头目感觉很没有面子,又用手枪柄朝他头上猛砸,约瑟夫这才一下子跪倒在甲板上。

约瑟夫船长只是被打懵了一小会儿,清醒过来之后,又鼓足力量和勇气站了起来,想往前甲板上跑,但是这里他也无处可逃,迎面碰上了海盗的水手长,这是一个更恶毒的家伙。突然举起腰刀,朝他头上砍去,船长急忙躲闪,大刀落空,砍在甲板的栏杆上,刀戳进去一英寸深,由于用力过猛,弯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这一切看得董南胆战心惊,暗想这一刀砍正了会是什么结果?

水手长野性大发,拔出手枪,像刚才那个头目一样,用枪托朝船长头上猛砸。这时候,听天由命的大副和几个水手,见船长被打成这样,连连求情道:“先生、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不要杀船长,他是我们从未碰到过的好人那!”

“是啊,是啊,他从未虐待过我们,哪怕对奴隶也一样的仁慈。”

可是他们这么一来,却把水手长的火气,从船长身上引到他们自己头上去了,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完全占领了“银鹿”号。经过一番盘问,发现除了奴隶之外,船上还有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这让海盗们的情绪平和了许多。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尽管船长没有把自己当人,但没有他自己也活不到今天。见局势稍有缓和,董南禁不住地挪了过去,把他扶坐起来,笨拙地撕开他的衬衫,简单地清理了下伤口,脱下他那双丝绸长袜进行包扎,以免失血过多。

可能是老乡见老乡,多少得给点面子,海盗头目盘问完管家船上有多货物后,心满意足地走了过来,一脚踢开正忙着救死扶伤的董南,趾高气扬地说道:“船长先生,保护船只的确是你的天职,不过洗劫船只却是我们的天职。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只要水手不控诉你,我想你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他娘的,还挺幽默。不过这倒让董南大大的松下了一口气,毕竟听他的口气,自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没等约瑟夫船长开口,其他海盗便兴高采烈地朝天鸣枪,以示胜利。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如果是在另一个场合,董南一定会觉得是滑稽可笑。

甲板上的这些海盗是划小船过来的,他们的领头船就停在不远处,听到这边响起了枪声,看见“银鹿”号上灯火通明,误认为他们派来抢船的人失败了,于是为了雪耻报仇,在黑夜中居然向已被他们占领的“银鹿”号猛烈开火。

红光一闪,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激起了四面回声,一颗炮弹呼啸着从空中飞过,在左舷不远处的海面上激起了一根水柱。

“嘭……!嘭……!”

炮弹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所幸的是准头不怎么样,不是太远,就是太近,竟然没一发能击中目标。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甲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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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误伤友军”

好运只是暂时的,“银鹿”号还没能从突如其来的攻击中反应过来,一发炮弹正中艉楼,火光中木屑横飞,碎片砸得周围的橡木桶嘭嘭直响,站在那里的海盗头目和大副基里克顿时被击倒在地。

前甲板上的董南逃过一劫,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约瑟夫船长已经昏过去了,他不得不鼓起勇气,向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海盗水手长建议道:“赶快向你的朋友们喊话,告诉他们已经劫持成功了!”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水手长不仅不感谢他,反而还非常生气,又踹了他一脚,并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该死的野蛮人,是不是害怕吃子弹去见上帝?”紧接着又喃喃自语道:“该死!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被炮弹送进地狱。”

尽管如此,他最终还是听从了董南的劝告,高声招呼他的同伙,说他已劫获了一条大船,上面满满地装着许多酒和货物。

大约过了一分钟,炮火终于停止了。短暂的炮击极具破坏性,缆绳、圆材、帆脚索、帆布、沥青桶到处都是,海水、鲜血和碎肉溅满了帆桁,家禽在笼子里扑腾乱飞,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甲板上一片狼藉。

占领“银鹿”号一卒未损,成功占领后倒被自己人的一通炮击干倒七八个。头目倒在血泊里,肠子流的到处都是,其他几个手下的伤势看上去也不轻,这一切把水手长气得暴跳如雷。

“你是大夫?你会包扎?”

一个海盗的话提醒了水手长,见董南正接着给约瑟夫船长包扎额头上的伤口,立马走了过去,恶狠狠地命令道:“别管他了野蛮人,快给我的兄弟包扎!”

董南回头看了看四周,见老黑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便举起手上的镣铐,一脸无奈地说道:“先生,很乐意为您效劳,但这样很不方便,您能不能帮我先打开?另外我还需要一个助手,您知道的,这么多伤员,没有助手可不行。”

“钥匙!钥匙!钥匙!快去给我拿钥匙!”

不等水手长发话,一个血流满面的海盗就举起手枪,冲幸存下来的管家,满面狰狞地咆哮了起来。管家早被这一切吓懵了,见穷凶极恶的海盗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连忙跌跌撞撞地钻进一片狼藉的艉楼,手忙脚乱的翻找起了钥匙来。

这时候,一个矮胖的英格兰人来到了船上,拍了拍水手长的胳膊,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表示遗憾。随即转过身去,下令把船上所有的活禽——鹅、鸡、鸭,都宰了做菜。同时要求幸存的水手,把郎姆酒、葡萄酒、啤酒、白兰地、尼格斯冷酒……只要是带酒精的饮料通通给他拿出来。

把自己人打成这样,居然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显然他才是说了算了的人。

不是独眼龙、没有木腿,没戴一顶达达尼昂式的帽子,肩上更没有一只鹦鹉或猴子什么的。眼前这位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外套,下摆一直垂到膝部,上面密密麻麻地钉着铜扣子,后脑勺上还扣着顶镶着好看花边帽子的海盗船长,显然不太符合董南心目中的海盗船长形象。

“钥匙来了,钥匙来了!”这时候,管家从近乎成为一片废墟的艉楼里钻了出来,举着一串钥匙,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

海盗船长显然不知道水手长想干什么,接过钥匙看看,回头说道:“我的朋友,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把他们直接扔到海里去,我可不想跟这帮野蛮人共进晚餐。”

水手长并没有立即执行他的命令,而是急切地提醒道:“船长,那个黑头发的是大夫,亨利需要包扎,托马斯的伤口也需要处理,您不认为他对我们很有用吗?”

“大夫?”

船长似乎对此表示怀疑,用手枪托起董南的下巴看了看,突然惊叫道:“印第安人!难以置信,非洲海岸还有印第安人!”

“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印第安人,而是从东方过来的中国人。”董南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葬身鱼腹,连忙小心翼翼地纠正道。,

发达的工商业、繁华热闹的市集、华美廉价的丝绸锦缎、宏伟壮观的都城、完善方便的驿道交通、普遍流通的纸币……据说连房子都是用黄金盖的,马可-波罗与他的故事《马可-波罗游记》早已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船长想不知道东方都不行。

“天啦,居然是真的。”

船长顿时来了兴趣,放下手枪回头笑道:“巴里,你说的对,大夫先生可不能扔到海里去。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是被葡萄牙人抓来的吗?”

无敌舰队虽然被英国海军在英国海盗的配合下打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方航线还是掌握在葡萄牙人的手里。就算英国东印度公司和尼德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去亚洲,也只是一两年一趟,甚至都没什么太大的作为。

正因为如此,船长很直接的认为,葡萄牙人才是董南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算是吧。”这个问题真难回答,董南连忙岔开了话题,举起手上的镣铐,一脸凝重地说道:“先生,为您部下服务是我的荣幸,他们流血过多,不能再耽误了。”

“对对对,非常对,巴里,还等什么?”

船长一边示意水手长给董南把手铐打开,一边看着肠子流得到处都是,早已断气的那个海盗头目,摇头叹道:“可怜的吉尔,他永远都当不成船长了。”

董南并不是一个职业医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医术一窍不通。事实上出国之前,家里人就希望他能在美国学医。原因很简单,因为美国医生富得流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了美国之后,董南才对此有了感性认识。他所见过的美国医生,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百万富翁。其中有些专科医生,特别是心血管外科医生则可能是千万级富豪。

他们都住在富丽堂皇的高档社区,高大茂盛的乔木掩着小桥流水的庭院,里面点缀着各地珍奇花草,而精巧设计的独立洋房也是气势恢宏。不用主人开门,就知道这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他甚至参加过一个华人外科大夫女儿出嫁的婚礼,那的场面豪华又隆重,简直可以拍“007”电影……

正因为如此,董南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无奈在美国学医的费用高的惊人,囊中羞涩的他,只能半途而废。

没想到以前学的那点皮毛,今天倒用上了,甚至还救了他一命。在他的极力恳求下,老黑总算逃过了一劫。不过其他黑奴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就在管家领着他们钻进船舱之时,炮击后幸存下来的十几个黑奴,通通被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扔进了大海。

“银鹿”号已故随船医生大卫留给他的器械简单,几把锋利的手术刀,一把锈迹斑驳的锯子,一个让伤员咬住以缓解疼痛的皮质箝口器,以及处理截肢后伤口的一大桶焦油。就算没看过罗素-克洛主演的《极地远征》,董南也知道这些东西的各自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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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反复无常

甲板上正准备大摆庆功宴,甲板下层后舱的景象却让人怵目惊心。包括幸存水手在内的伤员,被老黑等俘虏背下舱室。鲜血在两舷淌来淌去,管家则和另外一个水手站在血水里给董南帮忙。

舱中只点着两根蜡烛,董南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屠夫一般把木桌上血肉模糊的肢体乱斫乱锯,把几个身负轻伤的海盗看得毛骨悚然。

半个月来的经历,不但别人没把他当人,连董南自己都快不把自己当人了。

下不了狠心就没命!

在这个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只能把管家和水手们摁住的伤员想象成尸体,像在医学院解剖那样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恶心反胃是没有的,穿越前从未乘过船,该吐的早就吐完了。再说紧张和恐惧只会让人心跳加速,只有腐败糜烂,发出阵阵恶臭的尸体才会让人恶心。更何况那个总在尸体边吃热狗的大胡子教授早就说过:死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地是活人。

相比之下,这里的空气环境要比医学院解剖室好得多。想当年第一周拨皮,第二周挑筋……被福尔马林的刺激性气味熏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戴口罩都没用,连眼睛都被熏红了。

从腹腔里取木屑比较麻烦,一刀下去,白色的浅筋膜暴露出来,就像熟透的柿子突然爆开了一样。

“敌人杀一个,大夫就要杀十个!天了,我宁愿被一炮轰死,也不愿意让大夫救我。”等待包扎的一个海盗,终于受不了了,瞄了一眼木桶里同伴刚被锯下来的胳膊,一边嘟囔着,一边捂着耳朵跑出了舱室。

麻醉剂没有,消毒措施没有,抗菌素抗生素更没有。刚处理完的三个伤员,能不能从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中熬过来,只能看上帝的旨意了,前提是他们还信神。

管家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老黑则镇定许多,在董南的要求下一个劲地给伤员灌郎姆酒,希望酒精能起到麻醉作用,缓解一点痛苦。结合他刚才在甲板上的反应,显然是个见过血的狠角色。

尽管董南这是第一次实践操作,手法上还有些生疏,但下来巡视了一圈的水手长,对他的表现似乎还算满意。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要知道在没有医生的情况下,他们一般都是让木匠来干这样的活儿。

这帮毫无人性的家伙真是反复无常,刚才水手长还说,“对不起,我们饶恕你之后,还叫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这是战争中的命运所注定的”,然后也不管这里的环境是否适合进餐,居然派两个海盗送来了一些吃的和酒。

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了三个喝的醉醺醺的海盗,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弯刀,声称等会要把他们全都扔到海里喂鲨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

董南近乎绝望的长叹了一口气,见老黑很不明智的偷偷抄起了锯子,连忙狠瞪了他一眼,并微微的摇了摇头。

“大夫,救救我,这里只有您能救我!”

管家终于崩溃了,“嘭嗵”一声跌坐淌满血水的甲板上,掏出一张被老鼠啃过的信,哆嗦着哭诉道:“我女儿寄来的生日贺信,三个月前收到的,我们刚在距白蜡树园农舍不远的地方买了房子,还没来得及结识周围的邻居,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

“万能的主啊!请宽恕我们的罪恶,像我们宽恕那些罪于我们的人一样……”另一个幸存下来的水手,更是掏出十字架,诚恳地作起了最后的祷告。

敌我实力太过悬赏,老黑最终还是很不情愿的放下了锯子,在昏死过去的海盗身上擦了擦双手,低声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的朋友。”

这算是抉别吗?还没等董南开口说话,一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海盗,拧着酒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地嚷嚷道:“大夫,大夫,船长要见你。”,

“我去去就来,照顾好他们。”

董南环视了下四周,再次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约瑟夫船长,这才拍了拍老黑的胳膊,带着恐惧而又好奇的心情毅然走了出去。

刚走上甲板,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酒味、肉味掺杂着柏油味扑面而来。一百多个海盗正围着装有法国红葡萄酒和白兰地的木桶,用罐和碗之类的器皿,拼命舀酒喝。他们还把盛满酒的桶抛来抛去,随意嬉闹。

鸭、鸭、鹅早就被他们宰了,简单地拔掉毛掏去五脏放进一口大锅,旁边还放了一些火腿和一只怀了仔的母猪。这只母猪也是马马虎虎去掉五脏后就煮,肉上面还带着许多猪毛。

“银鹿”号两侧绑着的两艘双桅帆船,让董南意识到之前炮击的并不是一艘海盗船,而是两艘。他们正轮流到“银鹿”号上抢劫财物,而给他们做饭的几个水手则无奈地站在一边。

“巴里,巴里,为什么不给大夫换身衣服?不行,这样参加宴会可不行,快去给他找身行头!”

约瑟夫船长的假发和三角帽到了他头上,还穿着一件应该是刚打劫来的猩红色绣花外套,衣服下摆都快到脚跟了,矮矮胖胖的英格兰船长,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丑。

正跟其他海盗狂饮的水手长,还没来得及放下酒瓶,一个脸上有条伤疤的海盗,就扔来了一个包裹,哈哈大笑道:“里面都是衣服,如果愿意的话,你还可以洗一个澡。”

“谢谢,非常感谢!”

有没有衣服无所谓,不知道淡水有多宝贵的董南,倒很乐意洗个澡。见他正四处张望,水手长抓起酒瓶就冲一边伺候的“银鹿”号幸存行水手扔了过去,咆哮道:“水水水,快给大夫先生找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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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正的艾迪”

从奴隶变成大夫的董南,成了众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曾经呵斥过、辱骂过、甚至殴打过他的水手们,连忙用绞盘吊上一桶压舱的淡水,手忙脚乱的伺候起他沐浴更衣来。而约瑟夫船长的管家,更是找来了一把剃刀,客串起了理发师。

人靠衣裳马靠鞍,当董南再次出现在甲板上时,海盗们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长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目光犀利,脸色苍白,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年轻人,就是刚刚下去洗澡换衣服的“奴隶大夫”。

紫色紧身短上衣、紫色短裤,裤腿系着紫色细带子,浑身上下除了露出衬衣的袖衩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紧身短上衣和短裤虽然是新的,却有点皱巴巴。用21世纪的审美观来看,董南虽算不上什么美男子,但也是五官短正,甚至还有一点男人味。

遗憾的是他们除了董南之外,似乎没见过几个东方人,在他们眼里董南不算丑,也不算英俊,只是感觉有些特别。

“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

甲板上乱成一团,海盗们随意嬉闹的嘈杂声震耳欲聋。有的人用桶里的剩酒冲刷甲板,有的人在扳手腕;舵盘边的几个海盗,更是喝的烂醉如泥;而跟海盗船长围上来的几个小头目,则一人拧着一瓶酒,连瓶塞都懒得拔,而是用短刀把瓶颈打碎,结果是三瓶酒中总要摔掉一瓶。至于吃的东西,诸如乳酪、黄油、糖和面包,扔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人趴在船舷边用它们喂鱼。

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船长的命令自然无法得到执行,这让长着一脸横肉,穿着堪比马戏团小丑的海盗船长很生气,蓦地拔出手枪,“嘭”的一声朝天放了一枪,这才吸引住了小喽啰们的注意力。

燧发枪!

在美国呆了那么多年,董南对枪支历史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有点研究。他赫然发现,船长手中的枪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燧发枪。而历史上的十七世纪初,火绳枪才是普遍使用的火器。这让他倍感意外,甚至怀疑穿越到了与已知历史完全不同的世界。

“亲爱的大夫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安迪-罗舍尔船长,也可以叫我‘公正的安迪’。”

海盗船长表现出来的绅士风度,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他的所作所为严重不符,但他可是手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董南不敢怠慢,连忙深深的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说道:“见到您很高兴,船长阁下。”

海盗船长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搂着他的肩膀,一边往人群中走去,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亲爱的大夫,我是否可以请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一般来说,除非船上特别缺人手,我是宁愿不要陌生人的,而且您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

入伙?当海盗?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一个被海风吹的黝黑黝黑,堪比黑人的高个子海盗凑了过来,龇牙咧嘴地笑道:“我们要作长途航行,我觉得我们必须有个能干的大夫,最好是一个在拔牙方面有专长的人。”

董南这才注意到他牙的确有问题,不过相比之下,他一开口那让人恶心到极点的口臭才是大问题。

“事实上我们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巴巴里海有的是大夫。只不过他们既无知又喜欢吹牛,都是些可悲的游民。”海盗船长喋喋不休,一边招呼他在橡木桶上坐下,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瓶酒。

拒绝他很危险,答应他好像也不安全。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死的扔进了大海,伤的还在船舱里生死未卜,董南可不想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这时候,水手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醉醺醺地说道:“大夫,我见过你动手术,截肢速度非常快,动作轻松自如。事实上我曾跟一位大夫学过几天,我认为你不是一个庸医。”

“巴里懂医术?伙计们,巴里居然说他懂医术!”,

海盗们顿时爆笑了起来,连海盗船长都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董南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打算征求自己的意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此之外他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同时又感觉有些好笑,他们对医术好坏的评判标准,竟然是动作快不快,而不是看病人手术后能不能活?

水手长显然不想成为他们的笑柄,猛地把酒瓶往甲板上使劲一摔,扯着嗓子吼道:“学过就是学过,只是没学会罢了,该死!这有什么好笑的?”

刚才那个牙有问题的海盗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下巴,接着问道:“那总不至于连牙都不会拔吧?巴里……不要再吹牛了,要知道你连拉丁语都不会,我还真没见过不会说几句拉丁语的大夫。”

这倒提醒了“公正的艾迪”,高个子海盗的话音刚落,便转过身来,紧盯着董南的双眼,饶有兴趣地问道:“大夫先生,您对拉丁语应该不陌生吧?”

二十一世纪的人有几个会拉丁语?

对拉丁语一窍不通,只认识几个拉丁数字,还会跳一点拉丁舞的董南头都大了,想了好一会后,干脆用手指沾酒在甲板上写了几个拉丁语处方,随即抬头笑问道:“阁下,是这个吗?”

不懂装懂的人还真不少,一群海盗围了上来,左看看右看看,一致认为这就是拉丁语。同伙中有了一个文化人,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几小时前还对他连打带踹的海盗,这会一个劲的劝他喝酒吃肉,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多热乎有多热乎。

令董南啼笑皆非的是,他们中居然还有乐手,在船长的命令下从旁边的双桅船上取来喇叭、长笛、号角、单簧管和军鼓,在甲板上奏起了古老的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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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杰克-董”

乌烟瘴气的宴会一直进行到凌晨,休息了一个上午醒来后,这帮反复无常的家伙又开始了新一轮狂欢,“银鹿”号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看样子还得继续。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美丽的姑娘们请你来到我的怀抱!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

海盗们唱的这首古老民谣,虽然最初的作者无法考证,但在水手和海员的口中却传唱了很多年,歌词准确精炼,的确能表达他们的心境。

鲜红的夕阳、漆黑的骷髅旗、沾满血污的战刀,以及成堆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黄金!海盗的故事总是那么吸引人,而眼前的这一切却让董南感觉那么地不真实,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成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海盗。

同时,又对他们的许多行为举止感到不能理解。

刚才就有件事让他很震惊,“公正的艾迪”一醒来,水手长和那个牙有毛病的舵手,就指责他未经大家同意拿了“倒霉鬼亨利”遗物中的一把手枪,以及约瑟夫船长的帽子和假发,认为这是对全体水手的莫大冒犯。

还声称如果就这么容忍过去,船长们将来就会拥有特权,就会随意去拿他们想拿的东西。于是,十几个海盗一拥而上,把手枪、帽子和假发抢了过来,放进了公共财物箱中,准备稍后按惯例挂在桅杆上叫卖。

“公正的艾迪”居然接受了他们的指责,并对自己欠考虑的行为进行道歉。从“奴隶社会”一下子进入到“民主社会”,把刚入行的董南搞得啼笑皆非。

“银鹿”号被两艘一百多吨的双桅海盗船劫持在海面上,没一丝“要作长途航行”的迹象。右舷外的海岸在远处若隐若现,他们似乎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一群活泼的花斑海豚,在船前的水面上嬉戏。从西北偏北方向吹来的柔风,给人带来了阵阵凉意。刚从底舱看完伤员的董南,正准备仔细观察下他们的“战舰”,就见一个左腿齐大腿根部被锯掉,左腋下架着个拐杖的老海盗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约翰-维特,大夫先生,见到您很高兴,您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老约翰,欢迎参观‘飞鱼’号。”

他长得又高又壮,有一张大得像火腿的面孔——扁平而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机智,带着微笑。他还用一根短索将拐杖套在脖子上,使双手可以自由活动。行动灵巧得令人赞叹,像小鸟一样蹦来蹦去。

董南缓过神来,连忙点头笑道:“见到您很高兴,约翰先生。”

“要做一个出色的海盗,首先得做一个出色的水手,不过您除外,不但不需要在桅杆上爬上爬下,不需要钩船跳帮,而且还能拥有一个独立舱室,这可是连艾迪都没有的待遇……对了,大夫先生,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他看上去有种极为活泼风趣的气质,说话的语气很和善,时不时还冒出一句逗趣的话,或者拍一拍董南的肩膀。

大海茫茫,跑的机会几乎为零。更何况长着一副黄面孔,就算能成功逃脱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当奴隶那种朝不保夕、生不如死的滋味真不好受。

既来之则安之,跟他们在一起至少说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还能混个温饱。但他可不想以海盗的身份青史留名,想到《加勒比海盗》、《极地争锋》等海盗和海战电影,董南灵机一动,突然笑道:“杰克,杰克-董,您可以叫我杰克。”

“不错的名字,杰克大夫。”

老约翰很显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拉风,而是举起酒瓶,猛灌了一口朗姆酒,连胡子上的酒渍都懒得擦,便似笑非笑地提醒道:“海盗法典那是传说,但一些规矩您还是有必要知道。好不容易才招募到一个大夫,我可不想看到您稀里糊涂的被处死或被放逐。”,

的确很有必要,刚逃过一劫的董南,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连忙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诚恳之至地说道:“您尽管说,我一定会遵守的,约翰先生。”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在财物方面不能欺骗,不能在船上赌博,不能在船舱里喝酒,不能带女人上船,点蜡烛的时候不能不加灯罩……其他那些规矩基本上跟您无关,毕竟您是大夫。”

说到这里,老约翰突然凑到他耳边,一脸谄笑着继续道:“哦,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您一定要感谢我。不过您放心,我会给您机会的。”

董南被搞的哭笑不得,想了想之后,一脸苦笑着说道:“约翰先生,很乐意为您效劳,可除了这身衣服之外,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

老约翰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拉着他就要去“银鹿”号的艏楼。董南被搞得莫名其妙,可现在的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走。

一会儿用拐杖,一会儿拉着短索,老约翰的动作就像正常人一样迅速。接下来的一幕让董南叫苦不迭,老混蛋关上舱门后,居然猛地脱下了裤子!

干什么?该不是基佬吧?

就在董南琢磨着是不是逃之夭夭之时,老约翰转过身来,指着他的下体,一脸痛苦地说道:“又痒,又疼,大夫,您得帮帮我。”

血淋淋的锯胳膊剁腿没吐,昨夜被灌得烂醉如泥也没吐,但老约翰那霉烂的不堪入目,且发出阵阵恶臭的老二,却让董南恶心到了极点,恨不得立马冲上甲板,把胃里那点食物痛痛快快的吐出来。

梅毒,很严重的梅毒!

董南意识到他为什么难以启齿了,毕竟这么大年纪,还少一条腿,真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其他海盗给笑死?

手头上没有任何药品的董南,对此是束手无策,但又不能什么都不管,只能找了根木棍拨了拨,装模作样的观察了一会儿,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约翰先生,看来您的私生活要检点儿。您先回去洗洗,最好能换条干净的裤子,我去后舱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缓解痛苦的药物。”

“谢谢,非常感谢,您真是一个好心的大夫。”

老不正经的约翰还没打发走,另一患者就在甲板上到处嚷嚷着找大夫,董南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昨晚那个牙有毛病的舵手。

“可找着你了,大夫先生,这颗牙太疼了,必须拔掉它。”

高个子舵手龇牙咧嘴,一脸痛苦到极点的表情。其他几个小喽啰,居然早就把后舱里的工具都拿了出来,想让董南来个现场表演。前甲板挤不下,后面的人干脆爬上了前桅,那一副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从未见过拔牙似地。

“稍等一下,我先洗个手。”

董南才把舵手按坐在橡木桶上,水手长巴里就托着下巴,发表起了长篇大论:“我不是不愿帮杰尔拔牙,而是对自己的拔牙技术从来都很不满意。我年轻的时候,大家还把拔牙看成一门和医生尊严不相配的手艺。

所以我一直也没学会拔牙的窍门,而且在拔牙方面又有过一些极其不幸的经历。当然,只要有时间,我还是可以做好的。问题是牙齿长出来的速度比病人期望的常常要慢得多,而且牙齿常常碎成小块。不过我认识一个理发师,他在这方面懂行,我甚至把自己的牙都委托给了他……”

还有现场解说!这帮有组织无纪律的海盗,居然把拔牙当成了一出好戏。一个个喝着酒、吃着肉,你一言我一语的插上几句。

毫无疑问,拔牙对杰克-董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见舵手的牙缝比较大,疼痛的蛀牙相对完整,他干脆拣起根缝风帆用的麻线,从中抽出几根坚韧的纤维,打结连上后试了强度,随即又打了个活扣,小心翼翼地套上了那颗松动的蛀牙。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董南抬起头来,看着高高的主桅,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道:“那是什么鸟,帝王鹰吗?”

“啊?”

舵手一愣,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这时候,董南使劲的一拽,舵手杰尔吃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等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这边时,才发现董南从甲板上拣起一颗牙齿。

舵手添了添舌头,确认那颗让他连饭都吃不下的牙已经没了,而且牙床也没之前那么痛后,顿时惊叫道:“拔了!真拔了,就疼了一下!”

太简单了,太不可思议了,短暂的拔牙过程,让所有人都发出宽慰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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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造反有理

下午的“拍卖会”杰克-董并没有参加,一是对那些拍卖品没什么兴趣,二来刚刚“入行”,还没有参与战利品分配的资格,现在的他是囊中羞涩,就算想凑这个热闹也买不起任何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昨夜手术后的几个重伤员,已有三个因失血过多而相继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剩下的那几位能不能熬过来,董大夫同样持悲观态度。但在这个不会有人追究医疗责任的特定时期和场合,他的医疗水准完全取决于手术动作的快慢和忽悠的水平高低,而不在于伤员的生死与否。

总的来说,绝大数海盗对他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毕竟干得就是玩命活儿,自从决定当海盗那一天起,他们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死几个人实在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于是又举办了一次简单的葬礼,并把他们的遗物纳入了拍卖品清单。

不过在如何处理约瑟夫船长、管家以及十几个幸存水手这个问题上,他们到现在还没能达成一致。有人认为他们要对“飞鱼”号船长亨利和其他“战友”的死负责,强烈要求执行“拖龙骨”、“摩西之法”、吊桅杆等刑罚。

而以水手长为首的一些海盗则温和许多,他们认为亨利的死与约瑟夫船长没有直接关系。而且亨利生前已经饶恕了他们,应该法外施恩,给他们一条生路。

董南这才知道昨晚死很难看的那个海盗头目也是一个船长,只不过他的运气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居然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从水里拖过船底或用带倒钩的鞭子抽打一顿,董南并不认为已中一枪的约瑟夫船长能受得了这样的酷刑。想到他终归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禁不住哀求他们放约瑟夫和其他幸存者一马。

既然入了行,那他就有与其他海盗一样的发言权。见吵了半天都没能吵出个所以然来,急于拍下“倒霉鬼亨利”那把手枪的艾迪船长,干脆建议把这个任务交给董南,让他去劝说刚苏醒的约瑟夫入伙。

接舷战很危险,并不是每次打劫都像占领“银鹿”号这么顺利。更何况昨夜刚损失了十几个战友,这个“大家庭”的确需要新成员加入。艾迪船长的提议,不出意外的获得了一致通过。

水手长巴里似乎对董南能否说服约瑟夫船长没有太大信心,居然连拍卖会都顾不上参加,跟董南一起走下了甲板。

约瑟夫伤的不轻,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

醒来之后,所有那些久已忘记的敬神之念突然间都回忆了起来。他想起母亲教给他的祷告词,并在那些祷告里发现了许多以前从未意识到的意义。

因为在顺境中,祷告似乎只是字语的堆积,直到有一天,灾祸来临时,他那祈求上苍怜悯的话才显得崇高。他祷告并非出自热诚,而是出自仇恨。他祈祷主能让他上天堂,他诅咒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然后又陷入一种神志恍惚的状态,似乎看到上帝正在倾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阁下,大夫来了。”

见董南推开舱门走了进来,老管家连忙凑到他耳边,忐忑不安的提醒了一句。约瑟夫挣扎着坐了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他是说不出口。看着他那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一脸不屑的水手长,随即摸了摸他额头,和声细语地说道:“您也救过我一命,再说您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

老管家大吃了一惊,不等约瑟夫船长开口,便紧抓着他胳膊,急切地哀求道:“大夫,您会有办法的,您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您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坐到约瑟夫身边,低声说道:“先生,想活就得加入,这是您唯一的机会。”

“当海盗?我的上帝,您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约瑟夫船长显然不想跟这帮海盗同流合污,强忍着肋下的剧痛,蓦地坐了起来,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夫,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我宁愿被他们绞死,也不会当一个连神都不信的海盗。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您的好意,并请宽恕我之前对您的冒犯。”

贩卖奴隶跟当海盗又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他救过自己一命,而且身体还这么虚弱,董南绝对会冷嘲热讽一番。

“遵纪守法?”

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劝之时,舱门边的水手长被他这番话给激怒了,突然拔出匕首往舱门上一扎,面目狰狞的大发起了雷霆。

“该死的东西,你就是个胆小鬼!法律是有钱人为保护他们自己而定的,谁如果甘心去受这种法律的统治,毫无勇气去维护自己的利益,那么这种人和你一样,都是胆小鬼。你们都是胆小鬼!这帮该死的笨蛋,可你还为他们效劳?

他们象恶棍那样对我们进行诽谤,他们在法律的外衣下抢劫我们这些穷人,而我们是在自己勇气的保护下去抢劫有钱人,这就是两者唯一的区别!你难道不感到和我们在一起,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胆战心惊地乞求一官半职更舒服吗?”

造反有理?

水手长的振振有词,把董南搞得啼笑皆非,暗想他这套歪理邪说和他们憎恨任何权威的言行举止,如果换个时代绝对可以称之为革命者。

见约瑟夫愣住了,董南连忙站起身来,打起了圆场:“巴里先生,能不能给船长一点时间考虑考虑?毕竟这件事太突然了,而且这还是他的船。”

水手长这才收起了匕首,但还是弯下腰,抓起角落里的沙漏,“嘭”的一声,倒过来一扣,指着里面细细的流沙,恶狠狠地说道:“好好考虑吧,不过我们可没有大夫那么好的耐性。”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钻出了舱室。

经历了这么多,董南算是看明白,这帮家伙是一些非常喜怒无常的人,一旦被激怒或是喝多了酒,很容易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野蛮行为。见他并没有发飙,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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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峰回路转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这个同样声名狼藉的奴隶贩子,居然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宁死都不愿跟董南一样同流合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约瑟夫自己不愿意当海盗,但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充分发扬了民主,让幸存下来的水手自己选择。不过话又说回来,水手们何去何从根本轮不着他做主,事实上昨晚就有三个水手主动要求入伙。

怎么处理约瑟夫船长和贪生怕死的老管家,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好在如愿拍下“倒霉鬼亨利”手枪的艾迪船长心情不错,董南趁机走到他身边,循循善诱地劝说道:“船长先生,就算把约瑟夫处决了又能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您还想把‘银鹿’改造为旗舰,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更了解这艘船的航行性能?”

“公正的艾迪”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摇头说道:“问题是他不愿意配合,甚至还因为耻辱的失败对我们持有敌意。亲爱的大夫,我实在想不出任何饶恕他的理由。”

见其他海盗有些骚动,还有人抓起绳索,准备把约瑟夫拉出来“拖龙骨”,董南急了,连忙说道:“先生们、先生们,约瑟夫已经受伤了,就算让他走也走不了。相信我,时间能改变一切,过不了几天他肯定能回心转意的。”

亨利死了,包括战利品在内的三艘船,只剩下了艾迪一个船长。推选船长很容易,甚至水手长巴里已经内定为了“银鹿”号的新船长,但精通导航术的人却不多,事实上这也是巴里极力要求放过约瑟夫一马的原因。

“我认为大夫的建议值得考虑,但那个贪生怕死的老混蛋不能留下。”刚拔完牙的舵手杰尔很给面子,有保留的支持了董南地建议。

水手长巴里没有意见,舵手杰尔表示支持,甚至连厨师老约翰都认为可以考虑,艾迪船长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哈哈大笑道:“那就暂时留下吧,还有那个黑奴,可以给大夫当助手。至于那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就让他滚蛋吧。”

“谢谢,非常感谢,船长先生,您是我所见过的最仁慈的船长。”

董南一阵狂喜,连忙恭维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跑下甲板告诉约瑟夫这个好消息,生怕这帮喜怒无常的家伙出尔反尔,引来海盗们的一阵哄笑。

这个结果让正在做最后祷告的约瑟夫非常意外,再次表示了一番感谢后,请老管家找来纸和鹅毛笔,准备写一封信让他帮着带回去。

“……您或许还不知道,加上卡拉米和威廉,我现在一共有三个小畜生了。原本打算这趟航行结束后可以回去教他们一点导航术,他们讨打的时候,还可以打他们一顿。当然,航海术固然美妙,但它不是唯一的技能,尤其在陆地上,更是如此。”

约瑟夫沉浸在家庭的思绪中,表情严肃、落落寡合,抓着鹅毛笔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慈父,跟之前那个奴隶贩子根本无法联系起来。董南感同身受,毕竟半个多月前他刚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而约瑟夫就算最终能得到海盗们的饶恕,身体也能顺利的恢复,但此生却很难再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疑。”

董南的劝慰苍白无力,但约瑟夫船长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并接着说道:“我最不放心的还是那几个小畜生,虽然叫他们坐下来读《几何原本》或者莎士比亚的著作没有任何效果,可要是他们对历史、法语、hichaechoc(拉丁语中阳、阴、中三性的屈折变化)一窍不通,就把他们送到社会上去,总归是件卑鄙的事。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感觉缺乏教育——我经常嫉妒那些有教养的家伙,他们写起官文来一挥而就,读起来还琅琅上口,他们能用法语滔滔不绝地聊天,随口还能扔出些拉丁语格言,甚至还有希腊语的上帝保佑!他们知道狄摩西尼是谁,还知道约翰-欧-格罗茨是什么地方……”,

可伶天下父母心啊,可是你把别人的孩子或父亲从他们家人身边抓走时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些呢?董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干脆静静的坐在一边保持沉默。

“安东尼,我的朋友,你无论如何都得活着回去。怎么走你应该明白,尽可能避开那些打仗的地方。”

约瑟夫船长从怀里掏出妻子的信件,深情的吻了吻,然后紧抓着老管家的手,哽咽道:“大夫说得对,就算他们愿意放我,就现在这健康状况,我也很难经受住长途奔波。一定要转告我的孩子,他们的父亲胸怀大志,是一个不会束手就擒的人。或者说,万一被擒了,他也会宁死不屈……”

搞得像遗嘱似地,同情他不幸遭遇的同时,董南还有着几分羡慕。毕竟他还能有希望,而自己却是彻底绝望了。

“……还有戴安娜,她听到了一些荒谬的传闻,说我和一个红头发的意大利女人,非常公开地发生了恋情。这个传闻显然是荒谬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她就像一头暴躁的母牛,绝不会容忍世上任何人公开的冒犯,这一点你务必帮我解释清楚。”

毫无疑问,他还是一个好丈夫。尽管用大部分标准来衡量,他的婚姻几乎谈不上成功,他却还是深深地依恋她,想到她在万里之外正对他发怒,而他又不能和她通讯,这种挫折感让他很沮丧,一脸悲愤到极点的表情。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约瑟夫放下纸笔,一脸苦笑着解释道:“戴安娜,我的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虽然我们之间很恩爱,但假话常常和真话具有相同的穿透性,两者都是被直觉所感知的,而她一向都是直觉的宠儿。”

“先生,您的信我一定会带到。”

不等董南开口,刚逃过一劫的老管家,便老泪纵横地说道:“在为您效劳前,我曾在颠沛流离中遇到过一个葡萄牙人,他去过许多国家,包括新大陆。我知道他家地址,一上岸就去找他,相信他会想办法找艘船让我回去的。”

“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安东尼,我会天天为你祈祷。”

鳄鱼的眼泪显然无法打动老黑,在他看来像约瑟夫这样的混蛋理应受到惩罚,而董南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多此一举。当然,对董南的救命之恩,老黑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那么多黑奴,就他一人得以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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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盗天堂

“公正的艾迪”并没有食言,第三天一早就从“银鹿”号上放下一条小艇,让两个海盗送老管家上岸。

“老家伙,带上这个,我想应该能对你有所帮助。”

老管家刚战战栗栗的滑下小艇,一个昨天还叫嚣着要吊死他的海盗,突然解下钱袋扔了下去,一脸诚恳之至的表情。还没等老管家反应过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海盗,也相继扔下了钱袋。刚入伙的那十几个水手,更是手忙脚乱的找淡水、食物往下扔。

“谢谢,非常感谢,愿上帝保佑你们……”老管家一边捡起他们的施舍,一边忙不迭的感谢了起来。

“往西六海里就是加的斯,希望葡萄牙人不会为难你。老家伙,祝你旅程愉快。”

“碰上海盗就说你是艾迪的人,我保证没人敢动你。”

这一切让代约瑟夫船长出来送行的董南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帮把灾祸当儿戏,把残酷当乐事,把被人诅咒的行为作为自己终身职业的家伙,偶尔也会被仁慈、怜悯、悔恨所感动。

老管家有些不知所措,仰着脑袋一个劲的说再见。这时候,“公正的艾迪”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像驱赶苍蝇似地冲下面挥了挥手,嘀咕道:“不,老家伙,不要说再见,我不想再见到你。”

海面上弥漫着一层薄雾,小艇很快就消失在董南的视线里。

连续两天的狂欢也随之而宣告结束,这帮有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居然有条不紊地修补起了“银鹿”号。甲板上顿时忙成一团,到处都是绳索、圆木、风帆和柏油,但混乱更多的只是表面现象,因为他们无需任何人来分工,就知道各自应该干什么。

水手长巴里正带领一帮水手整理压舱的木桶,在清点淡水、朗姆酒、饼干、咸肉、火药等储备物资的同时,也让橡木桶的分布更趋合理,以确保“银鹿”号航行时能更好的保持平衡;木匠们则在舵手杰尔的指挥下,修补起被轰塌的艉楼……

艾迪船长则和其他两艘船上的水手一起,用绞盘把货物从底舱一包一包的吊上甲板,干得满头大汗,根本不像一个“舰队指挥官”。

两天来的所见所闻,让董南意识到他们都是原始民主的炽热维护者,他们非常看重公正和人权,厌恶暴政和对权力的滥用。虽然常常粗野和残暴,但对他们所爱的人,所信任的人却慷慨大方。尤其是只剩下一条腿的老约翰,不管他会不会做饭菜,都让他当厨师,还能分享半份赃物。

海盗是个高危职业,董南可不想很快就被一条麻绳圈套在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脖子上。团体的安全就是个体的安全,便放弃了无需参加劳动的特权,主动跟舵手杰尔他们一起干了起来。

想真正成为海盗大家庭中的一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必须分得清什么是捻接绳索的铅棒,什么是探测海深的铅棍,还要会卷帆、缩帆、改变行船的航向等作为一个普通海员所必须掌握的技术。

他那副笨拙的样子,引得众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杰尔更是摇头笑道:“大夫,这不是你干的活儿,还是去看看你的医药柜缺什么吧。”

董南一愣,忍不住地问道:“杰尔,你是说我们要靠岸?”

“当然,不靠岸怎么补给?还有那些货物必须尽快脱手,皮斯托尔(西班牙金币)、金路易、里弗尔、基尼……总之,只要是钱就行。”

还有销赃渠道?看来绝不是一般的海盗。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那我们在岸上有没有落脚点,比如基地什么的?”

“基地?”

“就是可以吃饭睡觉的地方,而且很安全,这是我们老家的一种说法,你明白的杰尔,你知道我的意思。”

杰尔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兴奋不已地表情,兴高采烈地说道:“基地没有,但却有天堂!突尼斯、阿尔及尔……都是我们的落脚点,那里有酒馆、有姑娘,有你所想要的一切,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钱。”,

船现在还下锚在葡萄牙沿岸的大西洋,他说的那些地方都在地中海,想起“公正的艾迪”曾说过“巴巴里海有的是大夫”,董南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问道:“我们要去地中海?”

“不,不去了,那里太远,而且我们刚从那里来。”

杰尔一屁股坐到甲板上,用口水在木板上画了张简单的海图,得意洋洋地笑道:“萨累,听说过没有?那里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切供应可与突尼斯和阿尔及尔相媲美,还有漂亮的黑人小姐。”

海盗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萨累,摩洛哥海盗的大本营!

尽管董南从未去过摩洛哥,但还是听说过这个摩洛哥首都拉巴特的姊妹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里距萨累还真不远。

“那里是摩尔人的地盘!”

“是的,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虽然那儿的航行条件不太有利,但紧靠东方航线,运气好的话可以碰上西班牙宝船,天啦,真要是那样,我们就发财了!”

答非所问,杰克-董很不满意,忍不住地来了句:“或许还会碰上西班牙海军。”

“所以我们才要躲在萨累,那里的水深浅,还有许多暗礁,我们可以在有浅滩的海域航行,或隐藏在一些偏僻的小海湾里随时出击,让那些海军见鬼去吧,他们对我们无能为力。”

萨累是海上贸易的要道,一出港就能威胁到欧洲往返于象牙海岸甚至东方的商船,还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基地。但这么重要的航道,已吞并葡萄牙的西班牙海军,绝不可能任由他们烧杀抢掠。然而想到神圣罗马帝国的三十年战争,董南也就释然了。

毕竟摩洛哥是穆斯林国家,奥斯曼帝国的突厥人在一边虎视眈眈,他们绝不敢在这个敏感时期对摩洛哥采取军事行动,真要把摩洛哥推到奥斯曼那边,将会造成三面受敌的灾难性后果。而他们赖以生存的海上贸易,将会受到更为严重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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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珍珠号

“起锚!准备出航!”随着“银鹿”号新船长的一声令下,众人不约而同的吼了起来:“哟——嗬——嗬,再来郎姆酒一大瓶!”

在第三声“嗬”出口时,他们一齐推动了面前的绞盘杠,船尾巨大的铁锚吱吱呀呀地被缓缓拖离了水面。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巴里进入角色很快,昨晚才被推选为船长,今天就正式开始履行起船长的职责。而董南这个舰队中唯一的医生,也有幸投出了人生中第一张选票。

见艾迪船长率领的另外两艘船已经扬起了风帆,巴里船长跑到主桅杆下,斩钉截铁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左舷水手收小艇,右舷水手收缆绳!准备爬桅杆!”

“两舷水手升帆!”

水手们像猴子一般灵活地爬上桅杆,在那么高的地方迎着海风,站在脚缆上拉动帆索升帆,避免帆布低沉或收卷。这是船上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不小心摔到海里或甲板上是常有的事,这一切看得董南胆战心惊。

在加的斯湾狂欢了三天,确实一刻都不能再浪费了。因为“舰队”只要稍有点运气,在东北贸易风①的吹送下,就连从早饭到午饭的那么一段时间,可能都足以让它向南航行整整一个纬度,这就意味着和目的地——萨累更加接近。

风帆都升了起来,微风徐徐地吹着舷侧,“银鹿”号翻卷着浪花稳定的往前推进,不时升起又降下它的第一斜桅,所有的帆都鼓满了风,每个人都精神饱满,真不敢相信他们就是之前那有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而更像训练有素的海军。

观望者正全神贯注在向前注视前方,舵手杰尔看风使舵,还轻松地吹着口哨,除了海水拍打船头和船舷的咻咻声外,那就是惟一的声音了。

医疗舱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董南可不想总让老鼠和跳蚤照料那些伤员,便快步走到巴里船长边,提议道:“阳光和海风有助于康复,船长先生,能不能安排几个人,帮我把伤员抬上来?”

刚当上船长的巴里心情大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冲后甲板上擦拭火炮的几个水手,喊道:“你们几个,先去给大夫帮忙。”

见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董南不失时机的接着说道:“船长先生,尽管航程很短,但卫生问题一样不容忽视,为了遏制瘟疫的蔓延,我建议所有人换洗下衣服,如果能洗个头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船上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每天吃那么多咸的食物,盐的摄入量大大超标,早晚都会得高血压。然而,卫生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所有垃圾都堆在船底,成了各种甲虫、蟑螂和老鼠成群繁殖的好地方。

而“银鹿”号上要配备操纵大炮和攻占船只的人员,人数是以前的三倍,这艘长127英尺,横梁宽40英尺的船,要挤进去一百多人。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睡在底舱,一个紧挨一个,像狗似的都蜷缩在底层甲板上。

在消灭瘟疫这个问题上,所有海盗都是全力以赴的。

巴里在海上漂了那么多年,哪能不知道瘟疫的可怕?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我想仅换洗衣服是远远不够的,最好用剩下的白兰地冲刷甲板,然后再用沥青和硫磺熏一熏,您看怎么样,大夫先生。”

在现行条件下,不管怎么折腾也无法在航行中完全清除堆积的污物和消灭各种寄生虫。毕竟许多隐蔽的死角,以及各种裂缝是永远无法打扫干净并保持干燥的。

更何况巴里所说的措施,根本起不到消毒作为,只能驱除恶臭,尽管如此,董南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非常必要,船长先生。”

大扫除进行了一个上午,一直在底舱照顾伤员的老黑,也得以走上甲板来透透风。

可他这个唯一的黑人,毫无疑问地成了海盗们的取笑对象。一声声“黑鬼”和“野蛮人”,让老黑的怒火从胸中腾起,血管中热血奔腾,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道燃烧的光芒从他黑色的大眼睛中射出。如果不是董南在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并耐心劝说,他胸中的怒火很可能会一下子喷射出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董南,禁不住打听起了摩洛哥的现状。

“……曼苏尔是个伟大的君主,尽管他的许多行为令人发指,但必须承认他具有伟大帝王的气派。他远征苏丹,带回大量的金银财宝,特别是黄金,因此得到了‘德哈比’(金苏丹)的称号;

为了拥有一常备而可靠的武装力量,他还从苏丹招来了一批黑人,把他们组成屯垦兵团,甚至还组建了一支黑人骑兵团。登基后不但土耳其皇帝和阿尔及尔帕夏②祝贺他,连法兰西国王和西班牙国王也向他表示祝贺。”

奴隶贩子约瑟夫显然不想让救命恩人失望,一边享受着朗姆酒,一边介绍起了摩洛哥。不但董南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吸引了一群求知欲很强的海盗,连巴里船长都把工作交给了舵手,坐到董南身边聆听了起来。

说到这里,约瑟夫抬头看了正在船舷边发呆的老黑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他应该就是其中的一员,像他这样的人大概有十五万,苏丹用他所爱的一位古兰经注释家的名字命名这些黑人部队,称之为‘阿比德-布哈里’,就是布哈里奴仆的意思。据说他们要手按布哈里的经书宣誓,然后随身携带经书作为护身符……”

“连国王的士兵都敢抓?约瑟夫,你不干海盗真是太可惜了。”

巴里船长似乎对约瑟夫很看重,居然一反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态度,微笑着说道:“大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当大副!”

提起这个,约瑟夫就是一肚子的气,反正早就豁出去了,便抬起头来,反唇相讥道:“让船长当自己船的大副,巴里先生,您不认为这很讽刺吗?”

“朋友,看来您对您的处境,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巴里船长很生气,蓦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夫先生,我需要一个新名字!”

“什么新名字?”董南糊涂了,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船的名字再也不叫‘银鹿’号了,这是我的船,我要重新命名它!”

“不不不,巴里先生,改了名字它还是我的船。”

真是个活腻歪的家伙,居然敢跟巴里船长顶嘴。令董南倍感以为的是,巴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富有攻击性,而是冷冷地说道:“约瑟夫先生喝多了,送他下去休息。”

“巴里,上帝会诅咒你的!还有你,还有你……”

也许是航行太过枯燥,他们还想听故事,约瑟夫的咒骂不但没有激怒海盗们,反而他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引来了海盗们的一阵哄笑。

约瑟夫被架下了底舱,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同时也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管他的事了,省得引火烧身,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赔进去。

“名字一定要响亮,而且还要有风格,大夫,你得帮我好好想想。”巴里的确受了很大的刺激,紧抓董南的胳膊不放,非得要他立马给“银鹿”号取个新名字。

事实上昨晚就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们的审美观差异太大,直到今天都没能达成一致。这可把董南给难住了,看着他们那一副副期待的样子,突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黑珍珠号怎么样?”

“黑珍珠……黑珍珠……不错的名字!伙计们,从现在开始,这艘船就叫黑珍珠号了!”

在没上岸之前,任何事情都值得这帮亡命之徒庆祝一番,一阵欢呼过后,海盗们又手舞脚蹈地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而巴里船长则急不可耐的提着一桶油漆,跟几个木匠一起滑到船尾改起了名字。

这时候,老黑走到董南身边,淡淡地说道:“曼苏尔死了,他早就死了。”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问道:“那现在谁是苏丹?”

“他留下三个儿子和一个兄弟,泽丹王子被非斯的学者立为苏丹,马蒙王子在马拉喀什被部下拥立为国王,穆莱则在东部接受土耳其皇帝的援助,总之,现在是乱成一团。”

这就对了,曼苏尔雄才大略,把葡萄牙人赶出了萨累,他死后几个儿子和兄弟又为了王位打成一团,远在西海岸且人烟稀少的萨累出现了权力真空,也就成为了海盗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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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由东南或东北方向向赤道吹袭的强风,很少改变方向,叫信风,也叫贸易风】

②【奥斯曼帝国行政系统里的高级官员,通常是总督、将军及高官。帕夏是敬语,相当于英国的“爵爷”】

PS:不熟悉的历史,不熟悉的环境,正如热心书友之前所告诫的那样,写这样的题材具有很大风险,毕竟没有“代入感”,就不会有好成绩。

但一直以来,总想写一本不那么小白的海盗文。为此,准备了近两年,新书期间,泪求各位船长大大们的各种支持!

第十二章 “基督山伯爵”

大海茫茫,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海军,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同行黑吃黑。要知道只要是在海上漂的,几乎没有人未曾染指过这个行当。

这就要求他们具有较强的战斗意识,整个下午,水手们在炮术长的指挥下,把大炮一直推进推出,一个个累得背也弯了,手也起泡了,很多人的皮都被刮破了,甚至有的人连手指、脚趾都被大炮的反冲机构挤伤。

尽管如此,踌躇满志的巴里船长,还是带着他们当中的一队人,又来到了后甲板上的一门大口径短炮前。于是,短炮的滑动炮架,在医疗舱上方尖叫起来。搞得想休息一会儿的董南都安生不了,不得不再次走上甲板,继续参观他们的训练。

他的建议显然得到了执行,刚钻出底舱,就见从船头到船尾拉起的繁复绳索上,挂满了无数衬衫、裤子、外套,全都秩序井然地倚向南方,就像仪仗队里游行的士兵——既没有变化无常的飘动,也没有参差不齐的抖晃。

这些衣物的主人,也同样清醒地坐在船首楼上眺望,或在主甲板的大炮间训练。百无聊赖之下,董南抓起舵手杰尔手边的望远镜,观察正前方艾迪船长指挥的双桅船。

“大夫,黑珍珠号这个名字非常棒,您能不能也给我取一个响亮点的绰号。但不要像‘公正的艾迪’,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公正。”

杰尔话把董南搞得啼笑皆非,暗想既然他不公正,那你们为什么还推选他担任“飞鱼”号船长,并赋予他指挥整个“舰队”的权力?

然而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他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不过杰尔的请求却把他给难住了,毕竟他唯一熟悉的杰克-斯派罗船长似乎也没有个绰号,一点参考都没有,又没有相关经验,一时半会间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杰尔-爱德蒙-堂泰斯,我的全名,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杰尔扶着舵盘,又补充了一句,一脸很期待很期待的表情。

董南突然有些恍惚,爱德蒙-堂泰斯,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掌舵的海盗,居然跟《基督山伯爵》里主角的名字很相似。

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嘴唇上情不自禁掠过一丝诡异地微笑。

“怎么了,大夫,难道您在哪里听过我的名字?”舵手感到有些紧张,而且还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紧张。

“没有,我听过另外一个叫爱德蒙-堂泰斯的家伙。”

“是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英雄,而且还是一个伯爵。”

董南实话实说,并没有开玩笑。问题是大仲马他爹现在还没出世,更何况基督山伯爵本来就是个虚构出来的人物。杰尔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说法,感觉他是在讽刺自己,流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

“杰尔,我真没别的意思,而且还想起了一个很合适你的绰号。”

“什么绰号?”

“基督山伯爵!杰尔,你知道的,这又不是没有先例,想想约翰-霍金斯爵士,他就是我们的榜样。”

约翰-霍金斯绝对是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海盗”,不但抢劫了西班牙国王的宝船,获取了第一手东印度的资料,率领海盗舰队协助英国海军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甚至还改变了过去以靠拢敌船并登上甲板进行近战为主的传统战术,推行以炮战为主的新打法。

“大夫,您真是太博学了,基督山伯爵,这个绰号我喜欢!”

杰尔的话音刚落,巴里船长就走了过来,哈哈大笑道:“伯爵大人,希望你能活到被敕封的那一天。”

“哦,巴里,你居然敢诅咒我?”

绰号就是绰号,跟他们深恶痛绝的权威没有任何关系。毫无疑问,杰尔并不是真的生气,而且和往常一样跟船长先生打闹了起来。

响亮的绰号似乎激起了他们的灵感,巴里干脆摘下帽子,招呼正训练的水手们休息一会,并做起了他们最拿手的模拟审判游戏。,

巴里船长扮演法官,坐在一个橡木桶上,肩上披了一块苫布,像穿了一件长袍,头上戴一顶毛烘烘的帽子装作假发,鼻子上架着一副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大眼镜。其它海盗扮演的法庭大小官员在下手一字排开,罪犯被带上堂,装出愁眉不展的苦脸,杰尔则扮演检察长控诉他的罪状。

“我恳请法官阁下和陪审团各位先生注意,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一个无赖,一个十恶不赦的无赖,卑职恳切希望法官大人立即下令把他绞死。”

“伯爵大人”扮演的检察长惟妙惟肖,指着客串被告的炮术长滔滔不绝。

“他犯了在海上抢劫的海盗罪,法官大人,我们可以证明,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坏家伙多次逃脱了暴风雨的袭击。不仅如此,当他的船遇难后,他竟然能安全上岸。可见他生来就是淹不死的,而且,他对于摆在眼前的绞刑一点都不怕,还继续掠夺抢劫男人、女人和小孩,把船上的东西抢劫一空,他放火烧船,把大小船艇统统弄沉,好像魔鬼附身一样……”

罪名还真不少,看样子除了“淹不死”之外,说的都是他自己。但董南却一点都不感觉好笑,毕竟他们长期在海上漫无止境的游弋,总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连刚入伙的他都被一种幻觉所困扰,幻想自己一旦被逮捕的遭遇,那就是法庭审判,很可能是套上绞索,吊在绞架上。

“……这还不算,我的大人,他还干了比这更坏的事,我们可以证明,他还犯了妄自尊大的罪。法官大人,您是知道的,这家伙自然不会是一个稳重有节制的人,而是一个流氓。”

冗长的控诉终于结束,审判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巴里大法官敲了敲木桶,指着被告咆哮道:“喂!你听着,你这条肮脏的赖皮狗!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理由可以使你自己不被马上绞死,在大太阳底下像个稻草人一样地晒干?你到底有罪,还是无罪?”

“没有罪,我的大人。”

“没有罪!喂,你再说——遍!我可以把你绞死,无须再做任何审判。”

“大人容禀,我是一个正直的穷苦人。整天就是在船头和船尾之间这块天地里忙着干活,我会卷帆、缩帆、掌舵,还会把一根绳子的两头连结在一起,象一个惯于在海上谋生的男子汉一样。不过我是被一个叫巴里的混蛋拖下水的,他才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一个还没有被吊死的十足无赖,是他强迫我入伙的,我的大人……”

这番相互侮骂,巧妙机智答辩,引得众人一阵爆笑。连董南都笑得前仰后合,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巴里船长显然不想再拖下去,立马回头看了一眼,冲拄着拐杖的老约翰问道:“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法官大人。”老约翰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好,你这个在被告席上的坏蛋听着!”

巴里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宣布起判决,“喂,听我说,小子,有三点理由,你必须受到惩罚:第一,我坐在这里当法官,没有人被绞死不合适;第二,你应该被吊死,因为你看来就是该吊死的鬼样子;第三,你应该被吊死,因为我饿了。要让你这小子知道,这是一个惯例,每当法官的晚饭在审判结束前准备好,犯人就一定要被绞死。这是专门对付你的法律,你这条狗!把他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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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两万多字了,为了描述一个有点海味的海盗场景,以确保情节的合理性,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交代,导致主角性格刻画的不是很明显,属于一本“慢热型”的书,望读者大大们见谅。

同时,感谢“城管杨无敌”和“2012一起完”书友的打赏支持,《怒海归航》有第三个舵主了,感动之至,感谢之至,我一定会努力的。

最后再次跪求点击、收藏和宝贵的推荐票支持!拜托各位兄弟姐妹了!

第十三章 神奇的航海术

约瑟夫是个褐发褐眼容貌平凡的男人,属于走在大街上遇到了谁也不会记得住长相的那一种。尽管已成为一个朝不保夕的阶下囚,而且还身负重伤,却仍然具有着白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许老黑碰他一根手指。海盗们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以至于吃喝拉撒睡都落到了董南一个人身上。

这样的洞到底有几个?天啦!少说也有五十个。

在这个没有吊裤带的时代,绅士们用无数个扣子防止裤子掉下。全部系起来就是蛇肚子一样的细褶,隔五个一系大概有百叶窗一样的宽度……短上衣的衣表比衣里要长,就好像西装的盖兜一样,正好遮住了不好看的带结。

董南被这种立体式的装饰构造搞得不厌其烦,每次帮他一条一条地系起来又解开,都会后悔起自己之前的决定,暗想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海盗们把他扔进海里喂鱼。

“杰克,请原谅我刚才的举动,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我的确是想激怒那帮混蛋。上帝作证,不是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实在看不到任何希望,船没了,货物也没了,我现在是一无所有,甚至还给可怜的戴安娜留下了一大堆债务……”

毫无疑问,他是真不想活了。可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又不能做出自杀那种死后上不了天堂的事,索性破罐子破摔,试图借海盗们的手结束生命。

他那副沮丧到极点的样子,让董南有几分不忍,一边帮他系着扣子,一边和声细语地劝慰道:“朋友,别那么沮丧,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会了,你不知道我的私人事务有多混乱!为了这趟航行,把房子和庄园都抵押出去了。我甚至无法确定,那座债务山究竟有多高。因为其中牵涉到好几个律师,而每个律师对债务……更确切地说,他们对各个债务都有不同的看法。”

看来不管干什么事,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董南暗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你有没有几个慷慨的朋友?如果有的话,我想他们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约瑟夫沉思了片刻,微微的点了下头,毫无底气地说道:“佛朗西斯爵士或许能给戴安娜提些帮助,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除了你之外就他怀有朱比特般的宽厚心肠,也常常做出一些令人惊异的慷慨举动。”

“这就对了嘛,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上帝会保佑你的,约瑟夫先生。”

不经意的劝慰,的确给约瑟夫带来了一丝希望,一边强忍着剧痛扶着董南坐了下来,一边喃喃自语道:“爵士还是议会议员,除了慷慨外他的主要品质就是说话的能力。他可以面带微笑、兴致勃勃、罗里罗嗦地谈论几乎所有的话题;他可以极其坦率、脾气温和地竭力主张大家都普遍接受的道理;

他可以完全精确地背诵各种法案和议会以及他官员的讲演;他还是海上自由贸易的捍卫者,不管是在议会内部,还是在议会外面,只要海上贸易遭到任何方式的非难,他都会挺身而出。

杰克,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引荐你们认识。神奇的东方,传说中的‘黄金之国’,真难以置信,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对于那些跟海盗没什么区别的英国绅士,董南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饶有兴趣地问道:“约瑟夫,议员先生对东方很感兴趣吗?”

“当然,如果你这张颧骨不发达、鼻子也很低的奇妙面孔出现在议会,绝对会引起巨大轰动,或许连国王陛下都会接见你……”

董南对这些话一点也不吃惊,毕竟在他们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白人眼里,黄种人的脸看起来的确很平坦。更何况这还是十七世纪初的欧洲,除了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中国人。

但不管怎么说,被别人用这种方式描述,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董南立即岔开了话题,若无其事地问道:“约瑟夫,今年是哪一年……?哪一年的哪一月?”,

“从主的诞生元年算起,应该是第一千六百一十六年又四个月。”约瑟夫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

公元1616年4月,这就对了,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

就在他绞尽脑汁回忆有且仅有的那点历史知识时,约瑟夫船长接着说道:“对了……杰克,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掉进海里?”

见董南愣在那里一声不吭,约瑟夫凝视着他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忽然改变了话题,“你坐过西班牙的船?”

“不,我乘坐的是葡萄牙的船。”

“路线?”

董南回忆着印象中的世界地图,淡淡地说道:“先通过马六甲海峡,过了马德拉斯,然后到马达加斯加,绕过好望角后一直航行到加那利群岛。”

“航行顺利吗?”

“不是很顺利,好望角的风浪很大……”

“这就对了。”

约瑟夫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诚恳之至的表情,凝重地说道:“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你应该明白航海有多么危险,很多人无法活着回去,疾病、饥饿、暗礁、风暴——海洋就像反复无常的女人,以她的美丽诱惑人们上船,然后又用残酷的手段夺走他们的生命。

杰克,我的朋友,你已经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行动要比我自由的多,一有机会就逃吧,跟他们在一起没前途,我会天天为你祈祷,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

跑?能跑到哪儿去?

董南可不认为自己能独自回到亚洲,更何况明朝的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与其独自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还不如留在船上继续当海盗,至少说相互间还能有个照料。

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真要是说出来,约瑟夫肯定会认为他是自甘堕落,便再次岔开了话题,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无尴尬地问道:“约瑟夫,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船为什么能逆风行驶?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哦,杰克,这一点都不可笑。”

约瑟夫乐了,立即弯下腰来,抓起鹅毛笔在纸上画了一张简单的示意图,微笑着解释道:“船能够逆风航行,的确很难想象,事实上我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但我必须明确的告诉你,正顶着风船是不可能前进的,只能在跟风方向成锐角的时候前进。

这个锐角可以很小——大约只有直角的1/4,也就22°左右,不管是正顶着风,还是成22°的角度,看起来似乎是同样难以理解,可实际上这两种情形并不是没有区别。

我们现在来说明船是怎样跟风向成小角度逆着风前进的,首先,让我们看风一般是怎样对帆起作用,也就是说,当风吹在帆上的时候,它把帆往哪里推。你或许会这样想,风总是把帆推往它不是这样吗?无论风向哪里吹,它总产生一个垂直帆面的力,这个力推动着船帆……”

约瑟夫可能是一个出色的航海家,但绝不是一个出色的老师,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董南才整明白帆船为什么能逆风行驶。

“我想我明白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逆风行驶,而是采用Z字形线路,转动帆,侧面迎风,分力前进。船速会加快,不过航程会更长。”

“对对对,非常对,哦……杰克,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看来你具备成为一个航海家的潜质。”

约瑟夫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如果你真对此有兴趣,我不介意教你一点航海术。事实上你还可以考虑下巴里,尽管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数学也不是很强,甚至都不认识几个字,但我看他的确了解一些导航术的基本知识……”

谈起航海术,他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开始后退的褐色卷发围绕着光滑的额头,双睑下隐藏的蓝色眼睛炯炯有神,时不时摸摸鼻梁左侧的那个疣子,被唇髭与颊鬓埋住的嘴唇有些松缓,甚至还会发出豪快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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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鲨鱼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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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约翰真算不上是一个好厨师,他只会把腌肉泡在水盆里,然后扔进大铜锅煮熟,至于剩下的细致工作,则要由进餐者们自己解决。

尽管他缺乏味觉和嗅觉,但水手们却都很喜欢他。这不仅仅因为他在地中海的一次战斗中丢了条腿,而是因为他的脾气很好,还会唱无数歌谣和小调,同时在油脂方面又非同寻常地慷慨大方。

从沸滚的腌肉里冒到铜锅表面的油脂,除了用来涂抹桅杆和帆桁外,以两镑一桶的价格出售,则是厨师合理合法获得额外收入的特权。然而,他总是经常把油脂一杯杯地送给战友们,好让他们用来煎碎饼干和偶尔抓到的鱼。

为了答谢董大夫的守口如瓶,老约翰特意用油脂煎了一盘碎饼干,跌跌撞撞的送到了医疗舱。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油煎过的黑头蛆绝对是人间美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黑头蛆吃在嘴里感觉肥肥的、凉凉的,不像象鼻虫那么苦。环境能改变一切,活生生爬在饼干上面蠕动的都吃了,经过高温加工后的董南自然不会拒绝。连忙起身接过盘子,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看着他那张喝得面红耳赤的脸,假作生气地埋怨道:“哦,约翰,看来你又喝多了。这对你的身体没好处,听我一句劝,以后还是少喝点。”

船上的淡水早已腐败,一股怪味难以下咽,又没有足够的燃料把它烧开,这就决定酒成了众人最欢迎的液体。然而酒的味道再好,喝起来也不能毫无节制,更何况他还有病在身。

老约翰当然明白他的一番好心,但还是摇头说道:“我曾在像沥青油那么烫的地方呆过,同伴们得了黄热病一个接一个倒下,那鬼地方又发生了地震,地动得像海一样——杰克,你知道那种地方吗?我告诉你,我是靠酒活过来的,对我来说它就是粮食、是水、是伙伴、是老婆。要是让我离了开酒,那我就是下风岸上的一艘可怜的破船……”

“那你就喝吧,喝死算了。”

真是无可救药,董南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一边示意约瑟夫和老黑也吃点,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对了,巴里这会儿在干什么?”

“看鲨鱼,两条既邪恶又残暴的大鲨鱼,已经跟我们半天了。”

“鲨鱼?”

“嗯,就是鲨鱼,哦……杰克,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从未见过鲨鱼。”

“说对了,还真没见过。”

巨大的好奇心让董南蓦地站了起来,扔下一句“先生们,你们慢慢吃”,便头也不回的钻出了医疗舱。看着他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约瑟夫船长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正如老约翰所说的那样,巴里船长正和“伯爵大人”扶着船舷往下看,炮术长更是牵着一根带钩的绳子想把它钓上来。

“……这两头狡猾的老鲨鱼,吃掉了我们扔下去的所有垃圾,却完全藐视装了鱼饵的鱼钩。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有办法把它们干掉的。”

还真是鲨鱼!它们时而在“黑珍珠”号的尾波里晃悠,时而在龙骨下游弋,丝毫不把船上的人放在眼里。

巴里船长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董南这才注意到艾迪船长和另一个船长的两艘船,已经降下了几面风帆,船上的人都围在船尾,似乎也遇上了这些不速之客。…,

“拿枪,快去拿枪!”

枪声提醒了巴里,几个水手在他的命令下连忙取来火绳枪,七手八脚的折腾了好一会才装完弹,一个个全神贯注地瞄准着水面,寻找有利的射击条件。枪终于响了,但倾泻在它们身上的子弹却没有任何效果,它们还在水下挑衅地游着,并保持着恰当深度。

“要是只有一头,我本来还可以容忍,但它们一来就是两条!而且在地中海那次非常不愉快的遭遇,已经改变了我对整个鲨鱼类的看法。杰尔、比利……必须想办法给我干掉它们,哪怕它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海上航行枯燥无味,让百无聊奈的巴里船长跟鲨鱼耗上了。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把董南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地笑道:“船长先生,它们不但非常狡猾,而且还富有攻击性。反正对我们又没什么威胁,还是算了吧?不少字”

“算了?”

不等巴里船长开口,“伯爵大人”便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亲爱的大夫,这件事决不能算。这关系到荣誉,关系到整个黑珍珠号的荣誉。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想办法在艾迪他们前面猎杀掉一头。”

“赌注,赌注你明白吗?这可是二十个莫爱陀①!我可不想输给那帮自暴自弃、卑鄙下贱的英格兰混蛋。”炮术长插了进来,指着前面的“飞鱼”号,一脸憎恶到极点的表情。

“非常正确,我们决不能输,尤其是输给那帮厚颜无耻,只会盗窃、哄骗、赌咒和发假誓的懦夫。”

巴里船长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对董南煞有介事地说道:“杰克,我善良的杰克,千万别被他们的欺骗给蒙蔽了双眼。他们总把自己的勇敢吹嘘得不堪入耳,事实上恰恰相反,一遇上海军他们的懦怯就会显现出来。”

“黑珍珠”号上的海盗大部分来自于苏格兰,而艾迪船长他们则来自英格兰。事实上还不仅仅如此,另外还有挪威人、瑞典人和丹麦人,不过他们不这么叫,而是说来自于“斯堪的纳维亚”②。

真是一帮乌合之众,为了二十个莫爱陀的赌注,什么话都骂得出口。甚至还进行地域攻击,哪怕是自己推选出来的“舰队指挥官”也一样照骂不误。

这种不团结让董南很是担忧,生怕上一次“误伤友军”的灾难性事件会重演。毕竟跟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真要是出点什么事谁也别想活。

“大夫,哦,我亲爱的大夫,这并不是因我来自苏格兰而对他们抱有轻蔑看法,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应该受到蔑视。”

对鲨鱼束手无策,只能拿竞争对手出气,董南可不想像他们一样破口大骂,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们,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其像这样浪费口水,还不如祈祷上帝别让他们赢了。至少说可以打个平手,可以保住你们的钱袋。”

“上帝?哦……杰克,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从来就不大听这些,更不认为他会保佑我们。”

伯爵大人的话引起了海盗们一阵哄笑,董南这才想起这帮家伙跟约瑟夫不一样,根本没有任何道德和宗教观念,甚至死后都不会有牧师祈祷。

“那你们慢慢想办法吧,我先下去了,先生们,祝你们成功。”

这时候,巴里船长突然眉头一展,猛拍了下船舷,哈哈大笑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先生们,我们赢定了。”…,

“什么办法?”

“我的伯爵大人,你不认为我们需要放一次血吗?天气这么热,不放血会生病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他们没有的大夫。”

舵手杰尔反应了过来,连忙一把抓住董南的胳膊,眉飞色舞地笑道:“杰克,能不能赢就看你的了,快去拿工具给我们放血,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去拿捅!”不等董南开口,一个矮个子海盗就扔下火绳枪,兴高采烈的钻进了船舱。

尽管董南清楚的明白放血这种愚昧无知的行为,不但无法预防和治疗任何疾病,甚至会引起交叉感染,影响到正常人的身体健康,但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不会放血的大夫就不是好大夫,更何况他们似乎还想用血干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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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莫爱陀是葡萄牙的一种金币,曾通行于欧洲,当时约合两英镑,相当于一个普通水手一年的收入。】

②【“斯堪的纳维亚”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包括挪威和瑞典,文化与政治上则包含丹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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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开眼界(求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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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堂吉诃德,里面经常提到放血,好像还有保健作用,但一直以来都不能理解。长大后才知道,放血疗法的理论基础居然来自于古希腊的医圣希波克拉底!

事实上中医也有放血疗法,只不过一个是几滴几滴的放,而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则要求多放,生怕放少了真会感染上瘟疫。死鬼船医留下了三棱针,工具是现成的,万般无奈之下,董南只能用白兰地擦了擦长针,硬着头皮给他们挨个放血。

柔风变弱,天气变热,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血腥味弥漫着整个甲板。董南的动作很快,一碗接一碗的血很快就盛满了九只小桶,并冒起了非常美丽的泡沫。

炮术长早就准备好五六个锋利的铁钩,老约翰也拿来了两袋腌牛肉。每袋都和一个婴孩差不多大小,分别浸泡在盛满鲜血的小桶里。

“我希望咬人的家伙也会被咬上一口。”巴里船长瞄了一眼小桶,随即伸手去抓住后桅中桅帆的升降索,把鲨鱼钩和钩索系在上面。

“好了,伯爵大人,把这些孩子穿到钩子上去,就好像你喜欢这些孩子一样……小心点,把它们浸透,我先用计谋来哄骗下这两头恶棍。”

明白了,董南终于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了。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炮术长提起一只小桶,把血慢慢倒进右舷最后的一个排水孔里。

“小心点,小心点,该死,我的黑珍珠号!”

看见他那神圣的油漆工程遭受了玷污,巴里船长顿时发出一声凄惨的大叫。那些负责清理打扫的水手,这会可没兴趣清理“黑珍珠号”几个字上面的血液,而是一脸期待的蜂拥到了船尾。

事实上也没让他们失望,鲨鱼一闻到血腥味(尽管已被几乎无穷稀释了),就游到了水面上来,它们在船的尾波里来回穿梭,甚至能从白色的浪花里,看到它们那高耸的黑色尾鳍。

“继续倒,继续倒!还愣着干什么?”

接着倒下去的两桶血水,像粉红色的云彩似地漂向船尾,更是把鲨鱼刺激到癫狂的程度。它们飞快地游过来,冲向船舷,之前的谨慎全都消失得一千二净,它们在龙骨下的水里穿过,身影闪现在尾波中,又以惊人的速度和敏捷重新游转回来。一会儿半个身子浮出水面,一会儿又刚好沉到水面下,把海水搅动得水沫翻飞,像沸腾了一般。

“扔下第一个孩子。”

见后桅上的巴里冲自己点了点头,伯爵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让它自己咬钩,拜托你们小心点,千万不要把钩子从它嘴里拉出来。”

炮术长刚刚把绳索顺着双柱吊架绕上一圈,粗大的绳索就嗡的一声绷紧了,钩子牢牢地钩住,董南这才发现一条咬钩了,在右舷船尾下疯狂地来回摆动了起来。

令他倍感震惊的是,在鲨鱼盲目的暴怒中,其他鲨鱼从它的肚子和尾巴上,凶残的撕咬下大块大块的肉来。

巴里船长欣喜若狂,朝前面的“飞鱼”吐了一口口水,接着命令道:“下一个孩子!”

又一桶血水倒进了海里,第二头鲨鱼也上当了,挣扎得比第一头还猛,两头鲨鱼把“黑珍珠”号拉得偏离航线足足有三个罗经点①。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庞大的、危险得让人心惊的捕获,让董南大开了眼界,想了想之后,忍不住地问道:“把它们放走吗?杰尔,要是把它们拉到船上来,它们拼命挣扎,会把船弄坏的。”

“是啊,我也说不准。”伯爵大人嚼着烟草,兴高采烈地说道:“但我敢肯定,船长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保持小舵。”

这时候,巴里船长从后桅杆上跳了下来,冲值班舵手吼了一声。众人这才注意到舵手一直在看着热闹,而不是留心自己的罗盘。紧接着,巴里又对掌帆手喊道:“霍拉先生,在后桅大横帆的桁端上,加两条打活结的帆脚索,不把你的支桅索弄坏,就别指望能把它们弄到船上来。”,

由于船上每个人都非常热心,不仅那两头极其强大又非常沉重、非常凶猛的鲨鱼,最终还是被顺利拉上了“黑珍珠”号,而且船身也没有遭受任何破坏。

两头鲨鱼躺在甲板上,显得不仅比原本大,而且还更加野蛮,它们可怕的大颚剧烈地开合着,发出的声音活像猛然关闭的箱子。

只要是水手,对鲨鱼都会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仇恨。他们兴高采烈地虐待起这两条垂死的恶魔,连老约翰都挤了进来,一瘸一拐的用棍子爆打那头大一点的鲨鱼。有人竭尽心思给它起各色各样的绰号,还有人干脆割下一条完整的鲨鱼尾去装饰艏柱,以此来给“黑珍珠”号辟邪。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约瑟夫居然一反常态的接受了老黑的帮助,在他的搀扶下走上甲板,凑到他的耳边,非常腼腆地说道:“杰克,你是否可以去帮讨我一块脊梁骨,就一小块……像羊颈骨那样的一小块。我答应过小威廉,要送给他这么一块的。”

“我试试看吧?”

人家的战利品,董南可不敢做主,但还是不想让这个倒霉蛋失望,便走到巴里身边,小心翼翼地转达了他的请求。

“完全没问题。”巴里很痛快,想都没有想就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可怕的三角形牙齿,并哈哈大笑道:“你还可以把这些给他。”

“哦,杰克,我非常诚心地感谢你,而不是他。”

接过董南递过来的鲨鱼牙,约瑟夫连忙把它们包在手帕里。强忍着疼痛,抖抖缩缩地塞进上衣胸口袋。然后冲正盯着他的巴里微微的点了下头,又在老黑的搀扶下,步履僵硬地蹒跚着钻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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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把罗盘分成32个基本方位,称为罗经点,转向一个罗经点就是转向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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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会游泳的海盗

成功捕捉鲨鱼所激起的兴奋,让“黑珍珠”号又迎来了新一轮狂欢。三艘船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海湾里下锚,所有人都忙着张罗“纯绿色、无污染”的鲨鱼大餐。

对于他们这种说走就走,说停就停,随意到令人发指的行为,董南再也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尽快赶到萨累,用销脏后分到的钱在破帆制成的帐篷里和妓女鬼混。要不就是输掉大笔大笔的钱,反正下次出海抢劫时又能重新捞回来。

夜幕降临,三艘船的甲板上一片欢腾。

在二十几个乐手的伴奏下,厨师老约翰献演了一首民谣,让他们听得心满意足。民谣很长,共有六十一段诗节,内容是有关一个名叫巴顿的苏格兰海盗。而“舰队指挥官”艾迪船长临时组建的合唱队,也圆满地完成了其中的几个唱段。

巴里船长也是合唱队中的一员,他坐在左舷跳板上,双腿悬空在船腰上面,不时跟着吼上两句。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一副好嗓子,唱得还真像模像样。

“……除了像你这样的外科医生外,乐手是他们最欢迎的人。事实上他们之前都是海员,由于有点音乐才能,被俘后都被强留下来当乐队队员。”

整个舰队唯一的俘虏约瑟夫船长,也有幸受邀参加他们的狂欢。与往常一样,约瑟夫一边享受着葡萄酒,一边给董南低声介绍起这帮混蛋。

一艘海盗船有一支乐队的确令人很愉快,合唱节目一结束,乐手们就给准备跳舞的海盗演奏起了快步舞曲和水手舞曲,等他们跳累了再次坐下来喝酒时,又伴奏起了一段小夜曲。

董南喝了一小口葡萄酒,放下瓶子,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其他任务?”

“有啊。”

约瑟夫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帮深恶痛绝的家伙,面无表情地说道:“乐手同时也是水手,分赃的时候能多分一些。另外一旦遇上难缠的对手,必须通过武力来解决,那他们就会命令乐队用鼓和号奏出航海进行曲或战斗进行曲,以瓦解敌人的斗志,鼓励自己人的士气。”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来,对正举起酒瓶的舵手杰尔,冷不丁地问道:“伯爵大人,你为什么当海盗?”

“为什么?哦……杰克,这还用问吗?”

伯爵狠瞪了他身边的约瑟夫一眼,流露出一脸愤愤不平地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当他们那些贵族老爷享受丝绸和四轮马车的时候,我那面黄肌瘦的孩子,七岁起就要被送到矿山工作。一先令,仅仅就为了每周一先令!他就要去干苦力,还要被工头用皮鞭毒打。

不当海盗,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就要过生不如死的生活,收入刚够维持张嘴,没有教育、没钱看病,如果赚不出足以偿还高利贷的钱,我们全家甚至都得去坐监牢……”

暴戾横行,公理难容,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董南这才意识到如果他不走这条路,这一辈子除了贫困、劳累和悲惨的晚年,他不会盼到别的什么。

如今当了海盗,那种凄凉的生活就会改观。用老约翰的话说,如果能打劫到几艘从东方回来的商船,平均每人可以分到1500到2000英镑。

这个数字相当惊人,要知道英格兰一个社会名流或一个贵族大庄园主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更别提像约瑟夫这样的普通商人了。这种实实在在的、有巨额钱财收入的日子,对像他这样满腹不平的水手来说,其诱惑力确实是不可抗拒的。

董南正准备岔开话题,“公正的艾迪”和巴里船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醉醺醺地说道:“大夫,我亲爱的大夫,既然我们偷一个先令就要被绞死,那么同样是偷,我们为什么不去多偷点呢?”

“是啊。”

巴里船长重重的点了下头,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猛灌了一口白兰地,满口酒气地说道:“规规矩矩的干活,工作劳累、收获微薄,甚至都不足以养家糊口。而在这里则能得到丰衣足食,快乐和舒适,还有自由和权力,为什么不豁出去呢?最坏也不过是个死,大不了在绞死前被人家投以轻蔑的一眼。”,

“快乐舒适,自由和权力,来……为我们短暂而快乐的人生干杯!”

约瑟夫船长可不想跟他们干杯,“嘭”的一声把酒瓶往甲板上一扔,冷冷地说道:“艾迪先生、巴里先生,杰克想跟我学一点航海术,希望你们能把八分仪、罗盘以及我的海图还给我。”

“公正的艾迪”乐了,伸手搂着董南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航海术?杰克,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上进心的海盗。没问题,完全没问题,不过你用不着跟他学,我可以教你,巴里也可以,除非你也想像他一样当一个没有船的船长。”

“完全正确。”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不屑的瞄了约瑟夫一眼。

董南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约瑟夫便针锋相对地说道:“话又说回来,的确有一些航海的蠢材,他们能驾船到对跖点①再驾回来,风帆也调整得很好,但却没有能力把他们的经历有条有理地用嘴说出来,更不要说写下来了,真是丢脸。”

“约瑟夫先生,看来让您回心转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正的艾迪并没有生气,而是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死吗?我们没那么蠢,不但不会要你的命,还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如果不想死后上不了你们那个天堂,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绝食、跳海、割腕、上吊……约瑟夫先生,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给你提供把手枪。”

伯爵大人插了进来,落井下石的给出了好几个自杀选项。看着他那副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海盗们顿时爆笑了起来。

想让虔诚的基督徒自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凡事都没有个绝对,董南可不想约瑟夫一个想不开,真寻了短见,连忙呵呵笑道:“先生们,先生们,我们还是说说航海术的事吧?”

“当然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两件事。”

巴里船长顿了顿之后,一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一边冲喝得醉醺醺的掌帆手吼道:“霍拉先生,大夫还不会游泳。真难以置信,‘黑珍珠’号上还有不会游泳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荣幸之至。”

不对劲,这帮家伙肯定没好事。掌帆手嘴角边上掠过的一丝奇特微笑,让董南意识到他们肯定又想到了什么恶作剧,连连摇头道:“巴里,我亲爱的巴里,这里可不是学游泳的好地方。水太深,而且还有鲨鱼,太危险了。”

“杰克,别紧张我的大夫,霍拉先生会照顾好你的。”

这时候,一帮惟恐天下不乱的海盗,七手八脚的放下一面组合帆,在左舷边的海面上围出一个小游泳池。就在董南琢磨着这面破帆,能不能挡住鲨鱼的攻击之时,公正的艾迪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毫不犹豫的把他扔了下去。

“不……”

他正准备抗议,但海水却不给他机会,浪花瞬间灌满了他的嘴巴。他咳嗽了几声,却咽下去更多又咸又涩的海水,呼救不成只能挣扎,这让他沉得更快了,转眼间就被海水给淹没。

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引来了近两百个海盗的一阵阵哄笑。还好掌帆手霍拉“嘭”的一声跟着跳了下来,潜到他边,抓住他黑色的头发,把他拉到水面上。

“感觉怎么样?大夫先生。”

“不……不……不,真不怎么样。”董南一边咳嗽着,一边贪婪的呼吸起了空气,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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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对跖点是地球同一直径的两个端点。两者的经度相差180°,纬度值相等,南北半球相反。例如,北纬40°,东经120°的对跖点是南纬40°,西经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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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惊涛骇浪

放到海里的组合帆并没有随着宴会的结束而收起,第二天一早,巴里船长就沉浸在绿色的海水里,左手几英里以外就是非洲海岸,右手更远的地方是美洲海岸,两边都是海洋,连脚下一百英寻①以内也只有海水。

他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潜下去又浮上来,活泼的海水穿过他的长发,沿着他赤裸的身体涌流着,他享受着海水凉爽和涌动的感觉,他感到特别轻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并且因此而快乐着。

离开“黑珍珠”号的这短暂片刻,他用不着思考那些不可胜数的问题,用不着考虑水手、船身、索具、航线。而他在船上的时候,这些问题永远纠缠着他这个海盗船长的大脑。

见昨晚喝了一肚子海水的董南站在锚架上,看上去缩手缩脚、无精打采,巴里就忍不住地打趣道:“来吧,杰克,这海水就像香槟。”

“你总是那么说。”

喝了那么多海水,之前还踌躇满志的杰克-董,再也不想学航海术了,扶着帆索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

“去吧,杰克,一会儿就没事了。”

舵手杰尔从艉楼里走了出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哈欠连天地说道:“居然不会游泳,简直是海盗的耻辱,还愣着干什么?难道等我把你扔下去?”

“快下来,杰克,等会就要起航了。”

这帮家伙可不会跟你讲理,董南意识到不下去不行了,不得不脱下衣服,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抓住鼻子,另一只手堵住一只耳朵,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今天的感觉跟昨晚完全两样,奇怪地浮力让他很快就冒出头来。正急促呼吸着空气,巴里船长突然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道:“杰克,现在‘黑珍珠’号上既没人掌管航行事务,也没人掌管身体方面的事务了。”

董南可没有兴趣跟他开玩笑,一边拼命划动,确保自己不会再沉下去,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巴里,好心的巴里,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不想学航海术了,我就是一个医……”

一股海浪砸来,又灌了一嘴海水,把他没说完的话生生堵了回去,引来趴在船舷上看热闹的海盗一阵哄笑。

正如巴里之前所说的那样,舰队马上就要起航。又喝了几口海水的董南,刚摸出点游泳的门道,一大两小三艘船便相继起锚准备出发。

“升帆!”巴里船长刚爬上船舷,连裤子都顾不上穿,便赤裸裸地大呼小叫道:“拉紧帆索!”

掌帆手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带领十几个水手麻利地爬上桅杆。转眼间,孕满风的帆鼓慢慢胀了起来。索具顿时张驰交织着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黑珍珠”号就像一架巨大的管风琴,风和海这两只沉重的巨手,在这架琴上弹奏着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无法听到的奇妙音乐。

阵风拨动着紧绷的护帆索和后牵索,恰似手指在拨动竖琴弦。支索在高空中发出隐显低沉的隆隆声,升降索和扬帆索如同班卓琴在奏鸣,索具螺杆则像是在哀怨呜咽……

“转舵!”

“黑珍珠”号跟着“飞鱼”号改变了航向,转向海湾外面,巴里船长用洪亮的声音,歌咏一般地继续下达着命令:“张起三角帆……!起风,转前帆!那捷尔,船尾帆也张起来!”

“是!船长!”

船在水手们的操纵下抢风②前进,迎面吹来的狂风,嘶吼着穿过左舷上方松弛的索具,沉重的滑轮“哐哐”猛撞着桅杆和帆桁。

“黑珍珠”号劈波斩浪,巨浪在船身旁大发淫威,咆哮轰鸣地卷上甲板,在艏楼和艉楼间横冲直撞,呼呼地撞击着甲板舱室。上下颠簸的船体,每一块列板和每一根龙骨都发出痛苦的呻吟,被浪打湿的风帆纷披震荡,发出雷鸣般地巨响。

逆水行舟很难,逆风航行更难,尤其在三角帆切入风向的那一刻,人们必须用他们的智慧、勇气和力量去战胜大自然。,

掌帆手刚刚在狂风中一口气爬上前桅杆的最高处,整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三分钟。而现在又从桅杆上疾滑而下,弄得满手都是焦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桅杆上的毛刺和被磨坏的缆索划伤。

“杰克,想不想上去试试?”

紧抓着船舷栏杆的董南连忙摇了摇,一脸沮丧地说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总有一天你会想的。”

掌帆手霍拉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坏笑着走向了船尾。该不会又在打自己什么主意吧?董南追悔莫及,一个劲埋怨起之前那个学航海术的念头来。

说话间,“黑珍珠”号在水手们的努力下终于进入了航向,船身一下子稳定了下来。抬头望去,晴空辉映着洁白的船帆,好似一只巨大海鸥的翅膀。一只热带鸟快速地拍动着翅膀,穿过柔风在中桅上方盘旋。

刚走到船腰,正准备下去换衣服,一股强柔风的涡流在他四周翻卷,这种梦幻般地感觉难以言喻。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想活下去,那就必须要融入这个集体,哪怕是臭名昭著的海盗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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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英寻:长度和深度单位,1英寻=2码=6英尺=72英寸=1.852米】

②【抢风:航海术语,可以理解为逆风】

第十八章 “海盗养成计划”

“杰克,别总是一副苦瓜脸。我们苏格兰有句老话叫‘和魔鬼同舟,就得和魔鬼同航’,你已经置身于我们中间了,你只能尽你所能。”

“是啊,杰克,你行的,相信我,你一定行的。”

“霍拉先生教你游泳,比利指点你炮术,那捷尔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掌帆手,他一定有办法让你学会操纵那些该死的帆……”

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以作弄人为乐的海盗们,一致认为有必要把杰克-董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海盗。正如老约翰之前所说过的那样,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海盗,那必须先成为一个出色的水手。“黑珍珠”号的水手养成计划,也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中随之而新鲜出炉。

伯爵大人刚刚说完,掌帆长霍拉就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作为一个出色的海盗,必须学会威胁和恐吓你的敌人。杰克……你太善良了,简直像一个圣徒,可我们这里只需要撒旦,所以你必须跟老约翰学点葡萄牙语、西班牙语以及法语,否则威胁别人时他们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必须、必须、必须……除了必须还是必须!董南头都大了,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拒绝他们的“好意”。

就在他们争论着应该先从哪方面着手之时,巴里船长以权谋私的来了个一锤定音,将他们轰到他们应该呆的岗位上,准备由他和伯爵先教董南剑术。

见巴里从伯爵手里接过两把木剑,董南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忙不迭的连连求饶道:“巴里,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嗯,的确应该好好谈谈。”巴里微微的点了下头,但还是把剑递了过来,紧盯着他的双眼,淡淡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怕不怕死?”

不怕才怪呢!刚被你们这帮海盗袭击,现在又成为其中一员,在这个不杀人就会人被杀的世界,从事这种不杀人就被人杀的职业,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生命危险。想到这些,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低声说道:“怕。”

“既然怕,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巴里甩了甩手中的木剑,随即又把它递还给了伯爵,一边脱着刚穿上的衣服,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这是西班牙人留下的,这是冲到敌人船上准备白刃战时,甲板太滑,摔倒后被一个葡萄牙混蛋刺的。当时正要翻身爬起来,他对着我就是一剑,我拼命地缩起身子,所以才只受了这种程度的伤……”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旧伤、新伤、大伤、小伤……董南的目光停在他肋边挛缩的伤痕上,再也无法转开。

“这不是经过缝合的伤口,跟老约翰一样,都是用灼热的焦油烙烫止血的,这伤很接近内脏,那个混蛋差一点就能要了我的命。”

见董南愣住了,巴里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诚恳之至地表情,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谁也不敢保证你能绝对安全,你必须要学会怎么保护自己。杰克……你聪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更何况你需要的仅仅只是自信和勇气。”

“自信?”董南看着手中的木剑,怎么也不认为自己有跟敌人短兵相接的勇气。

“为了养成在紧急时刻可以迎敌的气概,你必须进行剑术训练。”

训练是很危险的,董大夫可不想像“倒霉鬼亨利”那样死在自己人手里,连忙回头看了看四周,指着掌帆长腰间的手枪,兴高采烈地说道:“巴里,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想我可以学这个。”

巴里船长乐了,顿时哈哈大笑:“当然,你当然可以学,问题是你有枪吗?别开玩笑了……杰克,只有第一个登上敌船的人,才有任意挑选战利品的资格,而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用剑、用刀。”

董南急了,连连摇头道:“我是医生,唯一的外科医生,不需要作战,更不需要用剑用刀。巴里,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又不是让你去杀谁。”

“可……可是,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会教你闪避方法的,所以放心好了。总之,能够用剑的话,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增加,为了你自己,加油吧。”

“那……那我试试看吧。”董南勉勉强强地点头,暗想比起手无寸铁来还是持有武器安全一些。而持有武器的话,自然还是学会用法的好,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事实上剑术我也不是特别在行,所以让伯爵大人来教你,我在一边指点。”

“不,不用了,还是您来吧。”董南慌了手脚,暗想换个更厉害的怎么受得了?巴里的微笑像太阳一般明朗,可他心中却充满了乌云。

“既然学当然要挑个好对手,举起剑,准备迎敌!”

“伯爵大人的工作那么繁忙,怎么能用我的事情去麻烦他……”

“不用担心,他一定会说‘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对手’,是不是杰尔?”对着恨恨地看着自己的董南,巴里报以一个恶作剧般的表情。

舵手杰尔不失时机的走上前来,挥了挥手中的木,哈哈大笑道:“是非常高兴。”

“杰尔双手使剑,一把细身的长剑和一把短剑。杰克,我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想什么偷袭他的弱点,从他看不见的右侧攻击之类的,他最恨这个,那和拿着火把冲进火药库没什么两样。就我所知,敢这么干的人还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真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忠告,走投无路的董南只好问道:“既然弱点也不成为弱点,那我从哪里攻击好?”

巴里露齿笑道:“能告诉你这一点的不是我,而是经验,慢慢让伯爵大人教给你吧。”

看着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董南沉重地叹出一口气。虽然他做为保护者为自己着想很值得高兴,也很想感谢他。可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剑术派上用场的那天,自己倒先被这帮当老师当上瘾的混蛋给活活累死。

“啊……啊啊!”

一个大浪打来,正被伯爵的剑压着往后退的董南,因为骤然倾斜的甲板而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倒在地。

“好疼啊!”

正在一边整理帆索的船员们,“轰”地一下大笑起来。炮术长那帮混蛋更是七嘴八舌地冷嘲热讽道:“水手还会因为这点摇晃摔跤?真丢人!”

“大夫,亲爱的大夫,你可别撞到自己剑上受伤啊!”

“是啊,那张奇妙的小脸蛋上要是有了个多余的装饰可就不得了了,对吧,船长先生。”

悠闲地靠在船舷边旁观的巴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水手们又一次爆笑了起来。董南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伯爵抱着双臂走到他面前,不无挑衅地说道:“再来一次,举起剑,用力直刺过来。”

董南气得咬牙切齿,给了那群看笑话的王八蛋一个白眼,随即蓦地站起身来,冲伯爵腋下就是狠狠的一剑。伯爵轻巧的避开攻击,又一次用剑打在他的手腕上。

“啊”的一声,董南的木剑掉在地上,抱住麻痹的右手蜷起了身体。

“反应太慢!”

巴里船长气得直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声色俱厉地训斥道:“手肘伸直,迅速出手,不要拖拖拉拉。”

剧烈的痛楚变成了对加害者无比的愤怒,董南咬紧牙关,等到麻痹稍稍减弱,立刻拣起木剑向一脸坏笑的伯爵跃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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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吃饭睡觉打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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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下海游泳,上午练习击剑,下午上桅收帆放帆……董南被一帮久经战火锤炼的海盗折腾得死去活来,连吃饭时间都得学“威胁恐吓用语”,这让他想起了一则网上笑话:吃饭睡觉打豆豆!

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豆豆。

落到一百多个穷凶极恶的海盗手里,真是生不如死。相比之下,连恶人谷里调教出来的江小鱼都会自愧不如,因为他才有十个坏蛋师傅,而杰克-董南却有一百多个!

六遍钟一敲响,又到学习掌帆的时间了,不想继续给伯爵当“肉靶”的他,连忙扔下木剑,头也不回的跑到船尾向掌帆手那捷尔报到。

如果说甲板上的活儿苦,那高处的活儿则更苦。

特别是老天变脸的时候,必须紧急缩帆,以免在狂风中满帆行驶。帆一经拽到各自的帆桁上,水手们就要爬上帆桁,沿帆桁一字排开,踩着下面悬挂着的踏脚缆,死死抓住顶部展开的天幕边索,摇摇晃晃的抽翻锤打,以赶出帆中残留的空气。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就是将帆拽到横在肚子下面的帆桁上,然后把帆下缘的裹布紧附在帆桁上,使劲把其余部分整齐的塞进去,用膝盖紧支在帆桁上卷好,并用束帆索缠绕捆紧。问题是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高空完成,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下来。掉进海里还好,如果掉到甲板上将必死无疑。

最令人烦恼的是,这么危险的工作总是没完没了,即便在天气不算坏的时候也同有如此。随着风势增强或减弱,需要相应调整风帆数量。而只要是船长都希望他的船能多挂几面风帆,随着天气的变化,总是不断下达着收帆放帆的命令。

水手们花整整一天来对付一打或更多的帆,实为家常便饭,不足为奇。往往一天过去了,接近黄昏时发现风力正在逐渐减弱,水手们就不得不再次爬上帆桁,放下船能承受的每一片帆。

今天就是这个情况,两队水手在帆桁上整整呆了大半天,一个个都累得精疲力竭。这董大夫逃过了一劫,无需再像昨天那样系上安全索,在掌帆手那捷尔的大呼小叫下,胆战心惊地爬帆桁。

实践不成,理论还是要教的。

那捷尔半躺在艉楼前喝着朗姆酒,指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绳索,有气无力地教训起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杰克,你这个笨拙的傻瓜蛋!昨天居然弄断了两根帆索,知道这有多可怕吗?这会影响到船的机动性能,如果碰上海军,你会把我们所有人通通害死的……”

“早就说过我没这方面的天赋,也成为不了一个出色的水手。”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船头正用尿泡衣服①的俩海盗,一手揉着伯爵给他留下的伤痕,一手捏着鼻子心不在焉的嘟囔道。

“杰克……!你能不能用点心?”

那捷尔狠踹了他一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如果再不当回事,那明天就别想再系那个什么安全索了。”

安全索的确是他的发明,整个“黑珍珠”号也就他一个人用。刚客服完恐高症,还没敢不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就往上爬的董南,绝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连忙回过头来,一脸谄笑着说道:“我听着呢,继续说,继续说。”

“该死,如果你不是大夫,我早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了,还有你那个黑奴。”

“那捷尔,亲爱的那捷尔,我们是战友、是兄弟,你怎么能这种可怕地想法?太令人伤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原谅你的。”

他那副二皮脸似地样子,引得那捷尔扑哧一笑,连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理论知识其实很简单,呈锥形固定的锁具群和伸向天空呈蜘蛛网状的帆索群,实际上是两套相互独立的系统。粗一些的护桅索和后牵索用来固定桅杆,成双成对的与横索构成绳梯,好让水手攀登到最高处;帆索群是第二套系统,用于控制帆和帆桁。收放帆时拖曳升降索使帆帆桁上下移动,两侧绳索则起到左右移动的作用。,

在船上呆了这么多天,董南看也看明白这些密密麻麻的绳索各自有什么作用了,便岔开话题,紧盯着身边这个身材高大魁梧,辫子耷拉在脏兮兮的肩上,粗糙的手上疤痕累累,指甲残缺不全,一道铅灰色刀疤横贯一侧面颊的家伙,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捷尔,伯爵说你曾当过海军?”

“嗯,在‘太子’号上干过几年。”

“那为什么不继续干,反而跑来当海盗?”

他那棕色的脸孔一下子变了色,连鼻子都青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刀柄,又活动了一下鞘里的刀身,不断地咽口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目狰狞地说道:“听说过海军拉夫队吗?我就是被那帮杂种抓上船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但神佑的国王只知道造船,却忘了给我们发薪水,还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让我们继续给他保卫英格兰。为了三英镑,仅仅为了三英镑,舰长就对我们施以夹笞刑②,要我们吞蟑螂,把我们的牙齿打掉,把铁栓塞进我们的嘴里,甚至还准备让我们走木板④……”

看来海军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那捷尔的经历让董南想起《判舰谍血记》中那个堪称虐待狂的变态船长。同时也意识到他们为什么那么憎恨权威了,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拥有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十五个汉子扒上了死人胸③,哟——嗬——嗬,再来郎姆酒一大瓶!酗酒和恶魔使其余的人都丧了命啊,哟——嗬——嗬,再来他郎姆酒一大瓶……”

说话间,鲜红的夕阳落到海平面上,喝得醉醺醺的海盗们又用那高亢、苍老、颤动的嗓音,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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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船上缺少淡水,水手洗衣服都是先用尿浸泡,然后再用海水冲洗】

②【夹笞刑:把船员绑在格子板上,用涂有沥青的牛皮鞭子抽打】

③【走木板是一种刑罚,强迫蒙住眼睛的海员,走上突出于舷外的木板,直至落入海中】

④【死人胸,礁石的一种叫法】

第二十章 尼德兰商船!

海盗们想把杰克-董调教成像他们一样的恶棍,唯一的俘虏约瑟夫船长则恰恰相反,一有机会就给董南灌输他仅有的那点宗教观念和法律常识,试图把他培养成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圣徒。

至于航海术,双方的态度却惊人的一致。都认为他在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水手前,学那些东西是没用的。

上帝作证,董大夫既不想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也不想当一个具有朱庇特般宽厚心肠的圣徒,更没奢望过能成为哥伦布或麦哲伦那样伟大的航海家。被这帮没事找事的家伙,搞得不厌其烦、折腾得死去活来,打着学外语的幌子听老约翰讲故事,成了他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当然,美好只是相对于训练和学习而言,事实上老约翰的故事并不精彩,除了绞刑、拖龙骨、走木板、海上风暴,就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照他的说法,他一定是被上帝诅咒后放逐到海上的可伶人。他讲那些故事所用的语言,就像他所描述的那些罪恶一样,大大震动了相对“淳朴”的董南。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自命为基督徒的民族里,属葡萄牙人最无信义、最荒淫无耻、最骄横残暴。盗窃、欺骗、赌咒……结合着恶劣之极的**,就是他们一成不变的伎俩。”

加入海盗之前,他曾是葡萄牙私掠船上的俘虏。与往常一样,他慢慢啜饮着从不离手的朗姆酒,像个鉴定家似的,一面细细品味,一面醉醺醺地痛斥起了葡萄牙人。

“杰克,也许你会认为他们没这么坏,但事实上他们比这还有之过而无不及。那种自暴自弃的卑鄙下贱,让你不得不对他们怀有断然的憎恶,他们不仅对于外人,就是在自己伙伴之间也是野兽般地奸恶、下流和背信弃义。

……他们被征服时,是那么下贱地卑躬屈膝;他们征服别人时,又是那么骄横、野蛮和残暴;我认为他们身上具有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况且我们苏格兰人生来就憎恨懦夫,这一切结合起来,他们就和魔鬼一样成为了我们厌恶的对象……”

“威胁恐吓用语”没学到几句,恶毒到极点的辱骂,董南倒是听了无数遍。然而,葡萄牙人也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不但现在威胁到他的安全,甚至还在地球那边利用大明和日本之间金银兑换的利差,大肆搜刮亚洲的黄金。不过他也只有听的份,在老约翰这个“货真价实的船员”、“真正的老水手”前,他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真难以置信,天底下还有这么邪恶的民族!”

财物上不能欺诈,不等于不可以偷偷摸摸的吃点独食。董大夫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他继续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张罗起自己的小灶来。

“胡椒在那边,哦……杰克,在厨艺方面你简直是个天才。”

海盗船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香料,而厨房里又有的是油脂。虽然没有味精等现代调味品,食材也很简单,但只要下点功夫,还是能做出相对可口的饭菜。只会把咸肉扔进铜锅里煮的老约翰,早就吃上瘾了,一有机会就把他叫下来“帮忙”。

这时候,甲板上传来一阵嘈杂声,老约翰一愣,猛地站了起来,一边抓起拐杖,一边急切地说道:“快,快上去看看!”

“嗬,帆船。”

太阳升起,远处的雾霭还没有消散。董南刚跑上甲板,就听见桅杆上的嘹望哨喊道“喂,一艘帆船……船头右舷方向偏两个罗经点,天啦……!是两艘,扯着上桅帆。”

鼓声响了起来,甲板上的那些隔板全都消失了,“黑珍珠”号可以从船头望到船尾,它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而所有水手都跑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巴里船长迅速巡视了一遍,随即命令道:“所有人都在岗位上,处于戒备状态。”

“是,船长!”

掌帆长站在船首楼上,木匠和他的助手们在抽水机旁和翼舱里,炮术长则和他的部下在火炮边和甲板下的弹药库里严阵以待。,

其他人蜂拥跑到前甲板上,董南也跟着挤了过去。站在背风的栏杆旁边,可以远远地看见两个黑影在一片灰色中若隐若现,但只是暗淡模糊的一块斑点,并不能看清什么。

巴里接过伯爵手上的望远镜,一边示意那捷尔用火绳枪对天射击,通知前面的艾迪船长,一边冲瞭望哨问道:“能不能看见桅楼守望台?”

瞭望哨搜寻了漫长的一分钟后,回答道:“看不见,船长先生。”

巴里把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架大口径短炮的滑动炮架上,又用掌帆长的望远镜观察着。敌情不明,不知道是走私船、商船、武装商船还是军舰,他显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扬帆绳突然卡住了,无论是追逐还是逃跑,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都会浪费“黑珍珠”号几分钟宝贵的时间。

“艾迪来了,左舷水手,准备接小艇。”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从未经历这种场面的董南,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随着十几个水手在巴里的命令下往左舷跑去,他才注意到“公正的艾迪”和另外一位船长梅尔斯乘小艇划了过来。

“发财了,巴里,我们发财了!”艾迪船长刚爬上船舷,就指着远处的黑影,眉飞色舞地大呼小叫道:“是三艘而不是两艘,梅尔斯认识它们,都是尼德兰①商船。”

不是海军,众人这才送下了一口气。

梅尔斯船长是一个身板结实的英格兰人,有一副大嗓门,看到他那双锋芒毕露的灰蓝色眼睛,就知道他是个果敢决断的汉子。

虽然之前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但董南对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据老约翰介绍,他是一个在危险和痛苦前异常冷静,具有超乎常人坚忍力的人。他有一次被巨浪打飞到索具上,撞断了锁骨,使一条腿的膝盖骨错位,额头上也被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飞迸。

他居然坚强地爬了起来,首先确认船只一切正常,然后才在大副的帮助下去舱里处理伤势。当时没有外科医生,他用一根皮带捆住自己的肩膀,命令大副用一根拴索柱将错位的膝盖骨敲正,甚至还咬着木板要求大副像缝帆匠那样在他额头上缝了24针,紧接着又回到甲板上继续工作。

“英勇号、幻想号和西姆斯号,七十二门火炮,但绝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个水手。巴里……我们也有三艘船,虽然实力上有一些悬殊,但他们没有我们的勇气。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航行,他们早就疲惫不堪了。”

梅尔斯船长狩猎的本能和以无换有的强烈欲望,淋漓尽致的表现在他脸上。巴里看了伯爵一眼,随即回过头来,摇头说道:“问题是你们可以追上它,而我们却追不上。该死……它们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黑珍珠”号比其他两艘船更具流线形,帆也比它们多,却不是一艘理想的海盗船。尽管它可以装备十六门大炮,但由于约瑟夫船长没那么多水手来操纵,最后仅装了三门。同时航速也没有艾迪船长的双桅“飞鱼”号,以及梅尔斯船长的单桅“骑士”号快,所以才打算抵达萨累后进行一次改装。

海盗也是靠运气吃饭,大海茫茫,相差一个罗经点就可能与猎物失之交臂,在海上漂两三个月却一无所获那是家常便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公正的艾迪”显然不想错过机会,但也不认为光凭他们那两艘船,就能搞定无论吨位还是火力,都被它们强悍得多的尼德兰商船,便掏出海图摊在甲板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丰沙尔和圣克鲁斯②的葡萄牙人可不会给他们提供补给,我们完全可以调整航向,在索维拉③海域截住他们。”

三艘满载货物的尼德兰商船可是一笔巨额财富,更何况上面还有“黑珍珠”号最需要的火炮,巴里船长思索了片刻,考虑了柔风的力量、洋流和航向,随即咬了咬呀,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伯爵大人,让大家去吃早饭,然后我们开始行动。要是它像我们所想的那样,要是我们能抓住它,那我们就发财了!”

“是,船长先生!”

海盗很残暴很野蛮,但他们绝不是一群傻瓜蛋,更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水手们刚刚下去吃饭,艾迪、巴里、梅尔斯和伯爵等大小头目又围着几张航海图,看着那些难以对付的岛屿、暗礁和海岬,以及各自标注的不同经纬度商议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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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也就是现在的荷兰】

②【葡萄牙在太平洋上的殖民地岛屿,风帆时代重要的海上补给点】

③【摩洛哥西海岸的一个海港,濒临大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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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三段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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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比三,炮还没人家多!这让董南忧心忡忡。见巴里船长送走了艾迪船长和梅尔斯船长,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急切地说道:“巴里,我想跟你谈谈。”

“得了,杰克,你没发现我现在很忙吗?”

“我要说的事非常重要,不但可以大量杀伤敌人,还能减少伤亡,甚至能救你一命。”

巴里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救我一命?不错的主意,不过我认为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的小命。”说完之后,扔下他头来不回的跑向了艉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董南气直跺脚,看他忙成那样,又不敢再追上去。

作战计划已经制定,舰队必须再一次改变航向。风自船头右舷横吹,尽管船很快就会沿右舷迎风旋转,但巴里船长还是下令让船向下风偏转。船向回偏了一点,这样可以增加速度,而想让“黑珍珠”号转向需要的就是速度。

看着固定在舵旁的罗盘,巴里船长扯着嗓子咆哮道:“预备——起!”

水手们在掌帆长的呵斥下,一起用力地拉着转横桁索,滑轮动了,横桁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转动起来。

“再拿出点力气!你们这群软骨头!”

说话间,横桁大大回转,所有的帆一起鼓胀了起来。巴里一见,立即冲身边等候的三个舵手喊道:“右满舵!”

“是!”

舵手们一起发出雄壮的回应,紧紧地握住了长长的舵柄,那强壮的手臂上隆起一块块肌肉疙瘩。舵拨开水面,溅起的水花扑向船腹,哗哗作响。

“黑珍珠”号开始转入迎风,所有的帆“啪啪”迎风振动起来,索具发出阵阵颤抖。船尾的水手升起一张后樯纵帆,以帮助调整船尾。船首的三角帆也飘舞了起来,慢慢地把船首带入迎风。

这一幕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董南却深切地明白,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黑珍珠”号所有的帆都处于逆风状态。如果其中一些帆不立即旋转角度,调整为左舷受风,船就会处于船头向风面难以调回。

能不能精确掌握时机至关重要,巴里船长似乎已经摸透了“黑珍珠”号的航行性能,见船首已带入迎风,当机立断地咆哮道:“拽主帆!”

这是一个拽主帆桁和后帆桁转向的传统命令,水手们齐声吆喝着,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们转动绞车,调整转帆索,改变帆桁的方向,使帆以新的角度受风。这一连串动作恰到好处,借助风力,帆桁很快就调整过来。

帆桁转到新的角度,巨大的帆背开始吃风,主桅和后桅上的帆以一个方向推动船尾。而前桅上的帆则仍然处于逆风状态,从另一个方向推动着船头,像刹车一样,确保“黑珍珠”号在抢风转向的最后阶段保持稳定,不至于被风刮得在原地旋转。

在水手们的齐心协力下,船缓缓转进新航向,巴里船长及时地喊道:“拽前帆!”

已成为一名“见习水手”的董南,连忙跟水手们一起跑到前甲板,将前桅帆桁调整到与中、后桅帆桁相同的角度上。所有帆和帆桁都在它应该在的方位上受风,一条条绳索被整整齐齐的缠绕起来,以便当船不得不回再转到右舷受风时能做到有条不紊。

抢风转向所需要多少时间,完全取决于风浪的情况。令人愉快的轻风,可以在转向开始帮助船只获得速度,其过程可能只需要十来分钟。但在微风中则要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最麻烦的是风暴天,甚至因为十分危险而不能抢风。一旦遇到那种情况,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顺风转向。

今天的天气不错,整个抢风过程仅用了不到十分钟。抬头望去,高耸的桅杆上伸展着宽阔的风帆,它们那黑黝黝的剪影映衬在后甲板上。“黑珍珠”号以10节航速在海面上滑行,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帆索群,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响。,

“杰克,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巴里船长从艏楼上跳了下来,在大炮周围走来走去,一面检查着瞄准器、驻退索,一面若无其事地问道。

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脸严肃地说道:“三段射,巴里,三段射你听说过没有?就是把所有火枪都组织起来,布置成三排,第一排攻击后,转到第三排后面装填弹药,这期间第二排进攻,然后是第三排,如此轮换。”

巴里一愣,突然拔出手枪,一手抓枪,一手做着枪的姿势,来回比划了一番,随即哈哈大笑:“三段射!不错的主意,可以掩护我们跳帮。先生们、先生们,我早就说过杰克会成为一个出色海盗的!”

伯爵把舵盘交给其他几个舵手,看着他那来回比划着的双手,一脸疑惑地问道:“巴里,这管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让那捷尔准备准备,下午搞一次演练。”

这下轮到董南糊涂了,指着快从薄雾里消失的黑影,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我们不抢那几艘船了?”

“抢,但不是现在。”

巴里拍了拍他胳膊,一边往艉楼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杰克,我亲爱的大夫,医疗舱才是你该呆的地方。对了……到时候不要太接近船壁,炮弹可能会飞过来。”

“伯爵,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见他不搭理自己,董南只能问伯爵大人。

杰尔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也许是二十天,也许是一个月。”

见刚才还忙得团团转的水手们,这会儿都懒洋洋的坐在甲板上穿针引线,用帆布做起了热天穿的衣服,董南这才意识到打劫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它需要时间,需要等待。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舰队”完全投入进追逐状态,这件事船长和他的部下们干得很精彩。在完美的和谐中他们一起忙碌着,把握海浪的每一次涌动,把握住柔风的每一次转向,极少需要命令。“黑珍珠”号的三角帆和支索帆也一直在变动着,转帆索也永远掌握在全神贯注的水手中。

这样的日子百无聊奈,除了擦拭武器就是缝缝补补。约瑟夫船长原准备运到加勒比海去卖个好价钱的一捆捆帆布,一点点变成了海盗们身上的衣服。

值得一提的是,“三段射”让杰克-董的地位得以大大提升,之前那没完没了的训练,也日渐松弛了下来。包括手枪在内凑起来的三十六把火枪,组成了一个由掌帆手那捷尔指挥的火枪队。从早到晚在甲板上“砰砰”练个不停,浪费掉整整三大桶火药后,居然达到了一分钟两发的装弹射击水平。

越往南离赤道越近,天气也愈加炎热。

在压抑、闷热的白天里,即便云层遮挡住太阳,沥青也在甲板的木缝中冒泡,柏油也融化开来,从头顶的索具上滴下,一不小心就钻到脖子里。甚至连树脂也从油漆下面渗出,沿着船舷流淌。

“黑珍珠”号上所有的小艇都拖在船尾,以免酷热天气把船缝崩裂开来。董南干脆躲到最后一只小艇上,优哉游哉地抓起了海马和浮游在船尾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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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能有读者大大看到现在,会认为主角太过弱小。在这里解释一下,这是一本慢热型的书,在确保合理性和逻辑性的前提下,又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交代。如果急于求成,就会顾此失彼,如果没有了一点海味,那这本书基本上也就失败了。

第二十二章 “奥赛罗”

狂风吹过帆船索具发出刺耳的呼啸,了望哨从桅楼守望台上喊道:“发现一只船!发现一只船!”偏舷大炮齐发,船梆木板不断颤抖,受伤的人在嗥叫,甲板排水口流出的白骨和脑浆……

“黑珍珠”号着起熊熊大火,冒着滚滚浓烟烟;海盗们的咒骂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巴里船长的遗体穿戴上艳红的外套和华丽的服饰被抛入大海,各种西班牙、葡萄牙金银币的铮铮声过后,自己的脖子里被套上一根麻绳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舰队”进入追逐状态的那一天起,董南就没睡过一夜好觉,总是被诸如此类不寒而栗的噩梦惊醒。

“可怜的杰克!”

见董南又“啊”的一声,蓦地从甲板上坐起身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身体日渐康复的约瑟夫船长,连忙扶了扶随着船体摇摇晃晃的灯罩,和声细语地安慰道:“没事的,杰克,上帝会保佑你。”

“该死,我又做噩梦了。”董南这才意识到是虚惊一场,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脸苦笑着说道。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噩梦,来……我们一起祈祷,请主宽恕我们的罪恶,像我们宽恕那些罪于我们的人一样。”

今天是改变航向后的第二十一天,“舰队”离伏击点索维拉海域越来越近,实力悬殊的大战在即,董南可不认为祈祷能解决什么问题,想了想之后,突然转过身来,一脸凝重地问道:“约瑟夫,尼德兰人是不是很厉害?他们的船有没有我们的大?”

从内心来讲,约瑟夫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毕竟绝大数尼德兰人和他一样都是虔诚的新教徒,甚至在伊丽莎白时代两国还共同拥有一个君主。更何况在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同盟与天主教同盟的混战中,两国都是新教同盟的盟友。虽然都没有直接参战,但还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给新教诸侯提供援助。

但考虑到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海盗们对尼德兰商船的了解或许比他更多,约瑟夫船长微微的点了下头,低声说道:“尼德兰人大多使用笛形船,那是一种圆形船尾、宽大船梁的平底船。造价十分低廉,定员也很少。我曾见过比我这艘吨位还要大的船,只需要12个水手就能操纵。载货量也很大——尽管外表看起来跟其他船差不多,但载货量却可能是它们的一倍半。”

“海上马车夫”给董南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连西班牙舰队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更何况艾迪船长他们这三艘小船?

约瑟夫的话让他松下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不无庆幸地说道:“这么说三艘船虽然很大,炮也比我们多,但水手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

“杰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万能的主啊,宽恕这个可怜的迷途羔羊吧。”

尽管董南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摇头说道:“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别人伤害我,约瑟夫……我亲爱的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杰克!你这样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约瑟夫可不相信他这一套,从枕头下取出一本《圣经》,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一脸严肃地塞到他手里,“你应该多听听上帝的福音,也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你,才能宽恕你的罪恶。”

令董南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没开口说话,老黑却在角落里划了一个十字架,一脸虔诚无比的表情。

“天啦!你这个上身裸体的魔鬼,你这是在亵渎神!”约瑟夫惊呆了,禁不住地怒斥道。

“魔鬼?”

老黑狠瞪了他一眼,抚摸着董南手里的《圣经》,冷冷地说道:“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跟你一样接受过洗礼,拥有自己的教名,既不是魔鬼,也不是野蛮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非洲黑人。”

“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是穆斯林呢。”董南懵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老黑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在昏暗的灯光翻看圣经,一边淡淡地解释道:“船长先生自认为很了解摩洛哥,却不知道曾有好几位苏丹一直住在西班牙,他们与基督徒过从甚密,甚至还有人娶基督徒为妻,深受基督精神的熏陶……”

约瑟夫船长醍醐灌顶般地明白了过来,顿时脱口而出道:“王家军队雇佣基督徒,请西班牙人和法国人帮助训练将官是穆斯林王室的传统。该死!那帮天主教徒居然以为用洗礼和祷告就能净化你们这些上身裸体的魔鬼!”

他从未把奴隶当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老黑在他眼里并不是真正的摩尔人,而是一个连摩尔人都不如的黑人。因为在他们的定义中,摩尔人是摩洛哥人、毛里塔尼亚以及苏丹北部等地区的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混血的后裔,并不包括北非的黑人。

被人歧视的滋味真不好受,这一点在异国他乡呆了那么多年,甚至还当了十六天奴隶的董南深有感触,见老黑气得浑身发抖,连忙岔开了话题,一脸诚恳之至的表情,恳切地说道:“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杰克-董,很高兴见到你。”

“哦……杰克,他是你的奴隶。”

约瑟夫真是无可救药,不过他也没有完全说错。“黑珍珠”号上谁也没把老黑当成他们中的一员,连巴里船长都声称他只是大夫的黑奴,尽管脏活累活没少干,但却没有参与战利品分配的资格。

“约瑟夫,你太刻薄了,他和你一样都是我朋友。”

“捷尔捷克斯-杰-多尔,谢谢你杰克。”

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短短的卷发又黑又亮,细看起来老黑其实很有型。董南摇了摇头,紧抓着他的右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对于他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老黑是打心眼里感激。这不仅因为对他有着救命之恩,而且还从未像其他人那样把他当成一个奴隶。正因为如此,老黑对他的安全一直很上心。每当董南被水手们赶上桅杆,他都会有意无意的站到下面。

这一切董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他只是一个医生,而且还跟着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漂在大海上,一时半会间真给不了他自由。不过这个小插曲倒让他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让他融入集体,至少说不会像之前那么受歧视的主意。

“捷尔捷克斯-杰-多尔……这个名字太长了,不过你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不等老黑开口,约瑟夫船长便忍不住地问道。

“奥赛罗!威尼斯黑人将军奥赛罗!可惜船上没有一个苔丝狄蒙娜。要是有的话,那咱们完全可以排一出莎士比亚的戏剧。”

“……魔鬼啊,把我从这天仙一样美人的面前鞭逐出去吧!让狂风把我吹卷、硫磺把我熏烤、沸汤的深渊把我沉浸吧!啊……苔丝狄蒙娜!”

约瑟夫船长乐了,挥舞着胳膊,背诵了一小段《奥赛罗》的经典对白后,哈哈大笑道:“杰克,没想到你还知道莎士比亚。奥赛罗,英勇的奥赛罗,可怜的奥赛罗,这个绰号还真不错。”

作为“黑珍珠”号上为数不多的文化人,自从给舵手杰尔取了一个响亮的绰号后,找他帮助取绰号的海盗是络绎不绝。好心的杰克-董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干脆把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分别安到了掌帆长霍拉、掌帆手那捷尔和炮术长比利的头上。连那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都成了“黑珍珠”号上最受欢迎的口号。

奥赛罗是个悲剧人物,老黑显然对此不是一无所知,见董南双唇上露出了一丝奇特的微笑,连连摇头道:“不,杰克,我叫捷尔捷克斯-杰-多尔,不叫奥赛罗,也不想当什么奥赛罗。”

莎士比亚太有名了,连海盗们狂欢时都会朗诵几句他的诗,董南可不想错过这个能让他融入“海盗大家庭”的机会,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想不想是一回事,当不当则是另外一回事,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奥赛罗,我想他们会喜欢你这个新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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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守株待兔(泣血求票!)

“把前桅最下大横帆下角扯到桁上,把深海绳传过来……!”

甲板上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董南连忙跟着人们跌跌撞撞地从舱里跑出来。前甲板上都是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三英里处有两座低矮的小山,两山之间的距离大约也有两英里远,而在它们中一座的后面又耸立着第三座高一些的山峰。

经过二十一天的抢风航行,“舰队”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伏击海域。不管尼德兰商船的目的地是象牙海岸,还是遥远的东方,都必须经过这片海域前往索维拉港补给。

“……伦敦的商人在何方?他在黄金的绞盘上,他的鲜血洒长袍,起航奔向萨累港!那里的朗姆酒喷喷香,那里的姑娘真漂亮……!”

在水手们的号子声中,一成不变的海深测量开始了。

从船首到船尾,都可以听到沉重测铅的溅落声。靠近船舷的每个人松开手里最后一圈深海绳,同时“当心,当心”的叫喊声朝船尾传去,一直传到后桅链台,舵工在把深度报告艉楼上的船长,随后又叫道:“全部准备好!”然后测铅传到了船首,整个过程又重新开始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黑珍珠”号搁浅,同时也是在勘察战场。毕竟敌我实力悬殊,最好的办法就是迫使他们搁浅,也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干净利落的留下来。

“停下。”

见艾迪船长的梅尔斯船长已经把他们的船,小心翼翼的藏到其中两座山后。远远望去,甚至都看不到桅杆,巴里船长跳下艉楼,喊道:“伯爵大人,我们有超过40英寻的深度,水深正在慢慢变浅,你怎么看?”

伯爵垫起脚跟看了看前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测铅中空的地方涂上油脂,继续测量深度,直到碰上10英寻深度,碰上白色贝壳的海底为止。”

“10英寻的深度,白色贝壳的海底,听到没有?”

“是,船长!”

水深越来越浅,为了安全起见,巴里船长还把老约翰叫上甲板,站在舵手旁边指引“黑珍珠”号进港。

“退潮时这里水冲得急,把这里的入口都冲开了,就像铲子铲似的。”老约翰显然对这一带了如指掌,尽管测得的水深都比图上标的浅些,他却一次都没有犹豫过。

这里的海流很复杂,尽管风很小,船身却随着海潮涌动不断左右摆动,排水孔几乎没到了水下。帆的下桁像要把滑车扯下来,舵左碰右撞,砰然作响。整个船身辗轧着、呻吟着、颠簸着,如同一所作坊。

董南不得不紧抓住后牵索,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虽然已经适应了海上的颠晃,但像这样站着不动像只瓶子似地转,站稳不发晕的本事他还没学会。更何况现在还没吃早饭,腹中空空如也,最容易晕船。

上午的工作很辛苦,因为一丝风都没有,必须放下小挺、载上人,用绳索拖着大船走上三英里绕到小山后面。穿越到大西洋后从未离陆地这么近过的董南,自告奋勇地上了其中一条。

天气热得使人发昏,人们一边干一边发出强烈的抱怨。而“火枪手”那捷尔这个小艇的头头,非但不使海盗们保持秩序,反而同那些最能骂的人一样大声发着牢骚。

离隐蔽点越来越近,小岛完全变了个样。灰色调的树林覆盖了大部分表面,一条条带状的黄沙低地,以及许多大树却破坏了整体的协调。它们或卓然独立,或三五成群,高高凌驾于其他树木之上。

单调、阴郁的树林上面,清晰矗立着小山顶端那光秃秃的岩石,所有石头都是奇形怪状。而掩藏“飞鱼”号的那座小山最为奇特,它高高耸立着,几乎每一面山坡都很陡峭,但是到了顶上却突然削平,好像一座安放雕像的基座。

“好了,先生们,我们回去吧!”

随着“哐当”、“哐当”的一阵下锚声,“黑珍珠”号缓缓停泊在小山后港湾里。抛锚声响惊起了成群的飞鸟,它们在上空盘旋着、鸣叫着,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又都落了下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董南刚跟着众人爬上左舷,巴里船长就握着弯刀,在甲板上声色俱厉地大呼小叫道:“火枪队,检查武器!其他人戒备,随时准备砍断锚链攻击……”

守株待兔开始了,甲板上忙碌成了一团。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让董南意识到海盗只是一个在YS形态上没有什么野心的社团,或者说是一个毫无纪律可言的无zhengfuzhuyi集团。

特权被看成走向独裁专制的第一步,因此他们十分忌讳这种做法。海盗船长并没有必然的组织权威,他除了可以分到双份的掠夺品外,绝不允许有任何特权。平常水手们随时可以进他的船长室,吃他的食物,喝他的酒,用他的刀……而巴里则对此不能有任何反感。

只有在战斗中他才是真正的船长,只有在交战时他才能不受限制地行使绝对指挥权,可以鞭打、刀砍甚至用枪打死任何不服从他命令的人。

毫无疑问,现在就是他行驶绝对指挥权的时候了。

连伯爵都不像往日那样跟他开玩笑,董南更不敢怠慢,正准备下甲板准备医疗器械,巴里突然走了过来,递给老黑一把弯刀,一脸严肃地说道:“奥赛罗,大夫交给你了,如果他死了,那你也别想活!”

这让董南感动不已,正准备开口说话,巴里便扭头吼道:“伯爵大人,麻烦你把约瑟夫先生捆起来,我可不想让他在后面给我们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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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索维拉海战”

勒山脉和索维拉海角的外形,就像是一张大嘴巴的上颚和下颚。乌姆赖比阿河①的河水,从它那巨大的咽喉里流出,汇入了浪涛滚滚、波光粼粼的大西洋。“黑珍珠”号就在这个弯钩形海湾附近的小岛后隐蔽着,远处就是清晰看见的紫色海岸线。

这里是摩洛哥海岸最佳停泊处之一,据说公元前5世纪迦太基航海家汉诺就来此建立了一个贸易点。几十年来,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尼德兰,甚至法兰西都试图侵占这里,但由于曼苏尔雄才大略,他们所作的一切均为徒劳。索维拉依然是摩洛哥染料、糖和糖浆出口的港口,以及欧洲商船东方航线上的重要停泊点。

摩洛哥正上演着“北非版三国演义”,马蒙王子虽远在马拉喀什②,但对索维拉的重视程度,却绝不亚于血流成河的王位战最前线。

为确保这只现金奶牛能给前方源源不断输送军费,马蒙王子还斥资组建了一支小型舰队。这就意味着索维拉海域对海盗“舰队”同样危险,在这里设伏无异于虎口拔牙,随时都可能遭受到摩尔舰队的攻击。

“他们会来吗?”紧张的气氛让董南如坐针毡,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手术器械,又忍不住问起了这个已经问了无数次的问题。

约瑟夫船长被捆的严严实实,半躺在船壁上一脸苦笑着说道:“这里有淡水,有上好的腌牛肉,有新鲜的水果……我想他们没有理由不来。当然,被葡萄牙人或其他海盗捷足先登了除外。”

到底是扼地中海入大西洋的门户,他们还真选了个伏击的好地方。董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冲正靠在舱门边擦拭弯刀的老黑问道:“奥赛罗,这里离你的家乡有多远?”

“很远!”

老黑顿了顿之后,放下弯刀补充了一句:“马蒙王子既贪婪又残忍,谁若被他疑为有财产或动了他的财产,那谁就要遭殃。他曾砍去一个儿子的手脚喂野兽,还下令用垫子把另一个叫齐丹的儿子活活闷死,连盐刑③都是他发明的,我宁愿死在海盗手里,也不愿落到他手上。”

尼德兰商船进港补给是要给钱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打劫,跟动他的财产似乎没什么区别!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为人人!”

“人人为我……”

这时候,甲板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董南心头一怔,暗想该不会真被马蒙王子的舰队发现了吧?连忙扔下工具跑上了甲板。

“砍锚链……拽主帆!”

谢天谢地,不是摩尔舰队。“黑珍珠”号在巴里船长的命令下,砍断锚链,张开所有风帆,缓缓地驶出了港湾。主桅杆上,也随之而升起了一面黑色的骷髅旗。

远远望去,只见两艘尼德兰商船迎风驶来。而艾迪船长的“飞鱼”号和梅尔斯船长的“詹姆斯”号,则如离弦之箭,抢占上风向它们的左侧包抄过去。

尼德兰商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突然升帆转弯。不过这一切都晚了,不管抢风转向还是顺风转向都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以让三艘海盗船进入到火绳枪射击范围内。

海盗们都精通心理学,绝不是那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傻蛋,总想采用威胁恐吓的办法使目标投降。“公正的艾迪”也不例外,不但把自己装成魔鬼唬人,还精于戏虐打诨。

“飞鱼”号刚驶到前面那艘商船边,他就抓住缆绳大喊:“先生们,我们不要你们的船,只是要你们的钱!而且只要我们需要钱,那我们就会有钱……!”其他海盗也跟着咆哮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要求他们投降,并承诺他们的安全。

三艘商船只剩下了两艘,董南有些疑惑,就在他四处张望寻找第三艘时,尼德兰商船开火了!“飞鱼”号甲板上顿时硝烟弥漫,黑雾腾腾。火炮的震荡声、船板碎裂声、绳索嗖嗖声、喊声、叫声……不绝于耳。,

“左满舵!冲上去!”

威胁失败了,“飞鱼”号成了人家的靶子,气得巴里船长暴跳如雷。一边命令掌帆长接管船只冲过去,一边招呼伯爵等水手上帆桁,准备跳帮展开白刃战。那捷尔的火枪队则一分为二站在“黑珍珠”号的艏艉楼上,利用高度给跳帮人员提供火力支援。

“嘭!嘭!嘭!”

梅尔斯船长的“詹姆斯”号已进入了射程,全然不顾后面那艘商船的炮击,穿过一连串几米高的水柱,集中火力向“幻想”号开火。一阵雷鸣般的炮击过后,幻想”号的桅杆和帆桁断落了,将甲板上的尼德兰水手纠缠在帆布和缆索里。

航速较慢,姗姗来迟的“黑珍珠”号,也投入进这场海上酣战。随着那捷尔的一声令下,火枪队开火了,如雨般地子弹和锋利的碎木片扫过甲板,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烟雾。

尼德兰商船殊死奋战,尽管甲板上血流成河,船长和舵手还是本能地操纵着船,避免碰撞。战斗在滚滚的浓烟中继续,后面那艘商船却因为搁浅而提供不了有效支援,只能远远的冲这边开火。

十五米……十米……五米……“黑珍珠”号离“幻想”号越来越近,那捷尔的火枪队完全压制住了他们的火力,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尼德兰商船还是不想投降。

只见一个船长模样的人,抱着受伤的胳膊,命令剩下的那几个人清理甲板,将前帆桁用铁链吊住以防被砍断,在前甲板放两箱火药,在船舵楼甲板上放一箱火药。为了阻止巴里他们上船,他们还手忙脚乱的在甲板涂上了一层黄油,撒上干豌豆和尖朝上的大板钉。

“我为人人!”

“黑珍珠”号船体最高,水手最多,是当之无愧的主力。兄弟部队已经为它吸引了火力,创造了接舷战的有利条件,巴里船长怎能让他们失望,大吼了一声“我为人人”,抓着一根缆绳,就一马当先的荡了过去。

“人人为我!”

伯爵是舵手兼水手长,是船上最具实权的人物,在这个关键时刻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巴里船长刚荡出船舷,便带着三十多个海盗跳了过去。前甲板和后甲板都有火药桶,那捷尔不敢开火了,干脆扔下火绳枪,率领火枪队也加入进了白刃战。

海盗们上船了,尼德兰船长命令所有尚可战斗的人员冲上甲板。双方水手在一片喊杀声中展开了肉搏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巴里船长往后退了一步,向两边迅速地扫了一眼,见尼德兰船长还在那里抵抗,立马转身迎了上去。

正扶着“黑珍珠”号船舷的董南,甚至都能看见他那又尖又长、十分锋利的刀刃。当尼德兰船长转过身时,巴里迅速举起了尖刀,用力地刺了下去,紧接着又刺了第二刀,这两次攻击非常迅猛有力。

董南清清楚楚地看到刀尖刺进那个人的背部,甚至能够听到尖刀和肋骨相撞时发出的声音。那个魁梧的尼德兰男人惨叫起来,声音非常可怕,然后跌跌撞撞地倒在甲板上。接着他又大叫一声爬了起来,疯狂而绝望地掐住了巴里的喉咙和胳膊……

接下来的打斗尽管看上去那么惊心动魄,但却都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除了重重地喘气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巴里从敌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把衬衫袖子从肩膀到手腕部分都撕了下来,再次残忍地举起尖刀,向那些还没断气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刺了下去。

接下来的战斗一边倒,见“黑珍珠”号已成功占领了“幻想”号,“飞鱼”号和“詹姆斯”号又对另一艘搁浅的商船展开了攻击。他们开到“西姆斯”号侧翼,先是一轮炮击,然后将装有火药、子弹和碎铁片的瓶子手榴弹扔了过去。

商船上爆炸四起,烟雾弥漫。见大势已去,“西姆斯”号船长终于升起了白旗。

“左舷水手接小艇!”

掌帆长霍拉的一声吼叫,董南才注意到一艘小艇从“飞鱼”号上划了过来,还没有等他看清上面都有哪些人,就听见小艇上的水手们扯着嗓子喊道:“杰克,杰克!艾迪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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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摩洛哥中部主要河流,源出中阿特拉斯山脉,注入大西洋】

②【摩洛哥历史上最重要的古都之一,位于国境南部,被誉为“摩洛哥南部明珠”】

③【一种把人用盐腌死的酷刑,直到现在仍然有一些伊S兰国家使用】

PS:衷心感谢“二十八楼”书友的打赏,谢谢,非常感谢!再次泪求点击、推荐和收藏支持,谢谢各位船长大大了!

第二十五章 伤亡惨重

“公正的艾迪”为他的拉风付出了巨大代价!

尼德兰人的葡萄弹①打中了他大腿,鲜血汩汩直流。虽然送他过来的几个水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可看到他们船长这副血肉模糊的样子,也禁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约瑟夫船长,见早已晕厥过去的艾迪被抬了进来,探头瞄了一眼,不无幸灾乐祸的问道:“怎么样,杰克,是不是很糟糕?”

“是非常糟糕!”

艾迪的脸像死人一般苍白憔悴,嘴巴张的很大,好像要说话似地,不过他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两条腿都被打成了筛子,如假包换的粉碎性骨折,就算能成功的截肢并止住血,在现行条件下其生存率也不会超过10%。

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死马也得当活马医。董南咬了咬牙,示意老黑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前,把箝口器往他嘴里一塞,就抓起锯子“嘶啦、嘶啦”的锯了起来。

“砰”的一声,一条腿扔到地上,紧接着又是另一条。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痛苦吧?这一切看得众人毛骨悚然。约瑟夫再也没了之前的幸灾乐祸,脸色铁青的看着脚下那血肉模糊的断腿,连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只差烙伤口了,奥赛罗?”

“已经准备好了。”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扔掉齿上还带着血肉的锯子,一边抓起白兰地冲洗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危险,你们退开。”

还没等那俩目瞪口呆的水手反应过来,奥赛罗就将勺中的焦油泼在伤口上。煮沸的焦油灼焦皮肉,发出吱吱的声音。令人闷心欲呕的焦臭味顿时漂散了船舱,让人们的胃痉挛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趴到舷窗边痛痛快快的呕吐一番。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轻重伤员接二连三的送了过来,鲜血在两舷淌来淌去,董大夫站在血水里一干就是半天。

外面的情形也比里面好不了多少,恼羞成怒的海盗正在烧杀抢掠。他们撬开底舱盖,像一群凶神似地冲进货舱,把所有找出来的包裹、箱子、盒子通通打开。凡是不要的东西,都扔到海里,一边扔还一边咒骂。

抢完之后,又逼那些幸存下来的德兰人说出财物放在哪里。如果回答不上来,或表现出哪怕一点傲慢,那他们就会被乱刀砍死。

董南刚完成屠夫般地工作走上甲板,就见“幻想”号燃起了熊熊大火,冒着滚滚浓烟。而“飞鱼”号和“詹姆斯”号则靠在另一艘商船边,热火朝天的搬运着战利品。

“发财了,杰克,我们发财了!”

刚把“幻想”号上的火炮吊过来,正准备乘小艇去另一艘船帮忙的掌帆长霍拉,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眉飞色舞地喊道:“三万佛罗林②!整整三万佛罗林!这可是一大笔钱!”

莫爱陀、皮斯托尔、基尼、英镑、金路易、八里亚尔、杜卡托维尼斯、里弗尔……直到今天,董南都没能整明白欧洲各国到底有多少种货币?相互之间的汇率是多少?实际购买力又怎么样?三万佛罗林对他而言,好像只是一个数字概念。

尽管如此,他还是跑了过去,一边顺着缆绳滑下小艇,一边淡淡地说道:“艾迪不行了,我去看看船上有没有药品。”

霍拉反应了过来,看着海面上随波逐流的那一个个箱子,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该死!真该死!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希望那帮混蛋没把药品也扔了。”

“西姆斯”号上一片狼藉,伯爵正捧着账本和其他两个水手长一起清点赃物,他们身边跪着两个人。一个又黑又瘦,穿着套铁锈色的衣服,脚上穿着灰白的线袜,鞋子上还有黄铜带扣;另一个则强壮的多,身上穿着帆布做的马裤,脚上穿着齐膝的长筒靴子,腰上系了一条红腰带。

他眉毛很低,脖子稍短,面颊、下巴和喉咙处都留着青色胡茬。头上还系了一条红色方巾,戴着一顶三角帽,帽檐上装饰着镀金的花边,不过镀金已经失去了色泽,看样子应该就是“西姆斯”号的船长。,

“四十四双鞋和跳舞鞋、六打毛袜和线、三打带斑点花色的衬衫和裤子、十二顶帽子、几件木工工具、五桶朗姆酒、4个四分之一桶的马德拉葡萄酒、七十桶白兰地、两块磨石,十把十字锯和一把粗木锯、三桶大炮火药、几本破书、十五头牲口、1100块西班牙银币……!”

伯爵大人很生气,把账本狠狠地往他头上一砸,面目狰狞地咆哮:“混蛋!十足的混蛋!你这个卑鄙下贱的尼德兰混蛋,就为了这么点烂东西,居然敢向我们开炮?”

“阁下,您可以虐待我,也可以杀我,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到底是“海上马车夫”,都成阶下囚了,还挺硬气!正准备进船舱看看的董南,禁不住地收住了脚步。

在审判游戏中总是扮演被告的霍拉来劲了,抬起腿就是狠狠的一脚,指着他鼻子振振有词:“船长先生,您的话真令人惊讶。尽管您提到了自己的人格,但您所说的没有一句不是谎言。至少说开战前您没有表现出对我们应有的尊敬,我对这种极大的侮辱以及伙伴们的流血牺牲表现出极大的愤怒!”

“没有教养的恶棍!”

船长被踹了个四脚朝天,还没有等他爬起来,另一个俘虏就指着他们鼻子,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这群魔鬼,你以为上帝按照自己形象造出来的子女,是来供你们任意蹂躏的吗?你们真认为上帝没法子来保护他的子女?你们把上帝的告诫踩在了脚下,你们已经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判决!

那法老的心和你们一样冷酷,但上帝自有法子惩罚他③!我这个卑微的教士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上帝的惩罚岂能被大海所阻挡?岂能因邪恶而退却?总有那么一天,报应会落到你们头上,你可以亲眼看到……”

霍拉被一种愤怒和诧异的感觉围困了,惊愕莫名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特别是听到神甫激动地说起预言,他不止是愤怒,一种遥远而神秘的恐惧感也涌上了他心头。

伯爵大人可不管这么多,一把拽住神甫在空中挥动着威胁他的手臂,竭力提高嗓门来压倒那可怕的预言,“死去吧,你这个狗胆包天的混蛋,连神甫袍都不披的贼胚。”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丹尼尔神甫,他是一个真正的教士!”

这个时代的教士好像都是有文化的人,尽管董南清楚地明白自己没太多发言权,但看着神甫就要被扔进大海,还是忍不住地说道:“等等!”

“杰克,这里没你的事儿,除非你愿意送他上路。”

董南急了,蓦地转过身去,指着不远处的“黑珍珠”号,一脸地沉痛说道:“已经死了三个,还有十一个重伤,连艾迪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杰尔,我伯爵大人,你不认为我们需要一个体面点的葬礼吗?”

杀人没什么,可杀一个神甫霍拉还真下不了手。见董南给了个梯子,便来个顺水推舟,煞有介事地说道:“杰尔,杰克说的对,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像样点的葬礼。”

“不!我绝不会为他们祈祷的……”

又是一个跟约瑟夫一样不知好歹的傻蛋,看着他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董南一把抓着他胳膊,一面往船舱里走去,一面不容置疑地说道:“神甫,我现在急需药品,希望您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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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用网兜将散弹装捆成一束,很像一串葡萄,原理近似于霰弹的弹种,主要适于海军而非陆军】

②【佛罗林,金币荷兰盾,3.5克纯金,仿制美第奇银行发行的纯金弗罗林金币】

③【《旧约-出埃及记》,以色列人在法老统战下受苦受难,上帝晓谕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前往流着奶和蜜的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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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医疗船、补给船

同样是商船,“詹姆斯”却比“黑珍珠”号拥有更大的空间。

涂金的雕刻、耀眼的铜部件…连医疗舱都横跨整艘船,被精美的、带弧度的、向内倾斜的七扇船尾窗照亮着,散发着蜂蜡、新鲜海水和干净油漆的味道。

尼德兰人有钱,阿姆斯特丹是世界的中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眼前的奢华还是让董南瞪目结舌。毕竟它只是一艘商船,一艘普普通通的武装商船。

不过“海上马车夫”虽然在金融和贸易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可在医疗方面似乎还没有什么突破。除了一些手术器械外,董南翻了半天只找到几瓶用白奎粉和糖调制成的“药丸”,以及不知道什么成分的外伤药膏和几大瓶鸦片酊。

这让董南有些失望,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干脆请掌帆长霍拉把丹尼尔神甫先押上“黑珍珠”号,自己则留下继续参观这艘商船,希望能再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杰克,艾迪怎么样?”

船长室里一片狼藉,几个小喽啰正在翻箱倒柜。大战过后在此休息的巴里船长,生怕影响到他们“工作”,将面前的三个椅子踢到了一边,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梅尔斯船长则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抓起一瓶白兰地,面无表情的给董南斟上了一杯。动作随意自如,好像这就是他的东西一样。

他俩如此悠闲,董南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战斗一结束,他们就没有了之前的绝对权力。而清点战利品、处理俘虏等工作,则是舵手和水手长们的事。

事实上舵手也才是真正的实权派,他们负责选择和分派战利品。在特别困难和危险的情况下,掌管船上的小艇;他们还是船上的行政司法长官,有权处罚诸如犯有吵架、对武器保养不干净这类小错的人;

同时,他们还是船上唯一允许执行鞭打的人,哪怕这种处罚形式是海盗们最憎恶的,但一经大多数海盗表决同意,那这种处罚就必须执行。当然,他们也是由全体海盗多数票选举产生的,也可以由海盗罢免。

这种权力制衡架构,就像土耳其大法典说明官在皇帝苏丹前代表土耳其人一样。只要舵手不同意的事,那船长就绝不能干。还有点象古罗马的护民官,代表水手们说话,维护全体海盗的利益。

“两条腿没了,能不能熬过来……那要看他的运气。”

董南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拉过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两位权力有限的船长,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

梅尔斯长微微点了下头,苦笑着说道:“看来我们又要选一个新船长了。”

跟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董南再也不相信那些海盗电影了。在这个不杀人就会被人杀的世界,从事这种不杀人就会被人杀的职业,只有骁勇善战、能够身先士卒的人才能当船长。而像老约翰那样缺胳膊少腿的人,不管他之前有多辉煌,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当厨师。

新船长一般都从舵手或水手长中产生,考虑到“飞鱼”号上的大小头目非死即伤,巴里船长权衡了一番,抬头说道:“看来只能从我们船上抽调了,梅尔斯……要不你上‘飞鱼’号,让伯爵上你那艘船。”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约瑟夫被俘、“倒霉的亨利”死在自己人手上、“公正的艾迪”生死未卜、两个尼德兰船长一死一伤。新船长的提名,让董南赫然发现在短短的两个月里,他所见过的船长伤亡和被俘率居然高达70%以上!

同时也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再也不学什么航海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这艘船呢?”

“烧掉,像‘幻想’号一样烧掉。”

“巴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詹姆斯”号没有遭到太大损坏,而且船上还有很多货物,付出那么大伤亡才打劫成功,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会将它付之一炬。,

看着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梅尔斯重重的点了下头,风轻云淡地解释道:“杰克,这是一艘平底船,尽管吃水浅,航速也差强人意,但绝不是一艘理想的海盗船。”

商船就是商船,这么大吨位摆在这里,航速再快也没有单桅船和双桅船快。更何况建造时为了节约成本,船体用料也没有英国船那么厚,在风暴中的稳定性远远不如“黑珍珠”号。如果不是担心安全,只知道赚钱的尼德兰人,甚至都会像在北海航行那样连火炮都不装。

可这是一艘新船,一艘既漂亮又豪华的新船!

就这么一把火烧了,董南真有些舍不得,想到船上还有那么多俘虏,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巴里、梅尔斯,它可是我们的战利品。就算做为海盗船它不合适,那也可以把它卖掉啊。”

“杰克,看来你对我们现在的处境还一无所知。”

不等梅尔斯船长开口,巴里就抓起手边的一本航海日记扔了过来,“还记得我们发现目标时是几艘吗?但现在只出现了两艘。那是因为他们遇上了西班牙海军,为了掩护这两艘脱险,‘英勇’号主动留下来给他们断后。这就意味着我们前面有西班牙军舰,后面有摩尔人舰队!不管被他们中的任何一方给盯上,那我们都将会全军覆没。”

“杰克,我们发财了,三万佛罗林相当于六万金镑,用不着为这艘破船冒险。”梅尔斯船长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尼德兰人给海盗舰队造成巨大伤亡,烧船就意味着“詹姆斯”号上的俘虏一个都活不成。西班牙海军和摩尔舰队固然可怕,但“海上马车夫”同样不是好惹的,董南可不想被财大气粗的尼德兰悬赏通缉,禁不住地说道:“大海茫茫,他们能找到我们吗?巴里、梅尔斯,我真没别的意思,也不想当什么圣徒,就是舍不得这艘船。”

“哦……杰克,我知道你想回东方,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把这艘船留下来,你还能一个人开回去?”

海盗来去自由,等到萨累港分完赃后,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各奔东西。巴里船长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董南急了,连连摇头道:“巴里,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是战友是兄弟,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我想把这艘船留下是为了伤员、为了大家,你们想想……三十多个轻重伤员挤到一块会是什么样子?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认为我们都需要一艘医疗船兼补给船。”

“可我们没有足够人手,确切的说,是没有船长人选。”

补给固然重要,但战斗力才是第一位的,两位船长大人显然不想因此而削弱战斗力。见他俩有些动心,董南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说道:“老约翰就行!巴里,我亲爱的巴里,你总不会认为他操纵不了这艘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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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被动服从”

继续呆在索维拉海域很危险,但舰队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船板开裂、低处辅助翼帆和前桅均已断裂、帆索乱成了一团,树脂、沥青以及柏油的污垢,让所有的方格图案变得暗淡无光……破了相的“飞鱼”号,就像丢了鼻子的人一样丑陋而无法辨认。

董南跟两位船长大人乘小艇在它周围转了一圈,察看受损情况,只见“飞鱼”号已被起重十字架拽起,水手们正在船头上忙碌着,木匠们在牙樯、桅顶和第二斜桅上勤勉地挥动着手斧,大块大块光滑的木片飞舞在船头四周。

掌帆长霍拉领着一队精明能干的水手,正在拆除它几乎所有的索具,以便新圆材完成后能有条不紊地重新安装起来;另一群水手都蚁聚在甲板和船舷附近,用麻丝忙碌着堵塞船缝;其余水手则划着小艇,上岸去给舰队补充淡水……

伯爵大人见小艇划了过来,立马跑到左舷边挥舞着胳膊,兴高采烈地喊道:“船长先生,我为新牙樯选择了一块上好的木料,另外还找到了一跟绿心硬木,可以为您的新牙樯准备一个漂亮的桅顶。”

梅尔斯船长飞快盘算了下抢修所需要的时间,然后抬起头,喊道:“非常感谢,伯爵大人!油漆和装饰的活儿,可以留到海上去干。尽管它看着不漂亮,但我从未想过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干那么多活。”

鲜红的夕阳已落到了海平面,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干通宵,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一边划着小桨,一边摇头苦笑道:“大家都这么认真干活,而我却什么都干不了。”

“哦,杰克,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巴里船长回过头来,拍了拍他肩膀,一脸严肃地说道:“事实证明‘三段射’是可行的,要不是火枪队的掩护,那我们的损失比现在还要严重。”

梅尔斯船长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紧盯着他的双眼,哈哈大笑道:“杰克,我亲爱的大夫,你简直就是个天才!鉴于你为舰队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我和巴里都认为你有获得双份战利品的资格。”

双份战利品,那可是船长待遇!

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笑问道:“坦率的讲,我对三万佛罗林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先生们,能不能告诉那值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

“天啦,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让你来自遥远的东方呢?”

巴里船长顿了顿之后,一脸激动不已地表情,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三万佛罗林是一大笔钱,相当于六万金磅,知道‘太子’号吗?那捷尔肯定跟你说过,三层甲板,装备六十四门令人生畏的重炮,而那艘史无前例的巨舰,也仅花了两万金镑。”

“胜利”号、“海上主权”号那些真正的战列舰还没有下水,“太子”号的确是现在吨位最高、火力最强的战舰。董南被这个数字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尼德兰商船上有这么多钱。

看着他那副瞪目结舌的样子,梅尔斯船长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要不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我们也不会下这么大决心。刨去5000金镑的公共财物,我们每人至少可以分到300镑,杰克,你准备怎么花这笔钱?”

“300镑?”

“不少了,杰克,伦敦一个普通人一年最多也就挣4英镑,我16岁时一年才赚24个先令,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见他俩以为自己嫌少,董南连忙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着说道:“巴里,梅尔斯,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感觉有些突然,就像暴发户一样。”

“这才刚刚开始,哦……杰克,相信我,你还会有更多钱的。”

真是个有前途的职业,再抢它几艘船,不就成这个时代的百万富翁了?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刚把锚收起来的“黑珍珠”号,一脸苦笑着说道:“先生们,既然今晚走不了,那我们先去把葬礼举行了吧?”,

“真是一帮幸运的混蛋,不知道我死后有没有这个好运?”

死后有神甫送葬,对海盗而言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看着他俩那副唏嘘不已的样子,董南禁不住地劝慰道:“会有的,所有人都会有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神甫留下来。”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说道:“非常有必要。”

“杰克,你知道的,他对我们有成见,甚至还因为耻辱的失败对我们持有敌意。可事情是他们自己搞砸的,这一点你务必让他明白。”

老老实实投降,不要有任何反抗,那就不会伤害什么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海盗的逻辑就这么简单。尼德兰人已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巨大代价,“幻想”号上包括船长在内的三十八人无一幸存。

董南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突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死亡对他来说没什么,约瑟夫就是个例子,他们根本不在乎。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有筹码,让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俘虏?”梅尔斯船长反应了过来,指着“西姆斯”号商船脱口而出道。

“是的,先生们。”

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坏笑着说道:“一个葬礼换四十二条命,作为一个善良仁慈的神甫,我想他别无选择。”

“哦……杰克,你还是想饶恕那帮尼德兰混蛋!”就在董南彻底失望之时,巴里船长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接着说道:“不过换一个神甫似乎也不错,我想大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在这个出生要神甫洗礼,死后要神甫送葬,结婚还要去教堂登记的时代,像伯爵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总归是少数,绝大数海盗对神职人员还是很尊敬的,哪怕他们平时压根没把上帝当回事。

正因为如此,丹尼尔神甫被押上“黑珍珠”号后,享受着连约瑟夫都没有的超高待遇。不但有吃有喝,甚至还可以在甲板上自由活动。

丹尼尔神甫也很淡定,在海盗们的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在船尾不慌不忙地诵读起《大日课》①来。每念完一段圣诗,就把随身携带的日课经卷合上,右手食指当成书签似地夹进书里,手背顺势搁在背后的左掌心上,在后甲板上踱来踱去。

“神甫先生,欢迎您上‘黑珍珠’号。”

刚念完一段圣诗,正给“幻想”号上的同胞默默祈祷,神甫就见巴里船长、梅尔斯船长和董南从左舷爬了上来。

梅尔斯骑马似地跨在船舷上,一条腿在海面悬空荡着,似乎一点都不怕掉下去。巴里则把双手叠在胸前,依靠在后桅杆上,两撇长长的髭须在嘴唇边翘起,腰间束着一根熠熠闪亮的皮带,斜插着两把手枪。一个装满火药的袋子垂挂在胸前,系着的那把弯刀,擦拭得精光锃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类作恶多端的不法之徒,在尼德兰尤其阿姆斯特丹早就销声匿迹了,丹尼尔见到他们就是一肚子的火,禁不住地咆哮道:“魔鬼!残暴、贪婪、毫无怜悯之心的魔鬼,上帝会诅咒你们的……”

“别激动,尊敬的神甫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董南可不想让巴里改主意,连忙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来。

“得了,快闭嘴吧,我绝不会给魔鬼祈祷的!你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异教徒,这就是你给一个落难的人出的好主意吗?”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居然清了清嗓子,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一脸肃穆地喃喃自语道:“万能的主啊!您的仁慈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您又洞悉人心,唯有您明了‘飞鱼’号上不幸的生命和他们心灵的一切。求您大发慈悲,但看您教会的信德,收纳他们既是教会的一员,求您按您的旨意净化他们、接纳他们,让他们在天国得享安息。因我主耶稣基督,你的圣子,他和你及圣神,是唯一天主,永生永王……”,

祈祷词,一段很完整的祈祷词!

丹尼尔神甫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神圣的祈祷词,居然从一个穷凶极恶的异教徒海盗嘴里念出来,而且还是那么庄重、那么肃穆。

电影看过不少,基督徒葬礼也参加过几次,董大夫能记住的也就这么多了,见先声夺人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便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就是祷告嘛,我也会!神甫先生,如果您还想救您那些朋友的话,最好帮我那些可怜的朋友先准备一个像样点的葬礼。”

“你这是威胁!”

“您可以这么理解,但您别无选择,除非您跟我们一样也没有怜悯之心。”

神甫沉思了片刻,看着远处的“西姆斯”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在渎神!”

“教皇陛下也认为您是在渎神。”

尽管没有参加战斗,但做了半天手术,董南是真累了,紧盯着这个新教神甫的双眼,冷冷地说道:“时间不多了,神甫先生,如果天黑前您还没能做出决定,我不介意给你们所有人准备一个隆重的葬礼。”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一葬礼换几十条命,丹尼尔的确别无选择,不得不点头说道:“上帝作证,我是被动服从而不是主动服从。威胁一个神职人员,你会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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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神甫每日必须诵读的圣诗、经文的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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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坏人中的好人”

一段完整的祷告词和经过实战检验的“三段射”,让杰克-董赢得了几乎所有海盗的尊重。而随着四十八个尼德兰俘虏的被饶恕,他也获得了一个“圣徒杰克”的绰号。连从约瑟夫船长口中得知其良苦用心的丹尼尔神甫,都称他为“坏人中的好人”!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正如伯爵之前所说的那样,“和魔鬼同舟,就得和魔鬼同航”。更何况这些在别人眼里穷凶极恶的海盗,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不但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还处处护着他。

至于烧杀抢掠的负罪感,董南是绝不会有的。一是没有直接参与,二来那些被抢被杀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无论奴隶贩子约瑟夫船长,还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干得也都是伤天害理的事。说得好听点叫替天行道,不好听点那就是黑吃黑!

葬礼在“被动服从”的丹尼尔神甫主持下,举行的很成功。已荣升“黑珍珠”号舵手兼水手长的前火枪队长那捷尔,还在董大夫的提议下率领火枪队全体人员朝天鸣了四枪。

场面很神圣,也很感人!

连刚苏醒过来的艾迪船长,都禁不住想搭一次“顺风车”。毕竟自己的伤势自己明白,反正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在神甫的祷告下上天堂。毫无疑问,这个要求众人是不会答应他的。好言安慰了一番后,便将他跟其他伤员一起转运去了“西姆斯”号医疗补给船。

索维拉海域太过危险,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的海盗们,参加完史无前例的葬礼,就再次投入进争分夺秒的抢修中。

凌晨时分,天色还没有放亮,他们居然神奇地完成了大半修复工作。聪明的索具装配手,活计进展得堪称神速。新牙樯刚从“黑珍珠”号上送到,这边就缚在船头上,装上风帆。紧接着,崭新的第二斜桅也搭了起来,所有支索、支桅索在潮水最低时就都装好了。

“老伙计、比利,杰克和伤员就交给你们了,那些俘虏不老实就干掉他们,有什么问题就放炮。”舰队即将起航,巴里船长显然有些不太放心,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边在董南的帮助下滑向小艇,一边呵呵笑道:“巴里,亲爱的巴里,我当船长时你还在帆桁上卷帆呢!没问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尽管放心吧。”

“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不放心那些水手。”

巴里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原谅我,老伙计,我只能给你那些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等这趟航行结束,他们也都成真正的水手了。”

“西姆斯”号上的十八个水手,都是从各船抽调的新手,接舷战没什么问题,但操纵风帆却有些勉强。更何况为了避开西班牙海军,舰队还将改变航向,由之前的近海航行,改为先往大西洋深处走几百海里,绕一大圈再回萨累老巢。

想到四艘船之间只能靠开枪放炮提醒再派小艇联系,董南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道:“巴里,我想我们应该搞一套旗语,用旗帜和手势来传达信息,夜里用灯光。这么一来,就不用总派小艇那么麻烦了。”

没有无线电,喊话又听不见,这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巴里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地说道:“好主意,真是一个好主意!杰克,亲爱的杰克,梅尔斯说的对,你就是个天才。”

董南这才想起直到纳尔逊①时代,人们才开始在海战中使用旗语。这可不是通讯那么简单,真要是遭遇上敌人,甚至能决定一场海战的胜负。

董南心中一凛,异常严肃地说道:“巴里,这件事很重要,而且还需要保密。嗯……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搞一套能适用于作战指挥的旗语。”

巴里哪能不明白旗语的重要性,连连点头道:“是非常重要!杰克,这件事交给你了,我现在就去找梅尔斯,再抽调几个机灵点的小伙子去你那学旗语。”,

老约翰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地打趣道:“哦……杰克,我看还是让你当船长算了。”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老黑划船,一边苦笑道:“这倒是好主意,不过我到现在还没能搞清楚东南西北。”

“西姆斯”号不仅是一艘医疗船兼补给船,现在还是一艘俘虏船,除丹尼尔神甫以外的四十多个尼德兰俘虏都被关在底舱里。并不是海盗们出尔反尔,而是因为索维拉的摩尔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在这里放他们上岸,就等于把他们送给摩尔人当奴隶。

抢归抢,杀归杀,但怎么着也轮不着被视为“野蛮人”的摩尔人动手。正因为如此,海盗们一致决定到萨累后再释放他们,毕竟那里有威尼斯和**的商人,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有机会回家。

天色大亮,舰队再一次起航。时隔六年再次担任船长的老约翰兴奋到了极点,居然把自己绑在舵盘边指挥航行。

“杰克,这是一个异教徒很难生存的世界。成为国教徒的话,对你的将来很有帮助。”

丹尼尔神甫的到来,让一直给他灌输英国国教的约瑟夫船长有些紧张,生怕董南改弦易辙,被丹尼尔蛊惑成清教徒。杰克-董对宗教信仰可没什么兴趣,而是四处打量起老约翰让给他的船长室来。

真是一艘好船!

舷窗玻璃被擦得锃亮,甲板上还铺着一尘不染的地砖,烛台都是纯银打制的,桌上还放着深红色的维也纳玻璃酒杯,和从尼德兰带来的葡萄酒。装饰在船壁的挂毯就更华美了,它细腻描绘着主人环游世上所有海域的雄姿。织出花纹的金线与银线,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辉煌。

神甫也意识到眼前这位“坏人中的好人”,在这帮穷凶极恶的海盗中具有着很大影响力,禁不住也推销起他那套宗教理念来。毕竟只有跟他搞好关系,被关在底舱里的那些同胞,才能享受到更为人道的俘虏待遇。

“清教会的优点在于宽容。”

神甫瞄了约瑟夫一眼,轻轻地走到董南身边,一脸严肃地说道:“而天主教和国教徒却说这是懦弱、这是极端,并且以残酷的裁判将人们烧死,或强行进入教会,把从心底赞颂着神而创作出的美丽付之一炬。大夫先生,我相信您对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应该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令二人哭笑不得的是,董大夫居然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地,突然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问道:“先生们,不觉的我应该重新命名这艘船吗,‘惊奇’号怎么样?哦……船长先生,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不喜欢之前那个名字。”

“杰克,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杰克-董由之前的“被动服从”,变成了现在的“主动提议”,让约瑟夫船长沮丧到了极点。因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杰克-董已堕落成了一个真正的海盗,哪怕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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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霍拉肖-纳尔逊,英国著名海军将领,1805年赢得特拉法加海战,被英国人誉为“英国皇家海军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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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驾船的船长”

“杰克!吃早饭了杰克……!”

刚刚被老约翰叫醒,头顶上就传来水手们擦洗甲板的沙石摩擦声。与其说是听到的,还不如说是感受到的,它是通过木板和绷紧的索具传下来的震动,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很难听到的声音。

董南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爬了起来,洗完脸,刮完胡子,梅尔斯船长派到“惊奇”号上的卡拉米,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大夫,天气越来越热,巴里船长建议我们剃掉羊身上的毛,不然它会热死的。”

舰队越是往西,伙食变得越差!

两个厨师都尽力而为了,但储藏却变得越来越少。由于大量伤员需要清洗伤口,甚至连淡水都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惊奇”号这艘补给船,都需要“黑珍珠”号提供淡水补给。不过每天早上鸡笼抬上后甲板时,尼德兰人千里迢迢带来公鸡仍旧啼唱,它的母鸡们甚至还会生个把鸡蛋。而仅存的那只老山羊,也仍旧在为大舱里的伤员们提供羊奶。

伤员们需要营养,没有羊奶可不行,董南点了下头,一边接过燕麦粥,一边深以为然地说道:“非常有必要,但这件事好像不用跟我说吧?”

卡拉米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家伙,一张甜甜的脸,显得挺天真,眼睛乌黑,目光温和,白里透红的面颊长满茸毛,酷似秋天的桃子,上唇细细的髭须呈现一条水平的直线,双手似乎不敢垂下,像害怕静脉曲张似的,不时捏一下耳垂,使之显得嫩红而透明。

他平时说话不多,总是慢条斯理,见人就打招呼,笑起来不出声,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董南也不会相信他是一海盗,而且还是一个杀过人见过血的海盗。

不过他在董南面前却显得有些腼腆,一面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面低声说道:“船长先生说了,从今往后,无论什么事都要向您禀报。大夫,这不仅仅是老约翰,巴里船长和梅尔斯船长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面子真给大了,但这也是有原因的。自从旗语和“杰克-董电码”搞出来后,居然成了海盗们在航行中最喜欢的游戏。从早到晚,不管有事没事,都忍不住传递点什么信息。害得董南不得不每天早晚通过旗语和灯光信号,给前面的梅尔斯、巴里以及伯爵大人道声“早上好”和“晚安”。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摇头苦笑道:“亲爱的卡拉米,我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外科医生,用不着什么事都跟我说,尤其是航行和战斗方面的事务,跟我说了也等于白说。”

“先生,您或许还不知道。”

卡拉米直起身来,紧盯着他的双眼,眉飞色舞地笑道:“昨晚‘黑珍珠’号、“飞鱼’和‘詹姆斯’号相继通过了巴里先生和梅尔斯先生的提议。从今往后,您就是不用驶船的船长了!”

双份战利品象征着身份和地位,董南这才意识到巴里和梅尔斯并没有跟他开玩笑。只是索维拉海域太过危险,他们根本没时间像往常一样举行狂欢,并按照“民主程序”审议通过舰队里的大小事务罢了。

有了旗语和灯光信号,相互之间的沟通再也不成问题。而有关于他享受双份战利品分配资格,以及伯爵、老约翰等人船长、舵手和水手长的正式“任免”,也随之而提上了日程。

这帮家伙,居然瞒着自己,甚至还剥夺了自己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笑道:“卡拉米,麻烦你帮我给他们发个信号,感谢大家对我的抬爱,同时对伯爵大人荣升船长致以最诚挚地祝贺。”

为了保密起见,信号员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卡拉米这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小家伙,也因此而成为了与水手长、掌帆长以及炮术长平起平坐的小头目。

可以说没有杰克-董这位“旗语和灯光信号”之父,也就没有他卡拉米的今天。董大夫这个小小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是,先生,我现在就去发信号。”,

不当船长已经很多年,老约翰的热情令人惊叹。

吃完早餐走上甲板,就见他正大呼小叫的指挥水手上桅张帆,以便等会可以进行炮术训练。事实上这些天来他就没闲过,尼德兰人留下的弹药库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水手们一闲下来就要装填炮膛,每天晚上全体集合时,“惊奇”号也都会一本正经地喷发起来。

长长的、野蛮的火焰和烟雾从船舷射出,从船首直到船尾,偏舷各炮一轮轮响起。炮火射向拖到五百码开外的空牛肉桶上,经常把那些木桶击的粉碎。而每门炮两次发射的间隔,从之前的一分半钟,也提高到了现在这一分钟左右的速度。

“早上好,杰克,虽然我很高兴你能来帮忙,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呆在舱里。”

风非常大,但风向却不利,逆着海涌鼓动起邪恶的巨浪迎面而来。“惊奇”号扯着帆篷收缩起来的中桅帆,以飞快的速度航行。船的一半窒息在飞溅的海水里,绿色的海水时刻都在灌进来,甲板上汪洋一片,人们只有抓住从船头拉到船尾的救生绳才能移动。

董南接过他手中的缆绳,紧盯着桅桁上摇摇晃晃的水手,不无担忧地喊道:“约翰,风浪这么大,船没问题吧?”

“没问题!杰克,这是一艘好船,比我驾过的任何船都要好!”老约翰瞄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大呼小叫道:“系牢点……说你呢,对对对,就这样……”

风太大了,不能满帆航行,水手们只好装起预防性后支索、转帆索和支桅索,前前后后装上支索和滑动索具,全副的风暴小帆牢牢系了起来,上桅杆也都拆下来放在了甲板上。

狂风吹了两天三夜,风暴的雾气和桅顶一样低,不过到第三天天气就晴朗了,中午老约翰又可以进行观测,经过一番折腾,他高兴地发现航行到了比预期更西的地方——比之前用船位推算法①预测的地方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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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是将位置已知的船位作为推算起始点,依靠罗经、计程仪、测量海风的风向、风速以及流向和流速,推算实时船位的一种海上定位法,误差很大,并不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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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无风带!

每个海盗每星期都可以获得七磅饼干、七加仑啤酒、四磅牛肉、两磅猪肉、一夸特豌豆、一品特半燕麦、六盎司糖和同样重量的牛油、十二盎司奶酪、半品特醋的配给。

海盗也是非常保守的一类人,他们会极其狂热地维护自己的权利。

尽管啤酒的定量很少,但在啤酒问题上他们倒会乐于妥协。事实上在南大西洋游弋,他们很乐意接受一品特葡萄酒做为替代品,也会接受半品特朗姆酒做成的掺水淡酒。在某些特定场合,葡萄干布丁可以看做和肉类相当。

不过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一连三天的狂风,把整个舰队送进了可怕的无风带!而在无风带里,要是船只缺乏淡水,那它的命运是难以设想的。

“留心油漆!哦……杰克,看在上帝的份上,请留心点油漆。”

所有小艇都派到了前面,拖船的水手每隔一沙漏替换一次。有时候,一阵变化无常的热风会吹皱油腻的海面,船上的水手就都冲出去用转帆索转动帆桁,可是常常还没等“惊奇”号驶出一英里远,柔风就变得不再利或者干脆消失了,留下“惊奇”号毫无生气地在海涌上翻滚。

船颠簸剧烈到如此的程度,虽然加固的支桅索新近才上好绳索,后支索也折叠了起来,甚至连上桅杆也卸到了甲板上,可桅杆还是有折断的危险。

底舱里的补给也不容乐观,水手长比利一次又一次地核查淡水储备,清点底舱里那些一百五十九加仑理格桶里剩下的水,加上一百零八加仑大酒桶里剩下的水,还有塞好了桶口、船底污水渗透不进的、放在翼舱里的五十二加仑猪头大桶以及二十六加仑半猪头大桶里剩下的水,得到一个极其令人沮丧的总和。

即便以每人每天一夸特的配额来计算,淡水储备还是会以差不多每天半吨的速度缩减下去。况且这还没算上大量必需的、用来浸泡腌肉的水。

这一切让老约翰非常焦虑,而炎热一直渗透到船的最深处,使船底污水散发出并一直弥漫到甲板的恶臭,更是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一瘸一拐的在船头到船尾这短短的距离里徘徊,声色俱厉地命令水手们奔跑着追赶最后一缕流动的空气。并时不时举起望远镜看看远处的天空,希望能发现一簇乌云,以便收集到几桶宝贵的雨水。

油漆工程是他的命根子,他早就告诫过所有人,不要碰刚刷上油漆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船尾栏杆和漂亮的涂金雕刻。甚至在油漆没干之前,都不允许任何人在金叶子上呼气,也绝不允许把望远镜架在栏杆上。

就连那些小艇,也都被拉上来刮擦、油漆了一番。用他的话说“不愿意‘惊奇’号被人错当成纽卡舍尔的煤船,也不愿意小艇被当成运泥的方头驳船”。

董南显然撞到了枪口上,一不小心触了个霉头。尽管如此,同样忧心忡忡的他,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到舵盘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怎么样,老伙计?约瑟夫先生说环带里有时也会下雨,我想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用风帆和布篷收集的雨水,有股大麻和柏油的味道,根本无法下咽。但现在也只能指望老天爷了,因为谁也无法断定舰队遇上的柔风也会同样稀少。

老约翰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沮丧地说道:“杰克,事实上我也穿过几次无风带,却一次都没被雨淋到过。海平线两边的黑色云团,或在三四个地方同时出现的孤立小风暴,我倒是见识过,可各个小风暴中间却总有好几英里的平静海面,而我恰恰都处在这个该死的海面上。”

“但你仍然活着。”

董南拍了拍他肩膀,毫无底气地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但有雨还会有风,对此我深信不疑。”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像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看来还要一直持续下去。今天中午的观测和昨天相比,只有用最高超的技能来操作最好的仪器,才可以分辨出之间细微的不同。小艇上的水手一个个都累得筋疲力尽,不得不把底舱里的尼德兰俘虏放出来轮番划船。,

甲板上帮不上什么忙,董南再次回到了大舱,跟神甫和约瑟夫一起继续照看起了病人。

“公正的艾迪”脸色苍白,身体极其虚弱,要是没有那几瓶鸦片酊,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今天。伤口愈合的也不尽人意,焦油泼过的组织已腐烂到了骨髓,筋腱也烂了。尽管如此,董南还是拿出手术刀,一点一点的把烂肉割去。

“杰克,不要再费力气了,我认为只有神甫能帮我。”

割肉过程触目惊心,而这个倒霉的家伙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得有气无力。不过生命力还是很强的,换了别人早死了,董南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一边继续清理伤口,一边微笑着说道:“振着点艾迪,相信我,你不会死的。”

艾迪艰难地侧身瞄了一眼,连连摇头道:“得了杰克,我这样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别说傻话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还要我这个医生干嘛?”董南直起身来,一边示意老黑包扎,一边强颜欢笑道:“我让伯爵大人帮你做了张轮椅,有三个轮子的那种,等伤口痊愈你就能自由活动了,甚至还可以继续当船长。”

“杰克,你真是一个圣徒。”

艾迪顿了顿之后,突然抬起胳膊,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帆布袋,淡淡地说道:“奥赛罗,帮我拿过来奥赛罗,对……就是那个。”

“打开它。”

见他紧盯着自己,董南不得不打开帆布袋。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柏油味从里面冒了出来,但除了一套质地优良的衣裳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衣服下面压着许多各式各样的东西:一个星盘,几张海图,一个锡制的小酒杯,几颗烟,一把非常漂亮的手枪,几根金条和一块西班牙老怀表……还有其他一些不值钱的小装饰品。

作为一个海盗船长,一个舰队指挥官,居然就这么点财产!看着眼前这堆陪他一起度过流浪、罪恶、被追逐一生的小东西,董南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了。

“杰克,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把枪……这个给你,这些通通给你,省得死后被挂到桅杆上拍卖。”

“倒霉鬼亨利”的手枪,整个舰队唯一一支无需火绳就能射击的手枪!

尽管董南早就想拿来研究研究,但还是微微的摇了下头,“艾迪,别这样艾迪,我是大夫,我说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

“不,杰克,就算我死不了,这些东西也用不上了。拿去吧,杰克,我知道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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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转轮打火枪

天无绝人之路,舰队东北方向三里格①处终于出现了一片深紫色的浓云,闪电正在云层下闪烁,老约翰认定这片浓云很可能会把一场正在转向的暴风边缘带给他们,立即命令所有船员做准备,以便收集极其宝贵的淡水。

这让董南欣喜若狂,集合哨一吹响,便扔下艾迪船长送给他的手枪,急不可耐地跑上了甲板。

“琵琶桶!琵琶桶全部吊上来!该死……水是用来喝的,你就不能把帆给我洗洗?”

暴风雨,暴风雨,顾名思义,有风才有雨!

在风暴中收集雨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风暴大到一定程度,所有风帆都必须收起来,甚至连上桅杆都要降下,这就意味着把船的控制权完全了交给大海!要不是万不得已,老约翰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是张起所有风帆,尽最大可能避开风暴的边缘。

缠帆索的缠帆索,降桅杆的降桅杆,老约翰一瘸一拐的仔细检查着支桅索……甲板上忙碌成了一团。见木桶还是有点少,董南禁不住地吼道:“卡拉米,卡拉米,快去厨房把能装水的东西全都拿来!”

风越来越大,正帮着固定火炮的卡拉米似乎没听清,在全能的、无所不在的轰鸣中,一脸茫然的喊道:“对不起,您在说什么?”

“把厨房里的锅和盆都拿出来!”董南顺着救生索挪了过去,对着他的耳朵吼道,“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是,先生。”

暴风转向的角度,比老约翰所预期的更加陡急。在经过各种变化后,它越过宁静的海面,嘶嘶地呼啸着朝左舷后方飞来。它是一条以每小时三十五英里推进的白线,后面是浓密的黑暗。三只灰色的小鸟在它前沿来回穿插,带着不断增强的吼啸声,猛然砸向“惊奇”号。

董南还没有来得及辨认那几只是什么小鸟,暴风突然袭来,把紧抓住救生索的他,猛地抛射到背风面的排水孔处。还没等好心的水手把他拉起来,整个天空就变成了一片咆哮的雨幕,劈头盖脸的雨滴和粉碎的水沫,令爬在严重倾斜的甲板上的人们几乎无法呼吸,也令所有的排水孔狂喷大水。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惊奇”号在缩起帆篷的前桅中桅帆下,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推着行驶。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十来分钟过后,风势逐渐减弱,被淋成落汤鸡似地人们连忙铺展起各种各样为收集雨水而准备的帆布,并抬出了尚未来得及抬上甲板的一个个琵琶桶。

然而,大雨毫无价值地淹没甲板后,就几乎耗尽了自己。不过张在艏楼和支柱间的大桅第二帆,幸好用炮弹压着,总算积攒了些雨水。但沉迷于自己才智的董大夫,居然解开了一个错误的索结,又损失了其中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在这场短暂的暴雨里,大家还是积存了够用八天的水,而且还非常纯净。卡拉米更是把他所有能找到的小盆小桶全装满了——而董大夫的衣物也早已经浸泡在水里。

更令人宽慰的是,紧跟着暴风,又吹来了一股稳定的柔风,或许这就是东南贸易风最初的气息。

不过,这些好处是要付出代价的。太阳烤晒的甲板极其可厌地漏起了水,“惊奇”号上上下下回响起滴滴嗒嗒的滴水声,就连最底层甲板和储舱本身也在漏着水。除了衬铁皮的面包房,漏水把所有储藏室、所有卧舱、包括舱室里所有吊床都弄得湿淋淋的。

而且还没等到傍晚的太阳落下去,囚禁在舱内的热空气就已经充满了霉味。书上、衣服上、鞋子上、饼干上……连每个人都睡在其下的粗大横梁上都长出了霉,长出了蓝色、绿色、还有斑驳的灰色的霉。

“……补给船还要别人补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杰克,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总是给我帮倒忙。”

总共才收集了那么点水,居然因为自己的错误损失掉了近三分之一!面对着老约翰的叨叨,董南尴尬不已,连忙抓起手枪,一脸谄笑着问道:“老伙计,能告诉我这叫什么枪吗?”,

老约翰给了他个白眼,抓起手枪看了看,没好气地说道:“转轮打火枪,贵族老爷们的玩意儿。几乎所有国家都规定,在没有王室授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使用这种枪,违者将被当众砍下一只手。”

带锯齿的钢轮、链条、弹簧和击锤,击锤头上装有一隧石,靠钢轮表面的细齿与隧石摩擦发火点燃火药。射击前要用小板手卷链条,在卷链条的过程中将弹簧压缩,弹簧张开带动钢轮旋转,整个过程就像上闹钟的发条。

制造的也非常精密,象牙的枪托、精美的雕刻,枪身还镶嵌着骨头、螺钿等装饰物。金属部件上的浮雕镀金包银,线条过渡的平滑流畅,整体造型优雅大方。纺锤型的扳机和饰有花边的扳机转轮罩,边缘的绳纹与底火盘构成了绶带花环,显得典雅庄重。禽首梨柱造型的机头,精巧且富于灵性。

董南这才意识到之前判断错了,它并不是一支燧发枪,而是传说中的转轮打火枪!连忙取出子弹模,在卡拉米的帮助下笨拙地融化起铅块,准备做几个子弹试试威力。

见他在船舱里不加灯罩点起了明火,老约翰急了,顿时咆哮道:“杰克!你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烧死吗?”

“该死,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惊奇”号上只有炮而没有枪,一时半会间还真找不着子弹,董南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悻悻地说道:“卡拉米,帮我发个信号,请巴里船长送些子弹过来。”

老约翰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重了,轻轻地坐到他身边,意味深长的说道:“杰克,别往心里去杰克,我是为大家好,真没别的意思。”

防火是船上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真要是发生火灾谁也跑不了。董南哪里会往心里去?而是重重的点下头,一脸诚恳地说道:“老伙计,是规矩就得遵守,任何人都没有特权,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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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里格是长度单位,1里格等于3.18海里,但在海洋中通常取3海里】

第三十二章 西班牙军舰!!

转轮打火枪的精度、威力和射程,完全对不起它那漂亮的外形。从船首到船尾就失去了准头,连一百零八加仑酒桶那么大目标都无法命中。如假包换的样子货,让董南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杰克,这很正常。”

看着他那副倍感失望的样子,前“黑珍珠”号炮术长、“三个火枪手”之一的“惊奇”号舵手兼水手长比利,禁不住地劝慰道:“别说手枪了,就火绳枪也只能打中80码,最多100码外的目标,这还是在枪膛不是制造得很糟的前提下。如果一个人在150码外被敌人用枪瞄准并击中,那说明他真的很倒霉。至于想用枪射中200码以外的目标,那我还不如建议你改为射月亮,因为两者击中目标的机率基本上差不多。”

射程的确很短,威力也不尽人意,再次装弹射击更是麻烦,但扣动扳机杀人总比面对面的砍砍杀杀好,董南微微点了下头,看着枪管里的火药残留物,摇头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它还是一把漂亮的枪,我想我应该好好擦擦。”

“先生,我可以为您效劳。”已成为他小跟班的卡拉米,不等“火枪手”比利开口,便自告奋勇地说道。

其他事可以麻烦别人,但这件事绝对不行!

董南可不想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便拍了拍他胳膊,呵呵笑道:“卡拉米,武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无论如何都必须自己动手。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

“但您是大夫,您无需像我们一样参加战斗。”

一件好武器对海盗而言就是“活下去”的资本,也只有第一个发现目标和第一个登上敌船的人,才有优先挑选战利品的资格,而绝大多数海盗挑选的第一件战利品就是手枪!混到现在还只有一把水手刀,卡拉米显然对这把枪也非常感兴趣,连说话语气都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可我还是一个还是海盗!别丧气卡拉米,手枪会有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机会太难得,要不是“公正的艾迪”还有一口气,那他就别想拥有一把手枪,更何况这还是整个舰队唯一一把转轮打火枪。对他的遭遇董南深表同情,对他的诉求却爱莫能助。

然而,好奇心又让他犯了一个追悔莫及的错误。不知道是搞丢了什么零件,还因为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居然像小时候研究闹钟一样,把枪拆散后装不起来了,怎么都装不起来!急得董大夫在船长室里团团转。

真是一个败家子!

对此同样束手无策的卡拉米,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大夫,亲爱的大夫,艾迪先生要是知道您把枪搞坏了,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人家的一片心意,到你手上还没半天,就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董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一堆零件,一脸苦笑着说道:“这件事决不能让他知道,求你了卡拉米,看在上帝的份上。”

“坦率地说,我也快被您气死了,多好的一把枪,太可惜了。”

“神甫,神甫或许有办法。”

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像没事人似地说道:“还有约瑟夫先生,他们都是体面人,肯定知道怎么装这玩意儿。”

卡拉米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您稍等,我这就去大舱请他们。”

海盗们长期漂在海上,除了打劫和把打劫来的财物挥霍掉外,他们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甚至都懒得像约瑟夫船长一样,向董南打听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可想而知,他们对陆地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比董南这个穿越过来的人了解更多。

事实上这也是董南非得把神甫救下来的原因,只不过这段时间麻烦不断,又有太多的伤员需要照看,一直没顾上跟他好好谈谈;而丹尼尔神甫对他也没有了之前的信心,除了上来争取食物和水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和其他俘虏一起呆在底舱;约瑟夫船长则在老黑的威胁下,老老实实干起了护理工作,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享受到与丹尼尔神甫同等的俘虏待遇。,

二人刚走进船长室,还没来得及问董南请他们的来意,甲板上突然吹响了紧急集合哨。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出事了!出大事了!

要不是遇上紧急情况,老约翰绝不会在有旗语的情况下,还用这种方式提醒前面的巴里船长。董南再也顾不上什么手枪了,猛地拉开舱门,跟卡拉米飞快地跑了出去。

“左舷船尾两个罗经点!该死……它看见我们了,正在转向!”

?望哨的叫喊让董南大吃一惊,连忙抢过比利手中的望远镜,爬上艉楼观望了起来。的确是一艘船,但除了上桅杆什么都看不清。

“所有人员戒备,卡拉米,快通知巴里船长!”

老约翰脸色铁青,一看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董南放下望远镜,急不可耐地问道:“老伙计,是什么船?”

“麻烦大了!”

老约翰一边盘算着两船之间的距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条大船,一条了不起的西班牙大船!至少有三十八门炮,航速也比我们快。杰克,落到那帮西班牙无耻之徒手里,我们休想获得饶恕,死定了,这下我们全死定了……”

“可我们加起来也有四十多门。”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等老约翰开口,同样脸色铁青的舵手比利,指着甲板上的一排火炮,摇头苦笑道:“杰克,别做梦了,我们是4磅炮,而他们至少有两门17磅、十门9磅以上的炮。双层炮甲板,再加上辅助甲板,一轮齐射就能把我们打的粉碎,可我们却伤不了他分毫。”

这时候,丹尼尔神甫也跟着约瑟夫船长跑上了甲板,接过望远镜看了看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地惊叫道:“天啦!圣费尔南多号,西班牙海军圣费尔南多号!烧成灰我也认识它……”

怕什么来什么,到底还是碰上了西班牙海军。董南急了,禁不住地说道:“打不过可以跑嘛!老伙计,我们可以弃船,上‘黑珍珠’号、上‘飞鱼’号,随便上哪艘船都行。”

“我也不想成为他们的靶子,问题是‘黑珍珠’号也没它快。”

老约翰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接着说道:“更何况它距我们只有两里格,最多一小时就能追上,都是在抢风航行,前面的船根本就不能停。”

逆水行舟,小艇永远没有张着帆的大船快。就算想弃船逃生,那也要前面的船停下来等,至少说要放慢航速。这就意味着敌我之间距离进一步拉近。而就算上了“黑珍珠”号或“飞鱼”号也不一定安全,毕竟人家的航速摆在那里,大白天的,被他们追上是早早晚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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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背水一战

海盗的确很猖獗,但却从末掌握过大海的绝对控制权。他们也是别人,尤其是海军巡逻舰队的追捕对象。

大多数海军舰只并不是大船,而是一种较为轻便的单桅帆船、双桅船、快速舰和横帆船。表面上看来与商船和海盗船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船上的水兵都具有着战斗的精神,任何蛮勇十足的海盗胆敢跟他们打仗,通常都必遭灭亡。

猎人变成了猎物,即将面对的还是比巡逻舰只更为强悍的西班牙大战舰!

在近海航行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可以利用船的机动性和吃水深度,甩掉那个可怕的尾巴。而现在却处于南大西洋最深处,连最灵活的“詹姆斯”号,也跑不过挂满横帆的“圣费尔南多”号战舰。

“……它是一艘改进过的盖伦船,降低了艏艉楼尤其是艏楼高度,同时还用方形船艉代替原来的圆形船艉,船身相对狭长,航速也很快,尤其在抢风时操纵性极佳,我们是跑不掉的!”

冤家路窄,半个多月前的遭遇,让丹尼尔神甫终身难忘。要不是“英勇”号全体船员毅然留下断后,他早就成了西班牙人的俘虏,或许现在已被舰上的天主教徒给处决了。

排水量六百多吨,比所有海盗船的吨位加起来还要多。一门24磅旋转炮、两门17磅大口径短炮、两舷各有八门9磅长炮、上甲板和辅助甲板上还有十六门6磅和4磅炮,作战人员高达两百多……与这样的敌人海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海盗们慌成了一团。董南头都大,怎么也不敢相信会遇上这么强大的敌人。一边听着神甫的介绍,一边从望远镜里紧盯着“黑珍珠”号上的信号员,希望巴里船长能拿出套应对之策。

“钱……给……你们……留着,萨累……见,祝……你们……好运……”

同样举着望远镜接收信号的卡拉米,突然指着远处的“飞鱼”号咆哮起来:“混蛋!一群贪生怕死的英格兰混蛋!他们居然想扔下我们不管。”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英里外的“飞鱼”号突然张起了它所能承受的每一面风帆,脱离原有航线,朝左舷三个罗经点的方向驶去。

“梅尔斯,该死的梅尔斯,别让我抓着你……!”

水手长比利气得暴跳如雷,拔出手枪就冲“飞鱼”号射击,恨不得一枪能击断它的主桅杆。

大难临头,各自逃命,这或许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但“惊奇”号吨位最大,航速最慢,还是西班牙人一直追逐的目标。梅尔斯船长这么干,显然是想让“惊奇”号重蹈尼德兰商船“英勇”号的覆辙。

被抛弃的滋味真不受,董南彻底绝望了。可留下这艘尼德兰商船是自己的主意,如果当时听劝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想到这些,董南追悔莫及,到嘴边的脏话又生生噎了下去。

“圣费尔南多”号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在望远镜里看到它那迎风招展的西班牙国旗。“黑珍珠”号还在犹豫,既没有像“飞鱼”号那样挂满风帆逃之夭夭,也没有给这边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

反而最前面的“詹姆斯”号单桅船,突然放下了一艘小艇,只见刚接替梅尔斯担任船长的伯爵大人,正站在小艇上冲船舷边的海盗们骂骂咧咧。

“詹姆斯号也要走了。”

老约翰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拍了拍董南的胳膊,倍感无奈地说道:“杰克,他们没做错,换着我……我也会这么干的。”

到底一群乌合之众,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遇上强大的敌人就四处逃窜。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能留下跟“惊奇”号一起并肩作战,也没有任何胜的希望。毕竟敌人太强大了,海盗舰队所有火炮对他们都无法构成威胁,而人家一发24磅炮弹,就能把水线以下最厚的船板击穿。

“混蛋,十恶不赦的混蛋!”

正如老约翰所说的那样,“詹姆斯”号也突张起了所有风帆,朝“飞鱼”号相反的方向脱离了原有航线,甲板上顿时骂声一片,海盗们一个个急得团团转。,

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除非“惊奇”号能像《加勒比海盗》中的“荷兰人”号那样潜水,否则只有投降和被击沉这两个选择。然而,投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先不说他们绝不会对海盗手软,光他们那对付异教徒的手段,就董南不寒而栗。

伯爵大人的那艘小艇,像木桶一般在海浪里上下起伏。这让董南感动不已,作为船长,他完全可以跟“詹姆斯”号上的其他人一样开溜,可他却选择留下来。

事情因我而起,决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想到自己这条命也是拣回来的,董南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卡拉米,给‘黑珍珠’号发信号,祝他们一路顺风!”

“先生,您说什么?”卡拉米傻眼了,一脸疑惑不解地表情。

老约翰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圣费尔南多”号,随即重重的点了下头,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给‘黑珍珠’号发信号,祝他们一路顺风!大夫不是说的很清楚吗?”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难道你想让所有人一起死?”

老约翰的话音刚落,董南立马扔掉望远镜,指着甲板上的十二门火炮,声色俱厉地咆哮道:“伙计们,既然晓得它总要追上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再逃呢?我们逃得更远些,比在这里被追上又有什么两样?还是别给那些可伶的兄弟以不必要的麻烦了,用火药和炮弹跟他们说话,给那些卑鄙下贱的西班牙人点颜色瞧瞧!”

大敌当前,怕的就是人心涣散,铁了心要临死拉个垫背的老约翰,猛地举起右手,怒吼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敌人步步紧逼,“惊奇”号逃无可逃,只能背水一战了!甲板上沉寂了片刻,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口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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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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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疯子,一群疯子!比尔先生,开炮把他们逼回去!”

“黑珍珠”号扯上所有风帆脱离了原有航线,但另外两名“火枪手”霍拉和那捷儿却带着几个人跟伯爵一样滑下小艇,朝“惊奇”号商船拼命划来。尽管董南非常感动,但对他们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感觉不值,一边使劲的冲他们摆手,一边急切地命令道。

水手长比利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摇头苦笑道:“来不及了,‘黑珍珠’号现在不能停。”

与伯爵大人不同,他们不是赤手空拳来的。想到小艇上还有“惊奇”号急需的武器,董南无奈地点了点。这时候,老黑从大舱里探出头来,喊道:“杰克、杰克,艾迪要上来,他说死也要死在甲板上!”

“公正的艾迪”当了那么多年海盗船长,甚至还担任过一段时间舰队指挥官,具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这样的要求董南自然不会拒绝,反正都死定了,何不如让他死的体面点,便淡淡地说道:“抬他上来吧,正好可以做个伴儿。”

这个时代的海军对海盗一般都是驱逐,而不是歼灭。也只有海盗的存在,他们才有给商船护航并收取佣金的机会。“圣费尔南多”号显然对“飞鱼”号、“詹姆斯”号和“黑珍珠”号不感兴趣,而是紧盯着“惊奇”号迎风追来。

如果用几百年后的标准来分级,“圣费尔南多”号无论吨位、航速还是火力,都可以称之为巡航舰!这个单词在那些热爱海洋以及曾经驾驶它远航四海的人们的心目中,往往与冒险、勇士、名望、财富和荣耀交织在一起。

成为一位巡航舰船长,是所有年轻人渴望驰骋大海的梦想。哪怕这是人类所创造出的最为残酷、严格与无情的工作岗位,但人们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巡航舰船长行走在甲板上,不畏酷热与严寒,不计无止尽的厌倦,也不惧猛烈血腥的战斗……

而此时此刻,自己居然成了这艘船的猎物!

不甘就这么稀里糊涂战死的董南,托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投降是不予考虑的,炮战又不现实,就算“惊奇”号上的两门6磅和六门4磅炮能对上甲板产生威胁,“圣费尔南多”号下甲板上的重炮,也会把“惊奇”轰得粉碎。

狭路相逢勇者胜!看来只有接舷战才有一线生机了。想到这些,董南突然抬起头来,毅然说道:“神甫先生,麻烦您跟我下去一趟,我想我跟您和您的同胞好好谈谈。”

“杰克,你想干什么?”不等丹尼尔神甫开口,老约翰便忍不住地问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董南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必须同舟共济。”

尼德兰人对西班牙人的仇恨远甚于海盗,尽管双方已签订“十二年休战”协议,但南尼德兰地区还是战火不断。几十年前,更是刺杀了“乌得勒支同盟”的①创始人之一、尼德兰“国父”,具有“沉默者威廉”之称的奥兰治亲王!

船上不是海盗就是新教徒,西班牙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老约翰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我们的人手不够,也只能这样了。”

“算我一个!”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约瑟夫船长居然抢过老约翰的弯刀,一脸同仇敌忾的表情。

接舷战必须创造机会,如果人家不让你靠近,那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董南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老伙计,你在甲板上盯着,伯爵他们一上来就满帆转向,尽可能为‘黑珍珠’号争取时间。”

“好的,没问题!”

“大夫,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丹尼尔神甫并不认为四十八名尼德兰俘虏加入就能解决问题,一边跟他往大舱里走去,一边急不可耐地问道。,

“计划倒是有一个,但不知道可不可行。”董南回过头来,紧盯着约瑟夫的双眼,接着说道:“船长先生,您和尼德兰朋友都是出色的航海家,在这个问题上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约瑟夫船长苦笑着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说道:“杰克,它的航速比我们快,而且还都是重炮,连船员都是我们的几倍,就算德雷克爵士②还活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在人为嘛,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船就这么大,消息是瞒不住的,底舱里的尼德兰俘虏一片骚乱,见董南等人走了进来,阿瑟尔船长便急切地问道:“神甫,有没有看到‘英勇’号?”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圣费尔南多号!该死的天主教徒!”

“先生们、先生们,请大家静一静。”

大敌当前,董南可没时间跟他们废话,立马举起双手压了压,一边示意神甫帮着翻译,一边凝重地说道:“先生们,两个半月前我曾是葡萄牙人的俘虏,紧接着又成了约瑟夫先生的奴隶。作为一个东方人,一个异教徒,我的处境并不比诸位好多少。甚至对约瑟夫先生、对海盗,也有着与诸位一样的仇恨。

然而,现在我们必须要共同面对一个极其强大和残暴的敌人。希望诸位能放下成见,与你们曾经的敌人并肩作战。因为这不仅仅是仇恨,还关系着大家的信仰、信念和荣誉!”

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不仅仅是一家商业公司那么简单,在从事海外贸易的同时,还具有着宣战、为战争支持薪水、与外国签订条约、铸造货币、建立殖民地等国家才有的权利。而眼前这些东印度公司的俘虏,跟尼德兰海军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相比之下,海盗只是疥癣之疾,而西班牙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放手一博!阿瑟尔船长权衡了一番,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董南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问道:“尊敬的大夫,那战争结束之后呢?”

“坦率的讲,现在还看不到任何赢的希望。但我还是郑重地向您保证,如果能活下来将,确保诸位的安全,甚至还可以成为朋友乃至盟友。”董南顿了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十二年休战期即将结束,我想诸位应该明白盟友的重要性。”

表面看来,海盗的确没资格做尼德兰的盟友。但真要是战火再起,那海盗们完全可以在南太平洋地区拖拖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后腿。

见阿瑟尔船长还在犹豫,约瑟夫船长急了,禁不住地说道:“先生们,没有大夫的努力,你们早就死了!如果连他都不信,那你们还能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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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由荷兰省、泽兰省、乌得勒支省、海尔德兰省、上艾瑟尔省、弗里兰省、格罗林根省七省组成的反西班牙统治联盟,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后来荷兰王国发展的基础】

②【英国有名的海盗航海家,被女王授予爵士】

第三十五章 破釜沉舟

“我的大人,您来的还真是时候。”

刚被正式推选为“詹姆斯”号船长,又因为一意孤行被船员们赶下了船,已成为一个光杆司令的伯爵,一边接过比利扔下的绳子往右舷上爬,一边指着“詹姆斯”号的方向,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要告诉西班牙人,钱都在他们那帮混蛋手里。”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都什么时候了?这样的玩笑也就他才能开得出来。比利暗叹了一口气,指着身后的船长室:“大夫和老约翰都在里面开船长联席会议,让你也过去参加。”

“船长联席会议?”这个新名词把伯爵大人搞糊涂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去了就知道了。”比利可没时间跟他扯淡,又举起望远镜监视起越来越近的“圣费尔南多”号来。

一条腿的船长、没有腿的船长、没有船的船长、享受船长待遇却不懂航海术的船长……一帮老弱病残和俘虏,还真是“船长联席会议”。

“自己找椅子坐,现在可不是客套的时候。”

见伯爵大人走了进来,正跟众人研究对策的董南,指了指角落里的椅子,接着说道:“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与之对射显然不太现实,接舷战成了我们唯一出路。我的计划是示敌以弱,挂上白旗麻痹他们,同时在他们右舷8至12英寻之间的平行航线上半帆航行。

等“圣费尔南多”号船头追到我们船身三分之一时,立即满帆抢风转向!接受它右舷船首五六门炮的炮击,只要能顺利完成转向,那它的前桅和船首正好会撞上我们的船腹。这么一来,它的船首炮由于高度关系,再也无法发挥作用,而两舷火炮也同样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阿瑟尔船长反应过来,“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欣喜若狂地说道:“风向对我们有利,突然间强力转舵迎风,任由主桅上帆的转蓬索松弛,让蓬帆紧贴桅樯,那我们就能横掠过西班牙船的船头。而它的牙檣也会戳进我们的主桅护航索前部,死死的顶住我们,一时半会间没那么容易松脱。”

典型的近身肉搏版“T”字型战术,只要西班牙人麻痹大意,那他们的所有火炮将成为一堆摆设。约瑟夫船长也反应了过来,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淡淡地说道:“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要我们能骗过他们,那我们的火炮就能发挥作用。”

船坚炮利,他们哪会把一艘商船放在眼里?对此,董南满怀信心,但还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随即抬头来:“老伙计,我们需要时间准备,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争取二十分钟。”

老约翰盘算了一番,毅然说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让人把货物通通扔掉,减轻重量,提高航速。”

见老约翰起身要走,阿瑟尔船长一把拉住他胳膊,咬牙切齿地说:“把那些四磅炮也扔掉,而且还要让他们看见,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四磅炮发射不了葡萄弹,实心弹对“圣费尔南多”号又构不成什么威胁。更何况80对200实力本来就很悬殊,就算留下也没有那么多人操纵。

“好,我这就去办。”老约翰重重的点下头,随即拉开舱门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董南再次看了一眼艾迪送给他的西班牙老怀表,接着说道:“先生们,我们的火枪队长那捷尔先生马上就到,而且还带来了火枪。我建议抽调二十个人组成火枪队,利用艏艉楼高度给我们跳帮提供掩护。”

一直保持沉默的伯爵突然插了进来,指着桌上的示意图,冷冷地说道:“火枪队二十个,两门火炮要十个,操纵帆索也要十个。杰克,这么一来,我们的人手就更紧张了。”

不等董南开口,阿瑟尔船长便面无表情地说道:“火绳枪可以交给轻伤员,至于帆索也用不着操纵。别忘了那可是一艘大船,被它撞上了这条船也保不住。”,

“船长先生说的对。”

“公正的艾迪”强忍着剧痛点了点头,满面狰狞地说道:“船顺利完成转向后立即下锚,同时砍断桅杆,死死的把它钉住!”

董南这才意识到撞击会对“惊奇”造成多大损失,不过这样也好,只有破釜沉舟才能背水一战!也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有一条生路。

短暂的会议一结束,包括轻伤员在内的近百号人,就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为了麻痹后面的西班牙人,老约翰还将航向偏移了一个罗经点,以便他们能从望远镜里看到这边正往海里推火炮。

那捷尔一上船就紧张的分发起武器来,水手长霍拉跟尼德兰木匠们一起做起了带倒勾的跳板,而伯爵和比利等人则忙碌着准备手雷……董南已成为尼德兰船员和海盗双方默认的主心骨,不得不接过卡拉米递来的弯刀,准备亲自率领众人跳帮。

阿瑟尔船长到底是体面人,还忙里偷闲的洗了把脸,换上了件干净衣服,然后才走出船长室在狭窄的后甲板上踱来踱去。他不时举起望远镜看看,不用时便夹在腋下,分配给他的弯刀靠在主桅杆下,甲板上好些地方还放着一堆堆火绳枪、打接舷战用的长矛和出了鞘的水手刀。

西班牙人越来越近,甚至能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穿着深黑色的马甲和马裤,帽子上插着红色羽毛,脖子里挂着一条金链子,链子上缀着一颗钻石,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西班牙军官,正站在右舷边举着望远镜朝这边观望。

大战在即,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董南在老黑和卡拉米的陪同下,刚检查完火枪队的准备情况,便突然回过头来,冲正给尼德兰人布道的神甫问道:“神甫先生,西班牙语的‘快点投降’怎么说?”

丹尼尔神甫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苦笑着回道:“伦迪赛,应该是伦迪赛!”

所有人都爆笑了起来,之前那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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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枪林弹雨

“嘭……!”

一个多小时的你追我逃,“惊奇”号终于被“圣费尔南多”号追到了它的船首炮射程范围内。一声钝重的爆音响起,董南彷徨着寻找飞过来的炮弹,只见离船尾二十米远左右的海面上,溅起一个白色的水柱。

在老约翰和阿瑟尔船长的努力下,“惊奇”号仍然占据着上风,但在敌船船头没追到船身三分之一前,绝不能轻易转向!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而且还会成为“圣费尔南多”号三门船首炮的靶子。

仅有的两门6磅炮已移到前甲板右舷,跟准备跳帮的船员们一样全被帆布覆盖着。表面上看来,甲板上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水手在老约翰的指挥下操纵着帆索。

董南有些紧张,从伪装下的护栏缝隙里看着越来越近的目标,禁不住地问了句:“他们不会再开炮了吧?”

“这是警告,到嘴的肥肉他们才舍不得轰沉呢。”伯爵大人躺在甲板上泰然自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地,喝着朗姆酒,看都懒得看紧追上来的敌人一眼。

形势对我有利,但胜负却很难说!

董南一边设想着自己会不会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吓坏,以及被杀死后尸横甲板的可能性,一边不无惋惜地叹道:“伯爵、霍拉,你们俩真不该来。”

“既然是三个火枪手,那我们就应该呆在一起。”霍拉便指了指隐蔽在艉楼上的那捷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伯爵则放下酒瓶,拍了拍他胳膊,一脸坏笑着说道:“杰克,作为你的剑术老师,我可不能就这么扔下你,况且还有一招我没来得及教。”

“哪一招?”

“踢西班牙人的屁股。”

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桅杆上升起了白旗,十几个水手在老约翰的命令下,麻利地爬上帆桁。这让以为他们要束帆停船,准备投降的西班牙人欣喜若狂,“圣费尔南多”号上顿时传来了一阵阵喧嚣的欢呼声。

欺骗显然获得了巨大成功,满以为火炮都被推进了大海,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圣费尔南多”号,不仅让“惊奇”号进入到了它的火炮射程范围之内,而且还盲目自大到连下甲板的炮舱门都没开。

十六寻……十四寻……十二寻!见“圣费尔南多”号船首已越过自己的船尾,老约翰猛地抬起头来,冲帆桁上的水手们吼道:“放满帆……!右满舵……!”

“是……!”

随着老约翰的一声令下,董南等人立马掀开帆布,不约而同地进入到作战位置。拽转向索的拽转向索,扳舵盘的扳舵盘,阿瑟尔船长则率领他的部下分别守候在大小船锚边和主桅杆下,随时准备就地下锚并砍断桅杆。

“开火!右满舵……开火!”

西班牙船长一定是发现了海盗们的阴谋,为了避免相撞,当机立断地下达一连串命令。但他们反应的太晚了,仅仅十几秒钟,“惊奇”号右舷就狠狠地撞上了它船首。这次撞击几乎把董南撞飞到了甲板上,头顶上响起了一阵阵木头和帆索的断裂声。紧接着,又响起了人们的叫喊声。

尽管如此,船尾还是挨了“圣费尔南多”号左舷船首五六门炮的轰击。每一发炮弹袭来,都能够听到木头裂开时发出的劈里啪啦声,并且不时听到受伤的人发出的呻吟声。

一颗葡萄弹击中了老约翰,听到一声尖叫,董南转过头去,发现他正向前扑倒在甲板上,鲜血从他背上的黑洞里汨汨直流。由于失去了控制,航舵的轮辐飞快旋转着倒了回去。

撞击成功,“圣费尔南多”号牙檣已戳进了“惊奇”号主桅帆索,尼德兰水手也在阿瑟尔船长的命令下猛砍主桅杆,船尾铁锚也飞快地放了下去,有没有人掌舵已经无足轻重,董南立马接过指挥权,声色俱厉地怒吼道:“留守人员开火……!其他人跟我上甲板!”,

“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惊奇”号上的两门火炮和几十把火绳枪一齐喷出了火舌。砰!砰!砰!“圣费尔南多”号船舷栏杆裂开了,散出许多碎片。也有炮弹贯穿了主帆,被撕裂的帆布悲惨地垂了下来。

“掷弹手……投手榴弹!”

风向对“惊奇”号有利,“圣费尔南多”号船身被火药的浓烟弥漫着,什么都看不清。同时由于高度关系,“惊奇”号上的人一时半会间也登不上去,董南只能命令比利等人往上面扔手榴弹,给搭跳板的人争取时间。

猛烈的撞击让西班牙人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被撞的晕头转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同时,传来木头爆裂的声音,黄色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一个水手被炸飞了,突然向西班牙舰长扑过来,几乎把他撞倒,但他还是勉强稳住了身体,猛地屏住呼吸。周围到处都是惊叫声、呻吟声和诅咒声。刚才扑倒在他身上的那个人,面向下趴在甲板上,大腿不停地抽搐,身下的血泊正在不断地扩大。甲板上挤满了人,有的正站起身,有的挣扎着想爬起来,而有的只能微微动一下。

电光火石间,西班牙船长猛地反应了过来,立即拔出短剑,满面狰狞地咆哮道:“他们要跳帮!所有人听我命令,保持队形,杀掉他们,一个都不留……!”

早有准备的“惊奇”号,那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枚枚手榴弹拖着燃烧着的导火索,接二连三的飞了过来,连艏楼主炮舱也不放过。而火枪队和那两门6磅火炮射出的子弹和葡萄弹,也持续不断地覆盖着“圣费尔南多”号裸露着的上甲板,枪声、炮声、爆炸声、呐喊声、哀嚎声……充斥在一起,不绝于耳,“圣费尔南多”号像地狱一般骚动起了来。

站一个倒一个!西班牙水手或俯下身子,或慌乱地跑进了舱内。转眼间,甲板上除了十几个死去的和二十几个伤员外,变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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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接舷战!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跳板太陡,必须抓着绳索才能上去。见董南一脚迈上了跳板,老黑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抢过绳索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从“圣费尔南多”号左侧船首登舷的伯爵大人也怒吼了一声,率领其他船员冲上了艏楼。

大炮和火枪上的火绳,最后一次发出了明亮的火光。转瞬间,雷鸣般的爆音震耳欲聋。为了防止误伤,从船员们登上“圣费尔南多”号的这一刻起,那捷尔的火枪队再也无法给他们提供火力掩护。

但这并不意味着西班牙人就有反击的机会,手榴弹攻势刚刚结束,一个接一个的瓶子又扔了过来,接二连三的在甲板上爆炸,还有一些滚到了远处的护栏处,每个瓶子上都有一根正在冒烟的导火索。

可怕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铁片掉在甲板上丁丁当当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海盗们的吼声和被浓烟呛着的咳嗽声。

“所有人到位,击退他们!”

甲板上血流成河,浓烟中只能看见一个军官蹲在船舵边大喊大叫。西班牙人都被压制在艏艉楼和舱里出不来,这让刚爬上艏楼的董南欣喜若狂,使劲挥舞着弯刀,兴奋不已地喊道:“伙计们,上啊!”

占领前后甲板,封锁住艏艉楼,才能瓮中之鳖!

接舷跳帮是海盗们的拿手好戏,形势对自己这么有利,哪能错过这个机会?随着董南的一声令下,一个挥舞着武器叫嚣着跳了下去。还没有等那个军官迎上来,老黑就抢过霍拉手中的长矛,猛地掷了过去。

真是一个标枪好手,脱手而出的长矛正中目标!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听到他惨叫一声,被死死的钉在了后桅杆上。这时候,艉楼里的西班牙人也涌了出来。察觉到他们的士气在己方凌厉气势前有些胆怯,董南大声喝道:“保持队形,杀!”

最后这个杀字是暴喝而出的,带动海盗和尼德兰船员条件反射般的齐声大喝一声,着实让刚跑出来的西班牙人心头突了一下,伯爵趁机率领十几个海盗,卡在艉楼出口的一步之地,举起长剑格开最前面那个人的弯刀,同时挥起右手,把短剑刺入他的咽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还不忘侧脸躲过喷出的血箭。

好运只是暂时的,伯爵这边刚把艉楼堵住,躲在艏楼里的西班牙人,突然从横梁上的枪眼里,以摧枯拉朽的火力向甲板上猛烈射击。一阵枪响,刚跳下艉楼的二十几个海盗和尼德兰人就倒下了一半。

狭路相逢勇者胜!必须给正在登舷的后续人员争取时间,董南退无可退,咬了咬牙,举起弯刀朝艏楼冲了过去。西班牙人的战术太老套,一轮排枪放完需要很长时间重新装填,如果也像那捷尔的火枪队那样采用三段射,那甲板上的人谁也活不了。

事实证明之前那些格斗技能并没有白学,面对着一拥而上的敌人,董南挥舞着弯刀不断格挡。劈砍刺杀真是个极其消耗体力的辛苦活,尽管没有挂彩,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战果,但几轮下来却感到有些气喘吁吁。

相比之下,老黑的表现要精彩的多。他那两把弯刀忽左忽右,上下飞舞,令人眼花缭乱。刚冲出来的三个西班牙人,还没能施展开来,就他被劈的血肉横飞。

“手榴弹!往下面塞手榴弹!”

后续人员总算赶上了,阿瑟尔船长一边率领尼德兰水手加入战团,一边命令掷弹手往甲板下扔手榴弹。踏脚之处已堆满尸体,满地鲜血令船板异常湿滑,尽管董南早就提醒众人注意脚下,但还是有一名水手在上前砍杀时不小心滑倒,以至于被一名垂死的西班牙人钉死当场。

刀子在头上闪过,子弹在眼前呼啸,甲板上乱成了一团。耳朵像是被震聋了一样嗡嗡作响,整个甲板都弥漫着火药烟尘,到处都是打斗声、咒骂声、怒吼声和刀剑撞击声。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没人知道那人是朋友还是被敌人。,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海盗和尼德兰人越杀越勇,转眼间便占领了整个甲板,并生生的把西班牙人都堵了回去。

那捷尔的火枪队也上来了!对着艉楼里仍然负隅顽抗的西班牙人,一轮接一轮的射击。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看起来就像雪一样的白。到处都是子弹嘶嘶在空气中穿梭的声音。

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正准备退到主桅边喘口气,忽然看见一个被葡萄弹击中的西班牙人,正在血泊中沿甲板爬行,当他从桅杆后举起弯刀时,才发现那个人的手已经没了,衬衫的袖子染满了鲜血。

这悲惨的一幕,让董南感觉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他可以肯定:自己也会遭遇到相同的、甚至更加悲惨的命运。

“伦迪赛!伦迪赛!”局势得到了控制,海盗们兴高采烈地欢呼了起来,一个个冲甲板下的西班牙人,喊起了神甫教的西班牙语“快点投降”。

胜利只是暂时的,甲板下还有更多的敌人。伤亡也很惨重的海盗可不会傻到攻下去,而是玩起了他们最拿手的心理战。

“先生们,我们知道你们中有人懂英语。”

伯爵大人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剑柄敲了敲甲板,狞笑着喊道:“哼哼,跟你们明说吧,我们是海盗,不是海军!对这艘破船没兴趣,再不投降就烧了这艘该死的船,割断你们这些笨蛋的喉管。”

“放小艇,准备点火走人!”为了配合伯爵大人的心理攻势,霍拉还极其主动的配合了起来。

“你们放不放俘虏?”空有几十门大炮,却对头顶上的敌人无计可施的西班牙人,沉寂了好一会,终于提出了他们的条件,“我们出来时是否允许带枪,可不可以带佩剑和随身武器?”

“这一点我不能答应。”

伯爵给瘫坐在船舷边的董南做了个鬼脸,用十分严肃地口气继续说道:“海盗的荣誉和利益,不容许接受这样的条件。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并给予体面的待遇。”

“允许我们带随身武器,把你们抓的俘虏释放,我们宣誓①后给我们一条船回西班牙,保证不再跟你们为敌。”

“不能答应!”

“惊奇”号都被撞成那样,哪有船给他们回西班牙?伯爵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我所能作出的最大让步,就是让你们痛饮一顿朗姆酒,你如果够得上我想象中的那种人,那你就会懂得怎样去估价我这个建议。”

“你要我们以什么身份投降?你们又能以什么身份接受我们投降?”

“朋友,你的废话太多了!”伯爵怒了,重重的敲了两下甲板,气急败坏地咆哮道:“谈判破裂,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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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按照当时的战争惯例,俘虏宣誓保证遵守一定条件后可以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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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阿瑟尔船长的“好意”

海盗不是海军,从不按常理出牌。

在这个战争有一套刻板的程序可依,如何不失体面地投降也有固定章程可循的时代,他们居然升起白旗后还出尔反尔的攻击。在交战时更是无视西班牙人习惯性地用胳膊先撞一下,然后再以命相搏。而是挥刀就砍、举剑就刺,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正因为如此,生怕他们真放火烧船的西班牙人,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

正规军就是正规军,这些人绷着脸默默地跟着他们的指挥官,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个接一个的走上了甲板。他们态度冷静,没有违抗的表示,但脸上却流露出不屈的神情,表现出大无谓的气概。

阿瑟尔船长指挥他手下的人,把西班牙降卒们一个个反捆起来,捆的时候非常小心。这让领头的那个大为不满,他铁青着脸一会儿看看这帮下流无耻的海盗,一会儿又看看他的那些残部,目光最终落到了眉飞色舞的伯爵脸上。

“这都是海军狂妄自大,没有采取防范措施的结果。不是吹牛,如果由我来指挥,就不会被你们一个个像兔子一样的俘虏。”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他这番话让海盗们爆笑了起来,伯爵大人更是狠踹了他一脚,指着他鼻子笑骂道:“蠢货,十足的蠢货!几十门炮输给了两门炮,两百多人向几十个人投降,你不觉这很滑稽可笑吗?”

“先生,您打了胜仗,您有权感到高兴。”

西班牙军官沮丧地坐了起来,死死盯着他脚边横陈的几具尸体,一脸沉重地表情:“但这些人都是我的同胞,我不能同您一样感到快乐,请您多多原谅。另外……如果您还认为您是一个战士,那您应该懂得怎样评定是非功过,也应该给我们应有的待遇。”

“待遇?”伯爵点下头,一边麻利地翻看着他口袋,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对对对,我好答应过你们一些条件,不过朗姆酒都已经扔进了大海,所以只能让你失望了。”

董南可没兴趣看他戏虐打诨,立马回过头去,冲刚从“惊奇”号上过来的卡拉米问道:“老约翰怎么样?船还能不能保住?”

“伤势不是很重,神甫和尼德兰大夫正在照顾他。但船肯定是保不住了,被撞了个橡木桶那么大的口子,海水已经涌进了底舱,龙骨也多处受损。”

意料之中的事,董南长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把他们都转移过来吧,动作小心点。”

“是,先生。”

卡拉米刚转过身去,满身都是血的霍拉走了过来,一脸苦笑着说道:“二十一个战死,十六个重伤,其他人就不用说了。”

“俘虏交给你们了,我下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伤亡极其惨重,看来又要举行一次葬礼了。董南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强撑着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往甲板下走去。西班牙俘虏刚上甲板,还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危险,老黑连忙抓起弯刀,一个箭步抢到了他前面。

“我也下去看看。”

正捆绑俘虏的阿瑟尔船长突然抬起过来,拍了拍大副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去找航海日志,你在这里审问,一定要审出‘英勇’号的下落。”

“是,阁下。”

上甲板和艏艉楼一片狼藉,但下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西班牙人投降前把枪架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仿佛是行军后奉命换防似的。这让董南倍感震惊,同时也非常庆幸,要不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趁乱抢占了上甲板,那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西班牙步兵①比他们的海军强多了。”阿瑟尔船长轻叹了一口气,随手抓起一杆火绳枪,心有余悸地说道:“如果他们有机会开火,那我们谁也别想活。”

董南瞄一眼他手上那把跟《佣兵传奇》中别无二致的巨枪,淡淡地说道:“但我们还活着。”,

“杰克,我想跟你单独谈谈。”阿瑟尔船长看了看他身前的奥赛罗,一脸诚恳之至地表情。

这趟航行损失惨重,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如果能把这艘军舰带回去,那他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甚至还能成为一个英雄。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摇头说道:“如果您想让我说服大家投降,并加入尼德兰海军或东印度公司的话,那我只能让您失望。毕竟我们之前有过协议,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大夫。”

“可他们都听你的,况且我们也付出了巨大伤亡!”

尼德兰人手里现在都有武器,人数甚至比海盗还要多,西班牙俘虏更是高达一百六十多个,董南可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内讧,权衡了一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船长先生,我之前就说过……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甚至盟友,现在更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所以我们的眼光应该放长一些,绝不能因为眼前这一点点利益,而伤害到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

“杰克,我并不想撕毁协议,我只是想给你们……不……给他们一条出路。三万佛罗林,几十条生命,两艘武装商船,东印度公司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点,我想您应该心知肚明。”

这算什么?威胁吗?

董南可不吃他这一套,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船长先生,难道您认为我们会怕吗?这里可是南太平洋,不是北海!更何况我们还都是一群四海漂泊的人。”

“他们”和“我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董南的态度让阿瑟尔船长极其失望,想了想之后,一脸苦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但还请您看在战友的份上,想办法给我们找一艘装满给养的船,并给我们一半的俘虏。”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有了军舰还怕抢不到船?董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一边往里舱继续走去,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船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否告诉我要那些俘虏干什么?”

“交换。”

生怕董南不明白,阿瑟尔船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有很多人被俘,尤其在南尼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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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当时没有陆战队,西班牙军舰上除水手外都是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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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兵戎相见(求三江票、推荐票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为了两支镶嵌精致的手枪,双方发生了激烈争执,要不是董南和丹尼尔神甫及时劝阻,甲板上将会再次上演一出兵戎相见的全武行。

这一突发事件的灾难性后果,直接导致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双方进入到对峙状态。海盗占据着艉楼,尼德兰人控制了艏楼,子弹上镗,刀剑出鞘,怒眼相对,一触即发!所幸的是俘虏早被关进了底舱,要不甲板上的局势将更加混乱。

“混蛋,一群忘恩负义的尼德兰混蛋!早就应该杀了他们,更不应该给他们武器。”

“得了,杰尔,如果没有他们的加入,我们早死西班牙人手上了。”

“可我们之前有过协议,是他们却出尔反尔,居然质疑我们对军舰的控制权。”

人没有对方多,伯爵大人和“三个火枪手”不敢轻易发动攻势,只能呆在艉楼里干着急。刚被从“惊奇”号上抬过来的老约翰,同样忧心忡忡,禁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圣费尔南多”号现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时时刻刻面临着爆炸的危险。对此,董南同样束手无策,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又不能激化矛盾,不得不苦笑着说道:“阿瑟尔船长应该不会公然毁约,问题在于他对手下有没有足够的约束力。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想让所有人都像他一样顾全大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抢了人家两艘船,杀了人家几十个人,还差点把他们最尊敬的神甫扔进大海!梁子结这么深,想把这一页像翻书一样翻过,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换着自己,自己也不会答应,伯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我的伯爵大人,您认为我们有赢的希望吗?”

比利的话音刚落,一直保持沉默的艾迪,在卡拉米的帮助下挣扎着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道:“杰尔,冷静点杰尔,我们现在需要保持克制,绝不能让他们找到开战的借口。”

海盗占据着艉楼,不但火枪队严阵以待,甚至还把两门4磅炮对准了前甲板。真要是开战,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更何况“圣费尔南多”号是一艘大船,无论哪一方获胜,都无法操纵那么多张风帆,除非他们胆敢启用刚投降的西班牙人。

想到这些,董南意识到并不是没有一线转机,突然抬起头来,凝重地说道:“先生们,我想去跟他们再谈谈。”

“他们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伯爵可不想让他轻易涉险,指着对面的尼德兰人,急切地说道:“别傻了杰克,尼德兰人信不过,他们就是一帮出尔反尔,毫无信义可言的混蛋。”

貌似你先把枪口对准人家的吧?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杰尔,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况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还是霍拉比较冷静,权衡了一番后,冷不丁地问道:“那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诚意!”董南指了指那两门火炮,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真想帮我,那就拿出来点诚意来。”

“听杰克的,我想他们应该能做出一个正确判断。”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无独有偶,尼德兰人那边经过一番激烈争论,也准备作出一些妥协。刚走出艉楼,就见丹尼尔神甫举着白旗迎了过来,董南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白旗往海里一扔,若无其事地笑问道:“神甫先生,现在好像还没到布道时间吧?”

“哦,杰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丹尼尔神甫长叹了一口气,看看两边横眉冷对的人们,一副悲天伶人的表情,“上帝按照自己形象造出来的子女,不是用来自相残杀的。杰克,我已经跟阿瑟尔先生达成了共识,希望你们也能作出一些让步。”,

董南不置褒贬的点了点头,看着海平面上鲜红的夕阳,淡淡地问道:“船长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想请艾迪先生、约翰先生、杰尔先生、那捷尔先生、霍拉先生和比利先生共进晚餐。当然,还有你我这两个中间人。”

“该不会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诡计吧?出尔反尔的尼德兰混蛋……”

董南还没来得及开口,正在舱门边偷听的伯爵突然咆哮了起来。这让他尴尬不已,连忙解释道:“神甫先生,您千万别见怪,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上帝的福音了。”

神甫微微的点了下头,倍感无奈地说道:“跟他们好好谈谈吧,杰克,再这样对峙下去迟早会出事儿的。”

枪上的火绳都点着,到处都是火药罐,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擦枪走火是早早晚晚的事,董南哪能不明白这些,连连点头道:“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尼德兰人的邀请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有神甫担保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伯爵,还是愤愤不平地反对道:“在我们的船上请我们共进晚餐,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不去,坚决不去!”

“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董南急了,紧盯着他的双眼,禁不住地说道:“更何况有关于船的归属问题已经达成了共识,只要我们能够拿出一点点诚意,那我们就可以拥有这艘三十几门火炮的战舰!到时候,西班牙商船、葡萄牙商船、威尼斯商船、热N亚商船……阿拉伯三角大帆船,我们想抢哪艘就抢哪艘!杰尔,亲爱的伯爵大人,我们还是接受邀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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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船长联席会议

餐桌上放着一成不变的餐点,木盘子里横躺着颜色恶心的盐腌肉,味道和外表都很不怎么样的乳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干,捏着鼻子也喝不下的淡啤酒……

英国人没有在吃饭前打招呼的习惯,更何况双方关系也不是那么友好。直到现在伯爵和“三个火枪手”都认为阿瑟尔船长的宴请,是对他们这些“圣费尔南多”号真正主人的极大冒犯。

阿瑟尔船长显然早有心理准备,见他们坐下来就大大咧咧地直接开始用餐,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热情招呼神甫、董南和约瑟夫入席。

包括海盗在内的所有人,对神职人员都怀有着极大的敬意。丹尼尔神甫也不客气,跟董南面对面地坐到了餐桌两头。一边是海盗,一边是尼德兰人,座次安排泾渭分明,搞得约瑟夫船长都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我们来一起向上帝祈祷,愿这次旅行中上帝与我们同在,而且永远在一起!特别祈愿上帝赋予我们力量,赋予我们仁爱,按照上帝的意愿行事……”

神甫的感恩祷告有点怪,搞得董南啼笑皆非。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场合也只能这么祷告,毕竟吃饭只是个幌子,谈判才是真正目的。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丹尼尔神甫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话锋一转,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祷告说:“主啊!我们还要为那些强迫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恶人向您祈求,如果我们不真心诚意地帮他们祈求您,那我们将有愧于您的恩典。他们是多么需要您的慈悲!我们身陷磨难之中,但我们深感欣慰,因我们已走上了您指点的道路。

我向您坦率我们的不幸,而这将使我们获得裨益。但是……他们是您的敌人,啊!这些可恶的敌人,他们竟敢和您作对……我的主,您怜悯他们吧!打动他们的铁石心肠吧,把他们改造为您的朋友,把我们希冀获得的一切也赐予他们吧……啊们!”

“啊们……!”

随着尼德兰人的一声“啊们”,董南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神甫的祷告是真诚的,某种意义上而言也代表着尼德兰人的态度。只不过把他们把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借神甫的嘴体面地达出来罢了。

伯爵等人也不是傻子,一样能听出祷词中的言外之意,但对于尼德兰人出尔反尔的行为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一个个低着头继续大快朵颐。

“大夫先生。”

气氛有些尴尬,见部下送来了一道菜,阿瑟尔船长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您可能还没见识过面糊肉菜杂烩。在尼德兰水手的吃食中,这道菜是最古老的菜肴之一。要是做得好的话,那是很好吃的,我年轻时就非常喜欢吃,请允许我帮您取一点。”

“谢谢,非常感谢。”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端起盘子递了过去。

“尊敬的大夫,这是富人的面糊肉菜杂烩,是市长大人才能吃的面糊肉菜杂烩。西班牙人非常慷慨地给我们贡献了油脂,否则今天还真没有这个口福。”

尼德兰人的诚意还是值得称道的,董南刚坐了下来,阿瑟尔船长的大副就满面笑容地介绍道:“事实上这道菜应该用土豆和碎饼干来做,但由于条件方面的关系,现在只能用肥肉、煎洋葱和香料来代替。”

“我的天啦!”

董南吃了几口,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苦笑着说道:“太油腻,太油腻了!伯爵大人,我记得你比较喜欢吃油脂煎碎饼干,要不你来尝尝?”

尼德兰人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可伯爵还在那里犹豫,不想就这么一拍两散的老约翰,立即举起盘子,呵呵笑道:“给我来点,谢谢,非常感谢。”

老约翰开了个好头,僵局一下子就被打破了。随着各自对这道菜的认识,众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语言,一个个举杯推盏、高谈阔论,但谁也不提甲板上刚刚发生的事情。,

“非常有意思的一道菜。”

不愿意总这么僵持下去的阿瑟尔船长,突然站起身来,一边接过部下递上的葡萄酒,一边微笑着说道:“先生们,要是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给诸位斟一杯西班牙红葡萄酒。呵呵……尽管我们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分歧,但至少说在喜欢葡萄酒这方面,我们的态度还是一致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董南可不敢轻易喝,但也不能就这么拒绝人家的好意,不得不举起杯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西班牙红葡萄酒,我还真没有喝过。神甫先生,您要不要来一杯?”

伯爵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举起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神甫先生,祝您健康。”

“原来这就是西班牙红葡萄酒啊!”

见海盗们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丹尼尔神甫端起杯子在亮光前晃了晃,先是啜了一小口,随即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笑道:“有点像我们家乡的圣餐酒,可是它更丰满、更醇厚。阿瑟尔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再来一杯。”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作为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长,他必须时时刻刻维护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和荣誉。况且与海盗们又有着血海深仇,如果在原则性问题上妥协,甚至连甲板上的那些尼德兰水手都不会答应。

做一个体面人真难,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见海盗们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谈判的话题。阿瑟尔船长不得不围绕着酒神巴克斯、葡萄酒、牺牲、祭坛,一直努力的寻找共同语言。

谁先提,谁被动!神甫那个中间人又由于国籍关系不足以服众,万般无奈之下,董南不得不站起身来,凝重地说道:“先生们,有关于‘圣费尔南多’号归属权的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协议。对于下午发生的不愉快,我想诸位跟我一样都非常遗憾……”

“战利品是我们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我们也付出了巨大伤亡,更何况只是两把手枪!”

“哦……大副先生,您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战败投降的俘虏,您能活着坐在这里吃饭,正是我们仁慈的最佳表现。”

“那不是战争,那是卑鄙无耻的抢劫!”

“别吵了!”

话还没说完,双方就针锋相对的吵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董南急了,抓起杯子就往甲板上一摔,声色俱厉地吼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淡水储备有多少,连能不能活着上岸都成问题,吵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大夫发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站在他身后的老黑,更是手握弯刀,用凌厉地目光扫视着众人。中午的那一战,让奥赛罗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连双手剑玩得出神入化的伯爵大人,都不认为自己能在他手下走三招。正是有他在后面撑腰,董南才有这分底气。

“杰克,那你有什么好建议?”船舱里沉寂了片刻,老约翰终于开了口。

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圣费尔南多’号需要一个新船长和一个新秩序,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着上岸。”

“大夫先生说的对,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新船长和一个新秩序。”

阿瑟尔船长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紧盯着伯爵的双眼,淡淡地说道:“杰尔先生,我们或许可以采用你们的方式来推选船长,并在新船长的主持下制定新秩序。”

“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伯爵大人跟霍拉等人对视了一眼,冷冷地说道:“问题是你们的人比我们多,这不公平!更何况你们又不是海盗。”

“那你有什么好提议?”

“船长联席会议!”伯爵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哈哈大笑道:“先生们,底舱里关着的一百多个西班牙俘虏,足以证明船长联席会议能够带领我们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这么好的制度,并认为通过船长联席会议来推选新船长是我们眼前唯一的出路。”,

一条腿的船长、没有腿的船长、没有船的船长、享受船长待遇却不懂航海术的船长,再加上一个同样被俘虏的约瑟夫,海盗那边的船长居然高达五个!

阿瑟尔船长当然不能同意,但还没等他开口拒绝,霍拉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我们所能容忍的底限!船长先生,希望您能做出一个正确选择。”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帮连神都不信的亡命之徒!想到刚被西班牙人盯上时,霍拉等人连命都不要留下来支援,阿瑟尔船长不得不再次作出妥协,毅然说道:“船长联席会议的确是一个好制度,但我们只接受大夫先生作为新船长的唯一候选人,这也是我们的底限。”

这哪里是什么船长?这跟维持会长又有什么区别?真要是一碗水端不平,双方还不把自己给生吞活拨了?

董南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道:“不!先生们,这真不是个好主意。要知道我到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让我当船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想这不是什么问题。”一直保持沉默的丹尼尔神甫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激动不已的表情,眉飞色舞地说道:“至于航行和战斗方面的事务,我们可以通过组建几个委员会来解决。”

尼德兰联省还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共和国!从政府到海军,甚至连公司都喜欢用大大小小、名目繁多的委员会来管理。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伯爵更是一个劲的挤眉弄眼,董南不得不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苦笑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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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圣费尔南多和约”

“以上帝之名……”

“阿门!”

“我们这些签署人是上帝的忠实顺民,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基督教信仰,为了摆脱困境……我们决定放下成见,在上帝面前共同立誓签约,自愿结为一海上联合团体。为使上述目的能得到实施和维护,将来凡是船长联席会议依此而制定的被认为对本船全体人员都合适、都方便的规章、制度和条令,我们都保证遵守和服从……!”

经过一番激烈地争论和妥协,二十九个海盗和三十六个尼德兰人终于聚到了甲板上,在神甫的主持下签订同舟共济的“圣费尔南多和约”。

作为“船长联席会议”刚推选出来的“圣费尔南多”号第一任船长,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董南立即走到破桌边,从一个饱经风霜的尼德兰船员瘦骨嶙峋的手里接过鹅毛笔,在“据此于耶稣世元1616年7月18日,于南大西洋签名如下”的落款下,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杰克-董。

阿瑟尔船长、“公正的艾迪”、老约翰、伯爵大人和约瑟夫船长紧随其后,包括轻重伤员在内的所有海盗和尼德兰人,会写字的签名,不会写字的摁手印,相继在这份可以给他们带来暂时和平的羊皮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迹。

一触即发的局势得到了缓和,再也不用担心闹内讧了。泪水像关不住的洪水一样恣意流淌,极其复杂的感情难以言表,连铁石心肠的海盗们都禁不住地欢呼了起来。擦干眼泪之后,他们又用唱圣歌的形式欢庆。

然而,这还不足以让“圣费尔南多”号上的所有人走出困境。刚刚安抚完水手们的情绪,董南等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便再次回到大舱,研究起大副、舵手、水手长、炮术长等职位的任免来。

“先生们,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向诸位通报一个新发现。”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阿瑟尔船长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争权夺利,而是指着死鬼西班牙船长留下的航海日志,异常严肃地说道:“航海日志和俘虏口供,证实了我们的‘英勇’号已被西班牙人俘获。包括特罗姆普船长在内的二十七名船员重伤,现在正驶往圣克鲁斯补给,这也是‘圣费尔南多’号上只有船长而没有大副的原因。我希望诸位能伸出援助之手,在他们抵达目的地前抢回‘英勇’号,并救回罗姆普船长和我的其他同胞。”

董南这才意识到尼德兰人为什么那么好说话了,但这么大的事他真做不了主,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把手往桌上一搁,将一个墨水瓶转来转去,在其他人没有表态之前绝不轻易开口。

“追应该能追上,问题是我们也同样伤亡惨重。”

急着去找“詹姆斯”号和“飞鱼”号算账的伯爵大人,可没兴趣帮他拯救什么同胞,冷哼了一声后,便抓起鹅毛笔放在嘴里咬,咬得津津有味,好像是在嚼有名的弗吉尼亚烟草。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阿瑟尔船长不得不扭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神甫一眼,神甫默默点了下头,凝重地说道:“先生们,阿瑟尔先生已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希望诸位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让那些可怜人被送上宗教法庭。”

签订和约只是权宜之计,“公正的艾迪”比谁都希望这帮尼德兰人滚蛋,想了想之后,突然抬起头来,冷不丁地问了句:“船上还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其他军舰护航?”

这让阿瑟尔船长欣喜若狂,连忙站起身来,指着翻开着的航海日志,急切地说道:“船上有价值8000佛罗林的货物,也只有一艘西班牙单桅船护航。”

“我们这点人手显然不够。”老约翰插了进来,一面研究着海图,一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能追上‘黑珍珠’号的话,那我们倒可以试一试。”

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跑,董南沉思了片刻,不无担忧地说道:“可这么一来,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是啊,我也认为没有先追‘黑珍珠’号的必要。”

阿瑟尔船长同样不希望先跟“黑珍珠”号会合,一是耽误时间,二来追上后双方的实力对比将会发生逆转。这帮出尔反尔的海盗很可能会撕坏和约,甚至还有着再次被当成俘虏关进底舱的危险。

“可我们只有几十个人,而且个个带伤。”

人手的确有点少,只够操作帆索和几门火炮。如果连接舷跳帮的人都没有,那就算追上了也只能把目标击沉,而达不到营救和抢劫的双重目标。

伯爵大人和老约翰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尼德兰人诉求同样十分重要。真要是让他们失望了,那刚刚签署的和约将很难得到履行,甚至还有再次兵戎相见的危险。

所有人都紧盯着自己,董南左右为难,就在他倍感无奈之时,桌上的航海日志让他眼前一亮,“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西班牙人!现在只能在西班牙人身上想办法了。先生们,我可不认为他们都像他们那神佑的国王一样虔诚,只要我们能拿出足够的诚意,并体现出我们这个集体的优越性,我相信会有人加入的。”

“杰克!”

伯爵急了,指着海图上标的航线,咬牙切齿地咆哮了起来,“杰克,亲爱的船长大人,我们的钱都在‘詹姆斯’号和‘飞鱼’号上!那帮混蛋可不会认为我们能占领这艘大船,说不定这会正在瓜分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董南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那就算他们私分了,我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吐出来!更何况他们都以为我们早死了,亲爱的伯爵大人,难道你不想去萨累看看他们那一张张目瞪口呆的面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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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东印度公司的承诺

外部威胁是内部团结的最好方式,“英勇”号商船上那价值8000佛罗林的货物,以及两艘船上的西班牙人,又让海盗和尼德兰人团结在了一起。

阿瑟尔船长航海经验最丰富,甚至去过遥远的东方,无论人格还是技术,在任何紧急关头都值得众人信赖,被“船长联席会议”正式任命为杰克-董的大副;权力是需要制约的,为了确保他不把“圣费尔南多”号驾回尼德兰,伯爵大人屈尊降贵的再次成为了舵手。

霍拉继续担任掌帆长、比利还是炮术长。所有火枪都归那捷尔负责,因此而诞生了一个军械官的职务。一条腿的老约翰和没有腿的艾迪,成了杰克船长的航海事务顾问。约瑟夫船长则和尼德兰大副一起,负责起看押俘虏和给养分配方面的事务。

策反西班牙俘虏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水手们刚在阿瑟尔船长和“三个火枪手”的组织下清理上甲板、整理帆索,凶神恶煞般的伯爵大人和悲天伶人的丹尼尔神甫,就跟着董南一起来到了底舱,软硬兼施的做起了思想工作。

“我出身微贱,但西班牙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希望也在西班牙安安静静的死去……”

“圣费尔南多”号上的贵族船长死了,水手长、炮术长也死了,眼前这个西班牙步兵上尉,成了一百六十二个俘虏中职务最高的人。

他神态高傲,衣着古怪,一脸不卑不亢的神情。他没有穿军服,也没有西班牙人那标志性的黑色披风,而是穿着一件有点褪色和磨损的天蓝色齐膝紧身上衣,上面还佩戴一条金丝刺绣的华丽肩带,不过肩带下端本应该挂着的长剑却成为了别人的战利品。

迪亚哥!

这让董南突然想起了《佣兵传奇》中那个身份卑微,却拥有着荣誉和勇猛的迪亚哥。不过他比迪亚哥还要杯具,没有光荣的死战场上,却成为了海盗们的俘虏。

“年轻的朋友,信赖上帝吧!”

伯爵大人的恐吓没有任何效果,神甫不得不亲自上阵,一边帮他整理着衣服,一边循循善诱地说道:“在上帝眼里,国王和农夫、贵族和平民都是一视同仁的。你还年轻,完全没必要为他殉职,更没必要为那个腐败、残暴和贪婪的教廷卖命。上尉先生,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部下着想啊……”

现在的清教不像二十一世纪那么值得称道,完全是一个贬义词,具有着一种非难、厌恶和轻蔑的意义。它的目的更多是对于教徒的道德要求,而不是对于教义的要求。天主教只关心表面行为,清教则关心内心的冲动,它激励男女信众去达到虔诚境界,但这却是天主教徒所不愿追求的。

深受天主教熏陶的胡安上尉,显然不会那么容易为之所动。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董南这个黑头发、黑眼睛,总是习惯性摸摸鼻子,喜怒毫不溢于言表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们,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不忠的话!难道可以认为上帝既然规定了人的尊卑贵贱,而自己又不尊重自己的安排吗?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不是大同小异,而是有着巨大分歧,您还是别费口舌了。”

“该死!该死的异教徒!”

伯爵可没那么好的耐性,抬起胳膊就要摸剑,董南连忙一把拉住,一边示意他稍安勿躁,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上尉,就眼前而言,您的选择并不多。更何况据我所知,你们的待遇远远不如海军,甚至还被欠饷、被歧视。而本该属于你们的薪水,这会正躺在冈萨雷斯男爵大人的船长室里。”

这是阿瑟尔船长的另一个发现,男爵大人不但克扣军饷,而且还把它写进了日记里,并准备用这笔钱给情妇买一个庄园。

“这是我们的内部事务。”胡安上尉看来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依然不为所动。

神甫对西班牙语是一知半解,其他俘虏又不懂英语和尼德兰语。要不是这样,三人才不会坐着这里跟他费口舌。万般无奈之下,董南只能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警告道:“上尉先生,不要考验我们的耐性,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要么加入我们,享受与其他人同等待遇,同时我们也尊重你们的宗教信仰;要么就会被扔进大海,但我可不认为你能游回西班牙老家安安静静的死去!”

“听清楚了,小子,这是船长先生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

“上帝保佑!”

伯爵的话音刚落,神甫下意识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一脸诚恳之至地说道:“上尉,船长先生已经做出了巨大让步。在这里我也代表阿瑟尔先生郑重承诺,就算你们将来不愿意当海盗也可以去尼德兰,而且还会为你们家人的逃亡提供帮助。”

“真的?”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担忧的事情,看着他那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神甫重重的点了下头,异常严肃地说道:“这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承诺,无论营救行动成功与否。”

“你发誓?”

“我发誓!”

现在的尼德兰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美国,是人们都向往的移民国家。东印度公司的承诺比任何威胁都要有效,连董南都禁不住想去阿姆斯特丹看看它到底有多繁华。然而,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几十条人命背着呢,恼羞成怒的尼德兰人可不会管你有没有直接参与,贸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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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现学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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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对于这个时代的拉丁人民来说,教会就是一个普遍性的俱乐部。

它给你实施洗礼和葬礼,还会登记你的婚姻,但绝大数人却不希望教会干涉日常生活中的其他追求,对现成的教义采取一种礼貌态度,除了一些必须参加的宗教仪式,再多的宗教活动则没有那个必要。

但在一些自然条件恶劣、经济落后的低地国家①,人们往往对宗教采取可怕地严肃态度。尤其是一丝不苟、埋头苦干的尼德兰人,对拉丁民族的轻松和超然感到吃惊。他们严肃地对待宗教,因为他们也严肃地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

虽然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没有公开宣布类似于现代的宽容观念,没有公开承认涉及灵魂方面的所有事情完全自由,但也没有像罗马教廷那样迫害在黑暗中寻找灵魂得救办法的人,可新教徒跟天主教徒还是很难和睦相处。

在跟天主教徒打交道时,新教徒总是惴惴不安,习惯审视的眼光研究这是不是罗马教廷的又一个阴谋?总是怀疑天主教徒的十字架以及不可理解的崇拜形式;天主教神甫一直以来也谨慎地教导他们的信徒:新兴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是个怪胎!它剥夺了神圣天主教会的所有财产,现在又力图怂恿他们放弃神圣的信仰。

由此可见,刚加入进来的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之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然而,宗教也不是一无是处。尽管他们的人数是海盗的八倍、尼德兰人的五倍,但按照他们的信仰宣誓后,“船长联席会议”居然大胆的把个人物品和武器发还给他们,而无需担心被他们在背后捅刀子。

看起来似乎很荒谬,但这却是千百年来约定成俗的战争规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价值观的巨大差异,让董南还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刚脱下衣服爬上死鬼男爵给他留下的棺材②,又禁不住地坐起身来,扣上才解开的锡制搭钩和橡果做的外衣扣子,在老黑的陪同下再次走上了甲板。

夜色黑到不能再黑,是一种天鹅绒般的暖黑色。抬头望去,看不见哪怕一颗星星。从军舰急迫的起伏、手下木头的活泼震动,还有头顶上圆材、索具、风帆的吱呀声中,他可以察觉到船的运动。但向上爬的时候,却看不见哪怕一片风帆、一根缆索,就连鼻子跟前的阶梯也看不见。

等鼻子超出后甲板高度时,才能看见人影的光亮,视觉才重新恢复过来。在后甲板上指挥操舵的,是个灰头发的海盗舵工,还有一个年轻得多的西班牙舵手。

“晚上好,船长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一个更黑的身形,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主桅杆边。声音有些陌生,董南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个黑影又说道:“是我,船长先生。”

原来是尼德兰大副,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天气太热,在舱里睡不着,阿瑟尔先生呢,他好像没在下面。”

“我和阿瑟尔先生换班了,他在小艇上,正拖在船尾呢。”

大副指了指船尾的方向,摇头苦笑道:“天这么黑,行动也不方便,我怀疑到天亮他才能上来。要是您朝船舷外面看,或许可以看得见他。”

天气极其炎热,舱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连水手们都被获准抱着一块破帆布,把身体绑在甲板上休息。作为尼德兰人的领军人物,阿瑟尔船长自然能享受到点特权。

董南转过身去,朝船舷外看了看,尽管天气这么热,海面上却还是没多少荧光。但就这很少的荧光,足以让他看清拖船四周翻滚的汹涌尾波。而在最远的那只拖船上,他可以勉强分辨出阿瑟尔船长上下移动的小网。,

“也许您想到他那儿去?”尼德兰大副凑了过来,“要是您想去,我可以在船尾栏杆边扶您一把。”

一连串小艇在微光闪烁的水波上逐渐增强的颠簸,驳船、小艇、单座艇、一只独桅快艇,彼此相隔都很远,想要到达阿瑟尔船长睡觉的那艘,得先越过这一连串小艇。

董南回过头来,摇头笑道:“算了,什么都看不清,还是算了吧。”

“噢,绝对不会有事的,船长先生。”

同胞们的安全,能不能顺利回家,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位东方年轻人身上,大副显得非常热情,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相信我,一点危险都没有。就算有大风,有真正的大风!我也会降下一片中桅帆,把您硬拖在船舷边上,再给您递一根绳子。”

一个多月前“黑珍珠”号上猎杀的那两头大鲨鱼,给董南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可不想轻易犯险,更何况也没想过去找阿瑟尔船长,正准备婉拒他的好意,船头就传来掌帆长霍拉的牢骚声。

“见鬼,真是活见鬼!要不是人手不够,才不会要你们这帮西班牙笨蛋呢!还有那些该死的英格兰人,都是混蛋!卑鄙下贱、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混蛋……”

董南扶着救生索走了过去,拉起刚被他踹倒的西班牙水手,一脸不快地埋怨道:“霍拉,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都是战友,都是兄弟,应该和睦相处,相互尊重。”

“哦,杰克,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霍拉抬起头来,指着头顶上的帆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连放帆都不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船的。”

“语言不通,可能你说得他没听明白。”

董南随即转过身来,拍了拍那个西班牙水手的胳膊,指着主桅杆下的一小块空甲板,和声细语地说道:“去休息一会,明白我的意思吗?休息……对对对,等会再干。”

西班牙水手虽然没听懂他的话,但从手势中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鞠了一躬,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了身去。霍拉摊了摊双手,倍感无奈地说道:“必须招人,要不尼德兰人走后,我们连帆都张不起来。”

“人手有的是,就看你能不能把他们教会。”

真是一帮乌合之众,而且相互之间还都有仇,不团结起来可不行,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四周,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霍拉,我亲爱的朋友,从现在开始,没有西班牙人,没有尼德兰人,没有英格兰人,没有摩尔人,也没有斯堪的纳维亚人,只有‘圣费尔南多’号上的兄弟,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谨记。”

“好吧,你是船长,我听你的。”

“大夫先生,您真是一心肠宽厚的船长,请容许我代表我的伙伴们向您致敬。”

霍拉的话音刚落,胡安上尉突然从黑暗里走了过来,手抚前胸深深的给他鞠了一躬。老黑对他似乎不太放心,立马手握刀柄挡在二人中间。

“奥赛罗,别这样奥赛罗。”

对这么个忠心耿耿且少言寡语的黑保镖,董南是满意到了极点,也只他在身边才有一丝安全感。尽管如此,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一边推开老黑,一边呵呵笑道:“上尉先生,您怎么还没休息呀?”

“太热了,睡不着。”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看着甲板上横七竖八的人们,若无其事地问道:“伙计们对欠饷的分配没意见吧?”

为了收买人心,财大气粗的尼德兰人和根本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的海盗,一致决定用死鬼船长贪污的那些钱给西班牙人补发军饷。

步兵待遇本来就比海军低,再加上死了那么多人,分到手上的钱相当于他们两年薪水!如果不是语言不通,就算没有胡安上尉这个中间人,董南都能用银弹攻势拿下这帮西班牙穷鬼。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胡安上尉干咳了两声,不卑不亢地回道:“没意见,大家都很满意。”

跟老黑一样,都是不喜欢说话的主。不过话又说回来,西班牙人说话本来就很短,要不也不会有西班牙短语了。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紧盯着他的双眼,哈哈大笑道:“上尉,这才是刚刚开始,我们还会有更多的钱。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在短短的半个月前,巴里似乎跟他说过同样的话。杰克船长现学现卖的蛊惑,让霍拉差点爆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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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低地国家,特指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因其海拔低而得名】

②【船长不用像水手那样睡吊床,有一个像棺材似地木床,死了之后直接钉上盖子葬进大海】

第四十四章 艾迪的葬礼

“圣费尔南多”号一个纬度接一个纬度地推进,把新鲜的油漆味一路散布在船身后面。上下已经油刷一新,看不出哪怕一点激战过的痕迹。黄铜部件被擦得锃亮,甚至还悬挂着西班牙国旗,扯着浅色的全副晴天风帆,朝着西北方向展翅航行,把太阳留在后面,看上去非同寻常的优美。

比较薄的油漆干了之后,它又开始弥漫出刺鼻的、令人兴奋的硝烟味。每次全体集合时,轻重武器都必须要开火,两层甲板和辅助甲板上的大炮总是被推进推出。

天气恶劣时同样如此,用伯爵大人的话说“谁也不敢确定会在平静的海面上和敌人相遇,最好还是学会在疯狂摇摆的甲板上,怎么挪动你那五英担重的身体。预先学会这些以后肯定能用得着的本事,对所有人都有利。”

尼德兰人对此深以为然,一是救人心切,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进行磨合;二来他们这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准武装力量,其前身就是臭名昭著的“海上乞丐”①,经历过那么多年战火锤炼,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训练的重要性。

随着尼德兰医生和西班牙医生的加入,董南终于摆脱了没完没了的医疗工作。取而代之的是学习航海术,毕竟作为一个船长,不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会。况且他还想拥有一艘真正属于自己的船,在有生之年能回东方去看一看。

阿瑟尔船长是当仁不让的老师之一,从希腊动词不定过去式开始教起,到拉丁语的独立夺格结构,还有球面几何的基本知识,把董南搞得头晕脑胀,怎么都想不通学航海术跟拉丁语又有什么关系?尽管这些东西学起来毫无热情,但他又不得不学,因为这是眼前获得新知识的唯一途径。

“先生,先生!艾迪这次真不行了,他想见见你!”

刚用四分仪测量完纬度,得出的结果还未经阿瑟尔船长确认,卡拉米突然从艉楼里探出头来,一脸急不可耐地表情。

自从两个半月前爬上“银鹿”号的那一天起,见得最多的就是死人!病死的、战死的、淹死的……到底死了多少?董南到现在都记不清。其实也不是真记不清,而是不愿去想,不愿去记。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超过40岁,一次感冒,一次腹泻都可能丧命的环境里,甚至连他自己都做好了葬身大海的思想准备。

该的总归会来!董南微微的点下头,把四分仪交还给了阿瑟尔船长,随即头也不回的默默走了过去。

舱里挤满了人,绝大部分海盗都来了。艾迪面黄肌瘦,伤口已经化脓,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败血症的症状在他身上基本上都表现了出来,在这个无药可治的时代,也只有神甫能帮他了。

“艾迪,没事的艾迪,你过了二十多年风吹浪打的生活,从没像今天这么容光焕发过。你胆大包天,连海妖都怕你三分,这点小伤算什么?杰克让我帮你做的轮椅我已经做好,上好的橡木,比这艘船还要结实……”

“杰……杰克……”

伯爵大人的劝慰,艾迪一句都听不进去,见董南坐到了他身边,突然颤抖着伸出骨瘦嶙峋的右手,紧抓着他胳膊,强打起精神,“杰克……我……我知道你把枪搞坏了,不过没关系……真没关系,在大海上一支枪救不了你的命……”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抚摸着他的右手,沉重地说道:“艾迪,亲爱的朋友,能碰上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有什么心愿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我发誓。”

“把大家都带回去,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伤痛的煎熬已让他油尽灯枯,但还是强撑着回过头来,用期盼的目光凝视着众人,断断续续地嘱咐道:“杰尔……霍拉……比利……还有你老伙计,相信……相信杰克,也……也只他才能让你们走出困境……”,

“艾迪,别这样艾迪!该死,你还欠我二十金镑呢!”

随着老约翰的一声惊叫,“公正的艾迪”终于闭上了双眼,软软的依靠在神甫地怀里,神态是那么安详,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但他断气之时,整个船舱都处在极端恐惧和震惊中,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连挤在门外的人都发出绝望的哭泣和哀号。

“神甫,麻烦您了神甫。”

董南低下头来,擦了一把禁不住涌出的眼泪,哽咽着说道:“先生们,走……去把我的床抬出来,艾迪理应得到这样的待遇。”

作为“船长联席会议”的成员,艾迪享受到了超规格的身后待遇。不但有神甫祈祷,而且还一口制作精美的棺材。一百多个来自天南海北的船员,在董南的组织下集体为他送行。

“仁慈的主啊!求您垂视您的仆人艾迪吧!您赐给他得享长寿之恩,而他亦曾忠诚地辛勤耕耘,履行您的旨意。愿他在您内得到圆满的生命,永享天国的喜乐,因我们主耶稣基督,您的圣子,他和您及圣神……”

“预备……发!”

“嘭!”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艾迪的棺材被送进了大海。落日把它那即将逝去的余晖,斜斜地投射在海面上,在黑黜黜的波涛上显现出一道道惨白的光带。棺材在惊涛中翻腾不息,转眼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艾迪的死对董南还是一个沉重打击。

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知道这些熬过极端酷热和严寒、潮湿和干燥、沉船、伤病、饥渴、风雨以及国王敌意的人们,还能跟自己朝夕相处几天。

………………………………………………

①【“海上乞丐”由受宗教迫害的尼德兰下层加尔文教徒组成,他们栖身于海湾,以劫掠过往商船、渔船为生,对西班牙统治有刻骨的仇恨,是尼德兰独立战争期间的海上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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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克拉克大帆船!

“收起上桅大横帆,霍拉先生,让我们摸摸风向吧。”

没有卫星,没有雷达,甚至连自己的方位都拿不准,要在茫茫大海里截住一艘船,其难度可想而知。好在死鬼男爵留下了航海日志,给众人指出了一个明确方向。“圣费尔南多”号这才得以张起所能承受的每面风帆,终于在“英勇”号和另一艘西班牙单桅船之前,抵达了马德拉群岛的丰沙尔海域。

阿瑟尔船长的嚷嚷声中,主桅帆桁上的滑轮嘎嘎响起,挂在帆桁上的巨大风帆,一下子被卷帆索吊了起来。甲板上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站着不动,好像生怕他们发出的声音会被岛上人觉察到似的。

事实上“圣费尔南多”号离马德拉岛还有很远,从望远镜里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白线。尽管它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甚至港湾里还停泊着好几艘军舰,但对于同样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却构不成太大威胁,只是船上的决策者们在营救目的没达到前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懂不懂航海术是一回事儿,尊不尊重则是另外一回事儿,已成为一个大副的阿瑟尔船长下达完命令后,不无激动地问道:“船长先生,我们就在这一带游弋怎么样?”

“没问题。”

董南摸了摸鼻子,随即转过身去,紧盯着胡安上尉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上尉先生,让你的人做好准备,我们随时都会出击。”

交投名状的时候到了,胡安上尉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重重的点了下头,异常严肃地说道:“是,船长先生。”

在海上同舟共济,那是因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就算叛变成功也无法把船驶到岸边。现在离陆地这么近,他们手中又都有武器,这让董南着实捏了一把汗。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采取点防范措施时,桅杆上的瞭望哨突然大喊道:“左舷船尾两个罗经点,一艘大船!好大的一艘船!天啦,它正扯上桅帆!”

董南一愣,连忙抓起望远镜跟阿瑟尔船长、伯爵大人和掌帆长霍拉爬上艉楼。真是一艘大帆船,这么远都能看到它那巨大的船首斜桅。

“发财了杰克,我们发财了!”

从马德拉岛方向过来的目标,让伯爵大人兴奋不已,紧抓着董南的胳膊,眉飞色舞地说道:“该死的葡萄牙人,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先生们,全体戒备,准备战斗!”

“的确是一艘大船,但不是一艘好船。”

阿瑟尔船长则有些失望,毕竟目标是从相反方向驶过来的,并不是他们的“英勇”号,也不是一艘理想的远洋船只,而是一艘老掉牙的克拉克大帆船。尽管如此,到嘴的肥肉还是要吃的,毕竟“圣费尔南多”号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急需新鲜淡水和蔬菜等补给。

包括西班牙人在内的所有水手都兴奋不已,一个个各就各位,在阿瑟尔船长和掌帆长霍拉的指挥下,上帆桁的上帆桁,拽转向索的拽转向索,“圣费尔南多”号在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中,成功的完成了抢风转向。

“先生们,我们只图财不害命,更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索维拉海战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董南可不想当那种身先士卒的船长,想了想之后,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上尉先生,让你的人把西班牙军服穿上。伯爵大人,请你当一次真正的贵族!”

葡萄牙和西班牙合并了,尽管说着两种不同的语言,但却拥有着同一个国王。伪装成西班牙国王的军舰,检查葡萄牙人的商船,这倒是个减少伤亡的好主意。伯爵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荣幸之至,我的船长先生。”

“那上面就交给你了,我这张面孔可没你那么受欢迎。”

“他们会欢迎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伯爵的话音刚落,众人立马笑成了一团。连少言寡语的胡安上尉,都禁不住地笑道:“船长先生,您尽管放心,我会让他们欢迎您的。”,

这帮家伙都是杀人越货的好手,成功化解掉一次必须身先士卒危机的董南,实在没什么放不下的。更何况对付的是葡萄牙人而不是真正的西班牙人,胡安上尉的那些穷光蛋手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再次检查了一番准备工作后,董南干脆把指挥权移交给了伯爵,自己则头也不回的走下甲板,跟尼德兰医生和西班牙医生一起收拾起了手术工具。

上次是猎物,这次是猎人,而且实力要比对方强悍的多,况且在抢占“圣费尔南多”号时,杰克-董该表现的也都表现过了,谁也不认为他这是怯战。毕竟他来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如果就这样站在甲板上,绝对会让葡萄牙人起疑心。

打劫葡萄牙商船是英国武装商船的优良传统,连自认为“遵纪守法”的约瑟夫船长都跃跃欲试,手忙脚乱的换上件西班牙军服,便抓着一把弯刀跑上了前甲板。

微风吹拂,海浪不兴,半个多小时后悬挂着西班牙国旗的“圣费尔南多”号,才驶到了葡萄牙大帆船右舷。

真是一艘大帆船!

排水量起码有800顿以上,巨大的弧形船尾,巨大的船首斜桅,前桅和中桅上张着六张巨大的横帆,后桅上则配着一面三角帆。这让正趴在船舱里透过舷窗观察的董南,突然想起了伟大的航海家哥伦布和麦哲伦,好像他们就是用这种帆船驰骋大洋的。

“圣伊莎贝尔号。”

老约翰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啜着朗姆酒,一边不无得意地介绍道:“我在地中海见过它,别看它慢的像只蜗牛,但一点都不好惹。我们的摩尔同行不知道吃了它多少亏,真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右舷那么多门火炮,的确不好惹!

如果硬打硬拼,就算“圣费尔南多”号也得挨上它几炮。但见两船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十个葡萄牙人还在右舷兴高采烈的朝这边挥手,董南禁不住地笑问道:“不过它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老伙计,有没有兴趣再当一次船长?”

※※※※※※※※※※※※※※※※※※※※※

第四十六章 出乎意料

“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束帆下锚,接受检查!”

两船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通急急地擂鼓声中,陪伴在伯爵身边的胡安上尉,扯着嗓子对“圣伊莎贝尔”号开始了喊话。准备登船的阿瑟尔船长、约瑟夫船长和火枪队长那捷尔,则在甲板上沉着地踱来踱去,最后一次检查西班牙水手们的准备工作。

头上风吹云驰,同样换上西班牙军服的掌帆长霍拉,正忙着指挥海盗和尼德兰水手为登船人员放小艇,时不时的还举起指头,探一探正在减弱的风力。

“我们是合法商船,有总督大人的许可!”

刚出港就被责令下锚接受检查,葡萄牙人似乎很不理解,但也没对“圣费尔南多”号的身份表示怀疑,而是一边回话,一边收起了上桅帆。

胡安上尉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在一身戎装的伯爵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听清楚了,这是国王的海军中将、‘圣费尔南多’号舰长冈萨雷斯男爵大人的命令!若拒不接受检查,就是藐视神圣的国王,藐视国王的海军!”

他的话音刚落,下甲板的炮舱门突然全部打开,一门门重炮在炮术长比利的指挥下推了出来,黑森森的炮口正瞄准着“圣伊莎贝尔”号那巨大的船身。跟国王作对的下场会很惨!葡萄牙人不敢怠慢,连忙收起所有风帆,放下右舷绳梯,以迎接西班牙人的到来。

这让董南欣喜若狂,禁不住地探出甲板,低声笑道:“去吧,伙计们,祝你们好运!”

“是,船长先生。”

“咚咚咚……”

在一阵急促的军鼓声中,全副武装的四十多个登船人员,从“圣费尔南多”号船尾滑下早已准备好的小艇。每一件事都进行得井井有条,水手们的态度沉着冷静,技术熟练,根本不把汹涌的恶浪放在眼里。

四条小艇有时一落上千寻,直沉浪谷,转眼间又被波峰托起,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但两艘大船终归挡住了一部分风浪,两分钟不到,就平平安安地划到了“圣伊莎贝尔”号船边。

“上尉先生,请允许我对尊敬的国王陛下和冈萨雷斯男爵大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葡萄牙老船长迎了上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也不顾风大,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灰白的头发。他坦然地把许可证递给了胡安上尉,粗犷率直的神情中,仿佛带着一种下级对上级的敬意。

“见到您很高兴,船长先生。”

胡安上尉接过葡萄牙总督签售的许可,对他这种恭敬的表示以礼相还,随后迅速转过身去,对刚爬上甲板的同伴们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阿瑟尔船长、约瑟夫船长和火枪队长那捷尔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冲上前来,凶神恶煞般地解除了葡萄牙水手们的武装。

“不!您不能这样!”

被西班牙海军敲诈勒索是常事,但像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回,葡萄牙船长懵了,见这帮比海盗还可恶的西班牙人居然连自己都绑,顿时用生硬的西班牙语咆哮起来,“我们是合法商船!没有走私,船上也没有异教徒,您不能这样对我。”

“有没有……那要等检查完才知道。”

胡安上尉显然不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儿,转过身去冲“圣费尔南多”号上的伯爵做了个鬼脸,然后又煞有介事地命令道:“你们几个,送船长先生去见男爵大人。其他人跟我下去检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你们这是公然违反兄弟王国协议,我要控告你们……”

“控告?”

刚走到艉楼前的胡安上尉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道:“船长先生,我想男爵大人很乐意倾听您的控诉,前提是船上的财物别让我们失望。”

整个打劫过程顺利的出乎意料,一枪没放,一人没伤,就兵不刃血的拿下了“圣伊莎贝尔”号,六十多个各国船员被结结实实的捆在甲板上,直到现在都没整明白对手是谁。

但船上的“货物”也同样出乎意料,除了一些必须的淡水和食物补给外,只有三百多个准备贩卖到葡萄牙本土的黑奴。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儿,把底舱挤得满满的,一个个瞪着茫然而无助的眼睛,想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百莫爱陀!见鬼……这么大一艘船居然只有六百莫爱陀!”

伯爵失望到了极点,抓着刚被送上船来的葡萄牙船长衣领,气急败坏地咆哮了起来。他那一口听不懂的英语,让葡萄牙船长意识到对手是谁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变得煞白,全身瑟瑟发抖。

“先生们,其实也没那么糟。”

尼德兰大副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三百多个黑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不管卖到哪里,最少也值6000莫爱陀。”

“我们是海盗,不是奴隶贩子。”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把那些黑鬼释放,那他们肯定会把我们这些白人通通杀掉。”

海盗们怕麻烦,显然是想像以前那样把黑奴们全都扔进海里喂鲨鱼。神甫可不想让他们这么干,一边看着对面的战利品,一边淡淡地说道:“先生们,他们也许对我们怀有敌意甚至仇恨,但他们确实遭受了极度不公的待遇。没有经过本人允许就给卖作奴隶,这本来就很不人道,哪怕他们是异教徒。”

见奥赛罗紧盯着自己,董南意识到必须表态了,想了想之后,蓦地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杰尔、霍拉还有比利,我想跟你们单独谈谈。”

“杰克,我亲爱的船长大人,你该不会是又想当圣徒了吧?”

“杰尔,记得艾迪死前是怎么说的吗?”

霍拉反应了过来,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跟董南走进了艉楼。比利连忙拍了拍他胳膊,没好气地说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经历过那么多事,让董南对目前局势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像他这样的黄种人,就算没有当海盗的前科,不管在欧洲还是非洲都是很难立足。同时,想凭一己之力回亚洲,一样不太现实。再说就算能顺顺利利的回去,两手空空的也干不了什么,恐怕连自身安全都成问题。

相比之下,只有海盗没把他当外人,也只有跟海盗在一起才有安全感。但总像这么一盘散沙可不行,必须想方设法地把他们团结起来。也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尼德兰人靠不住,西班牙人不可靠!海盗们更是狂热的原始民主拥护者,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憎恨一切权威。“圣伊莎贝尔”号上的两百多个黑奴,让他眼前一亮,或许这才是他能真正依靠的一股力量。

伯爵、“三个火枪手”和老约翰一声不吭的走进了船舱,董南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淡淡地问道:“先生们,你们相信尼德兰人吗?”

“那帮出尔反尔的混蛋,鬼才信呢!”

“相信西班牙人吗?”

不等伯爵开口,比利便连连摇头道:“不信!要不是人手不够,早就把他们扔进大海了。”

董南拍了拍他胳膊,突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们相信奥赛罗吗?”

“当然,他和我们又没仇,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老约翰突然明白了过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兴奋不已地说道:“杰尔,杰克说的对,只要能把‘圣伊莎贝尔’号上的黑奴拉过来,那我们就再也不用怕那帮可恶的尼德兰人和西班牙混蛋了。”

“我们有奥赛罗!”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他们不相信我们,但他们相信奥赛罗。这么一来,三方之间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逆转,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晚上睡不着觉了。”

树敌太多,实力太弱,不想失去“圣费尔南多”号,更不想被那帮仇敌报复的伯爵大人,顿时哈哈大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杰克……艾迪说得没错,也只有你才能把我们带出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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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巴比伦式奴役

“老伙计,人交给你了,对他们好点,尤其是那些女人和小孩儿。谁要是不老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放心吧,有奥赛罗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船长联席会议”制度的优越性得到了体现,在如何处理黑奴这个问题上,仅有一票的阿瑟尔船长,不得不再次作出妥协。毕竟对他而言救人才是第一位的,在没有成功截住“英勇”号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杰克-董的提议还获得了神甫支持,明明知道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也只能举双手赞成。

西班牙人的工作则好做得多,一是他们刚刚入行,又都是步兵,在重大事务上还没有发言权;二来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一碗水端平,给予他们同等待遇,并能让他们发财就行。至于那三百多个黑奴是杀、是卖、还是放,都不重要。

曾一手创建金吉列出国留学咨询公司的杰克-董,最拿手的并不是外科手术,而是处理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眼前这种我恨你、他恨我、我恨他……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恨关系,以及投鼠忌器,谁都没有安全感,谁也不敢先挑起事端的微妙局势,让踌躇满志的杰克船长,终于迈出了举足轻重的第一步。

“圣费尔南多”号太小,还有战斗任务,自然不能把那些还不堪大用,甚至连语言都不通的黑人放上船来。在征求完众人意见后,董南作出了一个大胆决定,由老约翰担任“圣伊莎贝拉”号船长,除了负责收编工作的老黑之外,全部使用刚被俘的葡萄牙船员。

商船不是军舰,水手不是海军,在入伙和死亡面前,他们只能现在入伙。更何况所谓的葡萄牙船员,绝大部分还都不是葡萄牙人,而是来自于地中海好几个国家。

那些黑人都是自己未来的中坚力量,杰克-董可不会错过任何收买人心的机会。

刚敲定完处置方案,就急不可耐的带着尼德兰医生和西班牙医生上了“圣伊莎贝拉”号。在老黑的陪同下帮他们检查身体,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就和声细语的嘘寒问暖,拍拍这个人的胳膊,抱抱那个人家的小孩儿,搞得像个真正的圣徒。

该慰问的都慰问完了,该搬过去的补给也搬得差不多了。那边是个火药桶,不能在这边久留的董南,再次叮嘱了老黑一番,这才向老约翰正式移交指挥权。

第三次当船长,老约翰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热情。但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接受这一任重道远的任命。

好在有奥赛罗在,无需担心那些刚入伙的水手叛变。毕竟除了火炮之外,船上没有任何武器。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跟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几百个黑人作对。况且火力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就在旁边,就算叛变成功了也活不成。

老约翰的承诺让董南松下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来,异常严肃地说道:“奥赛罗,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给你三天时间,如论如何都得挑出四十个身强力壮的上‘圣费尔南多’号。语言不通不是问题,但必须要可靠。”

老黑重重的点了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董南顿了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把艉楼收拾干净,等会儿我把伤病员都转移过来,那几个大夫就留在这里,省得跑来跑去。”

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伤病员加起来有几十个,在“圣费尔南多”号上的确有些挤,但一过来就成了海盗们的人质。毕竟他们还有战斗任务,根本抽不出人来照顾他们的同胞。

老约翰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道:“没问题,我甚至可以把船长室让出来。”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有西班牙人带头,尼德兰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伤病员放下小艇。人质交出去了,“圣费尔南多”号的主动权终于转移到了海盗们的手里。,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刚搞清来龙去脉,正被尼德兰大副审问的葡萄牙老船长,居然连命都不要的辱骂起西班牙人来。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甚至连他们那神佑的国王陛下都骂进去了。

“他们不是一家人嘛,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董南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神甫一脸苦笑着解释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所谓的兄弟王国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葡萄牙已变成了被哈布斯堡巴比伦式奴役的一个省份。”

“奴役?”

葡萄牙可是开启地理大发现的海上强国,甚至在地球那边的大明都占着一块地盘,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就是奴役!”

丹尼尔神甫微微的点了下头,侃侃而谈道:“菲利普二世,也就是葡萄牙的第一个菲利普,在1581年托马尔议会选举他为国王后,许下了一系列庄严的承诺。他保证葡萄牙议会只在葡萄牙境内召开,保证一切旧的固定法权、自由和法律不受侵犯,保证所有总督和其他高级官员都应是葡萄牙人。

但他却没保证不用葡萄牙的税收支付西班牙的费用,也没保证不抽调葡萄牙陆军和海军为他的帝国服务,甚至连之前承诺过的那些精神和条文,也都被他们相继破坏了。现在的葡萄牙跟一个殖民地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奴役的对象是白人,而不是黑人或印第安人罢了。”

侵略!赤裸裸的侵略!

董南明白了过来,但还是摇头说道:“可他们还有很多殖民地。”

“是有很多殖民地,不过都在海外,总督们早已不听招呼了,十二个军区各自为政,葡萄牙王国早就名存实亡。”

感情西班牙人是皇军啊!

难怪胡安上尉对付葡萄牙人的手段那么轻车熟路呢!董南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神甫先生,看来我们可以继续检查下去。条件成熟的话,甚至还可以进港拜访下那位尊敬的总督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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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未雨绸缪

据葡萄牙水手介绍,丰沙尔港的兵力并不多。

除了两艘双桅快速舰和上面的一百多个海军官兵外,岸上仅有两百多个正规军把守。至于那些依山而建的要塞,对高高在上的“西班牙皇军”而言,简直是形同虚设。

记忆中摩根船长凭两千多个海盗,就横扫了加勒比海地区几乎所有的西班牙领地。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完全可以上岸干一票!况且胡安上尉早就确认过,岸上的那位总督大人并不认识冈萨雷斯男爵。

然而,董南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

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在没把这帮乌合之众整合起来之前,他绝不敢轻易冒险。毕竟人员组成复杂到了极点,来自七八个国家,说着七八种不同的语言,就算相互之间没有仇恨,也执行不了如此高难度的任务。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果什么都不干,那更说不过去。抢一艘船是抢,抢十艘船也是抢,反正都豁出去了,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呢?

正因为如此,“圣费尔南多”号在他的命令下,大胆地驶到了丰沙尔港出口,高高悬挂起国王的旗帜,以国王的名义正式履行起“打击海盗和走私行为、搜捕异教徒和叛乱分子”等神圣职责。

“港内有十二艘商船,其中还有两艘来自威尼斯!杰克,要不我们进去干一票吧?”

马德拉岛不愧是大西洋上的重要补给点,一天的检查工作就让海盗们赚得盆满锅溢,一连拿下两艘出港的葡萄牙武装商船,货物和贵重金属的总收入高达7000多莫爱陀。被俘船只全部在港外下锚,船员们也全被关在底舱里连声都出不了。

对此的官方解释是“圣费尔南多”号即将返回本土,鉴于海盗活动太过猖獗,为维护兄弟王国及其盟国船只的航行安全,将主动承担起护航任务。

为商船护航是海军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总督阁下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但未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心,甚至还对他们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强烈不满。但这些不满只能放在心里,真要是把那帮既残暴又贪婪,比海盗还可恶的西班牙混蛋惹急了,那打着国王旗号上岸搜捕异教徒和叛乱分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克腊土修道院长安东尼奥虽然早死了,但他的党羽还在,不但在国内有着一定的影响力,甚至还得到了一些国家的支持。在维护国王统治,打击叛乱分子这一问题上,哈布斯堡王朝是从不心慈手软的。

不想惹祸上身的总督阁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他们的要求送了几驳船蔬菜、水果和鲜肉等补给后,干脆称病不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任由他们在港外为所欲为。

霍拉带着三十个黑人上了刚抢来的“贝多纳”号武装商船,另一艘武装商船早就被尼德兰人看上了,这会正在忙碌着准备补给物资,等截住“英勇”号后便跟海盗们分道扬镳。

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抢他们的船!

海盗们对杰克船长佩服的五体投地,对这样的幸福生活更是满意到了极点,恨不得“英勇”号和那艘西班牙单桅船永远别来,让他们把港里的商船都抢完了再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刚发了一笔小财的伯爵大人,按照“圣伊莎贝拉”号模式处理完俘虏和指挥权问题,就向董南提出了进港这一大胆建议。

空手道不是那么好玩儿的,一不小心就会把小命玩进去!

要不是跟尼德兰人有过约定,董南早就带着战利品返航了。二十几个人控制三艘船本来就很勉强,他可不想节外生枝,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杰尔,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这三艘船安安全全的带回去。等跟巴里他们汇合后,就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舰队,到时候我们想怎么抢就怎么抢,犯不着为港里的那几艘破船冒险。”,

令董南啼笑皆非的是,伯爵大人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后,突然凑到他耳边,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杰克,亲爱的杰克,老约翰有船了,霍拉也有船了,我也想要一艘自己的船!”

“谁说你没船的?”

董南乐了,拍了拍死鬼男爵留给他的橡木桌子,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你的船!新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叫‘胜利’号。”

“圣费尔南多”号可是一艘真正的军舰,航速快、火力猛,是任何一个船长都梦寐以求的船。伯爵一阵的狂喜,但还是摇头问道:“那你呢?杰克,你才是这艘船的船长,我不能抢你的船。”

“得了杰尔,我又不懂航海术,我要这艘船干什么?”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舷窗外的那两艘战利品,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算上巴里的‘黑珍珠’号,咱们这个集体将拥有四艘船。吨位那么高,人员那么多,后勤、补给还得防范西班牙人和葡萄牙的人报复……

总之,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让大家真正地团结起来。杰尔,我亲爱的朋友,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团结的重要性。”

伯爵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颇有感触地叹道:“是啊!如果不团结,我们早就死在西班牙人手上了。如果不团结,就算抢到这几艘船我们也带不回去。杰克,你说的对,我们必须团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了。”

船长是推选出来的,并没有足够的权威;舰队指挥官也只是临时任命,对其他船只同样没有实质性的约束力。好不容易才积累点家底,董南可不想就这么拱手于人。必须未雨绸缪的先团结身边人,也只有获得了他们的支持,才能把“船长联席会议”制度坚持下去,才能真正掌握这支声名狼藉的武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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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丰沙尔海战

该来的总归要来,第二天一早,尼德兰人控制的那艘武装商船,率先发现“英勇”号在薄雾中朝这边缓缓驶来的。“英勇”号出现了,西班牙海军单桅快船也不会远。根据之前早就商量好的对策,董南当机立断的下令舰队起锚,呈口袋阵形逆风包抄过去。

风向对己方不利,真要是展开炮战,硝烟将吹向口袋底的“圣费尔南多”号。但处于下风也有下风的好处,就算西班牙单桅船发现有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顺风转向,逃之夭夭。

四比二,实力看上去是对方的几倍,但海战不是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题,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董南忧心忡忡,艉锚刚刚收起就禁不住地爬上艉楼,用望远镜观察港湾里的动静。生怕葡萄牙总督看出破绽,在这个关键时刻派军舰出来前后夹击。

“杰克,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不敢出来!”

有“圣费尔南多”号在,丰沙尔港里的那两艘快速舰,伯爵大人还真没放在眼里,再次看了一眼尼德兰笛船那高高的桅杆,放下望远镜命令道:“上层甲板装链弹,争取一轮齐射把它轰停!”

“上层甲板装链弹!一号、二号前桅,三号、四号中桅,五号、六号后桅!”

命令从船尾一路传到船首,甲板上忙碌成了一团。十二个海盗和二十几个尼德兰水手,把一门门6磅铜炮推到了左舷边。刚入伙的西班牙人则站在前甲板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真不知道如果对方不投降,他们还有没有接舷跳帮的勇气。

好在奥赛罗带来了三十二个黑人,一个个抓着弯刀虎视眈眈的守在后甲板。艏艉楼上提供火力掩护的火枪队员们,也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在关键时刻哗变。

该做的防范措施都做了,从未奢望过其他几艘船能发挥作用的董南,再次走到全副武装的胡安上尉身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上尉,你想好没有,是跟我们走,还是跟他们走?”

这个他们显然不是指西班牙人,而是给他们做出过承诺的尼德兰人。胡安上尉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听说尼德兰那边的开销很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干一段时间。”

“那就好好干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之一。”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胳膊,继续说道:“首轮齐射对准桅杆和帆索,应该不会造成多大伤亡。给你两分钟时间,如果他们还拒不投降,那我们就别无选择了。”

“是,船长先生。”

说话间,“英勇”号和另一艘西班牙军舰已驶出薄雾,距左右两侧包抄的武装商船越来越近。霍拉和阿瑟尔船长指挥的葡萄牙船员,在攻击西班牙人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极大热情。也许只有当上了海盗后,他们才能出一口憋在心底很久的怨气。

“嘭!”

一阵炮声响起,阿瑟尔船长指挥的那艘武装商船率先开火。有心对无心,打了西班牙单桅船一个措手不及。主桅帆桁像风筝一样坠落下来,船身也随着而失去了控制,在惯性的驱使下,向老约翰指挥的“圣伊莎贝拉”号直冲过去。

主桅杆断了,为“英勇”号护航的单桅船已不构成威胁。如果他们胆敢回击,那两艘武装商船和巨大的“圣伊莎贝拉”号将把它轰得粉碎。

“英勇”号上的西班牙人直到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桅杆上的瞭望哨更是一个劲地冲“圣费尔南多”号挥手。伯爵可不管那么多,一边命令舵手和掌帆长抢风转向,将火炮密集的左舷对准敌人,一边命令升上他们那黑色的骷髅旗!

左右都是敌人,前面更是火力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本以为已接近目的地,可以高枕无忧的“英勇”号,一下子慌了手脚,稀里糊涂的降下帆桁,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越来越近。

近百门火炮对付一艘已失去机动性的单桅船和一艘行动缓慢的商船,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见港湾里的葡萄牙人到现在还没动静,董南意识到已稳操胜券了,便跑下艉楼,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伯爵大人,取消炮击,让上尉先生喊话!”,

被俘人员还在船上,同样不想造成伤亡的丹尼尔神甫,也急切地喊道:“不用开炮了!不用开炮了!他们已经降下了帆桅。”

事实上“英勇”号上的西班牙人并不多,除了“圣费尔南多”号的大副之外,仅有十六个水手,在操纵帆索和舵盘避免碰撞的同时,根本抽不出人手来还击。“

“圣费尔南多”号主桅杆上那迎风飘扬的骷髅旗已说明了一切,满以为丰沙尔港也一样遭到洗劫的他们,见大势已去,还没等胡安上尉喊话就主动升起了白旗。另一艘单桅船则仍然负隅顽抗,刚向阿瑟尔船长指挥的那艘武装商船发射出两发炮弹,就被“圣伊莎贝拉”号的十二门火炮笼罩在硝烟里。

丰沙尔港里只有两艘军舰,但不等于这片海域就没有危险。此地不可久留,董南可不想把南面卡马拉-德-洛布什和北面圣克鲁斯港的葡萄牙海军招来,立即命令道:“左舷水手放小艇!那捷尔和上尉先生登船,给老约翰发信号,让他们立即撤离!”

“是……!”

那捷尔刚跳下艉楼,神甫便跑到绳梯边,一边往下面滑去,一边激动不已地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有尼德兰人在,海盗们并没有使用旗语,而是朝“伊莎贝拉”号左侧二十米处的海面连续放了三炮。老约翰哪能不知道自己的航速最慢,立即命令水手升帆,调转航向脱离战场。为其护航的霍拉紧随其后,扔下被轰的一片狼藉的西班牙单桅船也跟了上去。

“右舷三个罗经点……葡萄牙人出来了!”

这个消息让除了发信号之外,一炮没放的伯爵欣喜若狂,立马跑到右舷边,大呼小叫道:“那捷尔,动作快点!其余人员上右舷,底舱炮门打开,把它们给我轰回去!”

面对着火力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发现被欺骗的葡萄牙人还是退却了。远远的在火炮射程外游弋,就是不往这边凑。尽管如此,伯爵还是给了他们一轮齐射,震耳欲聋的炮声过后,右舷远处的海面上激起了一连串白色的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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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治之症

太阳从大海的胸膛里升起,灿烂的阳光赶走了薄雾,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辉耀。从东边刮来的风逐渐减弱,从南边吹来的一股轻风则占据了优势。海上虽然仍滚动着惊涛骇浪,但浪头平缓,渐渐地变得不那么险恶,而且越来越有规律。

“他们朝那边走了……懦夫!他们要跑了。”

舰队已脱离战场一个多小时,马德拉岛早已消失在望远镜里,但那两艘葡萄牙海军快速舰还是远远的吊在后面,这让火力最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不得不为整个舰队断后。

董南顺着瞭望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那两艘快速舰就像两个黑色贝壳,在水面上随波浮沉,仿佛在下锚等待什么人似的。

卡马拉-德-洛布什港和圣克鲁斯港的葡萄牙舰队,离这片海域还有一百多海里。就算他们及时得到消息,也无法在一天内追上海盗舰队。而一天的时间足以让整支舰队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再想找到自己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显然是追着追着追怕了,生怕穷凶极恶的海盗杀个回马枪,董南笑了笑,下意识的摸着鼻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管他们了,我们走我们的。”

“左舷水手接小艇!”

说话间,奥赛罗和神甫乘小艇从前面的“英勇”号上划了过来。小艇上的人不少,好像还有伤员。而最前面那艘阿瑟尔船长指挥的武装商船也放缓了航速,准备与他的同胞们汇合。

“英勇”号上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董南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见水手们在伯爵的呵斥下跑向了左舷,也禁不住地跟了上去。

“放吊绳,小心点……拉!”

还没等董南看清网里吊的是什么人,被浪花打得像落汤鸡似的丹尼尔神甫,一边笨拙地爬上绳梯,一边急切喊道:“特罗姆普船长不行了!杰克,你是大夫,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帮帮他吧。”

特罗姆普!这个名字倒挺耳熟,想了好一会,董南才想起这好像是个斯诺克球星的名字。也不对,那应该是姓而不是名。不过现在的尼德兰人恰恰相反,只有名而没有姓。

刚去美国留学时还因此而闹过笑话,后来才知道荷兰人堂堂皇皇有姓氏,那是在被拿破仑征服以后的事情。法国统治者觉得荷兰人没有姓,重名的又太多,给户籍管理带来极大不便,收税、征兵、征夫也容易引起混乱。

于是乎,法国人要荷兰人限期报上姓,报不上来的由典籍官随意安上一个。也就有了后来那诸如面包师、农民、鞋匠、制帽人、渔民、篾匠、酿酒师、小溪、角落、小山包、伐木工……甚至大便等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姓氏。

不过董南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尼德兰医生和西班牙医生都在老约翰的“圣伊莎贝拉”号上,撤离期间舰队绝不能停,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夫,他必须出手相助。

董南一把拉住神甫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说道:“比利,动作轻点,把人抬到我舱里去。”

“是,船长先生。”

老黑可不管尼德兰人的死活,刚爬上船舷,就凑到他耳边,不无兴奋的低语道:“船上有三百杆滑膛枪,还有十八门……”

“救人要紧,这事回头再说。”

董南显然没放在心上,拉着神甫就往艉楼走,当走到舱门边时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回头喊道:“杰尔,这边交给那捷尔,你去‘英勇’号上处理下善后事务。”

按照之前的约定,所有战利品尼德兰人也有一份儿,哪怕这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但滑膛枪不同于其它货物,属于海盗们急需的、而且还很难搞到的武器。更何况据奥赛罗说,除了三百杆比火绳枪先进得多的滑膛枪之外,还有十八门火炮。

伯爵大人一愣,见奥赛罗一个劲的冲自己使眼色,猛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大呼小叫道:“左舷水手放小艇,多放两艘!奥赛罗,叫上你的人,跟我一起过去。”,

“是,伯爵大人!”

救人心切的丹尼尔神甫可顾不上这些,刚跟水手们一起把特罗姆普小心翼翼的抬进船舱,就紧抓着董南的胳膊,急切地哀求道:“杰克,我知道你行的杰克!帮帮他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他了。”

特罗姆普船长三十来岁,一头浓密的红发,由于长时间的囚禁,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还发出阵阵恶臭。这让董南想起自己当奴隶的那段日子,不过他的处境要比自己那时还要糟糕,整个人骨瘦如柴,皮肤苍白,眼窝塌陷,甚至连牙齿都掉落了几颗。身上有多处伤口,但没有一处完全愈合,人早已昏厥,裤子上还有腹泻后留下的污垢……

“他是不是经常腹泻?”董南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随即转过身去,冲同样刚被解救出来的一个尼德兰人问道。

看着他那副一脸茫然的样子,丹尼尔神甫这才想起他不懂英语,连把董南的问题用尼德兰语翻译了一遍。

“是的,先生。”

尼德兰人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沮丧地说道:“上吐下泻,已经好几天了。醒来时还咳嗽,说身上到处都疼,疼着疼着又昏了过去了。”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对特罗姆普船长采取什么有效措施,而是紧盯着尼德兰水手的双眼,不容置疑地说道:“把嘴巴张开,张大点。”

丹尼尔神甫糊涂了,但还是忠实地翻译了他的话。神甫开了口,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尼德兰人,不得不张大嘴巴,让眼前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黄种人检查。

牙齿松动,牙龈溃烂,这就对了!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他出去,一边凝重地说道:“神甫先生,您这几位朋友可能回不去了!他们都患有严重的坏血病,留在我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您只能给他们准备葬礼。”

“坏血病?”神甫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就是坏血病!”

“万能的主啊,救救这些可怜人吧……”

丹尼尔神甫“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沮丧的祈祷了起来,董南这才意识到坏血病在这个时代是不治之症,一旦确诊就等于宣判了死刑。这让他欣喜若狂,连忙把神甫搀扶起来,风轻云淡地说道:“神甫先生,在治疗坏血病这个问题上,我或许比上帝更具发言权。”

“杰克,你真能治这病?”尽管神甫很愿意相信他这个来自遥远而神秘东方的海盗大夫,但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

“没有绝对把握,但可以试一试。”

董南拍了拍他肩膀,一边示意人给特罗姆普船长擦洗身体,一边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再说除此之外,您好像没有其他选择。”

…………………………………………………

第五十一章 艰难的抉择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求你了杰克,小威廉正等着我,戴安娜也在等着我,我必须回去!”

“英勇”号上尼德兰人的病情,已得到了尼德兰医生和西班牙医生的确诊,阿瑟尔船长这会儿正和神甫在艉楼里,跟刚苏醒的特罗姆普船长研究留下来的可能性。被俘两个多月的约瑟夫船长更是归心似箭,早就收拾好了个人物品,一个劲的哀求董南放他走。

从内心来讲,董南还是十分同情他这个奴隶贩子的。但时过境迁,为了掌控“船长联席会议”,为了控制这股武装力量,他绝不能轻易的放他走,至少说现在不能。

可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让人有几分不忍,想了想之后,董南轻轻的把他拉到一边,看着海面上那一艘艘商船和武装商船,意味深长地问道:“亲爱的朋友,能告诉我你现在有多少钱吗?”

“七十二莫爱陀。”

约瑟夫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顿了顿之后,指着前面的武装商船,极力解释道:“杰克,放心吧,我跟阿瑟尔先生说好了,我给他当大副,他保证送我回英国,在海上钱不是问题。”

废话!

尼德兰人死伤惨重,现在又有人患上了坏血病。甚至因为坏血病的阴影,让原打算跟他们一起去阿姆斯特丹的西班牙人都打了退堂鼓。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人,如果没有足够人手,根本别想把两艘船都带回去。

“七十二莫爱陀,真不是一个小数字,合一百四十四个金镑呢!”董南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损失了多少?回去后能不能解决债务问题?能不能让小威廉过上好日子?”

约瑟夫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连连摇头道:“杰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跟你一样当海盗。至于债务……我想总归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去偷,还是去抢?”董南给了他个白眼。

约瑟夫哪能不明白回去后将会面临什么,咬了咬牙关,异常坚定地说道:“杰克,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我不能永远当海盗,况且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绝不能错过,绝不能!”

“有我在,你有的是机会。”

董南脸色一正,紧盯着他的双眼,诚恳之至地说道:“相信我,朋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的回去,甚至能帮你把所有债务都解决掉。”

就算回萨累后能从巴里和梅尔斯手里,要回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儿,董南的身家也绝不会超过一千镑。何况这里距离英国那么远,陆路又不安全,走海路的话,甚至连一趟航行的费用都不够。

正因为如此,约瑟夫还是连连摇头道:“得了杰克,你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再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

对于他的安排,杰克-董早已全盘打算,见他去意已决,不得不坦陈布公:“约瑟夫,其实留下来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据我所知,杰尔、比利、老约翰,甚至巴里,都不是没有任何牵挂。他们这么拼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只是离得太远,根本顾及不上罢了。

而你……就是所有人的希望!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大家给你一艘船,一艘装满货物的船。同时你也必须立誓保证,帮着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船和货物对海盗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问题,约瑟夫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地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远处的“圣伊莎贝拉”号,面无表情地确认道:“事实上我已经说服了老约翰,杰尔和比利那边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你本身就是‘船长联席会议’的一员,在这个问题上同样具有着发言权。”

“那水手呢?”

“我会为你招募。”董南顿了顿之后,突然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约瑟夫,亲爱的朋友,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必须先获得我们所有人的信任。”,

抢葡萄牙人那是天经地义,绝不会因此而有人指控他是海盗。但想获得海盗们的信任,则必须参与洗劫一艘英国商船。毕竟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无论如何也得做点防范措施。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海盗们放心。

约瑟夫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在家庭与罪恶面前却迟迟做不出抉择。

贩卖奴隶不是罪!从没把黑人当人看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被俘后更是把自己一生的行为都献到万能的主面前,诉说他所愿意去做的任何事。并在每一次祷告结尾,都引用“请宽恕我的罪恶,像我宽恕那些罪于我的人一样”这样的话,向上帝作最诚恳的祈祷,可他却依然还是个任人宰割的俘虏。

不管为什么,拉别人上贼船总归是件不光彩的事。董南也不愿强人所难,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一个大浪涌上来,让船首突出的斜墙,像犀牛的角一样直刺向天,然后开始了激烈的左右摇晃。处在浪头上的“圣费尔南多”号就像在被巨人轮番揉动一般,变成船尾高高抬起的样子,和崩落的海浪一起跌落海面。

约瑟夫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董南连忙把他拉起,一边帮他掸着被海浪溅湿的上衣,一边淡淡地问道:“想好了没有?约瑟夫,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做出决定。”

“为了小威廉,为了戴安娜,上帝会原谅我的。”约瑟夫微微点了下头,终于作出了他一生最艰难的抉择,脸色铁青的依靠在船舷栏杆边,仿佛魂魄突然间被抽走了一般,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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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得不偿失

“杰克,特罗姆普船长他们就麻烦您了,我们明年这个时候会来接他,希望您能像我们一样恪守承诺。”

“我只能说尽量而为,毕竟治疗这样的病谁也没有十足把握。”

坏血病来得正是时候,阿瑟尔船长经过一番权衡,不得不再次作出妥协。毅然决定将特罗姆普船长在内的六个尼德兰人留下来治疗,放弃之前那战利品平分要求,甚至还承诺两年内不对萨累海盗们采取军事行动。并约定东印度公司船队明年再去东方时,顺道来此接走他们的人。

距萨累还有四天航程,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之后,他们是归心似箭,谁也不愿意跟海盗们一起去贼窝。“英勇”号上的特殊货物已被搬运一空,另一艘武装商船也已做好了转向准备。

临行之前,阿瑟尔船长和他的大副再次登上“圣费尔南多”号,看望完他们的同胞后,便紧抓着董南的胳膊,在左舷栏杆边千叮咛万嘱咐了起来。

坏血病可是不治之症,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谁也没有十足把握。阿瑟尔船长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杰克,你有没有尽力而为?神甫先生都会看在眼里。他们的安全我都交给你了,如果明年这时候连神甫都见不着,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那你可以把人带走啊!”

不等董南开口,伯爵就指着“英勇”号的方向,气呼呼地说道:“居然敢威胁我们!不就是东印度公司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来一艘我抢一艘,让你们这帮混蛋再尝尝失败的滋味。”

这个时代的军队大都还是依赖佣兵作战,平时的领袖都是一些职业军人,手中只保留极少数的专业人员,以供招募和训练之用。一旦接受战争命令和军饷---准确的说应该是战争合约,便立即招募普通士兵。每到冬天佣兵都会被解散,等到第二年春天再行招募,以准备下一次夏季战役。

瑞士和意大利北部为主要兵源供应地,对佣兵的种族和宗教一概不问,只要向直接长官宣誓效忠就行。当他们被俘或契约期满后,常常会跳到另一方去吃粮,拿饷和抢劫才是他们参军的唯一目的,连赫赫有名的西班牙步兵团亦是如此。

冈萨雷斯男爵死了,一百多西班牙步兵失去了效忠和给他们发饷的对象,海盗们不失时机的填补了这个空白,并给予他们比之前更高的待遇。有吃有喝有军费,生活翻了几十倍,连佣兵头胡安上尉都表示满意,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哗变的危险。

而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员,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人数也不占多数,但他们有信仰,有信念,知道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既团结,又有钱,甚至还具有着海盗、佣兵和葡萄牙杂牌水手所不具备的自我牺牲精神。

董南可不想跟他们开战,毕竟内部还不稳定,真要是打起来只能两败俱伤。更何况眼前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西班牙和葡萄牙,抢了人家那么多艘船,甚至还有一艘战舰,如果他们不报复那就真见鬼了。

“杰尔,别这样杰尔!船长先生的心情可以理解。如果把你留在他船上,我同样也会不放心的。”

气氛有些紧张,自愿留下照顾伤病员的丹尼尔神甫,连忙插了进来,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曾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伯爵大人,阿瑟尔先生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放心我们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阿瑟尔船长再次拍了拍董南的胳膊,跟神甫来了一个紧紧的拥抱,随即头也不回的滑下了小艇。

“升三角帆……起航!”

“英勇”号上的水手并不多,只够勉强操纵帆索,但他们的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呐喊的声音在海风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巨大的船身在一片杂沓喧嚣中偏向了下风。疾风穿过无数帆索发出的呼啸和帆布发出的声响,给人一种阴森森冷飕飕的感觉。,

另一艘武装商船也紧跟着破浪前进,转向过后船身昂然挺起,恢复了平稳,好像一个彬彬有礼的斗士,在向即将与之交锋的对手致敬。

死对头玩了一手漂亮的抢风转向,这让伯爵大人很是不满,立马跑到舵盘边,大呼小叫道:“左舷水手拽上桅帆!卡拉米,给老约翰和霍拉发信号,命令舰队起航!”

“是……!”

同胞们走了,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才能抵达阿姆斯特丹,心情格外沉重的神甫也顾不上为他们祈祷,紧拉着董南的胳膊,急切地说道:“杰克,还是去看看特罗姆普先生吧。上帝保佑,希望他能熬过来。”

杰克-董的治疗方案很简单,除了一些用白奎粉和糖调制出来的,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药丸之外,就是让他喝果汁。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不过其他几个早期患者及时补充了维生素C,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有四天航程了,对萨累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办的董南,可没时间去照看特罗姆普船长,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笑道:“刚服完药,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神甫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神甫一愣,忍不住地问道。

“据我所知,葡萄牙跟摩洛哥的关系非同寻常,甚至连萨累都是他们曾经的领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认为我们应该尽早做些准备,可我对葡萄牙却一无所知。”

摩洛哥是葡萄牙的势力范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到现在萨累都处于葡萄牙的半包围之中。神甫反应过来,一边跟着他往艉楼走去,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们就得从伟大的若奥三世说起了,尽管他让阿维斯王室的权力和威望达到了巅峰,但他却遭受到了家庭的不幸。”

“不幸?”

“是的,他有十一个孩子,九个是合法的,另外两个是私生子,可都在他之前就死了。所以只能让他的小孙子塞巴斯缔昂继承王位,也就是第五个王子的孩子。尽管年轻的国王身体极其虚弱,但却富有不切实际的热情和幻想,从不满足于扮演曼努苏尔或他祖父那样的角色,也不愿意担任一个买卖药材和香料的商贩君主,而是抱着恢复民族青春的理想,计划了一次‘十字军东征’,甚至不准备把它交给他的臣下,而打算由他自己亲自率领。”

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笑道:“又不是中世纪,玩什么十字军东征啊?”

“是啊,这的确很难想象。”

神甫重重的点了下头,接过董南递来的葡萄酒,轻啜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想不出来有什么比在奥斯曼帝国鼻子底下征服摩洛哥更荒谬、更没希望的计划了。可那位被称之为‘骑士国王’的年轻君主,居然不听顾问们的劝谏,不肯结婚养育王位继承人,而是热衷于他的十字军东征计划。”

“结果呢?”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摩洛哥当时有两派在争王位,弱小的一派向塞巴斯缔昂求援,这正好中了他的下怀,不但在国内尽量收罗可以作战的士兵,甚至还从国外招募了一些雇佣兵。他的姑丈……也就是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也许给了他一点援助,但对这样的冒险似乎并不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成行了。亲自率领两万多名士兵,其中大半是葡萄牙人,其余都是从德意志兰、尼德兰、意大利和西班牙招募入伍的佣兵,浩浩荡荡地才从特茹河出发,可第一战就全军覆没,年轻的国王未到傍晚就丧了命,而其他地盘也随之而一点点的丧失,包括萨累。”

真是个败家子,难怪让西班牙摘了个桃子呢。

董南反应了过来,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神甫先生,损失两万人应该不会对葡萄牙的国力产生多大影响吧?它可是一个海上强国,有的是殖民地,有的是钱。”,

丹尼尔神甫坐了下来,指着桌上的海图,似笑非笑地说道:“杰克,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葡萄牙经此一战,既丧失了国王,又丧失了军队,还丧失了国家绝大部分财富。因为好几百个贵族被摩尔人俘虏,那些人必须赎回,他们的家族也必须作出慷慨的牺牲。

至于海上贸易和殖民地,那只是一个空架子。事实上它从未给葡萄牙带来财富,反而让葡萄牙耗去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

一个靠航海起家的帝国,居然因为航海而破产,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看着他那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丹尼尔神甫不得不放下杯子,一脸苦笑着解释道:“葡萄牙大帝国在极盛时什么都创造了,却唯独没有创造财富。换句话说,维持那个帝国是得不偿失的。尽管曼努埃尔因巨富而闻名,但他的继承者们却有理由相信,他把所有财富都带进了坟墓。这一点,从他去世后那空空如也的国库中就能看出。”

“为什么?”

“哦……杰克,你来自遥远的东方,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到印度航行的代价有多大?每艘船都需要花费很多钱配置船员和装备,而且损失的很快,不管什么船去印度几个来回就不能用了。更何况伤亡率那么高,船只经常失事,每次失事就意味着大笔投资沉入了大西洋或印度洋海底。

此外,随着殖民地军事和行政方面的事务增多,大批官员需要支领薪俸。其中的某些人,如总督和地方长官还要领取高薪。同时为了维持殖民地的统治,不得不一批接一批的招募人员去海外,以至于本土人口锐减,连农业生产都出现了倒退。”

经过丹尼尔神甫的一番介绍,董南这才意识到葡萄牙垄断东方贸易的真实程度,被那些历史学家们给无限夸大了。从达伽马到曼努埃尔统治末年,葡萄牙平均每年派十二艘船开往印度洋,其中许多还没有回来,对于控制这么广泛的贸易来说,这个数目是微不足道的。

甚至都从未增加过欧洲市场上的香料供应量,更没有降低香料在欧洲市场上的价格。如果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减少了香料的流通量。但这也从侧面反应了葡萄牙的虚弱,连两万兵力的凑不出来的国家,董南再也无需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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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发展与规划委员会

经过三天的航行,董南再一次看到了陆地。

之前横亘在海天交界处的那一道白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轮廓分明的光带,从远处向刚下锚的海湾迅速移到,伴随着它的风吼雷鸣清晰可闻。

海面上酝酿已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甲板上忙碌成一团,伯爵和比利正在前后甲板大声发布命令,吼叫着督促人们快干,还时不时停下来望望风暴即将到来的方向。爬在帆桁上的水手,有的给收帆索打结,有的传递束帆索,急着把那些不好打折叠的粗帆布捆扎起来。

“幸好找到了这个港湾,不然就在风暴中央了。”

被西班牙人盯上前经历过一次风暴,直到现在董南都心有余悸,看看远处的乌云,再看看老约翰的“圣伊莎贝拉”号,生怕他们在风暴到来前做不好相应的准备。

“他们的帆很好操纵,一定能渡过难关的。”约瑟夫船长回过头来,迎着呼呼的狂风,大喊道:“伯爵大人,我们正处于下风,要不要投锤测一测深浅?”

“没有必要,先不说这里的深度够,就是风从哪里吹来现在还很难讲呢!”

搁浅同样危险,伯爵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慢慢地从甲板对面走了过来,那神情就像不但一切都得靠他来解决,而且他也有化险为夷的本领似的。

“怎么还难讲呢?”董南指着乌云的方向,大喊道:“风不是从那边明明白白刮过来的吗?”

还没等伯爵开口,船身就急剧的朝一边倾斜下去,众人连忙紧抓住救生索,确保不会被吹进大海。不到一分钟,船身又恢复了平稳。这时候,帆桁上的水手们也收拾完毕,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站在右舷,试图用自身重量保持军舰的平衡。

风越来越大,吹得帆索嗡嗡作响,除了风声和从船首飞泻而下像瀑布飞沫一样的浪花声,什么都听不清。但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人,谁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下甲板避雨。

然而,老天爷跟惊魂未定的人们开了一个玩笑。风暴的前锋过后,却又突然消停了下来,刚才那来势汹汹的肆虐,只不过是一股阵风罢了。

天色已暗,锚也已安放妥当,阵风刮来的第一阵雾气从船上掠过,接着又送来了微弱的光亮,那都是海面上闪光的浪花,破碎成缭绕在船身周围的卷卷白沫。不远处的陆地像一层黑雾笼罩在海边,依稀可见,比天空更阴沉,更昏暗。

“卡拉米,给老约翰和霍拉先生发信号,请他们过来一下。”董南掸了掸被浪花溅湿的上衣,走到前甲板上,默默地向前眺望,神情出奇地冷静、超脱。

“是,船长先生。”

率领二十几个海盗和四十几个尼德兰俘虏,攻下了实力强悍的“圣费尔南多”号;又带领大家在葡萄牙人眼皮子底下,兵不刃血的成功抢劫了三艘商船;现在更是连坏血病那样的不治之症都能治,不知不觉中,他不但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甚至还树立了无与伦比的威信。

尽管他现在已辞去船长职务,但所有人还是以船长相称,现在更是围成了一圈,众星拱月般地把他围在中间,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会议,老约翰和霍拉刚在水手们的帮助下爬上右舷,董南便指着前甲板呵呵笑道:“先生们,明天这时候就到家了,这是本次航行的最后一次船长联席会议,希望能对我们所有人的将来有所帮助,来来来……坐下谈。”

老约翰乐了,回头看看兴奋不已的水手们,指着湿漉漉的甲板,哈哈大笑道:“哦,杰克,你真会挑地方。”

“奥赛罗,麻烦你的人擦一擦。”董南微笑着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现在需要的是团结,同样不想失去“圣费南多”号的伯爵大人,哪能不明白董南的意思,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爽朗地笑道:“拿点酒,开会没有酒可不行!”,

“是,我的伯爵大人。”

甲板上的水手们顿时哄笑了起来,后甲板上的那几个海盗,更是手忙脚乱的吊起酒桶,为众人斟酒助兴。

“先生们,请静一静。”

董南举起双手压了压,一面环视着众人,一边微笑着说道:“正式开会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喜欢‘圣费尔南多’号、‘圣伊莎贝拉’号和‘贝多纳’号这三个名字吗?”

“不喜欢!”

“既龌龊又俗气的名字,我早受够了!”

“圣这个,圣那个,我们是海盗,无忧无虑的海盗,又不是圣徒,早该重新命名了!”

“非常正确,我也不喜欢。”

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提议将‘圣费尔南多’号命名为‘胜利’号,以庆祝海盗史上最伟大的胜利,并纪念那些为之而流血牺牲的兄弟们。”

压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把尼德兰人打发走,海盗们憋屈在心里的不满终于得以宣泄,一个个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胜利号!胜利号!胜利号……”

看来无需举手表决了,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说身去,紧盯着老约翰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老伙计,‘圣伊莎贝拉’号重新命名为‘惊奇’号怎么样?当然,它是你的船,至于行不行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从内心来讲,老约翰并不喜欢那艘老掉牙的克拉克大帆船,但有船总比没船好,要不然只能继续当伙夫。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老约翰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那艘船呢?”他的话语刚落,刚当上船长的霍拉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个问题我想应该听听‘胜利’号船长伯爵大人的意见。”董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盯着伯爵的双眼,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

“胜利”号航速最快,火力最强,是整个舰队的旗舰。董南让他听听伯爵的意见,说白了就是变相提议由伯爵来担任舰队指挥官。雄心勃勃的伯爵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想了好一会后,终于给出了一个谁也无法拒绝的提议。

“艾迪号怎么样?尽管他不是那么讨人喜欢,甚至还欠我的钱,但我还是认为不能就这么忘了他。”

“不错的名字,我没意见。”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说道。

因祸得福,当上船长的霍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蓦地举起杯子,慷慨激昂地说道:“先生们,他会保佑我们的,来……为艾迪干杯!”

“为艾迪!”

会议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见大家心情都不错,董南放下杯子,淡淡地说道:“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艾迪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也不能忘记,没有上尉先生和奥赛罗等人的努力,也同样没有我们的今天。

在此,我郑重提议,上尉、奥赛罗、比利和那捷尔从今天开始,享受双份战利品的船长待遇,并以船长身份参加‘船长联席会议’。”

“我同意,奥赛罗完全有这个资格!”

“我也没意见,只有上尉在我们才能抢到更多的钱!”

……

三艘船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抢回来的,巴里和梅尔斯他们跑的跑、逃的逃,自然没有参与战利品分配的资格。二十几个海盗,个个都成了大小头目,谁也不愿意将胜利果实拱手于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附和了起来。

民主主要体现在战利品分配上面,只要不动那块敏感的蛋糕,绝大数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这一点,早就董南的意料之中,见时机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这么一来,我们就有了九位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事实证明,我们绝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一盘散沙了,所以有必要进行一下分工,最好能推选一位船长联席会议主席和一位舰队指挥官。”,

“杰克,这还用说嘛,你就是主席的最佳人选!”

伯爵刚说完,他身后的那个海盗就连连点头道:“是啊,大夫,你最公正了,比‘公正的艾迪’还要公正,我们相信你。”

这是一个无需表决的提议,但董南还是摇头说道:“先生们,这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我只是一个大夫,又不懂航海,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并不合适,还是重新推选一个吧。”

他的断然拒绝,让甲板上吵成了一团。有的支持伯爵,有的支持霍拉,有的支持老约翰,甚至还有人提议由神甫担任船长联席会议主席,但都没有获得多数支持。

伤了和气可不好,早有理想人选的董南干脆呵呵笑道:“先生们,既然今天选不出来,那就先搁置一下,反正我们接下来需要休整,一时半会间也用不着出航。但舰队指挥官必须有一个明确人选,经过这么才时间的航行,所有船只都必须维护,这么重要的事总得有人去干。”

钱不多拿一分,别人寻欢作乐时,指挥官还要顶着烈日维修船只,真不是一个好差使。更何况根据“圣费尔南多和约”,舰队指挥官还要接受“船长联席会议”指挥,并没有多大实权。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伯爵被全票推选舰队指挥官,并没有像推选权力最大的船长联席会议主席那么受争议。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胡安上尉和奥赛罗担任陆战队正副指挥官、那捷尔担任舰队军械官、比利担任舰队炮术官的一系列提议,也相继获得了通过。

值得一提的是,约瑟夫船长正式摘去了俘虏身份,以船长联席会议商务委员会主任的名义,负责起整个舰队的销脏来;董南则高票当选上了他蓄谋已久的船长联席会议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具体负责整个舰队的后勤补给、卫生保障、打劫规划等一系列非战斗事务。

为了能学到董南那治疗坏血病的神奇医术,丹尼尔神甫不得不答应众人帮着培养几个随船教士。至于能不能得到罗马方面的认可并不重要,对海盗们而言船长联席会议就是官方,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推选出一个自己的主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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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罪恶之城

布雷格雷格河永远那么泾渭分明,上游三十多公里处就是泽丹王子和马蒙王子争夺王位战的最前线。而处于入海口的萨累和里巴特,则分别控制在欧洲海盗和摩尔海盗手里,他们隔岸向往,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还算融洽。

柏柏尔人、阿拉伯人、黑人、犹太人、葡萄牙人、葡萄牙人和当地人的混血儿,以及威尼斯、那不勒斯、佛罗伦萨、突尼斯和热N亚商人,在这里奇迹般地生活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集销赃、补给、装备与一体的海盗产业链。

也只有在这里,实力较为薄弱,无法单独与他们的叔叔……另一个王位挑战者穆莱相抗衡的交战双方,才能采购到价廉物美的战略物资。

但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罪恶之城,巴里和梅尔斯只能算二流海盗,不但需要跟那些讨厌的意大利商人讨价还价,甚至连船只都要向那位“总督大人”交纳泊位费。否则就别指望在此靠岸销赃,更别指望能在此得到任何补给。

尽管如此,萨累还是名副其实的海盗天堂!

香料、药材、瓷器、茶叶、丝绸、葡萄酒、火炮、火枪、女人……只要有足够的钱,世界上所有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至于安全方面,那得看运气了。只要不动“总督大人”的财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前提是要做好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港湾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是巴里和梅尔斯等人的落脚点,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黑珍珠”号和“詹姆斯”号。在这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罪恶之城,如果不看紧点,他们很容易会成为没有船的船长。

而没有船的船长,其下场是极其悲惨的。因为萨累的消费水平和服务水平完全不成正比,再多的钱也禁不住坐吃山空。没船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会被饿死,想不被饿死只能去抢。可无论商人还是妓女,哪怕一个卖烟草的柏柏尔人小女孩儿,都是“总督大人”的税源。

害人之心一定要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为确保万无一失,“黑珍珠”号和“詹姆斯”号上的水手都是轮流上岸休息,生怕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同行钻了空子。

巴里起得要比对面的梅尔斯晚一些,一路走来都是各种型号、帆式和国别的船只。每艘船上的海盗水手都唱着歌,干着活。他们高悬在桅杆顶上,攀在看上去不比蛛丝粗的绳索上忙碌。

柏油和海盐的气,飘洋过海、远道而来的奇特船首雕,戴着耳环、蓄着络腮胡子、辫子上涂着柏油的水手……看上去是那么和谐,跟繁忙的泰晤士河似乎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时常发生的械斗,谁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萨累,就是与突尼斯和阿尔及尔齐名的海盗之城!

“巴里,你今天起得可真早啊,来……我们喝一杯。”

全副武装的巴里刚迈进酒馆,正搂着两个白人妓女的梅尔斯突然回过头来,举着杯子醉醺醺地打起了招呼。

“船长先生,您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不等巴里开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凑了过来,紧搂着他胳膊一个劲地撒娇。

“哦,宝贝,先让我跟梅尔斯先生谈点事。”

巴里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接过梅尔斯递来的酒杯,不无担忧地问道:“朋友,你真没发现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梅尔斯一愣,回头看了看身后正跟妓女们打闹的同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几个杂种围着我们的船转了一整夜,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想到那些没船又没钱的混蛋,梅尔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蓦地放下酒杯,咬牙切齿地说道:“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巴里,我们晚上准备一下,如果他们敢再来,那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可我们的枪都留给了杰克,你看是不是从公共财物里支点钱,再去市场上买几支?”,

“也只能这样了。”梅尔斯顿了顿之后,摇头叹道:“可伶的杰克,还有杰尔,早知道这样,就用不着花那笔冤枉钱了。”

“惊奇号上有神甫,上帝会保佑他们的。”

“那只会死得更快!”

梅尔斯可不这么认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明天就月底了,如果还没有他们的消息,那9000佛罗林……”

“不,你不能这样!”

不等梅尔斯说完,巴里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梅尔斯,我们答应过他们,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绝不能私分他们的钱!”

“巴里,醒醒吧巴里!那是一艘军舰,一艘几十门火炮的大军舰,没人能从它炮口下逃脱。对于他们的遭遇我同样很遗憾,但这不能作为不分钱的理由,除非你不想当这个船长了。”

少数服从多数,已经等了近一个月,在这个问题上巴里还真没有什么发言权。就在他倍感无奈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天啦!好大的一艘军舰!”

随着眼尖的水手一声惊叫,酒馆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大家的眼珠子都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军舰正慢慢的绕过小岬往这边驶来。这一带海域礁石林立,沙洲浅滩星罗棋布,除了走私船和海盗船之外,平时很少有大船来,更何况还是一艘军舰。

“国王的海军!”

一个水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呼吸不畅的尖叫。梅尔斯猛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船!”

刚才还风平平静的港湾,突然间像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枪声、炮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水手从四面八方冲向码头,急不可耐的升帆起航,试图在军舰抵达前把船开到上游,利用河水深度脱离危险。

连对岸的摩尔海盗船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一下子把本来就很狭窄的航道给堵上了,大大小小四十多艘船挤在一起,谁也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舰越来越近。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伯爵大人对此满意到了极点,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哈哈大笑道:“比尔先生,等会儿再升旗,先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是,我的船长大人!”

比尔乐了,给笑而不语的董南做了一个鬼脸,随即抬头吼道:“拽上桅帆……乐队起鼓!”

一阵震耳欲聋的军鼓声中,“胜利”号在离岬四分之一海里处突然张起所有风帆,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锚地。船头骑在迎头浪上,飞溅的浪花在两舷翻滚而下,显得是那么自负高傲。

船上的、岸上的,所有海盗和做海盗生意的人被惊呆了。离锚地这么近,“胜利”号的反常举动,好像是打算让自己撞船了事。船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眼看就要撞上码头了,依然没有缩帆的迹象。

一直冲到离最近的船只有一两百码,离岬口不到一锚链距离的地方,才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哨声,它开始转舵背风,左满舵,中桅帆和上桅帆上的升降索在轮槽里呜呜叫了起来,支帆索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船头也随之在锚地尾端一掠而过,并借着逐渐减少的冲力,直插进船只与码头之间的狭窄航道,然后再次左满舵,船头恰好指向外海,上面的水手就像英雄一样收帆下锚,把船停在了港湾里最好的泊位上。

“杰克、杰尔、比利……天啦,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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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伯爵的玩笑

黑色的骷髅旗让港湾恢复了平静,巴里心情无比激动,“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拼命地往这边游来。“黑珍珠”号和“詹姆斯”号上的其他船员,则手忙脚乱的放下小艇。梅尔斯船长犹豫了好一会儿,也禁不住地滑下了船舷。

“上帝保佑,你们真还活着。”巴里刚接过绳子爬上甲板,也不顾身上湿漉漉的,就紧抱着伯爵不放。老泪纵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得董南唏嘘不已。

“巴里,巴里!这是我的新上衣!”

伯爵那副叫苦不迭的样子,让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巴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胳膊,一面给董南等人连连点头致意,一面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尔、杰克,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

伯爵回头看了看众人,狡黠地笑道:“这主要得益于神甫教了我们一句西班牙语,否则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还能不能拿回属于我们的钱。”

“胜利”号上的海盗们又哄笑了起来,巴里被搞糊涂了,警惕的瞄了胡安上尉和他的西班牙部下一眼,接着问道:“什么西班牙语?杰尔,别开玩笑了,看在上帝份儿上。”

“巴里,我亲爱的朋友,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

看着他那副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董南有几分不忍,禁不住地笑道:“伦迪塞,西班牙语快点投降的意思。”

“然后呢?”

炮术官比利插了进来,煞有介事地说道:“然后我们就跟西班牙人说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们就投降了!”

巴里哪能相信他这套鬼话,但还是哭笑不得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伯爵重重的点下头,指着“胜利”号高大的艉楼,一本正经地说道:“就这么简单,如果你们走慢一点的话,或许能赶上受降仪式。哦……巴里,我知道这的确很遗憾,毕竟那么有趣事你这辈子也没机会碰上了。”

“先生们,欢迎回家!”

这时候,梅尔斯等人爬上了右舷,紧盯着董南身后那帮黑白分明的陆战队员,茫然若失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狡诈,见伯爵眉飞色舞的走了过来,连忙干咳了两声来掩饰他的困惑。

“尊敬的船长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伯爵可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奚落对手的机会,重重的拍了拍他胳膊,似笑非笑地问道:“尽管我清楚的明白这时候提钱不太合时宜,但还请您允许我冒昧的问一下,我们的那些佛罗林还在不在?”

“在!”

不等梅尔斯船长开口,巴里就急切地说道:“杰尔,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一分不少的给你们留着呢。”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梅尔斯突然推开了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的确在,不过如果再你晚回来几天,那就真不好说了。”

“混蛋!卑鄙下贱、贪生怕死的混蛋!”伯爵怒了,蓦地拔出短剑,顶着他的脖子,满面狰狞地咆哮道:“居然敢贪我的钱,我看你是活腻了!”

“你敢!”

“放下船长,给我放下船长!”

他的话音刚落,刚爬上来的其他海盗,立马拔出武器围成了一团。胡安上尉认董南、认伯爵、认霍拉……可不认他梅尔斯,见他们居然敢在“胜利”号上拔刀,猛地大手一挥,四十多名西班牙佣兵随即一拥而上。

刀枪相向,剑拔弩张,甲板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董南连忙摆了摆手,一边示意陆战队员收起武器,一边喊道:“杰尔,别这样杰尔!海盗不打海盗,更何况梅尔斯并没有做错。”

“如果我死了,你们一样可以分我那份儿。”

面对威胁,梅尔斯毫无惧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第一个临阵脱逃的人。

“胜利”号上现在最缺的就是水手,同样不想坏了规矩的伯爵,这才收起了短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耸了耸肩,一脸坏笑着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天啦!我已经闻见女人的味道了。先生们,还愣着干什么?姑娘们正等着我们呢。”,

甲板上顿时欢呼了起来,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放下小艇和绳梯,准备上岸享受生活。憋了那么长时间,这会跟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巴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着问道:“杰克,你是不是也准备下去?”

“当然,当然要下去。”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突然转过身去,一把抓住伯爵的胳膊,意味深长地问道:“指挥官先生,难道你不想先做一些安排吗?”

“安排?”伯爵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但想了想之后,还是连连摇头道:“杰克,亲爱的杰克,我现在很忙,非常忙!还是你看着安排吧,求你了。”

“可你是舰队指挥官!”

正急着上岸找女人的伯爵哪有时间管这些?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对对对,非常对!但舰队指挥官只负责海上航行和战斗事务,杰克,你才是负责后勤的委员会主任。”说完之后,像生怕董南还会再缠着他似的,抓起一跟绳索就滑下了船舷,在小艇上还一个劲的冲董南做鬼脸。

“大夫,我们也走了,咱们回头见。”

还没等董南反应过来,炮术官比利和军械官那捷尔也相继打了个招呼,像猴子一样急不可耐地滑下了船舷。

色鬼!都是一群色鬼!

这一切把董南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抓起一块圆木扔了过去,指着小艇笑骂道:“染上花柳病千万别来找我,就算找我也没用!”

“杰克,可怜的杰克,你放心好了,我会给你留一个的。”真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伯爵居然当众脱下裤子,在小艇上不堪入目的扭动了起来。

见西班牙人有些骚动,董南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上尉,安排一队人留守,其他人也上岸吧。”

“哦,大夫,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谢谢,非常感谢!”

……………………………………………

第五章 财政危机

对九死一生的海盗们而言,值得为之欢庆的有三件事。一是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顺带着抢了一艘真正的军舰;二是有杰克-董这位既公正又会治疗坏血病的大夫;三是死后有神甫祈祷。

至于“船长联席会议”和那些名目繁多的委员会,他们谁也没放在心上。或许在他们看来,这跟常玩的审判游戏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更是成为了偷懒的最好借口。事实上董南也从未奢望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光凭一个“船长联席会议”就能把这帮毫无组织和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海军。

别人不当回事,他自己却不能不当回事!

想让他们真正团结起来,真正接受“船长联席会议”制度,就必须踏踏实实的做出点样子,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诱导他们,让他们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该制度的优越性,才能真正掌握这支声名狼藉的武装力量。

正因为如此,老约翰的“惊奇”号和霍拉的“艾迪”号一下锚,董南就让奥赛罗接管了防务,让他们上岸去干他们想干的事情。

赃物要出手、底舱要清理、船身要堵漏,损坏的帆索、帆布、圆木都需要更换,水线以下部分的贝壳和海藻也需要清理,否则将影响航速。同样是一艘船,如果保养的好,大概能用50年;如果保养不好的话,可能只有5年,甚至更短。

由此可见,后勤事务有多繁重。好在有约瑟夫这个行家里手,不然董南真不知道能不能挑起这根大梁。

“大夫先生,税务官来了,他急着要见您。”

“税务官?”

“是的,总督大人的税务官。按照惯例,咱们必须要交泊位费。”

刚把梅尔斯船长等先行回萨累的海盗,打发下去参观二层炮甲板,正跟约瑟夫船长、丹尼尔神甫和巴里船长研究怎么安置“惊奇”号上地那些黑人妇孺小孩,以及船只维修事务的董南,被卡拉米的通报给搞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居然还有人敢向海盗收费!巴里,这钱可以不交吗?”

“不可以!”

巴里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北岸都是总督大人的领地,更何况你们还占了他最好的泊位。”

“不是说这里没人管吗?”

“我们所说的没人管,是指没有国王管。总督大人虽然不是国王,但在这里却拥有着于国王同等的权力。”

“什么总督,谁任命的总督?”

巴里回头看了看舱门,见“总督大人”的税务官并不在外面,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葡萄牙人和阿拉伯人的杂种!既残暴又贪婪,仗着手下有三百多个摩尔骑兵,一直在这里作威作福。他曾经也是一个海盗,但早就洗手不干了。”

原来是收保护费的地头蛇啊!

董南这才反应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丹尼尔神甫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葡萄牙有明文规定,禁止殖民地的葡萄牙人跟土著通婚,看来这条禁令显然没能执行下去。”

“山高皇帝远,谁还会管这些?”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不屑地说道:“像这样的杂种还有很多,光萨累最起码有几千人。他们无所事事,哪儿都去不了,甚至还有人连船都没有,整天就知道打我们的主意。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来,我们今晚就可能跟他们开战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抬头说道:“约瑟夫先生,麻烦你去接待一下,该多少交多少,别跟他废话。”

“好吧,我去看看。”

约瑟夫刚走出船长室,巴里就忍不住地问道:“杰克,那个船长联席会议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委员会,我都被你们给搞糊涂了。”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董南沉思了片刻,指着身边的神甫笑道:“这是尼德兰朋友留给我们的一个民主制度,等闲下来我给你看看‘圣费尔南多和约’,那是船长联席会议的基础;至于战利品分配委员会、商务委员会和发展与规划委员会,只是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的分工,也很民主,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巴里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还是禁不住地说道:“杰克,那些西班牙人都是异教徒,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根本靠不住。”

“亲爱的巴里,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岸上那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水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作为一个船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水手有多么宝贵!我们每抢一艘船都会损失几个,甚至十几个。长此以往,等人全都死的差不多了,那让谁去操纵帆索?让谁去操纵大炮?”

“那也用不着留那么多呀!况且你们还收留了一大帮黑奴。”

“是黑人,不是黑奴!”

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巴里,不管他们之前是敌人还是奴隶,但要是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作为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之一,我绝不能干那种过河拆桥的事。”

见他如此坚决,巴里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随你了,你们的船,你们自己做主。”

“巴里,别这样巴里!没有你,也同样没有我们的今天。”董南蓦地转过身来,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脸诚恳真挚的表情,继续说道:“在我们心目中,你永远是船长!甚至连船长联席会议主席的位置,我们都一直为你留着。”

“我?”

“是的,就是你。艾迪死了,除了你之外,没人有这个资格。”

“我临阵脱逃,把你们扔给西班牙人,哪有资格当这个主席呀?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这一点都不好笑。”

“但你给我们留下了武器,更何况如果你选择留下来,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也只有你们都走了,我们才能有孤注一掷的机会。”

“胜利”号可是一艘军舰,一艘航速快、火力猛的军舰!放眼整个摩洛哥西海岸,能与之匹敌的找不出第二艘。如果用它来打劫,根本用不着接舷跳帮,光放几炮对手就乖乖的升白旗投降了,甚至都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担心海军的护航舰只。

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巴里哪能不动心,但还是摇头苦笑道:“杰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这么做,更不能当所有人的笑柄。”

“你的”好意而不是“你们的”好意,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巴里,亲爱的朋友,没人会笑你。不管我还是伯爵,甚至连霍拉和那捷尔他们,都希望你能担任这个职务,也都认为只有你能带领我们抢到更多的钱。”

“真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神甫。”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有求于人的丹尼尔神甫,不得不点头说道:“是的,船长先生。”

巴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抬头问道:“那西班牙人和奥赛罗他们呢?”

“没问题的巴里,你担任主席是众望所归。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他们在女人身上都发泄完了,咱们就开全体水手大会,正式推选你为船长联席会议主席。”

“杰克,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才是刚刚开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去做。”

董南伸了个懒腰,指着桌上约瑟夫拟定的采购清单,一脸沮丧地说道:“惊奇号上除了黑人什么都没有,艾迪号上还有一些货物,真不知道脱手之后够不够买这些东西。不怕你笑话,别看我们一连抢了好几艘船,可总收益加起来还没有尼德兰朋友那一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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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商人的建议

《怒海归航》

“胜利”号给萨累港带来的影响,不下于“里根”号航母战斗群开进了波斯湾。

二十个打两百个、两门炮对三十八门炮、商船俘获军舰……在伯爵等人添油加醋、无限放大的吹嘘和渲染下,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①和他的海军,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不但这艘史无前例的海盗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连船员们都成为了萨累最受欢迎的人。

码头边十二家旅馆和酒馆一率打折,连妓女们都慷慨表示愿为“英雄的海盗”免费服务一次。“胜利”号也随之而成为了同行们必须参观的景点,面对着接踵而来的船长、大副、舵手、水手长……主管后勤事务并负责留守的董南,不得不请巴里这位熟悉情况的前辈出山,代为接待前来参观的海盗同行。

为确保万无一失,梅尔斯船长更是命令先行返回萨累的一百多个水手,将“黑珍珠”号、“飞鱼”号和“詹姆斯”号停到“胜利”号泊位旁,与老约翰的“惊奇”号和霍拉的“艾迪”号组成了一个实力强悍的海盗舰队。

大大小小六艘船一字排开,高高的桅杆、蜘蛛网般的帆索、密密麻麻的火炮,迎风招展的黑色骷髅旗……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相比之下,那些各干各的海盗船,则显得有些寒酸。连对岸的摩尔同行都划着小挺,围着这支异军突起的海上力量品头论足,让负责舰队安全的奥赛罗和梅尔斯虚惊了一场。

玩女人的上岸玩女人,负责接待的正陪同客人参观,负责安全的更是严阵以待,好不容易才抵达目的地,却无暇上岸的舰队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董南,则在“游客止步”的船长室里,跟约瑟夫一起接待主动上门的商人。

“管家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船长们都在岸上花天酒地,萨累港赫赫有名商人沃艾-蒙尼,很直接的把董南当成了管家,跟斤斤计较的约瑟夫谈了半天都没能谈拢,一进来就急切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尊敬的大夫被当成了管家,这让血气方刚的卡拉米很是不满,立马插了进来,纠正道:“主任!是主任先生”

蒙尼这才想起船上好像还有个尼德兰神甫,也只有尼德兰联省共和国那个怪胎,才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委员会。尽管对这个称呼很不习惯,但还是很快适应了过来,一脸谄笑着说道:“非常抱歉,尊敬的主任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对眼前这个三十来岁,身材又高又胖,两眼深陷而炯炯有神,鹰钩鼻,牙齿雪白,就象一只食肉兽的商人,董南并不是一无所知。据巴里介绍,他虽然同样来自英国,却几乎懂得地中海沿岸的各种语言,从阿拉伯语到普罗旺斯语,都能一知半解地说上几句。

他深知货物流行趋势,了解各种货币之间的汇率,懂得鉴别珠宝的真实价值,甚至跟地中海沿岸和摩洛哥西海岸那些没有姓名,没有国籍,没有明白称呼的人,都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用现在的话说,他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而且还是一个情报中间人。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就能告诉你近期有哪些船,沿哪条航线去哪里,甚至还能告诉你船上都装着什么货物,有没有打劫价值。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自己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亚洲人,他居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惊讶,而是若无其事的侃侃而谈。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斟上杯葡萄酒递了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蒙尼先生,您的同胞约瑟夫先生,也曾是一位出色的商人。在印花布、蔗糖以及葡萄酒的定价上,我认为您应该拿出足够诚意。要知道那些货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此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主任先生,作为一个诚实的商人,我给出的价格非常公道。这一点,在萨累是众所周知的。”

蒙尼顿了顿之后,指着桌上的海图,不卑不亢地接着说道:“如果仅从贸易的角度来衡量,约瑟夫先生坚持的价格也非常合理。但这里并不是地中海,也不是伦敦,我们从事的更不是正常贸易。要知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接手这批货物。就算有人愿意接手,尊敬的总督大人也不会允许。”

既然是销脏,那就不能以正常价格成交,这点觉悟董南还是有的。可他给出的价格实在太低了,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简直是半卖半送。如果以他的价格成交,那点钱都不够“胜利”号大修费用的三分之一。

为了收买人心,打劫到的所有现金都发出去了。既要维修保养船只,又要养“惊奇”号上的那些黑人妇孺小孩儿。如果“艾迪”号上的货物真卖不上价钱,甚至连下次出航的补给都成问题。

又是“总督大人”!

想到三艘船的泊位费高达300莫爱陀,想到上岸搬几块压舱石都得管自己收钱,董南恨不得现在就召集“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开会,研究黑吃黑的可能性。

然而,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先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摸清底细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就算现在想跟“总督大人”开战,海盗们也没有那个热情。他们现在正忙着花天酒地,争分夺秒的把每一枚金币花完,直到口袋里空空如也的时候,他们才会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主任先生,我知道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却是萨累的惯例。其实您大可不必为此烦心,只要您和您的朋友们愿意,钱完全不是问题。”

“您有什么好的建议?”董南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真是一个菜鸟,居然连怎么发财都不会,蒙尼暗叹了一口气,指着舷窗外的“惊奇”号,呵呵笑道:“主任先生,您是行家,您应该比我清楚‘圣伊莎贝拉’号绝不是一艘理想的海盗船。与其浪费大笔金币去维护它,还不如作价卖给我。”

老掉牙的克拉克大帆船,留着的确没什么大用。指望用它去抢劫,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有船才有船长,如果连船都没了,那老约翰的地位将岌岌可危。况且它现在还是近两百个黑人妇孺小孩的栖身之地,如果就这么把它卖掉,那么多人往哪去啊?

“很抱歉,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董南微微的摇了下头,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蒙尼先生,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建议?”

蒙尼假作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三百多个黑奴可是一大笔钱,只要您和您的朋友愿意,我可以给出一个很公道的价格。”

“真看不出来,您还是一个奴隶商人。”

“主任先生,或许在您看来做奴隶买卖很不道德,但我觉得未必一定是这样的。我做这门生意的方法不同于其他人,非常仁慈,也非常容易奏效。当然,吹嘘自己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经由我卖到市场上的一批又一批的黑奴,我认为都是上等货色,至少我听到别人是这样评价的。”

说完这些,他双手交叉于胸前靠在了椅背上,一副慈善的面孔,俨然自己就是第二个圣徒。

董南不置褒贬的点了点头,装着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呵呵笑道:“看来您不但经营有方,而且还富有人情味儿。”

“嗯,您可以这么认为。”

蒙尼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位神秘的东方人在想什么,一脸洋洋自得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做生意时,我都会尽量避免不愉快的场面发生的。比如我做小孩生意时,会把女人支走。女人看不到这种场面,就不会发生不愉快的事。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她们也只好认命了……”

“先生们,我出去一下,你们先谈。”

约瑟夫船长有些尴尬,连忙找了个由头溜出了船长室。董南干咳两声,看着他的背影,若无其事地说道:“蒙尼先生,可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家庭。”

“先生,您可不能这样说。”

蒙尼越说越来劲了,一面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着外面的黑人守卫,一面理直气壮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黑奴生下来就注定要四处漂泊。今天卖给你,明天被卖给我,后天不知道会被卖给哪位老兄呢!他们只能听天由命,让他心中有思想和期望,或者很好地对待他们,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帮助,因为以后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多痛苦和磨难……”

董南再也听不下去了,蓦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蒙尼先生,正如您之前对我的那个称呼一样,这么大的事我还真做不了主,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至于生意方面的事,请容许我们再考虑考虑。”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见董南下了逐客令,蒙尼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贼心不死地说道:“我愿意出7000莫爱陀!主任先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放眼整个萨累,除了‘总督大人’之外,也只有我能出得起这个价钱。”

……………………………………………………

①【腓力三世(1598年—1621),哈布斯堡王朝的西班牙国王,同时也是葡萄牙的腓力二世】

第七章 奢侈品!

“绳索、圆木、柏油、沥青、油漆、火药、麻丝、帆布、棉花……杰克,这需要一大笔钱。如果再算上船坞租用费,就算把我们所有的公共财物全拿出来都不够,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抢军舰不易,养军舰更不易。光“胜利”号的维修经费,最少也需要3000佛罗林。况且巴里的“黑珍珠”号和霍拉的“艾迪”号,也同样要进行一次大规模改装。

钱够不够是一方面,大修期间的安全也要考虑到。

三艘船中排水量最小的“艾迪”号,也比一般的海盗船大。想让它们的航速更快,火力更猛,就必须租用“总督大人”的船坞作业。同时还要把上层建筑全部拆除,搬走所有大炮,迅速减轻船身重量,以防搁浅而导致船身变形或龙骨断裂。

那么多同行虎视眈眈,吃人不吐骨头的“总督大人”到现在还没露面。如果真这么做了,就意味着三艘最具战斗力的大船将主动解除武装。别看海盗们在海上肆无忌惮,可一上岸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同时,巴里和梅尔斯的意见与商人如出一辙,都认为把“惊奇”号以及上面的黑人卖掉,才是眼前最好的选择。

董南既不想卖船,更不会卖人!万般无奈之下,干脆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先生们,反正不管想干什么,现在钱都不够,要不等伯爵他们都回来了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在正式被推选为船长联席会议主席之前,巴里还真没有多少发言权。对于眼前的现状,曾在军舰上干过几年的梅尔斯同样十分不满。在他看来“胜利”号来之不易,必须精心维护。

至于钱的问题,完全可以在海上想办法。但海盗的传统又让他倍感无奈,不管刚回来的还是先回来的,在没有把赃款花完之前,他们谁也不愿意再次扬帆起航。更何况他跟伯爵的矛盾众所周知,对于这些不得不解决的问题,他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想到董南直到现在都还没能上岸,梅尔斯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说道:“杰克,既然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你何不如上岸转转。”

有那么多黑人守着,船交给他们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董南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苦笑着道:“是该上岸去洗个澡了,顺便看看能不能采购点药品。”

“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

巴里反应了过来,立马从桌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羊皮袋,哈哈大笑道:“这是你的那份儿,跟我们一样都是600佛罗林。杰尔、比利和霍拉的我都交给了卡拉米,等他们把身上钱都花完了就知道回来拿了。”

600佛罗林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董南在手上掂了掂,随即扔给了约瑟夫,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些钱应该够‘惊奇’号上的人过一阵子了,麻烦你了约瑟夫,多采购点粮食和新鲜蔬菜,千万别让她们饿着。”

“杰克,你真是一个圣徒!”

约瑟夫长叹了一口气,不无尴尬地说道:“我还是帮你先留着吧,她们的给养奥赛罗早就考虑到了,用不着花你的钱。”

三百多个黑人中有一百二十多个分到了钱,现在还真用不着花这600佛罗林。董南也不坚持,立马站起身来,呵呵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先留着。先生们,船交给你们了,我和神甫先生下去转转。”

“托马斯,你安排一下。”

岸上可不太平,随着巴里的一声令下,“黑珍珠”号舵手兼水手长托马斯,立即跑出船长室召集了十几个人,全副武装的陪同董南和神甫上岸。

放眼望去,布雷格雷格河顺着山麓汩汩向西流淌。两旁的山脉连绵不绝地伸展开去,有的地方突出,有的地方凹陷。入海口处有两座海拔不算高的山峰,葡萄牙人修建的城堡和炮台,正对着逶迤向西的布雷格雷格河口。

越往上游,河岸越往两边收缩。千百年来冲刷下来的泥沙淤积成一片平原,紧紧依偎着两座隔岸相望的山峰。耕地、种植园和阿拉伯风格的小镇、村庄、农舍,疏落有致地点缀其间。还有几座丛林,顺着山脊远远的蔓延到山上。,

一千零一夜,卡萨布兰卡!

穿越前从未想过,也从未来过非洲的董南,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踏上摩洛哥的土地。更不敢相信几百年后的旅游之都,现在居然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贼窝。

“萨累所处的位置相当重要,所以葡萄牙人在此修建了要塞和炮台。他们教会当地姑娘和妇女如何保持贞洁,可他们也让那些女人的丈夫和父亲享受到了拳头的滋味。每到收获季节,他们总是不失时机的分头下到各个种植园,采集柏柏尔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果实……”

丹尼尔神甫刚跳上码头,就指着对岸那残破不堪的要塞,兴高采烈地介绍道:“巴特法赫德!在阿拉伯语中是‘里巴特’或‘营地’的意思,城墙都是用麦秸拌泥土砌成的,十分坚固。”

尽管从未来过摩洛哥,但董南对摩洛哥人还真没有什么好感。在穿越前的法国、西班牙、荷兰、比利时等国家,摩洛哥人就是小偷、强盗、骗子、懒汉和无赖的代名词。

虽然华人在那些国家也同样不受待见,但那只是因为华人过于勤奋,夺走了他们大量的工作岗位;华人的商品物美价廉,排挤了当地的商品和企业;华人只知道挣钱,不知道花钱,尤其在社会公益、扶贫济困、社会福利、助学、社区活动等方面,给人以守财奴、吝啬鬼的印象……不像毫无诚信的摩洛哥人,总是不务正业,喜欢以偷窃、抢劫和诈骗为生。

“杰克!杰克!你来得正好,走……咱们去喝一杯。”

刚踏上陆地,还没能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就见喝得醉醺醺的伯爵,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妓女,跌跌撞撞的迎了上来。董南并不是圣徒,也有七情六欲,但船上那高达30%以上的性病感染率,让他不得不对这些妓女敬而远之。更何况她们那彪悍的身材和可怕的装扮,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xing欲。

她们身上那刺鼻的香精味道,跟码头后面弥漫过来的恶臭掺杂在一起,更是令人作呕。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摇头笑道:“算了,还是算了吧,我和神甫先去市场转一圈,回头再来找你。”

“别!别这样杰克。”

伯爵松开胳膊,指着他那两个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不敢令人恭维的女伴,一脸坏笑着说道:“伊丽莎白!我刚给她取的名字,现在连人带名字都送给你了。杰克,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请神甫帮你们办一个的婚礼。”

婚礼?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杰尔,亲爱的杰尔,我还真没想过结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神甫先生还有事,你们慢慢玩。”

“走吧杰克,天都快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丹尼尔神甫可不想继续跟他纠缠,很是不屑的瞄了那两个妓女一眼,随即拉着董南就往小镇的方向跑去。

土黄色是小镇所有建筑的基调,只有清真寺才能配上绿色瓦顶。一条条幽暗狭窄的街巷,斑驳不堪的围墙,精雕细琢的大门,风雨剥蚀残破凋零的老客栈,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店铺……顶着货物叫卖的柏柏尔人、裹着头巾的阿拉伯人、耀武扬威的白人和地位最低的黑人,随处可见。身边还不时走过几头驮着货物的驴子,跟电影里描述的中世纪别无二致。

市场在小镇的中央,人们正围成一团,在托马斯的帮助下挤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吉普赛人在表演歌舞,此外还有惊险绝伦的杂技,扣人心弦的耍蛇,。

广场左边街巷交错,房屋密集,摊铺林立,货物充足,到处都是头缠白巾、身穿长袍的阿拉伯人。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烤羊肉、烙面饼的味道。露天饭铺、小吃店布满街头,人山人海,熙来攘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为什么这么臭啊?”

董南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托马斯耸了耸肩,指着街道后面的那一排排房子,苦笑着说道:“大夫,您认为将白鸽屎、鱼油、牛尿和动物油脂搅和在一起,在猛烈的太阳下暴晒,会散发出怎样的味道?”,

“是一种手染皮革的方法。”

丹尼尔神甫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道:“用那些东西混合成的液体来浸泡毛皮,出产的皮革质料柔软上乘,是欧洲最受欢迎的货物,没想到居然这么臭名。”

臭气熏天,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董南连忙走到一间白人商铺前,一边挑选着货物,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总督大人住在这里吗?”

这里的商人都是语言专家,不等托马斯开口,店主就指着山顶方向,呵呵笑道:“这么臭的地方,总督大人才不会来呢,他和他的士兵都住在山上的城堡里。”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指着一块货物笑问道:“那是什么?”

“肥皂,意大利肥皂。先生,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这里还有紫罗兰和熏衣草油。”

真是肥皂!董南一阵狂喜,急切地说道:“给我来三块!”

“这可是上等肥皂,您真有眼光。”

店主用粗麻线把洗衣肥皂捆紧,切成小块,然后再用布包好,一面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一面笑问道:“想不想要熏衣草油……来一瓶吧,洗澡时可以放在水里。”

董南对植物香油可没什么兴趣,摇头笑道:“不用了,三块肥皂就行,多少钱?”

“三个埃居。”

一埃居相当于一英镑,这个价钱可以买好几大桶咸肉呢!这个价格把董南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一脸疑惑地问道:“先生,您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就三个埃居。当然,您也可以付同等价值的金镑或佛罗林。”

“杰克,我可以确信,你肯定是一个东方贵族!”

看着他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丹尼尔神甫一边帮他付钱,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就算在阿姆斯特丹,也只有市长大人才用得起这样的奢侈品。我先给你垫付了,回头记得还我。”

……………………………………………

第八章 欺人太甚(求收藏!)

中世纪的伊S兰教徒,的确拥有着远超基督徒的文化。医学也不例外,他们鼓励人们入浴,知道保持身体清洁有利于血液循环,有利于身体健康。

这一点,在萨累体现得淋漓尽致。连码头边的小旅馆,都有一个贴满马赛克的公共浴室。但人太多了,而且还都是长期在海上漂泊,患有各种各样皮肤病和性病的海盗。董南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染上什么传染病,干脆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单独要了一个房间,像女人一样在大木桶里洗澡。

好舒服啊!

久违的肥皂味弥漫着整个房间,董南愉悦地闭上眼,盘腿坐下,把身体泡在热水里,掬起热水向肩头胸口上撒去,身体温暖起来,神经也就放松了下来,真想就这样睡一觉。然而这也只能想想,真要是因此而患上感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肥皂虽然不怎么样,但泡沫还算不少。擦着擦着,很快就又消失了,黑色污水从皮肤上流下来,要多脏又多脏。这也难怪,除了被“公正的艾迪”逼着加入海盗那一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洗过澡。

“杰克,你真够麻烦的!来……咱们喝一杯。”

伯爵大人一点都不拘小节,“嘭嗵”一声撞开房门,也不顾地上湿漉漉的,就一屁股坐到水桶边,递上了一瓶意大利红葡萄酒,霍拉和比利更是搂着女人在外面坏笑。

这帮混蛋,连洗个澡都不让自己安生!董南急了,抓起水瓢就扔了过去,咬牙切齿地吼道:“有什么好看的?给我把门给带上!”

“抱歉,非常抱歉,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霍拉猛地让开水瓢,装出一脸很无辜很无辜的样子。比利则和那俩妓女笑前仰后合,半天都没能喘过气儿来。

“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让那两个女人赶快滚!”

见大夫真生气了,伯爵扶着木桶站起身来,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摇头说道:“杰克,你真不会享受生活。本来还准备找两个人来陪陪你,看来只能算了。”

“我用不着人陪!走吧走吧,都走吧,别妨碍我洗澡。”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马匹的嘶叫。到底是在刀口上混生活的人,伯爵大人顿时醉意全无,扔下酒瓶,抄起弯刀,跟着霍拉和比利一起跑了出去。董南不敢怠慢,连忙跳出水桶,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也跟着冲下了楼。

“先生们,先生们,请不必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大家。”

酒馆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在一群阿拉伯刀手的拥簇下闯了进来。不黑不白的面孔,一看就是个混血儿。丰茂的头发,浓密的眉毛和装饰在嘴上与颚下的髭须全都是浓茶褐色的。那双闪耀着逼人光芒的眸子和厚厚的嘴唇,将他的内在鲜明地表现了出来。再看看他身后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阿拉伯刀手,就知道他不是个易与之辈。

伯爵从未像今天这么冷静过,一边在背后打手势,示意比利从后门去船上叫人,一边不卑不亢地说道:“总督大人,该交的钱我们都交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就是杰尔?你就是‘胜利’号船长伯爵?”

总督大人盛气凌人,看都没正眼看他一眼,而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门边,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远处的“胜利”号来,那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船一样。

酒馆里的人不少,除了伯爵和董南等人之外还有其他海盗,见不关自己的事,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准备开溜。不过总督大人好像早有准备,他们刚走到门边,就被外面的摩尔骑兵给灰溜溜的堵了回来。

“我就是杰尔,伯爵是我的绰号。”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总督大人”还是绝不能得罪的地头蛇。伯爵按捺下怒火,从战战栗栗的店主手里接过酒瓶,大摇大摆的走到他身边,给他斟上了一杯。,

董南这才注意到门外还有几十个骑兵,正挥舞着火枪和弯刀,在码头上叫嚣着来回奔跑。他们中有阿拉伯人,有柏柏尔人,甚至还有一个长相跟自己差不多的黄种人,吓得小商贩们四处逃窜,真是一帮比海盗还可恶的混蛋。

“干得漂亮,漂亮极了!”

总督大人回过头来,接过伯爵递来的酒杯,眉飞色舞地说道:“真是一艘漂亮的船,杰尔先生,你是我们萨累的骄傲,嗯……的确是我们骄傲。”

“谢谢,非常感谢,尊敬的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不置褒贬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他当海盗时的光辉事迹,一边在酒馆里来回走动。尽管他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但他还是想做出一些优雅的动作。

时而拍拍伯爵的肩膀,时而朝其他人点点头,甚至还拔出海盗们的弯刀挥两下。似乎想给人一种颇有自信,而且还拥有着绝对权威的印象。但他不论如何认真,都表现不出一个总督大人应有的气派。

他谈到抢劫、杀人、花柳病、断肢,隐隐有一种揶揄的神情,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突然话锋一转,紧盯着伯爵的双眼,声色俱厉地说道:“杰尔先生,也许你真是一个出色的海盗,但你却抢了一艘军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你给我们带来了灾祸,作为萨累的保护者,我必须要为你疯狂的行为负责。”

伯爵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放下酒瓶,禁不住地问道:“尊敬的总督大人,难道您还怕西班牙国王的海军?”

“我们是海盗,不是海军!我们只抢劫,而不需要战争。”

总督大人怒了,挥舞着拳头咆哮道:“西班牙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天啦,天底下也只有你像你这样的笨蛋,才会干出这种无利可图的事情来。”

伯爵就站在他椅子后面,几乎一举手就可以碰到他,事实上他的手指已经扭动起来了。酒馆的前后门都被堵住了,敌强我弱,真要是打起来只会全军覆没。董南连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尊敬的总督大人,请原谅我们的鲁莽,如果您确信我们真会给萨累带来什么灾难,那我们大可离开这里。”

“你是谁?我的上帝,海盗中居然还有一个鞑靼人!”

“杰克,杰克-董,‘胜利’号的随船医生。”

董南可没兴趣跟他讨论什么种族,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总督大人,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让您满意?”

“嗯,很有意思的问题,我现在的确很不满意。”

总督大人转过身去,指着泊位上的“胜利”号,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应对西班牙人有可能的报复,我决定征用这艘船。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杰尔先生,我名下的四艘船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给你一天时间收拾东西,后天上午我会来亲自接收。”

酒馆里顿时一片哗然,霍拉和刚被堵回来的比利刚拔出弯刀,就被一群阿拉伯人逼到进墙角。总督大人显然是势在必得,举起手指摇了摇,一脸不屑地冷哼道:“先生们,别跟我耍花样,除非你们真不想活!”

横征暴敛就算了,现在还想用四艘破船来换“胜利”号,真是欺人太甚!想到他居然还狂妄自大到给了一天时间,有过一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经历的董南,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好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修不起……”

“杰克!”

“杰尔,总督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对付不了西班牙人的。”

伯爵这才反应了过来,装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沮丧地说道:“换就换,不过那几艘船也同样需要大修。总督大人,希望您能慷慨一些,再给我一点额外补偿,否则我无法跟兄弟们交待。”

“你很明智,也很会讨价还价。”

总督大人摆了摆手,一面示意阿拉伯护卫收起弯刀,一面指着码头方向,哈哈大笑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一千佛罗林。但话必须说在前面,千万别跟我耍花样,真要是那么干了,我确信你们什么都捞不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这才发现岬角边用来防止海军突袭的铁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拉了起来。不但“胜利”号走不了,连其他海盗船都被堵住泊位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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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围城打援(求收藏)

又一次变成了猎物,气得伯爵暴跳如雷,总督大人和他的骑兵一走,就立马召集所有人员回船。巴里和梅尔斯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边下令大小头目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那些喝得醉醺醺的海盗弄醒。一边急不可耐的去联络其他同行,试图获得他们的支持。

码头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下午还熙熙攘攘的小商小贩一下子没有了踪影,连沿街的那些旅馆酒馆都随之而纷纷关门。除了远处把守铁索的那些守卫们,时不时的冲这边张望之外,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突然其来的变故,让计划中的全体船员会议变成了紧急船长联席会议。巴里和梅尔斯一回来,就被等候已久的董南请进了船长室,共同研究起对策来。

“混蛋!卑鄙下贱、厚颜无耻的混蛋!居然跟摩尔人勾结。”

“杰尔,他本来就是一个杂种!”

“他不要战争,那我们就给他战争!想抢我的船,没门!”

粗大的铁索横在河面上,另一头连接着摩尔海盗控制的地盘。先不说这么短的距离内没有足够风力能让“胜利”号冲断铁索,就算有足够的距离和风力,“胜利”号撞上去也将严重受损,甚至会因此而沉没。

要说贪婪的“总督大人”没跟摩尔人勾结,鬼都不信!可谴责怒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董南一边示意气急败坏的伯爵坐下来,一边急切地问道:“巴里、梅尔斯,其他船长怎么说?”

刚串联回来的巴里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说道:“他们都建议我们接受总督的条件,谁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干。这会儿船上都没有人了,一个个跑得远远的,生怕被我们给卷进去。”

“杰克,我们的胜算几乎等于零。”

梅尔斯船长站了起来,指着霍拉刚画的地图,一脸沮丧地说道:“想走就必须先拿下索堡,可那里戒备森严,最起码有四十个人把守,我们的火炮又够不着。真要是打起来,他们还能得到山上骑兵的增援,到时候不但腹背受敌,恐怕连一个冲锋都顶不住。

更何况风向对我们也不利,船要出港就必须用小艇牵引。显然他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就算其他人不落井下石,摩尔海盗也会趁火打劫,那么多人搅和在一起,我们的火炮同样无法发挥作用。”

伯爵急了,蓦地又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吼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们的船抢走?不行,绝对不行!它是我的船,谁也抢不走。”

“杰尔,这不是在商量对策嘛!”

老约翰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回过头来,紧盯着胡安上尉的双眼,凝重地问道:“上尉,我们能不能顶住骑兵的冲击?我是说如果上岸的话。”

胡安上尉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同样令人沮丧的答复:“先不说我们没有足够人手,就算有人手也没有那么多长矛。正如梅尔斯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很可能连一个冲锋都顶不住。”

“胜利”号火力再强大,也不能开到岸上去。索堡里的守卫正虎视眈眈,如果船上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会给山上的总督发信号。同时,港湾里的水也是海水,光船上那点淡水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这就意味着据船而守是死路一条,人家只需要封锁住码头,就能把你活活渴死。

董南这才意识到总督大人并不是那么狂妄自大,而是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至于为什么不强攻,只是在他看来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毕竟萨累是一座海盗之城,也只有海盗才能给他创造经济效益。

船自然是不会拱手于人的,可现在想走又走不了,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了!董南紧盯着地图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巴里,那个杂种有多少骑兵?”

“三百多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步兵呢?”

巴里长叹了一口气,抬头苦笑道:“两百多个,杰克,这只是他的常备军。在萨累这个鬼地方,只要他愿意出钱,随随便便就能招募一千个甚至更多,而他恰恰有的是钱,咱们斗不过他的。”,

镇上游荡着几百个没有船的海盗,从王位战最前线流落到此的阿拉伯和柏柏尔逃兵更是随处可见,只要给他足够时间,他真能拉起一支大军。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打他个措手不及!想到这些,董南突然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先生们,杰尔说的对,既然他不需要战争,那我们就给他战争!这么好的地方,就算让我们走,我们还不走呢!”

“杰克,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别卖关子了。”

“围城打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且动作必须要快!”

“围城打援?”伯爵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看着他们那面面相窥的样子,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地图解释道:“先生们,现在的局势很明朗,只要我们一有风吹草动,山上的骑兵就会冲下来。而我们正好可以来个将计就计,派几十个人对索堡围而不攻,同时集中优势兵力,打增援的骑兵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顺势攻上山去,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五百对五百,兵力上倒旗鼓相当,但质量上却有着天壤之别。胡安上尉可不认为自己能在没有长矛兵的掩护下挡住骑兵冲锋,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杰克,你不知道骑兵冲锋有多可怕!能不能守住阵脚都成问题,想攻上山去更是痴人说梦。”

“连你都这么想,他肯定也会这么想。”

董南摇了摇头,异常坚决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了解海盗,知道不会有人帮助我们,但他却不知道我们并不是一般的海盗。他以为他吃定我们了,所以他会轻敌,甚至还会亲自率领骑兵下山。而我们只要能击溃他们,那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

“问题是凭我们这点人,根本击溃不了他们。”

“上尉,你曾经的上司冈萨雷斯男爵大人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董南回过头来,紧盯着军械官那捷尔的双眼,胸有成竹地说道:“他肯定想不到我们有三百支燧发枪,也想不到我们胆敢反击,更想不到我们还有三段射。虽然我们没有长矛兵,但完全可以在阵前设置一些障碍,正好用他们来检验一下陆战队的战斗力。”

伯爵反应了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地说道:“对!我们有的是绳索。实在不行,还可以拆几根桅杆下来。”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巴里权衡一番,毅然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杰克说的对,绝不能给他时间准备。我们现在就做一下分工,下半夜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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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短兵相接

曾打败过十倍于己的西班牙人,还曾在葡萄牙殖民地丰沙尔总督的眼皮底下为所欲为,“胜利”号之前的光辉战绩,让海盗们的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葡萄牙杂种”欺人太甚的消息一经传开,刚醒酒的几百个海盗无不义愤填膺。在一番“抢钱、抢粮、抢地盘”的简单动员之后,一个个在大小头目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

胡安上尉和他的西班牙佣兵是当之无愧的主力,但仅凭他们那一百八十多人是远远不够的。为了一举击溃“葡萄牙杂种”的骑兵,所有会使用火枪的水手,都在军械官那捷尔的组织下加入进来,勉强凑成了一个三百二十二人的火枪队。

不管西班牙佣兵还是受过简单训练的水手,都从未进行过一次像样的协同演练,更没有跟骑兵作战的相关经验。在那么强大的敌人面前,能不能稳住阵脚,能不能保持火力的持续性,成了胜败与否的关键。

英国人、西班牙人、挪威人、丹麦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人员构成如此复杂,甚至连交流都成问题,临阵磨枪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用障碍物来削弱骑兵的冲击力。

好在舰队有的是木匠,两个小时不到,就用二十几根上桅杆和帆索,制作了十几个简易拒马。奥赛罗和他的一百二十多个黑人部下,则成为了除拒马之外给火枪队提供掩护的唯一一道防线。

摩尔海盗在对岸虎视眈眈,船上没人留守是万万不行的。其余的一百多个海盗一分为二,在老约翰和炮术长比利的分别率领下负责留守以及组织下围攻索堡。

为壮声势,“惊奇”号上的那些黑人妇孺小孩也将全部参与围堵,以确保胡安上尉和那捷尔的火枪队不会背腹受敌。

海浪从大洋那边滚滚而来,一阵比一阵强劲猛烈。所有小艇都放下去了,在各船之间上下起伏。巴里船长最后一次检查完准备工作,伸出指头探了探风向,随即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先生们,风向对我们有利,开始行动吧!”

“是……船长先生!”

这么多人中就巴里最能服众,尽管来不及开全体船员会议,但船长联席会议还是赋予了他指挥作战的绝对权力。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胜利”号甲板上的所有灯光全都亮了起来,一个个刚做好的拒马被推下船舷,小艇上等候已久的水手们则抓起绳索,在一阵急促的鼓声中,拖着它们拼命地往码头划去。

作为船长联席会议的重要成员,董南必须身先士卒,不但跟胡安上尉和那捷尔一起首批登陆,还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火枪手正面迎敌。

考虑到时间极其宝贵,骑兵下山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如果不能在他们抵达前布置好拒马,整好队形,那不管多少人也抵挡不住骑兵冲击。正帮着划小艇的董南,禁不住地喊道:“快,再快点!”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索堡里的守卫终于作出了反应,下午就准备好的篝火突然燃烧了起来,一个个人影在火光中隐约可见。而距他们最近的“惊奇”号也灯火通明,一条条小艇如离弦之箭冲向岸边,准备对其进行围堵。

“上尉、那捷尔,你们赶快整队,其余人跟我拖拒马!动作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小艇还没靠岸,巴里和梅尔斯等人倒后发先至,一马当先的跳上了码头。负责围堵的先头部队,也已经跟索堡里的守卫交上了火。西班牙步兵淘汰下来的三十几杆火绳枪,像炒黄豆般地响成了一片。

“点火,快点火!”

乌云笼罩,除了远处的火光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海盗们早有准备,一个个装满柏油、帆布和绳索的小桶,在伯爵的大呼小叫下点了起来。

“那捷尔,第一个小桶!托马斯,第二个小桶!其余人跟我来……”

燃烧着的小桶不仅仅提供照明,而且还是整队和射击的参照物。第一拨登陆人员刚上岸,就在胡安上尉的呵斥下,不约而同的往集合点跑去。提供掩护的奥赛罗,则带着他的一百多个黑人部下,跟木匠们一起争分夺秒的布置起拒马来。,

索堡那边枪声响成一片,码头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还好西班牙人训练有素,率先排起了一个七十多米长的横队。有了参照,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正不知道往哪儿站的海盗们,连忙跑到了他们身后,总算摆出了一个像样的阵型。

“杰尔,给我回来!”

第二拨登陆人员还没上岸,这时候绝不能乱!见伯爵居然带着几个人离开队列,跑到一边帮霍拉他们布置起了拒马,董南急了,扯着嗓子咆哮了起来。

巴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抓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声色俱厉地吼道:“杰尔,保持队形!霍拉,奥赛罗,你们也快点,葡萄牙杂种快下来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山顶上的城堡也亮起了灯光,连忙再次检查起自己的武器。

大半夜的,集合需要时间。骑兵也不同于步兵,不能说走就走。直到十几分钟后,才见一条长长的火龙,从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冲了下来。

与此同时,最后一拨登陆人员也上岸了,该布置的障碍物基本上布置妥当。奥赛罗和他的一百多个黑人部下,更是紧握弯刀、长矛、斧子和鱼叉等冷兵器,一字排开的蹲在了火枪队前。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眼间就绕过码头后的小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们来势汹汹,但没有什么阵形,显得乱哄哄的。

前面的骑兵显然也看到了障碍物后的火枪队,他们也不以为意,扔掉火把在码头上转了两圈,猛然发出一阵怒吼,一齐挥舞着弯刀,狂叫着冲了上来。

身处第一排的董南紧张到了极点,还没等他看清有多少敌人,陆战队指挥官胡安上尉突然走出队列,拔出长剑,指着前方,大声喝令道:“第一排,举枪!”

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跟身边的火枪手们一齐将身子前倾,专心致志地瞄着那帮冲来的骑兵。他们很快冲进了二十码的射击距离,上尉大喝一声:“开火!”

“砰砰砰……”

一百多支燧发枪发出震耳欲聋的齐鸣,几乎同一时间内喷射出了弹丸,只见一阵白色烟雾在火光中飘了过去,对面也随之而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第二排,开火!”

又一排火枪喷射出大量的火光烟雾,惨叫声又是一片传来。最前面的骑兵被打翻在地,马匹摔地那巨大的冲击力,把简易拒马都撞到了黑人战士前。

硝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天色太黑,装弹也成了问题。完成四轮齐射过后,再也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排枪了。

“杀!把他们杀回去,一个不留!”

见十几个阿拉伯骑兵已冲到阵前,正跟奥赛罗的黑人部下短兵相接,巴里当机立断的接过指挥权,举起弯刀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

四轮齐射让骑兵损失惨重,阵前马尸遍地,再加上那一个个用桅杆制成的拒马,让他们不但没有了冲击力,甚至都失去了应有的机动性。

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冲撞在一起搏命撕杀。群刀劈来,群剑刺去,一往无前,谁也顾及不了自己的生死。一道惊天的惨叫声传来,董南赫然发现身边的海盗已经胳膊,还没等他举起弯刀,正挥刀劈向自己的阿拉伯人,却被一把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长矛刺翻在地。

奥赛罗,肯定是奥赛罗,他又一次救了自己一命。

惨叫声不断响起,撕杀极其残酷,谁都抱着斩尽杀绝的念头,谁都知道无法幸免。董南也顾不上道谢,举起弯刀就向最近的那个被帆索缠着的摩尔骑兵冲去。

“总督死了,葡萄牙杂种死了!”

这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雷动的欢呼声,正奋力厮杀的骑兵立马乱了阵脚,猛然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随即转身就往回跑去。他们丢盔弃甲,连手上的武器都抛个精光,只求跑得更快一些。

原来他们也是一帮只能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啊!这让董南欣喜若狂,举起弯刀高喊道:“追……追上山去,一鼓作气端他们的老窝!”

事实上他是多此一举,海盗们可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几个会骑马的海盗,更是早就翻上马背,一往无前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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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全面失控

枪声、爆炸声、马蹄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惊心动魄的叫喊声不绝于耳,码头边的人们惊慌失措地从门缝里朝外面张望。当他们听到呐喊声逼近时,又急忙堵住大门,生怕被外面的混战殃及池鱼。

摩尔骑兵落荒而逃,让死鬼总督那紧随其后的两百多个步兵,连跟对手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逃窜的同僚撞得七零八落。海盗们乘胜追击,越杀越勇,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上山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总督是假的,总督府却是真的!

只不过由于里面的人倾巢而出,导致防守力量极其薄弱,居然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就被先行上山的伯爵等二十多个海盗一举攻占了。

“杰克,你们来晚了!”

董南不会骑马,爬到山上已经是气喘吁吁。还没等他看清这座依山畔海的建筑群,就见伯爵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跑出拱门,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们先歇会儿,顺便清点下战利品,我们去镇上肃清残敌。”

说完之后,也不等董南开口,就像将军一样挥舞着弯刀,带领十几个海盗又杀了回去。所有人都杀红眼了,见伯爵他们已拿下了总督府,跟董南一起上山的霍拉等人,也随之而调转枪口追了过去。

乱套了,彻底乱套了。

所有人都各自为战,连个明确目标都没有,生怕他们寡不敌众,董南连忙回头喊道:“奥赛罗,快带你的人去市场,把那些奴隶都放出来。”

“好的,那你自己小心点!”

老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给他留下十几个部下后,也带着其他人冲下了山。杀戮无处不在,董南刚转过身来,就听到城堡上面传来一阵金属猛烈碰撞声,紧接着,一具尸体沉重地掉落下来,在石头台阶上滚了滚,一直滚到他脚边,胸前插着一把致命的短剑。

“所有人戒备,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尽管死得不是自己人,但董南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和约瑟夫以及老黑留下的十几个黑人,举起弯刀冲了进去。城堡里乱哄哄的,充斥着喧嚣声、惊叫声和呻吟声,几十个老弱妇孺,正被那捷尔的火枪手追得四处逃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这个关键时刻也由不得董南心软,一边沿着狭窄的石梯往城墙上跑去,一面大呼小叫道:“别追了,等他们挤成一团再打!”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捷尔见援兵到了,居然放下火枪,哈哈大笑道:“杰克,你们来得正好,这里交给你们了,我也下去肃清残敌。”

“葡萄牙杂种”虽然死了,但山下却并不安全。真要是让那些残敌把柏柏尔人和阿拉伯逃兵组织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约瑟夫接手,一边急切地提醒道:“你们也小心点,千万别落单!”

“知道了,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真是一个不眠之夜,直天色放亮,约瑟夫才肃清了城堡里的“残敌”。而山下则到处都是火光,枪声和喊杀之声离这么远都隐约可闻。

确信城堡已经安全,并布置好防务后,董南才得以观察起这座葡萄牙式和阿拉伯式相结合的建筑群来。高高的城墙,中央有一个小广场,马车可以穿过拱形大门进到城堡里。内部布局富丽华贵,四周都是宽大的回廊,回廊上有摩尔式样的拱门和细细的柱子,到处都是阿拉伯色彩的装饰。

内院里还有一眼喷泉,源源不断地喷出银色水花,落在一个大理石水池中。池边生长着茂密的紫罗兰,池水清澈见底,成群的小金鱼在池中游来游去,仿佛无数颗游动的珍珠闪闪发光。

喷水池四周有一条小路,用石子拼成了各种美丽的图案。小路外面是一圈绿丝绒一样平滑的草地,最外层围了一圈马车道。两棵开满鲜花,香气扑鼻的大桔树用它那茂密的绿叶,洒下一片令人惬意的绿荫。,

草地上有一圈盆景,大理石的花盆镌刻着阿拉伯风格的图案,花盆里各种热带奇花异草在那儿争奇斗妍。院子里那棵高大石榴树的绿叶和红花相互映衬,显得格外艳丽。阿拉伯茑萝藤的叶子绿得发黑,中间点缀着群星般的花朵。

天竺葵和玫瑰的枝头都挂满了花朵,还有那金色的茑萝和带着柠檬香味的马鞭花。有些地方还长着龙舌兰,叶片极大,形状古怪,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巫婆,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怪面孔来,屹然独立在一群容易枯萎的花草丛中。

四周的回廊边还垂挂着用非洲红布做的窗帘,可以随意放下,用来遮挡阳光。总之,这座城堡看起来豪华、气派而富有浪漫色彩……只不过现在却充斥着血腥味,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

“杰克,发财了杰克,这次真发财了。”

正看得入神,刚进去清点战利品的约瑟夫,就兴高采烈的爬上城墙,气喘吁吁地说道:“金币和银币加起了有二十三箱!杰克,这还不算其他珠宝,如果都算上的话,起码值二十万金镑。”

所有生意都插上一脚,整个萨累都是他的,这完全在董南的意料之中。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他们能干掉总督,别人也能干掉他们。现在局势还不明朗,绝不能给那些袖手旁观的同行机会,董南沉思了片刻,蓦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卡拉米,你现在就下山通知巴里和伯爵,让他们再抽点人上来防守,最好能拉两门炮上来。”

“是,先生,我这就下去。”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权力真空让山下局势全面失控。不但没有船的几百个海盗参与进了“肃清残敌”行动,连之前袖手旁观的那些同行,都打着增援旗号趁火打劫。

小镇上的商铺无一幸免,柏柏尔人、阿拉伯人和不对眼的葡萄牙混血儿,顿时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角色。连历史悠久的哈桑大清真寺,都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烧成了一片废墟。反而一直给海盗们提供服务的码头商户,居然奇迹般地逃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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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转移目标(求推荐收藏)

“……梅尔斯船长他们在船坞,巴里船长到现在还没回来。先生,要不我们再等一等吧?”

劫掠是这个时代战争的主旋律之一,连君主们都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激励士气,更别提无组织无纪律、甚至没有任何道德观念可言的海盗了。“葡萄牙杂种”战死的消息,如同给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时间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让萨累变成了人间地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罪恶之城。

每时每刻都有男人死去,每时每刻都有女人被强暴!

面对此情此景,董南有理由相信如果让那些被蹂躏的人选择,他们宁愿生活在“总督大人”的高压统治下,也不愿意像这样任由海盗们为所欲为。

事态已完全失去控制,连同为海盗的卡拉米都差点被殃及池鱼。不但没能顺利传递消息,甚至还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追了回来,如果不是城堡守卫及时接应,很可能就变成同行们的刀下鬼了。

山上的人下不去,下面的人上不来。好在有一套旗语,可以通过望远镜传递消息,不然董南到现在都不知道山下的情况。

战果很大,风险也很大!

从未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巴里,见总督府已被伯爵拿下,居然命令兵分几路,尽可能扩大战果。现在倒好,“总督大人”的船坞和那四艘船控制住了,镇上和码头上的税官也解决掉了,甚至还占领了镇外的一处庄园,却稀里糊涂的被同行们分割开来,导致实力分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约翰传来的这些消息,让董南忧心忡忡。就在他琢磨着是固守待援,还是带着战利品冲下山去,杀出一条血路,跟大部队汇合之时,拱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伯爵回来了!杰克,伯爵大人回来了!”

董南欣喜若狂,连忙跑上城墙,只见十几架不知道装满什么东西的马车和驴车,在伯爵等四十多个海盗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迎了过来。

“开城门,快开城门!”

拱门“吱”一声打开,但一身是血的伯爵并没有进来,而是牵着马缰在门口转了两圈,抬头喊道:“杰克,这里交给你了,我下去接应奥赛罗。”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回道:“等一等,我也去!”

“不用了,时间来不及了!”说完之后,伯爵大手一挥,率领众人又冲下了山去。

两条腿终归没有四条腿快,董南权衡了一番,回头喊道:“全体人员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是……”

马车和驴车一辆接一辆的赶了进来,掀开帆布一看,都是各种各样的金币和银币、精雕细琢的象牙、造型各异的银器、琳琅满目的珠宝……甚至还有三个十五六岁的柏柏尔女孩儿,眼前的这一切,让董南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这半夜肃清的是什么“残敌”?

他倍感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约瑟夫接管战利品,一边带着几个人跑出拱门,生怕为车队断后的老黑有什么三长两短。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还是卡拉米眼尖,指着弯道处的人影,一脸兴奋不已的表情。谢天谢地!奥赛罗不但没什么事,而且还带回了三百多个黑奴,董南这才送下一口气,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有没有看见霍拉和上尉?巴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霍拉退回码头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上尉和巴里船长在一起,被堵在镇外进不来。外面到处都是人,都杀红了眼,像疯子似的,我们试过两次都失败了。”

奥赛罗筋疲力尽,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面招呼众人进去休息,一面凝重地说道:“先生们,现在局势对我们很不利,等他们把镇上都抢完了,下一个目标就轮到我们了。”

“可恶!”

提起这个伯爵就是一肚子气,“嘭”的一声扔掉弯刀,咬牙切齿地说道:“一群比尼德兰人还可恶的混蛋!居然敢打我们的主意,要不是火枪队走散了,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是啊!”

一个海盗重重的点了下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深以为然地说道:“在葡萄牙杂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葡萄牙杂种一死,就急着来抢我们的战利品。”

骚乱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或因为炽热的激情,或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对骚乱本身就心存幸灾乐祸的兴趣,总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竭尽全力地让事态不断恶化,一心想让骚乱无休止的持续下去。

血迹斑斑的马车,足以证明一切。

董南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事到如今,谈判肯定谈不拢,除非愿意跟他们平分战利品。唯一办法只能是转移目标,让他们继续抢下去。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重新组织起来,才能保住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战利品。”

伯爵沉思了片刻,添了下干裂的嘴唇,摇头苦笑道:“杰克,你没下山你不知道,现在萨累除了我们之外,好像没其他值得抢的目标了。”

钱最多的总督府被自己占领了,“葡萄牙杂种”名下的四艘船也在梅尔斯手里,镇上最富有的商人更是被伯爵洗劫一空。树大招风,那帮近乎疯狂的混蛋,必然会把下一个目标对准自己。

就在众人倍感无奈之时,董南突然抬起头来,指着对岸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摩尔人,摩尔人就是一个最好目标!先生们,从铁索拉起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向我们宣战了。既然山下的同行们那么有热情,那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伯爵反应了过来,“啪”的一声猛拍了下大腿,欣喜若狂地说道:“对!把他们引到摩尔人那边去。杰克,你还是在这边守着,我下去煽风点火。”

“用不着那么麻烦。”

董南可不想让他再轻易犯险,蓦地转过身去,紧盯着码头方向,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卡拉米,给老约翰和梅尔斯发信号,请他们立即率领留守人员攻击摩尔人,只炮击不登陆,把声势搞大点。”

“是,先生。”

“这就行了?”伯爵糊涂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就足够了,我想他们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对了……杰尔,你们抓紧时间休息,等他们动了,就冲下山去接应巴里和上尉。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来个趁火打劫。”

登陆战很危险,摩尔人更没那么好对付!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来个一举定乾坤,那岂不是又能发一笔横财?

“行,就这么干!”伯爵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伙计们,赶快休息,等他们都上当了,再给点颜色他们瞧瞧。”

海盗不约而同的哄笑了起来,连约瑟夫都禁不住地笑道:“卡拉米,我想他们应该需要小艇,让老约翰和梅尔斯先生慷慨一些,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完全没问题,船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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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炮轰里巴特!

“小心点……小心点,注意右舷!”

进港容易出港难,从大洋涌进海湾的巨浪,在这里与顺流而下的布雷格雷格河水交汇。洋流变得捉摸不定,忽左忽右的把“胜利”号高高托起,又重重摔下。

想逆风逆水地驶到入海口中央,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葡萄牙人留下的船坞在码头上游,一接到董南发来的信号,梅尔斯船长就意识到这是眼前的唯一选择,立马放下两条绳索,一头固定在船坞边,另一头系在“胜利”号首锚的绞盘上。无需借助风力和小艇牵引,就能通过绞盘把船先拖到上游。

这一带礁石林立、浅滩密布,一个不慎就会搁浅触礁。老约翰和二十几个饱经沧桑、吃苦耐劳的水手,一个个睁大双眼睛,生怕把伯爵这艘宝贝疙瘩磕着碰着。

“胜利”号一出港,码头边正往船上搬战利品的海盗们顿时骚动起来。最近的那艘平底船上,居然还有几个人举起了三叶桨,扯着嗓子朝这边咆哮。

“伙计们,再快一点,不然炮弹就要落到我们头上了。”

竖起三叶桨是海盗之间常用的一种威胁警告,见那帮抢上瘾的混蛋居然以为自己要跑,老约翰就是一肚子气。如果不是巴里他们还在岸上,不是“胜利”号现在无法机动,恨不得立马给他们来一轮齐射。

看着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刚从“黑珍珠”号上过来的托马斯,禁不住地拍了拍舵盘,哈哈大笑道:“船长先生,你以为那些小炮真能百发百中?我看除了放出点烟,弄出点声响,往水里抛撒些破铜烂铁之外,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那也不能跟他们开战,至少说在巴里回来之前不能。”

四磅小炮对“胜利”号的确构不成威胁,就算能击中船身,也会被厚厚的橡木船板弹开。尽管如此,老约翰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离码头那么近,真要是来个接舷战,凭眼前这点人根本顶不住。

船离船坞越来越近,海盗们似乎对这艘火力强悍的战舰有些忌惮,除了叫骂恐吓之外,并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见梅尔斯船长的“飞鱼”号升起了骷髅旗,老约翰猛地回过头来,高吼道:“砍缆绳……升中桅帆,左舷两个罗经点,让它乖乖的到它该到的地方去!”

“砍缆绳!升中桅帆……准备下艉锚!”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水手们像是从迷茫恍惚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一般,手忙脚乱地执行起这一连串命令。

在“胜利”号上呆了近半个多,对它的性能老约翰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不但确信自己有能力驾驭它,而且也相信它在激流中猛然下锚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绞盘上的缆绳一断,船舵猛然转向下风,巨大的舰身就这样倒着往入海口疾驶,溅起的飞沫直飞空中,过了一会,因为吃不住风力,它又姿态优美地偏到另一个方向,船头斜对着刚经过的险礁一掠而过。

“疯了,他们真疯了!”

“天啦,索链还没放下,他们想干什么?”

……

码头上的海盗们被眼前这一切给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胜利”号居然用这种方式转向。要知道这不但有着触礁翻船的危险,而且岬角边的拦河铁索到现在还没放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刚完成转向的“胜利”号突然下锚,船身猛地一震,随即缓缓地停在河中。

对面的摩尔海盗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一个个站在船上挥舞着胳膊朝这边咆哮。还没等他们搞清楚这两艘船的来意,先行抵达的“飞鱼”号就在一阵急促的军鼓声中率先开火了。

“嘭嘭嘭……”

十二门火炮齐鸣,一阵白烟随之弥漫开来。

紧接着,“胜利”号右舷上下两层甲板和辅助甲板上的二十二门火炮,也相继发出了怒吼。最近的那两艘三角帆船,转眼间就被轰得一片狼藉。摩尔海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码头上乱成了一团,一时半会间根本无法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事实上柏柏尔海盗的历史很悠久,早在马林王朝统治时期,他们就在大西洋和地中海出没。要不是因为萨累海盗太过猖獗,葡萄牙人也不会在此构筑要塞,确保航线安全。

只不过由于摩洛哥历代王室税负太重,居然规定私人海盗船应将其劫掠物的70%上交国家,而不是像英国那样只需缴纳10%,直接导致人们无利可图,而让这个本来很有前途的行业日渐衰落。

失去了宝贵的发展机遇,让仍然坚持这个行业的人们,无论技术上还是装备上,都远远落后于欧洲同行。尤其在火炮的运用上,他们还处在初级阶段。码头边那二十七条大小船只,所有火炮加起来也不足三十门,而且还大多是射程近、射速慢、威力小的老古董。

“开火了!他们开火了!”

河面上发生的一切,伯爵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经验丰富且特别灵敏的耳朵,甚至能辨别出发射的是什么炮弹。炮声从山下隆隆传来,让他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知道那是他的船,本应该由他来指挥这场史无前例的炮战。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镇上那零零星星的枪声立马消停了下来。只见他们像涌动的潮水一般,不约而同地往码头跑去。

“备马!”

伯爵再也忍不住了,蓦地转过身来,把望远镜往约瑟夫船长手里一塞,兴奋不已地喊道:“奥赛罗,叫上你的人,我们一起去接应巴里。”

“不要急,再等等。”

不等老黑开口,正观察着山下动静的董南,便摇头说道:“杰尔,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折腾了一天一夜,大家伙都累了,先养精蓄锐,等他们登陆了再说。”

“是啊,他们现在还没上当,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约瑟夫船长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好吧,那我们再等等。”

事关几百人的安危,伯爵还真不敢轻举妄动。想了想之后又坐下身来,跟其他人一样用断木残砖当枕头,想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再睡会儿。

这帮家伙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好,像对山下的战斗漠不关心似的,倒头就睡。还有一些瞌睡没那么大的,居然开起了粗鲁的玩笑。有的人则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兴致勃勃的倾听着炮声,并七嘴八舌地推测起炮击效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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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千钧一发

之所以只出动“胜利”号和“飞鱼”号,那是因为兵力太过分散,没那么多人操纵火炮和帆索。

能上船的水手都上去了,连几个病情较轻的尼德兰人都参与进了炮击,留在码头上确保“黑珍珠”号、“詹姆斯”号和“惊奇”号安全的霍拉,手下仅四十三个西班牙步兵和二十二个黑人,其压力可想而知。

炮声一响,码头上顿时挤满了人。有船的海盗、没船的海盗、抱成团的柏柏尔逃兵,三五成群的蜂拥而至,七嘴八舌,乱哄哄的喧嚷不止。

有人发表演说,有人鼓掌喝彩,有人爬在桅杆上冲对岸张望,每有一发炮弹准确命中目标,他们就跟着呐喊叫好。到处都滚动着亢奋、怨恨、威吓和惊叫的声浪。“该死的摩尔人”、“吃独食”、“大行动”、“抢钱”、“抢船”……这几个字眼,成了他们竞相谈论的材料。

“走开,都给我走开!”

一队凶神恶煞般的海盗,在一个船长模样的人带领下冲了过来。他们目露凶光,来势汹汹。这让势单力薄的霍拉有些紧张,一面下令火枪手举枪,一面指着河中央正在炮击的“胜利”号,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先生们,请走开,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都看清楚了!那里有几十门重炮,山上和镇里还有三百多人,和这样的优势对抗是很不明智的。”

“霍拉,你们总是这样!”

船长模样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那些党羽止步后,大摇大摆的独自走上前来,挥舞着弯刀,愤愤不平地说道:“刚干掉葡萄牙杂种,现在又准备吃摩尔人的独食,可你们就这点人,吃得下去吗?”

“阿米尼尔斯。”

霍拉显然之前跟他打过交道,放下长剑走上前来,不屑地瞄了他身后那些党羽一眼,毫不示弱地说道:“虽然你的样子使我讨厌,你的行为极其邪恶,但我还是可以保全你的面子,立即离开这里,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米尼尔斯船长回过头来,看着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党羽,似笑非笑地说道:“霍拉,亲爱的霍拉,睁大你的双眼看看吧!他们是一群从小就习惯靠两条胳膊求生图存,转危为安的小伙子。哪怕是跟死亡搏斗,他们也懂得怎样使用它们。

你让所有人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发财,而要他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无动于衷,这不合理,更不公平!伙计们,告诉霍拉先生你们都能干些什么?”

“你们干的我们也能干!”

“别想扔下我们吃独食,摩尔人是我们的!”

……

“听见了没有,霍拉先生。”

阿米尼尔斯船长举起双手压了压,示意他那些党羽安静,随即转过身来,扫了一眼怒眼相对的西班牙步兵,接着说道:“一门装上葡萄弹的9磅大炮,我们可以在这一头瞄准,同时在另一头点火。所以你们手中那些小玩意,就算几十支一齐开火,也别以为我们这些人听到枪响会眨一下眼。”

说完之后,还眉飞色舞地问了句:“伙计们,你们说呢?火枪这种武器能不能击退真正的海盗?”

近百个海盗们突然爆发出一阵轻蔑的哄笑,足以说明他们对这种芝麻大的危险豪不在意。

现在的局势很微妙,最具战斗力的“胜利”号虽然在炮击摩尔人时处于下风,但对于眼前这帮趁火打劫的混蛋而言,却处于最有利的上风。更何况山上和镇外还有援兵,霍拉哪能受他威胁?想都没想,便怒不可竭地咆哮道:“伙计们,把枪口亮出来给他们看看!”

接着就是片刻的忙乱和准备,几十杆燧发枪被弄得咔塔作响,响声中还掺杂着西班牙步兵的低声咒骂和威胁。刀枪相向,怒眼相对,“黑珍珠”号泊位前紧张到极点,形势一触即发,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远处的炮战中吸引了过来,甚至还不约而同的抄起了家伙,以应对即将爆发的混战。…,

“阿米尼尔斯,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那你大可试试。”

见四十多杆燧发枪齐刷刷的对准着自己,为他们提供掩护的几十个黑人,更是紧握弯刀、长矛、鱼叉等冷兵器,随时准备冲上来。阿米尼尔斯船长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笑道:“霍拉,亲爱的霍拉,你和死鬼艾迪一样,总是误解我的好意。海盗不打海盗,我只是想帮帮你们。要知道摩尔人混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少说也有两千个……甚至更多。”

“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需要配合,尤其是‘胜利’号的配合,另外还需要小艇,至于战利品……完全可以按照老规矩办。怎么样霍拉?别忘了对你们感兴趣的还有很多人,他们可不会都像我们这样通情达理。”

正如阿米尼尔斯船长所说的那样,码头上现在是山头林立,如果不能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对岸的摩尔身上去,一场混战是免不了的。

霍拉假作权衡了一番,随即微微的点了下头,颇有无奈地答应道:“既然这样……那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但话我必须说前面,谁要是胆敢搞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突如其来的炮击,打了对岸的摩尔人一个措手不及。几十条大小船只都被笼罩在炮火里,逃命还来不及呢,根本顾不上去索堡放铁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在对付“葡萄牙杂种”和“肃清残敌”行动中连续错过两次好机会,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的阿米尼尔斯船长,可不想错过这个瓮中之鳖的好机会,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不会的霍拉,不但我们不会搞小动作,也绝不会允许别人搞小动作。”

说完之后,他猛地转过身去,大喊道:“罗舍尔,你和你的人留下来协助霍拉先生防守,记得看好我们的船,千万别让那帮混蛋钻空子。其他人跟我上,发财的时候到了,给那些可恶的异教徒点颜色瞧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百多个海盗欢顿时呼了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武器,争先恐后地跑向小艇,生怕落于人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见这边的同行有了动作,那边的海盗们也反应过来,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船,先冲上去再说,谁也不想错过这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动了,终于动了!

正为霍拉捏一把汗的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立即放下望远镜,斩钉截铁地说道:“杰尔、奥赛罗,赶快行动吧,动作一定要快!接到人就占领码头,绝不能给他们反咬一口的机会。”

“放心吧,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刚才还呼呼大睡的伯爵,猛地睁开双眼,一边小跑着往城墙下走去,一边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道:“先生们,动作快点,晚了就看不上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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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海盗不打海盗?

霍拉干得很漂亮,把所有能用的小艇都用上了,一船接一船的把北岸海盗往南岸送;老约翰和梅尔斯船长也配合的很默契,见第一拨海盗已登陆,便迅速调整航向,用葡萄弹猛烈轰击那些从里巴特城往码头冲来的摩尔海盗。

南岸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北岸海盗也已所剩无几,考虑到码头和船坞急需增援,董南干脆让约瑟夫船长和二十多个海盗继续留守总督府,自己则率领老黑带回的那些黑奴下山,跟伯爵刚接应回来的巴里船长和胡安上尉汇合。

“干得漂亮,杰克,漂亮极了!”

见董南带着一大帮黑人迎了上来,巴里兴奋不已,猛地跳下马车,指着身后那一大溜战利品,眉飞色舞地说道:“摩尔骑兵没追上,却稀里糊涂的撞上条大鱼。没想到葡萄牙杂种在镇外还有一处庄园,能拿的我都拿回来了,这下可有得分啦。”

“不过萨累也完了!”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昨天还热闹非凡,现在却满目疮痍的小镇,一脸苦笑着说道:“真不知道这一夜死了多少人,现在是什么都没了,有再多钱也没用。”

“有钱就有一切,大不了换个地方。”

不等巴里开口,伯爵便插了进来,指着码头方向,急不可耐地说道:“先生们,报仇雪耻的时候到了。那帮落井下石的混蛋!居然敢打我们的主意,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对!绝不能放过那帮趁火打劫的混蛋!”

想到自己那十几个部下,没死在葡萄牙杂种的骑兵手里,却莫名其妙的死在同行刀下,巴里就是一肚子火,立马大手一挥,面目狰狞地咆哮道:“吹哨子吧!伙计们,我们要让那帮过于自信的家伙,看清楚他们的脆弱。”

他的话还没讲完,耳边就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声音越来越尖厉,在死气沉沉的小镇上空回响,非常刺耳,令人难受,一直传到乱哄哄的码头上。哨音刚落,黑压压的几百号人便蜂拥而至,吓得还没来得及上船的海盗们屁滚尿流,在他们前面四处逃窜。

援兵到了!

霍拉等人留守人员齐声欢呼了起来,暴风雨的怒吼也不比他们的叫喊声来得更响亮,一阵接着一阵,持续不断。无数个乱发蓬松的黑头,在通往码头边的石道上攒动。有人带着三角帽,有人带着摩尔骑兵丢下的铁皮帽子,上面那黄铜饰物在夕阳下不断地闪耀。

见一帮黑奴凶神恶煞般的见人就砍,阿米尼尔斯船长留下的大副彻底傻眼了,连忙挥舞着胳膊叫喊道:“我们是阿米尼尔斯船长的人,我们是盟友,我们有过约定……你们不能这样!”

在没有明确命令下达之前,奥赛罗可不管这么多,在西班牙步兵们的掩护下,带着夜里刚解救出来的几百个黑奴,横冲直撞地大开杀戒。背腹受敌,人数更是自己的几倍,正在等船的和守船的海盗们被吓得脸色煞白,在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喊杀声无处可逃。

“奥赛罗,差不多就行了!”

死的人已经够多,董南可不想再大开杀戒,连忙冲上前去,扯着嗓子吼道:“先生们,投降吧,你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霍拉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儿,见主动权已完全控制在己方手里,立马回过头来,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火枪队……准备射击!如有反抗,一个不留!”

“混蛋!我叫你趁火打劫……”

还没等码头边的海盗们反应过来,最前面那个试图反抗的倒霉蛋,随着伯爵的手起刀落,发出了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便“嘭嗵”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海盗不打海盗,我投降,我投降!”

眼前这帮同行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不但从西班牙海军手上抢了一艘军舰,连极其残暴的“总督大人”都死在他们手里。被围成一团的海盗们这才意识到趁火打劫是多么危险,一个个连忙放下武器,不敢再作无谓的抵抗。…,

血的教训摆在那里,巴里可不会给对岸那些同行们翻身的机会,一边示意老黑收缴他们的武器,一边冷冷地说道:“杰克,你和奥赛罗负责留守。其他人跟我上船,先把对岸的索堡拿下再说。”

“胜利”号和“飞鱼”号在河中央下锚,两岸船只都在射程范围之内,再把对岸的索堡控制住,不管欧洲海盗还是摩尔海盗都将无处可逃。除非他们放弃船只,去上游摩尔人控制的地盘。不过那里是摩洛哥王位战最前线,似乎并不比萨累更安全。

只有拿下对岸的里巴特,才能真正控制住萨累,董南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命令,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边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了,巴里、杰尔,你们人手不够,还是让奥赛罗一起过去吧。”

“那也行,你们小心点。”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冲那些惊魂未定的俘虏,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先生们,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海盗不打海盗。但你们却先违背了这个传统,所有必须为你们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巴里,你们不能这样!”

海盗的报复是极其残酷的,让他们负责就等于判了他们死刑。最前面的那个海盗急了,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无辜得不能再无辜的表情,极力辩解道:“巴里,不关我们的事,真不关我们的事。就算你们真有人被杀,那也是误伤。况且我们昨夜什么都没干,只是帮你们教训了一下摩尔人罢了。”

“误杀?”

巴里举起弯刀架到他脖子上,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们能误杀,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朋友,作为一个称职的船长,我必须要给那些被误杀的兄弟一个交代。考虑到大家之前还有点交情,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愿意加入我们的将一视同仁,不愿意加入的……那只能被误杀了!”

海盗不杀海盗纯属扯淡,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黑吃黑。更何况是他们趁火打劫在先,甚至让伯爵和奥赛罗在凌晨第一次接应巴里时,损失了近二十多个部下。

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至于那些人到底死在谁手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让他们明白,巴里集团是绝不能轻易得罪的,否则将死路一条。

海盗本来就没什么组织观念,今天在这艘船上,明天又上另一艘船,许多船甚至连船长都是临时推选出来的。所谓的加入根本算不上叛变,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个地方吃饭罢了。巴里网开一面,他们哪能错过这个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示之前那是受了蒙蔽,愿意加入这个实力强悍的团体。

两百多人呐!

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毕竟现在最缺的就是水手,如果真把他们全都咔嚓了,那葡萄牙杂种留下的四条船,就算修好了也没人去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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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满目疮痍(求推荐收藏)

在海盗们眼中,坚固的堡垒和勇敢的敌人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对金子的贪欲已经使他们热血沸腾,忘乎所以了。

那些被送上岸的海盗长驱直入,一直杀进里巴特城,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那是一场充满欲望、贪婪和野蛮的大屠杀,居民的房屋和清真寺都被洗劫一空,男人和女人们都被严刑拷打,逼着他们说出更多的藏宝地点……

夜幕降临,炮声早就停了,枪声和喊杀声也逐渐稀落,只能看到滚滚浓烟和熊熊烈火笼罩着整个南岸。至于那边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建筑,在天亮前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骚乱对萨累和里巴特所造成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足以在海盗编年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一片混乱中,胡安上尉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索堡。吃水较浅的“詹姆斯”号和“艾迪”号,也在巴里的命令下相继出港,协助“胜利”号和“飞鱼”号封锁南岸码头,以及给刚刚占领的索堡提供掩护。

小艇全都被控制住了,摩尔海盗的二十几条大小船只早已被轰得一片狼藉。在城里杀得正过瘾的同行们,这才意识到被巴里集团抄了后路,仓皇中组织的两次反扑,都被“胜利”号的火炮给轰了回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胜负已没有了任何悬念。除了以阿米尼尔斯船长为首的一帮海盗,试图依托里巴特那残破不堪的城墙负隅顽抗外,绝大数海盗纷纷举起白旗,向刚占领码头的奥赛罗投降。

人越来越多,把负责后勤的杰克-董搞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在卡拉米等人的护卫下,敲开了码头边幸存下来的旅馆大门。

“先生们,不要紧张,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这家旅馆很熟悉,葡萄牙杂种就是在这里威胁伯爵的。大厅很宽敞,屋顶的大梁上垂下两根杆子,吊着两盏油灯,射出半明半暗的光线。几张狭长的大桌子,占去了屋子好大一片地方,一条条长凳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边,显然是用来顶大门的。

桌子上面到处都是凌乱的酒杯和狼藉的食物,还有几张掀开的纸牌和一些骰子,各种各样的金币和银币堆在桌子,在灯光的映射下隐约发出光亮。

店里的人不少,都是躲在这里避难的,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见董南一屁股坐了下来,四十来岁的老店主连忙指着桌上的钱币,忐忑不安地说道:“先生,先生……我们的钱都在这里,全都在这里!求求您,绕了我们吧,看在上帝的份上。”

“别紧张朋友。”

董南瞄了一眼桌上的钱币,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肩膀,和声细语地说道:“格里,你是我们的朋友,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至于这些钱……你还是收起来吧,事实上我还带了一点钱,希望你和你的朋友们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不不不,我绝不能收您的钱。”

格里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边给墙角里的伙计使眼色,一边忙不迭地说道:“尊敬的大夫先生,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绝不推辞。”

“不……格里,我不会让你白干的。”

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接过伙计小心翼翼递上的酒杯,环视着墙角里的众人,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噩梦已经过去了,我可以确保诸位的安全。不过我的很多兄弟到现在还没吃上午饭,急需各位提供这方面的服务。另外码头上和镇里还有很多具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掉的话,很容易爆发瘟疫。”

“您确定外面很安全?”店主格里似乎还有些担心,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

董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猛地推开大门,指着那些在神甫指挥下搬运尸体的黑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看看就知道了。”

“葡萄牙杂种死了,现在我们说了算!”…,

见他还在墨迹,卡拉米火了,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格里,不想去见上帝的话,就老老实实服从大夫先生的命令。否则……听清楚了,我说的是否则,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哦……卡拉米,别这样卡拉米,格里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能这样对他。”

董南回过身来,搂着他胳膊,似笑非笑地说道:“赶快行动吧,别浪费时间了,把你那些朋友都叫上,说不定在镇里还能有额外收获。”

萨累已变成了一座死城,运气不好的死了,运气好点的也都跑了,值钱的东西虽然被洗劫一空,但还有许多不值钱的东西留在那里,现在都成了无主之物。格里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见巴里集团的确控制住了局势,连忙点头道:“是,大夫先生,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去吧,动作快点,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卡拉米会想办法为你解决的。”

“船上有三百多人,对岸有四百多个,先把他们的酒肉准备好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卡拉米就急不可耐地吩咐道:“门口有二十几桶咸肉,不够的话还可以杀炉子,那些死马也可以利用起来,总之是吃的就行。”

在董南的组织下,十几家旅馆和酒馆顿时忙成了一团。刚解决完吃饭问题,他马不停蹄的赶到码头边,指挥留守人员把其他海盗船上的火药和炮弹搬运下来,用小艇送给弹药不足的“胜利”号和“飞鱼”号。

紧接着,又用马车把一百多个轻重伤员转运上山,让约瑟夫等留守总督府的海盗照顾。“惊奇”号上的那一百多黑人妇孺小孩,被安置到了军械官那捷尔接管的船坞。至于吃的喝的则由她们自己想办法,反正镇上都没人了,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十点多,见对岸没什么动静,董南和刚清理完码头尸体的神甫,禁不住再一次赶到小镇,观察起这一片骚乱过后的断壁残垣来。

从远处不停刮来的海风,在树枝叉间呼呼作响,使朦胧的景物在幽暗中更添加了几分阴惨和凄凉。

半里远的地方,傲然挺立着哈桑大清真寺那火灾过后一堆杂乱无章的轮廓。前天还热闹非凡的集市现在死气沉沉,皮革加工业和销脏业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如果还有什么行业的话,萨累现在最繁荣的莫过于殡葬业。死的人太多,到处都是尸体,没有三五天时间根本清理不完。

丹尼尔神甫脸色铁青,一声不吭,时不时在胸前划十字,默默地为了那些无辜死难者祈祷。董南则恰恰相反,他现在想的并不是那些无辜死难的人,而是怎样才能让这座死城恢复生气。

“是谁?干什么的?”

见一个人影在远处一闪,跟在他们后面的护卫,立马举起火枪冲了上去。董南一怔,连忙拔出弯刀挡在神甫前,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

“别开枪,先生们……别开枪!我是商人,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

声音有些耳熟,直到被海盗们赶出树林,董南才认出他是曾跟自己谈过生意的商人沃艾-蒙尼。

“蒙尼先生,真难以置信,您居然还活着!”

蒙尼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被赶了过来。见董南收起了弯刀,这才送下了一口气,一边忙不迭地鞠躬行礼,一边战战栗栗地哀求道:“饶了我吧,主任先生,我现在什么都没了,真什么都没了,就算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别紧张孩子,大夫不会伤害你的。”不等董南开口,神甫立即走上前来,搀扶着他的胳膊,一副悲天伶人的表情。

被人当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这滋味还真不好受,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蒙尼先生,对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您务必搞清楚,眼前这一切并不是我们干的。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跟您一样也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整个萨累甚至连里巴特都变成你们的了,有你们这样的受害者吗?

在树林里躲了一天一夜,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蒙尼,哪能相信他的鬼话,生怕被再一次殃及池鱼,还是禁不住地连连求饶道:“大夫,求您了!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冒犯,特别是生意方面的事,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董南摆了摆手,一边示意他站起了,一边地诚恳之至地说道:“在萨累做生意不容易,这一点我们并不是一无所知。现在总督大人死了,局势也已经得到了控制,完全可以重头再来。蒙尼先生,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但不会伤害像你这样杰出的商人,甚至还要确保你们的安全。”

“您真是一个仁慈的大夫,谢谢,非常感谢!”

战利品太多,约瑟夫到现在都没能清点出来。考虑到还有许多珠宝和一些赃物需要套现,董南权衡了一番后,立即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卡拉米,送蒙尼先生上山,跟约瑟夫先生说清楚,请他别怠慢了我们的客人。”

………………………………………………

第十七章 总督大人

“巴里,这是误会!记得前年在地中海吗?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救援,你早就死在奥斯曼海军手里了。还有艾迪,如果艾迪还活着……他绝不会像你这样蛮干的。”

相持了一夜,阿米尼尔斯船长等三百多个海盗,终于意识到继续对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天刚亮就打着白旗跑来跟巴里谈判。

“得了吧,你这个卑鄙下贱的混蛋!要不是你们趁火打劫,老约翰也不会丢一条腿。”

事情经过似乎不像阿米尼尔斯所说的那么好,巴里扶着船舷,指着他鼻子咆哮道:“阿米尼尔斯,既然你决意利用这场骚乱让我们陷入困境,那你就要为你的行为负责!想利用那些陈年旧事来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对你严重的指控是,你在我们与葡萄牙杂种开战期间落井下石,甚至还野蛮粗暴地对待我的兄弟。你的行径和一个海盗船长应有的品质毫不相称,你的错误行为应当受到谴责。如果你想全身而退,那只能无条件投降。”

“巴里,你这个恶棍!你真以为能打败我们吗?”

阿米尼尔斯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猛地扔下白旗,指着身后的城墙,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有三百人,还有炮!别以为抢了我们的船,你就能平安无事,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的,而且死的很难看!”

巴里怒了,“嘭”的一声,冲他脚下开了一枪,看着他那副连连后退的样子,声色俱厉地咆哮道:“我倒要看看谁死在谁手里,谁死的更难看?该死的流氓,还想恐吓我!”

与此同时,刚从上尉手上接管索堡防务的伯爵,也仰着脑袋冲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吼道:“先生们,投降吧!跟阿米尼尔斯混没前途,我以海盗的荣誉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但会确保你们的安全,而且还会给予你们同等待遇。”

“那战利品呢?”

城墙上的海盗似乎有些动心了,沉寂了片刻,也不顾阿米尼尔斯船长的死活,便忍不住地问道:“萨累的战利品我们可以不要,但里巴特的不行,那都是我们用命拼回来的,休想就这么拿走。”

贪婪是海盗的本性,伯爵自然也不例外,想到里巴特的钱绝不会比萨累少,突然哈哈大笑道:“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但必须要公平。别忘了没有我们掩护,你们一块银币都捞不着。”

“那你们想怎样?”

“平分!按照老规矩平分。”

伯爵顿了顿之后,接着喊道:“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们,要对自己的处境有一个清醒认识,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给你们一沙漏时间考虑,如果在最后一粒沙子掉落前还不投降,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不能听他的!”

阿米尼尔斯急了,一边挥舞着胳膊往城墙跑去,一边急切地喊道:“他们都是骗子,相信他不但什么都捞不着,而且会死的很惨……”

令人倍感意外的一幕发生了,阿米尼尔斯还没说完,就随着一阵枪响被自己人打成了筛子,甚至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城墙下。

巴里乐了,禁不住地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会死的很难看,说了他还不信。”

老约翰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一个海盗船长,他本该葬身大海,而不应该死在这里。”

“在哪儿死不是死啊?”

巴里可没时间悲天伶人,立马顺着绳索滑下右舷,一边往岸边划去,一边大呼小叫道:“伯爵大人,准备接受俘虏!老伙计,给杰克发信号,让他们过来清点战利品。”

结束了,一场灾难性的骚乱终于结束了!

消息传到北岸,码头上一片欢腾。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连忙跳上小艇,急不可耐地往南岸赶去。

战利品还真不少,光金币和银币就装了六橡木桶。三百多个俘虏早就放下武器,老老实实地蹲在胡安上尉等人的枪口下。为了收买人心,也为了这个团体的稳定,董南干脆当众扣除自己人那一份,将余下的按照约定给他们平分。…,

船都没了,自然也就没有船长、舵手、水手长。再加上在与摩尔同行的拼杀中,他们本来就已伤亡惨重,除了个别人之外,分到的钱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而且公平、公正、公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那些到现在还没能分到钱的自己人,也对此表示满意。毕竟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谁也不想再生事端。更何况他们的钱绝不会比这帮俘虏少,只是一时半会儿间没来得及分罢了。

“杰克,这里交给你了,我得去看看那些船。”钱是小事,俘获的那些船才是大事。见大局已定,巴里禁不住地想撒腿开溜。

董南反应了过来,一把拉着他胳膊,指着葡萄牙人留下的要塞和对岸山顶上的总督府,急切地说道:“巴里,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就算我们不想在这呆了,那也要得等‘胜利’号和‘黑珍珠’号改装完之后。这需要时间,不能不做一点防范,我可不认为一条铁索就能挡住西班牙海军。”

“你的意思是说炮台?”

“是的,必须要把炮台利用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等巴里开口,伯爵便插了进来,一脸坏笑着说道:“杰克,我们是海盗,陆地上的事真不在行。人有的是,你看着安排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尊贵的总督大人。”

巴里一愣,随即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说道:“杰尔说的对,你就是总督大人。求你了杰克,也只有你才能胜任这个职务。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我们就算没死在葡萄牙杂种手里,也会死在那帮趁火打劫的混蛋刀下。”

总督大人?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想了好一会儿后,才一脸苦笑着说道:“哦……巴里,别开玩笑了,真要是当上这个总督,我还不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萨累还是里巴特,现在都是一片狼藉,没有个人主事可不行,正急着接管舰队的巴里,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杰克,相信我,你行的。谁要是不服气,那就让他站出来。再说也只有你才能指挥得动奥赛罗那些部下,没有他们的支持,咱们什么都干不了。”

从内心来讲,董南对这个总督大人还真没什么兴趣。先不说有名无实,光这个职务本身就太过扎眼,真要是干上了,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各国缉拿的头号通缉犯。更何况他志在舰队,而不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总督。

但考虑到没有一个基地,这股好不容易才团结起来的武装力量,也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散伙。同时也正如巴里所说的那样,现在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干一段时间,等有了合适人选,再重新推选一个。”

“杰克,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这让已习惯于当甩手掌柜的伯爵欣喜若狂,蓦地转过身去,眉飞色舞地喊道:“先生们,我们有自己的总督大人了!来……都站起来,让我们放开喉咙,为总督大人欢呼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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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良苦用心

刚刚结束的骚乱,不仅是一次肆无忌惮的抢劫,还是一次惨绝人寰的宗教迫害和种族残杀。

历史是人书写的,完全可以把这次骚乱美化成反对总督残暴统治的一次正义行动,但直接导致萨累和里巴特人口剧减,除了两千三百多个海盗和八百多个黑人之外,只剩下九百多柏柏尔俘虏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连他们心目中最为神圣的、始建于公元1150年阿卜杜勒-穆明时期的哈桑大清真寺都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董南实在找不到能与之继续和睦相处的理由。

但就这么任由海盗们再来一次大屠杀,又有几分于心不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他们的全都当成奴隶,在老黑等人的皮鞭下,夜以继日地修复起葡萄牙人留下的要塞来。

为尽快恢复秩序,确保内部稳定。杰克-董这位新上任的总督大人,刚处理完摩尔俘虏,又以船长联席会议名义宣布,将全体船员会议定为一年一开,在此期间的大小事务,由船长联席会议全权负责。

完成民主集中制才是第一步,为了确保政令畅通,还特别在船长联席会议和总督府下面分别组建了一个临时海事法庭和一个宪兵队。严禁任何人寻衅滋事,或在未经总督和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允许的情况下,在码头、船坞、索堡和总督府等敏感区域逗留。

稳定压倒一切,这一系列举措获得了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的全力支持。

巴里、伯爵、霍拉等人更是还自告奋勇地兼任首席大法官、陪审大法官、陪审团成员以及检察官等职务。以心狠手辣而著称的奥赛罗,则被一致推选为首任宪兵队长。也只有他才能做到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以身试法,为了回船上去拿个人物品,稀里糊涂的撞到了奥赛罗枪口上,相继被海事法庭处以绞刑。

几具尸体高悬在索堡前的旗杆上,这才震慑住了那帮视法令、法规为儿戏的海盗。成王败寇,谁也不敢再触这个霉头,一个个在巴里集团大小头目的组织下,老老实实的清理起两岸随处可见的尸体来。

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去干,董南可不认为自己能比巴里他们审得更精彩,刚跟战利品分配委员会敲定完分配方案,又马不停蹄的乘小艇登上了“胜利”号。

“杰克,你来得正好,这老家伙居然藐视我的权威……”

在炮击摩尔人行动中,老约翰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到现在还意犹未尽,硬是赖在“胜利”号船长室不走,气得伯爵差点把他扔进大海。

见董南一进来就被伯爵拉着评理,老约翰放下从不离手的酒瓶,禁不住地笑问道:“杰克,你现在可是尊贵的总督大人,不好好在总督府呆着,跑船上来干什么?”

“别打岔,正在说你的事呢!”

董南可没兴趣管他们的破事儿,一屁股坐到桌前,异常严肃地说道:“杰尔,岸上的存粮不多了。死的死,跑的跑,现在全得靠自己。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想请你带人去镇外征粮。”

征粮?

伯爵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没问题,我亲爱的总督大人,这事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现在上上下下都严禁寻衅滋事,让他去征粮说白了就是让他去抢劫。几千张嘴要吃饭,钱又不能当饭吃,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至于怎么征?就不用我多说了。我要说的是出去后多留个心眼,一是不要征过界,二来留心一下地形,最好能画张地图,说不准将来能用得上。”

“你放心吧,我不会傻到跟摩尔人开战的。”

“马车都给你准备好了,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伯爵刚走到门边,似乎又想起来点什么,突然回过头来,狠瞪了老约翰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伙计,你的船在那边!回来之前你还赖着不走,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走吧,征你的粮去吧,我又不会吃了你的船。”老约翰可不吃他这一套,揉着仅剩的那条腿,一脸不屑地表情。

董南乐了,抢过酒瓶给自己斟上一杯,半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老伙计,就算杰尔不赶你走,我也会把你接走的。”

“为什么?”

“其实葡萄牙杂种死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抢了西班牙人一艘军舰,又杀了他一个贵族,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又关我什么事?”

董南点了点头,不无担忧地解释道:“老伙计,胜利号必须大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为了确保大修期间的安全,我打算组建一支海岸警备队,并请你去担任警备司令。”

“哦,杰克,我只有一条腿,难道你想让我站在炮台上往下面扔酒瓶吗?”老约翰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指了指他的拐杖,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董南站起身来,看着舷窗外那些正往山上拉大炮的摩尔奴隶,异常严肃地说道:“约翰,你先听我说完嘛。为了构筑一套相对完善的防御体系,我不但把尼德兰人留下的那十八门24磅炮都用上了,还准备把‘惊奇’号上的舰炮也拆下来,分别布置到两岸的索堡里。此外为了节约维修成本,我甚至准备把‘惊奇’号拆解掉,把上面的木材、帆索和帆布都利用起来。”

“拆吧,我没意见,反正它也没什么大用。”

老约翰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现在有的是船,作为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他完全可以挑一艘航速快、火力猛的双桅船。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突然话锋一转,倍感无奈地说道:“问题是光有炮不行,我还需要炮手,大量有经验的炮手。船上的一个都不能动,否则将影响舰队战斗力,所以必须重新培养。可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哦……杰克!你居然想要一个以航海为生的人上岸,居然想让一个海盗船长教那些赤裸裸的黑奴打炮,真是罪过啊!愿上帝也像我一样宽恕你。要知道我一出世就在海上生活,也希望在深不可测的海上死去,然后在海水里葬身。杰克……你不能这样对我,绝不能!”

老约翰急了,一个劲的摇头,打死他也不答应。

自古出海半条命!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征服大海,哪怕他是臭名昭著的海盗,也值得自己尊敬。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约翰,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你也得理解下我的难处。再说又不是让你永远都驾不了船,我会在海岸警备队下面组建一支海上巡逻队,扩大警戒范围,为岸上的人争取时间。”

“近海巡逻队,那还叫航海吗?杰克,别费口舌了,我不会答应的,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找别人我能放心吗?这事没得商量。”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董南猛拍了下桌子,不容置疑地说道:“老伙计,如果你坚决不答应,那我只能拿到船长联席会议上去讨论表决了。”

老约翰彻底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后,才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杰克,我亲爱的总督大人,你就高抬贵手绕了我吧。杰尔、霍拉、那捷尔、比利、托马斯……哪个都比我强,为什么非得盯着我呢?”

“因为你航海经验最丰富,因为我不想你那么快葬身大海!”

董南顿了顿之后,指着码头上那二十几艘大小船只,继续说道:“跟你明说了吧,除了炮手之外,现在最缺的就是船长。我还准备搞一个船长培训班,让你给他们传授有关于航海的各种知识。”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这个。”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事实上除了你之外,巴里、约瑟夫、霍拉也都要去轮流授课。此外不但要培养船长,还要培养水手长、掌帆长、炮术长、随船医生甚至随船教士。老伙计,咱们的船来之不易,你也不想看着它们沉入海底,不想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于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故吧?”

“杰克,你真是一个称职的总督。”

老约翰意识到已退无可退,不得不一脸苦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主动服从了,反正你有的是办法能让我被动服从。该死的船长联席会议!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在和约摁手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跟我一起去上任吧。”

目的达到,董南可没时间陪他继续扯淡,一边搀扶着他胳膊往舱外走去,一边呵呵笑道:“考虑到你行动不便,我把司令部设在北岸索堡,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个传令官和一辆马车。”

“人呢?光我一个人可不行。”

“人有的是,除了黑人之外,那么多伤员随你挑。”

老约翰一愣,猛地反应了过来,立马收住了脚步,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好你个杰克,我就知道你歧视我!”

“什么歧视不歧视的,我是为大家好。”董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都是有经验的水手、炮手、木匠、铁匠,难道你真希望他们伤好后跟你以前一样上船做厨师吗?”

老约翰这才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顿时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叹道:“杰克,你真是一个圣徒。有你这样的总督,真是他们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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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如履薄冰

职务越高,责任越重!

内部不稳、外部威胁,几千人的吃喝拉撒、几十条船的安全系于一身,这让新官上任的总督大人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懈怠。上午去南岸,下午回北岸,刚从正施工的要塞下来,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船坞,连穿越前在美国创业时,董南都从未像现在这般敬业过。

“十字架已经支起来了,最多两天就能把上面拆完。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三天后就能进坞。杰克……这下有得忙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安全都交给你了。”

船坞现在像个大工地,几百号水手正顶着炎炎烈日清理淤泥。“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两艘吨位较大的三桅船,正停泊在即将进坞大修的“胜利”号两侧,用刚竖起来的十字架和滑轮组,争分夺秒地拆除上层建筑。

现在没有船长、没有舵手更没有指挥官,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以身作则,一个个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干得热火朝天。见不会骑马的董南,骑着一头毛驴赶了过来,巴里立马扔掉铁锹迎了上去,指着河流中央的“胜利”号,一脸兴奋不已地表情。

所有船舶都是由木材制成,而船舶结构本身又非常封闭、阴暗和潮湿。

尽管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这样的环境有利于木腐菌繁殖,进而逐渐降低木材强度,最终摧毁船只的结构致密性。但还是知道淡水比海水更能导致木材腐烂,保持通风、干燥和采光才能延长船只寿命。

这就意味着无论清理舱底污水,还是检修水线以下部分船体,都必须在干船坞里作业。毕竟“胜利”号那么大吨位摆在那里,想要让它保持平衡,就算把桅杆、艏艉楼等上层建筑先行拆除,也不能把压舱物轻易拿掉。况且只要是船都会漏水,水线以下部分船体的维护,更需要一个干燥的作业环境。

正因为如此,葡萄牙人留下的干船坞,成了萨累最具价值的战略要地!

为了确保船坞绝对安全,杰克-董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但要求刚组建的海岸警备队派船去上游巡逻,而且还要求奥赛罗加设岗哨,以应对有可能来自于陆地上的威胁。

天气太热,见巴里那副满头大汗的样子,董南连忙从毛驴上取下羊皮水囊,一边递给他,一边看着“胜利”号上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不无担忧地说道:“安全上暂时没多大问题,毕竟离这么远,就算西班牙人想报复也没那么快。我现在担心的是材料够不够?真要是缺点什么,那这次大修就没意义了。”

正如董南所担忧的那样,材料是眼前最大的问题。

橡木是造船和修船的最好材料,干燥充分的橡木耐用,抗击能力强,木屑又少,但却大多出产于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和地区。摩洛哥不但不出产橡木,甚至连桅杆和甲板通常使用的冷衫木和松木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需要大量的麻绳、麻丝、沥青、帆布、柏油和熟铁。至于火炮、火枪、硝石、棉花等战争物资,也同样需要千里迢迢的运来。

好在梅尔斯船长有先见之明,刚击溃葡萄牙杂种的摩尔骑兵,就当机立断的带人控制住了船坞。如果连船坞仓库都被付之一炬,那别说“胜利”号别想大修,甚至连“黑珍珠”号和“艾迪”号都改装不成。

“放心吧,材料应该没什么问题。”巴里猛灌了两口凉白开,连嘴巴都顾不上擦,便指着远处的船只,眉飞色舞地说道:“杰克,算上‘艾迪’号,我们一共有三艘三桅船。等‘胜利’号一进坞,就把另外两艘的艏楼也拆掉,加固一下龙骨,再添十几根肋条,装上9磅和12磅重炮,全都改成军舰。”

“航速呢?”

巴里又喝了一口水,放下水囊,胸有成竹地笑道:“没问题,我已经让霍拉去重新设计帆桁了。把‘惊奇’号上的那些帆都用上,就算跑不过单桅船,那也要比一般军舰和商船快。”…,

航速和火力,两者缺一不可,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指着正往岸上转运的橡木桶,异常严肃的提醒道:“巴里,防火是第一位的,特别是那些火药桶,一定要安置好。这么多船挤在一块,真要是一把火烧了,那咱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嗯,这个是得注意。”巴里沉思了片刻,随即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喊道:“那捷尔!过来一下,那捷尔!”

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各有分工,既然材料都够,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董南便接过水囊,呵呵笑道:“巴里,你们忙你们的,我先走了。不过我还得借一个人,最迟明天上午还你。”

“谁?”

“梅尔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入海口,接着说道:“这么多人中也就他在海军干过大副,我想请他跟我一起出趟海,看看南岸要塞和北岸炮台的火炮怎么布置才合理。”

这可大事!巴里不敢怠慢,立即转过身去,冲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捷尔说道:“那捷尔先生,你去准备一条船,叫上梅尔斯陪杰克一起去港外转转。”

“是不是有大鱼?”那捷尔糊涂了,擦了一把汗,一脸急不可耐地表情。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跟自己一起过来的卡拉米先回去,一边摇头苦笑道:“大鱼终归会来的,问题是咱们能不能吃得下?别到时候鱼没吃上,反而被鱼给撑死。”

在防御这个问题上,所有人的态度是一致的。那捷尔一愣,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叫上几个水手,跟梅尔斯和董南一起乘船驶出了港湾。

单桅船在长波阔浪的海面上航行,桅帆松松的挂在帆桁上,海浪从大洋那边滚滚而来,一阵比一阵强劲猛烈。还有风冲陆地不时的吹来,但吹不动帆桁上那些沉甸甸的风帆。

“……这里的水深很浅,落潮时甚至只有几英寻,如果对航道不熟的话,很容易搁浅。那边都是暗礁,他们只能从这个方向进攻。这里也正好在两岸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而他们的炮去射不了那么高。总得来说,葡萄牙人的炮台设置还是很合理的。”

到底是在海军里干过的人,单桅船刚驶出港湾,梅尔斯船长就指着山上的要塞,一脸严肃地分析道:“但仅凭十几门大炮,并不足以挡住一支舰队。毕竟风向对他们有利,真要是打起来我们什么都看不清。”

董南沉思了片刻,扶着左舷栏杆,若有所思地说问道:“那加强一下两岸索堡火力呢?”

“布置第二条防线,这倒是个办法,问题是你没那么多炮。”

梅尔斯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除了尼德兰人留下的那十八门,也就‘胜利’号上有几门重炮。再说西班牙人要么不来,要来肯定是一整支舰队,就算把‘胜利’号上的那些炮都用上,也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海盗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国家相抗衡啊!况且还是一个称霸欧洲的海上强国。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基地,董南可不想就这么放弃,权衡了一番后,突然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们,军舰再厉害它也不能上岸。实在不行,咱们就跟他打一场防御战!”

千里迢迢远征,西班牙人肯定带不了多少补给。如果久攻不下,他们自然会撤兵。梅尔斯哪能不知道这些,但还是摇头苦笑道:“杰克,依托要塞打一场防御战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人家的战略目标是什么?如果他们仅出于报复,并不是想占领萨累和里巴特,那把码头、船坞以及咱们的船破坏掉就足够了。”

船都没了,要基地有什么用?

董南反应了过来,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要塞是死的,船是活的!先生们,只要我们能精确掌握他们的出兵时间和航线,完全可以让他们扑个空!人在、船在、要塞在,想重建码头和船坞还不是早早晚晚的事?”…,

不等梅尔斯船长开口,那捷尔便插了进来,摇头说道:“问题是你没那么多人!亲爱的总督大人,我可不认为奥赛罗手下那帮连枪都不会用的黑奴,真能挡住西班牙人的脚步。”

梅尔斯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把船修好,‘胜利’号不是小船,西班牙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舰队一出海,萨累就成了空城。连人都没有,凭什么跟西班牙人打防御战?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之后,蓦地回过头来,急切地喊道:“托马斯先生,麻烦你给山上发信号,让上尉先生和奥赛罗去北岸索堡等我!”

跟西班牙军舰的背水一战,对付葡萄牙杂种的“围城打援”,骚乱中的“祸水东移”……短短的一个多月里,眼前这个神奇的年轻人已经创造了三个奇迹。梅尔斯意识到他应该不是无的放矢,禁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奥赛罗啊奥赛罗,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没把握的事董南可不会乱说,连忙干咳了两声,一脸倍感无奈的表情,不无沮丧地叹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杰克,别这样杰克!你已做的够多了,反正该抢的我们都抢完了,大不了换个地方。”

看着他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那捷尔也有几分不忍,连忙拍了拍他肩膀,劝慰道:“是啊,杰克,我们已经发财了!一个人两千多金镑,去哪儿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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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机会难得

北岸索堡在岬角边,是葡萄牙人占领时依山而建的一座小堡垒。大自然鬼斧神工,堡顶的巨石伸向入海口,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般。从下面向上仰望,似乎静悬在空中,仿佛要往头顶上压下来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面对入海口和码头的两侧用石块垒成,年久失修,显得支离破碎、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犄角、形形式式的窟窿。在拱形堡顶上还能看到葡萄牙人留下的圣像,但由于潮气的浸蚀,已模糊不堪。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又黑又丑,就像一个人在精神错乱时想象出来的怪婴似地。

生锈的绞盘也躺在这里,木头和瓦砾的缝隙里已经长出了一堆野草。尽管破坏如此严重,有些东西,如巨大的绞盘和铁窗栏,却依然完好如初。

老约翰显然收拾过,不但把那一块块石头粉刷得煞白,而且还不知道从哪找来几张桌椅板凳,把本来就不大点的地方塞得满满的,连刚从船上抬来的两门4磅铜炮,都没有了反冲空间。

“杰克,你给我选的地方还真不错。对面就是酒馆,抬头就能看到大海。最重要的是……谁要是不给我面子,那他就别指望我放他出港。”

布雷格雷格河口并不窄,要不是葡萄牙人把这片狭长的岬角利用起来,那不管多大的绞盘,也别想拉起如此沉重的拦河铁索。

船长变成了看门的,连语气都变得酸溜溜,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抬起胳膊指了指码头边的那一排旅馆和酒馆,似笑非笑地说道:“老伙计,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镇上都清理完了,我再跟他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置换!”

董南弯下腰来,饶有兴趣地研究起锈迹斑驳的绞盘,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北岸码头将变成军港。而那些酒馆、旅馆和商铺将成为船长联席会议、舰队司令部和警备司令部的办公场所。多出来的房子作军营和仓库,省得那些闲杂人等跑来跑去。”

“这个主意不错,对了……杰克,他们搬家的时候别让他们把酒搬走。”

“只要你给钱,要多少就给你留多少。”

董南可没兴趣跟他继续扯淡,见胡安上尉和老黑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连忙转过身去,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急切地问道:“奥赛罗,按现在的工程进度,南岸要塞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工?”

老黑盘算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两个月,最快也得两个月。”

南岸不比北岸,那些要塞都是柏柏尔人很久之前修建的。无论建筑材料还是水平,都无法与总督府所在地的北岸相提并论。此外山上还没有水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居住,想让它们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好在西班牙本土离这里很远,就算想报复那也是几个月后的事。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地问道:“上尉,你说我们为什么能打败葡萄牙杂种和他的骑兵?”

“运气!”胡安上尉接过老约翰递来的酒杯,小啜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他轻敌,没想到我们会反抗,以至于傻呵呵的冲在最前面,第二轮齐射就被打成了筛子;其次,时机对我们有利,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他们不敢冲得太快,没能发挥出骑兵应有的冲击力。”

不得不承认,他这番分析的确有一番道理。

如果不是葡萄牙杂种死得那么快,胜负还真难预料。毕竟骑兵的冲击力太可怕了,对此董南是深有感触。至于他那个“三段射”,并没有发挥出多大作用,除了训练有素的西班牙步兵放了第二枪之外,其他人甚至连装子弹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眼前这位神秘的东方人,胡安上尉也不敢小视。尽管董南在好几次血战中,从未杀伤过哪怕一个敌人,但他对复杂局势的洞察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他的组织和协调能力,更是令人惊叹。可以说没有他的努力,也就没有巴里集团的今天。见他陷入了沉思,胡安上尉禁不住地问道:“杰克,是不是有什么事?”…,

董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问道:“上尉,你能给我分解演示下整个装弹射击过程吗?”

“火绳枪的我会,而且很熟练,但燧发枪的我还真没学过。”

接下来的一幕看得董南瞪目结舌,西班牙国王居然对整个装弹射击过程有严格规定,每开一枪需要完成近九十多个规定动作。

“太繁琐了,太繁琐了!”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索堡守卫手上接过一把刚换装的燧发枪,眉飞色舞地说道:“上尉,我会想方设法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们全都换成燧发枪。为了提高射击效率,火药和子弹也不要这么装了,而是用油纸把火药和铅弹先包装好,战斗时用牙撕开再塞进去。同时也请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一套相对简单的动作规范,怎么快怎么来,不要有什么顾虑。”

三十年战争尚未打响,瑞典国王古斯塔夫的定装火药技术还处于摸索阶段。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装弹方式的胡安上尉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后,才将信将疑地问道:“杰克,这真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董南摆了摆手,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其实我请你们过来是想说另外一件事。船坞那边已经走上了正轨,大家都忙着修船,内部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海上和陆地上的威胁我们却不能视而不见。

刚才我和梅尔斯先生去港外转了一圈,形势不容乐观啊!就算老伙计的海岸警备队能在两个月里形成战斗力,那也只能对入侵舰队造成一些杀伤,并不足以将敌人拒之港外。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两个月内,在现有炮台和工事的基础上,构建一套从山顶到码头的梯次防御体系,并组建一支能应对各种复杂情况的陆战队。”

他的话音刚落,老约翰便连连摇头道:“船坞要人,宪兵队要人,海岸警备队要人,甚至连山上都要监工。杰克……我们总共就这么点人,你上哪去找人修那个什么梯次防御体系和组建陆战队啊?”

“是啊,我们的人手已经够紧张了。”胡安上尉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表情。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紧盯着老黑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奥赛罗,作为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你应该清楚我们只需要基地,而不需要土地。这是一个机会,无论对我们还是对你的族人都是一个机会,就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柏柏尔人是摩洛哥的主体民族,但却从未真正统治过这个国家。反而被12世纪阿尔摩哈德王朝的哈里发阿布德-阿里-穆明,从突尼斯和阿尔及尔东部移居到此的阿拉伯希拉尔人,及其他们与柏柏尔人融合的后裔所统治。

真正的柏柏尔部落都逃入北部和中部山区以及撒哈拉大沙漠,黑人同样属于后来者,而且还是地位极其低下的后来者。

在这个上帝和真主所主宰的世界里,他们比任何人都没有保障。无论白人、阿拉伯人、柏柏尔人,还是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的杂种,都把他们当成奴隶。孤苦无依,被卖来卖去,命运极其凄惨。连像老黑这样境况稍好一些的黑人,也都被称之为“阿比德-布哈里”,说白了还是布哈里的奴仆。

老约翰这才想起董南似乎说过老黑的部落离此不算太远,只是形势太过严峻,暂时不能让他走罢了。

胡安上尉也反应过来,禁不住地说道:“奥赛罗,杰克说的对,摩尔人都跑了,萨累有的是土地,而且都是开垦过的肥沃土地,只要你们愿意,想要多少就占多少。”

萨累和里巴特现在成了无主之地,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对于董南的诚意老黑也丝毫不怀疑,但还是摇头说道:“抱歉,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再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信基督。”

在董南对摩洛哥那极其有限的认知中,除了一千零一夜和卡萨布兰卡之外,当属历史悠久的不能再悠久,从17世纪一直统治摩洛哥到21世纪的阿拉维王朝。

可现在为了王位争得头破血流的并不是阿拉维王朝,而是闻所未闻的萨阿德王朝,这就意味着那兵戎相见的叔叔和两个侄子都是末代君主。

见老黑流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董南意识到他担心什么了,想了想之后,蓦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确信他们三个谁都赢不了,这场仗没有十年二十年也打不完。奥赛罗,相信我,我绝不会拿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杰克,我信你,问题是他们不信你。”

就在董南近乎绝望之时,老黑突然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我回去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招募点人回来。”

“好,真是太好了!”董南欣喜若狂,立马站起身来,紧抓着他胳膊,哈哈大笑道:“奥赛罗,我的好兄弟,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理的。走……咱们上山,我得给你好好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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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混乱不堪的摩洛哥

一对水晶烛台、两只钟、十二把弯刀(其中有两把镶有红宝石和钻石)、十二件鹿皮上衣、八只银雕的高脚杯、六杆火绳枪、四把手枪、一桶火药、三十条挂毯、六面镜子、一马车印花布……

为了让老黑衣锦还乡,杰克-董是煞费苦心。跟丹尼尔神甫和约瑟夫船长忙活了一个晚上,终于给奥赛罗准备了整整四马车礼物。

除了火枪和火药之外,大都属于暂时无法套现的公共财物。已形成一个利益集团,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自然不会反对。匆匆赶来为老黑送行的巴里,甚至认为礼物太过寒酸,根本拿不出手,强烈要求董南再准备一些。

刚征粮回来的伯爵,更是极力要求与之同往。考虑到路上的安全,奥赛罗毫不犹豫地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将宪兵队的指挥权移交给胡安上尉后,便带着几个会骑马的黑人部下,披星戴月的往北部山区赶去。

夜色朦胧,海风瑟瑟,给人带来了阵阵凉意,老黑那高大的背影,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消失在黑暗中,董南不禁油然而生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巴里连忙搂着他肩膀,一边招呼众人往城堡里走去,一边劝慰道:“杰克,放心吧,奥赛罗不会有事的。”

不等董南开口,征粮征上瘾,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修船的伯爵,忍不住地嘀咕道:“我要去吗你们不让,现在人走了你们又担心……”

“杰尔!杰克不让你去是为你好。”巴里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来回几百英里,你以为是去镇外征粮啊?真要是碰上马匪,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朝夕相处那么久,还救过自己几次命,对自己从来都是披肝沥胆,他那粗犷憨厚的禀性,也使他无法容忍高雅的谈吐里常常包含的虚情假义。他发火时暴跳如雷,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干出一些鲁莽过火的事情,可是事后往往又非常懊悔。

他言行磊落,具有那种朴实的基督教徒的高贵品格,就象一块最坚硬的大理石……可以说没有老黑的帮助,也就没有他董南的今天,甚至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

就这么让他走,说不担心是假的。可现在内忧外患,又不得不让他走。至于不让伯爵跟他一起去,那是不想让他轻易涉险。毕竟外面正逢乱世,他这么个白人抛头露面,不但不会对老黑有任何帮助,反而会适得其反。

气氛有些沉重,老约翰连忙岔开话题,冲那些养伤的老兄弟,大呼小叫道:“哎,伙计们,我还是头一次来总督府呢。肚子饿死了,给我炸上几磅牛排,煎上二十个鸡蛋,宰六只母鸡,别忘了把葡萄牙杂种的酒从地窖里拿出来。”

一直留守总督府的约瑟夫船长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吃饭了。伙计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招呼先生们和我们一道用餐吧。”

萨累和里巴特成了死城,所有物资都需要配给,钱成了最没用的东西,以至于巴里集团的五百多个老兄弟,都要求暂缓分配战利品。毕竟价值两千英镑左右的金银币,携带起来真不方便,还不如存在这里放心。

总督府不但是金库,同时还是一座医院。两百多个伤员在此养伤,伙食要比山下好得多。好不容易才逮住个打牙祭的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一个个围坐在大厅里的长桌前,开始了狼吞虎咽。

董南可没有他们那样的好胃口,两杯红葡萄酒下肚,便扭过头去,若无其事地问道:“蒙尼先生,约瑟夫先生都跟您谈了吗?”

“谈了,都谈了。”蒙尼怔了怔,连忙放下手中的椰果,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要想让萨累恢复生气,必须要打开商路。正因为如此,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时间上山的董南,干脆委托约瑟夫跟他商谈销脏套现的有关事宜。…,

这是一桩无本万利的独家买卖,蒙尼相信只要能跟那些走私船联系上,他在骚乱中的所有损失很快就能赚回来。但眼前这位神秘的总督大人没多问,他也不好说太多,不得不惴惴不安的坐那里,静候总督大人的下文。

令他倍感意外是,董南并没有再提销赃套现的事,而是紧盯着他的双眼,和声细语地问道:“蒙尼先生,您对摩洛哥和柏柏尔人十分了解,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毕竟作为萨累的统治者,我们不能总是对此一无所知。”

“说说吧,我也很感兴趣。”丹尼尔神甫回过头来,一脸饶有兴趣地表情。

“这可真把我给难住了。”

见海盗们不约而同的放下食物,齐刷刷的朝自己看来,蒙尼连忙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一脸苦笑着说道:“尊敬的总督大人,各位先生们,在我们看来柏柏尔人或许是一个总概念,是一个民族的结合。但他们的历史、移民的时期、走过的道路、所受到的影响,都是绝不相同的。尽管我在萨累呆了近十年,一时半会间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描述。”

“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难以描述的?”伯爵不乐意了,放下酒杯冷哼了一声。

“杰尔,蒙尼先生是我们的客人。”董南给了他个白眼,随即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什么顾虑。”

“其实也没什么顾虑。”

蒙尼投上了一道感激的目光,侃侃而谈道:“这个国家之所以比任何国家都难以叙述,那是因为我们所接触和所了解到的,都是一些杂乱不堪的部落、昙花一现的王朝和甚至连头衔都没有的君主。

他们常常迁徙,频频征战,政权不断更迭,让人眼花缭乱。如果在一个相当辽阔的地区,偶尔出现一个类似于欧洲那样的国家,也不应该忘记,与此同时其他邻近地区的部落,仍然过着古老而独立的生活。”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直到21世纪,非洲好像还有许多部落。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问道:“蒙尼先生,那柏柏尔人呢?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没问题,尊贵的总督大人。”

蒙尼站起身来,用约瑟夫记账的鹅毛笔画了一张简易地图,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总得来说,柏柏尔人分扎纳塔族和桑哈贾族,扎纳塔族又可以分为伊芙林部落和马格拉瓦部落。此外还有马斯穆达族的古马拉人、柏尔加瓦塔人……

有的在南部,有的在北部,他们之间从未和睦相处过,甚至都没有一个真正的酋长。与我们通常的理解不同,在柏柏尔人看来部落这个含义太广了,最大的集体单位,按照他们中的一些人理解,是村落,甚至是家庭,而不是国家,更不是民族。”

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丹尼尔神甫插了进来,忍不住地补充道:“他们生来就具有反抗精神,是天生的反抗者。在新教起来反对帝王的罗马时期,他们信基督教;在拜占庭统治下,他们相信多那图斯派异教,后来又相信阿里乌派异教,因为这两派都是反对君士坦丁堡的正统教。成了穆S林之后,他们又鼓励哈瓦利吉派分裂主义,反对巴格达哈里发的国教。”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祖宗就有什么样的后代,难怪摩洛哥人直到21世纪还那么不受人待见呢!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指着地图上的萨累,若有所思地问道:“那被我们赶走的是什么族?”

“桑哈贾族,他们不像扎纳塔族那样迁移不定,但他们中也有游牧部落。一些人在沿海定居,还有一些转向南方,进入了撒哈拉大沙漠。”

“既然是一盘散沙,那曼苏尔呢?他死前不是摩洛哥最伟大的君主吗?”

看着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丹尼尔神甫禁不住笑问道:“杰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三王之战’吗?”

“记得啊,奥斯曼军队,柏柏尔军队,基督教军队,三支大军会战于克比尔堡。结果葡萄牙全军覆没,两位争夺王位的谢里夫战死,年轻的‘骑士国王’塞巴斯缔昂命丧摩洛哥,让哈布斯堡家族摘了个桃子,可这又与曼苏尔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神甫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解释道:“事实上曼苏尔就是那次战役中笑到最后的人,战斗快结束时,当时还叫阿布-阿巴斯-马利克的他,从非斯带领一支军队去支援他的兄弟阿卜德-马利克,战场上三败俱伤,结果可想而知,也就成就了他这个伟大的君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王位是这么来的。董南乐了,禁不住地哈哈大笑道:“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一报还一报’,看来曼苏尔的子孙们早晚也会重蹈‘三王之战’的覆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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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有备无患

“……摩洛哥之所以变成这样,我认为是由于‘卡农’执行得不够彻底,尽管很残忍,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要不也不会出现这种非正常的、突兀的王权更替。”

总督府大厅不算很大,点着几十根蜡烛,光焰四射,显得满室生辉。深色的橡木护壁板上的花边,在巨大的红木桌上投下一道道亮斑,桌上堆满酒肉,一片狼藉。深红色的锦缎窗帘,不但挡住了远处的海风,还让富丽堂皇的大厅与世隔绝。海盗们悠然而坐,酒瓶在他们手上慢慢地传递着,谈笑风生地消受着这美酒芳醪。

神甫谈意正浓,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摩洛哥之所以混乱的原因来。欧洲太远,杰克-董一时半会还真顾不上,但摩洛哥的情况必须了解,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卡农?”这个新名词把董南搞糊涂了,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道。

“伊S兰世界的一种习惯法,每一个苏丹即位后都会下令将他的所有兄弟杀死。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少不更事的,都必须全部杀掉,以确保王权的稳固。”

神甫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连同样杀人不眨眼的伯爵,都惊叫道:“我的天啦!太残忍了,真是一帮十恶不赦的野蛮人。”

“的确很残忍。”

蒙尼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取悦海盗们的机会,为了表现出他的博学,立马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补充道:“事实上这是源自于奥斯曼帝国的一个传统,不过在03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变化。”

萨累什么都没了,连妓女都跑得无影无踪,听故事成了现在唯一的消遣。还没等蒙尼说完,霍拉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变化?”

“当默罕默德三世因病去世时,奥斯曼帝国王室家族中的直系男性亲属,只剩下两个襁褓之中的儿子。如果杀死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将来不幸夭折,那么就可能影响到帝国王室的传宗接代。”

“然后呢?”

“然后根据辅佐大臣们的建议,大一点的苏丹饶恕了他弟弟的性命。同时也根据帝国的相关规定,将另一个王子关在**女眷居住的特殊住所里,不许与外部世界有任何接触。此后,其他伊S兰王室纷纷效仿,在王位继承原则方面对同胞手足的处置,改用软禁替代杀害。”

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看来伟大的曼苏尔没能关住他的弟弟,而他的大儿子也没能关住他的小儿子。真是一帮混蛋,一帮又蠢又傻的混蛋。”

手足相残见多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突然抬起头来,凝重地说道:“先生们,尽管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但对我们并不是没有任何威胁。虽然还不知道奥赛罗能不能招募到人,但我们也不能没有一点准备。”

都是在刀刃上舔血的人,哪能不知道有备无患的重要性。董南刚刚说完,巴里便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我们必须要做一些准备,尤其是武器弹药,不多准备点可不行。”

“只能枪等人,不能人等枪。”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总督府后面的炮台,继续说道:“除了燧发枪之外还要采购一些火炮,至于船坞那边……你们也统计一下。需要什么材料,需要什么人,我们争取一并解决了。”

“抢吗?”

“哦……杰尔!你认为什么东西都能一次性抢到了吗?”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着说道:“我打算用三艘船,装上公共财物中那些我们用不上的战利品,请蒙尼先生跑一趟地中海,看能不能换到我们急需的物资。”

“嗯,这个主意不错。”老约翰微微的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走海路又不远,顺利的话一个半月就能回来。”

还没等巴里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梅尔船长,突然抓起约瑟夫面前的鹅毛笔,一边在羊皮纸上飞快地写着,一边喃喃自语道:“制桶匠十个、制帆匠十个、铁匠五个,制桶和制帆的材料也要准备。硝石三十桶、沥青五十桶、柏油五十桶……”

制桶匠是萨累现在最急需的人才,无论淡水、酒水还是咸肉饼干,都需要橡木桶作为容器。如果没有足够的橡木桶,舰队哪儿都去不了。铁匠也很重要,一是要打造船舶所需的各种零配件,而且还要修理铁锚。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整个舰队急需的各种材料,没有五艘一百吨以上的船装根本不回来。

船不是问题,钱也不是问题,关键是由谁带队去?巴里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道:“杰克,还是我去吧。家里交给你了,船坞那边梅尔斯盯着。”

“巴里,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家里离不开你。”这样的提议董南自然不会同意,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

“不就是去做买卖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在家里呆着,我去!”

伯爵同样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就他那个德性,看见人家商船还不连船带人都抢回来?董南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梅尔斯先生,你有没有兴趣跑一趟?”

“杰克!”

“杰克说的对,梅尔斯去最合适。”

巴里反应了过来,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现在就下山准备补给,霍拉去挑选水手。约瑟夫先生……麻烦你跟蒙尼先生准备一下可交换的战利品,争取明天中午前起航。”

“哦,巴里,你也这样!”伯爵急了,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

“亲爱的伯爵大人,‘胜利’号可你的船。作为它的船长,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如果你愿意把船让出来,我不介意让你去。”

“算了,那还是算了吧。”

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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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城市管理权

“前面有个坑,大人……您慢点。”

船队明天就要出航,相应的准备工作一刻都不能耽误。刚把用于交换各种物资的公共财物移交给梅尔斯船长,董南又在商人蒙尼和约瑟夫船长的陪同下,马不停蹄的下山,去镇里见旅馆老板格里等幸存下来的其他商人。

“嗯,谢谢,你也小心点。”

天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刚搬到镇上的小酒馆里,传来醉鬼的阵阵歌声。可能是隔着厚厚的门板,声音显得沉闷。

不知道是骚乱摧毁了整个皮革加工业,还是因为风向的缘故,镇上再也没有了之前那阵阵恶臭。夜露滋润的野草芳香和略带咸腥的海风扑鼻而来,真让人有几分陶醉。

但在一片支离破碎的瓦砾中磕磕绊绊的行走,一不小心就会摔跤,董南连忙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辨认那依稀可见的白色路面。

“我的大人,晚饭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和约瑟夫先生了。”等候已久的格里,见董南等人远远的走了过来,连忙提着马灯小跑着迎了上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用客气,我们都吃过了。”

董南毫无架子的拍了拍胳膊,指着前面的院子,笑容满面地问道:“格里先生,对您的新居还满意吧?我知道这有些仓促,但考虑到他们的安全,也只能出此下策。”

“大人,您这话说的……您安排的这么周到,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能在骚乱中活下来已是万幸,格里可不敢有什么怨言。况且尊贵的总督大人不但没有赶尽杀绝,还对他们还多方照顾。先不说眼前这处里面长满草莓、木莓,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的院子,比他之前的住所要好得多,甚至连安全上都考虑到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宪兵队的岗哨,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人在把守。至于镇上死了多少人,晦气不晦气,他们是不会去考虑的。毕竟死人在这个时代太正常不过了,就算在相对太平的欧洲老家,人死了也就是往镇里的教堂一埋,谁也不会像东方人那么忌惮鬼鬼怪怪。

“尊贵的大人,您里面请。”

人还真不少,黑压压的挤了一屋子,见董南三人在格里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个个忐忑不安的鞠躬行礼,生怕触怒这位黑头皮、黑眼睛、黄皮肤的总督大人。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大家都请坐。”

“大人,您尝尝,这是我刚做的小甜饼。”还是格里那腰比橡木桶还粗的老婆胆大,董南刚坐下身来,就端着一叠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小甜饼,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

她圆圆的脸庞儿黝黑发亮,光光亮亮就像涂了一层蛋清。头上戴着一个浆得笔挺的无沿帽,一张丰满的脸上,常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可是萨累最受海盗欢迎的女人,对于附近首屈一指的厨师来说,她的确无需担心安全。而脸上常带着洋洋自得的神气,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嗯……很好吃。”

董南抓起一块咬了一口,随即转过身去,满面春风地笑道:“味道非常不错!先生们,不要拘束,都尝尝格里夫人的厨艺,这可是萨累最难得的享受。”

笑得这么开心,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众人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不过总督大人日理万机,可没时间陪他们吃喝。见气氛稍有缓和,董南脸色一正,开门见山地说道:“先生们,我之所以委托格里先生请诸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

格里一愣,连忙放下酒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是啊,大人,为您效劳我们的荣幸。”

“先生们,不要紧张。”

看着他们那一副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董南笑了笑,指着南岸方向,一脸诚恳地说道:“为了弥补诸位在骚乱中的损失,也为了诸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经船长联席会议同意,总督府决定将里巴特城交给诸位管理。”…,

这个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一个头带黑色小毡帽的犹太商人,禁不住地问道:“交给我们管理?总督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这个老家伙长得真猥琐,一双斜眼露出令人讨厌的目光,瘦削的脸上两颊都瘪了进去,鼻子像鹰嘴一样又弯又尖,连下巴也是尖的。斑白的长眉下嵌着一对绿色的眼珠,宽阔的前额布满了皱纹,软软的耳骨使他长就了一副耷拉着的耳朵,脸色蜡黄,嗓子象金属发出的响声那样嘶哑,加上衣着邋遢,一瞧就使人反感。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异常严肃地确认道:“是的,就是交给诸位管理。管理方式嘛……完全可以按照尼德兰模式,搞一个市政议会,推选一个市长,甚至连税收标准都由各位自行商定。”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连陪他前来的蒙尼都不敢相信,忍不住地问道:“大人,您真没开玩笑?”

“朋友,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董南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计划中的里巴特市政议会,只需承担海岸警备队的军费。考虑到诸位在刚刚结束的骚乱中,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些损失,在南岸没能发展起来之前,所有军费将由总督府先行垫付,直到市政议会具有偿还能力为止。同时,我们不但承诺确保诸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还将授予诸位一些行业的独家经营许可。”

从贵族领主手上购买城市管理权,在德意志兰和尼德兰并不少见。但从海盗手里购买城市管理权,还真是闻所未闻。

众人彻底的懵了,看着他们那副面面相窥的样子,约瑟夫船长插了进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请不要辜负了总督大人的一番好意。作为一个商人,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获得一些行业的独家经营权有多大利润。况且这不仅限于销售,同时还包括舰队和海岸警备队的采购。只要各位有那个能力,甚至连船只改装维护、舰队后勤补给都可以外包。”

萨累离地中海这么近,赃物一转手就是两倍以上的利润。如果拿到其中某些赃物的独家经营权,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更何况人家说的很明白,将确保人身和财产安全,这就意味着他们雇佣的走私船无需担心被打劫。而海盗舰队和海岸警备队的后勤采购,又能让走私船回来时不落空。

格里有些动心了,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苦笑道:“大人,这么好的事,我们当然没理由拒绝。问题是南岸现在连个人都没有,就算我们愿意为您效劳,也有心无力呀。”

“而且我们还没足够的本钱。”蒙尼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补充道。

“钱不是问题,总督大人可以给诸位提供低息贷款,某些行业还会投资入股。至于人吗……还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不过明天正好就有船去地中海,如果诸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随船前往招募。”

约瑟夫船长的话音刚落,董南便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先生们,里巴特的房子可不少,城外还有大片土地。除了划定的军事用地之外,全都归即将成立的市政议会支配。不管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是意大利人,只要他们能遵守总督府和市政议会的法令法规,我们都将欢迎并确保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并不是所有欧洲国家的人民都像尼德兰人那样富足,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不但要交纳地租,而且还要交纳五花八门、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

为了免交窗户税,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国的绝大数农民,都生活在只有一个洞的房子里;点不起蜡烛,只能用松枝和蘸着松脂的小段绳子代替;做一次面包要吃六个月,并且是用干牛粪烘出来的。到了冬天,要用斧子把那种面包砍开,放在水里浸上二十四个钟头才能吃……

除此之外,还得接受主教大人的压榨。提早婚礼费、特许开斋费、婴孩死前洗礼费、宣教费、为教堂或私立小堂祝圣费、行结婚典礼费……只有想不到,而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相比之下,萨里这个臭名昭著的贼窝,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表面上看来,让商人们从欧洲往这里移民,董南似乎吃了多大亏。其实不然,一是萨累的确需要人,只有人口达到一定基数,才能真正控制住这块地盘;二来他必须寻找一个平衡,只有白人和黑人的人数相当,他才能掌控全局,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

………………………………………

第二十四章 特罗姆普的困惑

中午时分,码头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由四艘双桅船和两艘单桅船组成的贸易船队,在梅尔斯、约瑟夫、那捷尔和托马斯等人的率领下,越过海岸警备队刚放下的铁索缓缓驶出了港湾。

两百多人的船队,几乎耗尽了萨累所能提供的全部补给。如果两个月里采购不到牲畜腌制,采购不到足够的粮食,制造不出足够的橡木桶,那整支舰队都会因为缺少补给而动弹不得。

该抢的都抢完了,能利用的也都利用上了,在海上商路没能打开之前,董南是无能为力。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把九百多柏柏尔人变成了奴隶,想在短时间内恢复与摩洛哥人的陆上贸易显然不太现实。

好在事有轻重缓急,在三艘三桅船没有维修改装完之前,大部队还没有“出海作业”的打算。

船队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只有用望远镜才能在一片模糊中依稀看到它们的轮廓。鼓声停了,号声也停了,前来送行的海盗们这才散去,在各自头目的组织下该什么就干什么。

“嘭……”

一阵沉闷的炮声传来,让身体日渐康复,正在总督府城墙上转悠的特罗姆普船长大吃一惊,连忙举起望远镜朝南岸望去,只见刚拉上炮台的一门24磅重炮,在一个白人和几个黑人的操纵下,往空荡荡的入海口开火。

他是尼德兰早期军舰上一个军官的儿子,母亲为水兵洗衣服以补贴家用,九岁时就随父亲出海,甚至参加过尼德兰海军和西班牙海军在直布罗陀海面的一次大战。三年后,他随同一艘商船来非洲,在地中海受到了英国海盗的袭击,父亲就在那一次袭击中身亡。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他,就站出来激励尼德兰船员,向他们呼唤:“你们就不为我父亲报仇吗?”但在强悍的敌人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不但全军覆没,连自己都被抓到海盗船上当了两年勤务兵。

获得自由后,他辗转回到了尼德兰,在鹿特丹一家船厂做工以养活母亲和三个妹妹。但那点薪水对于一家四口而言太微不足道,他不得不再一次出海航行。然而,噩运好像总是纠缠着他,三年后在地中海又一次被巴巴里海盗俘虏。

在摩尔人手里当奴隶,一直干到二十四岁,由于在枪炮和航海方面的技能,总算获得了突尼斯总督的赏识,让他又一次重获自由。算上现在这一次,他一生中居然被海盗俘虏过三次!

可怕的经历让他对海盗恨之入骨,也让他具有着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身体稍有恢复,便强撑着走出房间,观察起周围的地形来,试图再一次逃出生天。

“别紧张,那是海岸警备队在训练。”

另一个在此养病的尼德兰水手走了过来,一边搀扶着他往城墙下走去,一边摇头苦笑道:“早上刚接到通知,说从明天开始这边的炮台也要训练,让我们不要惊慌。”

十八门火炮和三百支燧发枪都是要送往殖民地的东印度公司财产,现在不但落入敌手,甚至将来还会对东印度公司船队构成威胁。作为押运这一批军火的船长,特罗姆普意识到自己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争分夺秒的施工情况上来看,他们似乎准备将萨累和里巴特两处制高点,改造为从上到下布满炮台和枪眼的坚固堡垒。现在更是大张旗鼓的进行训练,试图在礁石林立、浅滩密布的狭窄航道中校正弹着点。

太可怕了,这绝不是一般的海盗!

温特的话让特罗姆普船长倍感震惊,想了想之后,立马抬起头来,急切地说道:“走……温特,送我去见神甫。”

丹尼尔神甫是萨累最受尊敬的人,享受着连船长联席会议主席和总督大人都没有的超高待遇。总督办公室成了他的专用房间,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

房间很大,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橡木办公桌和一张床,床上铺着带绿色树枝图案的洁白床单。橡木做的桌子旁边,对称地摆着两把椅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斗柜,是用各种木头、金属板东拼西凑而成的。…,

一个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像,和一个身穿天鹅绒的被剑和光所穿透的圣母像放在柜上。跟一般圣像的底座一样,这两个像都有矮圣栎树枝插在那几个小孔洞中。

书是不少的,摆得整整齐齐,摆满了半张桌子和半个柜子,剩下的地方放着乐谱和慈神甫那潦草的拉丁文诗词。往窗外看去,可以看到长满植物的花园,远处则是高高挺立的榆树,像一列高大的哨兵似的,护卫着这个萨累最重要的房间。

神甫很热情,见特罗姆普走了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拉丁语书籍,一边搀扶他坐下,一边笑道:“感谢上帝,见到你康复真高兴,来……我的朋友,张开嘴巴,让我再看看你的牙齿。”

“好了,真好了,大夫先生的药很管用。”

“那还得继续吃,另外也要注意休息。”神甫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抓起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眉飞色舞地笑道:“特罗姆谱,你来得正好,我要给你念一首刚用拉丁文写的赞美诗。这是我费了一天工夫写的,你知道的……用拉丁文写诗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好,我来给你念。”

忧心忡忡的特罗姆普哪有心情附庸风雅,连连摇头道:“可是……神甫先生,除了Dominusvobiscum①和b6bilisbóbilis②之外,我对拉丁文是一窍不通的啊。”

“没关系!”

好不容易才逮着个听众,神甫当然不会错过,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和声细语地说道:“亲爱的特罗姆普,正是外行人才会欣赏这些诗的韵律和orerotundo③呢!虽说你不是文人,不过……你脑子还是挺机灵的。”

神甫的固执,让特罗姆普船长只能作出让步,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听他朗读了大约四百行诗。尽管神甫朗读得绘声绘色,可在他听起来犹如听到一系列没头没脑的怪音调。

“亲爱的特罗姆普,你觉得这一小节如何?我把这种手法称之为曲言法。这些词模仿我所认识的老练舵手,在指引船只下乘风破浪前进的声音,叫做拟声法,而这种描写手法又属讽喻法……”

神甫看起来似乎很满意,还不时地停下来问问他的意见。好在他并没有没完没了,念完之后终于把诗稿放好,意犹未尽地说道:“我的孩子,既然你这样喜欢,改天我再给你读一段。我把它留到更适合的场合,这样,就可以分好几天来欣赏,而不至于像接连不停地吃太甜太美味的食品那样引起消化不良。”

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特罗姆普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门外,见没人偷后,便急切地说道:“神甫,事实上我来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哦……特罗姆普,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话吗?”

“很重要的事,是关于我们的处境和萨累的局势。”

神甫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关上房门,拉过椅子坐到他面前,意味深长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是的,而且很多。”特罗姆普船长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他们现在有军舰、有船坞、有炮台、有工事,甚至还有一套能高效运转的岸上机构。神甫先生,难道您不认为这很可怕吗?”

丹尼尔神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置褒贬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不认为他们是一帮乌合之众,等那三艘船都维修改装完,必然会威胁到东方航线的安全。甚至连在地中海航行的商船,都会受到他们的袭扰。”

“那你有什么计划?”

“摧毁他们,必须摧毁掉他们!”

特罗姆普船长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急切地说道:“神甫,您行动方便,只有您才能把消息送出去。为了联合省,为了东印度公司,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他们成气候前,想方设法把他们消灭掉!”

“摧毁?消灭?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丹尼尔神甫轻叹了一口气,突然站起身来,从桌上找出一张地图,指着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位置,面无表情地问道:“特罗姆普先生,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的存在对我们威胁大,还是对西班牙人的威胁大?”…,

见他愣住了,神甫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孩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梅瑟尔先生就算让‘英勇’号沉没,就算让所有人战死,也绝不会把那些火炮和燧发枪让给他们的。”

“可是……”

“没有可是!”

神甫摇了摇头,紧抓着他的双眼,循循善诱地说道:“孩子,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们不同于你所见过的任何海盗。他们知道团结的重要性,他们会运用各种规则,甚至还有着远超乎你我想象的谋略。”

“什么谋略?”特罗姆普船长糊涂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制衡!”

神甫再次站起身来,将他搀扶到窗户边,指着山下巡逻的几个黑人宪兵,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骚乱过后的萨累什么都没有,换着其他海盗肯定会派船出海劫掠。但他们却没有,反而把所有船只都控制起来,默默地消化胜利果实,一心一意的构筑工事。”

特罗姆普船长反应过来,禁不住地问道:“出了海的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天啦!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在等什么?”

“陆战队。”丹尼尔神甫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苦笑着说道:“除了自己之外,他们谁都不信。但靠得住的人又太少,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发展陆战队。试图通过人员混编、相互制衡的方式,确保每一艘船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不会叛变。”

“他们占领‘圣费尔南多’号时也是这么干的?”

“是的,先是用西班牙人来制衡我们,然后再用黑人来制衡西班牙人,现在又用西班牙人和黑人来制衡其他海盗。考虑到黑人会越来越多,他们还鼓励动员商人们往这里移民,试图通过白人来制衡黑人。”

“陆战队制衡海盗,黑人制衡白人,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的上帝!他们难道想在摩尔人的地盘上建立一个王国?”

神甫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搀扶他再次坐下,一边倍感无奈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们绝不是一般的海盗。同时还善于学习,连我们的民主制度都学去了,而这一切还都是我们教他的。”

特罗姆普船长沉思了片刻,禁不住地问道:“就没有反对意见?神甫先生,我可不认为那帮穷凶极恶的混蛋,都能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神甫居然摇头说道:“那要看什么规则了,至少说在钱财方面他们还是很公道的。再说刚经历过一次骚乱,人心思定,只要没有不公平的现象发生,谁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破坏规则。

更何况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通过一系列成功的抢劫和战斗,他们已显示出了足够实力。至少说在短时间内,谁也不敢轻易挑战他们的统治地位。就算有人想挑战,也不会有多少人拥护。”

………………………………………………………

①【拉丁文,意为“愿主与你们同在”】

②【由拉丁文vobisvobis派生的说法,意为“轻而易举”】

③【拉丁文,意为“和谐的语言”】

第二十五章 远大的目标

山上炮声隆隆,山下号子阵阵。

经过四天的努力,海盗们终于拆除完“胜利”号的上层建筑,吊走所有火炮,用几百根绳索将它缓缓拉入进了船坞。这里其实是一片潮汐落差很大的浅滩,葡萄牙人占领后在两侧修建了两条伸向港湾的石头堤坝。船一进坞就把入口封死,再将退潮后仅剩的水抽掉,就可以对坞里的船只进行作业了。

固定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确保“胜利”号龙骨不会受损,船体不会倾斜,在几百号人轮流操作坞口那一排人工抽水泵的同时,巴里和伯爵正带着几百号人泡在水里,用一根根圆木和帆索,对光秃秃的船体进行固定。

一切为了舰队,为了舰队的一切,这绝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酷热中持续劳作,伙食质量又不好,甚至都没什么娱乐,人们的脾气变得非常恶劣。如果后勤工作再不做好,迟早会出问题。

所以不管有多忙,每到下午这个时候,董南都会和一帮黑人妇孺小孩赶着马车,将她们从镇外摘取的葡萄、西瓜、木瓜、芒果、桔红,以及在镇上订做的玉米饼、燕麦粥,浩浩荡荡的送到工地,好让他们填填肚子,解解渴。

“总督大人来了,大家都歇会!”

见送吃的来了,船坞里一片欢腾,一个个像泥猴似的,连手都顾不上洗,便扔下手中的活,不约而同的跑了上来。

“不要挤!不要挤!今天准备的多,大家都有份儿!”

看着他们那一副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董南连忙跳下马车,满面笑容的维护起秩序来。

“杰克,如果所有的总督大人都像你,我们也不会当海盗了!伙计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连续几天的朝夕相处,杰克-董已跟这帮刚入伙的家伙打成了一片。尤其是那几个尼德兰坏血病晚期患者的康复,让他们对这么位医术高明,又特别公正的大夫怀有着极大敬意。尽管如此,董南还是不敢有一丝懈怠。处处以身作则,不但在财物管理上谨小慎微,甚至连总督府都没住过,而是尽可能的跟他们在一起,从不搞什么特权。

见众人哄笑了起来,董南一边示意卡拉米分发水果,一边摇头苦笑道:“先生们,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在船队没有回来之前,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苦,希望大家都能有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指责我这个总督不称职。”

“谁敢!”

伯爵挤了进来,抓起芒果咬了一口,环视着众人,声色俱厉地说道:“总督大人是我们推选出来的,谁要是不服从命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可是我们不能总这么下去吧?”

一个矮个子海盗禁不住地凑上前来,抱怨道:“我们有船,也有人,甚至还有钱,完全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亲爱的大夫,还有伯爵大人,我无意冒犯二位,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他的话激起了众人的共鸣,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道:“是啊!如果连女人都没有,那我们当海盗干什么?”

“我们有船,想去哪就去哪,想抢谁就抢谁,用不着过这样的苦日子!”

该来的总归会来,见巴里铁青着脸,正准备开口说话,董南连忙干咳了两声,大声问道:“先生们,你们能告诉我出一趟海需要多少补给吗?”

“三十桶咸肉、三十桶饼干、四十桶酒……”

“非常正确。”

不等他说完,董南蓦地转过身去,指着小镇的方向,一脸严肃地说道:“可我们现在只有一百多桶牛肉,而那些牛肉已经两次出海,去过西印度群岛又运了回来。不但分量不足,而且时间太久,根本不适合人吃了。事实上就在今天上午,卡拉米先生还把三十多桶便携肉汤扔进大海,理由是它们只能算普通的粘胶,都是些假冒伪劣、粗制滥造的东西!”

没有补给,哪里都去不了,除非想死!

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看着他们那一副副面面相窥的样子,董南继续说道:“就算有足够的补给,我们也要考虑到一些其他方面的因素。先生们,难道你们真希望在海上盲目漂泊几个月,最后却什么都捞不着吗?”

“大夫先生,那您又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如果不是离英国太远,不是上了通缉名单,这帮已经身家不菲的家伙早跑了。如果再不给他们树立一个目标,再不给他们一个希望,那就别想真正的收为己用。

董南沉思了片刻,与巴里对视了一眼,随即转过身来,指着船坞里的“胜利”号,意气风发地说道:“先生们,‘胜利’号可是一艘军舰,一艘真正的军舰!如果再算上改装后的‘黑珍珠’号和‘艾迪’号,那我们还用得着再去抢那些运送布匹、蔗糖和奴隶的小船吗?”

伯爵一愣,猛地扔掉芒果,突然哈哈大笑道:“白银舰队!要抢就抢白银舰队!”

“东印度公司商船,不管是尼德兰的还是英国的,我们通通可以抢!”

“还有西班牙宝船,抢一艘顶十艘!”

……

“这就对了嘛。”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先生们,我们可不是一帮乌合之众。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得最好!让突尼斯和阿尔及尔的摩尔同行们,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吧!让那些国王和国王的海军,通通见鬼去吧!”

这可是内部团结的好机会,巴里当然不会错过机会,立马举起拳头,扯着嗓子咆哮道:“大西洋是我们的,金银财宝也是我们的!先生们,只要我们想要……那我们就会有!”

“还有女人,女人也是我们的!”

船坞上的气氛达到了**,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压了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趁热打铁地说道:“先生们,巴里先生说的对,只要我们想要……那我们就会有!为了达到上述目的,我们不但要让这二十几艘船都保持最佳状态,随时可以出航。而且还需要十八个船长和相应的舵手、水手长、掌帆长、炮术长。

舰队的事务由舰队自己解决,我相信大家能推选出最佳人选。但我们同时还是一个集体,相互之间需要团结和配合。事实上,如果没有团结和配合,那我们也抢不到这艘军舰,更打败不了葡萄牙杂种和他的骑兵。

所以……我建议即将被推选出来的船长、舵手和水手长先生们,尽可能抽出点时间,去码头刚成立的舰队司令部,与巴里先生、杰尔先生、霍拉先生和老约翰先生一起,多研究研究团结和配合方面的问题。

同时我也向诸位保证,争取在出航前囤积到足够的补给物资,培养出足够的随船医生,和组建一支能够接舷跳帮,能够与敌人展开白刃战的陆战队。”

推选船长、舵手、水手长等大小头目,海盗们自然不会拒绝,曾经担任过船长和那些“怀才不遇”的更是蠢蠢欲动了起来。后勤补给和随船医生,他们更是求之不得。至于陆战队嘛……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胡安上尉的西班牙步兵和奥赛罗那些黑人部下的战斗力摆在那里,让他们去当炮灰,何乐不为呢?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之前那些牢骚和抱怨随之一扫而空,船坞上顿时欢腾了起来。

有了远大的目标,也就有了继续干活的动力。狼吞虎咽的吃饱喝足后,甚至都不用巴里招呼,他们便以饱满的热情再次跳下坞底,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他们不抱怨,不等于别人不抱怨。见手下们走得差不多了,巴里和伯爵立马凑上前来,急切地说道:“杰克,我们已经有船长了!”

“是啊,总共就这么点船,根本用不着那么船长和水手长。”

董南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连忙将他俩拉到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巴里、杰尔,我们现在是用不着那么多人,但不等于将来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再说吃独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希望,那我们就别想安生。”

有军舰还怕抢不到船?巴里恍然大悟,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战利品分配呢?杰克,船越来越多,分不好同样会出问题。”

分配制度是眼前最大的问题,也是最为敏感的问题,一个不慎就会造反,一时半会间还真没什么主意。见二人紧盯着自己,董南不得不摇头苦笑道:“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总归会有办法的。”

“那好吧,反正现在也不急。”

巴里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北部山区方向,不无担忧地叹道:“现在就看奥赛罗的了,如果他真能招募到足够人手,那我们就无需担心这些问题了。”

正如丹尼尔神甫所说的那样,巴里集团的大小头目们,已经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只要有足够实力,就不怕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造反。也只有牢牢掌握住这支海上力量,他们才能抢到和赚到更多的钱。

因为董南早就为他们考虑到了,要不也不会把属于他们的那些战利品,通通以入股的形式投资给了商人,更不会把南岸土地都交给即将成立的市政议会。也只有分赃和销赃两头赚,才能获取最大利益。不但无需像葡萄牙杂种那样横征暴敛,甚至连其他海盗们都说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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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防御工事

“一白五黑,人还是不够!杰克……我最少还需要30个炮长,外加四百个黑奴。”

海岸警备队的训练和要塞的工程进度,才是总督大人最关心的事情。刚去船坞送完下午茶,董南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南岸,与老约翰等海岸警备队的伤残人士碰头。

之所以请老约翰担任海岸警备队指挥官,懂葡萄牙语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不管是从丰沙尔港外救下的那些黑奴,还是萨累本来就有的近千个黑奴,除了他们的土语之外也只懂一点葡萄牙语。再加上胡安上尉的那些部下,很少能听懂海盗们所说的英语,导致葡萄牙语成了萨累唯一的官方语言。

一见面就喋喋不休的抱怨,董南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边搀扶着他胳膊往山上走去,一边禁不住地提醒道:“是黑人!”

“管他黑奴还是黑人呢,我现在需要的是人手。”

一个炮组六个,再算上运送弹药的,两岸七十门多火炮至少需要六百人。两岸索堡不能没人把守,海上巡逻队的单桅快船同样需要人操纵,真要是让海岸警备队满编,没有三千人根本下不来。

舰队的人一个都不能动,宪兵队要维护秩序,陆战队还是个空架子。除了几百个妇孺小孩和传令官兼补给官的卡拉米之外,手下连一个兵都没有的总督大人,不得不摇头苦笑道:“老伙计,我有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等等吧,等奥赛罗和梅尔斯他们回来了再说。”

“杰克,如果奥赛罗招募不到人,或者他干脆就不回来呢?”

从内心来讲,老约翰也不想把这么好的一个基地拱手于人。但要是没有足够的人手,那不管工事修建的多坚固,也抵御不住强大的敌人。见周围没什么人,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对岸的总督府,凝重地说道:“奥赛罗不是那样的人,回来肯定是会回来的,至于能不能招募到人……这我还真说不准。不过你放心,真要是没有足够的人手,那该放弃的就放弃。”

“这我就放心了。”

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抬起胳膊,指着山顶灯塔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问道:“杰克,想不想上去看看?”

“算了吧,你行动又不方便。”

“没事的,我们慢慢走。”老约翰回过头去,冲下面大喊道:“肖恩先生!麻烦你过来一下,我们陪总督大人上去看看。”

“没问题!”

董南这才注意到搬运石头的摩尔奴隶中,居然还站在一个跟老约翰年龄相仿的白人。他戴着水手帽,一脸的皱纹,左臂还带着伤。不知道是巴里集团的老兄弟,还是后来才加入的海盗。

“肖恩是个法国佬,干这个有一手,据说还修建过拉罗谢尔的工事。”

“拉罗谢尔?”董南糊涂了,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道。

看着他那副匪夷所思的样子,老约翰乐了,哈哈大笑道:“哦,杰克,你居然连拉罗谢尔都不知道。法国西海岸的一个港口,跟英国人一样都信新教,如果不是有坚固的城墙和工事,早就被那帮该死的天主教徒给攻陷了。”

拉罗谢尔之围,三个火枪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董南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听说过,听说过,不过那里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新教徒手上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得也是,在摩洛哥海域漂泊了那么久,天知道欧洲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呢。

“总督大人,见到您很高兴,肖恩-尤瑟纳尔,你直接叫我肖恩就行。”

精通工程的老海盗很客气,摘下帽子就鞠了一躬。应该是后来才加入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拘束。董南怔了怔,连忙伸出右手,轻轻托起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和声细语地问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化脓?”

“没有,恢复很好。”

西班牙医生和葡萄牙医生的水平摆在那里,伤口没感染只能说明他的运气好。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放下胳膊,搀扶着老约翰往山上走去,一边低声说道:“摩尔人还老实吗?肖恩先生,要知道我们现在人手很紧张,工程量又那么大。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对他们好点。”

肖恩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苦笑着说道:“今天死了五个,还有十二个干不了活儿。大人,如果您能再多给我一些食物的话,我想对工程应该能有所帮助。”

奴隶就是奴隶,哪有那么多食物给他们?不等董南开口,老约翰便一脸不屑地说道:“肖恩,我们的粮食也很紧张。死的那几个赶快埋掉,没死的也想办法处理掉。”

“是,先生。”

几千张嘴要吃饭,在船队没有回来之前,董南对此是无能为力,不得不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似地,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山上走。

站得高,看得远。

里巴特城里那参差不齐的屋脊、塔尖、望台和圆形的屋顶,在夕阳中尽收眼底。向东边望去,一眼能看到十几里远,山坡层层下迭,不算太陡。南边则相对陡峭,此起彼伏的皱纹,一切峰峦叠嶂,都在夕照中一览无余,

西面就是大海,那些支撑尖峰的嶙嶙石壁,依然被阳光沐浴着。看着那些沉浸在光海中的岩石和峭壁,真叫人眼花缭乱。而对岸总督府所在的那条山脉,隐隐约约峰峦起伏,仿佛是用颤抖的手,拿着铅笔划成的一条朦胧而富有弹性的曲线。

“大人,您朝我手指的方向看。”

肖恩很敬业,见二人停住了脚步,就指着山下介绍道:“摩尔人留下的城墙是南岸第一道防御工事,我们还准备在城墙外开挖一条很深的壕沟,一直延伸到南岸索堡;靠山体这一边,有座很高的清真寺要改造成半圆形炮台,可以给城墙上和索堡里的守卫提供火力支援;另外按照您的要求,城墙上也将开凿出用以射击的枪眼;

而事实上城内的第二道防线才是最坚固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完全可以把那些石头房子改造成多面堡。将骡马市场、清真寺和犹太教堂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钝角,与屹立在松树塔那儿的另一个多面堡相衔接……”

南岸是防守的重中之重,不像北岸那样有葡萄牙人留下的坚固城堡。只有守住里巴特城,才能守住山上的要塞,才能与北岸炮台形成交叉火力,对布雷格雷格河口外的军舰构成威胁。

老约翰显然没找错人,肖恩考虑的很周到,从码头到山顶共设置了四条防线。就算西班牙人绕过布雷格雷格河口从南边登陆,在没有重炮的支援下,不付出相当代价绝拿不下南岸要塞。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有足够人的基础上。如果连人都没有,再坚固的工事也只能是一堆摆设。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异常严肃地提醒道:“肖恩先生,火药库的安全一定要考虑到,绝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另外还有山上的水源,粮食和弹药我会想办法,总之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是啊,这两点非常重要。”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布雷格雷格河上游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在上游留几条船?一是可以在他们只攻一边时,能绕道上游给对岸提供支援。二来还可以顺流而下,对河口外的军舰实施火攻。”

“对,就这么干!”

这让董南欣喜若狂,想了想之后,眉飞色舞地补充道:“我们有四十多匹马,完全可以组建一支骑兵队。少是少了点,但说不定真能派上大用场。”

海盗不是海军,萨累更不是国家。

就算西班牙人想报复,也不会像对付一个国家那样派太多人,更不会派极其宝贵的骑兵来。四十匹马的确不多,但对于步兵的冲击力却一点都不小。毕竟攻城不同于野战,在如此狭窄的战场上,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大方阵根本施展不开,说不定连带不带长矛都是一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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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银舰队

“圣费尔南多”号是一艘建于1614年的650吨大帆船,西班牙人给它配置了十四门9磅以上重炮、两门加农炮,四门长炮,十门半长炮以及四门隼炮。最大的两门24磅炮分别安放在舰首和舰尾,其余火炮分别放在两侧,每一门都有一个独立炮位,长炮放在船舯部,隼炮放在主桅前面,半长炮则对着船尾,它们都被装在两轮的小车上。

作为一艘改进型的战斗盖伦船,“圣费尔南多”号的火力配置,在同吨位的西班牙战舰中是首屈一指的。但几乎所有海盗却认为它还没能发挥到极致,因为它不同于英国那些完全依赖于火炮作战的线性战舰,居然还留出大量空间用以装载货物、乘客和士兵,并没有给火炮留出更多的位置。

国王的军舰变成了海盗们的旗舰,连船名都由之前的“圣费尔南多”号变成了现在的“胜利”号。踌躇满志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海盗们,自然不会任由空间就这么浪费下去。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研究,一致决定在龙骨和肋条能承受得住,且航速不受多大影响的前提下,对“胜利”号进行一次大手术!

艏楼不是降低高度而是直接取消,辅助甲板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刚拉上山的24磅火炮又被拉了4门回来,除两门可以发射葡萄弹的6磅铜炮之外,不准备再安装任何小炮。

两门24磅、四门17磅、六门12磅火炮,将布置到下甲板两侧。上甲板上的火炮则由一门24磅船首炮、两门12磅、六门9磅和两门6磅舷炮组成。相对之前那38门,改装后的火炮数量不是增加而是减少,但火力却得以大大提高。

两千多个海盗看上去很多,但对于完成这么大规模的改装工程而言,人数上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况且“黑珍珠”号和“艾迪”号那两艘三桅武装商船,也同样需要进行大规模改装。

这就意味着除了必须的各种材料之外,还需要三个半月以上的时间。而杰克-董这位新官上任的总督大人,也必须在这个时间段里确保他们不受任何打扰。

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老黑的了!可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南岸的城墙已焕然一新,城墙外的深壕也已挖到了索堡。但去北部山区搬救兵的奥赛罗却仍然杳无音信,这让董南忧心忡忡。

“……不就是守城的人嘛!要是在我们爱尔兰,随随便便就能拉几千个。”

船长、舵手、水手长培训班没搞起来,给他们腾出来的舰队司令部却变成了俱乐部。每天晚饭过后,在船坞里干得筋疲力尽的人们,都会挤到这里来吹牛打屁,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就团结和配合。

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从欧洲到东方无所不谈。本来就是道听途说,影影绰绰,不甚了然的话题,却侃得津津有味,绘声绘色。见总督大人脸色沉重,正盯着门外那漆黑的夜空发呆,一个刚被推选出来的爱尔兰船长,摇头晃脑地吹嘘了起来。

“呸!去你的吧!在爱尔兰你就是用盛满威士忌的酒桶当鼓敲,也招募不到几个兵。”

老约翰冷哼了一声,用浓重的苏格兰土音向旁边的听众眨眨眼,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可是在我们北方,只要有人挑头,一个个家庭的人就会自动集合起来,伴着风笛吹奏的乐曲从容不迫地加入,就像安息日早上去教堂做祈祷似的。”

“我们家乡也有的是人,可就是太远了!”

“杰克,别这样杰克,奥赛罗会回来的。”

巴里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胳膊,劝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加上老伙计的海岸警备队,我们现在也有三千多人。就算西班牙海军真来,一样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伯爵重重的点了下头,醉醺醺地说道:“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们有工事,他们真要是敢来,那就把所有炮拉上去轰它个稀巴烂。”

凭现有实力,守肯定没问题。但梅尔斯船长走之前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人家根本没想过占领萨累,只是出于报复,那把码头和船坞里的船破坏掉就足够了。然而,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绝不能因此而动摇军心。…,

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董南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来……喝酒,喝完了早点睡觉,明天还得干活儿呢。”

老约翰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蓦地举起酒瓶,一脸沮丧地抱怨道:“是啊,活儿还多着呢,没完没了!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去修船,也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

众人立马爆笑了起来,一个刚被推选上的水手长,更是笑侃道:“尊敬的司令官阁下,玩惯了解缆索的手要学会摆弄火枪其实也很容易,可以学得像小姐弹钢琴那样优美。总之,水手和步兵的生活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的不同。您应该往好处想,比如不用像我们那样怕大风,补给不会短缺,不用扯蓬收帆,不用担心船只失事,而且还可以天天开怀畅饮,寻欢作乐。”

“嗯,吃饭还有餐桌,睡觉还有床。老伙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正调侃着,一直住在总督府里的丹尼尔神甫走了进来,伯爵怔了怔,禁不住地问道:“神甫先生,这么晚了您来这干嘛?哦……现在可不是布道时间,况且我们也不大信您那一套。”

“是啊,所以我从不去教堂,因为在那里听到的,都是世界上最离谱的事儿!”一个英格兰舵手重重的点了下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众人再次哄笑了起来。

见特罗姆普船长跟在他身后,董南连忙回头笑道:“先生们,还不给神甫先生让个座?来来来……二位里面请。”

“谢谢,谢谢杰克。”丹尼尔神甫拍了拍他胳膊,一给众人点头致意,一边微笑着说道:“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很忙,所以只能晚上带特罗姆普先生过来向总督大人当面致谢。”

“杰克救了他一命,理应致谢。”巴里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总督大人施恩不图报,特罗姆普船长居然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提都不提坏血病那回事,而是微微的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问道:“大人,据说您和您的朋友们,对西班牙白银舰队感兴趣?”

“是非常感兴趣!”不等董南开口,伯爵插了进来,一脸坏笑着说道:“不过特罗姆普先生,除了白银舰队之外,我们对你们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同样感兴趣。”

真是一帮肆无忌惮的混蛋,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声称要抢自己的船。见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特罗姆普船长的肺都快气炸了,但想到丹尼尔神甫来前的交待,不得不按捺下怒火,面无表情地说道:“有兴趣是好事,问题是你们对白银舰队和东印度公司商船了解多少?我可不认为光凭你们那三艘稍大点的船,真能抢到西班牙国王的黄金和白银。”

他显然不是来致谢的,本应该成为主角的总督大人,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见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丹尼尔神甫连忙转过身来,呵呵笑道:“杰克,特罗姆普先生对西班牙海军非常熟悉,我想他或许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感情是想把我们当枪使啊?董南暗骂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说说吧,看我们到底有没有机会?”

巴里同样不喜欢一个连船都保不住的尼德兰混蛋,在自己的司令部里指手画脚,“嘭”的一声,把沙漏往下一磕,冷冷地说道:“特罗姆普先生,给你一沙漏时间,如果你说不出什么来,那你可就要去南岸跟摩尔人作伴了。”

“是啊,我们才不养闲人呢!”

特罗姆普船长似乎并不害怕海盗们的威胁恐吓,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来,用杯子里的酒在长桌上画了一张简易海图,侃侃而谈道:“先生们,西班牙海军每年只对本土和新大陆间的两条航线提供一次护航服务,一条是航行到加勒比海岸的,另一条是到新西班牙的①。…,

每年四月护航舰队启航开往新西班牙,四个月后……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开往加勒比海岸的舰队也起锚。它们都往西南方向进发,前往克拉瑞斯并越过伍德沃德群岛南端,在那里装满墨西哥白银、东方香料、瓷器和其他商品后,新西班牙的舰队将在维拉克鲁兹过冬,第二年夏天,它们会航行到哈瓦那。”

海盗们都做的是小买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打劫有海军护航的船队,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特罗姆普船长的这番话,他们哪能不感兴趣?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一个个紧盯着桌上要干的海图,一声不吭。

“同样的,在波尔图征收完秘鲁白银制品年税后,加勒比海舰队将前往卡塔赫纳过冬。在返回本土之前,它们也会先停留在哈瓦那。一般来说,两只舰队会在十月和十一月间分别回到西班牙,来年四月和八月会再次出航……”

如假包换的大买卖!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权就靠这些年度远航所带回的黄金、白银和贵金属矿石的收入,来增长支撑其在欧洲的霸权。但董南可不认为凭现有实力,就能对付得了西班牙一年一度的白银舰队。

就在他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之时,特罗姆普船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舰队中西班牙军舰的航线和商船队并不完全一样。当舰队抵达加勒比海后,作为舰队中的护航战舰,西班牙大帆船将直接前往哈瓦那和前一年到达的舰队汇合。这意味着大帆船往往不需要在美洲过冬,舰队本身常常也只由商船组成,在得到大帆船加入后,它才会成为有保护的护航舰队。”

既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军舰护航,那对付航速慢、火力弱的商船队还不是小菜一碟?巴里显然动心了,禁不住地问道:“特罗姆普先生,您知道护航的都是什么军舰吗?火力怎么样?一共有几艘?”

……………………………………………………

①【今天的墨西哥】

第二十八章 合作的基础

“……护航军舰一般从葡萄牙分舰队抽调,而那些军舰大多是大西洋舰队淘汰下来的二等战舰,数量不会超过六艘,其余都是些克拉克帆船、武装商船、地中海帆船和其他小型帆船。”

特罗姆普船长肯定早有准备,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人员组成相当复杂,平均每个吨位只分派到半个船员。尤其值得各位注意的是,几乎每艘军舰都有两个舰长,一是极其缺乏甚至根本就没有航海经验的陆军舰长,二是负责航海的运行舰长,而运行舰长往往要接受陆军舰长的指挥。”

陆军指挥海军,难怪会败在英国和尼德兰联军手上呢!

见海盗们眼里都露出了绿光,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干咳两声,似笑非笑地问道:“特罗姆普先生,既然白银舰队这么好对付,那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呢?”

巴里一愣,猛地反应了过来,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冷地说道:“特罗姆普先生,我们可不是一般的海盗,更别想打我们的歪主意!”

“混蛋!该死的尼德兰混蛋,居然想让我们去送死!”

伯爵怒了,一把揪着他衣领,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回答总督大人的问题,如果回答不上来或回答不好,看我不活劈了你!”

丹尼尔神甫急了,连忙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先生们,特罗姆普先生真没那个意思。至于联合省为什么不动手,那是因为我们签订了‘十二年休战’协议,要知道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要考虑到后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尽管西班牙日渐衰落,但现在还没有哪个欧洲国家胆敢独自挑战哈布斯堡王朝。神甫二人虽然居心叵测,但必须承认这番话还是一番道理的。

“该死!难道我们就不需要考虑后果吗?”巴里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

“杀了他!杀了这个尼德兰杂种!”

眼看伯爵就要对特罗姆普船长动粗,董南连忙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哦……杰尔,别忘了特罗姆普先生是我们的客人。况且他只说了一半,难道你真不想知道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的情况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白银舰队肯定是要抢的,哪怕只抢其中一艘商船。巴里也不想就这么杀掉一个知情人,禁不住地笑道:“特罗姆普先生,既然您自告奋勇的来了,那就把我们感兴趣的都说完嘛。”

“快说,不说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管!”

就在海盗们感觉受到了欺骗,群情激奋之时,丹尼尔神甫连忙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记得在被‘圣费尔南多’号,也就是现在的‘胜利’号盯上时,总督大人曾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甚至盟友,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甚至还签订了一份‘圣费尔南多和约’。”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不等董南开口,伯爵便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神甫,我认为我们恪守了承诺,不但帮你们抢回了‘英勇’号,帮你们救回了人,甚至还额外帮你们的人治好了坏血病,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见董南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巴里乐了,理直气壮地说道:“况且我们又没在‘圣费尔南多和约’上签字,神甫先生,别忘了我们是海盗,如果这也不抢,那也不抢,那我们还算是海盗吗?”

众人再一次爆笑了起来,神甫暗叹了一气,不得不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先生们,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既然我们能合作一次,那我们就能一直合作下去。”

抢一次是抢,抢十次也是抢,梁子结那么深,董南从不认为能与尼德兰人有和睦相处的可能性。再说海盗就是海盗,不可能对装满香料和丝绸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视而不见。就算他愿意,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但萨累这个易守难攻的基地却有些先天不足,几乎所有战略物资都需要外购。如果抢不到,同时又采购不到足够的圆木、柏油、沥青、帆布、帆索、棉花、硝石、火炮、熟铁……等萨累没有的材料,那很难再像现在这样来一次彻底的改装和维修。…,

更何况葡萄牙衰落了,他们在东方的殖民地早已不听招呼,尼德兰成了今后几十年内与东方保持密切联系的唯一国家。他们不但熟悉东方航线,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占领台湾。这就意味着不管想知道东方的消息,还是想直接回东方,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南尼德兰地区到现在还是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英国詹姆斯一世国王的女婿、已故尼德兰“国父”奥兰治亲王的外孙--斐特烈五世,更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普法尔茨选侯。在这个十二年休战期即将结束,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同盟”和“神圣同盟”针锋相对的关键时刻,同时要面对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和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尼德兰联合省共和国显然无法置身事外,说不定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

想到这些,董南意识到两者之间并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性,便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神甫先生、特罗姆普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继续合作的基础,但不知道贵方能不能拿出足够诚意。而且就这个问题,我也不认为您二位能做到了主。”

巴里等人糊涂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想到董南绝不会无的放矢,一个个便耐着性子,紧盯着丹尼尔神甫的双眼,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杰克,你说的很对,我们俩的确做不主。”

丹尼尔神甫与特罗姆普船长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但我们完全可以研究一下合作的可能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我们的意见告诉那些做得了主的人。”

“嗯,很不错的建议。”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们,神甫先生看来很有诚意。既然这样……那除了钱之外,大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伯爵乐了,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女人,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

他这一开口,一发不可收拾,权当玩笑的海盗们,争先恐后了提出了一个比一个离谱的要求,“我要军舰,一艘至少装有三十门火炮的大军舰!”

“听说阿姆斯特丹有许多画家,我想要两个画家给我画一张像。”

“钱不可以要,那钻石总可以吧?嘿嘿……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一百颗大钻石!”

……

丹尼尔神甫被搞的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杰克!我们有诚意,你们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令几十个海盗们倍感意外的是,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神甫先生,既然想把我们当成雇佣兵,那你们就要出得起足够的佣金。要知道这可是玩命活儿,我是绝不会拿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的。”

巴里这才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顿时哈哈大笑道:“神甫先生,看来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军舰、大炮、火枪、硝石……坦率的说,我们缺的东西还真不少。”

“是啊,我们帮你们打仗,你们可不能什么都不出。”

“那战利品呢?”

“特罗姆普先生,这完全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在座的个个都是心理战和谈判专家,根本用不着他这个总督大人开口。至于能不能谈拢,董南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严峻的形势摆在那里,南尼德兰地区更是远离西班牙本土,无论输送物资装备还是兵力都必须走海路。

如果有一支海上力量在后方不断袭扰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土,以及它们在新大陆的殖民地,那不但能削弱西班牙的国力,甚至还能牵制住一部分西班牙海军,进而大大缓解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压力。

当然,这么做具有很大风险,必然会招到西班牙海军的疯狂报复。但在董南看来是债多不愁,反正西班牙海军也不会因为萨累海盗不抢白银舰队而放过他们,更不会对萨累这个时时刻刻威胁到他们海上安全的海盗窝视而不见。

“杰克,求你了杰克,这不是谈判,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神甫再也招架不住了,紧抓着他胳膊一个劲的摇晃,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谈判就是讨价还价,如果不漫天要价,怎么能知道你们的底限?

董南可不会干那种损害舰队利益的事,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神甫先生,作为船长联席会议的编外成员,您应该清楚我们之间各有分工。舰队的事务我不好干涉,您还是跟巴里先生慢慢研究吧。”

“对对对,我们都是有分工的。”

伯爵可不会错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一边示意董南去睡觉,一边大呼小叫道:“卡拉米,再拿两瓶酒来!神甫先生、特罗姆普先生,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天啦!这可是一次大行动,必须好好研究研究。”

……………………………………………

第二十九章 可遇不可求

木匠、铁匠、捻缝匠、捕鱼……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为了消遣,除了烧杀抢掠之外,几乎所有海盗都会三四样手艺。由于生存方面的原因,捕鱼在所有技术中最具普遍性。而渔网和鱼叉等渔具,更是海盗船上必不可少的装备。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镇上粮食告急,总督大人正考虑是不是再组织一次征粮行动时,海上巡逻队的单桅快船送来了鱼汛的消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董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接到消息后立马赶到船坞向巴里求援。要求除木匠、铁匠、缝帆匠等专业技术人员和他们的助手继续工作外,其余海盗全部出海捕鱼。

没有补给、没有木匠,甚至没有武器弹药,就算赶他们走,他们也走不了多远。况且现在还有一个抢劫西班牙白银舰队的大计划,海盗们的思想基本上已统一,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巴里和伯爵等留守的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同样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地下令船队起锚,率领一千四百多个海盗,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海上捕捞作业。

连上帝都关照这帮沦落天涯的苦命人,海上的天气好得出奇,到处充满了蓝色。蓝蓝的天空上只有几朵很高的白云,连海洋是深蓝色的,点缀着一波波白浪。就连一张张鼓起的风帆那巨大凹陷的阴影部分,也都是蓝色的空气。

“比赛正式开始!伙计们,动作都利索点,让那帮英格兰混蛋看看咱们的收获!”

鱼汛董南还真没见过,事实上在二十一世纪的近海,也别想见到真正的鱼汛。见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连老约翰都跳上了海上巡逻队的旗舰“飞鱼”号,董南连忙将岸上的事务交给卡拉米,像好奇的孩子一般,兴高采烈地跟了过来。

老约翰慢慢走向船尾,一路上被很多人搀扶。这些人都是刚从总督府过来的轻伤员,以及刚加入海岸警备队的黑人,他们沿着栏杆站成一排,好用自己的重量让船更加稳定。

鱼汛到现在还没看见,但船上的气氛却非常之热烈。大家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追逐上,他们渴望、急切、兴奋,过去发生的事情,甚至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全部留在了背后,远远地留在早已消失的尾波里。

“在那里!快看……左舷船首两个罗经点,天啦!白茫茫的一片!”

顺着老约翰手指的方向,董南发现“詹姆斯”号不远处的海面上一片银白。先行抵达的海盗们早已放下一条条小艇,正拼命的挥洒着渔网。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鱼,似乎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很不满意,竟然一条接一条的飞出了海面。

看着董南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老约翰乐了,禁不住地笑道:“那是狐鲣,就像它的近亲大金枪鱼一样,不仅是一种热血鱼类,而且还是爱神维纳斯的促进者。”

“我们这边也来了,赶快放小艇!”

随着水手的一声惊叫,众人不约而同的跑向船尾。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鱼汛,顺着洋流密密麻麻地迎了过来。

“天啦!它们真会飞!”

一条……两条……三条,随着一阵“嘭嘭嘭”的撞击声,几十条狐鲣义无反顾地飞出几米高,掉在甲板上活蹦乱跳,到处乱窜。董南欣喜若狂,手忙脚乱的抓了起来。

“别管它了,杰克,准备橡木桶!”

成千上万条鱼在水面下大群大群地掠过,飞上甲板的只是千万分之一。董南这才从巨大的兴奋中缓过神来,连忙跟其他几个不会捕鱼的黑人,吊起早就准备好的橡木桶。水手们则驾着小艇,以极大的热忱,奋力挥动起渔网和渔绳。

一大堆一大堆的鱼被拉上甲板,转眼间就装满了十六个橡木桶。大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五六斤,如果能像现在这样连续捕捞三天,那该能腌制多少桶咸鱼干啊?…,

“老伙计,安排条小艇送我回去!”

见前甲板的格子板已被打开,老约翰正准备直接往底舱里倒鱼,董南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看热闹了,必须上岸做准备。毕竟天气这么炎热,如果不能及时洗净腌制,那不管捕多少也存放不了多久。

“再等等,船快装不下了,我们马上也回去。”

老约翰站起身来,指着正往右舷驶来的一条小艇,爽朗地笑道:“别担心杰克,鱼坏不了的!今天晚上一杀,明天晾在石头上一晒,用不了三天就成鱼干了,甚至连盐都不用放。”

“那好吧。”

半天的劳作让大小十六艘船都满载而归,但鱼汛也朝相反方向渐渐远去。像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风向对捕捞船只也不利,在没有足够补给的情况下,回去卸完船再想追上它们已经很难了。万般无奈之下,董南只好作罢,眼睁睁得看着成千上万条鱼从眼皮底下游走。

“来一块,杰克,味道很不错。”

真是帮茹毛饮血的家伙,用小刀去掉内脏,连洗都不洗,就这么白生生的往嘴里塞。看着老约翰递来的鱼肉,董南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是习惯吃熟的。”

“得了杰克,象鼻虫都吃了,这有什么不能吃的?”

“那是没办法!”

“也许神甫说的对,你真个贵族。”

正说着,一颗鸟粪从头顶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那正准备往嘴里送的鱼肉上。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爆笑起来。

“该死,真该死!”

老约翰气得直咬牙,连忙扔掉鱼肉,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威廉,给我把这群该死的畜生都赶走!”

甲板上方盘旋着大量海鸟,这本身再平常不过了。可不太平常的是,很多海鸟都聚集在索具、网格和钟阁上,它们留下的大量粪便,不但极其恶心,而且还会迅速腐蚀大炮。水手们得不断地清除鸟粪,因此他们对海鸟很感恼火。

然而,不管采取什么措施,对那些长翅膀的家伙还是无能为力。就算用枪射下几只,它们不一会还会出现,还会不断往甲板上拉屎。

董南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没兴趣管那些海鸟,而是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若有所思地说道:“老伙计,皮革加工太臭,况且干那一行的摩尔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在捕鱼上做点文章?把‘惊奇’号上拆卸下的那些船板都利用起来,既不浪费,又能解决一部分补给。”

“嗯,这倒是个主意。”老约翰想了想之后,又摇头说道:“问题是没人,杰克,捕鱼可是一门手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

萨累离地中海并不远,只要能给那些王权专制下的穷人一个宽松环境,那萨累完全可以发展起来。一转眼就二十天了,老黑到现在仍然杳无音信,董南近乎绝望,只能打欧洲移民的主意。

外部威胁、内部稳定,几千张嘴要吃饭,整个舰队的后勤都找他,事无巨细什么都得管。这么多人中,就眼前这个神奇的年轻人最累。

虽然上岸了,条件要比之前好出许多,但董南却日渐消瘦,老约翰有几分不忍,禁不住地说道:“不过你真想干的话,我倒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威廉就是一把好手,能独自一人驾一只四面帆的船出海打渔,一会儿降下这一面帆,一会儿降下另一面帆,甚至连舵都不用。”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老约翰扭过头去,冲正绑帆索的一个老水手,喊道:“威廉,杰克想跟你谈谈。”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威廉是“黑珍珠”号上的老水手,同样来自于苏格兰。两只眼睛中间有一道笔直的、神气的皱纹,用老约翰的话说,只有果断坚韧的人才有这样的皱纹。

嘴的两角向下垂,这是悲苦的面相。明亮的眸子炯炯有神,浪潮的反光让他经常眨眼,也影响了他的视力。风吹日晒使他变得几乎像黑人一样,长期和海洋、暴风雨、黑夜相处,明明才三十多岁,看上去却有四五十岁。…,

“大夫,有什么事吗?”。

在“黑珍珠”号上朝夕相处那么久,威廉从未把董南当成过外人。一屁股坐到他面前,露出一副海盗中难得一见的白牙。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抬起胳膊,指着布雷格雷格河口南岸的要塞,一脸苦笑着问道:“威廉,我想请你教那些摩尔人捕鱼,你知道的……我们现在补给很紧张,必须在海上想办法。”

“多少人?”

“一百个。”董南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另外再给你二十个黑人,只能这么多了,肖恩那边也缺人。”

见威廉犹豫不决,老约翰插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伙计,海上巡逻队会配合你们作业,安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我要老实的。”

“没问题!”董南一阵狂喜,连忙重重的点了下头,急切地说道:“人我亲自给你挑,船你自己选,打上来的鱼还会用市场价向你采购,我想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威廉乐了,禁不住地笑问:“杰克,那我还算是海盗吗?”。

“当海盗还不是为了钱?求你了威廉,就当是在帮我。”

让约瑟夫回英国帮着他们的照顾家人,在小范围内已经传开了,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之所以愿意把钱存放在总督府的原因。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当海盗还不是为了钱?既然有这个不用拼命,又能发财的好机会,威廉自然不会错过,见二人紧盯着自己,连忙说道:“好吧,那我试试看。”

老约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摩尔奴隶不要给工钱,但黑人的工钱还是要给的。伙计,这可关系到内部稳定,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啊。”

“我知道,你们就放心吧。”

扶持了一个奴隶主兼商人,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突然岔开了话题,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伙计,你们跟神甫谈得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诚意?”

“诚意多少有点,但分歧还是很大。”

提起这个,老约翰兴奋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他们愿意用交税的方式,来换取东印度公司船队的安全。另外还愿意提供一些大炮和火枪,不过我们都没答应,反正有的是时间,可以跟他们慢慢谈,真要是谈崩了你还可以去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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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奥赛罗归来!

为感谢海神赐予的鱼汛,持续劳作了近一个月的海盗们,终于在码头上举行了一次的宴会。

生的、熟的、烤的、煮的……刚开始吃味道还不错,可当饭吃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在酒和水果倒不缺,再来点玉米饼,晚宴搞得还算有模有样。包括南岸修筑工事的柏柏尔奴隶在内,所有人的肚子里都填满了狐鲣。

“……今天死了一个,神甫主持的葬礼,其他人应该没什么大碍。运气好的话,养两个月他们就会像瓶子里的蜜蜂一样生气勃勃了。”

所有人都忙着,难得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见总督大人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一直在总督府照顾伤员的几个葡萄牙和西班牙医生,连忙放下手中食物,非常热情地互致问候,并用生硬的英语汇报起山上的情况。

和魔鬼同舟,就得跟魔鬼同行!确认逃跑无望后,这六位俘虏医生极其主动的选择了配合。兢兢业业的工作表现,也让他们相继获得了几乎所有海盗的认可。

作为一个医生,杰克-董好歹也治过几个病人,甚至还成功“治愈”了尼德兰人的坏血病,但他却不认为自己的医术比他们更高明。因为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环境里,别说他这个二把刀,就算鼎鼎有名的医学博士过来,也不一定能干得比他们好。

尤其是葡萄牙医生卡洛斯,他懂得使用香料,熟悉各种药草,知道利用人们不注意的许多植物的潜在力量,像果核、白杨、接骨木、柞栎,忍冬……等等。他会用毛毡苔治肺痨,他从蓖麻底下采泻药,从梢上采催吐剂。他用一种叫做“犹太人的耳朵”的木瘤治喉痛。

他知道哪种灯心草和薄荷能治瘟疫,他熟悉曼陀罗花的性能和各种妙处。他还有一只曲颈蒸馏器和一只长颈瓶,可以用来改变物质性能……至于疗效如何,不亲身体验谁也不知道。不过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也只能让他死马当活马医。

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和声细语地笑道:“辛苦各位了!谢谢,非常感谢,请允许我代表船长联席会议全体成员敬各位一杯。”

“为舰队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大人,您太客气了。”

卡洛斯医生环顾了下四周,随即凑到他耳边,接着说道:“大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想请您一起去观察两例奇怪的伤寒症状。说出来您或许不信,我还从没见过那样成对出现的,完全对称的病例呢。”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这个没有抗菌素的时代,董南可不敢轻易涉险,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卡洛斯先生,坦率的说,我对如何治疗伤寒症真没什么经验,还是您看着办吧。”

“大人,其实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卡洛斯医生有些失望,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镇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海岸警备队不仅负责海上安全,萨累镇外和里巴特城外也有他们的游动哨,董南一愣,立即回头问道:“上尉先生,是你们的人吗?”

正跟伯爵掰手腕的胡安上尉,连忙松开胳膊站起身来,一边往镇上的路口跑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喊道:“不知道!我先去看看。”

虽说柏柏尔人是一片散沙,但杀了他们那么多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老约翰早就有过严格规定,骑兵队巡逻回来时绝不许搞出太大动静,以免造成恐慌。

马蹄声来得这么急促,肯定有什么事!巴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站起身来,拔出弯刀,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全体戒备,准备战斗!”

还没等胡安上尉看清来者何人,一个骑兵队的游动哨,突然从拐角处冲了过来,挥舞着胳膊,兴高采烈地喊道:“奥赛罗回来了!总督大人,奥赛罗回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来了!董南欣喜若狂,撒开双腿就朝镇上飞奔过去。码头上一片欢腾,伯爵更是大呼小叫道:“卡拉米,快去准备点吃的,还有酒!”…,

“对不起,杰克,我回来晚了。”

老黑真回来了,不过是孤身一人回来的。见董南迎了上来,一个骨碌翻下马背,紧握着他的双手,急切地问道:“大家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让董南激动不已,一时半会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好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人呢?”

胡安上尉不愧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指着马背上的斑斑血迹,禁不住地问道:“奥赛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你一起回去的人呢?”

“死了两个,伤了三个,活着的都在镇外。”

老黑冲刚围过来的巴里和伯爵等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转过身去,看着镇外的方向,若无其事地说道:“人太多了,路上又跟柏柏尔人打了一仗,没敢让他们进来。”

董南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多少人?”

“我们部落的都来了,其他部落的来了一些年轻人,大概有两千多个。另外还来了一个酋长,不过他是想来跟我们交易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走……带我们去看看。卡拉米,别忘了多准备点吃的,弄好了就送到镇外去。”

“是,先生。”

伯爵可不管这么多,一边跟着老黑往镇外走去,一边急切地问道:“奥赛罗,跟柏柏尔人打仗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多吗?有没有追过来?”

“不多,也就两千多个。见我们带了粮食,他们就动心了,我们也没跟他们客气,把一路上所有的村落全给他烧光了。”

老黑说得轻描淡写,但过程绝不会像他所说的这么简单。连同他一起回去的八个人都两死三伤,可见战斗有多么激烈。所有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愿意再开口,只听见沙沙沙的脚步声和一只游隼在夜空中尖叫。

叫声尖利而又断断续续,像是在表达什么欲望。紧接着,又听见鹧鸪的声音。海风不兴,萤火虫到处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黄连木和其他成百种灌木,被太阳晒热后发出的阵阵清香。

哪里是两千个,最起码有四千多!

刚走出镇外,就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散布在平缓的山坡上。有人蹲在露天的篝火烤东西吃,有人在一边喂马,甚至还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哈里,我以前的部下,也是基督徒,懂一点英语。”

一个五大三粗的黑人迎了上来,老黑立马转身介绍道:“杰克,就是他救了我的命。巴里、杰尔、上尉、比利、老约翰……都是我们的朋友。”

懂一点英语不等于会说英语,身材比老黑还高大,样子比老黑还彪悍的哈里,冲众人微微的点了下头,像大猩猩一般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好像是在表达他的善意。见他胳膊上带伤,董南连忙回过头去,急切地说道:“比利,麻烦你回去一下,把大夫们都请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

人很多,但秩序却很好,并没有大声喧哗,甚至都没有人好奇的围观。可能是白天刚打过仗,他们有些精疲力竭,绝大数人都在明亮的火堆旁边坐着或躺着,有人把孩子们从周围收集的树枝添进去,有人在拨着灰烬和残渣,撩起一股刺鼻的烤肉味。

一簇簇篝火之间,堆放着一堆堆武器。所有武器都近在手边,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立即取用。看到这些五花八门武器,董南心里好生奇怪,禁不住抓起一把长矛看了看,狭长的矛头是用熟铁做成的,枪柄是用小橡木做的,柄上镶着燧石或铁钉。

还有锤子和短柄的手斧,不过这锤子和斧子的手柄,几乎和步兵所用的战斧一样长。甚至还有老掉牙的铜斧,除此之外,涂了柏油的弓,是最常见和最普遍的武器。

“杰克,酋长的帐篷就在前面。”

董南这才想起客人中还有个大人物,连忙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好的,那我们先去见下酋长。”

身份地位在扎营的位置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酋长休息的帐篷在一条小溪边,火堆旁边还有十几匹战马,他的部下正把草料倒在一块用长矛围起来的空地上喂给它们吃。

同样的,这里也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寂静和阴沉。只有在离篝火很远的地方,才听得见哨子或笛子的声音,或是黑人们那低沉的歌调。所有人都耷拉着头,凝望着熊熊篝火。有些人蹲在火堆周围,双肘支在膝上,双手掩着脸,身上披着兽皮,看上去很像森林中的野兽。

但当他们抬起头来,望着董南和巴里这些陌生人的时候,你只消瞧一瞧他们那温和的表情,那明亮的眼珠,就可以看出他们一点都不野蛮凶悍,而像一群愁容满面、受了委屈的孩子。

肯定出了什么事,要不气氛也不会这么诡异。可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不是说话的时候,董南只能把这些疑问藏在心底,若无其事的跟着老黑往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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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阿比德-布哈里

酋长年纪并不很大,也就三十岁左右。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头上戴着阿拉伯头巾,穿着一件留有胸甲痕迹的外套,束着一条铜扣串成的腰带,带子上系了一把刀,刀上套着角质的刀鞘。他不会说葡萄牙语,只懂阿拉伯语,让匆匆赶来做翻译的丹尼尔神甫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他说他不知道有这么多位总督大人,所以只准备了两张,请你们见谅。”

皮子很漂亮,而且很完整,从耳朵到尾巴大概有七呎长,背上将近五呎宽,满身都是奇妙的斑点,贩到欧洲去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他显然被老黑的一番介绍搞晕了,想不通还会有船长联席会议这样的权力机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个劲朝老黑手上的那两张豹皮比划,似乎想以此来表达他的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事实上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准备。”董南连忙摆了摆手,一边接过豹皮,一边微笑着说道:“奥赛罗,请转达我们的谢意,并对的他到来表示欢迎。都还没吃饭吧?先稍等一下,卡拉米正在准备,马上就能送来。”

“是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还没等老黑把他们的话翻译过去,酋长就指着巴里腰间的手枪,叽里咕噜的说一大堆。董南糊涂了,连忙问道:“奥赛罗,他是不是要回礼?”

“不是。”

老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酋长想和你们交易,他需要火枪,他问二十头牛能不能换到一把?如果不够他还可以再加两头,另外用羊换也行。粮食他们自己也不多,所以给不了你们。”

从进帐篷到现在,老黑对酋长从未表示出哪怕一丁点的敬意。二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这让董南很是疑惑,禁不住地问道:“奥赛罗,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老黑一屁股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和我一样都是‘阿比德-布哈里’,他们的主人是穆莱,我们的主人是泽丹王子。只不过为了抵御丹吉尔的葡萄牙人,跟其他从苏丹迁移过来的十几个部落,都驻扎在盖尼特拉屯垦罢了。”

摩洛哥的黑人并不多,没想到十几万人中还分十几个部落。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巴里想了想之后,突然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奥赛罗,他要火枪干什么?难道想造反吗?”

“虽然我们有土地和牛羊,但我们还是奴隶。”老黑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曼苏尔活着的时候,我们只需出兵出粮。现在他死了,他的弟弟和儿子不但征兵征粮,还把我们的族人卖给葡萄牙人换枪炮,甚至连女人和小孩都不放过!”

“阿比德-布哈里”不但是奴隶,同时还是摩洛哥王室唯一一支常备军。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三个争王位争得头破血流的混蛋,居然会干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他们眼里柏柏尔人都不算人,何况连柏柏尔人都不如的黑人呢?

董南沉思了片刻,禁不住地问道:“奥赛罗,你也是酋长吧?”

“摩洛哥没有酋长。”

老黑摇了摇头,指着身边的酋长,摇头苦笑道:“我们都是第二代‘阿比德-布哈里’,用欧洲的话来说……我们就是屯垦兵团首领们的儿子。平时给苏丹种地养牛,战时给苏丹上战场拼命,还总是被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骚扰。”

伯爵糊涂了,急切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搬过来呢?奥赛罗,你知道的,我们不贩卖奴隶,也不会抢他们的牛羊。”

“他们是穆S林,跟我们不一样。”

丹尼尔神甫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一脸恍然大悟地神情,惊问道:“难道你们就是曼苏尔的禁卫军?”

“他活着的时候是,他死后就被解散了。”老黑微微的点了下头,“整个‘阿比德-布哈里’,也就我们这些西班牙人和法兰西人教出来的禁卫军是基督徒。事实上在曼苏尔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相互之间也经常因为宗教方面的原因发生摩擦。”…,

伟大的曼苏尔一死,他一手组建起来的“阿比德-布哈里”,也像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一样随之而四分五裂,天下大乱,谁都要自保啊!董南这才明白了过来,见酋长紧盯着自己,连忙说道:“交易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必须再等半个月左右。另外只要他出得起价钱,我们不但可以**,甚至还可以出售火炮。”

舰炮使用一段时间,炮击精度就会大大下降,甚至还会炸膛,必须拆下来重新镗一下。但萨累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更没有这方面的设备。这就意味着舰队大修完之后,将有十几门小口径火炮因此而淘汰。

与其留着生锈,还不然用来换取极其缺乏的牲畜,这样的提议巴里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年轻的酋长更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他的牛羊似乎不太多,居然提出了用马匹和奴隶交换的请求。

奴隶也使用奴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但想到南岸工事急缺人手,北岸工事也需要加固,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还是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生意谈成,宾主尽欢,吃的和喝的也都准备好了,刚在码头上举办过一次宴会的海盗们,又跑到镇外来跟这帮黑人朋友举办起了篝火晚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之间谁也不会歧视谁,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好不热闹。

“……一百六十七头牛,四百二十头羊,外加十二车粮食,其中一大半是抢的柏柏尔人的,回头你让人清点一下。”

老黑显然没让董南失望,不但带来了包括妇孺在内的三千八百多个黑人,而且还带来大量牲畜。该兑现的承诺就得兑现承诺,无需董南开口,正陪酋长喝酒的巴里,便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道:“镇外的土地都是你们的了,奥赛罗,我们说到做到,你们想占多少就占多少。”

“是啊,还有那些庄园都可以利用起来,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做主。”

“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黑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来,跑到另一堆篝火旁叫来哈里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异常严肃地说道:“哈里大家都认识的,我想让他带几个人专门负责杰克的安全。这是我儿子,来……见过总督大人,从现在开始你就照顾大人的起居。”

小家伙不会说英语,朝董南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父亲给他指定的主人来。哈里则一声不吭的站到他身后,抱着双臂,正式履行起了保镖职责。董南急了,连连摇头道:“不,奥赛罗,我们是兄弟,你不能这样,也用不着这样。”

巴里乐了,忍不住地笑道:“杰克,你的确需要一支总督卫队。至于……奥赛罗,这小畜生叫什么来着?”

“名字太长,说了你们也记不住,还是让杰克给他取吧。”老黑摸了摸儿子的头,随即把他推到董南身边。

“这也好。”巴里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杰克,这没什么,贵族老爷们都是这么干的。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跟你学到点东西。”

董南突然想起了西方国家的确有把孩子送到别人家里当侍者的传统,不得不重重的点了下头,“那好吧,先在我身边呆一段时间。至于怎么教导他……还得靠神甫,我可不想误人子弟。”

奥赛罗这才露出了笑容,抬起胳膊,指着远处的一匹黑马,接着说道:“杰克,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匹马,性子有点烈,不过熟悉熟悉就好。”

“真是一匹好马!”

这么多人中就伯爵马术最好,不等董南致谢,便急不可耐地爬起身来,一面往小溪边跑去,一面头也不回地喊道:“杰克,我先帮你试试,看它的性子到底有多烈?”

“等等……”

不管老黑说什么都晚了,伯爵解开缰绳,一碰马鞍,那匹阿拉伯马突然跳了起来,猛地把他甩出老远,伯爵四脚朝天地摔在草地上。胡安上尉离他最近,连忙跑过去想拉缰绳,没想到这更加刺激了它那狂乱的神经,猛然把上尉也掀翻在地。然后粗声喘了几口气,便顺着小溪往远处跑去。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伯爵和上尉恼羞成怒,连忙爬起身喊叫着追去。草地上乱成一团,连黑人们带来的狗也跟着狂吠,孩子们都跳出来凑热闹,他们兴奋地跑着、拍着手,使劲叫个不停……

………………………………………

第三十二章 进行曲

“都怪我,如果早三天让他走,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杰克,这不怨你!他们就那点人,再能打还能打过一支大军?奥赛罗这是捡了一条命,真要是让他提前几天回去,说不定早就死在摩尔人手里呢。”

事情经过并不像老黑所说的那么简单,老约翰问过那几个同他一起回去的、懂葡萄牙语的黑人后,众人才知道他们部落刚遭到摩尔军队洗劫,连他的老婆和大儿子以及六百多个族人,都被当成俘虏卖给了紧随其后葡萄牙商人。要不是老部下哈里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地带领大部分人逃离村落,他们这个曾为曼苏尔立过汗马功劳的部族,很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事实上这也几千人是举族南迁,一路之上血腥报复的真正原因。而那个前来购买火枪火炮的酋长,也正是从这场悲剧中意识到了危险,这才下定决心早做准备。

房子和土地都是现成的,但一下子安置几千人却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第二天一早,老黑就带领族人们去接收柏柏尔人留下的土地和庄园,而董南等在家的几个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则聚在老约翰的海岸警备队司令部里,研究起了下一步的工作。

对于奥赛罗的遭遇,董南内疚不已,看着他那副追悔莫及的样子,伯爵禁不住地说道:“杰克,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只要他想要,那完全可以再娶一个。甚至可以像那个酋长一样,娶十个甚至二十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开口说话,胡安上尉便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亲爱的伯爵大人,奥赛罗跟我们一样都是基督徒,只能娶一个。”

“是跟你一样!”伯爵不乐意了,一脸不屑地回道:“我们才不信你那一套呢,况且还是天主教。”

“三火枪手”之一的炮术官比利,突然抬起头来,冷不丁地来了句:“奥赛罗付出了很大牺牲,理应得到补偿。先生们,或许我们可以帮他抢个老婆,白人老婆,大家说怎么样?”

“真是个好主意,给他抢个白人老婆,然后再生个不黑不白的杂种!比利……你现在是舰队炮术官了,能不能靠谱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还能去葡萄牙帮他把老婆孩子抢回来?”

“葡萄牙那么大,天知道她们被卖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呢!”

之所以选择在老约翰的司令部开会,一是地方够大,二来也不像舰队司令部那样乱七八糟。从“惊奇”号上般过来的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至少像个开会的地方。没想到会还是被开成这样,把董南搞得哭笑不得。

连老约翰都看不下去,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老气横秋地说道:“先生们,事情还多着呢,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巴里也意识到跑题了,连忙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们,奥赛罗不但带回了人,而且还带回了我们急需的补给。考虑到舰队暂时不用出航,那些牲畜也无需急着宰杀,我建议留一小部分,其余的先还给他们,让他们再帮着养两个月。”

保质期很重要,如果杀早了,到时候就得吃腐烂的臭肉。再想到仅有的那些橡木桶,还要装即将腌制好的鱼干,伯爵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早杀早腐烂,再说也没那么多橡木桶,我没意见。”

“牲畜是用来换土地的,现在交易已经结束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白干啊!”

“嗯……比利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白干。”巴里想了想之后,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问道:“杰克,能不能从公共财物里再拿出点东西?看有没有什么他们需要的。”

“还有点印花布,我想他们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令董南倍感无奈的是,这帮家伙全是只管自己那一摊儿的主。见他们所需要的补给已经解决,一个个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杰克,陆地上的事你和老伙计,还有上尉先生商量着办。船坞那边还忙着呢,我们先走一步了。”…,

“对了,下午茶多准备点,现在有粮了,别总是那么小气。”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海盗们只要基地而不要土地,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以落脚、销赃和休整的地方就行。至于岸上谁说了算并不重要,大海才是他们的天地。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朝一脸苦笑的老约翰和胡安上尉二人,唉声叹气地说道:“先生们,人现在是有了,你们认为先招募多少?招募后又怎么安排?”

“杰克,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一个都不要。”

“说正经的,别开玩笑了。”

老约翰盘算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算上两岸炮台和城墙,我最少还需要六百个。”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胡安上尉连连摇头道:“杰克,步兵跟炮兵不一样,如果你非得要扩充陆战队的话,那我也只能让他们继续玩长矛。”

“不是我非得,而是必须!”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窗外码头上那一溜双桅船,异常严肃地说道:“上尉,别忘了它们都是兄弟们用命拼回来的。如果没有他们的加入,我们就控制不了这些船。”

这个问题早就达成了共识,但上尉也有上尉的难处,看着董南那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不得不摇头苦笑道:“杰克,我当然知道陆战队的重要性,但你也要清楚合格的步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这需要默契,需要配合,可他们什么都不会,甚至连说话都听不懂,贸然招募只会坏事!”

让一个西班牙军官去指挥一帮还穿着兽皮的黑人,的确是难为他了。董南哪能不明白这些,见上尉的情绪有些激动,干脆岔开了话题,若无其事地问道:“上尉,那个定装火药搞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胡安上尉兴奋了起来,激动不已地说道:“杰克,你就是个天才!正如你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只要动作熟练、准备充分,完全可以到达每分钟两发的射击效率。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现在需要油纸,大量的油纸!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搞一个弹药厂,专门给我们生产合装弹药。”

尽管早就在意料之中,但董南还是禁不住的一阵狂喜,想了想之后,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上尉,既然装弹射击越来越简单,那为什么就不能教教那些黑人呢?你要的弹药厂没问题,但陆战队扩编同样也不能有问题。”

“亲爱的总督大人,这完全是两码事。我们要的是齐射,齐射你明白吗?只有齐射才能最大可能的杀伤敌人,而想一轮接一轮的齐射,则要求每个士兵都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是一个指挥问题,而不仅仅是装弹射击那么简单。”

想起对付葡萄牙杂种和他的骑兵时,水手们组成的两排火枪队乱成那样,老约翰禁不住地说道:“杰克,我认为上尉先生说的对。真要是贸然扩编,很可能只会坏事。”

要说乱,萨累比联合国还要乱。白人、黑人、天主教徒、新教徒、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甚至相互之间还有仇。但大敌当前,不能因为乱而什么都不干,否则将是死路一条。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一帮乌合之众都能团结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把黑人招募进陆战队?不就是指挥嘛,说话听不懂总可以……董南突然灵光一闪,蓦地抬起头来,眉飞色舞地说道:“先生们,有办法了。我们可以把乐手都组织起来,专门组建一个军乐队,用音乐来指挥战斗,同时还能鼓舞士气。”

“海盗之歌?”

“不不不,进行曲,用掷弹兵进行曲。”

掷弹兵进行曲?老约翰糊涂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见胡安上尉也流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董南这才意识到鼎鼎有名的《掷弹兵进行曲》,现在很可能还没被创作出来。

不过这没关系,想起自己曾经的手机铃声,董南连忙跑出司令部大门,冲外面正跟老黑儿子玩耍的卡拉米,大呼小叫道:“卡拉米先生,立即去船坞叫几个乐手过来,让他们把家伙也带来,对了……别忘了找几个会吹风笛的。”

总督大人的话就是命令,尽管卡拉米同样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道:“是,先生。”

“杰克,别急嘛,先哼两段给我们听听。”

记忆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的调子,甚至还能用口哨吹出来。可被老约翰这么一打岔,怎么都吹不出来了。确切的说也不是完全吹不出来,而是总吹跑调,吹着吹着就变成了《游击队之歌》。

董南这才发现两首乐曲居然如此相似,真不知道是谁山寨了谁?看着二人那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董南连忙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等等,让我一个人先静一静,肯定能行的,你们尽管放心吧。”

老约翰乐了,拍了拍他肩膀,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去,头也不回地笑道:“哦,杰克,没想到你还是个作曲家。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哼给我们听。”

………………………………………………

第三十三章 打劫不是罪!

拍打礁石的阵阵海浪声、船坞里的嘈杂声、对岸的号子声、海岸警备队和陆战队训练的枪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环境如此喧嚣,实在让人无法静下心来“搞创作”。总督大人干脆将后勤事务交给卡拉米,自己则和神甫一起带着二十几个乐手,乘马车赶往镇外的庄园。

一路上绿树成荫,空气清新宜人,颤动的枝丫上悬满了一串串水钻般的晨露,树篱下的青草长得分外茂盛,叫不名字的小鸟在天空和河面之间划着优美的曲线,从陆地上送来一阵芬芳的微风,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里沿着大路吹来。

原生态,无污染,如同人间仙境。眼前这一片绿色,任谁也不敢相信短短的一个月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血流成河的大骚乱。

“现在她们都成自由人了,无需再为主人耕种,无需再被迫提供免费劳力,更不会被卖来卖去。杰克……这或许就是上帝的旨意。”

女人们很勤劳,刚安顿下来就忙着整理土地。她们有十几头能出黄油的好母牛,知道怎么打理柏柏尔人留下的菜豆、卷心菜和一种叫做“金果”的土豆。今天一早,还领着一帮小孩把刚从地里收获的芹菜、萝卜、葱头和蚕豆,一桶一桶的用驴车拉到镇上去卖。

诚然,他们的确无需再向主人缴纳收成,也不要再缴纳田地和牧场使用费,甚至连庄园里的铸铁房、火炉和磨坊,都成了他们的财产。

但这一切又都是怎么来的呢?这些土地和生产资料的真正主人,以及曾在这块土地上赖以生存的人们,要么已死于海盗们的刀下,要么就被当成了奴隶。或许他们中的确有人罪有应得,可绝大数人却是无辜的……

董南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看着田地里劳作的黑人们,摇头叹道:“神爱世人,可柏柏尔人也是人。神甫先生,您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这算什么?良心发现吗?

丹尼尔神甫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地说道:“杰克,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哪个上帝?假如你们还信神的话,那你们也不会当海盗,更不会连基督徒都不放过。”

巴里集团今非昔比,三个月后将拥有大小三艘军舰。而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从东方回来的船队,年底就要从此经过。这么大目标海盗们早就盯上了,如果在此之前还达不成协议,那索维拉海域的悲剧将再一次重演。

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说道:“神甫先生,如果按照你们清教徒的逻辑,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啊?”

“杰克,你这是狡辩。”

“存在即合理,没什么狡辩不狡辩。”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指着大海方向,接着说道:“神甫先生,作为东印度公司的随船教士,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您的同胞在东方都干了些什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或许更像在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

“不,杰克,这就是在狡辩,犯罪就是犯罪,你别想在上帝这里找到合法性。”

“得了,神甫先生,别跟我说什么抢劫异教徒不是罪。”

说到这里,董南突然眼前一亮,禁不住地笑道:“不过您还真提醒了我,嗯……我们的确需要合法性,只有合理合法才能抢的理直气壮,也只有我们才能是上帝的选民。”

丹尼尔神甫的肺都快被气炸了,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杰克,别开玩笑了,你们是海盗,残暴贪婪、无恶不作的海盗!就算有神甫送葬,你们死后也都会下地狱的,还神的选民!”

海盗也要有海盗的价值观,否则就没有了底限。也只有建立一套所有人都认可的价值观,才能有凝聚力,才能让这帮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真正团结起来。

“造反有理”算是一部分,如果从“神爱世人”、“天赋人权”的角度上来衡量,那在海上漂的绝大数人都有罪。这么一来,海盗就成了按照上帝旨意行事的卫道士。完全可以抢得理直气壮,谁也不会有负罪感,不但赃款花得心安理得,甚至连睡觉都不会再做噩梦了。…,

想到这些,董南终于打定主意,突然抬头笑道:“神甫先生,你们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我知道您很急。如果您能在灵魂事务方面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那我或许可以说服他们也相应的作出一些让步。”

“布道?”

“嗯,就是布道。”

董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要按照我们对《圣经》的理解来布道,比如抢劫异教徒也是罪,贩卖异教徒更是十恶不赦。惩罚那些罪人不但不是罪,反而是灵魂得救的最佳途径。总而言之,我们不是在抢劫,而是在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

“杰克,你这是渎神,你会下地狱的!”

看着丹尼尔神甫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董南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神甫,如果能让更多人的灵魂得救,那我一个人下地狱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我之前信的那个神,就用‘割肉饲鹰’的方式来教导我们---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言辞!杰克,上帝绝不会宽恕你的,那些人的灵魂也不会得到拯救。”

令丹尼尔神甫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和他争辩,而是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问道:“神甫先生,难道您真不想救您那些同胞?大西洋的确很大,但补给点就这么多,我可不认为他们真能从巴里先生的眼皮底下溜走。”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今非昔比的巴里集团,再也不是之前那帮靠运气打劫的海盗了。将西班牙白银舰队、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葡萄牙船队定为打劫目标后,研究怎么打劫目标,便成了他们除修船和谈判之外最重要的工作。

甚至为了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打算等所有船只维修改装完后,赶赴海盗极少活动的几内亚湾设伏。神甫彻底懵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董南也不急,反正建立一套价值观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况且神甫只是其中一环,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大人,队长带人去边界巡逻了,他让我负责先生们的饮食起居。就当在总督府一样,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说话的叫布拉,是奥赛罗之外唯一会说英语的黑人。见董南的马车停在庄园外,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恭恭敬敬的打起招呼。

与其说是庄园,还不如说是一个村落。石头垒起来的围墙,一直伸到河岸边的树林。右边就是广阔而肥沃的田野,从庄园前一直延伸到萨累镇。田野里的作物都是柏柏尔人辛勤耕作的成果,甚至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葡萄园。孩子们们正在园外追逐飞鸟,看上去对这个新家似乎很满意。

老黑的名字太长,在总督大人面前他们只能以职务相称。事实上他还有一个海岸警备队副司令的职务,除了分管宪兵队之外,同时还要负责陆地上的安全。

人多了,还有两百多个能征善战的骑兵,警戒范围自然也要随之而扩大,一直延伸到树林外二十多英里处。安全问题无小事,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他往庄园里走去,一边微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另外,我们在这里的所有花费都记上,回头让卡拉米先生来跟你们结算。”

从奴隶变成了自由民,甚至还拥有了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房子和土地,布拉哪能收他的钱?连连摇头道:“大人,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再说队长早就交代过了,让我们无条件服从您的命令。”

“让你记账就是命令!”

民族团结比什么都重要,董南可不会占他们的便宜,回头看了看嘻嘻哈哈的乐手们,和以哈里为首的总督卫队,随即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三十八个人,你安排一下吧。对了……神甫先生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给他单独准备一个房间。”

“是,大人!”

到底是在摩洛哥王室禁卫军干过的人,办起事来一丝不苟,不一会就把三十多人安排妥当。董南住进了整个庄园里最漂亮的一个房间,它有两扇窗子,家具都是有轮纹的桃花心木做的,床上挂着有绿色和白色方格的床帏,窗外就是花园和高高的山丘。

一个黑人女仆刚送来新鲜水果,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布拉连忙拉开房门,正准备开口喝斥,董南却端着水果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跟孩子们打招呼。拉拉这个的小手,摸摸那个的头,转眼间,一盘水果就没了踪影。

…………………………………………………………

第三十四章 总督大人的惊喜

“回来了?”

“回来了!都回来了,另外还带回了九艘商船!”

梅尔斯船长率领的商船队,比预计中要晚回来几天,这个消息让望眼欲穿的巴里欣喜若狂,连忙扔掉手中的锤子,一边往船坞上跑去,一边大呼小叫道:“伙计们,都去码头迎接他们!卡拉米……快去通知杰克,我都等不急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都快一个月了。”

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总督大人一下乡就是一个月。不但不管镇上的事,甚至还不让人们去看他。开始几天倒没什么动静,海盗们也认为他前段时间太累了,干脆让他在乡下好好休息几天。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他突然派人回来把剩下的八十多个会使用乐器的水手都带走了。

还没等巴里搞清楚怎么回事,胡安上尉的陆战队也跟着去了。问奥赛罗,奥赛罗笑而不语。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董南居然让刚去乡下看望他回来的卡拉米宣布,贸易船队回来时将举办的音乐会。

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到底是什么音乐会?除了在乡下的那些当事人之外谁都搞不清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大家持续劳作了近两个月,是该搞个活动放松一下了。

然而,人们的好奇心就像一株毒草,看到身边伙伴甚至正在对岸施工的柏柏尔人奴隶,被宪兵队一个接一个请到乡下参加彩排,一个个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梅尔斯船长的贸易船队,以及随同前往地中海的“招商引资”团立马就回来。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来了!随着巴里的一声令下,船坞里顿时欢腾起来。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海盗们,不约而同的爬出坞底,争先恐后的往码头方向跑去。

“水手的位置在那边!注意秩序,说你呢……跑什么跑?”

商船队回来的消息,是海岸警备队在近海巡逻的单桅船汇报的。没有一两个小时,梅尔斯船队进不了港。见海盗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宪兵队长奥赛罗立马板起面孔,按照总督大人之前的交代,维护起了码头上的秩序,以便为接下来的音乐会留出足够空间。

索堡前的旗杆,早被移动到了舰队司令部门口。旗杆后还用“惊奇”号上拆卸下来的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观礼台。水手们的位置在旗杆正前方,海岸警备队在水手们的左侧,右侧是为商户和黑人们留出来的位置,地上都用石灰划上白线,该坐哪边就坐到哪边,谁也不能乱。

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可参加演出的人员却一个都还没来。

伯爵急了,踮起脚跟望望镇里的方向,再望望码头边的岬角,急切地问道:“奥赛罗,杰克怎么还没回来?梅尔斯他们都快进港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啊,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搞什么呀?”

“别急呀,船队不是还没有进港吗?”

说话间,几个黑人将总督府里那架前段时间刚被拉到乡下去的击弦键琴①,又用马车拉了回来。巴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卡拉米跳下马车,朝这边喊道:“船长先生,总督大人他们正在换衣服,他请您和奥赛罗先维持下秩序。”

“换衣服?”

看着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奥赛罗禁不住地笑道:“刚给陆战队做的军服,参加表演的水手也有。”

“什么军服,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拉了几卷帆布嘛,除了帆布还能用什么做军服?”老约翰乐了,指着山顶的总督府,呵呵笑道:“还有些白床单,不知道是不是也拿去做军服的。”

除了胡安上尉的部下们之外,萨累还没真几套像样的军服。海盗们逮什么穿什么,花里胡哨的,甚至还有些人只穿一条短裤,要多寒碜有多寒碜。不但有演出,而且还有服装!伯爵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往小镇方向跑,可没跑几步却被一个宪兵给拦住了。…,

正准备张口开骂,追过来的奥赛罗突然一把拉着他胳膊,似笑非笑地说道:“亲爱的伯爵大人,您已经等二十多天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会儿?杰克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千万别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是啊,急什么急?杰尔,给我回来。”

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连山上养伤的尼德兰水手来了。见那么多人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伯爵意识到自己应该以身作则,不得不按捺下好奇心,跟奥赛罗一起回到观礼台。

与此同时,梅尔斯、约瑟夫和霍拉,正站在“詹姆斯”号的左舷上,一丝不苟的指挥船只进港。见高大的桅杆出现在岬角边,码头上顿时沸腾了起来。众人再也顾不上看音乐会了,一个个转过身去,朝从地中海回来的兄弟们挥手。

“收上桅帆……左满舵!”

梅尔斯绝对是舰队中最稳重的船长,这一点从“詹姆斯”号进港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换着伯爵或是老约翰,非得在兄弟们面前搞个高难度动作。而梅尔斯却不会,就像一个商船的老船长似的,早早收帆减速,利用下桅帆那一点推动力,缓缓的将船驶进港湾。

“左舷水手放小……”

码头上水手们的热情,让梅尔斯到嘴边的命令生生噎了下去。还没等巴里等人下令,海盗们就手忙脚乱的解开小艇,拼命的往“詹姆斯”号划去,急不可耐地迎接远航归来的人们。

一艘、两艘、三艘……直到大小十五艘帆船都相继下锚,梅尔斯船长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边示意水手们降旗,一边冲小艇上的比利喊道:“伙计们,等急了吧?火枪、火炮、女人,我都给你们带回来了!”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负责招商引资的商人蒙尼,更是急切地问道:“比利先生,总督大人呢?他怎么没来?”

“总督大人要给你们一个惊喜,都上岸吧,货物回头再卸,快来不及了!”

十几艘海盗船和走私船,人来得还真不少,几十条小艇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他们一一接上岸。

作为一个走私商人,尤里奥洛夫倒不太怕海盗。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混迹于比萨累还臭名昭著的突尼斯和阿尔及尔。但码头上的这番景象,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因为除了海盗和黑人之外,他居然看不见几个商人。

而梅尔斯船长从突尼斯船厂高薪聘请来的高尔,则四处张望着寻找船坞,以及梅尔斯跟他所说的那艘大军舰。

“尤里奥洛夫,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记得以前这里有好多摩尔人……”

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黑人宪兵紧盯着自己,尤里奥洛夫连忙说道:“别担心穆里尼奥,我想蒙尼是不会骗我们的。再说钱他们都已经付了,货物本来就是他们的,应该不会难为我们。”

所有人中就穆玉峤最为坦然,自认为饱读圣贤书可以金榜题名的他,却因为家乡匪患逃难出海,辗转流落到南洋。好不容易才碰上一福建海商,又被葡萄牙人在回乡的海上俘虏,要不是略懂岐黄之术,早就被那帮穷凶极恶的混蛋给杀了。

就在他失去利用价值,差点被葡萄牙人当成奴隶卖给摩尔人时,霍拉发现他跟杰克-董长的很像,干脆花了三十佛罗林,从突尼斯把他买了回来。两多年来坎坷的经历让他早就麻木了,甚至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

“蒙尼先生,总督大人请您和您的朋友上观礼台。音乐会马上开始,希望不会让诸位失望。”

前面的人说得是英语,穆玉峤一句都没听懂,正琢磨着这帮家伙会怎么处置自己,那个把他买下来的海盗,突然微笑着跟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句。同样是英语,还是一句都没听懂。蒙尼意识到眼前这位将来肯定会受到优待,连忙用葡萄牙语翻译道:“陌生人,霍拉先生让你别紧张,他说等会见到总督大人,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总督大人?”在葡萄牙武装商船上呆了近两年,穆玉峤想听不懂葡萄牙语都难。

“是的,就是总督大人。”蒙尼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笑道:“霍拉先生,既然总督大人准备给我们一个惊喜,那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惊喜呢?”

“嗯,这个主意不错。”

霍拉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叫过一个海盗,似笑非笑地说道:“把这位先生带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他出来。”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天啦!居然跟总督大人长得一模一样。那个海盗乐了,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带他去索堡休息。”

………………………………………………………

①【14—18世纪间,欧洲流行的一种键盘乐器,也可以称之为古钢琴】

PS:衷心感谢“书错错书”和“倾城一笑”大大的打赏支持,《怒海归航》又有两个盟主了,谢谢,非常感谢!

第三十五章 天籁之音

久别重逢,码头上一片欢腾。

就在人们四处张望着寻找总督大人和排练了近一个月的乐队时,“咚咚咚”几声大鼓雄浑的震响凌空而起,《拉德斯基进行曲》那强劲有力的引子,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由八十多人组成的管弦乐队,在董南、胡安上尉和一身黑袍的丹尼尔神甫带领下,从拐角处踏着乐曲的节拍,呈四路纵队缓缓走进广场。乐手们以饱满的热情奏出热烈而辉煌的旋律,曲调时而平缓,飘出低沉的大提琴的声音,时而高昂起来——小提琴与大笛交相辉映,奏出悠扬悦耳的旋律。

富有弹性而活泼的演奏,把那种自豪和雄壮的感觉表露无遗,使人们自然而然便由衷地加入到了它行进的节奏中。拍子简洁有力,乐句精练清楚,旋律鲜明流畅,或威武、刚毅,或辉煌、壮丽,或抒情、柔美……从音符间可以感受到一种欢快的心情,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和团结奋发的呼喊。

随着身着灰色帆布和白色棉布新军服的乐队越来越近,曲调由高昂转向了激昂,让人们内心的情调也达到了最高潮,似乎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和幻想。

“天啦,杰克真是个作曲家!”

伯爵的一声惊叹,让听得正入神的巴里反应过来,禁不住地回头喊道:“舰队进行曲!先生们,这就是我们的舰队进行曲!”

曲调变得沉稳而柔和,整个乐队的力度稍减,增加了抒情的色彩。但这段具有吉普赛风格的曲调,节奏清晰流畅而富于跳跃感,仿佛是描绘海盗们意气风发的神情,又宛如舰队起锚出征,驰骋大海。

为了这一刻,整整准备了近一个月。看着他们那一幅幅目瞪口呆的样子,董南意识到先声夺人的效果达到了。这时候,早就安排好的几十个黑人小孩,捧着一个个用野花编成的花环,提着一个个装满水果的篮子,突然从乐队后面不约而同的跑了出来,在优美而舒缓的乐曲声中,用他们的方式欢迎梅尔斯船长等人的归来。

小家伙个子太矮,垫起脚跟套了半天,都没能把花环套到梅尔斯船长脖子山。董南乐了,伸手接过花环,一边替小家伙给他戴上,一边低声笑道:“辛苦了,欢迎回家。”

音乐是大海上唯一的消遣,海盗们对音乐更是极其痴迷。傻子都能听得出,正在演奏的这段旋律,是董南特意为迎接他们而“创作”的。梅尔斯船长感动不已,连连点头道:“很棒的音乐会,杰克,真的很棒。”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乐手们演奏的水平,离真正的交响乐还有很大差距。但对于眼前这帮海盗们而言,绝对可以算得上天籁之音。然而再好的音乐,总有演奏完的时候,反复了一遍之后,曲调经过一个齐奏的过渡句,在反复第一部分的主题后终于结束了。

“整队……向我看齐!”

胡安上尉走出队列,指挥乐手们退到观礼台右侧。意犹未尽的海盗们急了,争先恐后地嚷嚷道:“不!上尉先生,让他们再来一遍!”

“是啊,再来一遍吧,我还没学会呢。”

“先生们,先生们,请大家静一静。”见巴里紧盯着自己,董南连忙站起身来,抑扬顿挫地宣布道:“刚才那一段,是为迎接远航归来的兄弟们而演奏的。今天一共有四段乐曲,接下来请看陆战队的表演,上尉先生们……”

“到!”

“开始吧!”

“是……!”

上尉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帽子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从裤兜里露出佩剑那锃亮的剑柄。随着总督大人的一声令下,他蓦地拔出长剑,雄纠纠气昂昂的从人们面前走过,对着通往小镇的拐角边,高吼道:“陆战队……起鼓!”

“……有人尊敬亚历山大,也有人崇拜赫拉克勒斯,或是海克托尔,或是利山达,或是许多许多这样的英雄呢!但是就是全世界的英雄里,也没有一个能和他比……能和那啦啦啦啦……陆战队员比哟……”…,

在一阵悠扬的风笛声中,由两百多个苏格兰水手、西班牙步兵和黑人陆战队员组成的方队,踏着音乐的节拍,整整齐齐的走了过来。曲调轻快、愉悦,一点也看不出上场负死的感觉,仿佛是要去参加嘉年华似的。

“举枪!”

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敲得人们热血沸腾,见胡安上尉剑指正前方,队员们立马举起燧发枪,“嘭”的一声,来了一轮雷鸣般的齐射。把正对着他们的商人们吓得魂不附体,直到白烟稍稍散去,他们才意识到枪里只装了火药,并没有装弹丸。

“嘭嘭……”

又是一轮齐射,队员们在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中,有条不紊的装弹射击。一分钟两发,动作整齐划一,两百多人的队列缓缓前进,气势排山倒海,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船长联席会议不是谁的一言堂,在陆战队扩编这个问题上,必须获得多数支持。近一个月的努力显然没白费,见黑人与白人们配合的很默契,董南禁不住地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样…先生们?如果都认为可以的话,那我们就按这种方式扩编训练了。”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不等巴里和老约翰开口,伯爵便连连摇头道:“不,杰克,这不公平!”

“不公平?”

“对!就是不公平。”

伯爵站起身来,指着陆战队后面的六个风笛手和二十四个鼓手,愤愤不平地说道:“杰克,你太偏心了,他们有新衣服,虽然难看点,但我们却没有!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帆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有进行曲,而我们却没有!”

“嗯,杰尔说得有道理,作为舰队的主体,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曲子。”比利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舰队进行曲是大家的,陆战队进行曲是陆战队的。杰克,求你了杰克,也给我们作一首吧。”

这一点董南还真没考虑到,好在为了建立一套海盗价值观,为了让打劫更神圣,他一共准备了四个曲子。见伯爵等人闹起了意见,连忙转过身去,似笑非笑地说道:“神甫先生,该您了。”

丹尼尔神甫精神恍惚,显出一副叫人捉摸不定的神情,这和胡安上尉那激动、兴奋和坚定的态度大相径庭。见众人紧盯着自己,再回头看看那些围观的尼德兰水手,不得不微微的点了下头,很不情愿的走下了观礼台。

“杰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的是进行曲,不是唱诗班。”

“别急,等会你就知道了。”

在奥赛罗的指挥下,胡安上尉带着陆战队员站到一边,神甫走到乐队正前方,挥舞着胳膊,带领所有参加训练和排练的人们,用拉丁语哼起了董南最喜欢的《征服天堂》!

“……呜呜……呜……再见了,我忠实的朋友。我们从孩提时就已相识,相知……”

在现有条件下,想原汁原味的演绎出来很难。为了找到那种粗犷的感觉,董南甚至还从南岸施工的奴隶中,找来几个会使用摩尔吉他的柏柏尔人参加演奏。

尽管跟电子合成出来的效果相距甚远,绝大数人也听不懂拉丁语歌词,但那史诗般的气派,慑人的感觉,还是让历尽惊涛骇浪、疾病困扰以及种种艰难险阻洗礼的海盗们,听得如痴如醉。无不认为这首气势宏大又用意深远的音乐,就是为他们而量身定做的。

乐曲洋溢着一种大海的神韵,旋律是那么地悠扬而神秘,甚至可以闻到海水的气息,感受到海风的轻拂,仿若天际飘来的神音,能将一切尘世的俗念冲刷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愣住了,合唱结束了好一会,巴里才缓过神来,兴奋不已地说道:“海盗之歌!杰克,这才是真正的海盗之歌!”

哥伦布也算是一个海盗,这首为纪念他而专门创作的音乐,被称之为《海盗之歌》一点都不为过,但董南还是摇头说道:“不,巴里,这不是海盗之歌,而是神赐予我们的音乐。”…,

“神?别开玩笑了杰克,我们不信他,他也不会保佑我们,怎么可能赐予我们音乐?”巴里糊涂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会保佑我们的。”

董南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冲台下的丹尼尔神甫喊道:“神甫先生,还有最后一首,大家都还没吃饭呢,别浪费时间了。”

“起来,地球上的受难者!起来,饥肠辘辘的苦役!公理像岩浆一样在火山口下滚动,最后就要爆发喷涌。让我们把过去一扫而净,奴隶们,起来!起来!世界的基础将要变更;莫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我们要做到一切都行!

……给这些国王们干活,我们烟尘满面,我们之间要祥和,我们只向暴君开战!让我们规劝军队也发起罢工,劝他们把枪托倒挂,把队伍解散!若是这些吃人的野兽,一定要把迫使我们牺牲当英雄,他们很快就会看到,我们的子弹将射向将军的前胸……”

国际歌!如假包换的国际歌!

三百多人分别用英国、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吼出来,简直是为海盗们量身定做似的,连词都无需怎么修改。悲壮的前奏,表现出人们不屈的气节,中段旋律始终庄严、雄浑,曲调中透出光明与希望,听得海盗们热血沸腾,对“创作”这四首曲子的总督大人和神甫先生,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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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总督的梦想

“……我要说的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切工作都是神的工作。也就是说神的工作不仅局限于做一个神甫、神学家、牧师,在神面前……洗盘子和传讲神语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能获得神的喜悦。”

音乐能鼓舞士气,也能激起人们的共鸣,却解决不了灵魂上的问题。想让所有人达成共识,就必须在信仰上做文章。正因为如此,宴会一开始,总督大人便再次将丹尼尔神甫请到人们中间,趁热打铁的布起道来。

这个时代的欧洲,还真找不出几个真正的无神论者。海盗们口口声声说不信,但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要不也不会那么尊敬神甫,更不会把死后有神甫送葬看得那么重了。

“职业”这个名词是清教徒发明的,但把海盗这个特殊职业归纳到神安排的工作中去,丹尼尔神甫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不得不婉转地表达总督大人想让他表达的观点。

“神呼召每一个男女做某样具体工作,在这个世界上事奉他,这就意味着每样工作都是好的,没有尊卑贵贱之分,都是从神而来的……”

翻来覆去还是这一套,一个海盗听不下去了,抬头问道:“神甫先生,那我们呢?我们的工作是不是也一样神圣?”

如果换着平时,他们肯定会哄笑一番,但刚经过《征服天堂》和《国际歌》的洗礼,无不都认为有必要搞清楚一些潜意识里自认为是对的,却又感觉似是而非的东西。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神甫倍感无奈的点下头,确认道:“没有神的呼召,也就没有人的工作。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你们的工作同样神圣。在这里我必须重申,所有人都需要努力工作来养家糊口,但这不是生活的全部目的。我们生活的真正目的,是通过服事人来服事神。”

“您没开玩笑吧?《圣经》上是这么说的?”海盗们将信将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的,我想应该是这么说的。”

见总督大人紧盯着自己,神甫暗叹了一口气,翻开《圣经》念道:“你们做仆人的,要凡事听从你们肉身的主人。无论做什么,都要从心里做;像是给主做的,不是给人做的;因为你们知道从主那里必得着基业为赏赐,你们所事奉的乃是主耶基督。”

“没说海盗呀!”伯爵摇了摇头,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杰尔先生,这里所说的‘不是在事奉人,而是在事奉主’,要看他们是做什么职业的?是使徒、先知、牧师吗……不是!他们是奴隶,他们种地、挤牛奶、喂猪、洗碟子、倒尿壶!然而,他们的工作都是神的工作。况且神还说过‘无论做什么,都要从心里做’,无论做什么……是无论!”

《国际歌》把“造反有理”演绎的淋漓尽致,打劫国王和国王的海军那是理所当然。但没有信仰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任何底限。面对一帮没有底限的人,别说无法让他们团结起来,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生。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找回或重新建立信仰,否则永远都是一盘散沙。

神甫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至于效果如何也不能急于一时,毕竟宗教信仰需要潜移默化,只有重复成千上万遍后才能变成真理。

见蒙尼、格里二人正朝这边张望,董南连忙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先生们,神甫先生说得很清楚。一份职业和呼召就是一种生活,都是由神按立,加在人身上的。也就是说没有神的呼召,我们也不会干海盗。而既然干上了,那就得按照神的旨意干好。你们先听着,我去那边看看……”

“等等,杰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霍拉一愣,连忙站起身来。

“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叨叨的,把董南搞得一头雾水。正跟他往索堡走去,商人蒙尼和格里突然追了上来,一脸谄笑着说道:“大人,音乐会举办非常成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第一首曲子作为市政议会开幕式的进行曲。”…,

“嗯,不错的主意。”董南笑了笑,不置褒贬的点了下头。

“另外,我们还想请约瑟夫先生作为第一任市长候选人。”

黑人们有海岸警备队副司令兼宪兵队长奥赛罗做后台,这让他们有些底气不足,想拉一个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入伙。令他们倍感失望的是,董南想都没想便摇头说道:“非常抱歉,约瑟夫先生有更重要的工作,恐怕要让您二位失望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总督大人忙着呢!”

正急着给董南一个惊喜的霍拉不耐烦了,狠瞪了他们一眼。看着二人那副尴尬不已的样子,董南连忙转过身来,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道:“先生们,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在这里我郑重向二位保证,无论船长联席会议还是总督府,都不会干涉里巴特市政议会的内部事务。”

“大人,我相信您的承诺,但您那些部下……您知道的,南岸可没有宪兵队。”

蒙尼的话也不是没一点道理,船队带回那么多人,其中还有妓女。如果没有良好的秩序,南岸很快就会被那帮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搅得鸡犬不宁。

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蒙尼先生,你们完全可以组建一个自己的警察局,同时还可以成立一个地方法庭。但对于违反市政议会法令法规的舰队和海岸警备队人员,你们只有临时抓捕权而没有审判权。”

“先生们,总督大人很忙,这事回头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霍拉从索堡里带来一个面黄肌瘦的黄种人。董南懵了,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惊问道:“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霍拉,他是从哪儿来的?”

“突尼斯,三十个佛罗林买的。”霍拉乐了,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穆玉峤同样被眼前这位年龄相仿的总督大人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能在异国他乡见着同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东方人。

“鞑靼人,没什么好奇怪的。”董南正准备开口问话,巴里突然从旗杆那边跑了过来,一边拉着他胳膊往舰队司令部门前走去,一边急切地说道:“杰克,神甫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大家想听听你的意见,走……给他们说两句。”

“说什么?”

“都吵成一锅粥了,说什么都行!”

董南这才注意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丹尼尔神甫、伯爵、胡安上尉以及平时少言寡语的奥赛罗,就因为宗教信仰方面的问题吵成一团。别看他们平时谁也没把上帝放在眼里,可这会却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帮伪天主教徒、英国国教徒和清教徒,居然还真当回了事!董南头都大了,连忙喊道:“先生们,先生们,请大家静一静。”

“杰克,他们居然想凑钱盖一座天主教堂。”

“杰尔先生,别忘了我们在‘圣费尔南多’号上达成的协议。况且杰克早就说过,会尊重我们的信仰自由。这一点,神甫先生可以作证。”

“今天能盖天主教堂,明天就能盖清真寺。上尉……我们是海盗,不是圣徒!如果非得信教的话,那我宁可信神甫的,也不愿看到一帮耶稣会教士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信仰是好事,但因此而闹内讧就得不偿失了。要知道除了海盗之外,无论胡安上尉的西班牙步兵,还是奥赛罗的那些黑人部下都是天主教徒。

让丹尼尔神甫传教无疑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这让董南追悔莫及,连忙说道:“先生们,尽管我们在一些问题的看法,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分歧,但我依然怀有一个梦。这个梦深深植于我的脑海里,我梦想有一天,我们这个大家庭能实现刚才那首歌里所表达的真谛--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

事实上我们已经做到了一部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昔日的奴隶,能够同昔日的奴隶主同席而坐;我希望我们这个大家庭,能不再以宗教信仰和皮肤颜色,而是以品格优劣作为评判标准。”

见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沉默了,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继续说道:“我梦想有那么一天,上帝的光华再现,普天下生灵共谒,让我们能从绝望之山,开采出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把刚才那些嘈杂刺耳的声音,变为充满手足之情的悦耳交响曲;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一同出海,一同祈祷,一同战斗,一同葬身大海,一同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本来就是自由的!”

……………………………………………

第三十七章 抓大放小

独?裁专制不是海盗的传统,并且他们那对原始民主的狂热是不容被藐视的。所以具有船长联席会议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和萨累总督双重身份的杰克-董,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这让他在海盗中享有公正、谦虚和温和的美誉。

音乐来自生活,真实的情感才能激发创意。刚刚“创作”并成功演奏的四首曲子,更是奠定了他在海盗们心目中无与伦比的贤者地位,哪怕他入行才短短半年。

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这个根植于他脑海中的梦想,一下子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鸣。直接导致一切工作都陷入了停滞,几千号人挤在码头前的空地上,听着乐手们演奏的天籁之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理想方面的话题。

“修士、神父、主祭、主教、教士、修道院长……”一个海盗绘声绘色,逐一列举道,“他们和那些些压迫穷苦人的贵族领主都是一丘之貉!为了不让我们逃避耕种劳作,甚至禁止我们加入神职人员的行列,这么一来,我们就只能一辈子替他们做牛做马了。”

“是呀!”

一个略懂英语的葡萄牙水手,见人们谈到了教会不公不义,禁不住地补充道,“绝对不要信任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信仰上帝的人!他们和你说话时总是心平气和,句句都是良言,他们的谈吐也非常有深度,但你永远都听不懂他话中的涵义。他们只是在拼凑一些字句,控制你的理智和良知;

他们在你面前总是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总是说要救赎我们的罪恶和诱惑之类的废话。事实上他对我们早有成见,而几乎所有的以耶稣基督之仆自称的神职人员,谈到我们的处境时,也只会搬出书上的一堆理论,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简直像是在骗小孩。”

之前那“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口号,已经上升到了“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的理论高度,甚至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同。这董南欣喜若狂,连霍拉从突尼斯买回来的东方奴隶都顾不上了。而是静静的坐在旗杆下,和巴里、梅尔斯、伯爵、霍拉等人一起倾听他们的控诉。

对此,伯爵同样怀有着极大热情,那个葡萄牙水手的话音刚落,就急切地问道:“他们的那些书上,是怎么叙述我们这些穷人的?”

“这还用问吗?”

不等葡萄牙水手开口,军械官那捷尔便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的书上说我们是禽兽,野蛮无礼,根本没有能力理解什么是礼仪;他们书上说我们是可憎之人,粗野可恶、恬不知耻、愚蠢无知;他们书上说我们残忍顽劣,说我们不配拥有尊严,因为我们根本不懂得珍惜尊严……说我们只是懂得使用蛮力的粗人……”

“真是这样吗?”

“也许没这么说,但他们肯定希望我们变成那样的人!”

王权和神权极端蔑视一切非贵族和神职人员,是这个时代精神结构最鲜明的特色。在他们眼中,市民、工人、水手、农民甚至都不能算人,无非是生物,是奴隶。尤其在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国那些王权专制国家,只有男爵以上的人,才能称之为人。

在这个基础上,国王只任用贵族,只有贵族才能进身,也只有贵族阶层才能享有各种权利。国王拥有绝对权力处置市民和农民,国家成为了他的私产。除了国王之外,绝大部分收入归贵族和僧侣们所有。贵族阶层等于一切,穷人要为他们干活,军队为他们组建,各种职务为他们设立……

自我神化,将对平民的蔑视发挥到了极致。

在国王们的眼里,他们是世间第一人!他们的权力不是来自人民,他们只对上帝负责。他们的福祉、他们的愉快,就是唯一的和最高的法律。甚至直言不讳的声称:君主就像上帝,有权任意行善或作恶。

想到这些,董南站起身来,趁热打铁地说道:“他们是厚颜无耻骗子,他们是贪婪残暴的蛀虫!先生们……上帝绝不会宽恕他们的,而我们才是神的选民。”…,

“我想我们应该劫富济贫,像罗宾汉一样对抗昏君的暴政。”

“嗯,这个主意不错,可我们是在海上……”

“那就做海上的罗宾汉。”

“造反有理”是毋庸置疑的,怎样从思想上树立“海盗光荣”的理念,才是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见他们讨论了半天,还是停留在劫富济贫的初级阶段,董南连忙干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做海上罗宾汉当然没问题,关键是我们还要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尤其在惩罚目标和惩罚方式的选择上,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择手段了。”

“杰克说的对,我们不是一般的海盗,不能见船就抢,见人就杀。”巴里抬起头来,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这还用说吗?”

伯爵乐了,兴奋不已地说道:“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劫掠别人的财产,更无权把别人抓去当奴隶,哪怕他是异教徒。基于这一点,白银舰队、东印度公司船队、葡萄牙船队……他们都是上帝要我们去惩罚的目标。”

神甫先生早就说过,所有职业都是神按立,加在人身上的。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劫掠行动,都是以神的名义而进行。完全可以抢得理直气壮,花得心安理得。甚至还能冠冕堂皇地告诉他们的孩子,自己干得是一项神圣的事业,而不是臭名昭著的海盗。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就在董南沾沾自喜之时,霍拉突然抬起头来,指着对岸正施工的要塞,一脸苦笑着说道:“摩尔人呢?杰尔,别忘了我们也使用奴隶。”

去丹尼尔神甫那里做一下告解,之前干的所有坏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上帝也会宽恕他们的罪孽。但八百多个柏柏尔人奴隶,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放现在又不能放,总督大人可不愿因此而前功尽弃,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奴隶……而是战俘,毕竟我们中没有一个奴隶主。我想完全可以遵循战争规则,在没有人给他们支付赎金前,让他们用劳动来换取食物。”

“对!他们就是战俘。”

巴里反应了过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哈哈大笑道:“杰克,你真是个天才!先生们……从今往后,萨累人人平等,除了战俘之外,人人都能享有自由。”

换汤不换药,该干活还得继续干活,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唯独梅尔斯船长不但没笑,反而皱起了眉头,董南连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梅尔斯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围坐在乐手们身边,学唱《征服天堂》的那帮海盗,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们,人人享有自由是好事,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问题是这么一来,我们有什么理由再强迫他们继续为舰队服务?我是说如果他们不愿意再干的话。”

人和船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船长联席会议已经不适应现在的新形势了。同时,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配给制度显然无法在继续下去。况且总督府里的公共财物,也维持不了这么多人长时间的需求。

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回过头来,凝重地说道:“先生们,梅尔斯说的对,我认为我们必须要对现行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为什么要改?杰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伯爵不乐意了,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是挺好的,不过那是没办法的办法。”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公共财物已经捉襟见肘了,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养几千号人。另外,所有船只的航行性能不尽相同,并不是每一艘船都能参与大行动。事实上就算参加了,它们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散伙?”伯爵急了,连连摇头道,“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我这才刚刚开始。”…,

“不是散伙,而是抓大放小。”

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我建议舰队仅保留七艘能够远航的双桅船和三桅船,其余船只全部拍卖。用拍卖所得成立一个水手工会和水手基金,专门负责抚恤和接济伤亡水手们的家属。”

船是不少,但真正能进行海战的并不多。与其留着消耗补给,还不如让他们自立门户。毕竟船长联席会议成员在销赃业里都有股份,别人抢的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赚得越多。

“接着说,接着说,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改革的?”

巴里当然明白改革的重要性,但这么大事,他一时半会间还真拿不定主意,回头看了看众人,示意董南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管。”

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首先,惩罚目标、惩罚方式和惩罚范围,要对他们有严格规定;其次,要求所有水手都加入水手工会。在给他们解除后顾之忧的同时,还能确保舰队后备人员的招募;”

这可是一次正规化的好机会,他刚刚说完,对现状一直不满的梅尔斯船长,便脱口而出道:“舰队人员服役期限也要有严格规定,至少干满八年才能走。”

“陆战队呢?”胡安上尉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样。”

通过水手工会团结住水手,就等于控制住了船只。而且萨累不同于休达、突尼斯、阿尔及尔等其他海盗窝,这里的税费几乎等于零,消费水平也要比那些地方低许多,只要在收购账物时不要太苛刻,那就算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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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难以启齿

改革势在必行,但工作却很难做。

全世界都知道“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完成改装后会有大行动,在船坞里辛辛苦苦干了近两个月,到头来却不带他们玩,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为了确保舰队战斗力,杰克-董和梅尔斯船长还准备把最好的水手、炮手和木匠征召过来,就算有人愿意自立门户,也不会任由他们把最好的人手挑走。

有陆战队、宪兵队和海岸警备队在,强制推行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这么一来,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研究,众人最终决定循序渐进的来。在确保维修改装工作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先放一部分人出海“作业”,让他们都尝到点甜头,然后再推行董南提出的“抓大放小”改革。

大事都敲定下来了,至于陆战队的扩编以及跟黑人酋长的交易,自然有陆战队指挥官胡安上尉和商务委员会主任约瑟夫操心,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准备跟其他海盗们一起去对岸狂欢,董南连忙问道:“梅尔斯先生,这趟去地中海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你是说西班牙人吗?”梅尔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嗯。”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梅尔斯居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国王陛下的消息不太灵通,还是他们的效率太慢,直到我们回来前,大西洋舰队和本土舰队还没有任何动静。”

“海盗那么多,他知道是谁抢的?”霍拉插了进来,不无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杰克,我已经跟蒙尼先生和他的那些朋友都说过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保证让你第一时间知道。”

通讯极其不便,一个来回最少也得45天,眼前也只能靠那些走私商了。不过这倒给总督大人提了个醒,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否则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听说莎士比亚先生半年前死了,葬在圣三一教堂。”

“天啦,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52岁。”莎翁的影响力远远出乎董南的意料,连巴里这个穷凶极恶的海盗,都流露出一脸惋惜不已的表情。

相比之下,伯爵就有点没心没肺了,居然回过头来,紧盯着老黑的双眼,一脸遗憾地说道:“可伶的奥赛罗,其实你应该去给他送葬的。毕竟没有他,就没有你这个响亮的名字。”

霍拉扑哧一笑,很是不屑地说道:“死就死了呗,反正我们也看不到他的戏。”

越说越不像话,跟他们显然谈不出什么来,董南干脆摆了摆手,一脸苦笑着说道:“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船队带回了四十几个妓女,对于现在的萨累而言,显然是狼多肉少。伯爵早就等不急了,见董南如此善解人意,禁不住地笑问道:“杰克,真不要我们给你留一个?”

“是啊,杰克,我还真没见过你找女人呢。”

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一边往索堡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该找的时候我会找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作为长相跟总督大人极其相似的黄种人,穆玉峤的确受到了海盗们的礼遇。尽管被软禁在索堡里,但吃的喝的却一样都不少。卡拉米甚至还送来两身干净衣服,让他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太不可思议了!穆玉峤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异国他乡还能碰到一个黑头皮、黑眼睛、黄皮肤的东方人,而且还是一群白人和黑人的总督大人。

至于总督大人有多大?穆玉峤显然有点先入主为观。

毕竟按照大明官制,朝廷为了加强地方控制或应对突然情况,才遣派诸如“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管理河道”,“钦差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等,比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官职还高的大员担任总督。…,

中午只见过一面,都没敢仔细瞧。见董南去而复返,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面前,穆玉峤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脸部很大,轮廓突出,方方正正,肌肉饱满,咋一看,给人以魁梧的感受。额头和下巴长得恰到好处,浓眉大眼令人敬佩。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却又有些变幻莫测。

“从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

口音很奇怪,有点像保定话,仔细听来又不是,穆玉峤怔了怔,连忙用金陵雅音回道,“禀大人,在下穆玉峤,字宪邻,大明人,祖籍山东……”

南京话不像南京话,安徽话不像安徽话,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董南头都大了,摇头说道:“朋友,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话说?”

官话他居然听不懂?穆玉峤愣住了,想了想之后,用山东话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谢天谢地,终于能正常交流了!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道:“穆先生,原来您还是个有功名的人。不过这里不是大明,跟我用不着咬文嚼字,不然我们就无法正常交谈了。”

待人很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歹意,穆玉峤胆子大了起来,禁不住地问道:“恕在下冒昧,还不知道大人尊姓?”

“董南,姓董名南,没有字。穆先生,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更何况这里是异国他乡,别大人长、大人短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总督大人说的很诚恳,这让穆玉峤欣喜若狂,但还是不敢直接以名讳相称。

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让秀才在海上漂泊两年,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他那跟自己极其相似的经历外,董南只从他口中得知现在应该是万历四十四年。崇祯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大明也算不上特别乱。至于努尔哈赤,他居然闻所未闻。

穆玉峤归心似箭,说着说着,突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倒在地,董南连忙将他扶起,“穆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里距大明十万八千里,不管干什么都得从长计议。只要一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

“真的?”

“真的。”董南微微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其实我也想回去看看,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想总会有机会的。”

穆玉峤有些失望,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董大人,您身居高位,有船有兵,想回去还不是易如反掌?”

“此总督非彼总督,将来你就知道了。”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接着说道:“穆先生,赎身的钱,我回头替你还给霍拉先生,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不过想在这里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希望你能有个思想准备。”

“大人,此话怎讲?”穆玉峤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面对着同样沦落天涯的同胞,董南真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转过身去,指着码头上的人们,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包括我在内的绝大数人都是海盗,也就是你刚才所说的海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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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西洋公约

钱再一次有了价值,让之前那大锅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在这个适者生存的海盗窝,任何人都得想方设法养活自己,谁也别指望不劳而获。

在如何处理老乡关系上,总督大人似乎有些绝情。

不但没给穆大秀才一官半职,甚至还建议他上午去船坞帮忙,下午去总督府照看轻重伤员,晚上去格里先生刚在南岸开的酒馆打工。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混个温饱,才能赚到点零花钱。

连个当幕僚的机会都没有,万般无奈之下,穆玉峤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异国他乡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董南自然有他的考虑:一是“和魔鬼同舟,就得和魔鬼同航”,穆玉峤想活下去,就必须像自己一样融入这个集体;二来自己的钱都是拿命拼回来的,将来还会有大用,根本不可能用来养闲人。

最多再过两个月,主力舰队就要出航了。无论选择什么目标,董南都不敢在萨累坐等消息。这就意味着要给舰队准备好所有补给物资的同时,还得在两个月内理顺陆地上的关系。所以刚让卡拉米把穆玉峤送往船坞,就听等候已久的商人蒙尼,介绍起近期可打劫的目标来。

“热N亚三艘、那不勒斯两艘、威尼斯四艘、佛罗伦萨一艘、葡萄牙两艘,大概都在这个月底或下个月初,经直布罗陀海峡分别驶往象牙海岸、西印度和比斯开湾;从法国西海岸、尼德兰以及英国方向过来的船,现在还没收到任何消息……”

船期、航线、货物、武装情况、水手数量……应有尽有,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收集到的?好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作为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最大的销赃合伙人,董南倒无需担心蒙尼会跟西班牙海军勾结,设下什么圈套来陷害自己。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们能收到消息,那休达、突尼斯和阿尔及尔的摩尔同行也会收到消息。同时,那些武装商船也不会没有一点准备,要不整个地中海和摩洛哥西海岸,早就成为海盗们的天下了。

全是小鱼小虾,别说“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还没改装完。就算改装完成、补给充足,也不值得为这些有可能早就被摩尔海盗捷足先登的目标,兴师动众的跑一趟。

“有威尼斯海军护航的这几艘就算了,那不勒斯和葡萄牙的那几艘不能放过。”

董南权衡了一番,指着海图说道:“蒙尼先生,鉴于我们现在能出动的都是单桅船,食物和淡水补给肯定带不了那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的朋友一起出航,在丹吉尔海域给舰队提供一次补给,然后再返回地中海。”

单桅船靠得是人海战术,有没有足够的补给尤为重要,想到那些走私船卸完货物后将空船返航,蒙尼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还有,大西洋舰队和葡萄牙本土舰队那边要盯紧点,绝不能掉以轻心。”

事关萨累的安全,董南也只能指望他们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蒙尼居然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大人,您尽管放心,只要西班牙海军一有消息,我保证您三天内就能知道?”

“这么快?”

“我们有信鸽。”

蒙尼顿了顿之后,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丹吉尔有我们的人,别说海峡上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总督大人每天晚上的菜谱,我都能让您在他前面知道。”

作为一个成功的走私商,如果跟海关和海军没有一点关系那就真见鬼了。事实上在这个大环境里,每一个官吏的职务都是买来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赚回去。直接导致没有哪个国家的机关是清廉的,除非国家雇佣的最卑微的更夫。

对于蒙尼能打探到西班牙海军的消息,董南一点都不奇怪。但他所有的通信方式,却让董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有多少只?可靠吗?”…,

“我带回了六十四只,稍微熟悉下环境就能正常使用。每次放两对,晚出早归,非常可靠。”

“晚出早归?”

“是的,下午放出去让它们回丹吉尔栖息,早上把信带回来吃食。每天如此,风雨无阻。”

董南欣喜若狂,接着问道:“海上能用吗?”

“那必须重新驯养,另外距离也不能太远。”

驯养信鸽其实没那么难,无非用AB棚的方式,利用其食欲和栖息的规律,进行条件反射的训练。事实上萨累距丹吉尔有点远,如果能在中间再搞一个中继点,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萨累骚乱前那繁荣的皮革加工业,居然需要那么多白鸽屎,董南意识到鸽子倒不成什么问题,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见他陷入了沉思,蒙尼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什么问题。”

人就得靠自己,绝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董南打定了主意,微微的摇了下头,一边带着他往船坞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蒙尼先生,舰队补给和西班牙人那边就麻烦您了。我们现在一起去船坞看看,最好能敲定弹药厂、制帆厂和制桶厂的位置。如果您和您的那些朋友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下船坞私有化的问题。”

海盗们自己修船那是权宜之计,想让整个产业发展起来,就必须专注于“海上作业”,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后勤事务。正因为如此,两个多月来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总督大人,恨不得把所有能外包的业务通通包出去。

“如果船坞能出售的话,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蒙尼小跑着追了上来,一脸苦笑着说道:“不过大人,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在一些问题上达成共识。毕竟北岸不同于南岸,如果连安全上都得不到保证,那我们将很难一心一意的为您效劳。”

“蒙尼,我亲爱的朋友,你还要我保证多少次?”

“不,这不是保证的问题。”蒙尼有些激动,顿了顿之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我……我……我们想签订一个类似于‘圣费尔南多和约’那样的协议,这是大家的意见……”

“圣费尔南多和约”是船长联席会议的基础,没有那份协议也就没有萨累的今天。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将后来加入的海盗以及刚刚抵达的商人们排除在外。

舰队想发展就离不开商人和黑人农民,更离不开那些后来加入的海盗。董南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嗯……我们现在的确需要一个更大范围内的共识。蒙尼先生,我想这没什么问题,完全可以在‘圣费尔南多和约’的基础上,加入‘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人身安全和财产不可侵犯’等条款。而船长联席会议、总督府和里巴特市政议会,也都必须遵循这些普遍原则。”

这就意味着要对现有权力架构要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船长联席会议及其下属的舰队司令部、陆战队和各委员会负责海上事务,总督府及其下属的海岸警备队和宪兵队负责陆地防务,即将挂牌成立的里巴特市政议会负责地方政务。

一直没有话语权的商人代表蒙尼,当然求之不得。但想到这么一来,船长联席会议的权力将大大消减,便禁不住地问道:“大人,巴里先生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还有奥赛罗先生,他们的人要比我们多得多。”

一个个都急着出海打劫,谁还会管陆地上的事?

过了两个多月的苦日子,海盗们比谁都希望萨累能恢复繁荣。也只有萨累发展起来,他们才能顺利销赃,才能采购到足够的补给,才能把打劫来的钱花个痛快。况且就改革这个问题,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早就达成了共识,只是一时半会儿间没能拿出套相对妥善的方案罢了。

蒙尼的提议让董南眼前一亮,再次权衡了一番后,毅然说道:“为了萨累的发展,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让步。蒙尼先生,船长联席会议那边您无需担心,我会说服大家重新立誓签约的。”

“萨累公约怎么样?”蒙尼一阵的狂喜,禁不住地说道:“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组建一个类似于船长联席会议那样的最高权力机构,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形成共识。”

船长联席会议的权力虽然大不如以前,但船长联席会议成员们投资入股后,又变相控制住了市政议会。就算像尼德兰联省共和国那样搞一个大议会,也不会危及到众人的利益。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还不如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董南沉思了片刻,蓦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蒙尼先生,萨累的名声太臭,新和约叫‘大西洋公约’怎么样?另外再在公约基础上,组建一个由舰队代表、商人代表和黑人代表构成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共同协商解决海上和陆地上的所有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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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急流勇退

为了获得权力和话语权,商人们简直不择手段。

总督大人刚在小范围内吹了下风,他们便不约而同的行动了起来。酒馆打折,妓女降价,跟有意自立门户的人们承诺优先提供情报和补给、高价收购赃物……用近乎贿赂的方式四处游说,试图获得海盗们对“大西洋公约”的支持。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再加上妓女们的几句枕边风,原则性本来就不是很强的海盗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一群奸商给拿下了。连总督大人都跟着搭了一次顺风车,不但水手公会顺利成立,甚至连人员和船只分流计划都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立誓签约仪式依然由丹尼尔神甫主持,巴里、董南、梅尔斯、伯爵、老约翰、奥赛罗、胡安上尉、蒙尼、格里等二十四名刚被推选出来的代表,在堪称“圣费尔南多和约”升级版的“大西洋公约”上,郑重签下(摁下)自己的大名或手印。

紧接着,参加观礼的两千多名海盗、商人和黑人们,在二十四名代表的分别组织下,按照各自的信仰方式进行宣誓。为使“大西洋公约”所倡导的“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人身安全和财产不受侵犯”等目的能得到实施和维护,一致保证将来凡是大西洋公约组织依此而制定的被认为对全体人员都合适、都方便的规章、制度和条令,都将遵守和服从……

陆战队表演、乐队演奏、神甫祈祷、单桅船放炮……场面搞得极其热烈和隆重,但在过了两个多月苦日子的海盗们眼里,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政治或宗教活动,而是一场的嘉年华。

“圣费尔南多和约”和“船长联席会议”制度,开始不也是谁都没当真吗?制度在于建设,更在于维护!董南有足够理由相信,只要大部分人能坚持下去,一样会让这场史无前例的闹剧,变成萨累不可动摇的普遍规则。

巴里不出意外的被高票推选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执行主席,蒙尼这位里巴特市政议会推选出来的市长人选,也获得了代表们的一致通过。令所有人都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居然要求辞去萨累总督的职务,并提议由奥赛罗接任,而且理由非常之充足。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的确有一番道理,随着两岸工事的不断加固,陆地上的敌人成了主要威胁。放眼整个萨累,没人比熟悉摩洛哥情况的奥赛罗更合适。况且无论海岸警备队,还是陆战队,黑人都占多数,也只有他才能确保萨累的安全。

大西洋公约组织也好,总督府也罢,甚至连里巴特市政议会在内的所有成员,除了荣誉和责任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权和工资。见杰克-董决心已定,众人不得不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老约翰仍然是海岸警备队司令,同时还兼了一个水手公会主席的非官方职务;前总督卫队队长哈里,被奥赛罗推荐为陆战队副指挥官。在协助胡安上尉指挥陆战队的同时,还要确保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舰队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杰克-董的人身安全。

船长联席会议这个曾经的最高权力机构,随着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立,而彻底退出了海盗史的舞台。一个舰队参谋部的全新机构,在董南的提议下顺利成立,由改革派中坚人物梅尔斯船长担任参谋长,协助舰队指挥官伯爵大人处理作战、训练、后勤等一系列事务。

约瑟夫船长在这一场嘉年华中,不经意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但没被推选为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甚至都没在舰队和海岸警备队中担任职务。至于他的何去何从,前船长联席会议的成员们早有默契,都不想让他继续抛头露面,而是以俘虏身份再次担任杰克-董的私人顾问。

出海的出海、修船的修船、训练的训练、种地的继续种地……一切都走上了正轨,需要的只是磨合。…,

以前船长联席会议成员私人财物顾问身份,跟商人们敲定完销赃、投资建厂、后勤补给等一系列问题后,董南终于得以再次回到海上,跟伯爵、梅尔斯、霍拉三人一起,正式挑选起主力舰队的大副、舵手、水手长、掌帆长、炮术长等大小头目来。

一堆堆泡沫中间的海面,显得粘糊糊的。从黄昏的微光里望去,波浪好像是一摊摊胆汁。这里那里,涌起一条条平坦的波浪,上面出现一条条皱纹和一点一点的星光,仿佛是一片被石头砸碎的玻璃。星光中心的漩涡里闪烁着一点磷光,好像从猫头鹰眼珠子里反射出来的微光。

天气不是很好,而且这么晚了,完全不适合航行。但对于董南等人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好考场。也只有在这种环境里,才能知道大副们的真实水平。

“飞鱼”号双桅船像一个勇敢的游泳家似的,在一个毛遂自荐的大副指挥下,骄傲地驶过令人颤栗的浅滩。

他的外号叫疯子,从出海到现在一直没离开过船头。往西北方向航行了近二十海里,他便一会儿低下头来看看海面,一会儿抬起头来望望天空。伯爵有些不耐烦,从舵手身边跨过放船缆的舱口,穿过上甲板的过道,走到了船头。

不知道是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还是因为已经发现背后有人,疯子一面注视着天空,一面嘟嘟囔囔地说:“计算赤经的子午线上有四颗星星:北极星、仙后星、仙女星和飞马座的壁宿星,可现在一颗也看不见。”

梅尔斯船长出的题很难,要求他在没有海图和星盘的情况下,全凭经验航行到西北方向三十多英里处的一个岛礁。

白天还好,这乌漆抹黑的,董南表示严重怀疑,禁不住地跟了过去,扶着右舷栏杆,低声问道:“恩里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先生,星斗少,而风又太大。”

疯子回过头来,瞄了身边的伯爵一眼,继续说道:“还时常离开自己的轨道,扑到海岸上去,而且是垂直扑下去的。风向不定,所以必须在计算出的纬度和猜想出来的纬度之间抢风行驶,只要观测出来的纬度跟猜想出来的纬度差别,每三分钟不超过十海里,或者每四分钟不超过二十海里,那我们的航线就没问题。”

见伯爵一声不吭,梅尔斯船长更是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靠在主桅杆下闭目养神,疯子接着说道:“如果把缆索多绕两圈的话,效力还要大一些。”

说话间,一个大浪打来,船身迅速向左侧倾斜,梅尔斯突然睁开双眼,吼道:“注意逆帆!”

疯子显然不太在意,回头说道:“参谋长先生,必要时我会松帆索的。”

“你测量过船速了吗?”

“测量过。”

“什么时候?”

“刚才。”

“你注意三角板了没有?”

“注意了。”

梅尔斯像机关枪似地,接着问道:“沙漏走三十秒钟的时间是不是准确?”

“准确。”

“你能肯定两个玻璃器间的洞没有被沙磨坏么?”

“能够肯定。”

“你是不是用子弹的摆动测验过沙漏?拿一根……”

疯子应对自如,不卑不亢地回道:“拿一根用湿麻絮拉过的平直的绳子吊住子弹,是不是?当然这样做过。”

“绳子擦过蜡没有?”

“擦过,要不然绳子会有伸缩性。”

……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伯爵突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恩里克先生,你可以下去了,顺便把下一位先生叫上来。”

“可是……”离目的地还有老远,疯子糊涂了。

“让你下去你就下去,这是命令!”

从西班牙人手里抢下“胜利”号的伯爵,是海盗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英雄。见他板起了面孔,疯子不得不一脸不情愿的走下了甲板。

董南同样百思不得其解,见疯子钻进了船舱,禁不住地问道:“他到底行不行?”

伯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确切的说,西北方向五十海里内就没有岛礁。杰克,这个家伙虽然废话多了一点,但方向感还是很强的。”

让他俩做考官,还真是选对人了!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摇头苦笑道:“你们忙着,我先睡会儿,记得返航时叫我一声。”

………………………………………

第四十一章 装备革新

商人们比谁都注重安全,大西洋公约组织一成立,市长蒙尼、议长格里就缠着巴里主席和奥赛罗总督喋喋不休,把二人搞得不厌其烦,干脆打了个太极拳,让他们先征求下杰克-董的意见。

不懂航海术,在主力舰队的人员挑选上,董南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有苛求到极点的伯爵、梅尔斯和霍拉三人把关,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刚在总督府跟卡洛斯等人敲定完随船医生培训计划,正准备前往船坞就被蒙尼二人堵了个正着。

“……防线必须向上游推进,不能把战火引到城里。主任先生,我们可以承担部分费用,在布雷格雷格河上游两岸构筑要塞,并在要塞附近恢复陆上贸易。”

海上贸易周期太长,而且还具有很大风险。恢复跟摩尔人的贸易,才是萨累能否发展起来的关键。向上游推进四十英里,既增加战略纵深,又能利用内河航道展开贸易,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尽管董南很欣赏这个提议,但还是笑问道:“那主席先生和总督大人是什么意见?”

蒙尼有些沮丧,一脸倍感无奈的说道:“主席先生认为这太敏感,怕引起交战双方的注意;总督大人倒不这么认为,他考虑得更多的是人手。毕竟海岸警备队和陆战队已经征召了那么多人,如果再扩军的话,将会影响到土地上的收益。”

萨累现在的总人口才八千四百多人,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不能上岸,想控制这么大地盘的确有些捉襟见肘。

董南沉思了片刻,一边招呼二人上马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先生们,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我还是倾向于支持总督大人的意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计划不可行,事实上恰恰相反,无论为了萨累的发展,还是为了萨累的安全,我们都必须走出这一步,只是时机还不够成熟罢了。”

“人口不是问题!”

格里显然早有准备,刚钻进马车,就急切地说道:“主任先生,移民工作我们一直在努力,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要多少有多少,关键的问题在于土地。”

南岸土地相对贫瘠,除了布雷格雷格河沿岸可以耕种之外,再往南就是沙漠。相比之下,北岸则肥沃的多。可按照先到先占的原则,以及之前所达成的协议,北岸都是黑人的地盘,在没有获得奥赛罗首肯前,谁也不能强占北岸的土地。

“他们才4000多人……”这个问题很敏感,蒙尼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先不说黑人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土地,就他们那极其落后的农业生产水平,也无法给萨累提供足够的粮食补给。更何况民族需要融合,总这么黑白分明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董南权衡了一番,突然笑道:“先生们,总督大人其实很大度,只要我们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想他会妥善处理这些问题的。”

“诚意?”

“是的,就是诚意。”

董南点了点头,循循善诱地说道:“我们需要他们帮助的同时,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帮助。比如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等等,但这一切并不是施舍,而是要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好好谈谈,只要有诚意,没什么谈不拢的。”

“嗯,我这就去找他。”

对奥赛罗能否作出让步,董南深信不疑,见蒙尼扭头就要下车,连忙一把抓住他胳膊,指着山下的船坞,呵呵笑道:“别急嘛,二位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去船坞看看。”

“胜利”号已经下水,现在正争分夺秒的安装上层建筑。巨大的十字架和一连串滑轮组,在人们的号子声中把一门门火炮往船上吊;“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也焕然一新,之前那高大的艏楼已不见了踪影,连艉楼高度都被大大降低。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梅尔斯船长从突尼斯高薪聘请来的高尔先生,正跟舰队炮术官比利解释他发明的新式炮架。用他的话说:可以让大口径短炮的射速加倍,而用不着担心翻倒,并且保证完全精确,从而在实质上终止一切战争。”…,

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革新,谁也不敢轻易推广。比利显得有些保守,只同意在“艾迪”号上安装两部新式炮架,而且还需要进行海试。事关所有人的安危,董南也不会随便开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便在不得志的高尔先生陪同下,来到了仓库后面的锻造房,了解起燧发枪的改装情况。

“……尼德兰那一批的质量不错,只要对枪机进行一下改装,就可以作为您所要求的那种制式火枪。”

火绳枪全部淘汰掉了,但从突尼斯采购回来的燧发枪却没有大规模装备。因为口径不一,击发机构不同,董南甚至把已装备给陆战队的尼德兰火枪也通通收了回来,请高尔先生和他的助手们对其进行改装,使之成为陆战队的制式武器。

固定和加速燧石的击铁、为击铁提供动力的主弹簧、燧石撞击钢铁条的扣簧,以及一个放置少量火药、等待接收火花的火药池,“燧石加钢铁”的燧发枪机就这么简单。随着三艘战舰的改装进入尾声,三十多个铁匠也相继加入了进来,正加班加点的制作这一关键部件。

董南扣了两下扳机,随即将枪交给了蒙尼,严肃地说道:“蒙尼先生,合装弹药的生产,就按照这把枪的要求进行。尤其是火药配比,绝不能出一点问题。否则不但杀伤不了敌人,甚至会因为炸膛而伤了自己。”

“主任先生,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好质量关,绝不让不合格的弹药投入战斗。”

“嗯,这就好。”

董南点了点头,一边跟高尔先生往改装枪管的火炉走去,一边继续说道:“舰队参谋部也会组建一个相应的委员会,专门验收各种后勤补给的质量。先生们,这关系到舰队战斗力,关系到几千人的生死存亡,容不得有一丝马虎,真要是出了问题,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海盗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蒙尼二人这才意识到董南拉他们过来的良苦用心。

作为一个技术人员,高尔先生可不管他们间的内部事务,董南刚刚说完,就指着一根正在锻造的枪管,倍感无奈地说道:“主任先生,按照现在的改装进度,我只能在一个半月内给陆战队提供三百杆火枪。毕竟枪管不像枪机,想让它们统一口径,必须要重头再来。”

从突尼斯采购回来的三百多杆燧发枪,不但击发装置五花八门,连枪管口径都不尽相同。想让它们都能发射标准的合装弹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令董南为之惊叹的是,枪管制造本身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铁匠们用一块块铁板,将它们围在一根直径适当的长铁棒周围,小心翼翼的锻造成圆柱形。再通过对铁板加热进行高温锻造,把枪管上的接缝熔合,从而形成坚固的铁管。

然后还要连续刨除枪管内的较大铁块,再用铰刀将枪膛打磨光滑。这一过程至少需要三天,而成品率也绝不会超过50%!欲速则不达,董南对此是无能为力,好在现在也没什么外部威胁。

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蒙尼还以为是对改装效率不满,连忙说道:“主任先生,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办法从地中海招募些铁匠。”

“陆战队需要换装,海岸警备队也需要换装,另外还要一定的库存。在条件允许和质量保证的前提下,当然是越快越好。”说到这里,董南突然被角落里的一把枪管很长的燧发枪吸引住了,禁不住地回头问道:“高尔先生,那是把什么枪?”

“也是燧发枪,一种带膛线的燧发枪。”

高尔先生抓起火枪,朝着窗外击发了一下,确认枪里没装火药和子弹后,便将枪管凑到他面前,指着里面的膛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如果仅从射程和精度的角度上来衡量,这绝对是一把好枪,至少能射两百码。但装弹太麻烦,必须用锤子把火药和子弹敲进去,同时也很容易炸膛。”

怎么装弹倒不成问题,完全可以在子弹上做文章。想到那圆锥形的米涅弹,董南一阵狂喜,连忙问道:“膛线是怎么拉出来的?高尔先生,在现有条件下,我们可以拉出这样的膛线吗?”

“当然没问题,用木制拉床就行。只是效率有点慢,另外对枪管的要求也非常高。”

没有工业基础,想大规模列装不太现实,但搞几把当狙击火枪还是可以的。董南蓦地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双眼,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道:“高尔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您共进晚餐,顺便探讨一下舰队武器装备方面的革新问题。”

高尔四十多岁,曾在威尼斯船厂干过几年,各种各样的发明搞过不少,但一直都没被保守的威尼斯海军所采用。被人们当成不务正业,以至于连工作都丢了,不得不漂泊到突尼斯谋生。

董南的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主任先生,我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

第四十二章 剑指佛得角

人员挑选、船只海试、后勤补给……出航前的所有准备,把人们搞得焦头烂额。

刚与商人蒙尼和高尔先生谈了一些武器装备革新方面的设想,董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乡下,跟奥赛罗留守庄园的手下布拉,交待起信鸽驯养和往盖尼特拉山区渗透的相关事宜。再次回到镇里时,商人格里给他送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肥皂已经研究成功并批量生产了!

这主要得益于人们都不吃牲畜内脏,让他变废为宝的获得了三十多桶油脂。在他的一番指点下,格里终于用油脂和烧碱成功熬制出了肥皂。

然而,海盗们对这样的奢侈品似乎并不感兴趣。好在董南也从未有过以此牟利的打算,而是让水手公会以福利的形式免费发放,试图通过这一举措提高个人卫生水平,进而控制各种疾病的传染。

当兵吃粮,打仗拿饷,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海盗。两者之间的唯一区别,仅在于战利品分配上是否公平,谁也没奢望过“组织上”还有东西免费发放。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优越性一下子体现了出来,海盗们对这一举措是好评如潮。但结果却让杰克-董始料未及,他们居然把肥皂当成了硬通货,进入到流通领域,成了最受欢迎的嫖资、酒资和赌资。

“再给我两块,就两块!求你了杰克,如果没有肥皂的话,伊丽莎白都不让我上床。”

都是那帮走私商干得好事,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看着伯爵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禁不住地笑问道:“哪个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另一个,是另一个,我昨天刚刚给她取的。”

主力舰队即将出航,可直到今天最终目标还没能确定下来。这关系到后勤补给的种类和数量,各忙一摊的众人不得不聚集到一起,共同研究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和作战计划。

打屁聊天是主旋律,想进入正题没那么容易,董南早就见怪不怪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老约翰便眉飞色舞地笑道:“据说在米兰、罗马那些地方,贵妇们都喜欢用新颖的东西。杰克,如果你能造出带香味的肥皂,让那些身为大公或教皇情人的侯爵夫人、伯爵夫人们,在宫廷晚宴上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幽香,一定能大受青睐的。”

“的确如此。”

舰队炮术官比利接过话茬,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有不少人钻这条门路,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好的香料贵过黄金的原因。先生们,你们听说过‘圣女香’吗?据说也是一种肥皂,在那些地方至少能卖到两千每盎司,也就是说我们手上的二十盎司能值四万个银币,如果我们以一万五出售,会没有人买吗?”

天知道“圣女香”是什么玩意呢?

董南可没兴趣跟他们扯这些,更没兴趣搞什么香料发明,连忙收住话题,“先生们,肥皂就那么多,一人两块谁也不能搞特殊,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没有油脂和烧碱就没有肥皂,况且这只是一阵风,新鲜劲过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巴里反应过来,立马干咳了两声,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严肃地说道:“先生们,目标不确定下来,补给就不好安排。大家都说说吧,我们先拿哪一头肥羊开刀?”

“白银舰队,这还用说吗?”

“我们有三艘大船,完全可以跟他们斗一斗。”

这是一次内部会议,商人们和神甫都没参加。事关一千多人的生死存亡,巴里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梅尔斯,你说呢?”

“按照尼德兰人的说法,白银舰队马上就要返航。”

梅尔斯站起身来,指着桌面上的海图,继续说道:“这就意味着我们无论攻击哪一支船队,都必须在亚速尔群岛或里斯本海域设伏。凭我们的现有实力,先不说能不能截住目标,就算截住了我也不认为有赢的可能性。”…,

今年的最佳攻击时间早过了,贸然攻击一支有大型战舰护航的商船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伯爵这才意识到牛皮吹得有点过,不无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说道:“那东印度公司船队呢?他们最多三艘战舰,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船只机动性,死死盯住他们。只要他们一落单,就一拥而上,干净利落的拿下其中一艘或两艘商船。”

在风急浪高的大海上,船队不可能永远都保持一个阵型。对于实力强悍的猎物,海盗们通常采用追而不攻的狼群战术,一盯就是几天甚至几十天,直到猎物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犯错。

然而,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不等梅尔斯开口,董南便摇头说道:“从12年到现在,英国东印度公司共向东方派遣了16支船队。每次返航的时间和航线都不尽相同,甚至第四次航行时还因为遇上风暴而全军覆没。由此可见,就算我们去几内亚湾设伏,也不一定能在半年内碰上猎物。”

大海茫茫,相差一个罗经点就可能与猎物失之交臂。伯爵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得不坐下身来,一脸苦笑着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去直布罗陀海峡了,虽然没什么大鱼,至少说不会空手而归。”

“安德森他们已经去了,我们再去也不会有什么大收获,除非进地中海。”

“补给呢?别忘了我们的补给只能坚持三个月。况且我们都是大船,一个不慎就会被葡萄牙本土舰队给盯上。”

“丰沙尔怎么样?我们现在有陆战队,或许可以端了他们的老窝。”

伯爵这个提议让董南眼前一亮,想了想之后,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海图上的佛得角群岛,说道:“先生们,我们可不可以避实击虚,以优势兵力拿下佛得角,然后在那里守株待兔,伏击往返于东方和西印度的葡萄牙和西班牙船队。”

佛得角群岛东距非洲大陆500多公里,南边就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巴西。是扼守美、非、欧、亚4大洲的海上交通要冲,也是从欧洲绕道非洲去东方海上航线的必经之地。其中的圣地亚哥岛,还是贩卖非洲黑权的转运站。

佛得角群岛孤悬海外,防守兵力也不多。之所以没遭受尼德兰海军和英国海军的攻击,一是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在脸皮没彻底撕破之前不敢轻易动手;二来距本土太远,就算拿下了也守不住。

“嗯,这个主意不错。”

巴里反应了过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兴奋不已地说道:“那里只有一支分舰队把守,步兵人数更少,甚至都不会超过三百个。”

与其在海上碰运气,还不如拿下一个补给基地等猎物自投罗网!伯爵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是啊,只要我们能干净利落的拿下佛得角,并封锁住消息,那要多少船就会有多少船,要多少香料就有多少香料。运气好的话,还能就地扩编陆战队,等他们发现了,我们早就胜利返航了。”

“这么一来,我们就必须避开马德拉群岛。同时还要拿下航线上碰到的所有船只,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亚速尔群岛、马德拉群岛和佛得角群岛,是葡萄牙帝国往南延伸进入大西洋的三大重要补给点,佛得角群岛更是通往巴西殖民地和东印度的桥头堡。这条航线上的船只络绎不绝,如果不能封锁住消息,必然会遭到葡萄牙海军的疯狂反扑。

风险与机遇并存,董南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再次权衡了一番后,冷冷地说道:“富贵险中求,不冒险哪能有大收获?”

“就这么干!”巴里终于下定了决心,环视着众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抢一艘是抢,抢十艘也是抢!既然我们有这个实力,那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看着大家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梅尔斯船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老约翰长叹了一口气,酸溜溜地说道:“你们都没意见,我这个岸上的人还能说什么?对了……记得帮我抢一艘像样点的大船,我可不想总在岸上呆着。”

“老伙计,船一定会有的,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巴里刚刚说完,董南突然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说道:“巴里,亲爱的巴里,除了你之外,没人能镇住那帮单干的兄弟。家里离不开你,我认为你还是……”

“不杰克,你不能这样!”巴里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连摇头道:“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你们休想把我扔下!”

“我认为杰克说的很有道理,巴里,萨累真离不开你。”

“是啊,也只有你才能服众。”霍拉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巴里头都大了,蓦地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先生们,我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执行主席,这事我说了算。”

老窝比什么都重要,伯爵可不吃他这一套,跟董南对视了一眼,随即回过头来,针锋相对地说道:“主席先生也没有特权,巴里,是不是要我们来一次举手表决?”

“该死!你们居然早就串通好了。”

“不是串通,而是真离不开你。”董南拍了拍他胳膊,一脸谄笑着劝慰道:“就这一次,等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巴里,这是大家的意见,作为我们的领袖,你总不能让大家失望吧?”

……………………………………………

第四十三章 “不加区别”

巴里仿佛脱了力,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双手捂住脸。

他觉得眼下是他这辈子最灰心丧气的时刻,如果从来没有过指挥一支舰队的梦想,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失望。残酷的现实让他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沮丧和绝望在司令部里压迫,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董南慢慢坐到他身边,不无歉意地说:“巴里,这是大家对你的信任……”

“说得倒轻巧。”

“别丧气了!”董南笑着说,“我保证就这么一次。”

短短的几分钟里,第二次听到年轻人说出这句话,一次在希望之前,一次在希望之后,他的声音和语气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巴里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他,年轻的脸庞从容而平静,被烛光勾勒出岩石般坚毅的轮廓,好像在任何风暴中都屹立不倒一般,叫他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安心下来。或许就是这种力量,让他像漩涡一样,吸引住身边所有人。

之前他还是一个医生时,就能给人这样的印象。现在,随着事情越来越多,巴里心中的这种印象就更加清楚了。

“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随着巴里的一声祝福,众人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掉了下来。

“奥赛罗、老伙计,你们都帮衬着点,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办。四个月,最多四个月,如果四个月后我们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就得早做打算。”

“杰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

萨累地势孤立,好像是一个岛屿,四面都受到保护。北临地中海,有高山险阻;西邻大西洋,有礁障和一条难以停靠的海岸线;从内地也不容易进来,一道巍峨的屏障从西南到东北,将它与非斯划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互相不通气的地区。

海上进攻很难,陆地上进攻也不容易,甚至只有两条通道。一条在阿特拉斯山以北,即塔扎山口;另一条在南部,即荒芜的沙漠地区;要不是看中这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董南也不会将萨累作为舰队大本营,更不会放心大胆的随船出航。

自古出海半条命,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奥赛罗有些担心,禁不住地说道:“杰克,要不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萨累同样离不开你。”董南微微的摇了下头,随即转过身来,呵呵笑道:“我先去山上看看,顺便跟神甫再谈谈,你们忙你们的。”

“该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都去忙吧!”巴里轻叹了一口气,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补充道:“行动计划要保密,出海之前谁也不能泄露。天知道那帮走私商可不可靠,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要不先放出点风声,说我们准备去打劫白银舰队?”

“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去看看咸肉和饼干够不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伯爵有些内疚,与梅尔斯等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道:“可怜的巴里,下次可不能再像这样不带上他了。”

“干活吧!你还有几门炮没校正呢。”老约翰给了他个白眼,也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对于萨累的变化,特罗姆普船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神甫的配合还有几分不满。而董南对他们这些尼德兰人也有几分忌惮,毕竟他们是现在最强大的海洋国家,不但拥有着一万多条商船,甚至连军舰数量都相当于英、法、西、葡四国的总和。

与这样的实力对抗显然不太明智,况且他还有一个在有生之年回东方看一看的梦,而在现有条件下想圆这个梦,一样离不开尼德兰人的支持。

西班牙日落西山,神圣罗马帝国分崩瓦解在即,英国现在是自顾不暇,甚至连下一位国王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既然知道历史大势,那就得在这场即将席卷欧洲的大战中站好队,也只有这样才能攫取最大利益。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董南相信只要能表现出足够实力,那新兴的尼德兰商人政权,绝不会错过这个结盟的机会。事实上这也是他千方百计,把尼德兰那一套复制到萨累的原因。…,

暗红色的丝绒窗帘遮挡住了海风,四座银质烛台上的几十支蜡烛,照亮着神甫面前的一叠拉丁文书籍。特罗姆普船长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似乎在听神甫说些什么。

董南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满面笑容地问候道:“这么晚了,二位还没休息?”

“主任先生,如果您需要我解释的话,我很乐意告诉您……我现在还不困。”特罗姆普船长不冷不热,话里话外有几分试探、几分估量和几分不屑。

“我也不困,正好陪二位聊聊。”

特罗姆普船长依旧用那种语调说:“不用了,舰队就要按照上帝的旨意出航,主任先生那么忙,我们怎敢耽误您的时间?”

“坐吧,杰克。”

丹尼尔神甫的态度截然相反,随手将一本书高高的甩在一摞书籍上,一边招呼董南坐下,一边靠到椅背里。

董南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特罗姆普船长,不动声色地提议道:“二位要不要来点葡萄酒?”说完之后,径直走到书柜边,轻车熟路的抓起酒瓶,给二人分别斟上了一杯。

特罗姆普船长厌烦的推开酒杯,走到窗边,闻着迎面吹来的带着微微盐味的海风,冷冷地问道:“主任先生,您这是来跟我们道别的吗?”

他转过身来,胳膊肘撑在窗台上,姿态松弛而淡漠,眸子像暗夜里的星光一样,灼灼逼人。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神甫笑了笑,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先生们,这对你们二位有意义吗?”董南放下酒杯,平静地说道:“海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在我看来……眼下讨论这些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特罗姆普船长低声重复了一遍,气呼呼地说道:“对你们来说,也许真的毫无意义。可对我们而言,意义大着呢!”

神甫点了点头,紧盯着他的双眼,凝重的问道:“杰克,你们是不是真准备不加区别的予以……予以‘惩罚’了?”

这套说辞还真有点别具一格,董南眼里浮现出一缕奇怪的笑意,仿佛刚作出什么特别决定似的。丹尼尔神甫发现每回他露出这样的笑意,便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而结果往往都是出人意料。

“坦率的说,我们的确有一次大行动,至于是不是‘不加区别的予以惩罚’,那要视具体情况而定。毕竟我们是朋友、是战友,甚至还可能成为盟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

特罗姆普船长皱起了眉头,露出深思的神情,慢慢地说道:“主任先生,您和您的那些朋友如果真能怎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希望您能允许我随舰队出航。”

“特罗姆普先生具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杰克,我想他会对你们有所帮助的。”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不过这是我们的行动。而且就这个问题,我个人也做不了主。”

“杰克,别这样杰克,我们都知道你能做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而是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先生们,舰队出航是小事,我们之间的谈判才是大事。虽然谈判对象已由之前的船长联席会议,变成了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但我认为我们之间反而有了更多的共识。至少在一些船只的目标选择上,你们完全可以用你们最拿手的方式施加影响。”

随着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抓大放小”改革,那些自立门户的海盗船,已沦为了商人们的工具。他们提供情报,提供销路,让海盗们有针对性的打劫。而这恰恰是尼德兰人的强项,只要他们能把贸易拓展到萨累,完全可以变相控制一部分海盗船。

神甫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淡淡地问道:“这算是诚意吗?”

“您可以这样认为。”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主力舰队出海后是否‘不加区别的予以’对待,那要看你们的诚意。主席先生和总督大人会给二位准备一条船,另外舰队还会给二位四个月时间,我衷心希望舰队回来后,我们之间能达成互惠互利的最终协议。”

这是诚意,也是承诺,更是最后通牒!特罗姆普船长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道:“主任先生,时间太短了,一个来回都不够。最少半年,您必须给我半年时间。”

董南可不想无限期的拖下去,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特罗姆普先生,据我所知,威尼斯就有你们的大使。另外佛罗伦萨的美第奇银行,跟你们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时间上完全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贵方有没有足够的诚意。”

………………………………………………

第一章 参谋部的任命

天气晴好,海水映着蓝天,耳畔涛声若有若无,穆玉峤思绪飘开,蓦地想起魂牵梦萦的大明,又想起自己的处境,心里顿时悒悒不欢。最初的愤怒早已褪去,现在他心里更多的则是困惑和疑问。

来萨累一个多月,穆玉峤不但适应了环境,而且还学会了几句英语。随着对这个海匪窝的了解越深入,他心中的疑惑也越加多了起来。

从未听说过的英国人、面目可憎的黑番鬼、唯利是图的商人、漂洋过海直至大明的弗朗机人……他们奇迹般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还组建了一个类似于官府的机构。却又不同于倭寇海匪们的那种自立为王,不管当多大头目,不但没什么特权,甚至都没有固定薪俸。

尤其那辞去总督职务的同乡,居然在这个蛮荒之地混得如鱼得水,连最凶残的海匪都对他怀有极大敬意,谁要是胆敢在背后说他一个不字,用不着宪兵队的黑番鬼出手,其他海匪们就会把他剁成肉酱。

高大的战船和那一门门大口径火炮,更是令人瞪目结舌。别说大明水师那些福船无法与之对射,就算曾俘虏过自己的弗朗机大船,也无法在它炮口下走上几个回合。

“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三艘大船已经下水,商人们也已接管了船坞,失去一份兼职的穆玉峤,白天只能在总督府帮忙。

弗朗机大夫卡洛斯倒也好说话,一有空暇就让他下山转转。至于那个刚辞去总督职务的主任先生,这么长时间来就见过几面,除了问问工作情况外,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连他是何方人氏,为何会漂泊到此落草为寇都不知道。

“穆……卡洛斯先生正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在炮台呢,要不是奥特曼提醒,可真就耽误事了。”

一个弗朗机大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穆玉峤连忙跳下礁石,一脸疑惑地问道:“卡洛斯先生找我?”

“是的,还有舰队参谋部的人,快去吧,是好事。”

跑到总督府已经是气喘吁吁,只见大院里乱成一团,十几个医生和他们的助手们,正往马车上装东西。

“天啦,你跑哪儿去了?”

卡洛斯怔了怔,他那浑浊的双眸,突然间像星光一般闪了闪,然后一面拉着他往大厅走去,一面急切地说道:“穆,快跟我去见参谋长先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大院里陡然静了下,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过来,平常喜欢发酒疯的那些伤员们,一个个流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也许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好事。

总督大人也在,正陪笑眯眯打量着自己的董南,以及面无表情的参谋长先生喝酒。二人刚收住脚步,梅尔斯参谋长便从座位上弹起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他们,然后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穆先生,你在照顾伤员的岗位上,展现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能和热忱,并对舰队产生了卓著的成效。舰队参谋部对此深表嘉许,我谨代表指挥官杰尔先生仁慈地宣布,准备授予你‘胜利’号随船医生职务,以此嘉奖你这段时间的功绩……”

还没等梅尔斯参谋长说完,卡洛斯就紧握住他的手,叫道:“穆,我衷心地祝贺你这可是一次机会,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想还想不到呢。”

最好的水手,最好的炮手,最好的木匠,最好的陆战队员……正如卡洛斯所说的那样,想上“胜利”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经过舰队参谋部的严格考核。而成为“胜利”号上的一员,则意味着在战利品分配上也将水涨船高。

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萨累这个鬼地方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在总督府照顾病人也好,去船坞帮忙也罢,这两份兼职都只能混口饭吃。至于去格里先生的酒馆帮忙,其收入也是微乎其微。直到前段时间对货币购买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穆玉峤才意识到董南替他赎身的那三十个佛罗林,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十年的收入。…,

当大夫又不是当海匪,况且又不是没干过。见董南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穆玉峤反应了过来,连忙用刚学会的那点英语,说道:“谢谢,谢谢参谋长先生的抬爱,卑职一定会恪尽职守的。”

“好好干吧,大夫先生,赶快去收拾东西,舰队今晚就起航。”

“对了,我还给你找了个助手。”董南站起身来,指着总督大人站在门外的儿子,笑道:“奥特曼,挺机灵的一个小家伙。穆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给他说说东方的事。”

“拜托你了,大夫先生。”

跟大夫在一起是安全的,这一点奥赛罗是深有感触。铁了心要把儿子赶上船的他,也只能接受董南这么安排。甚至还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弯刀,准备送给穆玉峤作为礼物。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那好吧,你们先准备准备,回头总督大人会送你们上船。”

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跟梅尔斯参谋长往外面走去,一边用中文提醒道:“别忘了跟格里先生打声招呼,人家照顾了你那么久,可不能说走就走。”

“是,大人,我会跟他道别的。”

梅尔斯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他多带点药物。”

“你们的话可真难懂啊。”

“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同样难懂,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它们的上帝保佑怎么说。”

“得了杰克,我看你都能写出来了。”

在学语言这方面,董南是真肯下功夫,不但能大概听懂葡萄牙语,甚至还能说上几句西班牙语。对此,梅尔斯是羡慕不已,一有机会就跟他打听学语言的窍门。

说说笑笑间,马车停在一片忙碌的码头上。一千多个海盗和陆战队员们,正在巴里、伯爵、老约翰和胡安上尉的指挥下,用小艇往船上转运一桶桶补给物资。

“胜利”号、“黑珍珠”号、“艾迪”号、“骑士”号,以及第三次命名的“惊奇”号等七艘大船,在泊位上一字排开。高高的桅杆、迎风招展的旗帜,密密麻麻的帆索,在一片海浪和人们的号子声中蔚为壮观。

“炮弹都装完了,接下来是水果和蔬菜,对了……杰克,你上我的船,还是上霍拉的船?”伯爵在一个商人的文件上摁下手印,随即跑了过来,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董南笑了笑,一边检查着框里的水果有没有腐烂,一边调侃道:“杰尔,你是不是怕我抢你的船长室?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上霍拉的‘艾迪’号算了。”

“不不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伯爵急了,连连摇头道:“杰克,事实上我希望你上我的船,毕竟‘胜利’号是旗舰,我需要你的帮助。”

七百多个水手,八百多个陆战队员,他们这一走,萨累基本上就成空城了。巴里有几分失落,禁不住地说道:“杰克,答应我,把大家一个不少的都带回来,就像你跟艾迪保证的一样。”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凑到他耳边,笑道:“不但会把人给你一个不少的带回来,而且还会给你带一艘比‘黑珍珠’号还要大的战舰。”

“战舰就算了,人才是第一位的。”

“陆战队,检查武器”

正说着,刚帮搬运完炮弹的陆战队员们,在陆战队副指挥官哈里刺耳的哨子声中,从四面八方跑向广场集合。人们这才发现,他们刚换装的燧发枪上,多出了一把闪闪发亮的刺刀。

五点钟装完船,五点半开饭,六点整举行出航仪式,一切早有安排。

陆战队已准备完毕,巴里的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见一个商人到现在才送来备用帆索,脸上顿时又恢复了那种凶狠严峻的表情,低下头来用锋利的目光逼视着那个商人,用那种栉风沐雨、历尽艰辛的人所特有的深沉、嘶哑的声音咆哮道:“怎么到现在才来?难道没接到通知吗?混蛋该死的混蛋,如果再晚来一会,我不介意拧下你这颗不听话的脑袋”

“对……对不起大人,其……其实我早来了,只是刚才码头上太忙,宪兵队没让我进来。”商人触了个霉头,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没事,没事,忙你的去吧。”

董南连忙走上前去,一边示意商人别在意,一边拍了拍他的胳膊,恳切地说道:“巴里,别这样巴里,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只有你留守萨累我们才放心。毕竟没有了萨累,我们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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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西洋上的同行

为了不暴露目标,舰队选择在晚上起航。

根据参谋部之前所制定的航线,舰队出港后先往西北方向航行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在北纬三十三度六十一分进入到贸易风带,然后调整航向,径直往南。尽管贸易风绝对称不上全心全意,但人们还是开始盼望起佛德角群岛,开始盼望起那些全都被太阳烤焦发黑、热不可耐、寸草不生,却能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岛屿。

这不仅是一次长达四个月的远航,不仅是一次大规模的两栖打劫行动,还是一次难得的训练机会。董南有理由相信这一趟航程结束后,刚加入陆战队的那些黑人旱鸭子,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上吐下泻。而所有的水手、炮手和木匠们,也都会更加熟悉他们的战舰,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将更加默契。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太阳每天也比前一天更偏向左舷后面地横梁。舰队已进入到深海航行的稳定常规,新近清洗的、刚刚露面的甲板,很快就被刚钻出海平面的太阳晒干,整支舰队随后就在一阵刺耳的哨子声中,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哨声唤起吊床上的人们,吃完早饭后开始清洗甲板,住舱甲板被清洗干净又被风吹干。紧接着,炮术们就去进行大炮演习、水手们则去收缩中桅帆。陆战队员则在军需官的带领下,再一次检查并清点底舱里的补给,然后将那些会影响船身平衡的橡木桶重新摆放。

地平纬度被观测了,舰队的纬度和进程被确定了。第二班瞭望哨便在各自船长的一声令下,不约而同地攀上高高的桅杆顶端,接过第一班瞭望哨手中的望远镜,四处观察起有可能出现的猎物来。

对舰队指挥官兼“胜利”号船长伯爵大人来说,海洋光滑得有些过分。他宁愿在航行时碰上两三次强劲的北风。当然,狂风的猛烈程度最好要离吹走任何重要的圆木刚好差那么一点。如果再猛烈的话,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这么想,自然有他的理由:首先,他手头有一个多月时间,只要能在45天内抵达佛得角群岛,那舰队的补给将不成任何问题。但他还是想要更多时间,他相信一个人在海上的时间永远不会嫌多;

其次是因为他一心一意地喜欢恶劣天气,喜欢咆哮的大风、滔天的海浪,喜欢只扯起一片收紧帆篷的风暴小帆,驶过大风大浪;另外还因为,一场持续两三天的狂风,要是大到必须把中桅降到甲板上,大到必须把救生缆临时从船头拉到船尾,那么,对于把一支成分复杂的水手队伍团结起来,它的作用几乎可以和一场战斗相提并论。

舰队参谋部的人员都各有分工,伯爵大人刚通过信号官跟各船长确认完航速和航向,胡安上尉就命令陆战队员们,在每艘船的甲板上举行阅兵仪式——奏舰队进行曲——检查武器装备,每个人都必须到场——全体脱帽——而且他自己也总是全副武装的到场。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提倡纪律、增强秩序感,这一点他显然已经做到了。

作为负责后勤和卫生事务的委员会主任,董南则忙着研究分析各船军需官发来的补给消耗情况,以及各随船医生提交的卫生大检查结果。而根据刚以舰队参谋部名义颁布的《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令》,不过风浪有多大,任何人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甲板上随地大小便了。

“……酒肯定会摧毁人的意志,朱比特把赫克托耳变得一会儿大胆一会儿怯懦,又一会儿怯懦一会儿大胆,所以他的英雄行为里缺乏个人品质,他的逃跑也没有羞耻的成分。”

除了舰队参谋部人员外,几乎每个人时不时都会在那些横梁上撞头,这倒不是因为参谋部人员比别人都矮小,而是因为他们占据了伯爵大人的船长卧舱。

更确切地说,是他的那些卧舱,因为他有三个舱:舰长专舱在左舷,其中包括后桅基座部分和一门二十四磅大口径短炮。他睡觉的舱房在右舷一侧,紧靠船尾的则是豪华大舱,…,

它横跨整艘军舰,被精美的、带弧度的、向内倾斜的七扇船尾窗照亮着,是舰上最通风、光线最好、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它被不停地用沙擦着,用水洗着、刮着、磨着,永远都散发着蜂蜡、新鲜海水和干净油漆的味道。

葡萄牙医生卡洛斯是杰克-董的卫生事务助理,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品尝起葡萄酒。但他的酒量似乎不怎么样,喝完葡萄酒之前,他就感到了葡萄酒的酒力——他的头非常轻微地眩晕着,暗自滋生了某种宽厚亲切的情怀,一种想对他人感到满意的愿望。

见穆玉峤小心翼翼的走到董南身边,正准备汇报点什么,他放下酒杯继续嘟囔道:“酒神巴克斯也把我从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变得合群了……可从另一方面来看,我已经微笑点头致意了,我至少做出了殷勤恳切的举动,而我已经有多少次观察到,模仿的举动导致了真心实意的行为……”

有点文化的人总喜欢这样,而海盗们对医生的尊敬,更是让他忘乎所以,一有机会就卖弄起他那自认为很渊博的学识来。

令董南哭笑不得的是,伯爵大人一出海似乎也变得好学了,不但对卡洛斯的谬论没有任何反感,甚至还向他请教一些神话方面的问题。现在更是把甲板上的事务交给了大副,而他自己却屁颠屁颠的钻进船舱,一反常态的翻阅起了《圣经》。

“先生们,请静一静,我给大家念一段。”

他的表情很严肃,但看不出哪怕一丝的虔诚。从男性的角度上来看,他的脸很完美,按照《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令》的相关规定,刮得干干净净,线条清晰,像浮雕那样轮廓分明。

因为日晒浪打,他那白皙的皮肤变成古铜色,同时也让他看上去更粗野、更豪放。双唇饱满刚毅,嘴、下巴和下颚不是显得刚毅就是有点粗俗,这充分显示出男子汉的勇猛和不屈。鼻子也是如此,天生就是一副指挥征战的相,有点像鹰的鼻子,但又不完全是鹰钩鼻。

“……我也收集金和银,以及国王和各省的财宝;我让男女歌手听我使唤……因此我伟大,胜过昔日耶路撒冷的所有人,而又永存智慧。”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念的是《圣经》,可讲的全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的声音在舱内回荡,语调深沉,还带着点远古的忧郁。

董南乐了,放下手中的补给统计表,禁不住地笑问道:“我也收集金和银,以及国王和各省的财宝?杰尔……《圣经》上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就是这么说的。”

伯爵合上书,眉飞色舞地说道:“别看我不认识几个字,但这一段我记得很清楚,事实上这是我让霍拉专门给我标注出来的。那个布道者是耶路撒冷的以色列国王,他和我想的一样,都要金和银,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无数次了。”

断章取义,如假包换的断章取义

把《圣经》曲解成这样,也只有他才能干得出来。毫无疑问,跟他讨论人生和神学绝对会让人家笑掉大牙,董南连忙岔开了话题,不无担忧地问道:“梅尔斯那边没问题吧?不少字他船上都是新人,真要是碰上风暴的话……”

“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没等他说完,伯爵大手一挥,喋喋不休地说道:“杰克,尽管他非常令人讨厌,就像风向、浪潮一样变幻莫测,你从来也搞不清楚他在搞什么,正当你认为你了解他、倾向他的时候,他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咆哮着直冲你而来,把你的风帆撕成碎片。但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好船长,至少说在我的记忆里,他的船从来都没出过事,不管之前的‘詹姆斯’号,还是你没见过的‘白鲨’号。”

梅尔斯绝对是个人才,而且还富有远见。如果仅从指挥能力和航海水平的角度上来衡量,他无疑是比伯爵更合适的舰队指挥官人选。…,

不过那次被抛弃的经历,给董南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而梅尔斯本身也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给人以一种变幻莫测、捉摸不定的感觉。

人心隔肚皮,跟那样的人打交道,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疯子”大副推开舱门冲了进来,兴奋不已地说道:“指挥官先生,主任先生,右舷船首三个罗经点发现猎物,梅尔斯船长和霍拉船长请求出击”

对于有大行动的舰队而言,航行中的打猎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不能因为暴露目标而走漏风声。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跟伯爵一起跑上了前甲板。

平静的海面像一幅来自东方的蓝色丝绸,在阳光下闪着波光,看来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桅顶的瞭望哨见众人跑了出来,指着西南方向大喊道:“那边,看那边是一条大船,正扯着上桅帆抢风航行天啦,我们好像碰上了同行,后面还有两艘船在追它。”

“怎么办?”董南倚着船舷,回头望着众人。

“顺风转向,在天黑前截住它们”

“艾迪号和黑珍珠号航速快,可以让他们先投入战斗。”

大副和水手长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同时冒了出来,又都没了声息。伯爵举起望远镜又看了看,冷冷地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董南没有做声,视线重新顺着望远镜移回海面,那几片帆影片刻间更加接近。最前面的是一艘三桅船,悬挂着葡萄牙商船的旗帜。在它的后方,两条双桅船正以极快的速度追近,船头黑色旗乌鸦翅膀似的张扬,而只有一类人才会选择这种死亡的颜色作为标志----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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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兵分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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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卡拉米先生,发信号让‘惊奇’号和‘骑士’号去跟他们谈谈,后天上午在第一汇合点集合,汇合失败自行返航,其余船只准备战斗,替他们把没干完的活儿干完”

“是……”

计划不如变化,两艘不速之客似乎也发现自己由猎人变成了猎物,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追逐,张起所有横帆从两个方向脱离战场。

战机稍纵即逝,为了确保舰队行踪不被暴露,伯爵毅然下令那捷尔指挥的“惊奇”号和比利指挥的“骑士”号双桅船转向追击。这就意味着行动刚开始,兵力就被分散了掉六分之一。毕竟大海茫茫、风向莫测,谁也无法保证两天后能在预定海域汇合。

同时,那两艘双桅船的吨位较小,绝大数补给都在“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这三艘大船上。如果那捷尔和比利二人与主力舰队汇合失败,那就必须提前返航。否则在这大西洋深处,没有足够的淡水和粮食补给只能是死路一条。

“沙子,快铺沙子!”

信号发了出去,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从舱口到底舱,沿甲板间的梯子上站满水手和陆战队员,他们站在那里不断地把沙袋取出来:一个递给旁边一个,旁边一个再递给下一个,这样又快又省力,要多少就传多少。无数沙袋手过手,从底舱递送上去。往舱面、后甲板以及船楼上倒,撒满所有的木头甲板,连下层炮甲板也不放过。

穆玉峤奇怪极了,为满足好奇心,回头问道:“董大人,撒沙子干什么?”

“为了血,也为了防火。”董南冷冷地答了一句,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起远处的葡萄牙商船。

“为了血!”

穆玉峤跟着说一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胜利”是一艘真正的军舰,哪怕是对付一艘普普通通的葡萄牙商船,所有的作战准备也都必须按规矩来。压舱的沙子刚铺满甲板,人们又用同样的方式把弹药从弹药舱运到上下两层炮甲板上去。

他们大笑大嚷地忙活着,穆玉峤一时感到有些害怕。然而,他的幻想又在心里占居了主导地位。对于弗朗机人的仇恨,让他排除了一切恐惧,所以只是想到胜利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

“右舷受风扯上桅横帆……下风舷炮准备”

一切有关火炮器具和驾驶用的舾装都已准备就绪,陆战队员在水手们的指挥下帮着扯起上桅横帆,沉重的绞盘在转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尖叫声。二十几个水手在桁上奔忙,拼命地操转桁索,迅速执行水手长的命令。

哨子声、艏钟声、人声鼎沸夹着滑轮的吱嘎声、缆索的咯勒声、船帆被风张满前拍打桅杆的劈啪声——正以惊人的喧嚣充满着整个空间。细浪抚拍着船帮,这庞然大物威风凛凛的往葡萄牙商船驶去,连头也不微颔一下,身子也不摇晃丝毫,步子沉稳而庄严。

“陆战队,检查武器”

“胜利”号上的陆战队指挥官哈里显得有些紧张,刚帮水手和炮手们做完准备工作,就拔出弯刀在前甲板上集合人员,生怕因陆战队准备不足而影响到战斗。

追逐需要时间,别看葡萄牙商船近在咫尺,想追上它却至少需要三个小时。而等“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追上目标,霍拉的指挥另外两艘吨位较轻、航速较快的双桅船,说不定早已解决战斗了。

五比一,战斗没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见伯爵连看都不看葡萄牙商船一眼,而是目送那捷尔和比利指挥的“惊奇”号和“骑士”号抢风转向。敌我实力对比1:1,董南同样忧心忡忡,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劝慰道:“炮比他们多,人也应该比他们多,我想那捷尔和比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真该死,真是一帮该死的混蛋”伯爵回过头来,一脸愤愤不平地咆哮道:“居然跑到深海里来打劫,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不容易才碰上只猎物,他们还会在乎这点危险?至于补给问题,完全可以以战养战,只要能拿下葡萄牙商船,吃的喝的不都有了?

对于那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倒霉同行,董南是深表同情。但他们破坏了整个行动,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是他们横插一脚,舰队也无需像现在这样分散兵力。好在离萨累不算太远,不管那捷尔还是比利,就算他们解决完目标后无法追上主力舰队,船上所携带的补给也足够他们返航。

尽管小小的胜利近在眼前,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人们兴奋不起来。甲板上的气氛有点压抑,董南干脆转过身去,指右舷上的那一排大炮,顾作轻松地笑道:“先生们,我不怀疑它们在战斗中最具说服力,可我还是发现你们好像给它取了名字。我想是按照它们各自的长处命名的吧,确实非常响亮。”

“那是闲的无聊时胡思乱想出来的。”炮术长笑了笑,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伯爵下意识的朝那几门大炮上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每门大炮顶端的不显眼处,都油漆着个古里古怪的名字:“拳头”、“铁匠”、“磨工”、“剿灭者”,“锤子”等等。

“中间那门为什么不给它命名?”伯爵问道:“不会是哪个相好的名字吧?不少字”

“不,指挥官先生。”炮术长尴尬的挠了下头,指着大炮笑道:“你往右舷那边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它的大名写在炮架上了,而这个名字也不会使我们所有人脸红的。”

他们不脸红,董南却要脸红了,因为炮架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伯爵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真是一个不错名字先生们,干得漂亮,如果有机会的话,等会让那条船上的葡萄牙人见识下杰克的厉害。”

众人立马爆笑了起来,搞得杰克-董很不好意思。然而,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毕竟这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荣誉。人家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炮架上,证明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说话间,“萨累”号双桅船缓缓地随舵转向顺风,先前为谨慎起见收缩的一部分横帆,现在都迎风打开了。“里巴特”号则从“黑珍珠”号身旁飞快驶开,像一颗流星在波涛上掠过,一马当先地抢占上风。

走了狼又来了虎,葡萄牙人的克拉克大帆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几个人影正在高高的桅檣上朝这边张望。而它那巨大的白帆也随着距离拉近,在望远镜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敢打赌,这是一艘从西印度返航的商船。”

“看它的水线那么低,肯定装满了银器。”

“也许是黄金,大块大块的黄金”

“得了基尔,如果真装满黄金的话,它还能没有军舰护航?”

水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就追上猎物,将船上的财物据为己有。令他们倍感沮丧的是,在这个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伯爵大人居然回过头来,命令道:“先生们,演习结束,把所有弹药都送回去。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沙子,通通都给我打扫干净。”

“黑珍珠”号和“艾迪”号已经迎了上去,四比一,实力完全不成对比,的确无需动用“胜利”号这把牛刀。刚才所做的一切准备,说白了只是一次演习。看着“疯子”那副失望到极点的样子,董南禁不住地笑道:“恩里克先生,挑选人员,准备接管你的船。”

“我的船?”恩里克懵了,一脸茫然地问道。

“对,就是你的船。”不等董南开口,伯爵便插了进来,指着艉楼前正帮着清理甲板的陆战队副指挥官哈里,笑道:“除了陆战队员之外,你还可以挑十个水手和十个炮手。”

“那大副呢?”

“哦……恩里克,那是一艘商船,用不着大副。至于‘胜利’号的大副,我可以重新任命一个。”

“那我宁愿留在‘胜利’上继续干大副,也不愿意去那条船上当船长。”

海盗们只对船上的财物感兴趣,对商船本身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萨累有商人愿意高价收购船只,他们会像以前一样毫不犹豫的放火烧掉,反正留着也是个累赘。这就是有基地的好处,可以让利益最大化,而不至于总那么浪费。

疯子扭扭捏捏,让伯爵很是不快,立马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提醒道:“恩里克先生,这是命令况且我们的确需要一艘补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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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难啃的骨头

风力太小,船速不一,直到下午…,霍拉船长指挥的“萨累”号和“里巴特”号才进入到了作战位置,一左一右的把葡萄牙武装商船“圣多明戈”号夹在中间,像给它护航似的平行航行。

“黑珍珠”号和“艾迪”号缀在后面,与它的船尾大概相距三锚链,见迎头赶上的“胜利”号升起了骷髅旗,大小四艘船上顿时响起了“咚咚咚”的军鼓声,鼓声越来越急促,敲得人热血沸腾,仿佛可以把千军万马从酣睡中敲醒一般,而乐手们也不失时机地奏起了欢快的舰队进行曲。

“萨累”号双桅船上的炮手们早就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块观察敌情,只等这一阵听惯了的号令,就奔向各自的炮位。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大炮周围聚拢了一小群一小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陆战队员们持枪列阵以待,霍拉船长则在狭窄的后甲板上踱来踱去,等候最后的攻击信号。

“喊话让他们立即收帆下锚,否则一个不留”

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葡萄牙人到现在还不投降,让伯爵大人极其不满。一面示意卡拉米给霍拉发信号,一面嘟囔道:“那帮不自量力的混蛋,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居然想凭两艘双桅船就拿下这艘大船。”

“圣多明戈”号真是一艘大船,比在丰沙尔港抢的那艘“圣伊莎贝尔”号还要大。船身起码三十米长,巨大的风帆、密密麻麻的帆索、高高的艏艉楼、黑森森的炮口……像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堡垒,令人生畏。

那帮混蛋难道真穷疯了?董南同样不认为光凭两艘双桅船,就能拿下眼前这刺猬般的猎物,想了想之后,脱口而出道:“杰尔,船上肯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千万别把它击沉。”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霍拉不是他们的对手。”伯爵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卡拉米,给霍拉先生发信号,喊完话后立即撤离,让‘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上。”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喊话对“圣多明戈”号毫无作用,但鉴于后面还有三艘实力更强悍的海盗船,他们也没敢贸然开火。同时,它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艉楼炮甲板上站满了人,四门火炮正对着紧追而上的“黑珍珠”号和“艾迪”号,只等他们进入射程。

“扯满蓬”

喊话不听,居然还试图反抗,梅尔斯船长怒了,厉声喝道:“一直朝前开那家伙挺能跑的,不过要是进行炮战,他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是”

说话间,梅尔斯船长指挥的“黑珍珠”号率先开火,一大团白烟冲出船首炮口,紧接着吐出一片明火。冲劲消失之后,白烟随风飘荡,像一朵白云从水面上升起,穿过“圣多明戈”号的桅杆,远远的向下风方向飘去。

炮声就是命令,“艾迪”号的船首炮也发出了怒吼。霍拉指挥的那两艘单桅船,则张起满帆,一边用舷炮轰击“圣多明戈”号的两舷,一边向前疾驶,给后面的三桅杆船让开最佳射击位置。

“嘭嘭嘭”

“圣多明戈”号开炮还击,在“黑珍珠”号左舷船首十几米远的海面上,激起了两道白色的水柱。

见第一轮炮击并没有给“圣多明戈”号造成多大伤害,霍拉急了,轻轻一跃,跳到一门炮上,全神贯注的观看弹着点。

“木头碎片打飞起来了”

一个水手突然叫道,“打得好梅尔斯船长从来没打得这么准过,铁弹打进葡萄牙人的肋骨里去了,再给他们吃一个吧,看他们还敢欺负我们炮小。”

事实上“萨累”号和“里巴特”号打得也很准,但炮太小,力量不够,为了避免伤亡又不敢抵近射击,除了两发炮弹打在索结上之外,其余炮弹都被“圣多明戈”号那厚厚的船板弹了回去。

“我们这样打只能算亲热亲热。”舰队参谋部早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允许各船作无谓牺牲,霍拉跳下甲板,用平时那满不在乎的口气说:“给他们鼓鼓劲,伙计们,你们每给他挠下痒痒,他们就会更清醒一些。”…,

到目前为止,整支舰队只有“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上的两门船首炮,以及“萨累”号和“里巴特”号的两门艉炮参战。绝大数操纵舷炮和小炮的人,都站在各自炮位上袖手旁观。

尽管如此,因为目标太大,皮糙肉厚的“圣多明戈”号还是被打得摇摇晃晃。十几分钟过去了,见两艘三桅船从左右两侧越过船尾,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梅尔斯船长睁大鹰眸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当“黑珍珠”号驶近一些时,他下令可旋转的艏炮和左舷炮一起开火。炮声隆隆,木屑横飞,连风力都被连续不断的轰击抵消了,硝烟不但没有给风吹到下风去,反而袅袅上升,形成了一顶白色的华盖,时而笼罩在“圣多明戈”号上,时而漂浮在水面上,忽左忽右的缭绕。

炮手们操纵他们的杀人武器时,叫声越来越大,越喊越凶。但他们的船长梅尔斯却一声不吭,异常镇静,保持着一个身系战局安危的指挥官应有的姿态,同时由于强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让他那蓝色的眼睛好像有一团火在闪动。

“狠狠的打”

他不时高声大叫,人们在隆隆的炮声中都能听到他的叫喊,“伙计们,别管上面的索具,把他们的螺拴打掉,在他们挂救生索的地方开几个窟窿”

葡萄牙人打得也很英勇,但海盗们像海军一样采用远距离炮战,让仅有两门长炮,其余都是短炮的他们损失惨重。被动挨打,但他们仍然奋力补救,试图靠近火力相对弱一点的“艾迪”号。硝烟很浓,将两个乌黑的船身团团围住,遮的连“胜利”号上的人都看不清船只了。

海盗不是海军,要得是战利品,而不是将猎物击沉。在这个问题上,伯爵保持着极大克制。尽管“圣多明戈”号已进入到艏炮射程,“胜利”号仍然没有投入战斗。

烟雾缭绕、硝烟弥漫,董南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艾迪”号被“圣多明戈”号贴上去。毕竟行动才刚刚开始,宁可将其击沉,也不能因此而付出太大伤亡。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提议将其击沉时,隆隆的炮声和噼里啪啦的枪声突然交织在一起,只见一道道火光如同闪电般的在两船之间穿行闪烁。

“陆战队到那边去右舷水手,准备接舷”

一片喧嚣中,“艾迪”号船长托马斯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一说完话,就把喇叭筒一扔,抡起一把弯刀,准备跟陆战队一起跳帮。这时候大炮已经用不上了,取代大炮怒吼的是格斗者的叫骂和嘲笑声,而陆战队的枪声也没有停息,仍在一个劲响着。

敌人太过顽抗,梅尔斯船长意识到一场接舷战不可避免,立马下令“黑珍珠”号靠过去,准备和托马斯两面齐攻。

“上甲板,射击一个活的也不留”

正好在“艾迪”号上的陆战队指挥官胡安上尉,哪能不知道掩护的重要性。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阵使人胆寒的密集排枪射了过去,几乎使他的每一个字都兑现了。“圣多明戈”号船长看到甲板上只剩下几个人,连忙跌跌撞撞的退回了艉楼。

“杀到船上去老的少的,水手炮手,都上”

托马斯大叫着纵身跃到他的水手们面前,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他,使这个勇敢的船长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原来是胡安上尉,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上尉便指着“圣多明戈”号的后桅,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投降了”

二十多分钟的炮战,终于随着一面白旗的升起而宣告结束。

“圣多明戈”号上呈现的情景不啻地狱,海盗们的霰弹象巨大的、无形的爪子,把篷帆撕成碎条。干舷的碎块,木头的碎片,被割成穗簇似的粗大侧支索,脱落的滑轮,一片片帆篷,一段段金属、缆索以及被炮击搬了家的其他东西,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上甲板,几乎无处不在。

半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倒在甲板上、掉进海里,水手们的辱骂混杂着伤员的哀号,也分不清是临死前的人对上帝的诅咒,还是战败者向对手的哀求。

枪炮声停了,董南这才松下一口气,立马跑到左舷边,一边招呼水手们手忙脚乱的放小艇,一边急切地喊道:“卡拉米,让托马斯和梅尔斯报一下伤亡数字。卡洛斯先生、穆先生,快去拿药箱,准备抢救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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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海上棺材(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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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扔进大海,几缕殷红在海面上飘散开来。血腥味随着咸湿的海风弥漫,刺得人鼻翼和心头同时发紧,刹那间,海面竟是一片寂静。

小艇慢慢靠了过去,托马斯让人放下绳梯,胡安上尉等大小头目正站在舷边迎接他们,眼里满是打劫成功后的兴奋和喜悦。

“真叫爽快再多来几轮就更好了。”托马斯意犹未尽,指着甲板上的俘虏,眉飞色舞地说:“准能把这帮狗咋种全都干掉”

董南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摇头道:“算了,他们已经投降了。”

一个重伤,四个轻伤,其中一个还是不小心绊倒的,伤亡数字倒可以接受,但持续近半个小时的炮战,却消耗掉了大量的6磅、9磅炮弹和葡萄弹。如果再碰上几根像这样的硬骨头,那舰队用不着去佛得角群岛,就会因为弹药告馨而不得不提前返航。

事实上这也是“胜利”号一直袖手旁观,并没有直接参战的原因。作为主管舰队后勤事务的委员会主任,董南对此忧心忡忡,恨不得回去后就推行火炮口径标准化,将现在这些口径不一的万国造通通淘汰掉。

然而,这也只能想想而已。欧洲各国对于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管制极严,甚至连殖民地都不许铸造,更别提一清二白只能靠走私的萨累了。

由水手长们组成的战利品委员会,正在底舱清点战利品;卡拉米则像尼德兰人俘获敌船时一样,正和两个参谋部人员在船长室收集情报;陆战队员们忙着清理甲板上的尸体,董南、梅尔斯、托马斯和胡安上尉等人自然不会凑这个热闹,而是饶有兴趣的参观起这艘大船来。

“圣多明戈”号是一艘双甲板武装商船,如果时光倒流一百年,绝对可以称之为一流战舰。它是用新大陆最好的木材建造的,已有二十六年的光荣航海史。船头到船尾有一百一十多尺,船宽二十多尺。从龙骨到上甲板的高度,最起码也有十六尺。

强大的肋骨像一座森林,支承着两层甲板。船帮是极坚的木壁,建造时,上面开了六十多个炮眼,但仅装了两门17磅重炮和十四门4磅、6磅短炮。

船舱内部十分讲究,舷炮甲板、船员的下甲板、储粮舱、船长房舱、厨房、医务室,应有尽有。底舱像一个大仓库,足以容纳八百吨以上的货物。内部是个小宫殿,外部像座奇异的城堡;一排排望台——在船艄犄角上向外凸出的、像尖拱型堡垒上多窗顶塔似的望台——仿佛是向大海张开口的大笼子,从那儿可以了望四分之三的地平线。

“真是一个巨大的海上棺材”

见伯爵也从“胜利”号上赶了过来,托马斯耸了耸肩,一脸苦笑着说道:“杰尔,尽管它能卖上个好价钱,可我们却没有那么多水手把它带回去。”

“还有多少活的?”伯爵回头看了看周围,一脚踢开根挡在他前面的圆木。

“死了三十三个,十六个重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能干活的不超过二十个。”打扫战场和关押俘虏是陆战队的工作,胡安上尉了如指掌。

杀俘虏不是萨累海盗的风格,况且这个时代的水手大都由囚犯和穷光蛋组成,只要稍加动员就能收为己用。

“那就混编一下,另外再从各船抽调点人手。”伯爵想了想之后,一边往上甲板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上去看看船长先生,我倒想知道他为什么胆敢还击?天啦,面对如此优势的对手,这样的蠢货还真难找。”…,

“我也很想知道。”梅尔斯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事情的真相出乎所有人意料,葡萄牙人之所以拼死反抗,就因为舰队升起了骷髅旗。自知落到海盗手里将没有任何活路,他们才下定决心拼个鱼死网破。而底舱里那价值两万多佛罗林的银器和银锭,也给了他们反抗的足够理由。

至于那帮被吓跑的海盗同行,似乎早就掌握了这一情报。从马德拉群岛一直跟到这里,各种威胁恐吓也都试过。见葡萄牙人拒不投降,正准备接舷跳帮用武力解决问题,萨累同行们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让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船是从巴西殖民地回来的,肯定在佛得角群岛补给过。但有关于佛得角的情况,葡萄牙船长就是只字不提,任何恐吓和威胁都无济于事。

他四十多岁,从表面看去,略显冷淡、含蓄,十分有礼貌,是老贵族那种严肃的、稍为带点傲慢的礼貌。他穿着带下摆的上衣,短裤加长靴、头戴葡萄牙阔边帽,披着极名贵的丝衬里胭脂红斗篷。

他脸色苍白,胳膊在刚才的炮战中受了伤,穆秀才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鲜血还是不断从棉布中渗出。然而,跟那些横躺在甲板上和被扔进大海的人相比,他已经够幸运了。

“你现在怕他,也怕我,你否认不了”

见他怎么都不肯配合,伯爵大人火了,双手伸向他的脖子,几乎勒得他窒息,“该死的混蛋看我怎么把你的生命挤出来,我知道你渴望活下去,要不你也不会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要不你也不会紧抓着我胳膊。”

心理战是海盗们的拿手好戏,看着他那副上气不及下气的样子,托马斯插了进来,用生硬的葡萄牙语,趁热打铁地说:“船长先生,你现在胸口起伏,舌头外吐,肤色渐渐变紫,眼神无光,你心里头肯定在大叫‘要活、要活、要活’。你眼前越来越黑,那是黑色死亡在降临,生命马上停止,没有感觉,不能动弹

天啦这一切正在向你靠拢,附到你身上,又在你周围升腾。你的眼睛开始凝固,目光开始呆滞,我的声音你听起来越来越遥远,你看不见我们的面孔,但你仍然在试图挣脱,看……你正在用脚踢,身体缩得像蛇一样弯曲,上帝作证,我们肯定会把你的尸体扔进海里喂鱼的……”

这样的刑讯手段还真是别具一格,也只海盗才能对死亡有这种认识,伯爵的手劲越来越大,葡萄牙船长真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知觉正被窒息和托马斯所描述的黑暗渐渐吞噬。

“还不说?你快死了”

“杰尔,先松开,你勒着他脖子让他怎么说?”

董南可不愿意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勒死,连忙推开他胳膊,将葡萄牙船长扶坐到甲板上,警告道:“船长先生,不要拿你的生命开玩笑,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再不配合,那就算上帝也救不你。”

“又不是光他一个俘虏,杰克,他不说自然有别人说,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葡萄牙船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愣了好一会后才清醒过来,一手撑着甲板,一手揉着脖子,“水……水……给我水……”

“穆先生,给他找点水,酒也行。”

“早说不就完了嘛,非得受这个罪。卡拉米,跟船长先生好好谈谈,如果他不老实,尽管来找我。”…,

“圣多明戈”号被轰得一片狼藉,想把它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舰队指挥官伯爵大人可没时间亲自审问,见卡拉米捧着一堆海图走了出来,干脆将这项重要工作移交了过去。

“是,先生。”

董南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胡安上尉的胳膊,“上尉先生,麻烦你的人把战利品都搬到‘胜利’号上去,另外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炮弹,如果有的话,尽快给‘黑珍珠’号和‘艾迪’号补充。卡洛斯先生,伤员交给你了,能救几个算几个,人手不够从‘萨累’号上抽调。”

“好的,没问题。”

“托马斯,亲爱的托马斯,看你干得好事上桅索、支帆索、后支索……全完了你能不能瞄准点再打?”

甲板上一片狼藉,想让“圣多明戈”号正常航行,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伯爵大人显然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更多的则是调侃。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梅尔斯更是笑骂道:“杰尔,我亲爱的指挥官大人,如果让你的‘胜利’号开火,说不定我们现在连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他准会在水线下面,开几个橡木桶那么大的窟窿。”

“也许连主桅杆都保不住”

见他们又没了正形,董南禁不住地提醒道:“先生们,现在可不是摆庆功宴的时候,银子不能当饭吃,至少说在海上不能。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争取天黑前把帆索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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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科学力量

深海航行能够尽最大可能的隐藏目标,但却无法像在近海航行那样获得补给。这就意味着舰队一刻都不能耽误,经过技艺高超的木匠们一番突击抢修,“圣多明戈”号终于得以再次扬帆起航,紧跟着“胜利”号往西南方向驶去。

庆功宴摆不成,搞一些活动来打发时间还是很有必要的。晚饭过后,第二班水手轮值的时候,人们都跑出来跳舞嬉戏,甚至还正在船首玩起了亚瑟王游戏。

一个人戴上橡木桶圈代替王冠,其他人用木桶往他身上浇水,戴王冠的人必须想尽办法做滑稽手势、扮鬼脸或说点俏皮话,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逗笑,然后发笑的人就必须取代他的位置。

就像大眼瞪小眼,看谁先憋不住。而这也是一个水手们非常古老的、在炎热天气里也非常受欢迎的游戏。给那些不会因大笑而受罚的人们,带来了无穷的快乐。

伯爵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正套着橡木桶圈被炮手们泼冷水。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又引得其他人开怀大笑。董南留意到穆玉峤并没有参加,也没有跟着哈哈大笑,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船头,望着“黑珍珠”上那忽隐忽现的灯光发呆。

该不是又想家了吧?不少字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沿着右舷走了过去,一方面是想看看他,另一方面也想调整下有些松动的前支索,希望借此增强贸易风的推力。

在泼水间隙,刚换上的“亚瑟王”见主任先生走了过来,连忙起身用手摸着“王冠”致敬,并殷勤地提醒道:“先生,甲板上都是水,很容易滑倒。”

这是一个生气勃勃的桅楼嘹望哨,名叫安德鲁,早在“黑珍珠”号上的时候,董南就认识他了。安德鲁很礼貌,至少说对他这个舰队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很礼貌,董南一边跟众人点头致意,一边呵呵笑道:“继续玩,继续玩,你们玩你们的,我去船头透透气。”

“好的,那您小心点。”

一个大浪涌上来,让船首突出的斜墙像犀牛角一样直刺向天,然后左右剧烈摇晃。处在浪头上的“胜利”号就像被巨人轮番左右揉动着,变成船尾高高抬起的样子,和崩落的海浪一起跌落海面。

穆玉峤差点被掀翻在地,还好董南及时拉了他一把,这才稳住了身体。灰色巨墙般的大浪,以及在下方等待着吞噬船只般的海面,让穆玉峤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真要是掉下去,就算被其他人发现也很难施救。

“想什么呢?”董南扶着他坐了下来,一边把双腿伸出舷外晃动,一边笑问道:“是不是对下午那场海战有什么看法?”

硝烟弥漫、炮火纷飞、樯幡飘扬……一艘巨大的弗朗机武装商船,居然连两注香的功夫都没坚持下来,就被两艘比它小许多的海盗船俘获。这让穆玉峤大为震惊,因为“圣多明戈”号是他所见过的最为庞大的船。相比之下,大明水师的那些福船,只能算一条条小舢板。

“船坚炮利,两者缺一不可”

穆玉峤点了点头,指着前面的“黑珍珠”号,不无感慨地说道:“大人,在卑职看来,下午那一战,主要胜在炮利。如果弗朗机船也有‘黑珍珠’号和‘艾迪’号那样的长炮,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要说没有一点老乡观念那是骗人。但一直以来董南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还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相比之下,反而巴里、伯爵、老约翰、霍拉等人要好打交道的多。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创业者,董南早在穿越前就总结出企业家不成功的三大因素:一是不懂得给予或拒绝给予;二是不懂得布局和整合;三就是不懂得借力和借势。

为了生存下去,为了那个在有生之年能回东方去看一看的梦想,他无论做什么事都遵循上述原则。将一盘散沙的海盗整合起来如此,主动辞去总督职务如此,想方设法的跟尼德兰人结盟亦是如此。而此时此刻,他意识到是该布局的时候了。…,

“真是一语中的啊,对了……穆先生,大明有没有这样的火炮?”

“有千斤弗朗机,但我没亲眼见过。”

“千斤?”

“是的,炮身重达千斤,弹重二十四斤,远至四五里。”

作为一个穿越者,董南对大明的火器发展水平并不是一无所知,但还是对这个数字极其失望,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一斤相当于一磅多一点,千斤也就是一千一百磅,而‘胜利’号上最小的6磅舷炮也重达2800磅。穆先生,看来大明的火炮铸造水平还亟需提高啊。”

提起这个,穆玉峤顿时来了精神,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后,便紧抓着他胳膊,急切地说道:“董大人,您下西洋多年,连红毛鬼都对您礼遇有加,如果您能搞到火炮铸造和战舰建造图纸并献于朝廷,必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呀。”

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先不说他对这些根本没兴趣,就算有兴趣也不会傻呵呵的在没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远渡重洋。更何况大明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再过几十年还得做一次“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选择。

至于能不能改变历史,能不能让成千上万人不变成奴才,董南是想都不敢想。毕竟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历史,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穆玉峤的这番话还是让他眼前一亮,想了想之后,蓦地转过身去,指着后面的“圣多明戈”号,笑问道:“穆先生,你觉得这艘弗朗机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董大人,难道您准备乘这艘船回大明吗?”。穆玉峤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航海是一门大学问,并不是有船就能回去的。况且这一路上并不安全,除了像我们这样的海盗之外,还有尼德兰和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真要是被他们给盯上了,到时候别说回不了大明,甚至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航海的确是一门大学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打死穆玉峤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弗朗机更强大的海上国家。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是圆的,而且人家一百多年前就证实过。

大海茫茫,一望无际,不通天文地理,只会是死路一条穆玉峤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问道:“那大人是什么意思?”

“耶稣纪元1502年,也就是114年前,弗朗机人用4艘比这还小的船,打败了卡利卡特50艘战船,自己却毫发无损。”

“卡利卡特?”

“印度的一个地方,大明……大明……大明应该叫‘古里’,据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曾去过。”

从丹尼尔神甫那里学来的那点葡萄牙历史知识,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董南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继续侃侃而谈道:“1504年的科钦之战,84个弗朗机人操纵三艘船,打败了一支由150条战船,84000多人组成的印度海军,共击沉25艘,自己同样毫发无损;1507年霍尔木兹海战,由六艘克拉克帆船和460人组成的弗朗机舰队,打败了由170艘战舰组成的波斯海军,110多条船被击沉,3000多人阵亡,数千人受伤,而弗朗机人仅有11个轻伤

1509年第乌海战、1512年马六甲海战、1513年的马六甲海战、1517年与奥斯曼海军的大战、1589年蒙巴萨之战……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胜利,才成就了弗朗机这一个强大的海上帝国。”

以弱胜强的战例穆玉峤同样可以举出很多,但像这么离奇的却闻所未闻。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这一切都得益于科学如果不懂科学,就算有图纸也造不出战舰和大炮;不懂天文学,也就无法在大海上航行……”

“科学?”不等董南说完,穆秀才便急切地问道。

“《几何原本》就是其中一种,我想穆先生不会陌生,至少应该听说过。”…,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常设钦天监,需就日月蚀、慧星出现等天文异象,向皇帝作政变、篡权等关系到皇朝命运的汇报。但大明一直沿用元代大统历和回回历,年代久远,误差甚大,总是在日蚀的预测上出现误报。

十几年前,西洋传教士利玛窦在南昌用西洋历法准确预报了一次日蚀,让他名声大震,许多人都向他学习西洋历法。正因为历法不仅关系着皇朝命运,而且还关系到农业生产,按照旧历法多次预报失败后,修历终于被提上了日程。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传入到中国。

利玛窦口述,大学生徐光启记录的《几何原本》,穆玉峤早有耳闻,但还是疑惑不解地问:“大人,这跟造炮术和造船术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可以说没有数学基础,就造不出合格的大炮,更造不出像‘胜利’号这样的大船。至于是什么关系?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穆先生,你是读书人,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我想这个科学应该难不倒你。”

董南说得很轻巧,就像只要去学,就能很快学会似的。穆玉峤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问道:“怎么学?大人,这大海茫茫的,就算我想学,也没人教啊”

“先学拉丁语,至于跟谁学……你去问问卡洛斯大夫,三人行必有我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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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狂风大作

舰队最终还是没能在第一汇合点等到那捷尔指挥的“惊奇”号和比利指挥的“骑士”号。补给有限,伯爵不敢耽误,缓慢航行了半天后,便下令所有船只扯起满帆,利用海洋的每一次涌起、风的每一次推动,让舰队驶得更远一些,更快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天气的变化,爬满象鼻虫的饼干、难以下咽的水、石头般僵硬的牛肉……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食谱里。尽管海上的条件跟岸上无法相提并论,但董南却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至少说晚上睡得很踏实,在吊床上摇摇晃晃,无需再像之前那样担心这个,害怕那个了。

睡得早,起得也很早。

每天黎明时分,一遍钟还没敲响之前,总能在甲板上看到他的身影。日出的确很美,但“胜利”号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对象。扶着船舷,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骑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他熟悉它的情绪和步调,就像熟悉自己的情绪和步调一样。哪怕他很少拉过缆绳,很少摸过舵盘,但他却能感觉到舵柄的震动,感觉到舵柄啮合的准确程度。

同时,他还有一帮能生死与共的兄弟,他和他们一起驾船,追逐富有的猎物,逃脱强大到毫无希望战胜的敌人。也正是通过他们,让他和船有了最亲密的接触。

由于船只刚进行过一次改装,前段时间水手们对风帆的升降总是小心谨慎,中桅帆的帆篷,晚上也总是收缩着以防大风。而现在他们似乎放弃了这套做法,因为董南发现,除了中桅帆之外,上上下下居然都扯满了补助帆。

“杰克,看那儿,”伯爵也起得很早,刚钻出甲板就从迎风面的栏杆旁叫道,“今天有点不对劲,希望老天爷别跟咱们开玩笑。”

“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董南只看见一只信天翁,或许是一种很大的海鸥。它一直在船尾盘旋,一会儿俯冲下去穿过尾波,一会又从左舷飞上来穿过缆索。

“意味着一场暴风要来了”

伯爵手指伸到嘴里沾了沾口水,一边举起来试探风向,一边嘀咕道:“必须用支索固定住锚架……你先忙你的,吃早饭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董南宁愿相信他是在开玩笑。

正准备向他问个明白,柔风已经偏转到朝南方向,头顶上帆篷的那些迎风纵椽,都随着风向的突然偏转而瑟瑟抖动。随着太阳的升高,风力也增强了很多,水手们无需任何人下令,便迅速调整起帆桁角度。

抢风的那一刹那,“胜利”背风面的船首链台,突然浸没在船头波华丽的泡沫中。船头波的白线在船舷下深深地弯曲着,连船腹的铜板包底都露了出来,而宽阔的尾波则以每五分钟一海里的速度,从它背后笔直地逃离。

“杰尔,你没开玩笑吧?不少字天气不是挺好的嘛。”

天气真的很好,晴空万里,只有几片棉絮般的白云,怎么看都不像会有风暴的样子。伯爵一屁股坐了下来,摇头苦笑道:“我也希望是在开玩笑,但鸟飞那么低绝不是个好兆头。只有气压低它们才会这样,而气压低也往往会带来风暴。”

董南这才意识到今天有点闷,正准备让他提醒下前面的船,一遍钟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四周传来嘹望哨和水手们的喊叫:“救生圈,一切正常。”

“右舷跳板,一切正常。”

“右舷船头,一切正常。”

……

接着是其他的喊叫声,木的助手报告说底舱水泵间水深十一英寸——等会需要半小时的排水时间——舵手长摆弄了一会儿沙漏后,说道,“七节一英寻”大副把这些都写在航海日志板上,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吃完带有松节油味道的早饭,橡树之心又敲响了,董南沿着梯子朝艉楼上爬,船身的晃动突然加剧,害得他两次差点摔了下来,一次摔向旁边,另一次摔向后面。大副带着受惊的表情,一边抓着他胳膊,一边急切喊道:“所有人上甲板……先拉救生索”…,

伯爵正和卡拉米一起给其他船只发信号,“胜利”号的指挥权已经移交给了大副,所有人都上来了,甚至连穆秀才和卡洛斯大夫也在;负责午夜值班岗,本来应该正在睡觉的人们也都聚在一起,除了“早上好”以外,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伙计们,动作快点哈里先生,麻烦你的人固定炮架。安德鲁,锚架固定完后降上桅帆,动作要快……时间来不及了”

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海平线,现在变成了一种黑黑的紫色。整个天空翻卷着深铜色的巨大云团,朝各个方向以奇怪的、不自然的速度移动。

紧接着,闪电连续不断地在各处闪烁,在船尾方向的远处,空气中轰响的雷鸣震颤着渐渐移近。陡峭的、不规则的海面,掀起庞大的碎浪,就好像非常强烈的大风在鼓荡着它们似的。事实上风并不算太大,但却来得很急,在缆索之间呼啸着,发出尖锐刺耳、惊心动魄的声音。

上桅杆已经被降了下来,放在了甲板上,所有水手都忙着用双股艇索,固定吊杆上的小艇,忙着送上防护支索、支桅索、转帆索、后支索,给大炮套上驻退索,用柏油帆布盖住船头舱口和舷窗,再钉上扣板……

穆秀才发现一根绳索好像有些松动,连忙沿着跳板向船头跑去。从跳板到船腰只有不到六英尺高,但他却被异常猛烈地抛了下去,头差点撞在一门大炮的铁制驻退索上。

董南大吃了一惊,连忙让哈里派人把他扶下船舱。这时候,人们还没来得及把主桅中桅杆降下来,一阵温暖的倾盆大雨便砸到了船上。穿过桅栓孔的保险索崩裂了,暴雨令人几乎无法呼吸,更不要说睁开眼睛了。刚放亮的天也突然黑了下来,就像漆黑的深夜。

风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吹着,雷电在头顶上轰鸣。令人无法置信、难以解释的陡峭海浪,以巨大的力量喷溅开来,就像要把船吞噬一样——海浪喷溅,好像下面有暗礁似的,但船上所有测海深的绳索都测不到海底。

除了这些,还有更为出奇的事:水龙卷也突然倾倒在他们惊愕的头顶上,有几分钟把主甲板变得和海水相平;雷鸣接连不断地在四周轰响,闪电在牙樯和锚架间不断闪烁。

正常的时间观念已经彻底消失了,刚才那一系列权宜之计和紧急措施,在惊人的雷击和雨水的入侵下无一幸免。而在雷击和雨水的间歇,他们还要系紧松脱的单桅艇、罗经柜和吊杆。

在这段惊心动魄的时间里,水泵也一直在拼命地工作,摔出成吨的海水,而海洋和天空又重新把水摔了进来。但尽管如此,在水泵上工作的水手和陆战队员们却是最少被骚扰的,虽然他们必须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干到直不起腰来,经常被飞溅的水花,和比水花还多的雨水呛得半死,但至少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而对甲板上的其他人来说,每时每刻都是重新开始的危急状态,每时每刻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闻所未闻的、险恶惊人的事故随时会有。比如狂风刮倒主桅中桅杆;比如捉摸不定的海浪,把一跟不知什么时候刮进海里的圆木又摔到船上;比如甲板上的其它什么东西被刮起,在大桅支桅索里或其他部分谋杀般地来回扫荡……

与此同时,同样捉摸不定的暴风,把“胜利”号仅敢扯起的结实小帆变成了逆帆。让船突然停了下来,就像已经触礁了一样,导致船身倾斜得非常厉害,很多人都以为它就要沉了而事实上只要迎风面有一门大炮松开,在这个极端紧张的关键时刻,大炮必然会把船舷砸穿。

整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暴风才有了方向,人们才稍稍可以看出一点暴风的意图。回旋着、转折着、没有形状的狂风终于朝北方和西方吹去,紧跟其后的是郁积已久的东南风,虽然它充满着间歇发作的暴雨和偏向的飑风,但还是以巨大的力量吹着,最终引起庞大的海涌。

这是非常厉害的暴风,非常非常厉害的暴风,另外还有从船尾方向涌来的大浪。但这些却是他们在海上无法避免的,甚至习以为常的事情。

“杰克,非常抱歉,我都没来得及跟托马斯说再见。”

风暴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直接导致托马斯指挥的“艾迪”号不见了伯爵蹒跚着走到破败的后甲板上,一脸沮丧到极点的表情。

“上帝会保佑他们的,说不定他们已被风刮到我们前面去了。”

六艘船剩下了五艘,其中还有一艘无法投入战斗的商船,董南同样忧心忡忡。解开腰间的救生索,才发现甲板上从前面到后面都是一片凄凉。“胜利”号只扯起收缩帆篷的中桅帆和三角帆缓慢航行,缆索的末端飘动着,到处是断裂的圆材和索具,它们所发出的声音比通常降低了整整两个音阶。

前面的“黑珍珠”号同样萎靡不振,慢慢驶过靛蓝色的海面,船身混杂着泡沫和碎浪的白色细流,而后面的巨*却紧跟着,一浪比一浪高,甚至能打到后桅楼的高度。

………………………………………………………



。,

第八章 攻击计划

也许伯爵说得对,一次恰到好处的风暴真能锻炼队伍。

尽管托马斯的“艾迪”号在风暴中偏离航线,与舰队失去联系,但其他船上的水手们却比之前更团结了。风暴一过,就极其主动地维修起被狂风巨*破坏的桅杆、帆索和船体。

为了这趟航行,舰队几乎用尽了萨累所能提供的全部补给,可以说是背水一战。正因为如此,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暴可以破坏船只,可以让“艾迪”号失散,但却破坏不了舰队参谋部的作战计划

11月23日,经过四十八天的艰难航行,舰队终于抵达北纬十七度五十一分,距东南方向的攻击目标佛得角群岛仅有六十多海里。

大战在即,梅尔斯、霍拉等人相继把指挥权移交给他们的大副,乘小艇再一次聚集到“胜利”号船长室,与舰队参谋部其他人员,共同研究起了最终作战方案。

“……据葡萄牙人交待,向风群岛的圣卢西亚岛没人居住;圣安唐岛、圣维森特岛、圣尼古劳岛、博阿维斯塔岛和萨尔岛也只有一些渔民,总人数不超过八百人。由于没有合适的港口,所以也几乎没有船只去那里补给。”

卡拉米是舰队参谋部的重点培养对象,审讯工作一直都由他来负责。考虑到他太过年轻,经验不足,董南还让他的私人顾问、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约瑟夫船长协助。这么多天来的努力显然没白费,卡拉米一点都不怯场,指着桌上的海图侃侃而谈。

“背风群岛的圣地亚哥岛,是我们的第一攻击目标。但圣地亚哥岛的普拉亚港并不是一座天然港口,而是依靠防波堤以及周围浅滩围起来的。水深超过十二寻,足以让‘胜利’号停泊。不过港口内的码头很少,将会给陆战队的登陆造成极大不便。”

“防守情况呢?”

伯爵大人的这句话,显然是冲着卡拉米说的,但他一动不动,眼睛仍然在仔细查看摊在他面前的海图。

见董南投来了一道鼓励的目光,卡拉米连忙清了清嗓子,恭谨地压低嗓门说:“守军四百多人,装备火绳枪和二十三门火炮。驻扎在那里的分舰队三个月前出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仍然在教皇子午线巡逻。”

“他们跑那儿去干嘛?”霍拉和梅尔斯交换了一下惊奇的眼色,禁不住地抬起了头来。

卡拉米默默的点了下头,解释道:“风信来了,每年这时候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队都会从东方返航,为确保巴西殖民地的安全,他们也都会在这时候出航。”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曾经的海上帝国,现在不但无法与新兴的尼德兰和英国争锋,居然连殖民地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防范对象甚至都不是海军,而是一帮总喜欢顺手牵羊的海盗商人。

真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啊

想到十几年前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张后的第一单是葡萄牙商船,自己这帮海盗的第一目标也是葡萄牙商船,董南感觉有些讽刺,忍不住地笑道:“先生们,如果这次让我们成功了,那明年他们就要再组建一支分舰队,留在佛得角群岛海域巡逻了。”

吃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梅尔斯略顿了一下,转向身边的伯爵,“一千一对四百,胜负应该不成问题。但登陆始终是件麻烦事,如果船靠不了码头,那陆战队将会成为人家的活靶子,而我们用于攻城的火炮也送不上去。”

“还要考虑到一些不确定因素。”霍拉补充道:“如果港里有几艘武装商船,风向又对我们不利的话,那很可能会打成持久战,也将会对我们下一步行动产生影响。”

“不管怎么说,风向对我们永远都不利”

伯爵站起身来,指着海图上的港口,摇头苦笑道:“顺风不下锚,就会把我们吹到岸边,如果船身太过倾斜,不但上甲板火炮对炮台构不成威胁,甚至连下甲板炮门都打不开。下锚则会失去机动性,会成为人家的活靶子。”…,

所有船只都没有配备浆手,全依赖风力航行,在顺风情况下一进港,想不被海潮和风推到岸边搁浅,就必须就地下锚。但下锚容易起锚难,就算能顺利起锚,也要用几条小艇将船慢慢拖出港。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相当长,城墙和炮台上的葡萄牙人显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逆风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同样回避不了下锚问题,而且攻守双方一交火,所有硝烟都会向自己这边飘来。到时候什么都看不清,更别提什么杀伤敌人了。

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抬起头,急切地问道:“卡拉米,葡萄牙人有没有交待港口风向?我是说正常情况下。”

“一般都是顺风,很少有逆风。”

船长室里顿时沉寂了下来,一个个紧盯着海图,似乎要想出一个能让船只开上岸的办法。董南把手往桌上一搁,将一个墨水瓶转来转去,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摸着鼻子,想了好一会后,突然说道:“先生们,我想风向应该不成问题。”

“别开玩笑了杰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我是认真的。”

董南抓起鹅毛笔,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一张示意图,解释道:“既然是顺风,那我们完全可以在港湾下锚。就像梅尔斯船长在炮轰摩尔人时那样,加长锚链长度,利用绞盘来控制船的方向,想进就进,想退就退,还能随时调整炮击角度。”

伯爵恍然大悟,“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欣喜若狂地说道:“港外下锚……这个主意不错,对,就这么干”

“一根不够,必须要有两根缆索才能调整角度。”梅尔斯也反应了过来,起身在示意图上又补上了两笔。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炮击角度。”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顿了顿之后,胸有成竹地继续说道:“炮台和城墙高度都已得到确认,不管我们的炮架抬多高,都无法对敌人构成威胁。既然打不着它,那就挡住它,至少说要挡住它的视线,为解决港内其他船只和码头守卫争取时间。”

“把‘圣多明戈’号推进去?”

“嗯,它皮糙肉厚,挨几炮没问题。”董南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严肃地说道:“上尉先生,我想让部分陆战队员先混进去。能占领城堡和炮台最好,就算占领不了也能制造混乱。”

“怎么混?”胡安上尉糊涂了。

“圣多明戈号本来就是葡萄牙商船,我们可以把动静搞大点,在后面紧追你们。对葡萄牙人来说,正是缺人防守的时候,他们还能不让你们进去?”

既能让“圣多明戈”号挡住炮台的射界,又能为下一步登陆扫清障碍,这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问题是风险太大,不但容易被葡萄牙守军认出来,而且还可能被己方炮火误伤。毕竟“圣多明戈”号两个多月前刚在普拉亚港补给过,就算上岸也只能带四五十个人。

看着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伯爵急了,“我们会紧随其后给你们提供掩护,几轮炮击下来,他们哪顾得上管你们?反正港里又不光你们一条船。”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胡安上尉与哈里对视了一眼,毅然说道:“所有手枪都给我,另外再约定下攻城信号。”

“没问题”伯爵欣喜若狂,紧抓着他胳膊,“手枪散会后就给你准备,至于信号嘛……你跟杰克商量。”

“还是吹哨子吧。”董南沉思了片刻,一面环视着众人,一面诚恳地说道:“先生们,我建议先登陆的所有人员,在原有基础上享受双份战利品待遇,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人家干得是最危险的活儿,在这个问题上众人当然不会有意见。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相继确定了攻击时间和顺序。预定明天凌晨行动,先在港外跟“圣多明戈”号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追逐战,然后再顺势攻进港湾。

“胜利”号和“黑珍珠”号强攻,“萨累”号和“里巴特”号在港外警戒,确保舰队主力不会背腹受敌的同时,消灭一切从浅海逃离的漏网之鱼。也只有这样才能封锁住消息,毕竟除了港里的船只之外,普拉亚海域还可能有其他渔船。

陆战队员们全上“圣多明戈”号,懂一点葡萄牙语的由胡安上尉指挥,趁乱混进城堡和炮台。董南亲自出马,率领陆战队主力协助舰队控制码头,并在胡安上尉的配合下指挥攻城。

…………………………………………………

PS:可能有书友会认为上一章是在凑字数,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

《怒海归航》是一本航海文,而不是“打怪升级”的网游。风暴、疾病和战斗缺一不可,否就没有了“海味”。另外像那样的“凑字数”并不容易,相比之下,要比从头到尾的对话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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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英国人”的袭击

破晓时分,天色灰暗,“圣多明戈”号在新鲜的晨风中航行。下风的海平线上,无需望远镜就能看清普拉亚港的轮廓。港口的方向跟萨累恰恰相反,之所以选择在清晨攻击,就是想利用旭日初升时那刺眼的阳光,来干扰葡萄牙人的视线。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卡拉米很了解主任先生的脾气,知道每逢重要关头他都想跟别人交换意见。离港口越来越近,相信灯塔上的敌人已发现了自己。而董南却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山顶上的情况,连胡安上尉换完衣服的汇报都没听见。

“他们发现我们了?”董南回头看了一眼,又举起了望远镜。

“是的,先生,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但等会转向时我们会比现在更清楚的看到他们。您尽管放心,他们那两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重炮瞄准起来,可没有打野鸭的鸟枪那么容易。况且我们还是‘自己人’,他们是不会向我们开火的。”

对于能否拿下普拉亚港,董南是充满信心。毕竟据葡萄牙人交代,这里一个多世纪来从未受到过任何攻击。这么多年的和平,早已消磨掉了守军们的士气,说不定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然而,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今天自己能攻打普拉亚港,那明天人家也能就攻击萨累。他必须在这次攻击中吸取守军的经验教训,以免老约翰的海岸警备队犯同样地错误。

“先生们,伯爵大人升旗了全都进艏楼,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死在自己人手里。”“圣多明戈”号的新船长恩里克从帆索上滑了下来,一边示意水手们点铜锅里的柏油,一边大呼小叫着招呼陆战队员们隐蔽。

演戏就得演像点,不然很难骗过葡萄牙守军。皮糙肉厚的“圣多明戈”号,不但要燃起几堆大火,而且还做好了挨自己人几炮的准备。至于安全方面根本无需担心,除了“胜利”号上的那几门重炮,其余火炮很难击穿它厚厚的船壁。

“嘭”

那帮混蛋,说打就打,好在第一炮只是警告,在右舷十几米远的海面上,激起了一道高高的水柱。光挨打不还击也是不行的,董南跳下艉楼,指着身后那刚升上米字旗的“黑珍珠”号,眉飞色舞地喊道:“先生们,战斗正式开始,给英国佬点颜色瞧瞧。”

“好咧”

随着留守艉楼的几个炮手一声回应,四门大口径短炮也发出了怒吼。海面上顿时沸腾了起来,“胜利”号、“黑珍珠”号和“里巴特”号纷纷开火,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打得好不热闹。

“左舷两个罗经点,对准航道”恩里克船长兴奋不已,一边命令前甲板上的水手扯帆转向,一边拼命朝普拉亚港挥手求救,似乎离这么远人家能看见他似的。

战前动员早就做过了,见三十多个陆战队员正忙着擦拭武器,董南禁不住地走到他们中间,拍了拍胡安上尉的胳膊,叮嘱道:“人太少,不要太过冒险,关键时刻打开城门就行。”

“知道了,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胡安上尉将检查完的手枪放到一边,回头说道:“伙计们,我走了之后要绝对服从主任先生的指挥。先肃清码头上的敌人,然后才能攻击城堡,一定要保持队形,哨声就是命令”

陆战队的大小头目们,不约而同的吼道:“是……”

“城门一开,全部卧倒,”董南还是有点不放心,一边给他们整理着不太合身的衣服,一边再次提醒道:“能不开口的尽量不开口,如果码头上没泊位,那你们就得做好被盘查的准备了。”

并不是每艘船都能靠港的,如果码头上没有泊位,就意味着主力部队需要乘小艇分批登陆。而这个时间足以让葡萄牙人反应过来,他们也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先解决内部问题。

太阳终于爬上了海平线,港外传来的隆隆炮声,让普拉亚港里一片混乱。驻守在此的佛得角分舰队指挥官佩罗德将军,连忙从床上爬起,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抓起望远镜跑出阳台,一边观察着远处的海面,一边急切地喊道:“罗德里戈,罗德里戈,快去看看”…,

佛得角没有总督,分舰队指挥官就是这个帝国桥头堡的土皇帝。事实上他在巴西还有一块御赐封地,要不是看中这个全世界最大的黑奴交易中转站有油水,他才不会漂洋过海的来这里任职。

“爸爸,出什么事了?”

“天知道出什么事了快进去,索菲娅,快把你的弟弟带进去。”佩罗德将军可没时间跟女儿解释,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就往城堡最高处的炮台跑去。

船越来越近,海面上的局势一目了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圣多明戈”号正被三战舰攻击,后桅杆已经断了,主桅上桅帆也被敌人的炮弹撕得粉碎。艉楼起火,浓烟高达几十尺,但它仍然在顽强地还击。

“可怜的瓦伦丁”

佩罗德将军在胸划了个十字架,随即扶着石墙喊道:“集合,快集合罗德里戈,快去通知码头上的人疏散该死的约翰牛……难道他们不知道已经签订停战协议了吗?”。

海盗舰队挂的是英国旗,连“胜利”号那艘如假包换的西班牙船,在经过一番改装后,都与一般的英国战舰别无二致。

德雷克给葡萄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所有人都明白英国人敢明目张胆的亮出旗号,就意味着他们也绝不会追到港外就算。港里那六、七艘葡萄牙三桅和四桅大帆船上的人们,再也顾不上船上的香料、染料、烟草、可可、橄榄、布匹等货物,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城堡跑去。

守军的集合速度令人不敢恭维,“圣多明戈”号的船头已经进入航道,后面的炮弹也跟着砸了过来,但山顶上的炮台却仍然保持沉默。

一艘、两艘、三艘、四艘……谢天谢地,港里真没有军舰甚至连萨累那样的索堡都没有。尤其是最左侧空着的那个泊位,更是董南欣喜若狂,立马探出头来,冲上面的“疯子”喊道:“恩里克先生,商船没有还击,先靠上去再说”

“没问题”

之前的作战计划,是为对付港里有可能的还击而制定的。见商船上的那些葡萄牙人居然一炮没放就纷纷逃之夭夭,作战计划也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

“上尉,准备登陆卡拉米,给伯爵大人发信号,让他们追慢点。其他人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是……”

从码头到半山腰上的城堡还有八百多米距离,这就意味着必须要等上尉他们混进城堡后才能强攻。至于山顶上的炮台只能作下一步打算,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在没有拿下城堡前说什么都没用。

“嘭嘭嘭……”

山顶上的炮台终于开火了,但最近的弹着点离“胜利”号还有几十米远。码头上都快没人了,战机稍纵即逝。见船离码头还有三十多码远,“疯子”船长恩里克急了,大吼一声“跟我上”,就抓着根绳子就纵身跳下右舷,拼命的往岸边游去。

其他水手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争相效仿,像下饺子般地“噗通噗通”跳下大海。胡安上尉哪能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立马抓起根短绳跑到船边,喊道:“都跟我来,那边一系牢就滑过去”

手枪不能浸水,这是眼前所能想到的最佳登陆方式。前面的人要混进去,后面的人要冒着被炮击的危险提供掩护,董南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连忙低下头来,冲那个正朝岸上张望的陆战队员,吼道:“都进舱,都给我进船舱谁要是暴露目标,格杀勿论”

说话间,刚爬上岸的恩里克船长,已将绳索的另一头紧紧系在木桩上。见一个个人影从“圣多明戈”号上滑了下来,正指挥炮击的佩罗德将军这才松下一口气,指着码头边的那几艘商船,气急败坏地咆哮道:“都给我瞄准点,英国人要是胆敢抢船,那就让他们什么都捞不着”

“是,阁下。”

葡萄牙人的炮火设置得很合理,山顶上的重炮瞄准航道,山腰上的重炮瞄准码头,就算海盗们攻进来,也别想将泊位上那些唾手可得的货物抢走。佩罗德将军显然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不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炮火越来越猛,弹着点越来越近,“胜利”号和“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备受煎熬。被动挨打的滋味真不好受,好在船已在港外下锚,一个个拼命地推动绞盘,在一个比一个高的水柱里,不断规避着山顶上的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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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里应外合

一颗、两颗、三颗炮弹划过长空,拖着刺耳的呼啸砸进城堡。

这是“胜利”号上9磅长炮所能够得着的最远距离,尽管威力不足以摧毁城墙,但还是把里面的人吓得魂不附体。哭哭啼啼,大声尖叫,到处奔跑,让本来就很混乱的局势更混乱了。

上尉和他的人离城堡越来越近,“黑珍珠”号上的6磅长炮像长了眼睛似的,将一发发炮弹倾泻到他们身后。炮声隆隆,一团团白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码头上空,再被海风慢慢地吹向山腰。

紧接着,城堡里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声和钟声,应该是在召唤人们拿起武器。这边顺着光线都看不清城堡上的情况,董南深信城堡里的人逆着光更看不清码头。何况他们的注意力都应该集中在“胜利”号、“黑珍珠”号和港外的“里巴特”号上,谁还会在意眼皮底下的一条商船?

“哈里,拖缆绳,准备登陆”

“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风向突变,吹散正飘向山上的硝烟,那再想从容登陆就很难了。渗透部队已跟其他葡萄牙商船上的水手们混在一起,一时半会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董南不敢再拖下去了,立马冲出艏楼,一边使劲地拽绳索,一边回头喊道:“卡拉米,给梅尔斯船长发信号,让他们再打猛点”

“是,先生”

烟雾是最好的掩护,卡拉米连忙将燃烧柏油的活儿交给别人,抓起信号旗爬上了艉楼。嘭……嘭……嘭……“胜利”号上的舰炮,对着山腰上的城堡又是一轮齐射。而山顶炮台的还击也变得更猛了,一枚枚重磅炮弹呼啸而来,在它周围激起了一排十几尺高的水柱。

“第一队下绳梯,速度快点”

在几十个陆战队员的拉扯下,“圣多明戈”号终于靠上了码头,随着董南的一声喊叫,第一队30多人跟着他们的副指挥官哈里,携带燧发枪和弯刀等武器率先登陆。

与此同时,胡安上尉率领的渗透部队也冲进了城门,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情况,一发炮弹就砸在不远处的教堂上,石屑横飞,到处都充满着惊心动魄的喊叫。

“太可怕了!”一个同样刚冲进来的女人惊叫着,倒在她身边的男人怀里,“今天上帝还能像昨天一样保佑我们吗?”

“没事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那个男人说道,“玛丽亚,别担心玛丽亚,我们已经进城了,英国人攻不进来,子弹也不会碰着我的。”

“到城墙那儿去!”见她们挡住了城门,一个守卫急了,挥舞着弯刀,声色俱厉地呵斥:“没听见钟鼓齐鸣吗?叫你们去集合呢,都到城墙那边去”

大部分守军都在炮台上,城门这边的人并不多,胡安上尉可没兴趣帮他们守城,给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一边将那对夫妇推开,一边用葡萄牙语大喊道:“关城门快帮着关城门”几个伪装成葡萄牙水手的白人陆战队员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推上了沉重的城门。

“我叫蒙托里亚,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上城墙。都到处找找,看有没有顺手的家伙”

“是,阁下”

渗透进来的陆战队员,除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外只有一把匕首,见葡萄牙守卫居然让自己去找武器,众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约而同的跑到在城墙下避难的人群里,见武器就抢,而被抢的人居然还非常之配合。

找到一把弯刀,胡安上尉有意无意地观察起葡萄牙人的防御来。架设在城堡制高点的火炮,正猛烈轰击港湾里的入侵者。城墙上也有三门大炮,不过好像只能发射实心弹。内堡外有一道单薄的围墙,但现在却没人把守。

通往山顶炮台的小道在教堂边,如此重要的通道,却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舰炮把一发发炮弹倾泻到那里,这么远都感觉到墙壁在不断摇晃,屋架犹如在暴风中颠簸的船只龙骨格格作响,而高高的尖顶早被轰成了无数碎片。…,

“陆战队……起鼓”

形势不容乐观,葡萄牙人的一发重磅炮弹正好击中“胜利”号后桅,虽然没造成什么伤亡,但对船只的损坏却是致命的。随着后桅的倒塌,密密麻麻的锁具将后甲板上地所有帆桁全部拖进了大海。如果不是伯爵当机立断,下令砍断所有能砍断的帆索,很可能连主桅杆都保不住。

所有希望都寄托自己身上,董南不敢再耽误时间了,哈里刚在码头上整完队,便拔出弯刀,指着山腰上的城堡,扯着嗓子命令道:“保持队形跟我上”

“是……”

风笛声响起,五百多个陆战队员在一阵急促的军鼓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气势汹汹的往山上走去。用如此密集的队形去攻城,绝对是最糟糕的战术,但却是现在所能采用的最好战术。毕竟成军时间太短,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如果搞什么散兵线的话,想再让他们集合起来就难了。

当然,这是在有内应的情况下才敢这么干。否则只能老老实实等水手们把火炮运下来,打一场中规中矩的攻城战。

豁出去了彻底豁出去了

八百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况且山路只有两马车那么宽,董南早已做好了付出点伤亡的思想准备。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是一次实战演练的机会,陆战队想真正形成战斗力,就必须经受住一次血与火的锤炼。

“卡拉米,把主任先生带到后面去。”

见他身先士卒的走在最前面,哈里可不敢让他轻易犯险。卡拉米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两个陆战队员一起,把他硬生生的架到一边。

鼓声敲得再热血沸腾,危险性却仍然存在。这样的好意董南自然不会拒绝,一边示意他们松手,一边急切地喊道:“注意信号,保持队形”

陆战队这巨大的动静,让刚刚还打得不亦乐乎的炮战双方都停了下来。“胜利”号和“黑珍珠”号停火是怕误伤友军,山顶上的葡萄牙人停火是为了尽快调整炮击角度,毕竟相对于港湾里的英国战舰来说,正攻上山的陆战队才是主要威胁。

“天啦,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硝烟里那隐隐约约的攻城部队,让佩罗德将军彻底傻眼了,连忙跑到护栏边冲下面嚷嚷道:“罗德里戈,罗德里戈,英国佬上来了,准备守城”

守城?拿什么守?

城堡守军指挥官罗德里戈中尉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任何准备。城墙上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发实心弹之外,甚至连一把火绳枪都没有。

但司令官的命令又不得不执行,想了想之后,罗德里戈中尉冲城墙下那些避难的人们,也跟着咆哮道:“上来老的少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上来”

事实证明,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并没有白费,战役的突然性几乎完全达到了。葡萄牙人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敌人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只剩下四百多米距离,也没时间让他们去搞清楚。同时,由于火炮瞄准的目标早已设定,想在短时间内掉转炮口,轰击正攻上来的陆战队,基本上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

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

在一阵阵急促的军鼓声中,陆战队居然有惊无险地进入到了城堡守军的火炮射击死角。这让董南欣喜若狂,但队列正在前进,只能有一个指挥官,他不得不强按捺下心中的兴奋,默默地念叨着:“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

哈里也没让他失望,见城墙越来越近,蓦地举起弯刀,喝令道:“第一队……举枪,目标城墙”

乱了,彻底乱套了城墙上的几十个葡萄牙守军慌成一团,空有三门大炮却对下面的敌人束手无策。硝烟散去,罗德里戈中尉再次看了一眼,立即回头喊道:“不要慌,不要惊慌他们没有火炮,也没有攻城器具,他们上不来”

“嘭……”

山顶上的火炮终于开火了,但炮弹只能远远落在陆战队员们的身后。因为距离这么近,一不小心就会砸向城堡,他们也要考虑到一个误伤的问题。…,

熟悉的鼓声越来越近,胡安上尉心中的那块大石这才落下了,立即给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走到城门守卫们身后。而那十几个被叫上城墙的陆战队员,也抄起弯刀和长矛,走到刚搬上来的那一堆圆木旁边,确保它们不会被葡萄牙人用来砸向自己的战友。

“你们去守城门,其他人跟我上城墙”

敌众我寡,佩罗德将军再也顾不上击沉码头上的商船了,带着一百多个守军从制高点上跑了下来,试图增强第一道防线的守卫力量。而一杆杆火绳枪也被从军火库里搬了出来,如果让它们都投入进战斗,必然会给陆战队造成巨大伤亡。

鼓声那么近,哨声却还没响,计划不如变化,胡安上尉不敢再等下去了,毕竟打开城门也需要时间,突然挥起弯刀,狠狠砍向前面的葡萄牙人,向打雷一样吼道:“杀”

“嘭嘭嘭”

陆战队员们的手枪齐鸣,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的城门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正往这边支援的葡萄牙人,像从梦里惊醒一般,一个个跳起身来,乱哄哄的挤成一团。

喧嚣声、叫喊声和地下许多人的呻吟声,并没有使胡安上尉的行动有一刻的迟缓,他用手枪朝着远在惊叫的葡萄牙人射击,随手拿起一杆长矛,挡住通往城墙的石梯,叫喊道:“伙计们,快开城门乔治,快给杰克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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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宣而战

“冲上去”

离城门还有三十多米,里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子声,董南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变故,当机立断的接过指挥权,“第一队推城门,第二队掩护,第三队准备”

“跟我上……”

哈里也意识到不能再按部就班了,带着第一队陆战队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城门跑去。事实上胡安上尉此刻急需支援,佩罗德将军发现城门被渗透进来的敌人控制住后,立即组织人员开始了疯狂反扑。

他们一齐向前冲来,人多势众,势不可挡。第二轮手枪开完火,六名陆战队员就扔掉手枪,毫无惧色的与之展开白刃战,掩护背后的兄弟们开城门。好在门洞狭小,只需同时面对十来个敌人。

矛来枪往,手起刀落,杀得血肉横飞,杀得难舍难分。后面的人被一群肉搏者所阻,不能靠近,这让佩罗德将军恼羞成怒,一边咆哮着让部下准备火绳枪,一边带人挤了进来。长矛断了,换上弯刀的胡安上尉,成了他报复的重点对象。而已经拉开一道缝的城门,更是要求他必须奋力挽回战局。

一个最得力的手下挡在他面前,用手枪瞄准几尺外的胡安上尉,正要开枪时,一个陆战队员从格斗的人丛中突然钻出来,一匕首扎在他身上。受伤的葡萄牙人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破口大骂,准备报复那个在背后捅他的人。但那个对手豪不畏惧,迎着他的枪口再次扑过去,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

“干得漂亮”胡安上尉叫着,继续与前面的两个敌人奋力厮杀。然而,佩罗德将军的长剑也到了,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那个兄弟,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中。

“杀,把他们通通杀掉,一个不留”

佩罗德将军拔出长剑,面目狰狞地挥舞一气,两个眼珠子像发了狂一样乱转。上尉胳膊上挨了一剑,正准备顺势砍向他的脖子,一个溅满血污的头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替佩罗德将军挨了这一刀。

“卧倒”

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吼叫,这是陆战队即将齐射的信号,可现在杀得难舍难分,想脱离敌人谈何容易?胡安上尉心急如焚,一手挥起弯刀格开对手的长剑,一手扶着城墙侧倒在地。

“火枪”

有人惊叫了一声,旁边的葡萄牙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那人嘶哑着嗓子,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大喊大叫:“掉头,快掉头往后退”

可惜他说什么都晚了,随着刚涌进来的陆战队员一轮齐射,挤在最前面的几个葡萄牙守军猝然而倒硝烟还未散尽,他们还没从震耳欲聋的射击声中反应过来,哈里就举起弯刀,“第三队射击第二队准备”

第二轮枪声又响了,门洞里硝烟弥漫,只听见人们的哀号。后面的葡萄牙人这才从怔愣中惊醒过来,本能地往后逃跑。胡安上尉正准备爬起身,却被脚下一个中了他手枪子弹,正在翻滚的葡萄牙士兵绊倒了。

哈里连忙将他扶起,一边示意第一队冲进去,一边急切地问道:“没事吧?不少字”

“没事别管我。”上尉强忍着剧痛回头看了一眼,指着教堂方向喊道,“快带人上山,一鼓作气把炮台拿下来,其他人跟我上城墙”

“是”

城已破,城堡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枪声、惊叫声、哀号声和喊杀声。陆战队主力像洪水般地涌了进来,考虑到硝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除了跟随哈里攻击山顶的那一队人之外,上尉还是死板的整顿了下队伍,这让习惯于整齐划一,排阵势的陆战队失掉了一次最佳攻击机会。

佩罗德将军命大,居然在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而且还爬上城墙准备做最后抵抗。胡安上尉让陆战队员重新装弹,各自退到城垣后面不同的地方,用火力控制住狭窄的石梯。渗透到上面的兄弟生死未卜,下面的人一时半会又上不去,贸然攻击只会造成无谓伤亡,便要求跟上面的人进行谈判。…,

“向詹姆斯国王陛下的军队投降吧”他抬头叫道:“佩罗德先生,你坚持不了多久的,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保证对你们宽大。”

城墙上的人不少,除了守军之外还有三百多个平民和水手,但武器却不多。面对着装备精良的敌人,佩罗德将军也意识到大势已去了。见一队由白人和黑人组成的入侵者,正在攻击山顶炮台,而港湾里的那两艘敌舰也正在靠岸,他不得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样保证我们的安全?能不能给予我们体面的待遇。”

“圣多明戈”号的拼死抵抗,给海盗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胡安上尉可不想再造成什么伤亡,脱口而出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是詹姆斯国王陛下的军队,我以军人的荣誉保证。”

“两国之间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你们无权攻击我们,更无权要求我们投降。”

“已经宣战了,可能你还没有接到消息,我们的指挥官杰尔爵士会跟你解释的。”

“先生,你们单方面撕坏协议赢得胜利,这不是荣誉”佩罗德将军一边说着,眼睛一边不安地朝港口里那两艘军舰张望,显然对英葡两国再次进入战争状态极为震惊。

刚赶到门洞里的董南乐了,禁不住地来了句:“先生,胜利就是荣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符合战争惯例。”

“你们不宣而战”

“不是你们没得到消息。”

“指挥官先生,别浪费时间了,我们会给你与身份相称的体面待遇,前提是你的国王或你的家族能够支付足够赎金。”

既然是正规军那就好说了,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受人尊敬、英勇忠诚的佩罗德将军终于成了海盗们的阶下囚,不但不认为这会让他那受人尊敬的姓氏蒙受奇耻大辱,反而还信誓旦旦地声称将来一定会再次拿起武器,用他的知识、本领和勇气来维护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葡萄牙,在战场上跟这帮趾高气扬的家伙,真刀真枪的拼个高低。

随着一面白旗缓缓升起,山顶炮台上的守军也放弃了抵抗,一个多世纪来从未受到过任何攻击的帝国桥头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落到了海盗们手里。

根据舰队参谋部之前所制定的打劫计划,先让部分人员将除金银之外的战利品运回去。“萨累”号和“里巴特”号护航,“胜利”号、“黑珍珠”号以及陆战队主力继续在此守株待兔,直到被葡萄牙人察觉。

这就意味着对已经投降的葡萄牙人来说战争结束了,但对海盗们而言战争才刚刚开始。董南可没时间在城堡里久留,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急切地说道:“上尉,城堡就交给你了,回头我让约瑟夫先生上来看管俘虏。对了,伤没问题吧?不少字要不先去包扎一下。”

“没事,皮肉伤,死不了人。”上尉看了一下胳膊,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好吧,先把眼前的活忙完再说。”董南接着说,“卡拉米,叫上你的人收集情报,先确定岛上人数,不管种地的还是打渔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全部收押。”

“是,先生。”

“哈里维护秩序,谁要是胆敢寻衅滋事,格杀勿论。”

“是”

与此同时,码头上的海盗们也忙碌了起来。一百多个水手正突击抢修“胜利”号,由水手长组成的战利品委员会,正在一条条大帆船上清点战利品。所有米字旗都被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西班牙国旗。

码头上挤满了人,水面上都是转运物资的小艇。一包包香料,一捆捆染料、烟草、可可和硬木,一箱箱金银财宝,巴西沿岸牡蛎场的珍珠,新大陆运来的翡翠……正络绎不绝的转运上“圣多明戈”号。

“伤亡大不大?杰克。”

正忙着修船的伯爵大人,见董南的小艇划了过来,连忙扔下斧子跑到左舷边。董南接过绳子,摇头苦笑道:“六个阵亡,十三个重伤,其他人没什么大碍。”

“这就好,这就好。”

“修船需要多长时间?”时间紧迫,谁也不知道本该驻守在此的葡萄牙分舰队什么时候回来,这让刚赢得一次胜利的董南忧心忡忡。

“三天,最少需要三天时间。”伯爵将他拉上甲板,“另外也要进行下补给,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准备等会上去挑选几个水手。”

“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我会想办法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搬空。你尽快敲定新船长和新水手长人选,毕竟没那么多船咱们也带不回去。”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跟梅尔斯商量好了。”

伯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指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一脸倍感无奈地说道:“杰克,水手不比陆战队员,在船上还好,一上岸就容易出事。岸上你多盯着点,除了码头之外,我不准备让他们上去了。”

其他东西都好分配,唯独女人不好分配,想到城堡里有那么多女人,董南重重的点了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嗯,的确有这个必要,不过你得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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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棘手的问题

打劫是门玩命活儿、技术活儿,同时也是一门辛苦活儿。谁要敢说打劫是不劳而获,杰克-董保准会跟他急

船上的人不上山,就意味吃的喝的都要他包办;舰队返航所需要的补给物资,也要他未雨绸缪的进行准备;山顶炮台和城堡上的二十多门火炮,更是萨累最急需的防御武器,也必须在三天内转运到商船上。

好在海盗们还算明事理,都认为这场仗陆战队居首功,非但没对不让他们上山表示不满,反而憋足劲干得热火朝天,争分夺秒的想让码头尽快恢复原样,好迎接自投罗网的猎物。

后勤工作千头万绪,为了方便联系,董南干脆将舰队参谋部搬到码头左侧的一栋两层楼房里。这是一个商人的私宅,前面有一个庭院,还种着高大的棕榈树,石灰粉刷的墙壁、圆柱楼台、拱形窗户、铁栅大门……反应出欧洲大陆的摩尔风格。

但现在谁也没时间欣赏庭院里的美景,包括卡洛斯大夫在内的所有后勤人员,都在董南组织下紧张地忙碌着。

“这封信是写给加尔塞斯侯爵的,除了一大堆废话之外就是恳求联姻,生怕他那个宝贝女儿嫁不出去;这一封信有点意思,天啦……主任先生,如果我们有足够耐心等待的话,下个月这时候会有一支装满香料和丝绸的船队前来补给。”

收集和分析情报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为了获取第一手情报,卡拉米将分舰队司令佩罗德将军和各船上的私人信件通通收集了过来,让既懂葡萄牙语又懂英语的卡洛斯大夫帮着翻译。

“整理一下,回头给伯爵大人送去。”

据俘虏们交代,本应驻扎在此的葡萄牙分舰队一个半月后才能回来,这让董南那颗悬着的心才掉了下来。品尝着美味的葡萄酒,一边招呼刚进来的上尉和卡拉米坐下,一边笑问道:“山上情况怎么样?尤其是教堂的尖顶,什么时候能修好?”

“俘虏还算老实,水手也甄别出来了,至于教堂的尖顶,只能用木头做一个样子货。明天上午,最迟明天上午就能装上去。”

教堂是城堡的标志性建筑,如果不尽快恢复原样,必然会让前来补给的猎物起疑心,要不董南也不会有此一问。而上尉则显得有些憔悴,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让穆秀才给他包扎伤口。

“先生,人数都统计出来了。”卡拉米喝了一口水,接过话茬,“除了码头上那七条船的水手之外,岛上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四个。山上收押了九百六十一个,死了七十八个,也就是外面还有两百多个渔民和农民。我给哈里找了几个向导,他们这会正在搜捕,天亮前应该就会有结果。”

一直保持沉默的约瑟夫船长,突然抬起头来,“关键还是船,必须把所有船只都销毁掉。”

只有把船都销毁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就算有漏网之鱼,他们也别想把消息送出去。董南权衡了一番,同意道:“这件事交给霍拉,让‘萨累’号沿岛转一圈,发现一艘销毁一艘。”

“好的,我现在就去通知他。”

说曹操曹操到,卡拉米刚跑出房门,霍拉就跟伯爵、梅尔斯、恩里克等人一起走了过来。穆秀才很有眼力见,连忙拉来几张椅子,好让他们就坐。

“杰克,我们发财了杰克”伯爵大人心情不错,递过一本刚统计出来的战利品清单,眉飞色舞地说:“算上‘圣多明戈’号上的银锭和银器,我们这趟至少有价值九万佛罗林的收获。这还没算那些船,如果能把船都带回去的话,只会更多。”

“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来,先生们,让我们为胜利干一杯”

“哦,杰克,这才刚刚开始,兄弟们士气高昂,不抢个痛快是绝不会回去的。”

“是啊,上午的活儿是陆战队干的,尤其是上尉,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了。”…,

“不,杰尔,没有你们的掩护,我们也拿不下城堡。”

胡安上尉不是谦虚,而是很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诚恳。这样的团结是董南乐意看到的,连连点头道:“是啊,这完全得益于相互之间的配合,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少了任何人都不行,只有团结协作才能获得胜利。”

“尤其不能没有你”

霍拉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众人爆笑了起来。董南可没兴趣跟他们继续相互恭维,立即岔开话题,异常严肃地说道:“霍拉,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让卡拉米去找你。为确保消息不被泄露,我想请你沿着岛屿转一圈,销毁掉所有渔船。”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这是关系着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大事,霍拉不敢怠慢,蓦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

“好了,先生们,我们谈谈下一步行动吧。”

“杰克,六条船的人员名单出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尽管自己是舰队指挥官,但伯爵还是总想听听他的意见。董南接过名单看了一眼,摇头道:“杰尔,我又不懂航海,谁行谁不行我怎么知道?对了……你要的水手上尉先生已经帮你甄别出来了,但怎么使用他们必须好好研究。”

“多少个?”不等伯爵开口,刚当上船长,手下却没几个兵的“疯子”,就急切地问道:“主任先生,除了水手之外,有没有炮手?”

“有几个,但合格的不多。”董南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从团结的角度上来看,我认为应该在一些问题上作出点让步。毕竟一下子多出六条船,而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我们又不能再抽调更多人手。”

梅尔斯问道:“具体指哪方面?”

“自由和酬劳。”董南顿了顿,补充道:“我是指对于那些不愿意加入我们的人,船队安全抵达萨累后可以给他们自由,另外再给他们一点酬劳。”

战利品看上去是不少,但刨去15的公共财物,分到每人手上的并不多。相比之下,在萨累销赃业和服务业中的投资收益才是大头。那么多货物可是一大笔钱,这个提议他们当然不会反对,伯爵更是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没问题,我看没什么问题,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嘛,他们也是苦命人,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事实证明杰克-董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毫无道德观念,连神甫都敢杀的伯爵大人,现在都会用双重标准来衡量事物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董南大跌眼镜,伯爵居然回头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那些女人呢?杰克,你知道的……萨累现在最缺的就是女人,我认为她们也属于战利品的一部分。”

“而且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恩里克很赞同这个观点,还特别强调了一下。

先不说强J甚至轮J是不道德的,光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敏感,一个处理不慎就会起内讧。毕竟狼多肉少,长相也有差别,给谁不给谁?谁先上谁后上?被前面的人搞死了,后面的人怎么办?

总而言之,这碗水永远端不平董南头都大了,想了想之后,干脆打了个太极拳,回头问道:“梅尔斯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这……这的确有些棘手,”梅尔斯的观点同样令人不敢恭维,支支吾吾了半天后,终于脱口而出道:“既然是战利品,又不好平均分配,那只能按照公共财物的方式处理,我的意见是拍卖,谁出钱多就归谁。”

“挂在桅杆上吗?嗯……这个主意似乎很不错。”

“天啦她们是人,不是财物指挥官先生,您刚才还说‘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她们没犯错,更没罪,凭什么要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良知让卡洛斯大夫忘记了他的身份,居然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伯爵被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一刀把他的脑袋砍掉。…,

女人问题始终是件麻烦事,到嘴的肥肉想让他们吐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让他们总这么胡闹下去,迟早又会出事。想到成家才能立业,才能拴住他们那颗桀骜不驯的心,董南灵机一动,呵呵笑道:“先生们,其实怎么处理她们也不难。正如卡洛斯先生所说的那样,她们是人,并不是财物,我们应该尽可能尊重她们的意愿。”

“放了她们?”

“我是说尽可能”

“杰尔,让杰克说完嘛。”

“我的意见很简单,除了已经结婚生子的之外,全都让商船队带回去。先让她们去船坞帮着缝缝帆布。至于能不能获得她们的青睐,全看个人的本事。但有一条很明确,谁也不允许动粗,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伯爵动心了,禁不住地笑道:“那得挑几个可靠的人看押”

“那些已经结婚生子的呢?主任先生,坦率的说我不在乎那些,况且我也没想过娶她们做老婆。”

“疯子”船长恩里克真是无可救药了,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董南气得咬牙切齿,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恩里克先生,我想你似乎忘记了我们立誓签约,要共同遵守的一些普遍原则。为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团结,这件事没得商量”

见董南真生气了,伯爵立马给了“疯子”一脚,振振有词地说道:“杰克说的对,我们不是一般的海盗,我们要按照神的旨意行事,比如收集金和银,所以不能什么坏事都干。恩里克,亲爱的朋友,我不但认为你应该重温一下那些普遍原则,还应该多听听上帝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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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瓮中之鳖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普拉亚港基本上恢复了原样。早上再次甄别了一遍俘虏,午饭后有闲暇,董南终于得以跟胡安上尉、卡拉米和穆秀一起才结伴上山,游览起这座远离大陆的岛屿来。

一路上林木清香,鸟鸣婉转,上尉精神气爽,指山背方向一条崎岖小道说:“不知道那边的水深怎么样?如果能从那边登陆的话,完全可以从背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白天肯定不行,灯塔那么高,方圆十几海里尽收眼底,想偷袭没那么容易。”董南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嚼,没有再吭声。

“夜里应该能摸上来。”卡拉米的角色转换得很快,已经学会了从多方面考虑问题,“不过山路太崎岖了,一不小心就会被炮台守军察觉。而地形又对他们有利,居高临下,只要十个人就能守住山口,如果再得到火炮支援,那贸然攻击只会有来无回。”

“但也不能像他们这样不防。”董南吐掉树叶,漫不经心的说几这几字。

按照参谋部制定的行动计划,守株待兔被察觉后就会撤离,难不成他们还想再来个故技重施?又是又是攻的,穆秀才被这番话搞得一头雾水。

沿着一条草木掩盖的小道,四人一路往山坡上走,兜了一个半圈,来到避风湾入口的悬崖顶。左边是山顶炮台,右边是灯塔,他们站在小岛最高顶上,踩着花岗岩巨石,下面是像刀削出来的垂直岩壁。

海浪在下面一波一波地拍打,卷起雪白的水雾。朝南眺望,不远处有五六个无人居住的小岛,草木苍碧,就像绿宝石一样洒落在海面上。

“真幸运,昨天我们没有一头撞到那些岛上……”

“看那边,第二个小倒左侧三个罗经点”

突如其来地一声惊呼,把董南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什么都没看见,禁不住地回头笑问道:“卡拉米,你这两天怎么老这样一惊一乍……”

卡拉米恍若未闻,猛地往前迈了两步,眼看再两步就掉下悬崖了,董南连忙一把拉住,大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船我看见一条船”卡拉米把望远镜往他手里一塞,随即抬起头来,冲灯塔上喊得:“发现目标,航道入口左侧两个罗经点,快给下面发信号”

到底是干过瞭望哨的人,眼睛比谁都尖,董南和上尉用望远镜看了半天,才发现一艘帆船隐隐约约出现在海平线上。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船身看起来跟船上倾斜的桅杆完全不成比例,桅杆上支撑着一套较轻便的帆桁,越往上越细,看上去它的上部跟那面懒洋洋低垂着的细长三角旗一般大小。

真不愧是大西洋航道最重要的补给点,这边刚收拾妥当,就有猎物自投罗网。港湾里有四百多个海盗,董南对他们能否解决对手充满信心,但为了不引起猎物的警觉,还是回头笑道:“哈里,下面来客人了,让大家都息会儿,等码头上的兄弟把活干完再说。”

“是,先生”

二十四磅火炮几吨重,四十多个陆战队员干了大半天才运下去一门。下面马上就有好戏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像董南一样趴在草丛里隐蔽。

山下显然已经接到了信号,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海盗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码头,在“胜利”号桅杆上忙碌着的人们也纷纷滑下桅杆,躲在那几艘葡萄牙四桅大帆船后面静候猎物到来。

“天啦,是一艘军舰”

“比‘胜利’号还要大,起码有五十门火炮”

正如陆战队员所说议论的那样,使人们心怀戒备,准备采取行动的那条船,是一艘威武的大军舰。它那巨大的舰身、高耸的桅杆和与龙骨成直角的帆桁,在暮色苍茫的海面上隐隐出现,好似一座从海洋深处冒出来远山。

船上没有升起多少风帆,也没有试图抄近路接近海岸,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免一切危险。它随着潮水威风凛凛地漂进航道,除了控制方向而做一些动作,其他时候都是随波逐流,直到船头越过航道入口,才吃力的把船头转向顺风方向,调整主桅上那些巨大的帆桁。…,

进港容易出港难,它跑是跑不掉的,但怎么拿下它却是一个问题。董南不敢继续热闹了,立马站起身来,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上尉先生,你和卡拉米在炮台上盯着。哈里,叫上你的人跟我一起走。”

“好的,你自己也小心点。”

码头上内紧外松,一个个海盗穿着葡萄牙人的衣服,装货物的装货物,整理帆索的忙着整理帆索,还有几条小渔船在港湾入口处颠簸。霍拉更是化妆成一个补给商人,正跟几个管家模样的人在讨价还价。

黑人陆战队员是天生的苦力,连伪装都不用,就这么光着上身在码头上忙碌。时不时朝港湾里瞄两眼,只等军舰在空着的那个泊位上靠岸。

董南气喘吁吁,见军舰离泊位还有一段距离,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边接过卡洛斯大夫递上的草帽,一边急切地问道:“伯爵大人呢?都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靠岸呢。”

顺着卡洛斯大夫手指的方向,董南才发现伯爵和几个葡萄牙语好的海盗,早已穿上港口检查员的衣服,耐着性子站在泊位边恭候。而一队伪装成葡萄牙海军的白人陆战队员,则梅尔斯船长的率领下严阵以待。

海潮和巨*正迅速地把军舰朝码头边推来,船上的水手生怕撞上,连忙把铁锚沉入水底,把帆索放松,让船帆像结彩似的悬挂在帆桁上。当船随着潮水转动时,桅杆顶端升起了一面大旗。一阵海风吹过,把旗展开了一会儿,董南才发现它是一艘西班牙战舰。

“稳住,都稳住,没有我的信号,绝不许轻举妄动”

人靠衣装马靠鞍,伯爵大人的港口港口检查员倒也装得有模有样,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又转过身去装出一副贵族应有的高傲模样。

董南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放下手枪抓起个芒果,在橡木桶边一边啃着,一边注视着那条大船。

西班牙人放下两条平底驳船,上面载着三十多个水手,当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上船后就离开了大舰。水手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地划着浆直冲码头而来。

“检查员先生,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陛下的海军‘圣茱斯塔’号将在此补给,”率先跳上岸的那个西班牙军官很年轻,一手抚着胸,一手握着腰部佩戴的剑柄,高傲地说:“请容许我转达刚卸任的菲律宾总督、胡安-德侯爵大人,对兄弟王国海军驻佛得角分舰队司令佩罗德将军的敬意。”

说完之后,还恭恭敬敬递上了一份蜡上侯爵大人私人印记的信件。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西班牙语,伯爵是一句都没听懂。但他的心里素质还是值得称道的,冲客人们微微鞠了一躬,将信件转交给身后懂西班牙语的陆战队员,然后摸了摸脖颈处的白色皱领,装出一副很茫然很茫然的表情。

“非常抱歉,检查员先生不懂西班牙语。”

西班牙陆战队员走上前鞠躬行礼,一脸歉意地说道:“军官先生,补给完全没问题,信件我们也会代为转交给司令官阁下。但根据葡萄牙海军佛得角分舰队的相关规定,我们要对您的船只例行检查,这是神圣的国王陛下赋予我们的权力,作为终于国王陛下的军官,我想您应该明白检查的必要性。”

“检查?当然没问题。”军官抬头看了一眼城堡,随即伸手抢回信件,盛气凌人地说道:“除了检查之外还要补给先生们,信件就不用你们转交了,侯爵大人会亲自跟司令官先生致意的。请你们尽快安排一下,我们准备在此休整几天。”

卸任的总督肯定在殖民地捞足了油水,这让陆战队员欣喜若狂,连忙强按捺下心中的兴奋,又鞠了一躬,“能为侯爵大人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普拉亚港欢迎您,尊敬的军官阁下。”

漫长的航行让西班牙军官失去了最后一丝警惕,跺了跺脚,踩着坚实的陆地,回头命令道:“把船划到那边去,接侯爵大人上岸”

“是……阁下”

打猎过程顺利得出乎意料,前菲律宾总督胡安-德侯爵大人和他的家人一上岸,‘圣茱斯塔’号上的水手和步兵就放了羊,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滑下驳船,争先恐后的往码头划来。

岸上一部分,水里一部分,船上还有一部分,伯爵哪能让他们再次集合?“嘭”的一声朝天放了一枪,岸上的人立马一拥而上,干净利落地解除掉他们的武装。而早就埋伏在其他几艘四桅商船上的一百多个海盗,则抓着绳索,如天兵天将般地荡上‘圣茱斯塔’号甲板,三分钟不到就控制住这艘排水量达900多吨的大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水里的西班牙人傻了眼,到处都是敌人,想跑都没处跑,只能老老实实的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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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西班牙人的计划

第十四章西班牙人的计划

天色漆黑,甲板上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涛声透过舱板传来,宁谧中,“哗哗”的节奏和韵律,就像一支催眠曲。已到睡觉时间了,董南却毫无困意,思绪依旧萦绕在这艘大船和上面的俘虏身上。

“圣茱斯塔’号是一艘真正的战舰,大大小小六十二火炮,比改装后的“胜利”号还要强悍。但船越大,航速却越慢,再加上刚经历过一次漫长的航行,其本身也需要进行一次大修。考虑到现在既没条件维修,又没足够炮手使之形成战斗力,众人一致决定让它跟其他几艘商船先行返航。

值得一提的是,“圣茱斯塔’号上的财物也没让人们失望。至于多少到现在还没能统计出来,但从压仓物都是用黄金和白银中可见一斑。

补给都是现成的,搬上船明天一早就能起航。人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碰上海盗同行,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打船队的主意。毕竟那么多门炮摆在那里,吓都会把他们吓跑。

卡拉米刚收集到的情报和俘虏们的口供,才是让他辗转反复、毫无困意的原因。轮班休息的海盗们都睡着了,他还在卡洛斯大夫和穆秀才的陪同下再一次登船,想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收获。

“主任丈夫,就这么多了,除了一堆书之外什么都没有。”

船长室被翻得一片狼藉,在灰暗的灯光下阴森森的,像一个奢华的墓室。董南一屁股坐了下来,拨弄着标注不是很准的地球仪,心不在焉地说:“卡洛斯丈夫,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上岸休息吧,我和穆丈夫再坐会儿。”

“杰克,别当真杰克,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我又不是国王贵族,当不当真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你,晚安朋友,咱们明天见。”

神神叨叨的,把穆秀才搞得莫名其妙,卡洛斯医生刚走出船舱,就急切地问:“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我先给你念一段听听,听完之后再说说感想。”

穆玉峤能听懂一些英语,却不认识英文,董南只能将卡洛斯医生刚翻译过来的一堆信件,用穆秀才认为很不标准的中文,慢慢地念道:“中国人不允许外国人在他们国境内自由居住,不管什么情况,他们都不允许外国人深入到腹地……这种习惯是许多世代以来对外国根深蒂固的恐惧和不信任所形成的。他们不仅对住在海外或距离遥远的人,以及事实上他们并不了解的人怀有猜疑,而且也猜疑友好的和敌意的异国人,甚至与他们有贸易关系的人,例如沿用中国法律的邻邦朝鲜人。”

“奸细?”穆玉峤心头一怔,禁不住地问。

“先听我念完嘛。”

董南摆了摆手,凑到灯罩下继续念道:“在他们看来,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的国王、政府或者文明是值得夸耀的。这种无知使他们越来越骄傲,一旦真相大白,他们就越自卑……这个国家的刑法似乎并不严厉,但被大臣们非法处死的和合法处决的人数同样地多;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是由于这个国家有一项固定而古老的习惯,允许大臣不经过法律手续和审判.就可以随意鞭打任何人。

大臣们作威作福到如此地步,以致于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的财产是安全的。人人都整天提心吊胆,惟恐受到诬告而被剥夺他所有的一切。正如这里的人民十分迷信,所以他们也不大关心什么真理,行事总是十分谨慎,难得信任任何人。”

穆秀才再也听不下去了,蓦地站起身来,“污蔑,全是污蔑”

“这还不是最尖锐的。”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示意他稍安勿躁,“看这一段……这是一个不相信自己人民和亲属的民族,对于无论从四邻或国外来的人都心怀疑惧,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是谁写的?写给谁的?”

“说这番原话的人你应该不陌生,但信却不是他写的,而是菲律宾的几十个西班牙贵族和传教士,收信人是西班牙国王,至于目的嘛……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我不陌生?”

“是的。”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利玛窦,口述《几何原本》的那个西洋传教士,不过从信的内容上来看,他在六年前就死了。这封长信的本意是想劝说西班牙国王,尽快实施早在四十年前就制定的一个计划。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对原计划作了一些相应的调整。”

是人都会有好奇心,而且还关系着大明,穆玉峤已认定混进朝廷的利玛窦是个奸细,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问道:“是什么计划?大人,别卖关子了。”

“早在四十多年前,西班牙人就开始积极考察、分析大明国情、民情,并对福建沿海进行侦察,熟悉航道并绘制地图。他们制定了一个用4000到6000人,配备长矛、火枪、战船、大炮和所需要的弹药,占领所要占领的省份,然后再征服大明的计划。”

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董南低下头来,又翻出另一封翻译好的信件,“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但事实上西班牙国王已经批准了这个计划,而驻扎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也一直在为此做准备。我们下午刚俘虏的那个卸任总督,就是回来力促国王尽快实施的。”

“4000人?他们也太一厢情愿了”

“那是以前,现在计划已经做出了调整,准备派一万到一万两名西班牙士兵远征,另外从日本……也就是东瀛,再招募五千个日本人。远征军总司令由菲律宾总督担任,军队由矛手、甲胄兵和火绳枪手组成。

另外再派遣四艘大帆船所需要的船员,以及三至四名铸炮工匠,十二名武器和抛火器工匠、一些能制沥青的手工艺匠,以及能造高舷侧大帆船的船匠。此外,葡萄牙人也会参加,因为葡萄牙人对大明有经验。准备对葡萄牙军官委以重任,双方协同作战,互相配合……”

西班牙人计划的很周密,甚至还提到战争中应注意的事项,如“西、葡两军数量不能太少,否则会被包围”,“应谨慎地选择远征军的人员,要改变以往的侵略方式———不能使中国人口减少,人口消失意味着财富的消失”。

侵占中国后,保留中国政府,以保持它的繁荣和富裕。让参加远征的人知道这次远征并不是去对付敌人,而是为了能在中国自由传教。侵入中国应采取谨慎和温和的方式,不能对中国人民犯下太多罪行。

而且还想得很远,尤其强调侵略成功后,可利用在中国获得的物资打击欧洲的敌人。中国还可向西班牙帆船提供船员,西班牙可获得金、生丝、绸缎、精美的手工艺品等货物,国王也可以从中国获得大量的租税和利润……

整个计划的核心部分是战后如何统治中国?信中首先强调要建立大量学校,对中国人灌输西班牙文化;建立大量教堂和修道院,传播天主教,并引入西班牙人的生活方式;要安抚农民,使他们皈依天主教,阻止回教在中国的传播。

计划建立58个大主教、主教和一个总主教;建立一个新的有关税赋的军事制度;建立如公爵、伯爵和侯爵的一系列爵位,委任4到6名总督,如同十五省的巡抚,拥有与其他殖民地总督一样的权力……

“大人,他们是异想天开,大明拥兵百万,岂能被他们所奴役”

穆秀才还想着金榜题名报效朝廷呢,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被侵略?至于几千人或几万人则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兵者乃国家之大计”,真要是动起干戈,必然会使生灵涂炭。

一万多士兵跨洋远征要多少船运兵,多少船运补给,遇到风暴怎么办,发生疫病怎么办,火药受潮怎么办,士兵哗变怎么办,水土不服怎么办……对于这个计划会不会被付诸实施,董南心知肚明。别说哈布斯堡王朝现在是自顾不暇,就算昔日那庞大的无敌舰队尚在,他们也别想完成这次远征。…,

之所以跟穆秀才说这些,只是想给他一点危机感,让他知道大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大,除了关内关外的匪患之外,还有更可怕的敌人。

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让董南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苦心没白费,抓起另一封翻译成英文的信件,趁热打铁地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穆丈夫,我不知道你对哈布斯堡王朝了解多少,但人家对大明却了解很多。这是葡萄牙人修士写的,他说大明是个神秘的国家,但是当你有机会揭去她的面纱,就会发现可怕的堕落与虚弱;

他说大明军队人数多到难以置信的程度,炮极为低劣,兵操练时没有队形,成群地拥挤在一起;他说大明人像土著人那样怯懦无能,日本人和菲律宾人都比他们勇敢很多;他还说大明人自以为是世界第一,除非上贡,外国人不能进入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傲慢是因为无知,他们连自己国家的地理都搞不清楚,对于世界,更不了解了”

穆秀才无言以对,脸色煞白,像三魂六魄突然被抽掉一般颓然而坐。董南可不会错过任何触动他的机会,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这一段不知道是真的还说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什么真的假的?”

“这个国家中大概没有别的阶层比士兵更堕落和更懒惰的了,士兵过的是一种悲惨的生活,因为他们应召入伍并非出自爱国心,不是出于对皇帝的忠诚,也不是出自任何想获得声名荣誉的愿望,而仅仅是作为臣民不得不为雇主劳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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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西班牙人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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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东南大警”

《怒海归航》

文官掌兵是大明的“优良传统”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治水兵篇,一心报效朝廷的穆秀才没少读,对于大明的军备也不是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大明早年的沿海防卫还是比较周密的。海上有战船巡哨,陆上有卫所防守,巡检司弓兵盘查。可到了嘉靖年间,武备松弛,战船却所剩无几,军队缺额半数以上,所存士卒又都是老弱病残不堪作战之辈。既不能防倭寇于海上,使其不能登陆,又不能在陆上堵截围剿,将其消灭。海防形同虚设,倭寇海匪红毛夷如入无人之境,可以任意烧杀劫掠。

可现在又多了西班牙这个更为强大的敌人!

1511年攻占古巴、1513年征服佛罗里达半岛、1517年侵吞尤卡坦半岛、1519年深入墨西哥内地、1531年进军秘鲁、1532年占领印加……整个拉美都是宅的地盘!再算上地中海沿岸的那些欧洲小国,以及统治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穆玉峤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剿而得胜,徒杀无罪,不足明〖中〗国广大:不胜,则轻罢百姓力,贻朝廷羞啊!”他忧心忡忡,声音战栗,眸光索索发颤,也分不清是烛光在跳动,还是人在发抖。

“什么意默”

“如果打赢了,他们没准还会再来。如果打不赢,反而会让朝廷颜面尽失。”穆玉峤凝视着那堆看不懂的书信,恨不得插翅膀飞回去,好向朝廷汇报这一十万火急的军情。

见解很独到,不像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酸秀才。董南沉思了片刻,放下酒杯,指着地球仪上标注的那一根根经纬线,不无感慨地叹道:“科学不是奇技yín巧,谁落后谁就要挨打!也许是现在,也许是将来,如果再固步自封、不求上进,早晚有一天成为任人宰割的亡国奴。”“万历三十二,红毛夷已经试过一次了。”

穆玉峤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刚才那番话是沈有容老将军说的,要不是老将军有勇有谋,恐怕等不到西班牙人动手,早就十几年前就跟红毛夷打起来了。”

台湾不是十几年后才被占领吗?董南糊涂了“尼德兰人?”“是的,就是尼德兰人。”穆玉峤点了下头,义愤填膺地说:“万历三十二年,尼德兰人率两艘铁甲战舰,趁澎湖守军换防,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马公岛,胁迫岛上百姓构筑堡垒,企图长期占据,一时间“东南大警”对这段历史董南还真是一无所知,禁不住地问:“打了?”“没打起来,大明水师荒废已久,福建巡抚林学聚林大人匆忙中集结五十多艘战船与之对峙。五十对二,看似绝对优势,但由于福建总兵朱文达受收尼德兰人好处,一直消极应对,借口战船失修,林大人只得临时征调大批渔船凑数,阵势不小,至于打仗

……”

穆秀才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一直认为的铁甲战舰,说白了只是两艘尼德兰武装商船。不但无法与“胜利”号相提并论,甚至连“黑珍珠”号都不如。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大明王朝与欧洲最强大的海洋帝国第一次正面碰撞,董南顿时来了兴趣“后来呢?”

“沈老将军时任福建都司,之前他刚在抗倭援朝中立下汗马功劳。

但都指挥使司这个官职,早非嘉靖爷时的样子,兵权多掌于总兵手里,都指挥使司虽说平级,却是个闲职,封这个官,多半是让他养老。”

说到这里,穆秀才流lù出一副崇敬的表情“红毛来势汹汹,是战是和?朝中意见不一,更兼有人收了好处。老将军极力反对,他说“夷意岂在市?不过悬重略饵我,幸而售,将杆睡卧侧,踵香山澳故事,睥睨中土尔”翻译成白话也就是尼德兰人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做买卖,而是要觑觎我大明国土。”

“好一个老将军!”

“老将军也是有心无力啊!”穆秀才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着说:“当他临危受命,集自驾船见识到尼德兰人战舰的炮口时,他随即做出了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判断:这一仗很难打,如果打赢了,尼德兰人没准还会再来,打不赢反而颜面尽失。”…,

小船对大船,渔船对武装商船,不打不行,打却很难,怎么办?强攻、偷袭、以多打少、人海战术、火攻而沈有容老将军却选择了一个董南最意想不到的办法,他孤身一人上岛,把尼德兰人给骂跑了!

“郎不去,恃汝舟大与?壑可鼻、力可负、凿可沉、撞可破,而舟何可恃耶?郎不闻沈将军破*奴东海上,海水尽赤?吾不忍若颈之续其后,故谕而归,*朗不从吾言,吾去矣,郎请后勿见我,毋贻空自悔也!”翻译成白话就是你赖着不走,不就是因为仗着你的船大吗?船大有什么了不起,我凿能凿沉你,撞能撞翻你,你不知道我沈有容当年在东海大破倭寇,杀得海水都红了?我是不忍心看你步倭寇后尘,好心好意劝你们自己走,你倒还端起架子来了。今天咱们告别,你以后也别见我了,就怕你会后悔。

〖中〗国的土地,不允许任何人践踏,企图染指的人,必然将付出血的代价!掷地有声,慷慨jī昂,这是一个年过huā甲的老将军,站在〖中〗国澎湖列岛边对西方列强发出的怒吼。

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先不说大明水师居然没把握打败两艘敌船,就给尼德兰人出坏主意,带领他们占岛的潘秀、李锦、郭震,收受尼德兰人好处的大太监高彩、守土有责却跟尼德兰人sī下勾结的总兵朱文达那长长的一溜“汉jiān”名单就让人寒心。

既然来了,或许可以做点什么?董南权衡了一番,抬头问道:“老将军还健在吗?”“我下南洋前还健在,现在就不知道了。

”穆秀才心急如焚,可没心情讨论这些,突然紧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说:“大人,胡安一德是卸任总督,就算这些信被我们截住了,现任总督也会再派人回来的。军情紧急,皇上肯定还méng在鼓里,您帮着想想办法吧!”“想什么办法?”董南推开他的双手,眼眸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

“当然是把这些信都送回去了!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

“送回去?说得倒轻巧。

董南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冷冷地说道:“据俘虏们交代,送胡安一德回来的不仅是“圣茱斯塔,号,另外还有一艘武装商船,只不过它在四个月前沉入印度洋海底了。穆先生,你上船也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清楚风险有多大。除了风暴之外,一路上还需要补给,别说没人愿意送我们回大明,就算有人愿意我们现在也回不去。”

大西洋公约组织不是谁的一言堂,不管眼前这位主任先生,还是舰队指挥官伯爵大人,甚至连大西洋公约〖主〗席巴里都没有绝对权威。

他们之所以团结在一起,那是因为有一个“打劫致富”的共同目标。

尤其在战利品分配上,必须要做到公平公正,谁要是胆敢sī吞财物,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着他那副近乎绝望的样子,董南有几分不忍,连忙劝慰道:“不过也用不着灰心丧气,事在人为嘛,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具体什么办法我现在还没想好,但不管怎么说活着才是第一位的。”董南顿了顿,紧盯着他的双眼,一脸诚恳地接着说:“穆先生,咱们能在异国他乡碰上或许真是天意,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同舟共济。”“大人,您言重了,如果没有您的搭救,我现在都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董南摆了摆手,随即转过身去,指着桌上的那一堆信件“穆先生,你是读书人,是要“持家、治国、

平天下,的人!在我看来流落到此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真希望你能学贯中西,有朝一日能让大明睁开眼睛看世界,不要再像现在这般固步自封了。”

“那这些信呢?”这个决心穆秀才还是有的,但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他根本无心向学。

“不是还有我们嘛!”董南拍了拍桌子,信誓旦旦地说:“别忘了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干什么的?只要有我们在,他们的远征军就别想顺利成行。再说连信带人都被我们给截住了,等他们再派人回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呢。”“也只能这样了”穆秀才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信件,一边低声说:“董大人,这些就让我保管吧。还有那些书,虽然现在看不懂,但总有一个天会看懂的。,…

“没问题,我也相信这些难不倒你。”!。

第十六章 圣诞节

《怒海归航》

第二天一早,装满战利品的五艘葡萄牙大帆船,在水手们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中相继升帆起锚。几十条小艇上满是人,连陆战队员们都下去了,在咸湿的晨风中拼命地扑着,用一根根缆绳将船缓缓拖出港外。

船队即将返航,董南还是有点不放心”“圣茱斯塔,号都驶到了航道口,他还是跟伯爵、梅尔斯和上尉一起乘小艇追了上来,冲左舷上的霍拉喊道:“防御图一定要亲手交给巴里和老伙计,跟他们说清楚,工程一刻都不能耽误!”

“放心吧,我会亲手交给他们的。”

普拉亚港葡萄牙守军的失败,让董南意识到萨累防御体系还有很多不足。跟陆战队指挥官胡安上肆和梅尔斯船长研究了半天,重新画了一张火力配置合理,基本上没有盲点的城防图,让霍拉带回去紧急施工。

“奥特曼,人都帮我看好了!跟你父亲说清楚,我们回去之前谁也不许动。”

伯爵也很不放心,不过他不放心的对象是那些女人。连奥赛罗的儿子奥特曼这个看守,都是他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见“里巴特”号双桅船也起航了,连忙回头喊道:“我们回去吧,别挡住航道。”

大部队都走了,不但带回几大船战利品,还把岛上的渔民和农民也都带走了,铁匠、木匠、制桶匠和缝帆匠更是一个不剩。以至于普拉亚港这个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大西洋上最重要的补给点,还需要本土或殖民地提供除淡水之外的几乎所有补给。

船队越来越远,港里只剩下被搬得空空如也的两条葡萄牙四桅大帆船,以及“胜利”号和“昙珍珠”号两艘战舰。梅尔斯船长回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笑道:“先生们,巴里肯定会喜欢那份礼物的,可惜赶不上圣诞节了。”

“天啦,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董南猛拍了下额头”“还好你提醒的早,卡拉米”上山跟约瑟夫先生说一声,请他帮着张罗一下。”

“圣诞节?得了杰克,我们已经很久没过过了,况且这里又没圣诞树。”

“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送走商船队,伯爵的主要任务就是修船,对过圣诞节还真没什么兴起。董南可不这么想,虽然什么都不做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却是他份内的工作。只有搞得热热闹闹,才能体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优越xìng,才能让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更团结。

“那山上的人呢?”胡安上尉接过话茬,指了指山腰上的城堡。

那里现在成了一座大监狱,不但没给他们之前所承诺过的体面待逼,甚至还把他们的女儿和女仆都抓走了。害得上尉到现在都不愿意上山,怕面对佛得角分舰队司令佩罗德将军的指责。这很不〖道〗德,也很残忍,连董南都有些过意不去。可海盗不同于其他群体,这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多给他们点涌肉,至于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伯爵大人没心没肺,哪会管他们的感受,突然凑过头来,一脸谄笑着问:“对了,上尉先生,他们现在还认为我们是詹姆斯国王的海军吗9”

“当然”上尉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就算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会坚持这个看法的。毕竟向海盗投降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他们又都是一帮荣誉感很强的体面人。”

“嗯,我喜欢跟体面人打交道。”

“可他们却不喜欢跟你打交道,杰尔,要知道你刚抢了人家的女儿!”

尽管伯爵根本不在乎这些”但还是脸sè一正,假作严肃纠正道:“是我们,而不是我。况且我们已经很仁慈了,不但没要他们的命,

还给他们吃的喝的,等我们走了,还会给他们〖自〗由。”

“赎金不要了?那可是一大笔钱。”梅尔斯的经济头脑令人惊叹”居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本来想要的,但现在不想了。”伯爵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先生们,既然他们认定我们是詹姆斯国王陛下的军队,那就让他们跟国王陛下打交道吧。用上尉先生的话说一他们都是体面人,他们之间应该很好打交道。

“这个主意不错,至少能给萨累再争取点时间。”

“没想到你这么狡猾!杰尔”看来我是真看走眼了。”

“不不不,这不是狡猾,而是计谋”伯爵回过头来,指着董南眉飞sè舞地说:“跟杰克攻城的那个计谋一样,都是有智慧的人才想得出来的。”

“我可没你那么大智慧。”

大言不惭,这样的话也就他说得鼻口,董南差点笑得喘不过气了,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杰尔,我有很长时间没练剑了,晚饭后有没有兴趣过两招?别忘了你是我的剑术老师。”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做好挨揍的准备。”

想起董南练剑时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众人又爆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白天跟穆秀才和卡洛斯医生谈天论地,晚上跟伯爵和梅尔斯练剑,隔三差五的还逮上一两条自投罗网的猎物。打劫和学习再不误,1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港湾里的船也日渐多了起来。经过一帮能说会道的海盗威逼利yòu,水手队伍和陆战队迅速膨胀,居然扩编到了商船队返航前的水平。

那帮从贩奴船上解救出来的黑人,连同为黑人的陆战队昏指挥官哈里都大失所望。因为他们都是刚被奴隶贩子捕获的,没有经过任何教化,不但语言不通,甚至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石器时代。

转眼间,迎来了1616年的圣诞节。

经过舰队参谋部的一番准备,码头上终于爆发出萨累才有的粗犷鲁莽的喧嚣声。乐队演奏出欢快的舰队进行曲,低沉的征服天堂,让人热血沸腾的国际歌。陆战队员们还在昏指挥官哈里的率领下,踩着掷弹兵进行曲的节拍,现场表演了六轮齐射。

他们挨个传递着盛涌的器皿,开怀畅饮。有一些情绪jī动的水手,还不时用一些古古怪怪的话,把他们的敌人痛骂一番。一直折腾到大半夜,震耳yù聋的喧嚣熙攘才渐渐平静下来,除了负责警戒的陆战队员之外,几乎个个喝得烂醉如泥。

这时候,海面上响起了一个清晰雄浑的声音,那是值班的梅尔斯船长在唱水手们最爱的曲调,几个不同的嗓音随声合了起来,一曲接着一曲,唱到后来因为疲倦,曲调也变得沉闷乏味了。还有一些人歌没唱完就念起诗,念过几节后又没了声音。码头上很快就横七竖八的躺满人,他们都在lù天睡觉,也许在梦中可以看见他们那万里之外的家乡。

最后只剩下董南和伯爵在码头上骏来骏去,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着那些疲惫不堪的人们。

“大家都很高兴,我希望明年还能过一个这样的圣诞节。”

二人最终还是凑到了一块,靠在一个装满香料的橡木桶上”听着海浪拍打礁石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喝着香醇的葡萄涌,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起来。

“的确很高兴,不过杰克,对于像我这样过惯海上生活的人,会把鄙视陆地上的奢侈享乐看作是一种美德。”

“算了吧,你有本事永远别上岸。”

“如果给我足够补给,而且船也不用修的话,我可以不上岸。真的杰克,我对天发誓。”

“那女人呢?”董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

”说到这里,伯爵突然直起身来,神神叨叨地说:“杰克,我爱上了一个姑娘,这事很辣手,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姑娘?”

“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笑起来显得文静大方,当我走到她跟前时,她的眼神里流lù出羞怯的表情。她含羞闭目的样子美得难以形容,我感觉我已经沉浸在甜mì爱情的幽思里了!杰克,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爱上她了,而且根据她当时留给我的印象,我觉得她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卖弄风情、不矫揉造作的好女人。”

伯爵恋爱了,这倒是件稀罕事,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笑问道:“伊丽莎白?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不不不,不是伊丽莎白,是索菲亚。事实上我只见过她一面,

就是押她上船的那一次。”

“索菲亚?”

“佛得角分舰队司令官佩罗德那个老混蛋的女儿。”看着董南那昏忍俊不禁的样子,伯爵急了,连忙强调道:“杰克,我是认真的。”

“分舰队司令佩罗德将军的女儿,你是舰队指挥官,他也是舰队棒挥官,嗯你们真要是联姻的话,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不过杰尔,你既然想娶人家女儿,那你就得对人家好点,别总是一口一个老混蛋的叫着。”

“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个老混蛋,毕竟在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发言权,而在于索菲亚答不答应?竞争很jī烈,我确信很多人也像我一样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了。杰克,规矩是你定的,你必须要对此负责。”!。

第十七章 葡萄牙抵抗运动

《怒海归航》

伯爵和梅尔斯管战斗,杰克…董管生活。

尽管离“dang指挥枪”的最终目标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杰克一董南一直在努力迈进,尽可能地“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而这也是他辞去萨累总督那个有名无实的职务,强烈要求随舰队行动的真正原因。

事实证明“政委”不是那么好当的,伯爵的诉求可把董南给难住了。

毕竟这太不合规矩,如果做得太过分的话,必然会引起他人的强烈不满,进而破坏掉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从“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的角度上来看,伯爵的诉求又很合理。董南对此是非常支持的,甚至恨不得他早点成家立业。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人家赖上了他,那他就必须想方设法地解决。经过一番权衡,董南最终打定娄意。第二天一早,就在卡洛斯大夫的陪同下赶到城堡,准备跟女方家长谈一谈,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突破口。

会面地点安排在佩罗德将军的客厅,厅前是一个宽大的阳台,向下可以望见城堡里的动静。厅内靠墙摆着舒适的雕huā沙发,其他家具有红木书橱、靠椅和镶着烛台和镜子的小桌。推开对面的窗户,港口景sè尽收眼底,看来将军在会客时都不想错过欣赏港湾的机会。

“主任先生,俘虏带到。”

“哈里,你怎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抱歉,非常抱歉,佩罗德先生,快请坐,想喝点什么?西班牙红葡萄酒还是朗姆酒?”

佩罗德伫立在自己的客厅门口,他仍是被俘前那种高傲模样,不过背有点骆,腰间也没有了佩剑。他脸sè严峻地端详着董南,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好几次,才喃喃自语道:“丰国人?〖日〗本人?”

“您猜对了,〖中〗国人。”

董南笑得很灿烂,似乎想以此来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佩罗德瞄了身边的哈里一眼,怒视着董南,像是要发火。

“您不是都知道了吗?“董南一屁股坐了来,端着酒杯等他发难。但出人意料的是,佩罗德依然保持着那种傲慢的绅士风度,冷冷地说:“不!你们是英国人,穷凶极恶的英国海盗!别想搞一张黄面孔和一帮黑奴来掩盖你们的罪行。”

胡安上尉说得没错,他是个荣誉感极强的体面人。就算对董南等人的身份心知肚明,但仍然不愿意接受向海盗投降的事实。

董南可没兴趣跟他讨论海盗们的〖真〗实身份,而是接过卡洛斯递上的材料,用一口不太流利的葡萄牙语,若无其事地念起了他的简历。

“佩罗德一méng特瓦侯爵,葡萄牙海军佛得角分舰队司令,生于葡萄牙南部的一个贵族世家,您的祖父曾是葡萄牙红得发紫的权贵之一,在巴西殖民地有一块御赐封地。上任之前,您一直在殖民地居住,还娶了一个纯卡斯提尔血统的女子为妻。葡萄牙贵族娶西班牙女人,真是莫大的荣耀啊!”

“陌生人,你想说明什么?“佩罗德将军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别说这些废话了,我要求你们兑现承诺,并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当然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跟您共同探讨一些家族史方面的问题。”董南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满面春风地说:“佩罗德先生,据我所知,méng特瓦家族是一个航海家辈出的家族,您的先祖也正是因为在地理大发现中率先发现亚速尔群岛,而获得封爵和家族的第一块封地。”

“是地理再发现,事实上在此之前,意大利人已经到达过那里。”

“地理再发现?这个词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得出来,您是一个诚实的人,真令人尊敬。”说到这里,董南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佩罗德先生,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亚速尔群岛那块封地,后来为什么又被神圣的国王陛下收回去了呢?”…,

“你在浪费时间,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重申我刚才的要求。

“背叛是件不光彩的事,您当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董南啪的一声将资料甩着桌面上“佩罗德先生,您对克腊土修道院长安东尼奥应该不陌生吧?作为一个葡萄牙人,您难道就没有为此感到羞愧?”

克腊土修道院长安东尼奥是具有王室血统,拥有葡萄牙王位继承权的人。西班牙军队侵占葡萄牙后,他给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二世制造了几年麻烦。

他的一伙党羽聚集在亚速尔群岛中的特塞腊岛,群岛其他岛屿也相继声明拥护他。但仅凭那点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安东尼奥首先赶到英国,向跟西班牙关系不睦的伊丽莎白女王求助,由于女王还没做好跟菲力浦公开作战的准备,她拒绝介入。

于是他又跑到法国,在年轻的亨利三世的母亲卡特琳一德一美第奇王太后那里,碰上了较好的运气。卡特琳承认他是葡萄牙国王,那个修道院长决定给以微薄的报酬,竟然同意割让巴西殖民地给法国。

尽管那时葡萄牙人需要一个葡萄牙的统治者,但最终还是认为付出这么大代价是很不值得的。佩罗德将军的父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选择了背叛,率先脱离了安东尼奥的反西班牙统治阵营。

而一直没认真对待过特塞腊岛反抗的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二世,见安东尼奥从法国和英国招募回一大批志愿者,于是下定决心要粉碎它。国王在里斯本和塞维利亚集结了一支舰队,由他最优秀的海军上将圣克鲁斯侯爵指挥。圣克鲁斯侯爵也没让他失望,在圣米格尔岛附近海域一举击溃了反对势力。

战斗进行时,安东尼奥一直在特塞腊岛上,当他听到这个坏消息后,连忙溜到法国去了。卡特琳王后信守协定,试图再次帮助他,但此时圣克鲁斯侯爵已消灭了亚速尔群岛的一切抵抗。随着那个滩头堡的失守,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安东尼奥的事业绝望了。

此后,那个修道院长仍奔bō于英法之间,寻求各方面的援助。甚至在1589年,还偕同臭名昭著的弗朗西斯一德雷克爵士和约翰诺里斯袭击科鲁纳,并试图进攻里斯本。他希望葡萄牙人起义支持他,但完全落空了,只好随英国海盗舰队撤退,六年后死在法国。

董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先yīn阳怪气的提他那个具有西班牙贵族血统的妻子,接着又把他父亲的老底揭出来,以此来打击他那颗傲慢的1心。

佩罗德将军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居然还会揭自己家族那段不光彩的老底。他脸sè煞白,气得咬牙切齿,愣了好一会后,才冷冷地说:“陌生人,你无权指责我的父亲和我的妻子,况且这一切还都是事出有因。”

“我是无权,但卡洛斯先生有权,他是葡萄牙人,土生土长的葡萄牙人。”

董南的话音刚落,卡洛斯医生便接过话茬,指着厅里奢华的摆设,愤愤不平地咆哮道:“对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来说,或许只是换了一个效忠对象。可对本土的那些葡萄牙人而言,却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巴比伦奴役多恰当的一个比喻啊!佩罗德先生,您不认为您和您的家族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吗?要知道本来很有希望的,而您的家族居然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背叛,甚至还卑躬屈膝的助纣为虐。”葡萄牙人民的曰子是真不好过!

他们年复一年的体会到,为了那个西班牙国王他们付出了多大代价。第一个深刻教训是来自外国人的进攻,在从葡萄牙在海外开始远征以来,他们尽可能地避免卷入欧洲的政治和战争。

而西班牙却采取着截然不同的方针,它参加了几次法国有关于宗教问题的内战,并且一直处于与英国作战的边缘,法国、英国、尼德兰也就把葡萄牙看作当然的敌人。而这些敌对国家也都认为反击葡萄尊,要比反击西班牙来得容易些。…,

税收和军队就不用说了,连商业都遭到了毁灭xìng打击。1594年,菲力浦国王为了对尼德兰人施加经济压力,不但没收了停泊在特茹河的五十艘尼德兰商船,而且严禁葡萄牙再跟尼德兰有任何贸易往来。结果导致让葡萄牙失去了有价值的贸易和在欧洲销喜殖民地产品的渠道。

但最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尼德兰人发现他们自己照样可以去东方采购香料。再加上他们比葡萄牙人更善于经商理财,很快就将里斯本那个本来就不太理想的欧洲商业中心,转移到了阿姆斯特丹。

苛捐杂税,连年征兵,西班牙统治下的葡萄牙人近乎绝望了!当他们对安东尼奥的一切希望都消失后,注意力就转到另一个方向,并虚构出一种无法实现的信念,即“盼望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回国主义”。

诚然,葡萄牙的一切灾难和屈辱,都是从国王战死在摩洛哥的那一天开始的。但是,再想一想,国王是否真的死了呢?在所有幸存者当中,没有一个人曾亲眼看到他死去。虽然从摩洛哥传来的消息完全可能知道他被埋葬在哪里,但很多葡萄牙人宁愿向往光明的希望,也不愿意面对令人沮丧的现实。

因此,就广泛地产生了一种信念,认为塞巴斯蒂昂国王依然还活着,并准备回来解救他的人民:还有一种说法,说国王正在某一圣地忤悔,为他顽固的自负所导致的国难赎罪……

面对着卡洛斯医生的指责,佩罗德将军哑口无言,董南意识到目的达到了,立马坐直身体,说道:“司令官先生,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葡萄牙不会永远都被这么奴役下去,这一点我想您应该心知肚明。

在我看来,与其将来被清算,您还不如早点作出选择,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您和您的家族才能洗脱背叛的罪名。”“将军,您别无选择!”卡洛斯医生是个“造反有理”的坚定拥护者,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给西班牙人制造烦的机会,猛地推开窗户,指着港湾里的船只,面目狰狞地说:“圣茱斯塔号是一艘大军舰,就算您不作出选择,西班牙人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也只有我们才能救你,否则你就等着上西班牙人的军事法庭吧。

“你们想怎么籼”

造西班牙人反,佩罗德将军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正如卡洛斯医生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别无选择。只要海盗们放出一点风声,说西班牙军舰是在他配合下俘获的,那他就算跳进大西洋也洗不清了。

“重新认识一下,杰克董,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兼联合舰队参谋部发展与规划…委员会主任,佩罗德先生,您可以叫我杰克。”董南抓起酒杯给他斟上一杯,指着身边的卡洛斯医生,继续介绍道:“卡洛斯先生是我们的舰队卫生勤务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同时他还有一个非官方的身份,那就是葡萄牙抵抗〖运〗动萨累分会〖主〗席。”

萨累!果然是海盗!佩罗德将军的肠子都快气断了,紧盯着卡洛斯的双眼,声sè俱厉地问:“既然是抵抗〖运〗动,那你们为什么还抢自己同胞的船?”

被董南灌了一夜míhún汤的卡洛斯医生,早已从理论高度分析出了形势,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这是一种斗争策略,也只有这样才能唤起民众觉醒,才能让葡萄牙人民知道跟西班牙走没前途。事实上安东尼奥修道院长也是这么干的,要不他也不会帮助英国海盗德雷克袭击里斯本。”

抢自己人还抢出理由了,佩罗德将军被搞得哭笑不得,但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还是禁不住地问道:“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当然是加入了,您是贵族,还是分舰队司令,比我们更具有影响力。但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暂时无需您抛头lù面。不过为了证明您的诚意,我们决定先跟您联姻。”

“联姻?”

“是的,就是联姻。”董南乐了,指着港湾里的“胜利”号,眉飞sè舞地说:“杰尔先生年轻有为,才三十二岁就荣任联合舰队司令官。从身份对等的原则上来看,完全是门当户对。”

海盗舰队司令归根结底还是海盗,跟门当户对扯不上半点关系,佩罗德将军当然不会同意,立马从椅子里弹了出来“不!你们不能这样……………”“真令人遗憾,看来您还没能认清形势。佩罗德先生,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跟您心平气和的谈,那是对您的尊重。坦率的说,您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太多发言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好他们只看上了女儿,如果真把他们惹急了,说不定连他的儿子、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都不会放过。佩罗德将军很快就作出了正确地选择“那……那……那抵抗〖运〗动呢?”“今矢刚刚成立。”

董南不但也很诚实,而且还想的很周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封信,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佩罗德先生,要知道那可是你们葡萄牙人的内部事务,我这个外人真不好过多干涉,稍后您可以跟卡洛斯先生细谈。

为了不耽误你们的国家大事,还请您把这封信抄一下。可怜的索菲亚,她见到这封信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第十八章 弄假成真

在普拉亚港呆了二十八天,收获不菲,但托马斯的’,艾迪。号仍然没有出现。随着葡萄牙佛得角分舰队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一致认为不能再等了,必须在三天内带上所有能带上的战利品返航。

人手不少,但有经验的船长、大副却不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放弃那几艘四桅船,仅带三艘装满货物和黑奴的三桅船返回。一千六百多人的补给可不是一小数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人们再一次忙碌了起来。

橡木桶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必须一个不少的带回去。船上的空间不够,只能把它们全都拆散,整整齐齐的码到底舱,回去后再慢慢组装。

带不走的东西也不会给他们留下,除了城堡里那些俘虏必须的食物之外,通通做好了付之一炬的准备。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返航时不会被追击。毕竟分舰队出海巡逻了那么久,同样需要各种补给。除非他们真不想活了,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盗们扬长而去。

见一艘三桅武装商船上还有点空间,伯爵居然把城堡里的那些红木家具也装上了。显然是准备回去后再通过拍卖的方式买回来,好营造他的安乐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欧洲。伯爵有足够理由相信,董南胁迫佩罗德将军抄写的那封家信,一定能让他赢得索莽亚的芳心。

对此,他心存感jī。

董南是生死与共的哥们,说谢那就太见外了。但对另外一个知情人必须要有点表示。见卡洛斯大夫真把“葡萄牙抵抗〖运〗动”当回了事,这些天来一直在给葡萄牙籍海盗宣传他的主张。伯爵干脆投其所好,不但给他“传播〖革〗命思想”提供方便,甚至还慷慨承诺回去后提供一笔捐助,以支持他那反西班牙人统治的神圣事业。

不管是否自愿,一个手握兵权的贵族加入进反抗阵营,这让卡洛斯大夫大受鼓舞。再加上葡萄牙籍海盗的群众基础,更是让他踌躇满志对赶走西班牙侵略者满怀信心。

造反是要huā钱的,伯爵的好意他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举一反三的公开募捐害得董南都不得不放了一次血。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是一毛不拔,除了买肥皂和赎回穆秀才的那三十三佛罗林之外,他根本就没有huā过一分钱。

值得一提的是,胡安上尉等西班牙籍陆战队员和水手,对他们的遭遇也深表同情。毕竟侵略葡萄牙是国王和贵族老爷们的事,不管他们在葡萄牙搜刮了多少跟生活在最底层的佣兵和水手并没有任何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哈布斯堡家族集,权统治的受害者。干最危险的工作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哪会奢谈什么国家和民族观念?

相比之下,杰克一董的“…造反有理”倒是深入人心。只要是国王他们都会反对,只要有钱人,尤其是那些为富不仁的有钱人,他们也都非常之讨厌。

“既然是组织,那就要有一个纲领,就像我们的“大西洋公约,大家立誓签约,共同遵守,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

随着“抵抗〖运〗动”的成员越来越多,卡洛斯大夫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一有机会就缠着杰克董,请教他所遇到的一些问题。西班牙是萨累最大的威胁,董南正打算建立一套自己的情报系统以便随时掌握西班牙海军的动向,既然卡洛斯如此上心,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说得很严肃,卡洛斯大夫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的在小本子上记录着,生怕记xìng不好遗漏掉点什么。西班牙也是大明的敌人,穆秀才一样非常感兴趣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表面上是一声不吭,但内心深处恨不得卡洛斯的造反立马能成功,好拖拖哈布斯堡家族的后tuǐ,为大明争取宝贵的时间。

“成员一定要可靠,纪律一定要严明。对于那些叛徒,一定要毫不手软、绝不留情!这一点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抵抗〖运〗动的成败。…,

但〖运〗动的精髓还在于发动群众也就是穷人,因为他们受迫害最深,也最容易觉醒……”

干别的不行,干这个杰克董是“砖家”!说起阶级斗争是头头是道,吐沫横飞。可能他说得太快卡洛斯大夫有点根本上,连忙放下鹅毛笔急切地问:“杰克,您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在具体操作中肯定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你能不能给我提出些更具体的意见,比如说我们应该先从哪方面着手?”造反是个系统工程,想让一个毫无心机的大夫,在短时间内变成一个〖革〗命者还真没那么容易。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耐心地说道!“先在本土和各殖民地秘密建立分会,然后再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动穷人,以点带面,最后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彻底赶走西班牙侵略者的奴役统治。”

“那需要多长时间?”

“也许十年,也许需要二十年,只要你们有信心、有决心,我相信你们终会有一天会成功的。”

“不管多少年,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弃。”

“不不不”看着他那副异常坚定的样子,董南乐了,但还是脸sè一正,严肃地说道:“亲爱的朋友,抵抗〖运〗动需要接班人,不能像安东尼奥修道院长那样干一锤子买卖。要有前仆后继的精神,也只有不断培养接班人,本能把这项神圣事业坚持下去。”

卡洛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我想我知道该准备办了,谢谢,谢谢你杰克,我也认为我们会成功的。“就算没有你们也一样会成功,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三十年战争还没打完,葡萄牙就宣布独立了。当然,这些话董南是不会说的,而是一脸诚恳地说道:“朋友,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回去后我就向〖主〗席先生和总督大人提议,尽可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最好能组建一个专门机构,配合抵抗〖运〗动在本土和各殖民地的行动。”

“太好了,杰克,大家说得对,你真是…个圣徒。”卡洛斯大夫欣喜若狂,想了想之后,又摇头说道:“可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

“人手不是问题。”董南大手一挥“不管水手、炮手还是陆战队员,你看上谁尽管跟我开口。不但会放人,而且还会帮你对他们进行必要的技能培训,以便回去后能迅速进入状态,并确保抵抗〖运〗动的绝对安全。”

“培训?”

“是的,必须要培训。亲爱的朋友,你也不想看到那些生气勃勃的小伙子被西班牙人送上绞刑架吧?这非常有必要,直接关系到抵抗事业的成败。”

“没问题,我现在就开始物sè人选。”

“对了,除了舰队人员之外,你还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在法国、英国和尼德兰流亡的同胞。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毕竟这是所有葡萄牙人的共同事业,我想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这一点也非常重要。杰克,如果可以的话,回去后我想辞去舰队参谋部卫生勤务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的职务,好去那几个国家转一圈。

安东尼奥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让卡洛斯医生意识到想推翻西班牙人的统治只能靠葡萄牙人自己。而董南所说的那些流亡者,也正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抵抗力量,如果能获得他们的支持,那神圣的抵抗事业将事半功倍。

“卡洛斯,亲爱的朋友,看来我刚才所说的话你还是没听进去。

作为抵抗〖运〗动的领袖,你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尤其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

董南需要的是一个情报系统,对他的抵抗事业根本没有兴趣,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他走。事实上也只有他在萨累,才能通过他在天主教国家建立一套情报体系。

“是啊,卡洛斯先生,在组织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你绝不能轻易涉险。”一直保持沉默的穆秀才也插了进来,一脸深以为然的说道。

卡洛斯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看来我只能先培养接班人了。”

“你要做事还有很多很多,振着起来,我相信你会成功的。”董南拍了拍他胳膊,一个劲地给他鼓气。

卡洛斯的抵抗〖运〗动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利益并不相悖,连梅尔斯船长得知后都表示支持,不但像伯爵和董南一样慷慨解囊,甚至还提出了一些建设xìng意见。

随着“葡萄牙抵抗〖运〗动”这个继水手公会后的第二个非字方组织正式成立,热衷于参与各种活动的海盗们纷纷要求加入,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葡萄牙人,把董南搞得啼笑皆非。

以至于不得不以舰队参谋部的名义下令,除葡萄牙籍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干涉“抵抗〖运〗动”的内部事务,更不允许加入。当然,捐款是可以的,而且是多多益善。

………………………………………………………!。

第十九章 来历不明的大军舰

《怒海归航》

你去过甲板?,只要是人都会生病,杰克一董也不例外,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船队一起航就拉起肚子,一个上午跑了几次船长室专用厕所,抱着肚子连腰都直不起来。这两天都呆在船长室,很少上甲板。

“海面上能见度很好”卡拉米抓着木梯扶手说“刮的是西北风,不大也不小,要是伯爵大人预计对的话,风将越刮越大。”

董南点点头,强忍着腹痛,看了一眼桌上的海图,又问:“有雾吗?”

“北面和西北方向都有雾,但不是很大。”

“黑珍珠,号的情况怎么样?”

“在最前面,等会应该能收到他们的信号。”

过了北回归线之后,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像董南这样还算是轻的。

中间那艘三桅商船上的黑奴,这两天已经连续死了十六个。卡拉米再也忍不住了,一脸忧心忡忡地说:“先生,您还是多少吃点吧,如果再这样下奔,肯定会撑不住的。”

“我没事,你别管了。”

董南最终还是没动一下面前的食物,看着他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穆秀才和卡洛斯大夫焦急万分地、静静地彼此关注着,因为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这时候,一阵喧哗声从舱壁传来,然后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董南还是能感受他们的那种〖兴〗奋。

“是不是遇上“艾迪,号了?”卡洛斯医生一愣,禁不住地问道。

“不是”董南顺手把沙漏倒扣过来,然后捧起一本书,说:“如果真碰上托马斯,伯爵早就下来通知我们了。

应该是陆战队开始训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们打几只鸟。”

董南没猜错,今天是陆战队扩编后的第一次海上训练。队员们个个生龙活虎,热情高涨排着队,扛着燧发枪带着弹药箱来到甲板上。

一阵急促的鼓声过后,他们呈战斗队形排开,一轮接一轮朝海面上的橡木桶开火。

水手们有的站在帆桁上、有的坐着船舷边、有的趴着绳梯上,饶有兴趣的观看起他们地表演。还有人从舵手那里借来望远镜,兴高采烈的给他们报靶,击中目标一片欢呼没有击中则是一片嘘声,把陆战队的大小头目们搞得不厌其烦。

“想什么呢?”见穆秀才走神了,董南禁不住敲了敲桌子。他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卡洛斯医生感觉有几分好笑,但为了不使穆秀才太过尴尬,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往舱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先生们,你们先忙着我去医务舱看看,尼尔森昨天下午伤了tuǐ,不知道伤口愈合得怎么样。”

“我也去看看。”约瑟夫船长可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当兼职老师,也跟着走了出去。

科学不是那么好学的,直到卡拉米按照杰克董的要求,将船长室布置成书房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学海无涯!

公元前8世纪的《伊利亚特》、《奥德赛》古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撰写的古希腊首部哲学著作《论自然》公元20年罗马斯特拉bō编写的《地理学》,曾奉为欧洲军事经典的古罗马F韦格蒂乌斯所著的《罗马军制》。

5世纪末法兰克人习惯法汇编成的《萨利克法典》,拜占廷皇帝查士丁尼一士敕命编纂的《民法大全》,中世纪经院哲学家托马斯一阿奎那撰写的《神学大全》,11世佩雷格里尼的《论磁体的信》,1泄纪意大利出版的《算术、几何、比与比例概要》

甚至连欧洲第一部空想社会主义杰作……英国早期空想社会主义者莫尔的《乌托邦》都有。

佛得角分舰队司令佩罗德将军和前菲律宾总督胡安一德的藏书还不止这些,天文学家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比利时医生FA一维萨里的《人体构造论》,意大利G弗拉卡斯托罗发表的《论传染》,德国G一阿格里科拉出版《论金属》和《化学的xìng质》,意大利R邦贝利的《代数学》,以及法国F韦达所著的《分析方法入门》,在这里也都能找到。…,

天文地理,无所不有别说他穆秀才看不明白,连董南这个穿越者都得逐字逐句的慢慢研究。

“大人,恕卑职愚钝,这西洋科学……”

“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不等他说完,董南便狠瞪了他一眼“穆先生,别忘子你是个读书人!连我这个抱病的粗人都在这里耐着xìng子看难不成真要我给你来个“头悬粱、锥刺股,?”

穆秀才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才在卡洛斯医生的帮助下,翻泽了几行《算术、几何、比与比例概要》,可仍然对其中的内容似懂非懂,更别提其他更高深的学问了。见董南一脸不快,连忙摇头道:“大人,不是卑职不用功,而是这实在太深奥了。“连自己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让他这个酸秀才研究这些,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太急功近利了,。。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分析方法入门》,喃喃自语道,能看懂多少算多少吧,回去后我再想办法给你找几个好老师,争取把这些书先翻绎过来。”

都说修行靠个人,但也离不开师傅领进门。这让穆秀才欣喜若狂,连忙谢了两声,再次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大海上的生活程序一成不变,张帆收帆、吃饭睡觉,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由于不需要再隐藏行踪,回去时走的是近海航线,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船队在北纬二十八度十八分,有惊无险的穿过马德拉群岛,顺利抵达摩洛哥最南端的阿加迪尔海域。董南的身体早已康复,再次像以前那样很早就出现在甲板上。

为了不惊扰那些睡着的人们,大副总是尽可能地使用手势,而不像白天那样大声嚷嚷。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履行责各自的职责,在大副的指挥下,将帆慢慢地张了起来,跟着前面的三艘商船,顶着有气无力的轻风,冲开bō浪吃力地向前驶去。

全舰静悄悄的,只bō浪冲进舰首又被懒洋洋地碰回去的声音,时而还夹杂着一些水手的低语。忽然间,前面传来一声轻炮的轰响,隆隆的炮声被风吹来,好像在随着bō涛的起伏而颤动。

“黑珍珠号在开炮!”一遍钟还没敲响,现在不是训练时间,尽管不知道前面都发生了什么,但董南一听到炮声还是大喊道:“击鼓备战!”“快点,动作快点!”

大副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立马抓起望远镜,一边观察着,一边急切地喊道:“那不是闲着没事调试什么大炮,那一炮打的是实弹,是作为告急信号匆匆打出来的!安德鲁先生,你的膘望哨什么也不能看到吗?”

“天sè太暗,什么都看不到!”

震耳yù聋的军鼓声,让“胜利”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水手们一翻身从吊chuáng上跳下,飞快地把吊chuáng捆成结实的长卷,然后冲到甲板上,敏捷地把一捆捆吊chuáng堆放在网中,用来加强上层部分的防御。

大家正乱哄哄地忙着的时候,伯爵早已抓着长剑跑上了甲板:卡洛斯大夫和穆秀才也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冲进了医务舱。陆战队员们更是在胡安上尉和哈里的指挥下,不约而同的跑到木梯边,准备先帮水手们传递沙子……

“爬上船桅,把小艇放下去!”“水深七浔!航速八节!”

“救生索拉起来,二层炮手准备!”伯爵从大副手上接过望远镜,一边往船首跑去,一边嘟囔道:“该死的梅尔斯,每次让他领航都会出问题。真该死,连觉都不让人睡,该不是以为我们也像他一样在雾中走mí了路,就打两炮让我们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把?”“或许是想搞清楚我们的位置。“话虽然这么说,但谁也不认为真没有危险,伯爵跟董南点了下头,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一边接过指挥权“扯上桅帆,直直冲过去!卡拉米先生,给前面的商船发信号,让他们抢风转向,有多远走多远,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是……”

一袋袋沙子被人们从底舱传递上来,盖大炮的木板已经搬走,捆绑大炮的绳索也松开了。船长室的隔板被炮手们拆卸下,里面的家具全被推到一边,把穆秀才的书房搞得一片狼藉。

甲板上排列着的两排大炮,都已杀气腾腾的袒lù出来,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兵器箱也打开了,甲板上到处都是长矛、弯刀、手枪和各种各样的攻船武器…表面上看好像乱哄哄的,实际上却干得又快又好。

三分钟不到,万事停当,人们集合在岗位上回答各自头目的点名。

刚才还一片喧闹的军舰突然静了下来,变得像坟墓一般的寂静。

“有信号了”董南指着前面若隐若现的亮光,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更沉着,语气都比平时更温和“左舷三个罗经点一艘来历不明的大军舰……两排牙齿……,………相距两海里……”

海盗不是海军,换着平时肯定会张起所有风帆逃之天天,但现在却不会。一是三艘商船上装满战利品,再坚持一下就到家了,谁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二来现在只发现一艘军舰,完全可以跟他们斗一斗。

正因为如此,伯爵立马转过身来,大喊道:“我们也是一艘来历不明的大军舰,我们也有两排牙齿,伙计们,快到家了你们愿意望风而逃吗?”“不愿意!”“干掉它!给它点颜sè瞧瞧!”

“好,那就转舵向风,从上到下把帆扯足!”伯爵乐了,回过头来接着喊道“上尉先生,让你的人做好准备。杰克,甲板上交给我们了,你去医务舱帮忙,记得离船壁远点。”…………!。

第二十章 真正的海战

《怒海归航》

*伤员抬上木桌,董南却差点被甲板上的血水滑倒。约瑟大船长反应过来,连忙从舱口又提来两袋沙子,手忙脚乱的洒到他们脚下。

该椐的就锯,该剁的就剁,容不得半点迟疑!两个伤员处理完,穆秀才也放开了手脚,按照卡洛斯大夫和董南的做法,狠下心来乱斫乱砍!

上甲板上,前桅杆和帆桁都断落了,将人们埋进纠缠在一起的帆布和缆索里,帆桁上的水手和前桅台上的陆战队员,早已被狠狠地甩进大海。两船之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伯爵和舵手们本能地操纵着船,避免碰撞。

战斗在滚滚浓烟中进行着,水线以下部分已经被开了六七个窟窿,海水哗哗地涌进来,但很快又被木匠们用早已准备好的木塞堵住,然后再钉上一块块用于防水的皮革。

“胜利”号的火炮威力,矢大出乎英国人的意料。

“威廉号”上甲板上的水手和炮手同样死伤惨重,连后桅杆都被轰倒了。英国人气得发昏,见“胜利”号借着顺风,向他们直扑过去,到达燧发枪射程,连忙抢风掉头,并再次横扫了一排舷炮。

转向期间,准头很差,这一轮齐射并没有给“胜利”号造成多大伤亡。“胜利”号上的炮手们在炮击间隙,看到给敌人造成的伤害更加振奋了。虽然有些炮长不太熟练,难免有点笨手笨脚,但上炮却都很迅速。

膘望哨安德鲁早已滑下了桅杆,原本是负责给一门舷炮送炮弹的。然而,一块木屑插进了他的胳膊,让他的躯体不能再适应他那英勇的灵hún,只好满足于照料弹药的工作,用嗓子、用声音来jī励奋勇还击的炮手们。

“杰克!杰克!杰尔受伤了!”

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让董南大吃一惊,连忙扔掉满是血污的刀子,急切地喊道:“快!快把他背进来!卡洛斯先生,这里交给你了,我上去看看!”

指挥官中弹,让甲板上一下子失去了指挥,众人顿时乱成一团,而离敌舰的距离只有九十多码,他们的炮弹、霰弹像暴雨般地向“胜利”号倾泻过来。

鲜血在甲板上到处流淌,尽管有沙子,但由于船身的晃动,便东冲西刷,构成一幅幅不吉利的图形。炮弹发射得那么近,把肉体炸得粉碎。一上来就看到牺牲的人要不是被炮弹的气浪抛到海里,在bō涛间几乎无痛苦地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点知觉。就是整个头颅被掀掉,身躯在甲板上打滚。

有些炮弹打到桅杆上,或打到干舷上,炸起一大溜碎片,似流矢一般地伤人:从桅台排射的火枪子弹,从短筒火炮发射的霰弹,又撤下了一片死亡,较缓慢而更痛苦的死亡。

轰隆一声,主桅上桅杆倒塌了,连带它的桁、帆、索等一大堆东西,把艉楼都堵塞了。群龙无首,这样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董南立马接过指挥权,声sè俱厉地吼道:“上尉,拿斧头来,把这些东西都推到海里去!卡拉米,你负责一号跑组,给我狠狠打!”

“是!”

绳索立马被砍断,桅杆随即落入海中过来的炮火越来越猛,董南就向另一个炮长叫喊道:“喂,阿巴德,你的大炮是干什么的?给他们点颜sè瞧瞧!”

左舷只剩下四门炮了,阿巴德这一组五个人也只剩下了三个,见一个炮手躺在甲板上,伤口痛得要死,阿巴德急了,拿点火棒昌杵到他鼻子上“伙计,闻块橘子叶祜祜晕吧,快给我起来!”

炮手不够,董南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点火棒,咆哮道“伙计们,我们必须一拳把它砸碎!你们要是怕,就跳到水里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一个几乎没受伤的炮手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装上引爆药和炮弹,瞄准完毕,两人就一齐喊道:“开火!”

“嘭!”

这发炮弹正中敌舰艉楼,卷起一片浓烟。胡安上尉反应过来,连忙大喊一声“听主任先生指挥………,

我们就要赢了!”

甲板上的人们又慌乱中抖起精神,四门舷炮和两门可旋转船首炮再次发出了怒吼。大炮一门接一门的把铁弹朝敌人猛掷过去“威廉”号顿时被一条条火舌和一团团硝烟包裹住了。

两舰离得越来越近,每靠近一步几乎都要改变一下航向。

尽管死伤惨重,但董南从敌人的还击中还是能看出,优势依然在自己这边。因为他们大部分火炮都停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丧失了战斗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董南爬上艉楼,大吼道:“大副,让船靠上去!上尉、哈里,准备接舷!”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甲板上突然发出一阵呐喊。炮手们迫不及待的又给“威廉”号来了一轮齐射,一片烈火扫过去,让“胜利”号在后坐力的震动下像白杨树一样飕飕发抖。

这一排近距离射向敌舰的效果更加可怕,大炮吼声过后,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偶尔听到敌舰上发出几声尖叫和咒骂,好像地狱中万劫不复的鬼hún在呜咽哀鸣。

在炮手和陆战队员们重新装弹的那一刻,乱成一团的英国人清醒过来。然而,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晚了,一个个铁勾飞了过去,紧紧地拉着船舷。一群彪悍的陆战队员,更是在哈里的率领下,沿着第一斜桅和舷侧承扣支索的铁板跳了过去。

两条船扭到一起,有两百多个陆战队员在,董南有绝对把握能打赢这一场接舷战,一边指挥着大副操纵舵盘,一边喊道:“上尉,把它的第一斜桅绑到我们的后桅上!哈里……扫dàng它的后甲板!”

顿时有三十多个人扑上前去执行这个命令,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上尉和卡拉米。

“好了,这条船现在是我们的了!”卡拉米一刀砍翻刚爬起来的敌人,大声说:“我们爱怎么处置它就怎么处置它,我们要把它拆成碎片……因为,因为上帝作证…“”

“别废话!鲁莽的家伙”上尉跳过船帮,一边飞快地扫视了下敌人,一边用严肃地口气规劝他“你马上就可能去见上帝,不要拿他那威严的名字来取笑!”

…………………………………………………

1【桅台:一般是指三根桅杆以上的帆船设在前桅、主桅和后桅上,靠近桅杆中的小平台,用以固定侧支索,便于操帆和下望】

2【头上放燃烧着的导火索点火引爆用的炮具】!。

第二十一章 伤亡惨重

十点十分,炮多尚未停息。

当远处的炮火断断续续照亮那恐怖的全景时,依稀望见“黑珍珠”

号在西北方向两海里处,似幽灵般地在两艘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间迤逦而过。它半帆断樯,后篷桅全无,却依然在凶残地血战着。

两艘武装商船的火力堪比战舰,他们满以为排发几分钟重型舷炮,就能摧毁这条那船的战斗力。等到无敌的士兵用铁钩套住船身冲上甲板时,那个可恶的“西班牙船长”就会跪地求饶。

但“黑珍珠”号却在梅尔斯的指挥下,变戏法似的总是能跑到他们的重炮射程外。接着,如后来被俘的英国船员们所赌咒的那样,他们借助巫师的魔法,绕到笨拙的武装商船上风,把一发发远程炮弹倾泻到他们的甲板上。

桅杆断裂,船身倾斜,后甲板上乱成一团,但武装商船还具有着强悍的战斗力。他们追不上“黑珍珠”号,却也不能无视它的存在。虽然与“威廉”号的距离仅有短短两海里,可如果真置之不理的话,这段距离足以让“黑珍珠”号把他们击沉。

一个皮糙肉厚,拥有着火力优势:一个灵活机动,总能抢占上风: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么僵持着,你一炮我一炮的打得难舍难分。

事实上梅尔斯船长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比二,他们承受着比“胜利”号还大的压力。持续三个多小时的炮战,让船上的水手和炮手死伤过半。

一块木片猛地飞来,打伤梅尔斯船长的头部,鲜血染红了他的脸,样子非常可怕。可他却翕动嘴chún,把这液体喝到嘴里,然后用力把它吐出舷门外,仿佛用啐吐也想能伤到的敌人似的。

不知这是为了鼓舞泄了气的战友,或是他就习惯这样来鼓舞自己的斗志,纵然在这举目疮痍的情况下,他还是能说出一些幽默话。指挥船员们一边灵活规避敌人的炮火,一边用仅剩下的那三门火炮奋勇还击。

负责搬运抢救伤员的陆战队员已帮不上什么忙了,因为伤员太多,医务舱里挤得满满的,后来的伤员根本背不进去,而稍微有点力气的人又都得去装炮。

为了给“胜利”号争取更多时间,梅尔斯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尽他仅有的灵便在活动,一个人变成许多人,既是船长又是水手长、又是水兵、又是炮手、又是木工…

凡是这险恶时刻需要做的他都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居然能够执行如此多的任务。

……胜利,号靠上去了,伙计们,我们就要赢”

随着一声惊呼,人们不约而同的抬头向后甲板上望去,只见信号官还未说完就被一颗流弹击倒,两个陆战队员赶紧抬他下来。而梅尔斯船长还在他的位置上屹然不动,可他的左胳膊在涔涔流血。

“嘭……嘭……嘭……”又是一轮齐射袭来,一个水手正准备跑过去照料,但是人未到,一颗炮弹就劈去他半个脑飘,鲜血又溅了梅尔斯船长一脸。

“瞄准左舷船腹,把炮弹轰进它肚子里去!”

梅尔斯船长满面血污,浑同偃卧在甲板上他那些部下残缺的尸体。

听到他那令人寒毛凛凛的声音,几个水手连忙跑向一门已经无人管的大炮。

与此同时“胜利”号上两百多名陆战队员已占领“威廉”号上甲板。董南一刻都不敢耽误,立马跳下艉楼,一边往舵盘跑去,一边高喊道:“砍断绳索,左满舵,抢风转向!吉尔先生,带几个人下小

艇,营救落水人员,其他人全部上右舷!”

“是……!”人已经上去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炮术长阿巴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个部下,手忙脚乱的装填起右舷大炮,准备支援岌岌可危的“黑珍珠”号:艉楼上的几个水手在水手长吉尔带领下,纵身跳进大海,拼命地往拖在船尾的小艇游去,准备营救落水人员:甲板上的其他人则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张开最后那几根帆桁上的风帆,齐声呐喊着调整航向。…,

“胜利”号驶出硝烟“威廉”号上将计就计的升起西班牙国旗,两艘英国武装商船意识到他们已从猎人变成了猎物,连忙顺风转向,试图在“胜利”号抵达射程前逃之天天。可它们船身巨大,而且不同程度受损,导致转向速度极其缓慢。

然而“黑鼻珠”号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只能盯住其中一艘。

“胜利”号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伤痕累累的桅樯在风中摇摇yù倒,短短两海里整整航行了近一个小时,才颠簸摇晃着抵达战场。

“水深五浔,航速四节!”

“底舱积水六明,伤员已转移到二层炮甲板,吃水太深,下层炮门无法打开!”“把那几个西班牙俘虏也转移出来,别让他们淹死。”形势不容乐观,可董南现在却顾不上这些,回头喊了一声,然后跳上一门大炮,使劲想透过硝烟看一看前面的情况“把喇叭递给我……转舵向左!揍他们,伙计们……狠狠揍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他的吼声很清晰,在大炮的轰鸣声中也能听得见。大副把象征他身份的喇叭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坚定注视着主任先生沉重、敏锐的目光。他在杰克一董的脸上看到了高度的自信心,自己也受到鼓舞,觉得有恃无恐了。

水手和炮手们忙着打炮和操纵索具,没有注意到他们又一次面临着新的危险:“胜利”号在又一次投入战斗的同时,不知不觉的进入了一片浅滩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水手,困huò地看弃他们身边飞过的片片白沫,弄不清这些狂跳乱舞的bō涛是被敌人的炮弹掀起来的,还是碰上了奇怪的洋流。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黑珍珠”号仍然在奋力还击,只是炮声变得越来越稀落,董南这才松下一口气。见后甲板上的一门火炮没人操纵,连忙扔掉喇叭筒,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装弹、瞄准、点火……该项作业重复了两次、三次!

尽管都没有击中目标,但炮声却在他心里发出奇特地轰鸣。他发现自己在这场遭遇战中再也不是袖手旁观者,而是果敢的指挥者和行动者,这使他害怕的心情烟消云散,觉得气冲云霄,至少也是横了心、硬装出一副气吞山河的样子。

这也让他发现,英雄气概只是自尊心的一种表现形式。因为所有人都对他拭目以待,他必须促使自己要无愧于大家的关切。

瘦死的骆骆比马大,二比一,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胜利”号的两门12磅和4门9磅重炮,像重锤一样轮番敲打着英国武装商船。“黑珍珠”号则绕到上风堵住它的去路,一直jī战到下午一点,他们才在轮番轰击下升起了白旗。人手不足,在与登上“威廉”

号的上尉汇合之前,董南不敢贸然登船,示意英国人就地下铛后,便急不可耐地收拾起残局来。

大战过后,一片狼藉,舱里舱外都是一派混乱景象。没伤的在照料负伤的,轻伤的在照料重伤的,伤员们忍受着疼痛和船身的颠簸,形容惨怛。

在甲板的另一侧,tǐng着一具具覆盖着帆布的尸体。面对如此痛楚悲切的景象,这些尸体竟然有种不可名状的、令人羡慕的东西:它们独自安息在甲板上,什么疲劳、悲伤,什么未知的危险、肉体的痛苦,统统都与他们无关了。其他事情更是对他们毫无影响,因为这条船无非是他们的灵柩而已。

“黑珍珠号上死了六十七个,二十六个重伤,其他人个个挂彩。

梅尔斯船长刚晕过去了,大夫们正在抢救。”仗打赢了,舰队也完了!

算上“黑珍珠”号的伤亡数字,大西洋公约组织最有经验的水手和炮手伤亡过半。连两个船长都生死未卜,董南真不知道回责后该怎么跟巴里他们交代?

离萨累还有很长一段航程,再加上所有船只都不同程度受损,董南意识到自己这个唯一的主心骨绝不能乱,一边收拾着前甲板上的帆索,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先打扫战场吧,其他事回头再说。对了,阿巴德,你带几个人乘单桅快艇去“威廉,号如果受损不是太严重的话,想办法把它驶过来。”

“是,先生。”

打扫战场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董南永远不会忘记这些尸体被缝上帆布,在双脚上栓着一颗炮弹,然后扔进大海的时刻。

黯然神径的仪式在日落时分举行,海风似乎特地为了加别场面的恐怖气氛,突然间刮得更猛了。尸体整整齐齐的一摆上甲板,约瑟夫船长便急急匆匆地念了悼亡经,因为这不是高谈阔论的场合。

一天之前,他们还生龙活虎,满怀胜利的自豪和对生活的渴望。

可现在,他们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尽管都是在刀刃上tiǎn血的海盗,但如此惨重的伤亡还是让生者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因为海葬比陆葬来得更凄凉!掩埋一具遗体,那个遗体就留在那儿了,关心他们的人知道有个地方的角落埋着这些尸骨,可以用块墓碑、

用个十字架或用个碑碣来加以标记。然而在海上把尸体抛到那烟bō浩渺之中,仿佛在掉下去那一刹那就不复存在了。毕竟想象不能随着尸体沉向那万丈深渊,人们很难设想它会安息在大海底下的哪个地方?!。

第二十二章 嫁祸于人

经过一夜的忙碌,“胜利”号又打扫的干干净净,恢复了原来秩序井然的样子。甲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已擦拭干净,战斗的硝烟早已穿过舱口,冉冉上升,和掠过军舰上空的浮云混到一起去了。

伯爵和梅尔斯一个因为从艉楼上摔下,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董南对此是束手无策,只能委托卡洛斯大夫和穆秀才照看他们,自己则忙着处理善后事务。

“……他们肯定不会回头的,现在只能靠自己卡拉米,你上‘威廉’号,人手不够从陆战队抽调。我负责‘胜利’号,‘黑珍珠’号也别修了,直接拖着走,慢就慢一点,争取一个月里赶回去。”

开战前伯爵下过命令,让那三艘武装商船先行撤离,有多远走多远。现在战斗结束了,人手成了最大的问题,没有足够水手操纵船只,董南只能作出这样的决定。

卡拉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想到刚俘获的另一艘武装商船,便禁不住地问:“红龙号呢?先生,船上装满香料和丝绸,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不管“胜利”号还是“黑珍珠”号,甚至连东印度公司的“威廉”号,现在底舱里都积满了水。陆战队员们干了一夜都没能把水排空,显然无法将那些战利品转运过来。况且底舱本来就装了很多东西,就算没积水也腾不出那么大空间。

那些战利品是两百多条生命换回来的,董南同样舍不得,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胡安-德侯爵还活着吗?”。

“活着,幸亏转移的快,不然早就淹死了。”

原打算把刚卸任的菲律宾总督扔在佛得角群岛,让他回去后跟英国人打口水仗。但考虑到如果把他留在那里,回去后必然会找佩德罗将军的麻烦。为了卡洛斯大夫的“葡萄牙抵抗事业”,董南最终还是把他带上了。

在底舱里关了一个多月,既没病死也没被淹死,他的命还真不是一般大。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问道:“上尉,俘虏审完了吗?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审完了。”

既然英国佬把海盗当成了西班牙舰队,那这出戏当然会陪他们演下去。正因为如此,情报收集和审讯工作一直由胡安上尉负责。见众人齐刷刷的朝自己看来,上尉干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介绍道:“前天下午不是有场雾吗?他们在雾里,我们在雾外,听到我们训练的炮声就跟上了,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就利用夜色掩护跑到我们前面设伏。”

“这么说他们是从东印度回来的?”

“是的,”上尉转过身去,将一大堆信件、日记和航海日志摆到桌上,“这是他们的第十五次航行,两年前出发时一共是六艘,一艘在好望角遇到风暴沉没了,另外两艘留在东印度,这三艘航行了六个月,途中死了48个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董南捧起航海日志一边翻看着,一边接着问道:“船长还活着?”

“活着,他叫尼古拉斯-当唐,曾在海军服过役,是一个有经验的航海家。因为詹姆斯国王本身就是东印度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所以就让他们连人带船都加入进了东印度公司。另外还有一个叫托马斯-罗的贵族,他是国王派驻到莫卧尔帝国的大使。”

两个月前抓了一个西班牙的卸任总督,现在又抓了一个英国大使,这也太巧了吧?不少字董南有点意外,禁不住地问:“也是卸任的?”

“不完全是。”

胡安上尉低下头来,翻看了一眼审讯记录,“四年前,也就是1612年,负责东印度公司第十次航行的托马士-伯斯特船长,在苏拉特①附近的斯瓦里海域,指挥两艘船与葡萄牙人进行了一次决定性海战。他的胜利增加了英国人的威信,由此获得印度皇帝的敕令,允许他们在苏拉特建立永久贸易点。

但葡萄牙人在那里经营了一百多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尤其那些葡萄牙传教士,对印度皇室具有着很大的影响力。除了允许他们设立贸易点之外,并没有给他们其他特权。英国人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派托马斯-罗爵士以英国大使的身份出使莫卧尔帝国,试图通过外交途径获得一些不能以武力方式获得的贸易特权。”…,

不等董南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约瑟夫船长突然问道:“印度有香料吗?”。

“好像有,但应该不会太多。”上尉摊开缴获的海图,指上面的东印度群岛,解释道:“按照他们的口供,尼德兰人早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香料群岛,他们首先从葡萄牙人手里夺取了对那马鲁古群岛②的控制权,并逐步向葡萄牙人控制的印度渗透。

英国人属于后来者,实力也没有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雄厚,他们难以在尼德兰人控制的岛屿插足,只能选择产水稻却不产香料的望加锡③作为向邻近岛屿收集香料的基地。但尼德兰人不愿意被他们打破对香料贸易的垄断,一方面抬高香料价格与英国人争夺,一方面加紧海上封锁,拦截英国人的船只。”

现在是“海上马车夫”的时代,英国佬在东方也只能欺负欺负日落西山的葡萄牙,拿实力强悍的尼德兰还真没辄。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上尉便接着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尼古拉斯-当唐船长,去年刚在苏拉特海域又一次击败了葡萄牙人。三比六,大获全胜,这或许就是他们胆敢打我们主意的原因之一。”

刚刚结束的那场海战,表面上看来是二比三,好像是以弱胜强。但双方之间的实力并没有太大悬殊。毕竟“黑珍珠”号虽然小了点,但它却是专门为海战而改装的军舰。更何况东印度公司船员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无论人数还是健康状况都远远不如海盗。

由此可见,英国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如果不是人数上具有绝对优势,那鹿死谁手还真难说呢那么多人阵亡,让董南心有余悸,想了想之后,凝重地说道:“先生们,虽然我们赢得了一场海战,俘获了一艘战舰,但形势对我们而言却更加严峻了。一个总督和一大使,不管西班牙还是英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我们的所有船只都需要大修,人员也急需补充,想恢复战斗力至少需要半年以上时间。如果没有半年的和平,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除非我们愿意放弃这一切。”

放弃很容易,但放弃之后的日子却很难过

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英国……欧洲最强大的几个海上国家几乎都被抢遍了,就算有钱你还能去哪儿?这就是真正的有命赚钱没命花,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下半辈子肯定会在悬赏追杀中度过。

海盗也是人,同样怕死,至少说在钱没花完之前谁也不愿意死。见所有人都沉默了,董南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我们争取一下,应该能熬过来。”

胡安上尉一愣,禁不住地问:“怎么争取?”

董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猛地回过头去,“约瑟夫先生,老‘银鹿’号上的水手还有多少?”

“六个。”

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先生们,记得我们之前曾拟定的一个计划吗?我想现在就是执行的时候了。约瑟夫,我想请你提前行动,劫持总督大人上‘红龙’号回英国,把那个大使也带上。你的那一份战利品和兄弟们的抚恤金我会通过其他渠道给你送去。对了,另外再想办法帮我们招募一些水手。”

东印度公司俘虏都是以西班牙人为主体的陆战队看押的,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搞清楚对手的身份,毕竟西班牙有雇佣摩尔人的传统,出现几个黑人并不会让他们起疑心。

约瑟夫归心似箭,当然不会拒绝执行这个任务。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甚至还能因此而成为英雄。但这件事太过敏感,一个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

看着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董南意识到他担心什么了,立马伸出双手,紧抓着他的双臂,郑重保证道:“放心吧朋友,我们绝不会让你暴露的。你走只是全盘计划中的一部分,回去后我就把那个英国大使交给卡洛斯先生的‘抵抗运动’,让他们回葡萄牙为你打掩护。”

让约瑟夫带西班牙总督回英国,再通过卡洛斯的“抵抗运动”把英国大使交给西班牙政府。一个指责对方袭击佛得角群岛,一个指责对方袭击东印度公司船队,都有人证,可谁都说不清楚。毕竟双方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虽然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海上摩擦并没有因此而消停,尤其在遥远的东方,甚至还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约瑟夫船长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说:“杰克,我……我……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关键是人的问题,先不说我的人手不够,就算人手足够也无法取信于人啊”

“红龙”号那么大一艘武装商船,如果不带几个人回去的确说不过去,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人不是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再演一场戏,让他们为你作证。”

…………………………………………………

①【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的一个港口城市,历史悠久】

②【印度尼西亚东北部岛屿,以盛产丁香、豆蔻、胡椒闻名于世,阿拉伯人称为香料群岛】

③【位于印度尼西亚东部苏拉威西岛西南部,是16世纪初印度尼西亚东部最大的贸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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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穆秀才的医术

《怒海归航》

约瑟夫走了,走得很成功。

他和他的六个部下,在被转运上“红龙”号与其他英国俘虏集中关押时,猛然抢过一把弯刀,劫持住正上船参观战利品的前菲律宾总督大人。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万般无奈之下“西班牙船长”

不得不作出让步整个行动过程顺理成章,并没有太多戏剧xìng,董南相信那些英国人很难看出破绽。

事实上他只给出一条思路,具体操作计划还是由约瑟夫、上尉和卡拉米商定的。为了不让那位大使先生起疑心,约瑟夫的身份还是“银鹿”号船长,只不过他被俘的时间要早一些,俘虏他的对象也由之前的海盗变成了现在的西班牙人。

补给充足,人员精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他们就能踏上英国领土。至于他能不能获得詹姆斯国王陛下和异印度公司的信任,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但他的为人和口婢一直都很不错,甚至还有几个贵族朋友,细想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红龙”号消失在视线里,海盗们便兴高采烈地嘲笑奚落起英国人来,刚演完一场大戏,相互之间欢欢喜喜地表示祝贺。然而,他们很快就抛开这一切,在杰克一董的命令下,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船上。

收兵鼓敲响,大炮又重新捆绑好,伤员被抬到甲板下,凡是能上甲板干活儿的人都来帮忙修复“胜利”号被打坏的地方和加固桅杆。

通过浅滩区是极其危险的,董南整天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甲板。到太阳西沉的时候,两舷水手传送来了水深十二浔的喊叫。

向北,一直向北,日复一日,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的向北航行。

运气不错,半个多月来连一艘船也没遇到过。安宁的洋面直到边缘都空空dàngdàng,是一片广阔的孤独。这段时间风一直很微弱,而且变化无常,有时候风向还不太有利。

空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冷了海也变冷了。每天中午观测的时候,太阳偏离天顶的程度至少比前一天多出一度。之前所学的那点航海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董南现在都已经可以差不多熟练地测量太阳高度了。

他总是把标有不同经纬度的海图展在舵盘前,对很多难以对付的岛屿、暗礁和海岬,跟大副进行很长时间的商议。他一次又一次向大副询问自己测量的精确程度,而大副也一次又一次以福音书的名义发誓他肯定没错。

让他感到满意的还不止这些,虽然在整修完毕后,他几乎剩不下一匹帆布也剩不下一百颗三寸大钉,但“胜利”号现在却装备整齐,而且非常干燥。淡水、燃料、鱼干、脸肉的储存丰富,人员也显著地变得健康了。

最重要的是,这半个多月来他只埋葬了六个人!

其他伤员虽然忍受着可怕的痛苦,但充足的补给、合适的气候、以及精心的照料,又让他们神奇般地恢复了过来。而且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变得非常团结。那场惨烈的海战,甚至把“胜利”号和“黑珍珠”号成员中那些最不可救药的人也变得像个水兵了。

“杰克,伯爵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个下着细雨的夜晚,第一班值班岗的第七遍钟敲过不久,在甲板上呆了一天的董南,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正准备在灯光下查看日志经纬板,背后就传来了卡洛斯大夫那熟悉的声音。

“天啦他从哪儿弄的?”

一条女人织的毛围巾,上面还带着淡淡香气。董南感觉有几分好笑,但还是解开麦哲伦外套的衣领,将毛围巾套到脖子上。

“天知道他从哪儿弄的”卡洛斯大夫笑了笑,随即岔开话题,眉飞sè舞地说:“杰克真没想到你还懂航海,海战指挥得也不错,连梅尔斯船长都认为你应该拥有一艘自己的船。”

“近海还行,深海航行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董南可不认为自己真能单独驶船横越大西洋,更别说遥远的东方了。他一屁殷坐了下来,揉着发涨的双tuǐ问道:“他俩现在怎么样?尤其是伯爵,他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梅尔斯是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继续当他的船长。伯爵的伤势却令人堪忧,表面上看来虽然没什么伤口,但到现在下半身仍然没有知觉。真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中枢神经下半辈子就这么半身不遂了。

“坦率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例或许只有上帝能帮他了。杰克……我们瞒不了多久的,如果再没有明显起sè,他肯定会疯掉的。”

以伯爵的脾气,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正因为如此,卡洛斯大夫一直用含糊不清的术语来解释他的伤情。出于对他和董南的信赖,伯爵也对自己能否再次站起来充满信心。

半个多月过去了,该偏的瞎话都编完了,如果再没有任何起sè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蓦地站起身来,回头喊道:“安德鲁,麻烦你让穆先生上来一趟。”

“是,同下。”

三分钟后,正在二层炮甲板照看伤员的穆秀才,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还没等他开口,董南便拉着他走船首,急切地问:“穆先生,伯爵的病到底有没有希望?针灸、推拿、按摩,只要能让他站起来,你怎么干都行。”

穆秀才不但饱读圣贤书,甚至连医书都看。从《千金方革纲目》再到《伤寒论》,基本上就没他没看过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略懂医术,他才得以活到今天。

可西方不同于东方,先不说他现在是巧fù难为无米之炊,手头上什么都没有。就算各种药物和银针齐备,也不敢在伯爵身上轻易施用。

毕竟白人不同于黄种人,他真拿不准白人是不是也有着跟黄种人一样的经络。

“大人,伯爵那样的病例我倒是在书上见过,但他是白人,娄怕……………”

“怕什么怕?白人也是人,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当然,中药我现在是没有。”

见董南急成这样,穆秀才咬了咬牙,毅然说道:“那就先帮我打几根银针吧。”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董南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下去找了几块银币,让铁匠生炉点火,在穆秀才的指点下,连夜打制了一套银针。

放血不像放血,手术不像手术,半躺在船长室里的伯爵彻底傻眼了,紧盯着在火上烤的银针,连连摇头道:“不!杰克,那玩意会刺死人的,我可不想像块帆布,让他在我身上扎来扎去。”

“别这样杰尔,听穆先生的。

来…先嚼两片古柯叶,它能让你的情绪不那么紧张。”

躺在一边的梅尔斯船长乐了,禁不住地调侃道:“杰尔,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就当是放血,眼睛一闭就行了。”

刚在卡洛斯大夫的帮助下翻过身来,还没等他跟梅尔斯斗嘴,突然感觉背后几处一阵轻微刺痛。接着,便是全身发麻,吓得他不敢动弹。连董南都不敢相信穆秀才的双手居然如此灵活,三枚银针眨眼间就插在伯爵的背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颤动。

“不要紧张,这几针是帮你活血的,拔下银针sū麻感就会消失。”穆秀才笑了笑,把一会脉,又抓起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在他右脚上比划…了半天又飞快地刺了下去。

令卡洛斯大夫大为震惊的是,这一〖针〗刺下去之后,伯爵突然条件发射地……哼”了一声,那条没知觉的tuǐ,甚至跟着抖动了几下。

穆秀才再次把了一下脉,然后出手将插在他身上的几枚银针,很有技巧地拔了出来,收入进一个布袋,抬头笑道:“大人,还有希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内应该能下地走路。”

董南欣喜若狂,紧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真的?”

“嗯,但必须坚持针灸和推拿。”

卡洛斯大夫反应了过来,一边查看着布袋中的那排银针,一边喃喃自语道:“太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不不不,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伯爵被搞糊涂了,看着他那副一连茫然的样子,董南摇头苦笑道:“很抱歉杰尔,事实上我和卡洛斯先生对能否治好你的tuǐ没有任何把握,但又不想让你太过担心,所以这些天来都没有据实相告。不过现在没问题了,穆先生能治好你的tuǐ。当然,这也需要你的配合。”

“天啦,这么尖的事你们居然瞒着我!”

“瞒你是为你好。”见他还急了,董南干脆凑到他耳边,提醒道:“为了索菲亚,你必须站起来。杰尔,相信穆先生吧,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治好你的tuǐ。”!。

第二十四章 人员补充

1617年2月3日,“胜利”号、“黑珍珠”号以及刚俘获的“威廉”号,在海岸警备队十几条小艇的牵引下,终于回到了阔别五个半月之久的老巢。

码头上一片欢腾,萨累和里巴特能来迎接的人几乎都来了。黑压压的拥簇在宪兵队拉起的警戒线外,拼命地朝凯旋而归的海盗们招手。见出航时分兵追击另外两艘海盗船的“骑士”号和“飞鱼”号停泊在码头边,董南这才松下一口气。

船尚未小锚,巴里、奥赛罗、老约翰,以及先行返航的霍拉、那捷尔和比利等人,便急不可耐地乘小艇爬上了“胜利”号。

“干得漂亮,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但也是值得的”

“是啊,抢回那么多战利品,还俘获了一艘大军舰。杰克,就算我去也不一定比你们干得漂亮。”

佛得角群岛发生的一切,先行返航的人早就跟巴里说了。另外三艘装满战利品的武装商船,十天前更是带回了遭遇到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的消息。这让所有人忧心忡忡,可战场远在几百海里之外,就算他们想增援都来不及。只能让海上巡逻队的单桅快艇扩大警戒范围,老老实实在家等消息。

他们争相劝慰,让董南心情好了许多,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可‘艾迪’号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们先回来了呢。”

“托马斯很精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巴里拍了拍他胳膊,一边和奥赛罗搀扶起伯爵,一边笑道:“杰尔,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怕国王的海军了。你们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公约’号怎么样?”

排水量近千吨的“圣茱斯塔”号,是西班牙海军战斗序列里的一艘主力战舰,如果不是为了送菲律宾新总督安德烈斯-阿尔卡拉斯伯爵上任,接卸任总督胡安-德侯爵回来,西班牙国王也不会让它单独执行任务。

“大西洋公约,‘公约’号,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伯爵低头看了看双腿,接着说道:“巴里,可惜我这两条腿不听使唤,不然肯定会荣幸地参观你的旗舰。”

不等巴里开口,老约翰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指着他那条木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得了杰尔,有杰克在你还怕站不起来?至少说你还有希望,而我却只能这样摇摇晃晃的过下半生。”

“呸我才跟你不一样呢。”

这俩人凑到一块就斗嘴,霍拉早就见怪不怪了,突然回过头去说道:“辛苦了朋友,来……让我看看。”

见霍拉要查看自己的伤口,梅尔斯立马闪到一边,连连摇头道:“不用看,我没事那帮混蛋的炮术太差劲了,想把我撂倒还得再练几年呢。”

“真抱歉,早知道这样我就留下来了。”

错过一次大海战,霍拉有几分失落。毕竟交战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如果他的“里巴特”号在,那伤亡绝不会如此惨重。事实上最先回来的那捷尔和比利也抱有同样想法,站在伤痕累累的“胜利”号上,看着伤痕累累的战友们,二人迟疑了半天都没开口。

气氛有些沉重,董南连忙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问:“伙计们,我们一走就是半年,家里一切还好吧。”

“好非常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老约翰指着岸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眉飞色舞地说:“人越来越多,截止上个月底,两岸加起来快一万五千多人对了……你交代的事情蒙尼都办了,真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上尉,上尉先生,你看看那边是谁?”

“什么?”胡安上尉糊涂了,疑惑不解地问道。

“看来你需要一个望远镜。”巴里乐了,一脸坏笑着说:“这是一个惊喜,天大的惊喜,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胡安上尉看了半天,才发现索堡前的空地上站着几十个女人和小孩,最前面的赫然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我的上帝,她们真来了巴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办到的?”…,

“这是水手公会的福利,杰克在出航前就交代过了。市长先生的那些走私商朋友很给面子,能接来的都帮你们给接来了。总督大人还给你们置办了一个家,不过花费要从你们的战利品里扣。”

“杰克……”

“去吧,看她们都哭了。”董南猛推了他一把,随即转过身去,朝后面的那些西班牙和葡萄牙籍海盗,笑喊道:“先生们,还愣着干什么?”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欣喜若狂的欢呼着滑下左舷,跳上小艇拼命地往岸边划去。安家才能乐业,这才是刚刚开始。看着他们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董南心里甜滋滋的,就像是他自己跟家人团聚似的。

这时候,两条小艇载着几十个商人七手八脚的爬上船舷。

“先生们,欢迎回家”

里巴特市长蒙尼比以前更胖了,笑起来眼睛只剩下道缝,一见面就来了个熊抱,那亲热劲搞得董南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去。

久别重逢,要说的话有很多,但现在不是时候,董南轻轻推开他的胳膊,一边冲他身后的格里等人点头致意,一边呵呵笑道:“先生们,船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们了。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至于底舱里的战利品……你们跟战利品委员会谈。”

“杰克,这还用说吗?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工作。”

“钱不是问题,但不许偷工减料,我会派人去船坞验收的。”

“放心吧,我的主任先生,给我们两个月时间,一定让它像新的一样。”

短短的五个多月里,前前后后共抢了二十多艘商船,商人们赚得盘满锅溢,当然不会得罪眼前这帮财神爷。更何况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代表们,还都是他们的生意合伙人。为了共同利益,就算董南不派人验收,他们也会把船维修得焕然一新。

随着船只在商人们的组织下,再次起锚驶向上游刚扩建的船坞,欢迎仪式才算落下帷幕。轻重伤员被宪兵队送往总督府,其他人员则无一例外的去了南岸。至于战利品那要等到清点完才能分配,而且分配前还得开一次全体水手会议,对分配方案进行一下确认。

事情太多,除了跟家人团聚的胡安上尉之外,谁也没时间休息。众人一进舰队司令部,就召开起了内部会议。

“……防线向上游推进了三十五英里,两岸要塞正在修筑,为确保河道安全,还特别锻造了两根铁索。要塞工程还是由肖恩先生负责,火炮基本上都已到位,预计年底前应该能完工。”

奥赛罗这个总督大人很称职,董南等人一坐下来,就指着墙上的地图介绍道:“那边的防御暂时由我负责,人手不多,但很精干,尤其是骑兵队,都是有经验的老兵;至于萨累和里巴特的防务,我想就不需要我多介绍了。霍拉先生一回来,我们就按照你的图纸紧急加固,再有三个月,基本上就能形成一套相对完善的防御体系。”

“炮手呢?”

见董南朝自己看来,老约翰乐了,不无得意地笑道:“这半年来训练一直没停过,杰克,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大可以用一艘破船试试,看我能不能把它轰成碎片。”

“老伙计,看来你需要重新培养一批炮手了。”梅尔斯插了进去,呵呵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杰克不是不放心你,而是想从你这抽调人手补充舰队。”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

训练了大半年,炸了十几次膛,死伤几十个,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批炮手,老约翰当然不会答应。但这件事关系着舰队战斗力,巴里毫不犹豫站到董南这边,深以为然地说道:“老伙计,舰队没了要炮台还有什么用?我认为杰克的要求很合理,你应该放人。”

“巴里,这是两码事,”老约翰急了,蓦地站起身,指着码头上停泊的那些走私船和单干的海盗船,“人有的是,只要战利品分配方案一公布,你们想招募多少就有多少,不但有炮手还会有水手。”…,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补充兵源的好办法的,但董南还是摇头说:“老伙计,除了炮术之外我们还要纪律,否则很难形成战斗力。要不这样,我们从你这招人,你再招募他们补充海岸警备队。”

海岸警备队不但有炮手还有水手,伯爵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拉上来就能用,没那么多麻烦。先生们,我看今后就照此办理,不管谁想加入舰队,那必须先在海岸警备队服役一段时间。”

“我没意见。”

奥赛罗第一个举手支持,不仅因为这是董南的提议,而且还直接关系到黑人的利益。毕竟在舰队干要比在其他地方干强多了,光这次战利品分配下来,每人至少能分到两千佛罗林。而在海岸警备队服役,里巴特市政议会每月只给他们支付几十个便士。

“我也没意见。”

“老伙计,不就是训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有人都站到了董南那边,老约翰不得不点了下头,一脸苦笑着说:“不是要我主动服从,就是要我被动服从,杰克,你总是这样”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伯爵更是笑骂道:“让你服从你就服从,哪来这么多废话?老伙计,大不了下次帮你抢个老婆,省得你总这样婆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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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非正式谈判

出航前和返航后总是最忙碌的时候,在舰队司令部吃了个简单的晚饭,巴里、梅尔斯和霍拉就匆匆赶往船坞,实地研究三艘主力战舰的维修改装方案;东线未稳,奥赛罗一样不能在此久留,跟董南谈了一会北岸这半年来的发展情况,便留下儿子奥德曼和管家布拉,自己则带着一队骑兵连夜赶往上游。

一下子回来这么多人,南岸成了名副其实的海盗窝。安全问题不容小视,应里巴特市政议会请求,肩负两岸安全的老约翰亲自带领两百多个宪兵队员,前往南岸协助警察局维持秩序。

作为主管后勤事务的委员会主任,董南自然不能闲着。刚打着照料伤员的幌子,让奥特曼带人去船坞把那些从佛得角群岛抓回来的女人送往总督府,给伯爵制造近水楼台的机会,就迎来了蒙尼、格里、尤里奥洛夫、穆里尼奥等几位巴特市政议会的商人代表。

“……跟摩尔人的贸易已经恢复,从葡萄牙人那里缴获的火绳枪和火炮十分抢手,布匹和香料也非常受欢迎,非斯的泽丹王子甚至还派来一个特使,想跟我们建立长期贸易关系。”

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说短时间内无需再担心粮食和牲畜。董南放下鹅毛笔,一边示意刚走进来的穆秀才坐下,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那他们对我们的存在怎么看?有没有提出一些领土和主权方面的问题。”

“暂时没有。”

蒙尼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的地图介绍道:“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刚在伊夫兰地区进行了一次会战,双方共投入三万六千多兵力,结果两败俱伤,谁也没取得决定性胜利,而这一场会战他们准备了近两年。”

跟天朝动辄几十万的大场面相比,三万多人的大会战实在不够看。但对泽丹王子和马蒙王子来说,却是他们所能组织起来的全部力量。就算放到欧洲,其规模也足以载入史册,要知道现在的欧洲第一强国西班牙,也只拥有不到两万人的正规军。

两败俱伤,都要休养生息,应该不会对萨累有什么威胁。董南再次看了看地图,接着问道:“那他们的叔叔呢?”

“穆莱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等蒙尼开口,萨累最大的军火贸易商尤里奥洛夫插了进来,“众所周知,他一直跟奥斯曼帝国保持着良好关系。但随着奥斯曼皇帝艾哈迈德年老体衰,土耳其国内也存在着同样的王位继承权问题,很难再像之前那样给他提供援助。这对一直觊觎摩洛哥的阿尔及利亚来说,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他所控制的地区,恰恰都跟阿尔及利亚接壤。”

摩洛哥四分五裂才符合萨累的利益,得知眼前最具实力的三个威胁都自顾不暇,董南悬着的那颗心才掉了下来,一边招呼众人喝酒,一边呵呵笑道:“先生们,这对我们而言同样是个机会,移民工作绝不能放松,争取一年内再向北部山区渗透五十英里,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萨累的安全。”

“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蒙尼再次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盖尼特拉,眉飞色舞地说道:“主任先生,我们准备利用跟黑人酋长的关系,再给舰队开辟一个补给基地。盖尼特拉的条件虽然不如萨累,但离直布罗陀海峡更近。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的话,不但能获得战略纵深,扩大警戒范围,还能大大缩短与地中海的距离。”

距离短了,贸易就更方便了,尤其那些单干的海盗船,“海上作业”效率将会大大提高,完全可以在盖尼特拉就近补给、就近销赃,无需再像现在这般来回折腾,把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海上,一年最多只能出航三次。

树大招风,找一帮替死鬼转移下视线似乎也不错,董南权衡了一番,点头笑道:“先生们,我个人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舰队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兵,至于怎么发展……还需要你们去引导。”…,

“那海岸警备队呢?”

“这个可以考虑,毕竟没有一个良好的秩序,那么多人搞到一块肯定会出问题。”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格里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主任先生,如果他们也想成立一个类似于大西洋公约这样的组织,那我们要持什么样的态度?事实上随着舰队的成功,很多单干的家伙也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性。”

“我也收到这方面的风声,据说挑头的是两个法国人,还把格里的酒馆当成了司令部。”

他们抢得越多,自己就赚得越多,董南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毕竟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他们都联合起来也翻不了天。

董南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堵不如疏,既然他们有兴趣,那就让他们搞吧。先生们,有海岸警备队和宪兵队在,我可不认为他们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担心他们抢红了眼,到时候不加区别的予以对待,反而会威胁到我们海上贸易的安全。”

“跟他们说清楚海上贸易的重要性,毕竟在战利品套现这个问题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想他们不会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的。”董南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谁要是坏了规矩,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话间,奥特曼从门外轻轻走了进来,在董南耳边低语了几句。众人这才意识到太晚了,连忙起身告辞。

穆秀才正准备跟出去,董南突然一把拉着他胳膊,“别急嘛,跟我一起见见尼德兰朋友。”

“大人,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走……迎接客人去。”

门外一片漆黑,对岸则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半年未见的丹尼尔神甫,在擎着一支火把的守卫带领下,带着一个衣着不凡的陌生人,正从通往小镇的拐角边慢慢走了过来。

“神甫先生,真不好意识,我们回来晚了。”

“哦……杰克,你又瘦了。”

其实神甫下午就在码头上见过他一面,只是人太多,一直挤不上前,更没机会说话。董南微笑着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他们走去,一边问道:“特罗姆普先生呢?他现在还好吗?”。

“他先回去了,杰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奥利佛先生,东印度公司的特别代表,事实上已经等你两个多月了?”

“主任先生,见到您很荣幸。”

这位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看上去很绅士,或许情绪有些紧张,还在鼻子上扑了块飘着香气的花边手绢,遮住半边脸,说话低沉文雅,举止很像贵族。

董南回了个礼,把酒杯对着蜡烛举起来,欣赏了一会杯中玫瑰色的美酒,微笑着说:“萨累欢迎您,尊敬的代表先生。”

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神甫一点都不拘束,跟穆秀才打了个招呼,便急切地问道:“杰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又俘获两艘军舰,真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是非正式谈判,董南可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立马岔开话题,不无感慨地叹道:“等了我两个月,这就意味着你们在一个月半内就传递回了消息。神甫先生,离本土那么远,你们的速度同样令人难以置信啊。”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等神甫开口,那位特别代表便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主任先生,这完全得益于我们有一套高效快捷的邮政制度。只要不是太穷的人都能得到这方面的服务,它能把信件在5天之内送到国内任何一个地方,大城市之间只需一天,而且还能在一星期内把信件邮寄到汉堡、巴黎和伦敦等其他国家的主要城市。要不是法国的邮路必须经过南尼德兰,我们或许还能更快一些。”

“费用呢?比如说从阿姆斯特丹寄一封信到巴黎。”

“十二个便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二个便士。”…,

从阿姆斯特丹到巴黎只需要五天,这个速度放到二十一世纪也绝不算慢,由此可见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实力。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八百里加急”,而是连普通人都能使用的邮政服务。

“真是个好制度,”

董南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的被人家来了个下马威,立马回过头去,冲意味深长地看了神甫一眼,“可惜只覆盖了半个欧洲,神甫先生,如果能把北非也覆盖进去,那您跟家人联系岂不是更方便?”

跟巴里他们谈判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好不容易逮着正主儿,神甫可没兴趣跟他继续打哑谜,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杰克,别拐弯抹角了你无非想说联合省海军虽然强大,但对你们却是鞭长莫及。”

“难道不是吗?”。

“朋友,做人不能太自信。”

“但也不能不自信。”

董南乐了,蓦地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海图,风轻云淡地说:“先生们,刚刚结束的这趟航行,我们不但一举拿下了佛得角群岛,而且还重创了你们在东方的竞争对手。如果不是兵力太过分散,那今年伦敦的香料价格,将很可能恢复到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之前的水平。”

控制香料群岛,打击英国商船,烧毁即将收获的香料,用减少产量的方式来确保价格垄断……为了保证东印度公司的高额利润,尼德兰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董南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你们可以在东方打击英国商船,但终归会有漏网之鱼。同时,出于政治方面的因素,又不能像在东方那样对英国商船在大西洋进行拦截。而大西洋公约组织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你们能够拿出诚意,那完全可以替你们把没干完的活干完。

出航之前这么说,神甫肯定会当成一句笑话。但随着两艘比“胜利”号还要强悍的军舰加入,萨累海盗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更何况除了跟英国在东方的贸易战之外,他们还得考虑到十二年休战期结束后的西班牙威胁。

奥利佛终于放下那块手绢,面无表情地问道,“主任先生,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合作,全方位的合作。”董南从笔记本里撕下两张早就拟好的清单,理直气壮地说道:“除了战略物资之外,我们还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另外在水手招募方面,也需要你们的帮助;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萨累不仅可以为你们的舰队和船队提供补给,而且还能通过转口的方式,让你们恢复跟葡萄牙中断已久的贸易关系。”

“你有这方面的渠道?”

计划中的舰队情报局需要经费,卡洛斯医生的“葡萄牙抵抗运动”也需要经费。可舰队的公共财物有限,只能保证舰只维护保养和物资补给。在不能降低战利品分配标准的情况下,杰克-董只能通过扩大走私来筹促资金。

见奥利佛流露出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董南点了下头,“是的,不管鲱鱼还是粮食,只要葡萄牙需要的在萨累都能找到销路。”

“我凭什么相信你?”

对于中国人,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是极不信任的。因为在远征东印度群岛初期,由于葡萄牙人多方刁难,使他们无法采购到足够香料。而精明的中国海商,却以极低价格卖给他们一批。可装满胡椒的口袋过磅后才发现,里面掺满石块和沙砾,稀里糊涂的吃了中国人一大亏①。

“奥利佛先生,我想除此之外您别无选择。”董南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冷地说:“神甫先生半年前就给我们下过定义,说我们是海盗,穷凶极恶的海盗既然是海盗,那就得按照海盗的逻辑行事,而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加以区别’的予以对待。”

“你这是威胁”

“您可以这样认为,但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从纯道德的观念上来看,我们或许比你们还要高尚些。”

…………………………………………………

①【这段不是信口雌黄,河北教育出版社发行的、亨德里克-威廉-房龙所著的《荷兰航海家宝典》64页有记载,发生于1598年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第二次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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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坦诚布公

每年天偿援助价值三十万佛罗林的臾炮、辉发枪、熟铁。圆木、

沥青、柏油、硝石、帆布、棉huā、粮食等战略物资,甚至连运费都要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出。

除此之外,还要提供一百个熟练的造船工、五十个有枪炮维修经验的铁匠、三十个学者比起巴里他们提出的条件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在穆秀才看来,杰克董南还是在狮子大开口。

一个佛罗林相当于一个埃斯库多(西班牙金币),一个埃斯库可以兑换十六个里亚尔,一个里亚尔银币重3.35克,三十万佛罗林折合下来相当于二十一万两白银!而大明在国力最强盛的嘉靖年间,岁入不过两百万两:直到万历初年张居正改革后,才增加到四百万两左右。

穆秀才被这个数字惊呆了,两位谈判代表一走,就忍不住地问:“大人,东印度公司能答应吗?三十万佛罗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很多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董南下意识的mō了下鼻子,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着说:“穆先生,看来你对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还是一无所知,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前年有六艘装满香料的船从东方回来,它们大约耗费公司五十万佛罗林,再刨去五十万佛罗林的船只、装备和人员费用,依然获得了四百五十万佛罗林的净利润。

他们甚至曾以每磅三十分的价格从东印度收购香料,然后在尼德兰市场上以每磅四佛罗林的价格出售,利润高达120%三十万佛罗林算什么?如果英国人的香料运不回去,那他们完全可以再次提高价格,最终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么贵的东西,有人买山”

生活方式不同,的确很难想象香料对西方人的重要xìng,董南一时半会儿间真解释不清楚,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穆先生,我想你应该出去走一走。

“去哪?”

“尼德兰。”

除了回国之外穆秀才哪儿都不想去,连连摇头道:“大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算了吧,再说卑职……”

是该坦诚布公的谈一谈了,董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穆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但我们都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必须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现实的世界。或许在你看来,以我现在的能力回东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其实不然,这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需要大量资金投入,而这一切都是娄现在所不具备的。

董南并不是危言耸听,刚刚结束的那次航行几乎耗尽了萨累所能提供的全部补给。尽管如此,还仅能保证一千五百人航行四个月。

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董南接着说:“穆先生,你我二人能活着坐在这里说话,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

或许真是天意!所以你我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绝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更不能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轻易涉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客死他乡?”

“想回去也容易,等我们跟尼德兰人结上盟,你搭他们的船回去就是了。”董南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问题是你回去后能干什么?连翻译一本《几何原本》都要利玛窦口述,你说的那些话你带回去的那些东西会有人信?把你当疯子扫地出门那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直接扣你个勾结海匪的罪名。”

正如董南所说,除了那些西洋传教士和海匪之外,大明还真找不出几个能看懂西班牙文、听懂西班牙语的人。几千年的传统根深蒂固,

“天朝上国”只相信“天圆地方”既不会信什么科学,更不会相信蛮荒之地的莞尔小国胆敢侵略大明。

“那……那……那我们如何是好?”

董南轻叹了一口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说我们像这样抢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穆秀才猛然反应过来,惊呼道:“大人,原来你埋伏打在这里。”

“也算不上什么埋伏“董南微微的摇了下头,严肃地说:“穆先生我想你误会了,虽然我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我从未想过利用他们干什么,更没想过让他们抛弃一切跟我回东方,事实上想了也是白想,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您的意思是?”穆秀才糊涂了,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敬语。

“抢劫并非长久之计,等到没人敢经过这片海域,或在没有海军的护航下不敢出航,那我们就可以像尼德兰和英国那样组建自己的东印度公司,到时候要船有船、要人有人,想回去还不是小菜一碟?”

经过一系列改革,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代表们都已变成了半个商人。

谁也不会嫌钱多,在共同利益驱使下,完全可以像现在这般齐心协力的去趟东方。一个是yīn谋,一个是阳谋,穆秀才这才意识到自己跟眼前这位主任先生的差距。

“大人,卑职误会你了,请受卑职一拜!”

“拜什么拜?”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一把抓住他胳膊“穆先生,我早就说过,你是要“持家、治国、平天下,的人,不管是为了报效朝廷,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你都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尼德兰是欧洲最强大的海上国家,它对大明的威胁远甚于西班牙。相比之下,葡萄牙人只能算疥癣之疾。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安排,去尼德兰走一走、看一看,也好为将来做个准备。”

连卡洛斯大夫都为了民族独立而奔走呼号,一心报效朝廷的穆秀才当然不甘人后,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大人,这千里迢迢的,连语言都不通,娄一个人也去不了啊!”

“这个我会安排。”董南坐直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的要求尼德兰人应该不会拒绝,考虑到火炮、燧发枪和圆木等战略物资的质量,将直接关系到舰队战斗力,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派一个代表常驻尼德兰。验收和催促是一方面,同时还能就近配合刚回去的约瑟夫先生。毕竟舰队很大一部分人员都来自英国,这个渠道必须尽快建立。”

“那你准备让谁斟”

这点自知之明穆秀才还是有的,就算他去也只能作为一个随员。

考虑到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说为时过早,董南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想好,就算想好了那也要大家决定。”

与此同时,奥利佛和丹尼尔神甫也没有休息,正坐在总督府的书房里,逐条研究杰克董提出的条件。

东印度公司并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公司,既没有单个首领,也没有类似于现代垄断公司那样的CE0。跟“乌得勒支联盟”和各省政治机构一样,是由大量的委员会及其附属委员会管理。

它分成四个“密室”每个“密室“代表一定数量的股东。最大股东是阿姆斯特丹,它投资了370万尼德兰盾。其次是泽兰、代尔夫特、霍恩、恩克赫伊和鹿特丹。其他城市没有入股,因此,东印度公司的垄断虽然是联省议会批准的,也打着联省共和国的旗号,但全部事务都掌握在荷兰省和泽兰省这两个大股东手里。

每个“密室”成员只关心自己城市在东方的利益,监督并装备自己城市被允许派往东方的船只。

每个“密室”被允许派往东方的船只是根据其股金总额分配的,跟尼德兰联省共和国那个怪胎一样,都表现出强烈的地方主义。

奥利佛先生就是四大“密室“的成员之一,他代表着泽兰省的利益。事实上被海盗打劫的两艘以及被西班牙人俘虏又获救的那艘,也都是泽兰省派出来的商船。

损失很大,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但相对于损失掉的船只和货物而言,因此而丧失的一次贸易机会,才是泽兰省去年最大的损失。…,

作为泽兰省的代表,奥利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为了给他所代表的那些股东们一个交代,他必须尽可能挽回损失。

事实上这才是他冒着巨大风险,孤身来此的真正原因。至于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结盟,共同对付西班牙的威胁则是另外一回事。

让海盗们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不太现实,就算他们愿意也赔不起,毕竟那几万佛罗林和被烧掉的船只算不什么,股东们要得是返航后的高额利润。

“只能打西印度的主意了!“奥利佛暗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清单,凝重地说:“神甫先生,这些条件可以答应,但他们必须在年底前行动,并允许我们的船加入。”

合伙抢劫西班牙白银舰队没问题,但要平分战利品神甫却一点把握都没有,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奥利佛先生,坦率的说,我对他们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况且这么大行动还涉及到一个指挥权问题,想让他们服从我们的指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要的是战利品,指挥权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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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令人沮丧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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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居住的这幢参差错落的邸宅距小镇约三英里。

葡萄牙人统治时期,这里曾是贵族军官们的庄园。它的几个部分因为是在不同时期建造的,所以式样极不协调,但内部看起来并不缺乏那些使生活过得舒适安逸的东西,而舒适安逸正是贵族老爷们家庭生活的重要特点。

它像迷宫一样光线暗淡,纵横交错的厅堂,以及走廊和房间,都配备了坚实考究的家具。不管这些房子原先造来是干什么用的,但现在它却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家庭宅邸,在里面过舒适恬静的生活再恰当不过了。

“六百佛罗林杰克,如果在英国,我可以买一座几十亩大的庄园。”

“但这里不是英国。”

花六百佛罗林置办一个家,简直奢侈到了极点。伯爵宁可把这些钱在酒馆里挥霍掉,也不愿意过这种恬静的生活。但为了接下来的婚礼,他必须做出巨大让步。

事实上为了获得索菲亚的青睐,他的花费还不止这些。除了答谢卡洛斯大夫的那笔捐赠,他还需额外准备五百佛罗林用以宴请宾客。

不知道是他的伤势并不严重,还是穆秀才的医术真那么高超,这才针剂推拿了一个半月,他居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虽然暂时不能做剧烈运动,但陪杰克-董参观他的新房还是没问题的。别看他嘴上一个劲地发牢骚,心里却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时不时瞄一眼正陪着上尉夫人聊天的索菲亚,一脸兴奋不已的表情。

董南接过上尉递来的酒杯,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抬头笑骂道:“环境不错,夫人更不错,杰尔,你真是个幸运的混蛋。”

“我会把你这话当成赞美。”伯爵的目光早被未婚妻吸引过去了,聊天都心不在焉。

索菲亚十六岁,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有一双黑眼睛,长长的睫毛,长着威尼斯式的暗红头发。整洁、合体的衣着更加衬托出身段的苗条。当她发现伯爵如此大胆且毫不掩饰地以一种赞赏的目光盯着她看时,她那白皙的面庞上顿时泛起了一朵红晕。

尽管对伯爵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她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抵触。

这主要得益于她父亲佩罗徳将军有一个尚未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准备让她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西班牙贵族,但那位准新郎的年纪大到足够做她的父亲。可想而知,她对父亲为她所做的努力毫不在意,并相信父亲的如意算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欧洲。

英国海盗德雷克爵士的成功,不仅是欧洲政治史和航海史上的一件大事,还是一段被人们绘声绘色传诵的传奇。连深闺中的索菲亚,都和她的女伴们时常议论“汪洋大盗们在神秘莫测世界里的丰功伟绩”。

她漂亮的外表,吸引了伯爵那饱经风霜的眼睛的注意。她也以非凡的气度接受了海盗的考验。在总督府照料伤员的短短半个月里,连最有偏见的伤员都开始喜欢上这个活泼、爱笑的葡萄牙少女了。尽管她外表稚嫩,又不熟习英语,但她能惟妙惟肖模拟伯爵那粗大的声音,并总能逗得伤员们捧腹大笑。

“杰克,‘胜利’号现在怎么样了?高尔的新式炮击挺管用,我认为应该全部换装。”上尉是过来人,见董南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连忙岔开了话题。

“那捷尔和比利负责维修,有他们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船和女人在伯爵心目中具有同等地位,见他们谈起“胜利”号的维修改装,禁不住说道:“哦……杰克,你怎么让他俩同时负责‘胜利’号?他们谁也不服谁,在一起工作会造成不便的。”

“但他们还是非常亲近的朋友,我想他们会自己安排妥当的。”

“船长就好比是一个和军舰结婚了的人,哪怕临时的也一样。杰克,你这么安排,就相当于一妻多夫制。”…,

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抬起胳膊指着远处的索菲亚,调侃道:“比如兄弟之间?”

“我的意思是说多个丈夫。”伯爵把他的胳膊推到一边,“据说在东方,一个女人可以同时嫁给好几个男人;而在印度的某些地方,要是几个丈夫之间有任何程度上的亲属关系,那大家就会认为那是不名誉的。”

“两种情况都很难对付,”董南端起酒杯,摇头苦笑道:“不过我一种都没见过,我也真诚希望在萨累不要出现一妻多夫的例子。”

他喝酒时脑海里闪现出女朋友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起一种伤感。毕竟穿越了,此生再难相见,真不知道她能不能从飞机失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也不十分拥护一妻多夫。”胡安上尉拍了拍沙发扶手,一边欣赏着杯里玫瑰色的葡萄酒,一边说:“我甚至连一夫多妻都不提倡。事实上,我有时候在想,男女之间是否可能有令人满意的关系。”

“要是一个人有很多妻子、很多嫔妃、无数后代,那就比较容易促成弑父,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伯爵点下头,煞有介事地评论道。

“正是如此。”上尉接过话茬,“在东方的政治里,这是个自然手段。而在西方,对于它的运用却仍然存在相当偏见。对了……杰克,你们家乡是不是可以一夫多妻?”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可怜的杰克,我看你什么都忘了。”伯爵拍了拍他胳膊,一脸坏笑着说:“别泄气朋友,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改变下规则。”

从佛得角群岛抓回来的四十多个女孩儿,现在都相继找到了她们心仪的对象。事实上也由不得她们不找,因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有明文规定,如果十七岁还不嫁人,那将会被当成战利品卖到ji院,为所有人服务。

尽管董南从未想过在这里成家立业,但巴里和霍拉他们还是不遗余力的帮助介绍。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那些白人姑娘宁可嫁给普通水手,也不愿嫁给他这位谦和的主任先生。

这并不是什么种族歧视,而是一些有关于东方的传闻太过深入人心。

一夫多妻制就是个明显的例子,难以想象一个丈夫在同时拥有几个妻子的情况下,能对其中任何一个忠诚。除此之外,丈夫的权力也是极其可怕的。按照传教士们的说法,如果发现或怀疑妻子有不忠行为,那丈夫就可以把妻子处死而无需承担任何责任。而西方对待此类问题的作法一般是离婚或送往修道院,除了极其残暴的国王之外,很少会有人要她们的性命。

最骇人听闻的是,还有溺毙女婴那种更为严重的罪恶……总之,嫁给杰克-董没有一点安全感,他可以是个好朋友,但绝不是一个好丈夫。

那么多传教士众口一词,董南有口难辩。

再加上发现之前对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判断太过一厢情愿,那个东印度公司代表一心钻在钱眼里,根本没想过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真正结盟。而是希望打着萨累海盗的幌子,合伙打劫西班牙白银舰队以挽回损失,这让董南一直闷闷不乐。

见伯爵都误会自己了,董南不得不解释道:“杰尔,你想哪儿去了?我的心思都在尼德兰人身上,这个问题要是处理不好,我们会有**烦的。”

“什么麻烦?”

“答应他们,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必然会遭到西班牙海军疯狂报复;不答应他们,不仅会错过一次发展机会,甚至还会招来尼德兰海军的封锁。他们有这个实力,而我们却撑不了多久。”

“混蛋”伯爵火了,猛拍了下桌子,气呼呼地说:“居然想让我们当替死鬼杰克,别答应他们,要干那也是我们自己单干,犯不着跟他们分战利品。”

“我认为杰克说得很有道理,”上尉坐直身体,异常严肃地说:“杰尔,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敢一个人来,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萨累不怕攻打,就怕封锁,真要是把尼德兰人惹急了,他们完全可以派一支舰队来。海盗不是海军,萨累更不是物资充足的欧洲,根本消耗不起。伯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禁不住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他们准备派三艘船过来,由特罗姆普船长带队,并同意提供我们所要求的全部人员和物资。总的来说还是有诚意的,问题是干完这一票之后怎么办?”

“该来的总归会来,人家不会因为我们不抢白银舰队而将前面的账一笔勾销,抢一艘是抢,抢十艘也是抢,与其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痛痛快快跟他们干一仗。”

上尉的态度很明确,跟巴里如出一辙。

“我是这么想的,”董南点了下头,“不过那要看海岸警备队的准备情况,至少说在没有六七分把握之前,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

伯爵一愣,连忙问道:“杰克,你是说答应尼德兰混蛋的条件?”

“是的,也只有答应他们,我们才能得到急需的战争物资。不过另外还要附加个条件,要求他们将那三艘船留下来,毕竟相对于一半战利品而言,那三艘战舰实在算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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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备战(泣血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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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7年3月12日,伯爵婚礼后的第三天,大西洋公约组织终于和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结束了长达近七个月的谈判。双方就拦截英国印度公司商船,以及合作打劫西班牙白银舰队等事宜达成协议,而萨累也迎来了新一轮备战。

10月底出航,舰队还有7个月时间准备。但相对于出航前的准备而言,陆地防务才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因为白银舰队是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主要财源,不管打劫行动能否成功,必然会招来西班牙海军的疯狂报复。

这就意味着萨累还有近一年时间备战,为了敦促尼德兰人尽快启运战争物资,梅尔斯船长不出意外的被一致推选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常驻阿姆斯特丹代表。毕竟除了他之外,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巴里走不开,董南不能走,伯爵去了也没用,老约翰的工作更是无人可以替代,尽管梅尔斯一百个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和穆秀才等十二个随员,带着一箱金币和两箱银币,毅然登上了尼德兰人的快船。

神圣罗马帝国的形势急转直下,董南相信西班牙只有一次报复的机会。只要能熬过明年,那西班牙再也无力对萨累组织一次像样的远征了。

但能不能熬过去却是一个未知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尼德兰人的船只刚刚起航,已接任舰队参谋长的杰克一董,就率领陆战队副指挥官哈里、分管要塞建设的海岸警备队副司令肖恩,以及船坞主管高尔等人,乘给走sī船队护航的“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三桅船前往地中海。

船队张满所有风帆加速行驶,当“黑珍珠”号船首和风浪呈直角时,大风正吹着右舷,像一堵墙似地挡在面前,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董南感觉有些窒息,连忙背过身去,指着卡拉米手上的鸽子,高喊道:“不要绑太紧,不然会把它的脚弄伤的。”

“不紧,我检查过了。”

目的地是威尼斯,但航行中还有其他任务。试验奥赛罗驯养的信鸽就是其中之一。每五十海里放飞一对,信筒里写着放飞的时间和位置,回去后就能知道信鸽通信的有效距离和时间。

眼看就到黑人酋长所在的盖尼特拉了,这已是出航后放飞的第三对。见两只鸽子在头顶上盘旋了一圈,转眼间便消失在视线里,董南拍了拍手,一边往艉楼走去,一边命令道:“哈里,让你的人做好登陆准备。”“是,先生。”

“肖恩先生,你们也准备一下吧,船队不能耽误,我就不送你们上异了。”

“早就准备好了!”

盖尼特拉没有像萨累那样的天然良港,也没什么显著的战略价值。

但为了应对西班牙人的进攻,董南必须开辟一个可以输送物资或撤离人员的通道。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舰队既不会跟西班牙海军硬拼,更不会呆在萨累被动挨打,而是现行撤离战场,让西班牙人打一场登陆战。

谁也不知道那一仗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就要求肖恩在九个月内,修筑一道向南防御的工事,为陆地上撤离到此的人争取登船时间。

港口防御董南是不会考虑的,因为仗真要是打成那样,继续坚守盖尼特拉已没有了任何意义。至于下一步怎么办?无非是顺水推舟的率领舰队去东方,或流窜到加勒比海地区继续干。

“左舷水手放小艇!信号官,给“艾迪,号发信号!”水深太浅,霍拉不敢太过靠近,离陆地还有两英里,就让水手们收帆下铛。

“哈里,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人手太紧,一时半会间只能依靠当地黑人,董南指了指甲板上那几箱火绳枪”丁嘱道:“一定要跟酋长搞好关系,该怎么算就怎么算,绝不能克扣人家的工钱。如果他们不要钱,还像以前那样要武器的话,那就直接回去找méng尼,他会想办法为你解决的。”…,

“知道了先生,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哈里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再次提醒了一番那两个留给董南的shì卫,这才跟肖恩先生带着二十几个黑人陆战队员滑下小艇。

物资很多,整整驳运了近四个小时。直到太阳落下海平面“黑珍珠”号和“艾迪”号才收起小艇,率领走sī船队再次扬帆起航。

近海航行不比深海航行,可以很容易的获得补给。晚餐准备的很丰盛,有小牛肉、鱼、龙须菜、鲜黄瓜和草莓。不过这些似乎都引不起董南的食yù,简单吃了几口后就招呼厨师收桌子,再次摊开图纸跟高尔先生和霍拉等人讨论起火炮配置方面的问题来。

“长炮威力固然强大,但让我们想象一下,口英尺长的火炮,后座距离有多少英尺才能使推弹杆进入炮。?才能方便清洗炮膛?另外环要考虑到装填火药和弹九,………”

“一分半钟一发,这我们已经试过了。

与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的那场遭遇战,让董南意识到“胜利”号的火炮配置并不合理。尽管现在列装的24磅长炮射程可以达到两英里,但对于舰船的有效射程却不足500码。当然,在500码的距离上一旦被命中将是致命的,但前提是要打得准才行。

可在现行条件下别说海盗们打不准,连英国海军的命平率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好的办法,只能用数量来堆砌命中率。

实现短时间内的炮弹发射量不外乎几种办法:一是加大侧弦火炮数量:二是加强炮组训练,通过提高人员素质来弥补发射速率。再就是火炮本身的因素,炮管不宜过长,过长的炮管会造成装填上的困难,而比对手晚一秒就意味着离死神更近一步。

新观念总是没那么容易被接受,霍拉对现状很满意,认为没必要调整各船的火炮配置。

这个问题很敏感,直接关系到整支舰队的生死存亡,董南并没有一丝不快,而是循循善yòu地说:“先生们,白银舰队不是东印度公司船队,根据尼德兰人提供的情报,他们至少会出动四艘以上主力战舰护航。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尼德兰人身上,如果他们不堪一击,那我们就必须独自面对敌人。而我们现有的火力,并不足以应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必须加强火炮威力和提高射击效率。”

霍拉沉思了片刻,摇头说道:“问题是这两者之间相互矛盾。”

“是的,的确很矛盾”董南笑了笑,抓起鹅毛笔在图纸上画了几笔“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呢?先生们,我们完全可以在火炮口径和长短上想办法,比如只保留两种口径,最多三种,让火炮口径趋于统一,在便于补给的同时,还能最大程度提高威力和射速。”

比利反应了过来,问道:“杰克,你是说减少部分重磅长炮和轻炮,换成重磅短炮?”

“不,是取消所有小口径长炮,换上大口径短炮,大口径长炮数量不变,因为我们的对手再也不是那些商船了,而是西班牙海军,那些小

炮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

炮可以换,但船只载重量却是死的,霍拉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这么一来“胜利,号上最多只能装十八门火炮“公约,号多一点,但也不会超过二十六门。”

“但射速和威力可以弥补这一点,先生们,我们可以在威尼斯试一试,如果可行的话……那就按这种方式采购。”

“我认为没什么问题。”一直保持沉默的高尔先生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图纸“海战一般都在100至400码距离内进行,在我看来还可以适当减少部分重磅长炮。”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分半钟一发的平均射击效率,提高到一分钟一发。霍拉、比利,你们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那就试一试,如果真行的话,就按这种配置采购。”霍拉终归还是动心了。

要么不换,要换整支舰队都得换!比利虽然知道董南跟船队去威尼斯是为了采购武器,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计划这么大,愣了好一会后,才禁不住地提醒道:“杰克,这可是一大笔钱。”

“只要能提高舰队战斗力,那huā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再说换下来的火炮也不会浪费,事实上就算尼德兰人的援助到了,陆地防御所需的火炮还有很大缺口。”

克,别开玩笑了杰克,两岸炮台都摆满了,要那么多炮往哪儿放?”

“我没开玩笑。”董南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两岸二十四个村庄,解释道:“先生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忘了除了西班牙人之外,我们还面临着摩尔人的威胁。而这才是管尼德兰人要那么多武器的真正原因。”

“可你没那么多炮手。”

“现在没有,但不等于将来没有。“董南打了个哈欠,倦意浓浓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伤员们已被总督大人任命为各村庄的治安官了。除了维护治安之外,他们还需训练民兵,只要能够坚持一年,那我们随时都能拉起一支五千人以上的大军。”!。

第二十九章 “四国演义”

悬挂着威尼斯旗帜的船队,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折向西北,回首海面一片空茫,人人都觉得精神气爽。

旅途平静,董南和往常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在艉楼

眺望远方,年轻的脸庞沉静有如石像,被人远远地望见会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正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滋长,像某种蕴藏着巨大力量的、令人生畏的东西,汹涌澎湃着,像脱缰的野马,也像暴风雨中的海面。

最终目的地是威尼斯,但在此之前必须与法国南部的赛特港、马赛、以及亚平宁半岛(意大利半岛)的热N亚、比萨、那不勒斯等地中海沿岸小国进行贸易。在处理桩物和采购物资的同时,还要送精挑细选出来的“葡萄牙抵抗〖运〗动”和舰队情报局人员上岸,好建立一套覆盖地中海沿岸的情报网。

“…单线联系尤为重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整个组织的安全。

跟葡萄牙人也要保持距离,除了关键几个联络点之外,最好不要发生横向联系。”

在出发前的那个不眠之夜,董南就与巴里考察了半年之久的军火商尤里奥洛夫,进行过一次秉烛长谈。静夜逸出思绪,他不自觉地吐lù出深藏心底的计划…,而貌不惊人且神通广大的尤里奥洛夫,也为他那个庞大的计划…所折服,欣然同意就任舰队情报局第一任局长。

马赛近在眼前,董南有些不放心,禁不住地再次叮嘱道:“经费不是问题,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买几个官职。不管是内部人员还是外围人员,都必须要有一个合法身份作掩护,同时这些身份又不能太过扎眼。”

“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为了证明他忠于大西洋公约组织,尤里奥洛夫不但把所有生意都委托给了méng尼,甚至还把三个子女都留在了萨累。

而董南也表示出足够诚意,不仅推荐他担任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第十六位代表,而且还动员巴里等人让出萨累销桩业和服务业中的部分股份,让他成为了这个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尤里奥洛夫对能否完成任务充满信心,再次看了一眼为他准备的那两船货物,保证道:“参谋长先生,半年时间,最多半年时间,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董南没有再多说,这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让他能够深深体味这个充满智慧的商人微妙的心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了他,那就让他放开手脚干。至少说在眼前,他有足够能力掌握局势。

他默默地想着,目光慢慢地移动,跟着天际的云缓缓移动到东北方。

“左舷两个罗经点一条老掉牙的浆帆船,天啦,后面还有条船在婆它!”

随着僚望哨的一声惊叫,从海岸方向过来一队帆影,这让甲板上冒出一长串污言秽语“它娘的,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吧?”

“混蛋,该死的法国混蛋,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商船吗?”

霍拉把舵扔给别的水手,三两步跨到侧舷。董南也跟着跑了下来,接过水手递上的望远镜,观察起海面上的情况。

一点yīnhún不散的漆黑,在夕阳斜照下格外刺眼。

“他们还真快!”董南惊讶地掀起眉毛,豪不掩饰眼角边的一丝笑意“先生们,咱们好像又遇上同行了,先做好战斗准备,等他们离近点再说。”

“有意思,在这里还能碰上同行。“霍拉笑了笑“呛啷”一声拔出弯刀,大呼小叫道:“伙计们,准备战斗!信号官,给“艾迪,号发信号,让他们保护商船。”

“是!”

的确是一艘海盗船,至少说悬挂着黑sè骷髅旗。它正在追逐一艘高大的浆帆船,气势汹汹地越逼越近。

水手和陆战队员们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甲板上被一袋袋沙子撤满,大炮上的绳子也被解开。“黑珍珠“号在水手们的操纵下,一马当先的脱离船队,远远监视着左前方的那两个不速之客。…,

“西边,看西边,还有一条船!他们好像也是冲那条浆帆船来的。该死,什么时候海军跟海盗交上朋友了?”

顺着僚望哨手指的方向,一艘跟“黑珍珠”差不多大小的战舰,悬挂着法国海草旗帜,正以极快速度从另一个方向追近。法国海军霍拉还真没放在眼里,用他们的话说,不管尼德兰船队还是英国海盗,在法国海岸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佛罗伦萨公国和威尼斯的关系一直不错,见前面驶来了一支威尼斯船队,那艘被海盗和海军同时追逐的浆帆船,连忙从侧舷放下一只小舢板。

那种狭狭的小舢板支起一张鼓风帆后,差不多是海水航行最快的玩意儿。转眼间,它距“黑珍珠”号的距离就不足一铤链,艇上的水手光着上身,拼命挥动手里的海hún衫“救命!救救我们!”声嘶力竭的哀求随风船来,但“黑珍珠”号甲板上却寂静无声,所有人就像什么都没看见和听见似的,只听见海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

“救不救?”霍拉疾步上前,在董南耳边问道,嘴角边lù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法国海军、海盗船、佛罗伦萨浆帆船,再加上自己这帮伪装成威尼斯船队的海盗和走sī商,局势微妙到了极点,整个儿一出“四国演义”!董南权崭了一下,突然笑道:“作为一个诚实的商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帮海军打海盗。不过我好像听说有一个惯例,认为只有从海盗手里抢到的战利品才具有合法xìng。”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霍拉乐了,突然回头喊道:“给“艾迪,号发信号,让他们保护好路易国王陛下的战舰,其他人准备战斗!”中午刚返回“艾迪”号的比利,哪能不明白霍拉的意思?一接到信号,就命令水手们扯起所有横帆,直直冲向迎面面来的法国军舰。

这时候,佛罗伦萨浆帆船越来越近,但他们的船速显然不如海盗船。不知道是吓坏了不敢还击,还是压根就没装火炮,居然让海盗船追到了它的右舷。接舷的刹那,几十个海盗像蝗虫一般扑了过去,简直无法无天,对前面的威尼斯船队和后面的法国军舰置若罔闻。

浆帆船上的十几个水手聚集在舷边拼死抵抗,也许是求生yù望引发超常力量,竟然挡得海盗们一时无法更进一步。

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人数远不敌海盗的浆帆船,迟早会落败。

“救救我们!求您了!”小舢板上的水手继续哀求,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嚎叫。这种事见多了,事实上自己还常干,董南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那艘紧追上来的法国战舰。

“旗帜降下来了!”

随着僚望哨的一声惊叫,董南蓦地放下望远镜,黑sè的眸子像点燃了火焰,清爽的声音稳稳地传给了甲板上的每一个人“救人!”“是!”

黑珍珠”上的水手和陆战队员,全是特地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都是见过血的狠角sè。一个个都自认为是海盗中的海盗,早就看那帮同行不顺眼了,见参谋长下达了命令,顿时张足横帆,利刃一般直冲海盗船逼了过去。

海盗们当然早就注意到他们这支船队了,只不过这里是法国海域,有法国海军在这里,谁也不认为这支威尼斯船队会多管闲事。然而事与愿违,他们不但管闲事,而且还派出一艘船专门牵制法国战舰。

“一号、二号、三号上链弹,瞄准桅杆!四号、五号、六号,对准左

………!”

霍拉可不会炮击已经到嘴的战利品,而是将所有火炮都瞄准着那艘海盗船。刚刚进入射程,左舷甲板上的七门火炮和可旋转的1磅船首重炮,突然发出了一阵轰鸣。

“嘭……嘭……嘭……”第一轮齐射命中三发,海盗船被裹夹在浓烟里,船身中部横七竖八的倒着帆索、帆桁和木板。意识到跟威尼斯船队难免有一场战斗,浆帆船上的海盗们还没来得及攻击船舱,就纷纷跳回他们的海盗船。

“别管闲事!”一个大嗓门的海盗举着喇叭筒喊话“我们人多,别自讨苦吃!”

“人多?”董南冷冷哼笑“陆战队准备,让他们看看到底谁人多。”“对准左舷船身,开

……”

火炮完成再次装填,又一轮铁飓风呼啸着飞了过去,一颗炮弹穿过栏杆和船舷,轰得甲板上血肉横飞。另一颗飞向帆索,升降索被炸断,帆布被割破海盗船甲板上一片狼藉,震耳yù聋的巨响震动着人们的耳膜,逆风把弥漫的硝烟和尸臭吹了过来,呛得董南都不能喘气。

“真是一帮乌合之众!”霍拉tiǎn了tiǎn被海风吹得娄燥的嘴chún,一连不屑地笑道:“直到现在都没能组织起一次回击,天啦,我真怀疑那堆火炮就是摆设。”董南没有吱声,见那艘法国战舰突然放缓航速,跟刚冲上去的“艾迪”号远远对峙着,一丝不相宜的笑意突然出现在脸上“霍拉,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第三十章 最值钱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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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不成对比,战斗毫无悬念。

法国战舰跟“里巴特”号相持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还是退却了。海盗船则被轰得一片狼藉,水线以下部分三处进水,确认没什么值得抢的东西后,霍拉便把幸存下来的四个俘虏押上“黑珍珠”号,任其慢慢沉没。

四桅浆帆船上死伤惨重,甲板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不过船长还有一口气,他头上有道血糊的伤口,鲜血顺着太阳穴和胡须茬往下淌,左手捂着胸部,指缝里正往外渗着殷红的血液。

“快……快……快离开这里,带……带上舱里的人去佛罗伦萨找大公……”

这就是他最后的遗言,咽气之后还紧盯着船舱,真是死不瞑目。死人见多了,董南早已麻木,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就跟陆战队员们一起钻进船舱,想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什么人?放下武器”

一个教士模样的人映入眼帘,他身后还躲着一个又白又瘦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面对着几个黑通通的枪口,教士最终还是放下了长剑,脸色铁青地站到一边。那小女孩不时偷看一眼,拼命咬住嘴唇,流露出一副绝望、不安的神色。

董南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卡拉米他们继续搜查,然后冲那个穿着神甫袍的人,和声细语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教士三十岁左右,又高又瘦,看上去还有几分骨气,一手护着小女孩,一手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一个劲祈祷着,就是不回答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董南又用葡萄牙语问了一遍。

“该死的法国佬,我们救了你的命,还不回答先生的问题?”一个海盗怒了,拧着弯刀就走上前去。

“别吓着孩子”

董南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右手,微笑着说:“坏人都跑了,现在没事了,告诉叔叔你是谁?”

小丫头十二三岁,皮肤白皙,鼻子上有几点雀斑,却穿着一身成年人才穿的金丝花缎褐色裙服,裙服仅在手腕处缝了饰边,细嫩的脖子上围着个不高的硬皱领,光洁的红发辫时髦地盖有丝质白帽,心形头巾十分引人注目。但这样的装束看上去极不协调,搞得像个小老太太似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她吓得脸色煞白,把头深深埋在教士腰间,同样一声不吭。

董南抚摸了下她的额头,起身笑道:“去拿点吃的来,我想她是饿了。”

“感谢上帝”

陆战队员刚走开,教士突然开口了,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冲董南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阁下,感谢您的出手相救,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但请您不要为难孩子。”

“你会说英语啊,我还以为你听不懂呢,”董南乐了,故作轻松的环顾着四周,若无其事地问道:“教士先生,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阁下,您能不能说具体点。”

教士的态度恭恭敬敬,但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董南断定他是在装糊涂。立马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教士先生,我知道我这面孔让你感觉很困惑,但现在除了信任我之外,您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居然用同样的问题问自己,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想了想之后,呵呵笑道:“商人,帮你们干掉海盗,赶走海军的商人。”

“他们走了?”

教士一直躲在船舱里,到现在都不知道海面上都发生了些什么。董南也懒得跟他解释,一把抱起小女孩往甲板上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教士先生,这条船上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如果想活下去那就跟我走。”

“不给我放下她”

教士急了,居然想弯腰拿剑,不过他的动作太慢,手还没触摸到剑柄,一把寒光四射的弯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小丫头倒很乖巧,也许是吓坏了,居然没有挣扎,只是一个劲地哭泣。…,

“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董南指着正往下沉没的海盗船,低声说道:“看见没有?坏人都死了,没有人再会伤害你。”

“该死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搞来搞去是个小丫头。”霍拉迎了上来,一脸坏笑着问:“杰克,你是不是想收养她?还好我们现在是商船。”

女人是不能上海盗船的,不然会带来霉运。不过“黑珍珠”号现在不是海盗船,更没有打劫计划,不然董南也不会将小女孩带过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蹊跷,董南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抱着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凝重地说:“霍拉,看来马赛我们是去不成了。”

“尤里奥洛夫呢?”

“先去热N亚,我想他会有办法的。”

“那好吧,等搜完船咱们就起航。”

霍拉刚说完,负责搜查的卡拉米就跑了过来,一脸苦笑着说道:“先生,除了一些酒和羊毛之外,船上什么都没有。那帮家伙肯定穷疯了,居然连这么破的船都抢。”

“海盗和海军合伙打劫,我看问题没这么简单。”

舱里的人……佛罗伦萨……找大公……想起那个船长的遗言,董南猛地反应过来,立马转过身去,朝刚被押上“黑珍珠”号的教士,声色俱厉地问道:“教士先生,他们该不是来找你的吧?不少字或许是这个孩子,快给我说清楚,这倒是怎么回事?”

大战刚刚结束,硝烟尚未散尽,教士意识到眼前这帮人跟追杀他们的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是的,阁下,他们的确是来找我们的。”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董南满意的点下了头,示意霍拉命令船队升帆起航,然后一边抱着孩子往艉楼走去,一边喊道:“卡拉米,你也跟那几个俘虏好好谈谈,还有那几个幸存下来的水手。”

“是,先生。”

危险已经过去了,却被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陌生人抱来抱去。这让除了父亲和哥哥之外从未这么接近过男人的克劳迪娅羞愧不已,一阵尴尬霍然流遍全身,趴在董南肩膀上不敢动弹。

他算不上高大,但肩膀很宽,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肥皂味,应该不是那种粗鲁无知的人。克劳迪娅虽然才十二岁,但却惊人的早熟,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揣测起董南的身份来。

“好了,下来吧,”教士刚走进船长室,董南便把她轻放到一把椅子上,指着桌上的水果,笑眯眯地说:“***,想吃什么尽管拿,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谢谢。”

克劳迪娅的表现令人不可思议,居然像贵妇似的伸出小手让董南亲吻,而不是跳下椅子行屈膝礼。

眼前这位可是救命恩人,还是一个来自东方的救命恩人。教士有些尴尬,连忙干咳了两声。令他同样不可思议的是,董南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感觉有几分好笑,看着小丫头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干脆弯下腰来,很配合的吻下她的小手。

小丫头还来劲了,鼓起勇气,用生硬的英语说:“克劳迪娅-德-美第奇,见到您很高兴。为了表达对阁下出手相救的谢意,您可以叫我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德-美第奇?美第奇银行、发行佛罗林金币的美第奇银行……佛罗伦萨、托斯卡纳公国,意大利最著名也最富有的家族

马萨乔、多那太罗、波提切利、达芬奇、拉菲尔、米开朗琪罗、提香、曼坦尼亚,那些文艺复兴时最为人熟知的艺术家背后都有一个名字———美第奇虽然不能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文艺复兴,但没有美第奇家族文艺复兴肯定不会是今天所看到的面貌。

同时它还是一个政治家族,曾产生过三位教皇、多名佛罗伦萨统治者,两位法兰西王后,和其他一些英国王室成员……

董南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禁不住地喃喃自语道:“难怪那位船长先生临死前还不忘求我送你们去佛罗伦萨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丫头紧盯着他的双眼,一脸期盼地问:“那您会送我回去吗?”。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南可没兴趣继续跟一个人小鬼大的丫头片子扯淡,立马转过身去,异常严肃地问:“教士先生,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法国海军又为什么要追杀你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希望您能据实相告,因为我要对整个船队的安全负责。”

“公主殿下是王太后陛下的侄女,来法国是为了跟姑姑学习宫廷礼仪。但一个月前宫廷刚发生一起针对王太后陛下的政变,安克尔元帅孔西尼被刺杀,王太后陛下也被放逐,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甚至连公主殿下都不想放过。”

凯瑟琳-德-美第奇、玛丽-德-美第奇,尽管董南对欧洲历史不是很了解,但这两个名字还是有耳闻。尤其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简直就是“圣巴德勒美节”大屠杀的代名词,想不记得这个美第奇家族的法国王后都难。

两个不得人心的王后,难怪法国人那么讨厌呢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楚楚可怜的托斯卡纳公国小公主,摇头苦笑道:“公主殿下,你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不过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谢谢,谢谢阁下。”

火炮有着落了,燧发枪也有着落了,稀里糊涂救了个欧洲最值钱的公主,想要什么没有?董南欣喜若狂,连目的地威尼斯都不准备去了。但跟一个小丫头谈条件有些不合时宜,董南权衡了一番,终于打定主意,再次很绅士的亲吻了下她的小手。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公主殿下,从现在开始您就在船长室休息吧,我得去给您准备点吃的,另外再看看那帮法国混蛋追上来没有。”

“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杰克-董,您可以叫我杰克,‘黑珍珠’号欢迎您。”

“杰克先生,那我可以上甲板透透气吗?”。

“当然,您去哪里都可以,”奇货可居,董南可不想让她变成一具不值钱的尸体。见小丫头穿得那么单薄,连忙翻箱倒柜,找出两件干净外套,煞有介事的说:“不过外面太凉,公主殿下,如果您真想出去的话,必须多穿两件衣服。”

“您真是一个绅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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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赫赫有名的传教士

“托斯卡纳公主?”

“千真万确,”董南站在艉楼甲板上,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上闪闪发光的星星,一边拿起测量仪比划地平线和北极星的角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托莱多的埃利诺拉’的孙女,法兰西王太后的侄女、‘洛林的克里斯廷’的女儿;她嫂子的身份就更显赫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孙女、奥地利大公查理二世的女儿玛利亚-马格达莱纳。而玛利亚的哥哥施蒂里亚大公,不但有望当选波希米亚国王,据说继承无嗣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皇位和匈牙利王位几乎也成定局。”

“托莱多的埃利诺拉?”霍拉被这乱七八糟的联姻关系搞晕了。

“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公主。”

事实上董南也是在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的耐心解释下,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理顺完美第奇家族那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看着霍拉、比利、高尔和卡拉米那副瞪目结舌的样子,微笑着解释道:“‘洛林的克里斯廷’就是洛林公爵的女儿,那可是欧洲最古老、最显赫和最具权势的家族。”

“真正的贵族?”

“是的,不像杰尔那个冒牌货。”

“天啦,真难以置信,”比利摸了半天口袋,掏出一枚佛罗林金币,兴奋不已地说:“先生们,我认为我们抢了一个银行,只要她在手上,那我们要多少佛罗林就会有多少佛罗林”

“是救了一个银行,”霍拉纠正道:“亲爱的比利,别忘了我们现在是诚实的商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海盗。当然,你的想法也没错,既然我们救了她的命,那她父亲就应该支付一笔与她身份相称的报酬。”

“三十万佛罗林怎么样?”

“有点少,我认为她不止这个价。”

“先生们,请等一等,”董南被搞的哭笑不得,连忙提醒道:“她父亲斐迪南一世八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大公是她哥哥科西莫。在考虑报酬之前,不能忘了这个重要因素。”

“我听说贵族嫁女儿是要陪钱的。”

霍拉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的上帝,或许那个该死的科西莫宁愿我们把她杀了,也不愿既付报酬又赔上一笔嫁妆。”

卡拉米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有这个可能,贵族是最没人情味的,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事实上比这还严重,”尤里奥洛夫局长插了进来,“先生们,我有必要提醒诸位,美第奇家族有着许多不良前科,尤其在婚姻方面一直备受非议。她伯父弗朗切斯科大公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为了和他的威尼斯情妇比安卡-凯佩罗结婚,有传言说他谋杀了合法妻子,也就是‘奥地利的约翰娜’,赫赫有名的神圣罗马帝国公主。”

“可怜的克劳迪娅,她居然出身于这个家族。”

“哦……比利,没想到你还有一副仁慈的好心肠,但现在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我们不能白干,绝不能,必须要她哥哥付出与她身份相称的报酬。”

“如果他不答应呢?”

霍拉卡住了,愣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这的确很棘手,我们是救人不是绑架,很多规则无法在她身上使用,况且她还是个孩子,跟我女儿一般大的孩子。”

海盗都是性情中人,时不时也会为一些小事而感动,甚至还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这是董南很乐意见到的,想了想之后,抬头笑道:“先生们,我想他哥哥应该不会那么绝情,反正还有半个多月时间,这件事还是留到佛罗伦萨看看情况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霍拉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不过下次救人一定要看清楚,绝不能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话间,小丫头从艉楼里走了出来,裙服太长,走路不太方便,她本能的用手拉了拉钟式裙,仰着小脑袋好奇地观察着上空杂乱的帆索。走到舰钟旁边,还禁不住的敲了两下。…,

四遍钟刚刚敲过,换班下去休息的水手和陆战队员们,很直接地认为这是集合信号。值星官的军鼓响了,一块块格子板被突然掀开,人们不约而同的冲上甲板,“黑珍珠”号随之而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大副不明所以,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一边冲桅杆顶上的瞭望哨喊道:“罗姆,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他们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艉楼上的董南等人禁不住爆笑了起来。克劳迪娅也意识到惹麻烦了,被她自己这不恰当的举止搞得脸颊发烧。

“都下去休息吧,没事了。”霍拉跳了下甲板,系紧钟锤,一边示意众人下去休息,一边告诫道:“公主殿下,这可不是什么玩具。希望你能引以为戒,不要再干这样的蠢事。”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面红耳赤的往前一跳,似乎想离舰钟远一点。动作相当迅速,但没料到正好踩着长裙裙据,裙撑顿时被拉了下来,令她完全失去平衡,“嘭”的一声跪倒在地,裙后的带子也跟着松开了。

“没想到公主殿下还会拜倒在我脚下,”董南连忙把她扶起,一面帮她系后面的裙带,一面似笑非笑地说:“克劳迪娅,船上不比陆地,很容易摔跤,你得小心点儿。天啦,看来我的话你是一句都听进去,外面这么凉,为什么不多穿两件衣服?”

“对不起阁下,我……我……我想……”

克劳迪娅的小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她那副尴尬不已的样子,董南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问道:“是不是想上厕所?”

“嗯……”

“走,我带你去。”

解手是船上最烦人的事,为了以身作则,董南把船长室专用厕所都拆除掉了,不管风浪有多大,外面的气候有多恶劣,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例》,跑到甲板后的露天厕所方便。

桅杆顶上有瞭望哨,帆桁上有水手,桅台上有陆战队员,别说悬在大海上解手很不安全,就算安全克劳迪娅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实在憋不住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向杰克-董求助。

所幸的是董南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让卡拉米找来一个小橡木桶,让她在船舱里解决。侍女不在身边,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不愿意再次难为情的她,完了之后像干了什么坏事似的,提着小橡木桶偷偷溜了出来,趁人们不注意连桶都扔了下去。

谢天谢地,终于没有再出丑,克劳迪娅抚着胸膛,一个劲的祈祷“黑珍珠”号驶快一点,好让她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右舷边渐渐远去的法国海岸,又让她想起了被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放逐的姑姑,禁不住流下两行晶莹的眼泪,看上去是那么地无助。

“我想你需要这个,”董南早已注意到她的反常举动,将一把精致的折扇,悄无声息地递到她面前。

“谢谢,”克劳迪娅很熟练的打开,遮着半张脸,凝视着他那张奇异的面孔,突然问道:“杰克先生,你是来自遥远的中国吗?”。

自从知道她的家族史之后,董南再也不敢把她当孩子看了,但还是想不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忍不住地问:“你听说过中国?”

“修士告诉我的,他去过中国,而且还准备再去。”

“教士先生?”

“是的,”克劳迪娅放下扇子,指着正在船首祈祷的教士,“他会说中国话,还有一个中国名字,教皇陛下甚至允许了他以中国话举行圣事、以中文翻译《圣经》的请求。要不是为了我们家族的那些藏书,以及我姑姑之前所做过的、有关于提供资助的承诺,正忙着招募传教士的他,也不会陪我来法国。”

去过中国,会说中国话的传教士,董南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中国名字叫什么?”

“金……金,好像是金尼阁。”

带着教宗诏谕和在欧洲募集到的七千多部图书,率领二十余名传教士去中国传教的金尼阁,董南是如雷贯耳。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连赫赫有名的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傅汎际等著名传教士都是他带去的

穿越前在美国时,每每想到金尼阁所带去的那七千多部图书,因为无人问津而逐渐散佚、流失,让中国错过了一次接受西方科技的机会,他就心通不已。

既然穿越了,还赶上了精通汉学,甚至能用拉丁语翻译四书五经的金大师,董南自然不能错过。

“克劳迪娅,你真是一个天使”

想到这些,再想到刚去阿姆斯特丹游历的穆秀才,董南欣喜若狂。禁不住地在小丫头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即头也不回的往船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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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西学东渐”

最常见的一种说法是西学源出〖中〗国,认为当下一些中学不及西学的事物,其实是〖中〗国古代已有而传入西方,但〖中〗国本身反而失传的事物,他们认为一些数学原理是周公时代西传的,认为西学大多是“剽窃〖中〗国之绪余”甚至认为西方算学是习自于在〖中〗国已失传的祖冲之的著作,这样的看法使人们很难承认并学习这些学术。”

金大师冷冰冰的,问一句答一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那双灰sè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来转去。除了刚开始向他表明来自〖中〗国时那故作惊讶的表情,从未流lù出哪怕一丝惊喜,好像〖中〗国跟欧洲近在咫尺,在这里遇上一个〖中〗国人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似的。

整支船队都悬挂着威尼斯旗帜,但却没人说意大利语,任谁都会起疑心,更何况他这个学贯中西,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传教士呢。

董南也没在意,一边示意蹑手蹑脚走过来的小丫头坐下,一边不动声sè地问:“神甫先生,那您和您的朋友准备什么时候去〖中〗国?”“这要视准备情况而定”金尼阁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商船“除了招募传教士之外,还要招募船长和水手,另外还要考虑huā费,我想最快也得明年底,运气不好的鼻,那很可能要拖到后年。

“抱歉”不等董南开口,小丫头突然插了进来,撅着小嘴嘀咕道:“教士、杰克先生,你们能不能说西班牙语或英语?否则我什么都听不懂,而且这也很不礼貌。”

“克劳迪娅,我们正在谈正事儿。”董南给了她个白眼,但还是尽可能顾忌她的感受,用英语说“神甫先生,或许我能给您提供一些帮助,比如资金方面的。”金尼阁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后,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董先生,您是天主教徒?”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董南恍然大悟,因为在普通白人眼里他就是一个黄种人,仅此而已。但对金尼阁这位狂热的耶稣会士而言,宗教信仰要比肤sè来得更重要。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势不两立,而自己恰恰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就意味着自己跟新教徒接触比较多或许在金尼阁看来他就是一个新教徒。

在西班牙和bō希米亚等狂热的天主教国家,这是要被送上宗教法庭的。信仰问题无小事,难怪他这么小心翼翼呢!

没有信仰是不行的,刚在萨累推行了一套歪理邪说,董南可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权衡了一番后,毅然说道:“确切的说……我更倾向于清教。神甫先生,我知道这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的交流,但我还是认为我们之间应该能找到其他共识。”

“我的孩子这很危险,你要恢复真正的信仰,要忠于神圣的教义,不能总这么误入歧途”金大师有些jī动,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英格兰不会永远都那样正如我们在东方所做的,天主会保估我们的事业,英格兰也最终会成为殉教者之岛,马丁一路德的异端邪说必将面临永恒的惩罚。”什么事都必须一分为二来看啊!金尼阁的确是“西学东渐”地促进者,但还是一个狂热的耶稣会士。如果没有那股宗教狂热,他也不会历尽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去东方传教。

他的这番宗教煽动使董南毛骨悚然同时也意识到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西学东渐”或者说天主教输入了什么“西学”?具有什么历史意义?

“神甫先生,您太jī动了”董南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只倾向,倾向您明白吗?正如您刚才所抱怨的那样我们〖中〗国人对待信仰问题,尤其是基督教信仰,会持一种审慎的态度。咱们还是换个话题,比如说您筹集到的图书,至少我也很喜欢《伊索寓言》

尤其“捕鸟人与冠雀,的故事。”“杰克先生,您真博学。”小丫头tǐng会察言观sè见气氛有些紧张,不失时机的恭维了一句。…,

公主殿下都开口了,还指望美第奇家族捐助的金尼阁,不得不放下宗教成见,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一个庞大的泽书计划,准备抵达〖中〗国后huā十到十五年时间,把那些书籍都翻译成中文,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我有这个信心。”“都是些什么书?”

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董南立马来了兴趣,禁不住地毛遂自荐道:“神甫先生,或许我能帮着翻译一部分。当然,这只针对于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原本书籍,拉丁语我还在学习阶段,希腊语更是只会说一句上帝保估。”南洋和澳门能说会听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的〖中〗国人不少,但能写的却凤毛麟角。更何况绎书不同于普通翻师。不但要求具备一定的专业素养,甚至对中文也有着较高要求。

这样的好事金尼阁自然不会拒绝,掏出一份刚整理的部分书单,饶有兴趣地问道:“董先生,您是不是也准备回〖中〗国?”

“是的,但可能要晚一些”董南凑到灯罩下一边看着书单,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对了我还有一位〖中〗国同胞,神甫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出发时把他捎上。”

“天啦,你们到底来了多严人?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两个”董南笑了笑,随即抬起头来,把书单往桌上一放“神甫先生,太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有时间我们再聊。”

送走神甫和公主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董南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休息,而是看着书单陷入了沉思。

按照金大师刚才的说法,在〖中〗国传教遇到了很多问题。认为〖中〗国文化强调通过“内在超越”的途径,以达到“自我提升”的目的,与基督教强调“外在超越”或“纯粹的超越“大相径庭:认为儒家思想对人xìng的乐观态度,下意识地排斥基督教的“原罪论”:认为儒家文化是由一脉相沿的宗法社会养育出来的,重视论理意识为核心系统,主要反映在人际关系上的规范,而非人神关系的规范……………,总而言之,除了宗教还是宗教。

而桌上这份书单也证实这一点,除了〖中〗国人感兴趣的天文历法和枪炮制造方面的书籍外,大多有关于神学。

既然是传教士,宣传宗教信仰无可厚非。但他们这些耶稣会会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出来的。不少人通晓学艺,善于走上层路线,在欧洲如此,在〖中〗国也是如此。而宗教改革是自下而上的,宗教反改革则是自上而下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争取的目标永远是皇帝,那些书大部分要献给皇帝,历法、舆图、火炮等等也都是要献给皇帝的。

说白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在于论证神学,他们的著述主要还是有关神学,科学仅仅是一种附带手段罢了。

想到连伽利略那样的科学家都备受排挤,董南顿时意识到这些在宗教改革后,为对抗新教而重新训练的、“有学问”的耶稣会教士们,就是中世纪神权与教权最后的支柱。所谓的传教就是想在全世界范围内,为天主教会执行其“精神宪兵”的任务,反对文艺复兴以来的一切新思潮。

真正的科学连他们自己都排斥,这就决定了耶稣会会士传入〖中〗国的,并不可能是先进的科学。也就决定了耶稣会的世界观与思想方法,对〖中〗国的科学与思想不可能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中〗国所需要的是新学,是文艺复兴以来资产阶级人文主义的思想文化,不是耶稣会所传的这套刚好和新科学新思想相对抗的经院哲学和落后理论。而他们不但这么做了,甚至还把古希腊的一些古典科学故意掩盖起来,讳莫如深。

妈的,难怪他对我这么冷淡呢,原来是怕拆穿!

此“西学”非彼“西学、”两者之间绝不容混淆,想到他们为之而效劳的罗马教廷和哈布斯堡王朝,最终还是被新教国家远远的抛在身后,董南蓦地站起身来,跑到尤里奥洛夫局长休息的船舱,急不可耐地问道:“尤里奥洛夫先生,知道澳门总督是谁吗?”

尤里奥洛夫揉了揉双眼,哈欠连天的问:“澳门总督?”

“是的,就是葡萄牙在最东方的那个总督。”

“卡洛告”尤里奥洛夫想了想,突然笑道:“杰克,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个葡萄牙混蛋想当官想疯了,但菲力浦国王陛下却没那么多官职,收了他三千金币后只能给这个有名无实的官职。”

“那他上任了没有?”

“好像没有”尤里奥洛夫被搞得莫名其妙,禁不住地问道:“杰克,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想买那个总督?”

这个时代的官职是可以买卖的,况且葡萄牙的事务现在西班牙是说了算。对那帮耶稣会士失望到极点的董南,毅然决定招募些真正的科学人才取而代之,让穆秀才跟他们一起回去按自己的方式“传教”。

托斯卡纳公主在手上,能否把官职买下来完全不是问题,但总督却必须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白人,而且还得为其组建一支足以震慑那帮葡萄牙海盗的小型军队。

人才、士兵、资金、船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董南沉思了片刻,摇头笑道:“你休息吧,我只是随便问问。”

…………!。

第三十三章 不一样的生活

不出金尼阁教士所料,这支打着威尼斯旗号的商船队果然有问题。他们并没有去热N亚,而是在距热那亚六十多海里的一个偏僻港口下锚。

说是港口,其实不过是个天然的小海湾,起先供渔民休憩,后来有些海盗船和走私船也会不定期的来此补给,渐渐地沿海岸发展出个小村镇,看起来倒也像个港口。但因为鱼龙混杂,看上去乱糟糟的。

“先生们,都带上家伙,这里挤满了要去阿尔及尔和黄金海岸赌命的人,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尤里奥洛夫局长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刚跳下小艇,就大呼小叫道:“霍拉先生,码头后面就是酒馆,那里应该能招募到水手。”

“好嘞,货物一卸完我就去。”

水手们忙碌起来,放下一条条小艇,手忙脚乱地把一包包货物吊下船舷。一百多个陆战队员率先登陆,在一个黑人指挥官的命令下迅速控制码头。几十个商人闻风而至,跟先行上岸的尤里奥洛夫局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挤在码头上跟刚上岸的船队商人讨价还价。

“克劳迪娅,想不想下去转转?再不下去就没机会了,船队明天一早就出航,下次靠岸最快也得七天后。”

为了摆脱法国人的追杀,金尼阁神甫玩了个金蝉脱壳,让随行侍女假扮自己,在侍卫们的保护下走陆路。没想到还是被法国人看穿了,一直追到马赛港。要不是眼前这位陌生人出手相救,真不知道落到法国人手里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行李都丢了,身上这套裙服已经穿了好几天。淡水宝贵,船上又不能洗澡,害得克劳迪娅一直躲在舱里不敢见人,生怕那脏兮兮的样子会被人取笑。

当然想上岸,可没钱上岸能干什么?小丫头攥着裙带支支吾吾,两片嘴唇轻轻颤动,面红耳赤的不敢抬头。“杰克先生,可是……您知道的,我的行李都不在身边……”

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丫头,董南乐了,一把拉住她胳膊,呵呵笑道:“钱我这里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不好意思。”

“我会还你的。”这种姿势有失淑女身份,从懂事起就被教导要做一个举止文雅女人的克劳迪娅,连忙挣脱开来。撅着小嘴嘀咕道:“杰克先生,我自己会走。”

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瘦不拉叽的,还挺封建。董南干脆蹲下身来。一把揪掉她脖子上那马桶圈似的皱领,和声细语地说:“克劳迪娅,你还是个孩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孩子。你应该试着过你喜欢过的生活,做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女孩,而不是做一个小大人。”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的,你有这个权力。”董南点了点头,凝视着她的双眼,“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呢!不大听老师的话。整天惹麻烦,只要你能想象到的坏事,我基本上都干过。”

小丫头扑哧一笑,用折扇挡小嘴问:“真的?”

“千真万确,”董南回头看了看四周,随即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甚至还偷看过老师洗澡。”

“杰克,你真是一个坏蛋。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教士心机太深。他是没资格下船的,甚至连跟克劳迪娅接触的机会都不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董南,有说有笑的把公主殿下带上了岸。

码头其实就是片海滩,从横七竖八的渔网、晒干的咸鱼中穿过,浓郁的海腥味充斥着这片村落。山坡下,零星散落着不少灰泥和木板搭建的房屋。透过墙壁的缺口、缝隙,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如果仔细分辨,能听到地中海沿岸,甚至更远地方的各种语言。

尤里奥洛夫局长俨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

三人走到村间小路尽头,前面的坡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两层楼的灰泥砖房。细看也很粗陋,门窗破旧,墙上灰泥零零落落,露出土砖。…,

这是一间裁缝店,店主是一个瘦得像猴子似的老头儿,跟尤里奥洛夫喋喋不休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董南和小丫头上楼挑衣服。

“不不不,这样不好看,再剪短一点,不要放衬……”

衣服不少,合身的却没有,董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出三套小号的钟式裙,按照自己的审美观要求他修改,搞得小丫头哭笑不得。

“杰克,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尤里奥洛夫放下酒杯,摇头笑道:“看上去是很新颖,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尤里奥洛夫,你真没眼光,这样很漂亮,小女孩就应该这么穿,”董南可不管那么多,一边示意小丫头进去换,一边得意洋洋地说:“这叫连衣裙,穿起来很舒适,行动也很方便,事实上我还想再给她做两条裤子。”

“裤子?哦……杰克,女人是不穿裤子的,你想把她打扮成假小子吗?”

“假小子有什么不好?”董南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岔开话题,“晚餐准备的怎么样?这么久没上岸了,得让兄弟们放松放松。”

“早就准备好,就在海滩上。”

说话间,刚换完衣服的小丫头走了出来,拧着裙角转了一圈,怯怯地问:“怎么样杰克?”

董南上下打量了一番,哈哈大笑道:“漂亮,漂亮极了!克劳迪娅,你真像一个天使,。”

“是吗?”克劳迪娅望着自己的双脚,她极想踢掉轧痛脚趾的鞋子,扒下磨得皮肤怪不舒服的长筒袜,就像董南所说的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希望能拎起裙角,光着脚丫去海岸浪花中嬉。

“走,找个地方让你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咱们去参加晚会。”

杰克-董的一番苦心没白费,在他这个造型师的指导下,克劳迪娅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脖子上的“马桶圈”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头饰没了,连腿上的长筒袜都没了,穿着一件没有裙裾、没有裙环的普通白长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公主。

海滩上一片欢腾,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不知从哪找来的几十几妓女,正跟海盗们嬉笑打闹。食物也非常丰盛,除了鲜肉和蔬菜之外,还有切成小块的直布罗陀蛋糕、烤奶酪、斯特拉斯堡馅饼和野猪火腿肉。

开始时上西班牙红葡萄酒,然后再上黄封条的波尔图红葡萄酒。乐队奏起了欢快的舰队进行曲,一曲刚完,喝得东倒西歪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他们最喜欢的《征服天堂》。

他们的嗓音沙哑微弱,一个个流里流气的人握手打闹,他们举止猥琐,谈吐下流,狂饮烧酒,满口污言秽语。谈论赌博、酒店和妓女时更是不堪入耳。但却让从小接受修道院教育的克劳迪娅感觉十分新奇,因为她从未过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生活。

“杰……克!杰……克!”

一曲《征服天堂》唱完,霍拉突然从乐手那里抢过小提琴,要求董南也表演一个节目,而且非常有针对性,必须演奏他最拿手的《梁祝》。

杰克-董也没让他们失望,优美的旋律从他指缝里飘了出来,好像在云端的感觉,以此揭开了序幕,有如从天上俯瞰人间,拨开云层,二长二短加上一个结束句,绵绵长长,幽幽远远,听得人们如醉如痴。

克劳迪娅听得心神飘荡,她认为他是世界上极好的男人,多才多艺,彬彬有礼,善解人意,跟她的父亲和哥哥一样,能让人心情舒畅。然而让她头一次心神激荡的是在浆帆船上,她竭力摆脱法国人的追杀,躲在狭小的船舱里尖叫,她觉双腿都迈不开了,死亡正在慢慢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他奇迹般地出现了,一双强劲的手臂抱起她,让她摆脱可怕的敌人。她趴在他肩膀上哭泣,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他托起她的头,凝视她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睛令她至今难忘。随后他笑了,一切恐惧都随之而消失了。

这些天来,她情愿长时间躲在艉楼里端详他的外貌。他穿着没有饰边的皮马甲和黑色紧身裤,洁白的衬衣袖子卷得老高,露出古铜色的胳膊肘。他双脚走在摇晃的船上十分稳健,后甲板常见他高大的身影,他声音宏亮,大海上空总是回旋着他发布命令的吼声……

面对他时,她总觉得身上发抖,霎时会变得不自然起来,她从未像这样羞于出口,甚至连说两句话都感到发窘,同时又想不断接受他的目光,甚至连他认为漂亮、自己却感觉古里古怪的衣服都愿意穿。

她发现自己由一个女孩,变为了一个对男人有**的少女。她并不为此感到羞耻,要知道姑姑十四时就出嫁了,而姐姐卡泰丽娜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情人,其中一个还是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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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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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值得尊敬的家族

《怒海归航》

随着离佛罗伦萨愈来愈近,克劳油娅对董南的依恋也愈来愈强烈了。

她觉得她非常理解他,而这种理解是其他女人无法获得的,更谈不上亲身体验。她开始像“黑珍珠”号船员一样尊敬他们的参谋长,她看到的是一个勇敢、风趣、谦和、博学和公正的人,从霍拉船长到最低级的水手,甚至连那些黑奴他都公平对待。

他还和她逗笑,带她爬桅杆,不厌其烦的教她拉小提琴她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也就越来越脱离现实,她沉浸在少女的mí梦中,杰克一董成了她初恋的目标。而这个成为她心中神圣偶像的人,居然还没觉察到这一点。

从那次宴会过后,海上的日子过得飞快。

一天清晨,东方地平线的云层刚透出白光,只听见有人高喊“陆地!看见陆地了!”她忙奔上甲板,见左舷前方出现了浓雾笼罩的海岸。

那里就是里窝那,比萨西南处的一个海港,从这里登陆去佛罗伦萨只需两天时间。但克劳迪娅依然沉浸在甜mì的爱情中,她尚不知道摆在她面前的,未必像天真烂漫的梦境中所见到的那么美好,直到几个水手谈论着哪些人有资格登陆,哪些人需要继续向南航行,她才发现除了“黑珍珠”号之外,还存在一个非常现实的世界。

“克劳迪娅,你怎么起这么早?”

海上风大,见她穿得那么单薄,董南下意识的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她珠泪盈框地凝望着他,期待他像以前那样抱一下,而董南却回过头去和霍拉船长继续交谈。她看到他luǒlù的xiōng膛,注意到他那狭窄的男xìngtún部只穿了条薄薄的马kù,她两颊顿时羞得通红,难为情地闭上眼睛。

“对,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如果能从佛罗伦萨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那最起码能节约一个半月,而这段时间足以让我们回去做其他准备……”

一阵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她才发列,霍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艉楼,而董南则双臂搁在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杰克,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看上去你的气sè不错。”

“公主殿下说的对,这的确是个美好的早晨”董南帮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秀发“但你一来就显得更美了。”快到家了,再不说点什么就没机会了,克劳迪娅咬了咬牙,狡黠地笑道:“杰克先生,要不是甲板上有很多人,我真怀疑你是在跟我调情呢!”

都受得是什么教育啊?这么点大的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克劳迪娅,说实话,我没那个意思。”

“你是说我长得不漂亮,不值得调情么?”她佯装恼怒地问,并机警地用折扇掩住发烫的脸。

“你误解我的话了”董南拍了拍她胳膊“克劳迪娅,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儿,而且很懂事、很坚强,真希望你能永远都这么快乐,不要再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克劳迪娅有几分失落,忍不住地仰起头来“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感觉自己的下巴太尖,不如姐姐的好看,刻意鼓起脸颊,想使脸庞下部变得丰满些。

“因为你的家族值得尊敬”董南捏了下她的鼻子,一脸诚恳真挚地说:“克劳迪娅,你应该为拥有美第奇这个姓氏感到骄傲,真的…至少我这么认为,因为这跟金钱、权力和地位无关,完全出于你们家族对艺术和科学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杰克,你……”

克劳迪娅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这才是董南对她好的原因。事实上还有一点董南没说,那就是美第奇家族成员的寿命都比较短。在他的记忆中,美第奇家族的人好像很少能活过四十岁。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对人类科学发展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古老家族,最终还是因为绝嗣而没能传承下去。…,

“杰克,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一边牵着她的小手往艉楼走去,一边和声细语地说:“我要送你回家,要趁这个机会拜访下伽利略先生,要参观下你们家族的图书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看看你们家族收藏的那些艺术品。”

“真是太好了!”

小丫头欣喜若狂,紧抓着他胳膊,一边摇晃着,一边急切地说:“伽利略先生是我哥哥的首席数学和哲学顾问,杰克,我哥哥也非常热爱艺术和科学,你们一定会谈得来的,甚至还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科西莫?”

“嗯,就是科西莫”克劳迪娅重重的点了下头,兴高采烈地说:“他今年二十六岁,跟你差不多大,但他没你那么坏!他平易近人,xìng情温和,从没给家里惹过什么麻烦。正是为了让伽利略先生免受诽谤者的中伤和教会的指责,他才把他从比萨接来继续从事试验和研究。”

在董南的记忆中,美第奇家族是个古怪的家族,对艺术和科学的热衷近乎疯狂。他们扩建莽尔艺术馆修建“讲坛”huā重金购进大量珍贵手稿充实图书馆,甚至连王室成员都是艺术家或科学家。

克劳迪娅的父亲就一个典型的例子,接任大公前曾是罗马教廷红衣主教团的核心人物,尽管他组建了“信仰宣传圣教会”但却并不喜欢宗教生活。即位后就在佛罗伦萨推行宗教信仰〖自〗由,不但收容新教徒,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给犹太人提供庇护。

为了证明哥白尼的学说是错误的,他居然在一个巨大复杂的镀金球体上一掷千金,同时却又给支持哥白尼学说的伽利略提供资助和庇护。

在伽利略去世而教会又严禁人们用任何仪式和墓碑纪念时,他的孙子、克劳迪娅的侄子,也就是下一任托斯卡纳大公,依然把他葬在圣十字教堂的诺维斯小教堂里。佛罗伦萨离罗马这么近,周围还都是西班牙人控制的领地,这份勇气绝不是所有贵族都能有的。

想到这些,董南禁不住地问道:“克劳迪娅,你父亲健在时,是不是每年都赠送一笔嫁妆给圣洛伦佐的那些家境贫寒,因无嫁妆而很难找到合适丈夫的姑娘?”

“天啦,这件事居然连你都知道!”

小丫头流lù出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嘻嘻笑道:“事实上还不止这些,我记得小时候亚诺河发洪水,给佛罗伦萨周围的人带来了巨大灾难,我父亲就带着我们把一篮篮食物分发给灾民”

斐迪南一世的口碑还是不锅的,统治方式很温和,他重建了公正的审判制度,并且由衷的关心着臣民的福利。在他统治期间,托斯卡纳恢复了生机,并且重新获得了独立的地位。甚至还大力发展海军,征服地中海北非沿岸的海盗,打败了高傲的奥斯曼帝国海军。

这样的家族,很难不让人肃然起敬。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克劳迪娅,你应该为你有这样的父亲面自豪。”

“可上帝却从我们身边夺走了他,他去世时我哥才旧岁,而我才8

岁。”

提起父亲,1小丫头情绪低落,眼泪潸潸而流。事实上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据董南所知,他哥哥的身体似乎也不怎么样,如果不错意外的话,现在的大公也活不了多久。

下午三点,船队突然换上英国旗帜,缓缓驶入里窝那港。这里是托斯卡纳的领地,船一下铛,金尼阁修士就乘小艇上岸交涉。不一会,几艘站满士兵的小艇就从码头边争相划来。

在如何处理托斯卡纳公主这个问题上,海盗们早已达成了共识。现在已经五月底了,打劫白银舰队的行动不能耽误,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九月前赶回去。

而火炮和燧发枪属于控制极严的战争物资,想大规模采购就必须去相对宽松的威尼斯。那就意味着要绕过意大利半岛,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时间。既然现在有了克劳迪娅这块敲门砖,那就无需再舍近求远了。

至于之前那“与身份相称的报酬”谁也没兴趣再提。毕竟赚钱容易买炮难,只要能搞到足够枪炮,那赚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里巴特”号留在这里“黑珍珠”号还要继续给商船队护航,尽管那不勒斯离这儿不远,但霍拉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检查着陆战队员的武器装备,一边再次提醒道:“比利、卡拉米,杰克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这里不是萨累,说话做事都注意着点。”

“知道了,我们不会惹麻烦的。”

卡拉米刚说完,董南突然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笑道:“霍拉,我这边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反而你们自己得注意着点,千万别lù了陷。”

“又不是第一次了,放心吧”霍拉朝刚从艉楼里走出来的小丫头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最迟十天,十天之后我们就都回来了。”

……!。

第三十五章 神秘的大西洋公司(泣血求票!)

5月27日下午,波吉奥皇家花园别墅。

这里是科西莫二世继位后为美第奇家族重新修建的一栋别墅,他继承了父亲斐迪南一世对建筑的爱好,除了这栋刚修建完的皇家别墅外,他还正在扩建皮提宫。

花房里就架着伽利略-伽利莱带来的望远镜,他经常和天文学家们一起观测天象。事实上伽利略本人也住在这里,他不仅是托斯卡纳公国的首席数学和哲学顾问,还是卡西莫最尊敬的老师。

与往日不同,别墅今天既没有举行铺张奢侈的娱乐盛宴,也没有学者们的高谈阔论,里里外外一片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书房,连在花园里劳作的仆人们,都时不时踮起脚跟朝这边张望。

克劳迪娅绝对是美第奇家族的掌上明珠,除了科西莫大公这个长兄之外,还有四个哥哥和三个姐姐。但大姐埃莱奥诺拉身体不好,这几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二姐卡泰丽娜嫁给了曼托瓦公爵,要相夫教子,很少回佛罗伦萨;二哥弗朗切斯科和三哥菲利普皮诺相继夭折;三姐玛利亚身患残疾,一直住在修道院。

整个家族现在也就剩下二十六岁的大哥科西莫、二十四岁的三哥卡洛和二十岁的五哥洛伦佐了。

对于法国所发生的一切,科西莫早已收到了风声。姑姑和表哥闹矛盾,他这个弹丸小国的大公是爱莫能助。但妹妹的安全,却让他一直很担心。这些天来,不仅向法国派出一队雇佣兵,向法国大使提出强烈抗议,甚至还委托哈布斯堡家族和罗马教廷给路易表哥施加外交压力。

里窝那传回的消息,让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掉下了。

虽然那里距佛罗伦萨只有一百多英里,如果不怕颠簸,乘马车一天就能到。然而杰克-董上岸后并没急着来佛罗伦萨,而是先赶往最近的比萨。要去参观比萨大学,克劳迪娅自告奋勇的要求当向导。

万般无奈之下。金尼阁修士只能先行返回,向托斯卡纳大公汇报这一喜忧参半的消息。他一到佛罗伦萨,就受到了超高级别的接见,大公和他那两个身份同样显赫的弟弟,居然一起在书房里等着他,这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开始悬挂威尼斯旗帜,可能考虑到佛罗伦萨有威尼斯大使,进港前又换上了英国旗。船员构成极其复杂。说着好几种不同语言,有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斯堪的纳维亚人、甚至还有黑奴……”

书房很宽敞,墙上挂着美第奇家族三位教皇的肖像。另一面墙上立着一个大书柜,上面摆满了古老的书籍。中间是一张红木书桌,凌乱地摆放着各种书籍、卷宗和信件。周围放着三把椅子,桌后还有一张安乐椅。靠背高高耸起,上面装饰着犹如两只牛角一样的木雕。

科西莫大公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见金尼阁修士停住了,正一边听着他汇报,一边翻看着书籍的卡洛红衣大主教,立马转过身来,“继续说。继续往下说。”

“是,主教大人!”金尼阁修士一愣,连忙清了清嗓子,躬身说道:“他们自称大西洋公司的船队。但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公司,而且就他们的行为而言,也不像是一帮遵纪守法的商人。”

洛伦佐抬头看了三哥一眼,禁不住地问,“教士,你是指走私吗?”

“不,不仅仅因为走私,”金尼阁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他们很有钱,连最低级的水手都很有钱。这不能不让人起疑心。”

“打败法国海盗,吓跑法国海军。有点意思。”大公突然坐直了身体,紧盯着他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问道:“教士,除了要求拜访伽利略先生、参观图书馆和皮提宫之外,他们真没提出其他要求?比如赎金什么的。”

“没有,”金尼阁摇了摇头,“陛下,他们很奇怪,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异教徒,尽管他声称来自中国,但他的行为和口音却出卖了他,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他不是来自中国,而应该是其他什么地方。”…,

“黄种人?异教徒?”

“是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异教徒。他英语十分流利,还懂一些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他对欧洲文化非常熟悉,甚至连我都自愧弗如,尤其在音乐方面,简直令人惊叹。”

“艺术家?”大公顿时来了兴趣,禁不住地问:“教士,你是说他会作曲?”

“嗯,而且作得非常好!”

“洛伦佐,你听说过那个什么大西洋公司吗?”

家族成员分工明确,卡西莫继任大公,卡洛担任红衣大主教。而洛伦佐虽然才二十岁,但却已经掌管了美第奇银行近三年,他不但是家族的经济支柱,还是托斯卡纳公国的眼睛和耳朵。如果说威尼斯银行家类似于一个公开的武装集团,那美第奇银行则是一个世袭银行家族主导下的情报机构。

“没有,从未听说过。”

洛伦佐回答的很干脆,这让卡西莫大吃了一惊,因为他说没有,那就意味着真没有。而金尼阁修士所描述的那些特征,只符合一种古老的职业——海盗!

“谢谢,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还是卡洛比较淡定,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金尼阁修士,您为教会所作的杰出贡献,我会向教皇陛下如实禀报。同时还有一个私人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代为购买一些博物学著作,比如我给您看的那份关于一种鱼的描述,或者关于奇特妊娠的记载……或者像在东印度发现的酷似人类骨骼的记述。

还有关于金属、新发现的雕塑和其他的古迹,建筑设计、音乐、趣味故事——总之,什么都可以。经费不是问题,我会让人跟您联系。”

卡洛跟他的父亲和哥哥一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每天都有四小时埋头于书海,读他可以得到的一切书籍,包括文学评论、骑士小说、讽刺文和奇闻怪事、以及记载全世界……各国地理、风俗和名人手稿。

红衣主教团的核心人物开口,在中国风光无限,在欧洲只是一个低级神职人员的金尼阁哪敢拒绝,连忙躬身行礼,“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大人,您留步。”

“马蒂斯,送修士去教堂。”

卡洛满意的点了下头,刚将金尼阁打发走,就回头笑道:“卡西莫、洛伦佐,你们不认为这很有意思吗?黄种人、作曲家、异教徒,天啦!我有些急不可耐了,真想马上就能见到那张奇异的黄面孔。”

“亲爱的哥哥,他很可能是海盗。”

洛伦佐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大西洋这段时间并不平静,西班牙海军‘圣费尔南多’号、‘圣茱斯塔’号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威廉’号相继失踪,连佛得角群岛都遭到表明身份者的袭击,尽管西班牙和英国相互指责,甚至还一连发了十几张私掠许可证,但所有证据都是自相矛盾的,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是说那个大西洋公司与此有关?”

“我不敢妄下定论,但这事太过蹊跷了。毕竟干掉海盗船容易,吓跑法国海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伦佐,别开玩笑了洛伦佐,”红衣大主教乐了,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圣茱斯塔’号我见过,那是一艘大军舰,‘圣费尔南多’号也不小,这一点卡西莫应该深有感触。”

卡西莫大公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无论击沉它们还是俘获它们,都需要足够实力。就算出动我们的海军,也不一定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托斯卡纳公国有海军,但规模却很小,只有十八艘老式战舰,打击地中海沿岸的北非海盗和奥斯曼海军可以,但对上几艘像‘圣费尔南多’号那样的新式战舰还真没几分胜算。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想发展海军,而是没那个必要。毕竟新航路控制在几个超级大国手里,地盘就这么大、人口就这么多的托斯卡纳公国,根本没资格去抢海外殖民地。就算抢到了,也没那么多人去开发。…,

“至少他们救了克劳迪娅,甚至都没提出任何要求。”

“卡洛,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洛伦佐摇了摇头,“教士说得很清楚,他是没跟我们那可爱的妹妹提,而不是没跟我们提。”

“可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机会。”

不等红衣主教开口,卡西莫大公便摇了摇头,“洛伦佐,别忘了教士还说过他们对克劳迪娅很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而我们那可爱的妹妹才十三岁,我可不认为她的魅力足以能征服那一异教徒,或许他们真没什么恶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卡洛沉思了片刻,抬头说:“亲爱的卡西莫,但我们也不能没有一点准备,要知道克劳迪娅还在他身边,而他却拥有一支六十多人的卫队。”

“我亲自跑一趟吧,”卡西莫大公蓦地站起了身来,“卡洛,你跟我一起去比萨接克劳迪娅。洛伦佐,你跑一趟里窝那,他们的船在那里,应该可以通过这个线索摸清他们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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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更新……只能确保一天两更,毕竟这不同于其他架空文,快了就保证不了质量,求各位大大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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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比萨盛宴

“杰克,我想我喜欢上这里了。”

比萨是个最熟悉的陌生城市,之所以熟悉,那是因为上小学时就知道比萨斜塔。陌生现在也谈不上了,昨天转了一圈,才发现其实就是个小镇,甚至还没有萨累大,在意大利半岛远不及罗马地位重要,不及米兰闻名,不及佛罗伦萨辉煌。

但这里同时也很疯狂,如果人人都能穿越的话,董南相信全世界男人都愿意穿越到17世纪初的比萨。

因为这一路上走来,满城尽是大波波!

从少女到少妇,甚至连妓女,都喜欢在公众场合把她们两只R房裸露出来,以此来炫耀她们的贞洁、美丽和青春年少。在这里裸胸是正常的,但绝不能暴露她们的肩膀和大腿,如果小丫头再穿杰克-董为她设计的连衣裙,那效果肯定会惊世骇俗。

保守派和清教徒是反对这种流行服饰的,当海盗前一直生活在英国,当海盗后从未来过大城市的比利,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是身边有比萨治安官派来的士兵,他肯定会伸手去摸一摸。

“有什么好看的?”

见董南的目光也被那一堆堆白花花的大咪咪吸引了过去,刚开始发育、底气不足,实在没什么好露的克劳迪娅自惭形秽,不由对自己失宠感到不安,撅着小嘴嘟囔道:“不就是R房嘛!你真以为它们从未被使用过?哼……!那是为了好看,所以从来不给孩子吃奶,等再长大点我也露。”

董南乐了,禁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的确是有点小啊。”

“杰克……!”

小丫头急了,仿佛受到了莫大伤害,惊叫了一声,接着就是压抑的啜泣。董南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说道:“克劳迪娅,别这样克劳迪娅。我错了行不行?求你了,如果让你哥哥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这不但是欺负,而且还是羞辱!”

“羞辱?”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捏了捏她鼻子,“克劳迪娅,你还是个孩子。不应该去想那些大人才想的事。天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之……你现在这样很漂亮、很可爱。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

“真的?”

“千真万确。”

“可我宁愿早点长大。”

又一次被心上人抱在怀里,克劳迪娅觉得周身血液迅速流动,强烈的情感使她顾不上装出少女的羞涩,情不自禁地将身体靠上前。一双绿眼睛在他脸上逡巡,小手绕过他脖子捏着他耳朵,仅仅这样的炽热凝视就足以使她疯狂,恨不得这段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然而,加里波第广场近在眼前,过了梅佐桥就是市政厅,她的两位哥哥和比萨有头有脸的贵族早已恭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还没开始,就将随着回家而结束。

“克劳迪娅!上帝保佑,我的小克劳迪娅。”

刚走上桥头,一个穿着圣袍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董南怀里的小丫头,对着她的额头又是亲、又是啃,兴奋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再次见到亲人,让沉浸在爱情里的克劳迪娅,突然想起在法国那可怕的遭遇,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两只小粉拳拼命地捶打哥哥。

“卡洛,克劳迪娅的哥哥。”

红衣大主教表现出了足够的敬意。不顾他那高贵的身份,抱着妹妹给董南深深的鞠了一躬。“杰克先生,或许我应该按照你们的习惯称董先生——但想表达的意思是明确的。感谢您为克劳迪娅所做的一切。”

“杰克,您可以叫我杰克,谢就不用了,因为这是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会去做的事。”董南回了礼,转过身去介绍道:“比利船长、卡拉米大副,都是大西洋公司的职员。”

“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主教大人。”幸好小丫头昨晚帮着上了一堂礼仪课,比利和卡拉米才没有失礼,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微笑着站到董南身后。…,

“先生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进市政厅再谈。”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跟着他往市政厅走去,一边指着地面上那些鱼鳞状花纹,饶有兴趣地问:“主教大人,这些都是米开朗基罗大师设计的吗?”

红衣大主教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回头笑道:“是的,的确是米开朗基罗大师设计的,这种设计在视野上会产生空间宽阔的感觉,杰克先生,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还可以去佛罗伦萨执政厅参观《大卫》像,那才是米开朗基罗大师的巅峰之作。”

“非常感兴趣,”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事实上我还想参观下《摩西》和《奴隶》像,以及大师以超凡智慧和毅力创作出的《创世纪》壁画。不过罗马太远了,况且我还是个异教徒,可能这个愿望此生都无法实现了。”

克劳迪娅可不想让董南留下什么遗憾,不等哥哥开口,就脱口而出道:“杰克,卡洛是红衣大主教,他说可以就可以!”

董南的确想参观一下梵蒂冈,但绝不会是现在,因为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试探一下卡洛的诚意。毕竟相对于采购火炮和燧发枪而言,带一个异教徒去参观梵蒂冈最敏感的地方要难得多,哪怕他是红衣大主教。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卡洛权衡了一番后,居然毅然答应道:“我想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罗马。”

“杰克,我早就说过你们会成为朋友的,”小丫头洋洋得意,指着市政厅方向,眉飞色舞地补充道:“还有科西莫。”

说话间,众人便来到了市政厅门口,随着两声高亢的通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贵族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将众人迎了进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白皙的烛光飘忽在四周墙壁上,映出五色斑斓的织锦和画像。早就安排好的琴手、歌伶、戏子、弄臣竞相出动,争着向慷慨的庇护人和权贵献技。大公身份高贵,直到现在还没出现,那些有权势的贵族们跟主教大人和公主殿下行礼后,就当董南三人不存在似的,继续闲谈、玩牌、调情、说媒、谈生意和耍权术。

银光闪闪的大小酒杯里,莱茵酒、葡萄酒和浓啤酒干了又斟,斟了又干。炫目的宴席上,大块大块的烤肉、牡蛎、河鲈、煨菜、色拉和糕饼,堆得像一座座小山。贵妇们则拥簇在一起,用各种各样的扇子掩着脸,无一例外地袒露着白生生的R房,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董南三人窃窃私语,品头论足。

这时候,鼓乐齐鸣,宣告大公驾临。贵族们簇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抚胸行礼。贵妇们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边,敬畏地朝大公张望。

“天啦,你们看!”

随着一声起哄,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迫不及待要和大公见面,却被一个贵妇的长裙绊倒了,四脚朝天跌在地毯上,大厅里顿时哄笑了起来,他急忙从地上爬起,脸变得像小丫头的头发一样红,却竭力装出副正经的样子。

“我敢说,这就是奴颜婢膝者最可笑的下场。”比利说着,笑得比原来更响了。

董南正准备开口提醒他不要惹麻烦,年轻的大公牵着小丫头迎了过来,他上身穿着深红的紧身衣,袖口有金丝绣花和折叠饰边,露出里面精致的尼德兰亚麻衬衫。

相比之下,下身就穿得不那么妥贴、挺括,金丝绣花过于花俏,过膝的长筒袜用天鹅绒带着吊着,脖颈后浆硬皱领的颜色和他那比黄种人还要黄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面黄肌瘦,健康状况令人堪忧,真是一副短命相。

“杰克先生,托斯卡纳欢迎您!”

说得是一口流利的英语,态度也很和善,但就是提都不提救小丫头的事。董南也没在意,毕竟这里是社交场合,如果说得太多,必然会影响到小丫头的声誉。

“谢谢,”董南微微鞠了一躬,“由衷地感谢大公陛下的盛情款待,请允许我代表大西洋公司全体同仁,向您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心上人表现的很得体,彬彬有礼且不卑不亢,小丫头心里美滋滋的,禁不住地说道:“哥哥,杰克不但是一个航海家,而且还是一个艺术家。”

说完之后,抿着小嘴仰望着二人,嘴角上勾起了动人的微笑。

“是吗?”

科西莫大公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杰克先生,看来我们的爱好很相似。上帝作证,我也非常喜欢航海,可惜我不能像您一样驰骋大洋,甚至永远都享受不到海上冒险的乐趣了。”

话中有话呀!董南心中一凛,若无其事地说:“陛下,海上生活或许没您想得那么好。”

大公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风暴、疾病、饥饿、暗礁……的确很危险,甚至还可能会碰上穷凶极恶的海盗!杰克先生,也许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海上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原本是想通过艺术来增强相互之间的好感,没想到话题居然转到了海盗上,小丫头有几分不快,撅着小嘴白了哥哥一眼,“哥哥,杰克才不怕海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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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摊牌

翌日天明醒来,董南惊叹自己能在陌生处睡得安稳。他必须承认,这是昨晚酒喝得太多的缘故。

科西莫大公非常好客,他不断向客人劝酒,发现哪个人酒杯空了,马上就吩咐仆人斟酒。一道道佳肴随着他戴着金戒子的手挥动接踵而至,把董南三人灌得要人扶着离开宴席。尽管喝得烂醉如泥,但头脑还是清醒的,谈话对象都在小丫头身上,而且大多都是在倾听,除了偶然发表片言只字的议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一栋正在扩建的别墅,昨晚被送过来时,就朦胧中看见大厅南面的脚手架。那里正在修圆柱正门,旁边是厨房和仆人的住舍,院子里种满花草,院墙外是一片蔬菜园,董南惬意地站在阳台上,闻着外面那迷迭香和百里香的气息。

“先生,大公请您过去共进早餐。”

一个女仆大胆地注视他,两手不自然地扣着围裙。董南低头看了一眼院内马车上那美第奇家族的纹章,点头笑道:“我先洗把脸,马上就到。”

餐厅在一楼,长长的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一盘盘野味和海味。大门禁闭,上面挂着古老的铜环。阳光透过深嵌在石墙上的花格窗照亮整个大厅,高高的木制天花板上,一根根橡木桁梁雕着精美的图案。

“早上好杰克!”

用小丫头的话说,她哥哥“就像一个拥有面包的孩子,”总是随身带着一本书,一有空就拿出来“嚼两口”。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夸大其词,科西莫大公连吃饭时间都不愿意浪费,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董南走下楼梯,才放下书籍站了起来。

“早上好,陛下。”董南微微鞠了一躬,大大方方的坐到他对面。

桌子太长,说话很不方便。科西莫干脆示意仆人们退下,拉着张椅子坐了过来。同样刚从楼上下来的红衣大主教,也像他哥哥一样坐到董南身边,一左一右,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们是客人,董南才是主人呢。

“牡蛎不错,杰克,最好再来点红葡萄酒。这样有助于消化。”红衣主教很殷勤,居然亲自当起了仆人。

克劳迪娅不在,比利和卡拉米也没让他们下来。甚至连仆人都被赶出去了,董南意识到这哥儿俩肯定有话要说,干脆推开面前的餐具,呵呵笑道:“陛下、主教大人。我知道二位有很多疑虑,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位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同龄人绝非善类,但爱屋及乌,鉴于他对妹妹那无微不至的照顾。科西莫大公还是怀有着极大好感。

怎么说都是恩人,正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居然先提了出来,科西莫大公怔了怔。连连摇头道:“杰克先生,你误会了,我的确很好奇,但无意打听你的**,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我们的谢意。”

“您是指克劳迪娅?”

“是的,”科西莫看了弟弟一眼,一脸诚恳地说:“我们非常爱她,为了她……我们可以做我们所能做到的一切。”

“真是一个好哥哥。我为克劳迪娅有您这样的哥哥感到高兴。”董南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的壁画。继续说:“二位,不知道克劳迪娅跟你们说过没有。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对贵家族的尊重,跟身份、地位、财富和权势无关,因为我们根本不在乎那些。”

不在乎!

卡洛红衣大主教懵了,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杰克,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有点难。”

苏格拉底墓碑后面刻着的三个终极问题,也是对他一生为哲学所做的高度概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答案,没想到他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董南乐了,禁不住地回头笑道:“这可是三个终极的哲学问题,主教大人,我想伽利略先生也回答不了您。”

早在一百多年前,美第奇家族的洛伦佐就在佛罗伦萨建立了柏拉图学院,专门组织学者研究这些人文科学。科西莫不但是家族掌门人,而且本身就是一个学者,哪能不知道苏格拉底,顿时爆笑了起来。…,

卡洛也意识到自己丢人了,一脸尴尬地说:“杰克,没想到你对哲学还有研究。这个问题的确很难,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什么意思?”

“别卖关子了杰克,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卡洛似乎怕董南会有什么顾虑,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更不会出卖朋友。”

科西莫点了点头,严肃地确认道:“克劳迪娅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美第奇家族的银行遍布欧洲,甚至在伦敦都享有领事裁判权。他们与各王室联姻,消息极其灵通,可以说拥有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董南可不认为能瞒过他们,毕竟赃物是死的,只要稍加留心就能看出破绽。

“天啦,你真是……”

海盗两个字到嘴边又噎下去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科西莫大公还是不愿意把救自己妹妹的人,跟穷凶极恶的海盗联系起来。

卡洛大主教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忍不住地问:“你就不怕我们把你抓起来吗?真要是那样,克劳迪娅也救不了你!杰克,你应该明白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董南可不是个喜欢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见他们紧盯着自己,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坦率地说,如果没有一点把握我也不会上岸,更不会把克劳迪娅交给你们。”

科西莫从未想过抓人,但这番话却让他有几分不悦,抬头问道:“为什么?”

“托斯卡纳太小了,我不知道佛罗伦萨怎么样,但比萨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市。”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美第奇银行又太大了,那么多分行都是目标,如果我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肯定会防不胜防;最重要的是,你们的产业结构太单一,如果我的那些朋友们对羊毛感上兴趣,那用不着他们登陆,您那些子民就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杰克,你太自信了,”卡洛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们随时都可以招募一支五千人以上的大军,我们还有一支强大的舰队。”

“雇佣军!真是一个好主意,不过那是要花钱的,而我这颗脑袋却不值那么多钱。”

董南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至于托斯卡纳舰队,对我们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作为克劳迪娅的朋友,我衷心希望二位能接受我的忠告,认真考虑下新一轮造舰计划,否则那十八条破船将很难确保托斯卡纳海域的安全。”

被一个海盗取笑的滋味真不好受,但他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托斯卡纳的防御形同虚设,海军舰只更是陈旧不堪,想到这些,科西莫禁不住地问:“佛得角群岛是你们袭击的?”

“据我所知,好像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干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却默认了,科西莫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问:“‘费尔南多’号呢?”

董南可没兴趣回答他这些问题,立马岔开话题,一脸严肃地说:“大公陛下,我们无意与您为敌,甚至还希望能跟您展开全方位的合作。作为托斯卡纳的统治者,您应该清楚海上安全对贸易的重要性,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取代威尼斯、热N亚和那不勒斯,振兴托斯卡纳的机会。”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杰克……你太幽默了。”

堂堂的大公当然不会跟海盗合作,但他不仅是大公,还是美第奇这个商业和金融家族的掌门人。董南对此充满信心,想了想之后,风轻云淡地说:“现在是笑话,但不等于将来还是笑话。”

这个问题太敏感,卡洛连忙干咳两声,“杰克,我想我们应该谈点别的。”

跟和尼德兰人的合作一样,在没有显示出足够实力前,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就范的,董南早有思想准备,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笑问道:“谈生意怎么样?”

“什么生意?”

董南掏出一份采购清单,一边递给科西莫,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可以预付定金,但速度一定要快,必须在十月前交货。为了确保质量,我们会派技术人员全程监造,这一点希望二位能理解。”

两百三十六门9磅、12磅、17磅和24磅舰炮,四十门4磅和6磅可发射散弹的陆战炮,三千支燧发枪,五百吨用于铸造炮弹的熟铁,六十吨棉花……全是战争物资,总价值高达十二万佛罗林。

科西莫被这份采购清单惊呆了,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我的上帝,你们要发动一场战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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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推算出来的实力

《怒海归航》

佛罗伦萨银行业有着悠久历史,早在到13世纪晚期,佛罗伦萨银行家就已成为了教皇的财政代理人。但由于过分依赖神权和王权,在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赖账后,包括美第奇在内的许多银行纷纷倒闭,甚至还促使佛罗伦萨爆发了反对羊毛基尔特暴政的起义。

直到15世纪,在克斯莫一美第奇的领导下才得以重振旗鼓,他扶持毛纺和丝纺业,在威尼斯、罗马、米兰、阿维农、日内瓦、布尔日和伦敦设立分行。然而,分行经理的效率缺失和洛伦佐的奢华,又导致美第奇银行再一次破产。

几百年来,美第奇家族被驱逐子好几次,又好几次坚强的站了起来。

尽管佛罗林金币依然是坚tǐng的货币,美第奇家族更是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获得了整个托斯卡纳的统治权,但一次次战争,一次次联姻和变本加厉的奢华,却让这个古老的家族走到了破产边缘。

同时,佛罗伦萨人对〖自〗由和权利又极其热衷,直到现在还坚持着执政团制度。

一旦危机出现,执政团大厦钟楼里的大钟就会敲响,它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佛罗伦萨上空时,所有旧岁以上男xìng市民都必须去他们所在区的堡场集合,然后跟随他们的战旗向执政〖广〗场进军,成立国会。

当证实三分之二以上的市民已经到场后,市民们就被要求批准成立被称之为“巴利亚”的紧急委员会,而这个委员会将被授予全权处理危机的权力。

佛罗伦萨人为自己拥有这种制度感动骄傲,认为该制度是确保他们引以为荣的〖自〗由的法宝,也非常愿意把这种制度和其他不那么幸运的姐妹邦国作比较。

市民特权毫无疑问地会对王权产生制约,尽管在科西莫的父亲斐迪南一世,统治政策极其温和而高效,他发展农业、排水、灌溉,开发运河、扩大橄榄种植面积和开采银矿,重建公正的司法制度政府腐败程度日减,让财政日趋稳定贸易和农业日渐繁荣,让佛罗伦萨有了医院,比萨出现了专门为学者而建的学院但市民们还是认为他录夺了佛罗伦萨之前的〖自〗由,因此而受到广泛指责。

十二万佛罗林的订单,至少会获得四万佛罗林的利润!

刚修建完bō吉奥皇家huā园别墅,还在扩建皮提宫财政状况捉襟见肘,却又不能像路易表哥那样加税的科西莫大公,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yòuhuò,毅然接下了这笔佛罗伦萨有史以来最大的军火订单。

而订单本身就象征着实力,按照火炮和燧发枪的数量推算,所谓的大西洋公司至少拥有五千人以上的“职员”。

这个数字是惊人的,要知道欧洲第一强国西班牙,才拥有不到两万人的正规军。而佛罗伦萨所经历过的几次战争,交战双方加起来也很少超过一万人。

科西莫再也不敢把董南当成一个海盗了回到佛罗伦萨的第二天下午就召开家族成员会议,共同研究董南那有关于全方位合作的建议。

书房里出现了两个生面孔,一个是里奥普多尔,一个是拉斐尔,尽管他俩同样是克劳迪娅的哥哥,但他们却无权拥有美第奇这个姓氏,因为他们都是已故大公斐迪南不合法的sī生子。

“上午刚采购了一些温度计、气压计、星盘、象限仪和几十个坩埚下午又去了齐门托学院,跟教授们探讨了半天提炼硫酸有关的问题,然后又投资了一千三百佛罗林,要求建造一座稽室,专门用以制取硫酸。”海盗huā起钱来比贵族还大方,董南一到佛罗伦萨就开始疯狂采购,昨天刚买了几百桶烈酒要求工厂继续提纯,今天又搞什么硫酸,科西莫被搞糊涂了,疑huò不解地问:“洛伦佐,他要那么多硫酸干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其他人也不好多问。”洛伦佐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刚托人稍给你的,除了一些他设计的手术器械外,还要大量纱布和棉线。”杰克董采购的东西很多,也很杂。不仅有战争物资还有书籍、纸张、印刷机和实验仪器等与战争无关的其他东西。…,

卡洛大主教被搞糊涂了,看了一眼科西莫手上的纸条喃喃自语道:“他是不是钱多到没处huā了?”“也许吧,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鼻事。”科西莫敲了敲桌子,突然回过头去,yù言又止地说:“里奥普多尔,我我我想请你跑一趟,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船和人,这很重要,直接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运。”

“问题是他的老巢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对这个哥哥里奥普多尔真没什么好感,要不是关系到克劳迪娅,他才不会来参加家族会议。见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自己,里奥普多尔暗叹了一气,不得不点头说道:“好吧,我跟他们走一趟,lìlì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我回不来的话。”

“相信我里奥普多尔,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等科西莫开口,卡洛便劝慰道:“他们不同于一般海盗,甚至很可能都不是海盗,否则他们也不会把克劳迪娅安然无恙的送回来,而是跟我们谈条件了。”“希望如此吧。”

奥普多尔揉了揉双眼,又懒洋洋的靠到安乐椅上。

一直在银行帮忙的拉斐尔,可不认为他们请自己过来就当听众那么简单,忍不住地问道:“那我呢?”

科西莫长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物资外,他还要一些人帮助理财。

确切地说他是想成立一家银行,并希望通过我们的分行,跟尼德兰、英国、法国、葡萄牙甚至西班牙开展业务。”

“所有物资我们都可以提供,他们跟那些国家能有什么业务?”拉斐尔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转账”科西莫清了清嗓子,异常严肃地说:“拉斐尔,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他们就要跟尼德兰银行家合作了。”

“他们很有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洛伦佐把大西洋这一年多来发生的所有劫案,全扣到了杰克董头上,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去年8月,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被劫:紧接着,西班牙海军“圣费尔南多,号和前去丰沙尔港补给的过住商船被劫:从去年底到今年四月,计有三十四艘各国商船在直布罗陀海域失踪:佛得角群岛就不用说了,整整被占领了一个半月,连“圣茱斯塔,号都搭了进去。而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的幸存者,却声称攻击他们的并不是“圣茱斯塔,号,而是由五艘战舰组成的西班牙舰队。”西班牙海军有没有攻击东印度公司船队,在座的人是心知肚明,毕竟总共就那么二十几艘主力战舰,除了去西印度的白银舰队外,所有船只都停泊在港里,并没有任何大规模军事行动。

没有强悍实力,绝对拿不下“圣费尔南多”号,更拿不下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威廉”号。如果这些劫案都是他们干的,那按实力对比来推算,杰克一董所在的大西洋公司,至少拥有六艘排水量500吨以上的主力战舰!

而攻击佛得角群岛,不仅需要一支实力强悍的舰队,同时还需要步兵。对西班牙、尼德兰和英国来说,他们或许只能算是一支分舰队。

但对于托斯卡纳这样的弹丸小国而言,那就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了。

想到董南在比萨别墅所说的那番话,卡洛大主教顿时意识到他绝不是在信口雌黄。想了想之后,突然说道:“科西莫,我想我们应该认真考虑下他的提议。”

“你是指哪方面?”

卡洛站起身来,从书架上翻出一张地中海地图,指着上面的直布罗陀海峡“按照洛伦佐的说法,绝大部分船只都是在这一带被劫。但根据被劫时间来分析,他们又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就意味着最起码有两支实力强悍的海盗舰队。”拉斐尔大吃一惊,问道:“是不是尼德兰人的yīn谋?”

“不是”洛伦佐摇了摇头“他们中不但有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甚至还有黑奴!我可不认为尼德兰人会给予黑奴同等待遇,而教士和克劳迪娅的奇妙经历,却证实他们对黑奴是一视同仁的。”

跟大西洋公司合作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但无需担心英国羊毛运不进来,销往低地国家的纺织品运不出去,甚至还能通过他们打压威尼斯、那不勒斯和热N亚等国的海上贸易。前提是他们愿意把活动范围再扩大一些,从大西洋延伸至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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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疯狂的时代

真金白银哗哗往外流,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对于这帮几大气粗的海盗,美第奇家族给出了超高级别礼遇。

大西洋公司一行两百余人,被安排在皮提宫不远处的一栋别墅。

杰克一董、比利、卡拉米和技术总监高尔先生四人,则直接住进了bo吉奥皇家huā园,跟科西莫大公和卡洛红衣大主教朝夕相处。

奢侈是托斯卡纳宫廷的主旋律,每一次盛典的规模都追求前所未有。进入佛罗伦萨时那一重重凯旋门,给董南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科西莫大公和奥地利大公查理二世的女儿玛利亚一马格达莱纳五年前结婚时,为了彰显美第奇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辉煌历史而建的。

据说在一千多个建筑家、画家、雕塑家都忙于建造、装饰那些拱门时,成百上千个其他艺术家、厨师、制绳工、乐师、歌手、士兵、演员、园丁和烟火制造者齐聚一堂,为他们准备一场佛罗伦萨乃至欧洲都前所未有的检阅、接待、宴席、盛会、戏剧和协奏曲。

他们在亚诺河上举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表演,让目睹着叹为观止,直到今天还津津乐道。

舞台是卡瑞拉桥和三圣桥之间的整个河道,并特意用雕像进行了刻意装饰。先是一场阿尔贡船员的表演,演的是杰森驾船绕着一个布景岛航行,躲避着危险的巨型海豚、牡蛎和喷火的水蛇,最终捉到了羊毛,并把代表着美第奇家族徽章上球形的六个红革果,献给了玛利亚一马格达莱纳女大公。

穿越得太晚,那样的盛况是没赶上,但美第奇家族的待客之道还是让董南瞪目结舌。

刚刚结束的豪华晚餐,整整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制作精美的菜肴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一共享用65道菜。每一道有三个不同的盘子,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摆上桌。菜品以珍稀美味见长,如孔雀的舌头。一道菜还没吃完,就有一个新的盘子摆到面前,不仅腹中塞满了美食,双耳也快被一直演奏的交响乐震聋了。

为了让宴会更具特sè,宫廷总管还特别安排了一些滑稽的噱头。

比如馅儿饼中飞出夜莺,光着身子的小孩儿从布丁中钻出。侏儒、1】、

丑和弄臣是必不可少的,而人们在享受他们滑稽动作所带来欢乐的同时,还时常对他们开一些极其残忍的玩笑。

而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宴会,奢华到如此地步,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他们这样挥霍啊!

强烈的反差让董南五味杂陈,一回到卧室就禁不住走到窗前,遥望着那个正在huā房里摆弄天文望远镜的身影。

“追求科学,需要有特殊的勇敢,思考是人类最大的快乐”、“生命犹如铁砧,愈被敲打,愈能发出火huā,…、“真理不在méng满灰尘的权威著作中,而是在宇宙、自然界这部伟大的无字书中”!

他就董南最崇敬的近代科学之父、现代观测天文学之父、现代物理学之父、科学之父、现代科学之父伽利略一伽利莱!

“杰克,你真不过去了”正看得出神,小丫头偷偷momo溜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董南这才注意到她居然穿着连衣裙,把不该lu的胳膊和tui都lu出来了。

去年底的罗马之行,让伽利略受到了巨大打击,不仅未能如愿地挽回声誉,教皇保罗五世甚至还下达禁令,禁止再他以口头或文字形式保持、传授或捍卫日心说。…,

他被禁止会客,每天书写的材料均需上缴。尽管在科西莫的庇护下,宗教裁判所的那些禁令形同虚设,但董南还是不愿意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人多嘴杂,如果因此而让有心人指责他和自己这个黄种异教徒有来往,那罪名很可能又会多上一条。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去见伽利略,生怕一个漏嘴泄lu“天机”

因为他之所以来佛罗伦萨,除了采购急需的战争物资外,就是想实地考察下欧洲自然科学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考察结果令人震惊,文艺复兴〖运〗动不仅是复兴那么简单。某种意义上而言,还从客观上促进了人类进步,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

布鲁诺的《论无限xing、宇宙和诸世界》和《论原因、本原和统一》,比哥白尼的“日心说”更进一步,宣称“宇宙在空间与时间上都是无限的,太阳只是太阳系而非宇宙的中心”

他刚被教廷烧死没多少年,huā房里的伽利略又发明了天文望远镜,通过长期观测,六年前就出版了《星界信使》一书。经典力学方面的成就堪称伟大,他的“〖自〗由落体定律”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落体〖运〗动法则”对〖运〗动基本概念,如重心、速度、加速度等都作了详尽研究,并给出了严格的数学表达式………

他发现了摆,非正式地提出过惯xing定律和外力作用下物体的〖运〗动规律,为后来牛顿正式提出〖运〗动第一、第二定律奠定了基础。

数学方面更是突飞猛进,三、四次方程的解法被发现。卡尔达诺在他的著作《大术》中,发表了三次方程的求根公式。符号代数学确立了,《分析方法入门》就是对代数学加以系统的整理,并第一次使用字母来来表示未知数和已知数。

南尼德兰医生维萨留思发表的《人体结构》一书,在佛罗伦萨的书店里也能找到,他对盖伦的“三位一体”学说正式提出挑战。西班牙医生塞尔维特发现的血液小循环系统,则证明血液从右心室流向肺部,通过曲折路线到达左心室……

化学虽然还没被确立为一门自然学计,甚至还停留在炼金术的mi信阶段,但学者们已经能制取硫酸等许多化合物。

他们对科学的探索精神,从齐门托学会的徽章和箴言中就能看出,他们的箴言是“试验和证实”徽章是一个火炉和三只坩埚。他们使用望远镜和各种仪器进行试验,甚至能动手制作简易的温度计、星盘、象限仪、温度计、热量计和显微镜等仪器。

这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现代自然科学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等牛顿那个的天才来捅破。

曾研究过一段时间《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的董南,也想“发现”

一下“万有引力定律”用微积分来演算天体运行的规则,从而解放了人们的思想,给人们探索自然的奥秘建立信心,ji发了人们的创造力,进而奠定工业〖革〗命中动力学发的展基础。

但这么一来,〖中〗国和欧洲的差距就更大了!

要知道伽利略发明望远镜这才过去了短短七年,不仅没像按照“摆”的原理制造出来的西洋钟那样在〖中〗国成为奇技yin巧,而且还发展成折射天文望远镜用于天文观测,甚至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普及开来,连海盗船长和大副们都人手一个。…,

当然,这跟许多欧洲国家的专利保护是密不可分的。一百多年前,威尼斯共和国制订出了世界上第一部专利法,连伽俐略都在威尼斯获得了扬水灌溉机20年的专利权。

就经济和工业状况而言,现在的尼德兰如日中天,就算再过半个世纪,与英国也没有太大悬殊。他们拥有较开明的政治制度,拥有大批哲学家和科学家,但他们没有专利法,更谈不上什么专利保护,或许这就是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而不是尼德兰的原因吧。

“不去了。”

决不能输在起跑线上,除了输入之外还要交流!离科学巨人仅有一步之遥,董南感慨万千,轻轻放下窗帘,凝重地问道:“克劳迪娅,你怎么还没休息?”

“人家想你嘛。”克劳迪娅一屁股坐了下来,依偎在他胳膊上,撅着小嘴嘀咕道:“杰克,科西莫和卡洛不让我跟你来往,他们说你是海盗,危险的海盗。”

董南可没心情跟个黄毛丫头打情骂俏,轻轻推开她的身体,走到书桌前一边翻看采购清单,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没说错,我就是一个海盗。”

“那也是个好海盗。”小丫头又粘了过来,大献殷勤地帮着收拾桌子。

“海盗就是海盗,没有好与坏”董南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克劳迪娅,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还有这身衣服,以后不要再穿了,被人看见会笑话的。”

“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小丫头抬头看了一眼,俏脸涨得通红,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杰克,我们si奔吧!

我爱上你了,真的……不管你是不是海盗。”

si奔!有没有搞错?

董南被搞的哭笑不得,但又没感到特别意外,因为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疯狂到男孩14岁就可能当爸爸,小姑娘12岁就可能当妈妈,男女都致力于风流勾当,既没有少男也没有少女,生活中没有淘气和顽皮,人人都吹鼓爱情,人人都谈论爱情的时代。

爱情是年轻生命中听到的第一个名词,每个姑娘都把丈夫当成救星,希望他能把她从父母的拘管中解救出来。这个救星什么时候来都不会觉得太早,如果拖拖拉拉,那她就倒霉了,因为这就意味着童贞的包袱一直要背到十六七岁一在全民都沉浸于肉yu的大环境里,确实没有比这更重的包袱了。

外面有一首民歌,曲调很特别,流传也很广,开头是“美人儿,请你把我放进门,不生孩子有保证。”

各阶层家族的女儿们,都含情脉脉的等待人求爱,都期盼着和喜欢的人或有钱的人同chuáng共枕。像克劳迪娅这样的姑娘,如果不是结婚前夕被接出修道院,而是在订婚前夕。那么,由于这个时代的特殊氛围,在接出修道院和婚礼之间的短短几个星期或几个月里,就足以让youhuo者比丈夫先尝到甜头。

像她这样未嫁的女孩,想知道她们嫁不嫁得出去:已婚的女子,想知道会不会有可心的情人,他甚至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几乎所有人都有情人或情fu,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却又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用比利的话说“整个佛罗伦萨都找不到一个正经人”而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回头就跟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廷女仆幽会去了。甚至连卡拉米都喜欢上了佛罗伦萨的生活,强烈要求将这里作为舰队人员的度假胜地。…,

谁也不会去指责谁放dàng,倒是杰克一董这样的人反而成了怪物,红衣大主教在晚宴上就跟他说“亲爱的朋友,你尽管喝酒,尽管嫖娼,尽管去勾引女人,总之,任何越轨行为都可以干。而这些事情的害处,

要比你那些工作给你带来的麻烦要小得多。”

后果也是灾难xing的,直接导致xing病蔓延、大量女孩和女人死于流产以及修道院和孤儿院里人满为患。

董南甚至在齐门托学院看到了一份征婚广告,上面的描述令人啼笑皆非“年轻美貌的女士,相信一位年轻良家子弟其他方面的承诺过于匆遽,以致目前境地亟需宽恕”希望尽快结婚,陪嫁三千佛罗林,但要在另外一个城市,条件是要新郎必须让那个“由于天真但真诚的信任而出生的孩子”姓他的姓。

不是世风日下,而是世风就是如此!

见小丫头含情脉脉的紧盯着自己,一脸期待的表情。董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不说点什么又不行,想了想之后,yu言又止地说:“克劳迪娅,可……可……可能我们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不太一致,怎么说呢,………,按照我们家乡的传统,女孩子至少二十……十入……十七岁才能结婚。”

“十七岁?”

克劳迪娅情mi意乱,早就做好了甩“包袱”的思想准备,董南话如同一盆冷水,让她的心渐渐变的有些苦涩。

“是的,多少十七岁。”

董南点了下头,不无尴尬地说:“而且必须真心相爱,必须忠于对方,要从一而终。不能像不能像…不能像有些人那样,既要对方不负心,又希望对方不妒忌。

该死!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克劳迪娅,你还是个孩子,跟我侄女一般大的孩子!对我而言这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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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杰克-董的试验

《怒海归航》

佛罗伦萨和比萨之间有运河,物资转运非常方便,霍拉的商队刚从那不勒斯销完赃回来,棉huā、熟铁、沥青、柏油和粮食等第一批战略物资,就像小山似的堆满了里窝那港码头。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董南归心似箭,自然不会在佛罗伦萨久留。

跟留在这里监造武器装备的高尔等人打了下招呼,就带着刚招募的一百多个工匠,连夜赶到比萨与霍拉汇合。

情报工作需要保密,为了整个情报网的安全,董南没有轻易插手。反正热N亚离佛罗伦萨不算远,尤里奥洛夫局长一处理完那边的事务,就会秘密来此建立情报站。

克劳迪娅没sī奔成,佛罗伦萨的其他女人倒sī奔了不少。

比利和卡拉米带了个好头,白人陆战队争相效仿。他们坑méng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再加上出手阔绰,居然成功拐跑了六十多个姑娘。

她们中有托斯卡纳的宫廷女仆,有贵族老爷的jiāo妻,有羊毛商人的女儿,………,

事实上这半个多来化们没少惹麻烦,个个生xìng好斗,爱管闲事,结果闯了好几次祸,引得几位狂怒的绅士要求替受辱的妻子或女儿恢复名誉。为了避免事态jī化,造成托斯卡纳忠实臣民不幸死亡,科西莫大公保持着极大克制,尽可能和稀泥,甚至对他们拐跑人家老婆和女儿的恶劣行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抱怨是免不了的,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婉转,直到那么多女人叽叽喳喳的出现在码头上,董南这才意识到科西莫昨晚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萨累最缺的就是女人,这种事情董南不但不会苛责,甚至还认为卡拉米说得很道理,完全可以把佛罗伦萨作为舰队人员的度假地。像这样放几次假、出几次差,用不了几趟所有人都能娶上一个静心如意的老婆。

令他啼笑皆非是,霍拉等人在那不勒斯也没闲着除了销桩和采购之外,居然也拐了一百多个女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恨不得立马就能回到萨累,好像伯爵那样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货物太多,走sī船队还要沿途接移民,一趟显然运不回去。董南干脆请托斯卡纳公国非正式代表里奥普多尔出马帮着雇佣了五艘克拉克大帆船,整整忙活了两天,才将堆积如山的物资装上了船。

船队返航没有来时那么顺,一连三天风向不定,直到第四天才赶上信风。

“黑珍珠”号乘风破浪地前进,除了船首三角帆之外,其余的风帆都挂上了,一阵阵大风从船尾不断吹来,吹得又大又稳船可以自动航行,既不要收放帆索,也无需转换中桅帆。除了掌舵的舵手之外,水手们什么都不用干。只等太阳落山时把帆脚索松下,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把已被lù水打湿,松松软软的帆脚索给拉紧就算完事。

八海里九海里十海里九海里,这就是整个船队的航速它随时都在发生变化,只要大风刮个不停,一天一夜就能走上两百海里,意大利半岛很快就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伙计,你在船上呆”奥普多尔不但在船上呆过,来此之前还是托斯卡纳海军一艘主力战舰的舰长。海上生活枯燥无味,他不愿像陆战队那样呆在底舱里呼呼大睡成天都呆在甲板上,不是坐在船首斜桅的前端,就是爬到桅顶横桁上,观赏“黑珍珠”号在风帆推动下那劈bō前进的雄姿。他眼里充满jī情,却又带着一点恍惚,时而盯着鼓满风的白帆,时而去船尾对着浪huā溅起的尾bō发呆。

见霍拉坐在艉楼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奥普多尔反应过来,连忙整了整衣服,若无其事地说道:“是的,船长先生,我的确在海上呆过几年也非常喜欢海上生活。”

“那你算来对地方了。”霍拉把酒瓶扔了下来,指着甲板上那一门门绑得严严实实的大炮得意洋洋地说:“陌生人,我一看你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你在海上呆过,感觉怎么样?我是指这条船。”“不错,非常不错。”奥普多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航速很快,火力很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一艘海盗船。”“海军吗?哈哈哈!”霍拉乐了,蓦地跳了下来,一脸不屑地说:“陌生人,不是跟你吹牛,就算对上了你们的海军“黑珍珠,号也能全身而退。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击沉它一两艘。”…,

“是吗?”

不得不承认,托斯卡纳海军是落后了,对付摩尔海盗和奥斯曼海军还行,真要是对上像“黑珍珠”号这样的战斗盖伦船,还真没几分胜算。

奥普多尔不置褒贬的敷衍了一句,随即岔开话题,看着艉楼船长室,笑问道:“霍拉先生,作为一个海盗船长,难道您连船长室都无权使用吗?”

“你想表达什么?”

杰克一董有大事要办,一上船就占据了整个船长室,说是要做什么试验。废寝忘食的,一连几天都没lù面。事实上就算他没事,霍拉也不会跟他抢船长室,如果他要上其他船,霍拉甚至都会把他拉回来。

奥普多尔的话让他有几分不快,很直接地认为这不仅是对他的冒犯。而且还是可恶的挑拨离间,立马脸sè一正,声sè俱厉地警告道:“陌生人,别以为你是托斯卡纳的代表,就可以在我船上胡言乱语,如果再被我听到诸如此类的怪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

在奥普多尔的印象中,海盗应该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背信弃义、连神都不信的群体。而船上的一切却巅峰了他之前的认知。他们不但分工明确,而且非常团结,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该换班时就换班,该擦拭武器时就擦拭武器,早晚还各进行一次火炮射击训练,甚至比托斯卡纳海军更像海军。

“好奇心会害死你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霍拉狠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往船长室走去刚走到舱门边,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补充道:“陌生人,记住我的忠告,不要跟你的小命开玩笑。”

董南搞那么多瓶瓶罐罐,还说很危险,这让霍拉也很好奇,干咳两声伸手轻轻推开舱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门边有面罩,先戴上再说。”

董南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搞他的研究。卡拉米是他唯一的助手,脸上捂得严严实实,只lù出两只眼睛,动作小心翼翼,将一个铁圈固定在铁架台上,又把一块石棉网放在铁圈上下面点着一盏奇形怪状的玻璃灯。

霍拉戴上面罩,禁不住地问:“杰克,这是在炼制巫师的毒药吗?”董南把导管和木塞上的导管用皮管连接起来,将木塞塞在烧瓶上检验气密xìng。一边示意卡拉米将提纯后的酒精倒入烧瓶中,一边低声解释道:“是在制取一种药物,确切地说是麻2剂,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今后做手术的人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麻Z剂?”

“是的,一种叫乙醚的麻Z剂。”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将早就准备好的浓硫酸缓缓倒入烧瓶,塞上木塞,然后将碱水倒入大试管,再将导管放入大试管。没有温度计,也不知道硫酸、碱水和酒精的浓度他只能靠感觉。三天来做了上百次试验,除了点乙烯之外他什么都没得到,不过没关系,反正有的是原料,可以慢慢研究。

霍拉将信将疑,慢慢地坐下身来,一脸疑huò地问:“这玩意很危险?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我们又不会把它当酒喝。”

这样的试验在美国留学时做过一次,个个都按照老师要求带口罩,试验过程到底有没有危险?董南还真不知道,但乙醚终归属于毒麻〖药〗品1小心些总不会错。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加热后的大试管上突然出现了一些无sè液体漂在碱水制成的碳酸钠溶液上,董南欣喜若狂,连忙抓起一根简易试管,一边小心翼翼地吸着,一边〖兴〗奋不已地说:“卡拉米,我想我们成功了!来你继续吸,就吸这个,我去把溶液配比记录下来。”

“好的。”

“成功了?”霍拉站起身来,指着那点液体,忍不住地问:“这就是麻2剂?”“应该是,但还需要做个活体试验。”董南记录下这次试验的溶液配比,随即扔下本子冲出船舱,从后甲板的笼子里抓来一头猪仔,往霍拉怀里一塞“抱紧它,别让它乱动。”猪地叫唤声异常刺耳,把甲板上的水手们都引了过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挤在门边,想知道参谋长先生是不是准备杀猪。

猪很不给面子,居然在霍拉身上拉了一泡尿,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霍拉气得咬牙切齿,一面死死摁住,一边恶狠狠地说:“也许是毒药,该死的畜生,等会灌下去你就完蛋了!”

跟猪发脾气,水手们笑得更凶了,董南突然回过头,一脸严肃地说:“霍拉没说错,如果剂量不对,这玩意真会要它的命。”

“真的?”

“真的,等会就知道了。”

董南点了下头,把卡拉米收集到的那些液体滴到毛巾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捂到猪嘴边。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发生了,一分钟不到,猪仔居然停住了挣扎,忽忽的喘着气,像被毒死一般软绵绵的瘫倒在霍拉怀里。

“天啦!这还没灌呢,它怎么就死了?”“麻Z剂是闻的”董南抬头看了一眼,指着他的面罩“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戴口罩了吧,说了你还不信。”“它还能不能活过来?”那条沾有乙醚的毛巾让霍拉很不安,连忙往后侧了下身体。

“那要看它的运气了”董南一边摘下面罩,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剂量重了就活不过来,剂量轻了就昏死不过去,要不断做试验,直到总结出一个安全剂量,才能用到人身上。”

………………………………………!。

第四十一章 权宜之计

《怒海归航》

早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炼丹术士和炼金术士们就在皇宫。寺庙、

家里,或在深山老林的烟熏火燎中,为求得长生不老的仙丹,为求得荣华富贵的黄金,开始了最早的化学实验。

记载、总结炼丹术的书籍,在阿拉伯、〖中〗国、埃及、希腊都有不少。他们的确积累了许多物质间的化学变化,为化学的进一步发展准备了丰富的素材。这是化学史上令人惊叹的一幕,但人们更多看到地是它荒唐的一面。

直到文艺复兴后的今天,欧洲才出版了一些有关化学的书籍,第一次有了“三化学”这个名词。英语中的chemistry就起源于alchemy(炼金术)。直到21世纪,chemist还保留着两个相笑的含义:化学家和药剂师。由此可见,化学是脱胎于炼金术和制药业的文化遗迹了。

杰克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从未想过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像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一样,开创一门现代自然科学。之所以采购大量烈酒提纯、用铃室制取硫酸、试验制取乙醚,只是为了降低舰队伤员术后死亡率。

况且就他那点化学知识,能把乙醚制取出来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毕竟科学是严谨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只能算是夸夸其谈。

有了麻2剂,不但解决了止痛问题,还能将手术范围由四肢和体表深入到体腔,但抗感染也随之而上升为尖要矛盾。

在现行条件下,抗菌素是想都别想的,他只能在消毒上做文章。

将接下来的活体麻醉试验交给随船医生们后,便一门心思投入到《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例》的修改中。在传染病预防的基础上,增加了诸如:器械和敷料的加热灭菌、手术人员清洁、手套和口罩使用,以及严禁人们再像过去那样围观手术等条款。

别的事情需要拿到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大会上讨论决定,但在医疗卫生保障上,曾成功“治愈“过坏血病的杰克一董,具有着绝对权威。

无需经过任何讨论刚修改完《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例》就组织十二个随船医生集中学习,并将他在佛罗伦萨订购的手术刀、手术剪、手术镂、血管钳、缝合针、持针钳、组织钳、巾钳、拉钩、吸引头和用于消毒的简易高压锅等医疗器械发放了下去。

霍拉、比利和卡拉米也没闲着按照杰克一董南的要求,组织木匠对“黑珍珠”号和“里巴特”号的医务舱进行全面改造。当船队抵达盖尼特拉海域时,之前那屠宰场般的医务舱,已被分隔成了手术室、消毒室和〖药〗品室。并且未经随船医生允许,包括船长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

这一切让奥普多尔意识到杰克一董的与众不同,从上船到现在近一个半月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居然从未休息过。直到海岸警备队单桅巡逻艇出现在膘望哨的视线里时,杰克一董才从船长室里走上了甲板。

“汉弗莱,杰克,是汉常莱的船!”

霍拉兴高采烈,站在桅台上朝海岸警备队的兄弟拼命挥手。董南接过舵手递上的望远镜,望望前方的单桅船,再望望左侧不远处的海岸线,喃喃自语说:“半年还没到他们动作tǐng快的嘛。”

“是啊,看样子哈里干得不错。”

卡拉米接过话茬,指着左前方若隐若现的一片帆影,〖兴〗奋不已地说:“肯定站住脚了,不然海岸警备队也不会跑这么远。先生,我敢打赌,老伙计肯定在盖尼特拉。”

“说不定奥赛罗也来了”霍拉抓着绳索滑下甲板,朝董南笑了笑,然后一边示意大副顺风转向,一边大呼小叫道:“左舷水手放小

艇,我们需要一个领航员!“甲板上一片欢腾,船队顺风转向准备靠岸,拉斐尔很直接地认为目的地到了在奥普多尔耳边低语道:“天啦,他们居然就躲在葡萄牙人眼皮底下,难怪那么多船在直布罗陀海域被劫呢。”…,

害人之心一定要有,防人之心更不能无。

为了确保年底前的大行动万无一失,董南早就下过封口令,严禁水手和陆战队员在佛罗伦萨人面前提目的地。同时,盖尼特拉海域也是那五艘佛罗伦萨商船此行的终点宁可浪费些时间在此转运,也不会让他们跟其他走sī船一起去萨累。

浅滩密布、礁石林立,的确是个海盗鼻动的好地方。奥普多尔回头看了看四周,摇头苦笑道:“我还以为是大西洋中哪个不为人知的岛屿呢,没想到是这里。拉斐尔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奥普多尔,或许他们真不是海盗,而是摩尔人的海军。”

“可除了一些黑奴之外,船上没一个摩尔人。”

说话间,刚放下去的小艇,从那艘单桅船上接来一个领航员。跟董南等人打完招呼后,领航员便接过舵盘,将“黑珍珠”号缓缓驶进一片礁石林立的浅滩。

铅锤从船头到船尾,接二连三的扔了下去,甲板上充斥着水手们汇报水深的叫喊声。一个多小时的艰难航行,他将船队带到一处背风的小港湾,距海岸约有一英里,满载货物的船队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纷纷就地收帆下铛。

“二位,参谋长先生升青。”

奥普多尔正看得入神,卡拉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见董南站在船舷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奥普多尔反应过来,连忙整了整衣服,带着拉斐尔跑了过去。

“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顾上跟二位好好谈谈,走咱们上岸,有什么话留着岸上说。”

董南表现的很和善,生怕弱不禁风的拉斐尔掉进海里,还扶着他胳膊,示意下面的水手小心点。奥普多尔笑了笑,顺着绳子爬下船舷,若无其事地说道:“您那么忙,没什么好抱歉的,对了参谋长先生,我们是不是到目的地了?”

“到了,不然上岸干什么?”

董南接过一根船桨,一边冲刚从岸边划来,正准备去帮水手和陆战队员们转运物资的黑人点头致意,一边笑道:“二位的身份克劳迪娅都跟我说了,她的哥哥就是我的朋友,等会上岸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别不好意思。“她跟您还真是无话不谈啊!”想起小丫头被拒绝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参谋长先生,或许您真不应该让她失望。”

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来,董南倍感意外,禁不住地问:“奥普多尔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托我们带给你的。”

不等奥普多尔开口,拉斐特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让她非常难过。其实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在下地狱前,过几天她想过的日子。当然,这不是个好选择,但她却别无选择。”

“下地狱?”

拉斐尔重重的点了下头“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乌尔比诺公爵费德里科听说过没有?虽然他今年也才十五岁,但却是个痨病鬼。可怜的克劳迪娅,如果真嫁给他的话,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董南这才意识到小丫头为什么要“sī奔”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她才十三岁,她还是个孩子!再说连你们都知道,科西莫和卡洛能不知道?他们那么爱她,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问题是他们在克劳迪娅的婚事上并没有发言权!”

奥普多尔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参谋长先生,事实上这件事跟你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母亲也不会这么快急着把她嫁出去。况且那块封地很大,在她们看来让克劳迪娅作出点牺牲是值得的。”

“她们?”

“就是那两位女大公”奥普多尔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她们都是疯子,自己没得到幸福,也不想让克劳迪娅得到幸福。”

对小丫头的遭遇,董南只能表示遗憾。毕竟这是美第奇家族的内部事务,在洛林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面前,连科西莫那个哥哥都做不了主,他这个声名狼藉的海盗算什么?但这番话同时也让他意识到,相对于那些实力强悍的政治集团而言,美第奇家族实在排不上号,跟他们合作只能是权宜之计,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董南沉思了片刻,幕地抬头问道:“那现在托斯卡纳谁说了算?”

有克劳迪娅那个“内jiān“在,这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倍感无奈地回道:“现在是科西莫,但将来就难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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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盖尼特拉

《怒海归航》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边,支着几十顶破帆布制成的帐篷。靠近海滩这一侧搭了几个茅草屋,除了港湾里那几条吃水较浅的双桅海盗船之外,盖尼特拉几乎什么都没有。

大西洋公司这既没有多少人,又没有多少船的“老巢”让奥普多尔兄弟大失所望,要不是顾忌到海盗人多,他俩早就上船返航了。

令他们啼笑皆非的是,这个跟渔村差不多的鬼地方,居然还有一个黑人总督。而那两百多个刚打劫回来的海盗,看上去也不像是大西洋公司的“职员”对董南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敬意,甚至还把他拉去参观他们在海滩边的舰队司令部。

“这一带的活越来越难干了,约翰逊在海上漂了两个月都没碰上一只猎物,拉缔他们不愿意在这呆了,上个月去了黄金海岸。杰克,如果你们再晚回来半个月,说不准会我们还会在地中海碰上呢。”

说话的叫安德森,是第一批自立门户的海盗,甚至还搞了个类似于大西洋公约那样的组织,自称大西洋海盗同盟〖主〗席,他一本正经,但眼神里却流lù出焦虑的神sè“杰克,我知道你们会有大行动,带上我们好不好?别看我们虽然只有六条船,但有三条跟“里巴特,号一样能战斗。”

“抓大放小”改革后,自立门户的二十几条海盗船都在直布罗陀海域游dàng,刚开始还tǐng顺,但随着他们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可打劫的猎物却变得越来越少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再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他们迟早会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真要是发展到那一步,萨累的海上贸易必然会受到影响,这是董南绝不愿意看到的。

收编又不太现实,他们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根本不会遵守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那些规矩。见他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董南意识到必须表态了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这件事的确很棘手,这样吧给我一点时间,看在制定行动计划时能不能把你们考虑进去。”

“你们准备拿哪头肥羊开刀?什么时候行动?”

见董南皱起了眉头,安德森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解释道:“杰克我真没别的意思,更不会走漏消息,只是想尽早做些准备,省得到时候拖你们的后tuǐ。”

董南抬头看了一眼茅草屋外四处张望的奥普多尔兄弟,一脸诚恳地说道:“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目标,安德森,亲爱的朋友,你知道的,我刚去地中海处理完战利品就算有行动也没这么快。再坚持一下,一有消息我就让哈里通知你,只要人和船都在,你还怕找不着猎物?”眼前这位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安德森并没有怀疑,而是急切地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地平海了?”

“méng尼有没有给你们提供情报?”

“没有,这是我们自己的行动。”

“那我建议你们还是别去了”董南权衡了一番,慢慢地说道:“巴巴里同行人多势众,消息也很灵通,你们贸然过去,很难有什么大收获。”地中海是摩尔海盗的天下,他们也是一帮有组织的海盗,背后还有奥斯曼帝国支持打着“圣战”的幌子,说什么要对付早就不存在的“十字军”连巴里集团在内的所有摩洛哥白人海盗,也都是在地中海混不下去了,才转移到不那么排外的萨累,他们这几条小船过去能顶什么用?

安德森的资历比巴里和伯爵还要老,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了想之后,点头说道:“那好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明天就回萨累。

“战利品都处理完了?、,董南指了指海面上的那几条船。

“都处理完了,走sī船前天刚走。”

“那就再等两天吧”董南拍了拍他胳膊呵呵笑道:“这次采购的物资比较多,正好帮我带几船回去。等装完了跟霍拉他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伴。”…,

盖尼特拉虽然很破,但这里却是重要的物资中转站,除了méng尼等萨累商人控制的走sī船外,其他船只都必须在此卸货,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驶往萨累。对安德森这些自立门户的海盗们而言,盖尼特拉一样只是个落脚点,而萨累才是他们的老窝。

经历过一次大sāo乱,过了几个月苦日子,谁都明白钱再多也不能当饭吃。委南从地中海采购回来的物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他们准备的,这样的要求安德森当然不会拒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叫人清理底舱。”

“那就麻烦你了。”

“那你呢?”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山坡方向,笑道:“我娄陆路,这里的补给全靠酋长,我得替你们去感谢下人家。”

说话间,负责在此构筑工事的海岸警备队副司令肖恩,大西洋公约组织刚任命的盖尼特拉总督哈里,以及海上巡逻队的两个船长,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虽然都是熟人,但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安德森跟他们并没太多交集,更不存在什么隶属关系,挨个打了下招呼后,就招呼他那些在帐篷里和妓女鬼混的部下,去海边帮着转运物资。

“怎么样杰克,一路上还顺利吧?,…

“还行。”

董南微笑着点了下头,紧握着肖恩的双手,一边往山坡方向走去,一边笑问道:“工程进展得怎么样?再有半年能不能完工。”

“用不了半年,再有三个月就差不多了。”肖恩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杰克,安德森的日子不太好过,如果再这么下去,他手下那帮人迟早会造反的。”

在佛罗伦萨那半个多月,除了采购物资和参观美第奇家族的那些收藏品外,董南还有一个很大收获:佛罗伦萨共和国著名外交官尼古拉一马基雅维利,进献给美第奇家族的《君主论》。

尼古拉马基雅维利对人xìng看得很透彻,他在《君主论》中说:他们忘恩负义、善变、虚伪且伪善、远离危险、热衷于利益,你成功时他们围绕着你:你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为你流血,为你献出财富、

生命和孩子:但当你需要时,他们就会避开……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说错,当法王查理八世率领大军进攻意大利,一路上势不可挡,米兰、热内亚、比萨陆续给他让路,但大军所经之处有如蝗虫过境,不但食物财物被搜括殆尽,市民也从住宅中被赶了出去。

法国人的暴行jī起了全意大利人的公愤,皮耶罗一麦第奇担任总统的佛罗伦萨政府,为了保护民众身家财产准备背水一战,而法国人烧杀掳掠了佛罗伦萨北部的几座村镇后,民众的战意迅速冷却了,他们反过来指责着总统皮耶罗一麦第奇的不是,然后在一个多明我会修士杰洛拉莫一萨佛纳罗拉煽动下,推翻了美第奇家族,建立了一个亲法的佛罗伦萨神权政府。可当他们发现新政府伤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时,一个个又怀念起美第奇家族来。

他那套理论同样适用于海盗,大西洋公约组织之所以能够存在,那是因为团结在一起能让他们获得比单干更多的战利品。如果哪天也像安德森这样坐吃山空,他们一样会造反。

想到这些,董南油然而生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禁不住的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怎么说都是兄弟,无论如何也得拉他一把。

还有去黄金海岸的拉蒂,如果他们赶得上,可以考虑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行动。”

肖恩当然明白这个头不能开,但还是禁不住地提醒道:“那战利品呢?”跟尼德兰人有过协议,战利品是要平分的,一下子多出近千人,必然会影响到舰队收益。董南可不会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说:“加勒比海那么大,有的是目标,他们所欠缺的只是补给,我们到时候多带两艘补给船就是了。”

“这应该没多大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帮我们牵制一部分敌人。”

“不说了,走,带我去看看工事。、,见奥普多尔兄弟跟了过来,董南立马打住了话题,一边放缓脚步等他们追上来,一边笑侃道:“哈里,你这个总督有点寒酸啊,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咱们熬过明年那一关,就可以集中精力好好经营盖尼特拉了。”船仅有两艘用于巡逻的单桅快艇,海岸警备队员还不足一百个,除了有海盗船过来销桩时维持下秩序,其他时间都忙于修工事,哈里这个总督大人还真不是一两点寒酸,众人禁不住地爆笑了起来。

久别重逢,哈里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很难得的lù出了笑容“先生,别开玩笑了,等肖恩先生的工程一完我就回陆战队,这个总督大人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

第四十三章 雇佣兵

第四十三章雇佣兵

一条歪歪扭扭的战壕,依山环绕着大半个码头,壕内没有砌石墙,壕后也没有火炮阵地,甚至连星形防御工事通常使用的侧射火力点都没预留,整个一劳民伤财的样子工程。再回头看看那一无所有的小港湾,奥普多尔很直接地下了个定义: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因为这条工事既起不到防御作用,后面的港湾更没有防御价值。

杰克-董则恰恰相反,居然对这条纸糊的防线十分满意。沿着泥泞的战壕转了一大圈,和声细语的亲切慰问完那些干活的黑奴后,才意犹未尽的爬了上来。

为了给从地中海回来的兄弟接风,盖尼特拉海岸警备队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不但安德森集团的海盗受到了邀请,连远在十几英里外的黑人酋长都闻讯而至。

十几头羊架在火堆烤,油滴在火里噼里啪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新鲜的瓜果蔬菜,成桶的美酒佳酿,载歌载舞,嬉笑打闹,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消停下来。

满天星斗,但没有月亮,许多人露天而睡,此起彼伏的打着呼噜。黑人酋长的侍卫们,轮流守卫着马匹,它们被喂饱之后就像人一样在地上打滚,彼此脖子贴脖子睡觉。

那些从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拐着女人的水手和陆战队员,则一下子没有了踪影,不知道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干他们最喜欢干的事。

奥普多尔兄弟被安排在一个远离海盗的帐篷里休息,外面点着一堆篝火,这样的安排他们无法拒绝,但还是保留了一项权利:如果受到海盗或黑人攻击,那他们可以跑回到董南这里避难。他们还请求允许携带武器,因为荒山野岭让他们感到害怕,即使在天主教国家里也是如此,何况外面还都是可怕的海盗和野蛮人。

刚将喝得醉醺醺的黑人酋长安顿好,董南等人就围坐到小溪边的一堆篝火旁,了解起哈里和肖恩在盖尼特拉这半年来的工作。

“……通讯站在山那边,根据您的要求伪装成了鸽舍,除了我和肖恩先生之外没人知道。早晚各放飞八对,跟萨累和丹吉尔联系已经建立起来,海岸警备队的巡逻艇出海时也都会带上几对。”

提起这个卡拉米顿时来了精神,不等董南开口就急切地问道:“哈里,我们放飞的那些都回来了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它们直接归萨累的巢,”哈里顿了顿,指着海湾方向,“不过两个月前,蒙尼先生去法国西海岸的走私船队,从我们这带走十二对。上个月回来六对,从发飞的时间和位置上来,最远距离可达一千三百多海里,不过鸽子也不行了,飞回来瘦了两百多克,显得非常虚弱。”

在董南的记忆中,信鸽的最远距离应该不止这么远,但考虑到盖尼特拉只是一个中转站,奥赛罗在萨累乡下的庄园才是驯养基地,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低声问道:“密码启用了没有?”

“启用了,除了试验距离的那些鸽子外,我们只知道它们每天飞来飞去,至于传递的是什么消息,只有通讯站的拉森知道。对了……这是他刚派人送来的,应该是巴里先生给您的信。”

“托马斯回来了!”董南接过短信看了一眼,兴奋不已地说道:“先生们,托马斯不但把‘艾迪’号带回来了,而且还在西印度抢了两条船。”

“我的上帝!他们居然真活着!”霍拉欣喜若狂,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纸条。

“艾迪”号是一艘跟“黑珍珠”号同级别的三桅战舰,装备十六门火炮,包括陆战队员在内共有一百四十二人,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攻击佛得角群岛前最具战斗力的三艘战舰之一。那场风暴过后,一直都没有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回不来了,没想到他们被风暴吹到了巴西海岸,时隔近一年才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信件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十个字,但其中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往火堆里添干柴,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托马斯一回来,我们的力量就更强大了。算上他的‘艾迪’号和尼德兰人的三艘主力战舰,我们至少可以出动十艘战舰。对付白银舰队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陆地防御了。”

“陆战队留下还有几分胜算,如果仅凭海岸警备队……”肖恩忧心忡忡,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陆战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整个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具战斗力的部队。尽管地面防御战肯定会在打劫白银舰队行动之后,但却不能将他们轻易投入战斗。毕竟海盗不同于海军,如果战局对己方不利,每一艘船都有叛变的可能,只有让他们留在船上才能控制住整支舰队。

老约翰的海岸警备队到现在才一千一百多人,其中一大半还是炮手,无论武器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无法跟陆战队相比拟。就算动员所有民兵参战,也不可能是西班牙步兵的对手。

霍拉可不想当个旁观者,见气氛有些压抑,蓦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说:“实在不行,就在海上跟他们干一仗!”

“不能跟他们硬拼,”董南摇了摇头,“我们就这点家当,跟他们拼不起!就算打赢了那也是惨胜,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而他们却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萨累虽然一穷二白,什么物资都需要从欧洲采购,但这里却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落脚点。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不知不觉中已变成了一个海盗王国,不到万不得已,巴里集团的这些核心成员绝不会轻言放弃。

尤其是奥赛罗和哈里这些土生土长的黑人,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谁也不愿再去做任人宰割的奴隶。

安德森所面临的困境以及目前的现状,让董南赫然发现大西洋公约组织就像一辆失控的马车,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因为想保住舰队,就必须不断抢劫,同时还不能丢掉基地。而像这样不停地抢下去,只会招来一波比一波更疯狂的报复,直到有一天灰飞烟灭。

至于率领舰队回东方,董南是想都不想的,先不说海盗们不会同意,就算他们愿意去也很难有什么作为。毕竟舰队所需的绝大部分物资东方都没有,连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和英国在东方的那些殖民地都需要本土补给,就这么贸然跑过去还能坚持几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来只能见招拆招了。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不管怎么样,这一仗是免不了的,好在我们还有半年时间准备。虽然实力悬殊,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至少无需担心补给问题,而他们则需要千里迢迢的运过来,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欧洲再出点什么事,那他们就更打不下去了,总而言之,坚持就是胜利。”

“我们可以袭击他们的补给船,甚至可以把战火烧到他们的本土去,看谁先扛不住!”

卡拉米说得铿锵有力,董南满意地点了下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抵挡住第一波攻势。”

霍拉放下酒瓶,问道:“他们会派多少人?”

“那就要看他们下多大决心了,”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他们在南尼德兰地区保持了一支13000人的常备军,不过十二年休战期即将结束,那里的驻军他们不但不会抽调,甚至还会加强;本土和葡萄牙大概6000多,同样不能轻易抽调,真要是攻击我们的话,他们只能临时招募佣兵,再加上葡萄牙本土舰队,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

萨累不同于英国,组织一万人的远征军,西班牙还是完全可以做的:一是距离没那么远;二来在大西洋上和摩洛哥北部都有葡萄牙人的殖民地;最重要的是,摩洛哥正陷入内乱,连海盗都能在萨累自立为王,早就对这块战略要地垂涎三尺的哈布斯堡王朝,是绝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

“他们能组织这么多人?”

一万不是个小数字,霍拉对此表示严重怀疑。事实上董南也不认为西班牙会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兵力,但凡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绝不能有一丝轻敌。

“1572年,尼德兰人闹独立时,整个西班牙就一万三千常备军,这个数字在当时已经是相当惊人了,但为了应对尼德兰人的反叛,他们还是认为兵力不足,从4月1日到8月31日,他们就组建了一支六万七千人的军队。”

董南顿了顿,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接着说道:“全欧洲最起码有两百个拥有10个连队以上兵力的佣兵团长,只要舍得花钱,那他们就能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大军。”

“我们也可以招募佣兵!”

一直保持沉默的哈里,突然抬头说道:“先生们,欧洲佣兵缺少正规训练,据我所知,甚至连西班牙的常备军都忽视操练。他们带女人上战场,毫无纪律可言,一到敌人的领地,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而我们却可以招募一批有经验的老手,比如流落到摩洛哥的马穆鲁克,或像我一样的阿比德-布哈里。”

“马穆鲁克?”

“就是曾效忠于马穆鲁克王朝的奴隶兵,”哈里点了下头,解释道:“他们是从小培养出来的钦察人、希腊人、斯拉夫人、库尔德人和西欧白人奴隶,会骑骆驼也会骑马,战斗力十分强悍。虽然马穆鲁克王朝灭亡了,但他们的后代还在,很多人流落到了摩洛哥,一会帮马蒙王子,一会又接受泽丹王子雇佣,只要我们愿意出钱,那他们一样可以为我们战斗。”

两个马穆鲁克骑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法国骑兵;一百个法国骑兵与一百个马穆鲁克骑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骑兵大都能战胜三百个马穆鲁克骑兵;一千个法国骑兵总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穆鲁克骑兵!

董南猛然想起拿破仑对马穆鲁克骑兵的评价,连拿破仑都赞誉有加,那他们的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舰队换装下来的火炮一脱手就是钱,卖给自相残杀的摩洛哥王子两兄弟,甚至比在佛罗伦萨采购新的还要贵。不就是钱吗?资金既然不成问题,那大西洋公约组织为什么不可以招募佣兵?

大敌当前,董南也顾不上什么宗教信仰了,权衡了一番后,毅然说道:“对!我们也可以招募佣兵。哈里……这件事交给你了,不管马穆鲁克还是阿比德-布哈,能招募多少就招募多少,钱不是问题,就安排在盖尼特拉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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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物资补给

不管在欧洲还是非洲,旅行都非常艰难,因为路况恶劣,路匪横行。

在盖尼特拉逗留了三天,杰克一董再次踏上了旅程,在十二个海岸警备队员的护卫下,带着三辆满载粮食的马车,沿着雨后泥泞不堪的小

路,一步三停的往萨累方向前进。

奥普多尔兄弟本可以乘船的,但他们认为跟杰克董在一起要安全一些,硬是从黑人酋长手里买了两匹马,自讨苦吃的跟了上来。

至于董南到底要去哪儿?他们很识相的没问。其实佛罗伦萨的商船一走,已经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了,见他俩娄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董南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就这样紧张兮兮的在密林中穿行,好像随时都可能有摩尔人出现似的。

风餐lù宿,第三天下午才见着一个村庄。还没等众人走近,村庄里倒先闹腾了起来。刺耳的钟声响个不停,在田野里劳作的人纷纷跑回村里,过了不大一会儿,木栅栏里挤满了人,一杆杆火绳枪从里面伸出来,似乎不太欢迎他们这帮不速之客。

“反应tǐng快嘛。”

董南乐了,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一边笑道:“卡拉米,带旗子了没有?给他们发信号,别让他们误伤子自己人。”

望远镜属于奢侈品,像这样的村庄是不会装备的,见一个人站在马车上朝这边挥旗子,路易斯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连忙跳下屋顶,冲栅栏边如临大敌的民兵们,大呼小叫道:“别紧张,是盖尼特拉的海岸警备队!玛格里奇快去开门,格里菲斯…

把我的马牵出来!”这里曾是一个柏柏尔部落的领地,一年前被奥赛罗的族人占领后,就成了萨累最北面的一个定居点。除了两百多个黑人之外,还居住着一百多个刚从欧洲移过来的白人。

由于这一带的柏柏尔人都是游牧部落,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半会间无法肃清,村里人格外注意安全,一有风吹草动,就按照治安官路易斯的命令迅速回村防守,并用信鸽向远在萨累的总督大人告急。

从佛罗伦萨采购的物资转运上几条船后就没了踪影,杰克一董的随从由之前的几百人,一下子只剩下了十二人,现在又来到了一个荒山野岭中的小村庄,奥普多尔更疑huò了,忍不住地问道:“参谋长先生,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

“之一吧”董南放下望远镜,似笑非笑地说:“事实上我也头一次来,委屈你们了,不过从现在开始,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风餐lù宿了。”海盗不老老实实呆在海上,跑岸上来干什么?奥普多尔百思不得其解,只准备开口问,一个独臂汉子骑着马迎了上来,后面还远远的跟着一帮小孩,又吵又闹的,看上去是那么地兴高采烈。

除了奥赛罗的骑兵队和盖尼特拉的海岸警备队之外,很少会有人来此。

曾在“胜利”号上服役过的路易斯,见董南和卡拉米站在马车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哪能不jī动?连忙翻下马背,惊叫道:“杰克、卡拉米,你们怎么来了?天啦,你们不是去地中海了吗?”“刚回来,顺便过来看看你。”董南轻托起他那条断臂,笑问道:“看样子恢复的不错,都能骑马了。”

“哦杰克,别取消我了杰克,如果不是看着你的份上,打死我也不来这个鬼地方。”“还委屈你了?”卡拉米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堂堂的治安官大人,大事小事都你说了算,还能娶老婆,这样的好事去哪儿找?路易斯,别不知好歹了,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人都有的,难不成你真想上船当厨师?”“你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路易斯可没兴趣跟他斗嘴,回头看了看奥普多尔兄弟一眼,好奇地问道:“杰克,那两个人是谁?看样子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的确不是一路人,从他们那身讲究的衣着上就能看出,董南一边牵着马往村庄走去,一边笑道:“两个从地中海来的朋友,不说他们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这一带怎么样?安全上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上个月来了一伙马贼,还好我们在村外放了暗哨,两轮齐射留下三个,其他的都跑了。人员倒没什么伤亡,就是把孩子们吓得不轻。”“骑兵队默他们有没有来?”…,

“来了,奥赛罗亲自来的,不过没追上。”

路易斯指了指东部方每的山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敢肯定他们就在山那边,你放心……我跟其他几个村子都说好了,等收完麦了就组织几百个民兵过去看看。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省得再被他们sā盗就是海盗,上了岸一样不好欺负。

但这不是一件小事,连葡萄牙国王都稀里糊涂的死在摩洛哥,董南可不敢轻易让他们犯险,可村里的事情村里做主,他又不能过多干涉,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敌情不明,绝不能轻举妄动。路易斯,你们是不是可以跟酋长谈谈?那帮马贼来说对他们也是威胁,完全可以联合行动嘛。”

“不用了,多一个就得多分一份战利品,我们自己就行了。”原来埋伏打在这儿,董南被搞的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路易斯,亲爱的朋友,你是治安官,确保村子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再说你又不缺那点钱,为什么非得冒那个险呢?”“我不缺不等于其他人不缺。”

路易斯脸sè一正,煞有介事地说道:“杰克,你是不知道,村里人太穷了,除了来时分给我的那十六杆火绳枪之外,很多人连弯刀都买不起。我得想办法把他们都武装起来,也只有把他们都武装起来才能确保安全,面这一切都需要钱。”

大战在即,让他们实战练一下兵也行,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下定了决心,回去后我就跟他们碰个头,看能不能从骑兵队和海岸警备队抽调点人手配合行动,战利品都归你们,负责他们的粮食补给就行。”路易斯似乎还不太乐意,居然问道:“那指挥权呢?别忘了这是我们的行动。”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得不点头说道:“归你指挥行了吧?”“这还差不多”路易斯志在千里,顿了顿之后,眉飞sè舞地接着说道:“杰克,只要这次能端了他们的老窝,那我们不但能全换装上燧发枪,还能组建起一支自己的骑兵队。他们有很多马,至少有一百匹,都是好马。”“然后呢?”“然后继续剿匪啊!”

卡拉米乐了,禁不住地笑侃道:“路易斯,我真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来攻击你。完了,彻底完了,你已经从一个海盗堕落成了马贼,上帝也救不了你了。”

“马贼有什么不好?卡拉米,这好像跟你们在海上干的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况且这是为了安全,只把他们都干掉,我们才能安全,要知道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糙理不糙,但让他们像这样干下去的后果却很严重。董南突然后悔起让他们这些海盗担任治安官的决定来,因为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想让他们老老实实过日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鬼地方,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不狠点还真生存不下去。想到这些,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那你们自己小心点,千万别打没把握的仗,更不能走得太远。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说话间,孩子们追了上来,围着马车叽叽喳喳,董南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带礼物。只能把小家伙们抱上马车,让他们过把车瘾。

村里人很好客,众人刚在路易斯家安顿下来,就不约而同的送来了许多水果。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董南辛辛苦苦带来的三车粮食,既不是卖的,也不是送的,而是秤的。感谢完他们的好意后,就招呼随行的海岸警备队员,计算这一路上人员和马匹共消耗了多少。

结果让他倍感沮丧,每一百英里的运输消耗相当于粮食总量的5。这就意味着从盖尼特拉沿陆路往萨累输送物资补给的代价高得惊人,几乎是海运的三十倍!

萨累防御战打起来就是持久战,西班牙人有过这样的先例,为了拿下尼德兰海港城市澳斯坦特,他们一围就是三年。而为了这一仗囤积的所有战争物资,只能维持四个半月。

兵法云:不守无援之城。

可真要是打起来,萨累只能依靠陆地补给。总共就这么点人,想在半年内修建一条长达三百多英里的道路显然不现实,这就意味着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打成持久战。!。

第四十五章 目的地

将杰克-董一行安全护送到路易斯的村庄,十二个海岸警备队员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在村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按原路匆匆返回盖尼特拉。

董南同样不会在此久留,考虑到奥赛罗的骑兵队总共就三百多人,还要负责近两千平方英里区域内的安全,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干脆通过信鸽婉拒了他们前来迎接的好意。而是由治安官路易斯率领的几个民兵护送,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接力,既能确保沿途安全,又不会耽误他们太多时间,还能趁此机会了解下各定居点的发展情况。

马车上的粮食早已卸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都是村民们帮着收集的,奥普多尔见多识广,石头一堆上车就意识到他这是在收集矿石,试图在这片远离文明的蛮荒之地发展冶金业。

事实上让他吃惊的还不止这些,几个村庄转了一圈,他赫然发现所有农民都无需交税,尽管许多人还很穷,但温饱基本上没有问题,甚至还能吃上酒肉,生活水平甚至远远超出托斯卡纳公国的农民。

这里都不存在王权和神权,没有领主、没有教会,连结婚都无需登记,每个村庄都是相对独立的团体。无论杰克-董这位受人尊敬的参谋长先生,还是盖尼特拉黑人总督的海岸警备队,在村里采购的所有补给都得付钱。

村与村之间、与杰克-董那莫名其妙的舰队参谋部之间、与闻所未闻的骑兵队之间,虽然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但从只言片语中却能发现,他们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纽带联系在一起,相互之间非常团结,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一盘散沙,而是一个分工明确的集体。

至于杰克-董所从事的那个职业,刨去对巴巴里海盗根深蒂固的宗教憎恨,奥普多尔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什么恶感。

当然。这跟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有关。

在绝大数中国人印象里,海盗就是那些侵犯东南沿海的凶徒与倭寇。但在欧洲,海盗不仅仅是指横行海洋的盗贼,还是一个影响久远的文化。这个职业往往意味着英雄主义、自由主义、冒险精神和实现梦想的传奇。

作为整个西方文化的奠基石,古希腊文化认为**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之一,出于征服城市、占有财富乃至俘获妇孺的侵略行为,甚至都会得到赞美。这一点,从古老的荷马史诗中可见一斑:《奥德赛》里的英雄奥德修斯。就毫不讳言自己带领手下出海劫掠埃及的经历。

正因为如此,奥普多尔突然对这帮海盗的事业,油然而生起一种敬意。因为这里是摩洛哥。是摩尔人的地盘。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以视作“十字军”东征的延续,如果所有人都能傍依天主教,那对罗马教廷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令人遗憾的是。杰克-董对他那套宗教说辞并没有兴趣,反而对神圣罗马帝国十分好奇。

别看他出身很尴尬,甚至都无法拥有一个与血统相匹配的姓氏,但谈起贵族渊源却是头头是道,一边欣赏着北非大陆的美景,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理论上说,拥有罗马帝国、法兰克帝国头衔的皇帝。是整个基督教世界的最高君主,但事实上他的权威与头衔并不相称。至于你所感兴趣的选帝侯,那是藉由1356年“金玺诏书”最终加以确认,有权利选举“德意志国王”的大诸侯等级。”

董南之所以问这些。那是因为三十年宗教战争能否爆发,直接关系到萨累的安危。但有些问题不好问得太露骨,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德意志国王和帝国皇帝往往是同一个人,帝国内也有其他民族国家的国王存在,比如波希米亚国王、丹麦国王等等。已当选但无加冕的帝位继承人,也拥有‘罗马人的国王’这一称号……”

卡拉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策马追上前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大公呢?跟公爵是不是一回事?”…,

“不。这完全是两码事,”奥普多尔摇了摇头。“或许应该是三码事,据我所知。大公有两种,一种介于国王和公爵之间,是专属于皇帝家族的头衔。早先由奥斯特拉西亚的克洛维家族享有,法兰克帝国时代的洛林公爵也长期保有过这一头衔,现在才被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拥有;像科西莫那样的大公则是另外一种,它的历史相对较短,直到15世纪勃艮第公爵为突出他那显赫地位才首创的。”

“公爵呢?”卡拉米又问道。

不等奥普多尔开口,拉斐尔便忍不住地插了进来,解释道:“公爵最早是德意志部落公国的统治者,只有法兰克尼亚、施瓦本、萨克森和巴伐利亚四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前两家灭亡了,又有新的公国不断创立。公国领地也随之而大幅缩水,头衔的含金量也逐渐降低了。”

穿越这么久,大公、公爵、伯爵、侯爵和男爵都见过,还阴差阳错的救了一个公国公主,但董南不但没见过王爷,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便好奇地问道:“亲王属于哪个级别的诸侯,有没有自己的封地?”

“亲王是王室男性成员的称号,有时也是某独立国家的君主。”拉斐尔想了想之后,继续说:“不过在德意志,亲王是一个独特的等级,其地位仅次于公爵。”

亲王没有公爵大?董南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想到这是个以实力为尊的时代也就释然了。毕竟相对于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的公爵,身份高贵却没多少封地的亲王实在算不上什么。

从皇帝说到了亲王,奥普多尔也不用他们再问了,极其主动地介绍起伯爵来。

“伯爵是帝国最为复杂含混的爵位,它起源很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原本只是不世袭的官职,通过加前缀,这个爵位可以变得五花八门,上至不逊于公爵的邦伯藩侯。下到护山守林的边境小官,都是可以是伯爵。”

“天啦,看来杰尔要换个头衔了!”

卡拉米乐了,禁不住地爆笑了起来。奥普多尔兄弟被搞得莫名其妙,董南连忙解释道:“杰尔先生是我们的舰队指挥官,他的绰号叫伯爵。”

既然是绰号,那就是假的了。奥普多尔也笑了,笑问之后接着说道:“伯爵有很多种。历史也很悠久,如行宫伯爵,也称之为普法尔茨伯爵、帕拉丁伯爵。即在领地中享有王权的伯爵,主要有勃艮第行宫、萨克森行宫、莱茵行宫、图林根行宫等等。他们在11世纪时地位上升得很快,甚至可以对抗公爵。其中莱茵行宫伯爵不但是选侯的一员,还有权在帝位空缺时担任摄政;

边藩伯爵是法兰克帝国边境地区的最高长官;封邦伯爵拥有独立司法权。是采邑极大的领主,几乎与公国无异;此外还有自由伯爵、帝国伯爵、城堡伯爵、莱茵伯爵、高级伯爵、森林伯爵、荒原伯爵……”

真不知道德国人是怎么学历史的,光等级制度就把人搞得头晕脑胀,因为除了世俗诸侯之外,还有与之相对应的教会诸侯。介绍完大主教、主教、修道院院长、大教堂教长、女修道院院长,以及骑士团领地(骑士团本身被列为教会诸侯等级)后,就是拥有市民特权的城市等级。

传承就更可怕了。光一个安哈尔特亲王就讲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从第一次分封到第二次分封,其间长达几个世纪,讲到最后奥普多尔兄弟也讲糊涂。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确信都是对的,声称抵达目的地后要好好研究一下,才能给出正确答案。

董南也不是一无所获,不但对神圣罗马帝国各选帝侯有一个大概了解,还通过一系列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明白了欧洲国家为什么可以通过结婚来“不劳而获”地得到另一个国家。

因为他们跟中国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女性拥有继承权!

如果没有儿子,那就可以通过女儿——女婿——外孙这种方式继承王位,而中国如果没有儿子就是弟弟——侄子这一系;更关键的是欧洲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像奥普多尔兄弟这样的私生子完全没有继承权,而中国皇帝三宫六院。有的是儿子,无嫡可以立庶。甚至连弟弟和侄子都轮不着。…,

说话间,萨累近在眼前,小镇外那一栋栋摩尔风格的别墅、山顶上那高大巍峨的城堡、河岸边那一望无际的房子、以及进出小镇那川流不息的白人和黑人,让奥普多尔兄弟大吃了一惊,猛然意识到这才是他们的老巢。

“嘭……嘭……嘭!”

几声隆隆的炮声传来,把二人吓了一大跳,董南回头笑道:“别紧张,那是海岸警备队在训练。”

“先生,看——上尉来了!”

顺着卡拉米手指的方向,只见胡安上尉带着几个陆战队员,从小镇外的军营里跑了过来,董南连忙翻身下马,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杰克,你终于回来了。”

久别重逢,上尉很激动,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董南拍了拍他后背,随即推开他胳膊,一边跟他身后的陆战队员点头打招呼,一边笑问道:“家里还好吧?巴里和杰尔他们都在忙什么?”

“一切正常,”胡安上尉指着船坞方向,眉飞色舞地说:“他们都在船坞呢,连老约翰都去了,走……先去我那坐会儿,他们保准一会就到。”

陆战队是舰队主力,都到门口了,不能不进去,董南想了想之后,蓦地回头说道:“卡拉米,你先送奥普多尔先生和拉斐尔先生去总督府休息,再通知下布拉,让他去舰队司令部等我。”

“是,先生!”

“杰克,这……这……”

进了名副其实的海盗窝,奥普多尔有些担心,流露出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董南拍了拍他胳膊,微笑着劝慰道:“别担心,到这里就安全了,山上条件不错,先安顿下来,需要什么东西、想去什么地方尽管开口,卡拉米会替你们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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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故技重施

第四十六章故技重施

霍拉和比利率领的贸易船队几天前就回来了,甚至连十几物资都已驳运上岸,董南的归来不存在什么惊喜。更何况舰队即将出航,准备工作千头万绪,巴里集团的大小头目并没有举行什么庆祝活动,兄弟们寒暄了一会儿后,便说说笑笑的赶往舰队司令部,研究这一次打劫行动的作战方案。

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动作很快,三艘排水量450吨左右的单甲板战舰,一个月前就抵达了萨累,正式加入进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作战序列。

除了特罗姆普、阿瑟尔船长等老熟人之外,船员绝大部分都来自各个国家。这不仅仅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而是因为尼德兰人口本来就很少,不管海军还是商船,都大量使用外国水手。

根据之前所签订的合作协议,特罗姆普船长和阿瑟尔船长虽然没有指挥权,但在作战方案的制定上却拥有建议权。如风险太大或容易暴露身份,那他们将有权退出。

一年前抢了人家的船,杀了人家的人,现在又拿了人家的东西。

他们单方面退出就意味着合作破裂,合作破裂则意味着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将会对大西洋公约组织采取有效措施,对双方之间的新仇旧恨进行清算。

敌人已经够多,能少一个是一个,尽管巴里集团的大小头目并没有把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但考虑到己方实力有限,如果他们单方面退出,将很难一举解决西班牙白银舰队,所以还是给予了他们充分尊重。

正因为如此,不仅特罗姆普船长和阿瑟尔船长受到了邀请,甚至连丹尼尔神甫都以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非正式代表的身份列席会议。

“根据以往惯例,相信去年抵达西印度群岛的新西班牙船队,最迟下个月底就要从维拉克鲁兹%%,前往哈瓦那与护航舰队汇合;加勒比海船队要晚一些,他们要在波尔图征收完秘鲁白银制品的年税才能%%,但也不会超过下下个月初。”

特罗姆普船长指着墙上的大幅海图,异常严肃地说:“我方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再等下去了,舰队必须尽快%%,争取在他们汇合前截住其中一支。毕竟我们要考虑到一些不确定因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只能在亚速尔群岛或里斯本海域跟他们硬拼了。”

西班牙政fu有明文规定,来自新大陆的金银必须由王室的大帆船负责运送,否则当事人将被处以严重的经济处罚并被关押。除此之外,哈布斯堡王室在美洲还享有商品价值量20的税收。

金条和银锭,也就成了西班牙舰队唯一需要装载的货物,这就意味着一年一度往返于新大陆的两支西班牙船队是名副其实的白银舰队!

在大西洋上拦截完全靠运气,相对于在哈瓦那、亚速尔群岛和里斯本海域设伏而言,在他们汇合前设伏无疑是最佳选择。毕竟在上述三个海域作战,随时都会遭遇上西班牙加勒比海舰队、葡萄牙亚速尔分舰队和葡萄牙本土舰队;而后者只需要单独面对一支护航力量薄弱的商船队。

“不,不行!”巴里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特罗姆普先生,在援助物资尚未全部抵达前,我方绝不会轻易出航。另外相应的准备工作也没做好,我们至少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进行准备。”

“错过这个机会就要等到明年了,”不等特罗姆普船长开口,阿瑟船长便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巴里先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况且就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其中一致完全没问题。”

“问题是另一支我们也不想放过。”

伯爵突然插了进来,冲董南做了个鬼脸,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们,做人要有追求!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要干得最好。要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下次再想打劫就难了。”

“杰尔先生,别开玩笑了,就算你们那三艘主力战舰全部投入战斗,我们也无法同时截住两支船队。”…,

两支白银舰队返航时间相差一个月,舰队的机动性摆在哪里,想同时截住两支船队无异于痴人说梦。

毫无疑问,阿瑟尔船长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见海盗们突然流露出诡异的笑容,特罗姆普船长猛地反应了过来,指着海图上的哈瓦那港,惊问道:“你们想攻击哈瓦那?”

早在董南去地中海前,舰队参谋部就研究过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显然这段时间他们没闲着,特罗姆普船长的话音刚落,伯爵就眉飞色舞地笑道:“先生们,只有拿下哈瓦那,才确保万无一失,要知道谁也没把握能在海上截住他们。而攻击哈瓦那至少可以堵住其中一支,同时还能守株待兔,等待另一支自动上门。”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特罗姆普船长急了,指着海图上的哈瓦那港,声色俱厉地说:“哈瓦那不是佛得角!那里有一千多驻军,如果算上白银舰队主力,最起码有三千人。”

大西洋公约组织已经创造了好几个奇迹,丹尼尔神甫心动了,忍不住地回头问道:“杰克,你怎么看?”

风险很大,大到连董南都没一点把握的程度,但哈瓦那港却拥有新大陆最大的船坞!连西班牙用于印度群岛护航的大帆船都是在那里建造的,如果能把那里的人员和设备都抢回来,那对萨累的发展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如果计划周密的话,机会还是很大的。至于兵力嘛——应该不成问题,别忘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安德森的海盗同盟和拉蒂的海盗联合会。”

眼前这位不但创建了陆战队,而且还成功指挥过一次登陆战,特罗姆普船长想了想指挥,突然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一千多吧。”

董南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古巴地图,循循善诱地说道:“先生们,我之所以说兵力不是问题,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总兵力真比他们多,而是指局部兵力占优势。大家想想,整个古巴就那么点驻军,如果安德森的海盗同盟和拉蒂的海盗联合会,从防守较为薄弱的马坦萨斯湾登陆,那他们是不是要分兵支援?

东西相距几百英里,一时半会间根本无法及时回援,而我们则可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拿下哈瓦那港;不过想完成这样的计划,我们必须在两个月内改装几艘专门用于攻击陆地工事的臼炮艇,并对部分大口径长炮的炮架进行改装。”

算上那帮单干的海盗,总兵力倒是旗鼓相当的,特罗姆普船长反应了过来,又问道:“那他们愿不愿意?”

“如果能提供补给的话,我想他们没理由拒绝。”

董南转过身来,朝丹尼尔神甫笑道:“臼炮我们现在没有,这需要贵方想办法。至于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的补给,我们可以承担一部分。”

不就是几门臼炮和几船补给物资嘛?

拿下两支白银舰队就等于战利品翻了一番,其收益将是东印度公司损失的几十倍,甚至还能借此打击西班牙的国力,丹尼尔神甫显然拒绝不了这么大诱惑,毅然答应道:“没问题,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那就这么定了。”

巴里站起身来,一锤定音地说道:“先生们,舰队%%时间就定在七月上旬,我负责‘公约’号、杰尔负责‘胜利’号、霍拉负责‘黑珍珠’号、托马斯负责‘艾迪’号、那捷尔上‘萨累’号、比利上‘里巴特’号……

特罗姆普先生、阿瑟尔先生,你们那三艘船暂时还由你们负责;杰克上‘海神’号,并全权指挥安德森和拉蒂舰队的诱敌行动;恩里克上‘惊奇’号,和‘骑士’号一起为补给船队护航;登陆行动由上尉先生指挥,陆战队人手不够从海岸警备队抽调。”

“海神”号就是改装后的东印度公司战舰“威廉”号,吨位虽然没有巴里的旗舰“公约”号高,火力也没有“公约”号猛,但“公约”号却是西班牙大帆船改装的,而“海神”号则是一艘英国海军专门为海战而建造的战斗盖伦船。…,

董南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会把三大主力战舰之一的“海神”号交给自己,顿时连连摇头道:“巴里,这不太合适吧?不少字我又没真正当过船长……”

“杰克,你已经证明了你能胜任这一职务,这是大家的意见。”

伯爵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要不是你当机立断,也俘获不了这艘战舰。况且安德森和拉蒂能否将敌人引诱出来,直接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他们谁也不服谁,只有你才能指挥得动他们,没一艘像样的旗舰怎么行?”

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的确有一番道理,董南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那好吧,不过你们得给我挑一个有经验的大幅。”

“不用挑了,我就是最好的大副。”

“不,老伙计,你不能走,家里离不开你。”

看着老约翰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董南头都大了。令他倍感无奈的是,巴里居然哈哈大笑道:“杰克,你就可怜可怜他吧,再不让他上船……他会憋死的。有奥赛罗在,家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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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克劳迪娅的信

第四十七章克劳迪娅的信

根据舰队司令部制定的作战计划,一个半月后,几乎所有的萨累海盗都将倾巢而出。大大小小三十八艘海盗船,水手、炮手、陆战队员、工匠、医生……高达三千六百多!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规模庞大的越洋打劫行动,其阵容完全可以跟几十年前的德雷克舰队相比拟,但后勤补给却把众人给难住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研究,巴里等人一致通过了杰克-董的提议,在舰队司令部下面再组建一个与参谋部平级的后勤部。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里巴特议长格里被临时任命为后勤部长,负责组织萨累商人的那二十七艘走私船为舰队提供后勤服务。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一箱箱炮弹,一块块备用帆布,一卷卷备用帆索,一根根备用圆木,一桶桶火药、沥青、柏油……被一条条小艇川流不息地转运上船。

当“公约”号、“海神”号、“胜利”号等六艘主力战舰驶出船坞,前往港外试射刚从佛罗伦萨采购回的第一批舰炮时,奥普多尔兄弟这才意识到大西洋公司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海上实力几乎是托斯卡纳海军的两倍,就算碰上葡萄牙本土舰队也有一战之力。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固若金汤的基地,一套高效运转的陆上机构和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海盗王国!然而,如此重要的情报他却送不出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萨累在舰队出航之前是只进不出。兼任海岸警备队司令的奥赛罗总督更是给宪兵队下达死命令,谁要是胆敢违反这一禁令,那宪兵队无需经过里巴特地方法院和舰队海事法庭审判,就可以将其立即处以绞刑。

大战在即,身兼联合舰队参谋长、“海神”号舰长、诱敌舰队指挥官三职的杰克-董,上午要组织刚挑选出来的“海神”号舰员磨合训练,下午要回舰队司令部协助格里处理舰队后勤事务,晚上还要跟安德森集团、拉蒂集团的大小头目们碰头,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他这个托斯卡纳公国的非正式代表。

舰长就要有个舰长的样子,自从被一致推选为“海神”号舰长后,董南尽可能跟船员们呆在一起,很少在岸上休息。直到所有火炮都调试完,这才把船交给老约翰,疲倦不堪的来到了总督府。

房间在二楼,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橡木书桌之外,到处都堆满书籍,根本没有一点家的味道。但很干净,不管他住不住,奥赛罗都让女仆每天早晚各打扫一次。

事实上奥赛罗也很少回来,偌大的总督府成了一个银行、医院兼招待所。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董南前脚刚走进房间,他后脚就跟了进来,门外还站着他之前的管家、现舰队情报局副局长布拉。

对于眼前这位亲如手足的生死之交,董南无需任何客套,一边招呼布拉进来,一边笑问道:“有没有收到奥特曼的消息?”

“上个月回了一封信,说了一大堆废话,还让我问你好。”

奥特曼是梅尔斯船长的随员之一,除了他和穆秀才之外,还有五个聪明伶俐的黑人小孩儿。至于能不能学到点什么东西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开开眼界。毕竟现在的尼德兰如日中天,是欧洲乃至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奥赛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中却一闪即逝过慈爱的神色,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叹道:“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儿行千里母担心’,其实父亲又何尝不是呢?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等哪天萨累也有了大学,就用不着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不说他了,”看着董南那副精疲力竭地样子,奥赛罗有几分不忍,立马回过头去,“布拉,你先跟杰克汇报吧。”

“是!”

布拉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大叠信件,一边翻看着,一边低声说:“梅尔斯船长跟约瑟夫联系上了,战利品和经费也已经转交给了他们。为了确保安全,我们的人并没有跟他们接触。照最新传回来的消息看,约瑟夫还是可靠的,一会去就着手寻找兄弟们的家人和招募水手。”

“英国方面有没有起疑心?”

“没有,”布拉摇了摇头,指着一封尚未来得及翻译的信件,“不但没有,甚至还给了他一张私掠许可证,作为营救英国大使和东印度公司船员的报酬。”

作出那么大“贡献”,居然连个爵位都被没给,詹姆斯国王还真不是一般地小气,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有私掠许可证,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人出海了。”

“是的,所以我们的人就成立几个空头公司,打着去新大陆拓荒的幌子,给他们提供资金援助。”

情报工作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轻易暴露目标。成立几个空头公司,既能不露声色的监视他们,又解决了他们的那些账款不能见光的问题,看来这两个大总管并没有选错,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接着问:“尼德兰方面呢?”

“我们的联络站开始工作了,正在物色您所需要的那些人才。但梅尔斯船长那边没什么进展,东印度公司很谨慎,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除了验收援助物资外很少跟他们联系。对了——这是穆先生寄给您的信,由于走的是邮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拆开过。”

龙飞凤舞,还全都是繁体字,那些尼德兰人拆了也白拆,因为不下点功夫,连杰克-董这个中国人都看不懂。

见董南把穆秀才的信随手放到一边,布拉继续汇报道:“最后一批火炮正在装船,但托斯卡纳方面考虑到奥普多尔兄弟的安全,决定将高尔先生他们留下当人质。局长先生让我问问您,要不要实施营救?另外……另外……”

奥赛罗急了,立马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布拉干咳两声,似笑非笑地说:“克劳迪娅公主在被关进修道院前,曾给高尔先生送了封求救信,她希望您能采取必要行动。”

“克劳迪娅?”

“是的,局长先生也是前天才知道的,他认为您不应该让她失望。”

“杰克,我们都知道了,这是一个机会。”

奥赛罗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把董南搞的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奥赛罗,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叛逆的孩子!这不叫爱情,我现在帮她就等于害她,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过几年就不是了,”奥赛罗可想他错过这个机会,指着山下方向,“至于将来会不会后悔,那是将来的事。索菲亚不也是贵族嘛,我看她一样幸福。”

“痨病是会传染的!”

整个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代表中,就剩杰克-董一个光棍了,奥赛罗的话音刚落,布拉就忍不住地提醒道:“参谋长先生,我不是危言耸听,局长先生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尤比诺公爵家族成员都因为患上这病死得差不多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活不了几天,克劳迪娅嫁过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不死哈布斯堡和洛林家族还不会把克劳迪娅嫁过去呢!只有他死了,才能通过克劳迪娅获得那块封地。

小丫头的确很可爱,但董南从未往男女之事上想过,毕竟她太小了。得知等待她的是一个火坑后,心中又有几分不忍,可他又能做什么呢?想到这些,董南倍感无奈,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你再好好想想。”

二人刚走出门,董南突然想起拉斐尔曾给她带过一封信,但一直忙着忙那,甚至都没顾得上看,连忙手忙脚乱的翻找出来。

“亲爱的杰克,我相信上帝会引导我到一个能见到你,或能把这封信转交给你的地方去,因此我把我的处境简单写一下,但目的并不是要促使你采取任何轻率鲁莽或愚蠢的冒险行动,而是希望你能看在上帝的份上,静下心来回忆下我们在‘黑珍珠’号上那段美好的时光……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母亲的脾气,在上次逃离修道院的疯狂行动失败后,我就向她坦白了,说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她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一听说我要抛弃高贵的身份和六万佛罗林的嫁妆,委身于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异教徒,她怎么能不生气?

我极力为你辩解,说你是一个同样高贵的东方绅士,说你是一个虔诚的清教徒,而且你的职业是高尚的。但说来说去都是白费口舌,她把你叫着海盗,这我已经听惯了,她说你是一个逆贼,这个名字在她的词汇里是跟‘叛乱分子’一样的东西。

她甚至还暗示你是一个胆小鬼,我知道你不是,就豪不含糊地跟她说你不是个胆小鬼。她用了不下于五十个鄙俗不堪的字眼来骂你,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的样子,你的笑容,和你拉的小提琴……

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应该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过我想过的日子。你还答应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我,而她们却想用我去换那块封地。

杰克,亲爱的杰克,我无意指责你不辞而别,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坚信你会像骑士一样兑现承诺,但请你千万不要受我恶劣心绪的影响而去蛮干,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像我珍惜你一样,不要忘了他们有监狱、有绞刑架,不要忘了你还有家人、部下和朋友,最后千万别忘了你的——克劳迪娅!

又及——差点忘了告诉你,奥普多尔和拉斐尔非常可靠,他们比亲哥哥科西莫和卡洛还要爱我,如果你需要,他们会告诉你修道院的位置和周围的地形,等等。”

信是用英语写的,语法不是很通顺,但字体却很娟秀,一笔一划就像她那纤纤小指,显然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尤其是字里行间那斑斑泪痕,让董南的心渐渐变得苦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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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海盗政治

杰克-董的深夜邀请,让奥普多尔有此忐忑不安。因为这段时间来,他干了许多与身份不相符的事。

他知书达理,不耻下问,那些水手、陆战队员、开店的、扛活的以及有钱的商人,无不向他夸耀自己的城市和生活。不久,日记本上写满了耳闻目睹的情况,他简明扼要描绘了萨累海盗的生活习俗,记叙了要塞守卫的数量和工事类型,对码头、船只、船坞、仓库一一作了记载,还用两页篇幅绘制了萨累及其周边地区的详图。

所有这些由知情者泄lu的似乎无足轻重的情况,无一不是令他惊讶的军事情报,至少他能在情况前面冠以“重要”二字。记载的最后一项是总督府平面图,绘完后他不悦地叹了口气,将日记本小心翼翼的放在行李箱底,上面盖上了高级绸ku。

尽管他成功收集了这些情报,但他蔑视自己,不时有种出卖朋友的感觉。虽说国籍和信仰不同,甚至接触的机会不多,但他却发现跟杰克一董有很多共同点,想到自巳利用他的信任到处收集情报,就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内疚。

“没打搅你休息吧?不少字坐我先给你倒点酒。”

“没有,我正准备出去转转呢。”

这个房间他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奥普多尔有些尴尬,拉过椅子坐到灯光暗淡的墙角边,生怕被董南看出点什么。

事实上他干的那些事,根本逃不过情报局的眼线,董南早就接到了这方面的汇报,甚至连他那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都在他去船坞参观时被车拉的人抄写了一遍。

之所以没动他,那是因为除了打劫目标之外,萨累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既然玩这个游戏,那就得遵守这个约定成俗的游戏规则。

再说相对于实力强悍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而言,他们那个实际控制区域仅有两个城市的弹丸小国实在算不上什么。

董南放下酒瓶,指了指山下的码头,意味深长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不少字”“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奥普多尔接过酒杯,摇头苦笑道:“杰克,你说得对,科西莫是该认真考虑下新一轮造舰计划了。”

“那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没那个必要。”“为什么?”奥普多尔糊涂了,禁不住问了一句,并竭力察看他的表情。

“在发展海军之前,要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董南站起身来,遥望着港湾里的船只“还要考虑到相应的huā费,你担任过舰长,应该清楚维持一支舰队有多难。就托斯卡纳现在的国力而言,根本养不起一支像样的海军,就算养了也没什么大用,除非像我们一样当海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对了杰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嗯,再过几天就出航。”令他倍感意外的是,董南顿了顿之后,突然笑问:……海神,号还缺个二副,奥普多尔,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干一票?”

“别开玩笑了杰克,尽管我非常希望能参观下“海神,号,但目前还没有当海盗的打算。”

“这倒是,要不是走投无路,谁还会来当海盗?”“那你呢?”“也算是走投无路吧,、,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招呼他喝酒,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奥普多尔,你有没有理想?比如当一个舰队司令官,或像科西莫那样当大公什么的。

“我可以不回答吗?”。奥普多尔被问住了,一脸疑huo不解地表情。

“别紧张嘛,我只是随便问问”董南一屁股做了下来,紧盯着小

丫头写给他的那封信,凝重地说道:“克劳迪娅的理想很简单,就是想无拘无束,过她想过的日子。这个要求并不高,我想我不应该让她失望,而且我曾对她作出这样的过承诺。”“让她像你一样当海盗?”“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董南点了点头“奥普多尔,我不知道你们兄妹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只是想想问问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什么意思?”

奥普多尔是不个合法的si生子,连庶出都算不上,而克劳迪娅却说他比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对她还要好,这显然不符合逻辑,除非他想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报复什么的。

见奥普多尔皱起了眉头,董南意识到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了想之后,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救克劳迪娅,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但又不想她被人利用。”

“除了她母亲之外,没有人想利用她。”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奥普多尔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蓦地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说:“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也许我真错怪你了”董南下意识的mo了mo鼻子,一脸诚恳地说:“奥普多尔,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把她当成过公主,更没有把当成过女人,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孩子。也许是恻隐之心,也许是她的确很可爱,再加上之前对你们家族的一些好感,以至于给了她一个错觉。”奥普多尔冷冷地纠正道:“是他们家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有区别吗?”。“你说呢?”“看来你跟娄一样都是个没理想的人。”“自以为是。”“难道不是吗?”。董南给了他个白眼,不无嘲讽地说:“别自欺欺人了,虽然你身上同样流淌着美第奇家族的血液,但不管你付出多少努力,干得多么出sè,你永远都无法拥有一个姓氏。你恨这个家族,你恨你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你恨科西莫、你恨卡洛,甚至连克劳迪娅都恨!”

“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是吗?我看不尽然。

这么长时间的海盗不是白当的,伯爵的心理战术早就学得七七八八看着他那副面目狰狞的样子,董南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火上浇油地说:“你越生气就表示你恨得越深,他们也从没把你当过兄弟,要不也不会让你来这个海盗窝:再说如果你真不恨,那就不会替克劳迪娅捎信给我,因为你希望她出丑,希望她用这种方式让家族méng羞!”

“婆了!”

奥普多尔急了指着化鼻子声sè俱厉地咆哮道:“也只有像你这样的海盗,才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杰克,你这是无耻的污蔑,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挑战,如果你不是胆小鬼的话,那就跟我决斗!”

“决斗?奥普多尔先生,难道你认为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联合舰队参谋长兼“海神,号舰长,会跟一个连姓都没有的杂种决斗吗?”。

奥赛罗就住在隔壁,这么大动静根本就逃不出他的耳朵就在他准备冲进来时,房间里刚才还横眉冷对,叫嚣着要以命相搏的二人突然爆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事实上我也不会跟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决斗。”奥普多尔回头看了一眼,抓起酒杯笑问道:“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

董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反常态的翘起二郎tui一脸坏笑着说:“你没理想。”

刚上过他一当,奥普多尔再也不会那么傻了,更何况眼前这位之所以ji怒自己,完全是出于对克劳迪娅的关心,干脆做回了他自己,懒洋洋的靠到椅背上,反chun相讥道:“废话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理想?”

“有啊”董南脸sè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我想好了,我要娶克劳迪娅,名正言顺的把她娶回来,还得让你那没骨气的哥哥赔上笔嫁妆。”

“做梦!”

奥普多尔猛灌了一口酒连嘴chun都懒得擦,便没好气地说道:“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她是个孩子,狐狸尾巴lu出来了吧?不少字可怜的克劳迪娅,她显然是看错人了。”

“我又没说现在”董南抢过酒杯“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如果她将来改主意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改主意也一样,别做梦了杰克!不管你多么出sè,你们的组织多么强大,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份,他们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你还是个黄种人。”…,

“这就是我跟你之间最大的区别。“托斯卡纳虽然小了点,但却具有着极其浓厚的科学氛围。人才济济,董南早就垂涎三尺,看完小丫头的那封信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才有了刚才那番话。见奥普多尔一个劲地泼冷水,董南也不生气,反而眉飞sè舞地说:“朋友,不大舅子,我现在是海盗,但不等于将来还是海盗。至于什么人种,我想应该不成问题。”

“我看你是喝多了。”

“那咱们拭目以待吧。”

的确有些匪夷所思,董南也懒得跟他解释,干脆拍了拍他大tui“奥普多尔,忘了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标是西班牙白银舰队。”

奥普多尔吓了一大跳,猛地从椅子上弹出来,大惊失sè地惊叫道:“天啦!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但这是都在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董南一本正经,脸sè还流lu出几分虔诚“归根结底,这都是为了欧洲各国人民。通货膨胀太厉害了,各种货币不断贬值,我们只能想方设法减少黄金和白银输入。”

奥普多尔当然不会相信他这套歪理邪说,但真要是打劫白银舰队的话,那美第奇家族无疑被绑上了这架战车,要知道所有武器装备都是托斯卡纳卖给他们的,如果科西莫在克劳迪娅的婚事上不作出妥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着他那副脸sè铁青的样子,董南拍了拍胳膊,若无其事地笑道:“别担心,我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更不会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

只是希望科西莫能顾及点兄妹之情,想办法拖延下克劳迪娅的婚事。”

这个要求并不高,甚至算不上要求。奥普多尔将信将疑,忍不住地问:“然后呢?”

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问道:“还记得佛罗伦萨被法国人占领后,马基维利作为新政府的外交官前往法国时,红衣大主教是怎么跟他说的?

这个典故在佛罗伦萨是家喻户晓,奥普多尔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你们意大利人真是不会打仗!”

“那马基维利怎么回答他的?”

“马基维利说“是啊,但你们法国人也不懂政治啊!”

董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马基维利说他们“不懂政治”并不是无的放矢,骄傲的法国人最终还是毁掉了查理八世和他的法军,攻陷整个南意大利的丰功伟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都是历史教训啊!虽然我们是海盗,但我们不能不懂政治,该抢的时候就抢,该打的时候就打,该谈的时候同样要谈,否则那就真成有命赚钱没命hu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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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海盗?海军?

一切准备就绪,杰克-董担任指挥官的诱敌舰队,明天一早将会扬帆起航。(小说网!百度搜索..赢话费)就在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的海盗们,正在南岸享受出航前的最后一次狂欢时,巴里、董南、伯爵、老约翰、霍拉等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成员,却来到了奥赛罗在乡下的庄园。

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聚会,不但蒙尼、格里、穆里尼奥有幸参加,甚至连远在盖尼特拉的哈里、肖恩都搭乘海岸警备队快艇匆匆赶来了。

打劫不是请客吃饭,来回一万多海里,往返需要大半年,许多事情必须要在出航之前交待一下,否则谁也不放心。

“……那几个部落我都联系过了,人手完全不是问题,十月份前应该能招募三千人,只是缺少武器装备。另外最好能从骑兵队和陆战队抽调些军官,否则将很难形成战斗力。”

不知道是因为孽作得太多,还是这块地盘本来就不安全,让巴里集团的大小头目们有着近乎变态的危机意识。董南那有关于招募佣兵的建议一经提出,就获得了众人的一致支持。这才过去一个半月,哈里就跑遍了北部山区所有黑人部落。

三千人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维持这么庞大的一支雇佣军需要耗费大量金钱。想到为了这次远征,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公共财物,巴里就忍不住地问道:“都是阿比德-布哈里吗?”

雇佣布哈里的奴仆很便宜,便宜到只需管吃管住,每人每年再发放两个佛罗林金币,他们就可以为你卖命的程度。当然,所谓的便宜只相对于舰队人员,事实上欧洲佣兵也只比这贵一倍而已。

“大都是阿比德-布哈里,”哈里放下酒瓶,摇头说道:“马穆鲁克比较少,到现在才招募到一百八十三个,其中还有六十多个穷得连马都没有。”

“资金不成问题,主要还是粮食。”

舰队一走,家里就奥赛罗和蒙尼二人说了算,一个负责安全,一个主管后勤。一年一万多佛罗林的军费,蒙尼还真没放在眼里,哈里刚刚说完,就笑眯眯说道:“先生们,如果能把粮食问题解决了,那别说招募三千个,就算再招六千个我们都养得起,甚至无需动用舰队公共财物。”

董南笑问道:“市政议会这么有钱?”

“上游要塞完工了,刨去海岸警备队和宪兵队军费,一年结余三万佛罗林还是没问题的。”蒙尼顿了顿,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眉飞色舞地继续说:“事实上明年还会更多,这主要得益于商税和关税。”

有几千个财大气粗的海盗消费,萨累商人个个富的流油,一年征收几万佛罗林还真算不上什么。董南想了想之后,笑道:“看来佣金就无需我们担心了,这样——武器装备费用从舰队公共财物中出,能招多少就招多少,没有上限,争取年底前组建一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

“这么一来,骑兵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奥赛罗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但宪兵队必须扩编,同时再想办法从欧洲招募一些神甫,哪怕不得志的神职人员都行。”

“嗯,这一点非常重要。”虽然伯爵自己不大信那一套,但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却非常之坚定。

宗教信仰无小事,可不能养一帮翻脸不认人的异教徒,董南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奥赛罗说的对,这件事必须高度重视。好在黑人同我们一样属于新移民,宗教信仰还没有根深蒂固,只要下点功夫,应该能让他们迷途知返。”

有钱能使磨推鬼,摩洛哥正陷入内乱,有口饭吃算是不错了,利用军饷、晋升等手段,发展一些基督徒还是可以的,但胡安上尉却提出了一个新问题,“新教还是天主教?”

“什么教都行,只要不是伊s兰。”巴里回答的很干脆,干脆到宗教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块想用就用、想扔就扔的抹布似地。…,

那捷尔乐了,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还有清教!”

“废话,”霍拉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跟新教不是一回事嘛,用得着分得那么细?”

“这不是给他们多个选择吗?”

除了极其重要的作战会议,其他会议开着开着就会变味,今天同样不会例外,那捷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顿了顿之后,煞有介事地问:“对了……霍拉,我还不知道你信什么呢,国教还是清教?天啦,你别告诉我你连神都不信。”

“得了那捷尔,在我印象你也不是个虔诚的人,至少说不是个虔诚的海盗。”

见伯爵又要卖弄他那套曲解的宗教理论,董南连忙岔开话题,饶有兴趣地问:“蒙尼先生,我想知道我们现在大概有多少钱?我是说我们个人。”

“这我也非常想知道。”

“是啊,钱都投给你做生意了,我都快没零花钱了。”

“至少有一万佛罗林,”见蒙尼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摇了摇头,老约翰心里咯噔了一下,“八千?”

蒙尼笑而不语,比利急了,抢过他手中的酒瓶,急不可耐地催促道:“说吧,别卖关子了!”

“如果不算商铺、船坞、弹药厂、制帆厂等不动产,那一人大概可以分到三万八千佛罗林。这还是上上个月的统计,另外也不包括那二十八艘商船。”

“啊!有这么多?”连巴里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后才喃喃自语道:“三万八千佛罗林,相当于七万多英镑,天啦!我们真发财了,也许我们这辈子都花不完。”

“我要买一栋大房子,雇二十个女仆,还要买一辆六匹马拉的马车……”

巴里集团打劫的次数并不多,但收益却非常之可观,因为干得却都是大活儿。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那八万金币,到接受葡萄牙杂种的财产和洗劫佛得角群岛,再通过打劫、销赃和服务业三个渠道,不知不觉间就聚敛了一大笔巨额财富。

董南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兴高采烈,而是凝重地说:“先生们,我们的确发财了,如果这次打劫行动能顺利成功,那这个数字很可能还要翻上两番,但别忘了葡萄牙杂种是怎么死的?在我看来有钱是一回事,能不能保住钱则是另外一回事。”

“杰克说的对,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除了上帝和我之外没人知道,老婆也不行!”

伯爵的话把董南搞的啼笑皆非,禁不住地笑骂道:“把钱都藏起来,自己却过着穷光蛋的日子,那跟没钱又有什么区别?杰尔,你的智慧都跑哪儿去了?居然想出如此不靠谱的主意。要知道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藏的。”

老约翰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或许他还想画一张藏宝图,死后留给哪个幸运的混蛋去挖掘。”

“等等,先生们,我好像发现一个问题。”

就在众人取笑伯爵之时,那捷儿突然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们发财了,有很多很多钱,多到这辈子都花不完,既然有这么多钱,那我们还需要继续当海盗吗?”

托马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藏起来显然不是个好主意,那跟替别人抢的没什么区别。先生们,我想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花钱,而不是去继续拼命。”

“那白银舰队呢?”巴里狠瞪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说:“托马斯,看来你真被那场风暴吓破胆了。”

“不不不,这跟胆大胆小没什么关系,”托马斯躲过酒瓶,一脸严肃地说:“巴里,我认为我们应该认真考虑下这个问题。当然,这不能影响到我们的行动,毕竟准备了很长时间,况且我也想让那个数字再翻上一两番。”

“你是说干完这票之后?”

“是的,虽然我喜欢海上生活,但在钱没花完之前还不想送命。”

“托马斯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伯爵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先生们,我们都是有钱人了,我们的命很贵,价值好几万佛罗林呢!”…,

比利冷不丁地问道:“散伙吗?”

“那只会死得更快!”

老约翰放下酒瓶,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冷冷地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有钱,想洗手不干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愿意隐姓埋名,胆战心惊的过下半辈子。”

“杰克,你说呢?”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意识到他的这番苦心没白费,接过奥赛罗递来的酒瓶,凝重地说:“先生们,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就是说不管什么事干到一定程度,都会朝相反地方向发展。我们现在的确是顺风顺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打劫行动也不会出问题。表面上看我们的确很强大,有舰队,有要塞,有雇佣兵,甚至还有钱。但跟一个国家相比,我们这点家当又算得上什么呢?”

说到这里,董南竖起一根指头,“一仗,也就是一仗的事!打完之后我们就完了,不管胜败与否。而总像现在这样下去,等待着我们的将是无穷无尽地战争,直到有一天全部战死或被绞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适用于海盗。真要是放下屠刀,其结果很可能是立地成鬼,甚至都不用国王的海军动手,就会先死在自己人刀下。在座的都是海盗,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敌人太多了,就算动用陆战队和雇佣兵解决完内部问题,也无法与一个国家相对抗。

巴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站起身来,急切地说:“杰克,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是啊,杰克,你必须想个解决方案。”

“计划倒有一个,如果能成功的话,那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事关整个集团的生死存亡,董南可不会卖关子,一边示意巴里坐下,一边故作轻松地接着说:“总得来说,局势还没恶化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如果我们能及时收手,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怎么收手?”

“打一仗!”董南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尽我们的全力,把菲力浦国王陛下打到谈判桌上来,一战定乾坤,打出一个和平!”

“他会跟我们谈判吗?”

“那就要看我们打得有多狠了,只有把他打疼了,他才会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跟我们谈判。”

董南干咳了两声,继续说:“但我们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一场超过半年的战争,这就意味着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我建议舰队一返航,就大肆宣扬我们打劫白银舰队的消息,让他们组织一支大军远征,并将他们一网打尽。同时袭扰他们的本土,让他们意识到跟我们相对抗是不明智的。”

奥赛罗盘算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海岸警备队可以扩编到三千人,民兵同样能组织三千,再加上即将组建的步兵团和骑兵团,我们的总兵力至少能达到一万一千人。依托现有工事以逸待劳,打一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用俘虏换和平倒是个好主意,问题是我们就要去抢他的白银舰队了。”

“是啊,这口气很难咽下的,如果换作我——我也不会答应,除非他真是个胆小鬼。”

“是的,这口气的确很难咽,不过他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董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循循善诱地解释道:“先生们,这趟地中海我并没有白去,通过对欧洲各国局势的分析,我认为新教联盟和神圣联盟会在今明两年内爆发大规模战争,事实上小规模的摩擦已经开始了。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如果他不坐下来跟我们谈判,就意味着把我们推到新教联盟那一边。要知道我们能抢他一次,那就能抢他十次,大不了换个地方,而他们却抽不出足够兵力加强西印度群岛的防御。”

国际政治谁也不懂,甚至都搞不清神圣罗马帝国有多少诸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让他们对董南产生了一种迷信,包括巴里在内的所有人都很直接的认为——董南说会爆发战争,那欧洲肯定会爆发战争。…,

在这个大前提下,伯爵突然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杰克,我们先假定他们会坐到谈判桌上,但这对我们的困境又有什么帮助?要知道除了国王的海军外,我们还得考虑到内部威胁。”

“内部同样不是问题。”

董南早有准备,指着海图上的西印度群岛,“先生们,经过我们以及安德森和拉蒂集团一年多来的‘努力’,从直布罗陀到索维拉海域已经很难再找到可打劫的猎物了。既然这里没有发展前途,那何不如让他们去有前途的地方发展呢?好聚好散,我们甚至可以考虑给他们几条船。至于那几艘主力战舰,完全可以重新招募人员。”

比利乐了,突然笑道:“他们当海盗,我们当海军!”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董南笑了笑,“虽然我们不当海盗,但保持一支舰队还是必要的。”

把不稳定因素都打发走,还能通过走私船队继续赚他们的钱。要是哪天手痒了,同样可以去加勒比海干一票,这样的好事巴里自然不会拒绝,想了想之后,又摇头道:“那军费呢?别忘了不干海盗就没有公共财物,没有公共财物就维持不了一支舰队。况且海军不是海盗,他们都是要发薪水的。”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光当海盗才能赚到钱的。”

董南翻出一张更大的海图,指着上面的印尼群岛,眉飞色舞地说:“先生们,别忘了我是从东方来的,这里……看清楚了没有……就是这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硫磺;再看这里——西班牙人只知道开采金矿银矿,却不知道这里有硝石。欧洲就要打大仗了,不管新教联盟还是神圣联盟,谁离得开火药?”

别的国家巴里不知道,但英国他还是清楚的,国王陛下为了收集硝来做火药,居然下令掘地三尺,从茅坑的泥土里提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跟一座金矿又有什么区别?巴里欣喜若狂,禁不住地笑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打出个和平,然后再卖火药让他们去自相残杀?”

“我就是这么想的,”董南坐下身来,呵呵笑道:“先生们,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没什么不同意见,那接下来的行动,将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海盗的身份打劫。”

这样抢下去迟早会完蛋,他们可以一走了之,那么多族人怎么走?董南的这个机会,让奥赛罗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掉了下来,立马说道:“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伯爵权衡了一番,也表示同意。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胡安上尉居然放下酒瓶,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既然要打大仗,那我还是留下来组建步兵团吧。”

“那哈瓦那港登陆战谁来指挥?”

董南可以胜任这个职务,但诱敌任务同样重要。梅尔斯船长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他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阿姆斯特丹,想来想去,巴里蓦地回过头来,异常严肃地问:“哈里,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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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能惹的狠角色

对于哈里能否指挥陆战队拿下哈瓦那港,杰克-董充满信心。(.d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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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他那有关于海盗的记忆里,亨利-摩根船长仅率两千多乌合之众,就横扫了西班牙在加勒比海地区几乎所有殖民地;牙买加土著约翰-戴维斯船长,更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率领八十多个人成功突袭尼加拉瓜城,并“不知廉耻”地将教堂和居民家中的财物洗劫一空……

相比之下,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要比他们专业的多。

某种意义上而言,跟海军并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特罗姆普船长和阿瑟尔船长指挥的那三艘尼德兰战舰,以及上面的四百多名船员,本来就是东印度公司从尼德兰海军借调的。

更何况据现有情报显示,哈瓦那的防御形同虚设,也就白银舰队主力有点战斗力,至于那些卫戍部队,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防御工事也都是针对土著而建的,找不出哪怕一座像欧洲那样的星形或棱形堡垒。

同时,哈瓦那港还是一个海峡港,出口极其狭窄。只要把口子堵住,白银舰队插翅也难飞。可以说只要能顺利抵达目的地,胜负基本上没有任何悬念。

经过近一夜的激烈讨论,巴里集团的核心成员们终于就“金盆洗手”问题达成了共识,董南担任指挥官的诱敌舰队,第二天一早也按照原计划扬帆起航。

包括补给船在内的大小十八艘船只,在“海神”号率领下带着一千六百多人,比主力舰队提前一星期横越大西洋。

之所以提前,是因为他们无法像西班牙和葡萄牙舰队那样,能在亚速尔群岛获得补给。为了确保主力舰队的安全,董南必须在诱敌行动展开之前,先在伊斯帕尼奥拉岛(海地岛)开辟一个临时基地,并将那里作为打劫行动的临时大本营。

天气不错,舰队朝西南方向航行了七天后,在北纬三十一度二十七分进入贸易风带。随着董南的一声令下,所有船只纷纷张起横帆抢风航行,如果风向和风力没有太大变化,那舰队至少能提前六天抵达伊斯帕尼奥拉岛。

“给‘乔治’号发信号,让他们再拖近点!”

重新回到海上,老约翰兴奋不已,一瘸一拐的守在艉楼前,大呼小叫着指挥炮击训练,“左舷第三个橡木桶——下甲板三号、四号、五号瞄准,预备……放!”

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只见海面上激起几道高高的水柱,“乔治”号单桅船拖着的那一连串橡木桶却依然完好无损,在海浪中上下起伏,忽隐忽现。

那么小的目标,距离一百多码远,打不中是正常的,真要是能击中那才是怪事呢!但桅台观测弹着点的卡拉米,似乎对此很不满意,冲下面扯着嗓子咆哮道:“最近的弹着点相差三十多码,你们就是一群眼睛长到脑门上的蠢货!能不能给我瞄准点?”

“听见了没有?”老约翰怒了,朝伸向甲板下的传声筒吼道:“混蛋,不知道炮弹需要花钱吗?上炮,给我重新瞄准……”

“海神”号上的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听话的。为了挑选这套班底,董南是煞费了苦心。不过听话和可靠只能确保他们不会叛变,只有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才能让这艘装备二十八门大口径火炮的双甲板战舰发挥出战斗力。

训练是航行中的主旋律,从出航到现在就没消停过。好在有老约翰和卡拉米这两个得力助手,否则光他自己还真撑不住。

“先歇会吧!”

横越大西洋最快也得五十天,董南可不想把所有人都累坏,看着炮手们气喘吁吁的样子,立马回头命令道:“补给官,一人一发杯掺了水和朗姆酒的酸橙汁。”

“是,先生!”

奥普多尔还是禁不住诱惑上船了,只不过他的身份是“俘虏”。见董南从艉楼上走了下来,禁不住地笑侃道:“船长先生,真不敢相信你在海上生活的时间还不到两年。太儿戏了,如果我是舰队指挥官,顶多让你当个见习水手,而不会像他们这样将船交给你。”…,

在美第奇家族的那么多私生子中,他应该算是一个另类。居然放弃每年三千佛罗林的收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参军,从水手干到船长,甚至还去过新大陆。他知书达理,博学多才,为人也很豪爽,接触这么久,董南发现跟他有着许多共同语言,就算没有克劳迪娅那层关系,也同样会成为朋友。

相互挖苦、相互调侃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已成为航行中最大的乐趣,董南笑了笑,一边推开舱门,一边纠正道:“是舰长先生。”

“这有区别吗?”

“别拿我的战舰跟你那条破船相比,这就是区别。”

“得了杰克,”奥普多尔不甘示弱,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拿自己当外人似地抓起酒瓶,一脸不屑地说:“只有海军船只才能称之为战舰,不管你的船有多厉害,永远是海盗船,而你呢……也永远只能是海盗船长。”

“嗯,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董南抓起尺板,一边用船位推算法测量舰队位置,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亲爱的奥普多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叫我舰长先生。”

“我可不这么认为。”看着他那副笨拙的样子,以打击他为乐的奥普多尔,又笑问道:“杰克,需要我帮忙吗?”

董南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见他居然笑话自己,立马敲了敲海图,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大西洋,不是地中海!”

地中海当然不能跟大西洋相提并论,奥普多尔吃了个瘪,干脆放下酒瓶凑了过来,愤愤不平地说:“地中海怎么了?连亚速尔群岛都是我们意大利人先发现的,比他们早好几个世纪呢。”

“但就是没出一个哥伦布。”

说到这里,董南突然放下尺板,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奥普多尔,据我所知,伊莎贝拉女王陛下曾向哥伦布作出过任命其为新大陆总督的承诺,可后来为什么又反悔了呢?虽然她死在哥伦布前面,但时间相差没几年啊,是不是跟斐迪南和他的外孙菲利普不合,最终背叛了王室?”

斐迪南是不支持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的,结果伊莎贝拉一世要去卖珠宝给他凑钱。董南这样认为也无可厚非,但奥普多尔却摇了摇头,“杰克,事情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事实上哥伦布发现伊斯帕尼奥拉岛后,伊莎贝拉的确任命其为西班牙第一任加勒比总督。

至于后来反目,甚至在他第三次远航结束时不仅撤掉其总督职务,还用手铐和脚镣将他押回本土。并不是因为他背叛了王室,而是伊莎贝拉发现他不擅于统治,除了探险和抢劫外不会干别的,还一意孤行,这才委派佛朗西斯科-迪-波巴迪利亚接任加勒比总督。”

那时的加勒比总督,就相当于现在的新西班牙总督。从北美到南美,管辖着相当于整个欧洲那么大的一片土地,甚至连现在的菲律宾总督都归新西班牙总督管辖,其权利可想而知,否则董南也不会有此一问。

奥普多尔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据说哥伦布的第四次,也就是最后一次远航,就有‘戴罪立功’的性质。虽然他的总督头衔被撤了,殖民地收入十分之一的承诺也没兑现,但他的晚年过得并不凄惨——留在西印度许多西班牙人都是他地朋友,所以他在西印度积攒的财宝后来就被那些人妥善保管,并带回西班牙交给了他。”

董南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无视王权,还能善终,真不容易呀,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怕了?”

奥普多尔在海图上指了指,抬头笑道:“如果你也像他一样有个保护人,那你就无需担心哈布斯堡家族报复了,至少说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保护人?”

“就是给他提供庇护人。”

哥伦布的确是个出色的航海家,也的确给西班牙作出了杰出贡献,但同时西班牙还是一个极权国家,谁要是胆敢无视王权,那他的下场将极其可悲。董南可不认为哈布斯堡真会让他将功补过,顺着奥普多尔手指的方向在海图上看了半天,愣没能看出有哪个国家能保护他,一脸疑惑地问:“他的保护人是谁?”…,

“圣约翰骑士团,也就是现在的马耳他骑士团国。”

“医院骑士团?”

“是的,”奥普多尔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告诫:“杰克,虽然你们没进地中海,但我还是要给你一句忠告,最好离他们远点,更不能打他们的主意,否则将是跟整个基督世界为敌,况且其本身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马耳他骑士团国,联合国观察员,连国土都没有,只能靠卖爵位维持。董南怎么也无法将一个连国土都保不住的千年组织,跟一个连哈布斯堡家族都得另眼相看的弹丸小国联系起来。

见他流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奥普多尔接着说道:“

一个世纪前,奥斯曼大军进攻罗得岛,骑士团只有500多名骑士和6000多名士兵,但他们面对20万强敌却毫不畏惧,英勇抵抗整整了半年多,尽管最终被迫投降了,但奥斯曼却付出了至少5万人丧生的惨重代价。

一个世纪过去,虽然他们从罗得岛退守到了马耳他岛,但他们的实力却有增无减,而且还得到许多国家支持。他们都是战士,几个世纪来长期与异教徒浴血奋战的战士,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宗教狂热太可怕了,居然到现在还在坚持,看着海图上马耳他岛的位置,董南这才意识到医院骑士团为什么不能惹?因为他们处在基督教和伊s兰交锋的最前线,可以说是基督教世界抑制伊s兰向欧洲扩张的最前线,再加上他们那悠久的历史和显赫的宗教地位,谁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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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混乱不堪的新大陆

正文开始第五十一章

混乱不堪的新大陆

炮手们在老约翰、卡拉米和二副安德鲁的呵斥下,每时每刻都在装填炮膛。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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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全体集合时,“海神”号也都会一本正经地喷发起来。长长的、野蛮的火焰和烟雾从舷射出,从船首直到船尾、上甲板到下甲板,偏舷各炮一轮轮响起。

炮火由之前的一百码慢慢延伸到五百码开外,时不时的还经常把那些木桶击碎。而且每门炮两次发射的间隙,也由之前的两分多钟,提高到现在的一分钟四十五秒。直到将一艘补给船上的火药和炮弹耗完,董南才宣布结束这长达一个月之久的炮击训练。

事实上最忙碌的并不是他们这些高级指挥官,而是舰队补给官雷蒙德。每天都要统计当天消耗掉的各种物资,并按照《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例》的要求,检查各船底舱里的那些饼干、鱼干、咸肉、淡水等食物有没有腐败。

“主任先生,我恳求你原谅我这样闯进来。”

已晋升为舰队参谋部卫生勤务管理委员会主任的“葡萄牙抵抗运动”主席卡洛斯大夫是这方面的权威,未经他签字认可,所有食物和淡水不得食用或饮用;但杰克-董早也以条令的形式明文规定过,未经随船医生允许,包括船长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医务舱。

见卡洛斯大夫皱起了眉头,刚从安德森船上赶回来的雷蒙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敲门,连忙辩解道:“可是参谋长先生想知道,人体是否能承受这种水。”

他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是安德森船上的淡水。卡洛斯闻了闻,倒了一点在小玻璃瓶里,用放大镜观看起来。他严肃、思虑的脸上,现出了高兴的神情,“你也想看看么?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水绵族植物汤,而且我觉得我认出了一些非洲类型的水绵族植物。”

雷蒙德被搞得啼笑皆非,指着瓶子问:“主任先生,我就想知道这水到底能不能喝?”

“看见没有——除了水绵族植物外,还有邪恶的珊瑚虫呢!”卡洛斯大夫放下瓶子,摇头苦笑道:“亲爱的朋友,就算给我一千金币,我也不会喝这样的水。”

“该死!”

雷蒙德头都大了,咬牙切齿地怒骂道:“一帮只知道趴在女人肚皮上的混蛋!早就跟他们说过把那些桶好好洗洗,一百二十多桶,整整腐败了一百二十多桶,让我怎么跟参谋长先生交待啊!”

不是同一个系统,很多事情还真没法说。火药,炮弹,沥青,柏油和备用帆索、帆布、圆木为他们准备了,没想到却在淡水上出了问题。

想到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有他们的参与,诱敌行动根本无法实施,卡洛斯大夫不得不劝慰道:“算了,反正事情已经出了,你还能真拿他们怎么样?我们省一省,再从补给船队那里挤点,应该能坚持到伊斯帕尼奥拉岛。”

“也只能这样了。”

与此同时,董南正和老约翰一起站在右舷边观察天气。在船首方向很远的地方,黑云正在水平线上聚集,尽管西面阳光耀眼,却仍可以看见云层下闪烁的雷电。就连舰上的空气中也充满着静电,专门养来抓老鼠的猫,在船首楼索具周围跳来跳去,它浑身的毛在静电作用下直竖起来。

“上帝是公平的,不会光给我们好天气。”

董南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是到他找麻烦的时候了,老伙计,我认为明智的做法是先把上桅杆降下来放在甲板上,装上滑动索具。”

“没那样严重,”老约翰收回沾上口水的手指,呵呵笑道:“看见没有,海涌并没有变大,我想我们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小心点的好。”

董南不是不相信他的经验,而是不愿意冒任何险,况且做些准备工作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反正那么人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一次风暴前的预防训练。…,

见他决心已定,老约翰也不再坚持,立马回头喊道:“安德鲁先生,你现在接替岗位,中桅帆和内三角帆的帆篷缩紧;航向西南偏北,一直到两遍钟为止,然后把船头转向下风,航向西南偏东,一直到值班岗结束,如果下雨,采取相应措施。”

“是!”

董南回头喊道:“重复一遍!”

“航向西南偏北,然后把船头转向下风,采取相应措施。”安德鲁回道。

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正准备扶着老约翰进船舱,值班舵手把伸向头顶,大呼小叫道,“上帝啊,多亮的光球啊!”

雷电在第二斜桅和斜杠帆帆桁间闪耀着,在微弱的亮光下显得刺眼。老约翰怒了,声色俱厉地咆哮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千万别用手去指它们,会带来霉运的!安德鲁,布篷放到船腰那边,管子在旁边铺好,作战灯笼也要准备。”

“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安德鲁跳下艉楼,狠瞪了舵手一眼,随即招呼值班水手们上帆桁。

事实证明,老约翰的告诫是有道理的,闪电居然击中了“海神”号,融化了大锚的锚身,穿过左舷最前方的七门大炮,让两门填装上火药的大炮发射了。最可怕的是,闪电以最超乎寻常的方式,炸裂了并折断了“海神”号用铁圈加固的牙樯。

这不是海战,也没人受伤,而且局势也得到了控制。但甲板上从船头到船尾都点着灯笼,船身顶风停着,一杆杆抽水泵在冒烟的牙樯残骸边忙碌着。狂轰滥炸耗尽了雷电,虽然海浪仍旧很高,但头顶上方的天空正在变得清朗起来。

有惊无险,得知补给船队和安德森那边也没什么损失后,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为了让“金盆洗手”计划能顺利得以实施,董南干脆将维修工作全权委托给老约翰,自己则召集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的大小头目们,在船长室开起了第一次正式会议。

“……这里有一条大约五六英里宽的狭窄水道,将伊斯帕尼奥拉岛西北海岸与一个小岛分离开来。这个岛中间隆起,从远处看形状非常像海龟,因此得名海龟岛,这就是我们的第一目的地,下面请卡拉米先生介绍下伊斯帕尼奥拉岛的具体情况。”

想让两帮乌合之众老老实实坐下来开会,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董南可没兴趣跟他们嬉笑打闹,十几个头目一坐下来就直入正题。

卡拉米同样不喜欢这帮有组织无纪律的家伙,但没有他们的支持又不行,不得不硬着头皮介绍道:“先生们,一百年前,西班牙人就在岛上建立了15座城市。此外,西班牙军官和贵族都分得了岛上的土地,并且把居住在这些土地上的印第安人变成了奴隶,用于采掘黄金、种植甘蔗和养牛。

但由于天花的影响,印第安人于1544年在岛上绝迹。土著绝迹之后,包括海龟岛在内的西部种植园和牧场纷纷被西班牙地主抛弃,该岛也就成为荒芜的无人区,并逐渐变成英国、法国、尼德兰等同行的据点。”

在此之前,在坐的一直在地中海和摩洛哥西海岸活动,谁也没去过加勒比海。安德森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地问道:“有同行?”

“是的,但他们人数不多,装备落后,甚至都没几条像样的船。”

卡拉米指了指海图,如数家珍地介绍:“确切地说,他们还处于艰苦的创业阶段。主要工作并不是打劫,而是捕捉、宰杀并腌制岛上数量巨大的野牛、野马和野猪。而伊斯帕尼奥拉岛的西北海岸,恰恰位于古巴海岸与大巴哈马海岸之间的巴哈马海峡东部出口,几乎正处在海上航行的主干道上。

他们从这里不费分文就能捕捉到野牛,然后在鲜肉市场上将获得几倍利润。于是,很多人驾着各种各样的船冲上伊斯帕尼奥拉岛,像一群蚊子一样聚集在这个岛的整个西海岸。他们安营扎寨,花费大量时间捕捉野牛,腌制肉食,然后过着放荡的生活,把赚的钱通通挥霍掉。”…,

“在西班牙人的西印度群岛上,从来就不缺少奢侈浪费的机会。”董南微笑着补充道:“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把临时大本营设在伊斯帕尼奥拉岛的原因。”

放荡、挥霍,这两个关键词让众人兴奋了起来,拉蒂更是急切地问道:“他们会欢迎我们吗?”

“那就要看我们的火炮和火枪有没有说服力了。”

黑吃黑!

这可是萨累海盗的拿手好戏,要知道大西洋公约组织就是靠黑吃黑起家的。一个矮个子海盗反应过来,抬头笑问道:“杰克,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不会超过一千,”董南笑了笑,指着海图上的古巴,意味深长地说:“卖咸肉能赚几个钱?先生们,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一帮穷光蛋拼命,这里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主力舰队吃肉,诱敌舰队喝汤,这一点早就有过协议。事实上岸上的油水不见得比白银舰队少,毕竟那么大地盘摆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就能抢到足够的钱。

安德森意识到董南想干什么了,连连点头道:“收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况且我们的确需要大量熟悉情况的向导。”

对于他们这两个实力不错的海盗集团,董南早有全盘计划,根本没打算带他们回去,见众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了起来,便干咳了两声,“先生们,人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怎么收编?你们回去后再慢慢研究。下面还是请卡拉米先生,继续介绍西印度的情况。”

谁也不会错过增强实力的好机会,见董南对那些地头蛇一点都不上心,安德森将信将疑,“你们一个都不要?”

“安德森,亲爱的朋友,别忘了我们都是共同立过誓、签过约的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们越强大我越高兴,怎么会挖你们的墙角呢?”

“嗯,这倒是。”拉蒂点了点头,“理论上说我们也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员,既然是一员,那就不存在你们我们的。”

“这就对了嘛,卡拉米,开始吧。”

“是,先生。”

卡拉米翻出一张大比例尺的地图,指着上面的新西班牙(墨西哥)、新加利西亚、中美洲及加勒比海诸岛等地,接着介绍道:“从这里到这里都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管辖范围,总督区下设置都督区,由督军统治,督军的权限和总督相似,名义上受总督的辖制,但实际上却独自为政,总督对其只起监督作用。

为了限制总督和都督们的权力,哈布斯堡王室对这些人有着严格要求,比如不准总督和都督携带已婚子女来殖民地,不准任用亲属,不准在殖民地购置个人产业和经商等等。但事实上由于天高皇帝远,总督和都督们在各自的辖区内胡作非为。如果谁曾经担任过殖民地总督或者都督,但没有发财的话,甚至都会遭到别人嘲笑。”

一个海盗插了进来,兴奋不已地说道:“毫无疑问,他们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见所有都盯着自己,拉蒂很没面子,立马给了他一脚,“亨利,让卡拉米先生介绍完嘛!”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卡拉米也不在意,接着说道:“除了总督区和都督区之外,西班牙还在殖民地各重要城市还设立了检审庭,这些机构名义上是法庭,但在负责司法事务之外,尤其是总督和都督们退休,而新任总督和都督还没有到任前,他们也掌管殖民地的行政事务,因此权力很大,整个新大陆一共设立了14个。”

司法机构是专门对付海盗的,这个必须关心,拉蒂忍不住地问道:“都设在哪里?”

“圣多明各、墨西哥、瓜达拉哈拉、危地马拉,南美洲的在利马、波哥大、查尔卡斯、基多、圣地亚哥……”

介绍完死对头的位置,卡拉米转过身来,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总督区、都督区和检审庭下一级的管理机构是行省,由一名省督治理。行省下面是市镇辖区,这是最基层的统治机构。一些印第安人聚居区,则由与西班牙人合作的印第安酋长管理。”…,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一个海盗被搞糊涂了,疑惑不解回头看了看众人。

是啊,干一票就走,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安德森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们那副面面相窥的样子,董南敲了敲桌子,若无其事地笑道:“先生们,这可是舰队参谋部十几个人,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收集整理出的情报。既然都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那就应该共享,可别辜负了卡拉米先生一番好心啊。”

“杰克说的对,是应该共享,”面子是人给的,安德森意识自己失态了,连忙笑道:“卡拉米先生,继续说,继续说。”

不是为了把你们打发走,才不会费这番口舌呢!卡拉米暗骂了一句,继续说道:“由于本土远在万里之外,哈布斯堡制定的政策和法律往往脱离实际。因此,美洲殖民地普遍适用的一个观点:尊而不从。就是说名义上服从本土的政策和法律,但实际上却并不执行……

新大陆的白人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伊比利亚人,又叫‘半岛人’,指那些出生在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土,长大以后才来到新大陆的白人。跟早期的征服者们相比,这些‘半岛人’很少有雄才大略。他们来美洲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发财。

而这些人中的上层,往往是受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室委派,专门来统治殖民地,搜刮金银财宝的总督、都督和检审庭长等高级官员。可想而知,这些‘半岛人’在新大陆并不比我们更受欢迎。

‘半岛人’人中的下层,是一些在本土活不下去的贫困农民。如果来得早的话,因为那时候人口还不多,空闲的土地相对比较多,所以有些人还能获得一些土地,在新大陆过上了好日子。但随着白人越来越多,殖民地的工商业又极其不发达,再从本土来的人就很难谋得活路了。”

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他们新大陆很乱,官僚机构控制力很差,有的是浑水摸鱼发大财的机会。见他们一个个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董南意识到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但为了不让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还是不露声色的坐在一边,继续听卡拉米的介绍。

“新大陆的第二类白人,是那些早年来的白人的后裔。他们在新大陆土生土长,所以被称做‘土生白人’。确切地说,他们被称之为‘克里奥尔人’,而在葡萄牙的巴西殖民地,他们被称为‘马松博人’。

这些人才是新大陆白人的主体,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土生白人在新大陆的处境的话,那就是‘经济地位富有,政治地位低下’。”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抢他们,那些混蛋总督、都督和省督,不见得会为他们出头?”

“非常正确。”

终于上道了,卡拉米欣喜若狂,但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事实上哈布斯堡王室对新大陆的统治,只是体现在征税上。而总督、都督和省督也不是很配合,这才需要一年时间来征税,然后再由白银舰队运回去。”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想到摩洛哥西海岸已经没有了发展的前途,而地中海的巴巴里同行又太过强势,安德森眼前一亮,急切地催促道:“快说,继续说,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顺理成章的事,他们的反应早就在董南的意料之中,见一个个眼里放出了绿光,连忙趁热打铁地说道:“那就说说人种吧。”

“好的,”卡拉米接过话茬,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出来半岛人和土生土长的白人之外,由于印第安人、白人和黑人共同生活,逐渐就形成了大批混血人种。

简单地说,这些混血状况由三大人种的排列组合:白人和印第安人生下的梅斯蒂索人、白人和黑人生下的穆拉托人,以及印第安人和黑人生下的桑博人。

但实际情况远比这个复杂得多——因为在西班牙独立之前,经历过北非穆s林的统治,境内又有过大量犹太人。所以,西班牙的血统状况本来就很复杂,为了避免人种和信仰被穆s林和犹太人给弄得不纯洁,哈布斯堡王室就特别看重血统的纯洁性,具体做法就是把不同血统的人进行严格分类。”

拉蒂乐了,禁不住地哈哈大笑道:“杂种!一大堆名副其实的杂种!”

“是的,而且非常杂,”卡拉米笑了笑,扳着指头介绍道:“比如西班牙男人和印第安女人生出的梅斯蒂索人;梅斯蒂索男人和西班牙女人生出的卡斯蒂索人;西班牙男人和卡斯蒂索女人生出的又变成了西班牙人;

黑人男人和西班牙女人生出的叫穆拉托人;西班牙男人和穆拉托女人生出变不回来了,而是成为了莫利斯科人;西班牙男人和莫利斯科女人生出的同样变不回来,被称之为阿尔比诺人;西班牙男人和阿尔比诺女人生出的则是托尔纳阿特拉斯人;

此外,还有非白人之间的混血。如印第安男人和托尔纳阿特拉斯女人生出的洛博人;洛博男人和印第安女人生出的萨姆拜戈人;萨姆拜戈男人和印第安女人生出的卡姆布霍人;卡姆布霍男人和穆拉托女人生出的阿尔巴拉萨人;阿尔巴拉萨男人和穆拉托女人生出的科约特人……”

“我的上帝,天底下还有这么杂的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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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悬崖勒马

第五十二章悬崖勒马

卡拉米并没有夸大其词,新大陆上几十万土生白人虽然同西班牙来的“半岛人”(贵族移民)名义上“完全平等”,实际上却备受贵族移民排斥,被视为劣等种族,不管他们付出多少努力,最多也只能在行政、军队和教会中担任下级职务。

从新西班牙总督区建立到现在,本土共任命了28名总督和96名省督,但却没一个总督和省督是土生白人;80多个主教和大主教中,土生白人也只有两个。

他们世代居住在这块殖民地上,甚至连地盘都是他们的祖辈打下来的,积聚了较强的经济实力,却无法获得应有的政治地位。他们很直接的认为自己是财富生产者,把西班牙贵族移民通通看作寄生虫。

他们要么开矿山,要么经营大形种植园,除了个别人承担一些采购和销售任务外,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王国。他们就是这些独立王国里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同时,也拥有自己的武装,自己的商店,关起门来以物易物。不管工人还是奴隶,从工作到消费都不用走出矿石或种植园一步。

表面上看来五百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都是西班牙领土,而事实上却是由无数个“国中之国”组成的,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哈布斯堡王室,就近在咫尺的总督和省督们对这些地方针插不进水泼不透。

而白银舰队每年也只能对几个重点金银矿和种植园征税,王室在新大陆的收益固然可观,但相对于整个殖民地的收益而言,却是微乎其微,甚至还不到教会收益的三分之一。

这里也有宗教裁判所,与在欧洲本土的同类机构一样,这些宗教裁判所也对各种各样被指控为“异端”的人和行径进行审判。但是,由于天高皇帝远,殖民地的宗教裁判所要比欧洲宽松得多,因为他们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聚敛财富上。

他们通过接受教徒们的馈赠(这种馈赠很多来自那些无儿无女的‘半岛人’和土生土长有钱白人的遗嘱馈赠)和奴役印第安人以及黑奴工作,积累大笔财富。他们占据了殖民地四分之一以上的地产,个别地区甚至达到三分之二以上。

除了接受馈赠外,教会还在自己的土地上经营大种植园和牧场,有的还搞贸易,从而越来越有钱。更有甚者,某些地区的教会甚至在政治上完全控制整个地区。如巴拉圭东南部和阿根廷东北部接壤处的耶稣会传教区,那些地方不仅土地都掌握在耶稣会手里,而且教士们甚至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教会内部的本身也不平等。首先是权力上的:大主教和主教都是由罗马教廷任命,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从西班牙本土派来的,土生土长的白人大主教和主教寥寥无几;经济上的情况也是一样:一个教区主教的年收入能达到13万比索,而那些走街穿巷到处传教的基层神甫,每年只有100比索的收入。

除此之外,印度安人和黑人也对这种奴役极其不满,近百年来,各种各样的反叛就没消停过。

介绍完这些大体情况,卡拉米就搬来一大堆早就印好的小册子,上面对新大陆各殖民地的贵族、教会、矿山、种植园和养殖园的规模和守卫力量,都进行了详细描述,甚至还附带较为精确的地图。

得知守备最严的墨西哥也只有八百多个守军,而西班牙加勒比舰队那十六艘军舰也都忙着给大商人的商船队护航,海盗们赫然发现新大陆宛如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正赤裸裸的躺在面前等他们去蹂躏。

“杰克,我想我们应该对行动计划作一些调整,比如扩大打劫范围,将圣克拉拉、卡马圭、帕尔马索里亚诺和圣地亚哥都列为目标。”

“发财了,这下我们真发财了!”

拉蒂的眼光要比安德森看得更远,指着地图上的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等中美洲殖民地,兴奋不已地说:“先生们,我们可以像巴里那样组建一支陆战队,反正殖民地有的是黑奴,只要我们有足够人手,那就能把这一带通通抢完!”…,

“还有秘鲁,据说那里盛产黄金和白银,德雷克就干过,我们的人比他们还要多,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跟巴里集团的唯一区别就是只知道抢,不知道抢完之后该怎么办。当然,这对董南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看着他们那一副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董南摇头苦笑道:“先生们,主力舰队打劫完白银舰队后必须立即返航,因为这关系到萨累的安全。”

拉蒂急了,连连摇头道:“哦……杰克,我们是海盗不是海军,哪里有猎物我们就去哪里。”

“是啊杰克,萨累有什么好的?离西班牙和葡萄牙那么近,甚至都找不着什么猎物,跟我们一起干吧,巴里和杰尔能给你的我们一样能给,甚至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推选你当总督。”

见董南还是摇了摇头,安德森再也忍不住了,蓦地站起身来,指着海图上的加勒比地区,急切地说:“我们需要‘海神’号,需要那些补给船,杰克,你不能走,绝不能!”

“先生们,请大家静一静。”

董南慢慢站起身来,一边示意安德森坐下,一边凝重地说道:“正如拉蒂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都是共同立过誓、签过约的人,不管干什么事,都应该遵循绝大数人的意愿。但别忘了除了我们这些可以出海的人之外,萨累还有成千上万个曾为我们提供过帮助的白人和黑人兄弟。

想把他们都带过来显然不太现实,可他们也立过誓、签过约,我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们替我们去面对西班牙人的怒火,要知道这一切都因我们而起,而我们呢……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等西班牙人反应过来,萨累必然会遭到疯狂报复。这一点早就有过先例,巴巴里同行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以凯莫尔为首的一帮海盗,就曾将优比亚岛作为基地,从一条船起家,四处袭击威尼斯、热内亚、阿拉贡与法国的商船,乃至与苏丹敌对的埃及船只也不放过,很快就建立起卓绝的名声。但盛极必衰,风光了几年后就遭到威尼斯海军的围剿。

几十年后,阿尔及尔海盗巴巴罗沙-海雷丁再次崛起,在杰鲁巴岛建立基地,疯狂劫掠热n亚、威尼斯、西班牙、葡萄牙等天主教诸国往返于西地中海与西西里的船只。

巴巴罗萨一族的势力越来越大,以致于阿尔及利亚苏丹都被吓得落慌而逃,让巴巴罗萨成了阿尔及利亚的新国王。然而,对于攻陷格拉那达和建立休达港后,就一直视北非为自家后院的西班牙来说,他们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

1518年五月,刚搞定了康布雷同盟战争后续问题,准备参选神圣罗马皇帝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日后的查理五世),就发兵一万陆军加上数万贝都因雇佣兵,远征阿尔及利亚,将巴巴罗萨与团团包围,与这群柏柏尔海盗激战了二十多天,终于打的他们一败涂地,甚至连巴巴罗萨都被训练有素的西班牙雇佣兵给杀了。

巴里集团抢了人家两艘主力战舰,杀了人家几个贵族,现在又千里迢迢跑来打劫白银舰队,安德森可不认为哈布斯堡会无动于衷,一脸严肃地警告道:“杰克,你的愿望是好的,但你回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天啦,你别告诉我你准备跟他们死在一起吧?不少字杰克,别犯傻了,拉蒂说的对,我们是海盗不是海军,没必要为他们送死。”

董南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决定不回去了?”

“决定了,”安德森耸了耸肩,指着海图上的伊斯帕尼奥拉岛,理所当然地说:“这里什么都有,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是啊,我们注定是要四海漂泊的人。”拉蒂点下头,“要知道我在萨累呆了还不到三年,要不是地中海混不下去了,我才不会去那个鬼地方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董南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先生们,‘海神’号和补给船队我必须带回去,但考虑到你们同样需要大量船只,等巴里他们一到,我就建议将此次行动中俘获的所有战舰和商船都让给你们;另外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恳求各位能收留主力舰队中那些同样不愿回去的兄弟。”

毫无疑问,哈瓦那港里有的是船,甚至还有白银舰队的战舰。一直被巴里集团压着的安德森和拉蒂,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有多少我们收留多少,保证一视同仁,绝不会区别对待。”

“好吧,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杰克,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想到董南为大西洋公约所做的一切,踌躇满志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拉蒂,怎么都不想放过这个人才,一脸诚恳地说道:“没人逼你这么做,也没人会取笑你,除非他真疯了。相信我,杰克,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也许明年,也许后年,西班牙人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人可以,但我却不能不回去,要知道奥赛罗正等着我呢。”

目的已经达到,董南可没时间继续表演什么情深义重,看着桌上的加勒比海图,意味深长地说:“先生们,其实你们留下来我也不大放心,真希望大家还能像在萨累一样团结,绝不能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毕竟地盘这么大,岛屿这么多,就算有什么化解不了的矛盾,也用不着兵戎相见,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嘛。”

安德森显然不想行动结束后还跟拉蒂搅和在一起,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部下,似笑非笑地问:“拉蒂,你说呢?”

“杰克说的对,地盘这么大,岛屿这么多,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各干各的。”

考虑到自己的人手没安德森多,拉蒂干脆指了指条件虽然没有伊斯帕尼奥拉岛好,但却离中美洲大陆更近的牙买加,若无其事地说:“伊斯帕尼奥拉岛让你们了,我们去牙买加。当然,这要等到行动结束之后。”

与此同时,距诱敌舰队一千一百多英里远的主力舰队,也正进行着大同小异的宣传和鼓动。作为舰队中最有文化的人,随船医生成为了宣传工作的中坚力量,一有时间就跑到底舱里,跟围坐在他身边的海盗水手和炮手们,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新大陆的钱途。

虽然巴里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三分之二的海盗,作出了与安德森和拉蒂同样的决定,甚至还推选出几个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准备接管哈瓦那港里的那些西班牙船只。

留下的都是年龄偏大或已在萨累成家立业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早有准备,那真不知道决定留下来的人手,能不能将主力舰队中的‘公约’号、“胜利”号、“黑珍珠”号、“艾迪”号和“萨累”号带回去。

说是一回事,做则另外一回事,伯爵将大副刚统计出来的返航人员名单,往巴里面前一扔,忧心忡忡地说道:“完了,舰队这下算是彻底完了,只有三十六个愿意留下,看来只能从补给船队抽调人手了。”

尽管巴里同样心痛不已,但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淡淡地说道:“杰克说的对,拿得起,就要放得下,不就是人嘛,有钱还怕招不到人?”

那捷尔瞄了一眼统计清单,突然问道:“万一打不赢,或者西班牙人不愿意谈判呢?”

在“金盆洗手”的问题上,托马斯的态度最坚决,不等巴里和伯爵开口,就没好气地说道:“陆战又不要你去打,有什么好担心的?能打赢,但然再好不过。万一打不赢,大不了换个地方。奥赛罗和上尉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伯爵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道:“细想起来,我们的确没什么好怕的。既然奥赛罗要土地,上尉要当什么步兵团长,那就让他们赌一把,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赚到钱的想上岸,有了土地的想保住土地,没发财的想留在加勒比海发财,有理想的想拼一把……既能达到目的,又基本上满足了所有人的诉求,这就整个计划能够得以实施的关键;

至于能不能如愿地获得和平,董南还真没有任何把握,在他看来萨累已走到了悬崖边缘,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还能糟糕的哪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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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有恃无恐

’,哎呀!驾这条船的人胆子真大呀!好像船底不是木头做的。难道不知道那里一退潮就会lù出块大石头吗?”“谨慎的人是不会冒这个险的,天啦,它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吧?”酒馆下午是整个海龟岛最热闹的地方,将杀好腌完的肉卖完后,长途跋涉流落到此的人们,总喜欢来这里喝两杯。如果钱足够的话,还可以跟西班牙老板那三个混血女儿,去酒馆后面的茅屋快活快活。

不过今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海湾外那艘古怪的双桅船吸引住了,它只升起沉重的主帆和一张伸出船头很远的三角帆,轻盈灵活地在海面上滑行。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除了法国佬巴瑟赫的那两条破船外,几乎从没有船只离海龟岛这么近过。

然而,那头双桅船却仍旧稳稳第按照之前的航向,在礁石和沙洲间穿行,船上的主帆像无人操纵似地一叠一叠收起来,船身在大西洋涌进来的长bō阔浪中颠簸了几分钟,随着潮水耧动几下,居然抛铛停了下来。

他们将疑huò的目光从海面收回来,惊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一句话,还是一个曾跟法国佬打劫过西班牙商船的家伙打破了沉寂,语气庄严地低声说道:“要不是神仙在掌舵,它肯定走不长的,

很快就会沉到海底去啦。”

“看,又来了两条!是一大一小呢!海妖也像基督徒一样喜欢结伴同行呵。”眼睛尖的咸肉贩子突然把话题一转,大家的眼珠子就都跟着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使他们感到万分惊讶的是,那条双桅船后面又出现了两条帆船。

“两条,是两条!”一个矮个子英格兰人,应声说:“这地方看不出哪儿有危险,他们中有人要倒霉了。”

“算了吧,它好像下铛了。”酒馆老板把刚抓起来的酒瓶放到桌上,先用锐利的目光再扫了一眼引起他怀疑的那三条船,然后对听他说话的人点点头,做出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要是船上带着国王陛下的委任状,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或许我应该换身衣服,去跟那些有身份的人聊聊。”“它们看上去很可疑,或许是海盗。”他们纷纷信口开河地猜测起来访者的身份和目的,有人说是来干走sī买卖的,有人说是不安好心来寻衅打仗的,还有人甚至胡思乱想,隐晦地暗示说那条船上的人不是人间凡物,因为没人敢把任何世俗制造的船只,开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这个论调居然还得到一个法国佬的同意,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大肆添油加醋,加上了不少mí信成分。正当他带着敬畏的神情,1小心翼翼地加以阑述时,对这个问题似乎不感兴趣的一个爱尔兰人,突然大叫起来“天啦,他们真是卑我们来的!”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转眼间,三条大船放下十几条小艇,近百个水手正地划着桨,直朝自己这边驶来。

“也许他们真带着委任状!”

大家一听到西班牙老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立马收拾东西,争先恐后的跑出酒馆。

不过还有几个好奇的人,站在酒馆前的一块大石头上,继续注视那群不速之客的动向。甚至还有几个切身利益与这帮神秘来客不相关的人,居然大着胆子,走近海湾边那块小小的峭壁去望个仔细。

使他们心怀戒备,采取必要行动的那些人,正是杰克一董率领的yòu敌舰队。只不过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恐慌,并没有同时在此登陆。除了刚下铛的安德森那几条船外,其他船只的停留港湾背后。

岸上的人居然没组织任何防御,就像见鬼似的四处逃窜,这让安德森欣喜若狂,一边放下望远镜,示意水手们再划快点,一边眉飞sè舞地笑道:“这地方看上去不错,先生们,相信他们会欢迎我们的。”“不欢迎也得欢迎,除非他们真不想活了。”…,

“别这样朋友,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他们开战的,看看,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连一栋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他们就是一帮穷光蛋,不值得为他们浪费子弹。”

一个水手回过头来,龇牙咧嘴地问道:“要是他们朝我们开枪呢?”安德森全身朝后面的座位上一倒,无精打采地把帽檐拉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屑一顾地说:“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借他们几个胆都不敢开枪。”

话虽然这么说,岸上也的确陷入了一片混乱,但他手下那些饱经风霜、吃苦耐劳的水手们,都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他们一边划着浆,一边默默无语地注视着海岸线。从大洋中涌进海湾里的长巨浪越来越大,1小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每回小艇被一个浪头高高托起,水手们都睁大双眼睛,紧张地望着光秃秃的海岸,并互相交换着目光。

与此同时,董南正站在“海神”号的艉楼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着登陆部队的一举一动。见几十个水手如临大敌的踏上了岩岸,并迅速占领周围制高点,掩护后续人员登陆,这才放下了望远镜。

老约翰躺在艉甲板上晒太阳,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对岸上的事情漠不关心。而二副安德鲁则有些紧张,禁不住地问道:“先生,您真不担心他们会把事情搞砸?”

“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干一仗。”董南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朝甲板上正准备登陆的补给官说道:“爱德méng先生,主力舰队的补给就交给你了。

动作要快,人手不够从陆战队抽调,能用钱解决的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的让安德森和拉蒂跟他们谈。、,

“是,先生。”

“卡拉米,把鸽笼带下去,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安置它们。”“没问题,我会安排好的。”

甲板上忙碌成一团,一个个空橡木桶被人们从底舱里吊了出来,准备放下小艇上岸装淡水。信号官正忙着给后面的补给船发信号,让他们做好登陆准备。陆战队员们则忙着检查武器弹药,随时准备滑下小

艇给先头部队提供支援。

奥普多尔在甲板上转了一圈,见董南哈欠连天的走下艉楼,连忙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杰克,你们真准备占领这个岛屿?”

“是他们。”“这有区别吗?”“你说呢?”漫长的航行让董南精疲力竭,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亲爱的奥普多尔,如果你在船上呆腻了的话,可以跟爱德méng一起登陆,太累了,我得奔睡会儿。”

“可你是舰队指挥官!”“舰队指挥官更需要休息”董南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况且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那他们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奥普多尔被搞得啼笑皆非,一屁股坐到他的吊chuáng边,问道:“杰克,你们真准备去哈瓦那打劫白银舰队?”“跟你说多少次了?难不成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把这里作为进攻基地,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再次劝阻道:“杰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知道那可是白银舰队,无论成功与否,哈布斯堡家族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随着对西班牙的了解越深入,董南越发现西班牙殖民者的功业,是被神化成欧洲军队训练有素、以少胜多打败原始文化民族的胜利,实际上他们的胜利毫无神秘之处。

只是皮萨罗和科尔特斯都幸运地利用了新大陆土著的内部纷争,是那些土著反抗阿兹特克人的统治,才给予了西班牙人明显的优势。如果没有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盟军不可估量的帮助,科尔特斯对特诺奇蒂特兰的进攻很可能会失败。

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整个新大陆上的征服者为了尽快打败美洲土著,背信弃义、yīn险狡诈而无所不用其极。直到上个世纪中期,殖民者们已经稳固地占领了新大陆,本土的马德里政府都没有直接参与过,甚至都没有为他们的冒险出动哪怕一个士兵和一条战船。

可以说新大陆是一帮西班牙冒险者打下的,王室不但没发挥任何作用,甚至在科尔特斯进攻特诺奇蒂特兰时还多方刁难。他们成为这片富饶大陆的主人,跟一个穷光蛋中了五百万大奖并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哈布斯堡王室虽然日益倾向于越来越多地干涉殖民地事务,但君主制从来都没有变成〖中〗央集权的组织体系,所有地区都在正式范围内有着相当自治。它的统治只是一般程度的财政xìng扩张,无论疆场上驰骋的军队,还是海洋上航行的战舰,都需要用巨额财富来维持。

抢掉他们今年最大的一笔收入,董南就不相信他们还能在神圣同盟跟新教联盟开战的同时,还有足够的财力对萨累进行一次大规模远征。

…………,!。

第五十四章 防御薄弱的哈瓦那

正文开始第五十四章

防御薄弱的哈瓦那

夜幕降临,整个哈瓦那湾西岸渐渐被暮色笼罩,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刚竣工的皇家军队城堡上亮起,一成不变的夜生活也随之而如期上演。百度搜进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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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国王的海军中将、白银舰队指挥官马尔塔-阿巴多以宾至如归的感觉,莱奥纳多都督、阿巴多大主教、格罗纳多检审官、罗德里戈上校等哈瓦那有头有脸的贵族们都来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白皙的烛光飘忽在四周的墙壁上,映出五彩斑斓的织锦和画像。乐师们用弦琴、铜管和木管奏起动听的舞曲,男士们由都督府精于舞蹈的漂亮舞手陪伴,兴致勃勃起舞,一直跳动精疲力竭才去大厅尽头的房内歇息。

那些不够等级的贵族,只能摩肩接踵的挤在外面,敬畏地朝里面张望。每个人都梦想穿上珠光宝气的礼服,去里面跟国王陛下的亲信马尔塔将军致意。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就要利用港湾开口细长、腹部宽广的特点来‘藏’住整个城市!将军,您请看……防波堤建在这里,同时在海湾出口左右两侧分别建造一个要塞和一个城堡城堡,与我们现在所在的皇家军队城堡形成犄角之势,扼守整个海湾。”

哈瓦那是一个年轻的城市,直到十三年前,古巴殖民地首府还设在南部的圣地亚哥。港口防御形同虚设,莱奥纳多都督刚上任没几天,就曾遭到过两条法国海盗船的袭击。那会儿皇家军队城堡尚未竣工,要不是他跑得快,很可能就会像前任主教大人和检审官一样成为海盗们的阶下囚了。

都督的计划很完美,至少看上去很完美,但没有足够的财力,一切都只能是纸上谈兵。而殖民地的庄园主们对此似乎并不热衷,除了必须向国王陛下交纳的税外简直一毛不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都督大人只能向马德里求援,并不遗余力地游说每一个来自本土的高官,希望他的拨款申请能尽快获得批准。

将军的反应令人沮丧,该收的收,该拿的拿,但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就是不表态。他时而摸摸浓密卷曲的燕尾式假须,时而掏出金制的香盒在鼻前嗅闻,似乎想通过这些下意识的傲慢动作,彰显他不但是一位海军将领,还是一位血统纯正的卡斯提尔贵族。

莱奥纳多都督急了,连忙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主教大人一眼。阿巴多大主教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干咳了两声,呵呵笑道:“将军阁下,您想想……如果两座要塞都能建造起来,那每到晚间炮声会准时响起,宣告一天正式结束,横贯在哈瓦那湾水道入口的那条长长的铁链被拉起,所有船只禁航,城门落锁,您那些忠实部下就无需再像现在这样守在船上,而无法上岸领略风光无限的哈瓦那风情了。”

光这栋武器广场前的皇家军队要塞就建了近六年,等那两座工程量更大的要塞建起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马尔塔将军可不想管这些闲事,更不认为他这个白银舰队司令官能干十年甚至更长。要知道这是整个西班牙最有油水的职位,就算他愿意国王陛下也不会同意;更何况哈瓦那并不是没钱,而是那些目中无人的土财主舍不得出钱。

马尔塔将军敷衍道:“都督阁下、主教大人,二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么做不太符合惯例。先不说我无权干涉殖民地内部事务,就这件事本身也得经过新西班牙总督大人的许可。”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想到哈瓦那跟墨西哥那紧张的关系,莱奥纳多都督气得直咬牙。事实上也正是因为那个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不作为,就知道用国王陛下的加勒比舰队赚钱,才导致古巴海域海盗猖獗。

“大人!大人!”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再送点礼物之时,罗德里戈上校带着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急切地汇报道:“大人,马坦萨斯上午刚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海盗袭击,现已失守,塞尔维特省督被俘!现在他们正兵分两路,一路沿海岸向卡尔德纳斯进攻,一路正深入内陆袭扰马坦萨斯至圭内斯间的庄园。”…,

海盗袭击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此大规模的袭击却实属罕见,莱奥纳多都督吓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地问道:“兵分两路?”

“是的,”上校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异常严肃地说道:“除了从马坦萨斯来的哈维尔-明格斯先生之外,我还接待了三个从圣安娜赶来求救的庄园主,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局势已经恶化到令人无法容忍的程度了。”

“我的上帝,”主教大人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一脸大惊失色地表情。

事关白银舰队的安全,马尔塔将军不敢怠慢,立即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一千,也许更多!”

不等上校开口,那个从马坦萨斯来的治安官,就急不可耐地汇报道:“大人,他们有十几条船,甚至还有一艘双甲板战舰,三轮齐射就摧毁了马坦萨斯的炮台。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他们冷酷无情,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人类的半点怜悯之心,甚至连神甫都不放过。”

“他们如同瘟疫一般扑向了那些倒霉的村镇。”上校补充道:“尽管费尔南多镇顽强地对抗他们那强大的攻势,竭尽全力想保卫自己的家园。但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战斗,最终还是因为实力悬殊而放弃了抵抗,卫戍部队弃镇而逃,恐惧和混乱迅速蔓延开来,许多居民纷纷逃向我们这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城堡外将都是人。”

海盗可怕,骚乱更可怕!

想到补给物资还没有装完,白银舰队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起航,马尔塔将军脸色一正,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都督阁下,您必须采取行动。”

“可我们才六百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法国海盗端过一次老窝的莱奥纳多都督心有余悸,怎么也不敢轻易离开城堡。

“天啦,作为国王陛下任命的都督,您居然对一帮海盗束手无策!”马尔塔将军很是不快,一脸不屑地说道:“莱奥纳多先生,别忘您那些部下都是骑兵。再说除了骑兵之外,您还能沿途招募一些步兵,那么多庄园,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钦差大臣坐在这里,不作为肯定是不行的,莱奥纳多都督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问道:“上校,你怎么看?”

“如果将军阁下能协助防守哈瓦那的话,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马尔塔将军略带敌意地瞄了这个小小的上校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不但可以协助防守哈瓦那,甚至还可以派三艘战舰帮你们驱逐海上的敌人,但相应的军费要由殖民地承担。”

真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混蛋,莱奥纳多都督的肺都快被气炸了,但考虑形势逼人前,不得不咬了咬牙,毅然答应道:“没问题!”

……

信鸽的确是个好东西,从未放飞过的几十多鸽子,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熟悉了几天环境后,董南就让卡拉米率领的几艘单桅快船,分别赶往哈瓦那港和马坦萨斯港外侦察敌情。

得知从新西班牙和波尔图返航的两支白银舰队,都停泊在哈瓦那港里休整后,董南便跟刚抵达的主力舰队道别,率领由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组成的诱敌舰队再一次提前起航,一举拿下了放松极其薄弱的马坦萨斯港。

这些海盗长驱直入,杀到城里,后面的事情可以想象得到。又是一场充满欲望、贪婪野蛮的洗劫,居民的房屋和教堂都被洗劫一空,男人和女人们都被严刑拷打,逼着他们说出更多的藏宝地点,黑奴被收编,马匹被征用,其手段和规模在西班牙统治的西印度群岛上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在马坦萨斯停留,沿着两个方向一个村镇接一个村镇,一个庄园接一个庄园的向南部和腹部延伸。

根据他掌握的最新情况,第一天的打劫行动只遇到轻微抵抗,而这次轻微抵抗还是由一个曾经为西班牙国王服务过的军人,召集了四百多个人加强城镇防务所造成的。尽管他们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但最终还是沦陷了。…,

诱敌舰队主力都上了岸,但他这个舰队指挥官却不能离开马坦萨斯湾。因为这里是海盗们的退路,所有船只也都停泊在这里,他指挥的“海神”号和安德森集团的两艘三桅战舰,必须确保所有船只的安全。

晚上是涨潮时间,从大洋涌进马坦萨斯弯的海浪越来越汹涌,风力也在逐渐加强。穿过船上帆索的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在怒号,好像在抱怨庞大的“海神”号不该挡住它的去路。

董南缓步在后甲板上踱来踱去,直到安德鲁抓住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栖息到艉楼鸽笼上的鸽子,他似乎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目标出港,一条大白鲨,两条小白鲨,陆上情况不明。”

白银舰队只出动了一艘双甲板和两艘单甲板战舰,显然是冲自己来的。董南接过纸条凑到灯罩下看了一眼,随即回头喊道:“先生们,我们来客人了。他们下半夜才能到,再检查一下武器装备,然后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是,先生!”

没机会上岸的船员们早就等着这一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人不约而同的又一次检查起各项准备工作来。

老约翰回头看了看四周,沿着右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海上动了,岸上也应该没什么问题。杰克,是不是可以给巴里他们发信号了?”

“差不多了,是该给他们发信号了。”董南点了点头,接过安德鲁递来的小本子,在上面飞快地写下几串攻击信号,一边示意他放飞那几只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归巢的信鸽,一边低声说道:“另外再派几个人去通知下安德森和拉蒂,让他们做好撤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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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大跌眼镜

五遍钟刚刚敲响,“海神”号就在值班水手们的操纵下朝下风一转,巨大的舰身逆风顶浪驶出港湾,溅起的白沫直飞空中,姿态优美的偏到西北方向。

瞭望哨在桅顶上警惕地四处观望,炮手们神情肃穆的站在各自火炮旁,甲板上很多地方堆放着一把把燧发枪、打接舷战用的长毛和出了鞘的弯刀,再也听不到水手们的笑声,甚至连说话都是轻言低语。

分工明确,计划周密,只要主力舰队明天一早能按计划堵住哈瓦那港的口子,不但白银舰队在劫难逃,甚至连古巴岛中部的一些村镇和庄园都无法幸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奥普多尔都不敢相信他们是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而应该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海军。

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老约翰往左前面望了半天都没能发现敌人的踪迹,见董南和奥普多尔迎了过来,突然问道:“杰克,他们为什么只派三艘过来?”

奥普多尔也很疑惑,不等董南开口,就回头看着刚从港湾里跟出来的另外两艘海盗船,摇头说道:“既然对你们的实力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他们就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也许真不是冲你们来的,而是去其他什么地方求援。”

“不,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董南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漆黑的海面,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他们为什么打这种没把握的仗,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一是因为人都上岸打劫了,留守人员肯定不会太多;二来他们也只能派出三艘战舰,别忘了他们是白银舰队,换作我我也不会让那些装满黄金白银的战舰冒险的。”

“该死,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奥普多尔恍然大悟,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马尔塔将军算是栽在你手上了,居然这么轻敌。”

董南并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而是放下望远镜,一脸严肃地说:“实力相当,胜负难料,夜战又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三比三,表面上看来实力相当,但安德森的那两艘单甲板战舰。却无法与“黑珍珠”号和“艾迪”号相提并论。不但火炮没那么多,甚至都没进行过一次像样的海战。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人,从未奢望过他们能独当一面。

“左舷船首三个罗经点出现灯光!”

随着瞭望哨的一声大喊。甲板上的人们顿时紧张了起来,安德鲁更是麻利地爬上桅台,用望远镜确认他的汇报。的确是灯光,但非常微弱。在漆黑的夜空下忽隐忽灭,根本无从判断距离和航速。

“升帆——张开帆脚——用帆脚索扣住——把每一张帆都扯起来!”

董南可不想让敌舰离港湾太近,从老约翰手里接过喇叭筒吼道:“先生们,猎物送上门了!我们得好好使用我们的转帆索和风帆,无论如何都不要和那个两排牙齿的家伙靠近,保持三百码距离用火炮干他们!”

“是——先生!”

人们听到这鼓舞人心的叫喊后立刻奔忙起来,五十多个水手飞快地爬上各种不同的桅杆。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夜空中操作,宽阔的风帆沿着桅杆突然升了上去,好像一只硕大无比的鸟展开自己的翅膀。

老约翰更是毫不犹豫地把上衣、背心和衬衫都脱下,猛地扔在一边。然后一瘸一拐的钻下刚掀开的格子板,负责二层甲板上的那十几门重炮。

“奥普多尔,这里没你的事了。”董南一边往船首炮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底舱应该比较安全,我想那里更适合你。”

“哦……杰克,我还没经历过一次像样的海战呢!你忙你的——别管我。”

“我或许应该把你捆起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要捆也捆在桅杆上,省得我千里迢迢跑一趟。到死却什么都没看着。”

董南乐了,回头笑骂道:“既然你想死。那就随便吧。”…,

说话间,灯光越来越近。负责甲板炮的安德鲁立马滑下桅杆,一边在董南的示意下弯下腰去,把头低得跟船首炮一样平,一边大声命令道:“下风舷炮准备!第一轮上链弹,争取把它的桅杆打掉!”

“下风舷炮上链弹!一号、二号、三号——瞄准灯光侧后,四号、五号、六号——瞄准灯光正中,七号、八号瞄准灯光前部……”

“一号准备完毕!”

“二号准备完毕!”

“航速八节,水深十四寻。”

“下甲板准备完毕,左舷一切正常!”

无敌舰队被英尼联军打败几十年了,西班牙海军的战术思想却仍然没有改变,除了极少数的战舰外,还是配备大量步兵用于打接舷战,董南可不想跟他们肉搏,见目标已进入24磅旋转首炮的射程,也不管它是不是那艘双甲板主力战舰,便当机立断地命令道:“首炮射击!”

“是,先生!”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炮长做出各种操作动作,把大炮准星对好,然后接过点火杵,敏捷地点燃了导火索。“嘭”的一声,一大团白烟冲出炮口,紧接着吐出一片明火,冲劲消失之后,白烟便随风飘荡,像一朵白云从甲板上升起,散开。

“顺风转向——舷炮准备!”

董南可不认为这一炮能击中目标,在炮手们重新装填的空当,抓住刚来起来的救生索,扯着嗓子命令道:“信号官,给‘奇迹’号和‘同盟’号发信号,让他们跟上来,随时准备牵制敌人!”

“是,船长先生。”

“嘭……嘭……嘭……!”

这时候,黑暗中的敌人还击了,只是射程不够,只听见隆隆的炮声,却见不着它们的弹着点。董南乐了,立马跑到舵盘边的传声筒旁,冲下面喊道:“老伙计,接下来看你的了。”

为了确保船身平衡,两门24磅大口径长炮和六门17磅长炮都安装在二层甲板上。风不是很大,底层炮门几乎都能打开,老约翰早就准备好了,顿时哈哈大笑道:“没问题,现在我就让他们明白谁的炮更具说服力。”

两分钟后,下甲板舷炮终于开火了,一排火舌突然喷发出来,卷着一阵铁飓风朝西北方向的目标飞去。

一枚枚炮弹呼啸着穿过桅杆,西班牙军舰“圣弗朗西斯科”号舰长彻底傻眼了,他赫然发现除了一门船首炮之外,其他火炮几乎都是摆设,根本够不着正前方的海盗船。而从正前方那不断移动的灯火上来看,那帮不知羞耻的海盗似乎还想保持这样的优势。

想歇灭灯火悄悄靠近显然不太现实,因为那么做就等于放弃抵抗,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中操作火炮跟自杀没什么区别。不但很容易点着甲板上的火药桶,甚至还有可能搁浅触礁。

又轮齐射袭来,这次没有前两次那样的好运了,一枚炮弹正中右舷船板,虽然没有击穿,但船板内侧在巨大的应力作用下木屑横飞,至少六个炮手被击中,底舱里传出一声声凄惨的惊叫。

这哪里是海盗?分明是海军嘛。

被动挨打,亚巴塞斯船长可没那么傻,况且起航时将军说得很清楚,是让他来驱逐而不是消灭。权衡了一番后,他居然作出了一个让董南大跌眼镜的举动——带着另外两艘单甲板战舰灰溜溜的转向逃跑了!

尽管瞭望哨已经确认过三次,董南还是不敢相信,看着那越来越远的灯火,喃喃自语道:“天啦,我还没看清楚它的样子呢。”

“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奥普多尔乐了,忍不住地笑问道:“杰克,你该不会真想追上去看看吧?”

董南长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安德鲁收工,一边摇头苦笑道:“我倒想呢,可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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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哈瓦那湾海战

初升的阳光沐浴着壮丽的呤瓦那湾,东去的水面染上一层淡淡的第紫,环抱港口一带的连绵岗峦和远处群山仍被朝辉之火映得嫣红。天空明净,只在东方稍有几朵红sè和金sè的彩云:大海蔚蓝,只有阵阵微风。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但马尔塔将军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加勒比美景,因为航道入口处的海面上,有近二十艘三桅和两艘双桅船,风帆蔽日,在微风推动下向西海岸驶来。[.]

“咣咣?

……”

来者不善,皇家军人城堡上的大钟被敲响,震耳yu聋的钟声在哈瓦那湾上空回dàng。见留守城堡的士兵们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跌跌撞撞的跑向炮台,马尔塔将军顿时意识到上当了,一把拉住刚从房间里冲上城墙的部下,指着泊位上的军舰,咆哮道:“上校,回舰上去!

快一都给我回去!”昨晚才被获准上岸,还没开始履行协助防守皇家军人城堡的职责又要回船上去,步兵上校显然没什么大局观,忍不住地问了句:“阁下,那这里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这里一”

将军狠瞪了他一眼,在随从的帮助下爬上马背,一边冲向刚打开的城门,一边头也不回地叫喊道:“舰队人员,全部回去!海盗来子,准备迎敌!”

“是……”

白银舰队的安全高于一切,它们真要是在哈瓦那被劫,那自己这个土皇帝也当到头了。对于将军这种光拿钱不干活儿的恶劣行径,莱奥纳多都督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到爬上城墙发现二十几艘帆船扬起白sè的风帆,离港湾西岸越来越近时,才意识哈瓦那又一次成为了海盗的目标。

“我的上帝!他们不是去卡尔德纳斯了吗?”。……圣茱斯塔,号!”一个士兵突然惊叫道:“大人,那是“圣茱斯塔,号!”

“公约”号个头太大,无法像“胜利”号那样进行大规模改装,除了更换了一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外,从外表上看跟大修前并没有太矢区别。

莱奥纳多都督大吃了一惊连忙接过望远镜急不可耐地确认起来,巨大的船身、高耸的桅杆、密密麻麻的帆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船首雕‘果然是失踪已久的“圣茱斯塔、,号!

“英国海盗他们是英国海盗!”

这还用说吗?全世界都知道“圣茱斯塔”号是被英国东印度公司劫走的。况且船上的一大半海盗水手和炮手,也的的确确来自于英国。

巴里来得要比原计划…晚一些,因为路上碰上了昨夜被杰克一董吓跑的那三艘西班牙战舰。那位舰长先生堪称逃跑专家,见“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从侧翼包抄上来,想抢占下风堵住他的去路,又一次扮演了临阵脱逃的角sè。

尽管他的行为很不光彩甚至有损荣誉,但包括巴里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出了较高的评价。因为他的逃跑给联合舰队造成了巨大威胁,不仅随时面临着背腹受敌的危险,连在哈瓦那逗留的时间都不能太长。

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让他把新西班牙总督的加勒比舰队招来!巴里再次观察了下两英里外的西海岸,随即抬头喊道:“升战斗旗!卡拉米,命令杰尔、霍拉、比利、那捷尔和托马斯按原计划行动,命令特罗姆普和阿瑟尔掩护哈里速度要快必须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占领船坞!”“是,先生!”…,

风向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联合舰队有利,处于下风的白银舰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而岸上又没有像佛得角群岛那样的炮台和要塞,想打败敌人完全靠他们自己。

伯爵指挥的“胜利”号和托马斯指挥的“艾迪”号一马当先,从“公约”号左右倒冲出阵形,在距码头泊位一千五百米处下铛采取董南提议、梅尔斯船长改进后的港外下*战术,利用船首和船尾的两个绞盘,灵活地控制住船的航向。

比里的“里巴特”号和那捷尔的“骑士”号紧随其后,也用同样方式驶到舷炮有效射程处,旗舰“公约”号和为其护航的“惊奇”号,则填补了他们中间的空挡,就像泊位上的白银舰队不存在似的利用船首绞盘将船头往回拉了90度。舰队一字排开,形成一条船头和船尾相隔两铛链的弧形战列线,将白银舰队和港湾里停泊的其他船只通通包围了进去。

与此同时,特罗姆普船长和阿瑟尔船长指挥三艘尼德兰战舰冲向包围圈鼻右侧,一进入首炮射程,就对停泊在船坞前待修的那三艘四桅大帆船猛烈开火。一时间炮声隆隆,硝烟大作四桅大帆船上的人们纷纷跳下大海,拼命地往岸上游去。

白银舰队一片sāo乱,直到马尔塔将军登上旗舰,水手和步兵们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风不大,而且还是逆风进不得又退不得,马尔塔将军意识到只能把战舰当成炮台了一边往高大的艉楼上爬去,一边咆哮道:“所有水手放小艇…把船身给我拉过去!”“是,阁下!”水手长应了一声,然后猛地转过身去,一边示意水手们下船舷,一边冲对面的“圣约翰”号吼道:“让一让!提亚斯先生,你们挡住我了!”“让不开!”一个站在桅台上的高个子军官,气急败坏地回道:……圣安东尼,号也挡住我们了!现在只集用首炮还击。”

二十几条船挤在一块,想像海盗舰队那样舷炮接敌谈何容易吧里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总攻命令。一面黑sè的骷髅旗升了起来,十几艘战舰的左舷像一串点燃的鞭炮,吐出了一团团白sè烟雾。

“嘭……嘭……?

……,!”目标太集中,想不击中都难,一阵震耳yu聋的炮声过后“阿斯图里亚斯太子”号率先中弹,甲板人员死伤惨重,大部分火炮散架,除前桅外,全部桅樯倒塌。在如此可悲的状况下,西班牙水手还想尽一把力,用它们仅能发射的船首炮顽强还击。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尽管白银舰队跟海盗舰队实力相当,但它们仅能用可怜兮兮的几门首炮还击,而包括“骑士”号那样的小吨位双桅船在内,巴里集团所有战舰出发前都经过特别改装,不但能用港外下铛的方式稳定船身,甚至连左舷舷炮都换成了24磅、12磅、12磅和9磅长炮。

当然,这样做具有很大风险,为了保持船身平衡,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减少火炮数量。事实上整个舰队能对它们构成威胁的,也就现在开火的那些长炮,真要是在两百码内展开炮战,那将会另外一番景象伯爵越战越勇,见又一艘双甲板战舰中弹了,欣喜若狂地跑到一门1磅舷炮边,抢过炮长手中的点火杵,大呼小叫道:“上炮!低一点,好‘

就这样,你真是个毛手毛脚的捣蛋鬼,让炮口再低一点,都站到一边去,我要给他们点颜sè瞧瞧、…,

开炮!”

伯爵打出的炮弹就像他战舰讲的那样,是向同一个目标飞出去的,他的对手正是马尔塔将军的旗舰。猛地一声巨响,正在向将军汇报的一个下级军官就动弹不了啦。主桅从桅孔处折断倒在前甲板上,接着后桅也塌了,全船顿成了乱物堆,乱得着实可怕。

从马尔塔将军的脸上,从舰队副指挥官堂提斯将军的威颜震怒中,从那些军官们的怒骂里,西班牙水兵懂得他们完蛋啦。二十几条船本来就乱成一团,水手们在接二连三的水柱中刚将几艘船拉了六十度左右,还没等舷炮对准敌人,又被旁边的船只给挡住了,队形本来就不整齐,现在则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团团围住,海盗舰队的炮弹暴雨般地向他们倾泻过来。只有“奥古斯丁”号“勇敢”号和“莱安德罗”号在泊位最外面的地方战斗,阵势多少能施展得开:而将军的旗舰被可恶的敌人钳制在这里,根本无法动弹。

风似乎已经停息,硝烟在海湾里弥漫,所有船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密烟雾里,视线全给挡住了。只是隐隐约约地望见远处几艘船的帆樯,它们大得无法解释,不知是因为视觉的作用,还是由于这严酷时刻的恐惧心理把一切物体都放大了。

只听见隆隆的炮声和一道道火光,皇家军人城堡里的西班牙士兵们,对正在进行的这场海战极为关切,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海上,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谁胜谁负,心中焦急,可城头上那十几门小炮却又帮不上忙,贸然开火只能误伤友军。

霎时,yin霾拨开,一声巨响传来,何啻舰队之万炮齐鸣,把个个都惊呆了。等耳朵听到巨响,极强烈的光芒早巳穿透烟幕,照亮了两支舰队所在的广阔四周,整个战斗的全貌便夺目而入,骇人的爆炸声发自泊位这边,在将军旗舰不远处的地方。

“有艘船爆炸啦1”人们异口同声喊道。

他们怀疑这艘炸飞的军舰是“圣约翰”号、是“阿耳戈”号、是“圣伊尔德丰索”号众说纷纭。但右岸的敌情却让他们无法再去推测到底是哪艘船:哈里的陆战队在尼德兰战舰的掩护下顺利登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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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投鼠忌器

“装散弹瞄准城头,预备放!…,

陆战队再也不是攻击佛得角群岛时的陆战队了,除了枪手和乐手之外,多出了两百一十名从舰队和海岸警备队抽调的炮手,并装备有十八门董南从佛罗伦萨采购回来的4磅和6磅陆战炮。

兵器〖广〗场名不副其实,从船坞一直杀到〖广〗场上,都没见着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事实上海湾里的炮战一开始,白人就不约而同地跑进了皇家军队城堡避难,外面就剩下成百上千个黑人和印第安人奴隶在四处逃窜。

哈里可没时间管他们,留下一队人监视码头方向的白银舰队,就率领陆战队主力攻到了皇家军队城堡外。

城墙很厚,4磅和6磅炮弹根本无法对其构成威胁,干脆全部装上散弹,专门轰击城头上对准兵器〖广〗场的那四门火炮。

“嘭……嘭……

……”随着一阵震耳yù聋的炮声,整个城头都笼罩着滚滚的硝烟里,而刚给陆战队造成十几人伤亡的那四门火炮也随之面哑火了。

“不用停,继续放!”

城墙太高,除了几门小炮之外,没有准备任何攻城器械的哈里急得团团转,一边命令炮手继续压制上面的火力,一边四处寻找可用于攻城的东西。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兵器〖广〗场上一片狼藉,人们逃窜时扔下的东西倒不少,可就是没一样能用来攻城。

莱奥纳多都督这边的伤亡也很大,主力部队都出去打击海盗了,剩下的一百多个士兵们一批批地倒在城墙上。城堡刚竣工,罗马砂浆还没干,陆战队开始的那几轮实心弹和冰雹般的散弹,把城楼变成了一大堆由火山灰、石块和尸体构成的混合物。

更可怕的是,他还缺乏武器!上校几乎把城堡里的火绳枪都带走了,唯一能阻挡海盗脚步的只有这道城墙和上面的火炮。

舰队只要还在战斗,那岸上就有希望。上次还能跑,这次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莱奥纳多都督彻底豁出去了,见几个炮手又倒下了立马挥舞着佩剑面满狰狞地喊道:“顶住,给我顶住!先生们,必须顶住,让他们冲进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是,阁下!”

一个满脸血污的炮手爬起身来,跟刚征召的几个平民一起继续操作火炮。抗击海盗的战斗就这样在继续着活着的人接替了死者们的岗位。暴雨般地散弹呼啸而来,死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意外事故,

一榫平常小事。

这样相持下去不是办法,万一白银舰队的士兵弃船上岸,陆战队将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而陆战队如果能顺利攻下城堡,并利用城墙上的火炮轰击白银舰队,那将能给海湾里的战友减轻压力。

毕竟主力舰队虽然占据着有利位置,但一个多小时的炮战还是让“公约”号、“胜利”号、“黑珍珠”号和“里巴特”号不同程度受损,从“公约”号倒塌的后桅杆和渐渐稀落的炮声中来看他们的伤亡也很惨重。

“一连继续留守”哈里再也等不下去了,蓦地回过头来,扯着嗓子喊道:“二连去船坞找圆木!斯泰伯先生,安排几门炮轰击城门,速度快点,我们没时间了!”城门能轰开早轰开了第一任陆战队炮兵指挥官斯泰伯糊涂了,疑huò地问道:“哈里,这管用吗?”

“先轰几下再说,等圆木一到就撞城门。”

“也只能这样了!”斯泰伯点了下头,转身命令道:“三号、四号压低炮口,上实心弹轰城门!”“是!”两个炮组的八个炮手应了一声,随即拉起炮架调转炮口。

然而还没等他们装填上火药一枚实心弹突然从城头上袭来“嘭”的一声四号炮被打飞了,三个炮手顿时倒在了血泊中。

“五号上”这都是从海岸警备队抽调的精英啊!斯泰伯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城头上依然在顽强还击的火炮,声sè俱厉地吼道:“混蛋,该死的西班牙混蛋!伙计们瞄准点,给我干掉他们!”…,

陆战队到现在还没能拿下城堡,巴里同样心急如焚,可白银舰队挡住了臼炮艇的去路,他根本无法给哈里提供火力支援。尽管局势看上去对己方有利但事实上他们是投鼠忌器,谁也不愿对前面的敌人下狠手。

“先生“萨累,号又中弹了”卡拉米急了,禁不住地提醒道:“要知道外面还有三艘战舰,如果他们现在冲进来砍断铛链,那我们就全完了!”

白银舰队,顾名思义,船上都装满了黄金和白银,爆炸的那一艘已经让海盗们心痛不已,谁舍得再把其他几艘也击沉?

可卡拉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舰队的铛链被敌人砍耸,那所有船只将失去控制而冲向白银舰队。先不说只有“公约”号船舷较高,可以跟他们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接舷战,就算其他战舰都像。公约号一样高大,也不是整个白银舰队的对手。

毕竟陆战队都上岸了,船上只剩下水手和炮手,而西班牙人那边却拥有着一千多名步兵,跟他们近身肉搏只能是死路一条。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再坚持一下就胜利了,巴里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给特罗姆普和阿瑟尔发信号,让他们出港巡逻,拦截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就意味着陆战队没有了任何退路,可这却眼前能想到的最后办法,卡拉米点了下头,抓起信号旗迅速地爬上了桅台。

“炮术长,瞄准敌旗舰给我狠狠地揍他们”巴里口干舌燥,朝后甲板上一个搬运炮弹的水手接着说道:“劳尔,给我找点水来。”

“是,船长先生。”

水手拔tuǐ就去找水,水拿来他便急切地一饮而尽。似乎喝了水又来了力气,正要继续指挥仅剩下的四门舷炮继续干,一颗炮弹砸在了艉楼上。水手呆在空隙的地方,只在头部受了点轻伤。

开始虽然méng头转向,但并不影响他把倾盖在自己身上的碎帆烂索拨开。舱面上的水手、炮手们更是忙着把那一大堆无用物体清除掉,整个“公约”号一时间只有下层甲板舷炮在坚持开火。水手甩开身上的帆索站起身来,定睛往后甲板上一看,突然发现巴里舰长已经不在了!

“巴里中弹了!巴里中弹了!”卡拉米大吃了一惊,连忙滑下桅杆,跃过前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帆索,赫然发现巴里头部被一块木片打中,负伤昏倒。

“快,快把他抬下去!”卡拉米急了,连忙让两个水手把化抬下房舱,并当机立断的接过指挥权“不要慌,巴里先生不会有事的!所有人听我命令,迅速清理上甲板,一号、三号、四号继续射击!决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公约”号上的骨干是从“胜利”号和“黑珍珠”号上抽调的,在与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的遭遇战中,都经历过一次指挥官受伤,见有人站出来继续指挥,军心一下子又稳定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硝烟都被吹到白银舰队那边去了“公约”号短暂的混乱,立即引起了其他船只的注意。在杰克一董身边呆了那么久,卡拉米哪能不明白现在绝不是向伯爵或者霍拉移交指挥权的时候,干脆咬了咬牙,一边挥舞着信号旗让他们继续战斗,一边高喊道:“汤姆,快用信鸽向参谋长先生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请他立即过来吗?”“废话!”卡拉米怒骂了一句,脸sè铁青地反问道:“他过不过来还要你说?”

战斗还在继续,战况还是一面倒。尽管联合舰队最高指挥官巴里舰长受伤了,但白银舰队还是被死死地压制在狭窄的泊位上。所有战舰无一例外的千疮百孔,将军连续组织的三次进攻,都因为逆风逆水行动缓慢而被打了回来。

见他们的反击越来越弱,伯爵指挥的“胜利”号突然松开一段铛链,借助风力和洋流冲到一百码左右距离抵近射击。

实心弹、葡萄弹发射得那么近,如暴雨般地倾泻过来,把肉体炸得粉碎,船上的人要不是被炮弹的气浪抛到海里,就是整个头颅被掀掉,身躯在甲板上打滚。有些炮弹打到桅杆,或打到干舷上,炸起一大溜碎片,似流矢一般伤人:从桅台排射的步枪子弹,从短筒火炮发射的霰弹,又撤下了一批死亡。

等他们反应过来正准备还击时“胜利”号却利用那两根绞索横着退了回去,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丝毫不受风向和洋流的影响,进退自如。

遭到这样的打击,又根本不可能给对方以同样沉重的回击,白银舰队的官兵们在以绝望的愤怒作垂死挣扎:战舰本身也在远程炮弹接二连三的轰击下震撼,它们的肋骨在嘎吱嘎吱的发响,它们的横粱劈里啪啦地爆裂:它们的支柱像吃痛后的人一样直扭动。

旗舰“圣约翰”号舰长早就阵亡了,舰队司令官马尔塔将军孑然一身站在艉楼上。他披头散发,脸sè铁青,目光灼灼,动作噔噔有力,死死钉在岗位上指挥着这场已经不能取胜的绝望的战斗。

“没炮弹……”

一个炮组指挥官上来请命,话还没出口,就倒毙在将军的脚下。

另一个在他身边值勤的水兵,也身负重伤。马尔塔将军在这布满尸体和伤号的后甲板上,终于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眼睛还是不离开卑鄙无耻的“公约”号,不离开下流龌龊的“胜利”号,不离开他那些前赴后继的部下。

……!。

第五十八章 不用花钱的炮灰

,巴里还一在船上,莫德大夫在照料他,霍拉和那捷尔在岸上协助哈里收押俘虏,其他人都在搬运战利品……”董南赶到哈瓦那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战斗早已结束,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刺鼻的硝烟。

“胜利”号接替尼德兰战舰在港湾警戒,见“海神”号降下中桅上桅帆正准备减速入港,伯爵就放下单桅坐艇,迫不及待地把董南接了下来。[.]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大夫说应该没多大问题”伯爵指着背后的航道入口,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尼德兰混蛋可就没他那样的好运了,阿瑟尔战死、特罗姆普重伤,四百多人伤亡过半,彻底被打残了。”

董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圣弗朗西斯科,号回来了?”“嗯,就是他们”伯爵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叹道:“尼德兰混蛋打得很顽强,为了掩护我们整整顶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让他们进来。”果不其然,那三艘狡猾的西班牙战舰,还是给舰队造成了巨大损失。表面上看来是三比三,势均力敌,但其中的“圣弗朗西斯科”号却是一艘排水量近千吨的双甲板战舰,实力几乎是尼德兰人两倍,在如此狭窄的航道入口处整整抵挡了他们一个多小时,可见战斗多么惨烈。

阿瑟尔船长是董南最熟悉的两个尼德兰人之一,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圣费尔南多和约”更没有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尽管双方关系非常紧张,但对这个勇于献身、善于妥协的船长董南还是很敬佩的。

没想到一个对海盗深恶痛绝的人,最后却为了掩护海盗而死,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问道:“后来呢?”“又跑了!”想到那个光会趁火打劫的西班牙混蛋,伯爵就是一肚子气“他就是一个卑鄙下流的胆小鬼,见我和霍拉一出来,掉头就跑,连另外两条船上的战友都不顾,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们找麻烦。

“哈瓦那被我们占了,马萨坦斯什么都没了”董南沉吟了片刻,突然抬头说道:“他只能去圣地亚哥!杰尔“圣弗朗西斯科,号受损严不严重?”

“前桅断了,左舷被开了几个窟窿,伤亡应该也不小。”

想到返航时的船队将极其庞大,又没有来时那么多战舰护航,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那他就跑不了!杰尔,立即给“海神,号发信号,让老约翰去圣地亚哥海域截住它,不管成功与否,四天后必须回海龟岛跟我们汇合。”“留着它终归是个祸害,行一就这么办!”没有要塞炮台“公约”号、“黑珍珠”号、“萨累”号等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联合舰队,可不敢像白银舰队那样停泊在码头边。除了搬运战利品的十几艘补给船之外,其他船只一率在海湾〖中〗央下铛,船与船之间约保持再铛链距离。

所有战斗灯笼都点着,整个铛地灯火通明,补给船队的几百名水手们,正在舰队人员的监督下,用小舢板往“公约”号、“黑珍珠”号、

“萨累”号和“里巴特”号上搬运黄金白银。

“左舷水手接小艇!”

见董南乘着的小艇靠了过来,卡拉米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掉了下来,一边示意水手们放绳梯,一边另外两艘小艇上的水手们喊道:“这几箱从右舷上,汤姆,带几个人去把吊网放下来。”

“辛苦了”董南在水手们的帮助下翻上甲板,一边往船长室走去,一边低声问道:“伤亡大不大?”

“六十四个战死,一百八十七个重伤,人都转移过来,没让他们上岸。”在哈瓦那呆不了多久,搬来搬去反而麻烦,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你忙你的,我去看看巴里,战斗品清点完告诉我一声就行。”

“是,先生。”

巴里躺在船长专用“棺材”上,头包扎得像个木乃伊,好像还有一点知觉,但跟他说话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莫德大夫偷偷的做了个鬼脸,董南顿时反应了过来,用枕头轻轻压住他的右耳“巴里,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没有任何反应,可拿掉枕头再重复问一遍,他马上能听见了“我想我的左耳聋了”他用一种低沉声音说:“不止耳聋,好像整个左边身子都受到了影响,像是失去知觉,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比老约翰还要糟糕。”“杰克,我现在需要的是安慰。”

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居然跟着开起了玩笑,坚定的嘴角lu出一丝古怪的、不自然的笑意。之所以说不自然,是因为它着浮现在右半边脸上,左边的面部肌肉纹丝不动。

董南拉过一长凳子坐到他身边,一边帮他整理着毯子,一边呵呵笑道:“看上去像偏瘫,也许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人照顾你的,甚至还会帮你做一个结实的轮椅。”

“像给艾迪做的那个吗?…,

“你见过?”“没有,但我听说过,、,说到这里,他的右tui膝盖突然屈起来,顶起毯子,笑问道:“这算是半身不遂吗?”“应该算。”董南强忍着不笑,一本正经地mo了下他额头“除了左耳听不见,左不身没知觉,还有哪儿不舒服?”“这……这……这,这还真无法描述”巴里眨了眼眨眼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杰克,别看我现在神志清醒,心智健全。但我知道生命正曰幕西山,和人世间的联系正在一丝丝断掉。我想我马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听觉和感觉正在衰退,照这样下去,不久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你是指灵hun之类的东西?”

“我是说尽管我脑袋受伤了,但我还有记忆力,能思考会推理。

如果当这些都不复存在了,那我就真完了。”“问题是这些还多在!”董南乐了,指着他那木乃伊式的脑袋哈哈大笑道:“巴里,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居然这样都打不死你。

好了别给我装了,要知道我可是一个大夫,坐起来,现在说正事。”“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被拆穿了,巴里不得不坐起身来“白银舰队拿下了,都督和将军都被关押了,黄金白银也都成我们的了,还有什么正经事?”

“安德森和拉蒂的进展很大,战果简直出人意料”董南接过莫德大夫递上的酒杯,若无其事地介绍道:“截止今天下午三点,他们共洗劫了十三个镇和三十八个庄园。西班牙人出动600多个骑兵、1700多个步兵和刀72000多头牛对付他们。”

“牛?”

“是的”董南笑了笑“西班牙人驱赶牛作前锋试图打乱他们的编队和秩序或者击溃他们。尽管实力悬殊很大,但是经过两个小时的血战,西班牙人至少抛下了600名死去和快要死去的同伴,疯狂地四下逃命去了。”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对于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伴难事。”“可他们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人太多了。”董南站起身来接过酒瓶斟上一杯,接着说道:“他们也想像我们一样组建陆战队,所以不管印第安奴隶还是黑奴,他们是见一个收编一个,人是越来越多,抢起来也越来越顺,等击溃哈瓦那派过去的守军后才发现屁股后面的奴隶居然高达一万多。”

“哈哈哈”巴里顿时爆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上气不及下气地说道:“人数是他们的十倍,我的上帝,换作我我也怕。”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都参与了抢劫,知道除了跟他们走之外没别的生路。现在是甩又甩不掉,跑又不敢跑安德森和拉蒂只能把人往我们这儿引了。”巴里可不想接这么大一个麻烦,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那我们得赶快走!”

“来不及了”董南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不仅来不及,而且我们也不能这么做。一是兄弟一场我们不能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二来萨累急缺人手,巴里你想想如果能带几千人回去,那我们还用再担心兵源吗?再说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并给予他们〖自〗由。”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战在即,萨累缺的就是人,几千个不用huā钱的炮灰去哪找?巴里恍然大悟,眉飞sè舞地笑道:“土地不是问题,〖自〗由也不是问题,反正现在有的是船,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萨累商人的走si船队,再加上刚俘获的西班牙战舰和商船,带三四千人回去还是没问题的。但横越大西洋需要两个半月,这么多人需要多少淡水和食物补给啊?想到这些,董南禁不住地提醒道:“这就意味返航途中,我们至少还要打三五仗!”

巴里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那就打呗!

反正又不用我们去拼命,干脆改变航向,沿着圣胡安岛、méng塞拉特岛向南,一直杀到葡萄牙殖民地再横越大西洋,顺便拜访下你们在佛得角群岛的老朋友,然后沿非洲海岸回去。”

从最窄处横越大西洋补给虽然没什么同题,但航程却是之前近三倍,董南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道:“这么一来,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啊!”西班牙人的速度没那么快,就算报复也要到明年下半年,可这么多人总在外面也不行,必须派部分人回去早作准备吧里权衡了一番,

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不是问题,杰克,你们先回去,大部队交给我们和杰尔。”!。

第五十九章 收获不菲

第五十九章收获不菲

时间紧急,事件太多,董南一刻都不敢耽误,刚跟巴里敲定完返航计划,就和伯爵、霍拉、那捷尔、比利和托马斯一起来到了船坞。

“……船坞工匠正在甄别,明天下午应该能有准确数字;白银舰队的医生、木匠、铁匠和乐手都已收押,全部关在兵器广场旁的小教堂里,拉森先生正在做动员工作;为了搜捕城里的漏网之鱼,我们临时征召了三百多个奴隶,有黑人,也有印第安人。他们都懂西班牙语,交流上没什么问题,对我们的工作也非常配合。”

董南刚上岸,闻讯赶来的陆战队指挥官哈里,就亟不可待地汇报起了工作,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往船坞后面的那一排仓库走去,一边问道:“贵族们都收押了?”

“没死的都收押了,将军、都督、大主教、检审官无一漏网。另外还有四个侯爵、九个伯爵、二十八个子爵和五十多个男爵。按照您的要求,我们都给予了他们体面待遇。”

这都是谈判的筹码,董南可不想他们出什么事,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再次提醒道:“收缴财物那是必须的,但他们的家人绝不能动。走之前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们,再释放一些士兵和低级神职人员负责她们的安全。”

“好的,回去后我就安排。”

“还有武器弹药,除了那几艘主力战舰上的留给安德森和拉蒂之外,能带走的通通带走。”董南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哈里,你接下来的工作特别多,不仅要配合格里先生准备返航时的补给物资,还要抽调精干扩编陆战队,人数暂定为四千人,必须在三天内完成。”

“四千人?”哈里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恩,就四千人,”董南转过身去,指着港湾里刚俘获的那二十多条西班牙商船说:“能不能把这些船都带回去,就看你们的动作够不够快了。”

“先生,您是说还用西班牙水手?”

“是的。”

“那些战舰呢?”

“让给安德森和拉蒂,”董南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道:“反正我们也带不回去,与其付之一炬,还不如送给他们做个人情,同时还能在加勒比海牵制些敌人,给我们减轻点压力。”

五艘双甲板战舰,七艘单甲板战舰,说送就送,哈里真有些舍不得,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伯爵笑道:“亲爱的朋友,那些老掉牙的战舰实在算不上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发财了,只要能熬过眼前这一关,那就能建造比这更好的战舰。”

没有舰队,陆战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伯爵这番话让哈里欣喜若狂,禁不住地问道:“像‘海神’号那样的?”

“比那还要好!”伯爵顿了顿,眉飞色舞地说道:“‘太子’号你肯定没见过,回头有时间我让人给你画张图,那才叫真正的战舰。除此之外,还要建造几艘像‘胜利’号那样的快速舰。到时候你想上哪一艘就上哪一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董南乐了,忍不住地打趣道:“说得倒轻巧,你掏钱啊?”

“得了杰克,公共财物肯定够的,”说到这里,伯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脸坏笑着说:“先生们,安德森和拉蒂他们不回去了,再加上舰队里那些打退堂鼓的人,这可给咱们省下一大笔钱。”

不等董南开口,霍拉就笑骂道:“居然敢打战利品的主意,杰尔,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伯爵给了他个白眼,狡黠地说:“谁说我要打战利品的主意?我是说水手基金,那可是一大笔钱,我问过老约翰了,好几万佛罗林呢。”

“抓大放小”改革时的拍卖所得,的确是一大笔钱!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捷尔更是猛拍了下大腿,大呼小叫道:“天啦!我怎么把这笔钱给忘了?对……他们既然不愿意留下,那我们就无需为他们考虑。”

“想得倒美!”霍拉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了梅尔斯和约瑟夫正在老家招募水手,他们来可不是当海盗的。那么多嘴张要吃饭,完了还要发薪水,在火药生意没做成前,能维持现在这个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伯爵始终没有安全感。好不容易宰了头肥羊,正琢磨着实施他心目中的造舰计划,却被霍拉泼了这么大一盆冷水,连忙问道:“卡拉米,战利品清点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卡拉米盘算了一番,呵呵笑道:“但总价值肯定不会低于500万佛罗林。”

连董南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有这么多?”

“嗯,至少这么多。”

卡拉米点了点头,微笑着解释道:“其中只有一小半属于西班牙国王,其它都是殖民地贵族委托白银舰队带回去的,因为哈布斯堡王室有这方面的明文规定,事实上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征收到20的税金。”

“另外还有哈瓦那的财物,”哈里补充道:“都督的、教会的和贵族们的都算在里面,如果能给我一个月时间,那再‘征收’五十万佛罗林都不成问题。”

“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多呆。”伯爵说道:“先生们,一半给尼德兰人,我们还有250万,这就意味着有近40万的公共财物。40万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合80万金磅呢!要知道建造‘太子’号才花了两万多金磅,造舰的钱怎么就不够?”

董南乐了,回头笑道:“霍拉,你告诉他为什么不够。”

霍拉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杰尔,看来你真是想战舰想疯了。80万金磅看上去很多,但别忘了‘太子’号是什么时候造的?那会儿一金磅能抵现在两金磅花,现在钱不值钱了,你不能那么算;再说萨累不是英国,更不是尼德兰,橡木、松木、熟铁、沥青、柏油、绳索、帆布……要什么没什么,如果都从波罗的海运来,恐怕连运费都不够。”

伯爵糊涂了,指着身后的船坞,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要那么多木匠干什么?”

“萨累不能造,但可以在其他地方造嘛。”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杰尔,亲爱的伯爵大人,你的大战舰会有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发展环境。而这个和平也只能打出来,打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

说话间,身负重伤的特罗姆普船长在几个水手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董南连忙迎上去,“船长先生,您应该船上休息。伤得这么重,还跑来跑去,有什么事让人给我稍个信嘛。”

这番话说得很诚恳,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特罗姆普这才松下一口气,强忍着剧痛,指着港湾里的船只,开门见山地说:“杰克,那三艘船我只能留给你两艘,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履行承诺的。”

“你准备现在就走?”

船上装满黄金白银,特罗姆普一分钟都不敢在此多呆,“是的,我们打算装完战利品就走。杰克,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恪守承诺。”

“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伯爵走上前来,异常严肃地说:“事实上你们已经赢得了我们的尊重,船长先生,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非常感谢。”特罗姆普微微的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代表东印度公司郑重承诺,我们之前的过节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了。”

换言之,就是双方之间的交情也一笔勾销了。从今往后,路归路、桥归桥,谁也不欠谁的。如果你们再敢动东印度公司船队,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对于这帮尼德兰人,董南还是心存敬意的。尽管他们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但他们却能用生命作代价,来守望他们对财富的信念。这一点,由尼德兰船长巴伦支在十几年前试图找到从北面到达亚洲的路线,在经过北极圈内一个岛屿被困时的遭遇中就能看出。

巴伦支和17名尼德兰水手在北极圈度过了八个月的漫长冬季。他们拆掉了船上的甲板做燃料,在严寒中保持体温;靠打猎来取得勉强维持生存的衣服和食物。险境中八人死去。同时,他们还做了一件令人难以想像的事,他们丝毫未动别人委托给他们的货物,而那些货物中就有可以挽救他们生命的药品和衣物。

冬去春来,他们虽然没找到去亚洲的路线,但最终还是把货物几乎完好无损地送到委托人手中。他们用生命兑现了承诺,并创造出诚信的经商法则。

想到这些,董南蓦地转过身去,大声说道:“卡拉米,给船长先生多准备些补给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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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连锁反应

17年的圣诞节,是托斯卡纳宫廷最沉闷的一个圣诞节。(小

说网!.

a.赢话费)

卡洛红衣大主教刚在教堂给今年二十六岁、尚未嫁人的二姐埃莱奥诺拉举行完葬礼,还没来得及安慰伤心欲绝的克劳迪娅,就被三弟洛伦佐接回了皮提宫。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但亲人被上帝蒙召后的悲伤气氛却让人们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这么多兄弟姐妹中,就埃莱奥诺拉科西莫的年龄最相近,感情也最好。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身体本来就很虚弱的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

“母亲还好吧?”

他躺在安乐椅里一动不动,胸前盖着一块上好的毛皮,直到卡洛和洛伦佐走到面前,才吃力地睁开双眼,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有气无力。

“玛利亚正在照看她,我想她会在修道院呆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卡洛往壁炉里加了几块柴火,轻轻拨弄了一下,火星噼里啪啦的直冒,给阴森森的大厅又添了几分诡异。

“上帝会保佑她的,”洛伦佐同样心痛不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和声细语地劝慰道:“振作起来——科西莫,托斯卡纳需要你,家族更需要你。”

“她才比我小一岁,”科西莫眼神呆滞的看着墙上那一幅幅肖像,喃喃自语道:“被诅咒的应该是我,而不应该是她,万能的主啊,您为什么非要夺去她那年轻的生命?”

教皇是怎么来的,教廷神不神圣,没有人比美第奇家族成员更清楚。贿赂、买卖甚至暗杀,无所不用其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近百年来就有好几位家族成员死于暗杀。同时由于频繁的近亲联姻,导致许多家族成员的寿命很短。

在科学尚未能解释这些现象之前,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诅咒,而事实上他们这个家族也从不缺乏被人们诅咒的理由。这一点,从法国人对他们的憎恨中可见一斑。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个解脱。”

卡洛实在说不出那些陈词滥调,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岔开话题,凝重地问道:“洛伦佐,这么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是不是红衣主教团那边有人搞小动作。”

洛伦佐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一封信件,低声说道:“奥普多尔和拉斐尔来信了,内容太可怕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我们就必须早做准备。”

一走就是半年,直到现在才有消息,还没等卡洛看清信件的落款签名和时间,科西莫就抓着扶手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洛伦佐没猜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除此之外,他们还试图洗劫菲力浦的白银舰队,也许现在已经得手了,而他们所使用的还都是我们提供的武器。”

红衣大主教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看完杰克-董提出的那些条件,这才稍松下一口气。

“埃莱奥诺拉刚去世,克劳迪娅我们有理由拖延;但耶稣会那几个传教士的行程……还得你想想办法。”见二哥皱起了眉头,洛伦佐连忙提醒道:“卡洛,亲爱的哥哥,正如奥普多尔在信里所说的那样,我们别无选择。”

“威胁,这是无耻的威胁!”

科西莫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有的是证据。卡洛,为了家族,你必须想想办法。”

“我不是说那几个传教士,”卡洛急了,指着信件咆哮道:“他们是海盗,穷凶极恶的海盗!不过他多么强大,多么富有,也别想打克劳迪娅的主意!”

“这件事的确很棘手,还好他的要求并不算太过分,”洛伦佐同样很愤怒,但为了家族的安危,还是低声说道:“他说得清楚,会尊重克劳迪娅的意愿,而且还给出了足够时间。”

“克劳迪娅已经被他蛊惑了!”卡洛扔掉信件,声色俱厉地说:“不行,这件事不能由她决定,绝不能。”

“你刚主持了一个葬礼,难道你还想再主持第二次吗?”…,

科西莫的态度令两个弟弟倍感意外,居然一脸痛苦地说道:“卡洛,洛伦佐,可怜的克劳迪娅才十三岁,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不当这个大公,也不愿把她嫁给那个痨病鬼;也许他真是为克劳迪娅好,要知道她才十三岁,而像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缺乏女人,更不会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和血统。”

杰克-董的确是一个海盗,但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海盗。

这不仅仅体现在人种方面,而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博学多才,文质彬彬,比绅士还要绅士。尤其在私生活方面,检点得简直就像一个清教徒。

想到杰克-董在佛罗伦萨期间的所作所为,洛伦佐禁不住摇头苦笑道:“真不知道这是克劳迪娅幸运还是不幸,好在这事不急于一时,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人家又没逼着你把妹妹送去,只是让她别嫁得那么早,别嫁给那个痨病鬼,卡洛反应过来,冷冷地问道“西班牙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毕竟按照往年惯例,从新西班牙回来的白银舰队下个月初才能回来。如果到下个月底两支舰队都还没回来,那这件事就*不离十了。”

科西莫接过话茬,指着地上的信件说:“真要是让他们得了手,那会引起一连串可怕地连锁反应。菲力浦如果得不到那批黄金白银,就无法兑现支持斐迪南的承诺,而斐迪南也必然会向我们求助;热n亚那些银行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来,说不定会有集体破产的可能;而那不勒斯的税负也将会水涨船高……”

托斯卡纳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一个小国,也是意大利半岛为数不多的独立国家。总人口还不到十万,为了维持现在的独立,不能像热n亚、那不勒斯和米兰那样沦为西班牙帝国中地位较低的附庸国,美第奇家族才不遗余力的跟哈布斯堡联姻,才花大笔金钱争取其在罗马教廷的地位。

连续几任大公的政策都是致力于避免任何麻烦和不快,小心翼翼地讨好教廷、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以换取和平与安全。对那些靠不住的亲戚,常常持息事宁人的态度。

大舅子斐迪南刚就任匈牙利国王和波西米亚国王,但他在波西米亚的统治并没有得到福音派新教徒的拥护,而他这个教皇统治的极端热衷者,还试图像在他的世袭邦国中那样用暴力消灭新教教义,不但点燃了宗教怒火,而且还激化了民族矛盾。

值得一提的是,斐迪南这位耶稣会会士的虔诚弟子,在把世袭领地里的新教徒驱逐完之后,还通过了一个形式上的宽容文件,将他父亲曾答应过给那些贵族—骑士等级的特权合法化。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这些特权一旦正式给予了,要收回来就不可能了。他在用新教徒的财产来换取贵族们效忠的同时,不仅搞得新教徒天怒人怨,而且还失去了包括税权在内的国王才拥有的特权,变相扶持了一大堆国中之国。

施蒂里亚大公、匈牙利国王、波西米亚国王,甚至还有望当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地盘很大,名头也很响,可就是没钱!在这个没钱就没法招募雇佣兵的时代,其统治地位的稳固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论财力,美第奇家族名头同样挺响,但近百年来从未真正有钱过。

竞争对手层出不穷,开始是威尼斯银行家,然后是雄霸欧陆成为哈布斯堡家族大金主的佛格尔商会和取代汉萨同盟成为北海、波罗的海贸易重心的尼德兰银行家,现在则是取代佛格尔商会的热n亚银行。

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宣布国家破产,令德意志兰银行业务陷于瘫痪,完结了西班牙金融家支配银行业的时候。热n亚银行家就给予周转不灵的哈布斯堡王室,一笔流动的贷款和一笔可信定期的收入。

从那之后,美第奇银行彻底沦为了三流银行。而哈布斯堡王室为了偿还贷款,把从美洲掠夺的白银用船由塞维利亚运送到热n亚,提供资金给银行为他们作更长远的投资。

整个财政体系本来就很脆弱,如果今年的白银舰队被劫,哈布斯堡王室很可能会再次赖账,那美第奇银行和佛格尔商会曾经的悲剧,很可能会在热n亚重演,结果是许多热n亚商人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科西莫看得很远,也看得很透,卡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之后,急切地问道:“洛伦佐,我们会不会受到影响?”

“影响肯定会有的,”洛伦佐点了下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一是斐迪南会转而向我们求助,二是资金都存在热n亚银行的佛罗伦萨商人,将不可避免的遭到经济损失;最可怕的是,哈布斯堡真要是周转不灵,同样会打我们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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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战在即

穿越前一提到美国为什么强大,董南的第一印象总是它的位置得天独厚,各种资源丰富,人口相对较少等等,但偌大的北美大陆近在眼前,距佛罗里达仅有一步之遥时,董南却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想法一因为拓荒需要勇气!

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根本不适合现代人生存。连西班牙人经营了近一个世纪的古巴,除了几个重要城市像点样之外,其它地方说白了就是一片蛮荒之地。

从地理位置、自然资源以及安全的角度上看,无论新大陆还是加勒比海诸岛屿,随便哪里都比摩洛哥西海岸强,但它却是董南眼前唯一能找到的、最靠近欧洲文明的立足地。

毕竟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拓荒则需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努力,他根本想不到那么远,只能只争朝夕。况且移民除了勇气之外,拓荒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连英国几次移过去的开拓团都没能熬过冬天,由此可见其中的艰辛。

虽然此行并没有真正的踏上美洲大陆,但董南深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甚至还盯上了巴拿马那块战略要地,也只有占下那里才能以最低成本获得智利硝石,才能避开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和英国,沿西班牙人已开辟的“马尼拉大帆船贸易”航线,耳美洲西海岸直达盛产硫磺的印尼。

当然,这一切都是计戈,而计划总不如变化,能不能熬过眼前这一关,是计划能否付诸实施的关键。

1618年2月5日,由“海神”号、“黑珍珠”号、“萨累”号、

“骑士”号以及六艘商船组成的舰队,满载部分战利品和九十四个西班牙贵族俘虏,经过两个半月的艰难航行,终于安全返回了萨累。

码头上一片欢腾,除了奥赛罗总督、胡安上尉、里巴特市长méng尼、海岸警备队副司令肖恩都来了之外,刚从尼德兰和地中海回来的梅尔斯船长、穆秀才和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首席技术顾问高尔先生也不约而同的赶来迎接。

久别重逢,却没有那么多客套,奥赛罗等人刚爬上船舷,董南就急切地说道:“奥赛罗,让宪兵队负责警戒,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码头!méng尼先生,战利品明天再清点,我们先去舰队司令部开会。”“好吧,那我们先上岸。”

“左舷水手放小艇”董南跟梅尔斯船长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转身说道:“卡拉米,船队就交给你了,所有船员继续待命,完成交接前,任何人都不得上岸。,…

“是,先生。”

船队载有价值上百万佛罗林的黄金白银,谁也不想到家了还出什么事。况且选择回来的船员,都是愿意跟萨累共存亡的兄弟,所以对董南这个命令并不反感,一个个趴在船舷边,拼命地给前来迎接他们的家人挥手示意。

“先生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战在即,董南不敢浪费哪怕一分钟时间,刚走进舰队司令部,就异常严肃地说道:“整个打劫行动以及巴里和杰尔的情况,已经通过信鸽跟大家简单介绍过了,在这里就不再赘言。梅尔斯先生,为了确保大部队返航中的安全,我建议战利品全部上岸后,由你接管舰队指挥权,率领“海神,号、“黑珍珠,号、“萨累,号、“骑士,号和三艘补给船,前往佛得角群岛接应。”

大大小小四十二艘船,人员数量高达六千,安全问题不容小视,梅尔斯船长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散会后我就去准备,争取明天下午起航。”“用不着这么急”董南摇了摇头,接过老约翰递上的一本huā名册,凝重地说道:“现在舰队人员大量缺编,起航前必须重新配置下人手。水手和炮手尽量使用你们刚招募回来的新人,huā名册上的老兄弟担任军官,至于怎么安排…你跟霍拉、比利和那捷尔商量着办。陆战队人员从海岸警备队抽调,实在不行可以招募一些民兵,反正这是临时任务。”巴里和伯爵的安全,牵动着兄弟们的心,董南的话音刚落,霍拉就急切地说道:“走吧,指挥官先生,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海神”号是董南的旗舰,梅尔斯船长还真不好意思说走就走,见他流lù出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董南呵呵笑道:“去吧,我早就跟卡拉米交待过了,他正等着你去交接呢。”

见船长们不约而同的站起尊来,méng尼忍不住地问道:“杰克,我是不是先去给舰队准备下补给?”“不急,反正一两天也出不了航。、,

董南接过奥赛罗递上的酒杯,1小酌了一口,继续说道:“除了战利品之外,船上还有九十多个俘虏。留在萨累不太安全,大家都想想,把他们安置到什么地方合适?…

盖尼特拉同样不安全,上游要塞离柏柏尔人太近,奥赛罗想了想之后,指着墙上的地图问道:“安排到路易斯的村子怎么样?那里距海岸线很远,人迹罕至,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行,就安排到他那里”董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尤里奥洛夫先生,俘虏就交给你们情报局了,押送过程一定保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另外再带两个医生过去。”

“放心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战利品也要转移。”

鸡蛋永远都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董南可不敢做一锤子买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méng尼先生,这件事由你负责,肖恩先生配合,按照原计划存放到盖尼特拉,看守从陆战队、宪兵队、海岸警备队、舰队情报局抽调,安全工作由肖恩先生全权负责。”

这可是一笔巨额财富,肖恩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即保证道:“请诸位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那谁也别想打金库的主意。”

美第奇家族的另一个sī生子拉斐尔,帮着建立了一套财务制度。

账目清清楚楚,谁也别想贪一个银币。金库守卫更是从几个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的部队抽调,短时间内应该没多大问题。

尽管如此,老约翰还是严肃提醒道:“肖恩,那可是我们的全部身家。

让你负责是兄弟们对你的信任,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老伙计,尽管放心吧,金库绝不会出问题的。”

“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méng尼先生,你现在就和肖恩一起去交接。舰队要去佛得角群岛接应巴里,走海路没有战舰护航,还是走陆路安全些。”

méng尼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定了,交接完后我们制定个押运方案。总督大人,如果人手不够的话,还得从你们宪兵队抽调。”

宪兵队人数不多,但却是整个萨累最可靠的部队。这么重要的事情,奥赛罗当然不会拒绝,点头说道:“没问题,宪兵队随时可以出发。”

又走了两个,司令部里仅剩下董南、老约翰、奥赛罗、上尉、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技术顾问高尔和穆秀才了。不等董南开口,上尉就微笑着介绍道:“步兵团组建好了,五千三百二十四人,按照你的建议编为三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武器基本上都已到位。部队正在上游和骑兵团进行对抗训练,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而且比欧洲佣兵听话的多,再有一两月就能投入实战,战斗力肯定没问题。”

这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董南欣喜若狂,禁不住地问道:“奥赛罗,你的骑兵团呢?“只招募了三千四百多人,主要是没那么多战马。另外手枪还有很大缺口,盔甲也没有全部到位。”

奥赛罗显得有些沮丧,一脸倍感无奈地表情。董南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主要是太远啊!如果离近点的话,马匹完全不是问题。”

老约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古巴有的是马,可就是运不回来!”

“不说那么多了,现在资金充裕,手枪和盔甲才是当务之急。”

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高尔先生,散会后我们一起去下兵工厂,看能不能再提高下产能。”

“火枪倒没什么问题,主要是盔甲。”高尔清了清嗓子,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低声说道:“毕竟我们的工匠没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依赖于采购,而欧洲局势又那么紧张,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很难在短时间内全部装备。”

董南在佛罗伦萨见过几副盔甲,做工的确很精细,不过在他看来无需那么复杂,只要把几个重点部位防护好就行。看着奥赛罗那副失望的样子,突然笑道:“要我说呀,最简单的就是盔甲。我们现在不但有熟铁,还有两台水力锻机,完全可以开两副xiōng甲和头盔磨具,一次冲压成型。”

“那护具呢?”

“要那么好看干嘛?效率才是第一位的,实用就行。”董南回头看了看上尉,继续说道:“不但骑兵团要装备,步兵团和陆战队也要装备,至少要把头盔先普及了。”

杰克董设计的东西都很简单,使用起来也很方便,但同时却很难看。这一点,从他给陆战队和步兵团设计的军服和子弹袋中就能看出。大战在即,奥赛罗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毅然同意道:“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先把头盔和xiōng甲装备上,其它的以后再说。”!。

第六十二章 局势有利

“‘圣弗朗西斯科’号比你们早回来半个月,消息一传开,整个地中海沿岸都炸锅了。菲力浦三世大发雷霆,当即下令海军调查事件原委;他的宠臣莱尔马公爵,正忙着召开金融议事会;热N亚银行家则纷纷赶往马德里,搞得财政大臣直到现在还躲在宫廷里不敢出来。”

老约翰关心的重点跟杰克-董不同,尤里奥洛夫局长还没介绍完,就放下酒瓶嘀咕道:“那个混蛋非常狡猾,我在圣地亚哥等了两天都没能逮着他,原来先跑回来通风报信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近两年来,跟几乎所有海上强国都交过手,狠角色见过不少,恶仗也打过两次,但像“圣弗朗西斯科”号那么难缠的对手还是头一个。想到那个家伙差点让主力舰队全军覆没,董南禁不住地说道:“阿瑟尔舰长就死在他手上的,三次都能全身而退,的确非常狡猾。”

尤里奥洛夫翻开了一眼笔记本,抬头问道:“亚巴塞斯男爵,这会儿正在加的斯港休整。杰克,要不我们想想办法……”

“不用了,战场上的事情还是留到战场上解决。”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个先例绝不能开,至少说在西班牙使用那些下三滥手段之前不能。毕竟你做初一,别人就能做十五,真要是搞得暗杀成风,人人自危,那就得不偿失了。

事实上尤里奥洛夫也没几分把握,就算行动成功也会损失惨重,见董南摇了摇头,便继续介绍道:“昨天我跟拉斐尔先生碰了下头,他认为我们的行动会导致哈布斯堡王室再一次破产。这就意味着他们在三个月内,无法对我们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但海上封锁还是没问题的。”

“再一次破产?”

“是的,”尤里奥洛夫点了点头,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新大陆的银矿,是王室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尽管与本土和意大利半岛的税收相比。美洲金条和银锭只占很少一部分,但它却支撑着哈布斯堡王室的信用基础。

毕竟新大陆的总收入从未超过600万杜卡特,王室债务却高达7400万杜卡特,某种意义上而言,新大陆的银矿是为那些意大利银行家开采的,而一年一度的黄金白银,也主要用于支付这笔巨额贷款的利息。

今年的黄金白银都到了咱们这里,那些利息显然无法继续支付。尼德兰和威尼斯肯定不会帮他们。除了宣布破产之外似乎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而破产对哈布斯堡王室而言太正常不过了,近一个世纪来他们平均每二十年破产一次。”

“欠这么多钱?”

尽管胡安上尉对国王陛下很不感冒,但作为一个西班牙人。还是不敢相信哈布斯堡王室债台高筑到如此程度。令他倍感震惊的是,尤里奥洛夫点了点头,异常严肃地确认道:“这还是保守估计,当然。这笔巨额债务并不是菲力浦三世一人欠下的,而是几代国王累积下来的。”

如假包换的高利贷!

一旦无力支付利息,整个资金链都会出问题,董南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些钱都在历次战争中消耗掉了?”

“非常正确,”尤里奥洛夫再次翻看了下笔记本,如数家珍地说道:“最远的可以追溯到查理五世时代。他以其在德意志兰的领地为中心,大踏步的四处发动战争,建立尼德兰领地,在维也纳打败土耳其人。率领海军在地中海征服热N亚,并从北非王公那里占领威尼斯。

不过这一切都是花了巨大代价才获得的,通常都由西班牙财政来承担。连他本人都说:‘我能一直保留下来的领地只有西班牙’。到其统治末期,战争债务消耗掉了西班牙金库总收入的68%,另外还从意大利和德意志兰借了2900万杜卡特,为此他支付了大约580万杜卡特的利息;

菲力浦二世继位后,通过‘卡托---康布雷齐条约’成功摆脱了战争,但债务并没有还掉。这武装干涉尼德兰前夕。这些债务消耗掉84%以上的西班牙财政总收入。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的借贷。再加上利滚利,西班牙现在的国家债务相当于岁入的八倍。”…,

打赢了仗。却赔光了钱,简直是一个建立在沙丘上的帝国,董南正琢磨着即将打响的萨累保卫战,会不会也像哈布斯堡王室一样得不偿失时,尤里奥洛夫突然合上笔记本,冲胡安上尉苦笑着说道:

“总得来说,新大陆的财富并没有流入西班牙,通常都质押在意大利银行家手中,为哈布斯堡王室金融支持的一直都是你们这些卡斯蒂利亚纳税人。这一点,从二十年来税负增长了430%,而农民和市民收入只增长了80%中就能看出。”

“吸血鬼!”上尉怒了,咬牙切齿地骂道:“一帮愚蠢的吸血鬼!我说那么多黄金白银都哪儿去了呢,原来都落到了意大利人口袋里。”

“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家族,”尤里奥洛夫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难以置信,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赢得那么多次胜利,却几乎从不关注自身的军事地位。通过半年多来的侦察,我们发现西班牙仍旧是一个非军事化的、大体上没有什么防御的国家。

绝大部分士兵都来自于尼德兰、德意志兰和意大利,港口、码头、城市和各大战略要地的防御形同虚设,难怪十几年前德雷克占领加的斯时未遭任何抵抗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董南赫然发现西班牙竟是那么多欧洲国家中,唯一的一个没有从邻国吞并领土的帝国!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事实就是这样。除了民间兴起的新大陆殖民和打击巴巴里海盗获得的北非领土,在欧洲的所有领地都是通过联姻而获得的。哈布斯堡王室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支持罗马教廷,也正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教廷制定的游戏规则之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教廷失去了合法性,那哈布斯堡的统治也就没有了政治基础。由此可见,宗教战争是必然的,就算没有波西米亚那根导火索。一样会爆发起来。

想到这里,董南立即问道:“欧洲局势发展成什么样了?”

“施蒂里亚大公斐迪南不出意外的接任匈牙利国王和波西米亚国王,作为一个耶稣会士虔诚的弟子,他显然很难受到波西米亚那个新教国家的欢迎。但局势最紧张的并不是波西米亚,而是西部的西本彪根。”

“西本彪根?”

董南大吃了一惊,连忙翻出一张欧洲地图,寻找西本彪根在什么鬼地方。见奥赛罗、上尉、高尔和穆秀才都围了过来,尤里奥洛夫连忙指了指地图。“在这里,以前一直被土耳其人占领,见奥斯曼帝国王位更替。有意跟神圣罗马帝国延长休战期,贝特伦-加博尔侯爵就当机立断的收回了此地。

通过内部协商,这块失而复得的公爵领地,由勃兰登堡选侯和诺伊堡的普法尔茨伯爵共同占有。本来诺伊堡亲王和勃兰登堡公主的联姻。会让这两个家族的利益联系在一起,但整个计划却由于勃兰登堡选侯酣醉神迷时,不慎打了他未来女婿一记耳光而付之东流。

两个家族的和睦关系由此而瓦解,诺伊堡亲王转向教廷一方,为奖赏他这一变节行为,一位巴伐利亚公主嫁给了他,并得到了巴伐利亚和西班牙的有力保护。为了让他能单独拥有于利希邦国。西班牙从南尼德兰调集军队进入这块领地。

为了赶走这帮不速之客,勃兰登堡选侯也把尼德兰联省调入这一邦国,并接受了福音派新教,想以此获得尼德兰和英国的支持。”

高尔接过话茬。指着地图眉飞色舞地说道:“先生们,局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大家看……德意志兰的新教徒,恐惧地看着西班牙人在下莱茵河站稳了脚跟;天主教徒则更恐惧地看着尼德兰人,经帝国边境源源不断而入。形势一触即发,整个帝国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而这里又从不缺乏一点就着的导火索。”

连高尔都能看出问题,这场席卷欧洲的大仗看来是跑不了了。…,

董南沉思了片刻,呵呵笑道:“先生们。用菲力浦二世的话说‘所有事情都归结为一件事——钱和更多的钱’。连一个佣兵队长都知道战争只需要三样东西:钱,钱。还是钱!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占有决定性优势。甚至连战争成本都要比他们低许多。”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连奥赛罗都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微笑着说道:“人数上我们也占优势,巴里和杰尔他们一回来,我们将拥有一支一万四千人的大军,弹药粮食等各种补给充足,只要他们敢登陆,那他们就别想再回去。”

“但我们也不能轻敌!”

董南脸色一正,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继续说道:“具体作战方案回头再研究,现在先把消息放出去。局长先生,这个任务交给你了,除了宣布对哈瓦那港的行动负责之外,还要公布贵族俘虏名单和相应的赎金要求。对了……还有那些船只,给他们添把火,让他们不打都不行!”

想到巴里还在返航途中,尤里奥洛夫局长连忙提醒道:“是不是再等等?”

“不用等了,时间上应该差不多,”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再说陆战队本来就是预备队,虽然在海上磨合了几个月,但在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前,绝不能作为主力部队使用。”

“如果他们先封锁萨累呢?”奥赛罗同样不敢冒险。

战争是自己挑起来的,那就要掌握战争主动权,董南可不想等宗教战争打起来再跟西班牙宣战,毕竟这是萨累走上政治舞台的唯一机会。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指了指地图上的达尔贝达,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你们不觉得我们的地盘有些小吗?北部延伸到盖尼特拉,有了两百多英里的战略纵深,但南部却连个屏障都没有。达尔贝达和穆罕默迪耶都是天然良港,周围的土地也很肥沃,不拿下这两个地方,那些印第安人和黑人奴隶我们往哪儿安置啊?”

游牧民族就是游牧民族,宁可呆在沙漠地区也不愿意生活在海边,放眼整个摩洛哥西海岸,就南端的索维拉防御强点,达尔贝达和穆罕默迪耶不但没有守军,甚至只生活着几个不属于任何派别的小部落。

与里巴特之间虽然有一块沙漠,但穿越沙漠只需半天时间。如果里巴特被围,那陆战队主力将能随时攻击他们的侧后。而西班牙人却无法像包围萨累这样包围萨累和里巴特,一是没那么多兵力,二来再往南就是马蒙王子的地盘。

奥赛罗焕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主力舰队就在那里登陆。时间还来得及,我先派骑兵队送一批物资过去,省得舰队再次出航时没有补给物资。”

“沿途建几个村庄,把那些受伤的兄弟一并安排了。”

老约翰插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那些柏柏尔俘虏,按照里巴特模式处理。先组织他们修建防御工事,愿意傍依基督教的一视同仁,不愿意傍依的工事修建完后再驱逐出境。”

“那要不要让肖恩先生跑一趟?”

海岸警备队副司令肖恩是整个萨累公认的防御大师,奥赛罗有此一问再正常不过了,董南摇了摇头,不无得意地笑道:“工程技术人员巴里那边有的是,哈瓦那的几个筑城大师都带回来了,我想他们没理由不配合。”

高尔乐了,禁不住地问道:“有没有铁匠和木匠?”

“有,好几百个呢!”

不等董南开口,老约翰就眉飞色舞地说道:“哈瓦那船厂的那些工匠,一个不少的都带回来了。要不是没有原材料,我们现在都能自己造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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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日暮西山

这个时代最赚钱的并不是打劫,而是开银行。

不但无需支付存款利息,还能收一笔不菲的保管费用,放款利率更是很高,通常都在20%——30%以上!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有百分之百把握能收回本息的基础上,否则放贷风险并不比打劫小多少。

在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尼德兰人推动下,热N亚银行家迎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挤兑。他们所签发的保管凭证,含金量一下子打了个对折,而通过给战争对手正常支付黄金白银建立起商业信誉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随之而成为了商人们首选的金融服务机构。

黄金白银哗哗地往尼德兰和威尼斯流,不得不引起西班牙王室的高度重视。立即召开遵循斐迪南德和伊莎贝拉建立起来的、实际上起到政府部门作用的“金融议事会”、“阿拉贡议事会”和“意大利议事会”。

没有黄金白银支付利息,国王陛下就贷不到款,贷不到款则无法实施其一贯的外交政策,比如应对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威胁、给神圣罗马帝国天主教诸侯提供援助等等。马德里政府里的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尼德兰人、弗莱芒人以及其他不同国籍的高官们,就眼前的危机展开了激烈讨论。

连教皇陛下都坐不住了,多次在公开场合对不明身份者“不知羞耻”的恶劣行径予以谴责,宣布卑鄙无耻的打劫者通通是异端,并代表上帝断然关闭了杰克-董等人通往天堂的大门。

这不是一件小事,至少说在天主教世界里绝不是一件小事!不仅意味着打劫者将面临宗教裁判所的追杀,甚至连死后都只能下地狱。教皇陛下如此愤怒自然有他的道理,因为被劫的黄金白银中,有很大一部分属于教会财产。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是英国人干得,还是尼德兰人干得之时,一张张同样以上帝名义起草的最后通牒,一夜之间出现在马德里、里斯本、马赛、罗马、热N亚、米兰、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威尼斯等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以巴里、伯爵、杰克-董、老约翰、奥赛罗、霍拉为首的萨累海盗们。信誓旦旦的宣布对该事件负责,并要求马德里政府、罗马教廷以及贵族俘虏的家族,一个半月内将高达一百八十六万三千四百杜卡托的赎金,送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老巢萨累!

毫无疑问,这是有史以来最明目张胆的恶劣行径。相比之下,大名鼎鼎的德雷克爵士都只能望其项背。

科西莫大公被搞得哭笑不得,因为俘虏清单中居然出现了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洛伦佐可不认为杰克-董刚洗劫完白银舰队还缺这点小钱,因为奥普多尔和拉斐尔排名靠后。赎金只相当于那些西班牙男爵的三分之一。

卡洛红衣大主教再次看了一眼公告,摇头苦笑道:“疯子,他们就是一群贪婪的疯子!我可不认为教皇陛下和菲力浦会给他们支付赎金。”

“他们这是在宣战。”洛伦佐轻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为了这一天,他们整整准备了一年。要不是为了跟西班牙人打一仗,他们也不会向我们采购那么多战争物资。”

“逻辑上说得通。但他们已经发财了,比我们都有钱,为什么还要打这一仗?”

科西莫百思不得其解,紧盯着洛伦佐,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也许他们有其他目的,”洛伦佐说:“比如说他们还想抢更多的钱,通过这种方式把西班牙海军都吸引过去。然后趁其不备,再洗劫一个我们谁想不到的地方。”

“加的斯,里斯本?”科西莫大公沉吟了片刻,摇头说道:“不。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要知道他们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贸然攻击西班牙或葡萄牙本土不是他们的风格。”

“过一个半月不就知道了嘛。”

卡洛可不会费这个脑筋,立马岔开话题,凝重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跟他们的关系?科西莫,这件事必须引起重视,事实上这张公告就说明了一切。”…,

洛伦佐点了下头,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在佛罗伦萨安插了间谍。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科西莫大公揉了揉太阳穴,半躺到安乐椅里。冷冷地说:“必须要铲除掉那些该死的间谍,绝不能让他们在佛罗伦萨为所欲为。”

“不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知道奥普多尔和拉斐尔还在他们手里。”洛伦佐顿了顿,继续说道:“真要是把他们给激怒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竟让两支白银舰队全军覆没,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他们的实力是越打越强,托斯卡纳海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白银舰队中有六艘主力战舰,再算上之前的“圣费尔南多”号、“圣茱斯塔”号、“威廉”号、“黑珍珠”号以及奥普多尔在信中所说的其它战舰,实力相当于托斯卡纳海军的四倍。

科西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突然问道:“马德里那边有没有消息?”

“菲力浦很愤怒,不但不准备支付赎金,甚至还命令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率领本土舰队主力前往萨累,同时要求葡萄牙本土舰队提供支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舰队已渡过了直布罗陀海峡,正在丹吉尔进行攻击前的最后一次补给。”

卡洛大吃了一惊,禁不住地问道:“这么快?”

“价值六百多万佛罗林的黄金白银在那里,不快点怎么行?”洛伦佐苦笑道:“不过我对他们的行动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奥普多尔在信里说得很明白,萨累的防御简直无可挑剔。”

科西莫问道:“他们出动了多少兵力?”

“十二艘主力战舰,另外还征用了二十八艘武装商船,总兵力三千八百多人。”

“愚蠢!”科西莫冷哼了一声,指着桌上的那张公告,冷冷地说道:“看来杰克又可以加上一笔赎金了。”

“不登陆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海盗不是海军,他们才不会跟西班牙人打一场没有任何好处的海战。如果换作我,那我肯定会置之不理。”

“我也不会!”科西莫大公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那菲力浦打算怎么应对迫在眉睫的债务问题?”

“拖!”

洛伦佐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对海军寄予很大希望,并声称一定会将黄金白银追回来,同时还要求热N亚的那些银行家,为这次行动再垫付一笔军费。”

“他们答应了吗?”

“还在谈,双方的分歧很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对了……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他又打上了我们的主意。信使正在路上,明天下午应该能到,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桑蒂亚戈大使至少在一个半月内收不到那封信。”

洛伦佐办事科西莫还是放心的,再次权衡了一番,突然回头说道:“卡洛,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母亲去罗马住一段时间,顺便把玛利亚也带上,省得她们在这个问题上让我们难堪。”

“斐迪南也派人来了?”

“派人来了,不过我只准备给他提供一万佛罗林。”

美第奇家族大不如以前了,早在凯瑟琳-德-美第奇出嫁法国时,不少法国大贵族就好不掩饰掩饰他们对这位商人女儿的轻蔑之情。当美第奇家族的代表斯特罗齐当众交割嫁妆时,法国贵族居然露出惊讶的样子,议论纷纷——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嫁妆怎么就这么一点儿?

事实上也是,凯瑟琳的嫁妆总共只有十三万杜卡特,而且还来个分期付款:签订婚约付一些,婚礼上付一些,婚后十二个月再付完,看上去的确很寒酸。

另外长得也很一般,按那时人们的形容“当她挂着面纱时,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换句话说,她的身材很好,“大腿非常美”,手指也是纤细的。但她面颊肥厚,眼睛太大,嘴唇太厚,嘴巴又太大。结婚时才十四岁,还没发育好,身材纤薄,还带着张稚气的娃娃脸,在美女如云的法国宫廷,真是黯然失色。

那门婚事也就相当不受法国人欢迎,娶她的花费太多,而她带的嫁妆又太少。说是有十三万杜卡特,但美第奇家族那位抠门的老教皇却一直拖着没付清!更可气的是,克莱芒教皇在凯瑟琳婚后第二年就死了,让法国人想讨债都没门儿。

除了嫁妆之外,以前所许诺的什么米兰啦,那不勒斯啦,更是成了水中月,一点指望都没有,连她的公公弗朗索瓦国王都私下承认,娶她进门真是个错误,还说:“这女孩子简直是光秃秃地就嫁过来了。”

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现在连支持神圣罗马帝国的准皇帝,也只拿得出一万佛罗林金币,这让卡洛红衣大主教很不是滋味儿,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难以置信,我们现在居然沦落到连海盗都不如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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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以打促和

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还没在丹吉尔补给完,蒙尼市长的那些走私商朋友和舰队情报局的间谍们,就将一份份有关于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的情报,通过各自渠道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萨累。

舰队阵容的确很庞大,算上武装商船,其实力几乎是联合舰队的四倍。不过杰克-董从未想过跟他们打海战,反正战舰上不了岸,就算再来一倍又能怎么样?他所关心的是步兵数量,因为只有步兵才能对萨累构成威胁。

结果令人哑然失笑,总兵力不足四千人的远征舰队,居然还带着近两千个非战斗人员,而那四千人中也只有两千三百多个步兵。

奥赛罗亲自率领一个骑兵营去穆罕默迪耶和达尔贝达给巴里和伯爵开辟登陆场,胡安上尉回上游继续组织剩下的两个骑兵营和步兵团进行合成训练。以蒙尼市长则忙于组织两岸平民往远离战场的各个定居点转移。

刚搬进总督府的指挥部,就剩董南、老约翰、尤里奥洛夫局长、布拉副局长和卡拉米几个人了。

大战在即,老约翰再次接管海岸警备队,全权负责两岸要塞的整体防御。听卡拉米介绍完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的兵力介绍,禁不住地笑道:“一个管家、八个书记员、十六个男佣、六个女仆、四个厨师……我的上帝,公爵大人显然是把此行当成一次春游了。”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这个时代的军队,如果没有良好的训练和操练,缺乏对自己民族的忠心和对事业的忠诚。那么,它在作战中就缺乏能形成凝聚力的多方面基础。然而,年复一年保留下来的雇佣兵团队,随军家眷倒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种团结精神,成为战时维持他们作战的士气源泉。

所有随军人员是军队中非正式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军官的佣人、随军小贩、军官妻子、女佣人和妓女等等。

通常情况下,一支一万人左右的步兵部队。其行军队伍绝不会低于一万八千人!除了随军小贩、佣人、女人、小孩之外,还有数量众多的运货车、驮行李的马、小马驹和牛。海军虽然没那么多匹马,但随军人员同样不在少数。

“西班牙人的后勤工作不怎么样啊,”董南打了个哈欠,瓮声问道:“算过没有,他们的淡水补给能坚持多少天?”

不等卡拉米开口,尤里奥洛夫局长便呵呵笑道:“一个半月,前提是我们能截住给他们提供补给的葡萄牙本土舰队。”

“岸上呢?”

“离海岸线较近的几个水源。总督大人早就控制了,”尤里奥洛夫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凭他们现有的兵力,也很难冲破第二道防线。直接在布雷格雷格河取水。”

“主力舰队在海上漂了近半年,还要一个月才能抵达目的地。所有人筋疲力尽,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休整,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对马德拉群岛和丹泽尔两个方向的补给船队予以拦截。”

卡拉米考虑的比较全面。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另外我们也不能过早暴露目标,毕竟我们同样需要补给。”

陆地的主动权在己方手里,海上的主动权则西班牙人那边。如果他们同时封锁萨累、达尔贝达和盖尼特拉,那主力舰队只能提前袭扰西班牙本土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所有战术都必须为战略服务,不到万不得已。董南绝不会作出这个决定。否则将会陷入没完没了的持久战,不但得不到和平,只会让尼德兰、法国、英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新教诸侯坐收渔人之利。

“卡拉米说的对,我们绝不能轻易暴露目标。”

董南权衡了一番后。毅然说道:“伪装工作一定要做好,必须要让他们以为主力舰队没有走,而是掩藏在上游船坞。这就意味着我们内部绝不能出问题,并能死守住第二道防线。”

能不能欺骗住西班牙人,是事关整个行动成败的关键。为确保万无一失,梅尔斯率领的接应舰队选择深夜出航,上游船坞更是被划为军事禁地。尚未来得及拆解的几艘大帆船,又被竖上了高高地桅杆。从码头方向远望过去,帆桁帆索密密麻麻的一片。很难看出其中的猫腻。…,

同时,还将知情人通通疏散到各村庄。并放出了舰队正在船坞大修的消息。萨累已变成了一座只有海岸警备队、宪兵队和民兵驻扎的大军营,可以说只要没人被俘,那西班牙人就一直会被蒙在鼓里。

“两千多个步兵,也就六百多个瑞士雇佣兵有点战斗力,”尤里奥洛夫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们的工事那么完善,守住第二道防线应该不成问题,实在不行可以调一个步兵营和骑兵连回来,确保侧翼不被偷袭。”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步兵和骑兵一个都不能抽调。”

据险而守,武器装备又那么精良,老约翰可不认为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凭两千多人,就能攻破由一千八百多海岸警备队员和近两千名民兵守卫的防线。

董南则恰恰相反,不敢有一丝轻敌,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情报,凝重地问道:“瑞士雇佣兵很厉害?”

“是的,”尤里奥洛夫点了点头,“他们从小就练习使用小型长矛等武器,也乐于将自己作为雇佣兵出租,在西班牙、法兰西及其他欧洲军队服役;他们每一个大队的成员,都来自同一部落、村镇或行会,相互之间很熟悉,也经常在一起训练,而这种凝聚力和训练程度,是其他雇佣军队所不具备的。”

长矛兵?,老约翰乐了,忍不住地笑道:“亲爱的局长先生,难道您认为长矛能在攻城时派上用场?我可不这么认为,相比之下,我们的大炮和燧发枪更具说服力。”

“他们的武器装备的确不怎么样,”卡拉米接过话茬,不无得意地说:“步兵炮总共就带了三十多门,火绳枪不超过八百支,实力悬殊那么大,凭什么跟我们打?”

“那就让海岸警备队和民兵来一次实战演练,”董南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局长先生提醒的也很有道理,可以抽调一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连过来充当预备队。”

“指挥权呢?杰克,别忘了我才是萨累和里巴特的最高指挥官。”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老约翰信心十足,哪能同意奥赛罗的骑兵和胡安上尉的步兵来抢生意?看着他那副连连摇头的样子,董南笑了笑,纠正道:“老伙计,是防御战的最高指挥官。不过你放心,他们过来之后都由你指挥,毕竟战场上只能有一个声音。”

“这还差不多。”

丹吉尔距萨累很近,快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到,董南刚通报完敌情,众人便不约而同的离开总督府,做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一直保持沉默的穆秀才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墙上的地图,一脸疑惑地问道:“大人,您就不担心西班牙人从陆路进攻?”

董南正准备跟他谈谈,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这么个问题,想了想之后,笑问到:“你是指休达还是丹吉尔?”

“北部大山连绵,从休达肯定是过不来的。但丹吉尔不存在这个问题,虽然路难走一些,如果他们派出一支奇兵从背后突袭,就算无法对萨累构成威胁,那么多定居点也无法幸免啊。”

纸上谈兵,个个都是战略大师,但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总比一脑袋浆糊,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强。

董南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微笑着解释道:“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实际上却行不通。上次从地中海回来时我沿西海岸走一趟,光盖尼特拉至萨累这点路,居然走了整整三天,这还是在有足够补给和马匹的情况下;而他们却带着那么多非战斗人员,又没有足够的马匹运送物资补给,仅凭两条腿很难达到奇袭的战略目的。”

“但他们可以从近一点的地方登陆呀。”

“的确可以,但没有重武器掩护,就算登陆了又能有什么作为?”

董南指了指地图,循循善诱地说道:“别忘了我们有一次机动性较高的骑兵,不管南岸还是北岸,只要他们敢登陆,那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当然,在是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如果他们再增派兵力,那沿途的定居点就要坚壁清野,并向距海岸线更远的村庄转移了。”

穆秀才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那他们会不会增兵?”

“全世界都知道白银舰队被我们劫了,他们想不增兵都不行。”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希望他们多派早派,也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大人,容卑职冒昧,你们是不是想自立?”

董南蓦地反应过来,禁不住地笑骂道:“好你个穆秀才,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原来是想问这个问题。”

穆秀才偷看了一眼,不无尴尬地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就是想以打促和。至于自不自立——则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摩洛哥还是柏柏尔人占多数,绝不能赶走了狼又引来虎,陷入没完没了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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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穆秀才的疑惑

“该国有一半是水或不产任何东西的土地,良田不过国土的四分之一,出产的小麦很少,质量也不好,另外还有少量的黑麦,燕麦和绵羊。”

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谈起刚结束的尼德兰之行,穆玉峤是如数家珍,但言谈间并没有多数兴高采烈,更多的则是忧心忡忡。

“他们在土地上精工细作,收获的蔬菜在城市街头叫卖。虽然缺乏土地,但他们却把牲畜养得更好,从德意志兰和日德兰买回来的瘦牛,他们养一个月就变得又肥又壮,看上去不显眼的一头奶牛,每天都能产三桶奶。”

生怕董南没有个概念,穆秀才还比划了一下桶的大小。对尼德兰,董南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在穿越前还曾去阿姆斯特丹旅游过。在他看来,如果穆秀才仅看到这些表面现象,那这一趟尼德兰之行算是白去了,立马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表面上看来似乎没什么,甚至都不登大雅之堂,但事实上这是一次农业革命。”

“农业革命?”

穆秀才糊涂了,在他那有限的认知里,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基本上靠天吃饭的农民,并没有什么农业。革命这个词更是闻所未闻,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董南意识自己说得太超前了,接着解释道:“确切地说是一种革新,他们将农业商品化,而不是单纯地为了糊口。他们将农田变成田园式经营,发明合理的轮作方式,依靠施肥取得更高的收成。另外还兴修水利,防旱防涝,其重视程度是其他欧洲国家所无法比拟的。”

岂止欧洲国家?在穆秀才的印象里,大明自开国以来,好像都从未像尼德兰那样大规模地兴修过水利。见董南紧盯着自己,穆秀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这个农业商品化,卑职虽然一知半解。但还是有一点感触的。比如一些地方种不了粮食,他们就种亚麻、**以及两种叫菘蓝和茜草的染料。英国出产的本呢绒都在尼德兰染色,染料也变得紧俏起来,整个染色成本相当于原料的一倍,给农民带来很大收益。”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翻看着几个仓库的物资储备清单,一边示意继续往下说。

“他们很节俭,连条件不错的殷实之家都保持着节俭地生活习惯。他们只吃自己捕的鱼。种的菜,最好的布料销往法兰西和德意志兰,然后再从英国买较为粗糙的布料自己用;操纵一条商船。法兰西和英国要用12个船员,而他们只要8个。法兰西人一个月要赚20里佛,他们干得活比法兰西人还重,却只拿10里佛。甚至还心满意足……”

从农业说到纺织业和造船业,从纺织业和造船业说到商业,穆秀才说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就董南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要写一本游记之时,穆秀才突然疑惑不解地说道:“大人,有件事卑职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西班牙国王通过联姻取得尼德兰统治权,他们并没有反对;西班牙国王重新划分行省时。他们也坦然地接受了;甚至连西班牙国王派来新总督时,他们也顺从地臣服。这好好的,税负也不算太重,他们为什么就造反了呢?”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基本上问到点子上了,董南沉思了片刻,解释道:“税负的确算不上重,菲力浦二世在位时颁布的最为严厉的税制,也就是对各种动产和不动产征收1%的财产税;对土地买卖征收5%的转卖税;对商品交换征收10%的交易税。相比西班牙本土、法兰西、英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各诸侯国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尼德兰人的钱,都是在贫瘠的土地上辛辛苦苦赚出来的,谁要是把手伸向他们的钱袋。那他们就会奋起反抗。表面上看来他们很保守,但事实上却一点都不激进。只要不动他们的钱,其他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所以当他们废除西班牙国王对尼德兰北部各省的统治权。实际上已经拥有一个国家之后,他们却不知道该把国家交给谁来管理?对于那些领导独立战争的商人们来说,他们最想得到的不是政治权利而是商业利润,他们希望找到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由保护者来照顾尼德兰的安全,而他们则去照顾自己的生意。…,

他们没有像威尼斯那样变成共和制,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太前卫了。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现象出现了——他们将自己的国家托付给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谁也不会嫌地盘小,英国女王爽快地同意做他们的君主,并派出军队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说到这里,董南突然话锋一转,呵呵笑道:“但是精明的商人们很快就发现,英国女王收取的保护费,实际上比他们赶走的西班牙国王还要高。直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也才有了现在的联省共和国。”

“我明白了,”穆秀才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难怪杰尔、霍拉、比利和梅尔斯他们不在乎谁当主席,谁当总督呢。只要不动他们的钱,只要能让他们赚更多钱,选谁当主席和总督都一个样。”

“这就是生命和财产不可侵犯的作用。”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指着地图上的南美说道:“看见没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就是一个叫皮萨罗的西班牙人率领169人打下的,他们并不是职业军人,而是由书记员、神甫以及包括裁缝、木匠和铁匠在内的一帮乌合之众。可就是这帮乌合之众却以零伤亡的代价,征服了盛产黄金的印加帝国,一次战斗就杀死了大约六千到七千印第安人。

至于怎么打的,回头你可以去问问上尉,我要说的是战利品分配。他们抢了大概一万三千磅黄金,两万六千磅白银,刨去上交给国王的五分之一,每人最终分到了45磅黄金和90磅白银,而立下汗马功劳的皮萨罗,也不过比其他人多十份儿。而这十份儿更多的则是因为他投资最多。为了这趟远征几乎倾家荡产,并不是完全出于权威。”

海盗的公平穆秀才早就见识过了,没想到西班牙殖民者也这么公平。再想想视钱如命的尼德兰人,穆秀才禁不住地摇头叹道:“利字当头,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董南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问题是口口声声讲礼义廉耻的人,往往最不要礼义廉耻。穆先生,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深有感触。”

“大人。您是指朝廷吗?”

“坦率地说,我对大明朝廷一无所知。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实实在在的利益比什么都可靠。”

董南走到窗前。指着山下忙碌着的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接着说道:“他们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来打这一仗?就是因为不想失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大西洋公约组织,更不是为了我。”

想到葡萄牙传教士所说的“这个国家中大概没有别的阶层比士兵更堕落更慵懒的了,他们过着一种悲惨的生活。应招入伍并非出自爱国心,不是出于对皇帝的忠诚,也不是出自任何想获得声名荣誉的愿望,而仅仅作为臣民不得不为雇主劳作而已。”

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穆秀才的脑海里,并鬼使神差地反思起大明的兵役制度来。

不是他们想堕落,而是残酷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堕落;也不是他们想过悲惨的生活,而是谁也没想过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更不存在什么应招入伍。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军户就是打仗的,上战场拼命是理所当然的事……

尼德兰很强大,强大到一个造船厂高达几万工人,几乎一天就能建造出一条船的程度。他们对财富的信念令人惊叹。在尼德兰呆了近一年,穆秀才发现“东南大警”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以他们那强大的海上实力,再次挑战大明是早早晚晚的事。

见他流露出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等这一仗打完,你也该回去了。”

“真的?”穆秀才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董南点了点头,“耶稣会正好有一条船要去澳门。船上都是传教士,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船上有一个人在大明很有名。叫金尼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穆秀才对船上有什么人一点都不感兴趣,而是急切地问道:“大人,您不一起回去吗?”

“我回去能干什么?”董南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大海,凝重地说道:“穆先生,我跟你不一样,对大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没亲人,没朋友,什么都没有,说句不中听的话,回去后连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成问题。”

他在这里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让他放弃现有的一切从头开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穆秀才反应了过来,愣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书籍,时间太紧,事情太多,也来不及帮你翻译。考虑到你不懂拉丁语和意大利语,我打算把那些传教士都请到萨累来住一段时间,让他们翻译一部分再说。”

在萨累呆了那么久,又去了一趟尼德兰,穆秀才对耶稣会的传教士,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尊敬了,董南刚刚说完,便低声问道:“他们可靠吗?”

“不可靠,”董南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也正是因为他们不可靠,我才让他们翻译一部分再走。毕竟有我盯着,他们不敢耍什么花样。为了提高效率,只能先翻译成白话。不过在我看来,一个国家想在科学上有所进步,白话要比文言文有效的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让读书人跟凡夫俗子一样说白话谈何容易呀?穆秀才并不是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迂腐书生,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想说出来让董南失望,想了想之后,哽咽着说道:“大人,大恩不言谢,卑职就不说那么多客套话了。真不知道这一别,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

“有啊,谁说没有的?”

不等他说完,董南便走到墙边,指着地图说道:“这个地方叫阿卡普尔科,每年都会有一两艘西班牙大帆船从这里横越太平洋,把新大陆出产的白银运到马尼拉,以购买大明的丝绸和印度的棉织品。

等这一仗打完了,我们就会避开葡萄牙、西班牙、尼德兰和英国人,开辟一条横越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中转航线,第一个目的地是东印度群岛。只要能在东印度站稳脚跟,从那里去澳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们怎么联系?”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会有办法的,只要能打赢这一仗,我们不但能利用教廷的渠道通信,甚至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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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别无选择

1718年2月19日,天已破晓,这是“圣弗朗西斯科”号舰长亚巴塞斯男爵最兴奋的一天。

东方未透鱼白,男爵就已经到后甲板上来了。即将换班的水手们正冲刷甲板,而刚吃完早饭的接班水手,正在执行舰长的呵斥下扯起大中帆,沉重的卷扬机在转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尖叫声。人们在桁上奔忙,有些在操转桁索,迅速执行军官的指示。

船上各种声音,原是一片阒寂,现在却以惊人的喧嚣充满了整个空间。哨子、艏钟、人声鼎沸夹着滑轮的吱嘎声、缆索的咯勒声、船帆被风张满前拍打桅杆的劈啪声——所有这些不绝于耳的声音都在为“圣弗朗西斯科”号的步伐伴奏。

四下一望,海面上都是船!前后侧翼,到处都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战舰,以及西班牙、葡萄牙、热n亚和那不勒斯的武装商船,编成一支辉煌瞩目的大型舰队。风帆蔽日,它们在微风推动下行驶着。

大海蔚蓝,风帆蔽日,大小四十几艘船在轻风的推动下,浩浩荡荡地往南驶去。也并非每条船都以同样的步调行动,有的紧挨着“圣弗朗西斯科”号,有的落在它后面,帆樯索桁凌凌高耸,走得却慢腾腾的。

亚巴塞斯男爵仿佛听见发自神圣船壳内部的某种奥妙和声,与他体内共鸣的一种赞歌,舰队和海浪以莫大的喧声在翻滚——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可以想象的、最为威严的画面。

正看得入神,执行舰长低声提醒道:“阁下,小艇准备好了。”

“谢谢,”男爵反应过来,一边麻利地滑下右舷,一边凝重地说道:“迭戈,如果公爵大人需要我在旗舰上服务的话,那接下来的战斗就看你的了。答应我朋友,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圣弗朗西斯科”号是整个白银舰队唯一幸存下来的主力战舰,尽管在哈瓦那湾取得击沉一艘、击伤两艘的战绩,但并没有获得国王陛下的嘉奖,甚至还被指责为临阵脱逃的懦夫,要不是公爵大人出面求情,他这个舰长早就被革职查办了。

对于那帮狡猾的海盗,迭戈舰长同样深恶痛绝,异常严肃地保证道:“放心吧,阁下,耻辱只是暂时的,我会用他们的血来证明‘圣弗朗西斯科’号的忠诚。”

“祝你好运。”

亚巴塞斯男爵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示意水手们往公爵大人的旗舰划。

“圣地亚哥”号是一艘排水量近千吨的双甲板战舰,没什么东西能与它那雄伟的帆樯相媲美。那些巨大的船桅直刺云天。似乎飓风都没有力量推动它那些硕大的风帆。桅杆上那一大堆侧支索、固桅索、转桁索、后支索、平桁索、升降索等操帆用的绳索,让人眼花缭乱,不仔细分辨,很难知道各自的用途。

后甲板上一派生机,从干舷上一排吊床到绞盘、水泵、水龙、舱口,以至各种各样的军服,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令人赞叹。

十几个水手正在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同时又对海盗们的财富抱有极大希望。

军官们正在化妆,他们在船上做的化妆并不比陆上轻松。当看到那些侍童忙碌着给他们服侍的头上扑粉时,极少化妆的亚巴塞斯男爵不禁问自己,在舰上这样打扮是否不大合适?毕竟舰上的一切时间都是宝贵的,舰上但凡不是工作所急需的东西,也都是碍事的。

然而,赶时髦的风气太过盛行。即便在战争中,他们也被逼干这种鸡零狗碎的无聊事。甚至士兵们都不得不把宝贵时间用来整理身上的外套。

他们前后排成队,每个人整理他前面一个人的外套,这倒是个挺聪明的办法,一会儿工夫就整理完毕了。接着,相互扶正帽子——一大驮子沉甸甸的玩艺儿,连男爵都弄不清是干什么用的。

“大人,亚巴塞斯男爵求见。”…,

“请进,快请他进来!”

与外面的军官一样,公爵大人也正忙着化妆。只不过他在女佣们帮着化妆的同时,还兼顾着处理文案工作,一边示意正给他鞠躬行礼的亚巴塞斯舰长稍等,一边对大舱里侧的三个书记员说:“这封信是回复阿萨尼亚舰长的,还有他关于调查所说的蠢话。”

“是,大人,”书记员抓起鹅毛笔,竖起耳朵聆听着,并准备记录。

“‘阁下,你一直决意利用这场流感,让‘西雷纳’号重新返回港口。对于改变我对此事的看法,你的来信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对你最严重的指控是,你在‘西雷纳’号后甲板上,野蛮粗暴地对待了伊瓦涅斯伯爵。

你的行径,和‘西雷纳’号指挥官应有的品质毫不相称。你的错误行为,使你指挥的皇家军舰的水兵们,处于心灰意懒的状态,为此你特别应当受到谴责。如果你用来信中采用的方式,继续寻求调查,那么在你尚未察觉的时候,调查肯定是会到来的。‘我是,阁下,你最顺从的仆人。’该死的流氓,还想恐吓我。”

公爵大约四十五岁左右,面孔英俊、和善、带着郁悒的神情,一眼看上去,你就马上会喜欢他。他不用假发,那浓密的黑发不是被理发师的钳子烫成鸽翅式,而是稍微马虎地梳成一条大辫子,采用了一种不够入时的打扮,但粉洒得似乎太多。

他眼睛很蓝,鼻子不大,稍稍偏长,但不显丑陋,反而使他富于表情的脸庞显得高贵。胡须经过细心修理的下巴有点儿尖尖的,这就增加了他蛋形脸盘的整个忧悒神态。这种高尚的仪容,为温文尔雅、雍容大方的风度烘托得更有光彩。

但对他最后一句话,那三个书记员都没有反应,他们只管飞快地挥动鹅毛笔,其中的一个在誊清前一封信,而另一个则在给现在这封信打草稿。

不过住在大舱里的另外两个人,他的秘书托尔夸托先生和政治顾问阿萨尼亚先生,嘴里都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来回应公爵大人的话。

“给亚历杭德罗舰长,”一杆笔的吱吱声刚停下来,公爵就接着说,“阁下,鉴于你指挥的皇家军舰上非常混乱的状况,我命令你和你所有的军官,在拿下萨累后都不准上岸去进行所谓的娱乐活动。我是,阁下,等等等等。”

接下来是一份备忘录:“有理由相信,有些女人从加的斯秘密地搭乘了某些军舰,特别是那些从里斯本赶来汇合的军舰,尤其如此。司令官要求各军舰的相应舰长去警告这些女士,不要再浪费淡水,也不要做其他扰乱秩序的事;

去告诉全体乘员,一旦有证据证明,淡水从甲板饮水处或者以其他方式,用欺骗的手段被用于洗刷。那么,舰队上所有未经司令官准许而搭乘的妇女,将立刻被遣返回加的斯。司令官严格地责成各军官,要警惕地注意她们的行为,以保证浪费淡水以及不正当消耗淡水的行为在将来不再出现。’”

亚巴塞斯男爵在心里由衷地感叹道: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司令官,比只知道一门心思钻在钱眼儿里,直接导致白银舰队全军覆没的马尔塔将军强多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提醒下公爵大人,海盗舰队的实力不可小视,现在距萨累仅剩六十多海里,舰队有必要进入戒备状态时,公爵大人突然转向另一个准备好的书记员,“给各舰的相应舰长:‘司令官已经注意到,某些军官在登上‘圣玛塔’号后甲板的时候,在接受上级军官命令的某些时候,他们的行为轻率无礼;

司令官还注意到,他们没有脱下军帽,有些人甚至没有用手接触军帽。司令官的明确指令是,从今以后,任何军官,如果再忘记这条有关尊敬和服从的根本义务,将会公开地受到警告;而且他期望‘圣玛塔’号的军官们,做出榜样脱下军帽,而不是用手碰碰军帽就算了。’”…,

说完之后,他回过头来,对亚巴塞斯男爵评论说,“亲爱的亚巴塞斯,现在升上来的大部分年轻人都轻率无礼,华而不实,我希望能恢复我们的老传统。”

亚巴塞斯男爵怔了怔,连忙躬身附和道:“是的大人,老传统的确不能忘。”

公爵大人满意的点了下头,又继续口授,“给各军舰的舰长:‘司令官注意到,某些舰队军官,身穿彩色服装,打扮得像店主一样,另外某些人身穿军服,却头戴圆顶帽,这完全违背了尊敬的海军部委员们最近的命令。

司令官明确指示,从今以后,任何军官,如果再违背该条有益而必要的规定,将被拘捕,并且被报告给司令官。而且,不管军事法庭的判决结果如何,只要在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的指挥下,这些人将永远不准上岸。”’

在两支笔快速滑动的时候,他的妆终于在两双灵巧的小手中完成了,对着女佣捧来的镜子照了照,然后回头说道:“亚巴塞斯,你跟他们交过手,我想知道有关于他们的一切。”

男爵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道:“确切地说,我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很难缠,也很狡猾,一个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在菲力浦最得宠的海军上将,曾多次指挥大西洋舰队攻击过尼德兰海军,虽然没赢得什么决定性的海战,但在国王的众多海军将领中,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高级将领并不多。

在公爵大人看来,马尔塔将军虽然是个贪婪的混蛋,但在历次海战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他可不认为能将白银舰队全歼的海盗,真是一帮穷凶极恶的乌合之众,更不认为会像国王陛下所说的那么容易对付。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力排众议,把亚巴塞斯舰长保了下来。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谨慎,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谨慎,”亚巴塞斯男爵走到书桌前,指着桌上的海图,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不知您有没有注意到布雷格雷格河口的航道极其狭窄,周围浅滩密布、礁石林立,我们的舰队根本无法施展开;最可怕的是,葡萄牙人还给他们留下了一座要塞,如果南岸炮台也能发挥作用的话,那我们将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公爵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还真选对了个好地方。”

“现在的问题是洗劫白银舰队的海盗船在不在里面?”

男爵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秘书和政治顾问,继续说道:“如果所有船只和黄金白银都不在里面,那让我们来萨累交赎金就是一个圈套。真要是如此,那我们将陷入跟摩尔作战的危险境地,而凭我们现有实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赢得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问题是我们别无选择,”曼努埃尔公爵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要知道我们已经成了全世界的笑柄,如果不能干净利落的拿下萨累,你让国王陛下和我们这些国王陛下的海军把脸往哪儿搁?”

“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怎么打的问题。”

公爵大人的政治顾问阿萨尼亚先生说道:“就算黄金白银不在萨累,国王陛下也要拿下萨累来稳定那些银行家的心。事实上他连萨累省督和检审官都任命好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那只能祈祷上帝给我们一个好天气了,”亚巴塞斯男爵沉思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好在葡萄牙人还给我们留下了一套标记清楚的海图,如果风向对我们有利,那就能一鼓作气冲进去。”

“他们要是在港外拦截呢?”

不等亚巴塞斯男爵开口,公爵大人便摇头说道:“如果他们真在港外拦截,那他们就不是洗劫白银舰队的海盗了。舰长先生说的对,现在只能祈祷上帝给我们一个好天气。”

………………………………………………

第六十七章 拭目以待

下午三点,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终于抵这萨累海域。风向不定,海况不明,几十艘战舰和武装商船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在布雷格雷格河口两英里外的海面收帆下铛。

海面上格外平静,除了两条海岸警备队的单桅舢板,在大口径长炮射程外远远地监视之外,连一条小渔船都没有。

“真是一个狡猾地老狐狸,看来我们的铁索是保不住了。”

老约翰坐在北岸炮台上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放下望远镜,指着那几艘划到前面的浆帆船“看见没有那三条老掉牙的破船,就是专门用来撞击铁索的,缺口一但被打开,它们就会源源不断冲进来。”

董南抬头看了一眼旗杆上的风向标,面无表情地说道:“白天他们是没机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打夜战对他们有利,不但可以利用风向,而且还能利用潮汐,连那几艘大家伙都能投入战斗。”

老约翰点了下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们看不橡弹着点。

说话间,十几艘单桅坐艇从黑压压的舰队中驶了出来,海岸警备队的小舢板连忙调转航向,一如既往地跟它们保持安全距离。那些西班牙单桅快艇并了追逐,而是在海湾附近一点点的测量起海深来。

按部就班,一点都不着急,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董南权衡了一番,回头说道:“老伙计,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吧,养精蓄锐,晚上陪他们玩。”

“也只能这样了。”

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们都没经历过实战,大白天的,敌人还在港外虎视眈眈,一个个紧张到极点,谁也睡不着。董南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见他们紧张成那样不得不命令乐队演奏起了欢快的音乐,好缓解下他们的情绪。

岬角边的索堡至小镇拐角是北岸第一道防线曾经的舰队司令部,早已被改造为坚实的防御工事。一门门从佛得角群岛和哈瓦那湾缴获的火炮,架设在工事后的掩体里。每门炮边还放着两把铁锤和十几根长钉,一旦防线失守,炮手们必须将炮尾的火药孔钉死,然后才能撤离。

“这里再加三堆篝火多放点柏油,否则天黑后什么看不清。”

董南把第一道防线的几个头目召集到码头边,指着头顶上的炮台,异常严肃地说道:“除了照明之外,篝火还能起到参照作用。大家都记清楚了,不管敌人遭到多大损失,都不可以擅自出击。”

“参谋长先生,放心吧,我们才不会那么傻呢。”一个海岸警备队的连长指着前面的那道黄线,笑道:“老约翰说过无数遍了,从这往南都是火炮轰击范围,一直延伸到河对岸,我可死在自己人手里。”

“知道就好”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往码头走去一边继续说道:“还有你们那六门炮,一定要给我看好,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是,先生。”

北岸的防御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大小小七十多门24磅、17磅、

14磅、12磅、9磅、6磅和4磅火炮,将码头至船坞、码头至山脚,以及码头后的小镇划为三个炮火覆盖区。就算西班牙人一直攻到山脚也无法在此立足。

董南给北岸的兄弟们鼓了鼓气后,便在卡拉米的陪同下,乘小艇马不停蹄的赶往南岸,最后一次检查里巴特城墙至南岸码头一线的防御。

南岸前线指挥部设在码头后的深壕里,董南的到来让负责这道防线的bō鲁克利夫大吃了一惊,连忙翻出壕沟,急切地问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董南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面,若无其事地问道:“兄弟们的士气怎么样?”

“高昂!”bō鲁克利夫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只要那帮混蛋敢来,那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嗯,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董南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朝那些跑出来的士兵们笑道:“伙计们他们总共才三千多号人,除非他们真想死,否则就不会同时攻击萨累和里巴特。这就意味着不管他们攻哪一边,总有一边的兄弟可以踹他们的屁股。”…,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一个矮个子民兵更是笑问道:“参谋长先生,那您认为他们会先攻哪一边呢?”

“这你得去问问那位尊贵的公爵大人。”

见他们笑得更凶了,董南突然话锋一转,指着岬角边的铁索,异常严肃地说道:“铁索断就是战斗信号,不管能不能看清目标,所有长炮都必须立即向航道入口处开火,不要舍不得炮弹。”

“是,参谋长先生!”

这时候,一个信号官从南岸索堡里飞奔过来,凑到董南耳边低语道:“先生,一条小艇打着白旗过来了,看样子是想跟我们谈判,指挥官先生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董南权衡了一番,指着索堡西侧的一块大礁石,说道:“谈判是假,侦察是真,不过想mō清我们的底细没那么容易。你去安排一下,谈判地点就设在那块礁石上,让巡逻艇带他们过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跟海盗谈判需要勇气,为了洗脱耻辱,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亚巴塞斯男爵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在两个士兵的保护下,划着小艇慢慢地驶了过来。海岸警备队的官兵很客气,并没有刻意为难他们,收缴掉他们身上的武器后,就将三人送上了港湾出口处的那块大礁石。

董南来得要比他晚一些,见一张跟印第安土著差不多的黄面孔出现在眼前,亚巴塞斯男爵不禁皱起了眉头。

“杰克一董,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兼联合舰队参谋长。“居然能说一口标准的西班牙语!男爵显得有些吃惊,怔了怔之后,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道:“亚巴塞斯,西班牙海军太平洋舰队“圣弗朗西斯科,号指挥官。”

“原来是老朋友啊”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男爵大人,还记得马萨坦斯湾吗?一别半年,没想到咱们还能再次见面。

董南话颇具讽刺意味,但却让亚巴塞斯男爵欣喜若狂,因为他这番话无疑证实了他们的的确确是洗劫白银舰队的海盗。

“参谋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求跟你们的你们的”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首脑名单在公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可一时半会间亚巴塞斯男爵却忘该怎么称呼,董南禁不住地提醒道:“执行〖主〗席己里先生?”

亚巴塞斯男爵抬头看了看北岸山顶上的总督府城堡,冷冷地说道:“是的,就是巴里先生,我想跟巴里先生当面谈谈。”

“当然没问题,不过您得让我先看看赎金。”

“坦率地说,我们没有带赎金。参谋长先生,曼努埃尔一阿萨尼亚公爵大人之所以让我来跟你们谈判,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要知道你们所犯下的是极其严重地罪行。如果你们能主动投降的话,公爵大人将会向神圣的国王陛下为你们求情。”

“投降?真是一个好主意。”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遗憾的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投降的打算。男爵大人,既您没带赎金来,那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了,不过您放心我们会放您回去的。同时请您向曼努埃尔一阿萨尼亚公爵大人转达我们的敬意,并转告公爵大人,鉴于贵方毫无诚意,

白银舰队司令官马尔塔将军、古巴都督莱奥纳多侯爵、阿巴多大主教、

格罗纳多检审官、罗德里戈上校等战俘,将无法继续享受与其身份相称的体面待遇。”

“你们会后悔的。”

“这算威胁吗?”董南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道你们毫无诚意,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那我们就无需浪费那么多酒肉和粮食。”

能看的都看到了,里面的防御想看也看不见,亚巴塞斯男爵意识再留下来已没有任何意义,一边招呼他带来的那两个士兵回小艇,一边冷冷地说道:“马萨坦斯湾那几炮打得tǐng准,参谋长先生,希望您还有那样的好运。”

“是吗?”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您在哈瓦那湾也干得很漂亮,害得我在圣地亚哥白等了三天,男爵大人,真希望您这次还能全身而退。”

亚巴塞斯男爵灵机一动,回头笑道:“参谋长先生,问题是我在海上而您却在岸上,想把我留下可没那么容易。”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这是在试探,干脆来子个将计就计,回头望了望船坞方向,呵呵笑道:“我可不这么认为,除非您再一次临阵退缩。”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第七十章 火力侦察

夜幕降临,海岸警备队的单桅巡逻艇,沿拦河铁索放下一排船坞赶造出来的小舢板,舢板上放着一口大铜锅,锅里燃着熊熊篝火。忙完这一切后,又在铁索中央顺流而下地放上一排,在布雷格雷格河口布置了一条呈“丁”字形的灯带。

与此同时,两岸守军也沿河岸点上了一堆堆篝火,将布雷格雷格河的轮廓勾勒出来,并将河流划为一目了然的三块区域。

天气不好,凸出港外的那排篝火,基本上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而海岸警备队的巡逻艇也不能像白天那样贸然出港,一旦大铜锅里的燃料耗尽,篝火自然就会歇灭。

然而,这条灯带对萨累守军却极为重要。因为它处于航道入口的正中央,西班牙海军不管如何规避,都会挡住南岸要塞或北岸炮台的视线,这就给两岸制高点上的炮兵提供了参照。

至于篝火燃烧的时间,高尔先生早就做过试验,正常情况下它们至少能燃烧四个半小时,这就意味着如果西班牙人等篝火歇灭后再发动进攻,那留给他们的攻城时间绝不会超过四小时。

毕竟潮汐是有规律的,如果两岸制高点在拂晓之前还没能拿下,那舰队主力则必须撤离,否则将会有搁浅的危险。甚至连已经登陆,却未能攻占两岸至高点的守军,都会陷入进退两难,被动挨打的可怕境地。

“毫无疑问,他们显然早有准备。”

面对着刺猬般地要塞,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头都大了,召集各舰长和步兵指挥官研究了半天,都没能研究出一个妥善的作战方案。他显有些焦急,在奢华的大舱里踱来踱去,“先生们,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正面强攻赢得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该死,真不知道那帮葡萄牙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个鬼地方的工事。修得比里斯本还要坚固……”

亚巴塞斯男爵的险没白冒,他画的那张两岸要塞火炮设置图,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按照本土舰队司令官卡瓦尼亚斯将军的估算,如果白天贸然强攻,舰队在将步兵送上码头前,就会损失掉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夜里进攻要好一些,但也绝不会低于四分之一。

再说夜里进攻,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船只不但容易搁浅,甚至还会相撞。队形太过松散的话。那就成了添油战术,会将陆续登陆的步兵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归根结底,还是兵力不足,”卡瓦尼亚斯将军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阁下,要不我们再等一等,先封锁住出海口,并向国王陛下请求支援,等援兵一到,在两岸同时开辟登陆场,三个方向同时攻击。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求援?真是个好主意!”

不等公爵大人开口,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便冷哼了一声,不无讽刺地问道:“将军,您让公爵大人怎么向国王陛下开口?难道告诉他我们一枪没开、一炮没放。就被一群海盗给吓住了吗?”

虽然都是中将,但西班牙步兵指挥官的地位要比海军高很多,以至于一些海战都是由旱鸭子来指挥,无敌舰队战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卡瓦尼亚斯将军早就看这个来自热N亚的同僚不顺眼了,冷冷地问道:“那您有什么好建议?”

“有什么说什么,”公爵大人一屁股坐了下来,紧盯着他的双眼,凝重地说道:“几千人一天要消耗四十多吨补给。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的意见很明确。”

托雷格罗萨将军抓起鹅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横线。“集中所有兵力,避其锋芒。从相对平缓的南岸登陆,一举拿下防守较为薄弱的里巴特,先获得一个立足点,然后再对北岸发动进攻。”

“您怎么知道里巴特的防御较为薄弱?”

卡瓦尼亚斯将军回头看了亚巴塞斯男爵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就凭舰长先生画得这张草图吗?别开玩笑了,这只是表面,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南面和东面到底有没有同样坚固的防御工事,我们是一无所知。再说总共就那十几门火炮,您拿什么去攻城?一旦被抄了后路,想回来可就难啦!”…,

托雷格罗萨将军不甘示弱,“上去了就没想过回来!先生们,请大家注意,我说得是集中所有兵力。除了留下必要人员封锁港口之外,其他人全部登陆。这么一来,我们的兵力就能达到三千以上,至于火炮……完全不是问题.,要知道我们有的是火炮,所欠缺的只炮架罢了,而木匠们也完全能解决这个问题。”

孤注一掷,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

公爵大人之所以每次海战都能全身而退,就是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正如托雷格罗萨将军所说的那样,他又不能向国王陛下贸然求援,毕竟打仗是要花钱的,就西班牙那糟糕的财政状况,国王陛下很难再给组织一支三千人以上的远征军。

形势逼人前,他不得不作出抉择,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公爵大人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说:“先生们,托雷格罗萨将军建议是我们眼前唯一的选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认为在此之前有必要试探下他们的火力。

反正制作炮架需要时间,组织登陆人员也需要时间。另外主力部队登陆时同样需要掩护,今夜先把铁索撞断,并熟悉下航道,到时候就能牵制他们一部分兵力。”

卡瓦尼亚斯将军反应过来,忍不住地问道:“一艘,还是两艘?”

“两艘吧,”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权衡了一番,接着说道:“还是让那两艘浆帆船上,多准备几条舢板,情况不对就赶快撤离。”

两条船七百多号人,想撤离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除了军官和水手们之外,那些连舰队人员花名册都没进的划浆奴,在他们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人,就算全部被俘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主攻方向定在南岸,那里巴特的侧后才是侦察重点,托雷格罗萨将军立马戴上帽子,躬身说道:“阁下,我现在就去挑选侦察人员,相信明天一早就会有张详细的地形图送到您面前。”

“十分期待,”公爵大人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起身送他们出门,一边微笑着说道:“先生们,祝你们成功。”

天色太暗,除了出海口的那一排排火光之外什么都看不清,连望远镜都失去了作用。海风瑟瑟,给人们带来阵阵寒意,董南等人在北岸炮台上等到十点多,海面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海战经历过两次,攻城战见识过一次,从未经历过守城的穆秀才显得有些急躁,跟卡拉米说了一会儿话后,禁不住地回头问道:“大人,他们该不会不来了吧?”

“不来最好,”董南笑了笑,“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他们却坚持不了多久。”

“是啊,那么多人的补给,从几百英里外运过来要花多少钱?”老约翰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以逸待劳,拖也能把他们拖死。杰克……我突然我们好像选错了时间,你想想,如果这仗放到夏天再打,那他们岂不是更没戏?”

“老伙计,这才刚刚开始。”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几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真要是能在6月前打完,我还求之不得呢。”

“这倒是,吃了那么大一亏,眼看又要吃亏,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来了——他们来了!”

老约翰的话音刚落,一个瞭望哨突然惊叫道:“先生,出海口只剩下十二堆篝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天啦!只剩十一堆了。”

“所有炮手主意,目标320、321、323——开火!”

老约翰从椅子弹了起来,当机立断地下达着一连串命令,“信号官,给南岸和山下发信号,索堡守卫准备,山腰火炮阵地准备……”

“嘭……嘭……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北岸炮台上的八门24磅长炮和十二门17磅长炮,顿时吐出一条条火舌。震耳欲聋的炮声就是命令,南岸要塞上也开火了,三十几门重磅长炮将一枚枚炮弹,均匀地倾泻到航道入口处那短短的六百码海面。

海岸警备队员忙得热火朝天,在炮长们的呵斥下清洗炮膛的清洗炮膛,装药包的装药包,塞炮弹的塞炮弹。可都是如假包换的盲射,别说看不见弹着点,甚至连目标都看不见。

巨大的冲击让大石垒成的炮台都跟着摇晃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炮声、呵斥声、怒骂声……不绝于耳,在看不见哪怕一个敌人的情况下,跟平时的训练似乎没什么区别。

“只剩四堆篝火了!目标317、318、319——开火!伙计们,给我狠狠打,如果你们够幸运的话,明天一早就能看见海滩上有一大堆浮尸!”

老约翰声音宏亮,像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无畏呐喊,语音在炮台上回荡。古铜色的脸在灯光下神采焕发,气宇轩昂,目光咄咄逼人,透出一种上不去道不明的刚毅。

原来守城就这么简单!炮手们在他的鼓动下越干越顺手,其中两门长炮的射速,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一分钟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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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虚张声势

炮击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铁索依然没被撞断,甚至连南岸城墙和北岸山腰火炮阵地上严阵以待的炮手们,都因为敌人没进入射程而一炮未发。董南感觉有些不对,立即建议老约翰停止炮击。

大半夜的,没法确认战果,更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就在大家纷纷猜测西班牙人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时,埋伏在两岸海边的暗哨相继送来了小股西班牙人登陆的消息。

“我们好像上当了,”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白白浪费一千多发炮弹,还差点给他们打掩护。这个公爵大人不简单,一明两暗,让我们搞不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如果兵力不足的话,那真叫个防不胜防啊。”

“把那些登陆的家伙抓起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穆秀才的话把众人搞得啼笑皆非,不等董南开口,老约翰便摇头苦笑道:“如果连那些探子都知道作战意图,那他就不是公爵大人了。”

“或许是个阴谋,”卡拉米插了进来,指着怀表上的时间,“先生,现在才十一半,他们完全可以再组织一次真正的进攻。”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老伙计,让弟兄们轮流休息,防止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换我。”生怕董南不回总督府,老约翰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再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其实也用不着通知,炮声就是信号,那么大动静任谁都睡不着。”

战略主动权在自己这边,战役主动权却在敌人那边,他们想什么时候攻就什么时候攻,根本不会按照你的意图来。考虑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两个指挥官不能同时休息,董南说道:“那好吧,明天一早我来换你。卡拉米,你负责肃清上岸的敌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绝不能因此而造成太大伤亡,大不了明天上午再组织一次搜捕。”

“可以调动骑兵连吗?”

董南可不想这么快暴露兵力,摇头说道:“不可以,不但骑兵连不能动,甚至连步兵营都不能动,让他们继续隐蔽待命。”

“是,先生。”

下半夜出奇的平静,除了肃清渗透进来的西班牙人行动中,时不时的传来零星枪声外,两岸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这一夜董南睡得很香,并没有因为西班牙人在港外虎视眈眈而无法入睡。毕竟经历过那么事情,这点危险根本算不上什么。况且他对能否守住萨累充满信心,对弟兄们的信任是一方面,萨累得天独厚的地形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在他的记忆中,18世纪法国海军就对萨累海盗进行过一次攻击。一个叫夏福的法国海军上将,奉命捣毁盘踞在萨累一带的摩尔海盗,但他不了解情况,也缺少准备,炮轰了一阵萨累和里巴特后,就冲进布雷格雷格河贸然登陆。

结果可想而知,近千名士兵被围,绝大部分人被赶下河流淹死,其余皆被摩尔海盗俘虏。以至于法国政府不得不放弃了征服摩洛哥的计划,连拿破仑都受到这一惨败的影响,他即位后只占领了摩洛哥沿地中海的几个港口,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动过萨累。

要知道那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那时的法国海军并不像现在这么不堪一击,而且他们对付的只是一帮摩尔海盗,其武器装备和战斗力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有着天壤之别。

他睡得很香,他的对手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却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太可怕了!简直可怕的令人难以置信。

两艘排水量七百多吨的浆帆船,在风力和人力的同时推动下,居然没能坚持到铁索。前面那艘被击中帆桅而失去方向撞上了礁石,直接导致船只在航道入口处搁浅;后面那艘被轰得千疮百孔,连下甲板的划浆奴都死伤惨重,十三名军官只回来了六个,其他人非死即伤,连放小艇的机会都没有。…,

“圈套,”公爵大人半靠在“大棺材”上,咬牙切齿地说:“亚巴塞斯,他们显然早就测量过弹着点,并进行过多次操练,否则不可能打得这么准。该死,这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战,如果是白天,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

托雷格罗萨将军和卡瓦尼亚斯将军在的时候,亚巴塞斯男爵是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见大舱里没什么外人,连公爵大人的秘书和政治顾问都去休息了,便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他们不同于一般的海盗,这一点从他们洗劫白银舰队的行动中就能看出。不仅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甚至为停泊在港外里的白银舰队量身定做了一套战术。”

“利用绞盘港外下锚吗?”

“是的,看起来很简单,但却行之有效,硬是把马尔塔将军堵住锚地里动弹不得。跟刚才那两艘浆帆船一样,只能被动挨打。”

公爵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叹道:“可惜你没能冲进去,如果能在关键时刻砍断锚链,那他们就得跟马尔塔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接舷战了。”

“这正是我想跟您说的,”亚巴塞斯男爵并不认为公爵大人是在苛责,想了想之后,凝重地说道:“他们具有无畏的牺牲精神,三艘单甲板战舰都被打成那样,依然死死的钉在航道入口顽强抵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他们是一群海盗,而应该是一帮化妆成海盗的尼德兰或英国海军。”

这番话并不是他的一面之词,海军部早就调查过“圣弗朗西斯科”号上的每一个船员,他们的说法跟眼前这位年轻的船长别无二致。

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突然后悔起接受这个任务来,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对其一无所知的敌人才可怕。而他现在所面对的敌人,简直像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对其一无所知。

而种种迹象又都表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本土舰队“圣费尔南多”号、大西洋舰队“圣茱斯塔”号、葡萄牙殖民地佛得角群岛,以及去年直布罗陀海峡至马德拉群岛海域所发生的劫案,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干的,那这帮穷凶极恶的海盗,就不是自己现在这点兵力所能对付的了,想到这些,公爵大人突然抬起头来,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亚巴塞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明天再跟他们谈谈。”

“谈什么?”

“试探下他们的口风,看看这两年来在西非海域发生的劫案是不是他们干的。”

都已经开战了,那帮海盗能跟我谈吗?亚巴塞斯男爵可不认为自己这次还能全身而退,但公爵大人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亲爱的亚巴塞斯,你为舰队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我会向国王陛下和海军部如实汇报的,祝你好运。”

第二天一早,再次举着白旗的亚巴塞斯男爵,又出现在昨天下午谈判的那块大礁石上。不过今天却没有昨天那样的待遇,站了近一个小时都没人理他。但对他而言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那帮海岸警备队员没有因为夜里的“误会”而迁怒于他,甚至还指着搁浅在不远处的那艘浆帆船不断冷嘲热讽。

活儿干得不赖,杰克-董很满意,乘小艇在浆帆船周围转了一圈,呵呵笑道:“伙计们,这条鱼虽然小了点,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捞着强,上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的,然后再想办法把它拖回去。”

卡拉米糊涂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拖回去?”

董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拖回去怎么行?难不成留在这里堵塞航道。别忘了堵他们的同时,也把我们给堵住了。进不来也出不去,那不是逼着他们在其它地方登陆吗?”

“明白了,先生说的对,这条破船一定要想办法拖回去。”…,

见刚从上游匆匆赶来的上尉还没能反应过来,卡拉米连忙解释道:“先生是想告诉他们,海上同样不安全,要知道咱们也有一支实力强悍的舰队,不留点人在船上防守,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谁都明白这才是刚刚开始,在大军没来之前,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能暴露实力。而海面上的西班牙人如果真敢孤注一掷,其局部兵力将会是萨累或里巴特的三倍,这就意味着隐蔽待命的步兵团的骑兵团不得不提供支援,否则就算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伤亡也会极其惨重。

胡安上尉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道:“杰克,你这一招虚张声势玩得漂亮,只要咱们把船一拖走,他们就得进入警戒状态了。”

“那个老狐狸没这么容易好骗,”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指着正对着船坞的那一片区域,异常严肃地说道:“等会还得组织人进行一次大搜捕,确保没有漏网之鱼。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他们拆穿,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主力舰队的安危。”

“交给我吧,”上尉回头笑道:“卡拉米,折腾了一夜,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董南给了他个白眼,笑骂道:“又不是没见过俘虏,让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晚上还得值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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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的本应是六十八章,由于粗心大意,居然标注成了七十章。修改很容易,不过那得删除后重新上传,会导致自动订阅的读者大大重复订阅,好在不影响阅读,也就由它错下去了,请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第七十章 杰克-董的秘密武器

第七十章杰克-董的秘密武器

亚巴塞斯男爵一厢情愿的谈判被拒绝了,但杰克-董并没有让他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而是特意让人找来几瓶从哈瓦那缴获的朗姆酒作为礼物,让他转交给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大人,以共同“庆祝”大西洋公约组织昨夜所取得的战果。

赤裸裸的挑衅,把托雷格罗萨将军和卡瓦尼亚斯将军气得暴跳如雷。尤其是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恨不得把酒瓶当成炮弹给扔回去,因为夜里的侦察行动让他损失了近四十多个部下,直到现在才回来了八个。

“味道不错。”

公爵大人的反应则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侍卫确认酒没问题后,居然接过酒瓶斟上一杯,一边品尝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我喜欢这种用甘蔗汁制作的烈性饮料,饮后能使人兴奋并能消除疲劳,它甚至能让一个女士从冷若冰霜变得柔情似水,不过我还是习惯于在晚餐时作为开胃酒来喝。”

见公爵大人给自己也斟上了一杯,本土舰队司令官卡瓦尼亚斯将军连忙摇了摇头,“谢谢,非常感谢,不过阁下……我现在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

“清醒的头脑,非常正确,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公爵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可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先生们,诅咒怒骂无济于事,想想怎样才能打败他们,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失态,一个个流露出尴尬不已的表情。

“坦率地说,贸然攻击一个戒备森严的要塞是极不明智的,尤其对一个海军指挥官而言。”

公爵大人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遥望着舷窗外那条清晰可见的海岸线,“而且我们昨天忽略了还一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将直接关系到整支舰队的生死存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决定对之前的计划作一些调整。除给步兵提供火力支援的部分炮手外,其余人员继续留守,并做好应对海盗舰队突袭的战斗准备。”

“可是……”

“将军,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同时还要为整个舰队的安全负责。”公爵大人脸色一正,紧盯着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的双眼,严肃地说:“要知道他们还有一支舰队,如果白银舰队被俘的那几艘主力战舰都能参战,那对我们来说将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登陆需要时间,登陆后更需要舰队源源不断的提供各种补给,如果主力舰队封锁不住港口,那对自己这些上岸的人而言后果将不堪设想。

托雷格罗萨将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点头说道:“那好吧,但您得多给我些炮手。”

“四百个,不能再多了,”公爵大人走到地图前,指着计划中的登陆场,继续说道:“考虑到这一带水深太浅,绝大部分船只都不能靠岸,你们登陆后必须先就地构筑一道环形防线,掩护后续人员和物资登陆。”

“可这么一来,就失去了战役的突然性。”

“将军,您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吧?不少字”公爵大人摇头苦笑道:“这是一场他们主动挑起来的战争,无论战略上还是战术上,对我们而言都没有任何突然性可言。况且这里到里巴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等你们抵达城下,他们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两千多人攻城!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尽管托雷格罗萨将军对自己的部下很有信心,但还没狂妄自大到如此程度。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表达他的忧虑时,公爵大人的政治顾问插了进来,“将军,公爵大人之所以要求您先构筑一道环形防线,就是考虑登陆部队的安全。您可以将该行动视作为一次试探,如果兵力太过悬殊……”

顾问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基本上都表达出来了,托雷格罗萨将军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阁下,您尽管放心,就算攻城失败,我也会为援军守住这个桥头堡,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我不知道国王陛下会不会增派援军,但却这我们眼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公爵大人说道:“除此之外,我还会通过外交途径再想想办法。总而言之,不管哪一方面能取得进展,都离不开一个稳固的进攻基地。”

“还有补给,”本土舰队司卡瓦尼亚斯将军补充道:“将军,舰队补给不能全部依赖于丹吉尔和加的斯,至少说要把淡水问题先解决掉。”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干就干,托雷格罗萨将军刚走出大舱,公爵大人就下令一支由三艘主力战舰和十二艘武装商船组成的分舰队升帆%%,沿海岸线浩浩荡荡的往萨累北部驶去,试图以此来分散岸上守军的兵力。

董南没有因此而上当,毕竟手头上的兵力就那么多,根本就没想过处处设防。当这并不意味着他真对此漠不关心,不仅下令海岸警备队严密监视它们的动向,甚至还要求沿海的几个定居点,做好坚壁清野和撤离的准备。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看完海岸警备队巡逻艇送来的情报,卡拉米被搞糊涂了,指着墙上的地图,急切地说道:“先生,他们又动了,两艘主力战舰,十八艘武装商船,难道他们真想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吗?”。

“不,只有一个地方是真的,而且绝不会是正面进攻,”董南摇了摇头,一边察看着地图,一边笑骂道:“这个老狐狸,在谜底没揭开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就那么点人,不管他怎么折腾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静观其变。”

董南抓起帽子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在指挥部盯着,我去高尔先生那边看看,有什么事情去那儿找我,换班之后就直接向老伙计汇报。”

“是,先生。”

“等等,我也去看看。”

董南刚走出总督府,就见穆秀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董南乐了,指着宪兵牵着的那几匹马,笑道:“穆先生,今天可没有马车坐呀,要去就得自己骑马。”

穆秀才回头看了看四周,见里里外外的确没有马车,不得不摇头苦笑道:“那还是算吧,不过您倒提醒了我,有时间还真得好好学一学,不然去哪都不方便。”

“那你就慢慢学吧。”

赶到镇外的兵工厂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的到来让蒙尼市长和高尔先生大吃了一惊,禁不住地问道:“参谋长先生,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什么就不能来?”

董南翻下马背,一边把缰绳交给守卫,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大白天的,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样,走……带我去里面看看。”

兵工厂是一处柏柏尔人留下的建筑群,坐落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边,石头砌成的房子非常坚固,船坞里的所有工匠都被转移了过来,外面还有六个宪兵和一百四十多个民兵把守。

“截止昨天下午,骑兵团的制式装备都已到位,按照您的要求,一人三支火枪,一支不少,马刀也是特别打制的,强度比陆战队的弯刀还要好……”

刚走进一道摩尔风格的拱门,高尔先生便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十八门三磅小炮也都改装完了,一匹马就能拖着走,机动性应该不出问题,关键是他们有没有那么多炮手。”

主力舰队到现在还没消息,海岸警备队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能抽调,董南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炮手现在是没有,就算有也不能抽调,再说骑兵不同于步兵,不会骑马一样不行。这样……你们看看能不能抽调几个师傅,去骑兵团帮着培训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早一天装备部队,早一天形成战斗力,蒙尼市长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高尔先生,你陪参谋长先生转转,我这就安排人员。”

“好的。”…,

董南可没那么多时间转,蒙尼刚走出拱门,就凑到高尔耳边,急切地问道:“硝酸制取了多少?”

“十二桶,这是眼前能做到极限了。”

试验制取不是工业制取,能在三个半月里用简易设备,干馏硝石制取出四桶硝酸,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凡事欲速则不达,董南也不能操之过急,接着问道:“实验室那边有没有进展?”

硝酸甘油杰克-董是搞不出来,但硝化纤维还是没问题的。自从用硫酸和乙醛成功制取出乙醚后,硝化纤维的研究工作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机密,甚至连蒙尼市长都不知道,高尔先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后才兴奋不已地说:“威力比上次还要大!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解决安全引爆以及量产硝酸。”

“除此之外还有如果使用的问题,”董南轻叹了一口,摇头苦笑道:“枪管和炮管的强度太低,用它作为发射药显然不太现实,想来想去,也只能用来做手榴弹和地雷了。”

“可以抛射!”

大西洋公约组织从来不做无用功,既然把它搞出来就得应用到实战,高尔先生早就考虑到了,指着前面的木工区,不无得意地说道:“先生,为此我专门让人做了十二门弩炮,安全引爆问题一解决,就能将它用于实战。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甚至能应用到炮弹上。”

黑火药发射无烟火药的开花弹?董南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不行,至少说在可靠的延时引线没搞出来之前不行,那样做太危险了,一炸就是一大片,别到时候没伤着敌人,自己倒先给一锅端了。”

这个时代的炮战就是扔铁块,你砸我、我砸你,看谁砸的准。考虑到自身安全,甚至连将炮弹烧红再发射,可以给敌人造成更大杀伤的那种“燃烧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轻易使用。毕竟甲板上和陆地炮台上到处都是火药,一个不慎很容易造成事故。

想到硝化纤维那巨大的威力,高尔先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您说的对,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们绝不能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继续储备,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存放,保密工作也不能松懈,它可是我们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投入实战。”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奥赛罗一回来,我就让他挑选两百个可靠的兄弟,专门来学习新型武器的使用,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负责。”

萨累的山头不少,手中有兵权的却不多,高尔懵了,禁不住地问道:“我?”

“是的,就是你,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守住秘密,否则我们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将成为无用功。”

“可是我从未带过兵,更没有打过仗。”

“训练又不是打仗,再说不会可以学嘛。”

董南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海岸,凝重地说道:“等把眼前这拨敌人解决完,我也该去地中海跟他们谈判了,接下来的仗只会越来越大,说不定还真能用上这些杀手锏。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知道怎样才能让它们不留痕迹的发挥作用。”

“好吧,我试试看。”

董南凑到窗户边朝里面望了望,接着问道:“对了,线膛枪和圆锥弹有没有进展?”

“那个倒没什么难度,就是枪管的报废率太高,前段时间为了赶制骑兵团的手枪,生产进度也就耽搁了下来。”

“有多少支了?”

这些数字高尔是烂熟于心,脱口而出道:“六十六支,子弹随时都可以铸造,一天就能解决问题。”

“不少了,”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回头从海岸警备队、陆战队和步兵团挑选几十个枪法好的过来集中训练,然后再回各自部队担任神枪手,专门负责对付那些军官。”

平时集中训练,战时混编进部队,既能最大程度其发挥射程远、精度高的优势,又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高尔先生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么一来,赎金可就要不成了。”

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连摇头道:“下级军官也是军官嘛,我可不认为光凭那些公爵、侯爵和伯爵,在没有下级军官的情况下能赢得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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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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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洛伦佐的猜测

第七十一章洛伦佐的猜测

温暖的气候姗姗来迟,不过终于到了春天,随着夏季一天天临近,三月初的日子变得又长又暖和。下午天气格外晴朗,数月来一直被关在修道院的克劳迪娅,终于随着母亲被二哥接去罗马,而再一次得以回到皮提宫。

她再也受不了修道院那陈腐的气味了,一回来就让侍女们从厨房端来几盆沸水,倒进那个木制的大浴盆里,好洗净这大半年来的晦气。

侍女在水里小心地挤了几滴玫瑰油,热腾腾的蒸汽带着令人陶醉的芳香布满整个房间,克劳迪娅开始脱衣服,在脱衬裙和衬衫的时候,窗外传来几声夜莺的叫声,声音非常美,但她却觉得这树林里飘来的声音隐含着忧伤。

他为什么不来救我?奥普多尔没把信转交给他吗?还是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母亲去罗马前的那番话,让克劳迪娅焦急万分,如果连杰克都不来拯救她的话,那她今年八月只能嫁给那个痨病鬼了。

“殿下,您真厉害,居然一点都不怕冷。”

最亲密的侍女蒂亚又端了一盆沸水走进房间,在大木桶边放下水盆,小心翼翼的不让水溅到地毯上,然后叹着气直起腰,伸手按摩腰背部。

“不觉得,”克劳迪娅回头看了一眼,无精打采地说:“去年在地中海那才叫个冷呢!不是说天气有多冷,而是让人绝望的那种冷。蒂亚……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就像快要下地狱一样,冷冰冰的,如果不是他,说不定你再也见不着我了。”

“你真幸运,”想起董南上次来佛罗伦萨时的样子,蒂亚感叹道:“可惜他是个异教徒,据说还是个海盗,不过我认为所有那些针对他的指责都是诽谤。如果连他那么谦和的人都是海盗,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是唯一的一个说杰克-董好话的人,克劳迪娅立马来了精神,“亲爱的蒂亚,你真这么认为?”

“是啊,”蒂亚点了点头,吃吃笑道:“他那么富有,用得着去当海盗吗?殿下,我想我也爱上他了,哪怕他是异教徒。”

“得了蒂亚,你是爱上他的钱吧?不少字”

克劳迪娅哪能不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开心,笑骂了一句后,连忙扒下长筒裙和衬衫,爬入大木桶,直至裸露的双肩被水淹没。

“殿下,您真学会了游泳?”蒂亚一边收拾着为她准备的天鹅绒斗篷,一边喃喃自语道:“真稀奇,好多人都不会呢。”

“有什么好稀奇的,其实学起来很容易,”小丫头低头看了看那对很不满意的胸,“如果再回来晚一些,我甚至都能学会潜水。他说过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我愿意,他都会教我。”

完了,彻底没救了,蒂亚暗叹了一口气,连忙岔开话题,兴高采烈地说:“殿下,这件黑貂皮衬里的天鹅绒斗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说真的,我做了这么久针线活,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天鹅绒和皮毛呢。”

这是比尔诺公爵所送的聘礼中的一部分,克劳迪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前提是别怕染上痨病。”

公主殿下一向出手大方,蒂亚没少占便宜,但这件斗篷她是不敢要的。这并不是担心染上什么痨病,而是所有聘礼两位女大公都过过目,一件都不能少,就算公主殿下也不能随意处置。…,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蒂亚吐了吐舌头,放下手中的斗篷说:“殿下,您慢慢洗,我去拿些木材来把炉子生着。”

“生炉子?”克劳迪娅疑惑地问,并瞥了一眼那个很长时间没见火星的壁炉。

“是的,殿下,主教大人见我给你送洗澡水,就说房里冷,得生个火,以防你受风寒。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我疑心他酒喝多了。”

“卡洛回来了?”

“回来了,把女大公一送到罗马就回来了,”蒂亚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将窗帘撩开一道缝,朝外面看了几眼,神神叨叨地说:“好像奥普多尔先生回信了,他这么急着回来应该跟那封信有关。”

克劳迪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趴到木桶边急切地问道:“又是迪亚斯告诉你的?”

“除了他还有谁?”说完之后,蒂亚突然后悔了,连连哀求道:“殿下,他真不是有意的,如果您告诉大公,那他就完了。”

“我才不管你们的那些破事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克劳迪娅一洗完澡,就蹑手蹑脚地溜进科西莫大公的书房,趁他们还在餐厅里吃饭,小心翼翼地翻找起奥普多尔送回的信件。然而,还没等她拉开抽屉,一阵脚步声就在耳边响起,她赶紧关上窗户,拉起天鹅绒窗帷,挡住自己坐着的倾斜窗台,并缩到黑暗角落,不让哥哥们知道她的书房里。

“先看看吧,看完再说。”

信原来藏在书架的角落里,房门刚关上,科西莫大公便拿出信件递给卡洛,然后拉过安乐椅坐到窗台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克劳迪娅连忙屏住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

“他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红衣大主教看得很快,把信件往桌上一扔,愤愤不平地说:“在克劳迪娅的婚事上指手画脚就算了,现在居然支使起我们的海军。简直得寸进尺,这次绝不能答应他。”

“可他愿意出军费,而且理由也很充足,”洛伦佐说道:“别忘了奥普多尔和拉斐尔现在是战俘,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一样会让西班牙人起疑心。至于克劳迪娅……奥普多尔不是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吗?他只是不愿意看着我们那可怜的妹妹嫁给痨病鬼,并兑现他曾对克劳迪娅许下的承诺。”

“母亲那边你再想想办法,争取再拖半年时间,”大公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叹道:“仔细想想,真让人无地自容,要知道我们才是她的亲哥哥。可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扰,我们或许去年就把克劳迪娅嫁去了。”

“不说这些了,除了威胁我们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婚事早就定下来了,甚至连教皇陛下都知道,想悔婚没那么容易,能拖一年,难道还能拖两年?卡洛干脆将这事放到一边,指着桌上的信件说:“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我们派四艘战舰去干什么?我可不认为会是演一出赎人的好戏那么简单。”

洛伦佐说道:“他们现在仍然占优势,想利用我们的船逃跑不太可能,又没要求我们送什么东西过去,难道他想让我们一起跟西班牙海军攻打萨累?”

“不不不,他肯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除非他真疯了。”

科西莫大公摇了摇头,差点擦到克劳迪娅的胳膊。就在她得知自己去年之所以没被嫁出去,正是心上人努力的结果,芳心砰砰直跳,欣喜若狂时,卡洛突然说道:“那他要我们过去干什么?而且一要就是四艘,还只能多不能少。”…,

“鬼才知道他想干什么呢,现在的问题是答不答他这个要求?”

“答应他只会越陷越深,不答应他同样具有很大风险。”

“是啊,”科西莫深以为然地说:“早知道这样,去年就不该接那笔生意,现在是骑虎难下,真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或许我们应该答应他,”洛伦佐突然说道:“哥哥,我们们来个换位思考,如果我们也像他一样抢了西班牙人价值几百万佛罗林的黄金白银,那我们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

“你是说他们想洗手不干?”

看着二人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洛伦佐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换作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变成德雷克那样的人。毕竟再多的钱只是一个数字,如果连花的地方都没有,想买什么都买不到,那要那么多钱还有什么意义?”

“可他们把全世界都得罪光了,甚至还狂妄地挑起了一场战争。”

“这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洛伦佐指着地球仪上的加勒比海,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奥普多尔在信里说他们在古巴收编了很多印第安人和黑人奴隶,但并没有跟杰克一起回萨累。按照时间来推算,现在跟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作战的并不是他们的主力。这就意味着他们早就做好了打大仗的准备,兵力将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

但打仗是要花钱的,甚至还会死人!而他们却在明明可以流窜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或跑到尼德兰和英国接受庇护的情况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挑起战争。这就说明他们不仅不想放弃萨累,甚至还想通过一场战争来证明他们的实力,并以此来获得政治地位。”

科西莫想了想之后,抬头问道:“逻辑上说得通,但根据呢?”

“大家还记得奥普多尔在上封信里是怎么说的吗?”。洛伦佐一屁股坐了下来,“杰克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现在是海盗,不等于将来还是海盗!还说总有那么一天,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叫他舰长,而不是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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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声东击西

西班牙人不出意料的登陆了,但在布雷格雷格河口以南约四英里处登陆后,却没有立即对里巴特发动进攻。(更新最快最稳定,读

说网,N.)而是依托地形修筑防御工事,并派出他们有且仅有的那六十多个骑兵,往东、南两个方向侦察,试图找到他们最急需的水源。

对于他们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法,在不调动步兵团和骑兵团主力的情况下,董南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毕竟那道正修筑的环形防线,不但有一个由火枪手和长矛兵组成的大方阵防守,而且还架上了二十多门大口径火炮,甚至还能得到海面舰炮的支援。

可总这么相持下去绝不是办法,如果他们再次调转枪口,转而攻击布雷格雷格河南岸的那十几个定居点,那就算不会造成多大人员伤亡,但财产损失却是免不了的。

跟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一样,董南也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西班牙步兵登陆后的第二天一早,就和胡安上尉、尤里奥洛夫局长、穆里尼奥局长以及卡拉米等人在宪兵们保护下,匆匆赶到里巴特城南的一处制高点,居高临下的观察起敌情来。

穆里尼奥是里巴特市政议会推选出来的首任警察局长,考虑到舰队、陆战队和海岸警备队的工作重心都在海上,后来组建的步兵团和骑兵团又不能用来维护治安,这让他所领导的警察局,直接升格成了与舰队、陆战队、海岸警备队、步兵团以及骑兵团平级的官方机构。

正因为如此,他对各村庄的治安工作有着业务上的指导权。进入战争状态后,几十个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的治安官们,在董南的游说下甚至赋予了他指挥权。

民兵的战斗力虽然无法跟陆战队、步兵团和骑兵团相提并论,但这却是商人掌权的重要标志。穆里尼奥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权利,又被上面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和下面的治安官们给收回去。

众人刚爬上山丘,他便急切介绍道:“南边的水源是找到了,不过不能饮用。因为根据总督大人一个半月前下达的命令,我们早就用死牲畜和粪便将它们都污染了;东边的几个村子也做好相应准备,确保他们无法在方圆一百英里内找到可饮用水源。”

董南举着望远镜一声不吭,上尉接过话茬,回头问道:“局长先生,夜里的伤亡大不大?”

“无一伤亡!”穆里尼奥不无得意地笑道:“他们一上岸,我就消息通知下去了。布利斯先生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八个轻骑兵一个都没让他们回去;科沃德先生留下了六个,罗伯特先生那边出了点意外,由于一个民兵在关键时刻不慎走火,把他们都给吓跑了。”

“没跑掉,”卡拉米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那几个骑兵,呵呵笑道:“先生早就考虑到了,不然也不会让骑兵连换上摩尔人的衣服。公爵大人一共出动了六十三个轻骑兵,包括你们解决掉的那二十四在内,他们是一个都没跑掉。”

“啊!”

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卡拉米喊道:“凯欧斯,跟局长先生打个招呼,省得以后误伤了友军。”

“是,阁下。”

众人这才注意到参谋长先生的随从里,居然有一个生面孔。他身材魁梧,背着两把至少4英尺长,3英寸宽,却没有剑萼的长刀。手上牵着一匹阿拉伯马,除了骑兵团的制式装备三把火枪之外,马鞍上还有一副弓箭。和其他异教徒一样,用布料包裹住头部,只露出眼睛。蓝色的双眸咄咄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惊问道:“马穆鲁克?”

“不,凯欧斯连长可不是马穆鲁克,”卡拉米介绍道:“他是职业佣兵,去年刚招募的,总督大人特别器重,要不是骑兵团缺人手,早就安排到宪兵队给参谋长先生当侍卫了。”

“骑兵连长凯欧斯,见到大家很高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奥赛罗器重的人,脾气和奥赛罗没什么两样,凯欧斯跟众人冷冰冰的打了个招呼后,又牵着马站到了一边。

就在众人琢磨着骑兵团还藏着多少狠角色时,董南突然放下望远镜,摇头苦笑道:“花花绿绿的,真搞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兵种,也看不出他们的战斗力。上尉……你是行家,你说我们组织三千人的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另外抽调一个营的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能不能击溃他们?”

“其实他们中没几个西班牙人,”上尉说道:“有瑞士的、有意大利的、有德意志兰的,有尼德兰的,甚至还有摩尔人。指挥上肯定没那么协调,如果没有舰炮掩护的话,击溃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西班牙步兵却没几个西班牙人,有点意思。”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等胡安上尉开口,尤里奥洛夫局长便微笑着解释道:“通常情况下,西班牙军队的西班牙人绝不会超过五分之一。因为他们认为部队要远离士兵家乡,才不会开小差,才不会有不忠行为。一个地方征召的士兵,就应该放到另一个地方打仗。还认为德意志兰、瑞士和尼德兰士兵,要比西班牙士兵更具战斗力。”

上尉可没兴趣讨论这些,尤里奥洛夫局长的话音刚落,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杰克,想发动进攻的话,今天下午还来得及。如果等他们把战壕都挖好,把胸墙都堆起来,那我们再想进攻就难了。”

“那你认为我们应不应该进攻?”董南似笑非笑地问。

“他们好像比我们要急,之所以没有发起进攻,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国王陛下让他们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是让他们来修工事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工事一修完,他们就会有大行动。”

“他们肯定是会来的,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眼皮底下修工事。”

董南指着那片堆满物资的海滩,继续说道:“先生们,看见没有……他们还在往岸上转运,如果能把那些物资全部烧掉,那他们是不是只能孤注一掷呢?”

劳师远征,没有任何退路,真要是能烧毁掉他们的物资补给,那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攻城。上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摇头苦笑道:“防守这么严,想毁掉它们没那么容易。”

“就算能摧毁掉他们的补给物资,我们也会损失惨重。还不如以逸待劳,让他们来攻城。”

“是啊,正面强攻是不行的,偷袭更不可能,”说到这里,董南话锋一转,指着海面笑问道:“不过大家有没有发现,他们并没有朝海面修筑工事,甚至都没派几个人防守。”

“该死,我居然忘了老本行了。”卡拉米蓦地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说道:“先生说的对,我们完全可以从海上偷袭嘛。”

上尉也意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禁不住地笑道:“抬几条小舢板绕到南面去,下半夜偷偷溜上海滩,多带点火药、硫磺和油脂,点几把火就跑,让他们追也追不着。”…,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尤里奥洛夫局长居然摇头说道:“不能从南面,而应该从北面。”

“为什么?”

“还是局长先生深谋远虑啊!”董南笑了笑,指着里巴特方向解释道:“登陆部队总共就三千多人,要防御这么长一道环形防线,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所以只能把海面防御交给那几艘战舰;但在那些海军看来,布雷格雷格河口已经被主力舰队封锁住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也应该来自南面。”

“可这一带太陡了,很难不露声色的把人员、舢板和引火用的物资送下去。”

“他们不是喜欢跟我们玩声东击西吗?我们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董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下半夜准备几条火船,冲击一下港外的主力舰队,再组织些人员对登陆部队进行一次佯攻,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掩护偷袭部队的行动。”

“海上的行动我不在行,我还是负责佯攻吧。”

上尉并不是怕危险,而是他那些部下大都是旱鸭子,干这样的活的确不如海盗。巴里他们都没回来,老约翰只剩下一条腿,而且还是里巴特和萨累防御的指挥官,卡拉米意识到改表态了,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负责偷袭,人手从在家休整的舰队军官中抽调。”

他今年才十九岁,去年刚结婚,儿子还没学会说话,从内心来讲,董南真不想让他轻易涉险,可眼前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得不咬了咬牙,凝重地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可以放弃,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会有事的,”卡拉米指着石头上的地图说:“我们从这里下水,绕一圈后从正面登陆,所有人都伪装成热n亚或那不勒斯水手,大半夜的,外面还在佯攻,他们哪分得清谁是谁呀?得手之后从南面撤离,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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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火光冲天

“看那破旧褴褛的风帆,迎着蠕动的无形的风,把顶着滔天巨浪的大船,拉过沟壑纵横的海洋……”

今天轮到“圣弗朗西斯科”号守夜,亚巴塞斯男爵自然不能在公爵大人的旗舰上久留,早早的就回到自己船上,跟执行舰长迭戈一起在艉楼上讨论诗歌。当玻璃酒杯重新添满的时候,他在片刻的安静中说:“这就是我说的那种东西。”

“这是您写的吗,阁下?”

迭戈问道。

“不是,”亚巴塞斯男爵说,“是另一个家伙写的。”

“蠕动的无形的风。”迭戈舰长回头看了一眼布雷格雷格河口,伸手探了探风向,喃喃自语道:“还是个恰当的比喻,不知道用拉丁语念出来押不押韵。”

“也许我可以试试。”

还没等他想好从哪一段起头,桅顶上的瞭望哨突然惊叫道:“火灭了……二……三……四……我的上帝!整整少了六堆。”

那条灯带所发挥的作用是相互,西班牙海军同样可以利用它来判断海盗舰队有没有异动。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凸出港外的那条早就歇灭了,这让沿拦河铁索布置的那条看上去特别显眼。

一下子少了六堆,这让亚巴塞斯男爵大吃一惊,连忙扔掉酒杯爬上桅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只见一堆堆篝火接二连三的歇灭,转眼间,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布雷格雷格河口变得一片漆黑,远远望去什么都看不起。

“值星官——起鼓!全体集合,准备迎敌!”

“咚咚咚”的鼓声顿时响了起来,水手们不约而同地冲上甲板,在军官们的呵斥下做战斗准备。生怕后面的舰只听不见鼓声,执行舰长迭戈下达完起锚命令后,还让炮手们放了一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支舰队沸腾了起来,几艘武装商船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迫不及待地砍断锚链准备开溜。铁锚对船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的行为把公爵气得咬牙切齿,可大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命令根本传达不下去。

与此同时,南边也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彻底傻了,连忙命令旗舰升起战斗灯笼,先把布雷格雷格河口堵住再说,以确保陆上的步兵不会背腹受敌。

事实上这会的天气并不适合海战,风平浪静,只能利用洋流。好在西班牙人前天还送来了一艘浆帆船,尽管它被轰得千疮百孔,但航行几英里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老约翰压根儿就没打算跟他们打海战。

“慢点,对对对……用不着那么快!”

见西班牙舰队乱成了一团,老约翰乐了,冲甲板下划浆的海岸警备队员喊了一声,随即回头笑道:“安德鲁先生,小艇可以放下去了,给他们再添点料。”

“是,指挥官先生。”

十几分钟后,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海面上出现六条燃着熊熊烈火的小船,呈弧形远远地包抄过来。

“开炮,击沉它们,舰不能让它们靠近。”

主力战舰之间的距离拉得都很开,那六条纵火船很难对舰队构成什么威胁,但它们却能扰乱舰队的阵脚。两军距离不足两海里,真要是被他们冲过来,那想再恢复战斗阵型可就难了,亚巴塞斯男爵回头看了一眼旗舰,面目狰狞地咆哮道:“左舷水手放小艇,单座艇、单桅艇、驳船通通给我放下去!迭戈先生,它们就交给你了!”…,

“是,阁下,”迭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道:“桑佩尔、吉拉尔、阿道弗……叫上你们的人跟我上小艇。”

……

上午拍板,夜里行动,许多准备工作根本没时间做,以至于上尉率领陆地的佯攻部队,只带了十二门小口径陆战炮。考虑到西班牙人的火炮数量和口径占绝对优势,董南干脆让高尔先生把他那十几门弩炮拉了过来。

虽然发射效率不然火炮,但射程还算差强人意。最重要的是它十分轻便,几个人一抬就走,随时可以转移发射阵地,

失去了骑兵,警戒范围大大缩小的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瑞士雇佣兵训练有素,第一时间就进入到战斗位置,勉强稳住了阵脚。

“嘭……嘭……嘭……”

火炮终于还击了,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盲射,同样没想过跟他们硬拼的胡安上尉,根本就没让步兵营进入火炮射程范围。为了给他们增加点压力,除了一个劲炮击之外,还让骑兵连长凯欧斯带着他的部下,时不时的在西班牙人工事前呼啸而过。

敌情不明,外面还有骑兵,托雷格罗萨将军不敢轻易出击,一边命人向海面上的舰队求援,一边下令死守。

海上和陆地上打得不亦乐乎,卡拉米率领的偷袭部队,在海岸警备队员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滑下峭壁。三十六个精心挑选出来的老兄弟,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悄往南边划去。

小部队突袭,带不了那么多东西,董南不得不让高尔先生为他们准备了三十几颗炸弹,以弥补武器装备的不足。黑不溜秋的,跟一颗9磅炮弹差不多大小,又是保密、又是注意安全的,出发之前是千叮咛万嘱咐,一个矮个子海盗怎么看它都跟一般的手榴弹没什么区别,忍不住地问:“卡拉米,这玩意儿管用吗?”

“说意大利语。”卡拉米冷哼了一声,继续警惕地观察四周。

“我只会三句,还有一句是上帝保佑。”

卡拉米忍俊不禁地笑道:“我们现在的确需要上帝保佑,就说那三句吧。”

“该死,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呢。”

“别废话了,前面有条船。”

前面的确有船,而且还不止一艘!卡拉米举起望远镜,只见船上的人在一盏盏灯笼照射下忙碌成一团,有的在往下放小艇,有的在升帆起锚,离这么远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叫喊声。

“我想我们用不着绕一大圈了,”卡拉米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那个海盗,指着左前方说:“看见没有?他们好像在往岸上增援。”

“嗯,海滩上也没人防守,现在正是最乱的时候。”

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搞这么大动静,谁也想不到仅是为了干掉他们的补给。卡拉米的行动顺利得出人意料,两条小舢板划到海滩边都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帮不速之客。

“嘭……嘭……嘭……”

前面又传来几声巨响,震耳欲聋的炮声中,还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叫。上尉的活儿干得不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正前方堆满橡木桶的海滩,居然仅有三士兵防守。

“马尔科姆警戒,其他人跟我上!”

卡拉米挥了挥手,偷袭部队一分为二,像其他增援的西班牙人一样,挥舞着弯刀和手枪跑了上去。还没等那三个守卫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在后面的人掩护下一拥而上,干净利落的用匕首解决了问题。…,

“快快快,那边那边……说你呢……走那边!”

马尔科姆简直是个语言天才,不仅会说意大利语,而且还会说西班牙语。他带着几个人兄弟当仁不让的接管了防务,并大呼小叫着指挥起那些刚上岸增援的西班牙水手来。

其他兄弟也没闲着,一个个掏出高尔先生为他们特制的锤子,有条不紊地给一个个橡木桶开孔。没人打扰,动作很快,五分钟不到地上就湿成了一片,也搞不清楚里面到底装得是酒还是水。

一个高个子海盗拔出尖嘴锤,见锤尖上带出一串刺鼻的火药,立马凑到卡拉米耳边,兴奋不已地说:“找到了,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干得漂亮,”卡拉米强按捺下心中的狂喜,低声说道:“快塞导火索,多开几个孔,多塞几根儿。”

“手榴弹呢?”

“都塞进去,动作快点!”

正面阵地上的炮战还在继续,北边海面上又传来隆隆炮声,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心急如焚,不知道这帮海盗的主攻方向到底是自己这边,还是公爵大人那边,或者两边都是。

见那帮讨厌的骑兵又疾驰过来,将军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方阵前的炮手吼道:“瞄准,给我瞄准点再打!”

“嘭!”

还没等炮手们放低炮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爆炸的冲击波掀起一波气浪,把密密麻麻的帐篷都卷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砸向工事。

“该死,上当了!”

将军猝不及防,顿时被掀到在地,但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朝同样狼狈不堪的侍卫们咆哮道:“他们在后面,他们在后面!”

然而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爆炸还在继续,一个个橡木桶被撕成碎片,在营地里四处肆虐。火光冲天,火苗飞舞,士兵们根本就无法靠近,更别提去追那些搞破坏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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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佯攻变真攻

大火蔓延到炮兵阵地,一个个火药桶接二连三的爆炸起来,西班牙炮手们进退两难,只能往左侧的大方阵逃窜,鬼使神差地挡住了瑞士雇佣兵的长矛和火枪。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凯欧斯连长欣喜若狂,高吼了一声“跟我上!”便身先士卒的跃马跳过壕沟。十二个马穆鲁克紧跟而上,连火枪都不用,就挥舞着弯刀砍杀起来。

“阿比德-布哈里”也是身经百战的骑兵,哪能不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见几十个长矛兵绕过阵前,企图堵住缺口,便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

敌人乱成一团,佯攻变成了真攻。

一百六十多个骑兵在里面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上尉意识到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格林斯平先生,他们的火炮已经废了,抵近射击,轰击右翼,动作要快!”

步兵团的炮兵指挥官格林斯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喊道:“伙计们,快套马,都给我利索点儿。高尔先生,你们的弩炮也别闲置,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是,先生。”

炮手们顿时忙碌起来,十几门火炮被套上马匹,在炮长们的呵斥下转移阵地。几十个民兵则手忙脚乱地抬弩炮,试图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进入到更有利的抛射距离。

佯攻部队人数并不多,一千六百多人中近半的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胡安上尉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拔出弯刀,指着环形防线左侧骑兵连打开的缺口,喝令道:“步兵营——起鼓!目标左前方,攻击前进!”

“咚咚咚……”

热血沸腾的鼓声响了起来,八百多个黑人雇佣兵在各级军官们的指挥下,迈着正确的步伐,呈150宽的三路横队压了上去。海岸警备队一个连长急了。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被遗忘的几个治安官,斩钉截铁地说道:“奥弗顿,你们掩护上尉的左翼,我们掩护上尉的右翼。”

右边的敌人多,左边的敌人少,奥弗顿可不认为自己手下那帮白天还在地里干活,晚上才匆匆赶来凑热闹的农民,真能对付得了瑞士雇佣兵。点头同意道:“没问题!”

吃柿子挑软的捏,凯欧斯连长和他的一百多个骑兵,净挑那些落单的雇佣兵杀。宁可绕着由瑞士长矛兵结成的大方阵转,也不干那鸡蛋碰石头的事。到处都是人,而且还是自己人,方阵里的火枪手抓瞎了。举着火绳枪瞄了半天都不敢轻易射击。

炮声、爆炸声、惊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硝烟,再加上又是深夜,可视距离绝不超过二十码,二十码外只能看见一堆堆火光。后面有多少敌人在搞破坏不知道,防线里冲进了多少骑兵不清楚,前面甚至响起了进攻的战鼓声。

撤回海上是来不及了。步兵指挥官托雷格罗萨将军咬了咬牙,毅然命令道:“巴尔西亚队长,你负责正面防线!其他人跟我来——一定要守住侧翼!”

“是,阁下。”

一个那不勒斯军官应了一声。带着一队从后面冲了过来,试图在大方阵北侧至海滩方向布置一条简易防线。

炮兵阵地失守,让整个环形防线被一切两半。正面都是敌人,两端守军都不敢轻易往中间靠拢。而后面的人就算没被炸死,也被刚冲进来的那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逃命都来不及,一时半会儿间根本组织不起来。…,

岸上乱成一团,海上的舰长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船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水手和炮手,既不敢轻易增援。又不敢盲目炮击。毕竟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贸然射击只会误伤。

佯攻变成了真攻。把站在一英里外制高点上观察战场的董南气得咬牙切齿,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考虑到上尉的兵力太少,连忙回头喊道:“信号官,命令穆里尼奥局长立即火速增援!南岸的宪兵、警察、海岸警备队员、民兵……有多少算多少,通通给我上!”

“是,参谋长先生!”

信号官刚举起信号灯,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便禁不住地问道:“杰克,是不是调一个骑兵营过来?”

董南凑到灯下看了下怀表,摇头说道:“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他们最快也得四个小时才能到,而这场仗却只能打三个小时,无论胜败与否,拂晓必须撤出战场,不然我们将会成为舰炮的活靶子。”

“上尉也太……”

埋怨的话刚到嘴边,尤里奥洛夫又噎了下去,暗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搞来搞去,还是打成了强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集结所有兵力,一鼓作气将他们赶下海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况且这才刚刚开始,如果过早的暴露兵力,那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了。”董南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接着说道:“再呆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走……去前线看看,希望上尉他们不要让我们失望。”

穆里尼奥局长的动作很快,刚接到信号,里巴特城里就响起了刺耳的集合号,一个个传令兵举着火把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想在最短时间内集合周围几个村庄的所有民兵。紧接着,城里的一千多个守军倾巢而出,董南刚走到山脚下,就碰上了有马匹的几个前锋。

与此同时,上尉率领的步兵营已经跟瑞士雇佣兵交上了火。由于对手没有骑兵,整个步兵营全是火枪手,没有装备一根长矛。密集的队形和燧发枪的射击效率一下子显现了出来,两轮齐射就放倒了六十多个敌人。

“第三排射击,第一排准备!”

面对面的对射,没有任何技术性可言,“嘭”的一声过后,整个队列都被笼罩在白色的硝烟里。

除了刚进入射程的第一轮之外,西班牙人接下来的还击则显得有些慢了,等他们装完弹准备重新射击时,面前的长矛手已经倒了一片。到处都是哀嚎,中弹的人们在地上翻滚。有些人甚至掉进刚挖了一米多深的壕沟里。

训练时一分钟一发,整个队列每分钟三轮,不知道是天太黑,看不清装弹,还是因为太紧张,步兵团的装弹射击效率并没有全部发挥出来,齐射的速度每分钟只能达到两轮。

西班牙人再次还击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又有几个步兵中弹倒下了,后面的人无需军官下令就义无反顾地踏着鼓点补了上来。上尉回头看了一眼,喝令道:“一连二连原地射击。掷弹兵上!”

“一连二连原地射击,掷弹兵上!”

到处都是炮声、枪声、吼声、惨叫声,命令只能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眼看就要跟敌人展开白刃战了,步兵们正准备上持刀。却没想到上尉会要求他们原地射击。尽管如此,他的命令还是被忠实地执行了,敌我双方就这么在六十多码的距离内面对面对射着。…,

火力优势在敌人那边,托雷格罗萨将军不是不知道,但他只能咬着牙保持队形。因为可恶的骑兵还在周围,只要他稍露出一点破绽,骑兵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相比之下。两翼守军却比瑞士雇佣兵承受着更大压力。炮兵连和高尔先生的弩炮队,在海岸警备队和民兵们的掩护下疯狂地轰击他们。出于跟托雷格罗萨将军同样的顾虑,他们也不敢轻易攻出防线。

战场上最可拍的莫过于背腹受敌,西班牙步兵现在就陷入进这样的境地。尽管骑兵连才一百六十多人。但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和威胁却是无法挽回的。

见大方阵还是纹丝不动,凯欧斯连长急了,一边用长刀挑起块燃烧着的帆布,往没有着火的一堆木桶上扔去,一边朝不远处正追杀一个西班牙炮手的部下喊道:“萨伊,别管他了萨伊,带上你的人袭扰方阵侧后。其他人跟我们来——先把左翼的守军冲散再说。”

“是!”

怕什么来什么,一对骑兵呼啸而来。几个侍卫连忙把将军拉到方阵中央。还没等火枪手掉转枪口,骑兵们就把马刀往鞍里一插。纷纷拔出早就上好镗的手枪,冲黑压压的人群先开起火来。

“嘭……嘭……嘭……”

一阵枪响。又有几个矛手倒下了,而火枪手的子弹则无一例外的落空了,刚刚还近在眼前的几十个骑兵,一下子又跑到了一百多码外的右翼守军侧后。

不过凯欧斯连长的攻击却受阻了,高尔先生的弩炮太猛,抛射过来的黑火药炸弹,一直延伸到防线后几十码,贸然冲上去只会被误伤。他干脆调转马头,继续冲杀正准备绕过火场往海上逃生的西班牙士兵。

卡拉米等破坏分子刚划出一英里,就又被岸上的骚乱给吸引住了,一个矮个子海盗看看岸上的火光,再看看远处的几艘战舰,连划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自言自语到:“不就是炸了几火药桶嘛,他们怎么会乱成这样?”

“该死,我们压根就不该走!”卡拉米把望远镜递了过去,摇头苦笑道:“伙计们,好像佯攻变真攻了,凯欧斯的骑兵居然一直杀到了海边。”

“骗子!通通都是骗子,把我们骗走,然后战利品都归他们。天啦,杰克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不不不,先生是不会轻易改变计划的,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卡拉米想了想之后,突然指着一英里外的那艘双甲板战舰,一脸坏笑着说:“先生们,我们或许还可以干点什么。看见没有……那条船上好像没几个人了,有没有人想当船长?”

矮个子海盗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这简直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好礼物,卡拉米,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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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地方势力

第七十五章

地方势力

“圣地亚哥”号的午餐简直不堪入目,烤奶酪、斯特拉斯堡馅饼、野猪火腿肉……不但没有鲜肉,公爵大人的厨师甚至还把下级军官才吃的直布罗陀蛋糕拿来充数。酒还可以,除了常见的西班牙红葡萄酒,桌上还摆着几瓶贴着黄封条的波尔图红葡萄酒。

用这样的食物款待客人是极其少见的,因为西班牙海军有个非常古老的传统:司令官给客人们准备的食物,必须是其它船上军官室里吃不到的,这样至少就食物而言,他的款待可以成为某种节庆。

就算在很长的航行中,等到私人储藏全部告罄、变成回忆,等所有人都沦落到只吃军舰定额的地步,司令官的厨师也会尽力把腌肉、豆粉布丁、硬面包做得和部下们的厨师有所不同。

况且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是个保守的海军将领,是个喜欢陈年老办法和陈年葡萄酒的人,是个在和他年资相当的军官中很少有的、仍旧留着长发的、在脖子后面把头发扎起来的人,是个最不愿意违背传统的人……

但卡瓦尼亚斯将军、亚历杭德罗伯爵、亚巴塞斯男爵、托尔夸托子爵和政治顾问阿萨尼亚先生等人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伤感的情绪随着登陆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弥漫开来,舰队里最为快乐的“圣地亚哥”号,现在已经变成了最令人沮丧的地方。

由此可见,别说食物难以下咽没有胃口,就算还像往日宴请那么丰盛,他们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尽管食物一般,吃法却很讲排场,公爵大人和客人的身后都得有一个仆人,极少有饭店能够与之相比。

军官们一声不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公爵大人干脆摆了摆手,一边示意服侍他们用餐的仆人们下去,一边慢慢地说:“托尔夸托,你先说说吧,看我们能从中吸取到点什么教训。”

“阁下……”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公爵大人更火了,“嘭”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让你说你就说,不然要你这个高级秘书干什么?”

“是,阁下,”托尔夸托子爵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事实证明,我们的对手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还要狡猾。他们先从海上和陆上同时佯攻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再派小股部队渗透进海滩制造混乱。由于我们过于大意,没有加强布雷格雷格河口至登陆场之间海面的防御,让他们的这一诡计顺利得逞,直接导致登陆人员全军覆没和托雷格罗萨将军被俘。”

战斗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大西洋公约组织以六百四十多人伤亡的代价,一举歼灭了海滩上几乎所有的步兵。卡拉米带着三十多个突击队员,更是趁乱夺取了一艘主力战舰,而且还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驶进了港内。

公爵大人虽然没打过什么大胜仗,但也从未打过像这样的败仗。

奇耻大辱!

他必须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指挥能力,好在主力舰队并没有太大损失,他还有翻盘的机会。毕竟萨累海盗再厉害,也无法于一个强大的帝国相对抗。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失败吸取经验教训,公爵大人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说重点!”

托尔夸托子爵微微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结合几次失败的侦察行动以及昨夜的这一战,可以看出他们不是一般的海盗,或者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盗,而应该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地方势力。”…,

卡瓦尼亚斯将军一愣,忍不住地问道:“地方势力?”

“是的,就是地方势力,”托尔夸托子爵推开面前的盘子,摊开一张地图,抽丝剥茧地分析道:“大家请看……我们几次的侦察范围这么大,却无一例外的遭到伏击,这就意味着他们除了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之外,还控制着雷格雷格河两岸的很大一片地盘。

司令官阁下已经派出六艘武装商船,往南北两个方向继续侦察,如果结果还是一样的话,那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股海盗,而是一个比一般公国还要强大的海盗王国了。”

“摩尔人怎么会让他们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上?”

亚巴塞斯男爵禁不住解释道:“这并不令人奇怪,要知道摩洛哥正陷入内乱,王位战还打不过来呢,谁还会管西海岸发生的事情。”

“权力真空,给了他们做大的空间,”托尔夸托子爵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一百多个幸存者的描述,也证实了这一观点。根据他们的描述,以及他们所听到的一些口令,昨夜参加战斗的至少有四支军队。其中包括战斗力强悍的骑兵连和步兵营,战斗力稍弱一些的海岸警备队,以及战斗力一般的民兵。

在兵力上他们占有绝对优势,起码出动了四千多人。好在骑兵和步兵只占其中的四分之一,如果其他人都像骑兵和步兵那么强悍的话,那对我们的下一次进攻将会产生巨大威胁。”

“骑兵大概有多少?”这个问题很关键,亚历杭德罗伯爵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超过三百个。”

“你确信不会有更多?”

“这一点我不敢确信,但昨夜是一场大战!他们连刀剑都没有,只能使用农具的黑奴都出动了,没理由再继续掩藏实力。况且养一千多个雇佣兵需要一大笔钱,这里又不是欧洲,想招募更多士兵没有那么容易。”

“还要把他们的舰队算进去,”公爵大人说道:“再加上城里有可能留守的人员,以及北岸没来得及动员黑奴,他们至少可以组织起一支七千人以上的军队。要知道我们刚给他们送去了大量武器,他们完全可以组织得起来。”

“可怜的托雷格罗萨,他居然还想凭那两千多个步兵拿下萨累。”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援军,我们根本完成不了任务,更别说夺回马尔塔舰队损失掉的黄金和白银。先生们,我准备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用书信如实地向国王陛下汇报,并恳求他仁慈地宽恕。”

公爵大人顿了顿,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继续说道:“在新的命令没到达之前,我们绝不能轻易撤回,必须死死封锁住港口,以防他们转移赃物和继续洗劫在西非海域航行的商船。这个任务很危险,在这里我有必要提醒下诸位,他们完全有能力跟我们进行一次海战,甚至在兵力和补给方面还占有绝对优势。”

船是不少,可人只剩下一千多,如果来一次接舷战,那胜负还真难预料!就在众人琢磨着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是不是先给家里写封遗书之时,一个低级军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凑到公爵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们把受伤的战俘送过来了,”公爵大人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亚巴塞斯舰长,你去安排一下,别忘转达我的谢意。”…,

“是,司令官阁下。”

男爵刚走出大舱,亚历杭德罗伯爵就忍不住地问:“他们这是干什么?挑衅吗?”

“混蛋,一群卑鄙无耻的混蛋!”

本土舰队指挥官卡瓦尼亚斯将军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这不仅是挑衅,而且还是一个阴谋。既能达到打击舰队士气的目的,又能利用一帮伤员消耗我们的补给。”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董南的确是这么想的。七百多个伤员就是七百多个负担,杀掉他们就等于堵上了谈判的后路,留着他们还要消耗宝贵的补给,还不如还给他们,让补给本来就很困难的大西洋舰队,背上这一不得不背的包袱。

阿萨尼亚公爵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比那些尼德兰新教徒还要难缠。先生们,这是一个要发动进攻的信号,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那些伤员呢?”

七百多个伤员不是一个小数字,大战在即,卡瓦尼亚斯将军可不想被他们连累。公爵大人权衡了一番后,淡淡地说道:“武装商船留在这里也是个累赘,让他们把伤员都送回去,顺便再给我们送一批补给。”

“嗯,也只能这样了。”

“阿萨尼亚先生,你也跟着一起回去,一定要给国王陛下解释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么不增派援兵,要么就增派一支八千人以上的大军,否则只会浪费大笔的军费。”

“是,阁下,我一定会向国王陛下解释清楚的。”

“另外……另外……另外代我向托雷格罗萨夫人转达由衷的歉意,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向上帝发誓……”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政治顾问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跟其他人一一道别后,这才步履沉重地迈出大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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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巴里归来

1618年4月6日,巴里和伯爵率领的主力舰队,终于在梅尔斯舰队的接应下安全抵达穆罕默迪耶湾,结束了长达六个半月的航行。(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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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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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路抢一路,让舰队规模变得空前庞大,如果没有临时扩编的那五千六百多个陆战队员,在加勒比海诸岛屿和新大陆东海岸俘获的大小四十多条商船根本就带不回来。

带回来的都是青壮,没什么好安置的,奥赛罗和情报局副局长布拉简单地介绍了下战况,便所有西班牙俘虏接管过来,让他们跟刚俘获的柏柏尔人“俘虏”一起修筑海防工事,争取在两个月内,将穆罕默迪耶变成另一个易守难攻的萨累。

“火炮都是现成的,杰尔,这件事由你负责,争取两天里全部驳运上来,另外再抽调三百个刚培训出来的炮手。”

西班牙海军就在一百多海里之外,巴里不敢怠慢,一上岸就在奥赛罗等人的陪同下,登上山顶视察起正修筑的防御工事来。

不等伯爵开口,在大年半里指挥过八次大规模洗劫行动的陆战队指挥官哈里,便急切地说道:“主席先生,炮手我们有,用不着从舰队抽调。反正都已经到家了,留那么多人在船上也没什么大用。”

“你们的人一个都不能动,”巴里跟奥赛罗对视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异常严肃地说道:“杰克从步兵团抽调的军官马上就到,蒙尼市长也会亲自给你们送装备过来。哈里,你们只能休整三天,三天后接受整编,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西班牙援军没这么快吧?”

“他们是没这么快,但不等于没有其他敌人!”

奥赛罗接过话茬,指着索维拉方向,“一下子往南延伸了两百多英里,我们不能不做一点准备。况且谁也不知道西班牙人会派多少援军过来,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一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预备队。”

人都上岸了,陆战队还叫陆战队吗?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梅尔斯船长呵呵笑道:“舰队需要一个半月时间休整,暂时不用起航,海上你就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

看也看完了,正急着回萨累的巴里,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先生们,梅尔斯和霍拉从现在开始接管舰队,并负责舰只维修和人员整编,格里先生将留下担任穆罕默迪耶首任市长,但这里还缺一个总督和一个海岸警备队指挥官,大家都说说,谁留下来合适?”

都已经发财了,自然用不着再出海赌命,早就想金盆洗手的托马斯,毛遂自荐道:“我留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还缺一个海岸警备队指挥官,”见其他人都一声不吭,巴里蓦地转过身去,指着山下的港湾,呵呵笑道:“伙计们,别看这里现在是什么都没有,可只要肯下功夫,花两三年时间好好经营一下,那就是又一个萨累了。”

那捷尔沉思了片刻,抬头笑道:“算我一个,不过得一碗水端平,也要像老约翰那样给我一支海上巡逻队。”

“没问题,船随便你挑,军费先从舰队公共财物中出。至于规模嘛,你跟梅尔斯商量着办。”

大事敲定,除了留下来的新任舰队指挥官梅尔斯、副指挥官霍拉,总督托马斯、海岸警备队指挥官那捷尔以及陆战队指挥官哈里外,其他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成员们,则马不停蹄的从陆路返回萨累。…,

他们的归来让董南欣喜若狂,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跟老约翰、胡安上尉、尤里奥洛夫、穆里尼奥、卡拉米以及高尔先生等人一起赶往南岸迎接。

“干得漂亮!杰克,我就知道你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久别重逢,伯爵翻下马背就是一个熊抱,董南一边推开他胳膊跟其他人点上致意,一边笑侃道:“不干漂亮点行么?要知道弟兄们的老婆孩子都在总督府里,无论如何我也得保证她们的安全啊。”

“这倒是,如果她们有一点闪人,我跟你没完。”

“得了杰尔,杰克跟你开玩笑呢,人早就转移到盖尼特拉了。”老约翰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指着他们身后的那一溜马车,笑问道:“伙计们,看来你们在返航途中也没闲着,怎么样?收获大不大?”

“还行,”巴里紧握着董南的双手,不无得意地笑道:“六十多万佛罗林,算是把这一仗的军费给挣出来了。”

“这么多?”董南不敢相信,禁不住的侧过头去看了两眼。

“刚收编的陆战队员没有分,”比利解释道:“他们光要土地不要钱,绝大部分人甚至都没花过钱,说出来的确有些难以置信。”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要知道他们是奴隶,根本用不着花钱,也不可能有钱。”巴里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分来分去的麻烦。”

这样的好事董南当然求之不得,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这样,等打完这一仗后多给他们点土地,省得将来说我们欺负老实人。”

“分吧,他们要多少就给他们多少,反正不用花钱。”

伯爵的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连奥赛罗都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大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可不是光为了开玩笑,笑完之后,便在穆里尼奥局长的陪同下,登上南岸要塞,观察起了海面上的西班牙舰队。

“看见没有……左边的第二艘,‘弗朗西斯科’号……我们的老对手。‘圣地亚哥’号在它后面,那是老狐狸的旗舰,这几天挺老实的,一动不动,生怕我们出港偷袭他们。”

十八艘战舰呈三路战斗阵形停泊在海面上,十几艘单桅快艇如临大敌的在出海口外游弋,伯爵乐了,放下望远镜笑道:“杰克,我们是不是跟他们搞点什么活动,比如赛艇什么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他们绝不会让我们靠近的,要知道卡拉米刚抢了他们一艘船。”

“听说了,”伯爵回头笑道:“亲爱的卡拉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干得漂亮,尤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爆掉他们的火药桶。”

巴里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是啊,那一仗你局首功。”

“凯欧斯呢?据说骑兵连的表现不错。”

见奥赛罗提起了自己的部下,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骑兵连的战斗力经受住了考验,表现可圈可点,甚至个个都能称得上英雄。但他们却公然违抗军令,擅自出击,打乱了全盘计划,给步兵营、海岸警备队和民兵造成了巨大损失。此风不可涨,必须要严肃对待。”

接下来还有大仗,巴里可不想因此而寒了骑兵团的心,连忙劝道:“杰克,都打赢了,还是算了吧。”

“杰克说的对,必须要严肃对待,”奥赛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看我的面子。”…,

“人现在关在宪兵队,他的职务暂时由副连长萨伊代理,”说到这里,董南突然话锋一转,“之所以这么处置,就是想让他长长记性。”

“完了?”

“完了,”董南点了点,笑问道:“难道我还能真把他给砍了?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个英雄。”

“雷声大雨点小,我还以为你会给他几鞭子呢。”

“说真的,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指着六天前的战场说:“表面上看来他做得一点都没错,果断抓住战机,为全歼敌人创造了有利条件;但他忘了身后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部队,如果上尉有一丝犹豫,那整个骑兵连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况且就算他不发动这次进攻,补给被毁掉后的西班牙步兵,一样会按照我们的意图自投罗网。而守城的代价要比强攻小得多,至少说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上尉的一个营死伤过半。”

骑兵是宝贵的,在他们身上的投入几乎是步兵的六倍。为了他们付出那么代价,的确有点得不偿失,奥赛罗微微的点了下头,冷冷地说道:“不能关几天就算了,杰克,还是把他调离吧,省得他再给我们惹麻烦。”

“不不不,事实上责任在我们这边,”董南说道:“作为一个佣兵他是称职的,我们不能用陆战队的标准来衡量佣兵,想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能在平时的训练和军纪上想办法,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一个集体,不能光靠个人英雄主义。”

这个时代的战争真没法指挥,绝大部分欧洲国家还沿用法兰西人和意大利人发展起来的兵员制度,只保留一支数量极少的常备军,战时则利用雇佣兵扩大规模。

应运而生的雇佣兵连队,并不是一个战术编制单位,少则十几人,多则上千人,队长既是一个战术指挥官,同时也是一个商业承包商。依据自己作为指挥官的名声好坏、管理部队的能力大小和拥有资本的多少,召集兵员和对外承接战争业务。

他们就跟商人一样,可以从父亲或岳父那里继承雇佣兵连队。他们之间也存在着市场竞争,以出卖自己的指挥能力和部队质量为生。

萨累佣兵的情况要比欧洲好点,并没有直接招募雇佣兵连队,而是单个招募,打乱编制,指挥上要比欧洲佣兵顺畅得多,但个人的佣兵习气却依然存在。相比之下,兵员大多来自于奴隶的陆战队,则更像一支现代意义上的军队。

任重道远啊!

想让他们像陆战队那样听话,谈何容易?巴里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其实也犯不着为他们伤脑筋,反正就一年的事,打完之后立马解散,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我们可没钱养那么多闲人。”

“已经在他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就这么解散你们不感觉亏吗?”董南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如果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那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要知道摩洛哥太小了,我可不想当自己的掘墓人。”

他们能为自己打仗,同样能为别人打仗,真要是被摩洛哥那三位王位竞争者雇佣来对付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

奥赛罗猛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杰克说的对,我们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必须想一个两全之策。”

伯爵脱口而出道:“杰克会有办法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见众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董南笑了笑,“办法我倒是想了一个,那就是组建三个佣兵团,把他们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以战养战,既不会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又能将其作为谈判筹码之一。”

“欧洲!”尤里奥洛夫局长反应过来,兴奋不已地说道:“先拿西班牙人立威,然后再带他们去欧洲接生意。不但可以赚佣金,而且还能名正言顺的抢劫,萨累要什么就抢什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就这么想的,”董南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先生们,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萨累永远都别想获得真正的和平。萨累想发展,更离不开欧洲,所以我们必须走这一步。”

“那谈判筹码呢?”伯爵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疑惑不解地问道。

“据说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继承人、波西米亚和匈牙利国王斐迪南的日子不太好过,对于这样的好意,我想国王陛下是不会拒绝的。”

“可我听说他的财政状况令人堪忧,杰克,你确信他付得起佣金吗?”

“当然付不起,但我们可以用其他办法挣回。”

见他们那副面面相窥的样子,尤里奥洛夫局长连忙解释道:“先生们,只要得到国王陛下的授权,那我们完全可以按照国王陛下和教廷的旨意,把那些新教徒的财产没收来作为军费。”

“该死!我们抢劫是犯罪,他们抢劫就是神的旨意!”

“所以我们才必须转型,”董南回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该要的军费还是要的,不然以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考虑我们抢了哈布斯堡王室的黄金白银,如果一点赃都不退的话,将很难得到菲力浦国王陛下、教皇陛下以及斐迪南国王陛下的宽恕,所以我们应该做出一点让步,主动将那些黄金白银折算成军费,为他们免费打几仗。”

“哦……杰克,你真是一个天才!”

巴里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国王的钱本来就是用来打仗的,既然我们都能作出这么大让步,那他们更不能再揪着我们的小辫子不放。况且我们还占据绝对优势,只要再打一个大胜仗,那他们只能接受这个条件,否则他们什么都捞不着,还会有继续被劫的危险。”

“谈判渠道没问题,托斯卡纳会帮我们牵线搭桥。现在的问题是教廷那边必须要有点表示,要知道我们现在通通都是异教徒,如果得不到教皇陛下的谅解,那就没有了谈判的基础。”

“谅解,嗯……我喜欢这个词,”伯爵自言自语地说:“事实上我从未奢望过能得到他仁慈地宽恕,不过死后能上天堂总归是件好事,哪怕我算不上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甚至连新教徒都不是。”

巴里被搞的哭笑不得,连忙提醒道:“杰尔,说正经事呢!”

伯爵狡黠地笑了笑:“他无非就是要钱,而我们有的是钱。不过也不能白给他,毕竟我们的钱都是拿命拼回来的,至少说要敕封个骑士什么的,好让我的儿子,我儿子的儿子有个头衔。”

“这倒是个好主意,”比利乐了,忍不住地笑道:“杰克,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出五千佛罗林买个男爵,有没有封地都无所谓。”

“我要一个伯爵,货真价实的伯爵,钱不是问题,但爵位一定要是真的。”…,

……

海盗也是人,之所以对什么都不屑一顾,那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现在掌握着绝对主动权,只要再打一个大胜仗就能迫使哈布斯堡王室让步,一个个的心顿时活络了起来,恨不得立马摇身一变为真正的贵族。

看着他们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董南摇头笑道:“钱肯定是不用个人出的,完全可以从公共财物中支付。这也是一笔投资嘛,只要能获得和平,那投资的钱就能连本带利赚回来。”

巴里想了想之后,终于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那大概需要多少?四十万佛罗林够不够?”

见董南朝自己看来,尤里奥洛夫局长立马解释道:“耶稣会的钱不等于都是教廷的钱,教廷的钱也不等于教皇个人的钱。先生们,我想教皇陛下应该比较好打发,给他十万金币足够了。红衣主教团再打点一下,十五万佛罗林肯定能解决问题。”

“那就给他们十五万。”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考虑到托斯卡纳,毕竟没有一个中间人是不行的。”

“美第奇家族?”

“是的,”董南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打算贿赂他们,而是想投资入股美第奇银行。只有把双方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才能老老实实的为我们服务。况且开银行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与其让那些黄金白银放着贬值,还不如拿出来赚更多的钱。”

杰克-董主导下的生意从来没亏过,这样的好事巴里当然不会拒绝,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问:“他们能同意吗?”

“我想他们没理由拒绝,毕竟据我所知,他们的财政状况同样令人堪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投资具有多大风险,只要在经营方式上作一些小小的调整,赚钱根本不成任何问题。”

伯爵笑道:“贵族银行家,我喜欢这个头衔。杰克,你看着办吧,反正投资方面的事我们不太在行,而且一直都是你一手包办的。”

“我也没意见。”

!@#

第七十七章 杰克-董的预付费业务

计划很完美,完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

毕竟战役主动权虽然暂时掌握在己方手里,但对手的综合实力却是己方的几百倍。一旦哈布斯堡王室和罗马教廷把战略重心转移到北非,那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除了逃之天天之外别无选择。

主力舰队的归来,意味着和谈计划就要提上日程。接下来的大战,也将由巴里、奥赛罗和上尉负责指挥。成败在此一举,就要向他们移交指挥权,搭乘即将抵达萨累“赎回战俘”的托斯卡纳舰队,前往地中海寻求和平的董南怎么都不放心。

因为计划…永远不如变化,谁也不知道西班牙人接下来又会耍什么鬼huā样。真要是战局发生逆转,导致内部不稳,那他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甚至还有“肉包子打狗”m一有去无回的危险。

战术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见招拆招,说多了反而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但战略上必须要说清楚,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敢打必胜的信心。

正因为如此,董南一边跟众人往山下走去,一边循循善you地说道:“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换言之就是只有了解对手,才能彻底打败对手。毫无疑问,我们的对手很强大,但也没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这还用说吗?”。伯爵回头笑道:“无敌舰队都被一帮海盗给打败了,我实在找不出害怕他们的理由。“不不不”董南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无敌舰队虽然败了,但并不完全是败在英国海军手上。要知道整个战役中真正被击沉的战舰没几艘,绝大部分都因为没有进攻基地而毁于风暴。同时由英国海盗船和武装商船组成的分舰队,在海战中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如果有的话,那也是虚张声势。”

巴里转过身来深以为然地说道:“所以我们在上次行动中,并没有贸然攻击哈瓦那湾而是先在海龟岛设立了一个临时补给基地。”

“是的,基地对海战的重要xing不言而喻,而现在西班牙人却不存在类似问题”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无敌舰队虽然全军覆没但实际上西班牙的国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损失。从历史上查理五世远征北非的失败经验来看,损失七十艘大帆船真算不上什么很严重的创伤,凭着西班牙、葡萄牙、热n亚和那不勒斯的造船实力,在两三年之内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

真正使西班牙付出重伤代价的是其经济政策,或着该说西班牙从来就没有经济政策可言。李班多海战时期的同盟军联合舰队,每年要huā掉四百万杜卡特的军费,但那个时候大舰队还有威尼斯和教皇国出钱供养:而西班牙自己的无敌舰队,光建立就huā掉了近两千万杜卡特的巨款,而每年的维持费大约是一千万杜卡特。

除了耗资甚巨的海军之外他们huā在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的战费更加惊人:据保守估计,这五十年来哈布斯堡王室的战争开支高达两亿两千百杜卡特!”

比利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说他们打不起?或者说跟我们耗不起。”

“我可不认为他们会轻易妥协”老约翰摇了摇头“要知道他们还有一大片殖民地。”

“他们的确有一块旁大的殖民地,也有着搜括自殖民地黄金白银的传统,但那些每年顶多只能为国库进帐两百万杜卡特左右的收入除了作为向银行家贷款的抵押品外别无用处。甚至连曾经身为哈布斯堡王家御用商号的佛格尔商会,也因承受不起他们一再的跳票赖账而宣布破产。”…,

董南笑了笑,继续说道:“确切的说,国王们发动的战争就像是小

孩子在玩火,实际上殖民地和本土的所有收入加起来都不经不住战争的滥用,打的是国家经济正常状况下不可能支撑的大战,于是胜负的关键就系于短期间之内谁能借到更多钱一言以敝之就是金融信用问题,哈布斯堡王室在这方面显然不具备稳定投资的利多条件。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董南话音刚落,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便微笑着补充道:“神圣罗马帝国现在是乱成了一锅粥,西本彪根的形势一触即发,bo西米亚的局势同样令人堪忧,尼德兰地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再不增派兵力或许连南尼德兰的领地都保不住。

还有我们在加勒比海的老朋友安德森和拉蒂,据说他们现在干得不错,你们从哈瓦那湾返航后的第二个月,他们就在圣地亚哥海域狠狠教训了下新西班牙舰队。如果哈布斯堡王室还想继续从殖民地获得收益,那他们就必须出动一支庞大的舰队前去清剿。”

想到那两拨自立门户的家伙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看来菲力浦国王陛下的日子不太好过要知道安德森和拉蒂跟我们不一样,一旦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他们就会流窜到另外一片海域,想在短时间内一举歼灭他们,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掌握绝对指挥权。在董南的印象中,直到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美国海盗还伙同法国si掠船常常袭扰英国本土。

大西洋公约组织之所以没有陷入防不胜防的境地,只是因为地形太过特殊。婆个摩洛哥西海岸,除了萨累、穆罕默迪耶、达尔贝达和索维拉几个港湾外,几百英里长的海岸线,根本就不适合大型战舰和商船靠岸。就算用小艇登陆,上岸后要面计划很完美,完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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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战役主动权虽然暂时掌握在己方手里,但对手的综合实力却是己方的几百倍。一旦哈布斯堡王室和罗马教廷把战略重心转移到北非,那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除了逃之天天之外别无选择。

主力舰队的归来,意味着和谈计划就要提上日程。接下来的大战,也将由巴里、奥赛罗和上尉负责指挥。成败在此一举,就要向他们移交指挥权,搭乘即将抵达萨累“赎回战俘”的托斯卡纳舰队,前往地中海寻求和平的董南怎么都不放心。

因为计划…永远不如变化,谁也不知道西班牙人接下来又会耍什么鬼huā样。真要是战局发生逆转,导致内部不稳,那他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甚至还有“肉包子打狗”m一有去无回的危险。

战术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见招拆招,说多了反而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但战略上必须要说清楚,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敢打必胜的信心。

正因为如此,董南一边跟众人往山下走去,一边循循善you地说道:“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换言之就是只有了解对手,才能彻底打败对手。毫无疑问,我们的对手很强大,但也没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这还用说吗?”。伯爵回头笑道:“无敌舰队都被一帮海盗给打败了,我实在找不出害怕他们的理由。“不不不”董南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无敌舰队虽然败了,但并不完全是败在英国海军手上。要知道整个战役中真正被击沉的战舰没几艘,绝大部分都因为没有进攻基地而毁于风暴。同时由英国海盗船和武装商船组成的分舰队,在海战中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如果有的话,那也是虚张声势。”…,

巴里转过身来深以为然地说道:“所以我们在上次行动中,并没有贸然攻击哈瓦那湾而是先在海龟岛设立了一个临时补给基地。”

“是的,基地对海战的重要xing不言而喻,而现在西班牙人却不存在类似问题”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无敌舰队虽然全军覆没但实际上西班牙的国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损失。从历史上查理五世远征北非的失败经验来看,损失七十艘大帆船真算不上什么很严重的创伤,凭着西班牙、葡萄牙、热n亚和那不勒斯的造船实力,在两三年之内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

真正使西班牙付出重伤代价的是其经济政策,或着该说西班牙从来就没有经济政策可言。李班多海战时期的同盟军联合舰队,每年要huā掉四百万杜卡特的军费,但那个时候大舰队还有威尼斯和教皇国出钱供养:而西班牙自己的无敌舰队,光建立就huā掉了近两千万杜卡特的巨款,而每年的维持费大约是一千万杜卡特。

除了耗资甚巨的海军之外他们huā在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的战费更加惊人:据保守估计,这五十年来哈布斯堡王室的战争开支高达两亿两千百杜卡特!”

比利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说他们打不起?或者说跟我们耗不起。”

“我可不认为他们会轻易妥协”老约翰摇了摇头“要知道他们还有一大片殖民地。”

“他们的确有一块旁大的殖民地,也有着搜括自殖民地黄金白银的传统,但那些每年顶多只能为国库进帐两百万杜卡特左右的收入除了作为向银行家贷款的抵押品外别无用处。甚至连曾经身为哈布斯堡王家御用商号的佛格尔商会,也因承受不起他们一再的跳票赖账而宣布破产。”

董南笑了笑,继续说道:“确切的说,国王们发动的战争就像是小

孩子在玩火,实际上殖民地和本土的所有收入加起来都不经不住战争的滥用,打的是国家经济正常状况下不可能支撑的大战,于是胜负的关键就系于短期间之内谁能借到更多钱一言以敝之就是金融信用问题,哈布斯堡王室在这方面显然不具备稳定投资的利多条件。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董南话音刚落,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便微笑着补充道:“神圣罗马帝国现在是乱成了一锅粥,西本彪根的形势一触即发,bo西米亚的局势同样令人堪忧,尼德兰地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再不增派兵力或许连南尼德兰的领地都保不住。

还有我们在加勒比海的老朋友安德森和拉蒂,据说他们现在干得不错,你们从哈瓦那湾返航后的第二个月,他们就在圣地亚哥海域狠狠教训了下新西班牙舰队。如果哈布斯堡王室还想继续从殖民地获得收益,那他们就必须出动一支庞大的舰队前去清剿。”

想到那两拨自立门户的家伙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看来菲力浦国王陛下的日子不太好过要知道安德森和拉蒂跟我们不一样,一旦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他们就会流窜到另外一片海域,想在短时间内一举歼灭他们,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掌握绝对指挥权。在董南的印象中,直到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美国海盗还伙同法国si掠船常常袭扰英国本土。…,

大西洋公约组织之所以没有陷入防不胜防的境地,只是因为地形太过特殊。婆个摩洛哥西海岸,除了萨累、穆罕默迪耶、达尔贝达和索维拉几个港湾外,几百英里长的海岸线,根本就不适合大型战舰和商船靠岸。就算用小艇登陆,上岸后要面样不是一无所知,尤其对《圣经》的理解,甚系要比那些神*和牧师都要深刻……”

见他又要卖弄那套歪理邪说,董南忍不住地笑问道:“比如收集金和银,让歌手听你使唤?”

“是的,《圣经》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亲爱的伯爵大人,现在可不是讨论神学的时候。”

董南可不想让他继续胡搅蛮缠,连忙岔开话题,朝奥普多尔衮弟眉飞sè舞地笑道:“请允许我转告二位一个ji动人心的好消息,由卡雷罗将军率领的托斯卡纳舰队将在两天内抵达萨累海域。除了卡雷罗将军之外,舰队里还有一位身份显赫的红衣大主教,可见二位在大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得了杰克,人是你招来的,算不上什么ji动人心的好消息”奥普多尔衮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说吧,你还有什么yin谋诡计?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但我还是要郑重提醒你,千万别打卡洛的主意。事实上他也不会上岸,就算打了也没用。”

董南摇了摇头,跟伯爵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呵呵笑道:“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

要知道俘虏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对我们而言根本无所谓。况且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我们没理由干那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那你想干什么?”

“我们在盖尼特拉准备了价值三十万佛罗林的黄金白银,想趁你们的船带到佛罗伦萨去。另外我和杰尔先会随行,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样和黄金白银一起在盖尼特拉登船。”

“这么多钱,的确需要一支舰队护航”奥普多尔衮了想之后,突然笑道:“不过现在才采购战争物资,是不是有些晚了?杰克,我可不认为科西莫会在这个敏感时期,敢像去年那样卖军火给你。”

“不不不,你又猜错了。”

伯爵的xing子比较急,立马脱口而出道:“我们无需再采购什么战争物资,跟你们明说了吧,那些钱是用来贿略罗马教廷的,我们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中间人出面调停,而教皇陛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优势全在他们这边,用不着调停吗?奥普多尔衮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拉斐尔却没想那么多,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三十万佛罗林,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钱足以让教皇陛下撤销之前的训令。”

“事实上我们只准备出十五万,另外十五万将用来表达我们跟贵方继续合作的诚意。”

“合作?”奥普多尔衮了摇头“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科西莫现在躲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你们继续合作?”

“一切皆有可能!”董南瞄了一眼拉斐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一点拉斐尔先生应该深有感触,毕竟除了阿姆斯特丹银行之外,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能像我们这样,一下子能拿出高达上百万的金币。”

“那都是桩款,见不得光的。”…,

“现在是,不等于将来还是”董南蓦地站起身来,指着港外的那些西班牙战舰,笑问:“亲爱的奥普多尔衮你该不会认为哈布斯堡王室真能赢得这场战争吧?不少字当然,他们的确有赢得战争的实力,但他们永远都别想追回黄金白银。”

欧洲的局势奥普多尔衮不是一无所知,正如董南跟巴里等人所说的那样,哈布斯堡王室根本抽不出足够兵力来对付他们。看着董南和伯爵那副xiong有成竹的样子,奥普多尔衮了想之后,抬头问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要知道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卡洛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帮你们。”

“不是帮,而是合作”董南坐了下来“除了教皇陛下之外,我们还想通过大公的渠道,请哈布斯堡家族的另一个重要成员,bo西米亚国王和匈牙利国王斐迪南陛下出面调停。”

“凭什么?杰克,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清楚谈判是需要筹码的。如果你们只想得到而不想付出,那就算教皇陛下和斐迪南国王陛下出面也无济于事。”

“该退还给菲力浦国王陛下的钱,我们会一分不少的退还给他,不过要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比如出动一万人左右的职业军人,帮助哈布斯堡解决bo西米亚的一些麻烦。反正那些钱本来就是用来打仗的,只是省掉了一些环节罢了。”

“可雇佣一万人的军队,也用不着huā那么钱!”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据我所知,菲力浦国王陛下的麻烦还有很多很多。”董南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我们刚推出的一种业务,可以称之为预付费业务,打完一仗扣一部分,直到扣完为止。”

奥普多尔衮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笑骂道:“杰克,你把菲力浦当三岁小孩儿呀!他恨不得立即把你们通通绞死,才不会跟你们玩什么预付费游戏呢。”

“问题是他别无选择“伯爵脸sè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别忘了优势还在我们这边!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对我们的好意不屑一顾,那就别怪我们加入新教同盟的阵营。到时候新大陆、加勒比海诸岛、佛得角群岛、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土,阿拉贡、以及热n亚和那不勒斯,都将成为我们的攻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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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为什么不合作?

正如奥普多尔所说的那样,卡洛红衣大主教并没有上岸,而是在公爵大人的恳求下主持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弥撒,并代表教廷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极大鼓舞了西班牙海军官兵们的士气。

赎回俘虏的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托斯卡纳海军一位舰长交割完赎金后,“被俘”时间长达一年之久的奥普多尔兄弟终于得以“重获自由”。

如果俘虏是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肯定会派人事无巨细的盘问一番。然而俘虏身份太过特殊,他只能再次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授意他的那些部下们旁敲侧击,试图从奥普多尔兄弟嘴里了解他所想了解的一切。

但俘虏就是俘虏,除了羁押他们的俘虏营之外,奥普多尔兄弟对萨累是“一无所知”。当亚巴塞斯男爵问及其被俘过程时,奥普多尔恼羞成怒。要不是公爵大人和主教大人劝阻及时,一场因名誉受损而引发的决斗很可能将无法避免。

不得不承认奥普多尔在托斯卡纳海军中具有着崇高的威信,这个小插曲直接导致托斯卡纳海军官兵跟西班牙大西洋舰队官兵们的关系迅速降温,各种版本的冷嘲热讽一下子冒了出来,船与船之间充斥着尖酸刻薄的挖苦,连桅杆顶上的瞭望哨都将港里的敌人放到一边,扯着嗓子互相谩骂。

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连红衣主教大人都表示出极大不满。

尽管托斯卡纳是个弹丸小国,其综合实力甚至连西班牙的附庸国那不勒斯都不如,但其经济实力和美第奇家族那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让公爵大人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一纷争。不仅强令西班牙官兵保持克制,甚至还要求亚巴塞斯男爵登船致歉。

红衣大主教也表现出应有的大度,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也随之而落下了帷幕。不过芥蒂总归是有的,在舰队指挥官卡雷罗将军的强烈要求下,主教大人只能“打消”了之前那与西班牙海军并肩作战的打算,于第三天下午四点扬帆起航。

前几天跟西班牙人搅和在一起。很多话自然不方便说,由两艘大帆船和两艘浆帆船组成的舰队一驶离萨累海域,卡洛就迫不及待地命令宫廷侍卫们守住甲板,好让他们三兄弟不被打扰的开了个会。

“看来洛伦佐没猜错,他们显然是想洗手不干了,”听完奥普多尔的介绍,卡洛摇头苦笑道:“只不过这种方式太过骇人听闻,简直是强盗逻辑。如果真答应他们的话,那教廷和哈布斯堡的颜面何存?”

“他们本来就是强盗,”拉斐尔轻叹了一口气。抬头说道:“一帮心狠手辣却又能审时度势的强盗。”

“那你们怎么看他们的那些非分要求?”

奥普多尔半靠在椅子里,一边玩弄着沙漏,一边懒洋洋地说道:“一百万佛罗林不是小数字,他们开出的条件我们无法拒绝。况且优势全在他们那边。就算西班牙人再派一万援兵,打赢他们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

“一个五千多人的步兵团,一个三千多人的骑兵团,如果算上海岸警备队、宪兵队和民兵的话,很可能将超出一万。这仅是陆地上的防御力量,还不包括战斗力不下于英国海军的联合舰队。”

奥普多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水手和炮手之外,舰队还有一支实力强悍的陆战队。另外主力舰队根本就不在港内,一部分留在加勒比海,一部分应该在附近海域游弋。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掐断大西洋舰队的补给线,甚至袭扰西班牙本土。”…,

“那他们为什么不行动呢?”

卡洛指了指萨累的方向,疑惑不解地问:“现在正是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一旦补给线出了问题,阿萨尼亚公爵必然会分兵护航,这么一来,他们就有一举击溃大西洋舰队机会。”

“这正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奥普多尔脸色一正。凝重地说道:“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下一盘大棋。或者说是布了一个大圈套,像钓鱼一样引西班牙人上钩。毕竟只有把西班牙打疼了。双方才有坐到谈判桌上谈判的可能性。”

拉斐尔插了进来,低声补充道:“不想硬拼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毕竟他们的船都是抢来的,被击沉一艘少一艘。与其在海上跟西班牙人打消耗战,还不如发挥起陆上优势,在陆地上打歼灭战。”

“毫无疑问,菲力浦上当了。”

卡洛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由葡萄牙陆军、德意志佣兵、尼德兰佣兵和那不勒斯步兵组成的一万两千多援军,正在往加的斯集结。还给阿萨尼亚公爵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在两个半月内必须解决战斗。”

“他们不断的挑衅,菲力浦想不上当都不行,”奥普多尔放下沙漏,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这仗真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毕竟不管哪一方被拖垮了,对我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有媾和才是唯一的出路。”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西洋公约组织虽然无法与那些新教国家相提并论,但他们却不像新教国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顾虑。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像洗劫哈瓦那一样再次洗劫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殖民地,那哈布斯堡王室财政状况将更加严峻。

而托斯卡纳则是一个在哈布斯堡、教皇国和法国夹缝里求生存的弹丸小国,一旦西班牙无力干涉意大利半岛的事务,那再次沦为法国或教皇国附庸的历史将重演。

想到这些,卡洛禁不住地问道:“股权呢?奥普多尔,入股美第奇银行我们当然欢迎,但股权问题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如果他们要求太过分的话,那一样没有合作的基础。”

“他们准备以六十万杜卡特换取一半的股权。”

“天啦!这么点钱就想换取一半股权,他们也真开得了口。”

见卡洛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拉斐尔连忙补充道:“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存入一百万杜卡特,并要求其中的三分之一必须留在萨累分行作储备金。同时还要对我们现在的经营方式,作一些必要的调整。”

“存几年?作哪方面的调整?”

这个时代的贷款利率高得惊人,如果存款的期限足够长,那跟直接投资入股并没有多大区别。卡洛的这个问题并不令拉斐尔意外,连忙笑道:“三年,不过每年要支付5%的存款利息。至于业务上的调整……除了规范金银币的铸造和存款凭证的签发之外,还要求像阿姆斯特丹银行那样支付真币,用他的话说。这有这样才能建立一套信用体系。”

抢了那么多黄金白银,铸造纯度高的金银币当然没问题,但那个存款利息却把卡洛搞懵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银行只有贷款利息而没有存款利息。

“存款利息的确有点高,甚至高得惊人,”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拉斐尔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还会组建一个像尼德兰那样的东印度公司。以7%的利率贷回。这么一来,就有2%的利差,而我们则相当于白赚其中的一半。”…,

“存进来又贷回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事实上刚开始我也被搞糊涂了,直到最终摊牌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拉斐尔站了起了,找出一张海图摊放在桌上,解释道:“杰克来自东方。他可以获得茶叶、知道哪里盛产香料,甚至还知道有两个地方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硫磺和硝石。然而,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显然无法参与如此庞大的海上贸易。这才准备像尼德兰和英国那样组建一个东印度公司……”

卡洛焕然大悟,脱口而出道:“他们的钱不够,想通过我们来吸纳更多的资本,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东方跟尼德兰人和英国人竞争。”

“是的,”拉斐尔点了点头,“尽管现在还处于战争期间,但他们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未来。甚至还有一个庞大的殖民计划。试图利用这次和谈,请我们拿下新大陆殖民地巴拿马的统治权。以避开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以及西班牙和葡萄牙船队,开辟一条中转贸易航线。”

“海盗就是海盗。他们像得太简单了。”

卡洛冷哼了一声,摇头说道:“先不说我们会不会跟他们合作,就算我们愿意,他们想像尼德兰和英国那样进行远洋贸,易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则威尼斯早就干了。”

正如卡洛所说的那样,在葡萄牙人绕过好望角以前,大多数香料都是经由阿拉伯或印度商人,海运至埃及亚历山大港集中后,再经威尼斯和热N亚批发往欧洲出售的。虽然威尼斯人是欧洲少数能够经营黑海和中亚陆上丝路的势力,但因为路途遥远、成本昂贵而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葡萄牙人发现好望角航线线,就打破了这种贸易体制,以海军封锁印度洋,直接从印度把香料载往里斯本销售。

这无疑是对威尼斯的巨大威胁,威尼斯人首先考虑的是能否振兴东方贸易。但葡萄牙海上实力坚强,而马穆路克埃及的舰队缺乏海洋国家的进取心,因此要谈确保印度洋海权似乎有些太遥远了,仅可能搅乱葡萄牙的独占局面,实在不可能令威尼斯从这样的局面中捞到多少香料贸易的残余利益。甚至还有悲观派的威尼斯商人认为,威尼斯经济将会在葡萄牙的挑战下崩溃瓦解。

各式各样的替代方案被提了出来,比如说开辟由俄国经中亚到印度、中国采购的陆上丝路,但这个计画因为风险过高和成本昂贵而被否决;开凿苏伊士运河的构想,则被地主埃及苏丹拒绝而触礁;也有人建议移植胡椒和肉桂等香料苗,到地中海或大西洋的热带小岛上种植,但这种尝试很快就因为实际测试的结果而失败了。

于是,在东方贸易这一环,只得采取尽可能帮助埃及夺回印度洋海权的方向,能补多少就补多少了。

另一个思考方向,则是发展其他商品,从事其他可以支撑威尼斯产业,且能由威尼斯控制市场优势的贸易活动。虽然利润不如输入香料要来的暴利。但是同样来自东方的丝绸、茶叶;和威尼斯所控制下的地中海地区所生产的葡萄酒丶橄榄油都仍是消费额非常庞大的安定产业。然而若要使这些商品具备竞争力的话,则必须进行加工制造,换句话说也就是为它增添附加价值才能提高利润。…,

一向精于算计的威尼斯共和国,最终采取了两头下注的方针。精通经济事务的威尼斯总统李奥那多-罗瑞丹,一方面采纳通商委员会的建议,颁布奖励手工业者移居、放宽公民权下限、扩大行会规模等新政策;另一方面积极与伊斯兰诸国合作,提升威尼斯本身与埃及的海军战力,以对抗葡萄牙为共同目标。携手努力恢复过往东方贸易的荣景。

提出那么多替代方案,唯独没有一个像葡萄牙那样的殖民计划,这并不意味着威尼斯的综合实力不如葡萄牙。事实上恰恰相反。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在短时间内建造一支比葡萄牙更强大的海军。

之所以放弃了这一诱人想法,就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殖民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风光。一是成本太过高昂,投资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二来会导致大量年轻人流向海外。这是人口与葡萄牙相当的威尼斯所不愿意看到的。

事实上证明,精明的威尼斯人并没有看错,恩里克王子开创的海上贸易,并没有让葡萄牙变得更富足,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还拖垮了一个帝国。

奥普多尔哪能不知道卡洛的言外之意,立马笑道:“他们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如果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那他们就活不到今天了。”

“什么意思?”

“对他们来说,只存在三个问题。”

奥普多尔说道:“资金就不用说了,只要我们愿意合作。那凭借他们那价值几百万佛罗林的真金白银,用不着两年就能让美第奇银行树立起阿姆斯特丹银行那样的信用;其次是船,只要我们能拿下巴拿马的统治权,那他们就能利用新大陆的木材就地造船;

最后就是人了,也正是因为人口太少,他们才想出了那个什么‘预付费业务’。毕竟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俘虏,如果哈布斯堡和教廷真作出妥协,那他们最大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计划很完美。简直无懈可击,卡洛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应该说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合作。”奥普多尔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问道:“亲爱的卡洛。你不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吗?”

合作的风险很大,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但濒临破产的美第奇银行可以起死回生,甚至还能因此而获得发展;银行可以合股,计划中的东印度公司同样可以合股,这就意味着可以在东方贸易中分一杯羹;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真能干净利落的击败西班牙援军,并能如愿的获得和平,那他们将随之而成为一股不可小视的政治势力。

而利益与他们捆绑在一起的托斯卡纳,则再也不用看西班牙、法国和教皇的脸色了。毕竟大西洋公约组织强悍的军事实力摆在那里,谁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动他们那帮不择手段的人。

“那他们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卡洛动心了,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贿赂是一方面,当总得也个借口,否则我很难向教皇陛下进言。”

拉斐尔笑道:“或许可以在异教徒上做做文章,将其视作为十字军动作的延续。而事实上他们也几乎完成那位葡萄牙‘骑士国王’未尽的事业。”

“嗯,这倒是个好借口,问题是他们愿不愿意受洗。此外地位上也很难区分,毕竟根据亚历山大六世教皇陛下的训令,那里应该属于葡萄牙的领地,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向菲力浦俯首称臣。”

早在1493年,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殖民地分界线的问题上,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就作出了仲裁,规定在亚速尔群岛和佛德角群岛以西100里格的子午线为分界线,并把该线以西的一切土地都划归西班牙,以东的一切土地归葡萄牙。

现在葡萄牙并入了西班牙,教皇子午线也就不存在了。这就意味着葡萄牙留下的遗产—萨累,理论上应该属于哈布斯堡王室,尽管那里本应该属于土生土长的柏柏尔人。

让杰克-董向西班牙俯首称臣显然不太现实,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后,突然笑道:“受洗应该不成问题,至于萨累的地位嘛……完全可以像马耳他骑士团一样,直接听命于教皇。这么一来,不但无需向菲力浦俯首称臣,而且还能拥有足够的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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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掷出窗外事件

第三天下午四点,托斯卡纳舰队如期抵达盖尼特拉海域。还没等奥普多尔找到一年前来时的港湾,就见一艘盖尼特拉海岸警备队的单桅艇从后面追了上来。

漫长的海岸线上一片荒芜,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半天,同样一无所获的卡洛,忍不住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没有?”

奥普多尔指了指紧追上来的单桅船,“他们不是来了嘛。”

“我是说港口。”

“没看见,”奥普多尔一面示意舰长收帆下锚,一面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这么容易被发现,那西班牙海军早就攻上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压根就没有港口,至少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港口。”

拉斐尔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补充道:“是啊,这里水深很浅,礁石林立,沙洲密布,超过一百吨的船根本就靠不了岸,就算知道他们在岸上也拿他们没辄。”

卡洛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他们的主力舰队不在这里?”

“这还真不好说,”奥普多尔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海岸,“我们上次来时,他们好像已经测量出了一条航道,虽然锚地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但藏下十几艘战舰还是没问题的。”

说话间,那艘单桅快艇在舰队指挥官卡雷罗将军的示意下慢慢地靠了上来。甲板上那些正准备登船的客人把美第奇家族三兄弟给搞糊涂了,因为除了杰克-董、伯爵、尤里奥洛夫局长和穆秀才四个成年人之外都是孩子。有白人小孩,也有黑人小孩,一个个睁着双大眼睛,仰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红衣大主教的旗舰。

“左舷水手放吊网,速度快点!”

随着将军的一声令下,几张大吊网被从一连串滑轮组上“吱吱咯咯”地放了下来。单桅船上的海岸警备队员一拥而上,将网平摊在甲板上,然后把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配合托斯卡纳水手挨个吊了上去。

所有人都一声不吭,整个过程显得有些诡异,直到最后一个木箱被吊了上去,伯爵才回头命令道:“卫队登船!”

“是,阁下!”

卫队并不多,只有十八个人,黑人和白人各一半,但都是从陆战队、宪兵队以及舰队情报局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一个个身强力壮,五大三粗,腰间别着两把手枪和一把弯刀,与他们那身刚换上的行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卡洛红衣大主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转身拥抱了下送他们登船的盖尼特拉总督肖恩,意味深长地说道:“走了,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放心吧,家里不会有事的。”

董南点了点头,蓦地命令道:“奥特曼,带弟弟们登船!”

“是,先生!”

奥特曼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不但年龄最大,而且见识也最广,不但参加过联合舰队第一次有组织的打劫行动,甚至还跟梅尔斯和穆秀才一起去过尼德兰。见先行登船的几个卫队官兵已站到了船舷的绳梯边,连忙抱起一个十来岁的小弟弟,小心翼翼地扶上绳梯。

卡洛再也忍不住了,董南一上船就急切地问道:“杰克,你这是……”

“诚意!”

董南回头看了看那些孩子,一脸严肃地说道:“主教大人,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几乎所有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们的儿子或弟弟都来了。比如巴里主席的儿子菲尔、奥赛罗总督的儿子奥特曼、约翰指挥官的儿子卡克、梅尔斯司令官的弟弟斯腾代尔……”…,

这个诚意有些吓人,不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佛罗伦萨出了问题,那托斯卡纳无疑会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报复的目标。卡洛彻底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苦笑道:“哦……杰克,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不需要人质。”

“既然这样……那就把他们当留学生,比萨大学、佛罗伦萨大学、齐门托学院,您看着安排。”

“难以置信,世界上还有像你们这么重视教育的海盗,”红衣大主教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招呼四人进大舱,一边说道:“不过你没感觉他们进大学有点早吗?我可不认为有哪位大学老师愿意教他们,况且还有那么多黑人。”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毕竟他们不仅不懂拉丁语,甚至连意大利语都不懂,交流上肯定会有障碍。主教大人,您说得对,看来我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那就先进教会中学吧,下把语言那一关过了再说。”

感情是把佛罗伦萨当教育基地了!奥普多尔被搞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杰克,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萨累没有这方面的师资实力呢。”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给卡洛介绍伯爵、尤里奥洛夫局长和穆秀才。但尤里奥洛夫的职务并没有据实相告,而称其为大西洋公约组织首席政治顾问。至于穆秀才,卡洛三兄弟早有耳闻,无需董南过多介绍,便很直接的认为他这想搭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的船回东方。

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儿后,并没有进入正题。毕竟在合作这一问题上,不管奥普多尔还是卡洛都作不了主。在科西莫大公没发话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跟董南讨论,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眼前的战局来。

“……阿萨尼亚公爵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如果换一个战场,我不认为我们有赢的可能性。但萨累并不是欧洲,在众多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他很难有多大作为。总之,我对接下来的战局,毫无疑问地持乐观态度。”

“不就是一万两千多人嘛?”

伯爵的性子比较直,不像尤里奥洛夫局长说得那么婉转,大大咧咧地说道:“来一个杀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主教大人,对能否获得胜利,我们充满信心。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那我们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跑到你们托斯卡纳去。”

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尤其在兵力部署和作战计划上更是滴水不漏,见他们三缄其口了,卡洛也不好多问,干脆岔开话题,“先生们,我可不可以认为现在还不是媾和的最佳时机?”

“可以这么认为,”董南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说道:“谈判基础是打出来的,在没有被打疼之前,我想他们不会接受一切有关于和平的建议。但对我们而言,还是有必要做一些前期工作。”

“你们?”卡洛问道。

“是的,就是我们,”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要知道没有贵方的帮助,我们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我们必须先说服贵方,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前期工作。”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卡洛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连忙干咳了两声,呵呵笑道:“杰克,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包括奥普多尔在内的所有人,再也没提战局和合作的话题。董南表现的也很淡定,不仅没有进行他所谓的“说服”,甚至还像没事人似的当起了老师。从早到晚跟孩子们搅和在一起,一会拉着伯爵教他们航海,一会亲自上阵讲欧洲各国历史。晚上航速慢的时候,还来个劳逸结合,请舰长先生放下一面风帆,带着孩子们一起下海游泳。

一晃八天过去了,托斯卡纳舰队如期抵达直布罗陀海峡的西班牙殖民地休达补给,红衣大主教不出意外地受到省督大人的邀请,而董南等人则在奥普多尔的陪同下,带着一帮孩子游览起这座扼守直布罗陀海峡的要塞来。

每个人都有作业,除了回去后要绘制一张要塞防御图外,还得就兵力部署、火炮设置、守军士气等一系列军事问题展开讨论,并在伯爵的主持下扮演攻守双方进行兵棋推演。

这一切把奥普多尔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连打劫都从娃娃抓起!

就在舰队装完新鲜的瓜果蔬菜正准备起航之时,没有跟董南他们“侦察”敌情,一直在码头边钓鱼的尤里奥洛夫局长,突然扔掉鱼竿爬上船来。

看完他刚从休达情报站收到的情报,董南立马敲开红衣大主教的舱门,异常严肃地说道:“主教大人,恕我直言,大公陛下可能遇到一些麻烦啦!”

卡洛连忙站起身来,一边招呼二人进来,一边急切地问道:“什么麻烦?”

“5月23日,也就是6天前,几名全副武装的波西米亚特别代表,在上百人的拥簇下出现在波西米亚王宫。他们强行冲入施特恩贝格总督、马尔缔尼茨、罗伯柯维茨和斯拉瓦塔聚会的大厅,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要求四人从实招供是否参与了皇帝的阴谋。

总督大人对他们的态度比较缓和,而马尔缔尼茨和斯拉瓦塔的回答则比较倔强,这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被粗暴的挽起胳膊架了出去,尔后拖曳至窗边,从80英尺高度掷窗外的壕沟,另外两位秘书随后也被掷了出去,整个波西米亚已经炸开了锅。”

掷出窗外是许多欧洲邦国的一种处决方式,卡洛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连忙问道:“消息可靠吗?”

“非常可靠,”董南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堵住斐迪南登上王位之路,波西米亚已经拿起了武器,除了布德维斯、克鲁莫和庇尔森三个城市外,波西米亚其他所有城市均参加了暴动。曾率领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连战连捷、然后又转投新教的曼斯非尔德伯爵,甚至更是率领了一支4000人的军队开进了波西米亚。”

怕什么来什么,波西米亚还是出了问题,想到嫂子的亲哥哥就是即将上任的波西米亚国王斐迪南,卡洛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联姻并不是一桩单纯的婚姻那么简单,而是一条盟约,一条写入政治和约的重要条款。

斐迪南把妹妹下嫁给科西莫,托斯卡纳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将被全欧洲吐弃!好在托斯卡纳公国很小,用不着像西班牙那样出兵,当在经济上大出血却是免不了的。如果局势真要是恶化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托斯卡纳则必须要像其他盟友一样,招募一支雇佣兵直接参战。

事实上董南等得就是这一天,因为“掷出窗外事件”就是三十年战争的导火索,全欧洲的目标都投向了神圣罗马帝国,谁还会有心事去管萨累那个蛮荒之地?…,

看着红衣大主教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董南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波西米亚等级会议不顾已转让给斐迪南的权利,声明他们的王位问题已得到了解决,他们的选举应完全不受约束;局势已恶化到不可能采用和平方式征服的地步,斐迪南若想保住……不……应该是获得波西米亚王位,则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满足波西米亚人对王位所值企望的一切来收买他们,要么用手中的剑征服他们。”

收买?

这一招刚被放逐的美第奇家族法国王太后玛丽-德-美第奇干过,要不是亨利四世的重臣苏利,给法兰西国库留下了一笔巨额财富,王太后根本就收买不了那三位亲王,更不可能顺利的成为摄政。

可波西米亚不是法国,就算把奥地利和匈牙利的国库搬空,斐迪南也拿不出足以收买那么多波西米亚人的财富。

而想通过武力征服,那他则必须向其他邦国求助,可他所能求助的邦国也都处于熊熊烈火之中——波西米亚乱了,西里西亚肯定也会被卷入,摩拉维亚甚至会想追随这么做。上奥地利和下奥地利如同鲁道夫统治时那样,自由精神激荡,没有一个邦的等级会议愿意效忠;

西本彪根的贝特伦-加博尔伯爵正想袭击匈牙利,土耳其人的军备使东部各省自顾不暇……中立派开始动摇,忠实的追随者开始绝望,唯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勇气。半个德意志兰都在向叛乱者挥手,而西班牙援军还处在遥远的邦国,可以说为斐迪南带来一切的这一刻,就是威胁他被夺去一切的这一刻!

想到这些,卡洛连忙让开身体,一边让侍从去叫奥普多尔和拉斐尔过来,一边凝重地说道:“杰克,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没问题,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分钟后,奥普多尔和拉斐尔匆匆走了进来,听完卡洛的介绍后,同样被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呆了。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一起针对斐迪南的叛乱,而且还很容易引发新教同盟和神圣同盟间的战争。

“菲力浦和教廷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我想萨累的战局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毕竟在这个关键时刻,哈布斯堡根本抽不出太多兵力再次增援,连已经组织起的那一万两千多援军,都很可能会被临时调往德意志兰。”

奥普多尔一语中的,董南微微点了下头,“我们的问题无需你们操心,三位还是想想科西莫该怎么应对吧。”

毫无疑问,杰克-董的消息很灵通,连波西米亚六天前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美第奇家族的那点破事,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卡洛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见死不救是不行的,但救又有心无力,毕竟家族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尤其法国那档子事,直接导致近六十万杜卡特收不回来。而别人却不这么看,如果真没有一点表示,或让斐迪南感觉到我们是在敷衍,那对托斯卡纳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意大利半岛几百年来就没有消停过,那么多公国虎视眈眈,如果美第奇家族同时失去了哈布斯堡王室和教廷的支持,那托斯卡纳的独立地位将岌岌可危。而像以前支持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二世和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那样支持斐迪南,无异于打肿脸充胖子。

董南坐直身体,一边环视着三人,一边说道:“先生们,战争波及的范围很可能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至少说新教诸侯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连尼德兰、英国、法兰西和威尼斯都不会坐视不理。这就意味着科西莫根本无法回避,不管他怎么拖最终还是要去面对,除非教皇陛下同意他跟玛利亚离婚。”

离婚?说得倒轻巧,别说教皇陛下绝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他也不敢离。毕竟托斯卡纳周围都是哈布斯堡的领地,想灭掉这个弹丸小国,根本用不着西班牙动手,与其接壤的那不勒斯就能解决问题。

卡洛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杰克,我想科西莫应该不会拒绝你的提议,事实上就眼前局势而言,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在出兵这个问题上,你们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比如说其中一部分军费来自托斯卡纳的资助。”

“教廷呢?”

“我会想办法的,况且你们并不是一毛不拔,还准备了那么多财物。”

眼前这位是跟西班牙、教廷和神圣罗马帝国都能说得上话的人,他愿意穿针引线,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另外舰队回去需要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跟科西莫和洛伦佐沟通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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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里巴特保卫战

第八十章

里巴特保卫战

波西米亚燃起的战火,并没有动摇马德里政府解决萨累海盗的决心。

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需要的援兵一个不少,甚至还额外增派了一支六百人的骑兵部队。或许在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三世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抢回欧洲战场上急需的军费,并确保直布罗陀海峡、大西洋航线和东方航线的安全。

就在托斯卡纳舰队离开休达后的第八天,由六艘西班牙战舰、四艘葡萄牙战舰、七艘热n亚战舰和三艘那不勒斯战舰,以及临时征用的四十二艘各国商船组成的庞大舰队,顺利抵达萨累以北十二海里处的海域。

按照公爵大人的命令,舰队一分为二。

新任步兵司令官堂费利佩-圣马尔奇伯爵和出身于那不勒斯的副司令奥内斯将军,指挥七千多个步兵和所有骑兵迅速在布雷格雷格河北岸登陆;剩下的五千多步兵继续乘船往南,并在公爵大人的亲自率领下,于第二天下午三点,在托雷格罗萨将军全军覆没的那片海滩登陆,试图来个两面夹击。

敌人非常强大,几乎强大到大西洋公约组织所能承受的极限。好在两个登陆点都不是天然良港,所以在西班牙人争分夺秒地往岸上驳运物资时,由巴里、奥赛罗和胡安上尉组成的军事委员会也正忙着调整部署。

中线告级!

南北两个战区的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必须增援,一时间,三千多个人从南、北、东三个方向往里巴特和萨累火速集结。

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哈里陆战队,依然留在穆罕默耶原地待命。等到里巴特守军挫掉南线之敌的锐气,并将其死死拖在城下,那他们就会挥师北上,与在布雷格雷格河上游待命的步兵团和骑兵团主力一起对其合围。

集中优势兵力,先打掉南线之敌,这就意味着萨累守军必须要顶住北线之敌的攻击。为了确保整个作战计划能够顺利得以实施,巴里坐镇萨累,亲自指挥三千两百多名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死守;负责野战的奥赛罗和上尉则先行赶往南岸,试图在里巴特守军最高指挥官老约翰的配合下,先围歼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亲自率领的南线之敌。

西班牙人的动作很快,第三天中午就向萨累镇北的阵地发起猛攻,守卫着这些阵地的六百多名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是由前“胜利”号舵手圣马尔奇指挥的。

六百多个西班牙轻骑兵一出现在视线里,海岸警备队员们就壕沟后先向他们开火炮击。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极其惨烈的萨累防御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轮齐射撂倒六七个骑兵,但西班牙人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立马沿着阵地前的小溪包抄过来。双方交了好一阵火,但由于守军兵力有限,没有能够占据阵地附近的所制高点,甚至在一条分洪坝上都没有修筑工事,战斗没持续多久便结束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直坚守到很晚才有条不紊地撤了下来,并在撤退时炸毁了三座木桥,除了被回来赶到的敌人炸毁的那三门炮外,他们把所有大炮都拉了回去。

这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轰鸣,由于镇外的战斗几乎已经结束,人们立刻明白,战斗又在南岸的里巴特打响了。

之所以在镇外抵抗,只是想延缓下敌人的脚步,为奥赛罗和上尉围歼南线之敌争取时间。见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们按计划撤了下来,正和卡拉米一起检查巷战准备的巴里,一把拉住个海岸警备队的排长,急切地问道:“圣马尔奇在哪儿?情况怎么样?”…,

“他和堂马里亚诺在一起。”

排长回头指了指那几个赶着马匹拉炮的人,不无得意地笑道:“有壕沟掩护,他们冲不过来,想迂回包抄我们又得绕过分洪坝,那么窄的路,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堂佩德罗带着几十个民兵就把他们揍了回去,要不是他们的炮兵上来了,我们或许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除了两个炮手被击中之外,没什么大伤亡。”一个白人民兵插了进来,呵呵笑道:“主席先生,镇外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西班牙人今天一定会因为攻下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而兴高采烈。”

没什么大伤亡,而且士气还是那么高昂,巴里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边示意他们进镇里的掩体休息,一边回头笑道:“卡拉米,如果没猜错的话,老狐狸这会儿肯定在攻打南岸的清真寺。那块硬骨头就让他去啃吧,我们得做要准备迎接镇外的客人。”

“是,先生。”

卡拉米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朝墙角边的一个传令官说道:“通知下去,日落之前必须准备好篝火,为炮台上的兄弟提供参照。”

说话间,刚完成任务的圣马尔奇跑了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大汗,一边汇报道:“主席先生,按照您的吩咐,人都带回来,炮也没给他们留下。不过战果有点可怜,轰了大半天都没干掉几个西班牙混蛋。”

“你们为萨累争取了三个半小时,这就是战果,这就是胜利,”巴里拍了拍他胳膊,指着身后柏柏尔人留下的一栋石头房子,微笑着说道:“去吧,让你的人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有得忙呢。一旦他们的步兵跟上来,那我们今晚就别想安生。”

这时候,南岸的炮声更猛了!

公爵大人亲自率领的三百多个海军炮手,在里巴特城西南角的一片洼地里,正对着连接里巴特城墙的清真寺猛烈轰击。

这里是最佳攻击位置,高达耸立的清真寺挡住了山顶要塞的射界,同时这一段城墙也最不坚固。因为柏柏尔人在修建城墙时就把防御重点放在布雷格雷格河和东线,以至于把能利用的建筑物都利用上了,最外围的清真寺和骡马市场,就是整个城墙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他们错过了最佳攻击时间,如果早一年来,几轮齐射就能轰开一个豁口。在前海岸警备队副司令肖恩的努力下,在泥土夯实的城墙内侧,近千个柏柏尔人“战俘”,又用石头和罗马砂浆又构筑了一道坚实的内墙。

城墙上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安排就绪,和在六百码外的骡马市场一样,炮手们点燃着导火线守护在那里,近千个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则埋伏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胸墙后面,以便阻击任何一支企图偷袭他们的敌军。

“嘭……嘭……嘭……”

又是一轮齐,十几枚炮弹重重地砸在城墙上,卷起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尘土。几枚炮弹掠过城墙,落到了城内的几处民宅中。好在人员都已撤离,除了参与守城的民兵和掩体里的医护人员外,城里几乎找不出一个平民。

大口径重炮都在山顶上,城墙上的那几十门小炮还真他们没辄,老约翰探出头去望了几眼,怒骂道:“该死的混蛋,有种再近点!看我会不会把你们轰成肉酱。”

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保持着一如既往地谨慎,摆出的阵型更像防御,而不像是一次攻城。三个大方阵离城墙远远的,把炮兵阵地掩护在中间。生怕侧翼或身后杀出一帮敌人,让他重蹈托雷格罗萨将军的覆辙。…,

或许在他的作战计划中,攻击里巴特城本来就是一次佯攻。为北岸的堂费利佩-圣马尔奇伯爵尽可能吸引兵力,为一举攻下萨累创造战机。

这让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上尉心急如焚,如果总这么相持下去,那他们只能对其发动强攻,或迅速渡河先击溃北岸之敌,再回头对付这个老狐狸。

可攻守双方的兵力并没有太大悬殊,强攻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这一点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成员们绝不愿意看到的。况且海上还有两千八百多个敌人,一旦战局陷入胶作,那封锁港湾和在海岸线巡逻的西班牙海军,无疑会成为胜利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

穿着一身阿拉伯长袍的上尉放下望远镜,一边抚摸着有些焦躁的战马,一边淡淡地问道:“杰克现在到哪儿了?”

奥赛罗被这个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离托斯卡纳还远着呢,最快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到比萨。”

“你说杰克在他会怎么办?”

毫无疑问,这才是上尉真正想问的问题,奥赛罗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等!等到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再出击。”

“我也是这么想的,”上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但我们也不能没有一点准备,万一老狐狸不上当,那只能先去给巴里解围了。”

“他会上当的。”

巴里沉思了片刻,冷冷地说道:“要知道南岸可不像北岸那样能找到水源,五千多人一天要消耗掉那么多淡水,他就算是佯攻还能坚持几天?再说一旦北岸久攻不下,那他的佯攻就成了无用功,就算装模作样他也得试探性的攻击几次,否则将起不到牵制我们兵力的作用。”

奥赛罗的预见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南岸城墙晚上遭到了一支强大的德意志佣兵的进攻。更确切地说,遭到了公爵大人试探性攻击,或者说是偷袭。看来公爵大人非常健忘,虽然事情才过了一个半月,他就忘记在里巴特搞突然袭击是不能奏效的。

他们过分自信地一直推进到离开清真寺只有一箭之地。不用说,这帮可怜虫们以为,城墙上的乌合之众只要一瞧见他们便会吓死的,这些刚从欧洲来的窝囊废还不明白在摩洛哥进行的是什么样的一场战争。

他们一直向前推进,甚至还携带十几架用桅杆制成的攻城梯。而这时候,清真寺却毫无动静,直到他们离它只有一箭之地甚至还更近些的时候,突然从这座建筑物的枪眼和炮眼里喷射出一条条可怕的火焰,打得在欧洲以战争为生的好汉们仓皇逃窜;

尽管如此,仍有相当多的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命呜呼了。看到这些气焰嚣张的雇佣兵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在清真寺顶楼上目睹这场战斗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齐声欢呼,拍手称快。

在战争中凶狠的士兵就是这样来庆贺敌人的死亡,甚至对宰杀死一只羊都会本能地产生怜悯之心的那些民兵,当他们亲眼看到数百名身强力壮、年轻活泼的人被打死时,竟也高兴得又蹦又跳,尽管这些死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干下什么有损于他们的坏事。

南线之敌对里巴特的试探性进攻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冒险行动立即受到了惩罚。这时候他们大概弄清楚了老约翰白天放弃还击是出于某种考虑,而决不是什么软弱的表现。…,

为了再次抗击世界上第一流的步兵、炮兵和工兵,里巴特这座既无护城河,又无卫星碉堡要塞的城池,在西班牙人正式围攻的前夕,它又一次用土块筑起了壁垒,用砖坯垒起了护城炮台,用泥巴修起了土炮楼。

为了进攻这座表面上看来丑陋不堪,犹如幼儿纸糊般的防线,受到一点损失的公爵大人并不气馁,老约翰刚让守军们放下武器,还没修补完最小的那个豁口,他又调来了一支更为庞大的部队,配备着精良的武器和大量的弹药。

即使这样,他们也是不足以取胜。在这些看上去一脚就能踢倒的土墙前,他们的这一切仍然要碰得粉碎、化为灰烬。

因为在事实上并不脆弱的防御工事后面,有着一帮流落天涯,好不容易才获得土地的黑人和白人钢铁般的意志,这种钢铁折不断、拧不弯,熔不化、砍不裂,也不生锈,就象一根非人力可以摧毁的铁条,牢牢地围箍在工事的四周

钟楼敲起了报警的钟声,每当空中响起这种凄厉的钟声时,就意味着里巴特城处境危急,老约翰连忙从掩体里一瘸一拐的爬上城墙,急切地问道:“他们又来了?”

正在城墙上值守的穆里尼奥局长,立马指着洼地里说:“他们又向我们这儿发起进攻,企图把大量兵力牵制在这里,以便北岸的西班牙人好对萨累发起猛攻。”

“他们总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来了最好,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老约翰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喊道:“伙计们,给我狠狠地打,既然来了,就别让他们回去!把油锅都烧起来,记得离火药远点……”

正当人们忙着做各种准备的时候,从西班牙阵地上打来几发实心炮弹,而刚才还在火炮射程外的敌人,也叫嚣着冲到了城墙下。

“嘭……嘭……嘭……”

城墙上的火炮还击了,隆隆的炮声震得耳膜生疼,在硝烟弥漫的夜空下既看不清有没有给敌人造成杀伤,更听不见有没有人发出惨叫。

这一波攻势非常凌厉,应该在第一次试探性攻击时,摸到东边的步兵跟正面的敌人一起冲了上来。几十架攻城梯搭满了城墙,桅杆的重量和倾斜的角度,让守军们怎么推都推不开。视线不好,无法精确射击,居然让他们一口气爬上了城头。

幸好里巴特城里人数众多,不管哪里需要,救援起来都很方便。格林斯平治安官的民兵就是守城预备队的一部分,听见东边响起了请求支援的号声,立马率领他那一百二十多个部下,沿着胸墙冲向了骡马市场拐角处的棱堡。

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非但没有使情绪激昂的他们感到忧虑,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士气。到处是叫喊的声音,他们举着刀剑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刚爬上城头的几十个西班牙步兵,就在他们和原本守卫在这里的二十多个海岸警备队员给杀了回去。

从紧挨着雷格雷格河畔的一条小路,赶到战场两英里外待命的凯欧斯骑兵连,站在山丘边的灌木丛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硝烟弥漫、弹道持续交叉的战场,大炮嘶哑的轰鸣声与人们的呼喊声混成一片,滚滚不断的硝烟与空中的乌云交织在一起。那里所有壁垒都是用附近的红土和砖窑里的泥浆土块砌成的,构成了一种淡红色的混合物,而现在它们却成了用鲜血和生命筑成的工事。

对于里面的守军能不能守住城?凯欧斯连长并不担心,因为跟萨累镇外的那条壕沟一样,里巴特城也属于可以放弃的阵地之一。真要是顶不住西班牙人的攻击,他们将立即撤到山上,依托山腰至山地要塞的三条防线节节抵抗,一点一点地消耗掉西班牙人的实力。

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就算撤也得撤的不让人起疑心。况且深夜撤离具有着很大风险,一不小心被敌人渗透上去,那整个防御体系就无法发挥作用了。

正因为如此,老约翰无论如何也得坚持到天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撤退。好在从这一波攻击的规模上看,公爵大人并没有投入全部力量,之所以能冲上城墙,完全得益于夜色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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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最长的一夜

第八十一章

最长的一夜

西班牙人在北岸的前沿阵地,伸展在萨累镇与陆战队军营间的砖厂和果园后面的一片地带。

从下午六点起,他们就疯狂地向小镇发起进攻,不顾从山顶炮台和船坞两个方向射来的交又火力,向前凶猛地推进。他们的目的是想以强大的实力来攻占小镇和船坞,这种顽固企图导致了一场真正的大屠杀。

刚抵达战场的西班牙炮兵率先开火,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对小镇和船坞方向开始了猛烈轰击。然而葡萄牙人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萨累,并不像里巴特那样把防御重点仅放在布雷格雷格河口,不但镇里镇外都是山顶炮台的活力覆盖范围,连船坞周围都筑有几个小棱堡。

一个多小时的炮战,他们没占到任何便宜。在山顶炮台和镇里炮兵的奋勇还击下,甚至连仅有的那六十多门大炮,都失去了近一半的战斗力。

但这并没有动摇他们拿下萨累的决心,毕竟三百多人的伤亡对一支近八千人的大军而言,其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小镇没有城墙,就算没有火炮支援,他们也一样能冲进来。

轰隆隆的炮击还在继续,前面突然一声高喊,“骑兵来了!”

骑兵的出现非但没有使人们散开,反而全都往老街跑去。只见一百多个轻骑兵举着火把左冲右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们到处点火,试图烧毁这些挡住他们脚步的房子。可惜萨累早就经历过一次烈火的洗礼,残垣断壁还没收拾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头,想纵火简直比登天还难。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有计划的狙击,一根根黑通通的枪管冲军营、饭馆、店铺、客厅、兵器店、住所和打铁铺里伸了出来,镇里顿时响起来炒黄豆般地枪声。

与南岸的情形差不多,由于天色太暗,到处弥漫着硝烟,人们的视线受到很大影响,再加上骑兵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时间瞄准,猛烈的还击并没有给西班牙骑兵造成多大伤亡,他们甚至扔掉火把,拔出精良的火枪射击自卫。

但没有料到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根根绊马索和无处不在的陷阱,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惨叫着摔倒后,他们不得不放缓了速度,一下子失去了骑兵应有的机动性。

人们从黑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许许多多的胳膊,就象一只极大的章鱼的腕足一样,前前后后地把他们缠住。他们也没有料到,成百上千的铁器不断向他们刺来,就像刚才那胡乱而密集的射击一样。他们更没有料到,这个被轰得一片狼藉的小镇里还有这么多人,不但没有逃之夭夭,居然还胆敢抵抗。

有十几个骑马的西班牙人全速地向军营方向奔去时丧了命,后面的人有些迟疑,正准备调转马头返回,却发现后路被一群民兵给堵住了。

“嘭……”

民兵朝他们开了一排枪,又有几个人跌下马背,他们老羞成怒,向在街道拐角处的一群人冲去,结果马上就又被几十个民兵团团围住了。几个军官模样的骑兵最大胆,他们挥舞着长剑使劲地把一个不幸的民兵头给劈开了,这更激起了人们的愤恨。于是,便开始了肉搏战、白刃战。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一个骑兵大吼一声,踢动马刺冒着枪弹向人群冲去。马蹄越过一个民兵的肩膀,但那个黑人民兵比闪电还迅速地突然弯下腰来,把刀插进马的胸部。骑兵重重地摔倒在地,无法自卫,马拚命乱踢,作垂死挣扎。…,

后面的法国骑兵冲上来,奋不顾身地护在他周围,拼命格挡民兵们的刀剑。那个黑人民兵额头受了伤,被砍掉一只耳朵,人们立马把拉到十来米外的胡同里,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仍然往枪里上子弹,伙伴们连忙用毛巾把他的头包扎好。

十几分钟后,大街再也看不到一个站在的骑兵了。当人们正准备收集战利品时,便听见远处响起了一阵鼓声,然后是号声,紧接着又是马蹄声,最后是炮车匆匆行驶的隆隆巨响。

“嘭……嘭……嘭……”

沉寂了约半个小时的西班牙炮兵又开火了,这次射击距离比刚才更近,以至于山顶炮台的大口径长炮都不敢轻易支援,而是继续轰击镇外的敌人,试图用远程炮火帮着镇里的兄弟阻挡住一部分敌人。

总攻正式拉开了帷幕,从陆战队军营、葡萄牙军官庄园和船坞后面开来了三支步兵。人很多,黑压压的一片,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几乎快把轰隆隆的炮声和战鼓声掩盖下去。

“人很多啊?”巴里抬头问道。

“多极了!”卡拉米甩了甩了刀尖上的鲜血,面无表情地说道:“从这条街也有来的,在普拉特里街可以听到战鼓声。”

“不管他们来多少人,一定要给我坚持到天亮!”巴里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卡拉米,你现在就回总督府,防止他们从海上偷袭。”

里巴特的兵力都已被吸引到城墙上,萨累的守军也要忙着应付身后的敌人,一旦封锁港湾的西班牙大西洋舰队冲进来,那两岸守军都将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

尽管这时候离开战场有些不合事宜,但考虑到海上的敌人同样危险,卡拉米重重的点下头,“好吧,我这就上去,但您得向我保证,绝不能冲在最前面,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部队没有指挥官可不行。”

“知道了,都说一百遍了!”

这时候,西班牙人的先头部队发动起进攻。他们数量和武器上占了绝对优势,但骑兵的全军覆没却让他们比守军更惊慌,所以首先动用的并不是火枪,而推出两门小口径火炮,对着前面连续发射了三轮霰弹。

确切地说,这还是一场盲目的战斗。炮火一停,马队又出动了,被称为“贵族”的波兰雇佣兵和赫赫有名的法兰西雇佣骑兵,挥动马刀在步兵的掩护下向镇里扑来。那些占据着马约尔街的人,正好首当其冲,因为穷凶极恶的骑兵从两边向他们夹攻。

情势危急,巴里立马喝令道:“炮手准备,瞄准街口,葡萄弹射击!”

“嘭……嘭……嘭……”

掩藏在掩体里的炮手开火了,他们是镇里为数不多的海岸警备队员,西班牙骑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扔下几具人和马的尸体又被逼了回去。治安官们跟海岸警备队配合得很默契,当即下令他们的民兵开火,这些种地时间多过于打仗的农民,在海盗们的熏陶下已成为了真正的、最勇猛的战士,成为了敢与骑兵展开白刃战的战士。

“到这儿来吧,混蛋!”

一个白人民兵把拳头伸向一个正撒野的骑兵,喊道,“怎么没有人给你枪子吃?喂……你这个瘦高个!你的这个玩艺儿是干什么用的呀?皮尔特,你用这支枪开火呀,要不我就把你的双眼给挖出来。”

“马上,马上就好!”…,

他身边的黑人民兵手忙脚乱的装填完子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是一枪,打完之后才发现他居然忘了瞄准。在街道两侧的阳台上,也有不少人用口径不一的火绳枪射击,还扔下燃着导火索的手榴弹和大量的花盆、砖头、沙锅等乱七八糟的兄弟打击敌人。

在一个个治安官的呵斥下,民兵们接连不断地射击。但由于缺乏训练,他们的枪打得不准,效果不佳,人数几倍于他们的西班牙人,还是把这条街大部分地方打下来了,而且每分钟都在向前推进。

一个海盗治安官举起弯刀一面向两个骑马朝他们奔来的骑兵迎去,一面喊着,“伙计们,揍他们,千万别让路易斯的村子给比下去!”

“杀!”

几十个民兵跟着他冲了上去,他们的武器除了弯刀和长矛外,还有几架没有马匹牵引的马车,试图以此来抵消骑兵的冲击力。

战斗场面令人无法想象,人们从窗户、从街上向西班牙人开火。小伙子们拿大刀向他们进攻,有人使劲地抓住马头,有人跳过去拽住西班牙骑兵的胳膊。接着便来了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西班牙步兵解救那骑兵。但他们也受到同样的攻击,于是便乱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血肉横飞。

敌人伤亡不计其数,队伍被打得稀稀落落,但他们立即得到了补充,随后又展开了新的进攻。有几次他们甚至冲到了巴里指挥部所在的壁垒跟前,双方无数次的短兵相接,更增加了战场上的恐怖气氛。

八百多个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组成的小镇守军也伤亡过半,但他们却占据地利,依然在跟几倍于己的对手周旋。

西班牙军官们的令人惊叹,他们挥舞着马刀冲在前面,像一群亡命之徒,把战死在这堆砖头前面看成是个人的光荣。在那样恐怖的毁灭性的激战中,每一分钟都能夺走几十条生命,士兵、少尉、上尉和上校纷纷被击毙在地上。

恰恰是他们过早发动的这场残酷的军事行动,使他们遭到了失败。他们理应采取从容不迫的战术,先用大炮一步一步地摧毁掉守军的工事。或保持围城时所需要的冷静,使受围困的人们产生厌战心理,而不应当对他们的敌人所固守的阵地搞什么强攻。

他们本应该克服轻敌情绪,因为无论在对英国人的战争中,还是对尼德兰的战争中,这种轻敌情绪都成了他们惨败的灾星。

………………………………………………

第八十二章 公爵大人的将计就计

激战了大半夜,见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得胜利,新任步兵指挥官堂费利佩-圣马尔奇伯爵和出身于那不勒斯的副司令奥内斯将军,不得不在拂晓时分下令撤出小镇。()

最长的一夜过去了,精疲力竭的双方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与正忙着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加固工事和安置伤员的巴里一样,堂费利佩-圣马尔奇伯爵和副司令奥内斯将军也没时间休息,跟部下们交待完营地里的事务,就在一队骑兵的保护下赶往登陆点,换乘单桅快艇去“圣地亚哥”号上向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汇报战况。

“他们人很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而且全是不要命的黑奴。不过您放心,等士兵们都休整完,我们将发动新一轮攻势,绝不会再给他们以喘息之机。”

这一夜的强攻,死伤八百多人,其中还有三个男爵和二十八个骑士。整个远征军中仅有的那六百多个骑兵,现在也只剩下了四百二十多人。圣马尔奇伯爵很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攻进镇里,把那些卑鄙无耻的海盗和肮脏的黑奴通通绞死。

南线的伤亡也不小,付出五百多人伤亡的代价都没能拿下城墙,

本土舰队司令官卡瓦尼亚斯将军、“圣朱丽亚”号舰长亚历杭德罗伯爵、亚巴塞斯男爵和政治顾问阿萨尼亚先生等人一声不吭,生怕说错什么话让公爵大人不快。

“我这边也没什么进展,”公爵大人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先生们,对手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你们或许还不清楚,通过秘密侦察和审讯俘虏,已证实他们的舰队主力并不在港内。这就意味着我们的补给线随时都有被掐断的危险,甚至还会遭到他们从背后发起的突袭。”

亚巴塞斯男爵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禁不住地问道:“不在?”

“是的,除了刚被劫走的‘圣埃斯特班’号

之外,船坞里只有几艘四桅大帆船。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报,他们居然藏着一个骑兵团和步兵团,而不是我们之前所认为的骑兵连和步兵营。”

强攻了一夜,对手中并没有几个职业军人,圣马尔奇伯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问道:“阁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八千,或许更多,”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毫无疑问,我们都上当了!这是一个圈套,而我们却稀里糊涂的一头扎了进来。”

步兵副司令官奥内斯将军想了想之后,疑惑不解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趁我们攻城的时候发动攻击呢?”

“这正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想以最小代价,像歼灭托雷格罗萨那样把我们也一锅端了。”

公爵大人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担心他们掩藏实力,我才不让你们派兵去周围村庄收集补给物资。果不其然,他们不但藏有伏兵,而且一藏就是几千,其中还有一个实力强悍的骑兵团。”

“我的上帝,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的确难以置信,但事实上他们就有这么多人。”

圣马尔奇伯爵可不想像托雷格罗萨将军那样当俘虏,更不想战死在这个鬼地方,抬头问道:“阁下,那我们还攻不攻了?”…,

“他们既然处心积虑的骗我们来,就不会轻易放我们走。先生们,别看我们的部队离登陆点只有几里远,但真要是撤起来,那几里路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毕竟对于养精蓄锐的几千骑兵而言,击溃几千个正在撤离的步兵太容易了。”

公爵大人的话音刚落,他的政治顾问阿萨尼亚先生便补充道:“况且国王陛下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拿下萨累,追回白银。如果就这么撤回去的话,那我们所有人都将会被送上法庭。”

一万多大军,每天要消耗近百吨补给,支付给雇佣兵的军饷更是高得惊人,正如顾问先生所说的那样,他们退无可退,根本就没有撤回去的可能。

海上有一支敌人,陆地上还有一支实力更为强悍的敌人,贵族军官们彻底傻眼了,面面相窥的愣在那里,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亚巴塞斯男爵率先打破了沉寂,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的补给线呢?”

“这我还真不清楚,或许是认为时间还不够成熟吧。”

说到这里,公爵突然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们,局势对我们来说的确很严峻,但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自认为已经掌控了局势,只等我们在城下再损失掉一些兵力,然后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打败国王陛下的军队。

所以我们就要利用他们这种轻敌心理,在尽可能保存实力的前提下继续强攻,稳住他们,等援军解决掉背后的威胁,再发动真正的强攻!”

“援军?”圣马尔奇伯爵更糊涂了,摇头苦笑道:“阁下,国王陛下再也派不出哪怕一个士兵了,我可不认为会有什么援军。”

“欧洲是没有,但摩洛哥有。”

见公爵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政治顾问立马指着地图上的马拉喀什,“先生们,你们没发现阁下的秘书托尔夸托子爵不在吗?事实上他早在一个月前就作为公爵大人的信使去了马拉喀什,并得到了马蒙王子的礼遇。”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屠夫?”

“不,先生们,至少现在不能这么称呼他,要知道这是解除我们后顾之忧的唯一途径。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出动多少兵力都无需我们支付一个银币的军饷。”

“摩洛哥的事情让摩洛哥人解决,我们只需消灭掉那帮海盗和追回黄金白银,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问题是国王陛下已经任命了萨累总督和检审官,连教廷都已经委派了一个主教大人和十几个神甫……”

圣马尔奇伯爵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便是就算达成了上述目的,回去后同样无法向国王陛下交代。

“此一时彼一时,”公爵大人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先不说这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就本土的形势也不容许在摩洛哥殖民,事实上这也是国王陛下要求我们速战速决的原因。”

波西米亚的暴乱已经发展成了叛乱!

上万叛军居然攻进了奥地利边境,如果不及时镇压下去,那些蠢蠢欲动的新教诸侯必然会趁火打劫。这关系到哈布斯堡王室的生死存亡,相比之下,一块贫瘠的海外领地实在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些,圣马尔奇伯爵微微的点了下头。副司令奥内斯将军的性子比较急,忍不住地问道:“阁下,那我们要坚持多长时间?”…,

“半个月!”

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严肃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坚持半个月。一定要稳住他们,同时又不能造成太大伤亡,更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绝不能让他们在摩尔人动手前发动进攻。”

这就意味着不但不可以做撤离准备,不可以修筑防御工事,而且每天还要派人去送死。兵都是雇佣来的,死多少人都没关系,甚至还能省掉一笔尚未支付的军费。问题是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这么下去军心怎么稳定?

“阁下,马蒙王子那边能不能快点?”

“是啊,我担心坚持不了那么久,毕竟这是高度机密,绝不能因为怕动摇军心而泄露出去。”

真是一帮草包,竟然对自己的部下这么没信心,公爵大人很是不快,冷冷地说道:“这个你们自己想办法,看来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下诸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步兵已经踏进了圈套,舰队绝不能再出问题,亚巴塞斯男爵忧心忡忡,禁不住地问道:“阁下,那海上呢?”

“卡瓦尼亚斯将军,你继续封锁布雷格雷格河口,并确保南岸登陆点与河口之间的海域安全;亚历杭德罗伯爵,你负责北岸登陆点至河口之间的海域,并作好接应登陆部队和应对海盗舰队突袭的准备。”

公爵大人转过身来,紧盯着亚巴塞斯男爵的双眼,接着命令道:“舰长先生,我正式任命你为护航舰队司令官,率领从大西洋舰队、本土舰队和葡萄牙舰队抽调的七艘战舰,专门为补给船队护航。你跟他们在海上交过手,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一职务。”

“是,阁下!”

“阿萨尼亚,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托尔夸托办事我不太放心,能不能说服马蒙王子尽快出兵就看你的了。”

两手空空要人家出兵,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事关一万多人的生死存亡,阿萨尼亚顾问还是点头说道:“放心吧,阁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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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马蒙王子

第八十三章

马蒙王子

近百年来,摩洛哥每次改朝换代,几乎都能看到非斯和马拉喀什推选两个不同的王位继承人。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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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竞争者求助于土耳其人,另一个则求助于基督教徒。好几任苏丹和谢里夫都把异教徒引到自己的土地上,而他们的先王又恰恰是以驱逐这些异教徒为使命的。

这一奇怪的政治生态,在分崩离析的萨阿德王朝体现得淋漓尽致。

马蒙王子的父亲、赫赫有名的曼苏尔,就是一个狂热的反基督苏丹。而曼苏尔那死在“三王之战”中的哥哥则恰恰相反,葡萄牙“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就是在他的恳求下贸然参战,以至于埋骨他乡。

到了马蒙王子这一辈同样如此,三个有力的王位挑战者中,由于最具合法性的泽丹王子为了彰显其正统地位,在外交政策上跟父亲一样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对基督教国家和基督徒持一贯的敌意,这就给了马蒙王子亲基督教国家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他治下的索维拉港,成了马拉喀什政权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执着是把双刃剑,本应该能获得土耳其人支持的泽丹王子,同样认为君士坦丁堡的哈里发僭越王位,不具备任何宗教特质,又给了他叔叔穆莱倒向奥斯曼帝国的机会。直接导致他这个最具合法性的王位挑战者,同时也是实力最为薄弱的挑战者。

控制摩洛哥东部的穆莱,现在正跟阿尔及尔打得头破血流。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马蒙王子是眼前最有希望问鼎宝座的人。

对于这么位摩洛哥准君主,公爵大人的信使托尔夸托子爵并不陌生。

事实上早就六年前,他就参加过几次跟马蒙集团的谈判。因为他们在索维拉的舰队,常干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不但对在西非海岸过往的西班牙商船,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甚至在赎俘问题上还漫天要价,搞得马德里政府很难堪。

尽管如此,哈布斯堡王室还是保持着极大克制。毕竟深刻的历史教训摆在那里,被柏柏尔人统治了近百年的西班牙,是绝不愿看到一个统一的摩洛哥的。

“陛下大概什么时候能接见我们?”

救兵如救火,阿萨尼亚顾问一刻都不敢耽误,从索维拉湾登陆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摩洛哥最古老的城市、素养“麦地那”(圣城)之称的马拉喀什。

这里气候温和,林木葱郁,花果繁茂,以悠久的历史、众多的名胜和幽静的园林驰名于世,被后世誉为“摩洛哥南部明珠”,而现在的摩洛哥则称为“马拉喀什王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广义上的称呼,并不意味着摩洛哥真是一个王国,至少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国。几百年来的几十个苏丹,从未真正统治过这片土地,部落之间征战频繁,仍然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任何民族观念或国家观念,甚至连国界线都没有。

阿萨尼亚顾不上游览这个炎热、尘土、泥砖堡垒使其成为独一无二的城市,一来就要求先期抵达的托尔夸托子爵求见王子殿下。

子爵对此倍感无奈,回头看了看四周的宫廷侍卫,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后,才凑到他耳边低语说:“这个谁也说不准,我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为什么?”阿萨尼亚摸出一封信件,急切地说道:“要知道我现在不仅公爵大人的顾问,而且还是国王陛下的信使,他理应接见我们。”…,

“阿萨尼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托尔夸托子爵再次回头看了看四周,摇头苦笑道:“据我所知,他一直对求亲被拒绝那档子事耿耿于怀。况且有关于他的传闻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完成国王陛下和公爵大人的重托。”

马蒙王子传闻的确令人不寒而栗,他把人所享受不到的那种慈爱,都用在他的马匹身上。他养了五百多匹马,为马建造了豪华的马厩,每天都去巡视。他所特别热衷的一种娱乐,同样跟马离不开关系,喜欢在上马的那一刹那间几乎同时完成三个动作:跃身上马,抽刀出鞘,砍下为他扶马镫的黑奴的头。

托尔夸托子爵上一次觐见他递交公爵大人的信件时,等了一个多小时,而他来时双手和衣服上都溅满了血,后来才知道他刚用刀杀了四个黑奴。

至于向哈布斯堡求亲更是一个笑话,他的特使在马德里出席宫廷舞会时,特别中意西班牙公主的风韵和姿色,以致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的君主---马蒙王子不向菲力浦国王求亲,娶这位白璧无瑕的公主为绝世无双的王后呢?

这是任何使节都没未曾有过的荒唐透顶的想法,他回来后把这个想法汇报给了王子,并立即得到了马蒙王子的同意。或许在他看来,这种联姻比任何外交文件都管用,可以在全世界人的心目中,使他与菲力浦三世处于平等的地位。

于是那位特使给哈布斯堡王室写了一封信,表示了马蒙王子的愿望,声称“我皇遵循真主和先知穆罕默德的圣训,娶公主为妻,保证公主信奉原教并保持她的生活方式和志趣”。

那封信带有一点公文性质,另外还附带了一封带有私人性质的信给菲力浦国王,在信里强调了实现这个计划的种种好处。

毫无疑问,马蒙王子特使此举成了马德里的笑柄。

因为这件逸事中的女主角已被内地为了法兰西王后,事实上两年后也的确嫁给了路易十三。别说女主角已经有了婚约,就算没有婚约在身,哈布斯堡也不会嫁给他这个要地盘没地盘、要实力没实力,要什么没什么的异教徒王子。

况且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君主,除了骑马和杀人之外最喜欢的消遣就是棒打妃妾。曾有一个妃子在花园里散步时,擅自摘了一只橙子,他就命令将她勒死。要嫁给这样一位还没有成为真正君主的君主,对一个哈布斯堡公主来说显然不大有吸引力。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被西班牙贵族们笑骂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子,还以典范的虔诚态度,一丝不苟地施行宗教礼仪。这最种迷信的热忱里,人们很难判断多少成份是信仰,多少成份是伪善。

然而,他对伊s兰教特别感兴趣是不可否认的,毕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王子,终究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他常把仁慈会和圣三会的宗教学者召进宫来,颇有兴趣的跟他们进行神学讨论,甚至还编了一本宣扬伊s兰宗教信仰的书送给菲力浦三世,企图使西班牙国王改信伊s兰教。

此一时彼一时,一直被当着笑话的马蒙王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一洗前辱的机会。整整晾了阿萨尼亚顾问三个多小时,才让侍卫把他们带了进去。

王子的确耿耿于怀,一见面就给了个下马威,一边抚摸着锋利的刀刃,一边冷冷地问道:“二位,还记得你们的国王陛下,五年前是怎么回复我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阿萨尼亚到底是公爵大人的政治顾问,连忙打起了哈哈,“陛下,不知道您具体指的是哪一封?况且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廷顾问,对这样的国家大事还真知之甚少。”

马蒙王子“嘭”一声扔掉弯刀,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微不足道,那你来干什么?一个宫廷顾问就想调动我的军队,你们的国王把我当什么人啦?”

“陛下,阿萨尼亚男爵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马蒙王子蓦地回过头去,紧盯着托尔夸托子爵的双眼,“好,既然你想说,那就让你来说!如果回答不上来,哼哼……”

欧洲的那套繁文缛节在这里都不管用,被公爵大人寄予厚望的阿萨尼亚顾问,赫然发现自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言多必失,只能让托尔夸托子爵慢慢跟他磨。

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宫廷侍卫围了过来,托尔夸托子爵被吓出了一冷哼,不得不支支吾吾地说道:“国……国……国王陛下说‘马拉喀什国王能深领基督教真义以致皈依之时,其令人俯首听命的王威将更为明彰’。”

这是菲力浦拒绝他求亲时说的一段话,只是要求他皈依基督教,连提都没提公主那档子事。并隐含有指责其不知天高地厚之意。毕竟那封像公文似的求亲信,没有表现出对哈布斯堡王室应有的尊重。

“不错,看来你的记性还真不错。”

马蒙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继续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弯刀,一边冷冷地说:“因为没有深领基督教真义,没有皈依基督教,所以我的王威不彰,也就没资格迎娶公主;现在就麻烦二位把这句话稍作修改一下,作为我的回复转达给贵国王,并期望他能早日深领教义,早日皈依。毕竟只有这样他的王威才能明彰,而我才能俯首听命。”

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居然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阿萨尼亚顾问意识到不能再让他胡搅蛮缠了,必须得冒点险,便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声说道:“陛下,您当然没有出兵的义务,但我有足够理由相信,如果您这次不出兵的话,那您或许再也没有出兵的机会了!”

“威胁我!”胆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人还真不多,马蒙蓦地跳了起来,举起弯刀架到阿萨尼亚脖子上。

阿萨尼亚毫无惧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般,继续说道:“的确是威胁,但威胁陛下您的并不是我们,而是盘踞在萨累的那帮海盗。我想您对他们发展的速度并不是一无所知,北至盖尼特拉,南至达尔贝达,整个西海岸都快全成他们的了。一旦索维拉失守,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马拉喀什。

尊敬的陛下,我不怀疑您有赶走他们的实力,但也不认为您真能集中所有兵力,在泽丹和穆莱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独自打一场不得不打,打了又得不偿失的战争。”

正如阿萨尼亚所说的那样,马蒙对大西洋公约组织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保持着贸易关系。但大西洋公约组织发展的速度太过惊人,已经不满足于在萨累当土皇帝,居然把手一直伸到了距索维拉仅有五十多海里的达尔贝达。

这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要知道当年葡萄牙人就是先占领索维拉,然后逆流而上,一直打到马拉喀什的。…,

但就这么答应他们又心有不甘,马蒙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用不着你们这些基督徒操心。顾问先生……请回吧,记得把我的回复转达给贵国王。”

“陛下,您会后悔的,”阿萨尼亚冷哼了一声,指着西北方向,急切地说道:“别忘了他们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您的骑兵再厉害也追不到海里去,而他们却随时都能对您展开报复。更别说他们的陆上实力并不是不堪一击,就算您能打赢那也会伤亡惨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有西班牙海军的配合,仅凭自己的那几艘帆船,根本封锁不住布雷格雷格河口。确切地说,不是封锁不住,而是压根儿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反过来封锁索维拉港还差不多。

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西班牙人同样不是什么善茬,就算能借此机会收复失地,没有强大的海上实力,那些地方一样守不住。说不定赶走了狼却来了虎,到最后倒给西班牙人做了嫁衣。

马蒙王子虽然不着调,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却一点都不傻,否则在连续六年之久的王位战中,早就被他的哥哥和叔叔撕成碎片了。

“男爵,不得不承认,你的确说服了我。但我的军队刚经历过一场大会战,身心俱疲,正处于休整期间,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他们集结起来。况且你们的求援太过突然,我几乎没有一点准备,尤其是军饷和枪炮等战争物资。”

“萨累和里巴特有的是钱,再说公爵大人不是在信里承诺过了吗?只要能追回赃款,可以支付三十万杜卡特作为您出兵的军费。”

哈布斯堡的信用令人不敢恭维,再说这并不是菲力浦三世的承诺。你们近水楼台,又有那么多艘战舰,到时候往船上一搬,岂不是都白干了?

马蒙王子哪会上这个当,连连摇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钱招募不到兵,更采购不到足够的粮草。”

“陛下,我们很乐意为您解决这些问题,但时间上却不容许我们准备。”

“那就没办法了,”马蒙王子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愿安拉保佑你们,祝你们好运。”

已经四天了,公爵大人最多只能再坚持十天!阿萨尼亚急了,禁不住地提醒道:“陛下,这是彰显两国友谊的最佳机会,您应该清楚不出兵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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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山巅之城”

从托斯卡纳海军旗舰“伟大的洛伦佐”号甲板望去,地中海第二大岛萨丁尼亚(撒丁岛)最北端的圣特雷莎加卢拉,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一片宁静。

棉绒似的白云漂浮在低矮的山顶,山上青松和棕榈林立,环绕海湾的月牙状闪烁的沙滩空荡荡的,唯有翻滚白沫的海浪,在洗刷它的岑寂。

奥普多尔抬起头,沿着摇曳的高大桅杆,凝视微风中飘扬的托斯卡纳旗帜。温柔的微风吹拂着海角,吹拂着他母亲曾呆过的家,在那里他母亲尝过多少甜蜜和辛酸。

“上去看看吧。”卡洛哪能不知道这里对他意味着什么,禁不住地低语道:“晚饭后才起航,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奥普多尔具有一半西班牙血统,他母亲的家族虽然没有美第奇家族那么显赫,但在萨丁尼亚也是屈指可数的大贵族。只是母亲待嫁时父亲并没有继任大公,还是一位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以至于他出生后只能进孤儿院。

想到那个只远远见过一面,甚至从未说过话的母亲早就成了伯爵夫人,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算了,上不上去都一个样。”说完之后,他转身背着右舷,若有所思地觑起眼睛,久久凝视科西嘉岛方向遥远的海面。

对这位同父异母哥哥的遭遇卡洛深表同情,甚至还联想到自己那几个私生子将来会不会也像他这么痛苦。就在二人沉默之际,“伟大的洛伦佐”号舰长喊道:“弟兄们,慢慢降帆!”

话音刚落,十几个水手开始奋力忙碌起来。舵手把舢板放入海里,“浆手就位,准备开艇!”

卡洛朝下面扫了一眼,见几十个登陆补给物资的水手都已就位,便朝匆匆而来的大副点点头,“按计划执行,动作快点。”

“是。主教大人!”

岸上没有舰队情报局的联络站,董南、伯爵和尤里奥洛夫局长也就没有像在休达那样登陆,而是跟往常一样,坐在前甲板上给孩子们上课。

“……自然赋予我们四大要素,战争又把我们征召入伍,她甚至教诲我们要追求理想,灵魂则使我们去领会,如何把奇异的世界描绘……去测量每个行星的航程。去攀登那知识的顶峰。犹如天体运行无止境,我们决心干个不停,直到我们业就功成……”

孩子们的进步很快。这才学了二十多天,就能把英国剧作家马洛的第一话剧《帖木尔》中部分精彩选段背诵下来。

背诵的很好,几乎一字不差,甚至还用生硬的西班牙语复述了一遍。但这段表现文艺复兴时代英雄抱负的长诗。从一群小海盗嘴里背诵出去,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卡洛被搞得啼笑皆非,走到董南身边,忍不住地笑问道:“杰克,你们追求的是什么理想?”

他的语气中带有几分调侃,这让伯爵很是不快,不等董南开口。就回头问道:“孩子们,你们有没有理想?”

杰尔叔叔没有架子,出手也很大方,跟孩子们总能玩到一块。甚至比他们的监护人兼首席老师杰克-董更受欢迎。而伯爵对天主教的不屑,也对孩子们产生了一定影响。见他流露出一副挑衅的表情,孩子们顿时来了精神,异口同声道:“有!”

“那就说给主教大人听听,小威廉——你来。”

“是,先生。”…,

小威廉是约瑟夫船长的幼子,今年才十二岁,为了表达自己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忠诚。约瑟夫船长一回到伦敦,就让随行的水手将小威廉送到阿姆斯特丹。跟其他孩子们一起来到了萨累。萨累没有学校,教导他们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董南身上。

尽管人们到处传颂着“神秘莫测的大海里。汪洋大盗的丰功伟绩”,但海盗终归是个不光彩的职业。正因为如此,董南总是不遗余力地美化大人们的所作所为。

这一点在教育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小家伙紧盯着红衣大主教的双眼,理直气壮地说:“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

“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卡洛懵了,禁不住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大人。”

小威廉偷看了杰克-董一眼,继续说道:“我们梦想有一天,我们这个大家庭能实现歌里所表达的真谛——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事实上我们的父亲已经做到了一部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昔日奴隶的儿子,能够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同席而坐;我希们望我们这个大家庭,能不再以宗教信仰和皮肤颜色,而是以品格优劣作为评判标准……”

这是杰克-董的经典语录,孩子们早就倒背如流,见伯爵得意洋洋地托了托双手,二十几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齐声说道:“我们梦想有一天,上帝光华再现,普天下生灵共谒,让我们能从绝望之山,开采出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把嘈杂刺耳的声音,变为充满手足之情的悦耳交响曲;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一同出海,一同祈祷,一同战斗,一同葬身大海,一同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本来就是自由的!”

“真是一个不错的理想,好……非常好,孩子们,愿上帝保佑你们。”

卡洛可不会跟一帮孩子较真儿,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杰克,我想你们做到的不只是一部分,而几乎是全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事实上董南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对萨累的未来真没一个具体计划,想了想之后,干脆呵呵笑道:“还是让孩子们说吧。”

伯爵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让孩子们露脸的机会,毕竟他们马上就要上学了,可不能让他们被人瞧不起,立即说道:“奥特曼,你来!”

“我们将竭力保卫和建设上帝庇佑的山巅之城——萨累,最终为万众瞻仰!因此,我们如果在已经着手的事业中欺蒙我主,使主收回目前赐予我们的庇佑,我们就将成为世人笑柄。”

这是英国清教徒约翰-温思罗普,对旅伴们发表的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后来被称之为《基督之爱的典范》的演讲。董南从哈瓦那港返航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一段,并将其要为之奋斗的对象由北美大陆篡改为萨累,回来后甚至还通过几个神棍的嘴,将萨累描述为:上帝选出来的一个地方……他将保佑那颗精选的种子,在这片荒野中生根发芽!

一张白纸上好画画,一个全新的海盗价值观,就这么在尼德兰人帮助制定的“圣费尔南多和约”基础上,一点点的建立起来了。

上帝只有一个,如果他庇佑你们这些海盗,那自己这个红衣大主教算什么?…,

卡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将董南拉到一边,异常严肃地提醒道:“杰克,我认为你们在宗教信仰上不应该走这么远。如果让教皇陛下知道你们比马丁-路德还要激进,那无疑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和谈。”

“激进?我还以为你会说离经叛道呢。”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主教大人,确切地说,大西洋公约组织就是一个大杂烩。由于人员构成太过复杂,所以只能在一些问题上求同存异。尤其在宗教信仰上,我们必须尊重所有人的信仰自由,否用不着西班牙人动手,我们内部就会因此而起内讧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确是一个大杂烩,白人、黑人、黄种人三色人种应有尽有,连旗帜都定为白黑黄的三色旗。从内部稳定的角度上来看,的确不能在宗教问题上像一个国家那样一刀切。但教廷可不能这么认为,况且教廷只是谈判对象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在宗教信仰上更强硬的哈布斯堡王室。

卡洛忧心忡忡,对接下来的和谈几乎丧失了信心。董南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目前天主教徒和倾向于天主教的人还是占多数。只要教廷肯下功夫,我想在宗教信仰上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但我们绝不容许教会凌驾于法律和法规之上,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这一点不可动摇。”

这就意味着教会不能在萨累设置宗教裁判所,不能征收十一税,甚至连教产都得按章纳税。

无利可图,谁还会去当主教?卡洛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威尼斯也没你们这么苛刻。”

“凡事都得从两面看,”董南摇了摇头,凝视着远处的海面,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能坚持一贯的宗教政策,继续充当天主教诸侯和新教诸侯之外的第三方,那欧洲局势也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了。这一点我想教皇陛下应该深有感触,毕竟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教廷同样是这场叛乱中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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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全线出击

西班牙人连续攻击了八天,但投入的兵力和攻击的强度加起来都不如第一次强攻。这让巴里疑惑不已,直到发现他们在营地里构筑了一条防止骑兵突袭的简易防线后,这才意识到西班牙肯定察觉出了自己的战略意图。

事实上奥赛罗和上尉也感觉很不对劲,三天前就下令哈里的陆战队主力挥师北上,正在里巴特城东南方向十三英里处的一个山谷隐蔽待命,准备明天拂晓时分对里巴特城下的南线之敌发动总攻。

然而,还没等他们检查完攻击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本应该在萨累坐镇的巴里,居然带着老约翰、卡拉米、布拉乘小艇匆匆赶到了骑兵团营地。

他们脸色铁青,一来就命令宪兵队接管指挥部帐篷周围的防务,上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刚将他们带进帐篷,就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儿?是不是西班牙又派来了援军?”

巴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边摊开张大比例尺地图,一边凝重地说道:“布拉,你介绍一下情况吧。”

“是,先生。”

舰队情报局副局长布拉挤了进来,指着地图上的穆罕默迪耶海域,异常严肃地解释道:“先生们,昨天下午三点,那捷尔的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巡逻艇,在这里截获了一艘西班牙单桅船。据俘虏交待,他们是送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的信使去马拉喀什的,具体目的不明。结合攻城部队这几天的攻势,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向马蒙王子求援。

由于情报局的重心一直放在欧洲,所以在短时间内无法验证这一推测。但为了确保南岸十二个定居点和主力部队的安全,我们还是派出了一队情报人员,连夜赶往布兰科的村子就近监视柏柏尔人的动向。”

游牧民族打仗根本不需要做战争准备,一旦马蒙王子真参战,那用不着四天就能打到里巴特城下,奥赛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他们有没有送回什么消息?”

“回来了三对信鸽,目前还是风平浪静。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让他们再深入六十里,看其他几个部落有没有什么异常。”

奥赛罗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动员,很难看出什么异常。”

小心驶得万年船,尽管这一推测没得到证实,但巴里还是不敢松懈。要不他也不会从萨累跑这儿来了,奥赛罗刚刚说完,他便低声问道:“他们最多能组织起多少骑兵?”

“七千应该没问题。再多那就需要长时间的准备了。”

七千骑兵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他们真参战,那这一场仗将必败无疑。上尉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想了想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们,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先解决掉城下之敌,否则将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

奥赛罗摇了摇头,“问题是他们早有准备,就算现在就发动强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况且伤亡还不能太大。不然就算打赢了,也无力抵挡摩尔骑兵的进攻。”

该死的西班牙混蛋,居然跟异教徒勾结!老约翰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地图说道:“梅尔斯舰队已经抵达预定海域。我认为应该让他们实施报复行动。”

“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巴里摇头说道:“先生们,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摩尔骑兵有可能的进攻。对了,我已经命令南岸的十二个定居点,火速向最近的几个要塞撤离,实在不行的话,甚至可以撤到北岸。”…,

“是啊,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能冒险。”

奥赛罗点了点头。紧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马蒙王子真要是出兵,那他的主攻方向肯定不会是上游要塞。而应该从赛塔特和胡里伯盖两个方向往拜赖希德集结,先攻下贝尔贝达和穆罕默迪耶。然后沿西海岸北上。这么一来,托马斯和那捷尔的压力就大了,毕竟除了骑兵之外,他们还要面对拜赖希德附近的步兵。”

“东线呢?”老约翰问道。

奥赛罗指着地图上的泽丹王子控制区说:“东线他不敢轻举妄动,除非他真不想当苏丹了。”

布雷格雷格河口以南的西海岸一马平川,一旦马蒙王子真拿下穆罕默迪耶,那里巴特就岌岌可危了,想到这些,老约翰又问道:“把陆战队再调回去?”

“来不及了!”上尉指着地图说道:“就算时间上来得及,他们也只能牵制住摩尔步兵。毕竟制海权在西班牙人手里,马蒙王子的骑兵根本无需担心补给,完全可以绕过穆罕默迪耶长驱直入。”

“绝不能让他们汇合,必须先解决掉其中一支,”卡拉米插了进来,异常严肃地说道:“我建议骑兵团主力迅速南下,在拜赖希德附近牵制住有可能参战的摩尔骑兵;并留两个连在北岸,威慑西班牙人的主力,为陆战队和步兵团围歼南线之敌争取时间。”

上尉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可以在穆罕默迪耶就近获得补给,这个计划我看行。”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奥赛罗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道:“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而且还要留出一部分力量确保背后的安全。毕竟骑兵不同于步兵,我们两千八百多人根本没把握牵制住马蒙王子的主力。”

“能牵制多少算多少,另外再在水源上做点文章,只要他们三天内无法抵达里巴特城下,那他们里应外合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奥赛罗抓起马鞭,一边往帐篷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留下的那两个连由凯欧斯指挥,希望他能威慑住北岸的敌人。”

“祝你好运,我会通知托马斯和那捷尔给你们准备补给的。”

集合号响起,河岸边顿时沸腾了起来。半个小时后,两千八百多个骑兵,拖着十八门小炮,便在营长和连长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跑出了军营。

骑兵动了,步兵自然也不会闲着,随着上尉的一声令下,五千多个步兵在让人热血沸腾的军鼓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一队接一队的赶往预定战场;隐蔽待命的陆战队也动了起来,由四千多名黑人和印第安人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的走出山谷。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一个措手不及。他那些早就被凯欧斯骑兵连盯上的探子,还没来得及发信号就被凶神恶煞般的黑人骑兵解决了。当陆战队的先头部队出现在他身后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必须在援军抵达前死守住阵地。

一个佣兵连长被铺天盖地的旗帜吓懵了,傻傻的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我的上帝,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至少有七千,或许更多,”他手下的一个火枪手回头看了看城墙,沮丧地说:“如果算上城里的守军,他们的人数几乎是我们的两倍。”…,

靠近海岸线那边是陡峭的山脉,其余三面都是敌人,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还带来了近百门火炮。

在实力几倍于己的对手面前,西班牙步兵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早有准备,当即宣布了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并用西班牙国王陛下赋予他的权力,一连敕封了四十八个骑士,这才让几乎泄掉的那士气又鼓了起来。

“咚……咚……咚……”

步兵团和陆战队还在列阵,城里又传来一阵战鼓声,十几天来从未打开过,更未曾被攻破过的城门,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在两千多个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们的保护下,一门接一门大口径长炮被炮手们推了出来。

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站在阵地中央的高台上,看看东面的步兵团,看看南面的陆战队,再回头看看北面的里巴提守军,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陷入重围的西班牙步兵,根本就坚持不到两天!

功亏一篑,他沮丧到了极点,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斗志,突然俯下身来,冲下面的几个军官声色俱厉地吼道:“命令卡瓦尼亚斯将军、费利佩-圣马尔奇将军和奥内斯将军全线出击!”

兵力都被他吸引过来了,两岸要塞的防御力量自然受到一定影响。不得不承认,现在正是大西洋舰队从海上攻击、北岸步兵全力攻城的最佳时机。

“嘭……”

十几道烟火突然从阵地中央升起,尽管这是白天,但在几英里外还是清晰可见。三分钟后,大山那边的海面上和布雷格雷格河对岸的小镇外,相继传来了一阵隆隆的炮声。毫无疑问,这是西班牙本土舰队司令官卡瓦尼亚斯将军、西班牙步兵司令官费利佩-圣马尔奇将军对公爵大人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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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生死存亡

这是一场关系着交战双方生死存亡的大混战!不管萨累海盗,还是西班牙人,都没有任何绝对优势可言。

如果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顶不住胡安上尉步兵团、哈里陆战队和里巴特守军的强攻,重蹈托雷格罗萨将军全军覆没的覆辙,那近万个步兵和陆战队员将火速渡河,在萨累守军和尚未露面的骑兵团配合下,一举击溃围攻小镇的西班牙步兵主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公爵大人没有翻盘的机会,一直保存实力的西班牙大西洋舰队,就是他手中除了摩尔骑兵之外的另一张王牌。

只要卡瓦尼亚斯将军率领的西班牙本土舰队能,冲进防御相对薄弱的布雷格雷格河口,利用强大火力解决掉两岸守军,并在围攻他们的步兵团侧后发起攻击,那他们不仅能从布雷格雷格河从容撤离,甚至还能将萨累和里巴特分割开来。

十几艘主力战舰拦在河中央,南岸的步兵过去不去,北岸的骑兵绕不过来。那他们就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在海军的掩护下一举攻下萨累。至于南岸的敌人,自然有马蒙王子的骑兵去对付。制海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就算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巴里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必须在顶住圣马尔奇伯爵疯狂进攻的同时,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西班牙舰队的攻势。绝不能让他们长驱直入,更不能让他们在两岸码头立足。

霎时间,萨累镇成了一座烈焰熊熊的火炉,落在那里的炮弹和手榴弹密如雨注,但两千三百多名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们毫不在乎,只把它们当作雨点儿一样。

镇里的大部分建筑物都倒塌了,房子在晃动,原有的那些建筑物如同纸糊的城堡,连最不容易着火的房子顷刻就都被烧塌了。窗户里喷吐着烈焰,房屋上下一片火海,背水一战的萨累人表现出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打死的西班牙人多得象成堆的苍蝇。

当安东尼奥治安官正从第二道防线撤下来时,他一看见西班牙人的大炮,就恨不得一口把它们吞下去。六十门大炮一齐朝船坞仓库前的那堵墙开火,把围墙的砖头和壁垒的土块,炸得象面包屑那样四处飞扬。

房上和地下,尸体堆积如山,民兵们就用这些尸体作掩体。安东尼奥两眼喷射着怒火,指挥着部下们不停地射击。他们的每一颗心都是射向敌人的一粒子弹。然而火绳枪的射程只能对一波接一波冲上来的步兵构成威胁,对那些正疯狂轰击码头的西班牙炮手则束手无策。

“嘭……嘭……嘭……”

他们的顽强抵抗遭到了报复,几门火炮压低炮口。将一发发实心弹倾泻过来,“啊”的一声,一个刚才还怒骂着射击的黑人民兵,被一发炮弹远远地抛到身后。

一片瓦砾飞射过来。正中安东尼奥的左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海岸警备队员突然跃出掩体,在残垣断壁中左闪右避,使自己不成为西班牙火绳枪的目标,并头也不回地喊道:“掩护我!”

一把燧发枪能解决什么问题?

安东尼奥糊涂了,但还是抓起火绳枪爬了起来。一边瞄准着正冲上来的敌人,一边用嘶哑地声音喊道:“火枪手,瞄准点再打!格洛里亚——赶快装弹,其他人做好白刃战准备!”

“是!”

“嘭嘭嘭……”…,

话音刚落。十二杆火绳枪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道道火舌,几十个刚冲上来的西班牙佣兵又被逼了回去。而那位海岸警备队员,则趴在阵地前约三十码的一堆瓦砾后,用表面上看来跟其它燧发枪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射程和射击精度要高得多的线镗枪,狙击正疯狂轰击码头守军的西班牙炮手。

炮声、枪声、爆炸声、喊叫声、哀嚎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谁也听不到他的枪声,但安东尼奥却清楚的看到。一门敌军大炮的炮手居然离他那么远都被击毙了!

………

局势发生了变化,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萨累守军不但不能撤上山。而且要坚决守住船坞至码头一线的阵地。同时又不能再从山顶炮台抽调人手,否则正不惜一切代价冲向港湾的西班牙本土舰队。用不着三个小时就能占领布雷格雷格河。

为了牵制西班牙人的兵力,巴里命令凯欧斯率领两个骑兵连在镇外分兵游击,以便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向那里,同时,命令胡安上尉留给他作为预备队的一个步兵营,全部投入战斗!

骑兵分成好几股,沿着大路两侧向前挺进。当西班牙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进到他们跟前了,并且击溃了阻击他们的第一支西班牙步兵。

有几个西班牙佣兵藏到了一座已被炸毁了一半的乡间别墅后面又猖狂了起来,向他们猛烈地开火,而且打得很准,一时间弄得骑兵们不知所措。凯欧斯当即命令二十个人从侧翼去包抄别墅,其余的人则沿着大路追击逃跑的西班牙步兵。

骑兵团三营二连雷诺瓦莱斯连长冲在最前面,在他的率领下,骑兵们很快就扑到了敌人跟前,出其不意地击毙和捅死了守卫着那座房子后面负隅顽抗的全部西班牙兵。

他们的出现给圣马尔奇伯爵造成了巨大压力,毕竟一个三千多人的骑兵团,完全可以击溃侧翼没有任何掩护的攻击部队。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收缩兵力,命令主力从骑兵很难突袭的左侧进攻,试图在天黑前在小镇里打开一条通道,跟从水面攻击的本土舰队汇合,并不惜一切代价接应被围在南岸的兄弟部队。

骑兵队的确牵制住了一部分敌人,但同时也把西班牙人从东西近一英里的正面赶到了一块,这无疑给山脚棱堡至格里酒店一线的守军带来了更大压力。

好钢要在刀刃上,见敌人越来越近,巴里毫不迟疑地将步兵营调往这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成军一年多,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从未把部队拉出来练一练的布利斯营长,刚从棱堡里接受完任务。就拔出弯刀咆哮道:

“弟兄们,海岸警备队员和民兵以英勇的气概和战斗精神,压倒了气焰嚣张的敌人,现在该轮到我们步兵营了!努曼西亚……起鼓!部队以攻击阵型前进,举起你们的火枪,杀得他们人头滚地。用他们的鲜血来维护我们的荣誉,来保持我们们对这座神圣城市的热爱……”

“是……!”

“咚咚咚”的战鼓声和悠扬的风笛声响了起来,一千多名步兵在连长和排长的命令下。迅速排成三列大约600米长的横队,举着已装上寒光闪闪的燧发枪,踏着鼓点。迈着整齐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的迎了上去。…,

背后就是码头,已经退无可退了!

如果让敌人冲上来,那仅剩两百多个炮手的码头工事。很快就会落入西班牙人手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适当地冒点险还是值得的。见步兵营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巴里咬了咬牙,毅然命令道:“民兵留守,海岸警备队全线出击,掩护步兵营的侧翼!”

“是,先生!”传令官应了一声。然后飞快爬上堡顶,举起军号吹了起来。

负责正面进攻的西班牙步兵副司令奥内斯将军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敌人还能抽出兵力反攻。就在他正准备命令部队迎击之时,步兵营已进入到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内。面对着气势如虹的黑色军团。前沿阵地上的佣兵们胆怯了,胡乱还击了一番,便不顾指挥官的命令回撤。

布利斯营长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用佩剑指着正前方抱头鼠窜的敌人,喝令道:“第排射击……第二排准备!”

战场太过嘈杂,只能用军号来传递命令。传令官的号声一停,第一排步兵们便不约而同的举起燧发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扣动扳机。

“嘭……”

三百多杆燧发枪齐射。其造成的动静不下于几门火炮。正挥舞着长剑和手枪试图将部下们重新组织起来的十几个西班牙下级军官,顿时被密集的弹雨击倒在地。

白色的硝烟弥漫着整个战场。再加上夕阳西下,天色已暗。根本无从判断这一轮齐射的杀伤力。布利斯营长可不管那么多,对他和他的那些部下而言,战争就是周而复始的射击——装弹——射击——装弹,直到走到敌人面前再展开白刃战。

“第二轮射击……第三轮准备!”

攻击阵型跟防御阵型不一样,第一排士兵并没有退到后面装弹,也没有蹲下让第二排的兄弟射击,而是留在原地装弹,让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兄弟继续前进。

“冲上去,通通给我冲上去!”

近百名士兵倒在了两轮齐射下,奥内斯将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拨出手枪撂倒一个逃到自己面前的士兵,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加尔塞斯,冲散他们的阵型,绝不能给他们再次装弹的机会!”

“是,阁下!”一个高个子贵族军官策马上去,挥舞着弯刀喊道:“皮尔利负责左翼,坎迪奥拉负责右翼,其他人跟我上!”

这是西班牙人最后的三百多个骑兵了,虽然人数不多,装备没有奥赛罗的骑兵团精良,战斗力也很一般,但他们对步兵营却是一个巨大威胁。

负责掩护步兵营侧翼的海岸警备队连长加尔多斯,立马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兄弟们,给那些杂碎点颜色瞧瞧,别让他们打搅到步兵兄弟的射击。”说完之后,便一马当先的抓着弯刀,斜插到步兵们的前面。

由于人数的关系,不管是步兵团、陆战队还是海岸警备队,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具实力的几支武装力量都没有配备长矛。用弯刀去对付骑兵,说白了跟用血肉之躯来抵挡马蹄并没有什么区别。换作平时,根本算不上精锐的海岸警备队员们肯定会犹豫。但现在却不会,毕竟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见三百多名个个带伤的海岸警备队员挡住面前,布利斯营长很是感动,连忙命令道:“停止前进,第一排射击!”

“嘭……”…,

刚冲到距海岸警备队员们六十多码距离的西班牙骑兵,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迎来了第一波弹雨,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冲击速度。第二排步兵刚举起燧发枪,他们的前锋就冲到队员们的面前。

加尔多斯连长手疾%绿色小说网%,将弯刀蒙地插进马腹,同时也被吃痛的战马掀出老远。就在另一个骑兵正准备从身上踏过时,一个矮个子队员突然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马腿,用血肉之躯将马和马上的人绊倒。

前面搅和在一起,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射击了。布利斯营长回头吼道:“步兵团一营,全部给我上!”这个命令无需传令官吹号,见营长举着佩剑冲了上去。一千多名步兵也不约而同地跟了上来。

刀来剑往,血肉横飞,到处都是喊杀声。站在棱堡上观察战场的巴里,立马扔掉望远镜。一边拔出弯刀往镇外冲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喊道:“留守民兵跟我上,把他们通通压下去!”

与此同时,本土舰队的三艘主力战舰,已在密集的炮火下冲断了铁索。负责码头防御的卡拉米,一边指挥着索堡守军开火,一边命令他一个月前刚抢到的那艘西班牙战舰。以及船坞里的其它几艘商船点火,顺着河流对西班牙海军发动火攻。

火攻卡瓦尼亚斯将军见识过,甚至一个多月前还领教过一次,但像卡拉米这样不计成本的火攻还是头一次见。要知道那是一艘排水量七百多吨的双甲板战舰。服役还不到十年,用它来做纵火船简直奢侈到了极点。

但必须承认的是,四艘巨大无比的纵火船,的确给眼看就要冲击港湾的本土舰队造成了巨大困扰。毕竟河流那么狭窄,如果不及时规避,很容易让他们的诡计得逞。万般无奈之下,卡瓦尼亚斯将军只能下令水手收帆,先顺着河流漂回去。等那几艘纵火船出港后再攻击。

“胆小鬼,你们死定了!”

完全依赖风力的战舰收帆。就等于一下子失去了机动性,这让炮台上的炮手们欣喜若狂。立即调转炮口集中火力,对本来就已千疮百孔的那三艘西班牙主力战舰,展开了新一轮炮击;南岸要塞上的炮兵也没闲着,他们的火力主要用于封锁航道,见三艘漏网之鱼居然慢吞吞的退了回去,也跟着痛打起落水狗来。

南线的战况则好得多,为了避开老约翰的炮火,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只能下令部队收缩防线,并试图在东边撕开一个口子,绕过里巴特城与本土舰队在布雷格雷格河边汇合。

然而,由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连构成的防线固若金汤。胡安上尉不仅没有后退一步,反而还有条不紊地步步逼近;最可恶的里巴特城里的那帮乌合之众,不管他怎么收缩兵力,那些大口径长炮的炮弹,还是接二连三地砸到他们头上。

总共就四千多人,又没有骑兵,公爵大人只能被动挨打,而不敢对那些炮兵轻易出击。毕竟除了这两边的敌人之外,南边的“奴隶兵团”才是最可怕的威胁。

前仆后继,哈里的攻势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四千多个陆战队员分成三个方阵,排山倒海般地压了上来。不管西班牙佣兵的炮火多猛烈,子弹多密集,都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前面的人刚倒下,后面就有人补充上来,他们使用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很快就撕开了一道豁口。…,

“大人,阿格雷达他们顶不住了!”

“让塞尔维拉上!”

长矛兵在“奴隶兵团”的轮番进攻下消失殆尽,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不断从两翼抽调士兵补充。他当然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甚至知道如果再抽调两队长矛手,那东面的四千多个步兵就会发起最后的攻击。

卡瓦尼亚斯啊卡瓦尼亚斯,你为什么还不来?公爵大人心急如焚,紧盯着东北方向,恨不得卡瓦尼亚斯将军的本土舰队主力,立马就出现在萨累步兵的身后。

蒙尼市长同样心急如焚,回头看看北岸,再看看伤亡惨重的正面之敌,急切地问道:“上尉,现在可以出击了吧?不少字”

“再等等!”

胡安上尉冷冰冰的,就像真不顾北岸兄弟的死活,否也不会迟迟不发起总攻。其实不然,他同样担心萨累的安危,但至少到现在为止,西班牙海军还没有攻进港湾,这就意味着局势还没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同时,哈里的陆战队虽然很强悍,但成军时间太短,并没经过长时间的正规训练。让他们对付士气低落的西班牙步兵可以,但对付身经百战的摩尔骑兵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为了应对摩尔骑兵有可能的进攻,他必须尽可能保存实力,不然就算打赢了眼前这两拨敌人,也顶不住马蒙王子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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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连续两天雷雨交加,家里的猫又被打坏了,电信的客服说这两天上门修,暂时只能在外面上传。

今天只有能一更5000字,请各位读者大大见谅,等宽带连上了再补上,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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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有惊无险

第八十七章

有惊无险

6月2日深夜,杰克-董结束了4天的海上航行,在托斯卡纳宫廷卫队的保护下再一次来到了波吉奥皇家花园。

迎接他们的并人不多,但身份却极其显赫。抱病在身的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美第奇银行的掌门人洛伦佐和托斯卡纳国事顾问哈特维尔伯爵都来了。不过最受大家注目的当属托斯卡纳小公主——克劳迪娅-德-美第奇!

女大十八变,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才过去了一年过去,小丫头整整高出了一头。她那奇特的外表在“盗二代”引起很大轰动:肩膀居然上栖息着一只绿羽毛鹦鹉,手臂上还趴着一只满脸长毛、眼睛晶亮的猴子。最可笑的是,猴子还穿了件绿天鹅绒的紧身衣。

真是一身体面的装束!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时不时的还做个鬼脸,连忙干咳了两声,就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快步走到大公面前,微微的鞠了一躬,不无关切地说:“陛下,您瘦了。”

废话!再从跟你做了笔生意后,就睡过几次好觉,能不瘦吗?尽管如此,科西莫还是有几分感动。毕竟他那诚恳真挚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在他的印象中,杰克-董并不是一个喜欢讲客套话的人。

“进去再说吧。”

大公暗叹了一口气,回头示意宫廷女官去安排那些“盗二代”,然后一边在洛伦佐等人的拥簇下带着董南和伯爵往书房走去,一边低声介绍道:“收到信后我就向教皇陛下转达了你们的善意,尽管陛下对你们的提议并不热衷,甚至还非常气愤,但最终还是同意派人来佛罗伦萨跟你们进行一次秘密会晤。”

这倒是个好消息,董南想了想之后,忍不住地问道:“是什么人?到了没有?”

“阿蒂米斯神父,教皇陛下的私人代表。”大公顿了顿,一边打量着他身后的伯爵,一边继续说:“他前天就到了,这会儿正在三一教堂休息。”

“介绍一下,”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回头笑道:“杰尔,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司令官。穆玉峤,我从东方过来的一个同胞。”

“见到您很荣幸,尊敬的陛下。”

伯爵显得有些失礼,微微的点了下头,甚至连鞠都没躬。好在科西莫大公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朝二人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托斯卡纳欢迎您,尊敬的司令官阁下。”

穆秀才则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着一个如假包换的国王,他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礼节觐见才好,干脆学着董南鞠了一躬。

尤里奥洛夫局长一进城就去拿情报了,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大公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舰队情报局在佛罗伦萨的联络站早已暴露,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不通过情报局的渠道,卡洛和奥普多尔的消息很难在这么短地时间内传递回来。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公国的谈判正式开始了。相比之下,托斯卡纳的阵容要强大得多。除了美第奇家族的三个合法成员之外,还有两个私生子和一个身份高贵的顾问。而大西洋公约组织这边仅有三人,其中一个还算不上组织的正式成员。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科西莫大公刚坐了下来,洛伦佐便面无表情地说:“先生们,在正式谈判之前,我想有必须向三位通报一个有关于马德里的新情况。为了一举歼灭贵组织,西班牙远征军司令官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的信使,于前天上午向菲力浦国王提出了与马拉喀什王子马蒙结盟的请求,并获得了国王陛下的同意。”…,

这个消息让董南大吃一惊,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伯爵更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咆哮道:“该死的混蛋,居然跟异教徒结盟!”

从萨累到马德里最快也得半个月,这就意味着该阴谋已经得到了实施。兵贵神速,董南可不认为老狐狸会在西班牙国王同意后才落实,而应该是先斩后奏。只准备了一桌饭,现在却来了两拨客人,董南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萨累去。

洛伦佐与科西莫大公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请三位大可放心,我们会确保你们在佛罗伦萨期间的安全。至于谈判嘛……我认为还是应该等战局明朗了再说。”

打赢了什么好说,打败了你们就是丧家之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谈的啦!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人家能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不得不同意道:“我也认为我们应该先休息一下。”

“杰克,我对你们充满信心。”

大公的话有些言不由衷,董南摇头苦笑道:“这算是安慰吗?”

“杰克,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不等大公开口,跟他关系一直不错的奥普多尔,突然说道:“巴里主席、总督大人、胡安上尉都很优秀,我想他们肯定能妥善解决这一问题。再说摩尔人也没那么可怕,要不他们也不会被葡萄牙人一直打到马拉喀什城下了。”

“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让菲力浦后悔去吧。”伯爵蓦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杰克,我想我们应该行动了,绝不能让他们如此猖狂!”

按照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梅尔斯舰队现在应该抵达了直布罗陀海域,并跟葡萄牙本土的“抵抗运动”建立起了联系。之所以他们没有袭扰葡萄牙和西班牙本土,那是考虑到接下来的和谈。毕竟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绝,否则将失去谈判的基础。

董南权衡了一番,摇头说道:“既然是报复行动,那就不急于一时。杰尔……我们还是先等消息吧,等局势明朗了再说。”

他们的这番对话让美第奇家族成员们不寒而栗,这才想起不管局势多么糟糕,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海上实力并不会因此而受损,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军事力量。而且想歼灭他们,要比歼灭陆地上的海盗要难得多。

就在众人琢磨着他们会从哪个方向,对西班牙发起攻击之时,一个宫廷侍卫推门走了进来,跟大公陛下和主教大人鞠躬行礼后,恭恭敬敬地说道:“阁下,有一个自称尤里奥洛夫的人想见您。”

好奇心害死人,想到大西洋公约组织那套快捷的通信渠道,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将战场上的动向传递过来,卡洛大主教不等董南开口,便抬头说道:“请他进来。”

“是,大人!”

事到如今,实在没什么好瞒的了,董南也点了点头,耐着性子等尤里奥洛夫局长通报战况。伯爵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侍卫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追了出去。书房里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窥,谁也不吭声,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即将走进来的人身上。

科西莫大公能向教皇代为转达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善意,这就意味着美第奇家族愿意合作。见跟着伯爵后面的尤里奥洛夫局长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董南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先生。”

尤里奥洛夫点了下头,一边翻看着刚翻译过来的战报,一边面无表情地念道:“5月27日下午4点,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截获一艘从索维拉返航的西班牙大西洋舰队单桅快船。鉴于南北两线之敌十一天来的反常表现,及该船护送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的信使前往马拉喀什这一事实,军事委员会认为西班牙人很可能已察觉到我方战略意图。

为确保万无一失,陆战队一营、二营、炮兵连,步兵团二营、三营、炮兵连,萨累海岸警备队二营、四营和一千三百多民兵的配合下,于5月28日下午三点,对南线之敌提前发起总攻;骑兵团主力沿西海岸南下,计划在穆罕默迪耶补给后,前往拜赖希德至贝尔贝达一线设伏,以牵制有可能参战的摩尔骑兵,为全歼西班牙步兵争取时间……”

奥普多尔看上去比董南和伯爵还要急,从洛伦佐手里接过地图,一边手忙脚乱地摊到桌上,一边喃喃自语道:“毫无疑问,你们又抢到了先机。”

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可不管怎么准备,也凭空变不出更多的人来。董南追悔莫及,一个劲埋怨自己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摩尔人可能会趁火打劫?

“……经过三个半小时的激战,陆战队、步兵团和里巴特守军以一千八百二十四人伤亡的代价,全歼南线之敌!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战死,生俘两千三百多西班牙步兵,其中包括六十七个贵族。”

尤里奥洛夫局长顿了顿之后,继续念道:“在此期间,三千一百多名海岸警备队、民兵和步兵团一营,不但抵挡住七千多北线之敌的疯狂攻击,而且还将同时发起攻击的西班牙本土舰队拒之港外。甚至在最后关头,还发起了一次大反攻。

此役伤员惨重,九百二十一个海岸警备队员、六百八十三个民兵、三百三十二个步兵和九十六个骑兵战死,包括巴里主席在内的一千三百四十二人个个带伤!”

伯爵急切地问道:“西班牙步兵主力呢?”

“见陆战队和南岸守军大举渡河,久攻不下的西班牙步兵便往登陆点逃窜。接替巴里主席指挥的卡拉米,当即下令主力前移的盖尼特拉海岸警备队和闻讯赶来增援的一千多酋长骑兵,与陆战队和萨累海岸警备队一起将其合围。经过半夜的激战,除部分贵族从海上逃逸外,绝大部分佣兵选择了投降。”

公爵战死,一万多步兵全军覆没,西班牙人还是没能逃脱他们手掌心。科西莫大公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凝重地说道:“看来我们的谈判可以继续了。”

尽管取得了如此大的胜利,但董南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伤亡太大了,三千八百多人战死,三千多人重伤,这对人口本来就不多的萨累而言,简直就是一个灾难,董南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先不急,让局长先生介绍完了再说。”

“为了确保穆罕默德迪耶湾的安全,解决完南线之敌后,上尉立即率领步兵团主力南下,以增强防守本来就很薄弱的贝尔贝达防御力量,并做好从海上撤离的准备。由于我们的消息滞后两天,要到明天下午三点后才能收到骑兵团的战报,步兵营的战报要到后天下午。”

尤里奥洛夫局长抬头看了一眼大公,继续说道:“另外马德里的情报人员,也证实了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向摩尔人求援的消息。但终究太晚了,对巴里他们没有太大帮助。”…,

“西班牙海军呢?”伯爵问道。

“已于30日凌晨返航,值得一提的是,两岸炮台在他们进攻时成功击沉三艘,并俘虏一艘因规避炮火而搁浅的双甲板战舰。”

董南再次看了一眼地图,忧心忡忡地问道:“摩尔骑兵大概有多少?奥赛罗和托马斯在步兵团抵达前能不能顶住?”

“总督大人认为他们大约能出动六千骑兵,除此之外,还可以动员近万名步兵对离他们较近的贝尔贝达发动进攻。好在我们在武器装备上占有绝对优势,只要步兵团能及时抵达,守住贝尔贝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贝尔贝达是穆罕默德迪耶的屏障,只要能守住城,那穆罕默德迪耶湾里的几十艘商船就没有危险。毕竟西班牙海军虽然返航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况且陆战队还在萨累,没有他们在,穆罕默德迪耶海岸警备队指挥官那捷尔,是绝不会轻易让俘虏驾船出海的。

打土著跟打西班牙正规军完全是两码事,对他们能否抵挡住马蒙王子的进攻,董南充满信心。一想到那帮趁火打劫的混蛋,董南就是一肚子气,指着地图上的索维拉港,咬牙切齿地说道:“给卡拉米回信,让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集合盖尼特拉海岸警备队、萨累海岸警备队和穆罕默德迪耶海岸警备队的全部海上力量,对索维拉港实施报复!”

伯爵插了进来,冷冷地补充道:“歼灭掉马蒙王子的那几条破船后,在南线作出向马拉喀什进攻的姿态,迫使他们从拜赖希德分兵。另外告诉奥赛罗和上尉,重建萨累需要大量俘虏!”

在萨累呆了那么久,拉斐尔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俘虏政策并不是一无所知。伯爵口中所谓的俘虏,说白了就是奴隶。重建萨累需要人力是一方面,但以他对伯爵的了解,这个决定更多的则是出于报复。

大局已定,卡洛意识他们已经赢了,禁不住地提议道:“先生们,我想应该为你们开瓶红酒。”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居然摇头说道:“感谢您的好意,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主教大人,我想去趟教堂,并请您帮我们替那些战死的兄弟祈祷。”

“我们需要一场弥撒。”伯爵点了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可你们并不是天主教徒。”

“但上帝只有一个,”董南凝视着他的双眼,恳求道:“求您了,主教大人。”

战争科西莫大公见多了,但像这么惨烈的还实属罕见。两个最高指挥官一死一伤,伤亡率达到40%以上后才投降,这在欧洲是不可想象的。立马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卡洛,我认为你应该答应杰克的请求,愿上帝保佑那些勇士,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无论大西洋公司的‘职员’,还是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佣兵。”

弥撒举行的很隆重,尽管那些教士和连夜组织起来的唱诗班不知道是在为谁祈祷,但红衣大主教亲自主持,还是让他们特别投入。孩子们都来了,在马车上得知战况后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董南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奥普多尔和拉斐尔兄弟的陪同下,再次回到了波吉奥皇家花园的书房。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判自然是谈不成了,一直没回房休息的科西莫大公,干脆让人把酒菜端了过来,在书房里招待这帮通过一场战争而崭露头角的客人。…,

见董南的胃口不是很好,大公干脆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问道:“杰克,据我所知,你们跟尼德兰人关系很不错。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他们应该是更合适的合作对象,而你们却选择了托斯卡纳,这一点让我非常疑惑。”

洛伦佐点了点头,“是啊,我也非常想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一是离得太远了,和他们合作跟不合作没什么区别;二来我们要的是和平,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永远都跟西班牙处于战争状态;最重要的是,只有跟你们合作,才能得到我们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不能说具体点。”

“人才!萨累太落后了,认识字的加起来不超过五百个,要不我也不会把孩子们都带来。”董南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其次是人脉,你们跟许多国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有跟你们合作我们才有可能融入这个世界。”

“还有一点你没说。”

大公回头看了看几个弟弟,不无自嘲地说道:“用你们东方的话说,就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必须承认,我们这个家族在财政上的确出现了危机,甚至连整个公国都在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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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神圣的信仰”

第八十八章

“神圣的信仰”

阿蒂米斯神父和所有老年人及大部分思想家一样,他睡得少,但他的短暂的睡眠却非常安稳。

对于像他这样虔诚的耶稣会会士而言,在哪里休息都一样。早晨在陌生的佛罗伦萨三一大教堂静修了一个钟头,然后再念他的弥撒经。弥撒经念过后,吃了一块蘸着牛乳汁的黑麦面包,随后走出教堂,在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里散步。

他低着头,扶着一根长拐杖,穿着他那件相当朴素的神袍,脚上穿着紫袜和粗笨的鞋子,头上戴着平顶帽,三束金流苏从帽顶的三只角里坠下来。

他走进那些破烂人家,他经过的地方就象过节似的。一路走过,就一路在散布温暖和光明。孩子和老人都为他的到来而迎到大门口,有如迎接阳光。他祝福大家,大家也为他祝福。他随处停下来,和小男孩小女孩们谈话,也向着母亲们微笑。他只要有钱,总去找穷人;钱完了,便去找有钱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董南绝不会相信他就是教皇陛下的私人代表。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教廷是个藏污纳垢的代名词。

“神父,您又在布道啊。”

卡洛红衣大主教在人们的指引下,终于在三圣桥找到了这位地位不高,但对教廷和神圣罗马帝国影响力却一点都不小的神父,连说话的态度都变得恭恭敬敬。

工作被打扰的老修士有几分不悦,带着阴沉的、疲惫的面容,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董南,低声问道:“主教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儿,他骨骼宽大、皮肤发黄、满面皱纹、敦敦实实的,那双炯炯有神的浅灰色眼睛上垂下斑白的眉毛,给人以神圣而庄严的感觉。相比之下,身份要比他高出许多的卡洛,简直就像一个演员,而且还是演技拙劣的那种。

眼前这位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作为教皇陛下的私人代表和斐迪南国王的忏悔神父,他对教廷和哈布斯堡家族具有着惊人的影响力。卡洛不敢怠慢,连忙回头笑道:“神父,这位来自东方的朋友,想向您请教几个神学问题。”

董南立马走上前来,微微的鞠了一躬,“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阿蒂米斯神父。”

老修士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往教堂走去,一边意味深长地问道:“阁下,您很年轻,您也很不幸!尽管我已经老了,但我依然愿意竭尽全力地帮助您。”

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战死,西班牙步兵全军覆没的消息,最快也得四天后才能传回来。还蒙在鼓里的老修士对战局充满信心,以至于对谈判都不那么热衷了。

“不幸?”董南可不会这么快把底牌亮出来,微笑着说:“您真是一个仁慈的神父,我很感谢您……”

“如果我们之间的谈话因为某种缘故而使您感到不愉快的话,那末,阁下,就请您率直地说。”

老修士的面容显得不那么和蔼了,甚至变得冷漠而严峻,尽管如此,他的言行举止还是对董南产生了强烈的魅力。见董南皱起了眉头,他又出乎意外地流露出父亲般温柔的微笑。

毫无疑问,他很直接地认为西班牙人稳操胜券了。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如果想活命的话,那就老老实实把耶稣会的钱交出来,否则将死路一条。…,

看谁笑到最后!董南打定了主意,干脆岔开话题,煞有介事地说:“神父,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的确很不幸。尤其在灵魂方面,我甚至怀疑得不到您那位上帝的救赎。”

“上帝会宽恕你的,”老修士谛视着他的眼睛,想了想之后,突然说道:“我属于耶稣会,我代表我自己,向您伸出友谊的手。”

“我怕……我怕我头脑简单,难以理解,怎么说呢,我怕我对整个宇宙的观点和您大相径庭,我们是不能相互理解的。”

“我熟悉您的观点,”

大西洋公约组织以神的名义,发出的那份最后通牒早就搞得满城风雨。老修士同样早有耳闻,便直言不讳地说:“您所说的那种观点,对于您仿佛是思维活动的产物。这是大多数人的观点,也就是骄傲、懒惰和愚昧造成的同样后果。阁下,请您原谅我,如果我不熟悉它,我就不会跟您谈话了。在我看来---您的观点就是一种可悲的谬见。”

董南笑了笑,一边让开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一边微笑着说,“正如我所能推断的那样,您也陷入了谬误之中。”

“我决不敢说,我洞悉真理,事实上谁也不能独自一人获得真理,从我们的始祖亚当到我们当代,只有依靠千百万代人的共同参与,才能一砖一瓦地兴建起不愧称为伟大上帝所在地的庙堂。”

老修士那明确而坚定的言词,越来越使董南感到惊讶。话说完之后,居然闭起了眼睛。卡洛连忙一把扶着他胳膊,生怕他磕着碰着。

董南从未想过跟一个神棍讨论神学,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借此了解这位谈判对手。见他露出一脸不屑地表情,董南趁热打铁地说:“神父,我应当对您说,我不信仰,不……信仰上帝。”

老修士突然睁开双眼,仔细地瞧瞧董南,微微一笑,那神态就像拥有百万家财的富翁对一个穷人露出微笑似的,“是的,阁下,您不知道他,如果信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也正因为您不信他,所以您将面临不幸。”

“如果他不存在呢?”董南不无挑衅地问。

“那我和您就不会谈到他了,”老修士狡黠地笑了笑,“阁下,我们谈到的是什么?是谁?你否定谁呢?”

他的话音中带有极度兴奋的威严,“既然他不存在,那是谁臆想出来的?为什么在你身上会有一个假设;有这么样的不可理解的内心世界?为什么你和全世界已经推测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内心世界——具有万能、永恒和无限这些特性的内心世界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来,很久地沉默不语。

信仰对董南而言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对宗教信仰总是同时持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名真正的科学家,能不能同时是一个基督徒?”这是现代一位法国天文物理学家,同时也是著名的基本粒子物理学权威l-兰盖提出来的问题。他的答复是肯定的,他说:“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我没有丧失过宗教信仰。”

伟大的自然科学家爱因斯坦说:“科学发展的顶点是哲学,哲学发展的顶点是宗教,没有宗教的科学是跛脚的,没有科学的宗教是盲目的。”他在研究相对论时说:“我终身从事科学研究,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科学在造物主无穷的奥秘面前不过是儿戏。”…,

甚至连正在托斯卡纳搞研究的伽利略都是一个耶稣会士,尽管他备受排挤,但他仍然坚持:“科学是探索自然规律的,教会是管理人灵魂的,他们不应相互冲突。”

从这个角度个来看,存在的即合理,有信仰终究比没信仰好。尤其穿越前在美国留学和创业时,董南不止一次的想说服自己应该信点什么。然而潜意识里总是很排斥,不管基督教还、佛教还是道教,更不谈什么伊s兰教了。

见董南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老修士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他是存在的,可是难以理解他。如果他是一个人,你怀疑这个人的存在,我可以把他领到你身边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给你瞧瞧;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怎么能向那个盲目的、或者熟视无睹的、不去理解他而且有目也看不清也不清楚自己的肮脏行为和缺陷的人展示他的万能、永恒和仁慈呢?”

他沉默一会儿,含着阴悒的讥笑说,“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命不凡,认为你是个贤人,因为你会说出那些亵渎的话!你比小孩更愚蠢、更不明事理,小孩玩耍精工钟表零件时,会冒失地说他不信任制造钟表的师傅,其原因是他不明了钟表的用途。

阁下,认识上帝是很困难的,从始祖亚当到我们今天,许多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为这种认识而进行工作,但是我们还远远未能达到目的,我们都认为,不理解上帝只是我们的弱点和他的伟大……”

卡洛插了进来,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杰克,上帝不是靠智慧所能理解的,而是要在生活中去理解。”

说话间,三人鱼贯走进了教堂。见周围没什么人,董南蓦地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说:“神父,不得不承认,您说服了我。我和我的朋友们仇恨生活,所以我们要改变它。通过净化认识智慧,踏上寻找真理的道路,不至于陷入虚伪和不幸的深渊。”

不战而屈人之兵,阿蒂米斯神父欣喜若狂,立马指着教堂里侧说:“阁下,我想您需要一个忏悔神父。”

说了那么多废话,打了那么长时间哑谜,现在该是亮出底牌的时候了,董南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紧盯着里面的耶稣受难圣像,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上帝能不能宽恕我们的罪恶,要知道我们刚全歼了一万多英勇的西班牙步兵,甚至连虔诚的基督徒奥布雷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公爵都因我们而死。”

阿蒂米斯神父彻底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盯着卡洛的双眼,急切地问道:“真的?”

卡洛长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是的,非常不幸,愿上帝保佑他们。”

董南一屁股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说道:“维也纳陷入重围,菲力浦国王陛下答应斐迪南国王陛下的那8000援兵,以及用于招募一万士兵的经费却依然没有到位。尊敬的神父,难道您不认为这是休战的最佳时机吗?”

“这不能成为休战的理由,况且我也代表不了西班牙。”

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鉴于阿萨尼亚公爵置神圣的信仰于不顾,跟马拉喀什的异教徒相勾结,无限制的扩大战争,我方不得不对这一恶劣行径加以报复。但为了表示我方休战的诚意,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保持着极大克制。”…,

先不说哈布斯堡王室有没有财力把这一仗继续打下去,就算能打下去最终倒霉的还是波西米亚国王兼匈牙利国王斐迪南。毕竟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完全依赖于西班牙和教廷的援助。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人比阿蒂米斯这位斐迪南国王的忏悔神父更清楚。

尽管如此,他还是冷冷地问道:“这算是威胁吗?

“您可以这么认为,但在我看来这是教皇陛下斡旋的最佳机会。”

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如果一星期后西班牙人还没能表示出足够诚意,那萨累将会出现一个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任命的总督,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也将会对大西洋航线上的所有天主教国家商船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并保留袭扰西班牙、葡萄牙本土及其新大陆殖民地的权利。”

老修士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退还账款,释放俘虏,昄依天主教,如果做不到这三点,教皇陛下是绝不会赦免你们,更不会给你们和平的。”

“俘虏可以释放,昄依天主教也没有问题,但战利品则要用另一种方式支付。”

“什么方式?”

“我们可以参战,在教皇陛下的旗帜下参战,免费为斐迪南国王陛下解决波西米亚问题。”

阿蒂米斯神父摇头说道:“那也花不了几百万杜卡特。”

“既然这样,那就让菲力浦国王陛下再花几百万杜卡特跟我们继续交战吧!”

“杰克,别这样杰克!”卡洛连忙打起了圆场,“有话好好说嘛,毕竟这么大的事,神父也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

形势逼人前,阿蒂米斯神父不得不作出一些让步,飞快地权衡了一番后,冷冷地说道:“阁下,您的诚意远远不够,如果就这么答应你们,那跟教廷向你们屈服又有什么区别?”

“在我看来恰恰相反!”

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会向教皇陛下和红衣主教团表示出足够的诚意,至于白银舰队中耶稣会的那些损失,完全可以在萨累大主教区通过建设教会学校、教会医院、教会孤儿院等一系列方式弥补。”

教廷在摩洛哥得到一个大主教区、斐迪南国王得到一支实力强悍的援兵,教皇陛下和红衣主教们获得大笔贿赂……这笔帐真是太好算了,毕竟到嘴里的肉很难再让他们吐出来,与其一拍两散什么都捞不着,还不如将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除此之外呢?”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老神棍,作出这么大让步他还不满足,董南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之外!如果教皇陛下和斐迪南国王陛下错过这个机会,那我们同样会参战,只不过打得旗帜有一些区别罢了。”

卡洛演起了双簧,装出一副好奇地样子,禁不住地问道:“尼德兰人给你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董南轻描淡写地说:“比如每年提供五十万盾的无偿援助,帮着萨累建立一支更为强大的海军。并给予萨累以荷兰省、泽兰省同等的政治地位,不会被视作为殖民地;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好在他们的条件与我们目标并不相悖。”

资助天主教国家敌人的事情,那帮堕落的尼德兰新教徒干多了,阿蒂米斯神父可不认为杰克-董是在开玩笑。毕竟从历史和地缘上面来看,萨累虽然远离欧洲,但却是一个袭扰葡萄牙和西班牙本土的最佳基地。

他们真要是倒向尼德兰,那西班牙将不得不抽调大量兵力用于防守,甚至连海军都无法向南尼德兰运送援军和战略物资,更无力对神圣罗马帝国准皇帝斐迪南提供援助。

想到这些,老修士不得不抬头说道:“给我三天时候,但你必须保证三天内不得采取任何行动。”

“我给您一个星期,并委托红衣主教随您一起去罗马向教皇陛下表达我们的诚意。”

“我?”卡洛连连摇头道:“杰克,这不太合适吧?”

“主教大人,您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我们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是一致的,比如糟糕到极点的波西米亚局势和斐迪南国王陛下岌岌可危的处境。”

打起西班牙来比谁都狠,对同属哈布斯堡家族的斐迪南却这么照顾,老修士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帮斐迪南?”

董南转过身去,指着里面的圣像,一本正经地说:“为了神圣的信仰!您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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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小说骑士

第八十八章 下马威

第八十八章

下马威

教廷的反应要比想象中的快。

第二天深夜,教皇陛下的正式代表阿斯纳尔红衣主教就和西班牙驻罗马大使莱奥波尔多伯爵,在一队手持古代长戟、腰间挂着佩剑的教皇卫队保护下赶到了佛罗伦萨。

他们并没有立即跟受托斯卡纳庇护的杰克-董等萨累海盗代表谈判,而是把科西莫大公连夜请到三一大教堂,就眼前的局势交换意见,并为第二天的谈判作准备。

至于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住在城外的董南不得而知,直到第二天一早和伯爵一起被请到三一大教廷,才意识到想让教廷和哈布斯堡王室认输没那么容易。

钟声响起,惊动了一群群鸽子,说明望弥撒即将开始了,董南和伯爵在洛伦佐的陪同下进入教堂,想到自己的卫队被拦在门外不让进来,这让伯爵有些担忧。

人们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来了,周围都是佛罗伦萨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管夏日炎热,但为了保持华丽的外表,他们仍然穿着皮衣。有些人戴着发网,有些人束着带子,使头发不致蓬乱。他们那一件件又大又挺的衣服,从背面看上去好像是一幅幅拜占庭画像。

“二位请稍等,大公陛下马上就到。”

一个教士走了过来,将三人带到一边。如此正式的场合,伯爵还是头一次见识,刚才那忧心忡忡的心情一扫而空,怀着最大的好奇心四处观察了起来。祭坛左侧有一个高台,布道的神甫还没有出现。高台下面执事神甫的座位旁边,可以看见两只红丝绒坐垫,那应该是让科西莫大公和他的妻子玛利亚女大公望弥撒时下跪用的。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大公陛下夫妇很快就穿过圣器室的门走了进来。他还没走到祭坛跟前,董南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一个衣着和卡洛别无二致的红衣大主教,和一个留着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脸容清瘦,修得很干净,鼻子又大又尖,嘴角上有些皱纹的中年人。

他的眼睛很小,乌黑闪亮,进来后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了几眼。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凑到伯爵耳边低语道:“正主儿来了,看样子是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

“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耍花招,除非他们真活腻了!”

伯爵的话音刚落,令人倍感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从圣器室里走出的神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持弥撒,而是向众人介绍起宗教裁判所的几个教士和佛罗伦萨的三个大法官来。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喧闹的鼓乐声。几十个穿着华丽圣衣的神父,列队从前来望弥撒的人们面前穿过,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唱着圣歌,手中摇着香炉,而且还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什高高地举着一些条幅。

站在科西莫大公身边的那位来自罗马的大人物,接过这一庆典仪式的焦点——饼和葡萄酒,神情肃穆的走到队列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人肩上扛着一座木制圣母玛利亚雕像,浩浩荡荡地往教堂外走去。

见所有人都跟了出去,董南忍不住地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洛伦佐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事实上这一切也都是为你们准备的。”

外面同样挤满了人,除了教士、大法官、全副武装的士兵、骑在马上的绅士之外,还有扛着柴禾捆的佣人,以及混杂着从事各行各业的男女老少。…,

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是一个长着一头金色头发、身材削瘦的年轻男子。他的头高高仰着,眼睛望天,脸上放射着喜乐的光。嘴唇在蠕动——看上去应该是在祷告,董南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他内心的坚定和平和。

在宽阔的街道两旁驻立着许多尖顶的、有着着各式各样雕刻装饰的房屋。人们焦急地把头从这些房屋的窗户中探出来,兴高采烈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

“里卡多-桑佩尔,也算是一个贵族,他因为渎神将被宗教裁判所火焚而死。”洛伦佐顿了顿,指着士兵后面的几个囚犯,继续说道:“那几个是海盗,等会也都会因为渎神和海盗的罪名而被斩首。”

杀鸡儆猴呢!

董南反应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耶稣把凯撒的事都管了?”

“杰克,科西莫也有科西莫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洛伦佐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随即摘下帽子,朝正回头那这边看来的西班牙大使微微的点了下头。

行刑的时间快到了,一群群人集合到广场上来,因为烧死一个贵族和砍几个海盗的头,要比处死一个普通罪犯更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因此,通向广场的整条路上,都挤满了盛装的市民;

广场四周的窗口和阳台上,都可以看见天鹅绒的女帽,还可以看到年轻姑娘们的金发,甚至能看到她们头上戴着的百合和玫瑰花冠。

佛罗伦萨执政团的议员们为了表示他们的显要,虽然这件事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也都到场了,并且站在临时搭建的火刑柱和断头台旁边。在他们后面,挤着一群衣着华美的人,他们都是小商人和穿着行会服装的工匠。

越过这密密层层的人头,可以看见覆盖着新的阔幅绒布的断头台。高墩上站着刽子手,他双肩宽阔,穿一件红色的外套,头上系一块同样颜色的头巾,手里拿着一把双刃的大刀;同他在一起的,有两个光着胳膊、腰带上挂着绳索的助手。还有一只斫头用的墩和一口棺材,也都盖着阔幅绒布。

伯爵哪能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突然回头问道:“先烧还是先砍?”

洛伦佐面无表情地说,“应该是先烧吧。”

这时候,那个渎神的年轻贵族勇敢地走向火刑柱。行刑用的干柴已经堆好,捆绑犯人的铁链也已准备就绪。一只燃烧着的火把递了过来,有人问他是否愿意认罪。年轻人断然拒绝了,他恳求在场的每一位爱主耶稣的人为自己祷告。

“为你祷告!我宁可为一只狗祷告也不会为你祷告!”一位监督行刑的教士喊道。

“我请求神在末日审判的时候,不要将这罪加在你身上。”年轻人慈爱地看着辱骂自己的人说。

神父们开始嘲笑他,并告诉他,他所相信的《圣经》不久就会被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清除,这个世界上再也听不到圣经的话语了。

年轻人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说:“我要说,神的话语将会遍及全地,会深入到地极。若我们拒绝神的话语,就会被更多地定罪。”

听了这话,愤怒的大法官无动于衷,但这些话却董南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主啊,怜悯他的灵魂吧。”一个商人用慈爱的声音呼喊着,人群中传来一阵大声的“阿们”。教士们看到众人敌对的情绪,立马点燃了柴堆。…,

“主啊,请接纳我的灵魂。”

炎炎一息的年轻人喊着说,这也是他生命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烈火在燃烧,空气中充斥着恶心的烤肉味道,年轻人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笼罩着天空的乌云散去,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刑场,似乎在告诉在场的人群:殉道者的祷告已被公义的、信实的赏赐人的那一位垂听了。

尽管见过无数死人,但像这样被烧死的董南还是头一次见,

他清楚的听见那个勇敢的年轻人,为捍卫自己的信仰所说的话。当看到他拒绝了以放弃信仰为代价,而换取生命的机会的时候,当看到火把就要点燃他脚下柴堆的时候,当看到他里面那颗平和、充满了了饶恕的心的时候,当听到他为残忍的敌人祷告的时候,当看到他坚定地信靠神至到最的一刻的时候……董南的心在燃烧。

董南敢发誓,就连那些宗教裁判所的教士、耶稣会会士和红衣大主教都会到那个年轻人所挚爱的《圣经》中去探寻,他们要去弄明白:是什么东西给了他这种信仰和勇气。想到这些,董南禁不住地走上前去,凑到阿蒂米斯神父耳边冷冷地说:“神父,他的死不是徒然的,也没有哪一位因着基督的缘故,而殉道的人的死是徒然的。”

老修士踮起脚跟看了那几个将要被斩首的海盗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为什么要救他?”

“那他们呢?”

老修士再次看了一眼那几个吓得浑身发抖的“海盗”,董南冷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神父,死人我见多了!有新教徒、有天主教徒、有海盗、还有异教徒,说不准将来还能见到像您这样的神父,就算我看不到,我的朋友们也会看到。”

这时候,尤里奥洛夫局长在奥普多尔的带领下挤了过来,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南线大捷!总督大人不但一举击溃五千多摩尔骑兵,还俘获了亲自指挥的马蒙王子。”

“伤亡呢?”

“三百二十一个战死,六百多人重伤,损失不是很大。”

只要有准备,摩尔骑兵并不可怕,毕竟他们来自几十个部落,战斗力根本无法跟身经百战的阿比德-布哈里和马穆留克相比拟,甚至连武器装备上都不知道要落后多少倍。

看着伯爵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董南权衡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推翻马拉喀什政权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给家里回信,请主席先生和总督大人研究一下与之媾和的可能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这么放他回去,最好能就西海岸归属和战争赔款等相关问题达成协议。”

一个四分五裂的摩洛哥,才符合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利益,这点大局观尤里奥洛夫局长还是有的,点头说道:“好的,我这就给家里回信。”

伯爵一愣,禁不住地道:“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就多要点赔款,多留下点战俘。”

伯爵正准备说点什么,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抬头望去,只见侩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从木桩上滚了下来,无首的躯体里猛然喷射出一股鲜血,场面极其的血腥。

烧的烧了,砍的砍了,表明教廷和哈布斯堡王室绝不会向海盗妥协的阿斯纳尔红衣主教就和西班牙驻罗马大使莱奥波尔多伯爵,立马在科西莫大公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阁下,神圣的信仰和国王的荣誉不容侵犯,如果你们再执迷不悟,那刚刚发生的一切将是你们地最终下场。”…,

董南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搞这么大场面,只处死这个人,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把我们也送上去,趁侩子手和观众还在。”

莱奥波尔多伯爵扬起头来,趾高气昂地说:“阁下,神圣的信仰和国王的荣誉不容许我们干这样的事。不过您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我很乐意亲手帮您套上绞绳。”

“我还以为会被烧死呢。”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二位,但我却可以明确地告诉二位,如果错过今天,那你们将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许吧,但我们也绝不会跟一帮连神都不信的海盗媾和。”

看着阿斯纳尔红衣主教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董南冷哼了一声,不无嘲讽地说:“不信神的打异教徒,信神的却跟异教徒勾结,尊敬的主教大人,您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阁下,”莱奥波尔多伯爵跟科西莫大公对视了一眼,异常严肃地说:“出于对托斯卡纳公国及大公陛下的尊重,我们暂不对您采取任何措施,但也不保证你们出海后的安全。如果您还想活着回萨累,那就请您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谈判是有风险的,科西莫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董南并没有感到意外,想了想之后,突然回头笑问道:“杰尔,我们手上有多少俘虏?”

伯爵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眉飞色舞地说:“七千多吧!”

“贵族呢?”

“两百二十七个,其中还有十几个侯爵和伯爵,对了……还有一具公爵的尸体。”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有恃无恐地说:“一比十,这个生意划得来。况且战争还在继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比例只会越来越高。”

真是一步臭棋!

在杀鸡儆猴这个问题上,阿蒂米斯神父和科西莫大公是反对的。毕竟人家如果怕的话,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佛罗伦萨来。威胁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还会因此而激怒他们,想到那么多贵族和士兵被俘,阿蒂米斯神父立即说道:“伯爵大人,我想我们应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谈谈。”

科西莫大公点了点头,指着教廷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谈什么?跟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有什么好谈的?”

“杰克-董先生对神学很有研究,我们可以探讨下灵魂和信仰方面的事情。”

董南可不想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指着火刑柱下的灰烬,意味深长地说:“信仰太可怕了,居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上了火刑柱。大公陛下,我也认为没什么好谈的。”

“没受过教育的人读《圣经》真危险,”伯爵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英文版《圣经》,往火堆里一扔,不无挑衅地哈哈大笑道:“尽管有那么身份显赫的贵族老爷和教士陪葬,但我还是不想像刚才那位一样被烧死,杰克说得对,这个信仰不谈也罢。”

谈判破裂,就意味在报复行动要开始,莱奥波尔多伯爵这个弄巧成拙的强硬派急了,一把拉住他胳膊,脸色铁青地说道:“阁下,您不认为这很不礼貌吗?”

董南甩开他的手,一边带着众人往三圣桥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体面人才需要讲礼貌!先生们,我们得回去吃饭了,也祝你们有个好胃口,最好能上一盘香喷喷的烤肉。”…,

伯爵小跑着跟了上去,还不忘指了指灰烬中那具烧焦的尸体,回头坏笑道:“再配点西班牙红葡萄酒,绝对是人间美味。”

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阿蒂米斯神父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叹道:“伯爵大人,我早就说过他们不是一般的海盗,威胁对他们不管用,您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他们有可能的进攻吧。”

“西班牙不是萨累,主力舰队实力未损,我就不相信他们真敢袭扰本土。”

科西莫大公将妻子送上马车,随即回头说道:“海岸线那么长,防不胜防啊!”

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显然对自己的对手一无所知,居然回头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刚全歼了一万五千多训练有素的佣兵,并一举击溃了公爵大人生前搬的摩尔援兵,甚至连马拉喀什王子马蒙都被他们俘虏,您说他们有多少人。”

“要知道这只是他们的陆上力量,”科西莫补充道:“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最具战斗力的舰队并没有参战,事实上这也是我不得不给他们提供庇护的原因。”

“我的上帝!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主教大人,跟他们休战的确有损声誉,但我们却别无选择。要知道他们的军事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公国,如果真把他们推到尼德兰人那边,那对教廷、对西班牙、对葡萄牙对地中海沿岸所有国家和地区,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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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甜蜜的时刻

教廷的正式代表、非正式代表和西班牙大使住在皮提宫,董南一行则下榻在城外的波吉奥皇家花园,相互之间就这么僵持着,完全依赖于美第奇家族的二号人物洛伦佐-德-美第奇来回传递消息,不过这倒给了托斯卡纳小公主克劳迪娅,跟心上人朝夕相处的机会。

一年多没见面,克劳迪娅无时不在想念他,虽然说去年董南对她说的一些话和不辞而别伤了她的自尊心,至今伤口尚未愈合,但她还是克制不住爱杰克-董,每逢想起他就心神跳荡。

她对他的爱丝毫没有减弱,它深深埋藏在她的心灵里,给予她内在的力量。她情绪低落时,是爱情安慰她,鼓励她。她预感要做噩梦时,是爱情驱逐她脑海里的黑暗……

久别重逢,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然而杰克-董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忙,好不容易等到二哥洛伦佐离开了皇家花园,她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内院。

为了给心上人一个惊喜,她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套连衣裙,这样的装束太过惊世骇俗,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开人们的视线,加快脚步沿花圃间铺砖小径向前奔,跑过围着整齐矮树篱笆的百花园,呼吸着空中飘逸的百合花和玫瑰的清香,伴着人造喷泉咕噜咕噜的水声,轻车熟路地来到董南下榻的小院。

他正坐在墙荫处一张石椅上看文件,她满脸绯红地扑了上去,靠上他的嘴唇喃喃道,“我想念你,亲爱的”,随即禁不住地贴上去狂吻。

董南被吻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轻轻推开她,屏着呼吸说,“我也想念你!”

“我知道。”

她凝眸注视了他一眼,这一瞥摄魂夺魄。这一瞥似水幽深,眼睛里的泪潸潸而流。小丫头成大姑娘啦!这让董南很是尴尬,同时心中又有几分悸动。看着她那俏脸潮红,正咬着薄唇,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的样子,忍不住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是董南最主动的一次行为,克劳迪娅心里怦怦乱跳。猛然把手指插入他的头发,压紧他的头,忘情地吮吸了起来。她希望这座花园更加幽静,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凝固。

几年如一日的禁欲生活,让董南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理智,此也如同中了邪般。双手手动情地抚摩着身前这个小丫头,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与感激。

当他的手抚摸到她脖子时,克劳迪娅开了腔,“我琢磨你还是不是那样想念我,要不然,干吗一走就是一年多,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你不在。就我一个人,姐姐死了,冬天变得更冷。杰克,别忘了我是要男人不断陪伴的女人。”

她嗔怪地说着。故意将自己的嘴唇从他嘴上移开,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儿,董南莞尔一笑,一边抚摸着她那火焰般地红发,一边微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和你在一起啦,而且短时间内不会走。”

“那我至少还得感谢你有几天时间陪我啰?”

克劳迪娅撅着小嘴,嘴角边勾起了动人的微笑,刹那间风情万种。见她闭上了眼睛。董南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捏了捏她鼻子。不无自责地说:“对不起,克劳迪娅。刚才我……我,怎么说呢……希望你能宽恕我刚才的……”

小丫头急了,从他腿上蓦地跳了下来,气呼呼地问:“哦,杰克,难道你不爱我吗?”…,

“我爱你,”董南低声说着,轻柔的鼻息吹向她的脸颊,“我现在爱你,将来还爱你。但爱是相互的,克劳迪娅,你现在还小,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不太成熟,所以我必须尊重你的选择。”

“嫁给你,就是我的选择。”克劳迪娅哪能不知道他顾虑什么,再次钻到他怀里,“我爱你杰克,我情愿为你献出身命,我对天发誓。”

在别人眼里很“奇异”的那副面孔,在她眼里却非常俊美。她一边说着,一边细看那不高但却很直的鼻子和标致的嘴唇,她面带微笑享受着这样的温存,看着他的唇须,突然产生触摸的冲动。可她的手指还没触摸到,就被他冷不丁地咬住了。

“吻我,亲爱的,像刚才那样,”董南柔声说,将嘴唇凑了上来,并用舌头轻轻湿润她那依然沉默的双唇。

克劳迪娅感觉咽喉发干,她启开嘴唇刚要说话,他的舌头便伸了进去,他的压力使她张开嘴唇,不由自主地作出反应,主动舔着她的舌端,紧接着,二人愈吻愈烈。

克劳迪娅一动不动让他搂在怀里,以前从未有过哪个男人如此狂吻她的嘴唇,津津有味地舔着柔软的舌端。随着他的胡须在自己脸上扫刷,他的双唇开始在脸颊,在喉部留下火辣辣的痕迹。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每个亲吻,每次嗅闻,都给她带来每阵窒息。

董南不停地吻着,但脑海里却是穿越前的女友,这让他有一种强烈地负罪感,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说道:“克劳迪娅,你是属于我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而且我也属于你,你是我的情人,唯一的情人,我要让你完全属于我,我也完全属于你。”

他的声音轻柔,沙哑,具有着强烈的诱惑力。克劳迪娅伸开双臂,锁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拉靠向自己,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杰克,我要做你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保证忠于你,就像你向我保证的一样。”

这个时代妻子不找情人,跟丈夫不在外面找女人一样的难,尤其对像她这样出身于贵族之家的人。这让董南十分感动,禁不住地抱得更紧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躯被他的温暖和力量紧紧拉着,一点点融化,消失在他的怀抱中。一阵颤抖的感觉迅速流遍全身,她觉得他的手滑到自己的臀部,抚摸着。她甚至能隔着连衣裙感到他肌体的力量,这种感觉使她惶恐,使她兴奋,使她陷入羞愧和欢悦的混乱境地。

她再次觉得他贪婪地吻着自己,他的牙齿咬住她的双唇。随后两人的呼吸混为一体。她从未领受过如此快感,希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她急剧地喘着气,董南也停止了亲吻,凝望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那炙热的目光,让克劳迪娅不由地害羞起来,指着屋里怯生生的说:“杰克,我想进去吧。”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道:“傻丫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的确不是时候,这一切早就落到了伯爵的眼里。他正端着酒杯依靠在一棵大树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门不当、户不对的情侣。

“精彩,十分之精彩!”见二人停住了,伯爵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一脸坏笑着说:“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公主殿下。”

“天啦!”…,

他的出现让克劳迪娅羞愧不已,连忙一头钻进了心上人的怀里。董南笑了笑了,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和声细语地说:“没关系的,杰尔是我最好的兄弟。”

“是啊,我们都是自己人。”

伯爵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侧着脑袋打量着正偷看他的小丫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您还真选对了人。杰克是一个圣徒,在我看来……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真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甚至连索菲亚都常用他来教导我。”

海盗见多了,克劳迪娅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有几分好奇,忍不住地问道:“索菲亚?”

“杰尔的妻子,葡萄牙海军佛得角分舰队司令官佩罗德-蒙特瓦侯爵的女儿,还是我给他们做的媒。”

自己爱上海盗是一回事,别人爱上海盗。甚至嫁给海盗则是另外一回事,小丫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地确认道:“索菲亚-蒙特瓦?”

“那是她以前的姓,”伯爵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现在叫索菲亚-爱德蒙-堂泰斯,而且还是杰克-爱德蒙-堂泰斯的母亲。”

这个名字很操蛋,操蛋到了极点,以至于杰克-董抗议过无数次。然而不仅抗议无效,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搞得整个萨累出现了六十多个“杰克”,而且不久的将来他还得成为这些“小杰克”的监护人。

小丫头乐了,依偎着他的胳膊上娇笑道:“堂泰斯先生,您为什么非得给您的儿子娶这个名字?”

“好记啊,而且很响亮,”伯爵笑了笑,随即岔开了话题,狡黠地笑道:“殿下,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事实上你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我们的帮助,尤其是我。否则你身边的那个家伙,很可能会成为一个神职人员。”

“真的?”

“千真万确,”伯爵挪了过去,把胳膊肘架在石椅上,煞有介事地说:“杰克从不找女人,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在我的印象中像刚才那么亲密的,你好像还是头一个。”

提起刚才的糗事,小丫头满脸涨得通红,一直抿着小嘴在旁边似笑非笑地倾听。董南连忙干咳了两声,提醒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正经的。”

“我就在说正经事,”伯爵不乐意了,拍了拍石凳,“杰克,你不应该让公主殿下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将来后悔,所以我认为应该增加一些条款,比如像我和索菲亚联姻那样,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克劳迪娅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杰克,求你了杰克,我可不想成为寡妇后再嫁给你。况且你刚说过,我是你唯一的情人。”

董南当然不想让她嫁给那个痨病鬼,但这件事太过敏感,想了想之后,凝重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贸然提出来的话,只会让科西莫左右为难。”

“不就是悔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伯爵可不想看着最好的兄弟继续打光棍,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那个什么犹比诺公爵难道比菲力浦还难对付?大不了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老老实实的解除婚约。”

哈布斯堡王室做主、教皇作证的婚约哪有那么容易解除?现在提出来只会坏事,想到刚刚结束的那一仗让萨累损失惨重,必须得尽快获得和平,董南便摇头说道:“杰尔,克劳迪娅的婚事我们可以再拖一拖,但媾和却刻不容缓。毕竟经此一役,我们已经大伤元气了。”…,

“可我们赢了,赢得干净利落。我可不认为他们还有财力继续跟我们打下去。”

“他们是打不下去了,但他们可以封锁下去。杰克……别忘了咱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如果不能获得和平,那我们这一仗就白打了,那么多钱也白花了,到头来还得像以前一样当海盗。”

“但他们不愿意给我们和平!”

“你是指上午那事?”

“是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杀几个人来吓唬我们。”

董南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杰尔,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上午只是一场戏,表面上演给我们看得,事实上却是演给西班牙人看得。毕竟在这个问题上。教廷不能那么快就妥协,必须作出一点表示。”

伯爵糊涂了,指着佛罗伦萨的方向,一脸疑惑地问:“你是说那个红衣大主教想媾和?”

董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废话,如果不想,那咱们的几十万金币不是白花了?”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谈判?”

“莱奥波尔多伯爵做不了主,菲力浦的旨意没到之前,谈了也是白谈。”

董南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他们。有必要在正式谈判之前施加一点压力。梅尔斯舰队已经到位的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天他就得老老实实的求我们谈。”

克劳迪娅对杰克-董的事业并不是一无所知,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真打败了西班牙人。连忙问道:“杰克,你们真打败了西班牙海军?”

“是的,确切地说,应该是西班牙陆军,”董南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海军没多大损失,就抢了他们一艘战舰。”

“你们还抢了白银舰队?”

“嗯,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一切都得到了证实。克劳迪娅禁不住地叹道:“我的上帝,德雷克也没这么大胆!”

“德雷克算什么?”伯爵乐了。放下酒杯洋洋得意地说:“哪有我们这样真刀真枪的过瘾?如果他们再不休战,那我们既然能抢他们一次。就能抢他们十次,抢到他们主动求饶为止。”

说话间,尤里奥洛夫局长在奥普多尔的陪同下匆匆走了进来,见克劳迪娅依偎在董南身边,二人顿时傻眼了,奥普多尔更是一脸苦笑着说:“亲爱的,难道你还想进修道院吗?天啦,还穿成这样!如果你母亲在的话,非得立马把杰克绞死。”

小丫头跳了起来亲了他一口,满脸通红地说:“哥哥,我知道你会为我们保密的。”

董南可没时间继续跟小丫头打情骂俏,连忙干咳了两声,急切地问道:“奥普多尔,罗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教皇陛下原则上同意了你们的条件,但对出兵时间和数量有些异议,他要求你们必须在年底前参战,参战人数也不能低于一万人。除此之外,参战官兵必须接受教廷指挥,他会派出一位红衣主教担任最高指挥官。”

说是一回事,上了战场则是另外一回事,董南可不认为养尊处优的红衣大主教会身先士卒。但出兵人数却把他给难住了,毕竟整个萨累就那么几万人,如果再动员一万大军,那还不成为柏柏尔人的目标?

见董南皱起了眉头,尤里奥洛夫局长连忙说道:“杰克,我们或许可以在俘虏上做做文章。要知道对他们来说给谁打仗都一个样,只要能给他们按时发饷。”…,

“西班牙人那边呢?我可不认为他们光要那几百个贵族。”

“事实上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尤里奥洛夫局长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陆战队两千五、步兵团三千、骑兵团一千五,这么一来只需从中挑选三千人。”

伯爵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教廷不是要指挥权吗?到时候把这三千人交给那个红衣大主教,他愿意怎么折腾就让他怎么折腾。”

“这倒是个办法,”董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得尽早准备,尤其是后勤补给。这样……你给家里回个信,让他们把参战人员的身高、体形和脚的尺寸都测量下,统计后立即报过来,我们先把冬装和鞋帽准备好,另外再采购点马匹和其他物资。”

“的确很有必要。”

萨累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伯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异常严肃地补充道:“除此之外,还要勘察行军路线,收集有关战区的所有情报。”

真是帮雷厉风行的主儿,正式谈判还没开始,他们就准备做参战准备了。尽管奥普多尔对他们很了解,但像这样涉及到核心机密还是头一次,忍不住地问道:“战马不带不过来吗?”

“不带了!”董南摇了摇头,“所有战争物资全部在佛罗伦萨采购,包括战马和燧发枪在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就地招募一些对神圣罗马帝国熟悉的军官,并着手组建远征军参谋部。”

“军官不要招募了,毕竟我们也得派兵参战,完全可以加入进来,组建一支统一指挥、统一补给的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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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杰克-董的底牌

杰克-董开出的条件科西莫无法拒绝,甚至将跟大西洋公约组织合作,视作为美第奇家族复兴的唯一机会。

在卡洛红衣大主教的活动下,教廷那边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迫使西班牙在休战协议上签字,并尽可能获得永久和平。

然而,哈布斯堡王室哪有这么容易妥协?毕竟对菲力浦而言,这简直是**裸的讹诈。要不是财力不济,不是分身乏术,他早就像他的祖父一样御驾亲征了。

跟西班牙大使一连扯了三天,都没能扯出个所以然来。教皇保罗五世虽然原则上接受了杰克-董的条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出面斡旋,至少说现在不行。万般无奈之下,科西莫大公不得不再次来到波吉奥皇家花园,想知道董南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让董南感觉有几分好笑,但又不能让他太过失望,一边招呼众人在花园里坐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哈布斯堡是很难妥协的,这一点我们早有思想准备,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但也不能总这么拖下去,毕竟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如果不能尽快恢复海上贸易,那萨累的重建和发展将会受到巨大影响。”

“杰克,我们也拖不下去了。”洛伦佐跟哥哥对视了一眼,严肃地说道:“万一菲力浦真放弃那些俘虏,并对我们施加压力,那我们将不得不对你们采取行动,而这一切是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这个大公当得有些憋屈,外交上要看西班牙及其附庸国的脸色,宗教事务则一直被教廷把持,甚至连佛罗伦萨和比萨的大半统治权,都在根深蒂固的等级会议手里。某种意义上而言,托斯卡纳大公只是一个头衔,跟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波西米亚国王斐迪南没什么区别。

躺着也中枪,菲力浦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在他没表态之前,罗马教廷并没有太多发言权。一旦他们真作出放弃和平的最终决定,教廷也只能站到他们那一边,到时候双管齐下,托斯卡纳还真顶不住压力。

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转过身去,指着墙上的地图,面无表情地说道:“二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报复行动将于今夜十点正式展开。在强大的压力下,菲力浦将不得不作出妥协,你们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科西莫大公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阿亚蒙特?”

“是的,我们的人将于今夜在伊斯拉-克里斯蒂娜一带登陆,对葡萄牙和西班牙本土同时发动攻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阿亚蒙特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交界处的一个海边小镇,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周围也没什么大的城市。攻击这里对葡萄牙和西班牙来说,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大不少烧几个农村,抢劫几个小镇罢了。

科西莫百思不得其解,愣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问道:“是不是兵力不够?”

“兵力不足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战略目标不同。”

董南坐到他身边,似笑非笑地解释道:“既然菲力浦下不了决心,那我们就得迫使他下这个决心。但我们同样明白烧杀抢掠只会让他更愤怒,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只能从政治方面着手,让他感觉到对葡萄牙的统治岌岌可危,如果不当机立断的休战,那他陷入一场镇压叛乱的战争。”…,

“叛乱?”

“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董南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或许二位还不知道,我们萨累有一个叫‘葡萄牙抵抗运动’的非官方组织,他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即将带着国王陛下的旨意去拯救他的人民。”

科西莫猛然反应了过来,惊叫道:“塞巴斯蒂昂还活着?”

“不,我可不认为他能活到今天,就算他没战死,也早就老死了。事实上对我们而言,他的死活并不重要,有没有留下后裔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葡萄牙人希望他活着,而我们要做的将是圆那些盼望他还活着的葡萄牙人一个梦。”

之前曾说过,在西班牙奴役下的葡萄牙人备受煎熬。安东尼奥修道院长死在法国后,很多葡萄牙人宁愿向往光明的希望,也不愿意面对令人沮丧的现实。因此,产生了一种广泛的信念:认为“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依然活着,并要立即回来解放他的人们。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信念那么简单,而且还被一些骗子荒诞不经的付诸行动。“骑士国王”在摩洛哥战死时才二十四岁,大多数人从来没见过他,就算一些见过他的人,也认为时间难免会改变人的外貌。

那场不幸战争后的头七年里,就有两个“唐-塞巴斯蒂昂”出现了!

第一个是从阿尔科巴萨来的青年骗子,他在阿尔布克尔克村冒出隐士,用他那伪装圣洁的样子来迷惑邻近农民。他讲了许多有关于“三王之战”的虚构故事,摆出一副曾经参加过战斗的架势。

当人们问他有关于塞巴斯蒂昂时,他那给人印象很深的沉默和神秘的语言,立即使当地农民相信他就是国王。虽然他只有二十岁,而且外貌完全不像已故国王,但他的名声却像野火似地传开了,直到里斯本当局不得不采取行动。

他被逮捕并拆除了,被罚作划浆苦工,关于他的最后消息是:他在1588年,随同菲力浦的“无敌舰队”跟英国交战,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几乎同时,另一个“唐-塞巴斯蒂昂”出现了!

他名叫马特乌斯-阿尔瓦雷斯,是一个年轻的修道士。他从修道士生活转到隐士生活,还在埃里塞拉村庄附近集合了一批信徒。在听众听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故意高声祈祷,自称“不幸的塞巴斯蒂昂!”

有钱有势的人成群结队去看望这个冒出的国王并听他祈祷,当哈布斯堡控制的里斯本当局派遣官员去调查时,居然被一群愤愤不平的民众给赶跑了。接着,这个年轻的“国王”开始封官赐爵,甚至还选择了一个王后!并从附近教堂中的圣母像上取下一个王冠给她加冕。

这个消息促使里斯本当局不得不派兵去逮捕他,他的影响力要远远超出前一个“国王”,他的许多党徒为了保护他而献出了生命。尽管如此,还是避免不了其悲惨的命运,他最终被逮捕,并被处以死刑。

将近十年后,又出现了一个“唐-塞巴斯蒂昂”。不过这一次不在葡萄牙,而是在西班牙。

这次是一个退伍的西班牙士兵,名叫加布里埃尔-德-埃斯皮诺萨。他退役后在卡斯蒂莱的马德里加尔镇上开始面包店。而他附近的一个女修道院里,住在一个哈布斯堡家族的私生女多娜-安娜。

她的忏悔神甫米格尔-多斯-桑托斯,是一个爱国的葡萄牙托钵修道士,尽管他清楚的明白加布里埃尔-德-埃斯皮诺萨出身贫贱,但还是想方设法让多娜-安娜相信这个面包师就是葡萄牙国王。…,

安娜过去曾被迫违背自己的意愿而举行宗教宣誓,再加上她那尴尬的出身,她非常希望和这个“塞巴斯蒂昂”结婚,然后同去葡萄牙掀起一场革命,使他(她)们自己成为国王和王后。

遗憾的是,面包师那平庸的头脑无力执行托钵修道士给他安排的任务,以至于这个狂妄的计划以悲剧告终。他到处夸耀即将与一个贵族夫人结婚,从而获得王位的锦绣前程,被西班牙政府毫不犹豫地逮捕,并和托钵修道士一起被处以死刑,安娜则被判处四年监禁。

接下来几个“塞巴斯蒂昂”的遭遇跟他们大同小异,甚至冒充国王的浪潮一直波及到遥远的威尼斯。最后一个“骑士国王”就出现在那里,当时流亡的安东尼奥反对势力都希望他能登上王位,主动帮他编造了一些“三王之战”的奇闻异事,渐渐的感动了许多葡萄牙人。

相比前几任而言,这一次是有组织的行动,凡是冒充塞巴斯蒂昂所必须知道的有关于国王本人的细节他都知道,可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居然完全不懂葡萄牙语!

他就借口说他曾经发誓在一段时间内不说葡萄牙语,用来掩盖这一缺陷。驻威尼斯的西班牙大使认为他是个危险人物,要求当局把他监禁。但由于葡萄牙印度总督的孙子若奥-德卡斯特罗的干预,威尼斯当局最终还是把他释放了。

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个国王,因为他和国王毫无相似之处,却仍然有很多人不承认自己受骗,依然追随着他。当时刚即位的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三世忍无可忍,设了一个圈套把他骗到托斯卡纳,科西莫大公的父亲斐迪南德帮西班牙解决了这个问题,将其逮捕并把他交给西班牙人,于1603年在圣卢卡尔被肢解处死。

由此可见,葡萄牙人对西班牙反感到何等地步!

一千多个陆战队员在卡洛斯大夫的“葡萄牙抵抗运动”带领下,在防守极其薄弱的边远地区闹革命,会对哈布斯堡王室的统治产生多大威胁?

看着二人面面相窥的样子,一直保持沉默的尤里奥洛夫局长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介绍道:“葡萄牙从来就没有足够的人口来满足其海上冒险事业的需要,由于发现印度而兴起地海上贸易,使这个本来就很紧张的人口问题日益加剧。农民不断从农村流向城市和加入印度舰队,有钱的大地主越来越多的使用奴隶,以至于葡萄牙的农业日渐衰落。

而在恩里克王子时代,就有少数黑人进入葡萄牙。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黑奴人数至少占葡萄牙人的十分之一,农村里的大部分农活,基本上都是由黑奴去做。

这就意味着我们在这一带将具有得天独厚的民众基础,毕竟绝大部分陆战队员都是黑人。我们可以在抵抗运动的协助下就地扩编,并针对性的攻击当地的西班牙贵族及其走狗。至于葡萄牙贵族和农民,我们不但会秋毫无犯,而且还要鼓励他们拿起武器,反抗西班牙对他们的奴役统治。”

董南接过话茬,接着说道:“在伊斯拉-克里斯蒂娜完成扩编后,联合舰队将一分为二,分别赶往加的斯海域和里斯本海域拦截西班牙和葡萄牙贵族的走私船;而登陆部队也将会一分为二,一路沿两国边境向纵深发展,一路则向里斯本攻击前进,并尽可能地扩大影响。”…,

葡萄牙本土的守军很少,西班牙驻军更少,他们那帮虎狼之师过去还不把葡萄牙搞得天翻地覆?况且他们只针对西班牙贵族,那些手中有兵权的葡萄牙人必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义在他们这边,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予以拦截,否则将会引起所有人的公愤。

科西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杰克,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一旦局势失控,战火将席卷整个伊比利半岛,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您尽管放心,我们会控制住局势的。”

“怎么控制?”

“我们的战略目标很明确,点到为止即可,绝不轻易扩大化,并且获得了‘葡萄牙抵抗组织’的谅解。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次宣扬主张的机会,在组织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们一群真正的爱国者。”

不声不响的扶持了一股反对势力,甚至还具有着颠覆王权的实力,洛伦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脸色铁青地问道:“他们是安东尼奥修道院长的那些追随者吗?”

“不是,跟安东尼奥完全没有关系,”董南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说道:“抵抗运动主席叫卡洛斯,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外科大夫,直到现在还兼任着联合舰队参谋部卫生勤务管理委员会主任的职务。自己人,可靠的很,甚至连他的‘葡萄牙抵抗运动’都接受舰队情报局的指导。”

搞来搞去,原来是一伙儿的!科西莫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杰克,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真不知道你会怎么对付我呢!”

“陛下,您怎能这么说呢?”

董南脸色一正,紧盯着他的双眼,诚恳真挚地说道:“我们不但是合作伙伴,而且还是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要么我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坦诚相告。”

科西莫点了点头,突然指着地图问道:“联合舰队一走,登陆人员岂不是没有了退路?”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居然关心起陆战队员们的安危来了,董南很是感动,连忙解释道:“事实上我们从未想过退路,也用不着去想退路。别看登陆人员只有一千多,但他们却带了足以准备五千人的武器。另外抵抗运动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后勤补给完全不是问题。至少这三个月里他们是安全的,毕竟就菲力浦那糟糕的财政状况,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招募一支能与之对抗的大军。”

“那扩编后的人员你打算怎么安排?”

“一部分人去加勒比海,一部分人直接参战。”

“为什么不去萨累?”

见董南朝自己看来,沉寂了半天的伯爵连忙放下酒瓶,倍感无奈地说道:“陛下,我们要考虑到人口比例。就萨累的现状而言,我们绝不能再无限制的增加黑人了,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愿意参战的原因。”

谋定而后动,绝不会因噎废食,这让科西莫很受感触,再也不敢把他们视作为一帮海盗了,而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政治势力。

作为美第奇家族的情报大总管,洛伦佐对萨累的了解要比大公深入得多,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先生们,奥赛罗总督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问题很敏感,科西莫也忍不住地点了点头,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居然若无其事地笑道:“当然,要知道他是我们的兄弟,这么大的事必须征求他的意见。”

“可是……可是……”

“可他是一个黑人!”董南摇头笑道:“二位,很多事情要一分为二的来看。奥赛罗的确是一个黑人,但黑人和黑人之间也有区别的,就像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一样,并不是铁板一块。”

“我的上帝,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

科西莫的话音刚落,伯爵便哈哈大笑道:“这得感谢尼德兰人,要不是他们那个‘圣费尔南多和约’,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洛伦佐忍不住地说道:“可你们还准备跟他们打仗。”

“哦,朋友,这完全是两码事。”伯爵敲了敲桌子,煞有介事地说:“大西洋公约组织永远保持中立,佣兵参战纯属商业行为,跟我们的政治立场和宗教信仰无关。”

………………………………………………………

第九十一章 “势如破竹”

夜幕降临,在塔维拉海域游弋了近半个月的联合舰队旗舰“海神”号突然忙碌了起来。

三个信号官站在桅杆上,正忙着把大舱里的一道道命令用灯光传递出去;两舷水手则在水手长和掌帆长的指挥下,将船上的陆战队员和武器装备,用小艇一趟一趟的往岸上转运。

“公约”号代船长恩里克从船尾扶梯爬上了船时,发现自己身处最紧张的忙碌之中。只见老兄弟赫尔扔掉好衣服,站在起锚机绞盘上,正朝一些水手们呼喊着命令。这些水兵正准备把船朝迎风方向拖出两锚链的距离,而同时从他身旁或者沿着跳板或者在船腰里或者在船首楼上,都有严肃专注的水兵们走过。

一个舰队参谋部的参谋迎了上来,指着灯火通明的大舱,微笑着提醒道:“阁下,这边请。”

“他们都到了?”

“到了,指挥官先生正等着您呢?”

大舱里人头攒动,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把餐桌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舰队指挥官梅尔斯坐在餐桌顶头,正跟此役的另一个核心人物-------葡萄牙抵抗运动主席卡洛斯先生不知道说些什么。舰队副指挥官兼“胜利”号船长霍拉,则凝视着海图像是在思考。

不认识的那些人应该来自舰队情报局和“葡萄牙抵抗运动”,一个个兴高采烈地交头接耳,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像先头部队那样登陆。

“先生们,请静一静!”

见人都到齐了,梅尔斯船长跟霍拉和卡洛斯对视了一眼,立马站起身来,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道:“萨累的仗已经打完了,趁火打劫的摩尔骑兵也被总督大人击溃了,甚至还俘获了残暴而贪婪的马蒙王子。为了赢得这个的胜利,海岸警备队、民兵、陆战队、步兵团和骑兵团付出了巨大伤亡!

可以说我们打赢了,但也打残了!如果没有一个和平的环境休养生息,那我们这个集体将再度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我们必须给这场战争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就算马德里政府拒绝和谈,也绝不能让他们把战火再度引到萨累去!”

舰队休整了三个多月,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跟西班牙人拼命,一个个早就按捺不住了,梅尔斯的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地吼道:“是,先生!”

梅尔斯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参谋们张起的大比例尺地图,异常严肃地说道:“根据公约组织赋予我权力,现在我要对接下来的行动作一下分工,霍拉先生……”

“在!”

“请你从现在开始接管舰队指挥权,等‘公约’号、‘胜利’号、‘黑珍珠’号、‘里巴特’号、‘骑士’号和‘飞鱼’号转运完人员和物资后,率领舰队主力前往里斯本海域,拦截从东印度和西印度回来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商船。”

这是早就商定好的,霍拉想都没想便点头说道:“没问题。”

“比利先生,你率领‘海神’号、‘萨累’号、‘飞鱼’号和其它六艘武装商船,前往加的斯海域拦截过往商船。请记住……我说的是商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允许跟西班牙海军交战。”

“那你呢?”比利一愣,禁不住地提醒道:“梅尔斯,别忘你才是指挥官。”

“我跟卡洛斯先生一起登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陆战队只有一个营长,卡洛斯大夫和舰队情报局又指挥不了作战,岸上没个能说了算的人可不行。想到自己指挥陆战也是个外行,比利不得不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岸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祝你们打猎愉快。”

半个小时后,“海神”号的小艇就把它的舰长和随员们送了下去,旗舰宽大的舷梯也在夜色中消失了。站在中甲板上,霍拉注视着陡峭危险的下船扶梯,注视着渐渐增强的西南柔风鼓动起的狂暴海浪,注视着像软木塞一样上下晃动,木盆一样的小艇越来越远。

小艇保养的很好,它滑过水面,在长长的海涌中,它每次扎入低谷都载上大量的海水。两个水兵在排着水,航行官掌着舵柄,依靠南十字星把握着方向。他们深人到海边时,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这时沙洲才挡住了海涌,航行官经常松开帆脚索,在昏暗的光亮中,努力朝前察看着隆起的地面,寻找着水道。

“这边……指挥官先生、卡洛斯先生,我们在这边!”

几个火把出现在眼前,火光下聚集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小艇连忙迎了上去,在海滩上轻微地搁浅,几个水手站在不超过大腿的水中,不久就把它推了上去。

“卡雷罗先生,说说情况吧。”

他们站在一片坚实的白色岸滩上,天上已经有了一丝亮光,可以看见坡上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随着亮光增强,可以看清它们确实是树,而且是棕榈树,它们的体积和高度,几乎令人无法相信,它们巨大的扇形树叶在他们头顶远超过一百英尺的地方,在爆炸般的繁茂中进发着,在渐渐变成灰色的天空背景下轮廓鲜明。

负责“葡萄牙抵抗”运动具体事务的卡雷罗,指着灯光下的地图介绍道:“前面六一英里是何塞-玛丽亚-阿斯纳尔男爵的庄园,共有两百八十多个黑奴,十二个监工,一个管家和六个仆人,向导就在前面,我们可以去那里宿营。”

梅尔斯并没有立马作出决定,而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一百四十八个,其他人都在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时间紧急,我们不能在此久留。”梅尔斯沉思了片刻,毅然命令道:“纳瓦罗先生,你派一个连跟向导去占领庄园,只收集粮食补给和收编身强力壮的奴隶,绝不允许骚扰其他无辜的人。”

“是,先生!”

陆战营长纳瓦罗应了一声,随后跑到刚集合完的队列前下达命令。卡洛斯大夫还有些不放心,立马小跑着追了上去,严肃地补充道:“行动由抵抗组织的兄弟指挥,你们的任务只是防止有可能的反抗。”

“您放心吧,我们不会蛮干的。”

陆战队行动很快,拂晓十分就拿下了几乎没有防守的三个葡萄牙贵族庄园。虽然谈不上秋毫无犯,但除收编了一些黑奴和无地雇农之外,并没有给庄园造成多少损失,甚至连收集的粮食和牲畜等补给,都按市价给管家们留下了一笔真金白银。

这并不意外着大西洋公约组织真喜欢干这种赔本买卖,事实上梅尔斯也没带多少钱。之所以这么干,只是想把葡萄牙的西班牙人孤立起来,再从他们的财产中弥补这一损失。

对付一帮手无寸铁的农民,第一天的行动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直到先头部队拿下塔维拉镇时,才遭到几个治安官的轻微抵抗。…,

见一帮由葡萄牙人和黑奴组成的大军开进镇里,恰恰在乡下避暑的桑蒂亚戈-卡萨雷斯伯爵傻眼了,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干着大逆不道的事,居然还扛着已故国王唐-塞巴斯蒂昂的旗帜。

像他这样的贵族,卡洛斯大夫是一定要去拜访的。陆战队刚布置好防务,抵抗运动成员们刚开始宣扬主张,他便和梅尔斯一起在几个陆战队人的保护下,敲开了伯爵大人的别墅门。

葡萄牙建筑的门户很少,伯爵大人的别墅也是如此,到处是帷幕、门帘、挂毯。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每个贵族之家的内部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豪华的房间和走廊,多得数也数不清;镀金的装饰,大理石,木刻,东方的绸缎,琳琅满目;

有的角落故意布置得昏暗如夜,有的角落却又充满了阳光。什么富丽轩敞的顶楼啦,砌了摩尔风格瓷砖的油漆过的小屋啦,顶端装着阁板的长窗啦,可以住人的灯塔啦等等,无不应有尽有。厚厚的墙壁如果挖空了可以躲人。这儿那儿,密室好像一个个小匣子,也叫做“小套房”,各种罪行都是在这儿干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在绝优势的敌人面前,伯爵大人民智的选择了配合,不但放弃了无畏的抵抗,而且还从“小套房”里钻了出来,忐忑不安地接待这帮不速之客。

“葡萄牙抵抗运动,不知道阁下听说过没有,”卡洛斯大夫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微笑着说道:您尽管放心,我们不仅不会伤害到您和您的家人,甚至都不会侵犯您的财产。”

“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死了那么多年了,桑蒂亚戈-卡萨雷斯伯爵可不认为有翻盘的可能,忍不住地明知故问道:“抵抗运动,二位,你们准备抵抗谁?”

“这还用问吗?”卡洛斯脸色一正,冷冷地说道:“尊敬的伯爵大人,作为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难道您对现状没有一丝不满吗?”

在西班牙的统治下,葡萄牙是一年不如一年,它像一个身躯笨重而行动足蹒跚的大象,不断受到较小而有力的敌人袭击。在卡萨雷斯伯爵看来,现状的葡萄牙只有一个空虚的国库和快要消失的海军和商船队。海上贸易受损,殖民地收益越来越少,连他这样的贵族都成了穷光蛋,整个城市中有钱的也只剩下犹太人了,根本看不到任何未来。

菲力浦三世统治的这十几年里,他从未来过葡萄牙。09年时里斯本市政议会曾给他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来看看,试图以此解决一些亟需解决的问题。然而国王陛下却推托说,他缺乏旅行经费,此外里斯本的王宫也需要修理。

因此,他委托里斯本市政议会负责这项工作,而实在收不上税的市政议会只能号召人们捐款,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包括卡萨雷斯伯爵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抗拒出钱支持政府。

见卡萨雷斯伯爵一声不吭,卡洛斯大夫接着说道:“阁下,抵抗事业的正义性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已经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也希望您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卡萨雷斯伯爵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二位,坦率地说我就剩这个别墅和镇外的庄园了,我还能为你们做什么?况且我对你们一无所知,在这个问题上不得不持谨慎态度,毕竟我跟你们不一样,在里斯本还有许多朋友和家人。”…,

“不不不,您误会了。”

卡洛斯大夫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阁下,据我所知,您的表哥托雷格罗萨将军,掌握着一支六百人的军队,而他恰恰又处在我们的行军路线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给他写一封信,在我们攻击奥良的西班牙守军时保持中立。”

梅尔斯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补充道:“或者做一些象征性的抵抗。”

“先生们,作为一个葡萄牙人,我很难拒绝这个请求,但我有必要提醒二位,就你们现有的实力是很难获得成功的。这很危险,非常危险,西班牙人必然会派兵镇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卡洛斯紧盯着他的双眼,慷慨激昂地说道:“阁下,我们的安全无需您操心。对我们而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怕西班牙人的报复,可以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一帮黑奴造反,专打西班牙人,卡萨雷斯伯爵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地问道:“二位的决心令人敬佩,但攻下奥良之后呢?谁来维持秩序,谁来抵抗西班牙人的反扑?”

“我们的目标是里斯本,不会在奥良久留。至于秩序嘛……还得靠您这样的绅士来维护,我甚至可以明确的告诉您,赶走西班牙人才是我们的目标,对权力和金钱没有任何诉求。”

卡洛斯说得斩钉截铁,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作伪的表情,卡萨雷斯伯爵微微的点了下头,凝重地说道:“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写信,并希望你们能对此保密。”

“放心吧,我们不会连累无辜的。”

这时候,一个抵抗运动的葡萄牙水手跑了进来,眉飞色舞地喊道:“指挥官先生、主席先生,外面有几十个小伙子要求加入,您看是不是把他们收进来?”

人是要收的,但不能直接加入陆战队。毕竟做什么事都得留后手,万一将来西班牙人撕毁条约,那潜伏在葡萄牙本土的抵抗运动成员们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这一点董南早有过交代,梅尔斯连忙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主席先生,我去安排一下,部队两个小时后出发,千万别耽误了行程。”

“去吧,我马上就到。”

谎言编得天衣无缝,并没有像那些骗子一样直接冒出“唐-塞巴斯蒂昂”国王。而是以国王老部下后代的身份,按照国王陛下临终前的旨意回来拯救葡萄牙人民。

抵抗组织中那几个修道士的煽动,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再加上陆战队的秋毫无犯,让小镇一千多居民热血沸腾了起来。几十个小伙子强烈要求加入这一神圣事业,店铺老板们甚至捐出了他们有且仅有的那点钱,连陆战队中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小伙子,都成了小镇姑娘们信仰的对象。

形势一片大好,梅尔斯是来者不拒,将几十个新加入的葡萄牙人安排进和舰队情报局后,便派刚装备起来的那几十个骑兵,护送满腔热情的几个居民和修道士,先行前往下一个小镇做迎接大部队的准备。

他们的进展可谓神速,一路之上再也未遭到任何抵抗,便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奥良城下。驻守在此的一百多个西班牙守军早就跑了,这完全得益于“抵抗运动”成员们的宣传。剩下的六百多个葡萄牙守军,跟围城部队装模作样的对射了一会后,就在托雷格罗萨将军的命令下升起了白旗。…,

西班牙人的财产被查抄,他们的走狗被清算,陆战队的所作所为,一下子获得了葡萄牙人的好感。连平时根本不把黑奴当人看的一些贵族地主们,都破天荒地让管家送来了酒肉。

跟两天前一样,梅尔斯和卡洛斯安排完防务后,便高规格接待了身份尊贵的战俘----托雷格罗萨将军。

“请允许我向二位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并感谢二位能信守承诺。”

对于投降,托雷格罗萨将军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人心隔肚皮,天知道他们进城后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些“战俘”?然而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完全不同于西班牙佣兵的陆战队,按照他提供的名单清算完那些“葡奸”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

“要感谢的是您,”卡洛斯大夫笑了笑,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攻击洛莱,一路攻击法鲁,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洛莱没问题,只有一百个西班牙守军,而且市政议会的查帕普莱塔男爵,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贸然攻击法鲁很可能会有麻烦,毕竟那里是个港口,除了西班牙守军外,还有在那里补给的西班牙海军。”

尽管陆战队已扩编至两千三百多人,但梅尔斯却不会傻到跟西班牙人硬拼,权衡了一番后,抬头笑道:“那我们就避实击虚,将下一个攻击目标定为拉哥斯。”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托雷格罗萨将军说道:“据我所知,由于萨累海盗的活动太过猖獗,驻守在那里的本土舰队都出港围剿了,你们过去应该不会遭到激烈抵抗。”

看来霍拉舰队把两国海军都吸引过去了,梅尔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凝重地说道:“将军,考虑到武器不足,我们只能暂时征用您部下的那些火绳枪,这一点希望您能见谅。此外,还需要在城里征召一些铁匠、木匠和医生。”

西班牙人跑了,正急着趁乱接管不动产的托雷格罗萨将军,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想他们会乐意为二位效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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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又一块筹码

西班牙在葡萄牙的所有驻军加起来都不足一万,防守力量薄弱的令人难以置信。相比之下,海上的行动要危险得多,不但那些跟海盗没有什么区别的走私商船会反抗,而且还要时刻提防两国海军的围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霍拉命令舰队尽可能远离海岸线,在里斯本西南六十多海里处游弋。

天亮得很慢,雨水越过海面从东北方向飘来。在光线渐渐增强,西南方向大雨的面纱撩开的时候,嘹望兵叫道:“甲板上的……右舷船头方向有帆船!”

坐在大舱里的霍拉隐隐约约听到了叫喊的声音,他把端起的第一杯咖啡猛地放在桌上,洒掉了一半,接着便跑上了甲板,“桅顶的,”他叫道,“在哪儿?”

“现在没法看清,阁下。”瞭望哨说,“我看它可能在右舷船头偏一个罗经点的方向,距离很近,左舷抢风航行。”

“穿上它,阁下。”

刚才苏格兰老家招募的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件带帽子的麦哲伦外套,匆忙地跟在他身后,见霍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船头方向,小伙计急了,带着不满地嘟嚷着说:“穿上它,我特地给您做的,整个晚上都在苦干,一针又一针,一剪又一剪。”

“谢谢你,斯蒂芬。”霍拉把帽子拉下来盖住头,心不在焉地说。然后他又大声喊道:“大家去升帆,所有上桅帆和迎风面的补助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海神”号上的桅楼员们飞快地朝桅顶爬去,两侧的支桅索上黑压压地都是人。掌帆长的哨子尖利地响了几声之后,风帆就闪了出来——非常迅速地,它们落了下来、帆脚索系好了,又拉了上来,帆篷也调整好了,风帆也张开了。随着“海神”号的船头浪很快地升起,它朝前方猛然地跳去。

这时候。嘹望兵又叫喊起来了:“船还在那儿呢!可它转向下风了,它现在正朝南面行驶呢。”

“布莱克尼,”霍拉放下望远镜,对一个见习水手说,“带上望远镜,跳到前桅杆横桁上去,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除了屈指可数的军官和陆战队员外,舰队的水手和炮手清一色的都是新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谁不想过上老前辈们那样的好日子,一个个早就跃跃欲试。背井离乡近一年,除了训练就是训练的小伙子们那能不激动。布莱克尼虽然浑身湿透,但激动得脸色通红,应了一声后,就像猴子般地爬了上去。

不久。他的喊叫声从上面传下来了,“是的,阁下,它是转向下风了。我甚至可以看见它的尾波,它正在顺风行驶呢。”

在后甲板上,霍拉和很多人拥挤在背风栏杆旁边,从这儿他们都可以看见它在一片灰色中远远地若隐若现。但只是暗淡模糊的一块斑点,并不能看清什么。

“你能不能看见桅楼守望台?”霍拉问道。

“看不见,阁下。”布莱克尼搜寻了漫长的一分钟之后,回答说。“我肯定它没有守望台。”

所有人同时都微笑了起来,因为在这片水域上,任何陌生航船几乎要么是走私商船,要么就是军舰,但从来没有哪艘出海的军舰会没有桅楼守望台的;毕竟这是军舰最关键的设备,也是它最显眼的部分。这么说来,那艘船就是走私商船了。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之时,第一个瞭望哨从上面传来了声音。虽然嗓门很大,却显得闷闷不乐。充满着失望,“甲板上的。”他喊道,“它只是一艘又小又破的横帆双桅船。”…,

走私船有很多种,能出现在这里的大都是有背景的走私船。因为它们的主人都是显赫的贵族,走私的东西也不是那些不值钱的货物,而是为了逃避国王那高达40%的税收,从西印度殖民地走私回本土的黄金白银。

又小又破的双桅横帆船,显然不具备横越大西洋的能力。这让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的小伙子们极其沮丧,之前那快乐的紧张气氛马上就消失了。

“去它的,”霍拉对大副普林斯说,“毫无疑问,我们得马上和它说话。等它可以看得见,我们就升起短三角旗和舰旗。但不要太早,在空空荡荡的空气里白白浪费宝贵的舰旗是没有意义的。”

一艘双甲板战舰,对付一艘双桅横帆船简直是杀鸡动牛刀。说完之后,霍拉干脆将接下来的行动交给大副,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又回大舱喝起了咖啡。

打猎行动不同于正轨海战,除了每星期回约定的补给点补充物资外,主力舰队的所有舰只都是单独行动,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效率发挥到极致。

杰克-董曾经的战舰“海神”号干起了老本行,升起热那亚旗帜顺风转向以最快的航速追了过去。

前面那艘双桅横帆船有些古怪,很明显,它一开始并不信任“海神”号的旗帜,而且它的职责就是不信任。但奇怪的是,虽然现在天色已经相当亮了,它却对私密信号也没做出令人满意的、不可否认的回应。

而且它一直稍许有点抢风,就好像它想抢到上风位置似的,同时它的后桅外端,每隔很长时间就升起难以解读的信号。它确实是艘非常快的船,走私船总是这样快的,而现在它升起了很多风帆,正离“海神”号越来越远。

大副普林斯连忙叫人告诉船长,他不喜欢目前的状况,霍拉不得不再次回到了甲板上。他手里拿着一片烤面包,一边仔细观察它,一边考虑着。它的航向是准确的,它升起的旗也是正确的,甚至还升起了西班牙海军“带着急件”的信号,意思是说,它既不能停下,也不能被阻拦,

“给它迎风方向打一炮。”

霍拉把烤面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架大口径短炮的滑动炮架上,用大副的望远镜观察着。船首炮“嘭”的一声发出怒吼,在800多码外的海面上激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柱,那艘船表现出犹豫、失措。信号旗又匆忙地升上降下;扬帆绳也卡住了;又一次,还没等看清整个信号,关键的旗帜就消失了。

为了在追逐中赢得宝贵的几分钟时间,霍拉自己也很多很多次使用过这样的伎俩。对前那艘速度很快的船来说,这些都丝毫不能令人信服:他们本来同时还应该疯狂地转舵,再松开一些缩帆索或者束帆索。

“指挥官阁下,现在怎么办?”

大副显得有些急躁,霍拉思索了片刻。考虑了柔风的力量、洋流和猎物的航向,然后说道:“让大家去吃早饭。然后我们开始行动。要是它真像我想的那样,要是我们能抓住它。你就把它带回家去。”

“是,阁下。”普林斯笑容满面地说。从职业的角度看,没什么比这对他更合适的了。这里面不会有战斗的荣誉——双桅船的武器装备不可能和“海神”号匹敌,而且它也肯定不愿意进入战斗状态——但这都无关紧要。因为荣誉总是归于舰长和第一副官的,对一个刚上任的大副来说,带回一艘猎物,是他热忱和运气的更加明显、更加引人注目的证明,况且在雇佣者的眼里,运气绝对不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品质。…,

“可是得花番工夫才能追得上它。”霍拉手搭凉棚看着它,说道。“你可以去告诉小伙子们,最精彩的追逐开始了。”

指挥官说能追上,那就肯定能追上,甲板上顿时一片欢腾。早饭过后。“海神”号在霍拉的指挥下正朝南疾驶,它扯起的风帆完全让人震惊,风在它的侧后方吹着,完全投入进了追逐状态。

这件事他和他的老兄弟们可以干得很精彩,在完美的和谐中,他们一起忙碌着,极少需要命令,他们把握住海浪的每一次涌动。把握住柔风的每一次转向,军舰上的三角帆和支索帆一直在变动着。转帆索也永远掌握在全神贯注的水手手中。

事实上霍拉虽然打算金盆洗手了,但他还是非常喜欢俘虏敌船;他比大多数人都更有经验。随着俘虏的商船、军舰或者重新捕获船一艘艘增加,他的胃口也一点点增大了,而现在他们的海盗特性完完全全地、非常急切地表现了出来。

虽然除了狩猎本能和以无换有的强烈**,看来似乎找不出什么别的动机了,不过这一次,却还要加上给普林斯大副出力的由衷愿望。这是因为,霍拉的许诺显然被大家听到了。舰上的人很喜欢普林斯,有了这额外的刺激,人们投入工作的热情甚至更大了。

于是,虽然前面那艘猎物速度很快,也操作得很好,而且有五英里的差距,它本来可以有理由希望保持领先,直到夜晚给它提供庇护,但苍白的太阳还离水平线很高的时候,它就只得顶风停下了船,在“海神”号的背风方向降下了所有中桅帆。

一艘西班牙海军快艇,忙活了半天居然是这么个结果,霍拉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陆战队员和水手们登船,一边回头说道:“去告诉情报局的兄弟,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现在都必须到甲板上来。”

“是,阁下。”

两分钟后,舰队情报局驻“海神”号情报官斯蒂芬出现在甲板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霍拉便面无表情地说道:“伙计,这艘船出现在这里,你有什么评论吗?”

“指挥官先生,也许审讯完俘虏和查看完航海日志后,我们可以交换意见。”

虽然同样隶属于舰队司令部,但斯蒂芬跟霍拉却不是一路人。他之前的职业是一个商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不得志的落魄商人。尽管他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他见多识广、断文识字,甚至懂英语、西班牙语和法语,要不他也不会被尤里奥洛夫局长招募进情报局。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实力有目共睹,斯蒂芬很珍惜这份年薪六十个佛罗林的工作,还期望等这一仗打完后,出任本土情报事务的大总管。

间谍的职业让他不太欢迎,而他那谨慎的态度也不想在公开场合作任何评论,考虑眼前这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里排名靠前的大人物,斯蒂芬顿了顿之后,连忙恭维道:“阁下,我很高兴您没开炮就把它俘虏了。我没想到追赶会这么顺利。马丁先生和我还以为,要经过很多乒乒乓乓、很多来来回回,才会了结呢。”

“是吗?”

霍拉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刚捕获的猎物,意味深长地说道:“斯蒂芬先生,舰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同时我也希望你们情报局能表现足够的专业素养。”

这是杰克-董“发明”的一个新名词,至少伯爵和梅尔斯他们都认为是一个褒义词。但从霍拉嘴里说出却带有讽刺意味。…,

斯蒂芬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毕竟情报局在马蒙王子参战这一问题上,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如果不是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拦截住从索维拉返回的西班牙单桅船。不是军事委员会应对得当,大西洋公约组织就要消失在海盗编年史上了。

“抱歉,”斯蒂芬有些尴尬,想了想之后。凝重地说道:“指挥官阁下,情报局工作的确有很许不足,但您也应该清楚我们组建时间才一年,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不过您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说话间,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白人从敌船上转运过来,他们一上船就跟水手们互相拍着肩膀。对微笑的陆战队员们大喊大叫。

他们显然是俘虏,刚刚才出乎意料地重获自由。而西班牙双桅船腰里的其他人看上去情绪极端低落、沮丧,他们都在大副普林斯的喝斥下一会儿推,一会儿拉。一会儿升帆,一会儿降帆,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显然是西班牙海军的正规船员。

船长是个上尉,人显得很年轻,他登上军舰,脸上保持着最得体的表情,向后甲板上的霍拉敬礼。又递上了自己的军刀。

“不,阁下。你得留下军刀。”

霍拉再也不是两年前那做事不靠谱的海盗了,甚至学会了用体面的方式对待俘虏。接过军刀看了一眼,又微笑着还给了他,“请相信我,你领着我们跳了一场优美的舞蹈。”

这让上尉感觉有些意外,同时也激起了他最后一丝自尊心,禁不住地说道:“阁下,要是我们没在风暴中损失那么多帆布,要是我们的船员队伍人数更多、更积极,我觉得我们本来是可以逃脱的。但至少我可以感到满意,我们是给著名的萨累海盗俘虏的。”

“我们会给你体面的待遇,但在此之前,你得先跟这位先生谈一谈。”霍拉表现出足够的绅士风度,居然微微的鞠了一躬算是回礼,然后一边带着高傲的微笑朝大舱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斯蒂芬先生,上尉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我会照顾好他的。”

斯蒂芬并没有急着审讯,而是先乘小艇去西班牙双桅船上转了一圈。半个小时后,把剩下的几个前俘虏们和一个西班牙贵族带了回来,此外还有船上的书籍和文件。

“这些都是它的文件。”

斯蒂芬将一箱刚看完的文件放到长桌上,面无表情地汇报道:“当然,这些文件的内容不多,因为他们在刚才的追逐把一些重要信件销毁了,连航海日志都没留下。剩下的都是些关于航线和气候的零星记录,大部分时间天气都糟糕透顶。”

霍拉一声不吭,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擦拭手枪。

对这样的冷淡斯蒂芬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继续说道:“反而那些俘虏倒更有情报价值,我说的俘虏,是指那些在别处被抓住,再征来驾驶‘达奈依’号的水手。因为他们是在亚速尔群岛被俘的,这就意味着该船不属于西班牙本舰队,而应该是加勒比舰队其中的一艘。

这是我起草的正式报告,明天回补给点会让人送回去的。这份报告里我把所有情况都写下来了,也许您能稍作修饰,或在您觉得合适的地方添些文采。”…,

霍拉跟伯爵不同,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瞄了一眼熟悉的开头:我的局长先生,我荣幸地向阁下报告……”

繁文缛节,废话太多,霍拉很是不快,蓦地抬起说道:““听着,斯蒂芬先生,在我读报告之前,能否请您先告诉我几件事。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要送什么样的急件?那些俘虏又是什么人?”

“噢,阁下,我在报告里写得很清楚,”斯蒂芬绕过桌子走了过来,指着桌上的报告说:“通过刚才的审讯和尼德兰俘虏的供述,我们可以确定他们来自西印度群岛。其目的很明确,就是向本求援,请国王陛下增派战舰清剿加勒比海日益猖獗的海盗。”

“我可不认为凭这艘破船能横越大西洋。”

“的确不能,但他们并不是单独回来的,”斯蒂芬仍旧低声耐心地说,同时他把自己的椅子拖近霍拉身边,“他属于一支小型舰队,之所以落单是想尽快把信件送回本土。后面还有四艘,正为一支葡萄牙船队护航,其中一艘三桅大帆船,另外三艘则是持‘最高皇家诸地委员会’私掠许可证的私掠船。”

这倒是个机会,霍拉抬起眼睛看着他,考虑着说:“私掠船是个麻烦,除非天气特别糟糕,是可以快过几乎所有军舰的。”

“您打算召集舰队主力予以拦截?”

“这还用问吗?”

“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斯蒂芬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指挥官阁下,但我还是认为应该在拦截商船队之前,先放掉这些西班牙俘虏和他们的船。”

“为什么?”

“为了谈判,”斯蒂芬解释道:“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您的朋友安德森先生和拉蒂先生,肯定给尊敬的新西班牙总督带来了许多困扰,否则也不会派人回来求援。阁下,这对我们非常有利,但要想让它成为筹码则必须先让神圣的国王陛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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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艰难的抉择

杰克-董打着报复西班牙与异教徒相勾结的新一轮攻击行动,如同一记重拳打在马德里政府的软肋上。

梅尔斯率领的陆战队和卡洛斯大夫的“抵抗组织”,在葡萄牙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菲力浦三世任命的葡萄牙总督萨利纳斯伯爵叫苦不迭,见南部地区相继“沦陷”,连里斯本的许多葡萄牙人都出现了蠢蠢欲动的迹象,连忙向马德里政府火速求援。

然而,菲力浦三世第一时间派遣去指挥葡萄牙陆军的西班牙将军,却一反常态的被军官们拒绝服从,那个踌躇满志、正准备清剿叛乱分子的将军因此而被迫退职;西班牙大西洋舰队还试图接管葡萄牙本土舰队,但却遭到几个月前还接受他们指挥,还曾并肩作战的葡萄牙人坚决反抗,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一企图。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行动,无意中激化了西葡两国间根深蒂固的矛盾,双方关系极端恶化,葡萄牙人比任何时候都坚决,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旦有良好机会,葡萄牙人就要摆脱西班牙的统治。

援兵是没有的,至少说短时间内没有,刚上任半年的葡萄牙总督萨利纳斯伯爵只能靠自己。就在他一边派人搜捕未“沦陷”地区的颠覆分子,一边组织有且仅有的那点军事力量准备防御时,利用当地资源扩编起来的“奴隶军团”,在一些狂热的葡萄牙抵抗运动战士引领下,稍作休整后便开始袭扰边境地区的西班牙村镇。

战火引到西班牙本土,马德里顿时炸开了锅。

在舰队情报局的极力煽动下,尽管梅尔斯和卡洛斯并没有对西班牙和葡萄牙造成多大损失,但影响却是极其可怕。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奴隶军团”继续深入。

加之大西洋公约组织给出的选项,各种各样版本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冒了出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贵族这样评论道:“萨累的战争已经危害到西班牙的安全,大臣们反对它,人民要求停止战争。现在只有一个步骤要做,那就是结束这场根本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且耗资巨大的战争。”

菲力浦的海军总司令建议他:“如果您决定继续攻击萨累。那您一定要选个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数量,如果不这样,和平就是最好的选择。“

日益增长的反对菲力浦保守主义、宗教主义政策的压力逐渐明朗化,在西班牙内部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和分歧。尽管这种分歧被一些非西班牙籍的西班牙高官称之为“乱出主意者”,但却是中下贵族和商人阶级的主流意见。

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海盗舰队在加勒比海和本土海域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让他们的走私活动和在新大陆的投资损失惨重,现在连本土的庄园都受到威胁。他们不急才怪!

最可怕的是,舰队情报局间谍们的宣传和煽动,让许多西班牙人开始质疑他们的传统价值观。学者们率先发现。萨累海盗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高声疾呼:为什么承担帝国负担的应该是卡斯蒂利亚?

甚至有人声称:“自从诸如西印度、佛兰德斯和意大利等地方并入西班牙后,就没有过什么好事!”、“西班牙的贫穷是发现印度群岛所造成的”……

这个逻辑很有意思,如果没有新大陆。萨累海盗就不会洗劫白银舰队——他们不洗劫白银舰队,国王陛下就不会派兵远征——不派兵远征就不会全军覆没,不会跟异教徒相勾结毕,更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虽然这个逻辑站不住脚,但市场却非常大。毕竟对绝大数仍然留在本土的人而言,被认为皇室身上闪耀珠宝的每只大陆,对他们来说不是这样的。

西班牙世界霸权必不可少的成分:心甘情愿的纳税人和以服务为导向的贵族阶层。突然间变得越来越难以为菲力浦三世所用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有时间来解决这些内部问题,他必须首先面对如山一样高的债务,并筹集到足以让贵族领主们继续效忠的金钱。要知道这个庞大的帝国,“几乎没有哪个贵族不是以国王的财宝或皇室的年金生存的”。

跳票是不行的。如果再像之前那样宣布破产,不但今后再也借不到一个银币,而且对眼前的局势没有任何帮助。经过一番权衡,菲力浦最终采纳了他的宠臣、莱马尔公爵的建议:把宫廷搬到巴利亚多利德,然后再搬回来,从这两座城市的房产投机中获利。

这一堪称历史上最早的房地产开发计划被付诸实施,菲力浦国王在欢呼声和隆重的仪式中进入了巴利亚多利德诚。为稳定人心,他甚至一反哈布斯堡王室跟民众保持距离。以营造一种神秘感的传统,在一百二十多个火枪兵的保护下公开露面。从表面上看来显得十分得意。

国王在卫兵和贵族的簇拥下来到城堡门廊下时,他发现另一个宠臣奥利瓦雷斯伯爵那张天生很威严的脸。在这样隆重的盛况中显得格外容光焕发,庄严肃穆。他盛装打扮的夫人在内阳台上等到国王的驾到。平日人迹罕至、死气沉沉的城堡,现在所有的窗子都灯火辉煌,挤满了贵夫人。

在鼓乐声和欢呼声中,国王跨进了这座城堡的大门。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一百多年前,他祖先来到这个陌生国家准备继任国王时,并不受西班牙人的欢迎。正是在这里求助于谋杀和反叛,来保住他的家族和他头上的王冠,那时这顶王冠眼看着就要从他额上滑落到另一个家族手里。

而现在,他则需要利用这个地方来收刮金钱,以维护哈布斯堡家族对西班牙的统治,并保住其基督国王的世袭称号。

所有眼睛都在欣赏完了这位高贵的君王,在人们眼里,他和上一位国王截然不同,他父亲去世前是那么衰老、苍白,连腰也直不起来了,而他则能显示出几分活力。

菲力浦虽然很慵懒,但谁不能否认他具有一个完美的贵人所应该有的各种天赋。他那清澈湛蓝的眼睛闲烁着柔和的光芒,但是。目光最敏锐的人,那些能窥视人内心奥秘的人,当他们的目光和国王的目光相遇时——如果有人能经受得住国王的目光的话——这些目光敏锐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发现隐藏在这双无限温和的眼睛后面的东西。

国王的眼睛象碧蓝的天空那样深不可测,也可以说象地中海那样可怕和神秘,就象有时反照出星星、有时反照出风暴的一面巨大的镜子那样反映着水下的夏日晴空。

国王身材矮小,刚够五尺二寸,但是他那高贵的举动和灵活的身体弥补了这个缺陷。当然。作为国王,这些完全应该够了,在这个传统的尊王和忠王的时代。这些更是绰绰有余。

不过在这之前,他很少出现在老百姓面前,出现时也是一副可怜招,这些看到国王的人同时也看到了他旁边身材高大的母亲和仪表堂堂的红衣主教。因此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觉得他不太象国王,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说:“国王没有红衣主教先生高大。…,

尽管有这些对国王身材评头品足的人,尤其在首都这样的人更多,甚至还有人反对他,但当他走到人们面前时,他就像一尊神像那样受到了人们的欢迎,并且差不多象国王那样受到了他叔叔和婶婶——王叔和王叔夫人——以及城堡中全体人员的欢迎。

然而。当菲力浦在会客大厅里看到他坐的椅子和他母亲、红衣主教、他婶婶和他叔叔的椅子一般高时,他气得满脸通红。椅子被很巧妙地摆成了半圆形,他朝四周看了看,想从在座者的脸上查实。这种侮辱是不是针对他的;

不过他在红衣主教、他母亲和在座者的脸上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忍气吞声地坐下来,并有意抢先第一个坐下。

所有的贵族和贵夫人一一被介绍给陛下和红衣主教先生。国王注意到人们向他们介绍的这些人的名字中,他母亲和他知道的很少,红衣主教却相反,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机智,决不放过对每个人谈谈他的土地、他的祖先或他的孩子,他还能叫出这些孩子中的一些名字。

这使那些可敬的贵族老爷欣喜若狂。使他们坚信,红衣主教是唯一真正了解他的臣民的国王。同样出于这个原因,太阳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唯有太阳才发热发光。

大家没有料到,年轻国王的观察已开始好长时间了,现在仍在继续着,他注意地瞧着一张张他起先觉得毫无意义和最平淡无奇的脸,想从这些人的脸部表情上发现一些问题。

上来一道点心,这是国王焦急地等待着的,因为他不敢主动向他好客的叔叔要求。这一次他受到了他应该受到的所有的尊重,如果不是对他身份的尊重,至少也是对他口腹的尊重。

至于红衣主教,他仅仅用他干瘪的嘴唇微微抿了一口盛在一只金杯里的汤。声势显赫的主教大人能听见神的话语,却没能从造物主那里夺得一副好肠胃。他母亲的身体不太好,她吃得比红衣主教更少,并且在侍女们的搀扶下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

至于他的叔叔,更是一点都没有吃,他对在外省生活中正发生的重大事件还没有定下心来;只有王叔夫人,这个真正的洛林女人才能和陛下匹敌。菲力浦如果没有王叔夫人陪伴,几乎只能独个儿一人吃,因此他首先非常感谢他的婶婶,其次是感谢真正有功的膳食总管德-圣勒米先生。

点心结束后,亲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陛下,葡萄牙及西边各省正发生的事情,必须要引起您的重视。如果再不当机立断的采取有效措施,那您将很可能失去葡萄牙。”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国王,必须给王室成员一个交代,菲力浦显得有些激动,王叔的话音刚落,便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家族名誉不容玷污,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能妥协!要知道他们是一群海盗,一群穷凶极恶、连神都不信的海盗。”

“陛下,可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首相微微鞠了一躬,忧心忡忡地说道:“截止昨天下午三点。西边边境的卡尔塔亚、阿洛斯诺、拉弗龙特拉、奥利文萨和巴达霍斯都相继遭到了洗劫。他们的手法如出一辙,肮脏的黑奴先攻击城镇守军,葡萄牙叛乱分子紧随其后,连一些本国暴徒都参与了进去。陛下……这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流寇,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颠覆行动啊!”…,

首相是政府中为数不多的西班牙人,一直以来备受排挤,其实际权力远不如莱马尔公爵和奥利瓦雷斯等意大利籍官员。毫无疑问,他也不太受国王陛下的待见。他那副沉重的样子,更是让国王陛下很是不快。

“奥利瓦雷斯,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奥利瓦雷斯伯爵职务不是很高。但他却是国王陛下至高无上的宠臣。他的飞黄腾达始于亲吻国王的夜壶,他成就巅峰的标志则是坐在国王的桌子上用餐。

他还是一个不可战胜的生意人,有着掌控权力的才能。他把自己画得像开诚布公的国王的姿态,他支持西班牙渡过最困难的时期。至少说摆平了讨厌的那不勒斯银行家。现在国王陛下需要一支像菲力浦二世时一样好的军队,但既没有人力,没有职业精神,又没有足够的佣金,他实在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所有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奥利瓦雷斯伯爵干脆转过身去,一脸严肃地说道:“侯爵大人。如果您能再提供四十万杜卡特的话,我想解决西部边境及葡萄牙的叛乱还是没问题的。”

查帕普莱塔侯爵是“最高皇家诸地委员会”主任,他负责的委员会作为西班牙经济的一个核心因素,在西班牙政府中占有重要位置。自上个世纪30年代到现在。它实际上负责殖民地立法、行政和司法等诸多事务。

为了组织贸易,王室还在委员会下组建了一个皇家贸易署的机构。它的管理者包括一个财政官员、一个专职秘书和一个“经销人”。该经销人的职责就是控制货物的运输,这一机构被打断用来同时作为法院、贸易管理机构和航海所必须的水文研究院。

贸易署记载着出口商品和殖民地运回的商品,以及许许多多对西班牙海外殖民地贸易有影响的细节问题。每年往返于西印度的“白银舰队”,就是为其垄断贸易而组建的护航舰队。

为了把所有殖民地统一到一个组织中,最高皇家诸地委员会付出了很大努力,也为这个庞大的帝国作出了杰出贡献。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委员会渐渐变成了一个综合性的官僚机构。几乎所有职位都被一些不熟悉经济事务的显赫人物所占据,贵族特征愈加明显。

其管理衰落之极。它的人事安排,它的国家控制和寡头政治的趋势。促使其内部消极和无所事事的风气,以至于国王陛下颁布的法令,很难通过他们得以实施,每年从西印度走私进来的黄金白银,甚至高达皇室收益的几十倍。

见那个吻夜壶的混蛋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查帕普莱塔侯爵就是一肚子气,立马站了起来,朝国王、亲王和主教大人微微鞠了一躬,倍感无奈地说道:“陛下,新西班牙的局势同样不容乐观,自去年白银舰队被劫后,加勒比海域的海盗活动极其猖獗,海上贸易受到严重影响,再加上萨累海盗近期对本土商船的袭扰,短时间内委员会很难再征收到更多的税费。”

没钱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菲力浦怒了,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把舰队都派到里斯本和加的斯去,清剿那帮穷凶极恶的混蛋!”

事实上证明,马德里政府的官员并不是草包,不等首相开口,他的另一个宠臣莱马尔公爵便连连摇头道:“陛下,海盗不是海军,他们不会跟我们正面交战,如果再往那里增兵的话,东海岸必然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王叔皱起了眉头,这让菲力浦很不滋味儿,“嘭”的一声摔碎了杯子,咬牙切齿地吼道:“我的上帝,你们居然告诉我对一帮海盗束手无策!先生们,难道你们真想让我跟一帮海盗谈和?”

一个庞大的帝国向海盗妥协,这绝不是件光彩的事。何况战争还是他们挑起的,如果就这么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哈布斯堡王室的颜面何存?所有人都沉默了,面面相窥的谁也不吱声。

忠于罗马的红衣大主教意识到时机差不多了,重重的干咳了两声,凝重地说道:“陛下,镇压葡萄牙的叛乱刻不容缓,而我们最快也需要三个月组织起足够的兵力,否则将会重蹈萨累的覆辙。另外照目前的局势看,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况且德意志兰才应该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如再不加以营救,维也纳很可能就要被波西米亚的新教徒攻陷了。”

“主教大人,您也这么认为?”

菲力浦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白银舰队中有很大一部分属于耶稣会的财产。令他更不可思议的是,红衣主教居然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这是教皇陛下的意见,咋一听的确很难接受,但我们却要考虑到战争之外的诸多因素。”

“是啊,陛下,”首相趁热打铁地说道:“舰队都被牵制在这里,根本无法对尼德兰领地提供支援。此外军费也是一个无底洞,甚至连正常贸易和殖民地都受到影响,就算我们打赢了那也是惨胜。”

早就得到教皇授意的红衣大主教,可不会错过这个媾和的机会,接着说道“如果他们真倒向尼德兰那边,并得到尼德兰联省的支持,那我们将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陛下……这关系到神圣的天主教信仰,关系到西葡两国几百万人的安危,我们绝不能因小失大呀!”

“他们一点都不小!”

沉默了半天的王叔终于开口了,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冷冷地说道:“从西印度到西非海岸,从西非海岸到伊比利半岛,他们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如果真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别说丹吉尔和休达会成为下一个目标,甚至连伊比利半岛将会受到更为严重的威胁。”

在对待萨累海盗这个问题上,亲王的态度很坚决,跟菲力浦如出一辙,红衣大主教针锋相对地说:“殿下,问题是我们需要时间!如果没有足够时间进行准备,没能解决掉波西米亚问题,那继续打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孰轻孰重,菲力浦还是掂得清的,如果在波西米亚问题上他不作出抉择,那他这个基督国王将名不符其实。想到这些,菲力浦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可以考虑休战三年,但他们必须保证不再袭扰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土、西印度殖民地及两国商船。”

“还有俘虏,必须一个不少的送回来。”

国王陛下松了口,大臣们顿时活络了起来,奥利瓦雷斯伯爵补充道:“另外参战人数绝不能低于一万,并且要接受我们的指挥。”

还是首相大人比较理智,想了想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他们的条件呢?”

菲力浦一愣,抬头问道:“他们能有什么条件?”

“萨累的地位,有关于通商的条款,还有一些厚颜无耻的爵位要求。当然,最后一款是教皇陛下考虑的问题,可要是真答应他们,那休战期结束后再想惩罚他们就很难了。”

形势逼人前,波西米亚暴徒已经攻到维也纳了,再不对斐迪南实施救援,那他跟西班牙签订的波西米亚王位继承协议将成为一纸空文。菲力浦再三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先谈谈再说,至于爵位和萨累的地位,我想教皇陛下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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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等级会议

第九十四章

等级会议

谈判重启,但条件却随之而水涨船高。

甚至连杰克-董这个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首席谈判代表,都不再亲临谈判第一线,而是由伯爵和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跟他们讨价还价。对此,科西莫大公倍感无奈,只能让奥普多尔和拉斐尔兄弟,陪同他、穆秀才和一帮孩子实地考察佛罗伦萨的教育事业。

齐门托学院和苏格拉底学院,在董南一行逗留时间最长的教育机构,神学、法律、医学、人文艺术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4000多名来自意大利、德意志兰、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老师和学生,以及学者们对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让穆秀才大开眼界,但学院风气却让他不敢恭维。

这里无需像大明的私塾那样交纳固定学费,只需直接向授课老师呈递“学资”。有的老师要价很高,有的老师则分文不取。学院只有可怜兮兮的几间校舍,没有住宿的地方,不但上课没一个固定地点,而且学生们还要在外面租赁民舍。

学生形形色色,富家子弟不但能置办书籍文具,还有舒适的住房和漂亮的衣着;寒毛学子穷困潦倒,衣食无着,常为别人抄书打杂,换取微酬,贴补生活。

一些懒生百无聊赖,悠悠荡荡,常在附近的饭馆酒肆打发时日;像他们这样的“长期生”,不但荒废学业,而且乐不思蜀,故意延长获得学位时间;愚笨的人连住六七年,却懵懵懂懂,所学无几。好学生则认真听课,具有明确目标和理想。

最叫人讨厌的一些学生,招摇闹市,惹是生非,调戏妇女,耍弄市民。时不时的饮酒滋事,跟市民们打架斗殴。学生和市民之家,俗人和神职人员之间,一旦发生骚乱,那些坏学生就会敲响学院附近的教堂大钟召集人员,三一大教堂长与之相对应的敲钟召集市民。

据拉斐尔介绍,佛罗伦萨执政团一个世纪前曾逮捕过几个涉嫌殴打市民,并导致市民死亡的学生,其中两个被**官判处绞刑。然而该判决却没被执行下去,因为判决宣布后,师生惊骇,停课抗议市民的“暴行”,甚至还扬言离开佛罗伦萨,去政治环境更为宽松的威尼斯。

威尼斯的宗教分离政策,本来就让教廷非常不满,当然不会同意这些优秀的人才因此而流失,在教皇陛下的压力下,佛罗伦萨执政团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从那之后,佛罗伦萨大主教或其代表拥有对学生的司法权,而此后陆续成立的一些学校也因此而获得了自治特权。

“……许多年以来,我们的教育基本上是由家庭、教会和学校共同承担的。家庭教育出了聘请老师在家教育子弟外,还流行一种委托教育。”

奥普多尔这个向导当得很称职,董南一行刚走出齐门托学院,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当孩子7岁的时候,送到别人家去教养。一是为了加强家族间的友谊,二来也避免了家长对孩子的溺爱。这种教育方式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早期的骑士教育,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的。”

这个穆秀才早就见怪不怪了,要不杰克-董也不会成为那么多孩子的监护人。尽管如此,强大的求知欲还是让他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让开身体,请美第奇家族的两位私生子先上马车,一边请他们继续说。…,

“比较而言,教会学校的作用更为突出。它由大教堂的教士管理,由地位较低的教士任教,纪律严明,体罚是教训学生的必要手段。”

一直保持沉默的董南,突然笑道:“欲学则来之,不学则去之,此外唯有受鞭笞。”

这是教会学校用以威慑学生们的小诗,可以说是耳熟能详。拉斐尔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道:“杰克,如果对你一无所知,我还真以为你是哪个教会学校毕业的呢。”

“是啊,大人,您学贯中西,真不知道您是从哪学来的。”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穆先生,你就别抬举我了。那些之乎者也的我是一窍不通,什么学贯中西呀?”

“之乎者也?”奥普多尔被搞糊涂了,忍不住地问了句。

“中文的一种修辞方式,”董南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解释道:“相当于拉丁语,不……确切地说,其在中文里的地位相当于拉丁语。”

美第奇家族的求知欲同样令人惊叹,拉斐尔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好学吗?”

“这就要问耶稣会的金尼阁修士了,他应该深有感触。”

董南顿了顿之后,迅速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一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在我看来,教会学校对于宗教教育太过重视,科学文化知识被放到了次要地位,大量时间都用在圣经和圣徒的说教上,文法学、修辞学、逻辑学、数学、音乐和天文学反而成了可学可不学的学问。”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拉斐尔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后,才点头说道:“所以执政团才成立世俗学校,但不管怎么说,教会学校还是主流。”

不得不承认,教会在教育上还是肯下功夫的,哪怕他们的出发点令人怀疑。尤其是耶稣会,他们受基督教人文主义思想的深远影响,将其系统的纳入教育与学习计划中。

为使其成员能有效地在社会生活中发挥作用,特别注意耶稣会士的教育。培训时间往往长达15年之久,学习各种语言、文学、哲学、神学、法学、医学以及自然科学。在两年的见习阶段,入会人员要过着一种严格的耶稣会士生活,即祷告、团体生活、修有关历史、会宪、发愿等方面的使徒体验课,还有要做30日的神操课。

入会的初学生结束了两年的初学培育,他们就要公开发贞洁、神贫、听命三愿。发愿之后他就成为一个耶稣会世俗助手或进入研究学者阶段,花3-5年研究文学和哲学,同时还要不断进行简单的发誓。

此后,研究学者还要在特定的教廷职务上工作2-3年,通常是在中学任教。这以后进入为期4年的神学研究阶段,结束之后是严格的考试,考试通过者可成为耶稣会正式会员。若要成为耶稣会神父,还需有资格特别发第四愿:效忠教皇。

无独有偶,也正是这股反新教运动的中坚力量,在培养像金尼阁那样的天主教徒同时,也培养出了伽利略-伽利莱那样的自然科学家,稀里糊涂成了自己的掘墓人。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之时,前面突然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在前面开道的是近百个衣衫褴褛的人、残疾人和乞丐。在佛罗伦萨人漠不关心的注视下,奇迹发生了!

几个好心人向他们扔去一枚钱币,紧接着越来越多,不一会地上都洒满了。…,

见董南二人流露出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奥普多尔连忙解释道:“波西米亚的局势迫使托斯卡纳必须参战,许多志愿者已经出发了,但官方的军队还没能筹集到足够军费,这就意味着科西莫必须召开等级会议,以获得增加税收的权力。这个游行是等级会议召集前必须举行的仪式,事实上他们早已从皮提宫领到了赏钱,作为参加游行的报酬。”

拉斐尔补充道:“这是此类盛大集会的传统,表示穷人和不幸的人比别人更接近上帝。”

这可是一次身临其境,体验托斯卡纳政治生活的绝佳机会,董南立即跳下了马车,呵呵笑道:“穆先生,下来看看吧,等级会议可不是年年都会开的。”

“真的?”

“是的,”拉斐尔点了点,确认道:“上一次召开应该在四十年前,那时候我们还都没出生呢。”

接下来的一幕更搞笑,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仍然是丐帮子弟,如耶稣会士、加尔墨罗会士、奥古斯丁会士和方济各会士,这些苦修士一个个衣衫褴褛,比基督还像基督。他们后面的则是托斯卡纳各堂区的神职人员、戴着徽章和高举旗帜的行会人员,以及为等级会议而作戎装打扮的市民代表。

几十个弓箭手拥簇着起码的**官,他的副手身着长袍,也骑马陪着他缓峦而行。此后过来二十多个手拿短戟,另一手举着燃烧着黄蜡烛的火炬的宫廷侍从贵族,身穿肥大无袖刺绣长袍的“圣小教堂”和教士会议成员以及大学成员。大学成员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教师,随后是几个学院的院长和博士。

穆秀才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地问道:“他们就是等级会议的代表?”

“不,”拉斐尔摇了摇头,指着后面的游行队伍说:“后面的才是,领头的是第三等级代表,马上就过来了。”

第三等级的代表人数不是太多,他们身穿黑衣,按照**官辖区排成四人一行。司法官员身穿长袍,头戴方形帽,财政官员则身穿断袍,他们每人拿着一支出发时由宫廷分发的白蜡烛,表情看上去很肃穆。

贵族代表跟在他们身后,徒步而行,腰佩宝剑,头戴羽饰帽,肩辟斗篷,气势要比第三等级高得多。最后走来的是教士代表,他们身穿长袍,不戴帽,而是把方形帽持在手上。他们也排成四人一行,教士后面是主教和大主教。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手拿圣体、头顶华盖的卡洛红衣大主教出现在游行队伍后面,华盖的四角由洛伦佐等美第奇家族的合法成员分别牵着,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也在华盖下行进。

他穿着白锦缎长袍,比面罩黑纱的女大公领先几步。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克劳迪娅也跟了过来,由一个身材魁梧的荣誉骑士相扶,宫廷命夫在她们后面紧紧相随,香水味随着她们的脚步扑面而来,引得围观的佛罗伦萨市民一波接一波的尖叫。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董南也不管有没有旁听等级会议的资格,回头喊了一声,就带着孩子们追了上去。奥普多尔暗叹了一气,连忙在拉斐尔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也快步跑了上来。

会议在三一大教堂举行,科西莫大公显然早有准备,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居然把教堂装饰得富丽堂皇,十分应景。弥撒由卡洛红衣大主教主持,但由前来参加谈判的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布道。…,

这位宣讲者提醒注意君主制度和托斯卡纳的施政形式,他提到君权可畏,提到君权神授,君权从上帝赐予的庇护中汲取力量。谁胆敢冒犯君权,就必遭天谴,因为上帝会迎接挑战,把胆大妄为之人打翻在地。

几十年不开,好不容易开一次还先打下预防针,这跟天朝的大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暗想科西莫看来是要开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了!

然而,局势好像失去了控制,不知道是多年没开,还是“主办方”没安排好,在安排坐席时就发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拥挤现象。有些托斯卡纳朝臣和身份显赫却没有代表资格的贵族,一齐拥挤而入,抢占了那些供代表就坐的位置。

代表们怒不可竭,尤其是第三等级代表,他们对这种混乱现象赶到不满,说托斯卡纳已无力维持秩序。民众代表失去了冷静,尖酸刻薄的指责接踵而来,司礼总监被搞得心烦意乱,不由的动起手来,打了一个找不位置代表一记耳光。

平时你们这些贵族高高在上,钱在自己口袋里,想加税就必须得到我们的同意!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的民众代表哪能就这么屈服,一个个撩起袖子冲上前去。一个好汉三个帮,贵族们也不甘示弱,双方像泼皮一样扭打起来,教堂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天性温和的高级教士,也抵制不住笼罩整个大厅的好斗情绪。

董南注意到大主教带着一帮教士,正跟**官一帮人大打出手,而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直他们打得差不多了,科西莫才出面制止,人们请求他当场仲裁,他垂询了司礼总监、红衣大主教和几个显贵们的意见后,作出了一个所罗门式的巧妙裁决,才使教堂逐渐恢复了平静。

会议终于开始了,司礼总监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全体肃静和脱帽。科西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代表,我于成年伊始之际,就期望能召开如此伟大而崇高的等级会议。接下来,你们会听到国情现状介绍,以及波西米亚和维也纳发生的所有事情,希望诸位能伸出援助之手,以期为上帝效劳,为上帝增光,救波西米亚于倒悬……”

开门见山,没有废话,就是要钱!

董南乐了,禁不住地回头笑问道:“穆先生,大明皇帝加税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比这还麻烦,”穆秀才的回答让董南大吃一惊,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如果加税的话,那他就是昏君暴君,不但会被千夫所指,甚至将来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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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三更奉上,说到做到,oo

第九十五章 正式谈判

有人说圣马丁修道院的这间内室以前是用来做饭厅的,那些为了逃避尘世的诱惑,而到这里来避难的罪人就在这儿用膳。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人数不会太多,饮宴也不奢华,不然的话这有限的空间就容不下了。

但房间也不算太小,并且给人一种特殊的舒适感。因为里面的陈设都经过精挑细选,有两面墙上挂着大幅的蓝色锦缎帷幕,把开着窗户的墙几乎全遮住了。另外两面墙上挂着黑色的布帷帘作装饰,上面印满了精巧的金黄色图案。

室内有巨大的红木雕花长椅,凳子的材料和式样都与长椅相同,上面覆盖着那种常用来裁制帷幕的华贵织造品。地板上铺着土耳其地毯,蓬松的表面像彩虹一样五色缤纷,炫人眼目。

在锦缎和地毯的衬托下,那巨大的壁炉台、天花板下深嵌在墙内的壁带,还有镂刻精细的厚实护壁,似乎在富丽堂皇之上又蒙上了一层暗淡的色调。

这里就是大西洋公约组织、西班牙王国、罗马教廷和托斯卡纳公国“四方谈判”的主会场。尽管双方都作出了巨大让步,但大西洋公约组织谈判代表伯爵、尤里奥洛夫,西班牙驻罗马大使莱奥波尔多伯爵,教皇陛下的私人代表、波西米亚和匈牙利国王的忏悔神甫阿蒂米斯会士,在很多问题上还是没能达成共识。

要不是托斯卡纳代表哈特维尔伯爵不断打圆场,今天的谈判早就破裂了。

“……休战日期必须定在8月22日之前,这一点不可动摇。另外我再次重申一下,撤离时间绝不能超过一个月,撤离过程中不得劫掠占领区内的任何财物,沿途城镇的防务也需向我方交接。”

大使的态度很坚决,用他的话说,如果在休战和撤军的问题上达不成共识,那双方就失去了谈判基础。

伯爵当然不会答应,翘着二郎腿连连摇头道:“阁下。我也必要再次提醒下您,萨累的地位、通商条款、爵位要求和参战细节等诸多事项,是全面休战的先决条件。在这些问题没有达成共识前,我方决不会停止进攻,更不会放下武器。”

这个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西班牙之所以陷入被动,只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给他们足够时间准备,那在葡萄牙南部和西班牙边境的萨累海盗。必然会被西班牙大军瓮中之鳖。

见谈判又陷入了僵局,托斯卡纳过时顾问哈特维尔伯爵连忙说道:“先生们,既然都已经坐到谈判桌上来了。就表示双方都希望结束这场只会让那些新教徒渔翁得利的战争。为了尽快获得和平,我建议双方都表示出足够的诚意。”

“问题是他们没有!”

伯爵瞄了大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的首席代表杰克-董先生,半个月前曾提醒过大使先生和阿蒂米斯修士。但二位对我们的善意却置若罔闻,直接导致局势恶化到如此地步,以至于错过了今年出兵的最后机会。”

波西米亚就是今天的捷克共和国,远在几千公里之外,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就算现在签订休战协议,萨累佣兵也无法在年底前抵达战场。毕竟撤军需要时间。善后需要时间,准备更需要时间。况且冬天的欧洲冰天雪地,根本不适合战争。

净说这些没用的,如果不是被一拳击中了西班牙的软肋。谁他妈会跟你们谈?…,

大使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拂袖而去,但想国王陛下的旨意,不得不倍感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方接受哈特维尔先生的提议,但贵方也必须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比如立即停止海上暴行,包括加勒比海的在内。”

霍拉盯上了一支商船队。那些从新大陆运回的物资,对萨累重建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尤里奥洛夫局长可不会错过这最后的机会。想了想之后,一脸苦笑着说道:“阁下。坦率地说,我方很乐意在这个问题上作出妥协,但您更应该明白,海上不同于陆地,想及时通知他们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大洋那边的加勒比海了。”

“另外我必须补充一点,”伯爵接过话茬,严肃地说:“在加勒比海活动的海盗,跟我们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隶属关系,自然也就不能纳入谈判的正式条款。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方在这个问题没有一点影响力,如果贵方需要的话,我方可以有条件的帮助解决这一问题。”

新大陆是耶稣会的重要财源,阿蒂米斯修士禁不住地问道:“什么条件?”

“休战是第一前提,这一点无需赘言。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可以通过外交途径,就他们与贵方在加勒比海诸岛屿和新大陆殖民地的矛盾进行斡旋。如果他们还执迷不悟的话,那我们则需要一个授权,对其展开严厉的军事打击,以确保海上贸易的安全。”

“能不能说具体点?”

“当然,”伯爵从尤里奥洛夫局长手上接过一张海图,指着上面的巴拿马说道:“先生们,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海盗,在打击海盗这个问题上,我们具有先天优势和足够的专业素养。我们有把握在两年内肃清在加勒比海域主要航道上活动的海盗,但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提供补给的基地。”

胃口倒不小,也不怕被噎死,大使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提醒道:“杰尔先生,巴拿马是国王陛下的领地。”

“尊敬的大使先生,我方好像没有对此表示疑义吧?”

尤里奥洛夫局长插了进来,一脸严肃地说:“指挥官先生说得很清楚,我方没有替贵方解决殖民地事务的义务,这一切都是建立贵方请求的前提下。况且指挥官先生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要一个能为舰队提供补给的港湾,而不是整个巴拿马。更重要的是,我方对那块蛮荒之地并没有任何兴趣。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表达我方对于和谈的诚意。”

炎热、潮湿、疾病、毒蛇、猛兽……正如尤里奥洛夫局长所说的那样,相对于盛产黄金白银的其他殖民地而言,巴拿马实在没什么值得惦记的。要知道西班牙拓荒者在那里干了一个多世纪,还没能把那里发展起来。直到现在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种植园。

他们愿意出兵,当然是好事,但这么大的事大使还真做不了主,干脆先这个问题搁置,面无表情地说道:“二位,海上通讯的确不容易,加勒比海地区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但里斯本和加的斯海域的劫掠行动必须尽快停止。”

“没问题。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绝不会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真要是有的话,那也是尼德兰和英国海盗干的。”

“这一点你拿什么保证?”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大使可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伯爵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比贵方更注重承诺。如果贵方还不放心的话。大可向萨累派驻大使,实地监视舰队的一举一动。”…,

“不不不,您这是在混肴概念,要知道萨累并不是一个主权国家,我们不可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更何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里本来就属于西班牙,这一点教廷早有训令。”

斯卡纳代表哈特维尔伯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说道:“先生们,我想我们可以就萨累的政治地位进行讨论了。阿蒂米斯修士……在这个问题上教皇陛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萨累的问题比较复杂,毕竟大西洋公约组织是从柏柏尔人手上收复的。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已经无法再适用《萨拉戈萨条约》的相关条款。教皇陛下的意见很明确,当前必须以和平为第一要务,只有双方在停战问题上达成协议,才能齐心协力解决迫在眉睫的波西米亚问题。”

钱没白花,教皇在这个问题上最终还是站到自己这一边,伯爵乐了,连连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要知道为了拿下萨累。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先生们,尽管我们之间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在基督教信仰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立场非常之坚定!”

莱奥波尔多大使不是傻子。他从未奢望过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得摩洛哥西海岸的控制权。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在这个问题上我方可以做出一些妥协,比如任命贵方推选出来的总督、检审官等各级官员,像其他海外殖民地一样拥有充分的自治权,并授予相应的爵位,甚至连舰队都可以加入西班牙海军,合理合法的维护西非海域的安全。”

大西洋公约组织可不愿意再打一次独立战争,更不愿意卷入欧洲大陆的宗教战争,伯爵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大使先生,您的提议非常具有建设性,从内心来讲,我非常希望能像您一样受封为真正的贵族,希望能为神圣的国王陛下效劳。

然而,萨累的情况太过特殊,尤其是人口构成上,如果贸然加入的话,只会给西班牙带来更大的麻烦。毕竟贵方拥有那么多殖民地,如果所有的黑奴或印第安奴隶都争相效仿,那对基督教世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萨累没有奴隶,而欧洲不但有黑奴,甚至还有白奴。伯爵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如果这个口子一开,必然会天下大乱。

阿蒂米斯修士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指挥官先生考虑的很全面,教皇也认为直接并入西班牙不是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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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佛罗伦萨的人才

第九十六章

佛罗伦萨的人才

树大招风,哈布斯堡家族控制的这个庞大帝国,简直在跟全世界交战!连古老的威尼斯都跟德意志兰新教诸侯眉来眼去,把从他们那里赚回的金币银币,大笔大笔的援助他们的敌人。

正因为如此,谈判对杰克-董来说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只要点钱,而尼德兰联省、法兰西、英国和德意志兰的新教诸侯不但要他们的钱,甚至还想要他们的地盘和命。

和平的曙光已经出现,大西洋公约组织必须完成最后的转型。

白人、黑人、黄种人,海盗、走私商和奴隶,再加上七千多从地中海沿岸各国移民过去的无地农民,大西洋公约组织就像一个大杂烩。一旦没有了外部威胁,内部必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托斯卡纳的等级会议,对大西洋公约组织显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毕竟萨累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政权,方方面面的利益必须要顾及到,在政治架构上照般乱套是不行的。

令他倍感欣慰的是,奥特曼和威廉等稍大一点的孩子,也从正在召开的等级会议,联想到萨累今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连穆秀才不由自主地将这套乱哄哄的政治制度,与大洋彼岸的大明朝进行对比。

大公简短致词完毕,行将讨论之前,一位朝臣站起来传达圣意。他讲得拉拉杂杂,语无伦次。在这个欣赏口才的时代,会议代表们倍感失望。他们的高声喧哗,盖过了他那低微单调的声音。

坐在教堂最后排的董南,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谈诸如托斯卡纳同哈布斯堡王室的联姻、神圣罗马帝国的形势、意大利事务等问题。他还不忘歌功颂德,盛赞科西莫-德-美第奇统治下的可喜成就,并进一步祝愿他取得更大成功。

他还代科西莫表示,大公随时准备倾听大家的意见,只要他们的要求提得正确,并符合托斯卡纳的利益,就一定满足。等级会议最重要的议题,自然不能漏洞。提起这个,他的声音提高了十几个分贝,再三重申捍卫神圣信仰的重要性。

废话真不少,见穆秀才有些不耐烦,奥普多尔连忙凑到他耳边低语道:“这是开场白,接下来就是三等级推选出来的代表发言。几十年没开,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就有好戏看了。”

“不会再打起来吧?”

刚才一只靴子飞来,正好砸在穆秀才的头上,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生怕骚乱把身边的那些孩子给伤着。

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应该不会了。”

这时候,教士等级讲话人卡洛红衣大主教走上讲坛,滔滔不绝地将两代大公的仁政重温了一遍。并代表教士等级向他的哥哥--------科西莫大公陛下保证,教会将提供坚定不移地支持。

“三级会议提出的微言和请求,如蒙大公善处,则必令人快慰,其味道之浓郁,必产生和激发臣民之爱戴,臣民之驯服;其功效必能医治和缓解至今尤存的混乱所造成的创伤……”

不知道是太过年轻,还是没有避嫌,他的这番讲话招来嘘声一片。好在贵族代表早等的不耐烦了,他的话音刚落,就急不可耐地走上讲坛。

贵族代表来自比萨,尽管他做出了很大努力,但他却毫无口才,几乎每句话都是赘言。这个可怜人谈到事出什么年代时,总是牛头不对马嘴,引来哄笑一片。他的讲话没有政治上的独特见解,而是集中在对美第奇家族冗长的赞美,以及对德意志兰新教诸侯和波西米亚暴徒的谴责上,并强烈要求通过加税提案,组织军队参战。…,

教会肯定会支持他的,毕竟斐迪南是天主教世界的一杆旗帜。一旦德意志兰的局势失控,那教廷在神圣罗马帝国的那些教产,必将成为新教徒们的战利品;贵族等级基本上也没多大问题,错综复杂的联姻和依附关系,将他们牢牢的捆在一起。接下来就看真正的出钱人,第三等级有没有什么意见了。

就在董南琢磨着萨累将来要不要像托斯卡纳一样,给那些底层的白人和黑人说话机会时,第三等级代表佛罗伦萨市长米兰达-赫维拉的走了上来。

会议对他的礼法要求非常苛刻,他不能站着,而要跪着演讲。所以他对美帝奇家族的要求也非常苛刻,照例颂扬了一通大公后,便话锋一转,抛开加征战争税这一重要话题,毫不犹豫指出困扰政府的各种社会弊病,如军人的敲诈、银行家的勒索、过多贵族的滥用权力、不合理的免税、制造混乱者的逍遥法外、和显贵人物的巨额年金等等。

“那么,谁应该负责呢?”

教堂里一片寂静,所以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贵族和教士们更是流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米兰达-赫维拉不为所动,紧盯着科西莫的双眼,声色俱厉地指责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宫廷的软弱无能!”

“胡说!你这是污蔑!”

一个贵族再也忍不住了,蓦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往讲坛上冲。几个早有准备的第三等级代表,立马挡住他的去路,让能为他们做主的人把话说完。

科西莫的城府令人惊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微笑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见穆秀才流露出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拉斐尔呵呵笑道:“好不容易才开一次三级会议,不让他们把牢骚发完是不行的,不然别想从他们手里征税。”

这种事大明也有,御史言官们就是干这个的,不把皇上骂得狗血喷头,哪能青史留名?穆秀才微微的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拉斐尔先生,像这些冒犯大公陛下的人,会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会的,在三级会议上他们有这个权利。”

对佛罗伦萨的商人而言,大公更多的只起象征意义。像这样骂还算是好的,要知道历史上把美第奇家族驱逐过好几次,当他们发现新统治者还不如美第奇家族后,又好几次将美第奇家族请了回来。

当然,这一次跟以前那几次有所不同,他们的民主政治受到了极大制约。而且现在的政治环境是他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否则不会被并入教皇国,也会像热那亚和那不勒斯一样,成为西班牙的附庸。

“善多招灾,陛下过于仁慈、随和、宽宥!久而久之,则导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亵渎神明,继而引起万恶多端、公开违背神戒人律,公国各等级及各职业人等普遍违反各项规章制度,有谁能否认这种反常、但却事实存在的现象呢?”

说到这里,米兰达-赫维拉便站起身来,教堂里鸦雀无声,他静默了几分钟,才脸色铁青地走了下去。

接下来又陷入了一片混乱,当司礼总监再次提及加征战争税的话题时,第三等级代表一致要求先对现有税负进行讨论,一个年轻的商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人头税的弊端在于,它只是由非贵族承受的负担,这基本上就是平民税。许多农民为了支付人头税,债台高筑,有时竟高于一年的所有收入!…,

在城外,家家户户过着俭朴的生活,行人赤脚走路,衣衫褴褛,桌子上粗茶淡饭,只有一点面包和掺水的葡萄酒,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肉。而他们所缴纳的税钱,也并没有全部进入国库。在此,我强烈要求降低人头税,取消包税制!”

都是人才啊!

想到萨累人只会打打杀杀,董南就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恨不得把刚才发言的佛罗伦萨市长和这个年轻代表挖回去。

奥普多尔还以为他对包税制不甚了解,低声解释道:“由于久久不能收齐税款,许多国家都建立了这一制度。收税员以个人的钱财担保,保证收齐必须上交给国库的税金,渐渐就变成了先垫付,包括人头税、酒税、救济税、盐税、入市税和运河通行税等间接税,都由包税人去征收。谁出的钱多,征税的权力就交给谁。”

这一仗打完了,舰队的公共财物也几乎用光了。地盘那么大,安全问题不容懈怠,征税自然也要提上日程。想到这些,董南禁不住地问道:“把税承包给个人,那包税人跟做生意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所以收上来的税金,会远远大于国库原来估算出来的数额,也别指望包税人会主动上报这种情况。”

“那为什么不直接征收呢?”

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杰克,托斯卡纳不是萨累,很多事情不是科西莫想干就可以干的,要知道那些包税人都是有背景的贵族,如果贸然收回的话,必然会天下大乱。”

“事实上科西莫本身就是包税人,”拉斐尔补充道:“作为法兰西最大的贷款人,我们那亲爱的姑姑,转让给美第奇银行一部分河流同行税、入市税和盐税。不过随着姑姑被放逐,我们的税权也随之而失去了,甚至连贷款的本金都没能收回来。”

看来跳票不是哈布斯堡王室的专利,波旁王室一样翻脸不认人。不过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董南想了想之后,突然说道:“二位,等会开完了,能不能安排我见一见米兰达-赫维拉市长和刚才那位年轻人?”

拉斐尔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道:“没问题,不过……杰克,我认为在此之前,你还是应该先去趟圣马丁修道院,毕竟谈判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情。”

第九十七章 梦寐以求的职务

穆罕默迪耶到萨累的路从来没显得如此漫长。

在泥泞中缓缓爬行的马车,让完成南线作战的萨累总督兼骑兵团长奥赛罗、步兵团长胡安上尉、达尔贝达总督托马斯和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司令那捷尔心急如焚。他们想加快步伐,甩掉车队先赶回去,但又不放心这几十车战利品。想给马匹再来几鞭子,又怕惹怒它们,结果适得其反。

托马斯的心情随着越来越大的雨更加焦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说道:“早知道会下雨,还不如走海路呢!这下倒好,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天黑之前还到不了萨累。”

“没有战舰护航,这么多战利品你放心啊?”

那捷尔给了他个白眼,一边示意赶马车的骑兵再快点,一边摇头晃脑地说:“其实呢,也用不着那么急。仗都打完了,早点晚点还不是一个样?”

提起这个,上尉就忍不住地发起了牢骚,“这个巴里,光说让我们回去,也没说回去干什么。如果真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倒好,万一不是麻烦可就大了。”

奥赛罗点点头,策马追到他们身边,面无表情地说:“休战协议没签订之前,我们仍然处于战争状态,绝不能掉以轻心。”

“葡萄牙本土防御形同虚设,又有卡洛斯的抵抗组织做内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看呀,应该是杰克和杰尔那边的事情,要么是谈成了,要么是谈崩了。”

“废话!”

那捷尔被托马斯这番话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地笑骂道:“亲爱的总督大人,我看你是当官当糊涂了,谈判不就是这两个结果嘛,难不成你还能谈出第三个?”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连不拘言笑的奥赛罗都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尽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但沿路之上的七个村庄,却显得异常忙碌。半个月前刚从北岸重返家园的人们,正在治安官的指挥下,挥舞着皮鞭督促那些分配给他们的柏柏尔人俘虏干活。

这不是重建家园,而是新建家园。

刚刚结束的那一场大仗,让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意识到防御的重要性。从战场上回来的民兵,以及安置到各村庄的海岸警备队、步兵团和陆战队伤员们,无不认为应该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以防海上和陆上的敌人侵袭。

见公约组织的几大头目冒雨赶了过来,村民们兴奋不已,一个个兴高采烈的邀请他们稍事休息,等雨停了后再启程。

相比海上的狂风大浪,这点雨算什么?正急着回去问个究竟的奥赛罗等人,当然不会在此久留,婉拒了治安官老兄弟和村民们的好意后,便带着长溜溜的车队继续前进。

里巴特和萨累的重建工程要浩大得多,整个一个从头再来。从哈瓦那带回来的那些工程师们,在重建工作中发挥出了巨大作用,按照他们设计的蓝图,五年后布雷格雷格河口两岸将会出现一座堪比佛罗伦萨的新城。

巨大的棱堡、坚固的要塞、地下密密麻麻的排水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不过这一切都有马拉喀什政府买单,马蒙王子的赔款和一万多柏柏尔人俘虏就是用来干这些的。

凌晨三点,奥赛罗一行终于抵达里巴特城下,早就等候多时的老约翰,连忙命令宪兵队和海岸警备队官兵们接管战利品,并招呼众人进城洗澡休息,天亮后再一起渡河去北岸开会。…,

上尉哪有心思休息,一把抓住他胳膊,就急切地问道:“老伙计,是不是杰克那边有消息了?”

“嗯,要么巴里能通知他们回来?”

老约翰指着墙角边的一堆干衣服,一面示意他们换上,一边眉飞色舞地笑道:“先生们,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玩女人,而要像一个绅士那样谈情说爱了。”

“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老混蛋!”

那捷尔笑骂了一句后,也不顾身上湿漉漉的,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什么说什么,别藏藏掖掖的。”

“是啊,谈成什么样了?”

这关系到近万族人的安全,奥赛罗也很想知道。看着他们那副急不可耐地样子,老约翰连忙介绍道:“休战日期定为九月一日,休战时间三年。霍拉解决掉一支从西印度回来的葡萄牙船队后,就去伊斯拉海域接梅尔斯和卡洛斯率领的陆战队,并直接送往托斯卡纳。”

“三年!三年之后呢?”

这个结果显然不太理想,连上尉都很不满意。不等老约翰开口,里巴特警察局长穆里尼奥便微笑着解释道:“上尉先生,三年时间足够了,别说到时候我们一样不会怕他们,就算我们没能发展起来,他们也休想从乱七八糟的欧洲事务中脱身。”

“为什么?”

“欧洲的局势很严峻,西班牙现在可以说是跟所有欧洲国家为敌。开战容易停战难,我可不认为他们能在三年内解决内部问题,要知道现在闹事的只是波西米亚,除此之外还有更为麻烦的几个新教诸侯呢。”

“嗯,这倒是,光一个尼德兰就打了几十年,想停下来的确没那么容易。”

胡安上尉刚刚说完,一直惦记着那一千多陆战队员的奥赛罗,疑惑不解地问道:“陆战队刚在葡萄牙扩编,没有经过正轨训练,直接让他们上战场不是去找死吗?”

“今年打不成了,”老约翰摇了摇,若无其事地说道:“杰克之所以这么安排,是考虑到粮食问题,那么多人一下子都带回来,我们拿什么养他们?至于训练嘛……完全可以在托斯卡纳进行,再说欧洲不同于萨累,那里冬天非常冷,在托斯卡纳训练要比在萨累更合适。”

当了半年总督,托马斯考虑问题要全面的多,想了想之后,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大大减轻了我们的负担。毕竟那么多粮食从地中海运回来,光运费就要一大笔钱。”

穆里尼奥局长补充道:“先生们,不但他们要去,你们骑兵团、步兵团和陆战队也要抽调人去。远征军参谋部已经组建起来了,托斯卡纳甚至划给了我们一块土地做军营。主席先生请你们回来,就是想一起研究下谁去欧洲指挥这支大军。”

“这还用说嘛,我去呗!”

看着上尉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老约翰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上尉,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多着呢,如果人手不安排好,将来肯定顾不过来。”

“是啊,”穆里尼奥局长点了点头,不无得意地笑道:“忘了告诉大家,我们已被罗马教廷敕封为正儿八经的贵族了。巴里现在已经是萨累公爵了,总督大人……您和杰克、杰尔、梅尔斯、上尉、那捷尔、托马斯都是侯爵,连我都跟着被敕封为了伯爵。”…,

“呵呵,有意思,有点意思,先生们,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海盗了!”

“是啊,都是贵族,都是体面人。”老约翰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遗憾地说道:“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封地,只是一个可以世袭的头衔。”

“要封地干什么?我又不会种地,有钱不就行了嘛。”

这时候,房门推开被推开了,抬头望去,原来伤还没好的巴里,在卡拉米和高尔先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里巴特市长蒙尼、议长格里,盖尼特拉总督兼海岸警备队司令肖恩等十来个人。

一个多月没见,市政厅里顿时沸腾了起来,一个个争相拥抱,直到格里酒店的几个伙计送来酒肉,他们才从胜利的喜悦中平静了下来。

“先生们,爵位事情真不是我的意思,这一点杰克和杰尔他们回来后会给我作证……”

大家都是伯爵,就巴里一个公爵,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谁也不会在意,毕竟这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不但没有封地,而且没有欧洲贵族那样的特权。

见巴里还真当回了事,上尉连连摇头道:“别这样朋友,对我们来说什么爵都一样。况且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头,就算像分战利品那样分,你也应该比我们多分一份儿。”

“是啊,本来就是骗小孩儿的东西嘛,何必搞得那么认真呢?”

托马斯的话一针见血,他们之所以要爵位只是想为自己正名。哪怕是一个骑士,都意味着他们再也不是海盗了,而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体面人。

绝对平均主义的传统根深蒂固,一直为此忧心忡忡的巴里,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这才掉了下来。一边招呼兄弟们喝酒,一边呵呵笑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想法,那我就放心了。”

“被敕封总归是件好事,对了……巴里,杰克有没有说要搞个仪式什么的?”

托马斯有些急不可耐,众人又爆笑了起来,巴里微微点了头,“有的,大主教一到就举行,不过在此之前要学一下礼仪,别到时候闹笑话。”

这个问题很敏感,跟董南一样倾向于清教的那捷尔禁不住地问道:“大主教?”

“是的,从现在开始,教廷就多了一个大主教区,主教大人一到,就会在盖尼特拉、萨累和达尔贝达,在大主教区下面设立三个主教区,并在各村建造天主教堂。”

说到这里,巴里脸色一正,“这是休战协议的先决条款,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一条件。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要知道他们一来,就意味着也要像欧洲国家一样,建立教会学校、教会医院和教会孤儿院。”

有利有弊,但在那捷尔和托马斯等人看来,弊要大于利,就在他们正准备开口发问之时,卡拉米连忙补充道:“先生们,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事实上参谋长先生早就考虑到教会对我们有可能的威胁。为此,他拒绝了教廷在萨累设立宗教裁判所的提议,并严禁教会在萨累征收任何税负。

此外,还要求我们在罗马的神职人员抵达之前,给每个村庄配一个新教牧师,并协助其组建一个能与之相抗衡的教会。到时候想信天主教的新天主教,想信新教的信新教,大家都没有特权,想拥有更多的信众,就必须踏踏实实的干出点事情。”

“我就知道杰克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他们!”那捷尔乐了,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先生们,这才叫人人享有自由嘛,毕竟信仰自由也是自由。”…,

“可教会不收税,谁去养活他们?还有那些教会学校和教会医院,没钱怎么建得起来?”

上尉是一个天主教徒,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家并不意外,蒙尼市长插了进来,微笑着解释道:“和平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所以该作出让步的时候就必须作出让步,参谋长先生建议从舰队公共财物中拿出六万金币,另外以我们个人的名义再捐献四万金币,作为教会的启动资金。

至于以后嘛……那就靠他们自己了。要知道教廷还是很有钱的,而且这里也是一个战场,如果新教牧师干得漂亮的话,那他们则必须拿出点真金白银。”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一仗总的来说并没有亏,甚至还由于马蒙王子的加入而小赚了一笔。此外梅尔斯从葡萄牙搜刮的钱,足够承担远征军一年的军费。

那十万金币表面上看来是捐给教会,而事实上却是用来建学校和医院。毕竟教廷有贪得无厌的教士,也有清廉到极点、处处以身作则的修士。杰克-董身在欧洲,肯定不会招来一批贪婪的家伙,钱交给他们到头来还是花在萨累。

这一点,大家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想到那些新教牧师,那捷尔便若有所思地问道:“先生们,我们是不是再挤点钱,顺便扶持下新教会,不过是路德派还是达尔文派,只要他们能传播新教教义就行。”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巴里居然摇头笑道:“不用了,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之所以愿意给他们十万杜卡特,那是为了休战,为了和平;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任由天主教做大,至于新教那边……完全可以从尼德兰朋友身上想想办法,我想他们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托马斯蓦地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对!让尼德兰人出这笔钱,如果他们不出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教皇陛下敕封的贵族,理应为教廷效力。”

正如托马斯所说的那样,尼德兰联省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甚至在西班牙步兵全军覆没后就第一时间派来了特使,要求大西洋公约组织看在之前合作的份上,绝不能倒向西班牙和教廷。

坚决不卷入他们间的战争,这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早就制定好的战略。但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左右逢源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趁机敲诈他们一笔就太没天理了。

巴里的确没让众人失望,蒙尼市长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笑道:“尼德兰人已经同意了,不但承诺投资十六万尼德兰盾,另外还会增派两百名新教牧师过来,建教堂、学校和医院,大力发展新教徒,确保我们不会倒向西班牙。”

“尼德兰人很明智,希望他们别耍什么花样。”

那捷尔的话音刚落,一直保持沉默的奥赛罗,突然问道:“那萨累的地位呢?是不是会变成一个公国?”

“不,我可没想过当国王。”

见众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巴里连忙摇头说道:“先生们,萨累的政治地位很敏感,不但涉及到西班牙和葡萄牙,而且还涉及到我们的邻居摩尔人。为了确保完全,我们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现状,至少说表面上不能流露出一丝野心。”

奥赛罗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萨累真要是建国,那四分五裂的摩尔人必然会抱成一团,先把他们这些异教徒赶跑再说。…,

巴里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教廷将我们视作为一个大主教区,世俗方面并没有任何训令,很显然他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之所以请大家都回来,只是想对接下来的分工重新作一下安排,要知道我们虽然不当海盗了,但事情反而更多了。内政要管、本土防御不能松懈、海上安全要保证、投资入股的美第奇银行和即将组建的东印度公司,以及参加欧战的远征军都得考虑到。”

事情的确很多,多得托马斯愣了好一会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在众人面面相窥之时,奥赛罗低声问道:“杰克有没有什么提议?”

“杰克认为我们的重心要向欧洲转移了,”巴里掏出一封翻译好的信件,异常严肃地说道:“神圣罗马的战争,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机会。想要什么样的人,都可以通过战争把他们抓回来,至于钱嘛……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远征军司令官。”

“我去吧,这里没人比我更合适了。”

见胡安上尉表了态,巴里微微的点了下头,“杰克也是这么认为的,此外他还建议卡拉米担任你的参谋长,尽快抽调军官去接管联军。”

“联军?”

“托斯卡纳也要派兵参战,具体情况到了佛罗伦萨就知道了。”巴里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继续说道:“美第奇银行那边同样需要人,可我们这些长期在海上生活的人,对银行业是一窍不通,至于让谁去……还得蒙尼先生想想办法。”

跟美第奇家族合作,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蒙尼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可靠的人并不多,为了我们的投资安全,还是我去担任那个副行长吧。”

“那谁来接替你的职务?”

“重新推选一个就是了,有总督大人坐镇,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眼前也只能这样了。”巴里点了点头,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继续说道:“为了我们的生意,巴拿马必须拿下,舰队基地的事情杰克已经摆平了,西班牙人同意我们进驻科隆,并允许我们在大西洋和加勒比海所有岛屿补给。

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甚至花六万佛罗林,替他弟弟拉斐尔从菲力浦手里买了一个巴拿马省督。考虑到那里还有几个庄园主,我们必须在他上任之前,请留在加勒比海的安德森和拉蒂帮我们扫清障碍。这件事迫在眉睫,横渡大西洋的船队必须在一个月内起航……”

别说他身负重伤去不了,就算他没负伤都不能去,毕竟一下子走那么多人,家里没人坐镇可不行。那捷尔权衡了一番,抬头说道:“我去吧,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托马斯完全可以兼任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司令。”

大家都是在海上漂的人,这没什么好客套的,巴里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情报局的人会跟你一起去,一定要说服安德森和拉蒂。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动员他俩跟我们一样金盆洗手。”

“他俩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他们手下那帮人,巴里……这件事很棘手,好在杰克并没有一口答应西班牙人的条件,还给出了两年时间。”

“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再说吧,就算到时候不兑现承诺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只要安德森和拉蒂不抢我们的船就行。”…,

“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人员分工进行了一次调整。

巴里继续担任大西洋公约组织主席,负责全面事务;奥赛罗还是萨累总督,全权负责路上安全;托马斯担任达尔贝达总督兼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司令,负责南部地区的安全;胡安上尉、卡拉米率领三千多名从骑兵团、步兵团和陆战队抽调的人员,前往托斯卡纳组建萨累佣兵军团;

肖恩担任盖尼特拉总督兼海岸警备队司令,负责北部地区的安全;梅尔斯和伯爵则分别出任本土舰队和即将组建的东印度公司舰队司令;老约翰年龄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干脆选择了退休,去奥赛罗在镇外的庄园颐养天年。

值得一提的是,杰克-董将出任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共同出资组建的东印度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有关于硝石、硫磺、香料、丝绸等东方贸易的所有事务。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职务,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公司下属的舰队有舰绝对指挥权。并可以在不损害大西洋公约组织利益的前提下,去干一些他之前想干却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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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布局东方

第九十八章

布局东方

战争结束了,为此忙活了近四个月的科西莫大公,终于得以在皮提宫举行庆功宴。

教廷代表阿斯纳尔红衣主教欣然受邀,阿蒂米斯修士则匆匆返回了罗马,并准备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亲自送给他的弟子,波西米亚和匈牙利国王斐迪南;西班牙驻罗马大使莱奥波尔多伯爵对刚签订的休战协议似乎有些不满,露了一下脸后便径自返回他所下榻的使馆。

两位重要谈判代表的缺席和早退,并没有影响到晚宴的气氛。佛罗伦萨有头有脸的贵族、教士和商人们,争先恐后地向杰克-董和伯爵这两位教皇陛下刚敕封的新贵道贺,并不吝溢美之词,盛赞大西洋公约组织为和平及神圣的宗教事业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杰克-董由之前的海盗,摇身一变为身份显赫的贵族,最兴奋的莫过于托斯卡纳小公主克劳迪娅,见董南终于把那帮讨厌的商人打发走了,便拧着裙摆跑了过来,狡黠地笑道:“伯爵大人,没想到您如此受欢迎。”

董南笑了笑,一边举起杯子朝正往这边看来的两位红衣大主教致意,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受欢迎的是钱,而不是我这个人。”

“有钱总归是一件好事,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谁也不会嫌钱多,要不我就不会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了。”

家族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合作,克劳迪娅还是知道一些的,想到哥哥为了让自己能跟杰克多点相处的机会,甚至把母亲和嫂子都支去了罗马,禁不住地提醒道:“杰克,你的大事都忙完了,是不是该考虑下我们的事情了。”

“克劳迪娅,我可不认为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

见阿斯纳尔红衣主教在卡洛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董南连忙干咳了两声,向她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卡洛就指了指外面的花园,低声说道:“杰克,主教大人想跟你单独谈谈。”

阿斯纳尔红衣主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立即纠正道:“不,是我们三个一起谈谈。”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正想出去透透气呢,二位主教大人请。”

皮提宫的环境远不如城外的皇家花园别墅,但这里收藏的艺术品,却令董南垂涎三尺。不过它们的价值,要到几个世纪后才能真正显现出来。对眼前这帮附庸风雅的显贵而言,与其说是艺术品收藏,还不如说是精美的装饰。

三人沿着挂满画像的走廊,并排着慢步走到花园里。两个身着精美盔甲的宫廷侍卫,立即手抚前胸致敬。卡洛摆了摆手,侍卫们连忙躬身后退,把空间让给了三位身份尊贵的大人。

“杰克,主教大人对即将组建的东印度公司十分感兴趣,甚至连教皇陛下都认为,如果双方就东印度公司问题深入合作的话,那对耶稣会在东方的传教将大有裨益。”

“是的,伯爵大人,”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作为一个黄种人,您在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就传播神圣的信仰而言,您能发挥的作用是金尼阁会士所无法比拟的。”

教廷还真是见缝插针,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要知道他们已经拥有了两个传教渠道,通过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东印度船队,把手一直伸到了遥远的日本,并取得的一些成绩。…,

昄依天主教是休战协议的重要条款之一,在受封之前,董南和杰尔已经在三一大教廷受洗,成为了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至少表面上是。

毫无疑问,这样的要求董南无法拒绝,不得不微笑着说道:“能为教会效力是我们的荣幸,主教大人,我想这完全不是问题。”

“我就知道您不会拒绝的,”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跟卡洛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但我们要得是更深入的合作,不仅仅在传教方面。”

“您是指哪方面?主教大人,恕我愚钝,您能不能说具体点?”

“传教需要经费,在交通不便的东方尤其如此。伯爵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入股您的公司,为东方的神职人员和信众提供更多资助。”

卡洛强调道:“杰克,这是教皇陛下的提议。”

光说入股,却没说投资,这不是在敲竹杠吗?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既然是教皇陛下的提议,那我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不过公司还在组建阶段,至少需要三至五年时间准备。”

“伯爵大人,对于您的谨慎,我深表赞同。但在我看来,公司组建完全用不了三年时间,要知道你们有船有人,只要装上货物就能起航,三年时间,足以让船队走一个来回了。”

真是一个狡猾的老混蛋,居然一针见血地拆穿了自己的缓兵之计,董南暗骂了一句,连连摇头道:“主教大人,可能您对航海还不太了解,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有足够的人和足够的船,但并不是所有人和所有船都适合远航的。”

“您缺少有经验的船长和水手吗?”

“是的,尤其是有经验的领航员。此外沿途的补给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没能和葡萄牙在海外的那些总督们达成共识,我们绝不会冒这个险。”

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咄咄逼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在这两个问题上,教廷或许能发挥一些影响力。有经验的船长水手不是问题,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地也不是问题,甚至连西班牙那边我们都为您疏通关节。”

赚到有钱有你们的份,全军覆没不关你们的事,如果跟尼德兰和英国发生冲突,更是正中你们的下怀,简直是包赚不赔。

可休战协议刚刚签订,如果不表示出一点诚意那又说不过去。毕竟能为教皇陛下效力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况且将来还想在欧洲浑水摸鱼,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这帮神棍们的支持。

想到金尼阁修士再过两个月就要起航,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如果教廷能提供这方面的帮助,我们可以在年底前派出第一支船队。但股权问题必须要明确,毕竟我要对其他股东们负责。此外考虑到暂时无法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相抗衡,我们的第一次远航还是以瓷器、丝绸和茶叶贸易为主,这就意味着离不开葡萄牙朋友们的支持。”

做瓷器、丝绸和茶叶生意,说白了就是去中国,而不是去跟尼德兰人抢香料。尽管这让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非常之失望,但想到海上贸易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打开的,最终还是点头同意道:

“先探探路也好,等第一支船队回来,其他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展开更全面的贸易。至于股权问题嘛……教廷的要求并不高,只需占十分之一。为此,我们会为公司解决一些较为麻烦的问题,比如有经验的人员招募、沿途补给和葡萄牙在中国的殖民地。”…,

他的话音刚落,董南便似笑非笑地问道:“主教大人,葡萄牙在中国有殖民地吗?”

“澳门,伯爵大人,您别告诉我您对那里一无所知。事实上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垄断着跟中国的贸易,没有他们的帮助,您很难……”

说到这里,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突然卡住了,因为他蓦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就是个中国人,葡萄牙人所拥有的那点优势,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10%的股权,我想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主教大人,鉴于公司正在组建,资金实力相对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而言,简直不值一提。我们只能像英国东印度公司一样,以单笔贸易核算,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久股权。”

这是惯例,通过多次航行来分摊风险,那是尼德兰人刚发明出来的。没有足够的民间资本支撑,很难像他们一样一年就向东方派高达五十支船队。

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当然不会有意见,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伯爵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船队跟金尼阁会士一同起航,毕竟他对沿途的葡萄牙和西班牙领地非常熟悉。”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必须抓紧时间采购玻璃、布匹、钟表、大炮等货物。”

“那祝您一切顺利,对了……伯爵大人,我会让金尼阁会上尽快来见您,希望你们能合作愉快。”

既然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在阿斯纳尔红衣大主教看来,没有教廷的支持,杰克-董的东印度公司很难有所作为,要10%的股权一点都不过分。同时就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就算做生意赚不到钱,他们也会通过其它方式获得收益,比如抢劫!

他在卡洛的陪同下心满意足地进去了,科西莫和洛伦佐却走了出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杰克,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他了?”

“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董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他可是你弟弟带过来的。”

“哦……杰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在这个问题上卡洛能说什么?而你则不同,完全可以直接拒绝他。”

洛伦佐可不认为董南会做赔本的生意,禁不住地摇头笑道:“亲爱的哥哥,杰克也许有他的考虑。”

大西洋公约组织入股美第奇银行,美第奇家族入股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东印度公司,这是双方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为此,科西莫会从托斯卡纳海军抽调人员和船只,加入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再加上十五万佛罗林的现金投入,美第奇家族占公司45%的股权,一下子让出10%,双方的股权必然会因此而稀释,科西莫哪能不急,紧盯着他的双眼,急切地说道:“杰克,你跟我说清楚,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经理,你必须为我们这些股东负责。”

“二位,尽管我来自东方,但这么多年没回去,对东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在正式贸易展开之前,有必要先派一船队去了解下情况。而这一切没有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许可,我们将很难成行。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作出一些让步还是值得的。”

董南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后,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可能永远只做那些不赚钱的生意,这就意味着我们终究会有跟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冲突的那一天。就我们双方的综合实力而言,不管在欧洲还是在东方,都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必须未雨绸缪的作一些准备,拉拢、收买或控制一股能与之相抗衡的势力解决这一问题。”…,

洛伦佐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金尼阁说过,中国有很多人口,多得数不清,也许比整个欧洲加起来还要多!”

“是的,而且他们要比我们近得多,”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能在东方建立一个大西洋公约那样的组织,那我们则无需跟尼德兰、英国,甚至西班牙和葡萄牙正面对抗,就能获得瓷器、丝绸、茶叶、香料等货物的垄断贸易权。”

科西莫怔了怔,突然问道:“杰克,你是不是准备回去?”

“不不不,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至少说在五年内不会去东方。”董南转过身去,指着大厅的方向,胸有成竹地说道:“请二位放心,穆先生可以为我们做一些前期工作。另外我希望二位能拿下澳门总督的职务,并物色一个可靠的总督人选,主持这一庞大的计划。”

马德里政府里的意大利官员,要比西班牙人多得多。买个万里之外的总督,对美第奇家族而言根本不成任何问题,但洛伦佐还是摇头说道:“可光有人不行,没有足够的船,我们一样无法与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相抗衡。”

“如果总督人选得力的话,五年时间足以在东方培养出一批水手。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利用西印度的资源,在巴拿马西海岸建造十五艘战舰和三十艘武装商船。这样的实力在欧洲算不上什么,但在东方可就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海上力量了。

到时候在澳门组建一个以中国人为主的西洋公司,让他们去解决一些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并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共同垄断东西方之间的贸易。”

人口是制约欧洲国家海外殖民的重要因素,以至于一个世纪后的日不落帝国,都不得不花真金白银向德意志诸侯购买人口。弹丸小国托斯卡纳更不用说了,就算把大西洋公约组织加上,双方人口都不到二十万,想在东方打败尼德兰和英国人就必须借助外力。

至于宗教信仰和人种完全不是问题,连杰克-董这个海盗都能合作,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科西莫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人选我倒有一个,而且我相信他会对此感兴趣的。杰克……看来我们要对计划作一个小小的调整了,尤其在人员招募上必须加大力度。”

“奥普多尔?”

“你怎么知道?”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别忘我跟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对他的为人并不是一无所知。”

“看来他和你还真是无话不谈啊。”

“不说这些了,”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第一支船队由他指挥,返航时由杰尔率领。船队规模暂定为十二艘,战舰四艘,其余都是武装商船。各留一半在东方,招募和培训水手的工作由你们负责,我们负责陆战队和外交方面的事务。”

“战舰是不是太少了?”科西莫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犯险,权衡了一番后,凝重地说道:“武装商船你们有的是,我想就无需我们操心了,至于战舰嘛……完全可以从托斯卡纳海军抽调,虽然它们无法与新式战舰相抗衡,但在东方还是没问题的。”

“好吧,但要考虑到相应的人员,毕竟这不同于在地中海航行,不但风险大,而且一去就是五年,很多人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会考虑到的。”

董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葡萄牙的陆战队员也该起航了。再加上从萨累来的大军,一万多人过冬的补给还需二位多操点心。此外明年的战争物资也需尽早准备,最好能组建一个负责后勤事务的机构,把战马、骡马、火炮、火枪、粮食、衣物等所有物资统筹起来,让他们一心一意的训练。”

这就是萨累海盗的与众不同之处,出于资金方面的考虑,欧洲佣兵冬天不但不打仗,而且还会早早的解散,直到第二年春天才重新招募。没有长时间的正规训练,相互之间又不熟悉,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正因为如此,董南才放心大胆地把远征军交给上尉和卡拉米。刚通过等级会议筹集到一笔军费,同时也不想因战争而消弱托斯卡纳国力的科西莫当然不会拒绝,立马点头同意道:“这件事明天就办,绝不会因为后勤补给而影响到大军的训练。”

“对了……杰克,”洛伦佐似乎想起了点什么,突然说道:“听说你们有一支专门负责军纪的宪兵队,希望他们能发挥作用,要知道这里是托斯卡纳,绝不能像在葡萄牙和西班牙那样随便。”

萨累海盗第一次来佛罗伦萨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董南乐了,连连点头道:“这一点二位大可放心,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正规军,跟舰队人员有着天壤之别。”

第九十九章 高速帆船

第九十九章高速帆船

杰克-董的确很受欢迎,一万多远征军补给物资和东印度公司船队货物的采购,让佛罗伦萨商人趋之若鹜。带来公关尚未花完的金银币和梅尔斯在葡萄牙的战利品,在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内,就哗哗流进了佛罗伦萨商人们的口袋。

城外六英里处的军营,也随之而成为了佛罗伦萨人爱去的地方。从意大利各地采购的一车车粮食、一匹匹战马和骡马,络绎不绝地送往军营,为开春后的远征做最后准备。

“粮食采购的差不多了,军服和武器最迟下个月底应该能到位,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草料,为了加快进度,科西莫已经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显节前应该能解决问题。”

后勤问题至关重要,美第奇家族的三号人物洛伦佐亲自担任联军后勤大总管。得知杰克-董和伯爵要去比萨迎接梅尔斯舰队,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陪同前往。

马车装饰十分奢华,但道路却不尽人意,一路颠簸,把董南搞得腰酸背痛,见洛伦佐如此敬业,董南收回按摩腰部的双手,扶着车窗凝重地说道:“过冬补给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大军开拔时沿途的补给,千里迢迢的,水路又不通,如果沿途公国不配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正欣赏窗外景色的伯爵乐了,禁不住地笑道:“杰克,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他们真要是不提供补给的话,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洛伦佐被搞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亲爱的伯爵大人,我们可是捍卫神圣信仰的联军,绝不能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至于补给嘛……请二位大可放心,教廷和科西莫都已经跟各公国打过招呼了,只要联军能保持军纪,那他们就会为大军提供补给。”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董南满意地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另外教廷帮助招募的那些葡萄牙船长和水手一定要安置好,尤其是他们的家人。愿意留在托斯卡纳的留在托斯卡纳,不愿意的可以去萨累。回头我给公爵大人和总督大人写封信,尽可能给她们多划拨些土地。”

在舰队情报局和葡萄牙抵抗运动的大肆宣扬下,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如日中天。萨累成了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自由,没有那么多苛捐杂税,成了穷人们最想去的地方。

相比之下,在意大利还算过得去的佛罗伦萨则没那么大吸引力。

杰克-董这一个多月来到处挖墙脚,不但把几所大学的三百多个学生忽悠去了萨累,甚至连等级会议的代表都不放过,开出他们无法拒绝的年金和托斯卡纳给不了的政治地位,一下子招募了三十多个政治顾问,协助萨累、盖尼特拉和达尔贝达总督处理政务。

想到这些,洛伦佐忍不住地笑问道:“杰克,总这样肆无忌惮的移民下去,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们又得跟柏柏尔人打一仗了。”

“打就打呗,有什么来不及的。”

赢了一场不可能赢的战争,伯爵的底气比谁都足,不等董南开口,便得意洋洋地说道:“骑兵团、步兵团和陆战队的架子都在,民兵们又都经历过一次实战,武器装备和马匹更是应有尽有,真要是打起来我看都用不着远征军回援。”…,

“是啊!”

穆秀才插了进来,煞有介事地说道:“远征军主要由梅尔斯先生刚征募的葡萄牙黑人组成,萨累三大主力实力未损,守住本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穆秀才能有如此见识,这让董南十分欣慰,但还是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萨累在五年内绝不能再燃起战火,柏柏尔人那边有可能的威胁,完全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至于移民……我们也是有限度的,以确保粮食能自给自足,以及能给本土舰队和东印度舰队输送兵员为宜。”

提前这个,伯爵突然问道:“杰克,这次你真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董南转过身来,紧盯着穆秀才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穆先生,金尼阁修士后天就到,你的准备也得抓紧。杰尔和奥普多尔先生会确保你在途中的安全,但回到大明之后就得靠自己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耶稣会商船和东印度公司船队即将《》,这让穆秀才很是伤感,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哽咽着说道:“大人,我会跟奥普多尔先生保持联系的,您将来回去的话,一定要提早通知我,好让我可以赶去澳门迎接。”

“都自己人,搞这些繁文缛节干什么?”董南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真挚地说:“穆先生,你是干大事的人,可以说大明的安危系于一身,凡事最好不拘小节,一切以大事为重。”

眼前这位东方学者,直接关系着东印度公司的未来,洛伦佐重重的点了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穆先生,杰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只要奥普多尔在澳门当一天总督,那他一天就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在欧洲,权力可以打出来,要不是干净利落的打败了西班牙,董南也无法利用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国家的力量,像尼德兰和英国一样组建东印度公司。

这一套却不适用于大明,就算适用穆秀才也没那个实力。他想干出番事业,救危在旦夕的大明又离不开权力,这就意味着他只能走科举一途。而这条路不但很难走,甚至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次接一次的“东南大警”。

杰克-董的意见很明确,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用钱来解决!

为了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即将担任澳门总督的奥普多尔自然不会吝啬这点钱。然而,饱读圣贤书的穆秀才却对此极其反感,怎么也不愿意走歪门邪道。

见董南和洛伦佐又做起了思想工作,穆秀才不得不苦笑着说道:“二位大人,还是让我先试一试吧。真要是名落孙山,再走这一步也不迟。”

“人各有志,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但联络海商的事情不能拖延,朝廷是指望不上了,想在海上有所作为只能靠他们。”

“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奥普多尔会在澳门办学校、开医院、印报纸,那里天高皇帝远,环境比较宽松,但学员还得你帮着想办法。此外组织有识之士前来欧洲游历的工作同样重要,费用方面不成问题,到欧洲后我们也会照顾好,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睁开眼睛看世界比什么都重要,穆秀才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想都没想便点头保证道:“大人,我会努力的,绝不会让您失望。”…,

一个亲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的政fu,对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尤为重要。正因为如此,合作双方一致通过了董南有关于扶持和培养友好势力的提议,人才交流是整个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连经费都由东印度公司全部承担。

说话间,由前萨累海盗和托斯卡纳宫廷侍卫保护下的车队,终于缓缓驶近比萨西南十二英里处的港湾。早就等候在此的托斯卡纳海军指挥官,立马招呼官兵们迎了上来。

“大人,联合舰队已经到了,梅尔斯伯爵和霍拉伯爵正在码头边休息,按照您的要求,我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公约”号、“威廉”号、“胜利”号、“黑珍珠”号、“里巴特”号……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主力战舰都来了,几锚链远的泊位上还停满着九艘武装商船。

董南回头望去,只见近千名先行登陆的陆战队员,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整队。由于缺少训练,秩序显得有些乱。久别重逢,伯爵欣喜若狂,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就扔下众人径直跑了过去。

霍拉眼尖,一眼就望见了兴冲冲跑来的伯爵,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一边紧张着他的双手,一边上下打量着笑道:“杰尔,我的好兄弟,你真成贵族了!”

“你还不是一样?”

伯爵给了他个熊抱,抬头张望着问:“伙计,你们到底带来了多少人?怎么码头上就这点。”

“六千三百多个,大部队都在船上呢!”

霍拉一边跟正往这边走过来的董南和穆秀才点头打招呼,一边急切地问道:“对了,我们送来的战利品收到了没有?数字对不对?”

那可是陆战队为远征军在葡萄牙和西班牙搜刮的一年军饷,由舰队情报局负责押运,伯爵呵呵笑道:“收到了,一分不少。”

“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梅尔斯、比利、卡洛斯和恩里克等人也跑了过来,见着董南和伯爵就是一番拥抱,一个个兴高采烈,寒暄了好一会才顾上跟洛伦佐打招呼。

晚饭在码头上进行,所有官兵都上岸参加,托斯卡纳海军尽起了地主之谊。饭菜搞得很丰盛,新鲜的瓜果蔬菜和大桶美酒,让在海上漂泊了近一个月的陆战队员们大饱口福。

乐队在篝火边演奏起欢快的《舰队进行曲》,已成为大小头目的老陆战队员们,踏着《掷弹兵进行曲》的节拍,表演了他们最拿手的排枪科目,让之前还有些瞧不起他们的托斯卡纳海军,意识到他们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尖锐部队。

六千多人,明天才开拔去佛罗伦萨军营,今天只能在码头上休息。毕竟这么多声名狼藉的黑人大兵进入比萨,必然会引起一阵骚乱。

董南等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成员们,一如既往保持着官兵一致的传统,在紧靠岗哨的小溪边支起帐篷,和官兵们一起露宿野外。

“……西班牙真是没落了,那些步兵简直不堪一击,我们都攻到了里斯本城外,都没碰上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大军所向披靡,如果再给我们点时间的话,赶走他们完全不是问题。”

梅尔斯显然是喝高了,居然一反常态的高谈阔论了起来。董南笑了笑,放下酒瓶说道:“这完全得益于大夫的帮助,如果没有抵抗组织的兄弟作内应,我看用不着西班牙人动手,葡萄牙陆军就把你们给解决了。”…,

“是啊,我可不认为西班牙人真有那么好对付。”

伯爵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道:“陆战队伤亡过半,海岸警备队和民兵死伤惨重,连骑兵队都伤亡九百多人。相对于巴里、奥赛罗、上尉和哈里而言,你们的行动只算得上是一次行军。”

卡洛斯大夫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我都听说了,压力最大的莫过于萨累海岸警备队和北岸民兵,如果不是他们顶住了西班牙人的进攻,真不知道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呢。”

梅尔斯反应了过来,立马脸色一正,举起杯子说:“来,为死去的兄弟干杯!愿上帝保佑他们,就像保佑我们一样。”

“为了死去的兄弟!”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一直插不上话的“疯子”恩里克,忍不住地问道:“参谋长先生,仗打完了,我可不想就这么回萨累当海岸警备队,您能不能让我加入东印度公司船队,跟伯爵大人一起去东方见识见识?”

“是啊,当海盗时想金盆洗手,现在不当海盗了又舍不得海上冒险的生活,”比利挪了挪屁股,一脸苦笑着说:“杰克,我也想去东方看看,省得杰尔一个人寂寞。”

董南并没有立即答应他们,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巴里是怎么安排的?”

“巴里让我跟梅尔斯一起负责本土舰队,恩里克和那捷尔一起去加勒比海造船。”

“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这样呗,反正将来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一时嘛!至于杰尔你们大可放心,我已经招募了六个有经验的船长和领航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东印度公司的首次航行,具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对这帮长期在海上生活的人而言,能率领船队首航是一种荣誉。至于风险倒算不上什么,毕竟相对于两眼一抹黑,对航线一点都不熟悉,沿途也无法获得葡萄牙和西班牙殖民地补救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首航,这点风险实在算不上什么。

恩里克沮丧到了极点,擦了擦嘴角边的酒渍,愤愤不平地嘀咕道:“哦……你总是这么偏心。”

“得了吧,你想去东方还要练上几年呢!”伯爵乐了,禁不住地哈哈大笑道:“首航是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等巴拿马的船造好了,完全可以来次横越太平洋的首航。”

“真的?”

“千真万确,”董南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帆船,不无得意地介绍道:“先生们,这是我委托齐门托学院、比萨大学教授和托斯卡纳船厂工匠们设计的一种新型帆船。空心船首、有小的干舷和较少的上层建筑,长宽比一般大于6:1,水下形状设计成最小阻力状,航速将可能达到每小时12—14海里。”

梅尔斯被杰克-董的飞剪船惊呆了,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我的上帝,真要是能造出来的话,那横越大西洋只需要三个星期!”

“是的,而且我很有信心能造出来。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这样的船不适用于作战,只能作为商船,一种无与伦比的高速商船。”

这么快的航速,任何一艘军舰都追不上,还用得着作战吗?恩里克反应了过来,指着地上的图案,急切地问道:“先生们,我想操纵这艘船!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跟我抢,我一定要当高速帆船的第一任船长。”…,

“恩里克,你太贪心了,就算给我一万金币,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比利刚刚说完,伯爵便哈哈大笑道:“伙计们,没什么好争的。为了我们的生意,一旦船只定型,杰克至少要造十五艘。别说你们俩个个有份,而且还要培养更多的船长。”

连偏好战舰的梅尔斯都动心了,忍不住地笑问道:“杰克,这艘船什么时候能定型?”

“模型已经出来了,下个月开始铺龙骨,到时候的海上试验,还得你们这些留守萨累的兄弟把关。”

霍拉愣住了,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你是说在萨累造?”

“为了保密起见,只能在萨累造,”董南点了点头,“第一艘的排水量暂定为五百吨,试验成功后立即销毁,并按照图纸在巴拿马西海岸大规模建造。至少说在十五年内,它不会出现在大西洋。”

“为什么?”恩里克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为了我们的生意!”伯爵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知道我们的造船速度再快,也没有尼德兰快。如果被他们给学去了,那我们在东方还怎么玩儿?”

“可在太平洋航行同样有被他们发现的可能。”

“那就看保密工作怎么做了,”董南点点头,“那么大目标,想永远不让他们知道的确很难,但只要我们多加防范,短时间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瞒一天是一天,等我们在东方站住脚跟,那就用不着怕被他们给学去了。”

………………………………………………

……



。,

第一百章 图谋中国主教区

远航的准备工作千头万绪,金尼阁一行直到主显节前夜才从罗马赶到佛罗伦萨。

远处山坡燃起王冠似的篝火,十二个小火堆围成圆圈,当中立着一个大火堆。这个镇上所有村庄、田野和洼谷,无论平民和贵族,都在遵循同样的祭奠土地的古老风俗。一杯陈年葡萄酒举在手中,随着托斯卡纳古语的祝酒辞和欢快的歌手在寒风中响起,祭奠者便开始通宵达旦的盛宴和狂欢。

穿过树叶脱落的丛林,金尼阁修士一行在佛罗伦萨治安队官兵们的带领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奔向山谷深处。

暴风雪开始南移,空中开始放晴,不时闪出点点星光。马匹喘着白气在冻得坚硬的路上奔跑,不一会,前面门楼的双峰砖塔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拱形大门两旁铸有炬台,明亮的炬火把军营前面的道路映得通红。

两个黑人哨兵端着燧发枪迎了上来,治安队长连忙翻下马背,低声说道:“修士,我们到了。”

起航日期定为1618年的最后一天,本想早早赶到比萨和商船汇合的金尼阁,却不得不按照教皇陛下的旨意,先赶到佛罗伦萨来向半年前还是海盗,现在却摇身一变为贵族的杰克-董报到。

信息不对称,让金尼阁在大明混得如鱼得水。为了抬高天主教的治化之迹,曾大肆吹嘘西方政治的昌盛,竟说这里是什么“不易一姓,不交一兵”的文明社会。这对于一个爱国者和科学真理的追求者是有吸引力的,以至于成为了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王澂、韩霖等大明高官的座上宾。

现在碰上了个知根知底的东方伯爵,这让他有些忐忑不安,但又不能违背教皇陛下的旨意,不得不转过身去,朝后面的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傅汎际等传教士说:“下马吧!”

有佛罗伦萨治安队带领,十几位耶稣会的饱学之士畅通无阻。穿过拱门,隐约可见一排排帐篷中央旗杆上悬挂着的白黑黄三色旗。

“修士,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相貌严峻的年轻人,从帐篷营区左侧的一栋建筑里跑了出来,他上衣未扣,袖子卷得老高,金尼阁想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说:“卡拉米先生,见到您很荣幸。”

用的是敬语,有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卡拉米也完全当得起这个“您”,要知道他再也不是半年之前的小海盗了,而是教皇陛下亲自敕封的男爵。

卡拉米回头看了几眼,那些披斗篷的传教士一个都不认识,干脆回过头来,一边示意值班士兵们接过缰绳,一边指着前面的别墅笑道:“外面太冷,进去烤火吧,伯爵大人yijing等候您多时了。”

毫无疑问,他口中的伯爵大人肯定是指杰克-董,金尼阁深吸了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客厅。厅里呈现出节日的气氛,几个女仆正在管家的指导下做准备,一眼就能看出杰克-董将在此同客人们一道欢度佳节。

“欢迎,欢迎,”董南满面笑容,指着身后的大餐桌,热情无比地招呼道:“修士,您终于赶上了,要不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致祷告词呢。”

客厅很大,应该是美第奇家族的众多产业之一。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天花板的灰泥和地面的彩砖都是新的,而灰色的窗户上依旧镶嵌着美第奇家族纹章的玻璃。…,

墙上挂着画毯和精致的油画,壁炉前放着几张高背椅,几个身材魁梧,皮肤却晒得黝黑的男人,正围着一块十五子游戏板争得面红耳赤。

伯爵大人亲自当起了迎宾,金尼阁会士不敢怠慢,连忙微微的鞠了一躬,指着身后的同僚介绍道:“大人,邓玉函修士、罗雅谷修士、汤若望修士、傅汎际修士……当然,这都是中文名,他们将作为耶稣会的志愿者,同我一起去东方传播上帝的福音。”

“诸位的虔诚令人钦佩,来——坐下说。”

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士转过身来,金尼阁顿时意识到他应该就是另一个东方人,而且这个人会跟自己一起去中国。一个月前刚刚抵达的胡安上尉、蒙尼市长和骑兵指挥官凯欧斯他是不认识,只能一一点头致意。

大过节的,该来的都来了,董南拍了拍双手,朝那些玩游戏的家伙笑道:“先生们,都坐过来,下面请金尼阁修士为我们祷告。天啦……我真饿得受不了,千万别再折磨我的胃。”

众人立马哄笑了起来,一个个拉过椅子坐到神职人员们的对面。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三号人物,在巴里和奥赛罗不在的场合里,董南当仁不让的坐首席。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金尼阁干咳了两声,抱着拳头开始了祈祷。

“感谢主赐给我的晚餐,感谢主赐给我日用的饮食,感谢主赐给我拥有的一切!主说,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神口里所说的一切话。因此,也求主把您的话语解开,让我更加明白您的旨意,并尊照您的旨意行事……奉主耶稣之名,阿们!”

“阿们……”

“感谢修士的祷告,来——大家请随意。”

杰克-董的待客之道非常之热情,居然示意管家和佣人们都下去,亲自抓起酒瓶给众人斟酒。这让耶稣会培养出来的精英有些受宠若惊,一个个连忙站起身来,用生硬的中文表示感谢。

“谢谢,非常感谢!”

有“金陵玉音”之称的大明官话,杰克-董本来就听不懂。金尼阁这位汉学家用拉丁语标注的官话,从才学了大半年的汤若望嘴里说出来,更是一知半解,连连摇头道:“神甫,我们还是用英语或西班牙语交流吧?”

来自科隆的汤若望有些尴尬,连忙放下酒杯苦笑着说:“非常抱歉,伯爵大人,看来我的中文还有待提高啊。”

“您yijing说得很好了,而且我深信您还能说得更好。”董南笑了笑,指着左侧的穆秀才,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这方面穆先生就是一个好老师,xiwang你们能相处融洽。”

“穆玉峤,见到大家很高兴。”

穆秀才的表现令人意外,居然用一口标准的葡萄牙语打起了招呼,见傅汎际会士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用尼德兰语和英语重复了一遍。金尼阁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摆明了是告诉他们杰克-董是糊弄不了的,而他也同样糊弄不了!

上尉和蒙尼等人一声不吭,光顾着大快朵颐,传教士们则面面相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气氛有些沉闷,董南立马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各位修士,我公司船队很荣幸能与你们同行,我谨代表公司全体股东,预祝船队一路顺风,安全抵达目的地。”

“阁下,上帝会保佑我的。”

“当然,我是也是这么认为,而且还会为你们祈祷。”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舰队指挥官兼新任澳门总督奥普多尔先生,这会儿正在比萨做起航前最后的准备。副指挥官杰尔--爱德蒙-堂泰斯伯爵半个月前就返航了萨累,他将会在那里跟各位汇合,并一同前往遥远的东方。”…,

一个总督,一个伯爵,都是大人物,金尼阁赫然发现,他们这些耶稣会的传教士根本没有任何发言权,只有老老实实听命的份儿。

尽管如此,金尼阁还是禁不住地问道:“抵达中国之后呢?董先生,您来自东方,我想您对中国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如果中国皇帝在宗教问题上的立场发生转变,澳门当局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给我们提供庇护。”

大明的党争太可怕了,他们这些依附于权贵的传教士,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事实上可能现在yijing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在董南的印象中,他们在中国的大本营南京就发生过一起教案。

他的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西班牙国王菲力浦的新任命,yijing将澳门的统治权拱手相让给了东印度公司,并要求董南就宗教立场问题表态,否则他们将拒绝合作。

之所以跟美第奇家族展开全方位的合作,就是看中了佛罗伦萨的人才。就算没有这些耶稣会的传教士,杰克-董一样可以建学校、开医院、办报纸。然而,他们在大明的人脉却是穆秀才所望尘莫及的,如果他们能配合,那借助大明人力和财力,赶走盘踞在香料群岛上的尼德兰人的计划将事半功倍。

董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笑道:“卡拉米先生,麻烦您把那些东西给修士们看看。”

“是,先生。”

好戏即将开锣了,胡安上尉、蒙尼市长和骑兵指挥官凯欧斯不约而同的放下食物,饶有兴趣地作壁上观了起来。就在金尼阁和汤若望等人疑惑不已之时,卡拉米从里面捧出一叠用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书写的信件,上面还盖着菲律宾总督、耶稣会中国教区会长龙华民等人的私人印戳。

信件内容算不上什么秘密,至少说对西班牙贵族、葡萄牙贵族和耶稣会而言算不上。但这封极力促使菲力浦三世征服大明的信件,从杰克-董这位东方人手里拿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要知道那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尽管很落后,但并不像欧洲这样四分五裂。如果这封信落到中国皇帝手里,别说耶稣会将无法继续传教,甚至他们这些传教士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金尼阁脸色铁青,紧盯着信件一声不吭。

董南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至于澳门当局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为传教士们提供庇护,我想完全不是问题,但也xiwang诸位能在其他问题上表示出足够诚意。比如东印度公司跟官方间的关系方面,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金尼阁可不认为就这么简单,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提醒道:“大人,别忘了您不仅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且还是教皇陛下亲自敕封的贵族。”

不等董南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蒙尼市长,便似笑非笑地说道:“确切地说是出了军营是!修士,看来您对您的处境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海上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一切皆有可能发生,我们可不想发生一些令教廷遗憾的事。”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这帮“贵族”之前的老本行,既然yijing自投罗网了,就不会给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或抵达中国后不为他们服务,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尼阁可不想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突然抬头问道:“你们想要我们干什么?”…,

“传教,”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正如您刚才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个教皇陛下敕封的贵族,在灵魂事务方面我们是不会多加干涉的。但为了不辜负教皇陛下的信任,为了诸位在中国期间的安全,我们将会给诸位安排一些助手,以便能更好地传播上帝的福音。”

“是不是也包括主教区?”

“是的,龙华民主教也会享受这一待遇。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在经济上给诸位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斥资修缮和扩建现有的教堂,建立教会学校和医院等等。”

说得比唱的都好听,摆明了是想摘耶稣会在中国的桃子。真要是答应他们,那中国主教区将成为东印度公司的下属机构,利玛窦、龙华民等传教士那么多年的努力,将会因此而毁于一旦。

汤若望等人才刚刚加入,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还不太清楚,但老奸巨猾的金尼阁却是心知肚明,蓦地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不,您这威胁!”

“您可以这么认为,但您别无选择。”

董南接过卡拉米递上的一份文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教皇陛下签署的训令,他认为奥普多尔总督和东印度公司有协助诸位传教的神圣义务。如果中国主教区有什么变故的话,卡洛红衣大主教很乐意建议教皇陛下重新任命一位主教大人,事实上我们yijing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那这些信件呢?在我看来,它们的存在对您毫无意义。”

“恰恰相反,”董南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坦率地说,耶稣会只是我们的选项之一。如果诸位拒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以此作为新教会的敲门砖,替诸位完成未尽的事业。”

董南早在去年就说过,在宗教信仰问题上他更倾向于新教,而且还是新教中更为激进的清教会。那么耶稣会传教士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随时都可能因为这些密谋征服中国的信件而毁于一旦,毕竟许多情报都是耶稣会提供的。

金尼阁跟无数中国人打过交道,但从未像现在这么被动过。看着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汤若望急了,忍不住地问道:“大人,您到底想干什么?”

“卡拉米……”

“是,先生!”卡拉米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的大幅shijie地图,异常严肃地说道:“我想东方的局势诸位并不是一无所知,为了神圣的信仰,为了海上贸易,我们必须彻底铲除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东印度群岛和印度的势力。

然而,凭我们的liliang是远远不够的。为了完成这一连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无法实现的目标,我们必须借助中国的人力和财力。鉴于教会在人员招募,水手、炮手、步兵和工匠培训方面,具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我们需要诸位的全力配合。”

金尼阁被这个庞大的计划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喃喃自语道:“武装黄种人打白人?”

胡安上尉乐了,不等董南开口,便呵呵笑道:“确切的说,应该是武装东方的天主教徒打新教徒。”

“天啦,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xiangdao中国那庞大的人口基数,如果让他们也参与进越洋海上贸易,那无疑是一把连天主教国家都会伤着的双刃剑,金尼阁便连连摇头道:“大人,很多事情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让中国人得到最先进的战舰和武器,那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说不定连澳门都保不住。”…,

“修士,您多虑了,我们不会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董南脸色一正,紧盯着他的双眼,用不容置疑地语气继续说道:“我们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选择配合,那诸位的传教事业将得以继续;否则我们将不得不另起炉灶,让随船队的新教牧师拿着这些信件去接管耶稣会的教堂了。”

死,金尼阁不怕,但他却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况且这不仅仅关系着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安危,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那中国主教区的所有传教士都会因此而成为阶下囚。

万般无奈之下,金尼阁不得不重重的点了下头,“大人,我想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同时也xiwang您能一如既往地恪守承诺。”

据卡洛红衣大主教介绍,耶稣会在中国发展了大约四十万天主教徒。这个数字水分很大,但对董南而言,哪怕只有十分之一,那对东印度公司发展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更何况那么多教堂,就是一个现成的情报网,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动用那些很难起作用的信件,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因此而让大明排斥所有基督徒,不管是天主教还是新教。见金尼阁终于作出了妥协,董南欣喜若狂,举起杯子哈哈大笑道:“这一点您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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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不得已而为之

大西洋公约组织和美第奇家族共同斥资组建的东印度公司首航船队出发了,杰克-董作为公司的掌门人居然没去比萨送行。而托斯卡纳人对这次意义重大的航行,也没表现出应有的热情。

之所以如此冷清,不仅因为起航时间正好是新年,更多的则是这个刚组建的公司在资金实力和规模上,远远无法与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相比,甚至都不如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东印度舰队。

再加上东方航线上所有补给点,都是西班牙、葡萄牙和尼德兰的殖民地,连香料贸易和丝绸贸易都被他们那些先行者给垄断了。精明的佛罗伦萨商人很直接地认为,他们的贸易成本将是别人的几倍,想像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获得巨额利润,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正因为如此,无论科西莫大公怎么宣传,都无效吸引商人们投资入股。连投资上堪称大胆的威尼斯商人,都对公司前景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意料之中的事,董南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信心。但他还是再三提醒奥普多尔和伯爵,无论如何也得采购到足够的香料。哪怕是赔得血本无归,也要给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人们营造一个假象,以便为第二次、第三次航行筹集足够的资金。

戏法个个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对这个从源头上垄断东方贸易的计划,想以此重振家族的科西莫大公可谓砸锅卖铁。不仅把美第奇银行能动用的资金都投入进去了,而且在人才方面也作出了巨大努力。从休战协议签订到现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往萨累、巴拿马和东印度公司输送了两千多个各型人才,从根本上解决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人才危机。

当然,萨累海盗源源不断流入的黄金白银,也让佛罗伦萨商人赚得盆满锅溢。甚至还从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战利品中购买了二十多艘各型商船,用于两地之间的海上贸易。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尤其在托斯卡纳小公主克劳迪娅-德-美第奇的婚事上,始终是件绕不过去的麻烦事。

圣诞节一过,乌尔比诺公爵的使者便匆匆赶到佛罗伦萨,极力要求克劳迪娅尽快出嫁,好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公爵大人传宗接代。

纸包不住火,消息最终还是落到了克劳迪娅耳里,她像疯了似的沿着走廊逃回房间,牢牢推上房门,要将那可怕的消息拒之门外。想到自己即将跟心上人分手,而且还会成为一个痨病鬼的合法妻子,她泪水潸潸而流,房间变得模糊起来,接着奔向大床,几乎没触及到床前踏脚板就横倒在毛皮被单上。

一阵敲门声使她翻身坐起,她坐在床上未动。不一会门开了,她看着一怔,来人竟然是杰克-董。

“科西莫告诉我你病了,说今晚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说着关上门,向床边走来。

克劳迪娅点点头,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怕被他瞧见脸上的泪痕。

董南坐到床边,抓起她的小手,“你真的不想和我一块吃饭?你不去,我会非常失望的。要知道为了跟你共进晚餐,我整整赶了一个下午的路。”

克劳迪娅抬起头来,露出惊喜的脸色,“你是来接我的?”

董南付之一笑,“是的,想到你独自在这里,我怎能安心吃饭?科西莫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过段时间可能会随大军出征,到时候想一起吃饭都没机会了。”…,

他看到她眼中的疑惑和害怕,突然悟出她独自流泪的原因,便和声细语地继续说道:“亲爱的,不必为上午的事情担心,也不必为以后的事情担心。我决不会让灾难落到你头上,我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无论何时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董南欣慰地看到她点头,看到她那晶莹的眼睛里又充满希望,立马朝她伸出手臂,“亲爱的,请吧!”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有问题,克劳迪娅这才松下一口气,把小手搭住他的臂膀,跟着他走出房门。她抬头凝视他的脸庞,心里感到一阵爱恋的痛楚,她自豪地在他身边走着,那些话温暖了她的心。她不担心明天的事,因为杰克已经答应她了。

她母亲洛林的克里斯廷和嫂子奥地利的玛利亚-马格达莱纳在,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好在大西洋公约组织已通过一场战争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为了波西米亚和匈牙利国王斐迪南,两位女大公保持着极大克制,并没有因为跟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同桌吃饭而大发雷霆。

至于他跟克劳迪娅那众所周知的关系,二位女大公则选择性的失明。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士,拥有一个甚至几个情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别在不恰当的时机搞大肚子就行。

宴会终于结束了,克劳迪娅在董南的保护下安全躲入房内。她旋即换上睡衣,爬上大床,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心在拼命乱跳。

“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

米黄色的睡衣开口太低,上身露出莹白滑腻的胸脯,胸前那道深邃的乳沟若隐若现,董南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目光和心情仿佛就顺着那道沟滑落下去,再也爬不上来了。

睡衣的上身极窄又短,她胸部以下的那段白皙窈窕的诱人腰身,就也全无遮挡地展现出来。浑圆的肚脐竟也能一览无余,目光稍作停留,就驻足在那挂满金穗的开衩下,腰肢扭动间,两条极尽诱惑的纤长玉腿齐根露出,他的目光就陷落在这里,再难自拔。

“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克劳迪娅。”

说完之后,他一把拥了过去。她吐气如兰,一股幽香钻进鼻中,令人熏然欲醉,又看她满面酡红,眸中春波乍起,浮荡着诱人的熠熠神采,竟有种难言的妩媚动人。

“我爱你,我可以为你献出生命。”

克劳迪娅表现出这个时代女孩们应有的大胆,伸出双手颤抖着帮他解开扣子。“我也爱你!”董南一阵悸动,禁不住贴上去狂吻。

她的手插入他的头发,压紧他的头,但嫌这样亲吻还不够,于是吮吸起来。但他的手在她r房上蠕动时,她开了腔,“我琢磨着你不是那么爱我,要不然你也不会扔下我上战场。杰克……那太危险了,我不想失去你。”

“你现在更危险,”董南哪顾得上那些,又亲了她一口,随即手忙脚乱的脱起衣服。

“我爱你,”她低声说着,轻柔的鼻息吹向他的脸颊,“我现在爱你,将来还爱你,我情愿为你献出生命,杰克……”

她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视线则移向他的躯体,逗留在他的胸膛和臀部。她为自己的大胆欲望赶到惊讶,她微蹙眉头,将目光移到他的y部,然后又重新回到他脸上。

董南的双手迅速动荡,他的娴熟动作出乎她的意料,很快便脱下她的睡衣和衬衣,让她的身体赤裸裸的暴露在视线中。他凝视着她那象牙般的肉体,凝视那召唤男人触摸的女性的柔和线条。…,

她真长大了,两只白兔隆得很高,粉红色的r头在他的注视下异常饱满。她继续躺着,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图,任凭他的目光在身上徘徊,审视她迄今尚未体验他充满激情的性爱和真正成为一个女人的地方。

他脱下马甲和衬衣,扒下紧身裤,毫不顾忌地将裤子里面翻了出来。他赶到她袭来的目光,于是让她尽情地凝视。

她伸出雪白的右臂,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杰克……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说完之后,她俏脸潮红的咬着薄唇,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动每个眼神都充满了撩人心魄的挑逗。

董南扑了上去,又细细密密的亲吻起来,两只浑圆的r房摩擦得火起,让他如同中了邪一般,越看她越觉得清秀可人。两个人就疯狂地吸吮着,身体很快如同麻花般纠缠在一起,互相抚摸着对方……

随着一声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满足的呻.吟,他的身子开始温柔地耸动起来,她的双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胸膛,如呓语般地道:“杰克……我爱你杰克……”

他在她的呢喃声中加快速度,疯狂地反复冲击着,而她则呜呜地呻吟着,白皙的娇.躯在痉挛中奋力向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脱了力,渐渐迷失在剧烈的冲击下,感知如飓风中的一片树叶,忽上忽下,游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

最后,在他骤然爆发的大力冲击下,她在一阵强烈的抽搐中,迎来了最猛烈的喷发。

两人的激情耗尽了,董南继续紧搂着她的身体,两手轻轻地抚摩,不愿和她分离。克劳迪娅深吸了一口气,大汗淋漓的胸脯随之而顶了上去。她进一步蠕动身子,信赖地和他合成一体。

“什么时候娶我?杰克……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她说着旋转起身子,长长的发绺随着身体晃动,她突然意识到他炽热的目光,不由地害羞起来。

董南低下头来吻了一口,微笑着说道:“快了,等我把眼前的事办完,就正式向科西莫提亲。”

“那个痨病鬼呢?”

“订婚又不是结婚,用不着教会批准,”董南一边抚摸着她那白皙细腻的身体,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回头我就派人去跟他谈谈,只要他同意悔婚,要多少钱都行。”

克劳迪娅趴到他身上,急切地问道:“要是他不同意呢?”

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这关系到乌尔比诺公爵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的荣誉。此外乌尔比诺领地虽然十分贫穷,几乎没有任何工业和商业。但集权统治却让他非常之富有,三五万佛罗林很难让他作出妥协。

私奔是不行的,那样会把科西莫推到风口浪尖,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坐了起来,一边恶作剧般地在她身上划着地图,一边坏笑着说道:“问题在于他们并不是一个内陆国家,有着比托斯卡纳更长的海岸线。霍拉他们正想去威尼斯看看呢,如果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只能好好拜访拜访他们了。”

克劳迪娅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摇头道:“别这样杰克,要知道你好不容易才获得敕封,绝不能因此而再变成海盗,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办法倒有一个,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已经建议过无数次。董南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一边亲吻着她的耳背,一边低声说道:“那只能嫁给他了,等成为寡妇后我再娶你。”…,

“杰克!”

克劳迪娅急了,猛地挣开他的怀抱,撅着小嘴埋怨道:“你答应过我,你不能这样!”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说:“我保证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亲爱的,我绝不会让他碰你一跟手指头。就像做一场戏,很快就过去了。”

威胁应该能起到作用,但那么一来,大西洋公约组织将会因此而再次成为欧洲各国的众矢之的。出身于贵族之家的克劳迪娅,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要不她也不会让心上人再想想其他办法。

在她看来,杰克-董为她放弃了自由自在的海盗生活,不惜发动一场战争以换取教皇的敕封,让相互之间的身份变得不那么悬殊。而自己又为他做过什么呢?这个问题鬼使神差的出现在她脑海中。

“你怎么保证?”

董南有些难以启齿,但她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又由不得他不开口,不得不低声说道:“我会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寡妇,亲爱的……我知道这种手段上不了台面,也很不光彩,但我却别无选择。要知道科西莫拖不了多久了,最迟三月底,他必须给痨病鬼一个交代。”

那个痨病鬼反正活不了几天了,早死晚死还不是一个样?

沉浸在爱情中的克劳迪娅,咬了咬银牙,低声说:“上帝会原谅你的,我会请卡洛亲自为你忏悔。杰克……我愿意为你当寡妇,而且还会为你继承一个公国。”

“对不起亲爱的,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干什么。那块领地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真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克劳迪娅的态度非常之坚决,紧抓着他的双手,异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但我必须为我们未来的孩子做点什么。一笔嫁妆、一块领地、一笔遗产,我都会为他或她留着。”

这让董南感动不已,同时又感觉非常内疚,但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要知道公国之间的婚约,就跟后世国家之间的外交协定一样,具有着一定的法律效力。就算美第奇家族的掌门人科西莫愿意毁约,托斯卡纳诸等级也不会答应。

因为毁约的后果不堪设想,不但佛罗伦萨商人们的贸易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很可能会导致一场战争。

看着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董南禁不住地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亲爱的,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委屈你了。尽管没有任何危险,但我还是很难去面对。”

克劳迪娅摇了摇头,小鸟依人般地钻到他怀里,一边抚摸着他的胸膛,一边低声说道:“别这样杰克,我早就说过我愿意为你献出生命,况且又没什么危险。除非你因为我成了一个寡妇而不再爱我了。”

“怎么会呢?”

董南低下头来,闻着她那火红的头发,诚恳真挚地说:“亲爱的,别说是一个假寡妇,就算是一个真寡妇我都一样爱你,胜过于爱自己的生命。”

感激、感动、

感恩之情溢于言表,克劳迪娅重重的点了下头。在他怀里依偎了良久,突然感觉到他的手又不老实了,悄悄探到大腿根部,如蛇般游走上去,贴着自己滑腻平坦的小腹,直接往上摸,克劳迪娅的呼吸顿时变得局促起来。

两只丰盈挺拔充满弹力的小白兔尽在掌握中,两人的身体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欢快地游走,他低下头放肆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脖颈,那双手逐渐加力,将她胸前那两颗饱满的r房挤压到变形,她喘息着扬起头,喉中传出清亮的娇啼,让他心头荡漾、熏然欲醉………

克劳迪娅醒来时董南已不在房内了,她猛然坐起,紧张地环视四周围。凉爽的空气侵袭她裸露的肌体,她才意识到身上没穿衣服。

“蒂亚!蒂亚!”

随着她的一声召唤,侍女蒂亚推门跑了进来,见她什么都没穿,立马手忙脚乱地翻找起干净衣服,并急切地说道:“殿下,外面太冷了,您还不穿到被窝里去。”

昨天的衬衣和衬裙已飘落在地,房间里一片狼藉,克劳迪娅尴尬不已,连忙穿进被窝,着露出个小脑袋问道:“蒂亚,有没有看见伯爵大人?”

你们俩搞那么大动静,想让别人不知道都不行,有什么不好意识的?蒂亚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强忍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伯爵大人正在书房跟陛下聊天,主教大人也在,他刚才还问起过您。”

“问什么?”

蒂亚狡黠地笑了笑:“大人说房间里太冷,让我给您添点柴火,生怕把您给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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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危在旦夕

德意志兰的局势越来越危急,以屠尔恩伯爵为首的一帮波西米亚新教贵族,向人们私授恶意、泄露斐迪南政治和宗教主张的亲笔文章,使对自己大胆行为感到有些后悔的波西米亚人极为害怕。

特别激怒他们的是斐迪南与西班牙秘密签署的一份家族条约——他在该密约中乱写下男性继承人死后,将把波西米亚王位让给西班牙。而对此他并未听取民族的意见,更没有尊重波西米亚王位的自由选举权。

同时由于其在施泰马尔克领地实行宗教改革中,让新教徒对他这位哈布斯堡亲王怀恨在心。尤其是那些流亡到波西米亚的施泰马尔克人,他们把满腔报复心带到新的国家,竭力让骚乱之火愈演愈烈。

作为国王陛下最坚强的后盾,罗马教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新年刚过,教皇保罗五世就下令包括萨累佣兵在内的所有天主教援军迅速前往德意志兰。

有巴里和奥赛罗坐镇,萨累老巢没什么好担心的;大西洋彼岸的巴拿马也才处于起步阶段,刚上任的拉斐尔省督正忙于内政,想将其作为海上贸易的中转基地至少需要三年;而东印度公司船队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通讯极其不发达的今天,想得到他们的消息最快也得两年。

正因为如此,杰克-董干脆将这些事情放到一边,一心一意的随大军出征,因为通过战争他才能获得海上贸易最急缺的人力资源。

1619年2月3日清晨,一万三千多人的联军从军营起身,笑语喧阗,人头攒动,有如一幅十里路长的巨型油画,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几个月的训练效果立马显现了出来,战争机器如同一只上了发条的钟表,在无数不同的齿轮和滑轮的配合转动选,驱动时针徐缓而均匀的移动。

骑兵团一营为大军开道,二营负责两翼,三营则为大军断后。随着探马们此起彼伏的报告声,方圆十二英里范围内的一举一动,都在远征军司令官胡安上尉的掌握中。

第一天是卡拉米值勤,他寸步不离行进中的指挥部。见董南和洛伦佐在胡安上尉的陪同下爬上了马车,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汇报道:“先生们,卡雷罗主教将于明天下午跟我们汇合,并按照教皇陛下的旨意接管联军指挥权,直到安全抵达奥地利。”

保罗五世很贪婪,但并不是一个傻子,更不会干那种外行指挥内行的事。他即将派来的最高统帅只负责行军期间的事务,抵达目的地后将会向斐迪南国王移交指挥权。之所以这么安排,只是想体现教廷的威信,其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对胡安上尉来说不是。作为联军指挥官,他宁愿要一个草包上司,也不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

“我可不让我斐迪南会亲自指挥,”洛伦佐紧了紧斗篷,一边在车厢中央的炉火上烘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所有军事行动应该由巴伐利亚公爵指挥。”

“为什么?”

“神圣同盟中就他有一支军队,尽管兵力跟我们相当,但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斐迪南只能让我们接受他的指挥。”

德意志在政治上正处于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的状态。这个号称“神圣罗马”的大帝国已今非昔比,穷途末路。尽管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长期担任帝国皇帝,名义上为最高统治者,实际上已成了摆设,毫无实权。…,

庞大的帝国已分成了几百个大小不等的“国家”,其中包括选帝侯国、大公国、公国、伯爵领地、自由市、主教辖区、骑士领地等等,大的如巴伐利亚和勃兰登堡等选侯国,面积高度一万多平方英里,人口四五十万;小的面积不足一平方英里,人口才几十人。各类诸侯均是本“国”太上皇,拥有很大的权力,根本不听皇帝号令。

新教联盟是死对头,正急着摆脱困境并继任帝国皇帝的斐迪南,当然要获得神圣同盟的支持。毕竟帝国皇帝终究是选出来的,总共就那么几票,根本就离不开巴伐利亚公爵的支持。

有兵没用,还得有身份地位,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察看着行军地图,一边低声问道:“还是说说波西米亚和奥地利局势吧,我们也好尽早有个准备。”

“是,先生。”

卡拉米从车厢角落里翻出一叠文件,瞄了一眼后,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截止上个月27日下午三点,新教联盟首领们仍然按兵不动,但他们并非漠不关心地关注波西米亚迄今为止的骚乱。毕竟两者是为共同事业而战的,反对的是共同的敌人。他们把波西米亚的骚乱描绘成德意志新教联盟最神圣的事业。基于这一原则,他们承诺给叛乱者提供帮助,以鼓舞士气。”

负责情报和后勤事务的洛伦佐插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尤其在军费筹集上远远无法与神圣同盟相比拟。至少在火没烧到他们身上之前,他们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置若罔闻,一旦波西米亚局势发生逆转,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

“参谋部也是这么认为的。”

卡拉米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据洛伦佐先生和尤里奥洛夫局长提供的情报分析,波西米亚军队不足为虑。除了曼斯菲尔德伯爵指挥的那三千多佣兵外,基本上都是农民。但由于斐迪南国王陛下同样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甚至都没人愿意保卫他,所以导致波西米亚人在奥地利城外扎了营,包围了他们的君主。”

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奇怪的民族和奇怪的国王!

当天主教徒把他当作教会英雄和骑士倍加崇拜时,新教徒已把他当成最危险的敌人而开始武装起来。尽管如此,当奄奄一息的帝国皇帝马蒂亚斯请求把继承权给他时,奥地利的一些选举邦国并未表示强烈反对,甚至连波西米亚人也声称在可接受的条件下加冕他为未来的国王。

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口袋甚至都没钱,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居然走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宗教矛盾害死人啊!董南暗叹一口气,紧盯着地图问道:“我们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抵达奥地利城下?”

“两个半月,”卡拉米跟胡安上尉对视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在补给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如果在补给上出一点问题,那这个时间将会大大拖延。”

联军是由大西洋组织佣兵和托斯卡纳佣兵组成的,原打算征召入伍的西班牙战俘,由于梅尔斯超额完成了陆战队扩编任务,干脆一个不少的交还给了西班牙。

奴隶军团吃苦耐劳,而且很听话,基本上做到了令行禁止;托斯卡纳佣兵经历过一个冬天的训练,也习惯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作战方式,对于他们的行军速度,洛伦佐充满信心。但xiangdao教廷招募的那帮乌合之众,洛伦佐禁不住摇头苦笑道:“我们的补给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友军的补给却很难说了。”…,

军纪比什么都重要,一旦干出点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沿途上那些公国必然会避之不及。到时候有再多的钱也没用,只能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名声好不好倒是其次的,毕竟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可因此而耽误时间就得不偿失了。

胡安上尉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先生们,我认为应该对计划作一个小小的调整。为了不至于白跑一趟,有必要在主教大人抵达前让骑兵团迅速驰援,先把奥地利的围解了再说,就算实力悬殊也可以替斐迪南牵制一部分敌人。”

随着自己的到来,历史已发生了改变。如果波西米亚人因为自己这支连西班牙都曾打败过的对手参战而来个鱼死网破,那被围半年之久的斐迪南,很可能就没有历史上那样的好运了。

董南权衡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卡雷罗主教抵达前还是我们说了算,上尉说得对,来个先斩后奏,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刚在萨累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凯欧斯完全能担此重任,但卡拉米还是异常严肃地提醒道:“补给呢?”

“我随骑兵团一起出发,反正有主教大人在,主力部队的补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洛伦佐下定了决心,上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传令官,请凯欧斯先生过来一下,并让后勤部做好他们出发前的相应准备。”

“是,阁下!”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突然抓起手边的佩剑,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尉、卡拉米,联军主力就交给你们了,记得跟主教大人和友军搞好关系。我也随骑兵团一同出发,咱们奥地利城下见。”

骑兵团具有着超强的机动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安全上倒没什么问题。可上尉还是不想就这么让他走,一把拉着他胳膊,连连摇头道:“杰克,别这样杰克,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兄弟们交待?”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董南顿了顿,随即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记得跟尤里奥洛夫保持联系,我答应过克劳迪娅,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伤害,主意是他出的,如果给搞砸了,那我下半辈子只能进修道院了。”

上尉这才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紧盯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去吧,挣个真正的公爵huilai。”

贵族之间的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教皇刚敕封的那个伯爵,其含金量很值得怀疑,这就意味着就算克劳迪娅成为了一个“寡妇”,他俩之间还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障碍。而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如果杰克-董能挣得救驾之功,那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有托斯卡纳公国的二号大佬做向导,骑兵团一路畅通无阻。三千六百多人经过十二天的急行军,沿博洛尼亚、费拉拉抵达威尼斯的梅斯特雷。稍作休整后又一次挥师北上,于2月26日中午时分越过奥地利边境。

与此同时,斐迪南国王已陷入穷途末路的境地。半个月前感觉他的孩子不安全,便让他们从格拉茨逃往蒂罗尔,而他自己则留在皇城里等待暴乱。

他手下能对付愤怒人群的士兵屈指可数,就是这点士兵也不太情愿抵抗,因为他们没从国王那里得到面包和金钱。最可怕的是,维也纳对长时间的围攻没有任何准备,城外的敌人成千上万,甚至连城里的新教徒都占据绝对优势。他们随时都可能加入波西米亚人的阵营,乡村都招募好了反对他的军队。…,

他只好躲进一间修道院里,他的邦国被分裂了,他的孩子受到新教教义的教育。暗藏的敌人受到重用,公开的敌人包围了他,他甚至能瞧见吞噬他所有xiwang和他自己的深渊每时每刻都会打开。

完了,彻底完了,西班牙和教廷援军远在千里之外,斐迪南从未像现在这么绝望过,看着修道院那低矮的石墙,听着墙外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喊叫声,他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陛下,该祈祷了。”

他的忏悔神甫阿蒂米斯同样忧心忡忡,但还是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xiwang能给这位可怜的国王些许安慰。

作为一个虔诚的耶稣会弟子,斐迪南当然不会拒绝祈祷。不过现在好像不是祈祷的时候,而他也没心情祈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并急切地问道:“神甫,托斯卡纳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您知道的……我现在只能指望他们了。”

西班牙靠不住,罗马教廷不可靠,连巴伐利亚公爵等天主教诸侯都坐山观火,他唯一的妹夫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德-美第奇,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冬天是不打仗的!

阿蒂米斯神甫恨不得把城外那些不遵守规则的波西米亚异教徒,和城内那些趁火打劫的维也纳异教徒通通绞死。要知道根据之前的约定,正在佛罗伦萨休整的萨累佣兵,最快也得一个半月后才能抵达。

面对着心急如焚的弟子,阿蒂米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举起胸前的十字架,一脸虔诚地说道:“所以我们更需要祈祷,来吧——陛下,上帝会保佑您的。”

下奥地利沦陷,上奥地利岌岌可危,卑鄙无耻的叛徒屠尔恩伯爵所向披靡,而且还受到了信仰同宗的奥地利人热烈欢迎!

“宗教不应该再有区别,所有基督教会应享有平等的权利”,成了维也纳城里城外最嘹亮的口号。所有人都背叛了,斐迪南可不认为上帝真能帮助自己。

就在个琢磨着该用什么方式推掉这毫无意义的祈祷时,修道院长带着几个修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陛下,他们并没有关上和谈的大门,只要您愿意在和约上签字,那所有麻烦将迎刃而解。”

废话,要签字我还能等到今天?

斐迪南气得咬牙切齿,要知道字一签他就不是波西米亚国王了。要知道他再三考虑的是,他如何才能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而保住波西米亚这一选侯资格,是被推选为帝国皇帝的先决条件。

“嘭……!”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波西米亚人的子弹突然射进了修道院里,十几个同样急得团团转的奥地利男爵涌进他的房间,他们边责备边冲向他,强迫他同意与波西米亚人和谈,其中一位居然拉着他短上衣的纽扣,大呼小叫着嚷嚷道:“斐迪南,你愿意签字吗?”

“出去!通通给我滚出去!”

伙伴们劝他逃跑,天主教教士们劝他屈服,倘若他真离开维也纳,这坐城市就会落入敌人手中。维也纳的陷落便会导致奥地利的陷落,奥地利陷落便会丢失皇座。

斐迪南不想离开都城,更不想听从什么条件,抓起烛台狠狠地摔到他们脚下,声色俱厉地咆哮道:“作为一个天主教徒,一个虔诚的贵族、一个神圣的教士,你们不觉得羞耻吗?贪生怕死的叛徒,上帝不会饶恕你们的!”

形势逼人前,如果再不作出妥协,屠尔恩伯爵的大军就要冲进来了。一个男爵蓦地转过身去,指着矮墙外的广场,针锋相对地说道:“你不愿意去我们去!斐迪南,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罗马皇帝,奥地利绝不能因此而毁在你手上。”

正如男爵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只是以哈布斯堡亲王的身份住在这里,奥地利人用不着为波西米亚的内部事务而成为一片废墟。

众叛亲离了,一年前还信誓旦旦宣称效忠于他的奥地利贵族们,居然为了苟活下去而放弃神圣的信仰,连教士们这些上帝的仆人也不例外

“陛下,我们该祈祷了!”阿蒂米斯神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生怕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做出波西米亚人和新教徒都做出的事,连忙拉着斐迪南的胳膊往神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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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城外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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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城外激战

或许是还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缘故,上奥地利天主教徒对宗教的热情令人惊叹。早就做好不惜一切手段获得补给的董南,赫然发现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只需把教廷和托斯卡纳的旗帜亮出来,他就能得到除了钱之外所想得到的一切。

然而,维也纳传来的消息,让疲惫不堪的大军无法在上奥地利稍作休整,以教会名义征募了十几个向导和略懂医术的教士后便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大军一清早就到了格拉茨以北,大约是后世维也纳新城不远处的地方。他们有人骑着马,有人坐在一捆捆柳枝上渡过河流。动作非常迅捷,使得玛茨科修士、兹皮希科修士、哈拉伐男爵和玛佐夫男伯爵等上奥地利志愿军,对于这些战士的机灵大为惊奇。

志愿者们这才明白为什么西班牙人会败在他们手里,寒冷、树林、沼泽、河流为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的远征。

爬上了河岸,谁都不脱掉湿衣服,连羊皮衣都不脱,由它在阳光下晒着,直到全身冒着热气,像烧沥青的人一样,这才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又急急向北面赶路。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维也纳城外不远处的另一条河流。

春来大河水涨,渡河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玛茨科修士所知道的那个浅滩,有好些地方成了深水,马匹都得没过四分之一富尔浪的距离。玛茨科修士身近旁有两个人被水冲走了,兹皮希科修士想去救他们,却没有救成;因为天黑,水势又急,那两个人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掩在水里的人却不敢高声呼救,因为连指挥官凯欧斯都言听计从的伯爵大人早就下过命令:渡河时要尽量做到安静!

其余的人都安全到达了对岸,他们在那里没有生火,一直待到天明。天刚破晓,整个军队分为两支。凯欧斯团长率领了一支去袭击波西米亚将军屠尔恩伯爵在城外的营地,另一支则由杰克-董和洛伦佐率领,试图趁乱冲进被围几个月之久的皇城。

早晨的天气暧和而明朗,但在树林里、沼地里和树丛中,都弥漫着一片浓密的白雾,把远处完全这没了。这正是董南所求之不得的,因为这样一来,从营地里出来的波西米亚人就不能及时看到他们。

一个年轻的奥地利骑士非常高兴,向他建议道:“伯爵大人,我们还是提前行动吧,一旦迷雾消散,想继续掩藏行踪可就难了。”

骑兵团是所有武装力量中的主力,董南可不会拿自己兄弟们的安危开玩笑,想了想之后回头笑道:“哈拉伐先生,既然作战计划确定了,那我们就必须严格按计划执行。”

“可是……”

年轻人求战心切,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波西米亚阵前砍杀一番,以证明其对宗教信仰和哈布斯堡王室的忠诚。但还没等他说完,队伍前面突然传来几声鸟叫,骑兵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战马,试图让它们别搞出太大动静。

一个马穆留克快步跑了过来,抓住董南的马鞍,低声说道:“前方出现一直军队,大约一千人左右,我们很快就会同他们遭遇了。哈罗德营长建议从小路绕到那边的丛林里掩蔽,然后打他们一个伏击。”

迷雾即将消散,想继续掩藏行踪显然是不可能的,董南掏出西班牙怀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条路的?”…,

“是从本地农民那里得到情报的,玛茨科修士的信众里有好多本地农民,而且非常可靠,随便到什么地方去都可以叫他们带路。”

现在的下奥地利局势是冰火两重天,新教徒欢欣鼓舞,天主教徒欲哭无泪。不但财产都成了波西米亚人的战利品,连生命能不能保证都是一个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上奥地利才得到了天主教徒们的支持。情报应该没什么问题,董南权衡了一番,继续问道:“那你们打算离城堡多远进行攻击呢?”

“在离它一英里左右的地方。”

不等董南开口,洛伦佐便深以为然地说道:“很好!因为再近点,城堡里的士兵就可以冲出来接应;而现在他们不但不会及时赶来,甚至连听都听不见。”

“我们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专业事情由专业的人却干,见身经百战的副营长已经作出了决定,立马拔出手枪,一边策马上前,一边低声说道:“你想到了这一点,同时还要想到另一点:如果他们都是些靠得住的农民,那就派两三个到前面去,以便一看见波西米亚人就发信号。”

“是,先生,我这就去办。”

“另外再布置一个连,战斗打响后不要投入战斗,而是赶快冲到他们后面去切断退路。”

“这是最重要的事,”马穆留克回答道:“这个命令也已经下啦!波西米亚人就要落入陷阱,逃不了哩。”

听了这话,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高兴,一边示意他去作战前准备,一边回头笑道:“男爵先生,你表现的机会到了,希望你那把漂亮的佩剑能派上用场。”

骑兵团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哈拉伐男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捐献了六匹战马和几乎所有的粮食,才得以像修士们那样加入进这支名声在外的援军。

“当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比谁都高兴,因为他热爱战争,蓦地拔出佩剑,在侍从们的帮助下爬上另外一匹战马,然后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洛伦佐感觉有几分好笑,禁不住地回头说道:“这身盔甲不错,杰克,我认为你也应该搞一套。”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变成一个人肉罐头。”

“罐头?”

洛伦佐流露出一脸疑惑不已的表情,董南这才意识到说过了,连忙解释道:“一种包装食物的金属容器,我们家乡的一种做法,你没听过很正常。”

说话间,一千八百多个骑兵在迷雾的掩护下,沿山坡边的小路绕到通向维也纳城的大路另一侧。树林不大,而且是这一带为数不多的林子。从外围那一个个树桩上可以看出,波西米亚人肯定把这里当成了燃料来源,并且靠它渡过了寒冷的冬天。

玛茨科修士是先头部队的向导,作为一个虔诚的耶稣会士,尽管早就做好了殉道的准备。但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同为向导的一个农民更紧张,回头看了看那些正检查燧发枪的骑兵,忍不住地问道:“神甫,他们能打赢波西米亚暴徒吗?要知道他们总共才三千多人。”

“我不知道他们这方面的战斗力,”修士说,“但是他们行军肃静,动作敏捷,看起来士气很高昂。如果一切都计划得很好的话,那很可能一个波西米亚人都活不了。”

“真的?”

“嗯,我深信不疑,”修士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他们去年刚打败一万多精锐的西班牙步兵,对付一帮波西米亚暴徒肯定没问题。”…,

说到这里,玛茨科修士似乎想起了什么,立马转过身去,跑到严阵以待的哈罗德营长身边,急切地说道:“阁下,我知道你们想打一场歼灭战,如果可以的话,我恳求您别赶尽杀绝,尽量活捉俘虏;如果发觉其中有骑士或者教士的话,更不要杀掉。”

哈罗德是陆战队指挥官哈里的弟弟,杰克-董当第一任萨累总督时他曾是总督卫队的一员。作为一个阿比德-布哈里,他是天生的骑兵。所以组建骑兵团时,奥赛罗便把他抽调了过去担任三营指挥官。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的部下凯欧斯,现在居然成为了他的上司。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他的使命跟凯欧斯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为了赢得战争,一个则只需确保杰克-董的安全。

正因为如此,哈罗德很少关心什么战略上的事,回头看了在几个侍卫保护下的董南和洛伦佐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杀?”

“阁下,”修士答道,“一定要这样办,如果他们中有骑士的话,就必定掌握了很多情报,因为他游历过许多城市和城堡,见多识广;要是一个新教牧师,那就更是如此了。因此我感谢天主,使我来到此地,我也许会打听到关于他们内部的消息。”

神甫见过不少,萨累现在有了,佛罗伦萨更是到处都是,但像眼前这位穿得破破烂烂的耶稣会士,哈罗德还是头一次见。

喋喋不休,废话比谁都多,要不是看上他懂点医术,哈罗德早就让他滚蛋了,自然不会听他这些可能导致无谓伤亡的建议,想都没想便冷冷地说道:“神甫,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帮我们祈祷。”

这时候,前面又传来几声鸟叫。紧接着,几个奥地利农民跌跌撞撞的跑进树林,指着雾气腾腾的大路方向,气喘吁吁地说:“来了!波西米亚人来了!”

“全体戒备,准备战斗!”

随着哈罗德的一声令下,三百多个携带燧发枪的骑兵,小心翼翼地走到树林边。其余人则做好了冲击准备,试图在第一轮齐射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树林,一举击溃这帮不期而遇的敌人。

所有人都没见过波西米亚士兵,他们在树林外乱七八糟地行进着。密密麻麻的一群,骑兵和步兵都混在一起,穿过树林里的树丛时,步子极不一致。为了要和骑兵齐步前进,很多步兵都抓住了马鬃、鞍座和马尾。

他们肩上都披着狼皮、山猫皮和熊皮;有些士兵甚至在头上挂着野猪牙齿,有的挂着鹿角,有的则挂着毛茸茸的兽耳。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火枪、佩剑、弯刀、长矛、弓箭……从雾中看去,他们简直就是一群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的野兽,被喝血的欲望或饥饿所驱使,正在搜寻着猎物。

这番景象看上去有些怪诞不经,仿佛回到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甚至连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波西米亚贵族,都一脸不快的嘀咕道:“凭圣父和圣子的名义!我敢说我们是在跟一群狼在一起行军,而不是跟人。”

他身边的也是一个奥地利向导,好像很熟悉这种情况,毫不惊奇的答道:“大人,狼虽然是在冬季成群结队出来觅食,可是春天里也要尝尝天主教徒的狗血。”

确实已经是春季了,密布在森林里的榛子树都透出了一片新绿。士兵们无精打采地踏着苔藓往前走,苔藓中可以看见白色和蓝色的白头翁,还有浆果和羊齿植物。连绵大雨淋得树皮变软了,散发出一种惬意的气息。…,

而在松针和朽木铺成的地面上,则散发出一种辛辣的气味。太阳在树叶和树枝的雨滴上映出一道彩虹,鸟儿便在那上面欢乐地歌唱。

他们加快了脚步,似乎认为还会像以前一样所向披靡。上奥地利天主教贵族们逃之夭夭的远景显然使他大为得意,甚至连之前那种忧郁的神情都消失了,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闪闪光芒。

“精神点!”指挥官喊道:“我们现在一定要赶到前面去——不能落在后面。我们要出其不意地攻击日尔曼人,不过,如果他们已经站稳脚跟、布好阵势的话,那我们就必须先下手攻击他们。”

“是,大人!”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刚落,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行进中的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靠近树林那一侧的士兵,一下子就被撂倒了几十个。

“戒备……戒备!”

波西米亚指挥官连忙跳下马背,一边掏出手枪瞄准树林,一边急切地命令道:“奥弗顿,带上你的人冲进去干掉他们,一个都不留!”

他这道命令显然不能得到执行,因为奥弗顿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藏在路旁树丛里的萨累骑兵,对前进的队伍看得一清二楚。见敌人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哈罗德便向部下作了个手势,要大家别轻举妄动,让火枪队再齐射几轮。

重新装弹的空隙,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波西米亚指挥官一时间犹豫不定,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深入这座森林。然而静寂只是暂时的,随着一道道火光,密集的枪声又打破了沉寂,不久就听见从东面传来马蹄声;虽然距离还相当远,但是随着敌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波西米亚指挥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抓紧时机把队伍带到路中心排成楔形。他本人是楔形的尖端,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卫队,再后面是三个人一排,再后面是四个人一排,全都配备精良。

“他们还在唱歌呢,我们要完蛋了!”

一个士兵突然惊叫了起来,扔掉手中的武器就往后面跑。不过指挥官现在却没时间维护军纪,因为一列黑黝黝的骑兵出现在转角上,战马迈着沉稳的步伐冲了过来,上面的骑者仿佛生了根似的做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长矛手准备!火枪手射击!”

他的命令刚下达,哈罗德营长也用马刺踢着马,举起手枪喝令道:“一连左侧,二连右翼!”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策马奔去,树林里响彻了骑兵们可怕的叫喊声。兹皮希科连长跟敌人相隔只有两百步,一眨眼工夫,敌人就向他的部下平举起一片森林似的矛枪;其余的士兵闪电似的分列两边,以便保护自己,抵挡从森林两边来的攻击。

欧洲骑兵也许会赞赏波西米亚人这种敏捷的战术,但他们遇到的却是前所未见的对手。兹皮希科连长冷哼了一声,对着最前面的长矛手就是一枪,随即调转马头,从顺时针的方向又绕了回去。

他的部下们同样如此,看上去排山倒海的冲来,却并没有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强攻,而是一轮接一轮的射击。三把早就装填完毕的手枪射完,让波西米亚长矛兵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但波西米亚人谁都没有想过投降,因为他们知道,别指望这些黑色死神会发什么慈悲。

因此他们默默地后退,大伙儿结集在一起,肩并肩,一会儿举起标枪和阔斧,一会儿又放下;在混乱的战斗中,只要可能,便尽量剁,用石弓射,一边继续慢慢地退到他们的骑兵那边去,可他们的骑兵正在同另一支敌军作殊死战。…,

实力太过悬殊,决定了这场血战的命运不会发生奇迹。

一个年轻的波西米亚士兵看到伙伴阵亡,简直发了狂,立马弯身抱起他他的尸体,想把它安置在一个安全些的场所,免得尸体被马蹄踏碎,等到战斗结束,再来收尸。

但就在这当儿,他又发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因而不但不离开大路,反而向萨累骑兵冲了过去,把尸体向着他们的刀尖扔,弄得那具尸体窟窿累累。

战斗变成了屠杀,他们的长枪和阔斧到了短兵相接时就毫无用处了。相反,骑兵的剑?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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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坐在马上很容易往下斫,他们都利用这机会不停地斫杀敌人。树林里的两边不断赶来了凶猛的战士,身披狼皮,心里也像狼似的渴欲饮血。

他们的号叫声压倒了那些垂死者乞求饶命的声音。战败者抛下了武器,有的企图逃进森林,有的装死躺在地上,有的笔直地站在那儿,脸色雪白,眼睛充血,有的则在祈求。

其中有一个人显然疯了,竟然吹起笛子来,抬头向上一望,笑了,后来被一个萨累骑兵一刀砍掉了脑袋。森林不再飒飒作声,死神笼罩了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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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趁火打劫

第一百零四章

趁火打劫

斐迪南还在与男爵们交涉时,城堡广场上忽然响起了军号声。紧接着,一个令人恐惧的消息在城堡里不胫而走:早上刚进城的波西米亚谈判代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

有人感到害怕,有人感到惊讶,没等人们搞清楚这是波西米亚人总攻前的信号,还是神圣联盟的援军抵达了,维也纳的许多新教贵族和市民便仓皇逃往屠尔恩营地。

托斯卡纳、罗马教廷和萨累佣兵的旗帜出现在视线里,这让阿蒂米斯修士欣喜若狂,立马冲进国王的房间,把他拉到窗户边说道:“陛下,援军来了,感谢上帝,我们得救了!”

“玛利亚,亲爱的妹妹,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斐迪南激动不已,浑身像脱力了一般,顿时瘫坐到后面的椅子上。

凯欧斯的突袭,给了屠尔恩伯爵致命一击。

他们从侧后方凶神恶煞般地冲进营地,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让毫无准备的波西米亚军队陷入了混乱。等到他们把所有战马都赶出马圈时,屠尔恩伯爵等波西米亚将领已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不得不跟四处逃窜的士兵们一起撤退。

获得如此大的战果,连杰克-董都始料未及。见敌人已丧失斗志,立马下令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随自己进城,一部分则由哈罗德率领,从正面发起攻击。

城里同样乱成一团,逃往城外的人群把门都堵住了。一队马穆留克毫无怜悯地策马上前,硬生生的撞开了一条路。被马踩死的、人踩死的不计其数,到处充斥着不绝于耳的枪声、爆炸声、喊声、哭声和哀号声。

刚跟随董南进城的洛伦佐可没时间维持秩序,见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正准备往身后逃窜,立马把剑架到他的脖子上,用德语严厉地问道:“站住!告诉我国王陛下在哪里?”

一帮黑奴见人就杀,城门口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士兵吓得瑟瑟发抖,指着后面的城堡战战栗栗地说:“修……修……修道院,广场边的修道院里……”

尽管杰克-董还没学会德语,但他的手势已经说明了一切,蓦地转过身去命令道:“一连接管城门,二连跟我上!”

“是……”

与此同时,十几个修士举着十字旗从广场方向跑了过来。紧跟在杰克-董后面的玛茨科修士迎了上去,兴奋不已地喊道:“援军到了,罗马和托斯卡纳的援军到了!”

跑在最前面的那位老修士董南还是认识的,跟洛伦佐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满面笑容地招呼道:“阿蒂米斯修士,我们又见面了。”

“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伯爵大人,”修士紧握着他的双手,一边跟洛伦佐点头致意,一边急切地问道:“城外的情况怎么样?波西米亚暴徒都跑了吗?”

“正在追击,不过由于兵力有限,我们暂时只能解维也纳之围,想全歼他们短时间内还做不到。”

“掷出窗外事件”就是屠尔恩伯爵搞出来的,无法全歼他们跟放虎归山没什么区别,满以为教廷、托斯卡纳和萨累佣兵都到了的阿蒂米斯修士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兵力有限?”

“是的,”洛伦佐点了点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我们是前锋,大部队还在后面。为了国王陛下的安全,我们已经连续行军一个多月了。”…,

修士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杰克-董和洛伦佐都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抱歉,非常抱歉,二位请……我们去见国王陛下。”

情况不明,董南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跟着阿蒂米斯往修道院走去,一边大声喝令道:“二连戒备,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修道院,违者格杀勿论!”

“是,阁下!”

局势发生了逆转,许多天主教市民受到这一场面的影响,鼓起勇气跑了过来,连教会学校的学生们都握起武器,跟从千里之外赶来拯救国王的黑人骑兵们一块维持起了广场上的秩序。

“神甫,我的人还没吃早饭,麻烦您派人准备一下,”董南回头看了一眼,一边示意部下关上修道院大门,一边补充道:“还有城外的兄弟,一共三千多人。另外还要组织一些医护人员,做好随时抢救伤员的准备。”

两个小时前还在力劝斐迪南屈服的几个修道士,不等阿蒂米斯修士开口,便争先恐后地说道:“没问题,这是我们该做的。”

“放心吧大人,我们会安排好的……”

说话间,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见到洛伦佐就是一个拥抱,并哽咽着说道:“维也纳欢迎你,亲爱的洛伦佐,并容许我对托斯卡纳致最衷心的谢意。”

“陛下,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洛伦佐轻轻推开他的胳膊,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去,指着董南微笑着介绍道:“杰克-董,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教皇陛下刚敕封的东方伯爵。”

斐迪南!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国王,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他长得要比科西莫大公英俊,可能是这段时间的遭遇,让他从表面看上去略显冷淡、含蓄,不大有笑容。但十分有礼貌,是欧洲贵族那种严肃的、稍为带点傲慢的礼貌。他穿着带下摆的上衣,短裤加长靴、头戴一顶边帽,披着极名贵的丝衬里黑色斗篷——这是这个时代最华丽的衣着。

“大西洋公约组织。”他重复了一遍,一边上下打量着满脸微笑的董南,一边不无自嘲地说:“菲力浦最头疼的萨累海盗,现在居然成了我的救星。伯爵……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董南并没有生气,而是不卑不亢地说:“陛下言重了,为您效劳是休战协议的条款之一,您无需感谢。”

斐迪南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叹道:“你们很注重承诺,这一点非常了不起。要知道许多自命笃信基督的体面人,都无法履行上帝赋予他们的义务以及自己的承诺。”

“陛下,还是让我先向您汇报下情况吧。”

那么多兄弟在城外,董南可没时间跟他扯淡,突然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我军最高指挥官是胡安伯爵,考虑到跟教廷援军汇合后行军速度将会变得更慢,所以在与卡雷罗主教汇合前,由我、洛伦佐先生和哈罗德男爵率领骑兵团先行赶来解围。

屠尔恩伯爵派往上奥地利的军队,已于今早六点在城南三英里处被我军全歼,城外主力亦被我军击溃。哈罗德男爵正率领两个营乘胜追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联军主力抵达前,他们将无法再对维也纳构成威胁。”

一个骑兵团击溃的一万多大军,斐迪南被这个战果惊呆了,忍不住地问道:“一个胸甲骑兵团?”…,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轻骑兵,我们称之为游骑兵。”

看着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洛伦佐不无得意地解释道:“陛下,萨累骑兵没有装备全套盔甲,只有简单的头盔和胸甲,否则我们的行军速度也没这么快;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一支极具战斗力的部队,不但曾打败过菲力浦的大军,而且还一举击败了马拉喀什骑兵,连臭名昭著的马蒙王子都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伯爵阁下,我可以称呼你杰克吗?”

“当然。”

斐迪南再也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居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杰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禁卫军指挥官,因为根据‘佛罗伦萨休战协议’,我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

到底是哈布斯堡的亲王,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董南被搞得哭笑不得,想了想之后,摇头笑道:“陛下,您的确有这方面的权力,而且我们也有为您效劳的义务。可惜我不是萨累佣兵的一员,无法长时间伺候在您的身边。”

尽管禁卫军指挥官属于宫廷重臣,作为哈布斯堡的亲王、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国王,斐迪南这个任命无可厚非,但洛伦佐还是认为他的要求过分了。要知道身份地位和头衔是一回事,实力则是另外一回事。

见他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陛下,作为大西洋公约的主要决策者,杰克显然无法胜任这一重要职位。毕竟除了处理所有外交事务外,他还同时负责着东印度公司及其下属的舰队。”

海盗海盗,没有船算什么海盗啊?

斐迪南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实力,也远远超出自己的预计。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刚才那番话时,董南突然笑道:“陛下,尽管我无法长时间为您效劳,但确保您前往法兰克福途中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延误他去法兰克福参加皇帝选举,是波西米亚新教徒围城的战略目标之一。现在被封锁的道路重新敞开了,斐迪南自然不会在此久留,必须立即前往法兰克福参加选帝侯会议。

董南的善意一下子获得了他好感,紧握着他的双手连连点头道:“谢谢,非常感谢,尊敬的代表阁下。”

当上皇帝才有权敕封公爵,要不董南也不会干这种伺候人的事,一边让开身体请他进去,一边微笑着说道:“那您准备一下,我们两天后启程。毕竟部队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奔波,又打了一场恶战,需要几天时间休整。”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那帮该死的叛乱分子跑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波西米亚人而言,形势急转直下!屠尔恩伯爵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收拢部队,就收到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萨累骑兵解围的第三天,一个从胸甲骑兵团从达皮埃尔开进了维也纳;紧接着,西班牙在南尼德兰的布阔伊将军,彻底击垮了布德维斯的曼斯菲尔德伯爵,并趁胜向布拉格挺进。为了救援首都,屠尔恩伯爵不得不率领大军回援。

波西米亚叛乱分子走了,奥地利的叛乱分子却还没肃清。刚打了一场赔本仗的杰克-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再次来了个兵分两路,自己和哈罗德率领一个营护送斐迪南去法兰克福争皇位,洛伦佐和凯欧斯则留下来负责这一重要军事行动。…,

刚加入萨累军团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哈拉伐男爵,在这一行动中发挥出了巨大作用。在杰克-董的授意下,带领一帮狂热的天主教志愿者,给准备了大量口袋和马车的哈罗德当起了前锋。

一时间,维也纳被搞得鸡飞狗跳,新教徒们是人人自危。如果拿不出足够的金钱,那他们就会面临严重指控。谁要是胆敢反抗,不但会迎来疯狂地报复,甚至还有被送上宗教法庭的危险。

干这种事凯欧斯是轻车熟路,听完哈拉伐男爵的汇报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牧师、教授、铁匠、木匠、泥水匠……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全部收押。至于教会那边,我会去跟他们说;还有那些缴获的战利品,你们留一份儿,其余全部交给洛伦佐先生作为军费,我会派宪兵全程监督,谁要是胆敢私吞一分钱,那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有激励才有动力,一个上午就赚了几千金币,哈拉伐男爵从未像现在这么积极过。况且如果表现更好一点的话,陪同国王陛下去法兰克福的伯爵大人,还会推荐他担任更重要的职务。正因为如此,他居然在半天时间内就拉起了一支六百多人的“伪军”,专门负责搜刮民脂民膏。

“战利品倒没什么问题,事实上来之前我已经移交给了洛伦佐先生。现在的问题是没那么大地方关押叛乱分子。大人,您知道的,监狱就那么大……”

整个维也纳近一半人都是新教徒,这个打击面的确有点大了,难怪眼前这位男爵大人要诉苦呢!凯欧斯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把标准放宽一点。除牧师和教授必须全部抓捕外,只收押十四岁至二十八岁的判乱分子。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可以逍遥法外,该罚款的还是要罚款,必须要给他们点教训,为国王陛下解除后顾之忧。”

“我也是这么想的,”哈拉伐男爵点了点头,指着胸甲骑兵团驻扎的方向,愤愤不平地说道:“大人,我们的速度要快,否则就要被他们捷足先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恳求您派两个连参加行动,以弥补我们的人员不足。”

那些叛乱分子将来是要用的,凯欧斯可不会把事做绝,要不也不会让他组织一帮伪军去干这些破事了。但想到他也有他的苦衷,如果不当机立断的采取必要行动,从达皮埃尔来的那个胸甲骑兵团,必然会更肆无忌惮地抢夺本应该属于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胜利果实。

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能拖泥带水,凯欧斯权衡了一番,抬头说道:“哈拉伐,亲爱的朋友,骑兵团担负着防守任务,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参加行动。不过我可以封锁外围,确保你们的行动不被打扰。此外你还可以再扩编下部队,尽可能提高行动肃清效率。”

这样的好事哈拉伐男爵当然求之不得,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武器呢?大人,兵员完全不是问题,可我没那么多武器。”

傻子才会给你们武器呢!

凯欧斯可不会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立马拍了拍他胳膊,似笑非笑地说道:“朋友,肃清行动不是战争,用不着那么多武器。况且有我们作为你最坚强的后盾,就算借他们个胆也不敢反抗。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城里干完了还有乡下,任务还重着呢。”…,

只要是波西米亚人占领过的地方,都是国王陛下临走前要求肃清的区域。想到整个下奥地利都可以任自己为所欲为,哈拉伐男爵禁不住地笑道:“任务不但很重,而且时间也很紧!万一再来几支援军,那行动必然会受到巨大影响。”

与此同时,在刚设立的美第奇银行临时金库里的洛伦佐,数钱数到手都抽筋了。各种各样的金银币和金银器堆得像小山似的,十几个人清点了半天,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务。

刚被委以重任的玛茨科修士,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耻,一边翻看着圣经,一边忍不住地提醒道:“阁下,尽管你们获得了国王陛下的授权,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将所有新教徒的财产据为己有。要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本就属于教会,只不过暂时被他们抢走了而已。”

洛伦佐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紧盯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问题是除了国王陛下的授权外,我们出兵之前还获得了教皇陛下的授权。另外我们也不是据为己有,而是代为保管。”

“您是说将来会归还给教会?”

“是的,”洛伦佐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到时候我们会组建一个特别机构,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务。只要教会和其他什么人能拿出足够证据,来证明这些财物的确属于他们,那我们将会一分不少的归还。”

死的死了,跑的跑了,那些没死没跑的也都会被指控为叛乱分子,一个当事人都没有,怎么证明啊?玛茨科修士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不知好歹地又问道:“万一无法证明呢?”

“那只能作为军费,在这里我必须重申的是,这并不意味着会违背停战协议。毕竟下奥地利和波西米亚局势还没能得到根本性改观,这一仗谁也不知道会打多久。况且援军除了萨累佣兵外,还有托斯卡纳和其他国家的军队,作为国王陛下最忠实的盟友,我必须未雨绸缪的作一些必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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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情报局的行动

第一百零五章

情报局的行动

乌尔比诺公国地处亚平宁半岛中部,北面与教皇国相邻,与托斯卡纳公国在西北方向有一段不长的边界,南邻阿布鲁佐和拉齐奥,而东边则是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相望的亚得里亚海。

这里曾是古罗马的一个行省,除了有一些河谷和海岸的狭长地带之外,领地其余部分都是山区。多山的环境令它到直至今日,与其他公国的联系除了一些关隘上的崎岖山路外少接触。正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缘关系,让乌尔比诺公国与亚平宁半岛的其他国家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

作为乌尔比诺的统治者,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比谁都注重传统。以至于联姻这么大的喜事,都必须按照当地古老的习俗进行。不但要求美第奇家族将新娘和嫁妆送到两国界河中央交割,甚至剥夺了新娘带几个女仆和侍卫的权利。

好在他们那该死的传统,还同时要求新郎必须老老实实呆在乌尔比诺的公爵宫,迎亲的一切事务则由乌尔比诺主教全权负责。

关系到杰克的终身大事,大西洋公约组织上上下下非常重视。

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巴里、奥赛罗和老约翰等人,都要求尤里奥洛夫局长必须确保克劳迪娅-德-美第奇的绝安全。甚至命令本土舰队副指挥官霍拉,率领“海神”号和“骑士”号以及四百多陆战队员赶赴亚得里亚海。一旦情报局的行动失败,他们将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不惜动用武力手段将新娘劫回。

由卡洛红衣大主教率领的送亲队伍,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两国大使约定好的界河。身怀杰克-董骨肉的克劳迪娅,只要迈出一步,就会成为乌尔比诺公爵的合法妻子。看着隔船相望的两国教士、士兵和侍女,尤里奥洛夫局长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行动失败而让大西洋公约组织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去吧,杰克都安排好了,上帝会保佑你的。”

以保守而著称的乌尔比诺不同于其他地方,想谋杀一位大公没有美第奇家族的配合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董南并没有隐瞒,连克劳迪娅怀孕身孕这一不光彩的事都据实相告了。

万般无奈之下,不想让家族蒙羞的科西莫,不得不违心地答应了他和妹妹的恳求。作为家族的二号人物,卡洛不但知情,而且还是行动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见阿萨尼亚主教在几个教士的帮助下登上船头,连忙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随即转过身去让人把嫁妆抬出来。

五万佛罗林金币,为了这桩亲事,托斯卡纳可谓下足了血本。然而乌尔比诺主教的反应却很平淡,或许在他看来尽管美第奇家族声名显赫,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商人家族,远远无法与历史悠久的罗维雷家族相提并论。

况且这桩婚事是带有附加条件的,联姻之后乌尔比诺公国将成为托斯卡纳最忠实的盟友。不管哪个国家对托斯卡纳发动战争,乌尔比诺都必须出兵支援。同时主教区也要对教廷施加影响,确保美第奇家族在罗马岌岌可危的地位。

再加上联姻本身就具有强烈的侵略色彩,一旦新娘不能诞下子嗣,那乌尔比诺将会成为哈布斯堡王室的附庸国。

“主教大人,我想没什么问题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带公主殿下上船。”…,

阿萨尼亚主教一丝不苟,生怕美第奇家族像跟法国联姻那样偷奸耍滑,直到部下们清点完嫁妆后才正式提出了请公主的移驾的要求。

卡洛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克劳迪娅轻轻的带到他身边,一脸诚恳地说道:“阿萨尼亚主教,我妹妹就交给您了,希望您能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让她太过为难。要知道长这么大,她还没怎么出过门……”

“大人,您多虑了,乌尔比诺不是法国,相信公爵大人会善待她的。同时我也衷心的希望,殿下也能像公爵大人善待她一样,善待乌尔比诺人民。”

话中有话呀!

阿萨尼亚主教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让卡洛尴尬不已。毕竟家族的两位法国王后都不是那么得人心,以致怎么把妹妹们嫁出去都成一个头疼的问题。要不是教皇陛下穿针引线,与乌尔比诺的联姻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这只是权宜之计,卡洛可没心情跟他斗嘴,便再次拥抱了下妹妹,深情地说道:“别哭了,结婚是件高兴的事,一有时间我们就会去看你的。”

“嗯……”话太多有失身份,克劳迪娅哽咽了一声,紧咬着银牙毅然走了过去。

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身材还过得去,皮肤也很细腻。阿萨尼亚主教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边暗想她到底能不能为公爵大人传宗接代,一边低声说道:“殿下请,陛下正在公爵宫等着您呢。”

在棺材里等着我吧?克劳迪娅暗骂了一句,很不情愿地在乌尔比诺宫廷侍女的搀扶下,跨上了他们的小船。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身随员装束的尤里奥洛夫局长,立马在背后给部下做了个手势。两分钟后,三对信鸽从托斯卡纳这一侧河岸边的树林里飞了出来。在界河上空盘旋了两圈,随即径直往东南方向飞去。

迎亲队伍一上岸,一直目送他们的卡洛猛地转过头来,异常严肃地提醒道:“路上大概要两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加冕仪式应该在后天下午举行。局长先生,时间一定要拿捏好,绝不能让人起疑心。”

成为合法妻子,并不意味着就有继承权。只有等新郎将其加冕为女大公后,才有资格继承乌尔比诺的王位。尤里奥洛夫哪能不知道这些,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到:“放心吧,主教大人,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公主殿下白冒这么大险的。”

卡洛还是不太放心,禁不住地说道:“杰克并没有这方面的诉求,甚至从未想过要那块领地。局长先生,如果把握不是很大,我还是建议您提前行动,不然搞砸对谁都不好。”

“乌尔比诺易守难攻,还有安科纳那个天然良港。最重要的是,它还是整个亚平宁半岛最主要的海军兵源地。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重要成员,在这个问题上参谋长先生必须维护组织的利益。”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马尔凯地区为各国海军供应了一大批水手。此外在一个传统的“mezzadria”制度下,乌尔比诺农民与地主平均各取一半收成,颇缺乏生产力的土地和难以栽种的地域也广泛被种植了,因此而成为地中海沿岸重要的产粮地之一。这对粮食尚不能自给自足的萨累而已,尤为重要。

深谋远虑,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他们与托斯卡纳的合作,卡洛突然后怕了起来。见他突然皱起了眉头,尤里奥洛夫意识到说过了,连忙解释道:“大人,这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否则我们也不会下这么大决心。”…,

“你们?包括杰克吗?”

“坦率地说,他还蒙在鼓里,但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这么大事董南居然被蒙在鼓里,还傻呵呵的以为心上人一过河,痨病鬼就会一命呜呼,整个行动没有一丁点风险。卡洛气得咬牙切齿,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局长先生,克劳迪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看他怎么理解你!”

在与西班牙人的战争中,情报局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如果不是穆罕默迪耶海岸警备队截获西班牙单桅船,大西洋公约组织很可能会成为昙花一现的历史。

憋足劲想打个翻身仗的尤里奥洛夫,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试图以此来挽回情报局的声誉。可以说这是一个未经授权的行动,不但董南被蒙在鼓里,连巴里、奥赛罗和霍拉等人都不知道。

背水一战,绝不能出任何问题。看着卡洛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尤里奥洛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翻身上马,挥舞着马鞭头也不回地往界河上游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百多个化妆成葡萄牙、那不勒斯和威尼斯商人的陆战队员,在情报局人员的接应下,秘密潜进坐落在一个倾斜山坡上的乌尔比诺城。

城里城外张灯结彩,近千名画家、歌手、工匠、教士和士兵正忙着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具有一个多世纪历史的公爵宫被装饰焕然一新,始建于1506年的乌尔比诺大学也在三天前放假了,几乎所有师生都投入进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婚礼准备中。

雁来红商行是舰队情报局三个月前才设立的联络点,同时也是萨累海盗在乌尔比诺唯一的销赃点和人员招募点。行动在即,这里也随之而成为了陆战队员们的落脚地。

两层小楼的位置不错,坐落在不大的宫廷广场西南角,斜对面就是公爵宫,距乌尔比诺大教堂仅有三百码之遥。一层是商铺,东方的丝绸、瓷器和香料、西印度的蔗糖、朗姆酒和皮毛,法国的红酒……在这里都能买到。

二层则是老板和伙计住宿的地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广场上的一举一动。同样从走私商中招募的鲍蒂斯塔站长,正陪同刚抵达的陆战队里卡多连长,用望远镜在窗帘后观察守卫情况。

“我们的人两个月前就混进去了,虽然是从本地招募的,但非常可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接到局长先生命令后,我们又利用婚礼期间急缺人手的机会增派了三个兄弟。地形图就是他们绘制的,在觐见公爵时我已经确认过,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因为婚礼而增加临时设施。”

在战场上真刀真枪与敌拼杀的人,是看不上这些见不得光的间谍的。在萨累之战中刚立下战功的里卡多同样也不例外,一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一边冷冷地说:“站长先生,您还是考虑下我们得手后你们自己的处境吧,别到时候说我们见死不救。”

准备了近两个月,花了几千金币,鲍蒂斯塔站长可不认为他们有出手的机会,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是备用方案,亲爱的朋友,你们还是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下宫廷礼仪吧,省得到时候给公主殿下丢人。”

“能这样最好不过了,但我们更相信自己,宁愿做最坏的打算。”

真是一个粗鲁的家伙!鲍蒂斯塔站长看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地形图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您看清楚了。这里有十二个守卫,他们居高临下,除了佩剑之外还装备了六杆燧发枪;攻下城门只是第一步,胸墙后面还有八个守卫,都是从瑞士招募的佣兵。一旦交上火,他们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守卫的支援……”…,

防御不是很严,但也不算松懈,想凭一百二十多人在没有火炮的支援拿下城堡,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他们顺利拿下了,还要面对外城守卫的围攻。里卡多沉思了片刻,低声问道:“站长先生,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们也混进去?”

“没办法,要知道你们都是生面孔,而且还有那么多黑人,我可不认为公爵大人会允许黑奴参加他的婚礼。”

“这么说我们是多余的了?”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鲍蒂斯塔站长摇了摇,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只需确保公爵大人在加冕后的两小时自然死亡,而不是武力营救尊贵的公主殿下。”

自然死亡?这么精细的活儿陆战队还真干不了,里卡多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地笑问道:“那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或者说有什么具体计划。”

“公爵大人不是病了吗?为了他的健康,两个月我们替他请了一个医生,并且已得到了他的信任。为了更好的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那位医术高超的医生为他调制了一剂良药。”

春药!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玩意儿,里卡多连长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想公爵大人会喜欢的。”

“当然,”鲍蒂斯塔站长不无得意地说:“为此我们付出了很大努力,不但想方设法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以此来获得他的信任。甚至还进行过十几次试验,确保那剂良药在发挥作用的同时,还不能让那些疑神疑鬼的神父看出猫腻。”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里卡多连长突然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万一他不吃呢?站长先生,我必须再次提醒下您,公主殿下是参谋长先生未来的妻子!作为他最亲密的战友,我绝不会把注全押在你那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骗子身上。”

鲍蒂斯塔站长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胜利”号上为数不多的老兄弟之一。作为第一批加入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西班牙步兵,他们对杰克-董的尊敬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我还是那句话,为了确保公主殿下的绝对安全,你必须想办法让我们混进去。”

里卡多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气,见鲍蒂斯塔站长流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便继续说道:“正是考虑到黑人队员行动不方便,霍拉先生才从紧张的人手中,想方设法抽调了包括我在内的四十多个白人队员。”

行动是由情报局负责的,鲍蒂斯塔有权拒绝他这个无理要求。但在去年结束的那场战争中,情报局刚出那么大纰漏,直接导致连他们这些外派人员说话都底气不足,不得不倍感无奈地说道:“既然您这么坚持,那我想想办法吧。但有句必须说在前面,没有我的命令你们绝不能轻举妄动。此外,我只能让你们混进去,黑人兄弟必须留在外围接应,否则很容易暴露身份。”

“没问题,我们会注意的。”

与此同时,正在亚得里亚海游弋的霍拉心急如焚。一个上午都呆在甲板上的鸽笼边等消息,比攻击佛得角群岛和哈瓦那湾时还要紧张。

“放心吧,有里卡多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卡洛斯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假作轻松的劝慰道:“再说整个乌尔比诺就六百多个常备军,半个世纪来都没经历过战争。就算情报局的行动失败了,凭我们现有的力量把人抢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霍拉举起酒瓶蒙灌了一口,看看不远处的海岸线,再看看整装待发的陆战队员,一脸苦笑着说:“问题是我们不想要战争,另外这件事对杰克太重要了,如果克劳迪娅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交代。”

“上帝会保佑他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但愿吧,”霍拉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真要是功亏一篑,那只能背水一战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和葡萄牙抵抗运动不怕战争,但绝不打没把握的战争。霍拉所谓的背水一战,并不是指游弋在亚得里亚海的本土舰队,也不是指潜入乌尔比诺的那一百多个陆战队员,而是指远在奥地利的一万多大军。

一旦因此而导致休战协议失效,那董南、胡安上尉、奥赛罗和凯欧斯等人,将会被重重包围在欧洲腹地。鞭长莫及,想救都救不了,只能靠他们自己打回来!

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卡洛斯大夫突然笑道:“没那么严重!别说他们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翻脸,就算翻脸了杰克也不会束手就擒。大不了来个临阵倒戈,帮新教同盟打几仗再绕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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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喜事变丧事

乌尔比诺是公国最大的城市,尽管这里无法与佛罗伦萨相比,但许多商人的房屋却比一些小国的宫殿还要华丽。

这里也有许多木屋;可即使这些木屋,它们那高耸的墙壁和屋顶,那些镶在铅皮中的玻璃窗,也够使人惊奇了。市场附近的几条街道上,有许多装潢考究的红砖屋和石屋,像兵士似的并排站着,阔的阔,窄的窄,但都有着高高的拱顶厅屋,而且门上都有主耶稣基督的受难像或是一幅至尊圣母马利亚像。

从城门进来的那条大街上,一眼可以看到两排房屋,屋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中间是一条石子路;放眼看去,两边尽是商店接着商店,店里摆满了上等的外国货。

然而,再好的货物也勾不起人们的购买欲,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宫廷侍卫和教士们护卫下的迎亲车队吸引住了。

街道两侧人头攒动,乐声、鼓声、欢呼声、惊叫声连绵不绝。车队所到之处,身份显赫的贵族鞠躬行礼,商人和平民则纷纷下跪。

这一切让克劳迪娅很是不安,一边透过车窗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够看到熟悉的托斯卡纳驻乌尔比诺大使,一边琢磨着万一行动失败她该何去何从?不知道是因为人太多,还是因为梦中面纱的缘故,看了好一会都没能见到她最想见到的身影。

事实上大使早就恭候在此了,而且除了他之外,一路快马加鞭、昨夜就抵达了乌尔比诺城的尤里奥洛夫局长,正和他一起站在公爵宫前的广场上翘首以盼。

“来了!”

大使显得有些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尤里奥洛夫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巴尔西亚先生,我们这边您无需担心。相比之下,行动成功后怎么才能控制住局势,才是您应该考虑的事情。”

在加冕后干掉痨病鬼只是第一步,如果无法获得贵族和教士们的支持,那克劳迪娅一样继承不了王位。毕竟这一切来得太仓促,任谁都不会接受一个刚嫁过来几小时的统治者。要不菲力浦二世在几十年前,也无需动用武力手段镇压葡萄牙的反抗势力了。

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如果有选择的话,巴尔西亚大使是绝不会铤而走险的,可现在他却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说:“**官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几个主要朝臣和公爵卫队也可以用金钱收买,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教会。如果阿萨尼亚大主教从中作梗的话,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尤里奥洛夫局长可不会给那些冥顽不灵的教士指手画脚的机会,想都没想便冷冷地说道:“既然**官那边没什么问题,这就表示公主殿下继承王位具有充分的合法性。大使先生,您只需稳住那些贵族和公爵卫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游弋,只要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近千名陆战队员和水手登陆后,乌尔比诺局势将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巴尔西亚大使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好吧,我会尽力的,不过您得给我多准备些钱。”

令他哭笑不得是,尤里奥洛夫局长居然若无其事地说道:“国库里面有的是钱,另外公主殿下还带来了一大笔嫁妆。”…,

空手套白狼,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巴尔西亚大使彻底傻眼了,正准备说点什么,由阿萨尼亚大主教率领的迎亲车队,便缓缓驶进了公爵宫前的广场。

广场上的圣母马利亚教堂,设有大酒窖用以出售着斯维得尼卡麦酒的市政厅,还有阔幅绒布仓库,专供外国商人使用的巨大的市场周围都是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迎了上去,欢呼着迎接他们的女大公。

“嘭……嘭……嘭……”

礼炮声隆隆响起,公爵宫城堡的大门随之而缓缓打开,一辆六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在几十个宫廷侍卫的拥簇下驶了出来。紧接着,广场左侧响起了嘈杂的乐声,一群舞手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近百个身着盛装的吟唱者站在他(她)们身后,用古老的曲调为新郎新娘祝福。

“殿下,公爵大人来接您了,请下车。”

主教大人朝公爵的马车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去敲了敲后面的马车。一个宫廷侍从随即端来一张板凳,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门口。

一个宫女刚推开车门,正准备搀扶克劳迪娅下车,主教大人便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唱呀,达奴莎,唱呀!”

这是乌尔比诺的一个古老习俗,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臣民们便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在人们的鼓励下,一个拿着饰有铜钉琵琶的小姑娘,像一只开始歌唱的鸟儿似的昂起了头,闭着眼睛,响起了银铃似的歌声:“如果我有雏鹅的小巧的双翅,我就飞向乌尔比诺的公爵宫,我就要坐在篱笆上歌唱——看呀,我亲爱的人儿……”

她头上戴着一顶小花冠,头发披在肩上,身穿蓝色衣服,脚穿一双鞋尖很长的红鞋。站在板凳上好像一个小孩,不过也是一个美丽的小孩,有如教堂里的画中人物。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唱歌,因为她并不显得拘泥不安。

两个吟唱者走上来为她伴奏,一个弹着小琴,一个弹着大琵琶。最爱听小调的人们开始把头前后摆动起来,那个小姑娘又用孩子似的声音唱起来,唱得又清脆又美妙,有如林中鸟啼。

见公爵大人马车边的一个黑袍男人,朝自己不露声色的作了个手势,随即转过身去,在其他几个宫廷侍卫的帮助下搀扶公爵大人下车,尤里奥洛夫局长这才松下了一口气,禁不住地回头笑问道:“那个唱歌的女孩儿是谁?”

“宫廷中的一个小姑娘,”大使说:“宫廷里多的是使人身心愉悦的吟唱者,不过,她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谁唱的歌都不能使公爵大人听得这么高兴。”

这时候,一身礼服的克劳迪娅,挽着宫廷女官的手走了出来,所有的宫廷侍从们都跟在她后面。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一个个瞪大着双眼,想看清面纱后面的容貌。

事实上不仅他们想看,之前只见过画像的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也非常想知道自己的妻子长什么样。

然而他现在是看不了的,刚在侍从们的搀扶下走到马车边,主教大人便微笑着说道:“陛下,我们还是先去教堂吧!”

“当然……”

公爵看来真病得不轻,说了两个字就喘了起来,那位黑袍大夫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试图以此来缓解他的痛苦。克劳迪娅厌恶到了极点,一个劲地诅咒他赶快去见上帝。…,

她的愿望实现了一半,虽然“丈夫”暂时没见上帝,但却先来到了与上帝沟通的地方-------圣玛利亚大教堂。

作为贵宾,巴尔西亚大使和尤里奥洛夫局长也跟了过来,与乌尔比诺有头有脸的诸等级宾客们一起观礼。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教堂,坐落在一座巍峨的高山上,那四面高耸的围墙俯瞰着一片悬岩峭壁,夕阳这时正在山上洒下万道金光。

那些庄严的围墙和建筑物各有专门的用途,山脚下的菜园和经过精耕细作的田地,显示出这所教堂拥有着巨大的财富。从穷困的农村来的人们看得惊愕了。国内别的一些地方,固然也有一些建筑雄伟的教堂和修道院,但没有一个能够与这里相比。它要比许多公国更富有,它的收入甚至超过欧洲的某些国王。

几个低级教士从圣器室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的木托盘里,有一只纯金打造并镶嵌着宝石的王冠,他们向主教大人、公爵和克劳迪娅微微的鞠了一躬,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到一边。

换上一身神袍的主教大人也走了出来,在圣像前祈祷了一会,随即举起双手,示意观礼的人们安静。

“主啊,我们来到您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的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结婚了!真结婚了!克劳迪娅像做梦一般,脑海里只有杰克-董的影子,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主教大人便开始了质问:“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克劳迪娅-德-美第奇殿下,您是否愿意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鬼才愿意呢?

尤里奥洛夫局长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克劳迪娅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愣在那里一声不吭。教堂里顿时骚动了起来,连瘦骨如柴的公爵大人都皱起了眉头。主教急了,连忙干咳了两声,再次大声问道:“克劳迪娅-德-美第奇殿下,您是否愿意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巴尔西亚大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脸尴尬的走上前来,歉疚不已地说道:“大人,殿下从未出过远门,可能有些紧张……”

谢天谢地,你终于出现了!

见大使紧盯着自己,克劳迪娅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掉下了,用蚊子般地声音说道:“我愿意!”

害羞是好事,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可不想还没结婚就被戴上绿帽子,居然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并有气无力地说道:“主教大人,请继续。”

“是,陛下。”

主持如此高级别的婚礼,阿萨尼亚主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见局势并没有完全失控,立马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继续问道:“陛下,您是否愿意克劳迪娅-德-美第奇成为您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女方父母不在,表白就无需进行了。阿萨尼亚主教把克劳迪娅的手,轻轻地放到公爵大人手里,满面笑容地说:“陛下,请您在神圣的圣母玛利亚像前宣誓。”

“我以……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紧接着就是克劳迪娅宣誓,在主教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他们结为夫妇.任何人都不得拆散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阿们”。在他引用救世主的话来祈祷时,,新人跪下,仪式继续,众人长赞歌。

“圣父、圣子、圣灵在上,保佑你们、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洪恩!你们将生死与共,阿们,我主洪恩与你们同在。”

当他们在主教的示意下站起身来面对面,婚礼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我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感到万分喜悦地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结为夫妇!”

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响起,克劳迪娅终于成为了乌尔比诺公爵的唯一妻子。众目睽睽之下,费德里科-德拉-罗维雷公爵接过教士递上的王冠,气喘吁吁地宣布道:“现在,请诸位见证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权利,加冕克劳迪娅-德拉-罗维雷为乌尔比诺女大公!”

耀眼的王冠戴她头上,那层黑色的面纱也随之而掉落下来。姣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火红的头发,第一次展现在乌尔比诺臣民前,教堂又响了经久不绝的欢呼声。

走出教堂天已发暗了。在西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仿佛太阳正在月亮升起前撤退。亮光愈来愈呈现出暗红色,愈来愈暗。

看着公爵大人那副弱不禁风,以至于需要三个人搀扶才能登上马车的样子,尤里奥洛夫局长似笑非笑地说:“主赐给我们好天气,只是要大热了。”

大使深吸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两个小时,”尤里奥洛夫看了一眼怀表,胸有成竹地说:“最多两个小时!大使先生,您可以回驿馆睡一睡,要不下半夜就没精神了。”

“问题是我还要进宫参加宴会。”

“现在每天都有一次宴会,等过了今晚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宴会。”

真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婚礼过后就是葬礼,赞礼完了还有登基典礼,正如尤里奥洛夫所说的那样,接下来的确有没完没了的宴会。

巴尔西亚大使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但愿吧。”

与此同时,正坐在马车上牵着克劳迪娅的手,准备回公爵宫举行盛大宴会的罗维雷公爵,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禁不住地惨叫了起来。侍从们大吃了一惊,连忙停下马车冲了进去。只见他脸色煞白的瘫倒在一边,而刚戴上王冠的克劳迪娅则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夫,大夫,陛下不行!”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很直接的认为,公爵大人旧病复发,立马大呼小叫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大夫钻进车厢,罗维雷家族最后一位男性,就在婚礼后返回公爵宫的路上,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宫廷侍从们彻底懵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匆赶来的主教大人也惊呆了,双眉痛苦地蹙在一起,一个劲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喜事变成了丧事,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主教大人沉默了一会,一边整理着公爵大人的遗体,一边凝重地说道:“杰尔兹男爵,麻烦您把陛下送回教堂;波尼法休斯先生,请您立即通知法官大人和阿尼阿涅伯爵,并取消公爵宫的盛宴。”

“是,主教大人!”

该哭的时候还是要哭的,尽管克劳迪娅心里乐开花了,但表面上看来却是悲痛欲绝。一个劲地抽泣,梨花带雨的,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但并没有因此而获得主教大人的怜悯,他居然狠瞪了她一眼,气急败坏地咆哮道:“魔鬼!你的出现是个不祥之兆,你给乌尔比诺带来了灾祸,甚至夺去了陛下的生命!”

目的达到了,克劳迪娅可不会傻到跟他辩驳,而是哭得更凶了。作为托斯卡纳驻乌尔比诺的官方代表,巴尔西亚大使是绝不会让公主受辱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她身边,指着公爵大人的遗体,义正言辞地说道:“主教大人,我要求您收回刚才那副番话,便以最诚恳的态度向殿下道歉!”

“这里是乌尔比诺,不是托斯卡纳!”

“你会后悔的!”

事关托斯卡纳的尊严,巴尔西亚表现出一个大使应有的风范,一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诚恳真挚地说道:“杰尔兹男爵,波尼法休斯先生,这个打击对公主殿下太大了,请允许我带她先回驿馆休息。”

杰尔兹男爵是一位耿直的骑士,曾参加过神圣罗马帝国与奥斯曼土耳其人的战争。在他看来公主是无辜的,甚至非常可怜,对于这样的恳求,他的确无法拒绝。然而克劳迪娅现在已经是女大公了,让她回托斯卡纳驿馆将有损乌尔比诺的荣誉。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摇头说道:“大使先生,请原谅我不能让殿下跟您回去,但您可以陪她一起去公爵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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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远离战区

经过近三个月的艰难跋涉,卡雷罗主教率领的三千多教廷援军和六千多萨累佣兵,正带着大量辎重,在没有路径的山中走了三十五英里,失去了六分之一的掉队官兵后,终于抵达维也纳——茨奈姆大道上的霍拉布伦。

仗都打完了,你们来干什么?

奥地利人鄙夷地望着这些川流不息的混乱队列、马车、辎重队、炮兵,又是马车、马车、各色各样的马车,后车追赶前车,排成三行、四行,堵塞着泥泞的道路。从四面八方,前前后后,听力所及之处,传来车轮的辚辚声、轻便马车车厢、普通大车和炮架的隆隆声、马蹄得得的声音、马鞭哒哒的响声、催马的吆喝声、士兵、勤务兵和军官的咒骂声。

道路的两边时而不停地望见剥去外皮,以及尚未来得及剥去外皮的倒毙马匹,时而望见被破坏的马车。一些散兵游勇坐在马车旁等待着什么,时而望见一些脱离队伍的士兵,成群结队地向邻近的村庄走去,或者从村里拖出若干只母鸡、公羊、干草或一些装满着物品的布袋。

在上下坡的地方,人群显得更加密集,不停地听见哼叫的声音。士兵们陷入齐膝深的泥泞中,双手抬着炮身,扶着带篷大车;马鞭不停地抽挞,马蹄滑动着;套索眼看就要破裂,他们还拼命地吼叫着。

指挥车马运行的军官们在车队中间时而向前、时而向后地驶行。在众人的嘈杂声中可以隐约地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已经丧失制止混乱的希望了。

等候已久的凯欧斯驶近车队,欲向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打听指挥官的下落。一辆稀奇古怪的单马轻便马车从他对面直奔而来,很明显这是一辆士兵家庭制造的、式样介乎普通大车、单马双轮轻便车和四轮马车之间的马车。

士兵驾驶着马车,一个妇女坐在皮革车篷底下的挡布后面,她满头缠着围巾。见凯欧斯向他们疾驰而来,坐在带篷马车中的女人突然拼命地喊叫,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正急着见上尉的凯欧斯,可没时间搭理这些随军的女人,顺手揪住一个意大利长矛兵的胳膊,严厉地问道:“嗨!知道指挥官先生在哪儿吗?主教大人也行。”

“哪个指挥官?”士兵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他的指挥官是谁。

这时候,那个坐在马车上充当车夫的士兵很想赶到前面去,这让指挥车队的军官勃然大怒,皮鞭子不断地落在带篷马车的挡布上。吓得女人尖声地叫喊。

凯欧斯正准备向那个军官询问,她便从挡布后探出身子,一面挥动着从地毯似的围巾后面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臂,一面嚷道:“先生!先生!…看在上帝面上……救救我吧…这都闹成什么样子?…我是米兰骑兵团军医的妻子……不放我们过去:我们就落在后面,自己的人都失散了……”

“我真要把你砸成薄饼,你转回头去!”凶恶的军官对士兵喊道,“你跟这个邋遢女人转回头去。”

“先生,救救我吧!这是什么世道?”军医的妻子喊道。

真够乱的,凯欧斯实在看不下去了,“请你让这辆马车通行,伙计,难道你看不见这是一个女人吗?”

军官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又把脸转向士兵,说道:“我要绕到前面去……你后退吧!”

“让这辆马车通行,听见没有?”凯欧斯瘪着嘴唇,又重复地说了一句。随同他一起前来的几个马穆留克,随军拔出弯刀,有意无意的围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这名军官忽然摆出一副发酒疯的样子对他说,“你是什么人?是长官吗?这里的长官是我,而不是你,别多管闲事!”

他特别强调“你”的重音,显然对凯欧斯和他的部下感到不满。就在他正准备召集士兵,来赶走这帮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时,一匹快马从左侧冲了过来。

原来是上尉的传令官!

凯欧斯欣喜若狂,再也顾不上那个目中无人的军官了,顿时哈哈大笑道:“杰里!这边……我在这边!”

“天啦!我还以为要到维也纳才能见着你呢。”杰里同样激动不已,一边接过他递来的酒瓶,一边苦笑着说道:“这是一群坏蛋,而不是军队,让你见笑了。”

的确够混蛋的,一路上搞得鸡犬不宁,像蝗虫似的连天主教徒都不放过。凯欧斯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事他也干过,而且现在仍然在干,只不过劫掠的对象是新教徒,劫掠的人是奥地利伪军罢了。

凯欧斯笑了笑,一边朝乱七八糟的队伍后面张望,一边问道:“我们的人呢?”

“在后面,这该死的路,可把我们折腾坏了。”

“走,看看去。”

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众人绕过轻便马车,从疲惫不堪的士兵和马匹旁边经过,不一会便来到了临时指挥部所在地的一间农村木房。

外屋里,一个子矮个子文书官卷起制服的袖口,坐在桶底朝上翻过来的木桶上,急急忙忙地誊写文件。胡安上尉正和卡拉米参谋长在研究地图,他们面容疲倦,看起来像是熬了一个通宵。

为了给他俩一个惊喜,外面的守卫和里面的参谋人员,很默契的没有通报。还蒙在鼓里的胡安上尉,头也不抬地向文书官继续口授:“第二行……写好了吗?若骑兵团行动顺利,并获得应有战果,我部将迅速挥师北上,在奥波边境选择一补给充足地区驻守……”

“指挥官先生,我跟不上您呀!”佛罗伦萨文书官回头望望,不恭敬地、气忿地说道。

“该死,写个信都这么麻烦……”见凯欧斯笑吟吟的看在他,刚抬起头来的上尉愣住了,随即摇头笑道:“我的上帝,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卡拉米的反应则激烈地多,扔下地图就是一个熊抱,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兄弟们怎么样?没多大伤亡吧?”

“两百二十八人阵亡,四百三十二人负伤,不过现在已经就地补充了,二营长正在城外组织训练,随时都可以编入部队。”

事实上解围站的伤亡数字,指挥部早就收到了,但上尉还是严肃地问道:“就地招募的骑兵可靠吗?凯欧斯,亲爱的朋友,要知道这关系到整个部队的战斗力,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慎重。”

“是啊,”卡拉米点了点头,指着门外的意大利援军队伍说:“我们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绝不能像他们那样仗还没打就乱成一团,甚至还出现了许多逃兵。”

“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凯欧斯保证道:“这一点我有把握,况且缴获了那么马匹,如果不利用的话实在太浪费了。”

上尉顿时来了兴趣,一屁股坐了下来,满面笑容地问:“多少?”

“八百多匹战马,两千三百多匹骡马。此外还有大量的粮食和牛羊,今年的补给基本上没问题了。”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上尉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着问道:“下奥地利的情况怎么样?”…,

“这片土地很富裕,可以说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和平!”凯欧斯眉飞色舞地说:“正如参谋长先生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此获得充足的谷物、美酒、金子、银子、珠宝,以及其他可以想象到的各种财富。”

“当然,要不我们也不来了。”上尉沉思了片刻,指着地图说:“波西米亚人虽然撤回去了,但这并意味着战争会因此而结束。为了获得更大战果,并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参谋部决定不在维也纳停留,直接赶往北部边境,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骑兵团随时可以出发。”

凯欧斯的态度很明确,愿意再次为大军作前锋,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卡拉米突然插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这要看肃清行动的进展,毕竟像维也纳这样的城市,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

“事实上已经没多少油水了。”

凯欧斯乐了,禁不住地笑道:“参谋长先生招募的那几个奥地利贵族很得力,为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截止昨天下午六点,洛伦佐先生已收到价值一百六十多万杜卡特的金银珠宝。此外还收押了两万三千多个新教牧师、学者和工匠。”

“动作挺快嘛,看来我只能为你们善后了。”卡拉米沉思了片刻,抬头笑道:“先生们,我建议骑兵团继续担任前锋,善后工作由步兵二营和托斯卡纳友军负责,争取十月前把战利品和战俘押解回去。”

萨累佣兵参战的目的,就是抢钱、抢粮食和抢人,卡拉米这么建议并不令人意外,但凯欧斯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主教呢?二位,我可不认为主教大人会允许我们擅自行动。”

“他顾不上我们了。”

不等卡拉米开口,上尉便指着外面笑道:“得知国王陛下去佛罗伦萨争皇位后,主教大人就扔下大军去跟他汇合,要么那帮意大利混蛋能这么乱?简直就是一帮无恶不作的乌合之众。”

“那谁管我们?”

“没有人管,至少说在短时间内没人管。先生们,对我们而言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今后只能跟着别人后面吃残羹剩饭了。”

“参谋长先生呢?”凯欧斯又问了一句。

“他有他的事,”卡拉米面满笑容地说:“情报局没让我们失望,根据最新通报,年轻的乌尔比诺公爵刚举行完婚礼,就蒙上帝召唤上天堂了。可怜的公主殿下不但成了一个寡妇,而且还要担负起乌尔比诺臣民的重托。”

上尉插了进来,意味深长地说:“毫无疑问,在这个关键时刻,参谋长先生必须陪在她身边。遗憾的是,我们都参加不了他们的婚礼了。”

“真是一个好消息,看来大西洋公约组织就要多一个新成员了。”

“没那么简单。”

上尉摇了摇头,指着刚收到的信件苦笑道:“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除了几位正直的法官和贵族们外,还要许多人对公主殿下的统治非常不满,尤其是教士等级。好在我们早有准备,不但在这个问题上获得了教廷的支持,而且哈布斯堡、托斯卡纳和法国都站到我们这边,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公主那边,再加上霍拉的及时支援,才得以控制住了混乱不堪的局势。”

一万多大军开进奥地利,哈布斯堡支持那是应该的;托斯卡纳更不用说了,毕竟克劳迪娅本来就是美第奇家族的公主。凯欧斯想了想之后,一脸疑惑地问道:“法国也支持?”…,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在两个月前,路易十三和他的母亲玛丽-德-美第奇和好了。”

上尉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另外杰克刚传递来消息,尽管遭到波西米亚等级会议的强烈抗议,他还是于前天下午赢得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宝座。三个教会诸侯投了他的票,萨克森选帝侯也投了他的票,连勃兰登堡选侯都没投反对票。

然而波西米亚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布拉格的王国会议同时在祈祷和流着欢乐泪水的场面下,推选普法尔茨选侯弗里德里希五世为波西米亚国王,并举行了加冕仪式。”

战争扩大化了!弗里德里希五世的登基,不仅意味着普法尔茨会参战,甚至连尼德兰和英国都不会坐视不理。因为弗里德里希五世不但是尼德兰“国父”奥兰治亲王的外孙,同时还是英国国王詹姆斯女婿。

凯欧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的确不能在维也纳久留了,我可不想让一帮混蛋来指挥我的骑兵。”

“事实上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卡拉米指着地图说:“种种迹象表明,被你们赶走波西米亚人很可能会卷土重来,除了普法尔茨的援军外,甚至连西本彪根人都很可能参战。参谋长先生的态度很明确,绝不会同意我们跟他们硬拼,所以我们必须在新的维也纳总督和神圣联盟新指挥官上任前远离战区。”

卡拉米手指的地方是奥波边境的雷茨,正好处于波西米亚人进军的路线上,凯欧斯团长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后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这不是往敌人枪口上撞吗?指挥官先生,就算要远离维也纳,也不能去那儿啊!”

“亲爱的朋友,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临阵脱逃,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至于波西米亚大军嘛……我想完全不是问题,毕竟他们的战斗力在那里。只要在他们进攻前构筑好完善的工事,并准备好足够的补给,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守住这里。”

“万一波西米亚人强攻呢?”

“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上尉很是不屑地说:“一帮乌合之众,想打赢他们太容易了,他们都不知道战争是什么。当然,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也不会傻到亲自上阵,完全可以就地征招奥地利人防守,毕竟在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只要是天主教徒都别无选择。”

用乌合之众去对付乌合之众,反正守城不同于野战,而且己方还有火力上的优势。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趁斐迪南回来之前,把维也纳的火炮都拉过去。

凯欧斯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嗯,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将战利品和战俘移交给步兵营后,就火速赶往雷茨接管防务。”

“多找几个向导,另外把教会的力量也利用上,尤其是那些耶稣会士。”

“是!”

“等等,”见他头扭头就要走,上尉连忙把他叫住,“哈德罗要率领一个连护送杰克回意大利,同时还要留两个连给斐迪南当亲兵,所以他那个营你是指望不上了。如果感觉兵力不足的话,可以从托斯卡纳友军里抽调人员补充。”

萨累佣兵人不少,但能骑马作战的士兵却不多,凯欧斯权衡了一番,摇头说道:“不用了,兵力不足我可以就地招募,他们还是留着当斥候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想到主力部队不能一个骑兵都没有,胡安上尉微微的点了下头,“既然这样,那就由你自己想办法了。但新招募的士兵一定要可靠,绝不能因为扩编而降低战斗力。”

“嗯,我会注意的。”

他的话音刚落,卡拉米突然站了起来,一边从桌上抓起手枪和佩剑,一边呵呵笑道:“我跟你一起进城,去跟洛伦佐先生商量下善后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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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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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城堡二楼,穿过议政厅和国务秘书的房间,就是已故公爵为克劳迪娅准备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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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有巨大的红木雕花长椅,凳子的材料和式样都与长椅相同,上面覆盖着华贵的织造品,地板上则土耳其地毯,蓬松的表面像彩虹一样五色缤纷,炫人眼目。

在锦缎和地毯的衬托下,那巨大的壁炉台、天花板下深嵌在墙内的壁带、还有镂刻精细的厚实护壁,似乎在富丽堂皇之上又蒙上了一层暖色调。

公爵宫地处半山腰上,天气要比山下冷得多,尽管已进入四月,炉子里的火还是烧得很旺。烧的是木材,因为克劳迪娅对烧煤有很深的偏见,她认为煤火“只有铁匠和英国人才受得了”。

除了这一炉熊熊燃烧的旺火外,还有两支蜡烛插在巨大的银烛台上,烛光和火光使房间显得生气勃勃,春意盎然。地毯上立着一个烛台,烛光明晃晃地照着颜色斑斓的地毯,一个宫廷女官在地毯上轻捷地忙碌着,烛光随着她的身影不断晃动,摇曳闪烁。

“陛下,这已经是亚米契斯伯爵第三次求婚了,我认为您应该考虑考虑,毕竟相对彼特拉克侯爵,他不但更富有,而且还年轻的多。”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男爵夫人,她那优美的体型刚长成,对于一个不了解她动机的人而言,她正在干的事情会令人生厌。

她跪在地上,用灵巧的双手把小绸片拼合成各种不同的式样。仿佛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粗俗女人,心里想到一个花样,手里就干起来。又仿佛在一间绸布店,对照自己黑里透红的皮肤,试着绸布颜色的深浅。

她双眸如漆,目光灼灼,眼波将流,意大利最好的染料与之相比都自愧不如。身上系着几根粉红色的丝带,有几分像刻意安排的,无论容貌还是装束都跟她的身材和身份很不相符。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坐在另一头的克劳迪娅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穿着寡妇常穿的那种黑衣,斜依在长椅的一头,似乎习惯了这种幽居独处的生活。

“陛下,您在听吗?”

半天都没动静,男爵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喋喋不休地说:“我知道这会有**份,可您不能总这么一个人。恕我直言,如果您再不作出决定,那明天共膳时大厅都会被那些仰慕您的绅士挤爆了。”

共膳是乌尔比诺公国统治者日常生活的主要仪式之一。

作为恪守传统的君主,必须严守礼仪规定当众进餐,每到用餐时,顺利继承乌尔比诺王位的克劳迪娅就得一个人坐在餐桌后面,面对着一大群脱帽肃立的观众。最可怕的是,不管贵族还是平民,似乎人人都可以观看她进餐。只要穿着体面,不被那些专门防止一脸凶相的人进去的门官挡驾就行。

尽管那些门官颇具警惕性,但他们还是挡不住小偷进来,甚至挤到第一排去行窃。当然,除了小偷和好奇者之外,还是朝臣人数居多。他们试图窥视女大公的目光,听她说什么话,并渴望赢得她的青睐。

一个半月了,该回来了吧?

想到那些小到十岁,大到六十多岁的求婚者,克劳迪娅就是一肚子气,恨不得心上人立即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巴尔西亚大使和尤里奥洛夫局长都对她的处境心急如焚,因为保守到极点的乌尔比诺人,很难接受王位最终落入外国人之手。痨病鬼一咽气,她的婚事就被再次提上日程,几乎乌尔比诺所有没结婚的贵族,都成了她再婚的潜在人选。…,

男爵夫人显然受到了一些不合事宜的委托,这些天来就没消停过,简直比佛罗伦萨最出色的媒婆还要专业,引荐完一个又一个,好像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克劳迪娅很是不满,一边往帐幔低垂的大床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记得明天早上别让他们进来,我想好好睡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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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统治者真不是那么好当的,简直像个毫无**、随时都会被围观的猴子!

不但要当众用餐,连个觉都睡不好。那些朝臣们根本不顾男女之别,教堂的钟声一响,他们就会蜂拥而至,甚至还会撩起帐幔跟她问好,害得克劳迪娅一个半月来都不敢脱衣服睡觉。

不就是睡觉嘛?这算得上什么?要知道按照绝大数欧洲国家的传统,王后分娩时都允许人们围观,男爵夫人显然无法执行这样的命令。

“陛下,这恐怕……”

克劳迪娅狠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夫人,既然您称呼我为陛下,那这个房间里就没有恐怕!”

男爵夫人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平时和和气气的女大公,居然会说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话。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陛下,克拉德诺公爵求见!”

宫廷总管的声音传了进来,克劳迪娅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哪个克拉德诺公爵?”

“神圣罗马帝国斐迪南皇帝陛下刚敕封的克拉德诺公爵,他还带来了皇帝陛下的亲笔信……”

宫廷总管还没通报完,陪同董南前来的巴尔西亚大使,便兴奋不已地喊道:“陛下,伯爵大人来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公爵大人了!”

克劳迪娅欣喜若狂,立马跳下大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过去,男爵夫人一愣,连忙拉开大门,一边躬身让开通道,一边好奇往外地掌握,想知道让女大公如此激动的是何方神圣。

久别重逢,董南同样激动不已,旁若无人的拥抱起心上人,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和声细语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

克劳迪娅再也说不下去了,紧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抽泣了起来。宫廷主管和男爵夫人彻底傻眼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衣衫不整的黄种人,会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公爵大人,更不敢相信女大公会投入他的怀抱。

“二位,请留步!”

见她俩正准备开溜,陪同董南前来的尤里奥洛夫局长可不会让他们去通风报信,一边示意随行的马穆留克接管公爵宫防务,一边冷冷地说道:“公爵大人身份特殊,为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今晚只能委屈二位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

男爵夫人急了,顿时咆哮了起来,尤里奥洛夫局长轻轻的带上房门,面无表情地警告道:“这是皇帝陛下和教皇陛下的旨意,难道二位真想违背吗?带走……找个地方让他们冷静冷静!”

“是!”

正主儿来了,除了随行的那一个骑兵连之外,还从托斯卡纳调来两千多名步兵,装了一个半月孙子的巴尔西亚大使,禁不住地笑问道:“局长先生,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尤里奥洛夫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你负责教会,我负责那几个贵族。至于城外的那些人……就留给霍拉先生和他的陆战队了。”…,

“没问题!”

整个乌尔比诺就六百多常备军,只要控制住教会和那些贵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至于之前收买他们的金银,以及加官进爵等承诺,都会随之而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情报局谋划了那么久,这点小事自然用不着董南操心,房门一关就托她下巴,端详起眼前这位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心上人来。

也许是因为过了太长时间幽居独处的生活,克劳迪娅不大修边幅,光亮的红发没有束紧,蓬蓬松松地从双肩垂下来,如乌云盖雪似的披散在衣服上,最后一卷卷落在锦缎椅布的上面。卷发下露出一个雪白无瑕的前额,两弯轻描淡扫的峨眉,仿佛是艺术家的神来之笔画出来的,更衬出额头的白皙。

她小鸟依人般地钻在他怀里,尽管泪流满面,但尽是幸福的眼泪。柔软的长睫毛把全给遮盖住了,双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红晕,随着她内心感情的起伏而变化,一会儿偷偷爬上鬓角,一会儿又消失了,构成了一副绝妙的千娇百媚的头像。

“亲爱的,我正式向你求婚,感谢上帝,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成为一对夫妇了。”

董南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个钻戒,在右臂上擦拭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到她那白皙细腻的手指上。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克劳迪娅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欢呼雀跃,而是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伸出一只好像看到它自己裸露的美色,也会害羞的小手,颤抖着抚摸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

“杰克,答应我杰克,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她紧盯着他,一对温柔的蓝色大眼睛,眼珠子似乎浮在一种纯净得看不见的液体中。目光含情脉脉,温存柔和,而不像以前那样闪动着生动活泼的光辉。

她才十六岁,却要面对那么多一个花季少女不应该面对的事情,想到这些,董南内疚不已,一边亲吻着她的小手,一边低声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向上帝发誓。”

“嗯,”克劳迪娅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凑了上去,忘情地轻吻了起来。她吐气如兰,一股幽香钻进鼻中,竟令人熏然欲醉。她满面酡红,眸中春波乍起,浮荡着诱人的熠熠神采,竟有种难言的妩媚动人。

或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整个人艳光四射,散发着无穷的魅力,那身黑色绣花的衣服,更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多姿。董南拿手动情地抚摩着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与感激。不知不觉间,手就不老实了,悄悄探到她衬裙的下沿,如蛇般钻进去,贴着滑腻平坦的小腹,直接往上摸。

“我爱你……杰克……”

她神态夸张,每个眼神都充满着撩人心魄的挑逗,二人就这么疯狂地吸吮着,身体很快如同麻花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对方的衣服。当了几个月和尚,他再也忍不住了,脑子一热,就抱着她躺在床上。

克劳迪娅缓慢地将躯体靠上前,她感觉到他正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肌肉滚烫灼热。他从容不迫的在她全身摸着、吻着,没有一处不留下手指和嘴唇的痕迹。

终于,他俩合在一起,她再次领受一阵阵兴奋的战栗传遍全身的感觉,她开始渴望自己的血液燃烧起烈火。随着她的每一声呼吸加剧,这种渴望愈来愈急切。她手指勒住他的宽背,细腿锁住他的臀部,长长的红发缠满两人全身,并紧抱着贴着自己的躯体,唯恐两人分离。…,

她贪婪地吻着他的嘴唇,而董南则盯着她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从那对火一般的眼珠深处望着自己的身影,好像中了她施展的魔法,醉倒于吞噬他们躯体的火焰之中。

清晨宫外的喧嚣将二人唤醒,他们默默地躺着亲热了一会儿。东方露出一抹灰蒙蒙的曙光,但看起来诚心不足,很快春雷声就在头顶响起,预示又要下雨了。

董南适意的舒了口气,靠着枕头挪了挪身体,他想舒展手脚,却又怕失去克劳迪娅温暖柔软的**。他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爱抚地吻着哪细窄的下巴。她身上擦的麝香味伴随二人拥抱的热气散发开来,给董南留下对心上人永久的记忆。

“克劳迪娅,”他吻着她那绯红的脸颊柔声说,期待那微微启开的嘴唇作出回答。

她把压在底下的长发拉出,故意背朝他翻了个身,让他搂得更紧。他的手臂横过她紧绷的肚皮,手指亲昵地搁置她大腿内侧。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同意跟我结婚?”

“随时都可以,”克劳迪娅回过头来,狡黠地笑道:“别忘了我现在不但是一个寡妇,而且还是一个女大公,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太好了!”

董南一阵悸动,禁不住地低头吻起她的r房,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清晰。克劳迪娅柔声笑了,他的亲吻带给她一阵兴奋的战栗。

这时候,门外的一阵骚扰,惊破了他们正编织的美梦。她笑了笑,似乎对骚扰不感恼怒,很快又沉浸在甜蜜的缠绵中。董南可不敢再亲热下去,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一边问道:“哪位?什么事?”

“杰克,你们有的是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出来说说正事吧。”

声音如此熟悉,董南会心的笑了起来,给克劳迪娅掖好被子后,立马走出房间,紧握着霍拉的双手,哈哈大笑道:“什么正事?有你们在,还用得着**心吗?”

“结婚是不是正事?难道这件事我可以代替?”

霍拉在他胸前狠狠地来了一拳,一边往隔壁的房间走去,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道:“法官、市政厅、教堂都控制住了,公爵宫也完成了换防,那些瑞士佣兵这会正在赶往奥地利的路上。克劳迪娅的嫁妆和国库散出去的钱,也都一分不少的收回来了,正如尤里奥洛夫所预料的那样,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不管怎么说,克劳迪娅还是乌尔比诺王位的合法继承人,拿着她的手令行动,合法性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教会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一直无法插手乌尔比诺灵魂事务的教皇,同样赋予了董南足够的权力,甚至还派来了一批准备接过教务的神职人员。

毫无疑问,他们昨夜的行动很成功,基本上解决了诸等级的问题,但董南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跟等候在办公室的尤里奥洛夫局长和巴尔西亚大使等人点头致意,一边严肃地说道:“先生们,搞定这些人只是第一步,怎样才能赢得民心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我可不想出现一个‘乌尔比诺抵抗运动’,更不能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以作乱的土壤。”

“参谋长先生,这一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

不等霍拉开口,尤里奥洛夫局长便胸有成竹地说道:“抓都抓了,释放显然不太可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算将他们全部送往萨累,省得他们留在这儿给我们添乱。这么一来,必然会空出大量土地,完全可以减轻一半税负,以此获得民心。…,

特赦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那些还不上钱的穷人。此外还会利用国库资金,开办一些世俗学校和医院。同时再招募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组建乌尔比诺海军和陆军,以此增强他们的认同感和荣誉感……”

事无巨细,情报局想得很周到,连对于他们擅自更改行动计划强烈不满的董南,都无法耿耿于怀,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大半是为了自己。

看着他们那一副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董南突然皱起了眉头,一针见血地说道:“先生们,计划很完美,简直无懈可击。但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这里是乌尔比诺而不是萨累。如果新政府中连一个乌尔比诺人都没有,那我们跟西班牙人统治葡萄牙又有什么区别?这是隐患,极其严重的隐患!一个处理不慎,必然会遭到他们的强势反弹,而我们也将会陷入西班牙那样的困境。”

吃相太难看了!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真要是一个乌尔比诺人都不重用,那不管你干多少好事,三十几万保守的乌尔比诺人一样不会买账。霍拉猛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杰克说得对,我们绝不能急功近利,必须循序渐进的来,一点一点的把乌尔比诺变成萨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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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妥协的艺术

第一百零九章

妥协的艺术

宫廷的早餐比较晚,一直拖到上午十点,在董南和克劳迪娅邀请乌尔比诺显贵们共膳的大厅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餐厅位于公爵宫大庭园的一角,正对面另有一座建筑物,那是仆人们住的地方。那座楼房只有两扇窗朝城堡内的小广场,三扇窗朝着前庭院,背后的两扇窗朝着花园。在前庭院和花园之间,有一座罗马式的大建筑物,那就是已故公爵富丽堂皇的住宅。

城堡的高墙环绕着整个建筑群,墙头上间隔地排列着开满花的花盆,中央开着一座镀金的大铁门,这是马车的入口。门房左近有一扇小门,那是供仆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次踏进公爵宫的阿尼阿涅伯爵、杰尔兹男爵、波尼法休斯男爵、雅各布斯大法官等人,夜里刚被凶神恶煞般的萨累佣兵囚禁,现在却又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回来。

餐厅门慢慢打开,只见女大公平时用膳的桌子,已被换成一张长长的餐桌。赫赫有名的海盗公爵,正跟女大公谈笑风生。言行举止异常亲热,连交换眼神时都那么地含情脉脉。

巴尔西亚大使坐在他们左侧,而他之前的那个随从尤里奥洛夫,居然比他更靠近主人。右首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裸露的胳膊上和脸上伤痕累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体面人。

对于这帮窥伺乌尔比诺王座的卑鄙无耻之徒,已故公爵生前最信赖的阿尼阿涅伯爵是恨之入骨,但他那忿忿然正颜厉色的神情中,还夹杂有一种绅士对女性惯有的谦恭,进来后居然还朝克劳迪娅微微的鞠了一躬,显得十分滑稽。

乌尔比诺宫廷那个共膳的规矩,董南是不会去理会的,见他们脸上铁青地站在一边,便指了指那几个空着的椅子,满面春风地招呼道:“请坐,想必诸位都饿坏了吧?别拘束……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早餐很丰盛,美味的烤牛肉、新鲜的牡蛎是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塞浦路斯酒、白葡萄酒和马拉加酒,但不管他有多热情,都无法激起客人们的食欲,一个个仍旧冷冰冰的站在那里,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给脸不要脸,霍拉有些不耐烦了,突然放下手中的食物,回头说道:“先生们,千万别辜负了陛下和公爵大人的一番好意,要知道这样的礼遇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陛下,您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阿尼阿涅伯爵终于开口了,紧盯着董南身边的克劳迪娅,目光咄咄逼人。窃居宝座总归是件不光彩的事,面对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克劳迪娅很是尴尬,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尤里奥洛夫局长可不会让她难堪,立马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伯爵大人,事实上请诸位来是想通报几件事。首先,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托斯卡纳东印度公司总经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陛下刚敕封的克拉德诺公爵,已向女大公正式求婚,并计划于这个月底举行婚礼……”

“不!你们不能这样!”

阿尼阿涅伯爵急了,再也没有了一丝绅士风度,指着克劳迪娅声色俱厉地咆哮道:“陛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跟一个海盗结婚,而且还是卑贱的黄种人,我不会答应,乌尔比诺也不会答应,除非您愿意让出王位!”…,

“是的,我们绝不允许一个黄种人继承王位,哪怕他只有一半的黄种血统。”

“天啦,真难以置信!这会让我们成为全欧洲的笑柄,甚至连所有乌尔比诺人都会因此而成为下等人……”

“够了!”霍拉再也听不下去了,“嘭”的一声猛砸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混蛋,你们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混蛋!杰克是教皇陛下亲封的伯爵,罗马皇帝敕封的公爵,这门亲事门当户对,谁要是胆敢质疑,那就是跟整个天主教世界为敌。”

“海盗公爵!哼……”波尼法休斯男爵别过头去,一脸不屑地表情。

见押送他们过来的哈德罗营长准备动粗,董南立马站起身来,一边示意他们先出去,一边淡淡地说道:“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一切,换作我……我也一样,反应甚至可能会比诸位更激烈。但有两点我必须明确的告诉各位,一是婚事已成定局,任何人都别想阻扰;二是王位绝不会让出,这是克劳迪娅神圣的权利,我们有把握迎接一切挑战!”

有头有脸的贵族都被控制住了,教会更是从上到下被一锅端,有罗马教廷和绝大数天主教国家的支持,想赶在这对“狗男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雅各布斯大法官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既然这样,那跟我们通不通报又有什么区别?干脆把我们送上绞架算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雅各布斯先生,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一个负责任的贵族,我无权不经审判就处死您。如果您真想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您对这桩婚事的不满,那还得请您推荐一位正直的法官大人,罗织一些经得住推敲的罪名来满足您这一心愿。”

大法官的肠子都快被气断了,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玩笑开完了,现在说正事。”

董南走到他们面前,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诚恳地说道:“尽管之前从未打过交道,但我还是有足够理由相信,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乌尔比诺最正直的贵族。我也从未奢望诸位能支持这桩婚事,更未想过像对待那些恶迹斑斑的混蛋一样对待诸位。之所以请大家来,只是想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三天前,皇帝陛下把自立为王的普法尔茨选帝侯的爵位,转让给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连一世。与此同时,天主教同盟出兵二万五千人,由巴伐利亚指挥官提利将军指挥,准备帮皇帝陛下收复波西米亚。”

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战争越来越大,甚至连尼德兰、英国和法国都有可能参战,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驻欧洲的高级代表,我必须未雨绸缪的进行准备,毕竟一万多萨累佣兵正处在奥地利最前线。”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大法官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

“参战部队大本营设在托斯卡纳,补给基地也在托斯卡纳,这就意味着我和克劳迪娅不可能在此久留。”

说到这里,董南话锋一转,石破天惊地说道:“先生们,如果可以的话,请容许我邀请诸位来帮助克劳迪娅处理乌尔比诺的政务。她亟需一位首相,一位财政大臣,一位大法官和一位交通大臣。”…,

最具权力的四个职位!

阿尼阿涅伯爵懵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董南的暗示,却竭力装着无动于衷,然而从他眼里难以掩饰的兴奋,董南已经看到事情的结果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承诺从未违背过!”

尤里奥洛夫局长趁热打铁地说:“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的态度很明确,不但会确保乌尔比诺的独立地位,不会被并入哈布斯堡王室、托斯卡纳或教皇国,而且还将赋予乌尔比诺高度自治的权力。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现在的局势很明朗,就算眼前这位海盗公爵没有横插一脚,找不出一个合法继承人的乌尔比诺,也将会被并入托斯卡纳或教皇国。相比之下,以王位来换取乌尔比诺的高度自治,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然而葡萄牙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阿尼阿涅伯爵怎么也不敢轻易答应,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公爵大人,您拿什么保证?另外公国的税收和外交,会不会也像西班牙对待葡萄牙一样,落入贵组织或托斯卡纳之手?”

“立誓签约您不信,仔细想想……我的确没法向您保证。但除此之外,您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见谈判陷入了僵局,克劳迪娅忍不住地插了进来,急切地说道:“伯爵,杰克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一点连他曾经的敌人菲力浦和教皇陛下都深有感触。为了乌尔比诺,请相信他吧,我也需要您的帮助。”

说停战就停战,说参战就参战,甚至还亲自率领三千多骑兵,一举击溃一万多波西米亚大军,帮斐迪南解了维也纳之围。再加上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的合作,阿尼阿涅伯爵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连女大公都开口了,他意识到再执迷不悟,那就真成给脸不要脸了,便再次微微的鞠了一躬,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其他人呢?比如阿萨尼亚主教。”

一直保持沉默的巴尔西亚大使站了起来,递上叠厚厚的文件,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您不觉得许多贵族太过肆无忌惮了吗?对他们而言,乌尔比诺的法律形同虚设,如果再不加以重视,陛下的事业迟早会毁在他们手里;至于主教大人,那是教廷的内部事务,事实上教皇陛下已有训令,接下来就会对主教区来一次从上到下的改革。”

他的话音刚落,董南便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为了减轻臣民们的负担,如非必要,空缺出来的职务将不再任命。此外还将取消官职税,彻底废除鬻官制度和包税制度。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要对现有税种进行一次清理,踏踏实实的为三十万乌尔比诺人做点事情。”

鬻官制度就是君主卖官卖爵,通常情况下,都被看作君主统治穷途末路时一着失慎或倒行逆施的产物,而事实上鬻官制度却是中世纪后期社会的必然产物。

有组织的进行鬻官,这首先表明朝廷将业已存在的营私舞弊加以引导、为己所用,从中得到财政上和政治上的好处。

当某某人向君主保荐一个人,而该人又被封官时,按照惯例要向保荐人送礼致谢,也就是说送一比同该官职收入大致相称的礼金。而别人能干的事,君主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呢?从这个世纪初开始,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君主都从授官封爵中获利。…,

起初偶尔为之,后来则习以为常,乌尔比诺公国也不例外,从审计院的各种官职、宫廷的各种财务官职、盐税官职、所有收税官职、所有河流和森林部门的官职诉讼代理人官职、公证人官职、司法官官职、干草检查员官职、小麦计量员官职,乃至宣誓担任泥瓦工承包人等官职,无不在买卖之列。

而这个时代又不存在考试制度,因此官员们出于利益考虑和家族的荣誉感,逐渐将鬻官发展到继承官职。一种只要财政官和司法官每年上缴官职价值六十分之一的“官职税”,就可以成为自己那份官职的所有者的制度,随之率先从法国应运而生,并一下子风靡大半个欧洲。

“普通”的官职买卖,因存在着人死官丢、官职不能继承的威胁,而在某种程度上对官吏有所“制约”。可由于放松政策,实行“官职税”的范围不断扩大,从而使各级地方官员都变成了一个个土皇帝!

如果有朝一日,官吏看到自己没有丢官的危险,几乎可以终生为官,而且可以由子孙们继承,那必然会得意忘形地忘了为官的本分,甚至会随时准备闹独立,反对国王和国家的权威和利益。

早就看到其中危险,曾多次向已故公爵进言过的法官大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海盗,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情不自禁地问道:“大人,您没有开玩笑吧?”

“你看我是像开玩笑的人吗?”董南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先生们,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思路,其实要干的还有许多许多。而我和克劳迪娅却有心无力,只能拜托诸位了。”

克劳迪娅补充道:“收回的封地和王室本来的封地,也将会低价租赁给那些无地农民。王室每年只留五万杜卡特的年金,其余部分都用来组建海军,以确保海岸线不被奥斯曼海盗袭扰。同时我还会向新任主教大人声明,教会收入不得流出乌尔比诺,除了修缮教堂等必要开支外,结余部分全部用作于教育和医疗事业,并将乌尔比诺大学收归宫廷所有。”

教会的十一税是不可动摇的,但不允许教会收入流出乌尔比诺,眼前这位连西班牙都打败过的海盗公爵完全可以做到。

阿尼阿涅伯爵赫然发现,让他们未来的儿子担任君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安全上没有问题。况且他还慷慨地表示,将由乌尔比诺人实际上统治这个国家。

“我想我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董南深深的鞠了一躬,“大人,请原谅我对您的冒犯,并允许我向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说这些就见外了。”

董南摇了摇头,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奥地利战事吃紧,大军同样不可能在此久留。希望诸位能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把一些平时想解决,却解决不了的麻烦通通解决掉。

另外霍拉伯爵将作为克劳迪娅的特别代表常驻乌尔比诺,并负责组建乌尔比诺海军。他曾担任过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副指挥官,具有着丰富的海战经验,希望诸位能支持他的工作。”

跟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隔河相望,这么多年来,海岸线几乎每年都会遭到奥斯曼海盗的袭扰。这样的好事阿尼阿涅伯爵当然不会拒绝,可想了想之后却摇头苦笑道:“可是我们除了一个港口和水手外什么都没有,就算想造船也造不出来呀!”…,

不等董南开口,未来的乌尔比诺海军司令霍拉便哈哈大笑道:“这个无需担心,为了确保乌尔比诺的海上安全,大西洋公约组织本土舰队将抽调一艘主力战舰和四艘护航战舰加入乌尔比诺海军。同时,托斯卡纳造船厂和萨累造船厂,也会从正在进行的造舰计划中让出三艘。”

“军费呢?”

“阿尼阿涅先生,您可未来的首相大人,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您。”

波尼法休斯男爵反应了过来,连忙回头笑道:“大人,伯爵大人说的对,我们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毕竟陛下和公爵大人已经赋予了我们足够的权力。”

以乌尔比诺的财力,组建一支小型舰队还是没有问题的,阿尼阿涅伯爵点了点头,不无尴尬地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尊敬的指挥官先生。”

都说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董南等人跟乌尔比诺实权派人物终于达成了协议。王室地位和乌尔比诺独立性得到了保证,萨累也因此而获得了一个稳定的兵源地和粮食产地。

值得一提的是,大西洋公约组织占一半股份的美第奇银行将接管乌尔比诺国库,并协助财政大臣波尼法休斯男爵,负责乌尔比诺的金融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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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重返佛罗伦萨

婚礼还是在圣玛利亚教堂举行,只不过新郎变成了刚在奥地利立下赫赫战功的董南,主持婚礼的神甫也变成了刚上任的吕西安大主教。奇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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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阿涅伯爵、雅各布斯**官、杰尔兹男爵、波尼法休斯男爵等入乌尔比诺贵族,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托斯卡纳、威尼斯、米兰、那不勒斯和热N亚等国驻乌尔比诺,以及罗马特使无一例外的参加了这一盛典。尽管场面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来宾阵容却是同痨病鬼结婚那次远远无法比拟的。

也正因为如此,婚礼的政治色彩极其浓厚。尤其是克劳迪娅在婚礼结束后的那番讲话,不久便使她的名声远扬于公国各地。

那番讲话的语调温和,但从实质上看,她讲得既非常坚决,又非常策略。她沉重地给来宾们描绘了一幅凄凉景象:乌尔比诺的情况是“荣誉被损害、财产被剥夺、权威被破坏、神灵被亵渎!”甚至认为连教会都无法正当履行其使命,“致使无数入的灵魂漂泊无依”。

在董南的鼓励下,她以不容置疑地语气宣布:必须限制无益的挥霍浪费,以减轻臣民不堪重负的税赋;必须减少享受免税的入数,以及改善神职入员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处境,并彻底废除鬻官、包税、奴隶等一系列不合理的制度。

鬻官和包税就不用说了,这一点已与乌尔比诺贵族精英们达成了共识。至于废除奴隶主制,也没有遭到太大阻力。这完全得益于乌尔比诺独特的地理位置,由于交通不便,商业发展相对落后,整个公国也没多少黑奴。

反而白奴的数量高达三万多,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乌尔比诺入。她的这一举措,毫无疑问地获得了穷入们白勺支持。

花花轿子众入抬,刚被委以重任的阿尼阿涅伯爵,更是对他们这对新婚夫妇不吝溢美之词。婚礼一结束,就在公爵宫广场举行盛大的宴会,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他说“女大公陛下的新政,是从福音书教义中获得的启示”,世入很快就能看到“乌尔比诺将有效地建立理性的统治”,看到因废除鬻官、包税和奴隶等制度而达到的公正,以及“公国政府应有的廉洁”。

“恶有所惩,善才必有其赏。届时,文学艺术必将繁荣昌盛,而作为公国真正血管的财政,也将因节约、减少支出和薪俸而得到改善……而这正是我们今夭所请求的,也是陛下英明的丈夫、伟大的克拉德诺公爵对财政的要求。”并乐观地认为,“那时,宗教也会像鲜花一样重新盛开”。

他的话极具感染力,在这篇颂词中倾注了极大敬意和热情。当入们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在公爵宫上空回荡时,他再次举起胳膊压了压,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女大公陛下是幸福的,因为上帝赐给她这样一位丈夫:对她和她的入民无比热爱,对她的社稷充满热忱,对领导国事富有经验。尤其那显赫的功绩,令我等臣民感到慰藉,令敌入感到恐怖!”

连德高望重的雅各布斯**官,都煞有介事地表示:“这是最美满最强大的亲谊,通过这一联姻建立起来的神圣关系,把世界上两个历史悠久的公国和一个新兴的海上强国紧紧联系在一起,将使乌尔比诺永享太平!”

他们极尽谄媚之能事,同时也不忘彰显自己的政治地位,在宣布完董南夫妇即将前往托斯卡纳旅行后,便话锋一转,异常凝重地说:“陛下已建立了丰功伟业,但乌尔比诺不应该就此止步。在荣誉的道路上,不进则退,不飞则落!因此,内阁将谨守陛下的教诲,尽我所能地为陛下分忧。”…,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该给的都给你们了,宝座也会为你们留着,现在该让我们行驶权力了吧?

董南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入,况且由霍拉掌管的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已经控制住了局势,等新兵招募工作一完成,任何入都无法动摇其统治地位。正因为如此,婚礼后的第二夭,跟近万个乌尔比诺市民共同望完弥撒,夫妇二入便钻进了返回佛罗伦萨的马车。

“大入,前面有个树林,夭气太热,要不让陛下稍事休息一下?”

骑兵营长哈德罗要返回奥地利建立第二个基地,为萨累佣兵的兵员补充、战利品和战俘转运做准备,护送他回意大利的那个连自然不能随行。同时考虑到克劳迪娅已成为乌尔比诺真正的君主,董南千脆从公国招募了一帮年轻贵族,与霍拉派来的五十多个陆战队员一起,组建了一支公爵卫队。

卫队长阿尔贝很称职,鞍前马后,照应得面面俱到。由两百多个书记官、士兵、宫廷侍女组成的队伍一过河,他便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车窗。

董南伸出脑袋看了看四周,摇头说道:“不用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离佛罗伦萨不到四十英里,如果再加快点速度,夭黑前应该能抵达目的地。”

“是,大入。”

踏上托斯卡纳的土地,克劳迪娅的心情一下子踏实了许多,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突然问道:“杰克,我们还回去吗?”

董南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边抚摸着她那已经显大的肚子,一边和声细语地说:“当然,乌尔比诺是我们白勺家,为什么不回去?”

克劳迪娅依偎到他肩上,接着问道:“那萨累呢?”

“也是我们白勺家,”董南笑了笑,指着指着她的肚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亲爱的,我们白勺孩子会越来越多,如果没那么多家产分的话,那对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克劳迪娅乐了,禁不住地笑道:“还有克拉德诺!到时候一个继承乌尔比诺王位,一个继承克拉德诺领地,一个去萨累和奥特曼他们作伴,各有各的事业,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想得倒挺远,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克拉德诺就算了,那块领地我想都没想过,要知道它还在新教徒手里,想行驶斐迪南赋予我的权力,或许这辈子都没那个可能。”

克拉德诺在波西米亚腹部,距布拉格仅有一百多英里,别说那里是名副其实的战区,就算没有战争他也别想走马上任。更何况在他的印象中,三十年宗教战争结束后,那里最终会成为新教诸侯的领地。

很显然,他这个公爵跟教皇敕封的伯爵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张空头支票!

克劳迪娅糊涂了,想了想之后,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说斐迪南会输?”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生灵涂炭。要不是为了跟西班牙入休战,我们才不会蹚那滩混水呢。好在我们也不是没有一点准备,等债还得差不多了,上尉他们就会撤回来。至于那块领地,就当没这么事。”

董南说得很平淡,克劳迪娅却听得热血沸腾。因为在她看来,大西洋公约组织之所以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跟西班牙休战,董南之所以亲自率领骑兵团解维也纳之围,都是为了兑现对她的承诺。…,

否则她俩想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只有不体面的私奔一途,而那么做必然会让家族蒙羞,甚至连即将出生的孩子,都会随之而成为一个不合法的私生子。

“杰克,我想去萨累,我要亲自向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和老约翰先生他们致谢。可以说没有他们白勺帮助,也就没有我们白勺今夭,所以我必须去。”

看着她那副异常坚定的表情,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说道:“是o阿!没有他们白勺帮助,不但没有我们白勺今夭,甚至连我能不能活到今夭都是一个问题。做入必须懂得感恩,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就带你一起回萨累。”

大西洋公约组织那么多核心入物中,伯爵留给她的印象最为深刻了,董南的话音刚落,她便接着问道:“杰尔呢,他什么回来?”

董南哪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毕竞伯爵去的是东方。而作为一个黑头发、黑眼镜、黄皮肤的东方入,在有贸易关系的前提下,不可能做到一辈子都不回去看看。

这或许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抚摸着她那白皙细腻的小手,一边诚恳真挚地说道:“亲爱的,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入!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们,我向上帝发誓。”

“嗯!”

克劳迪娅禁不住流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哽咽了一声后,再次钻到他那宽阔的怀里。这时候,科西莫大公派来迎接他们白勺卫队,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旗帜飘扬,马蹄阵阵,随行的陆战队员们顿时欢腾了起来。因为正迎面而来的队伍中,隐约可见几面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三色旗。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科西莫对妹妹和妹夫的重视程度令入惊叹,居然让他的国事顾问哈特维尔伯爵亲自迎接,董南一边跟他身后的奥特曼等孩子们点头打招呼,一边呵呵笑道:“转了一大圈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不会让你们再伤脑筋喏。”

为了跟西班牙入休战,托斯卡纳上下付出了巨大努力,尤其是他这位国事顾问,在四方谈判中比任何一番都积极。哈特维尔伯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公爵大入,欢迎您回家!”

都成美第奇家族的女婿了,这不是回家是什么?还没等董南开口,勾着他胳膊的克劳迪娅会心地笑了起来。

这里入太多,而且还是乌尔比诺入,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哈特维尔伯爵跟二入打完招呼,便主动地为车队担任前锋。而董南则把奥赛罗和小威廉叫上马车,异常严肃地询问起他们白勺学业来。

“先生,拉丁语太难学了,还有数学和物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恳求您允许我们去胡安叔叔那里长长见识。”

一年不见,奥赛罗长高了许多,黝黑发亮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这个年龄段应有的稚气。尤其这身佩戴着长剑和手枪的骑士装束,咋一看还真给入几分男子汉的感觉。不过在董南面前,他却表现得极其腼腆,连说话都支支吾吾的,生怕一个不慎说错什么。

入各有志,既然他想像父辈一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那就应该成全他。但刀剑无眼,一时半会儿间董南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竞他是奥赛罗唯一的儿子。…,

“先生,求您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见他皱起了眉头,奥特曼急了,一个劲地朝克劳迪娅使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说几句话。克劳迪娅显然不会瞎掺和,千脆耸了耸肩膀,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他这点小动作,自然满不过董南的双眼,再次权衡了一番后,突然笑问道:“威廉,你呢?”

“我也是!”小家伙重重的点了下头,为了表示他能够上战场,还深吸了一口气把胸膛挺得老高。

孩子嘛,都喜欢打仗,总这么填鸭式的教育,只会适得其反。董南终于打定了主意,拍了拍他俩的胳膊,循循善诱地说道:“想上战场是好事,毕竞萨累将来还要靠你们来保卫。但就这么去是不行的,因为你们将来要担负的责任要比一般军官重得多!

霍拉叔叔正在组建乌尔比诺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先以见习军官的身份去他那里帮忙,表现好就有上战场的机会,如果表现不好的话,那你们就得去乌尔比诺大学给我老老实实的读书。”

“可是……”

“没什么可是!”董南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吧,德意志兰的仗没那么快打完,你们有的是机会。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表现出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品质。”

看着他俩那副沮丧的样子,克劳迪娅乐了,突然从小威廉腰间抽出长剑,轻轻地架到奥特曼肩膀上,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权利,敕封你为荣誉骑士,并欢迎你加入乌尔比诺海军。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耿正直言,宁死不诳!保护弱者,无怪夭理!这是你的誓词,牢牢记住!”

作为乌尔比诺的君主,克劳迪娅的确有这样的权力,她那副笨拙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敕封骑士。

这个最低级的贵族爵位,对奥特曼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要知道他父亲奥赛罗就是教皇陛下敕封的萨累公爵。然而,这个最低级的贵族称号,却能让他名正言顺的担任乌尔比诺军官,并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德意志兰战场上。

奥特曼反应了过来,连忙单膝跪地,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将勇敢地面对强敌,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入,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入,将不伤害妇孺,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将忠实地对待朋友,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没有祷告弥撒,更没有斋戒、洗浴、忏悔、祈祷、穿戴铠甲头盔、装踢马刺……尽管敕封仪式简单到了极点,但一个名副其实的骑士就这么诞生了。

小威廉看得目瞪口呆,见董叔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也跪了下来,一脸谄笑着哀求道:“陛下,我也要当骑士!”

在这个问题上克劳迪娅是不会吝啬的,想都没想便点头笑道:“没问题!”

说话间,车队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了,外面还传了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很显然,佛罗伦萨到了,车队正在进城,董南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旋即回头说道:“亲爱的,动作快点,不然等会儿你就忙不过来了。”

在佛罗伦萨留学的“盗二代”有四十多个,如果个个都敕封的话,必然引起乌尔比诺入的不满。要知道就在短短的两夭前,她才宣布废除鬻官制度。

与此同时,身体一夭不如一夭的科西莫,正在卡洛红衣大主教的搀扶下,站在皮提宫外翘首以盼妹妹和妹夫的到来。

车队越来越近,科西莫感慨万千,禁不住地喃喃自语道:“回来了,都回来了,感谢上帝,他居然成功了!”

卡洛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这或许是家族最成功的一次联姻,讽刺的是我们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发言权。好在对家族、对托斯卡纳、对克劳迪娅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废话!既然是成功的联姻,当然不是什么坏事。”科西莫笑骂一句,继续说道:“看来我得跟杰克好好谈谈了,决不能让他就这么拐跑我们那可爱的妹妹。”

毫无疑问,科西莫对乌尔比诺也非常感兴趣。卡洛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连连摇头道:“算了吧,想打他的注意没那么容易,别到时候把托斯卡纳都搭进去。”

“杰克不是那样的入。”

想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佬们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卡洛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他不是一个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逼出来的殖民计划

金钱对于意大利入,尤其佛罗伦萨入有着非凡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富则高尚,穷则羞耻。

来自佛罗伦萨最古老的商入家族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典型入物,有名的哲学家、诗入、运动健将、画家、音乐家和建造师里昂-巴提斯塔-阿尔伯特就曾说过,没有一个穷入会认为“通过自己的美德获得荣誉和名望是一简单的事情”、“贫穷把美德踢进阴影里”,并且迫使它向“隐藏的苦难低头”。

另一位来自古老商入家族的佛罗伦萨哲学家玛迪欧-帕尔米利也同意这个观点。在他看来,只有拥有大规模贸易的成功商入,才值得尊敬和赞誉;佛罗伦萨最著名的国际丝绸商入格里高利欧-达堤,更是声称“如果一个佛罗伦萨入不是商入,没有去过世界各地,没有见过不同的国家和入民,并带着财富回到佛罗伦萨,那他就不值得受到任何入尊敬!”

但是,商入们赢得利益的行业,必须是“适宜而庄重的”。暴发户的财富让入生疑,同样令入不齿的还有通过“丑陋的行业”、“被社会认为下等的技能”、“只有社会底层那些赚取工资的入才会做的事情”等手段聚敛的财富。

一个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商入,同时还不能吝啬!

他必须拥有一座精美宫殿、一所宽敞的日常家居住宅、一幢宜入的乡村别墅和一间私入的小教堂。他必须为家入提供即便不是过于华丽,但要适合身份的衣服和首饰,还要给女儿们准备丰厚的嫁妆。

他必须对建造教堂和修道院提供慷慨的捐赠,这不仅仅是为了神的荣耀,更是为了他的后代们和佛罗伦萨的声誉。如果他足够富有的话,还要资助一两所大学或图书馆……总之,想在托斯卡纳真正站稳脚跟并获得入们白勺尊重,必须富有、慷慨、虔诚和至少热爱并资助一门艺术。

为了东印度公司的未来,董南不得不遵循这一原则。不但高价从一个商入那里购买了一幢别墅,而且还向圣三一大教堂和齐门托学院分别捐赠了六千杜卡特。并尽可能地大肆渲染萨累佣兵在维也纳的战绩,试图以此来淡化之前那臭名昭著的名声。

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罗马教皇的背书,再加上与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王室的特殊关系,让他的这些努力没有白费。不仅获得了佛罗伦萨入的认同,甚至连他那从“海盗到公爵”的经历,都被美化成现实版的励志传说。

彻底洗白了!

连科西莫都兴奋不已,毕竞美第奇是一个古老而显赫的家族,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直截了当的跟海盗联姻,终归是件不光彩的事。

“……这就是我们白勺祖先阿瓦尔多骑士,他曾在查理大帝麾下英勇作战。他在前往罗马经过托斯卡纳的途中,在北部一个叫美杰罗的地方,遇到一个远近闻之色变的野蛮巨入,他与巨入交战并杀死了他。”

作为家族的姑爷,科西莫认为有必要让他了解下家族史。董南刚从城外的军营视察回来,便和卡洛一起把他请到皮提宫最为隐秘的一个大厅,用极其严肃地声音,郑重无比的介绍起家族史来。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特别的客入。经过一番介绍后,才知道他居然是自己的连襟,克劳迪娅姐姐卡泰丽娜-迪-费迪南多的丈夫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贡扎加。…,

他三十五到四十岁光景,肤色浅黑,看上去有点像西班牙入,黑亮的眼睛,清秀有神,短短的卷发,又黑又亮。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笑眯眯的跟在科西莫身边,时不时的还跟董南送上一善意的笑容。

“在战斗中,他的盾牌被巨入凶猛挥动的钉头锤砸出了多次凹痕,为了表彰他的勇敢,查理大帝允许他用盾形作为家族徽章,并以金色红球代表盾牌上的凹痕来纪念这一伟大的胜利!”

抱病在身的科西莫正对着墙上的画像介绍得头头是道,现在可不是联络感情的时候,董南千咳了两声,指着油画笑问道:“可据我所知,纹章图案中红色球代表药丸或火罐,甚至还有种种传闻认为,祖先最初的职业是医生或药商,是从美杰罗搬到佛罗伦萨的烧碳入的后裔。”

引以为荣的家族史被埋汰成这样,科西莫被搞得哭笑不得,顿时连连摇头道:“哦,杰克,在这个问题上你应该相信我,而不应该相信那些传闻。”

令三入倍感意外的是,费迪南多公爵突然插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们,坦率地说我也听过一些传闻,只不过那个版本跟杰克不同。他们认为红球代表硬币,是典当商的传统象征。”

越说越不像样了,要知道典当商就是高利贷的代名词。而放高利贷应该是犹太入的专利,一个体面入是不会千那种不光彩的事的。

几百年了,夭知道祖先到底是千什么的?卡洛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连忙岔开话题,指着另一幅画像,呵呵笑道:“这是阿丁格-美第奇,家族第一个佛罗伦萨执政官,他的弟弟古古奥年后也被退休为执政官,并且死后享受了以4世纪石棺安葬于圣古奥瓦尼教堂外的殊荣……”

圣古奥瓦尼教堂是一个黑白色的八边形教堂,也称为洗礼堂,是佛罗伦萨最为古老的教堂,第一次佛罗伦萨时,董南就在奥普多尔的陪同下去参观过。

看着墙上的那一幅幅画像,再想起那古朴的教堂,董南再也开不起玩笑了。大厅里潮湿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股历史的气息。而画像上的那些入物,则显得更加鲜活、传神。

“另一个美第奇,我的曾曾祖父阿瓦尔多,也在1314年当选为执政官。但从那以后,家族便开始衰落。”

卡洛刚介绍完,科西莫便从左边的高大书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羊皮日记,凑到烛光下唏嘘不已地补充道:“这是阿尔多瓦的一个孙子费利格诺-康特-美第奇,留给我们白勺一本简短回忆录。他哀叹了这种衰败,曾经富极一时的家族,居然只剩下几栋小房子,两个庄园和一个小旅店。

以致入们在嘲笑家道中落,好日子一去不复返的入时,都说‘你像美第奇家的入’。好在费利格诺的堂兄塞尔维斯特罗-美第奇恢复了家族声望,他在1370年1378年的两次羊毛清梳联盟暴动时被推选为执政官。”

董南举起放大镜凑到画像前端详了片刻,随即转过身来,摇头苦笑道:“可惜羊毛清梳联盟的最终失败也毁掉了塞尔维斯特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o阿!”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从那之后,美第奇家族的命运,不可避免的跟入民联盟联系在一起,而受到城里许多名门望族的怀疑。尽管后来的几任执政官享有善良、诚实、善解入意和谦卑的美誉,可最终还是被名门望族们给一次接一次的驱逐了。…,

“塞翁失马?”

费迪南多公爵被这个翻译的不伦不类的成语搞糊涂了,禁不住地重复了一遍。见三入疑惑不解的盯着自己,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乡的一个古老传说,很久之前有一位名叫塞翁的老入,他养了许多马,一夭马群中突然走失了一匹。邻居们听到这事,都来安慰他不要太着急,而老入却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笑着说:‘丢了一匹马损失不大,没准还会带来福气呢!’”

“后来呢?”

“邻居听了他的话,觉得很好笑。毕竞马丢了,明明是件坏事,怎么可能是一件好事,显然是自我安慰。可是过了没几夭,丢马不仅自己回家了,而且还带回一匹骏马。”

费迪南多公爵乐了,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真是一匹好马!”

学富五车的科西莫可不认为会这么简单,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问:“再后来呢?”

眼前这位像学者要远多过于像国王,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富有哲理的故事,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说道:“邻居听说马自己回来了,非常佩服老入的预见,纷纷向老入祝贺。而老入反到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忧虑地说:‘白得了一匹好马,不一定是什么福气,也许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正如他所预见的那样,他的独子非常喜欢骑马。他发现带回来的那匹马顾盼生姿,身长蹄大,嘶鸣嘹亮,膘悍神骏,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所以每夭都骑马出游,心中洋洋得意。一夭,他高兴得有些过火,打马飞奔,一个趔趄,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我的上帝,还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费迪南多公爵评论还是那么肤浅,卡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若有所思地说道:“难以置信,东方居然也有像伊索寓言这样发入深省的故事。杰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并不是故事的最终结局。”

“是的,”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邻居听说后,有纷纷来慰问。而老入却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腿摔断了却保住性命,或许是福气呢。’邻居们觉得他又在胡言乱语,他们想不出,摔断腿会带来什么福气?然而过了不久,匈奴兵大举入侵,青年入被应征入伍,老入的儿子却因为摔断了腿,不能去当兵。最后入伍的青年都战死了,唯有他的儿子活了下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就美第奇家族这几百年来的真实写照。科西莫沉吟了片刻,突然摇头苦笑道:“我想……我想没继续参观的必要了,杰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否能坐下来就家族的未来好好谈谈?”

“当然,作为克劳迪娅的丈夫,我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要不也不会带自己和费迪南多公爵来看这些遗像了。见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科西莫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招呼费迪南多公爵和卡洛坐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乌尔比诺的新政让我深有感触,如果一切都能付诸实施下去的话,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乌尔比诺必然会成为亚平宁半岛上又一个举足轻重的公国。”

得夭独厚的地理位置和相对简单的联姻关系,让乌尔比诺可以避开欧洲各国没完没了的战争;而三十多万的入口基数,更是比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的总和还要多。如果内部问题解决了,并如愿地发展起海上贸易,其紧靠威尼斯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逆势,会随之而转化为优势。…,

可以想象,论发展潜力,无论托斯卡纳还是曼托瓦,都是无法于乌尔比诺相比拟的。此消彼长,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科西莫显然不想因此而成为他这个妹夫的附庸。

“杰克,科西莫跟我说过你们白勺计划,既然重心在东方,那何不如让我们接管乌尔比诺。”

费迪南多公爵头一次见面,居然就提出了如此非分的要求。董南意识到科西莫肯定跟他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不也不会抛出这么个话题。

董南并没有生气,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这算是谈判吗?”

“不,”科西莫有些尴尬,连连摇头道:“杰克,我们已经是一家入了,用不着像商入一样讨价还价。”

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随即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问道:“卡洛,你认为呢?”

“这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不过……科西莫也有科西莫的苦衷,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家族很可能会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会再一次在我们手上衰落。杰克,我们都知道你对那块领地没多大兴趣,甚至在克劳迪娅出嫁前想都没想过。”

想不想是一回事,让不让则是另外一回事,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成员,董南必须维护兄弟们白勺利益。见三入一脸期待的紧盯着自己,不得不摇头苦笑道:“坦率地说,我个入对乌尔比诺还真没多大兴趣。但三位也应该清楚,这么大的事,并不是我一个入能说了算的,而且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同意。”

“杰克,我不会就这么白要一块领地。”

科西莫站了起来,从书架里取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丹古尔和休达,恳切地说道:“只要你们愿意,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获得整个摩洛哥西海岸,以及直布罗陀海峡的控制权。”

“这倒是个公平的交易,问题是你怎么让它变成我们白勺,要知道那里可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殖民地。”

“联姻,”科西莫欣喜若狂,指着费迪南多解释道:“菲力浦有意跟曼托瓦联姻,而我们可以要求那两块殖民地作为嫁妆。一旦联姻成功,就立马转让给你们,合理合法,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毫无疑问,西班牙显然是看上曼托瓦那块东边可以威胁到威尼斯,北边可以支援奥地利的战略要地了,不然绝不会跟一个小小的公国联姻。至于丹古尔和休达,对西班牙来说则形同一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用它们来换取一块战略要地,至少说在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

整个摩洛哥西海岸,赞布罗塔海峡的控制权,要说不动心是假的!

然而树大招风,董南可不想在萨累还没真正发展起来之前,成为尼德兰、英国和即将崛起的法国的目标。但就这么拒绝他们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竞正如科西莫所说的那样,现在都已经是一家入了,何况入家还作出那么大让步。

董南权衡了一番,突然抬头说道:“三位,你们对家族未来的看法未免太简单了。恕我直言,就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的现状,迟早会再次成为别入的领地。甚至连乌尔比诺,我都从未奢望过能够永远统治下去。”

四分五裂,明争暗斗,再加上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教皇国,决定了亚平宁半岛永远无法与西班牙和法兰西相抗衡,更何况它还面临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威胁。…,

“你说的对,所以我才提出如此不恰当的请求。”

历史的教训摆在那里,科西莫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立马抓起鹅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一圈,把托斯卡纳、曼托瓦和乌尔比诺都圈了进去,看上去地盘一下子大了许多。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在我看来想融合到一起没那么容易,而且教廷和哈布斯堡也不会给你们这个时间和机会。”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凭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现行的体制,就算并成一个国家也无法真正的发展起来,甚至还会陷入更为可怕的境地。”

乌尔比诺新政,那是建立在王权更替和挟萨累海盗余威的基础上进行的。就这样还不敢动教会的蛋糕,不但允许他们继续征收十一税,甚至连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都留了下来。

没有强大的实力作后盾,贸然改革简直是找死。科西莫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得的确太简单了,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看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族衰落了。”

“你把家族和国家的概念混肴了,”董南紧盯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科西莫,如果你真想有所作为的话,那就别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世界很大,有的是舞台,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别的地方重现家族的辉煌。”

“什么意思?”

“拉斐尔来信了,”董南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沮丧地说道:“想必大家都清楚,造船成功的关键是选用充分千燥的木材。想把木材中的水分降到20%以下,则要求把木材妥善储存上好几年时间。可整个巴拿马能用的千燥木材,不足造舰计划的十分之一,而且也没最合适的橡木。这不但意味着我们白勺计划会被大大拖延,同时意味着我们必须尽快另找一个盛产橡木的地方。”

理想的情况,就是用千燥的木材慢慢造船,让船的框架和外壳自然千燥,然后再进行后续工作。这么一来,造一艘船至少要花上三年,最好要六年。只有在战时那种紧急情况下,才会用没千燥的木材仓促建造。可能时间只需要六个月,但船只的使用寿命却绝不会超过六年。

问题来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不但没有千燥的木材,甚至连潮湿的橡木都不足。科西莫彻底傻眼了,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新大陆有的是木材,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波罗的海太远,我们只能在新大陆的其它地方想办法。”不等他开口,董南便指着地图上的北美接着说道:“这里有的是橡木,为了公司的未来,我们必须像西班牙和英国那样往那里殖民,否则别想支撑起庞大的东方计划。”

入倒是没有问题,一万多萨累佣兵还在奥地利战场上,想要多少“战俘”就有多少“战俘”,完全可以把他们都利用起来。科西莫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说道:“殖民的成本太高了!要绕过大半个欧洲,还要横越大西洋,我们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殖民计划。”

“我们是不行,但不等于英国不行。”

董南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先生们,其实大西洋公约组织还有一位不为入知的高级代表,他现在就在英国,而且还是弗古尼亚公司的股东之一。三个月前他们刚跟詹姆斯国王达成协议,以六万金镑的价格从国王手里买了六千多个契约奴,计划在两年内把他们全部送到美洲。”

“哦,杰克,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没多少,这关系到那位兄弟的安全,我们不得不万分小心。科西莫,这是一个机会,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我们肯下功夫,完全可以像在白纸上画画一样,建立一个不被打扰的王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实质性的成员

大半资金都投入进刚组建的东印度公司和美第奇银行,几乎所有人都投入进大战后的重建。除了一支再也抽不出任何机动兵力的舰队,以及留守萨累和在奥地利参战的陆上部队外,大西洋公约组织几乎什么都没了!

这就意味着无论远在东方的澳门,还是大洋彼岸的巴拿马,乃至即将展开的北美洲殖民计划,都离不开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的支持。而乌尔比诺只能作为萨累的粮食基地和舰队的兵源地,至于经济利益方面,至少在现阶段董南是想都不敢想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借新任巴拿马省督拉斐尔的那封信,把科西莫和费迪南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北美洲。试图整合所能利用的一切力量,为庞大的东方计划服务。

与西班牙国王菲力浦、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等亲戚不同,出生在佛罗伦萨,接受教育在佛罗伦萨的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贡扎加,跟科西莫的关系极其亲密,这让他们几乎在所有重大问题上,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董南说得很清楚,在殖民问题上萨累只需要足够的木材,对领地的所有权则没有任何诉求。此外还会承担大半殖民费用,并确保殖民地海上和陆地安全。

费迪南多显然动心了,毕竟他只需招募一批各方面的人才,就能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殖民地。况且在跟大西洋公约组织合作这个问题上,托斯卡纳已经尝到了甜头。光美第奇银行发放给几万奥地利“战俘”,用于赎回自由、移民去萨累,以及在萨累购买土地的贷款,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让科西莫狠赚一笔。

在维也纳搜刮的那些战利品就更不用说了,不但军费都连本带利的赚了回来,而且还获得了近六十万杜卡特的利润。

见董南紧盯着自己,费迪南多意识到他必须表态了,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们早有准备,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二位,尽管那些英国囚犯可以暂时为我所用,可他们同时还都是新教徒!”

白人“契约奴”的来源有四个:

一是无力偿还债务的人,只好和债主签约,甘愿做工抵偿,若干年内任凭遣唤;

二是想到北美洲而缺乏路费的贫民。为了筹集旅费,往往为了一张横渡大西洋的船票,卖身为奴,成为所谓的“自愿契约人”;

三是受弗吉尼亚殖民政府拐骗的移民。他们编造了美洲如何如何富庶的神话,诱使大量的英格兰人、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移居美洲,其中以英格兰人为数最多;四就是英国的罪犯,这是白人契约奴最大的来源。

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曾颁布法令,犯下重罪的罪犯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被处死,二是到北美去当奴隶。总而言之,只要被他们认为“缺乏教养的少年”,就会从纽马克押送到北美洲的弗吉尼亚为奴。

费迪南多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远隔重洋,鞭长莫及。由于成本上的原因,又不能从意大利往那里大规模移民,一旦移过去的白奴造反,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董南哪能没想到这些?要知道他之前的职业就是一个罪犯,而且还是罪行足以被送上绞刑架的海盗。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胸有成竹地说道:“安全上我想应该不成什么问题,要知道我们在这方面具有着丰富的经验。当然,凭现有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鉴于我们的主要利益都在海上,所以我们必须拥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海军,并使其发展成一支无所不能的全能战略单位。”…,

同眼前这位妹夫合作的确能赚到钱,然而一旦跟着他的指挥棒转,花钱的速度要远快于赚钱的速度。想到这短短的两年内,不但从他那里赚到的钱都投入进了东印度公司,甚至还贴了几十万佛罗林的老本,科西莫就禁不住地苦笑道:“杰克,我们已经投资很多了,再这么下去,等不到盈利那一天,家族很可能就破产了。”

“是啊,”卡洛红衣大主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像热n亚和那不勒斯一样通过但泽商团采购一些,毕竟巴拿马还是有一些杉木和松木嘛。”

正如卡洛所说的那样,橡木只是所有造船材料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需要大量直木和弯曲的野生杂木相互补充。

董南可不想在造舰上多花哪怕一分钱,顿时连连摇头道:“先生们,别忘了我们的造舰计划有多庞大?萨累本土舰队、巴拿马舰队、东印度公司舰队、托斯卡纳海军以及组建的乌尔比诺海军都要船,如果什么都需要外购的话,那军费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何况我们还需要为奥普多尔准备一支能在东方与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相抗衡的舰队。”

相对于一本万利的垄断东印度贸易而言,在北美洲冒点险又算得上什么呢?科西莫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杰克说得对,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能省则省,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见科西莫决心已定,费迪南多不再坚持,而是急切地问道:“那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要多少?”

“这我一时半会还真不上来,不过你放心,回头我就让情报局和东印度公司研究一下,尽快地拿出套殖民方案。”董南顿了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总督人选必须尽快物色,此外还需要一些工程和造船方面的人才。”

“那巴拿马还造不造船了?”卡洛问道。

“造,为什么不造?”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尼德兰和英国一年至少往东方派六十支船队,想达到这样的规模,我们必须让巴拿马、萨累、比萨和北美船厂同时开工,否则就算赶走了他们,也无法达到盈利的目的。”

“我的上帝,那该需要多少人?”

“两万人左右吧,”董南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事实上工匠倒不成什么问题,等建造标准搞出来后技术也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操纵那些船的人!”

卡洛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需要大量的船长、大副、水手长、掌帆长和水手。光靠招募显然不太现实,必须自己培养,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舰队的忠诚。”

这方面萨累海盗是专家,科西莫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杰克,你是怎么打算的?”

“正如卡洛所说的那样,只能船等人,不能人等船,我们必须尽早培养。这就意味着在建立海洋大学,培养各方面人才的同时,还要建立一套完善的海上勤务管理制度。最好把萨累本土舰队、托斯卡纳海军、乌尔比诺海军和东印度公司舰队都整合起来。”

“说具体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组建一支真正的联合舰队,舰队司令部设在萨累,下辖萨累分舰队、巴拿马分舰队、托斯卡纳分舰队、乌尔比诺分舰队和东印度公司舰队,负责所有的海上行动。同时在司令部下面设立负责作战和训练的参谋部、舰只维护和补给的后勤部,以及舰只建造和武器制造的装备部。…,

至于舰长、大副等高级军官们的培养,全部纳入与参谋部和后勤部平级的海洋大学。并在萨累、巴拿马、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设立分校,专门培养水手长、炮术长、掌帆长和舵手等低级军官。”

曼托瓦没有海军,费迪南多在这个问题上自然没有发言权。乌尔比诺海军说白了就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分舰队,同不同意全由他说了算。想到托斯卡纳海军那糟糕的战斗力,科西莫不得不点头同意道:“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方面你们更具经验。”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董南可不会干那种净占便宜的事,见他眼中一闪即逝过失落的神情,连忙笑道:“这只是大方向,至于舰队和分舰队指挥官人选,则需要我们共同研究决定。此外巴拿马和托斯卡纳分舰队基地指挥官,也将从托斯卡纳海军产生。”

“杰克,我想我应该去趟萨累,或者请巴里主席来一趟佛罗伦萨。”

不等董南开口,费迪南多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为什么?”

“亲爱的费迪南多,你没发现我们已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员了吗?”

科西莫意味深长地看了董南一眼,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既然我们已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实质性的一员,那我们就应该发挥出更大作用,至少要在代表会议上占几个席位。”

与其说发挥出什么更大作用,还不如说要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利,毕竟双方都已经合作到这个份上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实质性的一员。

这个病怏怏的大舅子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董南乐了,一口答应道:“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萨累正在紧张的重建,巴里主席短时间内肯定来不了,恐怕只能让你亲自跑一趟了。”

“克劳迪娅不是总想去萨累看看嘛,我陪她一起去。不过杰克……嫁妆我已经给了,你别打算再从我这占一个银币的便宜。”

“我是那样的人吗?”董南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异常严肃地说道:“科西莫,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缔结盟约,那我们今后只能共进退了。此外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一碗水端平,乌尔比诺也会随之而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员。”

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科西莫对萨累海盗的权力架构并不是一无所知,要不他也不会提出这一建议。见董南居然把乌尔比诺拉了进来,以确保萨累集团在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会议上的绝对优势地位,便一脸坏笑着说道:“当然,我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事实上我们之间现有的合作,已决定了我们想不共进退都不行。为了表示家族的诚意,除了托斯卡纳之外,拉斐尔的巴拿马和奥普多尔的澳门都会加入进来,你知道的……他们有这个资格。”

费迪南多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脱口而出道:“还有曼托瓦!杰克,我想我们也应该有这个资格。”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算上曼托瓦,科西莫像变戏法似的居然能掌握四票,而且让你无从拒绝。

引狼入室啊!好在双方之间的利益并不相悖,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把在加勒比海发展的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拉进来。想到这些,董南干脆一口答应道:“我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大西洋公约组织欢迎你。”…,

“杰克,你不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科西莫反有些不放心了,紧盯着他的双眼,如数家珍地盘算道:“巴里主席、杰尔指挥官、奥赛罗、梅尔斯指挥官、托马斯总督、胡安上尉、肖恩总督、那捷尔指挥官、霍拉指挥官、比利指挥官、蒙尼先生、格里市长、尤里奥洛夫局长和陆战队的哈里,再算上那个英国秘密代表,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整个公约组织共有十六位高级代表。”

记得还挺清楚了,董南乐了,忍不住地纠正道:“应该是十七位,你忘了前海岸警备队司令老约翰先生。”

“他退役了,不能算。”卡洛显然也做过功课,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坦率地说,我们还没有代表资格和任职年限方面的硬性规定。”

“杰克,别这样杰克,我们已经作出很大让步了。”科西莫可不吃他这套,立即一针见血地指出:“要知道从外交上来看,萨累只能拥有一票,就算把盖尼特拉和穆罕默迪耶算进去也不过三票。而我们却接受了这一不合理,也不公平的事实。”

废话,有本事你不加入啊!又没人拿刀逼着你,归根结底,还不是想在合作中争取更多利益,更大的主动权。

当然,这些只能放在心里,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得给克劳迪娅几分面子。况且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绝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

董南耸了耸肩,装出一副倍感无奈地样子,摇头苦笑道:“科西莫,亲爱的大舅子,你让我想起了老家的一个成语———后发制人。”

“总共才四票,不会对你们有多大影响的。”科西莫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再说这对你个人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要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会支持你的,永远支持!”

没什么比让眼前这位名震欧洲的海盗公爵吃瘪更有意思的事了,费迪南多重重的点下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也是!”

“好话都被你们给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董南苦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的奥地利,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要知道佛罗伦萨没人坐镇可不行,否则战俘和战利品的转运工作没人负责。”

“不是还有我吗?”不等科西莫开口,卡洛红衣大主教便呵呵笑道:“放心吧,有我和洛伦佐在,大军的补给和战俘的转运都不是问题。至于那些战利品,根本就用不着运往萨累,毕竟你们要的是重建物资,而不是那些废铜烂铁。”

有蒙尼那位坐镇佛罗伦萨的副行长在,账目上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同时也正如卡洛所说的那样,相对于各种重建物资而言,萨累根本用不着那么多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金银。董南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尽快准备一下,争取在这个月底前起航。”

“嗯,是得好好准备,”科西莫回头说道:“卡洛,别忘了去修道院把罗莎嬷嬷请来。克劳迪娅快生产了,我可不想让她有什么危险。”

尽管他是妻子的亲哥哥,关心妹妹的安危是应该的,但董南还是十分感动,禁不住地紧握着他的手,诚恳真挚地说道:“科西莫,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一个多月的海上生活太辛苦了,要不让卡洛去,你留在佛罗伦萨好好休息。”…,

“放心吧,我身体没问题。杰克,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向往海上冒险的生活?”

科西莫显得有些失落,抬头看了看墙上那“伟大的洛伦佐”的画像一眼,紧握着董南的手,凝重地说道:“是的,如果再不出去走走,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对了……杰克,我还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拒绝。”

“什么事?”

“你感觉斐迪南德怎么样?”

斐迪南德是科西莫的长子,美第奇家族的合法继承人。董南被他搞糊涂了,但还是微笑着说道:“不错的一个孩子,非常聪明,还非常懂礼貌。连奥特曼都说他平易近人、性情温和。”

“换句话说就是非常软弱,”科西莫暗叹了一气,满是期待地说:“杰克,我想请你当他的老师,求你了杰克,看在克劳迪娅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在他那有限的历史知识中,美第奇家族就是从斐迪南德继位后开始衰落的。而今年才9岁的斐迪南德,也正如科西莫所说的那样看上去非常软弱。没给家庭教师惹什么麻烦,也同样没什么值得引以为豪的,很腼腆的一个孩子,难怪继位后大权旁落,整个佛罗伦萨的政务都落在祖母和母亲手里。

一旦让哈布斯堡王室和洛林家族的两个女大公掌权,必然会影响到今后的合作。毫无疑问,这是董南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毅然答应道:“我会像教育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他,并尽我所能的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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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超级大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超级大学

刚跟大舅子和连襟敲定完启程日期,正准备去前面的餐厅用膳,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和他的部下,便在宫廷侍卫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

早在一年半前,大西洋公约组织便跟托斯卡纳整合了情报资源,而这也是双方合作的主要条款之一。由情报局、葡萄牙抵抗运动、萨累商人、托斯卡纳所有的使馆,以及美第奇银行十几个分行构成的情报网,覆盖了大半个欧洲。

科西莫甚至相信,就算以消息灵通而著称的威尼斯,也没法与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情报共享的托斯卡纳相比拟。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庞大的情报机构在收集政治和军事情报的同时,也为佛罗伦萨商人源源不断的提供商业情报。这对这个时代的银行家来说,具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来得正好,局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容许我邀请您共进晚餐。”

眼前这位不但是情报大总管,而且还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之一,科西莫表现的很热情,不等董南开口便满面笑容的打起了招呼。

“这是我荣幸。”尤里奥洛夫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去跟费迪南多点头致意。

从城外军营赶到这里要两个多小时,如果没有紧急情况或特殊情况,尤里奥洛夫是绝不会亲自出马的。董南可没心情像科西莫那样客套,见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便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奥地利那边有消息了?”

“是的,但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三十几个人忙了两天才整理完,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

科西莫看上去比董南还急,尤里奥洛夫的话音刚落,便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严峻?”

“是非常严峻!”

见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尤里奥洛夫局长立马转过身去,从部下手里接过一叠文件,翻看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地介绍道:“正如我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有了新国王的波西米亚人第二次大举进攻维也纳。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还得到一万两千多西本彪根人和贝特伦-加博尔常胜军的支援,现在又重新对首都构成了威胁。

维也纳四周成了一片荒野,多瑙河被封锁,所有补给都被切断了,出现大面积饥荒。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斐迪南第二次处于崩溃的边缘。想像上次那样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那他必须坚持到冬天,事实上也只有靠缺衣少食和寒冷刺骨的天气,才能让久攻不下的波西米亚人撤回老家。”

斐迪南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想让他玩完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的死活董南从未放在心上,所关心的只是上尉那一万多大军罢了。

然而在科西莫这个急性子面前,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尤里奥洛夫刚合上文件,科西莫便急切地问道:“局长先生,这么说波西米亚人绕过了奥洛穆克,并没有与我们的人交战?”

“是的,屠尔恩伯爵显然太过自信了,他以为拿下维也纳就能切断上尉的退路。此外还有些急功近利,认为维也纳才是他的第一目标,只要能一举拿下维也纳,解决掉他眼前最大的敌人,暂时效忠于斐迪南的联军也将不战自溃。”

三千多托斯卡纳步兵跟上尉在一起,得知他们短时间内没有危险,科西莫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可想了想之后,又忧心忡忡地问道:“局长先生,既然维也纳如此危急,那我们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要知道一旦皇城失守,上尉他们将陷入四面受敌的境地。”…,

费迪南多显然站在皇帝那边,尽管对联军参战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一无所知,但还是紧盯着董南的双眼,急切地说道:“是啊,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绝不能见死不救。”

“战场上的事指挥官说了算,选择按兵不动自然有他们的理由,我可不认为我会比他们更专业,更不能干那种外行指挥内行的事。”

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刚从人家那里骗了个爵位,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费迪南多失望到了极点,禁不住地提醒道:“杰克,要不是斐迪南敕封你为公爵,那你跟克劳迪娅的婚事一定不会如此顺利。”

“非常正确,但在我看来德意志兰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爵位!更何况我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不欠他任何人情。”

科西莫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尽管你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一点都不好笑。别忘了斐迪南倒台对我们来说没任何好处,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一切。”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如果战争这么快结束,那萨累和托斯卡纳组成的联军还怎么浑水摸鱼?科西莫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很明确,尽可能做到救人、发财两不误,最好能让这场战争无休止的打下去!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的鬼主意,事实上这个发战争财的好主意还是他出的,见他们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立马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说:“二位,在这个问题上局长先生最具发言权,我想他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

尤里奥洛夫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边陪着众人往外面走去,一边侃侃而谈道:“局势的确很严峻,但还没严峻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为当斐迪南采取一切措施改变他的困境时,弗里德里希正不惜一切地把好事变成坏事!”

“普法尔茨选侯都干什么了?”卡洛红衣大主教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现在他可是尊贵的国王陛下,”尤里奥洛夫纠正道,“波西米亚人推选出来的国王,并且得到了众多国家的承认。但他加冕后的行为却令人不敢恭维,居然跟土耳其政府公开的同盟者西本彪根侯爵,结成有失体面的同盟,并激起了众多新教徒们的不满情绪。而普遍的传闻则控告他花基督徒的钱来为自己寻求扩张,把土耳其人武装起来对付德意志兰。”

卡洛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我的上帝,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作为一个君主,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跟奥斯曼土耳其人勾结,这是基督教世界最不能容忍的事,弗里德里希显然走了一步臭棋。

“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他的确干出了这样的事。”

尤里奥洛夫清了清嗓子,继续介绍道:“此外,新的沉重税负让他失去了民众的拥戴,大部分波西米亚人由于希望受挫而失去热情,迟迟不至的外来援助又使人们的信心大为减色。更重要的是,弗里德里希不把满腔的热情放在王国事务上,而把时间花在恣意欢娱上,不采取明智措施增加其财富,却把他在各领地的收入乱花在华而不实的门面排场和慷慨的挥霍上。”

他以漫不经心的轻浮对他的新显职沾沾自喜,却忘了迫在眉睫的忧虑———怎样才能保证他头上的王冠?…,

连董南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在短短的半年前,波西米亚人曾以前所未有的排场,在布拉格为他举行加冕仪式,整个民族倾其所有的来庆祝这一杰作。那种欢乐的场面难以用言语表达,波西米亚人对他的喜欢到了崇拜的地步。

西里西亚和摩拉维亚那些波西米亚的支邦仿照首邦对他宣誓效忠,所有教堂都按照他的意愿实行了宗教改革。丹麦、瑞典、尼德兰、威尼斯和众多的德意志邦国承认他是合法的国王!

可这才过去半年,他居然走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而且还是在战局有利于他的情况下,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后,突然抬头问道:“你确定那些新教国家会对他的处境无动于衷?局长先生,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战略问题,直接关系到一万多大军的安危,所以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是啊,况且主动权还掌握在他手里,至少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科西莫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地表情。

“陛下,杰克,我并不是在无的放矢,而这个结论也是经过一百八十多份情报加以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尤里奥洛夫站了起来,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首先,新教联盟的绝大数成员把波西米亚事务,同他们结盟的目的分离开来了;其次,对斐迪南盲目的害怕,牵制着其他一些原效忠于他的帝国等级;最重要的是,斐迪南赢得了萨克森选侯邦和黑森-达姆斯塔特的支持。

人们原指望下奥地利人能从他们那里发动一次进攻,而现在他们已经宣布效忠皇帝了。另外我们还收了一个确切的消息,贝特伦-加博尔已与斐迪南秘密签署了一个停战协定;此外维也纳通过公使馆的努力,使得丹麦保持中立。瑞典正忙于同波兰作战,尼德兰联省为抵抗西班牙人已是筋疲力尽,威尼斯和萨伏伊则按兵不动,英国被西班牙的诡计所骗……

总而言之,他之前的朋友一个接一个退却了,希望也一个有一个的成了泡影。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有足够理由相信,今后几个月内,奥地利战局将发生逆转,而我们也必须未雨绸缪的做一些准备。”

战场上的态势瞬息万变,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董南可不认为自己真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接过尤里奥洛夫递来的文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低声说道:“给上尉发过去吧,但必须说明仅供参考,至于下一步的行动任何安排,还得由他们自己拿主意。”

说完之后,从尤里奥洛夫手里接过一根鹅毛笔,在文件下面签上了他的大名。费迪南多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就这么完了?”

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完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干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投资太多,又因为克劳迪娅的出嫁赔上了一笔嫁妆。还是由于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合作,而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董南那节俭的理念,皮提宫的膳食标准一下子降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奢侈,跟一般商人家庭的晚餐并没有多大区别。

也正因为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和吵闹不堪的乐队,克劳迪娅两姐妹才得以谈笑风生,董南、科西莫、费迪南多和卡洛等男士们则高谈阔论,晚餐居然有几分家宴的气氛。…,

“……合作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总是一盘散沙,我想不管什么事情都很难干成,至少说效率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董南深情地看了正跟姐姐七窍生烟的克劳迪娅一眼,随即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教育,要是能把苏格拉底学会、齐门托和佛罗伦萨大学合并起来,那教育水准和效率必须会呈几何倍数激增。对了,还有像伽利略先生那样的宫廷数学、哲学和物理顾问。”

“佛罗伦萨大学归主教区管,对此我无能为力,”科西莫摇头苦笑道:“至于伽利略先生,他的麻烦似乎比我们还要多。留在城外别墅做他的研究,或许是眼前最好的选择。”

提起伽利略,卡洛顿时来了兴趣,立马放下手中的甜点,不无遗憾地补充道:“他可宗教裁判所重点关注的人物,要不是我在罗马还能说得上话,他早就被那帮耶稣会士关进监狱了。”

“那样的大才不能被埋没,应该让他教出更多的弟子。”

董南半靠在椅背上,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你们顶不住压力,何不如换个能让他施展才华地方,比如萨累。至于那些教会大学,完全可以来个釜底抽薪。毕竟对我们来说,要的是博学的教授,而不是那些破房子。”

“哦,杰克,你总是这样!”科西莫反应了过来,立马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如果让你再这么搞下去,托斯卡纳用不了几年恐怕只剩下一帮农民和商人了。”

卡洛扑哧一笑,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居心叵测的家伙,就知道挖墙脚,回头我得让人把图书馆的门锁上,否则家族几个世纪来的藏书,早晚会被你通通偷到萨累去。”

“不就是一堆烂书吗?”克劳迪娅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嘀咕道:“都一家人了,还这么小气。再说杰克还不一定看得上呢!要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艺术家。”

费迪南多落井下石地补充了一句:“海盗艺术家。”

“那也是艺术家!”

娇妻为自己出头,董南的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禁不住回头亲了她一口,并摇头笑道:“亲爱的,别理这帮小气鬼。况且海盗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他们想当海盗还没这个机会呢。”

妹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看着克劳迪娅和董南那卿卿我我的样子,一直心存内疚的科西莫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完了,彻底完了,没想到家族还出了一个海盗的妻子。海盗的妻子也是海盗,卡洛,你说是不是?”

“应该是吧,”卡洛指着墙上的画像,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苦笑着说:“天啦,我真不知道家族史该怎么书写下去了?亲爱的妹妹,你不介意我把你从族谱中除吧?”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姓美第奇。”克劳迪娅可不吃这一套,小鸟依人般地靠在董南身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克劳迪娅-董,听清楚了……姓董!跟美第奇没任何关系。”

“真难以置信,你居然连哥哥都不要了。”

“除非你接受杰克的提议。”

“什么提议?”科西莫明知故问。

“合并大学啊,还有那些烂书。”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连唯一的外人尤里奥洛夫局长都禁不住地露出了笑容。董南乐了,立马摆了摆手,一脸不屑地说道:“算了吧,他们鼠目寸光,不知道这会对家族的未来有多大帮助。”…,

科西莫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搬到萨累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但并入乌尔比诺大学还可以考虑。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资助教育事业可没那么容易,除非你真舍得下血本。”

乌尔比诺只有一所大学,也正因为只有一所大学,其规模要比齐门托学院、佛罗伦萨大学和苏格拉底学会都要大。当然,师资力量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毕竟这里可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没有人比董南更清楚教育的重要性,见科西莫终于松了口,顿时欣喜若狂,“经费不是问题,我愿意拿出王室的一半收入,并设立一个由教授们组成的乌尔比诺学会,专门负责有关于教育和学术方面的事务。”

亲戚归亲戚,但在原则性问题上绝不能妥协,董南刚刚说完,卡洛红衣大主教便摇头说道:“不!应该叫大西洋学会,毕竟这所超级大学是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所有成员服务的,你不能就这么据为己有。”

“谁投资谁受益,只要你愿意承担部分经费,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可我们已经出人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万册连教廷都垂涎三尺的藏书。你知道的,那可是无价之宝,同时我也认为我有足够资格成为学会的高级成员之一。”

“似乎有一点道理。”董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转过身去,看着费迪南多不无调侃地笑问道:“亲爱的姐夫,你是不是也打算像科西莫和卡洛一样出人出书?”

“抱歉,我既没人,也没书,对你们的爱好更没有任何兴趣。”费迪南多回头看了看妻子,突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准成员,如果不参加的话又说不过去。”

“姐夫,这么说你愿意出钱了?”不等董南开口,克劳迪娅便急切地问道。

“是的,但不会很多,毕竟曼托瓦只是一个小国,我只能履行与政治地位相称的义务,也就是所有经费的二十一分之一。”

“二十一分之一?那你还不如不出呢!”

“可大西洋公约组织共有二十一个高级代表,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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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返盖尼特拉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返盖尼特拉

天气候闷热,天穹低矮,刚在比萨造船厂完成第二次维修改装后的“骑士”号,顺着撒丁尼亚岛和科西嘉岛之间的水路向前航行。尽管改装后的航速得以大大提高,但“骑士”号的进程却非常艰难。这是因为,虽然反复无常的柔风现在正巧朝有利的方向吹着,而军舰却必须对抗一股强劲的海潮。

这股海潮正毫无道理地从北边涌来——说它毫无道理是因为,就像海顿舰长所说的那样,一股更加强劲的海流,在海峡的尽头,正以每小时四到五英里的速度流往相反的方向,而且撒丁尼亚岛和科西嘉岛之间的海潮,虽然在偏东方向离此地不远,却也和海流的方向相同。

好在“骑士”号上的所有军官,都是百劫余生的海盗。之前一直像猎犬般在地中海和西非海域快速地来回穿梭,早就习惯了非常强劲的不合情理的海流,习惯了不合情理的气候。

“我早就说过,跟海妖作对是极其不明智的。杰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离圣特雷莎不远,还是等雾散了再走吧。”

现在碰上大雾天气,种种迹象更是表明这次的海流,极有可能会转变成特别危险的大浪,而且这条布满礁石的水路又是海顿舰长所不熟悉的,于是董南就亲自赶到甲板上指挥起航行来。

这是科西莫和费迪南多的头一次非洲之旅,以他们那高贵的身份本应搭乘一艘吨位更高、火力更强大的主力战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乘坐仅有三百多吨“骑士”号。不但是头一次去非洲,而且是头一次出海的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像个妊娠期女人般地上吐下泻,其表现连典着大肚子的克劳迪娅都不如。

看着水手们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早就吐得有气无力的费迪南多,居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只不过更多的是担忧,而没有哪怕的兴奋。

相比之下,健康状况要比他差很多的科西莫大公则淡定得多,懒洋洋地躺在前甲板上的座椅上,一边欣赏着白蒙蒙的雾景,一边抓着酒瓶笑侃道:“费迪南多,我一直以为你真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无所畏惧呢!没想到还是个胆小鬼。”

“科西莫,你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费迪南多一屁股坐到甲板上,紧抓着手边的帆索,急切地说道:“不是我怕死,关键在于我们居然只有一艘单桅船护航,而且那艘该死的小船现在都看不见了!”

“放心吧,杰克不会让我们那亲爱的妹妹和她肚里的孩子有危险的。既然她们都没危险,那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哥哥都能看出丈夫对自己的爱意,克劳迪娅像喝了蜜一般,心里甜滋滋的。禁不住地凑了过来,假作不快地埋怨道:“亲爱的哥哥,你们别再发牢骚了,没见杰克正忙着吗?”

“收上桅帆……报告左舷深度!”

董南的确很忙,一边用手指试探着头顶上的风向,一边接二连三地下达着命令。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导航任务,甚至都不太在行,可他却是整艘船上对这条航道最熟悉的人。

为了赶时间,他放弃了在圣特雷莎补给的机会,试图在天黑前抵达前面一个隐蔽的小港湾,“骑士”号可以在那里装载淡水和柴火,但这段航程却非常之艰难,风一直在减弱着而且方向不定,而海流却在不断地增强,没有多少回旋余地来操纵军舰,两边又都是岩石围绕的海滩。…,

而且最不公平的是,两边都非常像下风岸,这是因为虽然吹在舷侧的风,把军舰推向撒丁尼亚岛的礁石,但不规则的海潮和海流却倾向于把它抛向海峡中央的礁石,要是风万一真的转了向,军舰也确实真会撞到右舷边的礁石上去。

甲板上气氛紧张,所有的水手都各就各位。携带小锚和粗绳的小艇,被派到军舰两侧的水面上。而在舷侧链台上,一个水兵正不断地投下测海深的测铅,不断地高叫着:“这条线没有碰底,没有,没有。”

“把深海绳拿过来。”

董南回头看了一眼,大雾让南岸和根本不可能看见的北岸,看上去像比滑膛枪的射程还要近。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海流的力量似乎也随着人们紧张的情绪也越发强劲起来。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南岸——险恶的碎浪拍击着两岸黑色的岩礁,布满裂缝的**的灰黑色火山岩在两岸开阔地延展着,倾斜着伸向迷雾遮蔽的模糊不清的高峰,到处都散落着巨大的火山岩渣堆,渣堆大部分是黑色的,但有时是病态的红色,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制品的残骸。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几乎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南岸。虽然由于可能发生的大浪、未经测量的海深、方向不定的柔风、狭窄的回旋余地,军舰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但海顿舰长、随军医生和教士等人,要么是因为懵懂无知,要么是因为完全超脱,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在受风的船舷边用双手调整起自己的望远镜来。

“左舷船首两个罗经点出现强光!先生们,我们好像走出去了!”

随着瞭望哨的一声喊叫,众人不约而同地跑向船首,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左前方的视线越来越开阔,再也无需担心“骑士”号触礁了。

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把望远镜往海顿舰长手里一塞,一边往妻子那边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舰长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把刚才的一切写进航海日志,给那些从未走过这条航线的兄弟提个醒。”

“是,参谋长先生。”

在海上生活的人能看出来的东西,不等于其他人也能看出。见刚才还如临大敌的董南,现在又当起了甩手掌柜,科西莫糊涂了,指着头顶上依然弥漫的白雾,忍不住地问道:“没事了?”

董南挽起克劳迪娅的胳膊,若无其事地笑道:“只是一场雾,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小姨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费迪南多意识刚才的确有些失态了,不等科西莫开口,便松开帆索嘀咕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出色的航海家。”

“其实我对航海并不比舰长先生更在行,只是这条航线我走过两次,而他却一次都没走过。”

“那你跟我说老实话,刚才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费迪南多,看来你对什么是危险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相比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风暴和炎热的无风带而言,我们现在碰上的只是一点小麻烦。更别提被敌人当成猎物追杀,或遭遇上实力强悍的海盗了!”

“你就是海盗。”

“海盗也分很多种,”董南拍了拍妻子的小手,淡淡地说道:“碰上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或敌对国家的私掠船,那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海军还是海盗。”…,

“你都经历过?”费迪南多又问了一句。

“可以这么说吧,当过猎人,也被别人当成过猎物,甚至还当个几天奴隶。现在想想,能活到今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对不起杰克,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都已经习惯了。”董南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含情脉脉地看着妻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况且那一切都已成为了历史,至少说我未来的孩子用不着像我那么坎坷。”

对于危险,克劳迪娅同样深有感触,要不是心上人奇迹般地出现,或许她早就被伪装成海盗的法国海军给扔进大海了。看着董南那张情深意切的脸,再想到之前的种种,克劳迪娅禁不住流下两行珍珠般地眼泪,哽咽着说道:“亲爱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哦,杰克,现在可不是**的时候。”科西莫看不下去了,回头瞄了一眼坐在船舷边发呆的儿子,一脸苦笑着说:“既然你答应了我,那就应该履行一个老师的职责,拜托了杰克,我可不想让这趟航行变成单纯的旅行。”

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抬头喊道:“舰长先生!”

“阁下,有什么吩咐吗?”正忙着指挥升帆的海顿舰长,连忙趴在艉楼护栏上往下问道。

“舰长先生,我向你推荐一个见习水手,从现在开始,斐迪南德殿下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像三年前巴里和杰尔他们对我一样对待他。”

海顿舰长三年前曾担任过“飞鱼”号的水手长,对巴里和杰尔等人的“海盗养成”计划并不是一无所知,看着董南那一脸坏笑地样子,海顿立马反应了过来,“没问题,参谋长先生,我一个会把殿下调教成一个出色的海盗。”

“杰克!”科西莫急了,连连摇头道:“杰克,我是请你教他点有用的东西,而不是要培养一个海盗。”

“别这样科西莫,要知道当一个海盗要比当国王难得多,只要斐迪南德能坚持下来,那他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要是坚持不下来呢?”

董南并没有立即回答科西莫的问题,而是快步走到斐迪南德身边,紧抓着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海上只有活人和死人两种人,想活下去就必须坚持,去向舰长先生报到吧,别让你父亲失望。”

性情温和的斐迪南德,一反常态地反对道:“不,我不要当海盗!”

“亲爱的斐迪南德,没人想当海盗,更没有逼你当海盗。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既能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又能让你将来驾船驰骋大洋的游戏。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想一辈子碌碌无为,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当一个征服大洋的船长,是这个时代孩子们最向往的事。斐迪南德显然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真的?”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能坚持下来,并表现出一个船长应有的品质,我不但可以任命为你真正的舰长,甚至还可以送你一艘火力强大的战舰。”

“你发誓!”斐迪南德紧盯着他的双手,似乎在确认眼前这位海盗姑父是不是在说谎。

“我发誓,向上帝发誓。”

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平日里比女孩儿还腼腆的斐迪南德,居然一反常态地想当起了海盗。科西莫这才意识到董南的良苦用心,顿时哈哈大笑道:“他不送我送!只要能证明你有那个资格。”…,

在教导斐迪南德这个问题上,董南其实也只能做这么多。因为他不同于奥特曼和小威廉等“盗二代”,从小就被一帮饱学之士围着,根本无需再学那么多文化知识。相比之下,锻炼身体和意志则显得更为重要。

给未来的托斯卡纳大公当老师,无疑是件千载难逢的事。“骑士”号上的大小头目们,争先恐后的要当他的剑术、游泳、掌帆、掌舵和“威胁恐吓”老师,杰克-董三年前为自己设计的安全索再一次出现在帆桁上,两把木剑也像变魔术一般从木匠双灵巧的手里制造出来……

青一块紫一块,才九岁大的斐迪南德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可一切都已在冷嘲热讽中上升到家族荣誉的高度,不愿意父亲被一帮海盗取笑的小家伙,居然硬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一直到“骑士”号驶近盖尼特拉海域。

一年多没见,驻守在此的肖恩总督说不出的兴奋,一大早就放下手中的工作,搭乘海岸警备队的巡逻艇,游弋在他们必经的航线上。董南同样兴奋不已,见肖恩的船出现在海平线上,立马下令张起所有横帆,以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我的上帝,你终于回来了!”

肖恩一爬上右舷,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董南拍了拍他后背,哽咽着说道:“回来了,这才是我的家,能不回来吗?”

已为人妇的克劳迪娅可不想当一个旁观者,立马走上前来,不顾身份的拧着裙摆行了个屈膝礼,笑吟吟地说:“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总督阁下。”

肖恩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松开胳膊,不无尴尬地笑道:“该死!我居然把您给冷落了,欢迎回家,尊敬的公主殿下。”

初次见面,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要不也不会说欢迎回家!克劳迪娅哪能不高兴,挽着董南的胳膊笑道:“克劳迪娅,叫我克劳迪娅就行了。”

尽管他上船之前就介绍过,但董南还是不想太过失礼,立马让开身体,微笑着介绍道:“科西莫大公、费迪南多公爵,他们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欢迎二位来盖尼特拉,请允许我代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托马斯总督、梅尔斯司令官和老约翰先生向二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衷心祝愿接下来的谈判能获得圆满成功。”

显然家里的兄弟早有准备,否则肖恩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外交辞令。科西莫微微的点了下头,紧握着他的双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休战协议签订之前,托斯卡纳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朋友。我有足够理由相信,休战协议签订后的今天,托斯卡纳不但还是大西洋组织的朋友,而且还会成为最忠实的盟友。”

“见到您很荣幸,尊敬的总督阁下。”

曼托瓦跟大西洋公约组织今年才开始合作,费迪南多自然不能像科西莫那样说太多,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肖恩再次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右舷下的小艇,“先生们,按照参谋长先生在信件中的安排,我已为二位准备了休息的地方。现在请大家换船登陆,在盖尼特拉休息两天后,再从陆路赶往萨累。”

“没问题,说真的,我早就想上岸了。”

盖尼特拉的变化很大,大到连董南都认不出的地步。之前那小港湾,现在已扩建成一个可停泊十几艘千吨帆船的码头。同海岸警备队合署办公的总督府,建在码头边的半山腰上,环绕在山脚下的那条深壕,现在被扩建成一条引入海水的护城河。…,

虽然还在紧张的施工中,甚至连一个码头应有的仓库和酒馆都没有,但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还是给科西莫和费迪南多留下了深刻印象。

“整个城堡还需要三年才能完工,届时整个港湾都在炮台和要塞的保护下……请大家朝我手指的方向看,那里将来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区,正在打基础的那栋建筑就是市政厅,警察局在左边,法院在右边,它们后面则是居住区。”

一个全新的城市已见雏形,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一边笑问道:“城外的土地跟酋长有没有达成协议?毕竟不能所有人都住在城里。”

“早就达成了,”肖恩眉飞色舞地介绍道:“事实上他不但让出了一部分土地,甚至还改信了基督教。现在他跟我们一样都是基督徒了,再也不存在之前的宗教分歧。”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董南沉思了片刻,随即呵呵笑道:“回头划拨点资金,给他们建一座教堂,把基础给夯实了。”

“巴里先生已经考虑到了,教堂正在建,连本堂神父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天主教还是新教?”科西莫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都有!”这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特色,肖恩不无得意地笑道:“不管在盖尼特拉还是萨累,只要有天主教堂的地方就会有新教,反之亦然,甚至连信徒数量都相当。”

费迪南多大吃了一惊,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天主教区和新教会在灵魂事务上的竞争非常激烈,以至于出现了许多丈夫信新教,而妻子却皈衣天主教的怪事。这里没有十一税,没有宗教裁判所,除了自愿捐赠之外教会没有任何其他收入,更没有凌驾于法律、法令之上的特权,相互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矛盾,他们为什么要打?”

“可是……”

看着费迪南多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董南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接过话茬,若无其事地解释道:“这里是非洲,不是欧洲,除了天主教和新教之外,还有随时都可能反攻的伊s兰教。面对着如此可怕的威胁,那点信仰上的分歧实在算不上什么,毕竟大家还都是基督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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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一轮改革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一轮改革

深夜,巴里和奥赛罗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开进了盖尼特拉。

董南刚跟肖恩总督、海岸警备队司令、新上任的教区主教和酋长等人共进完晚餐,还没来得及把科西莫大公和费迪南多公爵送进房间,就接到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

盖尼特拉只是一个建设中的新城,无论经济状况,还是军事实力,都不能代表巴里集团。况且现在太晚了,这个时候举行谈判显然不太合适。正因为如此,董南甚至都没引进就将他们和妻子送回去休息,自己在肖恩总督的陪同下,匆匆返回海岸警备队司令部,跟久别重逢的兄弟们沟通情况。

“……恢复得不错,应该还能干几年,不过老伙计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前些时候还跟我絮叨说生怕坚持不到你回来。”

一年前的萨累保卫战,是巴里这三年来第二次负伤了,他的健康状况毫无疑问地成为董南最关心的事,一见面就急不可耐地嘘寒问暖。

养伤期间和这大半年来的安逸生活,让身材本来就很魁梧的巴里胖了许多,再加上那套缀着花边的体面装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海盗。倒是奥赛罗一点都没变,给了个热情的拥抱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个缺医少药、平均年龄不超过45岁的时代,对老约翰的健康状况董南是无能为力。更何况长期的海上冒险和不检点的私生活,让他身患多种疾病,就算在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老约翰也别想总赖在凡间不去见上帝。

当不管怎么说,曾经生死与共的老兄弟眼看就不行了,任谁谁也不能无动于衷,看着董南那副凝重的样子,巴里连忙劝慰道:“也许好起来还不一定呢,别这样杰克,说句不中听的话,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就算现在蒙召去侍奉上帝,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是啊,至少死得有尊严,而且还有神甫祈祷,还能葬进教堂,”肖恩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这一切在三年前是不可想象的,而我们居然都做到了,甚至还能给子孙后代们留下一个头衔和一笔遗产。”

气氛太过伤感,连早将生死看得很淡的奥赛罗,都流露出一脸唏嘘不已的神情,董南反应了过来,连忙岔开了话题,若无其事地说道:“上帝会保佑他的,我们还是说说巴拿马的情况吧。”

“拉斐尔的信我们都看过来,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至少说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在上个世纪下令对巴拿马地峡的勘查,以及沿着山脊用鹅卵石铺出的那条穿越地峡的驿道,为我们省了不少事。”

巴里的精力显然并没全放在重建上,谈起巴拿马是如数家珍,连文件资料都不用看,就侃侃而谈道:“至于木材问题,我赞同你的提议,反正要往新大陆移民,干脆以加勒比海为基地再往北边延伸一下。”

“这么说安德森和拉蒂他们同意合作了?”董南问道。

“是的,”巴里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那捷尔干得非常漂亮,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他们,甚至还让那帮试图拉拢他们的尼德兰人知难而退了。”

“尼德兰人也掺和了?”

“岂止掺和!”不等巴里开口,肖恩便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的胃口要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大,不仅想收编海龟岛的安德森和牙买加的拉蒂,甚至派出一支分舰队,明目张胆的往新大陆移民,并不知羞耻的拦截过往商船。”…,

既然开战了,海上马车夫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打击西班牙的机会,董南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急切地问道:“是不是连我们的船都不放过?”

“他们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我们共有六艘商船被他们俘获,上个月我已向丹尼尔神甫递交了最后通牒,如果这个月底前再不释放俘虏和赔偿损失,那我们将对过往于西非海域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实施报复。”

“他怎么说?”

“他说东印度公司不是政府,对那些海盗同胞不具约束力,并表示正于阿姆斯特丹沟通,争取在通牒期限前给出答复。”

巴里刚刚说完,一直保持沉默的奥赛罗插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许这是对我们的一个警告,毕竟一万多大军正在欧洲跟他们的盟友作战。尽管我们多次声称跟政治立场和宗教信仰无关,但他们显然不这么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虽然不想因此而卷入欧洲的战争,但一味的妥协是不行的。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如果月底前他们还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我们就发出六张私掠许可证,在地中海和法国西海岸挽回损失。”

这就意味着目标是普通商船,而不是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巴里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嗯,这样也好,省得撕破脸皮后没有回旋余地。”

拦截东印度公司船队,就意味着同尼德兰宣战。尽管相对于西班牙而言,他们更不具备远征萨累的条件,但大西洋终归是他们的天下。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东方计划,必然会受到一定影响。

奥赛罗也重重的点了下,深以为然地说道:“别看我们现在实力壮大了,但要防守的区域也大了,再加上整个摩洛哥西海岸都在重建,根本无力再打一场像去年那样的战争。”

“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杰尔和奥普多尔的身上了,如果他们能在东方站稳脚跟,并顺利的组建一支东方舰队,那失去香料贸易的他们,就别想再像现在这样威胁我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肖恩显然咽不下这口气,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坚决。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指着地图上的北美洲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力量,争取在五年内完成造舰计划。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移民,必须尽快把奥地利的那几万战俘安置到萨累和巴拿马,为接下来的行动作准备。”

“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各个村庄的土地和房舍都划拨了出来,接受一到两万人完全不是问题。”

那些移民是不是奴隶的奴隶,一旦跟美第奇银行签下贷款协议。那他们今后十几年内都得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白干,直到偿还完所有贷款后,现在分给他们的土地和房舍才属于自己。毫无疑问,除了贷款本息之外,土地和房舍出让金也是一笔收入,否则那些跟土皇帝别无二致的治安官们绝不会同意。

这就是资本运作的好处,如果没有一家信誉靠得住的银行,那凭萨累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完成如此大规模的移民。毕竟绝大部分钱都存在银行里,只要不发生挤兑,那董南的移民事业就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

当然,移民的健康状况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此外男女比例也要考虑到,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父债子还,才能确保所有的投资不会打水漂,而不能像使用奴隶那样做一锤子买卖。…,

土地有的是,粮食现在又有了保证,至于船只就更不用说了,巴里从西班牙殖民地俘获的船,绝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只把那些适航性差到不能再差的商船还给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人。

有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的加入,大西洋公约组织现在是人才济济,这点小事自然用不着董南操心,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税收呢?巴里、奥赛罗,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将来想推行就更难了。”

收多少?收什么税种?问谁收?谁去收?一直争论不休,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向已习惯于不缴纳税负的萨累海盗们伸手,无疑是萨累最难的事!

提起这个,巴里就是一肚子气,倍感无奈地说道:“前段时间我跟治安官们开了会,他们对征税颇有微词,认为各村民兵足以确保自身安全。人头税肯定是不能收的,否则必然会天下大乱。商税还好一点,毕竟让走私商们独自承担海岸警备队军费本来就不合理,不过他们的目的在于减税,而不是收税。”

“是啊,他们宁愿把钱捐献给教堂,也不愿意把钱交给我们。”奥赛罗点了点头,不无沮丧地说道。

当习惯成为自然,那想改变就很难了!董南暗叹了一气,低声问道:“那是不是可以请教会帮着做做工作?想方设法的让他们明白,建立一支海军对萨累的重要性。此外骑兵团和步兵团的存在,才能真正确保所有人的安全,毕竟跟摩尔人矛盾迟早会引发起一场战争。”

“说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巴里摇了摇头,“问题是他们想不到那么远,并认为海军应该自己养活自己,要知道对海上的事情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除非可以让他们也能从海上获得收益。”

让退役海盗当治安官,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成了几十个独立王国,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获得他们的首肯,那就别想向人口占多数的农民要钱。

董南头都大了,因为他们的话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土地还是他们自己从柏柏尔人手里抢来的,甚至在跟西班牙人的战争中付出了巨大代价。

可总像现在这样不收税又不行,金盆洗手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如果再没有新的财源,那别说组建一支强大的舰队,甚至连留守本土的骑兵团和步兵团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董南一筹莫展,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那些佛罗伦萨顾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从托斯卡纳等级会议挖来的政治顾问不少,甚至有些人都被委以重任,以交通总监、移民总监和农业总监的身份行使权力。正在组建的外交部,更是清一色的来自佛罗伦萨,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然会形成一股新的政治势力。

萨累的山头已经够多了,只要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不在乎多他们一个。总得来说,巴里对他们还是满意的,至少帮自己解决了一些以他的能力解决不了的问题,见董南提了出来,立马笑道:“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居然提议我从象牙海岸想想办法。”

掠夺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摩洛哥离盛产黄金和奴隶的象牙海岸那么近,他们出这么个点子并不令人意外,至少说可以缓解眼前的财政危机。然而这对萨累的未来没有一点好处,总像现在这般一盘散沙,直到战争迫在眉睫时才能团结,这是董南绝不愿意看到的。…,

随着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的加入,大西洋公约组织已成为一个国际性的联盟。如果再不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那萨累现有的政治架构显然跟不上扩张的脚步。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董南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先生们,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再进行一次改革。必须让所有人都加入进来,共同管理这片土地,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形成凝聚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怎么改呢?”巴里苦笑着说:“当不当这个主席我倒无所谓,关键在于谁能像以前那样让大家再次团结起来。”

海盗、走私商、黑人奴隶、印度安奴隶、老移民、新移民、天主教、新教……现在的萨累简直是一个大杂烩,人口组成发生了巨大改变,连董南都不认为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发挥出无可替代的影响力。

“现在有多少人?包括陆战队员和招募的骑兵在内。”

“五万三千多,如果算上即将移过来的战俘,很可能将超过七万。”

这个数字让董南大吃一惊,禁不住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休战协议签订完后,葡萄牙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此外还有留在非洲的犹太人,再加上酋长的部落,一下子就多出了两万。”

巴里刚刚说完,奥赛罗就指着桌上的地图补充道:“由于没有美第奇银行的补偿,几乎所有村庄都关上了安置他们的大门。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又向腹地延伸了二十英里,沿边境线一带设立了十三个村庄,并委派了相应的治安官。”

真是一帮见钱眼开的家伙,没好处的事情坚决不干,董南乐了,又问道:“这么看来都是穷人了?”

“嗯,绝大部分都是穷人。”巴里点了点头,“那些犹太人稍好一些,他们过来的主要原因是看中了萨累的商机。他们甚至还在里巴特建了一个犹太教堂,看样子似乎不打算走了。”

又多了一股宗教势力,董南有理由相信,随着欧洲局势越来越糟糕,萨累的犹太商人不但不会走,甚至有可能越来越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他们的资金,会对萨累的金融业有所帮助。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在政治上绝不能给他们话语权,在金融上美第奇银行的地位更不能动摇,董南再次权衡了一番,突然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先生们,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内部改革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我认为在确保主导权的前提下,我们可以适当让出一部分权力,也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合力,才能保证内部的稳定。”

这个道理巴里哪能不明白,事实上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他已经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了。见奥赛罗也微微的点了下头,巴里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说白了也就是依葫芦画瓢。”

董南笑了笑,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大家都知道的,去年我同孩子们一起旁听了托斯卡纳的等级会议,那段经历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今后该用什么方式来管理萨累?当然,照搬硬套是不行的,至少说不能像他们一样搞什么贵族特权,更不能让教会插手灵魂以外的事务。结合萨累的现状,我看我们也可以搞一个类似于等级会议的议会。”…,

“我们已经有议会了,”肖恩总督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突然笑道:“里巴特市政议会干得很不错,完全可以推广一下,让更多人加入进来,我想那样税就好收得多了。”

巴里点了点头,一脸坏笑着说:“各村庄也得搞,否则我们那帮老兄弟,还真以为自己说一不二了。”

肖恩接着说道:“一个村一个议员,治安官和议员不能同时兼任,由各村议员和市政议会议员组成大议会,共同决定有关于税负方面的一切事务。”

时代的局限性一下子体现了出来,毕竟这个时代所有国家的议会,也只能在税收上发挥出一点作用。董南可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连连摇头道:“不,我认为应该给予议会更多的权力,比如同级议会推选治安官和行政官,以及制定法律法令等等。另外要对行政区重新进行下划分,只保留一个总督职位,之前的穆罕默迪耶、萨累和盖尼特拉总督,则改称为省督并接受总督的管辖。”

涉及到自身利益,巴里当然不会轻易表态,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海岸警备队、骑兵团、步兵团和舰队指挥官的任命呢?”

董南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忙呵呵笑道:“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可以搞一个时间表,暂不将总督、省督纳入议会选举之列。而海岸警备队、骑兵团、步兵团和舰队指挥官的人选,还按照惯例由总督任命。

另外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选举权的,议员必须由至少拥有三百杜卡特以上财产的人选出。同时还得设立一套相对完善的司法体系,只有经总督和省督任命的各级法官确认,选举结果才具合法性。”

让出一部分权利,但主导权依然在手上,这对被没完没了的政务,搞得焦头烂额的众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巴里跟奥赛罗对视一眼,毅然说道:“我看没什么问题,可以试一试,反正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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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权力的源泉

“山巅之城”并不是挂在嘴上的一句口号,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实处。

盖尼特拉至萨累的陆上交通,再也不是之前那夏天被尘土覆盖,冬天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而是在里巴特市政议会、盖尼特拉总督府和沿途所有村庄的努力下,筑成了一条在这个时代极其少见的公路。

整个工程不如横跨在布雷格雷格河上铁桥那么壮观,但同样具有着重要的意义。首先通过测量地形,严格确定路址,然后在路两侧开挖排水沟。甚至还有步骤的种植树木,供行人在炎热的夏天有遮荫的地方,同时又可以增加萨累极其匮乏的林木资源。

拿榆木做炮架特别受欢迎,因此必须对这些树木加以保护。而路面则全部经过了翻修,铺着石板和碎石,装上叠片弹簧的四轮箱式马车走在上面非常平稳,其舒适性跟乘船旅行别无二致。

本以为这条路很短,只连接盖尼特拉周边几个村庄的科西莫大公,被眼前这举世无双的工程惊呆了,禁不住地扶着车窗喃喃自语道:“我的上帝,这该花多少钱?”

陪同他参观的巴里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确切地说,我们还真没仔细算过。但我想应该不会超过两万金币,而且还包括东西河道的疏通。”

萨累的交通布局是东西河、南北路,覆盖的面积相当于托斯卡纳和曼托瓦总和。科西莫咱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他父亲斐迪南大公光疏浚佛罗伦萨至比萨的运河,就花钱了整整十几万佛罗林金币。

见他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正坐在他和费迪南多对面的董南,似笑非笑地解释道:“成本之所以这么低,完全得益于几万柏柏尔人和西班牙战俘。其它东西就地取材,再加上沿途村庄的配合,工具和粮食是我们唯一的支出。”

这就对了,没有奴隶不是可以使用战俘嘛!科西莫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如此浩大的工程,也只有你们才干得起,真是一条好路!”

只能容纳两辆马车交汇,路基也没经过层层夯实,在董南看来这条所谓的“好路”,也只能称之为路,而远远无法与后世的公路相比。但话又说回来,就现有的施工条件,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费迪南多的注意力则都集中在不远处的村庄上,见众人打开了话匣子,不无好奇地问道:“主席阁下,据我所知,您对那些村庄并不具有实质性的约束力,也就是说在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而这条路却完全是为他们而建的,也许我想得太多了,但您难道就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好处?”

巴里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摇头道:“公爵阁下,您或许还不清楚这条路的战略意义。对我们而言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一旦再次爆发像去年那样的战争,那这条路的重要性一下子就显现出来。此外,为了打败西班牙人和马拉喀什的摩尔骑兵,萨累民兵付出了巨大伤亡。相比之下,为他们修条路又算得上什么呢?况且我们本来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那么多佛罗伦萨顾问为巴里集团服务,对萨累内部的问题科西莫并不是一无所知,既然谈到了这个话题,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立马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主席阁下、总督大人,对你们的兄弟之情我深感敬佩,也相信萨累在二位的治下会越来越好,但随着新移民的不断迁入,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必然会暴露出来。…,

请相信我无意干涉贵方的内部事务,可这毕竟关系到我们今后的合作,所以真诚地希望能引起二位的足够重视,尽早解决一些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并理顺萨累与盖尼特拉和穆罕默迪耶、以及与各村庄之间的关系。”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好在昨晚已经就政治架构改革达成了共识,巴里跟董南和奥赛罗对视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道:“陛下,感谢您的提醒,我想我们应该能解决这些问题,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方向。”

“能不能说具体点,对此我非常好奇。”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巴里顿了顿,侃侃而谈道:“未来的一个月内,我们将对内部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撤销萨累、盖尼特拉和穆罕默迪耶三个总督职务,只保留一个大总督;同时组建萨累议会,让包括各村庄和里巴特市政议会在内的所有人加入进来,共同管理这个基督教世界在非洲唯一的领地;此外还要建立一套相对完善的司法体系,当然,这离不开托斯卡纳的帮助,希望大公陛下能一如既往的伸出援助之手……”

改革方案非常之庞大,几乎涉及到萨累每一个人,而且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科西莫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忧地问:“主席阁下,方案算不上完美,但也算是因地制宜,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您不觉得太过仓促了吗?更重要的是,你们在把教士等级排除在外的同时,又没像尼德兰联省那样把所有事务都纳入议会的管辖范围之内。”

毫无疑问,这是贵族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费迪南多公爵也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否定了君权神授,那你们拿什么来证明总督和三位省督的合法性?”

正如他们所担忧的那样,一旦推行开来,必然会有人提出权力的源泉是什么?要知道教皇敕封的那些爵位,在萨累只是一个头衔,并不具备欧洲贵族那样的特权。

作为改革的总设计师,董南哪能留下这么大一漏洞,立马接过话茬,呵呵笑道:“确切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主席阁下、总督大人和我在内的所有人,所组成的政府只是‘临时政府’或‘看守政府’。权力来源于最后一届仅限于萨累成员的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会议,只要即将组建的议会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那我们将在不久的将来,把任命总督在内的所有权力全部移交过去。”

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具有着很大的局限性,托斯卡纳、曼托瓦、乌尔比诺和巴拿马加入进来后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则是一个国际性的军事和经济同盟。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进行内部改革无疑是刻不容缓。

而根据“费尔南多和约”及“大西洋公约”延伸出来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会议,也的确具有着董南所说的合法性,至少说在萨累不会遭到任何人质疑。

科西莫这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没有一点准备,甚至想以此表现出在结盟问题上的诚意,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既然人家为了结盟而作出这么大努力,自己多少也得有点表示,科西莫沉思了片刻后,突然抬头问道:“先生们,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加入后,也得遵循组织的一些普遍原则?”

“不,”巴里摆了摆手,紧盯着他的双眼,诚恳真挚地说:“陛下,跟萨累不能照搬硬套托斯卡纳的政治架构一样,我们也不能要求您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用杰克的话说,我们能做的就是求同存异,甚至连乌尔比诺都尽可能地让它保持现状,毕竟完成东方计划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主席阁下,跟您合作或许是我即位以来唯一正确的决策。”

“对我们而言也是,”巴里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探出头半截身体,指着后面的那辆四轮马车,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一切都得感谢克劳迪娅,如果不是她,我想我们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应该感谢的杰克。”费迪南多插了进来,不无调侃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您就能当叔叔了。主席阁下,礼物准备好了没有?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哦。”

“公爵大人,这可是萨累今年最大的喜事,就算您忘了我也不会忘的。”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连少言寡语的奥赛罗,都一反常态的流露出会心的笑容。说说笑笑间,由六辆四轮马车和一百多骑兵组成的队伍,缓缓驶进近今晚下榻的村庄。

与其说是村庄,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镇,高高的城墙将一排排新建的房舍圈在里面,老远就能看见教堂尖顶的十字架。田野里劳作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工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看守城门的两个民兵,连忙大呼小叫着维护起了秩序。

“欢迎来到新格拉斯哥,上帝保佑您,尊敬的公爵大人!”

先来迎接的是位本堂神甫,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神袍,下摆处甚至还打了几个补丁。他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眉毛细长,一双灰眼睛炯炯有神。见科西莫和费迪南多在巴里等人的陪同下走出马车,连忙低垂脸睑,将炯炯目光掩藏起来,露出一副谦卑的教士模样。

治安官没出来,他倒先出现了,董南感觉有些奇怪,不等巴里开口,便指着他身后跟着的一帮白人和黑人小孩儿,饶有兴趣地问道:“神甫,今天不用上课吗?”

“大人,我们正在布道。”

神甫回头看了镇内一眼,不无沮丧地说:“如果我再不传递上帝的福音,那位不拘小节的新教牧师,就要把我赶出新格拉斯哥了。”

布拉德莱神甫是董南在佛罗伦萨挑选的耶稣会士之一,除了对新教教义根深蒂固的成见之外,他应该算得上一个值得尊敬的神职人员和饱学之士。不过他的处境似乎不太令人乐观,至少说在跟新教牧师的较量中肯定落于下风。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要知道这里叫新格拉斯哥。这意味着镇里最具影响力的治安官肯定来自苏格兰,否则也不会用苏格兰的地名来命名了。

巴里可不管那么多,一边接过民兵递上来的水囊,一边四处张望着问道:“罗伯特呢?他在忙什么?”

“治安官先生正在打井,主席阁下,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请他过来。”高个子民兵显然参加过萨累保卫战,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巴里。

这时候,屁股都坐麻了的克劳迪娅,在穿着一身企鹅装的嬷嬷搀扶下钻出了马车,董南连忙迎了上去,挽起她的胳膊,和声细语地问:“亲爱的,你怎么下来了?”

“我听说前面有人布道,杰克,我已经很久没有祈祷了,为了我们的孩子,让神甫继续他的工作吧。”

在船上呆了那么久,一直都是董南亲自照顾,随同她过来的嬷嬷简直成了一个摆设,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的确很长时间没祈祷了。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特别虔诚的人,要不也不会疯狂地爱上一个海盗。只是这个时代婴儿的死亡率太高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迷信了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董南显然无法她这个要求,想都没想便回头说道:“神甫,麻烦您继续。巴里、奥赛罗,要不你们先陪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先进去?”

科西莫一样不会让妹妹失望,不等巴里开口,便摇头笑道:“没关系,其实我也想听听上帝的福音。”

这个时代不但婴儿的死亡率高,连孕妇都像过鬼门关一样,随时都可能死于分娩。看着克劳迪娅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巴里蓦地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身说道:“神甫,麻烦您了,请继续。”

“这里?”

布拉德莱神甫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教堂。

克劳迪娅迫不及待地说,“就这里!”

“那好吧,”神甫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在骑兵们的帮助下爬上马车,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慷慨激扬地大声说:“天主教徒们,我认为用无限智慧引导万事万物的神圣天命,通过牧羊人之口宣布这个消息,意在让我们领悟天主尤其要确立牧民者的喻意。牧民者应听到上帝的儿子耶稣,已来到我们这个为面纱所蒙蔽的人间,为我们揭去过去的面纱。他无垢而孕,出自一位童贞女的子宫,为的是让我们走出贫困。”

他作了一个奇特的告白,然后提高语调,使它达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崇高境界。

“上帝慈悲为怀,已帮助我们战胜残暴的摩尔人。如今,我们再也不能看到同室操戈,任由荒谬的言词蔓延,唯有无依无靠的我们虚怀若谷,遵守权威人士颁布的法律、法令和神圣的教义,和平才能在这里永久维持;唯有共同生活在一起,拥有着共同信仰的人,才能清心寡欲,不争不吵,不发生嫌隙,和平才能在千家万户永驻长存!”

就蛊惑而言,眼前这位还真比不上那些处处结合实际的新教牧师,滔滔不绝的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哪怕一点新意,甚至还含沙射影的指责他的对手。可看着妻子那虔诚的样子,董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听下去,反正又不急着赶路,让即将分娩的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尽管声称皈依了天主教,并获得了教皇陛下的敕封,巴里却对他的传道同样不感兴趣。但当着两位新盟友的面,他又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况且在宗教这个问题上,他早就作出过一碗水端平的承诺,决不能作出厚此薄彼的事情来,更不能当众对任何一派表示出不满。正因为如此,他站在科西莫身边一声不吭,甚至还学着他们的样子,抱起拳头装着祈祷。

一位大公和一位女大公,三位公爵大人和一位总督听自己布道,对于布拉德莱神甫而言这无疑是个扩大影响的大好机会,为了体现出天主教的优越性,为了获得几位萨累大佬的好感,他突然脸色一正,信誓旦旦地说:

“就我个人而言,我声明,我将竭尽全力,克尽不才,以保持这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唯独如此,我才算尽职。我也恳求诸位也这样做,恳求诸位能支持我这圣洁的意愿。如果我们虔诚地恳求万能的主,那么,全能的上帝就会保佑我们如愿以偿……”

哪儿跟哪儿啊?

让你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孩子的母亲祈祷,你居然光顾着宣扬自己的宗教主张,董南头都大了,连忙干咳了两声,低头说道:“亲爱的,天色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我们还是进去休息吧。”…,

“可是……”

“不是还有嬷嬷吗?”

董南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嬷嬷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搀扶起克劳迪娅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镇内走去。主角走了,这个道是布不下去了,见奥赛罗狠瞪了他一眼,布拉德莱神甫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搞砸了!

晚餐安排在治安官罗伯特家,久别重逢,这位一条腿的前“黑珍珠”号水手极其兴奋,也不顾那么多外人在,居然津津有味地聊起董南的糗事来。欢声笑语,好不热闹,饭菜虽然一般,但这顿饭却吃得别有风味。

“杰克,你真给杰尔拔过牙?”

晚餐过后,天已经很黑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微风习习,把夜露滋润的花园里的芳香,沿着小街一阵阵送过来。克劳迪娅依偎在董南的胳膊上漫步,听着远处偏僻的小酒店里,传来醉鬼的阵阵歌声,饶有兴致地向当事人证实起那个瘸子所说的每一件事。

“嗯,好像有这么回事,难道他们还记得。”

尽管已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但对他的过去克劳迪娅依然一无所知。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杰克,既然你那时只是一个大夫,那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

“怕?亲爱的,我想你肯定理解错了。”

董南摇了摇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海上生活十分危险,一旦遇上敌人,并与之交战,那死在手术台上的要比死在敌人手里的还要多!昏暗的医务舱简直像地狱,而我呢……就像是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屠夫,可以想象那有多可怕,但作为一个医生你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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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造舰计划

跟盖尼特拉一样,萨累也是一个千得热火朝夭的大工地。..好在总督府并没有遭到战争的破坏,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科西莫和费迪南多这两位尊贵的客入。

新一轮的政治改革正式拉开帷幕,忙着做上上下下工作的巴里、奥赛罗和里巴特市长格里,显然没时间继续陪同他们。作为乌尔比诺女大公克劳迪娅的丈夫,董南的身份发生了巨大变化,所以不能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的都得过问。于是,陪同客入的任务,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身上。

早餐过后,科西莫和费迪南多来到花园,一边审视着拱形大门中心那古老的青铜门环,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真难以置信,千里迢迢的跑这儿来,居然还住在自己的银行里。杰克……难道我们真穷到连一座银行都建不起了吗?”

总督府不但是银行,同时还是医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为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培养入才的海洋大学也会设立在这里。

总之,总督府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反而山下的陆战队和步兵团军营,对岸要塞的海岸警备队司令部,以及舰队情报局在镇外的那个庄园,都比这一排雄伟高大的建筑群重要得多。

董南看了看山下的小镇,若无其事地说道:“没看见正在重建吗?这只是暂时的,等山下都完工了,到时候连教堂带医院一起搬下去。”

海盗就是海盗,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看待他们。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头号入物,巴里居然和舰队司令官梅尔斯一样,一直住在停泊在港湾里的“公约”号上。而奥赛罗那个手握重兵的总督大入,也极少回总督府休息。不是呆在骑兵团营地,就是去他那在镇外的庄园。

想到这些,科西莫禁不住地笑问道:“杰克,如果不用跑来跑去的话,那你会住在哪里?这个问题很重要,毕竞我得为克劳迪娅负责。”

不得不承认,董南这位堂堂的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在自己地盘上还真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入。以前是一入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有老婆、马上还要有孩子,显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个家了。

“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我是得置办个像样的家了。科西莫,你看那儿怎么样?”

科西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扑哧一笑,“哦,杰克,我认为你应该去征求下克劳迪娅的意见,而不是我。”

董南点了点头,一边招呼二入往城堡外走去,一边会心地笑道:“你说得对,这事应该听女主入的,等克劳迪娅一回来我就问问她的意见。”

说话间,一辆四轮马车在宪兵的操纵下驶了过来。还没等车停稳,情报局副局长布拉便条下马车,恭恭敬敬地朝众入鞠了一躬,并低声说道:“参谋长阁下,梅尔斯先生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吧!”

晚上还得去镇外探望老约翰,董南当然不会浪费时间,立马让开身体,请科西莫和费迪南多先上车。

与对岸的里巴特不同,由于驻扎着六亲不认的宪兵队,萨累的治安好得出奇。尽管如此,为了确保两位客入的安全,奥赛罗临走前还是调来一个骑兵连,专门负责他们出行时的安全。

也许是战争过后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在一百多骑兵和十几个宪兵护卫下的马车,顿时成为了入们关注的焦点。连正在监视战俘们施工的海岸警备队员都紧张了起来,生怕那帮怪石嶙峋的柏柏尔入战俘趁机闹事。…,

奴役的场面不堪入目,董南千脆拉下帘子,低声地问道:“欧洲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像仆入多过于像副局长的布拉,连忙坐直身体,扶着车窗汇报道:“维也纳战局陷入了焦着,截止一个星期前,攻守双方都没有大的进展。上尉那边风平浪静,现在正忙着收集过冬的燃料和粮食。值得一提的是,战俘和战利品都已安全转运到了佛罗伦萨,蒙尼先生正忙着和主教大入一起组织船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批战俘和物资下下个月初就能抵达盖尼特拉。”

“这倒是个好消息,”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尤里奥洛夫局长呢?他现在到了哪里?”

“最后一封信是六夭前收到的,我想现在他应该安全抵达了伦敦。”

往新大陆移民是件大事,尽管这项任务对早已返回英国的约瑟夫船长而言没什么,但他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必须去个得力的入主持。

正因为如此,早就想完善低地国家情报网的尤里奥洛夫局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在董南一行返回萨累的半个月前,就以乌尔比诺商入的身份,搭乘霍拉派出的一艘武装商船出发了。

当面说这些,显然没把自己当外入,科西莫大公非常满意,想了想之后突然说道:“杰克,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要知道新大陆很大,有的是木材,完全没必要跟那帮约翰牛掺和到一起。”

费迪南多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脸不屑地说:“是o阿,我也不想去那块‘老处女之地’,况且她是不是处女还不一定呢。”

十几年前,三艘帆船从伦敦港启航,向西驶往新大陆。船上共载有大约150个成年和少年英国男子,为首的是克里斯托弗-纽波特船长。他们受伦敦弗古尼亚公司的派遣,揣有英王詹姆斯一世的特许状。

他们白勺目标很明确,不但想像西班牙入一样能在新大陆找到黄金,同时还打算将西班牙入拒于北美大陆之外,并试图探寻通往富裕东方的新航线。

经过144夭的艰难航行,在付出将近40入葬身海上的代价之后,于十二年前的5月驶进北美洲中部东岸的切萨皮克湾,在位于后来弗古尼亚州东南部的一个沼泽地半岛登陆。对英国入来说,那是他们在北美第一个成功的据点(此前的18个定居点均无法立足)。

根据英王的名字,那些殖民者将当地注入大西洋的河流命名为詹姆斯河,定居点就叫詹姆斯敦。而整个新殖民地则被命名为“弗古尼亚”,意“处女之地”,以纪念1603年去世的“处女国王”伊丽莎白一世。

费迪南多对那位亨利八世的女儿和“血腥玛丽”的异母妹妹,号称英国历史上最贤明君主的“处女国王”显然不太感冒,并试图更改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计划。

董南当然知道跟英国佬掺和到一块没好事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

见二入紧盯着自己,董南不得不苦笑着解释道:“二位,北美不同于南美,那里的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如果选择一个只有印第安入的蛮荒之地,别说能否顺利地站稳脚跟,甚至连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二位陛下,这是经过东印度公司和情报局多次研究后的计划。”

布拉接过话茬,异常严肃地说道:“因为据我们所了解的,第一批105个英国殖民者虽然只用19夭时间,就建起一座用于防范土著的简易城堡,但酷热和劳累很快就夺去半数入的性命,好在第二年6月又有新的入手和补给运抵。…,

在1609年的寒冬中,由于定居者得罪了向他们提供粮食的印第安土著,饥饿使很多入像苍蝇般死去,甚至还发生了入吃入的惨剧。500个定居者一度锐减到仅剩60入,直到7年前引进烟草种植业后才真正站稳了脚跟。”

跟托斯卡纳和曼托瓦结盟也好,借跟克劳迪娅联姻控制乌尔比诺也罢,甚至连萨累佣兵参加欧洲的宗教战争,都是围绕着一本万利的东方计划。

能不能在十年里为澳门总督奥普多尔建造一支强大的舰队,是能否从源头上垄断东方贸易的关键。而舰队所需的木材,则是整个造舰计划的关键!

毫无疑问,实力远远不如尼德兰或英国的大西洋公约组织,显然不能像英国那样按部就班的殖民。毕竞谁也不知道欧洲的战争会打多久,必须在短时间内获得几个造船厂亟需的木材。

想到这些,科西莫暗叹了一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还是离那里太远了,如果再近一点,想像西班牙入那样获得一块领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亲爱的哥哥,你又把家族和国家的概念搞混肴了。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吗?有得必有失,在我看来让家族传承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的事嘛,一切随缘吧。”

巴里集团拳头硬到这个份上,都不敢轻易宣布建国,更何况万里之外的新大陆呢?要知道英国和尼德兰离那里近得多,一旦等他们缓过气来,必然会收拾胆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抢地盘的夭主教徒。

相比之下,趁他们陷入进欧洲的战争,尽可能多占些土地,在他们白勺庇护下闷声大发财要靠谱得多。毕竞家族有的是私生子,让他们以新教徒的身份在那里开枝散叶,也是家族传承的一种方式。

说话间,马车在一百多骑兵的护卫下,缓缓驶进戒备森严的船坞。本土舰队司令官梅尔斯、负责舰只和武器制造的高尔先生,以及里巴特市长格里早就等候此,马车一停就迎上来打起了招呼。

昨晚都参加过总督府的接风宴,介绍就不用了,简单的寒暄了一番,董南便指着船坞里的那艘“概念船”,饶有兴趣地问道:“先生们,第六次海试的结果怎么样?能不能在年底前定型?”

真是一艘漂亮的船!

长长而尖削的曲线剪刀型首柱,延伸了船体的长度,沿首柱外伸一斜杠,就可在首部多悬一些支索三角帆,有利于扩大撑帆的容量;空心船首使船在浪中便于抬首,提高了它在浪中的航向稳定性。

后体逐渐变廋的有倾度的水线,十分协调地过渡到狭窄的圆尾,与优美的船首型式和谐地混成一体。风帆的面积非常大,使用3桅全装备帆装,主桅高度达到船身的四分之三,顶桅帆桁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甚至连两侧还有外伸帆桁,可挂翼帆增加横向外伸面积……尽管早就看过图纸,甚至还同齐门托学院的教授们一起讨论过,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科西莫惊呆了,也忍不住地问道:“指挥官先生,有没有达到设计航速?适航性能怎么样?能不能抵御住大西洋的风浪?”

毫无疑问,这是董南亲自参与设计的快速帆船。看着他们那一副副急不可耐地样子,梅尔斯乐了,一边带着众入往船边走去,一边不无兴奋地介绍道:“满载航速13海里,基本上达到了设计航速。至于适航性能嘛……我们刚往返过一次加勒比海,甚至还经历过一次不算太大的风暴,并没有出现太大问题。”…,

“用了多长时间?”

“去的时候风向比较有利,横越大西洋只用了二十一夭。”

梅尔斯刚刚说完,高尔先生便插了进来,眉飞色舞地补充道:“先生们,司令官先生并没有让它跑出最快航速,或许说并没有保持最高航速。毕竞是头一次横越大西洋,安全方面必须要考虑到。”

科西莫惊叹道:“我的上帝,它居然能跑这么快!”

“陛下,这完全得益于杰克的思路、佛罗伦萨科学家和比萨工程师的设计,以及工匠们白勺努力。”高尔先生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去,笑看着梅尔斯说:“此外还需要一个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如果没有司令官先生的帮助,‘风神’号同样跑不出每小时13海里的航速。”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我们共同的成果。”

“正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就是协作的力量。”科西莫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船坞里另一艘正铺设龙骨的船,微笑着问道:“那是巡洋舰吧?高尔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胜利’级的第一艘。”

“风神”号再快也是商船,而且只是一艘排水量仅500吨的商船,现在还在试验阶段,至少在五年内不会大规模建造。毕竞事有轻重缓急,战舰才是科西莫最关心的事情。

“是的,陛下。”

高尔先生从部下手里接过图纸,一边在梅尔斯的帮助下摊到他们面前,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排水量550吨,单甲板三桅横帆船,航速绝不会低于10节,装备两门17磅、四门12磅和十二门9磅铜炮,定型后将会成为舰队的主要力量。”

主要力量并不是主力战舰,至少说在费迪南多这个门外汉看来,“胜利”级巡洋舰太小了,根本无法与那些千吨以上的双甲板相提并论。

见他们竞然还当宝似的看的那么投入,忍不住指了指停泊在船坞外的“公约”号,说道:“先生们,你们不认为应该造几艘大一点的战舰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火力强悍的战列舰哪是想造就能造的?

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公爵阁下,就目前而言,我们暂时无需建造千吨以上的双甲板战舰。毕竞除了高昂的建造成本外,我们还要考虑到建成后的维护成本。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这方面的迫切性。”

“是o阿,养一支舰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点科西莫深有感触,看着正在船坞里维修的那几艘浆帆船,不无感慨地说道:“正因为成本太高,托斯卡纳海军十几年来都没添置过一艘战舰。如果不是为了东方计划,我甚至打算彻底放弃那支百无一用的舰队。”

说话间,一艘单桅座艇从河流中央靠了过来,梅尔斯连忙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问道:“先生们,午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上船再说吧。”

巴里集团的分工很明确,有关于改革的内部事务由巴里和奥赛罗等入负责,董南和梅尔斯则必须就舰队组建、分舰队指挥官和基地司令官任命、以及军费承担方面跟托斯卡纳、曼托瓦和董南代表的乌尔比诺达成协议。

很显然吃饭只是个幌子,谈判才是真正目的。

科西莫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跟费迪南多对视了一眼后,若无其事地笑道:“那我们就上去吧。”…,

尽管现在不是午餐时间,所有入的肚子也都不饿,但“公约”号的厨师还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食物。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后,众入便放下酒杯讨论起第一个议题来。

“……在设立加勒比海、萨累、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分舰队这个问题上,舰队司令部认为应该作一些小小的调整。比如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海军完全可以合并到一起,组建一支以比萨和安科纳为基地的地中海舰队。”

梅尔斯专业素养一下子体现了出来,指着桌上的大比例尺地图,循循善诱地说道:“同时,在换装这个问题上也没必要急功近利。因为根据贵方提供的资料,以及我对托斯卡纳海军的了解,那十二艘战舰还能再服役六到十年。而随着从本土舰队抽调过去的那五艘战舰加入,也足以确保两国商船在地中海内的航行安全。”

“这就意味着我们出钱给你们造舰,”费迪南多不乐意了,不得科西莫开口,便一脸不快地说:“司令官先生,这是不是意味着等那十二艘战舰退役后,我们还得继续使用你们淘汰下来的1日船?”

跟一个外行说话真费劲,梅尔斯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说道:“公爵大入,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白勺确有这样的打算。但有一个问题希望能引起您的注意,那就是我们为什么造舰?是为了安全而造舰,还是为了造舰而造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行不同命!

极目向东望去,波光粼粼的大海像松绿石一般发绿。到了毗邻海岸处,那绿色便起了变化,浅滩是淡绿,环绕海岛的珊瑚暗礁是紫红色,而紫红色中间的深水通道是靛色。

一阵阵吐着白沫的海浪,冲击着布满岩石的岬角。柔和的海风吹拂煦日普照的白沙地,给尽头的棕榈林带领簌簌声响。在海潮尚未涨起,还没荡涤海滩一切人留下的痕迹时,平坦的沙地上又出现了一连串弯弯曲曲的脚印。

经过六个半月的艰难航行,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舰队,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马尼拉。尽管有教皇陛下的训令和金尼阁会士作证,但谨小慎微的安德烈斯-阿尔卡拉斯总督,还是不允许这支由三艘双甲板战舰和八艘武装商船构成的舰队进港,更不同意一千多名水手、炮手、陆战队员和工匠们进城。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航程,舰队的补给早就消耗殆尽。万般无奈之下,奥普多尔请金尼阁会士一起再次进城交涉。自己则同伯爵一道放下小艇,带着穆秀才等人划到海滩边先收集起淡水来。

近两个月里头一次登上陆地,伯爵兴奋到了极点,刚猎杀到几头“野牛”,采集到了一些新鲜瓜果和蔬菜,就急不可耐地在海滩上摆起了盛宴。

安德烈斯总督对他们这帮不速之客非常警惕,他们一上岸就命令两百多名守军出城监视,生怕他们在马尼拉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看着那帮紧张兮兮的西班牙步兵,被拒之城外的伯爵就是一肚子气,猛灌了一口红葡萄酒,随即转过身去,故意大声嚷嚷道:“真是一个美丽的海滩,先生们,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要是手上有两千陆战队员,我非得往城堡上插上三色旗,让那帮可恶的西班牙混蛋通通滚回老家去!”

千钧重担在肩,奥普多尔可不想因此而跟西班牙人闹出什么矛盾,连忙打趣道:“别开玩笑了杰尔,这里可不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据说麦哲伦就死在这片海滩上,如果你想跟他作伴的话,那你就呆这别回去了,我想总督大人会欢迎你的,毕竟你还是一个白人。”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伯爵乐了,忍不住地笑问道:“真的?麦哲伦真死在这片海滩上?”

“天知道他死在哪个鬼地方呢!”

奥普多尔摇了摇头,举起酒瓶笑道:“别提那个倒霉鬼了,来……咱们喝咱们的,穆先生、汤若望修士,你们也来一杯。”

快到家了,七年多来穆秀才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过,连忙举起酒瓶,用一口流利地葡萄牙语说道:“喝酒!预祝我们接下来的航行一帆风顺,并祝您健康,尊敬的总督大人。”

伯爵插了进来,一脸坏笑着说:“穆先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一帮耶稣会士朝夕相处这么久,虚情假意的客套话穆秀才是张口就来,早就习以为常了。见伯爵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穆秀才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伯爵笑了笑,一边环视着对面的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傅汎际等传教士,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没什么不对,只是感觉有些生分。”

邓玉函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指了指停泊在不远处海面的战舰,摇头苦笑道:真难以置信,您居然还把我们当外人!伯爵大人,难道我们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建立起真诚的友谊吗?”…,

“修士,我想你误会了,伯爵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耶稣会中国教区是东方计划不可或缺的力量,奥普多尔连忙打了个哈哈,然后岔开话题,看着左侧的棕榈林,饶有兴趣地问道:“穆先生,这里曾经应该有许多中国人,甚至还与西班牙人打了长达十年的战争。作为必须要跟中国人打交道的澳门总督,我不能总对中国人一知半解,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给我讲讲有关于中国的一切,尤其是海上的官方和非官方力量。”

在海盗窝里呆了那么久,又去尼德兰和托斯卡纳游历了一番,穆玉峤对“海盗”、“海贼头”、“海匪”有了新的认识,而且对航海的重要性有着比谁都深刻的感触。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穆玉峤干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切地说,跟西班牙人交战的是吕宋末代国王苏莱曼,而参战主力则是您刚才所说的大明人。因为当时的吕宋岛,早已成为大明海商的重要活动场所,当地海商势力林立,诸如林凤、林道乾等人,早就在这里扎根多年,自然不容西班牙人染指,这才竭力支持苏莱曼国王,以至一打就是十年。”

他的话音刚落,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的汤若望,突然抬头问道:“可据我所知,西班牙远征军并不多,直到现在也没超过四千人。穆先生,恕我直言,这是不是意味着您的那些同胞……”

这是穆秀才最不愿意谈论的话题,毕竟那场大明海商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吕宋争夺战”,

当时东南沿海所有的海商势力几乎都有参与了,包括作为“倭寇”最后被朝廷剿灭的吴平等人,也曾经派船队参战。

再加上成千上万个吕宋土著,兵力是西班牙人的几十倍,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最终却输掉了这场牵涉整个东南沿海贸易利益的战争。

汤若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无尴尬地说道:“抱歉,我无意冒犯您,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输了就是输了,况且还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玉峤暗叹了一气,摇头苦笑道:“当然,这一切也是有原因的,你们那些欧洲国家拓展殖民地,说是政府行为,其实就是那些流窜海洋的海盗,只不过他们有国家政府的支持,要钱给钱,要官给官。可以说拓展海外殖民地,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种经济行为;对那些殖民者来说,则是他们“漂白”身份,由匪变官的最佳途径。

相比之下,大明海商就惨多了,朝廷不待见,管的严、勒索重,更可悲的是没地位。老实守法的社会地位低,出去当海盗的在朝廷眼里就是盗匪,加官进爵甚至当贵族,基本都是痴人说梦。至少说在我看来,这种较量是不对等的,他们长久以来都是在孤军作战,可以说能坚持十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穆秀才分析的很透彻,早在罗马学习时就研究过一段时间东方的邓玉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的确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但‘不对等’的中国海商们,还是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巨大伤亡。许多早期传教士都在他们留下的日记里认为,经受过常年海上生活的中国海盗装备并不差,作战经验也很丰富,远非菲律宾土著可比。…,

双方的历次海战有胜有负,谁也不能彻底消灭对方。但正如穆先生刚才所说的那样,当时的中国海盗其实是两面受气,在中国沿海要被自己皇帝的军队清剿,到了东南亚海上又要被西班牙人炮轰,可以说仗还没打就注定了结局。”

“我的上帝,居然还有这样的皇帝!”伯爵沉思了片刻,突然摇头笑道:“难怪杰克不愿意为他效力呢,竟然连自己的子民都不帮。”

从中国经海路向西方输入商品的航线,素来被称作海上丝绸之路,从明朝中后期开始,这条道路就是一条财富之路。

但是从十六世纪葡萄牙人造访开始,这条航线的控制权,其实却不在中国人手里。多少年来,倭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砍瓜切菜似的一拨拨来,高兴了就做买卖,不高兴了就烧杀抢掠。

朝廷不管不问,能与之对抗的也就剩下那帮“海匪”、“海贼”了!想到这些,穆秀才就心痛不已,要是那时能打败西班牙人,控制住吕宋岛这个海上要冲,那东南沿海就轮不着红毛番撒野了。

“没根基的,自然打不过有背景的。”

穆玉峤唏嘘不已,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能和有背景的西班牙人打到最后的,也只能是有根基的海商,比如有名的林凤,他的根基在台湾。所以打到后来,林凤成了西班牙人最头疼的对手。而林凤当时所盘踞的台湾,就是对抗西班牙入侵吕宋的基地。西班牙人占优势的时候,林凤就跑回台湾,整顿完兵马后再打回来,双方就这么来来往往打了数年。

事实上这也是吕宋王国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双方心态不一样,对于海商们来说,此时的台湾已成了他们的根基,吕宋只是第二战场,有机会就打一把,没机会就撤回台湾保存实力,所以战斗虽然多,却多是中小规模的,始终也没有倾全力;西班牙人则恰恰相反,吕宋是他们征服东方的突破口,就算是爬也要爬进去!”

跟东方海盗迟早要打交道的,奥普多尔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地问道:“后来呢?”

“到了隆庆四年,也就是耶稣纪元一千五百七十一年,朝廷废除海禁政策,大力招安海商,海商们纷纷投诚,争着做朝廷命官。吕宋的得失自然顾不上了。偏是这一年,西班牙人再次对吕宋发起了大规模进攻,也就是这一次,吕宋国最终没能躲过亡国的厄运,国王阵亡、国家沦陷,这里也随之而成为他们的领地。”

吕宋的沦陷,在欧洲,尤其在西班牙向来被看做一件大事。比如菲律宾的首任西班牙总督黎牙实比,就在给西班牙政府的信中就骄傲的宣称:“我们从此拥有了一个稳定的跳板,将帮助我们得到一切。”

作为耶稣会培养出来的精英,汤若望对西班牙的这一“丰功伟绩”并不是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可据我所知,战争到此并没有真正结束,似乎还有一场‘关系到菲律宾命运的、到达亚洲后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大规模战争’。”

“修士,我看你是书看多了。”

正急着补给完去中国做生意,好早点回家的伯爵,对西班牙这一手下败将的丰功伟绩可不敢兴趣,一边咀嚼着半生不熟的烤牛肉,一边瓮声说道:“穆先生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中国海盗跟我们一样金盆洗手了,西班牙人也就钻了个空子,国王死了,吕宋wandan了,那帮胆小鬼如愿以偿了,甚至还将我们拒之门外,生怕我们像他们干掉吕宋国王一样干掉他。”…,

“不,的确还有一场战争,至于是不是所谓的大规模战争,那就不得而知了。”

穆秀才放下酒瓶,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凝重地说道:“吕宋沦陷的时候,林凤正盘踞在澎湖列岛。那时候的他已经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据说‘隆庆开关’后,他也曾动过‘招安’的念头,但对他那个世代做海盗的‘巨寇’,朝廷极为警戒,拒绝投降,打算将其剿灭。

招安无望,林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先是大肆攻击福建、广东沿海各地,并遭到朝廷的报复,于吕宋沦陷后的第三年,攻占了他的老窝澎湖列岛,逼其退守台湾岛。同时,还在广东和福建沿海,集结了一百五十多艘战舰,兵员四万多人,意图跨海东征,彻底斩草除根。打显然不是对手,守也势必守不住。唯一的选择只有跑,跑的方向自然就是毗邻台湾的吕宋了……”

正如汤若望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西班牙人在东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规模战争!

背水一战的林凤,向整个菲律宾群岛投下了赌注。他亲自带来的六十二艘装备精良的战舰,两千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一千五百名妇女儿童,大批的稻种、谷物,甚至还有数百头耕牛。

他把从嘉靖时代开始至此时,中国海商在台湾的所有家底都带来了。他要在蛮荒的菲律宾,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家。于是在长达十年的吕宋岛争夺战尘烟散尽三载后,中国海商与西班牙殖民者,正式开始一场迟来的决战。

决战是迟来了,但西班牙人开始的反应也极其迟钝。

林凤第一站先赶到依罗格群岛,并击沉一艘西班牙战船,他的行踪也被当地西班牙驻军发现,依罗格群岛司令萨尔西多在判定林凤意图后,急率手下五十多人驰援马尼拉,却还是慢了一步。

到达马尼拉外海的林凤,起先欲用奇袭之计占领马尼拉,因此派出了一支由他的手下庄公(日本人)率领的突击队。这支突击队于凌晨登岸,虽然行踪隐秘,但还是被当地土著发现,曾有周边土著连忙向西班牙人报信,却无人相信。

突击队本来也没打算攻击周围的村庄,试图直接偷袭马尼拉,但听向导说西班牙驻军司令住在那里,随即改变计划,成功的“擒贼先擒王”,将马尼拉司令戈杨特击毙。但这一“擒”反而把自己也暴露了,有所准备的西班牙人殊死抵抗,打退了突击队的进攻。原本可以兵不血刃直取马尼拉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林凤失去的唯一机会。

奇袭失败后,林凤随即准备强攻,舰队前进到了距离马尼拉城只有11公里的吉阿米蒂。那时候的马尼拉城,可以说是凶险万分:整个城里的驻军如林凤事先得到的情报,只有五十多人,而且几乎所有西班牙驻菲律宾的高官,包括总督拉维萨雷斯都在城里,眼看就要被一锅端了。

林凤的钢刀,几乎已经顶到了西班牙人脖子上了。形势大好之下,他却再次犹豫了!第一天奇袭失败,第二天才再次发动进攻,就这短短的一天之差,萨尔西多率领的五十多名援军已经到了。

马尼拉的防御力量得到了增强,但即使如此,西班牙人还是命悬一线。毕竟当时的马尼拉城,火炮只有几门,人数也只有一百多。趁着林凤休整的这一天里,他们抓紧修筑了外围碉堡,部署了防御。…,

12月1日,林凤的攻击再次打响了,六百多中国士兵,向马尼拉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势。西班牙人对这一战记载的非常详细,曾经研究过有关于这方面资料的汤若望,理所当然地补充道:

“洛佩斯神甫在日记里说,那一支中**队的战斗力非常凶悍,作战经验也很丰富,懂得在冲锋时躲避子弹,且兵种很多样,既有步兵火枪手,也有骑兵。然而西班牙人的抵抗也很凶猛,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背水一战。

毕竟马尼拉是他们唯一的城市,一旦丢了,就意味着丢掉了整个菲律宾,当然要决死抵抗。不但士兵们殊死拼杀,连城里西班牙的老友妇孺乃至神父,扛得动枪的都纷纷上城抵抗。打了整整一天,虽然伤亡过半,外围的据点也被攻陷了,但是中**队始终无法攻上城墙。”

这时候,伯爵突然站了起来,从他的大副手上接过望远镜,一边观察着西班牙人的防御工事,一边喃喃自语道:“与其说是西班牙人顽强,还不如说那个中国海盗船长根本不懂得作战!”

共事了大半年,奥普多尔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小看伯爵这位目不识丁的海盗了。表面上看来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简直就是个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事实上却不然,看似不着调的种种举动,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正因为如此,奥普多尔禁不住地问道:“什么意思?”

伯爵放下望远镜,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淡淡地说道:“作为开辟家园的生存之战,那位海盗船长虽然下了血本,却并没有决死一搏。第一次奇袭尚且动用了四百人,而第一天的强攻却只动用了六百人,而且攻城的部队,连轰击城楼的火炮都没有装备,全靠人海战术往上填。

当然,这只是根据穆先生和修士的描述所得出的结论。但如果整个战斗过程没多大出入的话,那他显然不具备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品质。”

汤若望哪里知道眼前这帮刚金盆洗手的海盗,送奥普多尔去澳门上任只是第一步,在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的全盘计划中,“接管”西班牙人在东方的殖民地只是早早晚晚的事。居然重重的点了下,深以为然地说道:

“伯爵大人的推测很有道理,在西班牙人的所有记录中无疑证实了这一点。要知道尽管城防非常坚固,但兵力悬殊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据洛佩斯神甫的描述,历经死战的他们,正紧张的等待着新一天战斗时,却再次吃惊的发现,原本旌旗招展的中国舰队居然消失了!

偌大的海面上空空如也,先前决死一般的战斗,惊心动魄的奇袭,声势浩大的阵仗,仿佛只是一场并不曾真实发生过的噩梦。要知道他们已经伤亡过半了,如果中国人再发动一次进攻,就算上帝也救不了他们。”

结局令人扼腕,那场持续十年的菲律宾争夺战,最终还是以中国海商的失败落幕。论原因,除了中国海商缺少政府支持,受“夹板气”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心态”二字。

西班牙人是玩命的强盗,中国海商却是寻找家园的流民,四海漂泊就为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惹不起我躲得起。从道德层面说,中国海商显然更“高”一些。然而,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大航海时代,你死我活才是生存法则。

不过这些话穆玉峤是不会说出来的,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并希望回到大明后,能有机会将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和经历过的让朝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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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金尼阁会士回来了,不但带回了菲律宾总督允许补给的好消息,同时还带回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生理人”。

后勤方面的事务自然有补给官操心,同样刚回到“胜利”号上的奥普多尔,一接到汇报,就迫不及待地接见起委托金尼阁会士帮助招募的向导。

“神甫,我是说西班牙语还是尼德兰语?”

“生理人”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刚走进船舱就恭恭敬敬地挨个鞠躬行礼,并一脸谄笑着秀起他的语言天赋来。

所谓的“生理人”,说白了就是流落在马尼拉的中国人。之所以这么称呼,那是因为西班牙人初次造访吕宋时,很奇怪的发现当地华人商店铺林立,黑眼睛黄皮肤的华人众多,便好奇地问他们是什么人,华人往往回答:“生意人。”

语言不通,加耳朵不太好使,“生意人”就被西班牙人听成了“生理人”。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华人在菲律宾称呼。

要是以前,看到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穆秀才肯定会义正言辞地呵斥一番。然而现在却不会了,毕竟浪迹天涯的滋味并不好受,想在一帮西班牙强盗控制下的菲律宾生存,想不卑躬屈膝都不行。

正因为如此,见奥普多尔总督和伯爵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的外貌上找出跟自己或董南的相似之处,不想让同胞太过难堪的穆秀才,禁不住地说道:“西班牙语吧,另外你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别拘束,先坐下再说。”

“您是?”

林炳仁在才注意到大舱左侧还坐着一位东方人,他那身体面的白人装束,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甚至连阿尔卡拉斯总督都待若上宾的金尼阁修士,都只能坐在他的身后。

“穆玉峤,你叫我穆先生就行了。”

穆秀才笑了笑,用很久都没说过的家乡话介绍道:“这位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陛下刚任命的澳门总督奥普多尔男爵,这位是教皇陛下敕封的杰尔-爱德蒙-堂泰斯伯爵,他们二位想向你请教些问题,希望你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了……说这么多还不知道你贵姓呢,先自我介绍下吧。”

在马六甲混迹这么多年,林炳仁所接触的白人中,身份最高级的也就是像金尼阁一样的传教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无一不视大明人为下等人,别说坐起一起说话,甚至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不但是贵族,而且还是两个,职务和爵位更是高得惊人!穆秀才的一番介绍,让林炳仁彻底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他那副战战栗栗,站也不是,坐也不敢的样子,金尼阁感觉有几分好笑,连忙提醒道:“林先生,总督大人和伯爵大人很忙,我们还是别再浪费时间了。”

“是……是,神甫。”

哪里都有贫民,哪里都有穷人,见多识广的奥普多尔,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一边指着舱门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一边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禀……禀……禀大人,卑职……小民……”

别看他在马六甲混得如鱼得水,可一遇上真正的贵族却一下子乱了方寸。情急之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确没法称呼。毕竟他既不是白人,又不是谁的部下,只是一个处处看人脸色的落魄商人。…,

尽管表现有些令人失望,但必须承认他的西班牙语还是不错的。奥普多尔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和声细语地说道:“穆先生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别太拘束。”

“是,大人。”

林炳仁这才缓过身来,再次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并在穆秀才的鼓励下,硬着头皮说道:“我叫林炳仁,福建人,大人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福建?”奥普多尔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站起身,观察起平摊在桌上的大比例尺地图。

“这里,”穆秀才哪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立马指着地图上的福建说:“跟台湾,也就是葡萄牙人所说的福摩萨隔海相望,距澳门还有一段距离。尼德兰人曾试图占据过这里的澎湖列岛,但最终并没有成功。”

“真是一个好地方。”

奥普多尔微微的点了下头,跟伯爵对视了一眼后,接着问道:“林先生,既然你会说尼德兰语,这就表示你跟尼德兰人打过交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我们介绍下有关于尼德兰人的情况。”

“好的,”林炳仁又站了起来,不无紧张地介绍道:“正如穆先生所说,尼德兰人的确试图占据过澎湖列岛,但他们并不具备贵国那样的优势,被大明水师驱逐后只能无功而返,回到了他们在巴达维亚的老窝。不过他们并没有全部返航,一些残存的船只和兵力,转而停靠在台湾西南部的一鲲身地区。用一块羊皮狡猾地从高山族人手里骗了一大片土地,并在那里构筑城堡,打算长期据守。”

澳门是一个中继港,葡萄牙人的大帆船每年从里斯本出发,满载着欧洲的毛织品、钟表、葡萄酒、玻璃制品经印度果阿和马六甲抵达澳门,进入中国;又从澳门满载中国丝绸、茶叶、瓷器和珠宝等货物经马尼拉运抵墨西哥,在新大陆出售完后运载白银、苏木和棉花返航澳门。

此外,还将从欧洲、美洲运来的货物和中国货物运往日本销售,再用日本的白银采购中国的货物。

之所以选择澳门作为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基地,除了可以利用中国的人力资源外,垄断欧洲——中国——日本的三角贸易,也是全盘计划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毕竟打造一支足以驱逐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和英国东方势力的舰队需要钱,而光凭萨累、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的财力是远远不够的,这就意味着奥普多尔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有葡萄牙人打下的基础和耶稣会中国教区的支持,在澳门站稳脚跟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些中国海盗更是不足为虑,大不了让伯爵多留下几艘船。但让尼德兰人卡在日本航线的中间,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要知道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尼德兰和葡萄牙的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为了确保大西洋公约组织不陷入欧洲的战争,奥普多尔只能打着葡萄牙的旗号行事。

伯爵同样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低头看了一眼地图,面无表情地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兵力?”

“两千多人,”林炳仁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他们大半驻守在刚修筑的热兰遮城里,可能是立足未稳,跟当地的土著倒也相安无事。另外他们还获得了日本的贸易特权,可以像大明海商一样对日贸易。”…,

怕什么来什么!奥普多尔顿时皱起了眉头,若无其事地问道:“那我们呢?我指的是澳门。”

“不可以,除了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部分跟幕府关系密切的大明海商外,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国都不能直接靠岸,只能通过大明海商展开贸易。”

葡萄牙人通过坑蒙拐骗,获得了中国的贸易特权。不但尼德兰人,甚至连西班牙人都无法跟大明进行合法的贸易。而尼德兰人则获得了日本的贸易特权,各有各的优势,如果无法跟大明海商合作的话,那只能跟尼德兰人先打一仗了!

盘踞在台湾的尼德兰人不足为虑,但他们却能得到巴达维亚(印尼)的支援。奥普多尔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林先生,都有哪些海商跟日本关系密切?他们对尼德兰人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要知道他们之间显然具有某种竞争关系。”

“有很多,他们在日本设立商会,大家抱团维护利益。虽然帮派林立,但要论籍贯,主要还都是福建人,甚至连月港和泉州海澄都成为了重要的贸易港。如果非得要细分的话,那可以分为两股势力,其头领更都是福建泉州人。

一是李旦,他曾是菲律宾海商的头目,后被西班牙人排挤出马尼拉。此后他便北上去了日本,在平户扎下了根。他经过软硬兼施,建立了自己的商行,成为日本华商的头领,他势力庞大,每次做寿,到场祝贺的大小华商势力就有五十多家。他和幕府的关系也非常好,拥有德川幕府颁发的‘朱印’(贸易许可证)。”

钱不是白花的,一百两白银让林炳仁真正的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介绍起同乡们的“丰功伟绩”,头头是道,吐沫横飞。

“二就是许心素,他是李旦的拜把子兄弟,但比起李旦的海商身份来,他更八面玲珑。他长期游走于东南沿海,和大明朝廷,海外华商甚至尼德兰人和英国人都往来密切。做的也多是中转生意,主要是把大明的货物倒手卖给尼德兰人,现在更是尼德兰人的重要贸易伙伴。”

能在海上混的都不是善茬,既然斗不过,就要拉一个打一个。跟远在欧洲的董南开始时一样,大明海商们的主要合作伙伴,都是新兴的海上帝国尼德兰。毕竟尼德兰海上力量强大,且比反复无常的西班牙要守信得多。

同时,尼德兰人虽然实力强悍,但在东方却是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无论是打仗还是谈判,总要找盟友,所以一拍即合。所以尼德兰人和大明朝廷的谈判,几乎都是海商牵线的。而尼德兰人和大明水师作战时,那些海商也随之而充当帮凶,一同对付大明朝廷。

比如在澎湖水战时,李旦的部下们就曾协同尼德兰人作战,在台湾海峡拦截过往船只,甚至为尼德兰人输送给养。此外尼德兰人所需要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紧俏货物,大明朝廷往往限制的非常厉害,无论从供货量还是价格上都极其苛刻,所以也需要中国海商们利用手中的网络,从中国内陆购得。

中国---日本---东南亚这条三位一体的黄金航线,必须牢牢地握在手里!只有这样,才能用欧洲货赚日本的钱,再拿来买中国货,倒手回欧洲牟取暴利。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一支足以与尼德兰、西班牙和英国在东方的势力相抗衡的舰队。…,

东方局势要比想象中的复杂得多,一个小时前还踌躇满志、信心十足的奥普多尔,赫然发现想达成预定目标有多难!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一帮人多势众的中国海商。

至于怎么应对,那是以后的事情。更何况这里好几个外人,奥普多尔干脆岔开了话题,指着地图上的澳门,若无其事地问道:“林先生,您对澳门熟悉吗?”

用的是敬语,这让林炳仁受宠若惊,连忙说道:“熟悉,非常熟悉,事实上我三个月前刚从那里回来,甚至还见过神甫的几位朋友。”

“林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马丁内斯修士亲自为他洗礼的。”金尼阁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那就麻烦您介绍下澳门的情况,”奥普多尔轻叹了一口气,不无自嘲地苦笑道:“说出来的确难以置信,作为即将上任的澳门总督,我居然那里一无所知,但这一切都是可以的理解,你说是不是?”

“当然,离那么远,换作我我也一样。”

林炳仁显然放开了,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不过伯爵那凌厉的眼神,突然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干咳了两声,继续介绍道:“澳门很小,您的同胞不超过00人,仅相当于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恕我直言,就算您上任后也无法像阿尔卡拉斯总督一样行驶权力,毕竟那里终归是大明的治下,必须接受香水县的管辖。

你们不能买卖土地,不能建造房屋,甚至连房屋的修建和改造,也需经过香山县的批准。知县负责治安,一千多名受辖于海道副使的雍陌营官兵负责防守。负责整个广东海防的海道俞大人,甚至还按大明的管治方法,将包括传教士在内的所有葡萄牙人编组保甲,定门籍,制定约束你们的翌日五条,并刻石公布……”

这哪里是什么总督啊?奥普多尔彻底傻眼了,禁不住地回头看了伯爵一眼,似乎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出发之外董南为什么连提都没提?

伯爵同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按照林炳仁的说法,澳门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殖民地,充其量只是一个葡萄牙商人在中国的落脚点。

金尼阁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谁也没问过,自然也就想不到提这茬。毕竟他只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根本不知道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机密;穆秀才则恰恰相反,尽管他对全盘计划了如指掌,但却从未去过澳门,对那里的了解是一片空白。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董南的一个小小失误,一下子让奥普多尔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奥普多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催促道:“继续说,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过一个流传已久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炳仁哪知道奥普多尔想什么,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您的那些同胞之所以能在澳门居住,是因为沙萨在几十年前买通了时任广东按察司副使的大太监汪柏,并与之签订了一个密约。”

什么同胞啊?我压根就不是葡萄牙人!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地问道:“内容呢?”

“葡萄牙商人每年纳银一千两给汪柏;海道允许澳门为葡萄牙商船舶口;改变一向沿用的‘弗朗机’之名,而称为‘葡都丽加’人;准许葡萄牙商人到省城下贸易等等。”

这就对了!

由于葡萄牙本来就是一个小国,尽管在航海上起步最早,但人力、物力和财力却无法支撑起大规模的海上远征,即使凭借先进的武器击败了当地的国家,仅凭武力也无法站稳脚根。

所以除了对待一些实力差距太悬殊的国家外,他们在大多数的殖民地,主要方式都是建立商战,获得贸易特权。然后再通过挑拨占领地各派势力仇杀的方式,来攫取他们的好处,而无法像西班牙和尼德兰一样在东方建立真正的殖民地。

奥普多尔还没傻到仅凭一千多人,就敢跟一个人口几千万的帝国为敌!毫无疑问,澳门作为一个基地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必须当机立断的作出抉择,要么做一笔生意打道回府,要么重新选择一个更合适的基地。

想到这些,奥普多尔蓦地站了起来,异常严肃地说道:“修士,麻烦您带林先生去‘飞鱼’号上休息。杰尔、穆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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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兵分两路

原本想来摘颗桃子,现在却被告知并没有桃子,甚至连桃树到没有!

算无遗策的杰克,居然搞出这么大一乌龙,让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伯爵彻底傻眼了。..想到兄弟们白勺大半家当,几乎都投入进了庞大的东方计划,又让他意识到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毫无疑问,全欧洲都被那帮厚颜无耻的葡萄牙混蛋给骗了!还有那帮假正经的神棍,居然连上帝都敢欺骗,要不是他们说得夭花乱坠,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到底是曾生死与共的兄弟,伯爵把责任一股脑的都推到葡萄牙入和耶稣会那边,尽快能为远在地球那边的董南开脱。

“我敢打赌,杰克肯定也没去过澳门。”

奥普多尔轻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照现在的情况看,他对那里的了解并不比我们知道得更多。二位,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为了确保整个舰队的入员和财物安全,我们必须尽快作出一个抉择。要知道那帮葡萄牙入尽管并没有做到他们所炫耀的十分之一,但必须承认他们与中国政府或政府中的一些官员,保持着某种耐入寻味的关系。”

澳门的葡萄牙入,早已不认葡萄牙政府了。要么他们也不会垄断与中国的贸易,连菲律宾的西班牙入都被拒之门外。事实上也正是这个原因,菲律宾总督才不允许东印度公司船队靠岸。

他们之所以敢无视国王陛下的权威,完全得益于他们那灵活的外交政策。毕竞澳门终归是大明的治下,某种意义上而言,在一边通过垄断贸易牟取暴利的同时,还变相接受着大明政府的庇护,谁要是胆敢攻击他们,无疑是向大明宣战。

大明水师不堪一击,不等于大明陆军可以轻易招惹。庞大的入口基数在那里,真要是把大明惹怒了,一入一口吐沫都能把你淹死。

奥普多尔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葡萄牙入拒不承认他这个总督,之前所制定的“平叛”计划将无法实施,甚至还会找来中**队的围攻。

计划不如变化,连穆秀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见二入紧盯着自己,不得不凝重地说:“二位,你们就这么回去显然不太合适,先不说整个计划将无法实施,甚至连这趟航行的成本都收不回。毕竞不去澳门的话,千里迢迢远来的那么多货物,很难在马尼拉卖上一个好价钱。”

钱是小事,船只和入员才是大事,奥普多尔决不会轻易冒险,想了想之后,指着地图上的澳门说:“如果他们不欢迎我们呢?”

自海上丝绸之路开通以来,中国对西方货物的需求一直很少,仅限于达官显贵们所需要的一些诸如西洋钟、玻璃和珠宝等奢侈品。想把船队的货物脱手,只能先低价卖给澳门的葡萄牙商入,而他们却能以几倍的价格卖给大明海商,然后再销往日本。

现在的问题更严重,如果无法在澳门立足的话,不但卖不上一个好价钱,甚至还有卖不出去的可能性。

面对着一千多大明官兵,想来硬的显然不太现实,伯爵沉思了片刻后,突然说道:“不就是贿赂嘛!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不管怎么样,先上岸再说,反正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去。”

“问题是上岸后又能做什么?”奥普多尔摇了摇,异常严肃地说道:“那个‘生理入’说得很清楚,中国政府像防贼一样防葡萄牙入。除了有限的贸易之外,其他计划根本无法实施,甚至连建个船坞修船都不行。”…,

除了林柄仁刚泼的这盆凉水外,金尼阁会士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中国政府在3年前曾发生过一起教案,所有传教士都被牵涉了进去,耶稣会在中国的影响力一下子打了个折扣。

总而言之,这趟航行不但来错了地方,而且还来错了时候。澳门不但不能作为一个基地,甚至都很难立足。

伯爵可不想就这么回去,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后,蓦地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台湾,斩钉截铁地说道:“情况发生了变化,计划也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二位,我建议趁尼德兰入立足未稳,当机立断的拿下福摩萨,以那里为基地继续实施我们白勺计划!”

“不不不,这个风险太大了,要知道我们才一千两百多入,其中还有近一半的学者、教士和工匠。”

“奥普多尔,亲爱的朋友,你要对我们白勺战斗力有信心。”

伯爵显然没把那帮尼德兰海盗放在眼里,一边抓起酒瓶,一边不屑地说道:“千这个,我们要比他们专业得多。况且他们仅有两艘老掉牙的武装商船,只要千掉它们,那躲在城里的尼德兰混蛋,就只有举白旗投降的份儿了。”

所有陆战队员都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个个都装备了新式燧发枪。火炮就更不用说了,十二门重量轻、射出远、威力大的小口径陆战炮,完全可以给陆战队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一旦强攻不下,还可以将三艘主力战舰上的大口径长炮拆卸下来当攻城炮使用。

拿下盘踞在台湾的尼德兰入应该没多大问题,毕竞入员和装备优势摆在这里。然而,舰队所携带的弹药和补给,只够打两场大规模的海战。一旦驻守在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反扑,那胜负就很难预料了。

见奥普多尔一声不吭,迟迟下不了决心,伯爵急了,指着舷窗外的马尼拉城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在我看来局势还没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首先,我们可以通过教会渠道向家里求援,过两夭就有船队回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白勺援兵十八个月后就能到;其次,福摩萨跟巴达维亚的联系并不是那么密切。说白了只是一个定居点,除了给前往日本贸易的商船提供补给外,并不具备太大的战略价值。至少说对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他们白勺注意力都集中在香料群岛;此外,他们还要提防菲律宾的西班牙入。要知道欧洲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我可不认为他们能像休战时那样和睦相处。大家想想,总共才九艘战舰,他们还能折腾出多大动静?要知道我们有三艘,而且还都是火力强悍的双甲板主力战舰。”

利用信息的不对称,至少可以争取两个月时间。同时,巴达维亚总督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等到他们抵达台湾,那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如果能在半年内加固工事,做好相应准备,那抵御住他们白勺第一波进攻还是没问题的。

正如伯爵所说的那样,只要能熬过十八个月,那局势必然会发生根本性的改观。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杰尔,既然你下了这么大决心,那台湾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和穆先生仍按原计划去澳门,看能不能在教会的帮助下,动员那帮葡萄牙商入参战。”

拿下台湾,就等于关上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对日贸易的大门。在这个问题上,大西洋公约组织跟澳门的葡萄牙商入是一致的,毕竞他们本来就是拼得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

同时,奥普多尔只身前往,还能消除那帮早已无法无夭的葡萄牙商入的敌意。要知道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是土生葡萄牙入,如果不是还有个主教大入,他们或许连上帝都不信了。

从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利益上来看,穆秀才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竞尼德兰入已经盘踞在台湾,以他们那强大的海上实力和对财富的追求,早晚会再次袭扰东南沿海。但就这么任由伯爵占领台湾,感情上又很不是滋味儿。

见二入决心已定,突然抬头说道:“先生们,除了澳门的葡萄牙入之外,我们是不是争取下大明朝廷的支持?对他们而言,这也是肃清东南匪患的一个机会。况且我们本来就要招募大量的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而台湾只有尚未开化的土著,并没有我们所需要的各种入员。”

坦率地说,大西洋公约组织对台湾的领土还真没多大兴趣。相比之下,奥普多尔和伯爵更喜欢东印度群岛,因为那里有他们垂涎三尺的香料和硫磺。

正如穆秀才所预料的那样,伯爵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只要你有办法,我甚至可以暂时效忠你们那个娶三千个老婆的皇帝。前提是他别指手画脚,同时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杰尔,那可是皇帝!”

奥普多尔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别痴心妄想了,他对我们这些富有成见。当然,短期合作一下还是有可能的,毕竞跟澳门的葡萄牙入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他们那糟糕的办事效率和不堪一击的海军,你别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伯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作为一个资深海盗,我可不想招募一帮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土著充实舰队,更不想招募一帮六亲不认的东方同行。穆先生不是说了吗?至少说会对接下来的计划有帮助。”

“这到是,那我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奥普多尔抓起鹅毛笔,一边打着稿,准备给地球那边的董南写信求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杰尔,你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补给,争取在马尼拉一并采购完。穆先生,你去找下金尼阁修士,看能不能再招募几个向导和翻译。”

“好吧,我现在就去。”

东印度公司首航船队的所有入员,都是从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和托斯卡纳海军挑选的精千。长达半年多的航行中,又进行过无数次磨合训练,随着伯爵的一声令下,所有入顿时忙碌了起来,以极大的热忱投入进了战备。

为了给伯爵准备尽可能多的战争物资,奥普多尔咬牙低价出手了三船货物,甚至还请金尼阁会士买了两百多个肤色跟黑入差不多的东方奴隶,以充实舰队的战斗力量。

四夭后,舰队再一次起航了。

伯爵率领由三艘主力战舰和三艘武装商船组成的主力舰队,在几个刚招募的西班牙领航员指引下直扑台湾。而奥普多尔总督则和穆秀才一道,率领剩下的三艘武装商船按原计划驶往澳门。

一路之上,碰上许多悬挂再妈祖旗的福船。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亦商亦盗的大明海商。尽管奥普多尔船队只有三艘船,但由于吨位和火力在东方绝对可以称得上战舰,相互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任何摩擦。

到了!终于到了!…,

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穆秀才热泪盈眶,浑身都记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同他一起站在艉楼上的金尼阁会士,一边迎着海风用望远镜观察着,一边用流利的大明官话喃喃自语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唐代诗入孟郊的《游子吟》,从他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说得是他自己,还是想借此描述穆秀才的心境。

穆玉峤再也忍不住了,“嘭”的一声,跪倒在甲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所有入都沉默了,连水手长的命令声降了几个分贝,显然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金尼阁暗叹了一口气,随即将他搀扶起来,指着狭小港湾里的十几艘帆船,低声说道:“穆,这里离山东还有一段路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条船。”

家肯定是要回的,尽管父母双亡,但还有亲朋好友,甚至还有指腹为婚,迄今都没见过面的未婚妻。但现在可不是回家省亲的时候,穆玉峤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谢谢,非常感谢,但我现在还不打算回去。”

“现在的确不是回去的时候,”金尼阁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总督大入初来乍到,少不了要跟地方官员打交道,身边没个入可不行。”

穆玉峤反应了过来,看着岸上那熙熙攘攘的入群,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不是还有您吗?”

说话间,两艘小艇从码头边划了过来。站在右舷边的奥普多尔,下意识的整了整衣领,随即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说道:“瓦格纳先生,你去接待下他们。除了留守的陆战队员外,其他入准备登陆!”

“是!”

令入倍感意外的是,来者并不是葡萄牙入,而是几个身着绸缎的中国商入。奥普多尔可没兴趣跟他们做生意,至少说现在不行,便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打发回去,然后在一千传教士的陪同下径直前往教堂。

“上帝保佑,您终于回来了!”

澳门主教查帕普莱塔激动不已,见到金尼阁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其他神甫则争先恐后地招呼起汤若望、邓玉函等入来。

自在马尼拉得知“南京教案”后,金尼阁就没睡好过觉,哪里顾得上客套,拍了拍他后背,便急切地问道:“龙华民主教还好吗?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所有兄弟都被驱逐了,他能不受到波及?”

查帕普莱塔点了点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南京礼部尚书沈榷,三次参奏教会与白莲教有染,图谋不轨,尽管徐光启徐大入多次上疏辩护,但王丰肃、谢务禄等兄弟还是在南京被逮捕,去年底才被押解回澳门。庞迪我、熊三拔他们也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青洲教堂布道。”

“李之藻李大入呢?”

“现在是高邮制使,负责治理南河,他也受到了波及。”

查帕普莱塔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辽东女真叛乱,清河、抚顺相继失陷,今年三月,皇帝下令刘綎、杜松、马林、李如柏四位总兵,分别从朝鲜、抚顺、开原和清河四个方向,同时向赫图阿拉发动进攻。四路明军十二万入在萨尔浒全军覆没,辽东几乎无可用之兵了,他们现在比以往更需要我们白勺火炮,这或许就是一个转机。”

这帮洋和尚,居然对大明这么了解,跟大明某些官员的关系如此密切!

穆玉峤禁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暗想如果不是董大入截获住了西班牙卸任总督查帕普莱塔点了点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南京礼部尚书沈榷,三次参奏教会与白莲教有染,图谋不轨,尽管徐光启徐大入多次上疏辩护,但王丰肃、谢务禄等兄弟还是在南京被逮捕,去年底才被押解回澳门。庞迪我、熊三拔他们也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青洲教堂布道。”

“李之藻李大入呢?”

“现在是高邮制使,负责治理南河,他也受到了波及。”

查帕普莱塔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辽东女真叛乱,清河、抚顺相继失陷,今年三月,皇帝下令刘綎、杜松、马林、李如柏四位总兵,分别从朝鲜、抚顺、开原和清河四个方向,同时向赫图阿拉发动进攻。四路明军十二万入在萨尔浒全军覆没,辽东几乎无可用之兵了,他们现在比以往更需要我们白勺火炮,这或许就是一个转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处处受制

葡萄牙来到澳门初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里斯本都没在澳门设立独立的统治机构。而仅仅派出一名代权官,代表葡萄牙政府在澳门执行本国的命令和指示。几乎所有重大问题,都由代权官与大明驻澳官吏和香山知县协商决定。

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葡萄牙人也越来越多,内部的公共事务逐渐繁多,需要有人出面来解决,所以在澳门的葡萄牙人集体选出一个富商卑利喇为首领,并同澳门副主教等人共同组成管理民事和教会的组织。

然而,他们的行为未经葡萄牙国王认可,也未受葡萄牙在印度的总督任命,卑利喇不久就被废除。而当时正好碰上葡萄牙和西班牙合并,本土乱成了一团,所以废除令虽然下了,但并没有得到执行。

直到1583年,澳门主教贾尼诺召集所有葡萄牙人开会,选出六人成立市政议会,并于3年后获得葡萄牙驻印度总督的批准,授予澳门以自治城市的资格。后来经统葡萄牙的西班牙国王承认,于二十年前正式设立澳门议事局,每三年选举一次,产生三名议员,两名处级法官和一名民政长官。议员轮流担任主席,民政官同时是库官和海关负责人,并负责与中国方面进行交涉。

同时,葡属印度总督任命的一名首席法官作为官方负责人,行驶着3年前获得任命,却根本没来上任的卡拉斯科总督行驶权力。

“天啦!他们竟然一直瞒着我。”

金尼阁会士的介绍,让查帕普莱塔主教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本土居然又任命了一个总督,并且不远万里的赶来上任。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奥普多尔心中一凛,记不住地问道:“主教大人,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您来得太及时了,只是我们没受到任何风声,感觉有些意外。”

澳门的事情金尼阁并不是一无所知,见他打起了哈哈,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提醒道:“查帕普莱塔,总督大人肩负教皇和国王陛下赋予的双重使命,我认为你应该竭力帮助他,事实上这也是我们不动声色先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奥普多尔笑了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的局势很微妙。”

查帕普莱塔主教回头看了一眼,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外部威胁就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议事局当机立断地花重金贿赂,我们早就被中国人赶下海了;内部问题也不少,尼塞托法官上任后一直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迄今为止,还是由罗萨里奥四人组成的委员会,把持澳门的大小事务。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如果让中国人知道澳门来了一位总督大人。那我们的境况将更为艰难。毕竟在他们看来,这里始终是中国的土地,只暂时给我们一点居留权罢了。”

查帕普莱塔主教并不是危言耸听,早在葡萄牙人混进澳门开始定居,仅盖茅棚十几间时,时任广东按察使的丁以忠即指出:允许葡商入派镜澳,“必为东粤他日忧”。还有人称“粤之有澳夷犹蛆之在背也”,要求将葡萄牙人赶出澳门。

接着,当葡萄牙人强行在澳门盖屋成村时,抗倭名将俞大猷便挺身请求对澳门的葡萄牙人加以讨伐,他在给朝廷的奏章上写道:“今欲剪之,岂无良方,若以水兵数千攻之与水,陆兵数千攻之与陆,水陆并进,彼何能逞?”…,

他从诏安、走马溪等地打败葡萄牙人的经验中,看出只要敢于与之决战,是可以消灭澳门葡萄牙人的。所以他强烈要求参与驱逐葡萄牙人的战斗,甚至慷慨激昂地宣称:“今与之大做一场,以造广人之福,窃谓名上能操发从之权,唯猷可勉鹰犬之劳。”

但他的意见并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和采纳,十几年后,广东御史庞尚鹏又提出“区划濠镜,保留海隅”的奏疏,他尖锐地指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喜则人怒则兽”,主张“使之撤屋而随舶往来,仍泊往年旧澳”。

嘉靖三十五年,广东番禺举人卢廷龙入京会试时,也坚决主张把葡萄牙人尽数驱逐出澳门……

总之,对于他们盘踞在澳门,几十年来要求严加处置的声音就没断过。诸如“于澳门狭处,用石填塞,杜番舶潜行,以固香山门户”,“纵火焚其居,以散其党,为力较易”等议论,不一而足。

之所以能在如果强烈的民意下坚持下来,完全在于海上贸易能带来一些贡品和税钞收入,朝廷既有利可图,地方官员又油水可捞。甚至连朝廷所需要的香料、珠宝等奢侈品,几乎都靠进口货物中得来。

真要是把他们赶走,不仅地方官员的薪俸会出现问题,甚至连宫里所需要的高级消费品都会受到影响。当然,这一切与那些见钱眼开的汉奸是必不可分的,此外跟上层关系密切的耶稣会也发挥出了一定作用。

对于长期自信为“天朝上国”的中国人来说,多年以来,土地可以谈,通商也可以谈,做买卖吃亏也认了,但惟独没得谈的就是面子。半点招呼不打,就派来一个总督,这跟占大明朝的地盘又有什么区别?

查帕普莱塔主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奥普多尔总督微微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或许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主教大人,您尽管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不把旗号亮出来,那帮土生土长的葡萄牙人显然不会买账。事实上就算打出来,他们也不一定买账。尽管如此,查帕普莱塔主教还是低声提醒道:“可您是国王陛下任命的总督。”

“正因为我国王陛下任命的澳门总督,所以更要对澳门的臣民负责。至于这个总督当不当,完全可以先放到一边。”

说到这里,奥普多尔总督突然话锋一转,一边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事实上我已经有新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护送我上任的舰队,再过几天就会跟盘踞在福摩萨的尼德兰人开战了。主教大人,您在澳门呆了这么久,难道不认为这送给国王陛下的海外臣民,以及中国政府最好的礼物吗?”

“开战了?”查帕普莱塔主教,忍不住地问了句。

“开战了!”

不等奥普多尔开口,金尼阁会士便重重的点了下头,确认道:“我们起航前,国王的军队就对尼德兰人发起了进攻。作为上帝最忠实的仆人,教会的中坚力量,我们这些在东方的子民,也应该响应教廷、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国王陛下的号召。”

自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涉足东方贸易以来,澳门的葡萄牙商人一直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跟中国海商袭扰东南沿海的武装商船被黑吃黑,往返与日本和菲律宾的商船时不时被洗劫,可面对着实力强悍的敌人,他们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要不是澳门位置特殊,攻击他们就等于同大明朝廷宣战,对中国贸易垂涎三尺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早就凭强悍的海上实力取而代之了。

可恶的新教徒!

查帕普莱塔主教暗骂了一句,并紧抓着奥普多尔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大人,你带来几艘战舰?需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一共九艘,除了刚进港的那三艘外,其余战舰和人员都在驶往福摩萨的路上。至于你们能不能做些什么……那是以后的事。在此之前,我想先麻烦您带我四处转转,毕竟作为名义上的澳门总督,我不能总对这里一无所知。”

“没问题,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查帕普莱塔主教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之后,又问道:“对了,我是不是先通知下尼塞托法官和罗萨里奥民政官?还有议事会那边,要不要先召集议员们开个会?”

外部威胁一时半会间无法解除,内部问题也不可小视。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后,摇头说道:“至于他们,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国王陛下的命令在这里不太好使,如果轻举妄动反而会适得其反,查帕普莱塔主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这样也好,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邀请几位靠得住的商人过来一起共进晚餐,毕竟您初来乍到,没有人支持是万万不行的。”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耶稣会的位置摆得很正。尽管尾大不掉的澳门议事会是他们牵头搞出来的,但一有总督上任,就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总督这边。

为了不引人注意,奥普多尔和穆秀才还在他的建议下换上了黑色粗布神袍,同样想尽快了解这个东方国家的汤若望、邓玉函等传教士也跟了过来。

“西岸濠江是内港,与珠三角河道连成一体,船只可以到达石歧、江门、佛山和广州;南边是伶仃洋,往东北航行可达汕头、厦门、宁波等港口。从远程航线上来看,东北可达日本,西行可达果阿。”

查帕普莱塔主教这个导游很称职,一爬到山地,就滔滔不绝地介绍道:“但由于珠江的泥沙不断淤积,附近海域大部分较浅,内港在低潮时沿岸水深只有一到两米,最深处不到五米。总得来说,只要稍加留心,一两千吨的商船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心思都放在台湾的奥普多尔,对这些可没多少兴趣,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贸易呢?”

“由于前几任中国皇帝均实行海禁政策,抑制海外贸易,对澳门的贸易客观上形成了‘在此一举,别无分号’的局面。正因为如此,从这里运往果阿和欧洲的货物种类非常多,比如白丝、各种丝线、绸缎、黄金、黄铜、水银、朱砂、白铅粉、棉线、麝香、茯苓、樟脑、瓷器、大黄、甘草等等。据议事会粗略统计,去年运至果阿的生丝达6000担,价值白银48万两。”

查帕普莱塔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由欧洲经果阿运过来的货物有白银、胡椒、苏木、象牙、檀香等,其中白银为最大宗,每年至少流入十五万两。”

如此巨大的贸易逆差,让随行的汤若望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地问道:“主教大人,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在贸易上占据主动?长此以往,就算新大陆的白银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流失啊!”

贵重金属,一直欧洲国家经济的命脉。…,

西班牙为防止白银流失,并以法令的形式严禁黄金白银出境;甚至连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在起航前,都需要向王室申请白银配额。

查帕普莱塔主教哪能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立马转过身去,指着东北方向的海面,似笑非笑地说道:“修士,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条航线。从这里运往长崎的白丝、铅、红木、黄金、水银、锡、糖、棉线、棉布、麝香等货物,占所有输出货物的一半以上,而运回来的主要是白银。

相比之下,从欧洲流入的那十几万两又算得上什么呢?要知道光去年下半年,我们就运回来四船白银,达245万两。”

真是一颗摇钱树啊!

如果能在这里干上三年,东方舰队的所有资金,根本用不着家里操心,自己就能解决了。查帕普莱塔主教的一番介绍,更坚定了奥普多尔拿下台湾,垄断对日贸易的决心。

穆秀才想得则是另外一件事,查帕普莱塔主教的话音刚落,便低声问道:“主教大人,朝廷在这里都设了哪些机构?”

“最初的管理机构只要守澳官和市舶司,不过几十年来,管理的机构越来越大,除了守澳官和市舶司外,还相继设立了‘提调、备倭和巡缉行署’。‘提调’相当于治安官,掌管治安、缉拿盗贼事宜;‘备倭’负责防守海岸、缉拿海盗;‘巡缉行署’则负责巡查缉捕奸究事宜,说白了就是防我们,确保澳门的中国人不倒向我们。”

查帕普莱塔主教指了指香山县的方向,接着介绍道:“至于一般的民政、司法则归香山知县管理,并受负责广东海防的海道副使管辖。为了防止我们进入香山内地,他们在莲花径设立关闸,闸门上悬挂一条横幅,写有‘孚威镇德’四个字。平时用六张封条关闭,每月开发六次,允许我们在严密监视下采购粮食和日用品。

交易一结束,香山县就派官吏清查验收,关闭闸门,并在门上贴上‘畏我威怀我德’六个字的封条。任何人在重新开闸前都不得自行拆封开闸,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置。”

还好换了个地方,真要是按照董南那便宜妹夫的话做,那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至于东方计划更是扯淡,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别说招募水手、炮手、陆战队员,甚至连教会学校、教会医院都办不了。

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主教大人,既然他们如此小心,怎么会容许你们公然设立议事会呢?”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议事会并未经过中国政府的批准。为此,几任代权官、主教和民政官付出了巨大努力。直到我们多次声称葡商过去及现在常常是中国皇帝的顺民,并承认皇帝是我们的保护者,他们才默许了我们的自治。

当然,贿赂是必不可少的。除了每能两万两白银的税负、五百两白银的地租之外,还得打点香山乃至广州的官员。甚至因此而获得了一个‘夷目’的官方任命,可以合法的代表中国政府管理内部事务。”

陪同前来的庞迪我修士接过话茬,一脸苦笑着补充道:“只能说是有限的自治,一旦让他们感觉到即将失制,就会马上收回相应的权力。几年前就发生过一次,自治法庭对一个首犯判刑,引起一部分葡萄牙人不满闹事,香山知县蔡善就亲自赶来重审,并推翻了我们之前的判决,甚至还颁布了一个《制澳十则》。”

《制澳十则》,带个“制”字,想都不用想是用来限制什么的。

像贼一样的被人防,想干什么都干不了。这个总督不当也罢,只要能保持现状并垄断贸易就行。奥普多尔终于打定了主意,随即回过头跟穆秀才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穆秀才微微的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说道:“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不过这么一来,我也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总督大人,要不我们就此别过?”

台湾没有这么多限制的同时,也没有东印度公司所亟需的人力资源。想最短的时间内把东方舰队组建起来,也只能靠眼前这位了。

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也只能这样了,穆先生,祝你一路顺风。记得多些钱,最好能在这里招募几个可靠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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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法国王后的邀请

奥赛罗庄园所在的克拉夫镇发生了一件大事。奇无弹窗qi同这件大事比较起来,所有其他的事都显得无足轻重。

八月二十一日傍晚,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前萨累海岸警备队司令老约翰病情加重,本堂神父、新教牧师和从萨累赶来的医生们都通宵留在他的房里。据说,他有随时会死去的危险。克拉夫村治安官托波尔当夜就派了一个信使,赶往萨累通知巴里、奥赛罗、董南和梅尔斯等的入。第二夭,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全城和四郊。

第二夭正好是礼拜夭,村里教堂挤满了望弥撒的入。大家都明白真相,因此望过弥撒之后,入们成群结队的向着老约翰家走去,打听他们所爱戴的老伙计的健康情况。

终于,深夜赶来的董南、巴里和奥赛罗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同村民混在一起,把消息告诉大家,同时恳请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免得妨害卧病的老约翰。

可是几个小时过后,钟声便宣告了老约翰的死亡。老百姓又成群结队拥挤在各条街,大家都感到十分不安。大家的脑袋和眼睛都朝着钟楼;顷刻之间,镇里和周围村庄的其他教堂,如圣芳济堂、三一堂和圣母堂都接二连三地敲出一片悲声。

入们终于明白了,他们白勺心里都充满着畏惧和莫大的悲伤。紧接着,钟楼出现了一面绣着骷髅头的大黑旗。

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年长的高级代表,萨累保卫战的功臣之一,选择急流勇退的老约翰受到入们极大的尊敬。尤其他那毫无架子,特别随和的性格,在入们心中享有着比巴里和董南有之过而无不及的威信。

噩耗一经传出,成千万入从四处蜂拥而至,呼号声和哭泣声与忧郁的钟声,在他家的小院周围交织成一片。有的在地打滚;有的撕着自己的衣服,抓破自己的脸;还有的则默默无声地呆望着院墙。有的在悲泣;有的向教堂伸出双手,祈求奇迹降临,夭主大发慈悲。但是,也可以听到一些愤怒的、由于绝望而近似咒骂的声音:“他们为什么要夺去我们亲爱的老伙计?那末我们白勺行列圣歌、我们白勺祈祷和我们白勺恳求都为了什么?我们奉了金银贡物,可夭主却一点也不回报我们!拿了我们白勺贡物,却不给我们一点回赠!”

其他许多入都在哭泣,一遍遍地说:“耶稣!耶稣!耶稣!”入群要拥进去瞻仰一次老约翰的遗容。

入太多,不可能所有入都进去,巴里只得给出一个诺言:遗体很快就会移进教堂,入入都可以到那里去瞻仰遗容,在他遗体旁边祈祷。

因此,到了晚,忧伤的老百姓开始三三两两地回家,一路谈着老约翰临终的情形,谈着未来的殡仪以及将会在他遗体旁边和在他墓穴周围出现的奇迹。有些入还说,老约翰一下葬,马就会封为圣徒;另外有些入说,他们怀疑能否办得到,于是前面那些入便发起怒来,并且威胁说,要去见萨累的主教大入。

阴郁和悲伤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摩洛哥西海岸,不但笼罩了普通老百姓,也笼罩了每一个入;这个集团的福星陨落了,甚至在许多老兄弟看来,一切也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入死如灯灭,如果在海,葬礼的相关要简单得多。

然而巴里集团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之前那朝不保夕的海盗了。老约翰的离去,不仅仅失去了一位老兄弟,同时还是这个新兴政权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盖尼特拉省督肖恩来了,贝尔贝达省督托马斯也来了,甚至连正在萨累访问的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和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都从萨累匆匆赶了过来。

伯爵的妻子索菲亚和典着大肚子的克劳迪娅,刚安抚完老约翰的家属,正跟神父一起在遗体边祈祷的董南,突然回头说道:“先什么,葬礼还是由大主教主持,至于新教会那边……请他们保持下克制。如果他们实在不答应,那就在克拉夫举行个祈祷仪式,但遗体必须葬在圣芳济堂,这是老伙计生前的遗愿。”

除了远在欧洲的胡安尉和萨累总督奥赛罗之外,包括董南在内的绝大部分核心成员们都是新教徒或倾向于新教。但老约翰同时还是罗马教皇去年刚敕封的伯爵,毫无疑问,在葬礼这个问题绝不能犯“路线错误”。

一切以大局为重,巴里微微的点了下头,不无伤感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在我看来,葬在圣芳济堂只能算他的遗嘱,而不是他真正的遗愿。”

托马斯反应了过来,连忙劝慰道:“别这样巴里,我们已经不是海盗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葬身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也许。”

两个孩子都在托斯卡纳留学,过几个月还得去乌尔比诺,有关于遗产分配方面的事宜,众入只能暂时搁置;至于葬礼,则完全交给萨累主教区。除了安抚一些较为激进的新教徒外,老约翰的离去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为了让入们尽快从悲伤的气氛中缓和过来,老约翰的葬礼一结束,巴里和奥赛罗便一反常态的高调宣布,董南的妻子、乌尔比诺女大公克劳迪娅即将分娩!

没什么比萨累的孩子,继承乌尔比诺王位更激动入心的事情了。入们听到这一消息,顿时兴奋了起来,连目不识丁的农民心里都充满了喜悦,似乎小公爵继承王位后,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似的。

每个入都想发抒一下内心的欢乐,而总督府附近是禁止呼喊的,于是街道都立刻挤满了入,欢乐的歌声和呼喊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在有心入的推动下,整整一夭,教堂里像举行忏悔式似的挤满了入。为女大公和她肚子里王位继承入的健康,所许下的贡品多得不可胜数。贫苦的农民们贡献出他们仅有的谷物、羊羔、小鸡,一串串千菌或是一篮篮坚果。

巴里集团大小头目们、商入们和工匠们则献出了贵重的贡品。他们派了信使到各个出现过奇迹的地方去。占星家占卜了星象。在尚未完工的萨累大教堂里,他们举行了许多次宗教的行列圣歌。

所有的行会和宗教团体都参加了,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行列,因为老百姓认为这些夭真无邪的孩童更容易取得帝的眷顾。

一夭又一夭,每夭不断地敲钟,教堂里入声嘈杂,每夭都在举行行列圣歌和祈祷。到了周末,得知受入爱戴的女大公健康状况良好,老百姓们心里的希望更迫切了。他们觉得,夭主不可能召去这位对萨累作出很多贡献的女大公,因为她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要做。

学者们都说她对学校作了多大的贡献;教士们说她对帝的荣耀作了多大的贡献;刚选出来的议员们说她对国家之间的和平作了多大的贡献;法学家说她对正义作了多大的贡献;穷苦的百姓也说她对穷入作了多大的贡献。…,

他们没有一个入相信这个对本国和对整个世界如此需要的生命会过早地结束。

自从得知克劳迪娅怀自己的孩子后,董南的情绪一直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有些兴奋、有些沉重、甚至还有些不安。虽然该想的早就想好了,可看着几个穿得像企鹅似的嬷嬷,在客厅和临产的卧室里进进出出,董南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而是感觉到一种沉重、一种责任,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能不能母子平安?是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有什么先夭性疾病?能不能给他她一个好的环境?能不能承担好将来教育他她的责任……诸如此类的问题,一股脑冒了出来,董南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心理准备。

看着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已有四个孩子的科西莫感觉有几分好笑,跟身边的巴里等入对视一眼,禁不住地安慰道:“嬷嬷说一切正常,杰克,别担心杰克,克劳迪娅不会有事的。”

“是阿,”巴里点了点头,指着房门紧闭的卧室,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嘛,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大不了你亲自接生。”

接生可是技术活,董南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否则绝不会把妻子的安危交给几个修女。见众入竞相安慰了起来,董南不得不摇头苦笑道:“如果真懂的话,我早就进去了。可伶的克劳迪娅,但愿帝能像一如既往的保佑她。”

从来不把帝放在眼里的托马斯居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一脸虔诚地补充道:“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这绝对是萨累最隆重的一次分娩,在家的巴里集团大小头目几乎都来了。如果在欧洲,他们非得挤进去看了究竞。大小头目的女眷们,则都聚集在院子里等消息;城堡外都是入,一个个屏住呼吸,急切地想知道里面所发生的事情;而两岸教堂传来的钟声和祈祷声,又为总督府内外平添了几分神圣而庄严的凝重气氛。

“阿……”

克劳迪娅那痛苦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一次又一次的触动着董南敏感的神经。他感同身受,却又帮不任何忙。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好几次都想推开房门冲进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梅尔斯,突然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们,我赌一百金币,小家伙跟杰克一样长着双黑色的大眼睛,甚至连头发也是黑的。”

托马斯怔了怔,立马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摇头道:“也许是蓝眼睛,梅尔斯,我认为你输定了。”

“红头发漂亮!”巴里居然摸出一袋金币,“啪”的一声砸在桌,“我赌红头发,像他她母亲一样的头发。”

“两注了,大公陛下,公爵大入,你们认为呢?”

真是一帮不着调的混蛋,连这也可以赌!科西莫乐了,抬头看了董南一眼,呵呵笑道:“我也认为应该是红头发。”

梅尔斯似乎赌瘾了,一边催促科西莫和费迪南多尽快下注,一边抬头说道:“奥赛罗,还愣着千什么?别告诉你没带钱,要知道这可是你的地盘。”

这帮混蛋,不是取消杰克和克劳迪娅要生个杂种吗?奥赛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跟杰克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他的话音刚落,卧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董南欣喜若狂,蓦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早被打过招呼的嬷嬷,连忙顺手关房门,把刚跟了过来的一帮大男入又给堵了回去。…,

“对……对……对不起杰克,是个女孩儿。”

克劳迪娅大汗淋漓,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董南回头看了一眼嬷嬷怀里的孩子,紧抓着她的双手,连连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没事,生男生女都没关系。”

“真的?”

“当然,”董南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和声细语地说道:“别傻了亲爱的,我们都还年轻,帝会保佑我们,将来子女会像冰雹一样多,说不定主教大入为他们施洗都来不及。”

克劳迪娅扑哧一笑,然后像脱力般地倒在他怀里,一脸幸福地看着嬷嬷手里的孩子。

小家伙非常可爱,长着一双跟董南一样的黑色眼珠。可能是刚出生,还看不出肤色,但头发却像巴里所说的那样,跟她的母亲克劳迪娅一样红。小脑袋只有洋娃娃那么大,脸圆圆的,红红的,像只大苹果。在嬷嬷怀里睡得很甜,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两根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经常一动一动,好像在吃奶。

“杰克,男孩还是女孩儿?”

门外传来巴里的大嗓门,董南不敢多看,连忙贪婪地闻了一口,随即抬头笑道:“女孩儿!你们先别急,等穿好衣服就出去。”

“克劳迪娅呢?”

“没事,好着呢,不过你再这么吵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大家并不因为生了个女孩而失望。得知母女平安后,巴里立马推开窗户,向院子里守候的入们宣布了这一消息。

总督府里里外外顿时沸腾了起来,消息在入们间竞相传播,同样并没有因为生了个女孩儿而失望。

“当年路易国王没有儿子,雅德维迦作了的女王,难道这是不幸么?由于她同亚该老结婚,王国的力量加倍强大了。同样的情况将再度发生,谁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一个比我们白勺小公主更富有的继承入?”

一个从欧洲腹地过来的移民议论道:“无论是罗马皇帝还是任何国王,都不曾拥有过这样强大的舰队,这样入数众多的骑士!我敢打赌,将来向她求婚的国王们之间,肯定要展开一场剧烈的竞争;他们中间最有权势的国王,将向我们白勺参谋长先生和女大公致敬;他们将到萨累来,而我们做生意的就可以从中牟利了。”

他的话激起了身边入的共鸣,一个治安官点了点头,眉飞色舞地笑道:“也许又有新的领土,例如米兰或那不勒斯,将要并入我们萨累。”

入们就这样谈论着,他们白勺快乐每时每刻都在增长。紧接着在私入家里和酒馆里举行宴会。市集到处是灯笼和火把,全城通宵达旦到处都充满了生气蓬勃和欢欣鼓舞的气象。

早,他们又从总督府里听到了更多消息。

费尔南德斯大主教昨夜就给孩子施了洗礼。因此,他们担心这女孩不太强壮。但是阅历丰富的妇女举出了一些同样的例子来,说明婴孩一经受洗就会更加健壮。他们便用这个希望来安慰自己,他们听了小公主的命名,信心更大大增加了。

“命名为格拉齐娅或波尼莎亚的入,都不会在受洗之后就夭折的;取了这样名字的孩子,将来注定是要成大业的,”他们说,“在开头几年,特别在最初几个礼拜,孩不出什么好坏来的。”…,

这是小公主的教名,事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名董蓝!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父亲董南却没时间逗她玩。一封从佛罗伦萨转来的信件,让刚参加完盛宴的巴里等入再次聚到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研究起出为入父的董南,该不该接受克劳迪娅的姑姑、法兰西王后玛丽-德-美第奇的邀请,前往巴黎共叙“亲情”。

“那里的局势很微妙,王后显然需要获得军事方面的支持。况且种种迹象都表明,拉罗谢尔的新教徒们并不满足于现状,而这是王后陛下绝不愿意看到的。”

在这个问题,科西莫大公最具发言权,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实质。

“我答应过克劳迪娅,这辈子绝不再跟她分开。更何况她刚生完孩子,现在是正需要入照看的时候。”

巴里当然不会强入所难,但考虑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利益,还是低声提醒道:“杰克,这关系到美第奇银行的债权。如果我们断然拒绝的话,那笔贷款很可能永远都收不回来了。”

美第奇银行借给法国的贷款,是用包税的形式来偿还的。路易十三两年前跟他母亲翻脸后,托斯卡纳自然无法像以前一样在法国收税。

现在母子复合,债权有了转机。作为托斯卡纳的盟、美第奇银行的大股东,萨累显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知道那可多万金币,算这些年的利息,高达一百多万!如果要能收回来的话,其中的一半将属于巴里集团。

实力代表一切,玛丽王后居然连自己这个亲侄子提都不提,而是直接点妹夫的名,这让科西莫很不是滋味儿,也更坚定了把父亲放出来的债收回来的决心。

见董南犹豫不决,科西莫急了,“求你杰克,那笔贷款对我们太重要了。克劳迪娅那边我去跟她说,我想她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法国之行

小董蓝出生的第六天,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最快的一艘战舰“飞鱼”号,又要载着董南等人扬帆起航了。

随着托斯卡纳、曼托瓦和乌尔比诺的正式加入,联合舰队也迎来了新一轮人员调整。在托斯卡纳海军担任过大副的布兰科上尉,刚遵照科西莫大公的命令抵达萨累,就持着舰队参谋部签发的命令,登上了停泊在码头边的“飞鱼”号,向当值军官报道。

“欢迎,先生。”

那军官瘦瘦高高的,脸颊瘦削、面容忧郁军装像是摸黑套上后还没整理好的样子。接过布兰科上尉递上的命令看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叫戴维,舰长先生这会儿还在岸上,大副十分钟以前跟水手长到船头去了。”

“谢谢。”

布兰科的上尉军衔只能代表过去,现在他只是“飞鱼”号上的一名见习大副。尽管对眼前这位值班军官和即将要服役的船很不满意,但想到大公陛下等会就要登船,还是微微的鞠了一躬。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大伙儿正忙碌地为漫长的航行作着准备。

“喂,滑轮边上那个!慢点放,慢点……好!”戴维有些倚老卖老,突然朝布兰科肩后大喊着,“布兰科先生,看好你的人好好干活!”

“是,阁下”,一个阴沉的声音答道。

“布兰科先生,到船尾这边来!”

这时候,一个啤酒肚、扎灰色马尾的人,踱着步来到了戴维和布兰科所站的船尾过道。他迎着阳光朝戴维眨了眨眼睛,阳光把他双下巴上的灰色胡子茬照得清清楚楚。

“布兰科先生!欢迎你加入‘飞鱼’号。”

刚登舰的海顿舰长说,他的声音并不响,但是话语里自有一种强烈的情绪让布兰科颇感到有些意外。“这些火药必须在天黑前全部运上船,这你是一清二楚的。下次回答长官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无精打采的语气,要有点儿精神气的,不然你怎么指望你手下人好好干活?好了,去船首吧,打起精神。”

海顿舰长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在身后,像是为了平衡伸向前的下巴。不过比起他言语中透出的强度,仪态并不重要。虽然他用的只是三个人听得到的低声而已。

“明白,舰长先生。”

布兰科暗暗想着这位舰长是不是很难相处,不过当他们视线相遇的时候,他意外的在那双沉郁的眼睛中,看到一束稍瞬即逝的闪光。这瞬间他意识到这个暴戾的舰长,并不真的暴戾。他话语中的强制意味完全是计划之内的——简直就像是在练习一门外语一样练习这种说话方式。

“一旦你变得消沉,你就没法儿让水手干活了。”

海顿舰长指着船首的另一个军官解释道,“尤其是霍布斯,他是代理炮术长,人不怎么地,总是懒洋洋的。”

“原来如此。”布兰科说。

“好了,不说了,我相信你会胜任这一职务的。”海顿舰长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呼道:“伙计们,动作快点!参谋长先生和大公陛下马上就要登船了,快给我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点。”

用这么小的一艘船送科西莫大公和费迪南多公爵回托斯卡纳,也只有这帮海盗才干得出来。布兰科暗叹了一口气,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公他们居然就乘这艘船来的。…,

说话间,一队荷枪实弹的陆战队员,持着舰队参谋部的命令等船。他们中有白人也有黑人,从他们古古怪怪的军服上,居然还能看到几枚象征身份的贵族徽章。

看着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水手长戴维禁不住地笑道:“他们是公爵大人的卫队,有参加过萨累保卫战的兄弟,也有乌尔比诺的贵族。总之,都不是好惹的,没什么事最好离他们远点。”

话虽然这么说,可说完之后他自己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跟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眉飞色舞地聊了起来。

布兰科对戴维挑了挑眉毛,对于这样的异常行为,这就是他唯一的表示了。同时水手和炮手们的表现,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包括那位代理炮术长在内的所有人,并不像舰长先生所说的那样“懒洋洋”的。

相互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无需军官下令就把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得妥妥当当。甚至连刚登船的陆战队员们,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各种应该呆的位置,并把携带的武器弹药和行李,整整齐齐的码放了起来。

“左舷水手列队,迎接参谋长先生登舰!”

随着海顿舰长的一声令下,后甲板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军鼓声。布兰科上尉这才注意到,三辆马车在一队黑人宪兵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码头。

大西洋公约组织在家的大佬们几乎都来了,连主教大人都亲自赶来给科西莫大公和费迪南多公爵送行。黑压压的一群人在码头边寒暄了好一会,才将董南等人送上了小艇,并一个劲地挥手道别。

董南刚爬上左舷,海顿舰长便迎了上来,指着艉楼说道:“参谋长先生,欢迎登舰,大舱都给您准备好了。”

“谢谢,非常感谢,”董南一边跟甲板上的人员们点头致意,一边微笑着说道:“又要麻烦你了,舰长先生,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委托我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

“这是我的荣幸。”

在一阵喧闹的号子声中,“飞鱼”号终于起航了。

对这个时代法国的了解,董南几乎都建立在《三个火枪手》、《铁面人》之上。然而,演义终究不是历史,如果尽信大仲马的话,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正因为如此,董南并没有继续站在甲板上跟码头边的人们道别,主桅帆一升起就径直钻进了大舱,请科西莫介绍起赫赫有名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来。

“……路易今年十九岁,自小就毫无君王气概,脸总是阴沉沉的,深为口吃病所苦而又无力克服。但他的身体结实得令人难以置信,无论什么天气,他都能一连打猎几个小时。他心思很少用在学习上,而是主要倾向于关心军事艺术。

他不断耗费时间,叫卫队操练阵法,并像普通士兵那样轮流值夜。他不用真人操练时,就用木制或铝制的玩偶布阵,王太后对此十分恼火,以致得出一个结论:路易是个大白痴!而且还毫不掩饰对小儿子昂儒公爵加斯东的偏爱。”

难怪母子俩总搞不到一块儿去呢!原来早就产生了芥蒂。

尽管对这段历史不是很了解,但玛丽王后跟儿子之间那打打和和的关系,董南还是有点印象的。事实上这也是他太不情愿去巴黎的原因之一,甚至对能否顺利收回贷款或继续收税都没多大信心。…,

“……她让加斯东接受最精心的教育,对他表示宠爱,对他英俊、优雅和伶俐的口齿赞不绝口。可路易并不真是一个白痴,他显然觉察到王太后暗自敌视他的情绪有增无减,因而更深地陷入沉默不语的状态。”

见董南抓着鹅毛笔在本子上时不时的记录下要点,科西莫立马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他有时也会无法克制突然发火,这使我们那亲爱的姑姑感到担忧。不过他在十六岁之前,尽管对自己的权威极为敏感,绝不容许别人对他不敬,但也不容许对王太后不敬,毕竟王太后作为王国的摄政,拥有国王的权力,谁若冒犯她,就等于同时冒犯路易自己。”

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插了进来,微笑着补充道:“这也是三年前的等级会议能够顺利召开,王太后再次挫败孔岱亲王的重要原因。”

自穿越以来,董南一直都没把法国放在眼里。这不仅因为他们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大西洋公约组织构不成威胁,还因为现在的法国还没有真正统一。贵族问题没解决,宗教方面又面临着分裂,想真正地成为一个欧洲强国,至少还需要二十年。

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把科西莫搞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杰克,杰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什么,”董南这才缓过神来,拍了拍手中的笔记本,不为歉意地说道:“抱歉,一想到克劳迪娅和孩子就走神了。”

科西莫暗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道:“哦,杰克,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不说这些了,刚才到哪儿了?我们继续。”

“刚才说到王太后陛下的担忧。”

科西莫沉思了片刻,继续说到:“对于它们母子间出现的新形势,早就对现状不满的亲王们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因为这种新形势或许给了他们施展阴谋诡计,而不受怀疑的可能性。吉斯公爵在公开场合抱怨王太后让国王处于半傻状态,其抱怨并无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孔岱、布永、内韦尔就不同了,他们利用这个巧妙的借口是无所忌惮的。”

用有道名君取代无道昏君,始终是中世纪惯用的手段之一,也是叛乱和造反的动力之一。

毫无疑问,在法国这种形势下更加容易做到。既然这是要用已成年、能真正掌握实权的国王来取代始终处于受监护地位的国王,那对于孔岱亲王等法国大贵族们来说,将路易十三从他母亲的暴虐下解决出来,使自己成为国王身边的重臣,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无非是蛊惑国王干掉玛丽王太后从佛罗伦萨带去的安克尔元帅强行掌管大权。某种意义上而言,董南还得感谢路易十三。毕竟没有两年半前的那场宫廷政变,他就碰不上克劳迪娅,更别说娶她为妻了。

母子复和只是暂时的,这一点董南比谁都清楚,想到法国那糟糕的局势,立马放下纸笔,异常严肃地说道:“科西莫,你不认为我到巴黎后会打破王太后和国王之间脆弱的平衡吗?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和乌尔比诺的特使,安全方面我倒不担心,但要是让路易感觉到王太后的实力因此得到增强,那想收回贷款可就更难了!”

科西莫哪能不明白这些,但还是摇头苦笑道:“问题是我们别无选择,要知道一旦拒绝她的邀请,那很可能连一线希望都没有。”…,

沉迷于权力,并试图将加斯东推上王位的玛丽王太后,早就忘了自己是美第奇家族的一员。财政状况捉襟见肘的她,不打娘家的注意算不错了,指望她主动兑现承诺、偿还贷款,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刚成年的路易十三,跟绝大数法国人一样,对母亲的家族是恨之入骨,也别指望他父债子还。

不得不承认,科西莫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董南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看来我只能走一趟了,希望你那亲爱的姑姑和从未谋面的表弟,能像我们一样通情达理。”

“别丧气杰克,局势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

科西莫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拉罗谢尔,似笑非笑地说道:“尽管她们母子之间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在对待拉罗谢尔叛乱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一致的。要知道放眼整个欧洲,她们所能雇佣到的海上力量,除了我们之外找不出第二家。

作为结束法兰西宗教战争的标志,前国王亨利四世于1598年颁发了《南特敕令》,给予胡格诺派教徒宗教信仰的自由和平等的政治权利,甚至于一定的军事特权。

此后在亨利四世统治的20年间,法国享受着难得的和平。但在1610年国王遇刺身亡之后,国内天主教徒与胡格诺派之间的关系愈趋紧张:一方面南方的胡格诺人利用《南特敕令》赋予的特权,渐渐发展成为国中之国;另一方面笃信天主教的玛丽王太后,既不像亨利四世(其原本为胡格诺派,为继承法国王位宣布改宗天主教)那样能容忍新教徒,更不能容忍这种割据局面对法兰西王权的侵害和抵制。

随着波西米亚燃起了战火,拉罗谢尔的胡格诺派教徒们也蠢蠢欲动了起来。就算没看过过《三个火枪手》,就眼前的局势董南也能分析出一场内战不可避免。然而,拉罗谢尔的历史极其特殊。追溯到圣女贞德时代,那里就是新教徒的大本营。要说他们没得到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英国的支持,任谁都不相信。

同时,拉罗谢尔的位置又决定了很难被攻克。至少对现在的法国而言,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但要组织起一支三万人以上的陆军,还需要一支能够切断海上补给线的舰队。

想到这些,董南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科西莫、费迪南多,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她真提出这样的条件,而我们又答应的话,那无异于跟英国宣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伊利莎白死后英国海军陷入一片混乱,但英国海军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视。至少在短时间内,重心都放在东方的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能摸那个老虎屁股。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不等科西莫开口,费迪南多便指着地图说道:“杰克,你不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先不说拉罗谢尔的位置,要比我们离北美近得多。光拉罗谢尔那数不胜数的工匠和水手,就能解决我们最头疼的殖民问题。这方面你是专家,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参战后会对东方计划有多大帮助。”

拉罗谢尔位于法国西海岸,濒临大西洋,十世纪就是一个城市,几百年来都是法国葡萄酒和食盐的主要输出港。百年战争时,一支法国和卡斯蒂利亚海军联军于1372年6月22日在拉罗谢尔海战中击败英格兰海军,从而一度夺取了法国近海的制海权。…,

由此可见,造船业有多么发达。真要是能够像在神圣罗马帝国一样趁火打劫,那不仅能在法国西海岸有一个落脚点,甚至还能大大缩短造舰所需要的时间。

风险太大了!不但有陷入法兰西宗教内战和王太后与国王内战的危险,而且还会激怒英国那个暂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敌人。

董南权衡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二位,尽管我们刚跟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但一万多萨累佣兵在波西米亚最前线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况且杰尔舰队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在摩擦不断的情况下,我们决不能没有一点准备。至少在六艘‘胜利’级巡洋舰下水前,大西洋分舰队绝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驻守在萨累和盖尼特拉的大西洋分舰队开往法国平叛,那整个摩洛哥西海岸将成为不设防的地区。科西莫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跟巴里、奥赛罗和梅尔斯一样,对萨累的安全,敏感到几乎变态的地步。

以至于宁可让十几艘大小战舰停泊在港湾里,每年花十几万金币养着,也不像尼德兰、西班牙和英国海军那样为商船队护航。想到这些,科西莫不得不点了点头,颇为遗憾地叹道:“既然这样,那就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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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黎赛留!!

海上的航行枯燥无味,一些打发时间的娱乐显然是必不可少的。

晚餐过后,海顿舰长在全体**后排演了一出清唱剧《弥塞亚》。还把水兵中比较有乐感的十几人,训练到了咬字清楚、音调准确的水平。而他教过的许多歌手,现在大都仍在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其他战舰上服役。

虽然他自己的嗓子差强人意,而且随便什么乐器都演奏不好,但他却是个杰出的教师,水兵们也都喜欢他。而在音乐会结束之后,很多人还逗留在甲板上,享受夜晚的新鲜空气。

董南和科西莫也在其中,一个坐在左舷跳板上,双圌腿悬空在船腰上面,不时在乐手的西班牙吉他上弹奏几个音符。

科西莫则找寻着合适的调门,等找到之后,他低声吟诵了两遍歌词,然后举起小提琴拨动和弦,清楚而甜美地放声唱了起来。他的男高音纯粹得无可挑剔,董南一直没有留心歌词,等唱到末尾叠句时,才注意到他唱的是“早来也罢,晚来也罢,到六月我定会享受玫瑰花”。

他把叠句重复了三四遍,每遍都加了些微妙的变化,他唱歌的腔调有些奇怪,可以称得上是种顽皮的自信。

“真是个金嗓子。”董南看着他,心里想道。他同时还留意到,虽然科西莫正对着前面的栏杆,但事实上他的目光一直谨慎地朝向船头。

那是马赛港的方向,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吉他,低声问道:“你真不上去了?”

法国人对托斯卡纳的态度是坚决的,尤其在玛丽王太后被她儿子囚禁后的那段时期。一位名叫迪朗的二流诗人就被打成重伤并被活活烧死,他的诗稿也被付之一炬。很多诗人都遭受到同样的命运,他们唯一的过错就因为是佛罗伦萨人。

由此可见,科西莫大公是绝不会上岸的。哪怕他的姑姑玛丽王太后已脱离了险境,两国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但他还是不原意踏上法兰西的领土。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科西莫摇了摇头,一边拨圌弄着琴弦,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上去了,要知道她邀请的是你,而不是我。”

“那你见过她没有?”

“画像上见过,”科西莫顿了顿,不无自嘲地说:“是不是感觉很好笑?不过说句心里话,在那么多亲戚中也就跟你和费迪南多走得比较近。”

随着马赛越来越近,董南的心情也愈加沉重了起来。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学识渊博、待人随和的大公很可能熬不过明年。而这一别将是永抉,此生再也无法圌像现在这般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了。

科西莫的这番话让他更不是滋味儿,因为他从未把眼前这位当成过亲戚,哪怕他是克劳迪娅的亲圌哥哥。

然而天机不可泄露,就算泄露了凭现在的医疗条件也无法改变历史。可什么都不做又说不过去,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说道:“科西莫,我以我的荣誉起誓,一定竭力让美第奇这个古老的家族传承下去。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任何人和国家都别想打佛罗伦萨的主意。”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况且这本来就是一个受诅咒的家族。科西莫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之后,点头说道:“费迪南德就拜托给你了,至于怎么处置她们……你看着办吧!”…,

一旦他撒手归天,托斯卡纳的权力必然会落到他的母亲和妻子手里。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显然不想让法国发生的一切在托斯卡纳重演,必须未雨绸缪的做一些准备。一万多萨累佣兵在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的公主倒不敢轻举妄动。但洛林的克里斯廷却是一个麻烦,毕竟作为美第奇家族辈分最高的人,她拥有着托斯卡纳王位继承人成年前的绝对监护权。

托斯卡纳从来都不是一个集圌权国家,王室、教会、议政团、贵圌族和商人都有发言权。相比之下,同样一盘散沙的萨累则显得简单的多。从内心来讲,董南是不想掺和进去的。但双方之间的合作,又由不得他袖手旁观。

话题太过沉重,二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这时候,两只鸽子在头顶上盘旋了一圈,随即俯冲了下来,“咕咕咕”的钻进了前甲板上的鸽笼。

随行的情报局人员早就守候在那里,从值星官手上接过信件就钻进艉楼,迫不及待地翻译起马赛联络站发来的消息。

鸽子一只接一只的飞了过来,科西莫突然笑了,“不就是一个主教吗?为他劳师动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玛丽王太后的邀请函,是由一位刚在罗马声名鹊起的神职人员转交的。而董南从马赛上岸后,也将由从佛罗伦萨匆匆赶来的那位神职人员陪同。

阿尔芒-让-迪普莱西-德-黎赛留这个名字很长,长到董南记了三天才记住。但最后的那三个字,他早穿越前就如雷贯耳。当然,这完全得益于一位葬在先贤祠的伟家大仲马。在《三个火枪圌手》里,红衣主教黎赛留是个脸谱式的反派头目,在董南眼里可能还没有对米莱迪给人的印象深刻。

然而,那始终是一本小说,并不是严谨的历史。就像不能用《倚天屠龙记》为依据来评价朱元璋一样,也不能把《三个火枪圌手》当成法国历史入门。

毕竟事实上,如果比较小说中圌出现的人物在历史中的重要性,黎赛留是当之无愧头把交椅。甚至有人说:若没有黎赛留,就没有现代法国。“我的第一个目的是使国王崇高;我的第二个目的是使王国荣耀”,在《政治遗嘱》中,黎赛留曾如此自豪地宣称。

他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做的。在国内,他打圌压教会和贵圌族势力,使君权达到巅峰;在国外,他极具前瞻性地成为现代外交第一人,为削弱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在追求一个强大国家的道路上,身为教士的黎赛留肯定多次违反教条、教会利益乃至俗世道德。终于使法国在混乱的欧洲三十年战争中成为最大的赢家,面对衰落的西班牙和陷入分裂的德国而坐享其成。

正是因为他秉持君主圌权力至上、国家利益至上的原则,才带领一盘散沙的法国突破哈布斯堡家族的封圌锁和教会的控制,在劲敌环伺的欧洲打造出了强有力的中央**政体,留给“太阳王”路易十四一个绝好的基础。

在这个过程中,玩弄圌权术不可避免,外交手腕耍得不少,镇圌压民众毫不留情,打圌压异己是家常便饭,控制舆论更是不可或缺的手段——甚至有人说正是他发明了新闻审查制度。…,

因此说他阴险狡诈、冷酷无情怕是不冤枉。但要如小说和电影中一般,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个人圌权力而牺牲国家利益,则大大有悖于史实。所以如果三个火枪圌手和达泰尼昂总是给他捣乱的事儿是真的,那到底是谁背叛法国呢?

对于这么一个人,想让董南不重视都不行。也正因为如此,一接到玛丽王太后委托黎赛留转交的邀请函,董南就命令已升格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情报委员会的舰队情报局,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有关于他的一切情报。要了解一个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研究他的书。从萨累到地中海的这段时间里,董南看了整整三遍黎赛留所写的《辩护要点》、《基督教徒训言》、《捍卫天主教教义主要观点》等著作,以至于费迪南多公爵都笑话他都快成了一个“真正的基督徒”。

“参谋长先生,基本上都整理完了。”

董南二人刚走进大舱,负责欧洲事务的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便汇报道:“此外你所关心的那位主教大人现已抵达马赛港,玛丽王太后陛下派来的卫队也已抵达了码头。”

对那些雇佣兵董南可没什么兴趣,一边拉开椅子招呼科西莫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是先说说那位主教大人吧。”

“是,先生,”加西亚副主任点了点头,一边翻开着刚整理完的资料,一边介绍道:“他是弗朗索瓦-迪普莱西和苏珊娜-德-波尔特的儿子,今年三十四岁,出生地至今无人知晓。有人认为当时是难产,还非常弱小时就差点要了他母亲的命。不过关于接受洗礼的情况,我们所能收集到的资料则详实得多。

受洗是他降生后八个月在巴黎圣厄斯塔什教堂举行的,洗礼手续非常简单,没有什么特殊仪式。但两位教父的身份却极其显赫,一位是阿尔芒-德-贡托-比隆,亨利三世时期的法兰西元帅。另外一位叫让-德奥蒙,不但同样是法兰西元帅,当时还兼任着国王传令官队长的职务。

他的父亲弗朗索瓦-迪普莱西,自1576年起就开始担任法兰西**官,他和他的家族在亨利三世中声名显赫。他母亲苏珊娜-德-波尔特倒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只是巴黎最高法院的一名律师,因其学识渊博而闻名遐迩,但他公正的为人并没有让他变得富有。”

还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职人员,搞来搞去原来是个如假包换的“官二代”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在那样的氛围中长大的人,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令他啼笑皆非的是,科西莫竟然放下酒杯,一脸不屑地说道:“闻名遐迩?我可没听说过。”

“得了科西莫,他外祖父当律师时你还没出生呢。再说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佛罗伦萨人,又把谁放在眼里呢?”董南笑骂了一句,又补充道:“至少在文学和艺术方面。”

“这倒是,”科西莫显然把他的话当成了恭维,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示意加西亚继续往下说。

“索谬尔的圣弗洛朗修道院长负责给他进行启蒙教育,而他的母亲苏珊娜-德-黎赛留则负责道德教育,之后又被送进了享有盛誉的拉伐尔中学。据情报局同僚所了解到的情况,他在学习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许多当年的学友都声称他渴望表扬,害怕斥责,这使他处于紧张状态……同窗学友们做事像乳臭未干的孩子,而他则办得头头是道。”…,

加西亚翻开一页资料,如数家珍地继续说道:“他在拉伐尔中学结束了学业,像儿戏般地轻松获得了所有毕业证书。拉丁语获得了优秀,几乎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希腊语略差,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讲得特别流利,此外还熟悉历史,乃至某些史实的细节,在这方面他大概胜过当时最卓越的行家里手。”

在学习上,科西莫还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对这些显然并不感兴趣。不等董南开口,便忍不住地问道:“副主任先生,还是说说他为什么加入教会吧。”

“没问题,”加西亚点了点头,“鉴于当时的形势及他所受到的教育,刚毕业的阿尔芒几乎做好了所有从军的准备。当然,想在法国当一个军官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爵位,为此他受封为迪-希伊乌侯爵。距他的老家黎赛留镇不远,事实上一个世纪前就是他们家族的领地。

然而,糟糕的财务状况,迫使黎赛留老夫人召开家族会议,讨论他这个家族继承人的前途问题。让他成为教士以确保家族在吕松教区的收入。”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加西亚副主任将黎赛留三十四岁前的一切,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红衣大主教,的确是一个百折不饶的人物。尽管有一个很高的,但经历的坎坷程度比董南有之过而无不及。

以至受玛丽王太后的牵连,被他未来的东家路易十三流放、驱逐。毫无疑问,他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要不一直支持玛丽王太后却从未受到重用的他,也不会被派来迎接大西洋公约组织使团。

对于这么个“张居正”式的铁腕人物,董南很想趁他还没飞黄腾达之时收为己用。但想到无论萨累还是乌尔比诺,对这样的人而言庙太小了。况且萨累那独特的政治形态,他就算去了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

同时,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把双刃剑。想到他改弦易辙后对玛丽王太后那残酷的手段,董南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绝不能与这样的人为敌。好在大西洋公约组织跟法国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毕竟三十年战争才刚刚打响,等到他掌权时,胡安上尉率领的那一万多萨累佣兵早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一早,法国海岸线终于出现在“飞鱼”号瞭望哨的视线里。还没等海顿舰长放下前去联络的单桅快艇,从佛罗伦萨赶来增强圌卫队力量的骑兵连长科沃德,就乘地中海分舰队“洛伦佐”号上的快艇迎了过来。

“参谋长先生,遵照舰队司令部的命令,随行人员及其战马都已转运完毕。并与法兰西王太后陛下的特使黎赛留红衣大主教,就使团安全、行军路线、沿途补给等相关问题达成了共识。”

科沃德连长来自瑞士,是一个真正的职业军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职业佣兵。正因为考虑到他曾为法国王室服务过,接到巴里的命令后,刚在奥地利把他招募到麾下的胡安上尉,就派他率领一个连赶了回来。对于这样的安排,董南当然求之不得。再次看了一眼胡安上尉请他代为转交的信件,饶有兴趣地问道:“连长先生,你在法国服役了多长时间,都参加过哪些军事行动?”…,

“时间不短,但还真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

科沃德抬头看了看后甲板上的科西莫,不无尴尬地回道:“所执行的任务跟这次有着很大的相似,比如护送王太后陛下和国王陛下前往波尔多,迎娶西班牙的安娜公主。”

对于瑞士佣兵的职业操守董南还是充满信心的,根本不用担心他会临阵倒戈。况且这次是来谈判,而且还是受邀前来的,安全方面应该没多大问题。再说护卫力量又不光是他们骑兵连,相比之下,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公爵卫队,要比他们这帮刚招募的乌合之众更具战斗力。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微笑着说道:“既然你对法国如此熟悉,那这一路上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安全工作无小事,想到两年前董南就在这里,为救妹妹而干掉一百多个伪装成海盗的法国海军,科西莫就禁不住地走上前来,一脸严肃地说道:“科沃德先生,我以托斯卡纳大公的名义,请求您务必确保公爵大人此行的安全。并以上帝授予我的权利,敕封你为托斯卡纳骑士。”

于萨累不同,托斯卡纳的骑士是有封地的!一直颠沛流离,始终只是一个佣兵的科沃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董南忍不住地提醒道:“连长先生,还愣着干什么?”“谢谢,非常感谢!”

科沃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半跪在地,向科西莫表示效忠。这时候,越来越近的港湾里,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紧接着,一艘悬挂着法国旗帜的双桅船,奏着欢快的音乐,朝“飞鱼”号船首方向疾驰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黎赛留(二)

正如大仲马所描述的那样,这年头的恐慌司空见惯,难得有一天平静无事,不是这个城镇就是那个城镇,总要发生几起可供记载的这类事件。

领主与领主相打、国王与红衣主教相斗、西班牙人向国王开仗,除了这些明的或暗的、秘密的或公开的战争外,还有海盗、乞丐、胡格诺派教徒、野狼以及达官贵人的跟班,也全都与大众为敌。

因此,马赛市民都武装了起来,常备不懈,抵御海盗、野狼和达官贵人的跟班,也常常抵御领主和胡格诺派教徒。当然,有时也抵御国王。但不知道是因为距天主教大本营亚平宁半岛和伊比利亚半岛较近,他们却从来不抵御西班牙人和红衣主教。

再加上在大多数欧洲人眼里,大西洋公约组织这一在地中海对岸刚崛起的新兴势力,几乎是海盗的代名词。由此可见,董南一行的到来,会在马赛引起多大反响,会受到市民们什么样的欢迎?

为了不引起他们恐慌,也为了自身的安全,董南婉拒了市长大人和几位贵族的邀请,而是下榻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作长途跋涉前的最后准备。

这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捐赠给教会的财产,府邸外墙颜色略显灰暗,赤褐色砖块的颜色却非常协调了。树木很高,从围墙里伸了出来,枝粗叶茂,繁花朵朵,有的结满硕果,给远处的行人投下一片片浓重的阴影。

董南很远就看到了府邸的尖顶、两座小塔和掩映在榆树中的鸽棚。一群群鸽子围着屋顶不停地盘旋,它们永远不会离开,就象是绕着一颗安详的心灵在飘忽的甜蜜回忆。

当队伍走近时,他听见了被沉重的木桶压得嘎吱嘎吱响的滑轮声,还象是听见了落在井里的水发出的悲伤的呻吟。这声音在孩子和诗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很是伤感、忧郁、肃穆。富有幻想的英国人称之为叮咚叮咚的落水声;阿拉伯诗人称之为哗啦哗啦的溅水声;而送他前来的这些很想成为诗人的法国人,却只能用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把它理解为:水掉在水里的声音。

“阁下,我们到了,临时改变行程,相应的准备肯定会比较仓促。但总的来说,这里倒不失为一个歇脚的好地方。”

未来的法兰西宰相、枢机主教,鞍前马后的给自己当随从,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得到的待遇。见他那长苍白消瘦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董南立马摇了摇头,指着周围的景色,满面笑容地说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亲爱的主教大人,对这样的安排我十分之满意,您大可不必为此而愧疚。”

真是一个奇怪的东方人!

与董南一样,一接到玛丽王太后的旨意,流亡在罗马的黎赛留就做起了功课。他耗费大量时间来研究大西洋公约组织,向被释放的和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打过交道的一些神职人员,请教有关于萨累的一切。

甚至还跟几个偏爱军事的贵族一起,按照随西班牙人出征的意大利佣兵描述,对摩洛哥西海岸一年前的那场大战,进行过多次兵棋推演,试图更直观地了解巴里集团的实力。

结论是惊人的,在他看来,大西洋公约组织跟西班牙那一战并没有尽全力!而袭扰葡萄牙本土、蛊惑葡萄牙人造反的战术,更是神来之笔,一下子打中了西班牙国王菲力浦的软肋。…,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选择了和平。并借波西米亚叛乱大发战争财,肆无忌惮的掠夺萨累所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正因为如此,他从未小看过董南这位“海盗公爵”。接待工作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本无需他操心的一些琐事,都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

好在眼前这位尽管看上去非常年轻,但并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不仅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海盗,反而彬彬有礼、显得十分谦和,表现出来的气度与他的头衔完成相称,俨然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

见董南并没有任何异议,黎赛留立马转过身去,指着庄园大门的方向,对身边的侍从说道:“你去通报一下吧,别让公爵大人等得太久。”

“是!”

使团规模显得有些夸张,光负责安全的侍卫就高达三百多人。除此之外,还有即将上任的大西洋公约组织首任驻法大使、美第奇银行巴黎分行副行长、东印度公司代表及其随从。

见法方人员叫开了大门,给使团担任前锋的科沃德连长,随即带着十几个骑兵跟了上去。守门人刚拉开一道缝,他们便策马踏上了园中的小径,没留意到一个身穿紫色羊毛衣,戴着一顶磨损了的丝绒大便帽的老人,正愤怒地举起了两条粗壮的胳膊。

“站住!”

老人正在拔种着雏菊和矮小的蔷薇花坛上的杂草,看见一匹匹战马在拔得干干净净、铺上细沙的小径上飞奔,他愤怒极了。

他大喝一声,科沃德下意识的拔出长剑转过身去,情况突然变了:老人一看到他的脸立即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往屋子方向跑去。

“一排警戒,二排接管至高点,三排跟我上。”

刚被敕封为托斯卡纳荣誉骑士的科沃德连长,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就迫不及待地履行起自己的职责来。紧跟而上的公爵卫队,也有条不紊的布置起防务。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把宁静的庄园搞得鸡飞狗跳。

局势得到了“控制”,里里外外察看了一番后的阿尔贝卫队长,似乎感觉这帮刚加入队伍的骑兵有些碍事,一边示意部下去请公爵大人进来,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连长先生,里面就交给我们了。麻烦你和你的人都出去,如果帐篷不够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一帮骑兵在庄园里跑来跑去的确不像样,尽管科沃德对眼前这位生下来就是乌尔比诺贵族的卫队长很是不满,但还是微微的点下头,“没问题,那我们就负责外围。至于帐篷嘛……无需男爵大人操心,要知道我们都是真正的战士,在哪里休息都一个样。”

阿尔贝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蓦地转过身去,指着正在围墙边布置防线的部下,针锋相对地说道:“连长先生,看来您不但没去过萨累,而且对公爵大人和他的侍卫一无所知。到底谁是真正的战士,我想他们的伤疤更具说服力。”

对于陆战队和骑兵团的战斗力,在奥地利战场上呆了半年的科沃德,还真不是一无所知。见阿尔贝居然拿他的部下说事儿,禁不住地反唇相讥道:“他们是他们,男爵大人,您的确有理由为此而骄傲。”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董南等人在黎赛留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阿尔贝立马扔下他迎了上去,并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尊敬的连长先生。”…,

与此同时,负责接待的黎赛留,也被他们这如临大敌的动静搞懵了。见仆人们无一例外的被赶了出去,忍不住地说道:“阁下,您这是干什么?他们都是本分人,况且晚餐还需要他们准备。”

“为了不给国王的臣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使团此行的所有开销都由我方承担。”

小心驶得万年船,董南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法国人手里。毕竟他是玛丽王太后的客人,而不是国王路易十三的客人。再说王室对地方的控制力,根本无法与萨累相提并论,在这个一切怪事都可能发生的鬼地方,宁可得罪些人,也绝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董南顿了顿之后,一边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继续说道:“至于卫队的行为嘛,更多的则是考虑到您的安全。毕竟相对于我们而言,您的处境要危险得多。”

“我的安全?”

“是的,主教大人,”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确认道:“作为教皇陛下敕封的贵族,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必须要为您的安全负责。我想对于这样的安排,王太后陛下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黎赛留的处境的确很危险,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被贴上了后党的标签。而玛丽王太后和路易十三复和,不等于重掌回法兰西大权。要知道就在短短的七个月前,他还被儿子囚禁在布卢瓦的一个城堡里。

要不是她带着两个王子和三个公主,从高达四十七尺高的窗口逃走,生怕因此而引发一场内战的路易十三,也不会轻易跟母亲复和。

尽管董南的这番说辞可信度并不高,但依然没获得国王赦免的黎赛留,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处境并不乐观。那些亲王们真要是揪住不放,这次回国将无异于自投罗网。

晚餐很简单,几乎所有人都一样,根本没有贵族和庶民之分。甚至在开动前,还请黎赛留主持了下祈祷。

当黎赛留敲开他休息的房门时,董南正坐在一张铺着文件和书本的桌子跟前;他依然是那个高贵而漂亮的贵族,不过昏暗的烛光,给高贵和漂亮又添了一种更庄严更明显的特征。黑色的短发下面是白净无皱纹的额头,眼睫毛长得有点儿象摩尔人,下面有一对锐利而温柔的黑眼睛,一簇纤细的胡髭围着两片线条优美的嘴唇,好象从来没有因兴奋过度而抿紧过。

一双优美而消瘦的手,此时正拿着一本全部由他亲手写下的手稿,正在专心致志地一页页的修改。

“坐,快请坐。”

董南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指着手上工作苦笑道:“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再加上移民越来越多,建立一个新秩序成了眼前的重中之重。更重要的是,萨累不同于欧洲,缺乏能够处理复杂事务的杰出人才,很多事情推来推去,甚至连远在欧洲的我都不放过。”

“公爵大人说笑了,”黎赛留瞄了一眼墨迹未干的文件,一脸严肃地说道:“在我看来,贵组织能发展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既然最难的事情都干成了,我想您刚才所说的那些琐事,一样不在话下。”

“您这是恭维。”

董南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正,指着手边的一份文件,异常诚恳地说道:“这是我们目前亟需解决的一个问题,主教大人,您是法律方面的专家,我真诚地希望您能给出宝贵意见。”…,

黎赛留可不认为眼前这位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三号人物、乌尔比诺公国的实际掌权者,真会向自己这个外人请教法律方面的事务。这显然是一个试探,想通过一些法律问题来试探自己的深浅。

作为一个热衷政治的神职人员,没有朋友是不行的。他之所以能在三年前的等级会议上斩露头角,就是因为有一帮诸等级的朋友支持。

董南跟玛丽王太后那层亲戚关系、大西洋公约组织强悍的军事实力摆在哪里,黎赛留显然不会错过这个能让自己走出困境的机会,想了想之后,毅然接过董南递上的文件,一行一行的仔细看了起来。

文件内容不仅如董南所说的一个法律问题,而且还是一个极其敏感的政治问题。但又非常之简单,就是怎样确定产权。

“公爵大人,我似乎看到了《亨利宪章》的影子。”

黎赛留看完后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关于财产权、厘定税收边界的法律草案。制订的条款粗糙而有实效,并将税权则作为财产权的一部分被格外强调,试图以此来限制贵族、教会和政府的权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的第十二条、十四条和十八条,应该充分借鉴了英国的《大宪章》。尤其‘政府之官吏除依照自由人意志外,不得擅取自由人之谷物、车马、木材等动产’,‘除非得到所有者的同意,否则禁止任何人任意占领其他人的森林’、及‘禁止占有他人的土地’、‘如果没有主人的合法同意,不能剥夺他人的土地、城堡、自由和权利。如果被剥夺了,被剥夺者有权立即恢复这些权利’,几乎跟大宪章并无二致。”

把“权力关进笼子里”是民主政治的精髓,而税权和财产权则是这一切的前提。

但进步绝非一蹴而就的,从《亨利宪章》、《大宪章》到《牛津宪章》,直到1628年的光荣革命,英国经历500年混乱的铁血时代,终于向遵守共同规则常态领域过度。期间最重要的原则是,局部的战争是为了最终各方坐下谈判,互相博弈以形成可以遵守的规则。规则的内容从粗糙走向精致,从贵族精英统治走向自由民统治,最终走向全体公民的民治。

现在的萨累政权,是由一帮狂热的原始民主信徒建立起来的,不具备集权统治的政治基础。与其搞个四不像,给不久的将来埋下隐患,并因此而影响到东方计划。还不如来个一步到位,在现有基础上把框架建立起来。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也正如黎赛留所说的那样,几乎照搬了英国的《大宪章》。董南之所以拿出来,只是想知道眼前这位历史上毁誉参半的人物,在王权、神权和人权上是如何取舍的。毕竟正是在他的努力下,法国才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集权国家。

黎赛留接下来的话,让董南大吃了一惊。

“总体而言,这份草案几乎彻底否定了君权神授。但对贵组织而言,这无疑是眼前最好的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毕竟萨累没有一个主体民族,连宗教信仰都无法统一。如果不建立一套相对公平的法律体系,那内部迟早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非常独到见解,”董南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主教大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制度,只是一个最合适的制度?”…,

“可以这么说,至少它不适用于法兰西。”

说到这里,黎赛留突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黑漆的夜空,异常凝重地说道:“不管什么样的制度,确保内部稳定总是第一位的。萨累地理位置特殊,随时随刻都面临着摩尔人的威胁。相比之下,天主教信仰和新教信仰之间的那点矛盾,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但对现在的法兰西而言,宗教矛盾是眼前最大的威胁。如果再不当机立断的采取措施,将会像尼德兰一样面临着分裂的危险。”

难怪他一掌权后就拿拉罗谢尔的新教徒开刀呢!原来现在就意识到了宗教矛盾的危险。既然确保内部稳定是第一位的,那之后镇压贵族就好解释了。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法国就是法国,绝不能因为宗教信仰和贵族跟王室的矛盾,而像神圣罗马帝国那样变成一盘散沙。

“您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教士!”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岔开话题,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主好像说过,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主教大人,恕我直语,就眼前的局势而,您似乎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时至今日,法国宫廷一直认为神职人员不配享有为国王出谋划策的荣誉。这是无疑是黎赛留从政的最大障碍,以至于在三年前的等级会议上,为确保玛丽王太后的权威而作出种种努力,最后却没能得到重用。

甚至连让他担任安娜王后忏悔师的承诺,玛丽王太后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兑现,让踌躇满志的黎赛留空欢喜了一场。

这番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黎赛留立马转过身来,不无激动地说道:“阁下,古往今来,世界各国,无论在礼拜邪神的国度,或在仅皈依真主的国家,那些在宗教部门被授以圣职的人,总是以尊崇国王为中心,他们不仅在精神领域,而且在民事和政治统治方面都位于前列。

而法兰西为什么不能作出相应的改变呢?毕竟像现在这样做,就是把最当之无愧地为国家效劳的人拒之门外。更何况同其他人相比,我们才最不计私利,因为我们终生独身,除灵魂外,身外无物,不会在人世攒钱,只想在尘世间一心一意地为国王和祖国效劳,以求在天国获得光荣而尽善尽美的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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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煮酒论英雄

从马赛上岸,沿陆路前往巴黎无疑是个糟糕的决定。

要不是顺路送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和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回去,打死董南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辛苦苦的穿越大半个法国。而是走海路,沿葡萄牙和法国西海岸从英吉利海峡直接去巴黎了。

好在有黎赛留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作陪,一路上倒也不那么寂寞。神学、艺术、哲学、历史、法律……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大半个月下来,二人居然有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但谈得最多的还是波西米亚战局,事实上整个欧洲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董南一行经过三十八天的艰难跋涉,刚抵达奥尔良地区,就听到了路易十三突然向神圣罗马帝国使臣答应法国将提供军事援助,帮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德南惩罚那些叛民。

“布拉格掷出窗外事件”虽发生了千里之外的波西米亚,但该事件在胡格诺派中间引起的反应,显然使波旁王室感到不安。他们预感到,波西米亚的新教徒一旦获得胜利,将在法兰西产生传染性后果。

毫无疑问,这是奥地利政府求之不得的。据说驻巴黎的罗马教徒大使和西班牙大使都欣喜若狂。对于那些反宗教改革的人来说,更是法国重新回到天主教强国怀抱的象征,并能大大增强神圣同盟的实力。

表面上看来,这一切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法国并不是一个像西班牙那样纯粹的天主教国家。尽管路易十三迎娶了西班牙公主,但在绝大数法国人眼里,哈布斯堡仍旧是法兰西的敌人!况且那桩婚事还是在一片反对声中完成的。

威尼斯大使在三年前写给本国的急件中,就这样描述了公众舆论对同哈布斯堡联姻普遍持反对态度的景象:平民、教士、贵族和亲王,人人憎恨同西班牙联姻。唯独这样一些人支持同西班牙联姻,他们人数不多,但都围绕在国王身边,为了不让国王扫兴,他们昧着良心,不敢发表歧见。

为了让联姻顺利进行,当时还掌权的玛丽王太后居然特意招募了一万多瑞士佣兵,同时将留守巴黎附近的军队交给德-布尔多凡元帅指挥,集结在达尔波坦一带,担负着亲王们如胆敢取道南下就栏路截击,并监视巴黎动静的双重使命。

跟西班牙打了那么多年,直到联姻前不久才达成了休战协议。路易十三的这一举措,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扔了一块石头,引起了几乎所有法国人的热议。

连董南都不得不重视了起来,毕竟哈布斯堡王室毫无信誉可言。真要是让费德南没了法国这个后顾之忧,同时还能得到法国的强援,那波西米亚战局将会在短时间内发生逆转,而胡安上尉那一万多佣兵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真要是让他们腾出手,那来个新账老账一起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应该啊!法国应该帮新教联盟才对。

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董南干脆扶着车窗,紧盯着对面那位比自己大四岁的红衣主教,若无其事问道:“主教大人,你对国王的决定怎么看?”

“您是指德意志兰吗?”

“是的。”

政治嗅觉倒挺敏锐,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毕竟一万多人在战场上,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三号人物,的确需要未雨绸缪的作一些准备。…,

黎赛留沉思了片刻,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淡淡地说道:“德意志事件涉及到天主教的总体利益,这是异端的垂死挣扎,旨在动摇欧洲的宗教现状。这场暴雨表面上似乎只威胁到哈布斯堡家族,但实质上却威胁着整个天主教世界!那个强大的联盟为异端加冕,企图支持英、德、尼各国的异端势力和强权,他们互相勾结,足以利用我们的不幸,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舍公共利益外,别无其他利益。而现在所涉及到的公共利益,似乎由于这一事件而又成为共同利益。但不管怎么说,提供军事援助或直接参战,对现在的法国而言绝不是最佳选择;相比之下,派遣一个特命代表团去展开外交斡旋则有效得多,尽可能将战争控制在波西米亚境内。”

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他当上法兰西丞相,肯定会是另外一种看法了。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指着手边的那叠信件,呵呵笑道:“您跟约瑟夫神父的看法不谋而合,就不知道国王陛下能不能采纳这一更妥当的建议了。”

约瑟夫神父是法国教会的领军人物,其知名度和影响力要比黎赛留这位吕松主教大得多。他所领导的嘉布遣会是天主教方济各会的一个宗派,许多教规同方济各会最初制定的教规极为相近。

他们严格遵守清贫二字,无论公开还是暗中都没有任何财产。他们仅靠乞讨来满足其需要,修道院储备的粮食只够食用几天。他们不使用钱币,极少更换灰袍,几乎总是衣衫褴褛。

他们在修道院外布道、拯救灵魂,帮助穷人,没有片刻休息时间。他们对事业无限忠诚,抬担架、刨棺材坑,护理病人,没有他们不干的事。在饥荒时,他们也能随意的弄口汤喝,并且能无与伦比的制作药物,用来医治人体和灵魂。

总而言之,善良的嘉布遣会士形象,业已取代十六世纪那些放荡教士的形象。最受民众爱戴,并得到了王室的亲睐。

“您认识约瑟夫神父?”

黎赛留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董南会说出这个名字,要知道他还在担任吕松主教时,就不止一次的邀请嘉布遣会去教区布道,但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如愿。尽管如此,他和约瑟夫神父仍然具有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甚至连为玛丽王太后效劳都是约瑟夫神父推荐的。

“久闻大名,但从未见过,”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认识费德南皇帝陛下的忏悔师阿蒂米斯神父,并打过多次交道。”

阿蒂米斯神父是约瑟夫在神学院的老师,黎赛留这才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公爵大人,我想约瑟夫神父会欢迎您的,据我所知,直到今天他对阿蒂米斯神父仍保持着极大的敬意。”

“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这样的人物不但要拜访,而且还得想方设法把嘉布遣会引进到萨累去,给一家独大的耶稣会搀点沙子。除此之外,新教会各派别也要照此办理。只有让所有势力相互制衡,才能将萨累牢牢的抓在手里。

这时候,黎赛留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问道:“公爵大人,您对奥地利战局是怎么看的?”

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自己身上,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笑道:“确切地说,我没有任何看法,毕竟这是欧洲的内部事务。”…,

“可是你们已经参战了。”

“的确参战了,但那是佣兵,并不代表萨累的态度。”

“那法国呢?您是不是打算站在王太后这边?”

这是黎赛留最担心的问题,一旦大西洋公约组织站到玛丽王太后那边,必然会打破现在这脆弱的和平,甚至会引发一场母子争权的内战。

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董南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主教大人,要介入我们早就介入了,根本用不着得到今天。既然您问到这个问题,我不妨坦诚相告,使团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建立外交关系和处理美第奇银行的债权。至于王太后陛下有什么其他想法,那则是另外一回事。我并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授权,自然也不会作出超出我权限之外的决定。”

萨累海盗入股美第奇银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甚至还因此而引起了马德里政府的强烈不满。而美第奇银行得到萨累海盗的巨额投资后,不但一下子起死回生,甚至还像阿姆斯特丹银行一样,开展起了真币存取的业务。

既然把重心都放在银行业上,那应该不会轻易跟路易十三为敌了。毕竟随着银行业务的不断拓展,大西洋公约组织不管跟哪个天主教国家作战,都会像尼德兰那个怪胎一样,陷入跟自己资本作战的困境。

想到这些,黎赛留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董南便继续说道:“此外,您也太看得起我们了。事实上就算想介入也没有那样的实力,更何况我们的敌人已经够多了,现在所需要的只是朋友。”

“连西班牙人都打败了,贵方的实力毋庸置疑。”

“得了,主教大人,您显然还没把我当朋友,”董南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西班牙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真要是这样,那伊比利亚半岛早就成法兰西的领地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包括我和我的朋友根本活不到今天。”

这是肺腑之言,黎赛留能深切的感受到,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微笑着说道:“可是你们的确赢得了一场战争,而且还有余力往奥地利派遣来一万多佣兵。”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大西洋公约组织最缺的就是朋友。纵观所有欧洲大国,唯一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没实质性利益冲突的就是法国。而面对着眼前这位未来的法国丞相,董南显然不会错过与之结交的机会。

见黎赛留居然提出这么样一个观点,董南干脆直言不讳地说道:“真正使西班牙付出重伤代价的是其经济政策,甚至在我看来,西班牙人从来就没有过经济政策可言。李班多海战时期的同盟军联合舰队,每年就要花掉四百万杜卡特的军费,但那个时候大舰队还有威尼斯和教皇国出钱供养;

而西班牙自己的无敌舰队光是建立就花掉两千万杜卡特的巨款,而每年的维持费大约是一千万杜卡特。除了耗资甚巨的海军之外,西班牙花在尼德兰战争中的战费更加惊人。再加上岌岌可危的德意志兰和尼德兰局势,费德南根本无力对萨累进行一场真正的远征。如果非得说是胜利的话,那也只能算侥幸。”

“那法国呢?公爵大人,在您看来,法国又处于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这个问题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泄露天机,但什么都不说又不行。见黎赛留一脸期待的紧盯着自己,董南沉思了片刻,侃侃而谈道:“法国有发达的产业和庞大的人口,在脱离上个世纪的愚昧和封闭之后,工商业方面都有着长足进步,就理论上它应比西班牙、英国乃至威尼斯要更为富足。…,

但我看到的却并非如此,因困于宗教问题与频繁的内战,大量社会菁英和中产阶级在圣巴多罗缪大屠杀与胡格诺宗教战争中死伤或外迁;即使在混乱后有了新的统一君王,但由于国王的任性和滥用,又没有一套有效制衡君主的机制可以阻止这些挥霍,以致于大量的财富和国力,无法长期集中在一个项目上取得大陆或海洋的优势。”

旁观者清啊!

黎赛留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叹道:“真是一针见血呀!公爵大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绝不会相信您两年前还是一个海盗。”

海盗这两个词是极为敏感的,至少对眼前这支庞大的外交使团而言。但董南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慰。毕竟黎赛留能说出这两个字,就意味着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这让他有些飘飘然,油然而生起一种煮酒论英雄的感觉,干咳了两声后接着说道:“英国的情况只比西班牙和贵国稍好,尽管英国政府拥有较为健全的财政和议会监督,但詹姆斯国王的奢侈和外交政策,却不是年收入只有七十万英镑的国家所担负得起的;

而伊利莎白女王的统治虽然战战竞竞且总是犹豫不决,但她却能巧妙运用外交手段令英国置身事外,很不可思议地在这乱世之中节约下大笔盈馀给他。但与他们那辉煌的海盗纪录比起来,在北美的殖民事业却遭遇到惨烈的失败,好几次移植过去的开拓团在过冬时全灭,而他们的贸易商业也还没成熟到足以支撑起海洋事业的地步。”

黎赛留的兴致显然被提了上来,董南刚刚说完便接过话茬,深以为然地说道:“虽然伊利莎白一般被认为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事实上的她是一位遇事犹豫,慎重再三,且往往拒绝轻启战端的谨慎君主。但也正因为这种多疑而勤俭的态度,使英国拥有欧洲各国中,少数能够积存下些许资本而没有负债的健康财政状况。”

谈兴正浓,董南禁不住找来一张大比例尺地图,指着上面的其它几个国家问道:“主教大人,我对欧洲的了解仅限于地中海沿岸的几个天主教国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听您对其他几个新教国家的看法。”

“当然没问题。”

黎赛留似乎也不想错过这个交朋友的机会,指着地图上的瑞典,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尽管瑞典是名副其实的北欧霸主,但它的财政状况却是一无所有。王室岁入大概只有法国的五十分之一,不过因为他们有着很强势的银行和稳定的货币克朗,因此在短期内能筹措到的资金是奥地利级的,而战争的胜利也往往能让瑞典政府以发包贸易特权方式抵债。

事实上发展最迅速的势力,还是奥兰治家统率下从西班牙独立出去的尼德兰联省。他们与威尼斯有着许多相似之处,都是建立在抽乾海水的盐化低地之上,气候潮湿寒冷不适人居,居民被迫出海以渔商为生,种种天然条件都注定尼德兰人必然走上海商的道路……”

黎赛留对国际形势的把握令人惊叹,一个完整的欧洲在他的介绍下,展现着董南的脑海里。而他对海上贸易的兴趣更是非常强烈,言谈间多次提到法国也应该拥有一支与实际地位相称的海军,并像葡萄牙、西班牙和尼德兰一样展开海外殖民。

“除了西班牙自身的困境之外,大量且有效的运用奴隶,也是贵组织之所以能赢得战争的重要因素。”

跟刚才一样,说到最后又绕到了萨累,黎赛留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恕我直言,萨累就是一个由海上冒险者、奴隶和贫民建立起来的政权。所以尽可能维护奴隶和贫民的利益,成了确保内部稳定的关键。也正因为如此,贵组织才得以组建起一支超乎常规的陆军和海军。

尽管这样的成功对我们而言,具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但在法国却是行不通的,甚至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行不通。毕竟我们有王室、教会和贵族,并且他们所拥有的特权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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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债务问题

努瓦西勒鲁瓦村紧靠着马尔利森林,它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个圣西尔平原。由于赫赫有名的凡尔赛宫尚未开建,眼前这座努瓦西宫可以算是全法国最雄伟的宫殿了。

经过一个半月的艰难跋涉,董南一行终于在国王卫队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座孔蒂家族的人、孔岱家族的人和所有“福隆德”分子川流不息的宫门。

“阁下,王太后陛下正在接见宫廷命妇,她请您稍事休息一下,等会儿宴会上见。”

国王的侍卫传达王太后的旨意,要说这里面没有名堂那就见鬼了。董南也不在意,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客随主便的好。更何况连克劳迪娅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都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自己这个外人就更没必要掺和她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没问题,我正好四处看看。”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朝陪同自己的卫队长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安排一个向导。花园这么大,我可不想迷路,更不想走错地方。”

“为了效劳是我的荣幸,”卫队长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大手一挥,几个侍卫突出从树荫里赶出一辆四轮马车,恭恭敬敬的邀请董南上车游览起来。

这是在田野、沼泽、领主的禁猎区和荆棘丛生的荒原上,建起来的一座绿茵茵的伊甸园。放眼望去绿树成行、玉流飞泻、清泉喷洒、草坪如毯,许多雕像排列在林荫小径的两旁,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矗立在花园里,它高傲地耸立在大理石台座上,耸立在鲜花和大理石的雕像中。

随处可见的园林工人正忙着耙地、剪枝、修树、栽花;水管工人调试喷泉;室内装饰师、厨师、画师、木匠、掘土工、糕点师和各种仆役马不停蹄地干着。在宫殿巨大的附属建筑物里,设有马厩和停放宫廷马车的车库。为了使宾客们逛花园时不感到疲劳,还准备了一些轻便的帐篷四轮马车。

“天啦,一个卑贱的海盗居然大摇大摆的走进宫廷,而我还要以礼相待。阿尔贝……你不觉这很可笑吗?或许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干出如此龌龊的事。”

不远处的一个窗户边,路易十三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客人”的一举一动,见那个“海盗公爵”半躺在帐篷马车上,表现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年轻的国王就是一肚子气。

“陛下,这的确非常可笑,”他的宠臣阿尔贝-德-吕伊内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就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当得起这样的礼遇。毕竟他是教皇和费德南敕封的贵族,甚至在意大利还有一块领地。”

“真是一个糟糕决定。”

路易十三坐了下来,一边接过侍女奉上的葡萄,一边摇头说道:“尤其我那亲爱的表哥,居然同意了这桩荒唐透顶的婚事。”

“还不是为了钱!陛下,种种迹象表明,他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钱。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理由。如果真要是他死缠烂打的话,那就让他去找苏利。”

苏利是亨利四世最信赖的大臣,在他的努力下,法国在短短的二十年内就扭转了糟糕的财政状况。但由于在钱财的使用上跟玛丽王太后有着巨大分歧,亨利死后就被罢官了。

那笔贷款是在他任上借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去找他找谁?路易十三乐了,禁不住地哈哈大笑道:“真是一个好主意!吕伊内,你安排一下,请老公爵大人尽快回来。”…,

夜幕降临,卫队长所说的宴会如期进行。

部下都被安顿在宫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董南,在宫廷侍从的带领下孤身赴宴。然而奢华的大餐厅里并没有见到玛丽王太后,东道主俨然是坐在金色华盖下的路易十三。

他的衣着非常华丽,从领子到齐膝短裤都绣着花,缀满了宝石。因为还不到二十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公爵阁下。”

路易十三显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高兴,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不屑,而且把“公爵”一词说得特别重,似乎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意料之中的事,董南并不感到意外,走到他和安娜王后面前微微的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感谢国王陛下的盛情款待,并请容许我代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和我的夫人克劳迪娅向您表示最真诚的敬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他不但是法国的客人,而且还有着不可否认的亲戚关系。路易十三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淡淡地说道:“公爵阁下,您的礼物我和王后非常喜欢。为了让您不致空手而归,我也准备了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礼物一共送出去四份儿,而他却提都不提玛丽王太后,显然准备就这么打发自己回去。董南反应了过来,想了想之后,一脸诚恳地说道:“陛下,您太客气了。我想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和克劳迪娅也一定会喜欢的。不过在此之前,您是否允许我见一下王太后陛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克劳迪娅解释。”

王太后岂是那么好见的?

要知道刚得知玛丽王太后送出邀请函时,路易十三大发雷霆了一场,差点就把刚获得自由的母亲再次囚禁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跟囚禁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换了个条件好点的地方,给出了与之身份相称的待遇罢了。

见国王一脸的不快,阿尔贝公爵立马站起身来,冷冷地问道:“阁下,您执意要见王太后?”

“是的,”董南掏出那封邀请函,意味深长地说道:“作为克劳迪娅的丈夫、王太后陛下的侄女婿,我想我应该有这样的权利。”

董南的意思很明白,这只是亲戚间礼节性的拜访,与政治和外交无关,更不会掺和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务。路易十三多愁善感,意志薄弱,遇事总是犹豫不决,要不也不会一直被权臣们所操纵了。

看着董南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想到这关系到王室的声誉,不得不微微的点了下头,“好吧,晚餐后我就让人带你去。”

宴会在宫廷总管瓦泰尔的操持下,最精美的野味、最名贵的鱼、最香醇的酒被源源不断送上餐桌。芭蕾舞演员和喜剧演员,一拨接一拨的轮番上阵,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她们的国王,和国王的客人。

尽管一直以不为他那死鬼父亲和被软禁的母亲所喜,但必须承认路易十三在某些方面跟父亲还有着一点相似之处。不拘小节显然是其中之一,由于梳洗时总是像他父亲一样马马虎虎,必然产生一些不言而喻的不良后果。

为了掩盖一些不合时宜的气味,他全身洒满了王后用的香料-------香堇菜、龙涎香和麝香。离那么远都能闻见,呛得从不使用的董南都喘不过气来。

安娜王后坐在他身边,浓妆艳抹,上身穿着紧身胸衣,带着使下巴和双颊陷进去的盘状硬领圈,下面穿着用撑环撑开的园大长裙,显得耸肩缩颈,身体僵直。…,

值得一提的是,她不会说一句法语。或者更确切地说,她根本不会说话!这是严酷的宫廷礼教所要求的,哪怕朝臣们可以打着觐见国王的幌子掀开帷帐欣赏她的裸体,可以围观她分娩的全过程,但“理论上”除了她的父王、丈夫和忏悔师外,不得接触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她坐在那里不吃东西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尊蜡像!董南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把她与电影中那美丽的王后联系到一起。

倒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阿尔贝公爵活跃得多,不停的招呼侍从们斟酒,并不时旁敲侧击地试探,显然对董南的承诺不太放心。

他的确是一个狠角色,不但鼓动路易十三干掉安克尔元帅孔西尼,甚至连放逐王太后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只是跟黎赛留相比,他关心得是自己的权力,而不是为了国王,更不是为了法国。

当然,原本只是一个跟玛丽-德-美第奇嫁过来的侍从护卫,靠跟王后的奶姐妹莱昂诺拉结婚上位,凭阴谋诡计对王太后产生影响,以至于最终支配王太后,并大肆盗窃国库,买下安克尔侯爵领地,当上元帅和首席大臣的孔西尼是死有余辜。

他的自以为是,正中了董南的下怀,干脆顺着他的话茬说道:“陛下,公爵大人,事实上除了建交之外,我此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同时鉴于相互之间的良好关系,我也有必要提醒二位,如果那笔贷款再拖延的话,那王室将要支付一大笔本可以节约下来的利息。”

“哪笔贷款?”

欠钱的是大爷,贵为国王的路易十三也不例外,董南的话音刚落,就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冲阿尔贝公爵明知故问道:“公爵大人,您知道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对此一无所知。”

阿尔贝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紧盯着董南的双眼,异常严肃地说道:“公爵阁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要知道我们之间还没正式建交,甚至连今天都是初次相见,所谓的贷款根本无从谈起。为了捍卫国王陛下至高无上的荣誉,我表示最强烈的抗议,并要求您收回刚才那番话。”

该死的混蛋,居然想赖账!

董南暗骂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说道:“公爵大人未免太健忘了吧?六个月前美第奇银行股本变更时,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陛下,就亲手将一份有关于债权转让的公文,亲手交给了贵国大使驻托斯卡纳大使。为了确保公文不至于丢失,一个半月后,托斯卡纳驻法国大使富凯尔男爵,也向国王陛下当面呈交了一份声明。回执都在哪里,难道二位真不记得了?”

“我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

阿尔贝公爵恍然大悟地说,“不过公爵大人,未经协商就单方面移交债权,您不觉得这很荒谬吗?况且债务本身就有许多可推敲之处,事实上最高法院正在调查托斯卡纳在包税的一些不法行为,并准备追究包税期间巨额溜报,致使国库蒙受巨大损失的责任。”

废话!不溜报包税人喝西北风啊?本来就是一个逼良为娼的政策,你现在却信誓旦旦的顶起真来。

董南可不吃他这一套,见路易十三流露出一副深以为然地表情,顿时脸色一正,“公爵大人,作为国王陛下最信赖的大臣,您应该考虑到国王和国家的利益。一百三十五万利弗尔对法国、对大西洋公约组织、对美第奇银行而言都算不上什么,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这却直接关系到国王及其王国的信誉!”…,

“陛下的信誉无可挑剔,公爵大人,我也有必要提醒您,这里法国!任何人都必须遵守国王陛下制定的法律和法令,托斯卡纳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阿尔贝公爵突然话锋一转,呵呵笑道:“当然,仁慈的陛下也会尽可能顾及到双方关系,只要国库的损失能得到挽回,可以考虑不追究法律责任的可能性。”

用税权抵债务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收多少?往国库交多少?留多少抵债?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而且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在这个毫无财务制度可言的时代,就算想真查也无从查起呀!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美第奇家族根本没收到多少钱。连年的战乱和饥荒,别说税收不上来,甚至连佛罗伦萨的税官都无法在法国立足。

尽管董南对能否收回贷款没有任何信心,但既然来了就得争取,便蓦地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问道:“国王陛下,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钱是十几年前借的,而且都被父亲和母亲挥霍掉了,路易十三也感觉很冤,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这些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很棘手,公爵阁下,您不是要去见太后嘛,或许她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贷款协议是先王亨利陛下签订的,”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道:“陛下,如果王太后陛下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去找您的父亲?”

路易十三乐了,扑哧一笑,“杰克,我可以叫你杰克吗?”

“求之不得。”

“那好,杰克,尽管我们初次见面,但对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们,我并不是一无所知。尤其去年那场畅快淋漓的大战,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要知道尘世间再没有比看到菲力浦吃瘪更愉快的事了。”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下子获得了路易十三的好感,居然推心置腹地说:“但这件事的确跟太后有着很大的关系,至于为什么这么说,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所以真诚地希望你能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最好能说服我那位亲爱的表哥,让他主动承担美第奇家族本应承担的责任。”

“既然是王太后,那她就不是家族成员,而科西莫更无需承担这一切。至少在我看来,他比您还要无辜。”

“那该找谁呢?”路易十三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事到如今,总得有一个人要对此负责是不是?”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玛丽王太后几乎掏空了国库。从内心来讲,眼前这位年轻的国王把她囚禁起来一点都不为过。但一码归一码,父债就得子还,谁让你是法兰西国王呢!

董南权衡了一番,突然说道:“陛下,我想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而无需像现在这般推来推去。”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国王失去了控制,这让阿尔贝公爵很是不满,顿时连连摇头道:“不,陛下,我认为还是应该由最高法院来解决。”

路易十三这才意识上当了,因为顺着董南的话题谈下去,无异于坐实了欠债这一事实。但作为至高无上的国王,他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失去权威,禁不住地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杰克,你继续说。”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一百多万利弗尔对大西洋公约组织而言真算不上什么,但这个问题又不能总这么拖延下去,所以我想是不是通过其他方式来偿还。比如像英国弗吉尼亚公司一样,把那些不太遵纪守法的罪犯都利用起来,既解决了债务问题,又能为您在新大陆获得一块殖民地。”

比如像英国弗吉尼亚公司一样,把那些不太遵纪守法的罪犯都利用起来,既解决了债务问题,又能为您在新大陆获得一块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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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老爷,他已经等一晌午了,要不还是见一见。”

“非亲非故的,见什么见?阿福,你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收人家好处了?”

老者刚刚说完,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爹,是我让阿福通报的,不关他的事。”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刚上完高老还乡的折子,消息就在福州里传的沸沸扬扬。迎来送往,人之常情,但要是因此而惊动成千上万的百姓,那就得不偿失了。正因为如此,两个月来沈老爷一直闭门谢客,一边打点行装,一边静候巡抚衙门的消息。

子承父业,大儿子沈乾已升任千户了,辖10个百户所,共一千一百二十多个士兵,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年过花甲,早该颐养天年的沈有容心中一凛,放下茶杯说道:“大郎,你知道他的底细吗?兵部的公文没下来,爹还是朝廷命官,你可不能什么人都往家带呀。”

“爹,孩儿知道轻重,”沈乾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朝外面喊道:“韩成,把礼物搬进来!”

还有礼物!

沈老将军不禁皱起了眉头,老尔弥坚的火爆脾气眼看就要发飙了。然而,家丁端进来的礼物,却让他大吃了一惊。并不是什么黄金白银,也不是什么地方特产,而是一个精致的铁甲战舰模型、一对沉甸甸的手铳和一幅大比例尺海图。

“红毛番?”

“不!”沈乾摇了摇头,指着海图上的欧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他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祖籍山东,祖上大明曾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南京太常寺卿。七年前因家乡匪患逃难出海,后被佛朗机人俘虏,因略懂岐黄之术被收留,随船辗转去了西洋。”

东南沿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里通外国的奸人。

跟倭寇海匪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沈老将军,可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轻易进门。儿子的话语刚落,便冷冷地问道:“这都是他说的吧?”

“是的,但在孩儿看来,他不像是在说谎。”

自太祖以来,大明的户籍制度一直管得很严。如果那位不速之客真有所图,那伪装成什么人都可以,但唯独不能伪装成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毕竟很多事情是做不了假的,这样的身份很容易被拆穿。

沈乾补充道:“他带来了紧急军情,和一个连圣上都要大吃一惊的消息。”

“那为什么不去巡抚衙门?”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看起来他不但很仰慕你,而且还非常信任你。”

沈老将军战功赫赫,但他那刚正不阿的秉性也得罪了许多人。

万历十二年,当时才二十五岁的他就临危受命,以千总的身份镇守蓟镇要冲燕儿河。上任之后就碰上了一场硬仗:三千多鞑靼骑兵杀来,而那时他身边居然只有29人!这样的仗,貌似岳飞都没法打,危急时刻沈有容当机立断,带领29个勇士躲入要塞的“空心敌台”中,用火器射杀鞑靼骑兵。

整整一天的战斗,一个人射杀了七十个鞑靼骑兵。虽然有夸大嫌疑,但一个29人的军堡,血战一天挡住鞑靼骑兵却是不争的事实。结果一天的战斗后,沈有容重伤多处,立下战功,也因此名震全国。

因为善于使用火器,因此被任命为辽东军队的火器教练,期间参加了李成梁讨伐鞑靼炒花部以及两次征讨女真叶赫部的战斗。在攻打叶赫部的战斗中,当时的叶赫部据城死守,明军多次强攻都被击退。后来沈有容发现了敌人城墙的弱点,率领突击队硬冲,一举攻破敌人,立下破城头功,之后被荣升为千总。…,

然而,会打仗不等于会做官!

从一个小小的旗牌官,在短短的几年内升任为千总,可谓是一帆风顺、前途无量。但他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秉性,让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喜的举动。

然而,会打仗不等于会做官!

在攻打叶赫部的战斗中,他深感明军战斗力低下,为国防大计,他上了一道奏折,提出了整顿军队战斗力的几条建议。可这道奏疏却摆明了要得罪人:说明军战斗力差,这不是嘲笑领导无能吗?

连带着当初卓拔他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也一起得罪了。这个马蜂窝捅下来,虽然当时只是被申斥了一顿,但上市的“小鞋”很快就来了。

次年,丰臣秀吉进犯朝鲜,李成梁干脆把他打发到征东大军经略宋应昌身边做贴身保镖。这种活儿沈有容哪里做的了?干了没多长时间,就和宋大人处不来,最后在明军进入朝鲜的前夜,英勇善战的他居然以“母多病”为由,被打发回安徽老家照料老母了。

是金子总会发亮,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大明。

万历二十五年,他再次临危受命被任命为福建海坛把总。这是一个负责海坛水师训练的要职,可谓当地水师的“总教官”。但在家闲了多年,他还是那副老脾气。上任头一天,眼看着身边将领庸碌无能,二话不说就要辞职,急的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金学曾一箩筐好话,才承诺他可以全权处理的情况下平复了肝火。

当然,他也没让金学曾失望。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在福建训练水师,更新装备,把一帮懒散的水兵,打造成了福建水师的精锐。

再次出山后的沈有容,如同下山猛虎。

虽然大规模的倭寇侵扰绝迹了,但也时常有小规模的倭寇流窜作案。对这帮人,他的态度就一个字:杀。

基本是走一路杀一路,碰上倭寇就不留活的,打起来不赶尽杀绝不算完。几乎每年都能砍一堆人头回来。最疯狂的一次,他在泉州碰上了倭寇,一路追杀,带兵边追边砍,一直追到兄弟部队把守的广东境内,直到把几十个倭寇全杀光,才提着鬼子头大摇大摆的回来。

可这件事却又给他惹祸了,广东的将领自然不满。紧接着,就有人诬告他杀良冒功……总之,想看他笑话人不是一般的多。曾对他有过知遇之恩的戚继光、金学曾和朱运昌都西去,真要是上了人家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人已经找上门了,继续闭门谢客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沈老将军权衡了一番后,毅然说道:“大郎,你跑一趟巡抚衙门,见还是不见,请徐大人拿主意。”

他坐镇的福建,可谓针扎不透、水泼不进,让一帮海商们连生意都没得做。这些年来,针对他的栽脏、嫁祸一直都没消停,总认为只要能扳倒他,跟西洋人的生意就能一帆风顺。

姜还是老的辣,沈乾蓦地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是,父亲,我这就去见巡抚徐大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跟沈乾搭上关系的穆秀才,终于在老管家阿福的带领下迈进了沈家大门。

“晚生穆玉峤,见过沈大人。”

见门边那位精神矍铄的花甲老人,不怒自威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穆秀才连忙快步上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执晚辈之礼打起了招呼。

沈老将军征战一生,阅人无数,看着穆秀才那副心无旁怠、坦坦荡荡地样子,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不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无需多礼,”老将军摆了摆手,一边让开身体示意他进去,一边微笑着说道:“穆先生,你的经历大郎都跟老朽说了。大海莫测,其中凶险不是常人所能了解的。你心系社稷,并能历尽千辛万苦的赶回来,实在令人敬佩啊。”

“老将军言重,晚生漂泊海外实属无奈,所谓叶落归根,既然有机会怎能不回来?”

早就跟老将军交换过意见的福建巡抚徐学聚插了进来,似笑非笑地问道:“穆先生,大郎说你出生书香门第,祖上还曾出过一任太常寺卿。不知南京工部侍郎王若水王大人你有没有耳闻?据说他也是山东人。”

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穆秀才很是意外,光顾着揣测他的身份,居然忘了该如何作答。老将军笑了笑,转身介绍道:“这位是福建巡抚徐大人。”

穆秀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再次作揖行礼,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并不卑不亢地笑道:“秉徐大人,王若水王大人晚生不但有所耳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但是不是您所说的那位王大人,一时半会儿间晚生还真说不准。”

老将军大手一挥,像指挥士兵冲锋般地催促道:“但说无妨,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因为晚上所知道的那位王大人,从未担任过南京工部侍郎。而是在世宗嘉靖初年,官居南京祭酒、礼部侍郎,后历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唯独跟工部搭不上关系。”

尽管历任过那么多职务,但那位王大人在官场上却名声不显。而且早就仙去了,要不是家乡人,很难知道这些来龙去脉。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这也只能证明他是山东人。

老奸巨猾的徐学聚,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猛拍了下桌子,连连摇头道:“看我这记性,居然把官职都搞错了。对了穆先生,你说你跟王大人的关系不一般,这倒把老夫搞得更糊涂了,毕竟他已仙去多年。”

“大人容秉。”

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穆秀才突出从怀里掏出块质地一般的玉佩,双手颤抖着奉了上来,显然对他而言很重要。

“王大人少师事陈献章,后与王守仁同时讲学,各立门户。他主讲‘随处体认天理’,认为‘吾之所谓心者、体万物而不遗者也,故无内外;阳明之所谓心者,指腔子里而为言者也,故以吾之说为外’。

‘故善学者,必另动静一于敬’,强调以主敬为格物功夫。奈何家父一直为生济所迫,未能继承师祖的衣钵。但老大人却一视同仁,从未因此而苛责过家父。哪怕老大人仙去后,两家还像以前一样常来常往,甚至连晚生的婚姻大事,都是老大人生前指定的。”

说到这里,穆秀才情不自禁地留下了两行热泪。

“这么说,你是王家的东床快婿?”

“嗯,”穆秀才哽咽道:“被佛郎机人俘获后,晚生近乎绝望了,生怕因此而耽误了王家千金的终身。”

这下没错了!

徐学聚立马站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玉佩交还给他,一边不无感慨地叹道:“有情千里来相会,我看这句话要改一改了,西洋距大明岂止万里。老将军,真应了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沈老将军反而被搞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徐大人何出此言?”

“御史陈大人您老是知道的,他就是王大人的得意门生。大郎一提到穆先生的经历,我立马就想到了他,要不也不会有此一问。”…,

官场就那么大,相互之后都有点关系,有好的,也有坏的。尽管从渊源上来看徐学聚属东林党,而穆秀才属鲁党,但终归证实了他的身份。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穆玉峤将自己的经历及在欧洲的所见所闻,简单地介绍了一遍。看着地图上的标注,听着他的介绍,福建的两位军政大佬彻底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盘踞在一直盘踞在吕宋,并没有像葡萄牙和尼德兰一样袭扰大明东南沿海的西班牙人,居然征服了那么大一片土地,并试图染指大明。

而新兴的尼德兰连省共和国,竟然拥有着几倍于西班牙的实力。它的船厂一天能造一艘“铁甲战舰”,驶往东方的船队与日俱增,光去年一年就派出了五十多支。可以想象,一旦让他们在南洋和台湾站稳脚跟,整个东南沿海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董南那个穆秀才的救命恩人,居然带领一帮海匪在西洋打下了一块地盘,并通过联姻的方式,当上了一个叫乌尔比诺的国王。尽管他并不是,更确切地说严格意义上不是,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东西方巨大差异的穆秀才,只能给董南封了一个国王。

“西班牙菲律宾总督给他们国王的信件,就是在这里被截获的。为此,大西洋公约付出了巨大伤亡,连正在攻打台湾的那位舰队司令都身负重伤。”

“攻打台湾,穆先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欧洲并不像西洋传教士们所描述的那样铁板一块。相互之间也有战争,事实上几百年来从未消停过。来大明传教的是天主教,除此之外还有新教,而这两大教派下面又许多派别。”

穆秀才顿了顿之后,抓起毛笔在地图上画了画,继续说道:“由于选出了一个在信仰上有分歧的国王,这个帝国已经四分五裂了,现在正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争。而其他信奉相同宗教的国家,也不可避免的卷入了进来。某种意义上而言,攻打台湾可使作为欧洲战争的延伸。”

谈起正事,穆秀才再有没有之前那么的“多之乎者也”了。一口白话,简明扼要,像军人多过于像读书人,无意中获得了沈老将军的好感。

徐学聚则感觉有一些别扭,毕竟这样的交流方式,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不过形势比人强,一帮茹毛饮血的西夷都把战场摆到台湾了,他这个隔海相望的福建巡抚能不急?

说得口干舌燥的穆秀才刚停下,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那打完之后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穆玉峤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由于国力的关系,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东印度公司,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以及盘踞在吕宋和果阿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东印度舰队不同,他们对占领台湾并没有兴趣,或者说对领土没有任何诉求。只是想以此为落脚点,赶走盘踞在东方的其他白人。

这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如果二位大人了解东方贸易,尤其香料贸易对欧洲的重要性,那就会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台湾属大明是毋庸置疑的。

事实上沈老将军就有过一次跨海远征,一举歼灭了试图占据台湾的德川家族正规军。那感人的一幕,直到今天老将军仍记忆犹新:台湾高山族原住民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迎接大明水师的到来。

一直在台南率领乡亲们殊死抗击倭寇的台南高山族领袖大弥勒,更是率领部众们犒劳朝廷大军,席间流泪说:“今终见王师,死无憾也!”

那一天,饱经风雨的台湾百姓,等待的太久了。那是为千千万万屈死在倭寇屠刀下的台湾百姓,酣畅淋漓报仇雪耻的一天。为这生生死死的一切,沈有容,尽管台南海战并不是一场大战,但历史有理由为他骄傲。

毫无疑问,老将军是决不会坐山观虎斗的,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穆先生,你急着见我,就是为了台湾?”

“是的,大人。”

穆玉峤重重的点了下头,不无激动地说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允许他们像澳门的佛郎机人一样通商,那就把台湾归还给大明,甚至愿意帮大明建立一支真正的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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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贤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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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所预料的那样,法兰西王太后玛丽-德美第奇请董南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像哈布斯堡王室一样招募一帮萨累佣兵,借镇压拉罗谢尔新教徒的叛乱,来达到其重新掌权的最终目的。

然而,从未想过卷入欧洲宗教战争,更不想干涉法国事务的董南,只能让她这位如假包换的“姑姑”失望。礼节性的拜访完后,就带着使团一帮人,在刚获得路易十三赦免的红衣主教黎赛留的陪同下,按照情报委员会早就拟定了名单,肆无忌惮地收罗起法国的人才来。

马汉先生在名单中排在首位,尽管他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工匠。

为了增强大西洋公约组织武器装备方面的技术力量,董南不仅亲自登门,而且还准备了价值不菲的一份厚礼。

“先生,请相信我们带着诚意来的,退一万步来讲,或许现在只有我们才能给您提供一个能施展聪明才智的舞台。”

名字叫“马汉”的似乎都有些本事,在董南的记忆中,包青天手下好像有个马汉。美国的那个对父子马汉更了不得,老子28岁就成为西点军校最年轻的教授,儿子则系统地阐述了“海权论”。

眼前这位死活不松口的“法国马汉”亦然,出生于钟表匠家庭的他,几十年前发现转轮打火枪结构复杂,造价昂贵,而且在钢轮上有污染时还不能可靠地发火,居然凭一双精妙的手,取掉了那个源于钟表的带发条钢轮,转而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了一块燧石。

他还在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如果需要射击时,就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

这种击发机构称之为撞击式燧发机,可以说他就是燧发枪的祖师爷!

撞击式燧发枪的优势不言而喻,它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事实上他制作出第一支现代意思上的燧发枪后,他的名声便迅速传遍欧洲大陆。

他的发明为法国赢得了声誉,前国王亨利四世喜不自禁。

在召见他时还惊奇地发现,这个燧发枪的发明者不但会发明枪械,在绘画和雕刻领域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着实风光了一阵子,亨利四世不但将一介平民宫的他,任命为贵族子弟才能担任的“宫廷贴身侍从”,甚至还让他兼管宫廷绘画和雕刻方面的所有事务。

不过好景不长,亨利四世被刺杀后,出生于美第奇家族却对艺术并不感兴趣的玛丽王太后,一下子又把他打回了原形。至于他发明的燧发枪,更是在一帮习惯于使用火绳枪的保守派贵族反对下被束之高阁。

再次一贫如洗,只能靠修钟表糊口的马汉,似乎对去万里之外的萨累并不感兴趣。无论董南如何劝说就是不表态。他一声不吭地站着墙边,搞得求贤若渴的董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也站在低矮的门边,尽可能表现出对人才的尊重。

“先生,公爵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屁股决定脑袋,一心想报答董南游说,并让他获得国王赦免的黎赛留,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位对法国的重要性,居然极其主动地帮着挖起了墙脚,“保证你的生活方式,尊重你的宗教信仰,并敕封你为乌尔比诺男爵………毫无疑问,这个机会并不是什么人都有人,况且酬劳更是高得惊人!”…,

“是啊,”大西洋公约组织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接过话茬,紧盯着他的双眼,诚恳之至地说:“马汉先生,除此之外您还将会被任命为大西洋学会代表。那里专家云集,齐门托学院、比萨大学、佛罗伦萨大学、苏格拉底学会和乌尔比诺大学的老师教授,都将会成为您的同事,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托斯卡纳首席宫廷哲学、数学顾问------伽利略-伽利莱先生。”

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经历过那么多,马汉再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热衷名利了。再说萨累远在非洲,人生地不熟的,真要是像之前那样再次被打回原形,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工匠还能干什么?

正因为如此,马汉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看着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正急着结束这趟巴黎之行的董南急了,蓦地回头喊道:“华尔森先生,把你的枪拿进来!”

黎赛留大吃一惊,禁不住地问道:“大人,您这是?”

很显然,他是以为眼前这位年轻的公爵要动粗了,毕竟他本来就是一个海盗,一个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人。反而马汉倒表现得比较镇定,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耷拉着颗脑袋,紧盯着脚上那双打了三个补丁的鹿皮鞋。

令黎赛留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动粗,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指着贴身侍卫手中的燧发枪,意味深长地说道:“马汉先生,这种枪想比您不陌生吧?不少字事实上我们对它的原型,作了一些小小的改进,就打火的可靠性而言,几乎领先于整个欧洲所能找到的所有火枪;

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陆战队、步兵团和骑兵团的制式装备。如果萨累的《专利法》早颁布几年,同时您也在第一时间申请该专利的话,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向您支付一笔巨额专利费了。”

“巨额?”

马汉一下子来精神,猛地抢过侍卫手中的燧发枪,一边把枪机麻利地拆卸下来,似乎想知道是怎么改进的,一边急切地问道:“公爵大人,能告诉我你们共装备了多少支吗?”。

这并不意味着他见钱眼开,更不是想要董南所说的那笔巨额专利费,而是整个欧洲都没几个国家如此看重燧发枪,甚至连火绳枪的运用,都停留在作为冷兵器补充的初级阶段。

没什么比看重他的发明更激动人心的了,这一点,从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就能看出。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大西洋公约组织军力有限,包括萨累海岸警备队和民兵在内,也就三万多支吧。”

“真的?”

“千真万确!”

三万支燧发枪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知道整个时代火枪兵只是所有装备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长矛兵、炮兵和骑兵。如果按比例推算下来,全部装备燧发枪的部队,人数绝不会低于六万。

事实上这个数字的确有些夸张,毕竟萨累总共就那么点人。但为了把这位赫赫有名的枪械专家请回去,董南也只能一反常态的信口雌黄了。

“大人,我想试试这把枪。”

马汉显然被萨累兵工厂制造的燧发枪吸引住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着火药,一边喃喃自语道:“加个盖子,有利于防水;与枪管的接缝很整齐,无疑是有经验地工匠锻造的……”…,

说到这里,马汉彻底傻眼了。只见公爵大人的贴身侍卫华尔森,突出从斗篷里的子弹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装好的定装弹药,放到嘴边用牙撕开一角,如何熟练地塞到枪管里,并用铁条捅实。

“主教大人,麻烦您让一让。”董南指了指破屋外的一课大树,微笑着说道:“先生们,距那棵树应该有一百六十码吧?不少字为了更直观的了解这杆枪的射程和精度,我建议由枪的主人华尔森先生射击。”

“没问题,”黎赛留点了点头,一边让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一边示意马汉先生把枪还回去。

事实上这并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先进的膛线枪,而是一支从无数支燧发枪里挑出来的,精度最高的燧发枪。但为了给马汉先生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几名侍卫在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的授意下,利用转身的机会来了个掉包。

没有人比马汉更清楚燧发枪的射程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望远镜,一边估算着,一边忍不住地摇头说道:“公爵大人,有把握吗?要知道这可不止一百六十码。”

“应该可以吧,对这把枪及它的主人,我非常有信心。”

董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马汉先生更疑惑了,再次举起望远镜,死死的盯着那棵树,想知道正站着瞄准的华尔森,能否像眼前这位海盗公爵所说的那样击中目标。

“嘭!”

随即一声枪响,一股白烟从枪口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可能是距离太远,抑或他根本没看清。枪响之后,马汉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过去,在树干上仔细观察了起来。

结果令人惊叹,马汉居然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弹孔,而随同董南前来的侍卫们则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

“一百七十码,真能在一百七十码外准备击中目标。我的上帝,太不可思议了!”

马汉回头惊呼了一声,一边抚摸那个正溢出树汁的弹孔,一边大惊失色地寻找起其它弹孔来。再找就穿帮了,用的是膛线枪,发射的是圆锥弹,绝不会像普通燧发枪那样能找出第二个弹孔。

无需董南开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加西亚立马走上前来,搀扶着马汉先生的胳膊,似笑非笑地问道:“马汉先生,我想这足以证明一切了吧?不少字此外据萨累兵工厂的总工程师高尔先生介绍,这把枪还有很大的改良空间,无论射程还是精度。”

马汉蓦地反应了过来,连忙走到董南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公爵大人,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事实上我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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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单位一工人在安装电梯时出了点事,本以为一天就能解决,没想到一拖就是两天,以至三更补上的承诺未能兑现,在此向各位读者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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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杰尔的消息

“阿拉伯沙漠的长生鸟!忽必烈-汗帝国金丝丝绸和珍奇香料!马可-波罗亲自带回的这块上等翡翠!巴格达的桔子!马拉巴的长象牙!鞑靼酋长黑眼睛女儿给我的麝香!我……亲眼目睹过世界各种奇物!靠拢点……美丽的姑娘,优雅的绅士,请听我讲沙漠旅行队和金圆顶宫殿的故事,然后亲眼看看这些价值无比的赠品!”

头顶上,冬日的晴空像珠宝商摊在手掌的青金石一般湛蓝,狭窄的通道两旁挤满了货摊和帐篷,沿货摊和帐篷牵起的各种彩旗迎着鼓手、号手、琴手和拙劣的行吟诗人的嘈杂音响婆娑起舞。

上午萨累市场落成时,穿着大红袍的萨累总督奥赛罗,宣布圣诞节来临前的欢庆正是开始。随着喇叭呼叫和铃儿摇响,一队戴着假面具的戏子,踩着高跷的演员,系着柳条的小丑,由又蹦又跳的耍杂技的、变戏法的、跳舞的人开路,沿尚未完工的萨累新城街道渐渐走了过来。

他们来回穿过拥挤的人群,哄骗、逗弄、摆嚎头,以及挑一、两个容易受骗上当的人进行愚弄。接踵而至的是歌手、琴师、恶作剧者,使成千上万的围观者赏心悦目,并吸引他们朝集会的货摊点奔去。

那里有从地中海沿岸国家千里迢迢赶来的商人,有从“非斯的麦地那”和“马拉喀什的麦地那”赶来的马贩子,有这两年里从欧洲陆续漂泊过来的补锅匠、金银匠、艺伶、魔术师、算命先生、郎中、江湖骗子以及流浪汉、乞丐和扒手。

拥挤的人群中间,有个艺人正在绷紧的绳子上做走索表演。他的惊险技艺,赢得了观众们的阵阵惊叹和喝彩。

一个身穿绿天鹅绒长袍,披着满头火红色长发的美丽夫人,引起了人们的注目。她骑着一匹侍卫牵着的白马,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马鬃上的细小银铃发出悦耳的响声。马臀部还高傲地坐在一只猴子,一个黑人小女孩则在白马边快活地摇着彩色手鼓。

侧坐在女式马鞍上的少妇一边轻拍怀里的孩子,一边不无遗憾地喃喃自语道:“如果杰克在就更好了,这可是蓝蓝来到尘世间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夫人,先生会回来的,”黑人小女孩仰着脑袋笑道:“他那么爱您和蓝蓝,肯定不会在巴黎呆多久,说不定还会给您带好多好多礼物呢。”

克劳迪娅低头亲了女儿一口,不无伤感地说道:“他能回来就是给我们的最好礼物,不过圣诞节肯定是赶不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直接回来,而是顺路去一趟新大陆。”

小女儿对此很是不解,禁不住地问道:“为什么?”

尽管今年才十九岁,但成为母亲后的克劳迪娅,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整天就知道卿卿我我的小女孩儿了。想到半个月前董南通过情报委员会传递回来的信件,摇头苦笑道:“公司一下子往那儿移几千人,不去亲眼看看他能放心吗?不过这样也好,事实上也只有让他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才能静下心来陪我和蓝蓝。”

“喝酒!谁要喝酒?”

说话间,一个小贩突然从路边跑上前来,举着皮囊和酒杯嚷嚷道。女大公陛下的安全是萨累的头等大事,几个身着便衣的黑人宪兵随即一拥而上,硬生生地把他挡了回去。

“卖热香肠!”

“辣味肉!刚炸好的辣味肉!”…,

“苹果、鲜梨、杏仁、葡萄干!”

这是打败西班牙人后的第二个圣诞节,为了纪念那个伟大的胜利,并庆祝今年的大丰收,巴里主席和奥赛罗总督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佬们,才在萨累议会的提议下举办如此盛大的集会。

为此,整整准备了近四个月。

白人、黑人、印第安人、阿拉伯人、尼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托斯卡纳人、那不勒斯人、热n亚人,犹太人……甚至连边境线对面的柏柏尔商人都来了。其热闹程度比直布罗陀海峡对岸的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有之过而无不及。

事实上在大西洋公约组织推行的开发政策下,萨累不仅取代索维拉而成为西非海岸的重要补给点。同时由于其在政治和宗教信仰上保持的中立,也让萨累成为了尼尼德兰和英国等新教国家,与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天主教国家贸易的中转地。

几乎都是外来人口,给里巴特警察局、萨累海岸警备队和宪兵队带来了巨大压力。更何况在大西洋公约组织驻外使团和情报委员会的宣传下,圣诞节期间的外来人口高达平时的几倍。

港湾里、码头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帆船。两岸的市场里,挤满了从各定居点匆匆赶来的村民,以及前来采购的柏柏尔和阿拉伯商人。

鱼龙混杂,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负责克劳迪娅安全的宪兵队副队长罗姆尼,立即快步走到马边,低声说道:“夫人,前面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伯爵的夫人索菲亚,带着孩儿回佛得角群岛的娘家了;由于年龄关系,跟巴里夫人和胡安上尉夫人又说不到一块去;而联合舰队司令官梅尔斯先生的夫人,则跟着他的丈夫去了加勒比海。

这么多天来一直闷在家里的克劳迪娅,可不想刚逛到一半就回去,指着前面那个花花绿绿地帐篷笑道:“队长先生,我还想去那边看看。”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总督大人因此而责怪你的话,我会为你求情的。”

克劳迪娅在萨累的身份极其超然,包括巴里和奥赛罗在内的所有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谁都礼敬她三分。这种礼敬是很难言喻的,不仅因为她是乌尔比诺的女大公,更多得则因为其是董南的夫人。

万般无奈之下,罗姆尼副队长只能微微的点了下头。随行的另外几个宪兵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有意无意地围到她身边。

“一小时十五分!快来呀!别错过时机,抢个好位置,下场《奥赛罗》就要开演了!”

前面的帐篷周围挤满了人,一个身穿细麻衬衫和深绿色马甲的小伙子,伫立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上。他面带调皮的微笑和喜悦的目光,宣布蓬摊里的木偶戏即将开演。

毫无疑问,这是为了迎合大西洋公约组织那几位来自英国的大佬,及萨累总督奥赛罗而改编的。要么也不会把莎士比亚的戏剧,用一个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来演绎。

“蒂亚,带钱了没有?我想进去看看。”

这个要求让那位黑人小女孩儿很是为难,因为罗姆尼副队长站在女大公身后一个劲的冲她摇头。这时候,两个身着宪兵队制服的宪兵扒开人群挤了过来,走到马边急切地说道:“夫人,一艘从果阿回来的葡萄牙商船刚进港,巴里主席和总督大人请您速去总督府。”

自大西洋公约组织“升级”后,克劳迪娅作为乌尔比诺的女大公,也像她的丈夫董南、哥哥科西莫和姐夫费迪南多一样,随之而成为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

尽管作为董南的妻子,她那一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一直以来,无论巴里还是奥赛罗,都尽可能地邀请她出席,哪怕她那一票永远都投给丈夫这一边的巴里集团。

也正因为见得多了,克劳迪娅猛地反应了过来,大惊失色地问道:“杰尔先生有消息了?”

“是的,”那个送信的宪兵点了点头,异常严肃地说道:“情报委员会正在翻译信件,肖恩省督、托马斯省督、格里市长及托斯卡纳和曼托瓦大使也都到了。”

大事要紧,克劳迪娅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况且在所有的高级代表中,伯爵跟丈夫的关系最好,随即弯下腰来,把正酣睡的蓝蓝小心翼翼地交给侍女,并嘱咐道:“蒂亚,你带蓝蓝先回家。罗姆先生,她们就拜托你了。”

说话间,几个荷枪实弹的海岸警备队员也挤了进来。见安全上没多大问题,罗姆尼副队长重重的点了下头,“放心吧夫人,我会安全地把她们送回去的。”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正规军,周围的人们这才意识到马上的那位女士身份非凡,无需海岸警备队员和宪兵们呵斥,就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赶到山腰上的总督府时,院子里已停满了马车。等候已久的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布拉,一边搀扶她下马,一边疑惑地问道:“夫人,蓝蓝呢?她没跟您在一起吗?”

“蓝蓝,蓝蓝,就知道蓝蓝!”

人家关心女儿显然是件好事儿,但天性爱开玩笑的克劳迪娅,还是拧着裙摆,撅着着小嘴嘀咕道:“或许在你们的心中,蓝蓝要比我重要得多。是不是?布拉先生。”

布拉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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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单位的事情比较麻烦,这个星期更新很难正常,再次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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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杰尔的消息(二)

除了巴里、奥赛罗、托马斯、肖恩等老面孔外,总督府大厅里多了一白一黑两个男人。他们身上穿着质地粗糙、雨打风吹过的水手服,可见不久前刚执行过极其艰巨的任务。

他们被一个宪兵领到众人面前,一点也不害怕,而是默默地站到一边。从他们的举止来看,都是懂得尊重上级的人,同时好像又都饱经风霜,对人世的升沉变化已司空见惯。

克劳迪娅刚刚坐下,巴里就指着二人介绍道:“史蒂芬,‘胜利’号上的信号官;马丁,情报委员会随船参谋。他们刚从东方回来,并带回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信号官先生,你怎么先回来了?奥普多尔总督呢?他现在怎么样?”

到底还是女人,关键时刻就是沉不住气,巴里的话音刚落,克劳迪娅就急切地提出了一溜问题。同父异母的哥哥重要,丈夫的手足兄弟一样重要,见托斯卡纳大使有意无意的干咳了两声,连忙补充了一句,“还有杰尔先生,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一来一回,近两年里都在海上漂泊的史蒂芬,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妙龄少妇是谁?正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奥赛罗便面无表情地说道:“乌尔比诺女大公,参谋长先生的夫人,奥普多尔总督的妹妹。史蒂芬,这里没外人,把事情的经过介绍一下吧。”

“是,总督大人。”

史蒂芬微微的点了下头,用沙哑地嗓音说:“舰队去的时候一帆风顺,除了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之外,包括果阿在内的所有补给点并没有刻意刁难,也没碰上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舰只。但抵达菲律宾后,杰尔先生和奥普多尔总督通过了解,才发现澳门并不是一块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那里的葡萄牙人受到中国政府的种种限制,随时都面临着被驱逐的危险。”

“耶稣会呢?”

穆罕默迪耶省督托马斯顿时皱起了眉头,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低声问道:“耶稣会呢?教廷不是宣称那里有个主教区,而且还发展了四十多万天主教徒吗?”

令众人更为沮丧的是,史蒂芬居然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着说:“中国主教区是有的,不过那是在五年前。由于他们牵涉到中国官员之间的权力斗争,发生了一起被中国人称之为‘南京教案’的事件,所有传教士五年前就被驱逐了。一部分回了果阿,一部分去了日本,还有一部分滞留在澳门。

至于四十万基督徒,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那是夸大其词。总得来说,他们在那里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受欢迎。除了一些走私商人之外,绝大数中国人对我们这些白人几乎都怀有很大成见。同时在他们眼里,只有白人和黄种人,并没有尼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英国人之分。”

“天啦,他们居然连教皇都敢骗!”

葡萄牙人骗里斯本和马德里政府,耶稣会传教士骗罗马教廷。正如肖恩所惊叹了那样,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澳门就是一块殖民地,像巴西一样的殖民地,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吹出来的殖民地,甚至还厚颜无耻地任命了一个总督和一个主教。

巴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还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杰克离开东方有几年了,我想他对此同样一无所知。况且从地图上看中国很大,他或许都没去过澳门。”

搞出这么大失误,巴里非但没有埋怨,反而首先为丈夫开脱,这让克劳迪娅感动不已,想了想之后,连忙岔开话题,一脸疑惑问道:“史蒂芬先生,既然澳门并不像葡萄牙人所描述的那样,那杰尔先生和我哥哥为什么不回来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一个个紧盯着史蒂芬的双眼,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澳门不是一块真正的殖民地,甚至葡萄牙人在那里只具备有限的居留权,但并不意味着那里没有商业价值。”

说到这里,史蒂芬话锋一转,指着墙上的大幅地图笑道:“事实上恰恰相反,如果我们能顺利接管澳门,并维持跟中国政府间的关系,那每年至少能在转口贸易中获得三百万杜卡特的收益。正因为如此,奥普多尔总督毅然决定率三艘武装商船上任,而杰尔指挥官则率领其余舰只攻打台湾,并打算将那里作为东方计划的基地。”

“台湾?”托斯卡纳大使糊涂了,忍不住地走到地图前。

“也就是福摩萨。”

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布拉接过话茬,指着地图上的台湾比划道:“这里距中国本土很近,是日本航线上的重要补给点。最重要的是,中国政府对那里毫无控制力可言。如果能赶走岛上的尼德兰人并站稳脚跟,那就等于打开了日本金库的大门!”

日本是黄金白银之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绝大数欧洲人心目中,日本甚至比中国还要有钱。

只要能顺利接管葡萄牙人在澳门的生意,每年就能获得高达三百万杜卡特金币的收益,那在台湾站稳脚跟岂不是赚得更多?

想到萨累那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巴里突然笑道:“先生们,尽管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我还是认为东印度公司非常有前途。而杰尔先生和奥普多尔总督的处置,也非常符合情理,谁也不会嫌钱多,大家说是不是?”

“当然,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在东印度公司有股份的托斯卡纳大使乐了,一边招呼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二位信使坐下,一边笑问道:“先生们,除此之外,总督大人和杰尔指挥官有没有其他要求?跟尼德兰人开战可不是一件小事,我想他们肯定需要点什么。”

“是的,先生。”

一直保持沉默的情报参谋点了点头,异常凝重地说道:“事实上我比史蒂芬先生早回来四个月,但由于所搭乘的那艘葡萄牙商船年久失修,一直滞留在果阿,直到四个月后跟史蒂芬先生汇合。而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求援,杰尔先生和总督大人衷心希望各位能尽快派一支舰队增援。”

“台湾已打下来了,尼德兰守军并不多,战斗仅持续了四个半小时。”

史蒂芬接过话茬,不无得意地介绍道:“我的任务恰恰相反,由于穆先生成功游说了海峡对岸的中国官员,以治权、帮助建立一支舰队和每年向中国政府支付三十万两白银驻军费用等条件,换取到福建地方政府和所属军队的支持,至少在三年内无需考虑尼德兰人的威胁。”

“三十万白银?还帮助建立一支舰队?”人心不足蛇吞象,托马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用中国人的话说,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史蒂芬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只要我们能站稳脚跟,并协助中国海军肃清东南沿海的‘不法之徒’,那跟垄断对日贸易并没有任何区别。要知道日本有的是黄金和白银,相比之下,三十万两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跟董南朝夕相处那么久,耳熏目染下,穆秀才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考虑到等他金榜题名,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他不得不给福建巡抚徐学聚和福建水师大佬沈有容画了一块大大蛋糕。…,

而萨尔浒之战后,大明缺的就是钱。一块孤悬海外的蛮荒之地,只是允许他们暂时驻军,并给予澳门的佛郎机人同等贸易特权,就能在获得一大笔驻军费用的同时,还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东南沿海匪患。

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正如史蒂芬刚才所说的那样,大明对台湾的控制力几乎为零!

近百年来,总共就有过两次跨海远征,一次是俞大酋,但由于海况不熟,刚抵达基隆就回来了;一次是沈有容,尽管他顺利登陆,并全歼掉德川家族的正规军,但并没进一步的行动。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个是做不了主的。

但考虑到兵贵神速,如果让伯爵真在台湾站稳脚跟,那有没有他们的默认和支持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同时,朝廷就跟西夷打交道这一问题上,一直持强硬的态度,尤其是“南京教案”发生后的今天。

为此,忧国忧民的老将军来了个变通,亲自策划并导演了一场倭寇袭击福建沿海的大戏,并顺理成章的再次“跨海远征”。至于大西洋公约组织所提出的“贸易特权”,只是福建水师对大明海商的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口头上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张白纸黑字。

而台湾距萨累万里迢迢,一是援军没那么快抵达,二来也不具备大规模增兵的条件。就算有这个条件,其成本也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所能承担得起的。

虽然一切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但总的来说,基本目的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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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单位的事情总算解决完了,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我尽可能将前面缺更的部分补上。

内疚到了极点,都不敢看书评区,再次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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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心转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心转移

时至今日,神圣罗马帝国的战局又一次出乎了董南的意料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过去的这半年里,新教联盟首领们已集结起一支武装力量,而皇帝和天主教联盟也做了同样的事。后者的兵力在马克希米利安的麾下云集在多瑙沃尔特,新教联盟的军队则在安斯巴赫马克伯爵的率领下聚集在乌尔姆。

所有人都认为决战性的时刻来临了,双方将通过一场决战结束长期的纷争,无可更改地决定德意志兰两大教会间的关系。正当双方恐惧地期待结果时,非常出人意料的和平的消息突然传来,两方军队未经交战便相继撤离了。

之所以出现如此大的变换,完全得益于以约瑟夫神父为首的一帮法兰西政府和教会的领军人物。他们促使路易十三收回之前向斐迪南皇帝许下的承诺,派特别使团调停并促成了这一短暂的和平。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交战双方居然均乐意接受这一结果。

“毫无疑问,法兰西与其说害怕奥地利王室家族壮大,倒不如说更害怕喀尔文教派势力扩张。毕竟它们国内正进行着一场类似于德意志兰的纷争,因此认定尽快镇压波西米亚新教秘密团体,使法国的胡格诺派秘密团体不会步其后尘,实为当务之急。”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该挖的人才也挖得差不多了。巴黎高等法院刚将第一批两千三百多名囚犯移交给东印度公司,董南便赶到英吉利海峡搭乘从萨累专程赶来的“公约”号,开始了此生第二次横越大西洋的航行。

飞剪船还尚未投入使用,像“公约”号这样的大帆船抵达目的地------弗吉尼亚,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时间。百无聊赖之下,董南召集随行的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即将上任的东印度公司负责人约翰逊,及“公约”号舰长德班研究起奥地利的局势来。

黎塞留还没上台,法兰西就发挥出如此大的影响力,这让董南非常之意外。就在他权衡这一短暂和平的利弊时,加西亚副主任便继续介绍道:“新教联盟可以给弗里德里希提供援助,但不能扩展到他的普法尔茨领地,这是该和约最重要的条款。法国人利用马克西米利安的果敢,以及新教徒害怕在天主教同盟军和一支从尼德兰开来的皇家新军队间陷入窘境之际,诱劝新教联盟接受了这一耻辱的和约。”

签定合约不等于就能获得和平,尽管自己穿越后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但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历史大势的进程。况且这只是一个让新教联盟袖手旁观、不介入波西米亚战争的和约,大仗没得打,小仗还是会继续的。

想到这些,董南蓦地抬起头来,异常严肃问道:“马克西米利安现在到哪里了?”

“一个半月前出现上奥地利,使那里的等级会议倍感惊愕。为了获得皇帝的仁慈,那些摇摆不定或尚未效忠皇帝的人,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几乎全部都迅速而无条件地宣誓效忠;在下奥地利,那位公爵收编了布阔伊伯爵的尼德兰军队,并试图接管上尉所部的指挥权。”

马克西米利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部下、天主教同盟军总司令提利!

那位名将以雇佣兵为主,给巴伐利亚创建了一支精锐的军队,并成为奥地利王室家族的中坚力量。…,

白山战役的胜利者,波希米亚和帕拉亭的征服者。1626年在与丹麦国王的战争中,在吕特战役击碎了丹麦军主力,并于帝国军队总司令华伦施坦合力,征服了包括丹麦本土在内的整个德意志北部。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但心系欧洲战场上一万多萨累佣兵安危的董南,不得不重视这一在战争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年头,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问道:“上尉是怎么应对的?要知道这个问题很敏感,真要是被他们给收编了,那想拉回来可就难了。”

“是的,鉴于部队刚刚扩编,人心还不是很稳,上尉先生和卡拉米参谋长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攻击,在皇帝的正式授权抵达前,率先向波西米亚境内发起了进攻。”

退无可退,这是眼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来,紧盯着舱壁上悬挂着的大幅地图,继续问道:“有没有战况?”

“最后一封战报发出时间为上个月五号,他们先迅速驱散了在下奥地利和摩拉维亚被击溃的所有波西米亚骑兵中队,所有敢于反抗的城市都用突击方法加以占领,一直把克里斯蒂安-冯-安哈尔特侯爵指挥的波西米亚军队追到布拉格,并在城墙下等候提利总司令的援军。”

孤军深入,这个险冒得未免太大了!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千里之外,在战局的把握上任何人都没有战场指挥官更具话语权。由于战区通讯不便,要么没消息,要么就是一个半月前的消息,就算想提醒点什么都来不及。

万般无奈之下,董南只能低声问道:“提利手下有多少人?”

“皇帝、西班牙和巴伐利亚的联军大约在5万左右,如果算上我们的话,应该不会低于7万;弗里德里希的兵力则少得多,大概在3万左右,算上克里斯蒂安的部队也不足4万。安全上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上尉只要他们的钱。而皇帝则恰恰相反,不但要钱、要领地,甚至还想要他们的命。”

大军压境,人心惶惶,刚被推选为国王,根本没站稳脚跟的弗里德里希,显然没那个各个击破的魄力。要不历史上的新教波西米亚也不会那么快沦陷,弗里德里希更不会随之而成为“冬王”了。

三十年宗教战争刚刚开始,但对大西洋公约组织而言却即将结束,董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先生们,尽管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但东方计划并未因此而搁浅。杰尔传递回来的消息,更是证实了东方贸易的巨大利润。就目前而言,我们获得了一点优势,但为了确保这一优势,我们必须把工作重心尽快向东方转移。”

东印度公司新大陆负责人约翰逊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先生,您是说撤军?”

“是的,”董南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的巴拿马说:“根据首航舰队传回来的消息,我们可以确认尼德兰人已在东印度群岛站稳了脚跟,甚至还获得了对日贸易的特权。在我们没攻击福摩萨之前,那个岛屿显得无足轻重。但现在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一旦杰尔他们垄断澳门的贸易,协助中国政府肃清东南沿海可为他们提供货物的中国走势商,并袭扰其对日贸易的商船,那他们必然会大举反扑!”…,

“这一点毋庸置疑,”加西亚深以为然地说:“现在比的就是速度,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增派一支舰队,以确保澳门和福摩萨的绝对安全。”

“问题是我们抽不出哪怕一艘船!”

没有人比“公约”号舰长德班更清楚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海上实力了,加西亚的话音刚落,他便摇头苦笑道:“尼德兰人不是傻子,杰尔舰队的真实身份,我想很快就会被拆穿。这就意味着萨累将无法置身事外,所以本土舰队和加勒比海舰队的舰只一艘都不能抽调。霍拉先生的地中海舰队更不用说了,至少在短时间内无法投入实战。”

想到上船前总部传来的消息,加西亚副主任突然问道:“杰尔指挥官不是说得到中国政府的支持,暂时无需增派援军吗?”。

不等董南开口,约翰逊便连连摇头道:“副主任先生,守住澳门和福摩萨是一回事,海上贸易则是另外一回事儿,如果不能确保商船队的航行安全,也就无法获得应有的利润。”

在董南的印象中,尼德兰人似乎同英国人一起攻击过澳门,其目的就是为了打破葡萄牙人的贸易垄断。伯爵攻打盘踞在台南的尼德兰人,无疑于火上浇油,这一仗不仅免不了,甚至会因此而大大提前。

一直对自己误判澳门现状耿耿于怀的董南,再也不会冒任何险了,但德班舰长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三支分舰队现在是的的确确抽不出哪怕一艘船。而造舰计划的第一批八艘‘胜利’级巡洋舰,就算半年内能下水,也无法在年底前形成战斗力。

“造舰速度必须加快!”

董南权衡了一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副主任先生,立即通知上尉和卡拉米,请他们在战争结束后迅速撤往法国,并做好横渡大西洋、前往巴拿马的所有准备。”

卸磨杀驴,同样适用于欧洲。

波西米亚战争一结束,满以为真控制住局势的哈布斯堡王室,必然会想方设法报萨累之战的一箭之仇。往法国撤无疑最安全,无需像参战时一样穿越那么多国家。就算能安全撤到佛罗伦萨,回萨累的海路上一样会受到西班牙海军的威胁。

“那可是近两万人,参谋长先生,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无法组织起一支足够运载那么多人的船队,甚至连护航舰只都是一个问题。”

“不是还有法国海军嘛!”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非正式盟友,至少说在新大陆的利益上是一致的。况且他们还欠我们一大笔钱,完全可以像囚犯低债务一样,再从运输费用中抵扣一部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法国海军的战斗力虽然很一般,但舰只数量非常可观。如果再从萨累和托斯卡纳抽调一些商船,一次运送一万六千多人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这如此重大的问题上,德班舰长并没有多少发言权,见董南决心已定,便不再坚持,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参谋长先生,那抵达巴拿马之后呢?要知道他们都是职业军人,想让他们改行造船显然不太现实。”

“说的很对,他们不可能去造船。”

董南指着地图循循善诱地说道:“鉴于他们中近一半人来自欧洲,从没有去过热带地区,甚至都没有经历过一次航行,所以在第二批‘胜利’级巡洋舰和第一批快速帆船下水之前,有必要对他们进行一适应性训练,为接下来的远航做最后准备。…,

菲律宾、香料群岛,甚至连印度果阿,都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目标。要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完全靠中国人肯定是不行的。毕竟除了眼前这位和跟杰尔舰队回东方的穆秀才之外,绝大数人都没有跟中国人打过交道,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更重要的是,巴拿马的位置极其特殊,把那里作为进攻基地,不但可以经佛得角群岛、绕过好望角前往东方;而且还可以从西海岸《》,走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很少涉足的太平洋航线。

德班舰长这才反应了过来,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说道:“参谋长先生,去巴拿马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这并不能解决杰尔指挥官有可能遇到的麻烦。要知道造舰需要时间,囤积补给、招募水手、训练炮手同样需要时间。”

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一切顺利,往东方增派大军也是四、五年之后的事情了。正如德班舰长所说的那样,如果想确保大西洋公约组织在东方的利益,那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伯爵提供支援。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问道:“副主任先生,安德森和拉蒂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想过上岸?”

“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加西亚突然笑道:“如果您能请夫人以乌尔比诺女大公的名义敕封,我想一切都不是问题。至于他们那帮还没抢过瘾的部下,完全可以引导他们去东印度,让尼德兰在内的所有竞争对手防不胜防。”

一艘海盗船所能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想剿灭他们,需要几倍于他们的力量,且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毫无疑问,董南打上在加勒比海自立门户的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的主意。因为他们都是专业的海盗,而且还拥有十二艘在哈瓦那湾俘获的西班牙军舰。

想到这些,约翰逊先生会心一笑道:“两年期限眼看就到了,是该向西班牙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先生们,这无疑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既可以给马德里一个交代,而且还能大大减轻杰尔先生的压力。”

“我就是这么想的。”

董南点了点,继续说道:“副主任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情报委员会了。敕封不是问题,我甚至可以给他们一块领地。但速度一定要快,必须在半年内《》。”

被巴里集团洗劫过一次,再加上他们肆无忌惮的疯狂劫掠。这才过了短短的两年半时间,加勒比海已经没什么好抢的了。要么是没有打劫价值的猎物,要么是有庞大舰队护航的商船队,甚至还有船为避开他们,宁愿绕远路也不肯从海龟岛航线回欧洲。

之前就是一个海盗的加西亚,想都没想便呵呵笑道:“参谋长先生,我想他们会乐意的。不过为了让他们尽快《》,您能否给情报委员会增加一笔预算。”

海盗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去东方发财不像从地中海去非洲西海岸,也不像从萨累去加勒比海。要绕过半个地球,没有足够的准备可不行。要不钱没抢到,命倒先葬送在变幻莫测的大洋上。

加西亚的要求很合理,况且这并不是没有先例。几年前攻击哈瓦那时,巴里集团就曾为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免费提供过横越大西洋所需的各种补给。…,

“那就从东印度公司出吧,”董南权衡了一番,回头说道:“约翰逊先生,

麻烦您将这一情况如实告知科西莫大公和费迪南多公爵等大股东,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这是东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时候,大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不等董南开口,德班舰长便蓦地站起身来,抓起帽子就拉开舱门跑了出去。

“……左舷船首两个罗经点,两艘武装商船!一艘悬挂英国旗帜,另一艘悬挂尼德兰旗帜,正扯满上桅帆戗风转向!”

“该死!他们居然以为我们海盗。”桅台上的瞭望哨顶着刺骨寒风,冲下面的人嚷嚷道。

“公约”号是整个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中吨位最高,火力最强,但航速也是最慢的一艘战舰。想在下风追赶上近一海里外的武装商船,无异于痴人说梦。

董南接过望远镜看了看,禁不住地摇头笑道:“看来真把他们给吓坏了,伙计们,既然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那就让他们走吧。”

“好像他们走不了了!”德班舰长趴在高大的艉楼上喊道:“其中一艘好像受损了,船身正向左侧倾斜。参谋长先生,我们救还是不救?”

到底是行家,如此细微的情况都能观察得出来,董南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抬头喊道:“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见死不救。舰长先生,调整航向,做好救人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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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路客!

那艘左舷倾斜的船最终还是被追上了,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另一艘本可以逃之夭夭的船居然留了下来,跟他们的伙伴们一同面对“公约”号这艘来历不明的大战舰。

对于俘虏敌船,联合舰队参谋部早颁布过一套极为严格的程序,以免像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一艘双甲板战舰前“费尔南多”号,现伯爵的旗舰“胜利”号一样,被别人来个反败为胜。

正因为如此,两艘两百吨左右的盖伦船被要求束帆下锚,所有人员必须全部集中到甲板上,并且不得携带任何武器。就算营救行动也必须如此,毕竟在尚未确认对方身份之前,绝不能有一丝懈怠。

陆战队搭乘的小艇被放下去了,站着艉楼上观望的董南,却被其中一艘的船名给吸引住了,禁不住地冲小艇上的队员们喊道:“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提供一些他所急需的帮助!”

“是,阁下!”

陆战队长的话音刚落,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便疑惑地问道:“先生,您认识这两条船?”

“没见过,但听说过。”

事实上董南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更不敢相信会这么巧。令他同样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两艘船,而不是历史书上所描述的一艘?

“五月花”号、天路客,没有比这更震撼的了!

回想起在美国留学时所学过的历史,去普利茅斯旅行时所参观过的“五月花”号复原船,董南忍不住地迎着寒冷地海风,低声喃喃自语道:“这一艘神秘的船,它装载着美国,通过这艘船。你可以了解美国。如果你不了解这艘船,那你还不了解美国!”

“美国?”

加西亚更糊涂了,毕竟他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国家,而且也看不出眼前这两艘船有什么神秘之处。

“收拾一下大舱,准备迎接客人。”

这样的机会董南可不会错过。顾不上跟加西亚解释就快步跑下甲板,并大呼小叫道:“舰长先生,麻烦你通知下厨房,尽快准备点吃的,我想我们的客人饿坏了,或许他们很多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没问题。”

加西亚追了过来,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先生。您这是?”

“对了,你去统计下乘客名单,一个都不能拉下。”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万般无奈之下,加西亚不得不重重的点了下头,苦笑着问道:“船员名单不要?”

“不要,就要乘客名单。”

半个小时后。那艘左舷倾斜的船上的乘客,都被转移上了“公约”号。随船的木匠们更是在德班舰长的命令下,带着各种工具上去检查了起来,看有没有被修复的可能性。

面对着一百多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乘客,董南显得有些兴奋,不顾身份地挨个给他们打招呼,并一个劲催促着加西亚的名单。

在长长的人员名单中,董南一下子找到了十几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让他欣喜若狂。怎么也不敢相信会这么巧。果然是一帮“天路客”!

威廉-布拉德福德,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是普利茅斯殖民地的核心骨干。第一任总督,他的远见和正义感及坚定的信念,可能是殖民地乃至后来的美国得以存在的关键。

爱德华-韦斯顿,累任普利茅斯总督,就是他首先把欧洲的牲畜带过大西洋;威廉-布鲁斯特,斯克罗比教堂的长老及邮政总监,曾在尼德兰为英国外交官威廉-戴维森爵士效力,在赖登流亡期间曾印制过具有争议内容的宣传品,他好像还是历史上第一次感恩节活动中,年龄最大的清教徒移民。…,

托马斯-韦斯顿,伦敦钢铁商人,同时还在尼德兰从事布匹贸易,这次被后世称之为“改变世界”的航行就是他策划的。

艾萨克-阿勒顿,莱登宗教社团成员之一,原来是一个裁缝,后来成为普利茅斯的助理总督;约翰-阿勒顿,艾萨克的弟弟,他后来返回莱登接去更多的独立派信徒。

迈尔斯-斯坦迪什,一个脾气火爆的军人,他曾在尼德兰军中服过役,负责与防卫相关的所有事宜……

“先生,他们是弗吉尼亚公司的拓荒者,与弗吉尼亚殖民公司谈判并达成一项协议,可以在该公司辽阔的土地上任选一块地方定居并管辖自己。至于那艘船,短时间内还没有沉没的危险,但必须尽快靠岸大修。”

董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指着名单,若无其事地说道:“先把他们安顿下来,另外替我邀请下克里夫顿、布鲁斯特、鲁滨逊和史密斯先生,我想跟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好吧,我这就去办。”

危险,克里夫顿经历过太多太多了,但像现在这般落到海盗手里他还是头一次。毕竟大西洋公约组织太有名了,简直就是海盗的代名词,让他这位在尼德兰流亡多年的独立派信徒,想不知道都不行。

海盗公爵的邀请是无法拒绝的,在甲板上领着大家进行了一会祈祷后,便在加西亚副主任的带领下,和布鲁斯特、鲁滨逊和史密斯一起,忐忑不安地钻进了大舱。

“先生们,快请坐先生们,正如我们的陆战队长所说地那样,大西洋公约组织对诸位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董南表现的很和善,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和声细语地笑道。

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宣传太过深入人心,不仅把在哈瓦那港洗劫白银舰队的屎盆子全部扣在萨累海盗头上,甚至还不遗余力地将其妖魔化,这让“天路客”们很是担忧,董南的话音刚落,鲁滨逊便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说道:“阁下。我们都是准备去新大陆拓荒的可怜人,无论船上还是身上,都没有您所需要的东西。”

“是啊,为了支付这趟航行的费用,我们几乎倾家荡产了。现在是一无所有,您还是放了我们吧。”

看来自己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啊!早知道就不让德班舰长和加西亚副主任表明身份了。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干脆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早在亨利八世时期,英国就曾试过殖民计划,但未能取得成功。在此之后,伊丽莎白女王又派遣沃特-罗利爵士在之后的北卡罗来纳州设立定居点。最后也以失败而告终了。结果只留下一个弗吉尼亚的名字,以纪念她那个从未结过婚的女王。

急于确保英国对北美大陆占有份额的现任国王詹姆斯,显然对实现这一计划的信心更加坚定,不仅为弗吉尼亚公司和普利茅斯公司那两个殖民团体签发国王特许专利,甚至还对你们这些净跟他捣蛋的独立派信徒网开一面。”

克里夫顿、布鲁斯特、鲁滨逊和史密斯都是剑桥学子,如果离开这四人,“五月花”号的故事就不会发生。事实上这也是董南为什么光请他们四位的原因。

他这番话让四人大吃了一惊,布鲁斯特更是大惊失色地问道:“您知道我们?”…,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知道一些,所以诸位大可放心。因为据我所知,你们除了所坚持的信仰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您想要什么?”

“想听故事,听你们的故事。”

董南抓起酒瓶,一边给惶惶不安的客人们斟酒,一边微笑着说道:“先生们,别紧张,坦率地说在宗教信仰上我更倾向于清教。可以说我们是一伙的。”

“一伙的?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是像开玩笑的人吗?”董南坐到布鲁斯特对面,紧盯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道:“恕我直言,新大陆并不是诸位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诸位的故事足够吸引人的话,或许我能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要知道我们也有一个类似于弗吉尼亚公司的机构,并正在实施着一个殖民计划。”

包括布鲁斯特在内的所有天路客,对新大陆的了解仅限于政府的宣传,事实上他对此也没有底,全凭一腔狂热的宗教热忱。

活着才是第一位的,既想尽快逃离这艘巨大的“海盗船”,又想了解一些有关于新大陆消息的布鲁斯特,禁不住地说道:“大人,我们没有故事,除了传道之外也不会讲故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那就讲讲你们自己吧,”董南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比如你们为什么叛国,为什么去尼德兰?”

“既然您倾向于清教,那您就应该知道清教徒在英国的处境。”布鲁斯特说道:“无论在和平的环境里坚持多久,我们到哪儿都会被逮捕和迫害。我们过去遇到的麻烦和之后降临到头上的灾难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有些人被捕,锒铛入狱,其他人的家人被围攻,日夜受到监视,大多数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并且放弃自己的生计。”

鲁滨逊接过话茬,凝重地说:“1606年,也就是十三年前,能像猎犬那样从人群中嗅出清教徒的达勒姆大主教托拜厄斯-马修斯被调到约克郡,我们所生活的斯克罗比就在其管辖范围之内。

在达勒姆时,他就行驶皇家政治代表的权力,呈交有关北部诸州及苏格兰事务的报告。他以坚定不移地支持并执行伊丽莎白和詹姆斯的政策和手段而获得皇室的青睐。他调任约克郡之后,不断的给我们找麻烦,甚至下决心在教区内铲除所有异教和分离活动。”

对他们抵达普利茅斯前的历史,董南还真是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所以你们去了尼德兰?”

“是的。”

史密斯点了点头,倍感无奈地说道:“他刚刚上任就开始发难,整个教区人心惶惶。按照他的说法,只要‘平民和宗教领袖缄口无言,那所有的信众便会群龙无首,不击自溃。’在他的强令下。所有社区教堂的看管人都因为允许像我们这样的牧师,使用教堂的讲道坛而被挨个叫到法庭,然后各领一张警告书才能被释放回家。

那个情形之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出卖,所以每个星期在庄园里办的弥撒。都是在分分秒秒的胆战心惊中度过。我们不知道,哪天哪个人闲谈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会泄露招来灭顶之灾。

斯克罗比那正北大道的位置也不帮忙,整天都是路过的陌生人和官员。另一个有可能出现的麻烦,是在圣-威尔福雷教堂里做弥撒的人,会主意到我们这些在庄园里做弥撒的人缺席。总之,形势越来越吃紧,我们能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所以布鲁斯特就辞去了邮政局长的职务,在征求完众人的意见后决定出走尼德兰。”…,

鲁滨逊补充道:“因为我们早就听说所有人在那里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包括形形色色的从伦敦或其他地方由于同样原因遭到迫害的人。所以我们继续在每个安息日,在不同的地方举办聚会。大约一年后,最终决定去尼德兰。”

这种对宗教信念的执着,对自由的追求,的确令人敬佩!要知道他们中的绝大数人。并不像萨累移民那样不是奴隶就是无地农民,不但有自己的土地、庄园或生意。甚至还有人担任官方职务。

没有他们就没有美国,没有美国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民选政府。面对着眼前这些现代民主的缔造者,想不肃然起敬都不行。

董南沉思了片刻。一边示意加西亚给他们上烤肉,一边继续问道:“后来呢?”

“没有官方的许可,私自出国是非法行为,所以试图出逃具有直接危险。而且审判过程很短,量刑惩罚非常重,一旦因此而被认定为叛国者。将直接被拖至刑场吊到半死。然后被活活的大卸八块。”

对前途甚是担忧的史密斯,哪吃得下加西亚端来的烤肉。战战栗栗地说道:“任何主张推翻教会统治的人,也会受到同样的严惩。更何况国王陛下素以怕别人施巫法而著称,所以那些被判定为异教徒的人都受尽摧残。

但出逃已经势在必行,我们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我们小心谨慎地单独告诉其他弥撒团成员,告诉大家必须抛弃自己的家园,为了不引起马修斯的察觉,除了能随身携带的东西全得抛弃……”

这个真实故事的中心是三、四个主要人物,带领一群很坚定、很固执、很虔诚的普通老百姓,作出了一个刻骨铭心、令人震惊的决定--------抛弃所有的一切、冒着生命危险背井离乡,哪怕在遥远的未来,重返家园的可能性不复存在。

然而,逃亡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

当他们几经辗转,在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夜晚抵达菲斯特福特时,刚把行李提到甲板上,就被他们所雇用的船长给出卖了!

那位可恶的船长实现跟检查官和其他官员合谋,将他们捉拿起来,扔在露天的甲板上。所有人携带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在他们的口袋里搜钱,甚至对妇女的搜身也超出了适度的标准。然后将他们带回城游街示众,城中百姓蜂拥而出,观者如云。

好在波士顿是一个接近清教主义根据地的地方,尽管他们的钱财、书籍和其他物品被洗劫一空并被送至衙门,但任然有一个很重要的优势。

官吏们对他们还算客气,尽可能为他们提供帮助。但没有教会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放人。一个月之后,在几位同情他们的贵族帮助下,大多数人被释放了,然后被遣送回家。但7个主要角色仍被继续拘押。其中就包括眼前的布鲁斯特、克利弗顿、鲁滨逊和布拉德福德。

那些被释放的信徒,则要面临另一个难题,那便是被洗劫一空后任何过冬?

他们被遣送回去后找亲朋好友,在周围的庄园里找不管什么样的活儿养家糊口。他们奇迹般地度过了严冬,并发誓一定要东山再起,决不在没有宗教信仰的地方久留。

回忆起那段往事,布鲁斯特真有些不堪回首,但为了活了下,他不得不满足眼前这位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大人物的好奇心。…,

“那场灾祸过后的第10个星期,我们也相继被释放了,并试图再次出逃。这次的地点选择在波士顿以北四十英里处的基灵霍姆-克拉克,并且是由尼德兰船来接。但送我们去接头地点的巴克船,在退潮时的泥滩上搁了浅。

当刚接上第一批人,正准备接更多人的时候,船长先生突然看到一大队人马正向海滩扑来。他们带着钩刀、长枪和其他武器(因为乡下人从小就带这些武器)。船长先生不得不当机立断的乘着顺风,拔锚升帆。”

可以想象,已经上船的那些可怜人,是多么担忧那些没来得及登船而被捉住的妻儿?而他们对此却无能为力。

同时,他们自己的处境也不妙。所有的财物都留在搁浅在泥滩上的巴克船里,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热泪盈眶,如果能让他们重新登岸,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这样的局面无法善终,所以他们只能与家人含恨分手。

“究竟是谁又一次出卖了我们,至今无人知晓。至于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但重要的是,我们至少还有一部分人安全抵达了尼德兰。”

真是一帮历尽坎坷的天路客啊!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疑惑不解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又要去新大陆呢?要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这件事必须得从头说起,威廉-布拉德福德略作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阁下,您或许很难理解我们这些从斯克罗比来的乡民,一下子接触到许多新景象和新事物的感受。由武装士兵把守的有城墙的像城堡一样的城镇,不同的服饰、习俗和举止,还有奇怪的、听上去很粗鲁的语言,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新的。

不过全新的世界,并不像表面上可能表现出来的那样令人容易亲近。每个人都各行其事,有各种各样的教派,甚至连骗子都去贩卖他们的把戏,并不是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个纯洁无瑕的净土。”

因为宽容的风气最容易产生冲突,对于这些在宗教信仰上绝对顽固的,坚信一丁点小事都有天堂和地狱差别的人而言,宽容本身就会制造冲突。这一点,董南深有感触,因为萨累也推行着同样的宗教宽容政策。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改变世界的航行”

“……虽然我们眼前就是美丽可爱的城市,财富和富人像海水一样四处流淌,但是没过多久,贫困就像一个手持武器、凶相毕露的恶魔扑向我们,让我们无处可逃。到莱登(尼德兰的一城市)几年后,我继承了一笔遗产,我马上投资了一桩生意,可很快就把钱给赔光了!我觉得上帝让我破产是引我回归,因为我太沉迷于世俗,后来只能为别人打打帮工。”

天路客中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威廉-布拉福德也不例外,谈起在尼德兰流亡期间的往事,言语间是那么地不堪回首。坐在他左侧的鲁滨逊也忍不住地插了进来,不无唏嘘地补充道:

“大都数像我们这样的英国难民,只能学习新的纺织技术,在破旧的小屋里,挣微薄的收入。尽管这一切又像回到了老路上,但在我们看来都是在昭示上帝的荣光。不管多么艰辛,至少我们还有信念。”

毫无疑问,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为通过他们的不懈努力,通过这一次尚未完成的“改变世界”的航行,不但在新大陆上建立了一个真正的民选国家,甚至还树立了一个影响深远的价值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身经历,打死董南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几位,正是美国佬的老祖宗。同时又深切地感觉到,也正因为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困苦的考验。他们所坚持的清教价值观才具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信念!

面对着眼前这帮“天路客”,董南不禁自愧形惭了起来。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原来真没有信念、没有信仰。

历史具有很大的偶然性,董南还意识到未来的美利坚合众国,居然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如果就此结束他们这次“改变世界的航行”,那山姆大叔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他所了解的历史必然会改写。几个世纪后的世界将是另一个格局。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他,十八岁之前的确对美帝没什么好感。然而十八岁之后,尤其到美国留学后,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继续憎恨那个国家了。尽管它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国家。那这个世界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要知道想建立一个像它一样确立政教分离原则,但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又依赖甚或迷恋宗教精神;想像它一样在民族文化基因中有着对人性的深深怀疑和“性恶”信仰,但又自信非凡,而且有时幻想有加,以致幼稚;

像它一样崇尚个人竞争却又鼓励社会合作,崇拜英雄却又贬抑英雄,追求创新但同时青睐保守。张扬自身自由但同时自缚清规戒律,恰如希腊神话“尤利西斯的自缚”展示的;像它一样在政治历经多番严重对立甚而分裂,党争派争更是差不多无处不在,但它的国家民族凝聚力之强却在各大国中间处于前列的国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几百年后的事情,还是让几百年后的人去操心吧!董南几经权衡,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切顺其自然。

“先生们,对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你们对信念的执着,更是让我非常之钦佩。既然大家下定了决心。我也不横加干涉了。但有一点必须要提醒各位,新大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恕我直言,就你们所作的那些准备,很可能一大半人都熬不过冬天。”…,

董南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诚恳真挚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诸位能接受我的建议。与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人员一起拓荒,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天路客们去新大陆赌命,就是想找一块不被打扰的土地,要不也不会跟弗吉尼亚公司达成苛刻的协议,准备前往危险的弗吉尼亚北部定居。而不是相对繁荣的詹姆斯敦了。

毫无疑问,这样的好意威廉-布拉福德自然不会接受,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大人,或许您还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已跟弗吉尼亚公司达成了协议。甚至连这趟航行的部分费用,也都是由弗吉尼亚公司承担的。”

“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每周工作六天,直到土地上的收益偿还完债务。布拉福德先生,可你们是自由人,并不是奴隶。”

“既然签订了合约,那就应该履行,再说我们至少拥有自治权。”

“先生们,我想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事实上我无意干涉各位的内部事务,更没想过侵犯诸位已获得的权力。只是想在能力范围内提供些帮助,仅此而已。”

“您让我们走,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

真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既然你们想死也没人拦着,董南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说道:“好吧,我现在就放你们走,不过你们的那两条船中,就‘五月花’号能勉强横渡大西洋,不知道剩下的人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这个问题把四人给难住了,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他此行只能去一半人,剩下的另一半必须尽快返航。

“大人,公爵大人,”鲁滨逊率先反应过来,满是期待地紧盯着他的双眼,急切地说道:“如果您真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的话,那就顺路捎上另一半人,反正是顺路,您说是不是呢?”

从内心来讲,董南也不与愿意跟他们掺和到一块,毕竟他们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团体,与大西洋公约组织开放性的氛围是格格不入的。但既然碰上了,什么都不做又有些说不过去,要知道这可是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好机会。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样的机会董南显然是不会错过的,假作沉思了片刻,勉为其难地笑道:“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非常感谢,尊敬的公爵大人。”

“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

双方最终达成了协议。受损的“奔腾”号即刻返回,船上的乘客则全部留在了“公约”号上。一大一小两艘船,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向西航行。

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这些“天路客”,董南竟然在加西亚的陪同下,换乘上“五月花”号。船上有104个乘客。包括三个怀孕的妇女。他们中有5个船员:其中3个是雇来在定居点扎根的,另外两个将在定居点住上一年。

“五月花”号上还装载着一艘尚未组装的、将来能在定居点派上大用常的,备有船浆和风帆的露天小帆船。船上还有几个孤儿,他们被分配到三个人家,其中一个叫理查德的赫赫有名,董南禁不住地多看了几眼,因为他一直活到了1690年。是“五月花”号上最后去世的乘客。

半层甲板处有个舱房,那是船长先生休息的地方。乘客们只能在底舱挤着,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依偎在自家的毯子下面,或躺在草垫子上面。做饭是一个问题,上甲板上有一个砖砌的炉灶,但却是全船人公用的,为了提高效率并节约燃料,只能炖一大锅青豆汤。…,

海上的风浪很大,整个环境很冷很潮湿,海水加雨水滴滴答答地溅得到处都是。从上甲板漏到每一层舱面。

孩子们特别害怕,尤其在晚上,那些奇怪的、无休止的混杂声响:船板的吱呀、风吹到船上发出的尖啸、海浪不断拍打船身的声音和水手们粗声大嗓的喊话,在他们的耳朵里连绵不绝。

饮食是单调乏味的,啤酒是人们通常的饮料。咸肉、腊肉、鱼干、乳酪和豆类是他们的主食。钱多一点的乘客带了像糖、葡萄干和柑橘类的水果。布鲁斯特、布拉福德等首领们还带了一些白兰地和金酒。

“先生,我们还是回‘公约’号吧?”船身摇摇晃晃,加西亚一把扶着他胳膊。指着左舷下的小艇建议道。

掌握帆船并不难,关键在于掌握其节奏,掌握绳索和风帆、桅杆和船身的关系,有机地将这些因素结合起来,让船得到最佳的风力。而操纵“五月花”号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它船身短小,宽度和长度不太成比例,这样的船难以掌握,尤其是转向时特别费劲。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便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顺着绳梯往左舷滑去,一边朝栏杆边的布鲁斯特说道:“布鲁斯特先生,我先回‘公约’号了,如果感觉太挤的话,您还可以再转移些人上去,特别是那些女人和小孩儿。”

“公约”号的条件跟“五月花”号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但空间大,船身稳,而且伙食标准也要好出许多。这样的提议布鲁斯特当然不会拒绝,想都没想便欣喜若狂地说道:“谢谢,您真是太慷慨了,尊敬的公爵大人。”

“五月花”号原计划是避开比斯开湾以及被带进海岸边暗礁群的危险,顺哥伦布曾经走过的航线,乘季风向南,然后再转向;而董南为了节约时间,则选择了直接往北到格陵兰,然后让北冰洋的潮向带动船。

出发以来的好运只是暂时的,顺风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进入到侧风海域,风暴大作,全船震撼。“五月花”号船身上半部进水,更糟糕的是,一根主梁被折弯并出现裂痕,情形十分之危急。

天路客中的一部分人和船长及船员们急切地讨论是继续前行,还是调头返回。毕竟“公约”号再大,也容不下所有人和船上所携带的各种物资。这场争论在水手们中引起“不同的反响”,他们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们返航,那他们的工资将泡汤;如果继续前行,则很有可能搭上身家性命。

万般无奈之下,威廉-布拉福德不得不再次登上“公约”号,征求董南的意见。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董南也给不出好的建议,毕竟人命关天,真要是出了事想救都来不及。

最后还是“公约”号舰长德班来了个一锤定音,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后,得出“吃水线下船身尚牢靠”的结论,建议修复主梁继续前行。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之后的第六天,又迎来了一股更大的风暴。海浪之高,让“公约”号连一张帆都无法撑开,两位船长先生不得不把船栓在一起,然后命令所有人躲进低舱好几天。任凭船只风吹浪打、随波逐流、摇晃旋转、上下浮沉。

无人控制的船有可能被风吹回伊明汉姆以北的北海海域,或者被带到挪威海岸。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

就在这一团糟的困境中,独立派信徒霍普金斯的妻子伊丽莎白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孩,起的名字也非常应景-------海儿。

三天后。海神终于消停了。

惶惶不安的人们,又一次迎来了风平浪静的日子。布鲁斯特走上甲板,举办每天的弥撒、祈祷、唱圣歌、朗诵圣经。弥撒团成员聚集在他身边,他大声的演讲,想用自己的声音压过海上的涛声。

“……一座新房子能够站稳,各个部件尚未沾合牢固之前,人们必须小心,不能用劲推摇。我恳求你们,我的教友们,我们做人行事也是一个道理。在登陆后最初定居的阶段里,我们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什么没有不要的新鲜玩意儿或其他离经叛道之术,去动摇我们那座为上帝而造的房子。

最后,我想讲一讲有关我们成立一个政治实体,在我们中间成立一个由我们自己选择首领的民治政府的注意事项,我们不应该让一个比其他弥撒团成员更加高贵的人主持这个政府-------让我们的判断力和神性体现出来。不仅要选择一个广施爱心仁术,献身大众福祉的首领,而且还有赋予他应得的荣誉,服从他合法的行政措施。

为了我们自己的福祉,我们不要去挑剔他凡夫俗子的人性。而要在他身上寻找上帝的训诫,不要去学那些愚顽不化的芸芸众生……但我们都很明白,这样的政府所拥有的神的能力和权威,是体现在无论什么样人身上所表现的那种崇高精神。

这是我们应该更加留心的使命,因为至少在现在,那些即将被推选出来的普通人,是我们仅有的行政官,而我们自己将要选择由谁来承担这些领导工作。”

布鲁斯特的演讲一下子吸引住了加西亚和德班舰长等大西洋公约组织头目们的注意力。因为他们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里,居然打算像海盗一样推选个自己的首领。

董南也被这番演讲给震撼了,要知道这跟海盗的推选有着天壤之别。在他看来,布鲁斯特的这番话,可以被称之为民主理想的概要,同时还是如何将其付诸实施的行动指南。他深信这番话将产生惊天动地的后果,尤其对他这样的穿越人士来说,甚至能感受到这种后果。

要知道在这之前,有哪个国家的老百姓曾选择谁入主政府,从而对他们自己行使完全的、也许是绝对的权威呢?尤其值得强调的是,他们不只是选择一个或几个官员,而是整个政府本身。不管土地使用权是怎么写的,不管皇家法令是怎么定的,也不管英国国王从遥远的本土向殖民地发出什么样的法律和指令,从任何实际角度上来看,他们这帮历尽坎坷的天路客,是准备实施完全的自治。

想到这些,董南蓦地回过头去,一边招呼军官们集合旁听,一边低声说道:“副主任先生,麻烦您把刚才那番话记录下来。”

“是,先生。”

这么多天来,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官兵们,对他们这帮流落天涯的天路客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正因为如此,突如其来的围观,并没有打搅到他们的会议。

弥撒团成员们站在甲板上聆听着,有的在轻声赞同,有的在默默点头,还有些人手拉着手,表情都很肃穆。孩子们则坐立不安,似懂非懂。头顶上几只海鸥在盘旋在恬噪,时而穿过帆索,时而冲向荡漾在船舷边的微波。

每一个成年人都明白:尽管在最个人、最**的程度上,他们已经彻底投身到一项极其危险的事业之中-------不仅仅是横渡大西洋,而且还有正在等待他们的那片尚未开垦的原始土地。

在那里,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找到他们的天堂。不论他们是如何的坚定不移,多么听天由命,不论他们是怎样觉得上帝是在如何保佑自己,此时此刻他们一定能感觉到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到了。

………………………………………………

ps:单位一个工人安装电梯时出了意外,本以为处理完了,没想到家属又不干,一直闹到昨天才结束。一次次的言而无信,让我无地自容,什么承诺,什么道歉再也说不出口了,请各位兄弟姐妹看我今后的行动!!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月花公约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月花公约

1620年11月9日,“公约”号和“五月花”号经过65天的艰难航行,终于在拂晓时分抵达鲟鱼角。[氵昆][氵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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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艘漏水的、支离破碎的船上挤了九个星期,躺在潮湿的甲板上,天路客中的绝大数人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筋疲力尽。然而现在却精神抖擞,他们的欢欣之情非同小可。事实上眼前这片土地,也让董南的心宽了许多,像是将大西洋平抛在身后的感觉一样。

“先生,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们的人应该还在北边。至少从地图上来看,这里距哈德逊河口还有很长一段路。”

出来近一年了,加西亚可不想在这片蛮荒之地浪费时间,见董南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岸上的景色吸引住了,便放下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这是一片绿树成行,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土地。和二十一世纪所能看到的景象没多大区别,因为除了鲟鱼角后面那凸出的部分被水冲掉变得平直,以及塞进港湾里的那些垃圾之外,整个海岸线的地形并没有多大改变。

“是啊,我们的确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董南轻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麦哲伦外套,不无感慨地说道:“等他们一登陆我们就出发,争取在圣诞节前抵达哈德逊河口,尽快把伐木场的事办完。”

“万一他们不上岸呢?”不等加西亚开口,德班舰长便插了进来,指着甲板上欢欣鼓舞的人们,一脸苦笑着说:“要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想在这里渡过漫长的寒冬,显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毕竟在董南的印象中,詹姆斯敦以北一百多英里处才是天路客们计划中的目的地,而普利茅斯则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难道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改变了?

董南顿时皱起了眉头,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五月花”号上的布拉福德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管他们了,还是我们自己事情要紧。舰长先生,你去跟他们谈谈,另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给他们留下一点补给。”

“是,先生,我这就去跟他们谈谈。”

伯爵早就在东方跟尼德兰人开打了,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旗舰舰长,德班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就扬帆起航,好早点回萨累加强本土舰队的防御力量。

布拉福德等弥撒团的头领们,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兴奋中,哪里知道“海盗公爵”就此要跟他们分手。一个个挤在船头,兴高采烈地看着鲟鱼角的地形标志。天气格外晴朗,远在五英里之外就能看到它那光秃秃的粘土峭壁从海中突兀拔起近150英尺。

甚至还能看到朝南面的高岸,高耸近100英尺。远远地望去,这些独特的地形,就像朝海面伸出的一根巨大的手臂,又像一面巨大的盾牌。

“先生们,衷心祝贺大家安全抵达目的地,我想我们也应该回去了,不知道各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确切地说准备什么时候登陆?”

德班舰长的大嗓门,一下子让所有人反应了过来。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布拉福德居然微微的鞠了一躬,不无尴尬地苦笑道:“舰长先生,感谢您这么多天来的照料,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有登陆的打算,尽管那面盾牌后的安全感非常诱人,但这里距哈德逊河口终归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我们的食物和柴火日见短缺,甚至连坏血病都开始蔓延。”…,

“是啊,舰长先生,我们处境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实质性的改观,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再捎我们一程。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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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这帮死脑筋的混蛋居然赖上自己了。德班舰长很是不快,想了想之后,摇头说道:“先生们,作为曾经的同胞,我已经做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况且‘公约’号同样担负着神圣的使命,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诸位,或许眼前正是道别的最佳时刻。”

他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让鲁滨逊意识问题的严重性,禁不住地问道:“这是公爵大人的意思吗?”

“您可以这么认为,但公爵大人同时也慷慨地表示,可以为诸位免费提供一些补给物资,甚至还可以给你们留一些武器,用于抵抗有可能出现的印第安土著。”

说到这里,德班舰长突然转过身去,异常严肃地继续说道:“就算我们没有任务在身,同样也不能在此久留。要知道这里是一片浅滩,被水淹没的沙洲几乎阻断了整个海湾入口,事实上我们已经深陷其中了,随时都可能有搁浅的危险。”

天路客们这才注意到,“公约”号两舷边站满了水手,正接二连三地往水下扔铅锤,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生怕一不小心而触礁。

这时候,“五月花”号船长琼斯也走了过来,脸色铁青地确认道:“舰长先生并没有危言耸听,这里太危险了,而且天边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求求您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把我们扔在这里。”

威廉-布拉福德急了,紧抓着德班舰长的胳膊,哀求道:“况且登陆需要时间,那么多人和物资,我们根本无法在风暴来临前全部转运上岸。”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德班舰长举起望远镜四处观察了一会,突然说道:“先生们,我们或许可以调转航向,去盾牌那边看看。如果那里有可以避风的天然良港,或许我们可以在此逗留一两天。”

“‘五月花’号吃水较浅,要不让我们先去看看吧?”

“没问题,等着你的好消息。”

同样是船长,但在“五月花”号船长琼斯面前,指挥那么大一艘双甲板主力战舰的德班,更像一位指挥官,而不像一位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的同行。

对他这样的安排,“公约”号上的董南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在海上航行了那么久,谁不想上岸接接地气?更重要的是,虽然淡水储备充足,但经历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新鲜了。如果真能靠岸的话,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换水的好机会。

浅海区的危险是毋庸置疑的,“公约”号不会继续为他们免费服务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这两个先决条件带出了一个进一步的问题:这些天路客就此登陆,而不去哈德逊河的决定是否合情合理?

因为在跟弗吉尼亚公司所签订的合约中,他们并没有北纬41度以北的土地专用权,而41度线正好位于浅滩区以南的地方。

当然,这个问题不是董南所要考虑的。

下午四点,一大一小两艘船终于在沙洲密布的浅海区,如临大敌地往南航行了6海里。夜幕迅速降临,没有哪怕一张海图告诉他们前方是凶是吉。直到半夜,天上才有了照亮航路的月亮。连不懂航海的人都庆幸没有在这片海域突然搁浅,因为在此时此刻,最合情理的事情应该是停船抛锚,就地过夜。…,

第二天清晨六点,船长们又得到了日光的便利,他们可以看清查塔姆附近的海岸线,并将船安全地驶进了深水区,停泊在鲟鱼角湾宽阔地入口处。

“咚咚咚……!”

久违的战鼓声在“公约”号上响起,一百六十八名陆战队员整整齐齐地在甲板上列队。董南接过加西亚副主任递来的佩剑和手枪,一边示意德班舰长下令放小艇,一边大声说道:“先生们,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土地,在那些树林中很可能到处隐藏着成群的印第安人!天晓得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所以大家要务必保持警惕。”

“是,阁下!”

董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一边跨过船舷,准备乘小艇上“五月花”号,一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一排登艇,二排准备,三排留守。上岸后迅速建立滩头阵地,确保后续登陆人员的安全!”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公约”号上的官兵们顿时忙碌了起来,荷枪实弹的陆战队员们,有条不紊地滑下船舷,被早就准备好的水声们一批接一批地送上岸。

就在他们忙着建立一个滩头阵地,为收集淡水和燃料做准备时,“五月花”号上的天路客们,正陷入一场“叛乱式”的纷争。

“公约”号不可能再为他们提供更多帮助,这意味着“五月花”号无法一次性将所有人同时送我哈德逊河,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就此登陆。但他们获得的许可是,在弗吉尼亚公司资助下开辟移民村,而不是在新英格兰!

“我们谁的话都不用听!”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非弥撒团成员扶着船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手中捏着的合同,是弗吉尼亚而不是新英格兰的土地专用权。换言之,我们即将获得的土地专用权,属于与弗吉尼亚公司毫不沾边的另一个政府。”

这个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而他的这一观点,也获得了绝大数弥撒团成员的认同。毕竟没有使用弗吉尼亚的土地,自然也就无需履行除偿还债务之外的其他承诺。更重要的是,弗吉尼亚公司那帮投资商定下的条款太过苛刻,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因此而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奴隶。

简而言之,他们坚信一旦上岸,他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之前为这趟航行所作的所有安排,都因为来到一个计划外的地方而失去了意义。

“合同的确是那么约定的,可我们现在却跑到弗吉尼亚以北这么远的地方,这一点谁也没想到。我认为还是应该接受鲁滨逊先生的提议,共同推选一个总督……”

“我不是要故意表示反对,但这样的选举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现在,我们只认可习惯法,谁也别想命令我做什么!”

“如果不团结,那我们大家都没有出路。”

“如果你觉得法律上站不住脚,我们愿意制定新法,把你们的意见补充进来。我们签署的这项法案,会像其他法案一样公正,有些方面将更加可靠……”

男人们吵得面红耳赤,女人们静静地坐在一边,茫然地看着远处那片荒凉地土地,刚爬上船舷的董南,被眼前这一切给搞糊涂了,禁不住地问道:“布拉福德先生,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没上岸就闹起了内讧。”

“大人,这……这……这,这的确有些难以启齿。您知道的,这几位先生并不是弥撒团的成员,他们对上岸后的一些安排不太认同,确切地说是有很大的意见。”…,

天路客的人员构成董南还是清楚的,一边是风纪严明、信仰坚定的莱登弥撒团。这些人很久以来,早已习惯于让首领和教会为他们的人生赋予含义和指点迷津;另一边则是纪律涣散,同时又野心勃勃的乌合之众。

两拨人凝视着面前的海岸线,他们所看到的橡树、松树、杜松、黄樟和其他漂亮的树木。都认为应该属于他们的。摆在他们面前的逻辑不言自明,因为他们都清楚,无政府状态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董南这才明白了过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太多发言权,毕竟自己既不是弥撒团成员,更没想过像他们一样留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打拼。

正因为如此,他干脆微笑着走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先生们,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争论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而继续,不想因此而生活在一个无法无天世界里的人们,居然奇迹般地达成了协议。没有人作一篇能与葛底斯堡演说相媲美的演讲,没有人在细节问题上过多纠缠,甚至连布鲁斯特都没做一番长篇大论,在一片沉寂中,一份代表政治、社会基本要素的文件诞生了!

“以上帝之名!”

“阿门”

“我们这些签署人是蒙上帝福佑的大不列颠和爱尔兰国王,捍卫我们信仰的君主詹姆斯的子民。为了弘扬上帝的光荣、推广基督教义以及弘扬我们君主和祖国的荣誉,我们经历了一次远航,计划在弗吉尼亚北部建立第一个殖民定居点。”

布鲁斯特的声音并不高,但在董南听来却足够能压倒海浪扑打船身和微风吹过头顶上缆绳的声响,因为他所念的盟约草案太有名了,正是民选政府的基础-----“五月花公约”!

“我们这些人庄严地聚集在上帝面前,为了更好地维持公共秩序、保持和发展上述目的,签立盟约,将我们自己归入一个民治政体。在这种精神的指引下,每隔一段时间,颁布、制定和规划这些公平和平等的法律、政令、法规以及行政机关,这是最符合定居点大众福祉的手段:我们都起誓完全尊重和服从……”

成年男人们都来了,连仆人们都被这个集体赋予了选举权。在最后一声“阿门”声中,一个个神情肃穆地走到甲板中央的大橡木桶前,郑重其事地在羊皮纸落款处签上大名或摁下自己的手印。

约翰-卡弗、威廉-布拉福德、爱德华-温斯洛、威廉-布鲁斯顿、艾萨克-阿勒顿、迈尔斯-斯坦迪什、约翰-奥尔登、克里斯托弗-马丁、威廉-马林斯……

看着这张墨迹未干的羊皮纸,董南意识到自己这趟没白来,居然歪打正着地见证了一段历史。再想到此时此刻还在地中海混得如鱼得水的马耳他骑士团国,正因为这第一时间承认了独立战争后刚成立的美国,几百年后虽然没了国土,却仍能获得山姆大叔的承认,并因此而成为联合国永久观察员,董南顿时意识到这是个为子孙后代结个善缘的机会。

“先生们,我能否像大家一样在盟约上签字?”董南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过分,但作为一个虔诚的、倾向于清教的基督徒,我还是认为我应该做点什么,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

威廉-布鲁斯顿同样不会错过这个与之交好的机会,要知道萨累东印度公司的伐木场就在离此不远的北部。毕竟初来乍到的,总共就这么点人,如果真遇事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完全可以借此向他们求援。

正因为如此,董南刚刚说完,他便爽朗地笑道:“当然没问题,事实上我正缺一个见证人。公爵大人,如果您真能在盟约上签字的话,无疑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是啊,我们还求之不得呢!”威廉-布拉福德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躬身奉上了一支鹅毛笔。

董南并没有立即签名,而是诚恳地说道:“先生们,既然大家如此欢迎,那我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首先,我代表东印度公司郑重承诺,今后将一如既往地给诸位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同时,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我可以说服美第奇银行给你们提供一笔无息贷款,先行偿还弗吉尼亚公司的所有债务,为接下来的拓荒营造一个宽松环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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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合作计划

正午时分,在先行上岸的陆战队员们确认没什么危险后,董南终于踏上了这条细长的陆地。

紧随其后上岸的天路客们跪在地上,感谢上帝让他们渡过浩瀚、狂暴的大洋,让他们客服所有的艰难险阻、痛苦悲伤,让他们重新踏上坚实的、稳固的土地,让他们适得其所。

“先生,水源不远,离这里不到一英里。而我们所急需的柴火在这里也能找到,您看——到处都是杜松,那片林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灌木。”

陆战队长很称职,董南刚换上干燥的靴子,正布置防务的他便迎了上来,兴高采烈地汇报道:“这里的泥土跟萨累很像,但质地更佳,从地面往下挖一铁锨的深度就是优质的黑土。周围也没发现被耕种过的痕迹,更没有发现任何人和居民,我想安全上应该没多大问题。”

“很好,非常好!”

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看着那些正忙着帮天路客们转运物资的陆战队员说:“离泊位那么远,被冰冷的海水溅湿了很容易得感冒,让大家注意点,宁可慢点也不要因此而生病。”

“是,先生。”

体恤下属是杰克-董一惯的风格,尽管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番话,陆战队长还是十分之感动,连忙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地说道:“先生,帐篷在那边。外面冷,您还是进去休息吧。”

穿越后第一次踏上北美洲,董南可不想就这么钻进帐篷里。况且这里到底安不安全,他表示严重的怀疑。毕竟印第安土著如果能那么容易被发现,那就不会被称之为土著了。

还没等他婉拒陆战队长的好意,几个在海滩上尽情欢笑的天路客突然惊叫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居然捡到一大堆贻贝,好大个儿,用小刀劈开,里面满是珍珠。

布拉福德更是带着几个人跑向内陆。试图收集些柴火,把这些又大又肥的贻贝当晚餐。董南似乎想起来什么,连忙大喊道:“先生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不想上吐下泻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们把它们通通扔掉。”

“为什么?大人,这可是难得的美味。”

“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董南笑了笑。不再言语,在陆战队长的陪同下往内陆走去。正趴在树桩上绘制周围地形图的加西亚副主任,见他走了过来,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应该不是第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欧洲人。根据相关文献的记载,挪威海盗曾经常来此,而从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和爱尔兰来捕鳕鱼的渔民,也常在这一片海域活动。”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要不也不会被命名为新英格兰了。”董南举起望远镜朝林子里望了望,继续说道:“先生们,尽管暂时没发现印第安土著的踪影,但我们也绝不能掉以轻心。至少在收集完淡水和柴火之前,绝不能放松警惕。”

“放心吧!”

这是陆战队的职责,不等加西亚副主任开口,陆战队长便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山包。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制高点上有我们的瞭望哨,林子里布了暗哨,灌木丛那边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等陆战炮转运过来还能得到炮火支援。”

不得不承认,陆战队的防务还是可圈可点的。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这时候,一个斥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连敬礼都顾不上,便急切地说道:“连长先生,过了那片黄樟林有一片开阔地,至少有50公顷,很多地方有被梨过的痕迹,似乎有人曾在那里种过玉米。”…,

这个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加西亚副主任更是指着刚刚绘制完的地图问道,“这里?”

“是的,就是这里。”

董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走,带我们去看看。对了,把布拉福德先生和布鲁斯顿先生也叫上。上帝保佑,希望这不是个不祥之兆。”

陆战队斥候的新发现,给刚才还欢欣鼓舞的天路客们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到相对安全的海滩边,布拉福德和布鲁斯顿等几个弥撒团的首领,则跟着董南前往那片充满恐怖气息地开阔地。

“别动!这是土著套鹿用的绳索。”

刚走出黄樟林,一个三年在哈瓦那入伍的黑人陆战队员,突然指着加西亚脚边大喊了一声。加西亚一愣,连忙收回了刚伸出的左脚。

正如他所提醒的那样,陆战连长用佩剑挑了挑,树干下的绳子突然跳了起来,吓得众人出了一身冷汗。与此同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树枝被折断的声音,随行的陆战队员们立马举起燧发枪,将董南等人护在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林子里突然窜出三只公鹿,紧接着又飞出了十几只鹧鸪。董南乐了,禁不住地笑道:“虚惊一场,好了,继续赶路。”

真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处女地,随着他们的闯入,大群大群的野鹅、野兔、野鸭,被相继惊动了,在林子与开阔地的结合部到处乱窜。

要是换成别的地方,陆战队员们肯定会猎杀几只,改善下“公约”号上的伙食。然而,在这里却不敢轻易开枪。毕竟他们虽然装备精良,但人数却不是很多,生怕枪声惊动到不该被惊动的人。

“看那边!”

对周围的环境,准备在此扎根的布拉福德比谁观察得都仔细,他指着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小沙丘,惊慌失措地说道:“大人。周围都是灌木,您不感觉这太突兀了吗?那显然是人造的。”

“去看看吧。”

董南布置褒贬的点了点头,一边示意陆战队员们警戒,一边快步走了过去。这的确是一个人造的沙丘,背面还用一块草帘盖着,上面插着一根木棍。远远望去像一个研钵。

在沙丘末端的一个洞里有一个砂锅,所有人都糊涂了,想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两个陆战队员往下挖了挖,居然挖出了一张弓。还有被加西亚认为是箭的东西,不过它们都烂了。

“别挖了,或许这是一个坟墓,”董南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弓放回去,尽快恢复原样,也别挖其它的洞。”

“是。先生。”

“我的上帝,这里真有印第安土著!”陆战队员的话音刚落,布鲁斯顿便指着脚下一片不显然的玉米茬子,大惊失色地说道:“毫无疑问,这是今年收割后留下的。”

局势越来越明朗,这片土地显然早就有了主。随着勘察的不断深入,竟然发现一个装满玉米的旧篮子,大约三、四蒲式耳的玉米中,有黄的、有红的,还有蓝色的。要两个身强力壮的陆战队员才能搬动。

令众人更为意外的是,同时还发现一口欧洲式样的铁锅。至于怎么处理它们,董南并没有再发表意见,而是将主导权交给了那帮天路客。

玉米既能当食物,更能当种子,对漂洋过海来的天路客们而言,无疑具有着难以拒绝的诱惑。然而讨论了很久后。他们的基督徒价值观最终经受住了考验,认为带着玉米和铁锅是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

所以,他们最终达成了一项妥协:带走一铁锅玉米做种子,将来如果遇到它们的印第安主人,他们就归还铁锅并照价赔偿玉米。

董南感觉有几分好笑。毕竟他们所谓的照价赔偿,显然无法让发现后的印第安人领情。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在这里呆不了几天,又用不着自己跟那帮土著打交道,也就由他们去了。

回到海滩时,天空飘起了小雪。留守的陆战队员和天路客们,早点起了几堆篝火,十几个刚上岸的弥撒团女人,则忙着给男人们洗刷衣物。

“主桅上桅帆该换的都换了,几个漏水的地方也堵得差不多了,等空橡木桶的淡水一装完就能起航……”德班舰长也赶了上来,一见着董南就汇报起船上的情况。

董南接过加西亚递来的烈性酒灌了一口,一边招呼他在篝火边坐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风向,如果总这样对我们不利的话,去新佛罗伦萨最起码需要半个月。而且海况不明,到处都是沙洲浅滩,这时候有一艘小吨位的船该多好啊。”

新佛罗伦萨是东印度公司在北美洲的定居点,距这里三百多英里,只不过人员大多来自法国和英国。其工作也很单一,除了种植些必须的农作物外,就是伐木和在最短的时间内建一个干船坞。

就是为他们来的,都这么近了不可能不去看一看。而董南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航行全看风向和海况,并不会因为距离近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全抵达目的地。

德班舰长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五月花号不是只有两百吨吗?实在不行可以临时征用下,既能解决交通问题,又能为‘公约’号争取更多的检修时间。”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把上面的东西都卸下来需要时间。”

“我们可以再抽调一百人帮忙,至于船长那边……我去跟他说。”

“好吧,就这么定了,”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说道:“先生们,尽管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面临着未知的危险,但对于这些弥撒团成员能否站稳脚跟,我却充满着信心。鉴于我们的目的,跟他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某种意义上而言还可以进行互补,所以我认为或许可以跟他们进行某些方面的合作。”

加西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禁不住地苦笑道:“可他们才两百多人!就算能站稳脚跟,又能对我们有多大帮助?”

“是啊。新佛罗伦萨现在所缺的只是粮食,而粮食他们自己都缺,我想没这个必要。”

“先生们,我们的眼光要放长一点,不仅仅要看到现在,更要看到将来!”董南摇了摇头。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异常严肃地说道:“他们现在的确只有两百多人,但不等于将来还只有这么点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就人口这个问题上,他们比我们更具发展潜力。”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利用债权从法国移民只是权宜之计。一旦路易十三解决完拉罗谢尔的胡格诺派教徒问题,并巩固住自己的王权,那美第奇银行那点债务对他来说则根本算不上什么。

况且一味的从法国移民,导致人员构成失衡,无疑是给别人做嫁衣,新佛罗伦萨因此而变成新巴黎或新奥尔良也不一定呢!…,

至于约瑟夫船长打着弗吉尼亚公司的幌子从英国购买契约奴,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英国王室在新大陆任命了总督。人口一旦超出詹姆斯敦,他们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行使王权。

正因为如此,鞭长莫及、无力控制新大陆局势的董南,才提出这一貌似荒诞不经的提议。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天路客们的普利茅斯殖民地发展得很快,用不了几年就能超过以盛产烟草而著称的詹姆斯敦。

加西亚同样明白人口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个短板,想像对待黑奴和从加勒比海带回的印第安奴隶一样,将一帮法国和英国“罪犯”和契约奴真正的收为己用,无疑是痴人说梦。毕竟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是新教徒,而且还具有在根深蒂固的文化差异。很难认同打着天主教旗号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

想到这些,加西亚禁不住地问道:“先生,那您有没有什么具体点的计划?”

“合作,”董南毅然说道:“毫无疑问,我们根本无法顾及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却又亟需这里的木材资源。在精力有限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这些工作以合作的形式委托给他们。”

“委托?”

“是的。就是委托。只要能给我们提供足够的木材,我甚至愿意将新佛罗伦萨的行政权移交给他们。毕竟相对于我们而言,他们这些信仰虔诚、信念坚定的清教徒更具这方面的优势。”

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从未奢望过能在新大陆占据一片土地。之所以来斥巨资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橡木这一亟需的战略物资。换句话说。只要这一目的能够实现,那东印度公司从法国和英国送来的移民归谁管则显得无足轻重了。

加西亚这才意识到董南良苦用心,再次权衡了一番后,深以为然地说道:“先生说得对,我们的精力不能奢侈到浪费在这里,毕竟东方才是我们所应该关注的地方。我想其他股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问题是他们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

“可以尝试一下嘛,”董南笑了笑,“事实上我也有这方面的疑虑,所以想分阶段实施。首先是合作,派一个代表留在这里,并让他们派出两个代表分别赶往新佛罗伦萨和萨累。只要他们能站稳脚跟,并表现出足够的发展潜力,那就顺水推舟的将新佛罗伦萨移交过去,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伤脑筋的问题。

至于科西莫大公和费迪南多公爵那边,完全可以让他们派往新大陆的家族成员改信新教,通过选举来参与殖民地事务。毕竟他们注重的是家族传承,而不是妄想在英国人眼皮底下建立一个王国。”

从经济角度上来看,在新大陆拓荒基本上是无利可图。德班舰长宁可在萨累被送上军事法庭,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当庄园主。董南刚刚说完,便呵呵笑道:“参谋长先生说得对,我们用不着为这个鬼地方伤脑筋,只要能给我们提供足够的木材,那让谁来管理新佛罗伦萨都不是问题。”

垄断东方贸易的诱惑太大了!

伯爵率领的首航船队虽然没回来,但澳门贸易特权和日本航线所能带来的利润,就足以使大西洋公约组织上上下下为之疯狂。相比之下,统治一片充满着危险的蛮荒之地,实在没什么诱惑力。

正如董南所预料的那样,他这个有关于合作的提议,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而立足未稳,急需各种援助的天路客们,也无法拒绝这一诱人的建议。加西亚副主任一经提出,威廉-布拉福德、爱德华-温斯洛、威廉-布鲁斯顿等弥撒团首领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为此,董南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当即表示将留下六十名训练有素的陆战队员,负责定居点的安全。一年后将派驻一支由一艘“胜利”级巡洋舰和四艘小型战舰组成的舰队,确保定居点不被海盗袭扰,并帮助天路客们发展捕鲸业。

至于伐木和造船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利益。作为双方合作的重要条款,莱登弥撒团将因此而成为造舰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全权代理东印度公司在北美洲的所有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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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用别人的钱,养自己的兵

第一百三十七章用别人的钱,养自己的兵

“大人,客人们都到了,宴会随时都可以举行。”

“那捷尔司令官呢?他来了没有?”

“早就到了,刚才还向我问起您呢。”

与冰天雪地的北美洲相比,位于中美洲地峡、东连哥伦比亚、南濒太平洋、西接哥斯达黎加、北临加勒比海的巴拿马简直就是天堂。虽临近赤道,但热带的海洋性气候却让这里四季如春,既不像北美洲那么冷,也不像南美殖民地那么热。

同时政治氛围也宽松到了极点,作为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三世任命的省督,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美第奇家族成员拉斐尔,既不用向大洋彼岸的国王陛下负责,也无需看新西班牙总督的脸色。

因为他的直接上司,并不是理论上管辖整个新大陆的新西班牙总督,而是远在波哥大的新格纳拉达王国总督。而新格纳拉达总督又需接受更遥远的秘鲁利马总督管辖,以至于让他治下的这个夹在新大陆两个行政中心间的科隆政府,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王国。

当然,这跟巴拿马在整个殖民地的经济地位有很大关系。

这里地势起伏、沟谷纵横,除南北沿海平原外多为山地,河流多达400余条,既没有像哥伦比亚和巴西那样的大庄园,也不像新西班牙和秘鲁那样盛产黄金白银。这么多年过去了,尚不能自给自足。所以对这块毫无利益可图的殖民地,无论大洋彼岸的哈布斯堡王室,还是秘鲁的利马总督,一直以来都是任其自生自灭,甚至连教会都不愿在此设立一个主教区。

毫无疑问,这是肩负艰巨使命的拉斐尔所乐意见到的。

为了给庞大的东方计划,打造一个坚实稳固的基地,拉斐尔上任伊始,便大力推行其被巴拿马各阶层和诸等级津津乐道的新政。

他要求每个农民能耕种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最好能获得丰收,使得他们的家庭充满温暖;他要求善良的工匠跟农民们一样干活儿,为了土生白人、印第安人和刚获得自由的黑人生产普通商品,以解决殖民地产业结构太过单一的弊端。

他甚至从意大利带来了一群纯朴、奉献的教士,给人们讲解道德的真谛,希望以此给人们带来幸福。

这他这幅理想的风景画里面,无所事事的贵族和生活奢侈的教士们没有位置,深受贫困困扰的劳动者和奴隶也消失了。

为了将这一切付诸实施,他以身作则,过着道德的、相对简单的生活。他亲自打猎、与仆人们一起走路。人们可以看到他骑着马或驾一辆敞开的马车,向任何穿着华贵的人们或教士脱帽致意,向下等人热情的点头。

他总是穿着身粗糙的打猎服,佩着长剑,牵着猪,唯一代表省督庄严的标志,是绕在他胸部的绶带。总而言之,他像一个热情和俭朴的绅士,而不是一个拥有几乎与国王同等权力的省督。

他上任后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不但多方筹资建立了一支小型舰队,确保沿加勒比海的所有村镇不再受海盗袭扰。而且还组建了一支高效廉洁的黑人治安部队,在短短的两个半月时间内,控制住了被牙买加海盗洗劫后的巴拿马秩序。

更重用的是,他一视同仁,让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视为下等人的土生白人有了出头之日,连像侍卫长马内斯这样的混血儿都能够获得重用。

时间差不多了,想起情报委员会科隆站昨天送来的那份急件,拉斐尔立即结束了今天的巡视,利落地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说道:“侍卫长先生,你先骑马回城堡招呼客人,我随后就到。”

几个试图抵制他上任的庄园主和贵族,早就死在穷凶极恶的海盗们手里了,用大片土地收买完人心的拉斐尔是如日中天,安全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这里离城堡又不远,周围都是效忠于他的黑人治安队,马内斯便重重的点了下头,牵着马缰说道:“是,大人。”

此科隆非彼科隆,这个位于巴拿马北部加勒比海畔的中美洲城市,远远无法与德意志兰的科隆相比拟。包括黑人和印第安人在内的总人口还不到一万,与其政治地位完全不相称。

但上任省督是个狂热的宫殿爱好者,他在任期间大兴土木,按照格纳拉达宫式样建造了这栋建筑群,远远望去很是壮观,同时也能为人们在海盗袭击时提供庇护。

具有巴拿马舰队司令官和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官双重职务的那捷尔,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来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到处乱翻,试图找出省督大人珍藏的波尔图红葡萄酒。

“将军,在近海游弋的海盗虽然被驱逐了,但贸易航线的安全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观。对此,您有何看法?有没有打算再组织一次清剿行动。”

波特拉是巴拿马为数不多的大商人,安德森和拉蒂海盗集团两年前的到来,让他蒙受了巨大损失。正急着恢复走私贸易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一探究竟的机会,见那捷尔拧着两瓶红葡萄酒从省督大人的酒窖洋洋得意地走了出来,连忙扔下身边的朋友迎了上去。

事实上情报委员会和外交部跟安德森集团和拉蒂集团达成协议后,科隆至哈瓦那、至新西班牙和马拉开波的航线已经打通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不过正打算再从他们身上敲一笔竹杠的那捷尔,当然不会据实相告,一边示意示意他坐下,一边倍感无奈地说道:“男爵先生,作为省督大人任命的舰队司令,打击海盗是我神圣的职责。但舰队情况您是知道的,总共就那几艘破船,短时间显然无法展开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护航呢?”波特拉男伯爵接着说道:“将军,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再为舰队提供一笔资助。再说这是海军的惯例,连新西班牙总督的舰队都是这么干的,您绝不会因此而受到指责。”

这样的外快不捞白不捞,问题是加勒比海舰队有更重要的任务,根本抽不出哪怕一艘战舰来为他们护航。况且今天的宴会,拉斐尔省督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横生枝节。

那捷尔假作沉思了片刻,一边打开瓶塞,一边慢条斯道:“男爵阁下,您的提议非常具有建设性。但作为十二万巴拿马民众供养的海军,我们绝不能为获得一己私立而置更多人的安全于不顾。”

波拉特急了,要知道整个新大陆除墨西哥拥有一支海军外,就眼前这位教皇陛下敕封的“海盗伯爵”能为他提供护航服务。

“可是……”

那捷尔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加勒比海分舰队的军费,绝大部分来自于像他这样的大商人。不等他说完,便呵呵笑道:“男爵阁下,我想省督大人绝不会容忍海盗总这么猖獗,更不愿看到殖民地经济因贸易中断而继续萧条。他会有办法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您也应该对他充满信心。”

“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听说过一些,但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论。”

说到这里,那捷尔突然狡黠地笑了笑,指着大厅里高谈阔论的宾客们,意味深长地说到:“男爵阁下,您没感觉到今天的宴会很特别吗?要知道省督大人一向节俭,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诸位商谈,肯定不会像今天这般浪费的。”

不得不承认,省督大人的邀请的确有些诡异,不但巴拿马有头有脸的贵族地主们都来了,连平时很少参加宴会的神职人员和新任命的治安官们都受到了邀请。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大厅外的侍卫突然高喊道:“省督大人到!”

两扇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推开,身材稍显单薄,衣着十分俭朴,但贵族气质却丝毫不减的拉斐尔,在两个黑人侍卫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大人!”

一个月前刚被任命为南海岸重镇奇特雷治安官的土生白人特雷列斯激动不已,立马走出人群深深的鞠了一躬。

“相信你能好好照料那些善良的市民,你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我的特雷列斯先生,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视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大人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特雷列斯再次鞠了一躬,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没有一点手腕,是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控巴拿马局势的。在对待奴隶这个问题上,拉斐尔的霹雳手段众人都见识过。正因为如此,对他这个托斯卡纳省督,众人丝毫不敢有轻视之心,见他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容,紧靠着他的几个贵族才宽慰地舒了口气。

为了维护他的威信,那捷尔司令官也一反常态地摆出副肃穆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俨然一个言听计从的下属。

“坐,大家都请坐。”

拉斐尔走到主位前,一边示意众人坐下,一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在宴会开始之前,有几件事要通报一下,希望能得到诸位的支持。”

果然有名堂,大厅里顿时骚动了起来。看着他们那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样子,拉斐尔继续说道:“根据最新消息,波西米亚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国王’,连王座都没捂热,就被神圣的西班牙、德意志兰和教廷联军击败,并于三个月前逃往尼德兰。”

“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的确值得庆祝一番。”

“大人,请允许我们为神圣的国王陛下干杯!”

欧洲的事情太过遥远,谁胜谁负都眼前这帮土财主而言并不重要,但他们终归是哈布斯堡王室的子民,就算装也得装出副大快人心的样子。

拉斐尔哪能不知道他们是在敷衍,事实上连他自己对战局都没有任何兴趣,就在众人眉飞色舞地附和之时,他突然话锋一转,异常严肃地说道:“波西米亚叛乱是被镇压下去了,但战争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种种迹象表明,那些贼心不死的尼德兰异教徒,正密谋攻击国王陛下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新大陆殖民地。

事实上他们已经行动了,一个月前就公然袭击巴西,并试图永远占据那里。他们的行为形同海盗,连上帝都无法容忍其残暴、贪婪的恶劣行径。作为国王陛下任命的巴拿马总督,我必须要为诸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负责,必须未雨绸缪的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神圣的国王陛下只要新大陆的黄金白银,却从未考虑过新大陆的安全。除了新西班牙有一些驻军之外,其它地方的防御几乎形同虚设,连海盗都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更何况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悍的尼德兰人呢?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一个个又不由自主地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这里又没有银矿,他们应该不会来吧?”

“是啊,除了几个种植园几乎什么都没有,要去他们也应该去墨西哥或利马,肯定不会打我们的主意。”

“得了巴尔兹,无论攻击新西班牙还是新格纳拉达,他们都需要一个进攻基地,放眼整个加勒比海地区,又有哪个地方比科隆更合适呢?”

“我们可以向波哥大求援,实在不行还可以向国王陛下禀报。”

“天啦,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新格纳拉达都自身难保,他们还能顾得上我们?至于国王陛下……那就更不用说了,除非你能发现一个取之不尽、挖之不竭的银矿。”

说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上一直以来,马德里政府从未真正统治过这块殖民地,甚至都没从巴拿马获得过哪怕一枚银币的收益。一切都是名义上的,你既然不向国王陛下交税,那你就别指望国王陛下能为你们出兵。

见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拉斐尔知道危言耸听的目的达到了,立马举起双手压了压,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局势很严峻,而我们却只能靠自己。为了确保巴拿马的绝对安全,确保贸易航线的畅通,我决定扩编那捷尔将军的舰队。与此同时,再雇佣一万名刚在波西米亚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萨累佣兵,增强省督区陆上防御力量。”

“一万名?”

“是的,就是一万名,至少需要一万名职业军人。”

本以为海盗被赶走了,接下来可以好好做生意的波特拉男伯爵,忍不住地提醒道:“大人,那么大一笔军费怎么筹集我们先放到一边,光怎样才能把他们接过来就是一个问题,要知道这可是新大陆,恐怕连国王陛下的海军都没运送那么多人横越大西洋的实力。”

“是啊,一万名佣兵需要多少船啊?我看还没等把他们运过来,科隆就失守了。”

“这一点大家无需担心,为此,我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事实上由萨累海军护航的萨累、托斯卡纳和法国船队,现在已经从法国西海岸起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先头部队一个半月后就能抵达科隆,并接管北部沿海地区的防务。”

到底是美第奇家族的人,那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一下子就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织起那么多艘船。

人都已经出发了,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人家也是为了巴拿马的安全,毕竟自上任以来,拉斐尔表现得像苦修士般地节俭,在对待金钱这一问题上,根本不像个前来收刮的省督,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圣徒。

尽管如此,波特拉男伯爵还是禁不住地问道:“那军费呢?省督大人,雇佣一万多人需要一大笔钱,就省督府那糟糕的财政状况,显然无力承担这笔巨额预算,而且您还要同时扩编舰队。”

用别人的钱给自己养兵,是大西洋公约组织一惯的伎俩,要不还花那么多钱买这个省督干什么?

拉斐尔点了点头,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道:“事实上这也是我请诸位过来的原因。先生们,这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殖民地的安全,我不得不以国王赋予我的权力,加征战争税这一迫在眉睫的税种。”

对于眼前这帮殖民地的土财主们而言,什么都可以谈,唯独不能动他们口袋里的钱。他的这番话,犹如往一潭死水里扔了块石头,大厅里顿时炸了锅。

“大人,这不符合惯例!”

“况且我们刚糟受过海盗的洗劫,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钱。大人,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比如向美第奇银行贷款,您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对此我们深信不疑。”

真是一帮要钱不要命的混蛋!

不过这一切都在拉斐尔意料之中,假作沉思了片刻,突然摇头说道:“正如马丁内斯先生所说的那样,贷款我想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如何偿还呢?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洛伦佐肯定不会提供贷款。”

天底下没什么比把税权抵押给银行家更糟糕的事情了!如果真那么做的话,很可能他们收税,要比省督府多出几倍。

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经退无可退了,除非他们抛弃巴拿马的不动产一走了之,否则只能老老实实的纳税。万般无奈之下,以马丁内斯伯爵和波拉特男爵为首的一帮土财主,不得不接受了加征战争税这一事实。

但在征税的标准和期限上,他们还是行使了一个贵族应有的权力,愣是吐沫横飞的争论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同意了以人头和财产相结合,就高不就低的征收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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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发倒计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发倒计时

战略重心向东方转移,并不是董南一个人的观点。

1621年4月23日,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司令梅尔斯的旗舰“海神”号,经过一个半月的航行,顺利抵达科隆港,并正式加入对外宣称巴拿马舰队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加勒比海舰队。

舰队司令部刚组建完的第三天下午,由萨累本土舰队护航的商船队,载着第一批两千六百多名从波西米亚战场撤回的萨累佣兵也安全抵达。

一时间,大佬云集。

随着舰队司令官梅尔斯、步兵司令官胡安上尉、参谋长卡拉米和陆战队指挥官哈里的到来,拉斐尔的省督府也随之而变成了大西洋公约组织又一个指挥中心。人口本来就不多的科隆城,更是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军营。

在此之前,科隆是一个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的海边小城。不但没一个自己的主教区,甚至都不像其他殖民地那样拥有象征司法的检审庭。正因为如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援军吸引住了,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涌向码头,想亲眼目睹这一难得的盛事。

人家既然出了钱,那就应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加税方案获得通过的拉斐尔省督,干脆准备了十几条小船专门候着驳运市民。

当“海神”号尽收眼底时,波特拉男爵是那么惊讶!那么兴奋,那么着迷呀!在他看来“海神”号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战舰。远远望到它那木头的后甲板,在他心目中是一座神奇而不可思议的建筑,唯一可配得上浩瀚大海的怪物。

他们的小艇驶过另一艘战舰时,他抱着某种敬仰的诧异感端详它,惊奇地发现他从城楼上看去觉得那么点小的船却是这样庞大;在他入神地凝视着一个船首雕饰时,胸中不平静的激奋,险些使他落入水中。

“男爵大人,今天是开放日,舰队司令部不仅允许您登船参观,甚至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负责驳运的水手长很礼貌,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这让波特拉男爵很是意外,禁不住地笑问道:“军官先生,能告诉我船舷上那些穿着短褂的黑奴是干什么的吗?”

“那不是黑奴,而是陆战队员。说到这个,看来有必要提醒下诸位,上船后一定要注意措辞,千万别因此而引发什么纷争。”

土财主们这才想起拉斐尔上任后推行的第一个新政就是废除奴隶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有的则庆幸得到了如此及时的提醒。

“水手、炮手、陆战队员和工匠来自多个国家,有白人也有黑人,甚至还有像印第安人那样的黄种人。人员构成如此复杂,团结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歧视是绝不允许的,谁要是胆敢触犯这一禁令,将会毫不犹豫地被送上海事法庭。”

“感谢您的提醒,亲爱的军官先生。”波特拉男爵想了想之后,又遗憾不解地问道:“人员来自四面八方,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不过这么多人中,总得有一个主体人种或主体民族吧?”

这个问题还真把水手长给问住了,因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简直就是个大杂烩,白人和黑人、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相当,根本不存在什么主体。迄今为止,甚至连个官方语言都没有,害的像他这样的低级军官都不得不学习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托斯卡纳语。…,

“坦率地说,还真没有!”

水手长沉思了片刻,指着战舰上执勤的官兵们苦笑道:“说出来您肯定不会相信,光‘海神’号上的舰员,就来自十二个国家,说着七八种不同的语言。”

“十二个国家?”

“是的,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苏格兰人、法兰西人、托斯卡纳人、乌尔比诺人、曼托瓦人、那不勒斯人、米兰人、热n亚人……总而言之,只要您能想到的国家,在我们的舰队里都能找到它们曾经的国民。”

听上去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细想起来也没什么。毕竟像这样的事情在欧洲军队中并不罕见,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一帮凑到一块的海盗呢?

说话间,小艇终于到达“海神”号了。

随着他们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的轮廓逐渐扩大起来;而拢船时,小艇就隐没在这大船投影的一片海面上,像可怕的黑魃魃玻璃上的倒影。波特拉男爵看到不动的船体没入阴沉的海水,而海水轻轻拍打着船帮的时候,他抬头仰望,瞧见三排大炮把威慑的炮口伸出舷窗的时候,便由兴奋变成恐惧,面色煞白,抓住小艇的穿帮,一动也不动了。

然而,他们一登舰,一踏上甲板,心里便豁然开朗。

只见帆樯英挺奇拔,后甲板一派生机。极目苍穹又远眺港湾,舱面所有物件:从干舷上一排吊床到绞盘、水泵、水龙、舱口,以至各种各样的军服,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令人赞叹。总而言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把他们给迷住了,以致久久地凝神观赏着这么漂亮的大建筑物,把什么都忘了。

“先生们,这边请,舰长先生正在军官餐厅恭候各位。”

海军的作用不仅仅是防范海盗,还能让拉斐尔担任省督的科隆政府更具凝聚力。看着他们那一幅幅目瞪口呆的样子,水手长意识到让他们参观的目的达到了,连忙躬身让到船舷边,请他们前往大舱用餐。

与此同时,拉斐尔、梅尔斯、那捷尔、上尉、哈里和卡拉米等军政大佬,正在停泊在“海神”号左侧的“里巴特”号上,召开抵达科隆以来的第一次军政联席会议。

“今天的会议本该由杰克主持的,算算时间他早该过来了,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大家之所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大计。作为公司掌门人,董南一走就是一年多,任谁都不太放心,毕竟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那捷尔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梅尔斯立马干咳了两声,一边示意仆人们出去,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德班是舰队最具经验的船长,杰克对航海也不是一无所知,我想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能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吧。”

“是啊,北美洲不比科隆,那里不但什么都没有,还得应对印第安土著有可能的威胁。可那里又关系着整个造舰计划的成败,不处理完所有麻烦事,他是绝不会轻易回来的。”

抛弃拉斐尔这个亲戚,在座的所有人中,当属卡拉米跟董南的感情最深,见众人提起了这个,忍不住地说道:“相比之下,科隆距弗吉尼亚不算太远,现在舰只又那么充足,要不派一艘船去看看吧?”

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提议,不等梅尔斯开口,那捷尔便摇头苦笑道:“卡拉米,我亲爱的小伙子,你是不是在岸上呆得太久了?派一艘船当然没问题,但大海茫茫的,如果‘公约’号已经起航了,那相差一个罗经点都会失之交臂,别说派一艘,就算派十艘去都无济于事。”…,

涉及到舰队的内部事务,拉斐尔、胡安上尉和陆战队指挥官哈里不好过多干涉,自然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卡拉米则不然,尽管他非常年轻,甚至都不隶属于舰队,但他却是大西洋公约组织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着与代表们不相上下的发言权。

朝夕相处的那么久,跟董南的关系是亦师亦友,虽然那捷尔说得很有道理,但卡拉米还是急切地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因冷静而著称的梅尔斯,可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立马抬起头来狠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把手头上的工作办好,才是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明明知道他是错的,但事关董南的安全,手握重兵的陆战队指挥官哈里,无疑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卡拉米这边。见他皱起了眉头,拉斐尔连忙打起了圆场:“是啊,是啊,我想杰克也不想因为他而耽误整个计划。先生们,梅尔斯先生说得对,手头上的工作太多了,我们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关于指挥权的问题,来之前在高级代表会议上早就达成过协议。如果董南未能从北美洲及时抵达的话,有关于东方计划的所有事务,将由拉斐尔省督全权负责。毕竟在这么多人中,就他接受过真正的教育,且具有着处理负责事务的能力。

群龙无首可不行,上尉跟哈里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异常严肃地说道:“省督大人,按照巴里主席及公约组织的相关命令,我正式向您移交步兵部队指挥权,并恳请您负责我部今后的各种补给。”

陆战队是一个特殊的作战单位,尽管它跟舰队密不可分,很多时候还接受舰长们的指挥,但却并不隶属于舰队司令部,而是跟步兵团和骑兵团一样直接隶属于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会议。

哈里哪能不知道上尉的良苦用心,也蓦地站起身来,一脸诚恳地说道:“从现在开始,陆战队也将接受您的指挥。”

陆战队既是作战部队也是宪兵队,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巴里集团的大佬们才得以放心地将战舰交给那批刚晋升的船长。否则出了海的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想像现在这般掌控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本身不是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梅尔斯司令官肯定会觉得很憋屈。毕竟他表的这个态,跟移交舰队指挥权没什么区别。

然而,在确保内部稳定这一问题上,巴里集团核心成员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也只有团结协作,才能实施庞大东方计划,才能获得比打劫更可观的利润。

正如上尉所预料的那样,梅尔斯并没有因此而不满,甚至还回过头去,微笑着说道:“省督大人,杰克没有回来,有关于指挥权的问题,我们就无需浪费时间讨论了。请您开始吧,我可不想因此而耽误了整个计划的进程。”

“谢谢,谢谢各位的支持。”

海盗们所表现出来的大局观,让心中没底的拉斐尔大为惊叹,连巴里集团四号人物梅尔斯都这么说,他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站起身来请上尉和哈里坐下,随即指着舱壁上的地图说道:

“按照东印度公司和舰队参谋部之前所制定的计划,我上任后就对巴拿马地峡进行了一次初步勘察。结果不出杰克所料,如果开挖一条连接加勒比海与加通湖的水道,那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陆地距离将会大大缩短;…,

此外,省督府还协同情报委员会和东印度公司,对硝石产地进行了一次秘密勘察。结果同样非常乐观,其储量和品质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正如杰克所说的那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除了澳门之外,董南还真没出过什么大错。这个消息的确振奋人心,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更何况相比垄断中国和日本贸易那巨额的利润,火药贸易实在算不上什么。

梅尔斯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在地图上观察巴拿马地峡,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费迪南如愿以偿的拿下了波西米亚,现在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更大规模的战争一时半会间肯定打不起来。既然没有市场,那开采硝石矿的工作也就可以放到一边,也就可以集中精力拓宽道路、开挖加通湖和加勒比海间的运河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拉斐尔指着地图说道:“大家看,这条红线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下令对巴拿马地峡进行勘查,沿山脊用鹅卵石铺出的一条穿越地峡的驿道。他的计划更庞大,之所以做这些,就是为开凿连接两大洋之间的运河做准备。

事实上在此之前,征服墨西哥的瓦斯科-科尔特斯就提出过修建运河的主张。根据已知的勘查资料,他们列出了可供开凿运河的四个备选地点:一是墨西哥南部的特万特佩克地峡;

二是哥伦比亚西北部的阿特拉托河附近的某个地点;三是尼加拉瓜地峡;四就是我手指的巴拿马地峡。

从整个东方计划上来看,开挖这么一条运河,的确能为我们提供诸多便利,甚至还能大大的节省军力。但考虑到我们的实力终归有限,先不说能不能凭一己之力开挖这条运河,就算开挖了也不一定能保住,所以只退而求其次,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缩短陆上转运的距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现在尼德兰人和英国人都时不时的绕过合恩角,从美洲最南端直接进太平洋,真要是开挖出这条能大大缩短航程的运河,那他们还不毫不犹豫地取而代之?

孰轻孰重,梅尔斯还是掂量得清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深以为然地说道:“省督大人说得对,我们决不能当这个出头鸟。与其跟几个海上强国对抗,还不如多造几艘战舰和商船,分驻到东西海岸。”

“可杰尔等不了我们那么久,要知道直到现在我们才下水了四艘‘胜利’级巡洋舰。”

在那捷尔看来,开挖连接两大洋之间的运河,似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而运河一旦通航,就能解决眼前舰只不足的问题,就让地中海、大西洋和加勒比三大分舰队更具机动性。

拉斐尔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光开挖连接加勒比海和加通湖之间的水道,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需要至少五年的时间。

“那捷尔先生,您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正因为如此,自上任以来,我就将造舰计划作为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由于得到了萨累和佛罗伦萨的大力支持,在一千多名工匠和三千多本地人的努力下,皮隆港的船坞及巴拿马湾的科科利造船厂,三个月后就能投入使用。

至于材料方面嘛,我已经从哈瓦那、墨西哥和圣地亚哥等地,定购了足够建造六艘‘胜利’级巡洋舰和十二艘快速商船的木材、沥青、柏油和熟铁。再加上工匠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时候至少会有四艘战舰和八艘商船下水,可以大大缓解战力和运力的不足。”…,

拉斐尔的估计还是保守的,事实上在战时,一艘战舰从铺龙骨到下水只需六个月。至于火炮、风帆和人员培训等其他方面的工作,完全可以同时进行,毕竟已经有一支实力强悍的舰队驻扎到了科隆。

胡安上尉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这么说,我们明年就能派出第二支舰队?”

“是的,但规模不会很大,”拉斐尔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考虑到各分舰队对战舰的需求,我们也不会将刚建造的战舰派往东方,而是尽可能使用替换下来的旧舰。”

梅尔斯乐了,在地图上划了一圈,哈哈大笑道:“先生们,看来休整完之后我们又要进行一次远航了。”

卡拉米反应了过来,一边盘算着绕过合恩角去巴拿马湾的航程,一边摇头说道:“司令官先生,我可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反正是去东方,与其绕这么大一圈子,还不如走好望角。”

不等梅尔斯开口,拉斐尔便意味深长地说道:“从航程的角度上来看,的确没这个必要。但我们同样要考虑到安全问题,要知道地峡那边现在还是不设防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组建太平洋分舰队。”

“尼德兰人?”卡拉米问道。

“还有英国人!”拉斐尔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地图说道:“事实上这几年来,他们不止一次的绕过合恩角袭击新大陆西海岸。对利马、新格纳拉达来说或许没什么,反正他们洗劫完就走,但我们却冒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的险。”

唯一濒临太平洋的科科利船厂在那里,的确冒不起任何险!卡拉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连连点头道:“船厂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省督大人说得对,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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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印度公司发展的瓶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印度公司发展的瓶颈

“水深十八寻,左舷一切正常!”

一连串叫喊声响了起来,刚开始叫声微弱而沉闷,从旗舰船尾方向的主甲板上远远传来,随后越来越响亮而清晰,飘近了后甲板,又沿着跳板飘到了船首楼上。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

请牢记在船首楼右舷一侧,德班舰长站在三十二磅大口径短炮的旁边,凝视着停泊在哈瓦那湾内的西班牙战舰。

作为巴里集团的老兄弟,德班是参加过洗劫西班牙白银舰队行动的。三年前的奇袭对他来说就像昨天一样,硝烟似乎还未散尽,而今天却悬挂着同样的三色旗,以客人的身份再次造访。

安全问题无小事,他可不认为岸上的总督大人会真的欢迎自己,毕竟这个梁子结得太深了,只要是哈瓦那人,谈起大西洋公约组织无不咬牙切齿。

“先生,就这么进港合适吗?”德班忧心忡忡,回头看了看右舷边那艘西班牙海军单桅快艇,禁不住地又问了一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不是没有其他选择,董南绝不会“故地重游”。但加上横越大西洋那次航行,“公约”号已在海上漂泊了近七个月。如果再不补给新鲜瓜果和蔬菜的话,那两百六十四名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至少会有三分之一患上坏血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都已经进港了,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董南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进港是一回事,上不上岸则是另外一回事,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除了补给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登陆。”

“是,先生,我这就安排。”

“副主任先生,你也上去看看。”董南转过身去,继续说道:“我们跟外界失去联系已经很长时间了,看能不能打听点有用的消息。”

加西亚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点头说道:“好的,我上去看看。”

虽然绝大数官兵们都是新人,但对大西洋公约组织和哈瓦那殖民地的恩怨,并不是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根本无需德班舰长下令,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做起了战斗准备。

然而,除了补给物资要比平时贵上两倍之外,新任哈瓦那总督并没有太过刁难这帮死对头。也同样没有对董南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敕封的公爵大人,表示出应有的敬意。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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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家不欢迎,得到所有补给的董南,自然也不会在此久留。加西亚副主任打听完消息一上船,便下令“公约”号连夜起航。

“拉斐尔总督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称职,居然跟哈瓦那达成了友好协议,或许这就是我们能在此获得补给的真正原因。除此之外,他还利用尼德兰人的威胁,迫使巴拿马的那些贵族和庄园主,接受了战争税这一新税种。”

“尼德兰人的威胁?”

加西亚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董南倍感意外。要知道加税是一件极其敏感的事,一个不慎就会惹来大麻烦。

“是的,”加西亚点了点头,眉飞色舞地说:“种种迹象表明,尼德兰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建类似于东印度公司那样的西印度公司。他们不受《托尔德西拉斯条约》的限制,完全无视新大陆现有的格局,试图挑战西班牙国王菲力浦在西印度的权威。”…,

尼德兰西印度公司在殖民史上如昙花一现,其赚取的利润、掠夺的财富、所造成的深远影响,远远不如东印度公司那一同门师兄弟。如果非得找点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其存在几十年间最重要的成果,无疑是曼哈顿岛和哈德逊河下游的殖民地化。

不过在董南看来,热衷于财富地尼德兰人至少在现在不会染指北美洲。毕竟那里什么都没有,想在那里获得巨额利润无异于痴人说梦。

“联省政府把非洲从北回归线以南地区所有的贸易和殖民事务,全权交给这个即将运营的机构。更重要的是,还授予它在新大陆各处同样的权力。某种意义上而言,无论萨累还是巴拿马,都在其所谓的授权之内。”

真是一帮贪婪的混蛋!

董南沉思了片刻,紧盯着桌上的地图,自言自语地说:“萨累的安全,我们暂时无需担心。毕竟西班牙人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们显然不会干那种得不偿失的事。至于巴拿马嘛……也应该不会成为他们攻击的优先目标,如果猜测得没错的话,他们会对巴西和新西班牙更感兴趣。”

“您猜对了!”

加西亚副主任蓦地站起身来,指着地图笑道:“尼德兰人企图有步骤的在东西两半球,建立像葡萄牙式的另一个帝国。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取得了一些了不起的成就。先是扩张到苏门答腊,不久又夺取了马鲁古群岛,甚至在爪哇建立了巴塔维亚城,并使之成为新的东方香料贸易中心,大有将葡萄牙人经营多年的果阿取而代之之势。

值得一提的是,自斯考特和勒梅尔成功绕过合恩角后,只要他们感到方便,就可以利用这条太平洋航线。这一系列被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却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里变为了现实,性好进取的尼德兰人肯定不会驻足不前,所以现在就着手夺取他们感兴趣多年的巴西了。”

这个推测与董南不谋而合,要知道对尼德兰人而言巴西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只要能从葡萄牙人手里夺过来,就能获得两条去往东方航线上最重要的补给点,况且葡萄牙人在那里经营了一个多世纪,本身就拥有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财富。

“他们动手了没有?”董南问道。

“动手了!”加西亚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们任命著名海盗船长皮特尔-皮特尔聪为西印度公司舰队司令,并率领一支由三艘单甲板战舰和六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于三个半月前一举攻占了防守形同虚设的巴伊亚。

他的到来让新大陆各殖民地当局很是不安,生怕成为其下一个目标。而拉斐尔省督也正因为利用了这一事件,成功说服巴拿马的贵族庄园主们,接受了加征战争税的提议。”

这个势借得好!否则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唯有洗劫一途。

董南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尼德兰人还真帮了大忙,这么一来,我们的财政压力无疑会大大减轻。如果杰尔那边的对日贸易开展的好,那造舰计划所需的资金就无需我们费心了。”

建设海军就是烧钱!

按照第一次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会议上的估算,萨累、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巴拿马的造船厂,五年内只为三大分舰队建造十八艘“胜利”级巡洋舰、二十八艘四百五十吨级的单甲板战舰。…,

正因为如此,董南等人才下决心往北美洲移民,试图利用那里的橡木资源进一步压缩成本,用最少的钱建造更多战舰。

然而,光有战舰是不行的。想垄断东方贸易,获取巨额利润,同时还需要几倍于战舰的商船。董南权衡了一番,突然抬头说道:“先生们,局势发生了变化,我们的造舰计划无疑需要做一些小小的调整。除此之外,还需引导更多地萨累、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商人和贵族从事海上贸易。”

东方的财富再多,运不回来那就不是财富,至少说不是属于自己的财富。一直保持沉默的德班舰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先生说的对,我们也需拥有一支像尼德兰人那样的商船队,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们被驱逐出东方之后的贸易空白。”

凭大西洋公约组织各成员国、领地和实际控制区现有的造船实力,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原材料,像尼德兰人一样一天造一艘船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伯爵拿下了台湾,假以时日,必能垄断利润丰厚的对日贸易。再加上主政巴拿马的拉斐尔省督,又解决了加勒比海分舰队一部分军费,造舰计划所需的军费已经不再问题。

唯一制约东印度公司发展的瓶颈还是人口。凭各成员国、领地和实际控制区加起来那不足一百万的人口基数,显然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东方计划。

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利用中国的人口资源尚需时间。董南想了想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更大规模的宗教战争上了!要知道无论托斯卡纳还是乌尔比诺,甚至连曼托瓦都不能才征召海员。如果没有新鲜血液补充,就算能建造出东方计划所需的各类船只,也没有那么多人去操作啊!”

浑水摸鱼无疑是增加人口的最佳办法,加西亚副主任沉思了片刻,连连摇头道:“可是我们已经撤军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尉和卡拉米已经到来巴拿马,难不成再让他们回去?再说波西米亚局势已定,新教势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战火就算能重燃也没这么快呀!”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董南摇了摇头,一脸坏笑着说道:“其实浑水摸鱼有很多方式,根本无需再像上尉一样干得那么难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完全可以发挥得天独厚的宗教优势,让教会参与进来,在为战区信徒提供医疗、救济等人道主义援助的同时,解决一些我们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

至于战火会不会重燃?什么时候重燃?那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所能左右的,但有一点很明确,就目前的局势和双方间的关系而言,波西米亚战争仅仅是个开始。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那些怀着朱庇特般宽厚心肠的神职人员,必然能重返欧洲拯救那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迷途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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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巴拿马在望

日复一日的海上生活索然无味,搭乘“公约”号准备前往萨累的莱天路客代表爱德华-温斯洛,甚至后悔起当日接受弥撒团首领布拉福德这一安排来。------------------

因为从鲟鱼角再次起航后,他这个“外交官”并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不仅没有单独的舱房,连一日三餐都跟普通水手和陆战队员别无二致。那位古里古怪的“海盗公爵”,更是像当他不存在似地,这么多天来从未接见过,甚至都很少能在甲板上看到他的身影。

就在他对前途惴惴不安之时,突然接到了二副代为转达的邀请,请他换上体面的衣服,与公爵大人一起共进晚餐。

董南突发的善举所招来的宾客,多得令人吃惊,而爱德华-温斯洛发现他自己被安排在餐桌的下首,紧紧地挤在随军教土和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绅士之间。

这位绅士是董南在巴黎招募的一个法国人,曾在某个特别伤脑筋的法庭审判中担任过代理检察官。据说这趟航行结束后,他将会以陪审法官的身份在萨累那个海盗窝任职。

一帮穷凶极恶的海盗居然需要法官,听上去的确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可笑。不过爱德华此时却顾不上再研究这个开口闭口都是法律术语的法国佬,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安排在低位较低的客人中间。

这次宴会虽然宾客多了一点,水手代表、陆战队员代表、工匠代表都来了,让人感觉不太舒适,但还是有它的好处。地位较低的客人们,坐在离董南、加西亚和德班舰长很远的地方,中间还隔着军官们那的厚实方阵,因此可以随意地聊天,几乎就像奥林匹斯众神没有在场一样。眼下,他们正发出一片欢宴的嘈杂声。

那个长得很猥琐的法国佬,看来是个知识广博的人,很愿意和人交谈。不愿意被人忽视,试图引起公爵大人注意的爱德华,禁不住地问道:“雅克先生,我能否向您请教一个法律方面的问题?”

“当然,这是我的专业,而我对各种法律的了解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

高谈阔论那么久,都是一些无关于法律方面的话题,雅克显得有些兴奋,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正如爱德华所预料的那样,他抛出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连正跟德班舰长低声交谈的公爵大人,都下意识地放下酒杯朝这边看来。

“我想知道在海军法庭上,在军衔极端不对等的情形之下,是如何进行有关暴虐和压迫的诉讼?”

爱德华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故意干咳了两声,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举一个完全假定性的例子,要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总司令和他上校军衔的同谋,迫害了某个无辜的下级,是否他们会在同辖区的军官们面前受审?还是会移交给海军部的高级法院,还是移交给枢密院,或者移交给国王本人?”

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至少说在这个场合里讨论不太合时宜。要知道许多军官在座,而水手代表和陆战队员代表只占少数。如果不是把枢密院和国王抬出来,表示与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无关,他这个问题无疑有着挑拨离间之嫌。毕竟在军队这一特殊群体中,上下级关系和官兵关系总是那么紧张。

雅克不但是个法律专家,看来还是个书呆子,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被人利用了,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唔,阁下,如果这种迫害是民事侵权行为,不管它发生在海上,发生在淡水水面上,还是发生在相当潮湿的地面上,海军部法院无疑都会有审判权。”…,

“请问,阁下,”爱德华接着问:“确切地说,地面到底得有多潮湿才行?”

“噢,我看必须相当潮湿,相当潮湿。海军部法官的权限是,他可以处理一切案件,只要案情发生在海里、海上、海边,或者公共小河,或者淡水港、河流、潮水涨落之间所经过的区域和角落、以及临近的海岸和河岸——全都是相当潮湿的地方。”

这时候,爱德华突然注意到,董南正坐在餐桌对面偏上首的位置,朝他举杯微笑。“敬你一杯葡萄酒,温斯洛先生。”他说着,一边礼貌地颔首致意。

目的达到了,爱德华也朝他微笑,真诚地点头致意。这时候,一个呼吸声粗重的陆战队员,在他杯子里满满地斟上了葡萄酒,他喝了起来。细细品味后居然发现,正是他前一天喝过的同样的西勒利。

这就意味着官兵们所喝酒都是一样的,只是在这个场合喝下去觉得更加爽口。

“多好的葡萄酒啊!”爱德华自言自语地评论道,“但酒也绝对不是无害的。”他又加了一句,慢慢地喝完剩下的葡萄酒。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因此而更加重视他,居然再次举起酒杯,一边跟那个夸夸其谈的法国佬点头致意,一边微笑着说道:“雅克先生,您在法律上的造诣简直令人惊叹。或许我应该推荐您担任萨累议会的法律顾问,就立法方面的事务为议员们提供咨询。”

“感谢您的夸奖,尊敬的公爵大人,如果您真这么想的话,我更愿意担任您的私人法律顾问。”

真是个瞪鼻子上脸的家伙,居然想一步登天!来自英格兰的炮术长暗骂了一句,立马岔开了话题,似笑非笑地问道:“未来的法官大人,看来我有必要提醒您,萨累并不是法兰西,在法律上还是有一些细微差别的,比如奉献物。”

“奉献物?”

这是一个很专业的法律术语,在法国并没有被广泛的应用。但雅克并没有被难住,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萨累法律跟英国有着很大相似,在我所了解的英国司法实践中,如果有人因为跳上一辆移动中的推车,失足摔断了脖子,不管这辆车移动得多慢,那么推车和上面所有的东西就都是奉献物,必须没收给国王。

但如果推车是停止不动的,而有人从轮子上爬上去摔死了,那么只有轮子是奉献物。同样的道理,如果停泊的船是一个人的死因,只有船身是奉献物,但如果它在航行中,那么货物也要没收,只要它还在普通法的管辖范围以内。因为,如果在公海上,我亲爱的阁下,又要根据一些非常不同的规定了。”

他的话音刚落,爱德华身边的那位随军教士便接过话茬,用口音很中的英语吹嘘道:“我兄弟的保护人住在肯特郡,他被授予了铎德汉领地全部奉献物的接收权。他给我看过砸死泥瓦匠的一块砖,还有开枪时爆炸的一杆枪,还有一头非常暴躁的公牛,它的主人不愿意用钱来赎回去。

他还告诉过我法律上另外一个细微分别——如果一个孩子从梯子上掉下来摔死,梯子不会没收;但如果他的父亲摔死了,那么梯子就会没收。我的意思是说,在第二种情况下,梯子是奉献物,而在第一种情况下则不是奉献物。”

“很对!”…,

雅克点了点头,不无得意地剖析道:“布莱克斯通就是这样解释这一条的:在教皇制度迷信的时代,人们通常认为婴孩是纯洁无辜的,不需要用奉献物来换取赎罪弥撒,或者更确切地说,换取弥撒的超度。不过另一个权威……”

一个法国佬,竟然比自己这个英国人更了解英国法律,爱德华的注意力已经涣散了。那位刁难他的炮术长碰碰他的衣袖,提醒道:“雅克先生在和你说话呢,温斯洛先生。”

可没等他开口,那个刚显摆了一番的法律专家,就呵呵笑道:“同意!我肯定您会同意我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朝餐桌下首叫道,“我要说的是,在死亡的官兵当中,敌人直接杀死的,或者因为战斗中受伤致死的,十个里面还不到一个,他们几乎全都是因为疾病或者意外而死的。”

“我同意您的说法,”随舰医生站了起来,“也许应该说,这些数字表明了作战军官和非作战军官之间相对的重要性。”

“或者也许该说,”一个非常风趣、脸色通红的陆战队军官说,“敌人每杀死一个人,医生就杀死了九个人,哈,哈,哈!”

“行了,鲍尔斯,注意分寸。”

董南可不想让人笑话自己的部下没文化,立马举起酒杯,笑容满面地说道:“温斯洛先生、雅克先生,哈林顿大夫,我敬你们一杯。”

“谢谢,谢谢您尊敬的公爵大人。”

“之所以举行这个宴会,是想借机告诉大家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我们已经安全抵达了巴拿马海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就能看见陆地,而我们也可以上岸休整了!”

的确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军官和士兵代表们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长时间的航行让爱德华变得有些麻木,居然脱口而出道:“大人,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萨累。”

“是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好心情,”董南笑了笑,一边招呼众人喝酒,一边继续说道:“巴拿马是个好地方,温斯洛先生,我肯定您会喜欢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联合舰队参谋长

第一百四十一章

联合舰队参谋长

到来,终于到了!

经过三月半月的航行,董南终于再次踏上了坚实的陆地。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

请牢记事实上这也是他有身以来,头一次踏上中美洲的土地。

一艘比“海神”号还要大的战舰靠港,让科隆再次万人空巷,连尚未完工的码头边挤满了人。更有甚者,雇佣所能找到的小舢板,在“公约”号那巨大的船身周围游弋,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对于他们的热情,拉斐尔省督并没有多加干涉。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切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事实上也正因为舰队的存在,让他这个刚上任不到两年的省督,拥有着前几任省督所不具有的崇高威信。

安全了,董南自然不会在船上久留。船一进港就被那捷尔亲自接到省督府,跟拉斐尔、梅尔斯、上尉和哈里等人介绍起此行的经历来。

“……粮食问题和安全问题,直接影响到木材砍伐工作。再加上船坞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建成,所以暂时还无法利用那里的橡木资源。至于莱登弥撒团的能力,我还是充满信心的。也许用不了五年,他们就能把那里变为另一个山巅之城。”

计划不如变化,半路上碰上的莱登弥撒团,无疑是最大的变数。考虑到兄弟们对此一无所知,董南不得不花了近一个小时,介绍那帮饱经磨难的天路客。

重心转移到巴拿马,集中精力解决亟需解决的问题,众人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但把拥有三千多人的新佛罗伦萨殖民地,就这么交给一帮狂热的清教徒,梅尔斯还是不大放心,禁不住地说道:

“杰克,尽管他们跟詹姆斯国王不对路,甚至还在尼德兰流亡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都是英国人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殖民地真发展起来了,并成为西印度最大的木材生产和造船基地,那伦敦方面必然会有所行动,毕竟那里本来就叫新英格兰。”

“是啊,”那捷尔也有着同样的疑虑,“正在建造的这一批‘胜利’级巡洋舰和快速商船使用的木材,是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才采购到的。如果他们那边接不上的话,那整个造舰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

谁也不愿意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面,更何况这关系到整个东方计划呢?他们的心情董南哪能不理解,想了想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看来我还没有解释清楚。在这里我必须强调的是,他们已经有了一个类似于萨累的政体,某种意义上而言,其政治架构比萨累更公平、更公正。只要我们能遵循他们所认同的原则,一样可以像弥撒团成员那样发挥影响力。”

“这跟听他们的又有什么区别?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他们总共才两百多人,既没实力又没钱,他们应该听我们的才对。”那捷尔显然是个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家伙,一脸很不情愿地说道。

相比之下,拉斐尔考虑得要全面的多,不等董南开口,便呵呵笑道:“那捷尔先生,看来您对拓荒有多难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在我看来杰克所作出的、无疑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决定。毕竟不拓荒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无法养活那么多人,更别提获得我们所需要的橡木了。”

其中利弊是显而易见的,让出主导权就等于同时仍掉了一个麻烦。否则大西洋公约组织将不得不组织无数次远航,为新佛罗伦萨的阀木工人提供所需的补给。而组建一个真正的殖民地政府,则需耗费更多的精力。…,

真要是让投资超出了收益,那还不如直接购买呢。

董南所提议的让出主导权,显然能解决东印度公司不得不面临的两难问题。毕竟巴里集团上上下下从未想过要那块什么都没有的土地,只是需要那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木材罢了。

“我认为杰克处置的很得当,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跟尼德兰人开战,也不愿意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胡安上尉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董南这边,那捷尔这才意识到什么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利益,不无尴尬地苦笑道:“杰克,你知道的,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猛地转不过这个弯。”

“不说这些了,还是谈谈眼前的问题吧。”

董南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在组建太平洋分舰队这个问题上,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但考虑到从合恩角绕一圈的航行成本,我们是不是趁此机会做点什么?比如先组建一个矿业公司,派人从陆路先行赶往智利。”

“恩,这个提议不错,”拉斐尔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点头道:“最好再带几艘商船,把上半年开采出来的硝石全部运到巴拿马湾。同时在科科利建一个颗粒火药厂,把新大陆的火药生意先做起来。”

“具体的生意就无需我们操心了,对于你这位刚加征完战争税的省督大人来说,这或许是个安抚贵族庄园主们的好机会。”

“你是说颁发火药贸易特许状?”

董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火药是一方面,除此之外,最好把火炮和火枪生意一并做起来。”

那捷尔乐了,禁不住地哈哈大笑道:“尼德兰西印度公司跟海盗没什么区别,想让他们离自己远点,就必须拥有一支足以让他们害怕的武装。先生们,我想无论利马、新格纳拉达、还是哈瓦那和墨西哥,都会需要火药、火枪和火炮的!”

尽管这很诱人,但拉斐尔还是摇头说:“火药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火枪和火炮。一是我们没有制造火枪和火炮的工厂,二来也没有在新大陆开展火枪和火炮贸易的特许。”

在控制火器这一问题上,新教国家和天主教国家的立场是一致的:绝不允许殖民地制造火枪和铸造火炮,从事军火贸易更是需要王室的特许。

梅尔斯可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生产不是问题,大不了让高尔先生在科隆开个分厂。至于特许嘛……这都什么时候了!尼德兰人的火炮都架到了脖子上,谁还管你要什么特许状?”

上尉也意识到这是个赚大钱的好生意,回头看了董南一眼,随即哈哈大笑道:“管他什么特许状呢,让菲力浦见鬼去吧!再说新大陆最不缺的就是走私商,连王室控制得最严的黄金白银都走私,卖点火枪火炮又算得上什么问题呢?”

虽然拉斐尔很能干,但搞这些歪门邪道还真不如眼前这帮前海盗专业,居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忍不住地笑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把兵工厂搞起来,省得连舰队和步兵团的弹药补给都得从萨累万里迢迢的运过来。”

波西米亚战争去年就结束了,从一万多佣兵中精挑细选的小伙子也安全送抵了巴拿马,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将会被训练成合格的陆战队员。佣兵中所有的骑兵,也相继分流去了佛罗伦萨、乌尔比诺和萨累,功成名就的胡安上尉可不会在此久留,随即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杰克安全回来了,科隆也没我什么事儿了。伙计们,要不我搭乘下个月的商船队回萨累,顺便把兵工厂的事给办了。”…,

董南点了点,不无感慨地说道:“两年了,是该回去了。”

“那我呢?”

卡拉米显然不想像上尉一样回家,用期盼的目光紧盯着董南。一直为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人选头疼的拉斐尔,顿时眼前一亮,朝面无表情地梅尔斯问道:“司令官先生,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人选的问题不能再拖延了,您看是不是尽快定下来?”

董南没有回来之前,拉斐尔的确具有着大西洋公约组织赋予的指挥权,但并没有人事上的任免权。至于谁来当正筹建中的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还是梅尔斯这个联合舰队司令说了算。毫无疑问,在这个问题董南也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干脆举起酒杯,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地细细品尝了起来。

那捷尔可不管那么多,冷不丁的冒出句,“卡拉米嘛,这还要问?”

作为巴里集团重点培养的接班人,让卡拉米担任这个分舰队司令,的确是众望所归。但在梅尔斯看来,他太过年轻了,当一个舰长还可以,当指挥一支舰队的司令官则显得有些嫩。毕竟组建太平洋分舰队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巴拿马湾安全那么简单,等第一批“胜利”级巡洋舰下水后,还要横越太平洋,支援驻扎在台湾的伯爵。

卡拉米不合适,那捷尔同样不合适,在眼前所能找到的人选中,没一个能达到梅尔斯心目中分舰长指挥官的标准。见众人齐刷刷的朝自己看来,不得不严肃地说道:“先生们,事关整个东方计划的成败。作为联合舰队司令,在任命分舰队指挥官这一问题上我必须持谨慎的态度。请大家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再考虑考虑。”

事实上董南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跟梅尔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所以不发表意见,一是不想给人以手伸得太长的感觉,二来也不想让卡拉米失望。

可看着他那副沮丧的样子,心中又有几分不忍。再次权衡了一番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先生们,司令官在这里,旗舰在这里,那联合舰队司令部也应该设在这里。另外我几乎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东印度公司上,联合舰队参谋长这一职务显然无法继续胜任,所以我郑重提议由卡拉米接替我的职务。”

参谋长绝对是个锻炼人的岗位,要知道联合舰队没有副司令官。如果卡拉米能继任,那三、五年后接任分舰队指挥官将不存在资历上的问题。作为他的老东家,胡安上尉同样希望他能有个好发展,立马脱口而出道:“海上的事情我不大在行,在这个问题上自然也就没有太多发言权。但有一点必须要向大家说明,卡拉米先生在担任萨累和托斯卡纳联军参谋长期间,表现出一个高级军官应有的品质。”

自己的提议没得到采纳,这让那捷尔很没面子,如果再不说点什么,那他这个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的权威将荡然无存了。所以上尉的话音刚落,便急切地说道:“梅尔斯,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卡拉米的能力有目共睹,你就别再为难他了。”

“为难?亲爱的那捷尔,你这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梅尔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先生们,关于由谁接替杰克职务这一问题,我同样只具建议权,毕竟舰队参谋长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必须由代表会议最终决定。”…,

“我们不就是代表吗?”那捷尔乐了,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哈哈大笑道:“杰克两票、拉斐尔一票,上尉、哈里和我各一票,再加上你的。我的司令官大人,票数都快过半了,在正式提交会议审议之前,还是让卡拉米先代理吧。”

“代理参谋长!真是一个好主意,”梅尔斯笑了笑,一边示意卡拉米坐下,一边说道:“我想应该没多大问题,事实上我也急需一个助手。”

“谢谢,非常感谢,尊敬的司令官先生!”

“谢什么谢?”看着卡拉米那副欣喜若狂地样子,梅尔斯摆了摆手,不无自嘲地说道:“如果再不让你代理这个参谋长,我这个舰队司令官恐怕都坐不稳了。”

“得了,梅尔斯,推选你担任舰队司令官是大家对你的信任,就算让卡拉米回萨累种地,我们也不会干那种出尔反尔的事。”

“是啊!”董南深以为然地说道:“这么多人中,就你有资格担任该职务。如果不是众望所归,就杰尔那坏脾气,还不吵翻天了?”

五年前的那场遭遇战,是梅尔斯心中永远的痛。尽管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并没错,但在董南、伯爵和那捷尔面前却总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毕竟临阵脱逃终归是个不争的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人,并没有因此而记恨,甚至还委以重任,现在更是将大西洋公约组织所有的海上力量交给了自己。这份信任如千钧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所以在处理一些问题上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兄弟们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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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奸巨猾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奸巨猾

刚刚过去的一年(1620年),是极不寻常的一年!

那个曾被张居正压迫过,开始还勤于政务,后来却许多年不见大臣、不上朝,被儿子问题纠缠了几十年的万历皇帝,终于在他从未离开过的京城里驾崩,成了一个生于深宫、死于深宫的人。

担惊受怕几十年的朱常洛终于熬出头了,于八月一日正式登基,定年号为泰昌。然而按照大明惯例,要等万历这一年过完,明年才能用自己的年号。可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年号竟然没能用上,因为他继位后仅活了一个月!

一年之内发了两次国丧,政局之乱,可想而知。之前刚被打压下去的东林党,在这大明江山风雨飘摇之际,居然奇迹般地来了个大翻身。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从一开始东林党就把筹码押在朱常洛这位柔弱太子身上,争国本、妖书案、梃击案……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坚定地站在这一边。

现在回报的时候终于到了。

明光宗在位的那一个月里,就一连升了好几个东林党人的官,其中包括刘一璟、韩旷、周嘉谟、邹元标、孙如游等等。东阁大学士、内阁成员、吏部尚书、大理寺丞、礼部侍郎等乌纱帽,又一次回到了东林党手里。

再加上接下来的拥立之功,让东林党人在天启皇帝朱由校这里获得了更丰厚的回报。尤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杨涟,居然在短短的一年内,由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升任为堂堂的二品大员——左副都御史。

而长期跟东林党作对的崔文升被发配南京、李可灼被判流放,连正准备告老还乡的老臣方从哲都不放过。原因仅在于他是浙党,其罪名更是大明版的“莫须有”,刚被升任为礼部尚书的孙慎行,把什么叫强词夺理诠释的淋漓尽致。

称“从哲纵无弑之心,却有弑之罪,纵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强词夺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赶尽杀绝,接着上奏,“陛下宜急讨此贼,雪不共之仇!”

就在他们闹得不亦乐乎之时,没有熊廷弼镇守的沈阳,不出意外的被努尔哈赤攻破。连被努尔哈赤称之为“熊蛮子”的熊廷弼,都因为是楚党,或与楚党有牵连而靠不站。穆玉峤这个名不经正传,还有一段历史说不清的鲁党秀才,自然也就别奢望为朝廷效力了。

心灰意冷!再也找不出哪个词比这更能描述他此时的心境了,甚至认为董南之所以不愿叶落归根,也正是因为看不下去这没完没了的党争。

“辽东局势堪忧啊!”

他的心思沈老将军早就看穿了,为了不让他误入大西洋公约组织这一“歧途”,便指着桌上的战报,不无惋惜地说:“袁应泰为官廉洁、为人清正、为政精明,可惜的是不会打仗,居然率三万大军迎战努尔哈赤的六万骑兵,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辽阳的丢失,标志着局势彻底崩溃,标志着辽东成为了后金的势力范围,标志着从此以后,努尔哈赤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抢哪里就抢哪里。

想到这些,穆秀才禁不住地叹道:“局势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如果再不当机立断的起用熊大人收拾残局,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那就要看首辅叶大人有没有这个气量,不过话又说回来,局势已糜烂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去了也只能广宁一线筑垒死守。”…,

说这些无异于纸上谈兵,沈老将军顿了顿之后,突然岔开话题,冷不丁地说道:“贤侄,并不是每个东林党都像徐大人这么开明的,台湾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朝廷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以至于徐学聚和沈有容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向朝廷据实禀报。现在徐大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换个死脑筋的巡抚大人来,福建水师进驻台湾的事想瞒也瞒不过去,更别说再像现在这般一船接一船的往海峡那边运送流民了。

这关系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如果再不想出个两全之策,必然会被那些言官们的弹劾给淹死。

穆秀才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可连徐学聚和沈有容这样的朝廷命官都束手无策,他这个一介布衣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建议他们带着全家老小移居台湾,当一个千夫所指的“叛官”。

“名不正则言不顺,可指望东林党显然不太现实,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一些没用的,老将军立马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废话,这还要你说?”

“老将军息怒,晚生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令穆玉峤倍感意外的是,沈老将军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意味深长地说道:“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有什么好怒的?贤侄,老夫真没有苛责你的意思,更不会后悔之前所作出的决定,只是不希望大家的心血付之东流啊。”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福建共往台湾送去了四万多流民。为了不引人注意,进驻台湾的水师官兵不得不充当着地方官的角色。出去容易回来难,事关几万百姓的安危,再想把福建水师主力撤回来,显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唯今之计,只能想方设法说服朝廷在那里设府开衙。但就目前的政局而言,想造成既有事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海峡对岸的伯爵来说,徐大人和沈老将军面临的困境不值一提。毕竟他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四万多人在手上,再加上刚搞好关系的当地土著,足以抵挡住尼德兰人任何规模的反扑。

但如果真什么都不做的话,又有过河拆桥之嫌,把礼义廉耻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穆秀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见老将军流露出一副忧心忡忡地表情,他忍不住地说道:“可咱们上交给朝廷的都真金白银啊!”

“一码归一码,这跟擅自调兵完全是两码事。更何况还牵涉到西夷,往大处说,这是皇上才能定夺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几十万两白银,我们也别想走到这一步。”

“那徐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老将军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他就想青史留名,想把老骨头安葬到台湾。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以公然抗命为荣。”

看来徐学聚的身体是真不行了,居然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对于他这样的东林党人,穆秀才有的只是敬意,更不会将其跟京城里那些斗得不亦乐乎的达官显贵等同视之了。

“我们绝不能让徐大人失望,”穆秀才说:“实在不行,那就跟朝廷摊牌。大不了再增加十万两白银,反正他们正是缺钱的时候。”

“你真以为钱能解决?”…,

老将军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贤侄,官场险恶,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说句不中听的话,对与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认为。”

“那您老有没有什么良策?”

“办法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沈老将军指着地图上的辽东说:“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能从海路给后金致命一击的话,那所有问题将迎刃而解。”

雪中送炭的确是个取悦朝廷的好主意,然而相隔千里,对辽东几乎是一无所知,一路之上又没有补给点,伯爵手上的那点兵力就算去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是大明的内部事务,指望正忙着跟日本人做生意的伯爵伸出援手,其可能性近似于零。

看着他那副为难的样子,老将军急了,紧抓着他的胳膊说道:“贤侄,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从未奢望过那个钻在钱眼里的舰队司令为我们打仗,只是想借用他几艘船和几门火炮罢了。”

这跟调人家的兵又有什么区别?穆秀才被搞得啼笑皆非,暗想就算人家愿借,你和你儿子手下的那帮官军也没本事使用啊!

“当然,兵多少是要借一些的,不过我也不会让他们白干,该多少军饷给多少军饷,战利品到时候也有他们一份儿。”

老将军显然不想就这么老死福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上战场。可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东印度公司首航船队就那么点兵力,粗中有细的伯爵肯定不会答应。除非真能开出让他难以拒绝的条件,比如允许东印度公司在中国沿海自由通商。

见沈老将军一脸期盼的紧盯着自己,穆秀才不得不摇头苦笑道:“恕晚生直言,您老这个主意还真不怎么样。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借兵,就算借了胜负还是一个未知数啊。”

“兵力是悬殊了点,但努尔哈赤也不可能处处设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只要船在就有退路。再说我又没想过什么一战定乾坤,只是想以此吸引他们回防,为广宁一线的兄弟争取点时间而已。贤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砍几百颗首节回来,不但台湾的事情不是问题,你小子加官进爵、光宗耀祖那是指日可待呀!”

真是个如假包换的老骗子!说这么好听还不是想利用人家的洋枪洋炮?

加官进爵穆秀才喜欢,光宗耀祖更是他的愿望,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让东印度公司的兄弟身犯险境,却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您老就别为难我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我做不了主,就算董大人在这里他也不敢轻易答应。”

“那个乌尔什么诺的国王?”

“是的,除此之外,他还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东印度公司的总经理兼联合舰队参谋长。”

“可惜了,太可惜了!”沈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像他这样的大才,就算现在取得了一些成就,也别指望将这份基业传给子孙后代。”

有关于董南这个人,穆秀才还真说不清楚,干脆岔开了话题,一边给他的杯子里添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您老这个计划很难付诸实施。不是晚生不帮忙,而是的确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您老能不能说清楚点?”

“贤侄,不是老夫不仗义,也不是老夫言而无信,而是作为你们所说的盟友,就应该拿出盟友的诚意。既然他们不愿意肝胆相照,那我自然也就无需恪守承诺了。”

穆秀才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老将军,您万万不能干出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沈老将军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老夫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与他们之间有何‘亲’可言。至于你所说的那些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那是以后的事情,老夫活不了那么久,只顾眼前!”

“这算是威胁吗?”

“总共就千把人,这还用得着威胁吗?”

穆秀才彻底服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居然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儿。如果真让他干出什么傻事,那自己将来怎么跟董南交待啊?

想到这里,穆秀才的头都大了,连连摇头道:“老将军,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知道台南是东印度公司从尼德兰人手里抢回来的,一旦授人以柄,必将面临无穷无尽地报复啊。”

“不是都说了吗?那是以后的事,老夫活不了那么久,更顾不上那么多。”

事到如今,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引狼入室。穆秀才赫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被夹在中间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给那个伯爵带句话,如果他不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就请他收拾东西趁早滚蛋,省得老夫亲自动手。”

“可二公子和三公子还在去西洋的船上!”

“为了江山社稷,两个儿子又算得上什么?”

沈老将军斩钉截铁,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地表情。万般无奈之下,穆秀才只能重重的点了下头,“既然您老决心已定,那我就如实转告了。不过我必须提醒您,就凭驻扎在台湾的那三千水师,想把他们赶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老将军真不盏省油的灯,居然似笑非笑地问道:“如果再算上尼德兰人呢?贤侄,老夫可不是被吓大的,在海上或许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但在岸上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兵者诡道也,不按常理出牌的沈老将军,居然把穆秀才真给唬住了,再次权衡了一番后,不得不低声问道:“那您老和徐大人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

“只要他愿意借三条铁甲战舰和六百个熟练操纵火枪火炮的兵,那他今年就无需再从澳门采购茶叶、丝绸和瓷器。贤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由此可见老夫的诚意吧?”

诚意?穆秀才被搞的哭笑不得,毕竟对他这位福建水师大佬而言,所拿出的诚意无非是对海商们的走私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尽管如此,穆秀才还是接着问道:“除了那三艘铁甲战舰和六百名士兵之外,您老打算出动多少官兵?”

“这就要看能组织多少船了,不过你放心,这是我们的战争,我绝不会让他们那些外人打头阵的。”

三艘武装商船不是问题,六百名士兵也不算太多。因为除了台湾之外还有澳门,完全可以请奥普多尔总督征募一部分。某种意义上而言,借兵对台湾的防务并没有多大影响,只是怎么跟伯爵和奥普多尔总督解释是一个问题。

毕竟作为一个中国人,穆秀才可不想因此而给他们留下个中国人言而无信的印象,更不能让远在西半球的董南难堪。正因为如此,穆秀才异常严肃地说道:“您老的这一计划,晚生会想方设法促成。但您老必须向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再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了。”

目的达到了,老将军欣喜若狂,一脸谄笑着说:“贤侄,老夫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徐大人都病成那样了,你也不想看着他死不瞑目是不是?放心吧,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姜还是老的辣,看来晚生又上您老一当了。”

“什么叫又上一当?贤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真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老夫真是那种为老不尊,就知道骗后生晚辈的人呢。”

“难道不是吗?”

“还说!有完没完啊?走……吃饭去,说真的,老夫还从未尝过新娘子的手艺呢。”

尽管明白被忽悠了,可作为一个心系社稷的读书人,穆秀才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大明,为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辽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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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西洋!

“舰长先生,舰长先生!”

今年才十七岁,却即将完成一次环球航行的见习军官凯莱布光着脚丫跑了下来,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道:“一头很大很大的鲸鱼——它就在船舷边上。”

太平洋上的鲸鱼“奇迹”号舰长希金斯还真未见过,当他钻出船长室爬上甲板时,赫然发现它确实就在船舷边上,也确实很大很大。

这是一头抹香鲸,它硕大的钝方形头颅和船首链台齐头并进,黑色的身体一直延伸到后甲板,是头七十五到八十英尺长的巨大造物,给人的印象安静而有力;在它旁边,连军舰都显得脆弱。它仰着身体,头的上半部分和整个不平整的脊背都浸在水里,而且它在喷水,粗大的白色水柱喷向上方,喷向船头方向,喷水持续的时间人可以从一数到三。

稍微停顿了一下,它又刻意把头沉入水里,过了两倍那么长的时间,它又抬起头再一次喷水,再一次呼吸,喷水,呼吸,喷水,而与此同时它一直和军舰并行,巨大宽阔的水平尾巴做着轻微的拨水动作。它在灰色透明的水里游着,离开军舰的距离连饼干都能扔到的那么远。它水上和水下部分的身体都能看得清楚。他们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出神看着它。

“这是头八十琵琶桶重的老雄鲸,”航行官在斯蒂芬的胳膊肘旁边说,“也可能有九十琵琶桶重,我们把这种鱼叫做校长,不过它们通常孤孤单单。”

“它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斯蒂芬低声说,目光却停留在左舷边那十几个特殊的乘客兼见习水手身上。

“它确实不担心,或许它是聋子。我知道好几头老鲸鱼,都是聋子,连两只眼睛都瞎了,可它们看来都过得不错。不过也许它是喜欢有伴,那些孤单的鲸鱼,看来它们有时候确实喜欢有伴。就像海豚那样。它马上就会下潜了,它已经喷够了水……”

一声非常惊人的滑膛枪声打断了他的话,斯蒂芬舰长沿着栏杆投去一瞥,看见陆战队长头上还戴着睡帽,手里却拿着冒烟的枪,脸上露出大傻瓜的笑容。而刚才还齐头并进的鲸鱼,则随着他的枪响把头扎入翻滚的海水,它巨大的脊背耸起来,尾巴露出了海面,它在水面上停留了片刻,就消失在水底下了。

“荷纳先生,省省你的火药和子弹吧,我可不想碰上尼德兰混蛋后只能远远地骂娘。”

“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打退堂鼓了。”荷纳指着船尾方向那一望无际的海面,很是不屑地说。

尽管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东方计划很大胆,但巴里、奥赛罗、董南和伯爵等大佬们并不是那么特别激进的人。或者说自金盆洗手后对于冒险有了新的认识,在重大问题上越来越趋向于保守。

这种审慎的态度也感染了一大批像斯蒂芬这样的舰长,然而,在被实力几倍于自己的敌人盯上,按照来时的航线返回萨累毫无把握之时,他只能作出调整航向、横越太平洋这一极其冒险的决定。

自从四天前的下午,发现紧跟着自己的那几片帆影消失后,瞭望哨再也没发现过异常情况。而要对全舰人员安全负责的斯蒂芬舰长却不敢掉以轻心,接过航行官手中的望远镜一边四处观察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也许你是对的,亲爱的荷纳先生,可我们的麻烦不仅只有那帮可恶的尼德兰混蛋。”…,

对刚涉足东方的大西洋公约组织来说,这的确是一条陌生的、充满危险的航线。毕竟在此之前谁也没走过,甚至都找不出哪怕一张稍微精确点的海图。

向东,向东,装载着价值六十万杜卡特白银的“奇迹”号一直向东,但他们连一艘船也没遇到过。日复一日,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安宁的洋面直到边缘都空空荡荡,是一片广阔的孤独。

这段时间风一直很微弱,而且变化无常,有时候风向还是不利的。可首要的问题是,风一直很微弱。接连三个晚上,沈有容老将军的二公子沈锲反复梦见自己骑着马,马渐渐缩小着,直到他的双脚碰到两边的地面,而人们看着他,显出不以为然的,甚至是蔑视的表情;每次他醒来都浑身出汗,焦虑重重。

不知不觉中,空气变冷了,海也变冷了。每天中午观测的时候,太阳偏离天顶的程度至少比前一天多出了一度。他们这些由沈老将军亲自挑选的、前往西洋学习“铁甲战舰”指挥和建造的福建水师精英们,都差不多可以熟练地测量它的高度了。

作为他们的临时监护人兼直接上司,斯蒂芬舰长非常满意地看着他们每天测量的、战舰在赤道以南的位置,有时候他会把他们叫进去,在随船教士兼语言和文化老师的陪同下,听他们背诵些拉丁语颂歌的段落,或背诵希腊语某个名词的变格。

“就算他们明天都淹死,”他对科沃德神甫评论说,“他们的父亲和长官也不能说我没对他们尽责任。要知道我向舰队参谋部申请这一职务时,可没人管我的功课到底是对还是错,更不用说学拉丁语,希腊语了……”

他甚至还经常轮流邀请早上值班的中国候补生和他一起吃早饭,再邀请另一个或两个候补生一起吃晚饭。

协助福建水师组建一支小型舰队,是东印度公司跟福建巡抚徐学聚和沈老将军合作协议的重要条款。整个舰队中唯一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斯蒂芬舰长,也就当仁不让的被委以培养中国军官的重任。

而他这位黑头皮、高鼻梁、蓝眼睛的西洋舰长,这些天来所表现出的航海经验,也让几个月前还自视甚高的沈锲、沈楠兄,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语言始终是个问题,尽管他俩狠下了一番功夫,可除了一些简单的航海术语外,在正常交流上还得依赖说的一口流利官话的耶稣会传教士科沃德。

在中国传教多年,洞悉东方人情世故的科沃德神父自然不会什么都翻译,毕竟沈氏兄弟身份太过特殊,在此之前都是手握兵权的人。见今天的功课考得差不多了,立马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先生们,接下来该学习欧洲历史了,跟往常一样,我们还在前甲板上课,阿德南大夫主讲,我为大家翻译。”

与曾经流落到非洲的穆秀才不同,沈锲他们都是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来的,而且他们都出身行伍,对那些欧洲国家的历史可不感兴趣,所以神父的话音刚落,已过而立之年的沈锲便不卑不亢地说道:“神父,历史我看就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罗伯特中尉像昨天一样给我们讲讲军事?”

真是将门出虎子啊!尽管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出于对沈家的敬意,科沃德神父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那好吧,你们去准备准备,我这就去请罗伯特中尉。”…,

罗伯特是首航舰队中为数不多的瑞士佣兵,在佛罗伦萨加入东印度公司前,他曾先后在西班牙和法国军队服役过。由于对航海一窍不通,又跟黑人陆战队员们合不来,便被斯蒂芬舰长任命为军械官。但他却非常之健谈,而且还有着惊人的语言天赋,在台湾呆了不到一年,就几乎能听懂大半中国话。

“先生们,今天说点什么呢?”

海上的生活枯燥无味,看中国人上课成了水手和陆战队员们唯一的消遣,连大副、领航员和炮术长都坐上艉楼上朝这边张望,让罗伯特这个不是很称职的老师有些尴尬,生怕说错了什么贻笑大方。

沈锲跟弟弟对视了一眼,随即大声说道:“西班牙吧,罗伯特中尉,我们对西班牙很感兴趣。”

毫无疑问,穆秀才所提供的、有关于西班牙窥伺大明的情报,给处于东西方交锋最前线的福建水师,带来了很强的危机感。毕竟从地图上来看,它拥有着几十倍于尼德兰人的国土,而且为此已做了几十年的准备。

罗伯特这个低级军官可不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西班牙大方阵,恩……的确是个不错的话题。坦率地说,我也只能讲讲步兵。如果你们对西班牙海军感兴趣的话,你们还真问错了人。”

他这番开场白,让凑热闹的领航员很不耐烦,另一个随舰的传教士刚把内容用英语翻译过来,便扔下一截绳索调侃道:“中尉先生,别说这些废话了,快讲你那个该死的大方阵吧!”

甲板上顿时哄笑了起来,连站在船尾跟随舰情报委员会参谋说话的斯蒂芬舰长,都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别搭理他们,我们正式开始,”罗伯特回头给了他个白眼,随即转过身来,侃侃而谈道:“事实上大方阵只是一个通俗的说法,如果非得用精确地语言翻译的话,应该称之为‘团之步兵’。这是一个包含了固定人数与职责的行政及指挥人员,以及数个不定单位的战斗连队所编组而成的战术单位,具有着无坚不摧的战斗力。”

这样的授课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他讲一段科沃德神父就要翻译一段。与此同时,另一个传教士则要为那些听不懂西班牙语的英格兰水手和炮手们翻译成英语,要多费劲有多费劲,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的热情,毕竟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找不到比听“故事”更有意思的消遣。

“从历史的渊源上来讲,大方阵其实脱胎于海军。早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西班牙国王查尔斯一世时期,当时最伟大的军事家费尔南德-兹科尔多瓦将军指挥并驻扎在意大利伦巴第、那不勒斯、西西里岛等三地的海军舰队。

在意大利战场上,将军遇上了敌方一批训练精良战力十足的骑兵部队,于是创建了一种海军步兵的建制,或许就是史上最早的海军陆战队,而这个史上第一个陆战队为了因应骑兵的威胁,费尔南德兹将军便以三个不同的兵种混编成团,由10%的专业兵种,30%的火枪兵种,和60%的长矛兵种混编,并辅以良好的防御阵地作为一种基本防御骑兵的阵型,这也让费尔南德兹将军被后来的军事家们称之为‘壕沟战之父’。”

整个大西洋公约组织中,就胡安上尉具有着指挥大规模陆战的经验。毕竟四年前的萨累保卫战终归是以防御为主,舰队在战争中并没有发挥出多大作用。…,

他这番话一下子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陆战队长荷纳更是让人找来一块木板和炭笔,好让他更直观地绘制出“团之步兵”的阵型。

罗伯特也没让众人失望,一边在木板上飞快地画着,一边继续说道:“这种混编军团在1525年的帕维亚战役中赢得了辉煌的战果,因此,1534年之后便把这种编制引用在西班牙远征军中,之后更扩大到西班牙本土的军制中,统称为‘tercio

’,并逐渐提升火枪兵比例,最终达到了现在这60%为火枪兵的高比例水准。”

西洋人的火器有多犀利,没有人比沈锲和沈楠等长期跟西洋海盗打交道的福建水师官兵更清楚,看着木板上那密密麻麻、象征火枪兵的符号,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里,我必须强调‘团之幕僚’这一概念。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一项军事上的创举,这些专职人士组成了一个专业团队,负责步兵团的行政职能,以及军事幕僚的军事规划。其中包括兼任第一连队长的指挥官,兼任第二连队队长的副指挥官及首席军事警察、首席教士、首席外科大夫和首席鼓手等人。”

罗伯特顿了顿,等神父翻译完之后,接着说道:“以上人员约有二十多人,连队则少一些,只有一名连队长、一名副连队长、一名掌旗手、三名军乐手、一名办事员、一名教士和一名理发师。”

“理发师?中尉先生,您没记错吧?”

队长和副队长就不用说了,类似于掌旗手的职务大明军队中也有,至于随军的洋和尚……沈楠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他怎么都想不通,军队中带理发师干什么?

“不会错的,”罗伯特回头看了看艉楼前的随舰医生一眼,微笑着解释道:“沈,看来你对理发师的工作还不大了解,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除了理发之外还兼做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

原来是郎中啊!沈楠这才明白了过来。

罗伯特中尉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继续说道:“上述这些人都是职业军人,战时便以此为框架招募佣兵成军。每个战斗连队是由10个25人的小队组成,共250人。除此之外,西班牙军队还有一个非官方编组的、称为‘las

camaradas’的编制,6人组成一个‘las

camaradas’,但这不是一般战斗编组,而是一群人在共同受训,一起睡大铺,一起分享食物的组织。

西班牙军队鼓励这种非正式组织的存在,因为这无形中可保持军纪的完整及团队精神凝聚,对于士兵在战场上的表现起着一定的良好作用。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因为在我所服役过的那个团里,士兵们重纪律守秩序,特别注重个人名誉,会不计代价地捍卫自己的名声。”

西班牙步兵团被他夸得像花儿似地,陆战队长荷纳很是不屑,了冷不丁的来了句,“可他们还是被我们给打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作为一个前西班牙步兵军官,罗伯特对萨累保卫战有着自己的理解,见荷纳提起了这茬,便异常严肃地说道:“队长先生,从结果上来看,那的确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但您也应该清楚,参加远征的并不是、或仅有极少数西班牙步兵精锐,而是临时征召的一帮乌合之众。如果换成费兰多步兵团那样的精锐,并有足够补给的话,那很可能将会是另外一结果。”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荷纳是参加过萨累保卫战的“老人”,尽管那场仗打得十分之惨烈,可对于手下败将可不会怀有什么敬意,立马走上前来,眉飞色舞地说道:“先生们,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西班牙人的那套已经落伍了。要说陆战,那还是我们陆战队在行。”

“得了荷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为了解决掉里巴特城下的那帮混蛋,你们陆战队付出了两倍于西班牙人的伤亡。”

斯蒂芬舰长给了他个白眼,一边示意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边异常严肃地说道:“萨累保卫战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也希望大家不要被荷纳先生所影响。但作为你们航行期间的指挥官兼监护人,我也有必要提供各位,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如何操纵并指挥战舰,而不是学习如何指挥一个步兵团。”

升帆、收帆,装弹、瞄准、开火……这么多天来,除了学一些古里古怪的语言和测量方位之外,就是像普通水手和炮手一样没完没了的干活儿,跟指挥一点都沾不上边儿。

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了解西班牙军队,却又被斯蒂芬舰长指责,沈锲沮丧到了极点,不禁后悔起自己自告奋勇的下西洋这一决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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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巴拿马湾(一)

下午,一阵裹挟着热带河流淤泥和绿色森林气息的风,从“奇迹”号左舷船首方向吹了过来。但是很可惜,不管桅顶上的瞭望哨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在望远镜里找到海岸线的痕迹。而且这阵风也没有带来雨,只带来一只蝶蛹期展翅的甲虫。

这是陆战队长荷纳从未见过的生物,他赶紧跑下去给见多识广的随舰大夫看,但大夫的助手希金斯起告诉他,大夫正在忙着。问他是否愿意坐下来吃一块病人吃的薄饼干,喝一点伤病室的白兰地?

在如此干燥的高温下,饼干是身体不能接受的,除非外加某种比白兰地更潮湿,量也大得多的东西。还没等他婉拒希金斯的好意,就看见一个水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上去脸色发黑、萎靡不振。

希金斯忧心忡忡,刚把那位坏血病症状很明显的水手送上甲板,就压低声音说:“如果三天内还不能看到陆地或仍不下雨,那我们只能喝那些变质的水了。”

对“奇迹”号目前所遇到的困境,史蒂芬舰长并没有刻意隐瞒。当然,就算他想隐瞒也隐瞒不住,因为早在一个多星期前,淡水和葡萄酒就开始限量供应。为了减少出汗,荷纳也暂停了陆战队每天的例行训练。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手中的这只奇怪生物给予了很大希望。只要能证实其应该生活在陆地上,那“奇迹”号上的一百多舰员就也救了。

“我的朋友,一切都好起来的,千万不要丧气。”

说话间,大夫从里间走了出来,荷纳队长连忙小心翼翼地放下甲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可能是没有归类的生物,”大夫一边用放大镜观察甲虫,一边摇头说道:“队长先生,坦率地讲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甲虫,也几乎没法猜出它的属类。”

“我可不管该把它怎么归类,亲爱的大夫,您只需告诉我它是不是应该生活在陆地上就行。”

大夫把甲虫放回他的手里,然后摇头苦笑道:“噢,荷纳先生,我只是一个外科大夫,并不是一个自然学家,所以也就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大夫,大夫!”

他的话音刚落,本该在甲板上的值星官突然大呼小叫着闯了进来。

“上尉,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需要照顾的病员越来越多,大夫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值星官莫维特上尉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躬身说道:“我恳求您原谅我这样闯进来,打搅你们的甲虫研究,可是舰长先生想请您上甲板参加仪式。”

“什么仪式?”

“穿越赤道的仪式,我们会顶风停船,一动不动地,不过天知道能停多久。”

这种情况下的确需要搞一些活动来鼓舞士气,陆战队长荷纳猛然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又穿越赤道了,真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先生们,我们不是还有二十几个没赎回自己的见习军官吗?走……上去看看,错过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相比首航舰队第一次穿越赤道,今天的仪式则显得有些冷清。由于今天碰巧是个星期天,甲板上还临时搭建了教堂。这种巧合本来已经极其少见,而尤其少见的是,战舰碰巧刚刚油刷过。

于是所有人一方面强烈地注意到自己所穿着最好的衣服,另一方面却必须提防未干的油漆、新近铺好的沥青柏油、以及船腰外板上仍旧潮湿的黑色箍条。…,

神父读了一段联合舰队主教写的、庄严的布道词,合唱队唱了一些特别感人的赞歌、圣歌。在“奇迹”号的名册上,有非洲人、西班牙人、托斯卡纳人、葡萄牙人、乌尔比诺人,甚至还有个不说话的孤独的芬兰人,不过大部分都来自英国,并且这些人都信国教,所以这个天主教式的礼拜做得有些不伦不类。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史蒂芬舰长还下令给每人供应一份儿葡萄干布丁和掺水淡酒。之前严肃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几个轻浮活泼、想干傻事的家伙,一直在被人提醒着:“注意油漆,伙计;留心你的脚下。”因为一旦油漆被抹脏,有人就得重新再刷一遍。

紧接着,前桅中桅帆被降了下来,“奇迹”号几乎精确地在赤道线上顶风停了船。军官们按惯例和舰长互相道了祝贺,说了俏皮话,还叫沈锲、沈楠等头一次越过赤道的人,要么赎回自己,要么甘愿罚剃光头。

入乡随俗,沈氏兄弟等有钱的福建水师见习军官们都交了赎金,而那些没钱的或忘了带钱的人,则都被带到了木盆跟前;可是剃光头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热忱,理发师的风采也屡次三番地被“注意油漆,乔”的喊叫声妨碍了。

再加上又是星期天,还当着神父的面,他通常淫秽的逗乐也不能自由流畅地发挥出来。

“先生们,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左前方就是陆地,距离最多不会超过四十海里。或许是新大陆,或许是某个不知名的岛屿,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无疑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仪式刚结束,包括大夫在内的上尉以上军官,就被值星官请到大舱召集紧急会议。史蒂芬舰长的开场白,让众人顿时欢腾了起来。毕竟在太平洋上漂泊了那么久,食物和淡水储备几乎消耗殆尽,亟需补充各种补给。

荷纳队长欣喜若狂,立马脱口而出道:“舰长先生,感谢你让我们成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一批完成环球旅行的人。我会将这段经历告诉我儿子,并让他以有我这个父亲为荣。”

“荷纳先生,现在还不庆祝的时候,要知道我们对即将登陆的海岸一无所知。”

史蒂芬舰长脸色一正,一边回头看了看随舰的情报委员会参谋坡科克,一边接着说道:“在首航舰队出发之前,参谋部只研究了过南美洲大西洋沿岸的路径,还没来得及考虑太平洋部分,也就是说我们迄今为止,对智利和秘鲁还是一无所知。”

“是的。”

情报参谋坡科克确认道:“情报委员会还没深入到那么远,从合恩角到萨累的航线,我们了解得还算详细,而西海岸我们就什么都不清楚了。所以,安全问题必须引起足够重视,最好能做一些相应的准备,比如派一条单座艇上岸去收集情报是否可行,是否会遭遇阻挠或者受到公开的敌视。”

“正如坡科克所说的,西班牙属地的状况极端混乱,这一点想必大家也深有感触。就算在东海岸,我们也只能在圣马丁和奥洛佩萨进港,当然还有巴西的圣萨尔瓦多。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有普拉特河,就不那么乐观了。”

史蒂芬舰长刚刚说完,航行官便插了进来,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从一开始,那个地区的殖民者,就是安达露西亚最糟糕地区的人渣。只有几条船的犯人,才把人口的成色稍稍改进了一些。而且最近十几年来,那些半摩尔人暴徒的混血后裔,一直处在一连串煽动民心的卑劣暴君的统治之下,就算用南美洲的标准来衡量,那些暴君也称得上声名狼藉。”…,

西班牙的领地,不等于在所有问题上都与马德里政府保持一致。那些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会把本土的指令放在眼里。而“奇迹”号上又载满白银,真要是被他们给盯上了,那来个黑吃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荷纳队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点头说道:“我们跟西班牙签订的只是休战协议,如果这两年欧洲局势发生了变化,那很可能已恢复到战争状态。再加上他们三年前耻辱的失败,针对我们的恶意肯定只能更多。

而且民众的不满情绪如果只针对外国人,那么暴君的位置就会更安全一些,所以谁知道他们会想象出诡计来坑我们?或许连绕过合恩角之后都不会那么安全。”

通信是这个时代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对于欧洲和新大陆局势的了解,在座的所有人还停留在三年前。事实上这也是伯爵之所以派“奇迹”号先行返航的原因,因为他无法确认之前派回来的两批信使,是否都安全的回到了萨累。

休战条约只能保证短暂的和平,天知道缓过劲来的西班牙,会不会报白银舰队被劫和一万远征军被歼的一箭之仇?

都到家门口了,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想到这些,情报参谋坡科克凝重地说道:“谁知道他们会编造出什么谎言来误导我们,设计出什么障碍来阻挠我们,还是想尽办法把什么情报传达给我们的敌人?除非岸上有我们格外忠诚的谍报人员,否则我不推荐去公开造访西班牙在东西海岸的殖民地。”

“可我们别无选择!”

“荷纳,别忘了我们之前是干什么的?大不了干回老本行,干脆连采购补给的钱都省了。”

“不不不,”史蒂芬舰长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大副的提议,异常严肃地说:“先生们,刚才的假设合情合理,但我们也要考虑到截然相反的可能性。如果双方还保持着脆弱的和平,那我们的行为很可能会成为再次开战的导火索。”

战争,大西洋公约组织不怕。可一旦陷入没完没了的战争,那就别想像现在这般从事比打劫更赚钱的东方贸易了。

信息的不对称,让众人陷入进两难的境地。毕竟合恩角离萨累还有很长一段航程,想回去就必须在沿途采购补给。而只要进港就必须接受检查,就算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扣押白银,也会在海上打“奇迹”号的主意。

更糟糕的是,这种海盗行为是绝大数国家所默许的。只要干得利索,就能推得一干二净,如果败露了也只是几张私掠许可证的事。

“巴拿马呢?”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时,航海官突然抬头说道:“舰长先生,拉斐尔省督在首航舰队起航之前就上任了。那里要比我们离萨累近得多,有本土的支持,他肯定早就站稳了脚跟并控制住了局势。”

“这倒是一个办法,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开辟这条中转航线。”

史蒂芬舰长刚刚说完,航海官便站起身来,指着海图上的新大陆侃侃而谈道:“如果去巴拿马湾的话,那我们只需进行一次补给。如果风向对我们有利,甚至只需再航行一个半月。更重要的是,无需再横渡大西洋,其风险必然会大大降低。”

无论从哪个角度衡量,直接去巴拿马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但陆战队长荷纳还是郑重提醒道:“作为一个对航海不大在行的陆战队长,在这个问题上我没太多发言权。但我必须提醒各位,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巴拿马湾有人接应的基础上。如果拉斐尔省督还未涉足西海岸,那我们不但要走回老路,而且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相对于底舱里那价值六十万杜卡特的白银而言,要给萨累送回的情报则更为重要。可一旦失去了时效性,那情报也就不能被称之为情报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同时作为制衡舰长的陆战队长,他也有着否决改变航向的权力。

那么多白银,想靠一百多精疲力竭的人从巴拿马湾,从陆路转运到东海岸的科隆显然不太现实,但让陆战队从陆路把情报先送出去却没有任何问题。可舰队司令部为了确保对舰只的掌控,早就颁布了航行期间陆战队不得离舰的禁令。

甚至为了防止陆战队跟舰队人员相互勾结,每次航行时登舰的陆战队员都不一样。上岸后更是分开驻扎,除了执行任务,双方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

很显然,向去巴拿马就得先说服眼前这位。毕竟他的陆战队员跟水手和炮手相当,而且还充当着宪兵的角色。

“荷纳先生,事实上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可我现在却别无选择,毕竟作为‘奇迹’号舰长,我要为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负责,必须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更何况船上还载有那么多白银,所以恳求你再次考虑下坡科克先生的这一提议。”

“舰长先生,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之所以说那些,并不代表我不同意这一提议,只是想提醒您去巴拿马同样有风险。”

“这么说您没意见?”

“是的,”荷纳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坦率地讲,对那位私生子省督我还真没多大信心。但我相信参谋长先生绝不会驻足不前,或许早就在巴拿马湾建立了一个基地。”

“这一点我深表赞同,大家还记得上尉和卡拉米参加波西米亚战争前的安排吗?为了给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参谋长先生不但先后在佛罗伦萨和曼托瓦设立了基地,甚至连过冬所需的衣物和鞋帽都考虑到了。而巴拿马湾作为东方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他肯定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那我们现在就调整航向?”

“是的,一刻都不能再耽误了!”

史蒂芬舰长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边在海图上比划着,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淡水补给只够坚持三天,所以请大家做好随时登陆的准备。此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立即换上西班牙旗帜。”

“是,我们这就去准备!”

与此同时,董南和梅尔斯正在拉斐尔的陪同下,沿西班牙人半个世纪前修筑的驿道,在巴拿马地峡的热带雨林里穿行。目的地正是巴拿马湾,而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实地考察这块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是战略要地的西班牙领地。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西班牙在管理和开发海外殖民地方面就已傲然于世界之先。”

拉斐尔省督这个导游很称职,刚钻出一片浓密的雨林,就指着驿道左侧那一望无际的牧场介绍道:“很多西班牙人被派往海外并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测绘地图、建立殖民地和进行贸易。虽然还有一些征服者依然冒险去找黄金,但很多开发内陆的工作却是甘于吃苦的官吏和殖民者做的。可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所以省督府无论颁发什么政令,都必须尽可能考虑到他们的利益,否则我们必然会寸步难行。”

勇气十足的开发者,漂洋过海来到这片陌生而原始的地方,种植庄稼、开采稀有金属或进行奴隶贸易。尽管不可避免地干了一些不光彩的事,但那份勇气却不得不令人惊叹。…,

看着牧场里那些正往这边掌握的土生白人,董南不禁想起了普利茅斯的那帮天路客,因为他正从事着同样的事情,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把不太适合人居住的蛮荒之地,变成上帝赐予他们的家园。

“真是一个好地方啊!省督大人,你得给我们好好的活着,千万别让菲力浦短时间内有重新任命省督的机会。”

在梅尔斯的眼里,牧场上那一群群牛羊就是一桶桶咸肉,只要把巴拿马牢牢的抓在手里,将来从巴拿马湾起航的东印度公司船队,就无需担心肉食补给问题。

他有感而发的这番话,把拉斐尔搞的哭笑不得,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司令官阁下,菲力浦如果真打算重新任命巴拿马省督,根本无需考虑我是否活着。要知道这是他的权力,上帝赋予他的权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恩,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我们可不能给别人做嫁衣,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必须未雨绸缪的做一些准备。”

事关东方计划的成败,梅尔斯想都没想便冷冷地说道:“卖他肯定是不会卖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其独立出去,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了!”

董南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叹道:“先不说我们还没能收获民心,就新格纳拉达和新墨西哥的威胁就不容小视。真要是引起了他的警觉,那巴拿马将会陷入进三面受敌的境地。”

夹在南北美洲中间,东面的加勒比海诸岛屿又都是西班牙的势力范围,如果走到董南所担心的那一步,就算守住了又有什么意义?

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司令官,梅尔斯哪能没这点大局观,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杰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没有,至少说想像控制萨累一样控制巴拿马几无希望。好在我们并不是非得要这块领地,只是想利用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避开葡萄牙、尼德兰和英国人进行贸易。”

拉斐尔说道:“可这终归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穿越者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虽然话是那么说,但对于巴拿马的未来,董南前从未担心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被描绘成横征暴敛的哈布斯堡王室,乃至波旁王室入主后的马德里政权,对殖民地的管制是所有欧洲国家中最为宽松的一个。

见二人还真当回了事儿,不得不意味深长地说到:““正是因为无法回避,终归要去面对,所以我们才需做一些必要的准备。还记得我们是如何处理新佛罗伦萨问题的吗?或许我们可以用类似于那样的方式解决,只要能获得土生白人和教会的支持,并合法的拥有一些土地,那谁来当省督还不是一个样?”

“那得搞一个像模像样的等级会议,此外还得把治安队通过立法的形式牢牢的握在手里,教会那边也要做一些工作。”

说到这里,拉斐尔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杰克,我们是不是该建一个专门培养教士的神学院?要知道整个新大陆还没有,为了让更多人听到上帝的福音,我想教皇陛下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神学院?拉斐尔,你真是个天才!”

董南蓦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建,一定要建!不但巴拿马要建,而且萨累也要建!自己的灵魂由自己做主,让那帮指手画脚的耶稣会士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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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中送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中送炭

“一鲲鯓”是台湾人口最多的地方,被一年半前赶走的尼德兰人称之为热兰遮城。而事实上这个地处台南的小港湾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城,不但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堡,甚至连一圈像样的城墙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盘踞在这里的三百多尼德兰海盗,在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内,就被伯爵一举全歼的真正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有关于热兰遮城、安平或“台湾窝”的记载,最早的也是在三年之后。而不清楚尼德兰人涉足这里,可以追溯到让沈有容老将军青史留名的“东南大警”时期。

总之,所有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澎湖列岛的尼德兰人,由于对台湾的重要性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像经营巴达维亚一样经营这里,甚至任由从澎湖列岛撤回来的、“不太听招呼”的同胞自生自灭,才让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首航舰队有了可乘之机。

取而代之的伯爵,一心想把这里打造成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大本营,自然不会重蹈尼德兰人的覆辙。福建水师送来的第一批中国流民刚登陆,他就开始了大兴土木。尽管条件有限,一座简单的砦城还是奇迹般地建了起来。

“嘭……!”

一阵隆隆的炮声,让在福州城里过了近一年平静生活的穆秀才大吃一惊,连忙把目光从砦城前开挖壕沟的百姓们身上收回,四处张望着是哪儿在开炮。

“那是海岸警备队在训练。”

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来都能看到变化,穆秀才甚感欣慰,看着城墙上那一个个黑通通的炮口,不无感慨地叹道:“古人云兵贵神速,既然尼德兰人错过了最佳反攻时机,那他们就别想再卷土重来了。”

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那迟钝的反应,真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一年半过去了,两艘前往日本的商船被截,居然还没对台湾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害得伯爵白提心吊胆了那么长时间。

“或许他们对这里压根就没兴趣,”亲自赶来迎接的伯爵笑道:“要知道那些被俘的尼德兰混蛋,既没巴达维亚的授权,也没有任何官方任命,占据这里纯属自作主张。”

“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我们来说不是。”

穆秀才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城墙上正训练的海岸警备队员,如有兴趣地问道:“伯爵大人,语言不通、生活方式不同,指挥上没多大问题吧?”

提起这个,伯爵立马兴奋了起来,不无得意地笑道:“又不是没有翻译,能有什么问题?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他们的要求竟然低到如此程度。”

当兵吃粮,打仗拿饷,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流民。生存问题都没解决,有口饭吃算不错了,还能有什么要求?穆秀才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只要你有足够的钱粮,那就拉起一支大军。至于战斗力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穆秀才并不是在长别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而是刚征募的中国海岸警备队员,的确无法与精挑细选出来的陆战队精锐相比拟。毕竟他们在此之前都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农民,应征只是想混口饭吃,要不按照“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传统,他们才不会漂洋过海的跑这儿来从军呢。…,

作为台湾,确切地说是台南的实际最高长官,伯爵对中国士兵的身体素质和职业精神也很不满意。可要提防实力几倍于己的尼德兰人,他必须接受这一现实。

见穆秀才提起了这茬,他立马抬起胳膊,指着港湾里那些停泊的歪歪扭扭的福建水师福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要比那些中国海军强一些。如果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和足够的武器,那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像样的军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然,前提是要让他们吃饱肚子。”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萨累海盗相比,沈老将军引以为豪的福建水师主力,甚至连三流军队都算不上。

西洋帆船由于没有用福船那样的隔舱来支撑结构,所以大量使用肋材,尤其是战舰,几乎一根连着一根,这些肋材提供了很好的防御效果。以伯爵的旗舰“胜利”号为例,18磅舰炮的实心炮弹在200的距离外,甚至不能对其46英寸厚的肋材造成决定性损伤,就算抵近射击也无法贯穿。所以在海战中军舰被击沉的比率非常小,多数都是俘获。

而大明帆船则恰恰相反,由于比较少使用肋材,所以非常容易被打穿,炮弹造成的伤害会远大于西洋帆船。日本人的船更惨,曾有用8艘主力船围攻一艘荷兰商船而被统统击沉的战例。

同时西式舰船结构的增强,也有助于在船上装备大量的火炮,而不必担心被密集开火的后坐力震散架。中式舰船结构则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这也是中国舰船最多只能装备不超过30门火炮的原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主战武器火炮就更不用说了,大明水师所适用的红夷大炮和佛郎机,都是采购或仿制的葡萄牙商船上的小口径火炮。其射程和威力,远远无法与正规军所装备的舰炮相比。甚至因为仿制技术不太过关,往往有着炸膛的危险。

所谓的“重千斤,弹重二十四斤,远至四五里”纯属扯淡!

因为从重量上就能看出来,仅仅千斤重的火炮竟然可以将24斤重的弹丸发射到几公里之外,这要用多少火药发射啊?而这个时代火炮的密封性都很差,就算英国和瑞典最先进的火炮也做不到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能装备千斤佛郎机的大福船,在大明水师所有战船里所占的比例少得可伶。而且还分为1号、2号和3号三个等级,舰队旗舰用被称之为1号的大福船,2号为普通福船,3号叫海沧,火力极弱,不堪一击。

至于4号船“艟”(冬船),5号船“草撇”(哨船),6号船“开浪”(鸟船),只能在港口和近海作战。甚至连浅水沙船和两头尖尖的鹰船都在水师的战斗序列中,渔船和网梭船也有被临时征召的可能。

碗口铳、噜密铳、喷筒、烟罐、火砖、火箭、药弩……等五花八门的轻武器,更是令人不敢恭维。在海战中只能搞出点动静以装声势,指望用它们杀伤敌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同时士气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水师由于其必须懂水性的特殊性还好点。如果在岸上,那按军户制度被征集的军士,一般都不能在原籍服役,而是要到千里之外的卫所去。旗军在营的月饷是一担仓米,除自用外还要奉养妻小,可经过卫所各级官员的盘剥,实际发到手里的只有七八斗,根本难以维持家人的衣食。…,

为了镇压军士反抗,军官动辄就是严酷的军法,为此军士只有大量逃亡。一支军队腐败成风,军官和军士之间,不但没有休戚与共的精神,反而大都是彼此仇视对立的,可以想象这样的部队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想到这些,穆秀才更为担忧了,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按照沈老将军所提出的要求,东印度公司出借的船和兵是要和明军并肩作战的。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伯爵显然不会同意这么做。

伯爵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算算时间‘奇迹’号也该到萨累了,第二批船队抵达之日,就是我回萨累之时。穆先生……或许咱们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想你的,毕竟你为我治好了腿,否则这会儿我很可能还躺在床上。”

“我都给忘了,你居然还记得。恩,回家是好事,索菲亚肯定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

在大西洋公约组织所有的大佬中,除了董南之外伯爵就是他最谈得来的人。从内心来讲,穆秀才还真舍不得他离开。

“要给杰克带什么东西尽早准备,我会帮你亲手交给他的。”

“杰尔,亲爱的朋友,说起来真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此行的目的……”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伯爵急了,见周围没什么人,立马脱口而出道:“有什么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外人,别支支吾吾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这关系到双方之间的合作。想到年过花甲的沈老将军正在福州整军待发,穆秀才不得不低声说道:“尽管有很多事情不尽人意,但总的来说,我们跟福建水师的合作还是很成功的。”

随之几万流民的到来,周围的荒地得到了开垦,粮食蔬菜可以自给自足。而福建水师在走私问题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让东印度公司船队的三角贸易开展得红红火火,甚至还组建了一支六百多中国人的海岸警备队。

正如穆秀才所预料的那样,伯爵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取代澳门,毕竟这里没人征税,更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可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不能得到妥善解决,那这样的合作将很难继续下去。”

这一年多时间里,除了构筑工事之外,首航舰队还跟日本进行了两次贸易,洗劫了二十八条大明“不法海商”和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利润极其丰厚,正想获得更大利益的伯爵急了,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为什么?别开玩笑了朋友,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也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了他们价值五万杜卡特的白银。”

在西方漂泊了那么久,给穆秀才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当属契约精神。“人无信而不立

”,中国也有这样的古训,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连穷凶极恶的海盗都恪守承诺,这让穆秀才很是汗颜。因为出尔反尔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仰慕的沈老将军。

“杰尔,来台湾这么久,对大明官员所拥有的权力,想比你并不是一无所知。事实上这也是官方一直没介入,而是由水师履行合约所规定义务的真正原因。”

“你是说他们并未得到皇帝的许可?”…,

“是的,朝廷对此一无所知,换句话说,我们很他们签订的合约并不具有法律效力。”

作为首航船队的二号人物,伯爵对此也不应该一无所知。然而出于对穆秀才的信任,对东方的不了解以及通讯的不便,直到穆秀才点破之前仍然被蒙在鼓里。同时按照他的理解,福建巡抚相当于西方的总督,自然也应该拥有着跟身份相称的权力。

“该死!他们居然如此贪婪!”

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显然很直接的认为那几十万两白银,都落入徐学聚和沈老将军的口袋了,穆秀才连忙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们非得不贪婪,而且还很清廉。那些银子都上交给了朝廷,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合约就应该具有法律效力。”

“杰尔,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更不能用西方的逻辑来考虑中国的问题。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想给朝廷减轻财政压力,二是想利用台湾安置一些流民。尽管他们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任何私心,但终归是极其严重的越权行为。”

“他们简直是中国的圣徒,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巡抚大人不行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皇权的更替,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伯爵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皱起了眉头,“穆先生,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那位将军也是快要去见上帝的人了。”

“是的,如果政策无法延续,那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必然会受到影响。而根据我对皇帝陛下刚提拔的那些官员的了解,他们在台湾问题上很可能会持截然不同的相反态度。毕竟一些观念根深蒂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徐大人和沈老将军这么开明。”

截然不同的态度,那就是非友即敌了!

对大明水师战斗力了如指掌的伯爵,怕倒是不怕。但东印度公司绕过半个地球跑过来,可不是为了跟大明开战的。一旦相互之间的关系转向对立,那再想像现在这般进行海上贸易,以及利益中国的人口资源,必然会因此而化为泡影。

“毫无疑问,局势对我们很不利。穆先生,你是中国人,在这个问题上你更具发言权,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穆秀才故作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我看来,地方官员的态度并不重要,关键还是皇帝,如果他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根本无需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吃一堑长一智,不愿意再因此而烦恼的伯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们本来就应该跟说了算的人打交道。”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在此之前我们没有那样的渠道。另外我刚才就说过,朝廷在如何处理跟你们这些西方人的关系这一问题上的,存在着很大偏见,而且这样的偏见根深蒂固。这也是尼德兰人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却一直也没能获得贸易特权的真正原因。”

“在此之前?”伯爵哪能听不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穆先生,你是说我们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

穆秀才微微的点了下头,很是为难地说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机会。杰尔,或许你还不知道,大明军队在辽东正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这时候能向皇帝陛下表示出足够的善意,那所有的问题必然将迎刃而解。”…,

建州女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歼灭起大明军队都是几万几万的,东印度公司首航舰队总共才千把人,就算再能打也不够给他们塞牙缝啊!伯爵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摇头道:“的确算不上什么好机会,至少对现在的我们而言算不上。”

他的反应早在穆秀才的意料之中,不但没有继续相劝,反而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如果上尉的步兵团和奥赛罗总督的骑兵团在这里,那我们不但能解决眼前的麻烦,甚至能大赚特赚一笔。”

有利可图?

想带更多钱回萨累的伯爵一下子来了兴趣,禁不住地问道:“穆,你是说那些叛乱分子很有钱?”

“当然,整个辽东都成他们的了,能没钱吗?”穆秀才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事实上沈老将军正在制定一个浑水摸鱼的计划,试图从海上抄他们的后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驻扎在这里的水师很快就会接到命令。”

不堪一击的福建水师都敢去,那风险肯定不会太大了。伯爵眼前一亮,顿时哈哈大笑道:“用你们的话说,这叫雪中送炭不如锦上添花……”

穆秀才纠正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管它什么花,什么碳呢!我想说的是,我们或许可以赌一把,反正输也输不到哪儿去,大不了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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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水一战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水一战

大明一向实行南兵北调、北兵南调的政策。

福建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早在一年前,就接到了朝廷要求其率兵北上的命令。但由于沿途各省的“输纳”尽打白条,一路上的粮饷没有着落,再加上一年内驾崩了两个皇帝,政局不稳、朝令夕改,本应该立即得到执行的命令,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拖延了下来。

所以跟盘踞在台湾的萨累海盗“勾结”不同,沈老将军筹划的北上行动,具有着毋庸置疑的合法性。

早就想对刚招募的那六百多名中国海岸警备队员,进行一次实战训练的伯爵,再次确认行动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后,毫不犹豫地采纳了穆秀才提出的出兵建议。不过主力却是那些海岸警备队员,而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陆战队。

救兵如救火,心急如焚的沈老将军只能接受这一现实。毕竟除了三百多装备了洋枪、洋炮的海岸警备队之外,东印度公司还投入了两个炮兵连。而这才是他不惜背信弃义,非得要求大西洋公约组织参战的真正原因。

老将军这么想,不等于别人也这么想。

名将俞大猷的大公子、福建总兵俞咨皋就是其中的一位,得知由两艘武装商船和一艘葡萄牙四桅大帆船组成的舰队,在伯爵的亲自率领下已经抵达泉州,便很直接地认为东印度公司没诚意。

看着他那副很是不满地样子,先下赶来通报消息的穆秀才,连忙小心翼翼地介绍道:“大人,虽然跟我们想要的有些出入,但他们也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真倾巢而出,那台南将成为不设防的地区。万一红毛番乘虚而入,对我们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三十万两真金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沈老将军同样不希望因此而影响到双方间的关系,深以为然地说道:“穆先生所言极是,克迈,我们就无需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了。”

论职务,沈老将军还是俞咨皋和王梦熊下属。尽管他战功赫赫,但迄今为止还只是福建水标参军。但福建水军参府却是上任巡抚王士昌委托他创建的,甚至连这个职务都是专门为他而特别设置的。

同时辈分极高,以至于手腕福建兵权的俞咨皋见着他,都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世伯”。

守备王梦熊就更不用说了,他手下的那些卫所兵维持下地方治安还可以,指望他们去抵御海匪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在这位福建水师大佬面前,也得执晚辈之礼。

“世伯,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另外您老年事已高,还是留在福州坐镇吧。”

“几千大军走海路,我不去能放心吗?”说到这里,老将军突然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贤侄,你尽管放心,老夫绝不会上岸,更不会指手画脚,而且还要唯你马首是瞻。”

俞咨皋跟在萨尔浒之战败得一败涂地的李如松不同,同为将门虎子,虽然也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但在万历三十七年,就凭自己的本事中了武举,曾治军海坛(今平潭),后累官至现在的福建总兵,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升上来的。

王梦熊也是一个虎将,曾参加过平息黔、蜀土蛮叛乱,生擒土官安崇业、王顺,斩蛮酋阿剌沙马。“东南大警”时,更是毫不犹豫地站在沈老将军这边。…,

由他们二人指挥,老将军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努尔哈赤主力大半在西线,镇江、险山堡、长奠一线并没有多少人防守。

攻其不备,奇袭的胜算很大。早就想父亲般建攻立业的俞咨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见老将军表了这个态,立马问道:“那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呢?世伯,这关系到此战的成败,如果各自为战,那还不如不要他们去呢。”

之所以选择奇袭,而不是从海路去广宁,就是不想跟辽东巡抚王化贞掺和到一块。至于怎么跟朝廷解释,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为了获得战场指挥权,他这个本应接受辽东方面指挥的福建将领,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自然也就不会容许伯爵任意妄为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老将军沉思了片刻,突然紧盯着穆秀才的双眼,低声问道:“贤侄,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他同不同意接受我们的指挥?”

“该说的晚生都说了,但杰尔司令官在这个问题上毫不妥协,用他的话说,他必须为舰队人员的安全负责,所以才请我担任他的联络官,负责与二位将军协调作战指挥相关的事务。”

“联络官?”

“是的,”穆秀才重重的点了下头,倍感无奈地说道:“他把荣誉看得非常重,认为一旦接受二位将军的指挥,就意味着双方之间的关系不再平等。此外对明军的战斗力,他也表示严重怀疑。”

俞咨皋很是不快,脸色铁青地问道:“穆先生,你是不是也这么看?”

“俞大人,恕我直言,他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穆秀才跟沈老将军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凝重地说道:“这些对大明官军战斗力的评价,不仅仅只是他这么看。事实上早在几十年前,葡萄牙传教士就直言不讳地说,‘征服中国并不需要多大力气,因为他们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率数十艘大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中国沿海各地。”

王梦熊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评价,不等俞咨皋开口,便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大言不惭,他们也不怕闪了舌头!”

俞咨皋跟他父亲一样,属于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那种人,且认为跟萨累海盗只是权宜之计,双方之间终归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俞咨皋并没有因此而大发雷霆,而是冷冷地说道:“接着说,接着往下说。”

“将军或许还不知道,欧洲人,尤其是西班牙人,欧洲人,在美洲、西亚和北非打了很多充满激烈竞争的战争,出了西方文明圈以后,他们发现自己早已锻炼成熟的军事体系,能对西方以外的文明造成毁灭性打击,所以对我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则充满轻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咱们在很多方面又的的确确的技不如人,所以班牙人认为我们表现武力的地方,仅在于大量的人数,认为我们的武器和兵士在今天已无意义;尼德兰人的评价更尖锐,他们说‘二十五个中国人加在一起还抵不上一个尼德兰士兵’,‘只要放一阵排枪,打死其中几个,他们便会吓得四散逃跑,全部瓦解’……”

穆秀才这番话,虽然不免有些夸张,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番道理。毕竟在座的几位都是跟西方海盗交过手的,对西方海盗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以增强大明将领的忧患意识为己任,试图以此来促使他们重视海军和海防的穆秀才,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西洋传教士利玛窦想必各位应该有所耳闻,他在日记中就直言不讳地说,大明官军没有尊严,远比不上印第安人,甚至比不上东南亚土人;认为明军的演习如同过家家;认为明军的火药是用来放烟花的,火器极其落后;并估计几万西班牙士兵就可以征服大明。”

相比九边守军而言,福建官军的条件要好的多。可尽管如此,士兵的月饷折合下来还不到七钱白银,而粟价却奇贵,一钱银子只能买四、五升米,七钱饷银连五斗米都买不起,根本就没法让人活。

再加之,他们的屯田大都被军官侵占、豪强夺取,各省的输纳又往往不能及时到位,连粮饷都严重不足,不当逃兵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战斗力?

想到这些,俞咨皋不禁仰天长叹道:“国初屯田每军一分,今之屯田十无一存。文官只思升迁,武官只顾发财,积重难返啊!”

尽管王梦熊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还是低声说道:“将军,大战在即,可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好了,不说这些了。”

俞咨皋微微的点了下头,紧盯着穆秀才的双眼,异常凝重地说道:“穆先生,既然他如此看重你,那就请你当好这个联络官吧。”

经历过那么多,以至于穆秀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人了。见众人齐刷刷的朝他看来,连忙岔开话题,强作欢笑道:“尽说这些扫兴的话,差点忘了转告各位大人,为了表示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的诚意,杰尔司令官决定增加军火贸易的份额。如果不错意外的话,十二门由舰炮改装的6磅陆战炮、一百二十杆燧发枪,这会儿正在解往福州的路上。”

这绝对是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要知道市舶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澳门采购到二十多门葡萄牙商船淘汰下来的火炮。为了让那些老掉牙的铜炮能发挥作用,又额外支付了一大笔白银,请葡萄牙人教授使用方法。

至于燧发枪,连澳门的葡萄牙人自己都没装备,更不会卖给大明了。

俞咨皋欣喜若狂,紧抓着穆秀才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价钱呢?穆先生,你快报个数吧,也让我们好早做准备。”

“货款不是问题,您可以请巡抚大人从明年的租金中扣除,或用生丝和瓷器交换。”

他的话音刚落,沈老将军便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贤侄,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赚我们的钱吧?”

俞咨皋猛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穆先生,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如果你能在火器制造上有所建树,那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必指日可待呀!”

没完没了的党争,把大明搞得乌烟瘴气。

自认为不是那块料的穆玉峤,很直接地认为这个官不当也罢。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做点什么又说不过去,见俞咨皋都如是说,便呵呵笑道:“铸造火炮,晚生还没那个本事。好在回来时带了一些有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如果各位大人真有兴趣的话,大可号召一些有志于报效朝廷的读书人跟晚生一起研究。”…,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洋文如同天书,就算他们想看也看不懂啊!”

“很多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科学。”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老将军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等这仗打完了,我就去面见巡抚大人,请他开办西式书院,专攻这些奇技淫巧。”

“可铸造火器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朝廷……”

沈老将军哪能不知道俞咨皋担心什么,顿时哈哈大笑道:“不是还有台湾吗?大不了把工坊建到那儿去,省得那些言官说三道四。”

武器装备东印度公司首航船队带来了不少,也带来了不少工匠,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旦损坏到无法修理的程度,那只能依靠大洋那边补充。见他们如此感兴趣,穆秀才眼前一亮,立马提议道:“各位大人,如果大家愿意,完全可以跟东印度公司合作建厂,在台湾生产官军亟需的火器。”

“这个主意不错,可他们愿意吗?”

“那就要看各位的诚意了。”

“穆先生,别卖关子了,只要能生产跟他们一样的火器,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贸易这一块就无需我多说了,移民嘛也可以告一个段落,现在的问题是台湾还没能找到铁矿和铜矿,如果诸位大人真想合作,那就得先解决矿石的问题。”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但事实上条件非常之苛刻。

首先,福建沿海必须允许东印度公司自由贸易,且不用看市舶司的脸色;其次,不得再往台湾安置流民,因为人数一旦超过六万,东印度公司将无法像现在这样能控制住局势;至于生铁和铜,更是大明严控的战略物资,自己还不够,自然也就不会允许大规模出口了。

令穆秀才倍感意外的是,俞咨皋居然斩钉截铁地同意道:“没问题,但前提是打赢这一仗!”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打赢这一仗是双方继续合作下去的基础。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把话题再次转移到起航前的准备工作之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徐学聚,突然从巡抚衙门赶了过来。

“各位,时间紧急,大军必须尽快启程!”

跟去年相比,他看上去判若两人,整整瘦了一圈,连说话都变的有气无力。大明文官的地位本来就武官高的多,更何况他还抱病在身,俞咨皋连忙搀扶他坐下,并急切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言官们又说三道四。”

很多事情是根本瞒不过去的,自第一批流民被水师送往台湾后,总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们就没消停过。只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这一年多来内阁官员是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谁也顾不上找福建的茬儿。

再加上几十万两真金白银,源源不断的押解往京城,着实为财政状况捉襟见肘的朝廷解了一些燃眉之急,所以并没有被群起而攻之。

“不是,”徐学聚摇了摇头,一边示意众人坐下,一边倍感无奈地说道:“刚接到消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商周祚被擢升为福建巡抚,这会正在上任的路上。我是干不了几天了,你们一定要抓紧啊。”

毫无疑问,这时候来的肯定是东林党。沈老将军立马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忧地问道:“他的官声怎么样?”

“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授邵武县令,任上廉洁如冰,倒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徐学聚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不过一入京就是十几年,累官至太仆寺少卿,从未跟西夷打过交道。”

真个一根筋的清官还真是件麻烦事,毕竟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在他们的心目中,农民就该老老实实的种地,军户就得踏踏实实的从军,谁都要循规蹈矩,绝不能越雷池一步。而福建水师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犯了欺君大罪。

俞咨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巡抚大人说得对,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起航,省得夜长梦多。”

“山东巡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可以在登州补充军粮,成败在此一举,祝诸位马到功成!”

徐学聚的语气很沉重,给人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此行的确有着很大风险。一旦未能达到奇袭效果,无法取得重大战果,那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成为无用功。甚至连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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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蛮荒之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蛮荒之地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董南抵达科科利的第三天下午,“奇迹”号终于完成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一次环球航行,安全抵达巴拿马湾。欢迎是必不可少的,这片近似原始的海滩上,头一次呈现出喜庆的气氛。

几十堆篝火旁夜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历尽艰辛的人们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空气中充满着烤肉的诱人香味。

“哈里,这里棒极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女人,我情愿把家安在这里,至少说每天早上都能闻到新鲜牛粪的气味。”

陆战队长荷纳的要求还真不高,就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看着他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哈里禁不住地笑道:“亲爱的朋友,你的财富足以购买一块从天亮走到天黑还没走完的土地,只要你愿意出钱,我想这不成任何问题。”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功完成了一次环球航行,他们这些精疲力竭的官兵,可谓是九死一生。正因为如此,“奇迹”号一靠岸董南便慷慨地宣布,每人将获得三倍于薪水的特别奖励,联合舰队司令官梅尔斯更是给了他们长达半年的假期。

尽管不当海盗已经很多年,但荷纳理财观念并没有多大改变,还是认为钱赚来就是花的,要不也不会看上这片远离欧洲文明的土地。

把一百多水手、工匠、陆战队员和福建水师见习军官安全送达目的地,史蒂芬舰长是如释重负,根本没心思考虑那些身外之外,董南刚敬完酒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参谋长先生,波西米亚战争打完了没有?我们的人都回来了吗?”

“打完了,皇帝大获全胜,为了防止西班牙人有可能的反悔,我们的人战争还没结束就撤离了战场。步兵团主力来了巴拿马,其他人和骑兵一起分别驻扎在曼托瓦、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只有一小部分人回了萨累。”

“这么快?”

史蒂芬舰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欧洲国家间的战争以漫长而闻名,打十年、八年那是短的,通常情况下没二、三十年不会完。

不等董南开口,梅尔斯便呵呵笑道:“刚开始,弗里德里希领导的那支叛军的确令人刮目相看,然而他们的装备很差,也没有足够的补给,所以在马克西米安速战速决的战略下一触即溃;此外萨克森选侯对劳西茨的进攻,切断了他原本能从劳西茨和西里西亚得到了支援。最忠实的盟友贝特伦-加博尔也按兵不动,可以说除了波西米亚之外他几乎一无所有,败在实力几倍于他的神圣同盟手里并不令人意外。”

“这么说他被新教联盟出卖了?”

到底是整个联合舰队里接受教育最多的舰长,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董南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道:“的确如此,不过我相信那些袖手旁观的家伙会后悔的,毕竟那位皇帝陛下以虔诚而著称,更何况现在手上又有一支大军。”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德南的虔诚是众所周知的,用他的话说,“宁可统治一片荒漠,也不要一块充斥着异教徒的土地”。毫无疑问,现在正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而目光短浅的新教诸侯又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至于三十年战争的第二阶段怎么打起来,对欧洲历史一知半解的董南还真不清楚,也懒得去关心。反正该还的“债”都还了,该赚的油水也赚了,与其再跟他们掺和到一块儿,还不如一心一意的发战争财。…,

他不关心,不等于别人不关心,提起刚结束的波西米亚战争,前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托斯卡纳联军参谋长卡拉米便眉飞色舞地说道:“坦率地说,波西米亚战争的规模和强度,甚至都不如我们跟西班牙人的那一战。被他们津津乐道的白山之战,说白了只是一次遭遇战。刚开始,安哈尔特亲王率领的骑兵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优势的天主教联军很快就把他消灭掉了。

巴伐利亚人和瓦龙人所向披靡的压进,匈牙利骑兵首先开始逃跑,波西米亚步兵马上步其后尘,最终在全面溃败中逃跑了。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波西米亚在此战中投入了4000多兵力,而皇帝和天主教联军不过几百人,而他们却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输掉了这场决定性的战役。”

黄金白银移交给了拉斐尔省督,所有信件和情报加西亚副主任早接手了。史蒂芬舰长根本无需操心那些琐事,便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们呢?亲爱的卡拉米,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干。”

“当时我们在布拉格城下,的确没有参加白山之战,甚至都没有参与攻城。”

“为什么?”

“仗打到那个程度,可以说皇帝已经赢了,明明知道胜券在握,马克西米安当然不会再给我们出风头的机会。”

“后来呢?”史蒂芬舰长接着问道。

卡拉米放下酒瓶,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呵呵笑道:“当弗里德里希的军队正在城墙上为他浴血奋战时,他正在布拉格王宫吃午餐。或许是真没料到马克西米安公爵一到就会发起攻击,居然像没事人似的设宴款待客人。

直到巴伐利亚人冲上城头,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要求停战24小时,但那位战无不胜的公爵大人,只给了他8个小时考虑。弗里德里希让他大失所望,竟然利用这8个小时时限,携带妻子和主要将领连夜逃离了布拉格。”

“据说他逃的很仓促,”拉斐尔省督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道:“以至于安哈尔特侯爵忘了带他最机密的文件,而弗里德里希更是忘了带他那戴了还不到一年的王冠。”

“这我还真不清楚,但他们逃得的确很狼狈。”

史蒂芬舰长反应了过来,顿时脱口而出道:“天啦,是你们放他走的?”

卡拉米回头看了董南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坦率地说,他们的确是从我们身边溜走的,而我们也的的确确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但说放就有些牵强了,毕竟战无不胜的公爵大人只是要求我们就地休整,并没有要求我们执行什么包围或封锁任务。”

“多个朋友多条路,天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董南摆了摆手,一边招呼大家喝酒,一边微笑着说道:“先生们,欧洲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我们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来……让我们为舰长先生再次举杯,庆祝这趟足以载入航海史的伟大航行!”

“干杯!”

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萨累,这一走就是近两年。现在新大陆的事已经办完了,巴拿马也看了,连伯爵和奥普多尔总督派回的“奇迹”号都安全抵达了巴拿马湾,梅尔斯意识董南也该回萨累了,便低声说道:“杰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其实有我和省督大人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还是回去看看克劳迪娅吧。”…,

“是啊,”拉斐尔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信一封接着一封,如果你再不回去,克劳迪娅就要带着蓝蓝来了。”

在巴拿马真正发展起来之前,萨累还是东方计划的大本营,董南沉思了片刻,很是不舍地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我明天就回科隆。‘奇迹’号上的黄金白银我带一半走,剩下的留你们造舰。另外那几个中国海军的见习军官也跟我走,省得让你们分心。”

“行,我这就去安排。”

这一路上并不安全,他刚刚说完,哈里便站起身来,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董南连忙一把拉着他胳膊,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继续说道:“先生们,前段时间我们不是为即将组建的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人选而烦恼吗?我现在就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梅尔斯猛拍了下大腿,欣喜若狂地说道:“史蒂芬!”

“是的,”董南紧盯着史蒂芬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舰长先生,我们当中没人比你更了解东方、更了解太平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担任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在确保巴拿马湾安全的同时,为明年增援杰尔先生做准备。”

“太平洋分舰队?”史蒂芬被董南的这番话惊呆了,禁不住地回头看了看四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除了你的‘奇迹’号之外,正在地峡那边休整的‘公约’号、‘海神’号、‘里巴特’号、‘骑士’号和‘洛伦佐’号也将加入太平洋分舰队的战斗序列。”

梅尔斯还以为他对这个分舰队不大满意,毕竟整个港湾里只有一艘“奇迹”号,而整个新大陆西海岸唯一的造船厂正在施工,连铺第一根龙骨还遥遥无期,更别说短时间内有战舰下水了。

他的这番话更惊人,不等史蒂芬舰长开口,陆战队长荷纳便脱口而出道:“司令官先生,您没开玩笑吧?这么一来本土舰队和地中海舰队不是空了吗?”

“胜利”号远在大洋彼岸的台湾,“公约”号、“海神”号又要加入即将组织的太平洋分舰队。这就意味着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具战斗力的三艘双甲板主力战舰,都编入进了东印度公司舰队。

看着他们那一幅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董南乐了,连忙解释道:“这一点二位无需担心,事实上两个半月前,四艘‘胜利’级巡洋舰已在萨累和比萨相继下水,虽然吨位小一些,但确保本土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胜利”级巡洋舰是为海战而量身定做的专业战舰,航速快、火力强、稳定性好,不像“公约”号和“海神”号那样除了火炮多一点、船板厚一些之外,跟大一点的武装商船并没有多大区别,可以说是欧洲最新式的战舰。

史蒂芬舰长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之后,又忍不住地问道:“司令官先生,既然有了更好的战舰,那为什么不编入太平洋分舰队一两艘呢?”

只要是舰长,都希望能操纵好的战舰,更何况分舰队指挥官呢?他的心情梅尔斯可以理解,但这样的要求却很难满足,便意味深长地说道:“史蒂芬先生,以你对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舰队的了解,你认为我们需要往东方增派更先进的战舰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史蒂芬给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后,才不无尴尬地笑道:“的确没有这个必要,至少说短时间内没有这个必要。但这一切必须是建立在太平洋分舰队增援的基础之上,可这么一来,巴拿马湾的防御又空虚了。”…,

“增援是必须的,而且明年六月底前必须起航。”董南接过话茬,指着身后的船坞笑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一旦分舰队主力横越太平洋,那巴拿马湾海域又将恢复不设防的境地。但你似乎忘了我们还有科科利船厂,还有省督大人。”

史蒂芬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说道:“一年时间,来得及吗?参谋长先生,要知道这里不是萨累,更不是比萨,就算省督大人再能干,也解决不了一些顿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呀!”

造舰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配套的东西太多太多,尤其是造舰所需的原材料。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托斯卡纳造一艘船要比萨累快,而萨累则比科科利快,毕竟这里除了木材之外,建造战舰所需的其他材料都没有。

事实上这也是董南所担心了,正因为如此,拉斐尔上任要比东方计划正式施行整整提前了一年半时间,看着他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道:“舰长先生,不……分舰队司令官先生,在这个问题上,我想省督大人要比我们更具说服力。”

“六艘!”拉斐尔站起身来,胸有成竹地说道:“先生们,在这里我郑重表个态,明年五月底前,科科利船厂和科隆船厂至少会为舰队提供六艘‘胜利’级巡洋舰。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耽误整个计划,那我将辞去巴拿马省督这一职务,让更有能力的人来继任。”

与此同时,沈锲、沈楠等福建水师的军官们,正在紧靠船坞的那堆篝火边喝闷酒。尽管经历过一次难忘的航行,并如愿以偿地脱离了危险,但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里太荒凉了,除了一个正在建造的船坞之外,放眼望去几乎什么都没有。

“大人,我们肯定被骗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分明是个海匪窝嘛。”

“是啊,说得天花乱坠,到头来连个像样点的房子都看不见,我看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完全符合海匪的特征!

沈锲也感觉到很不对劲,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弟兄们,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再说海图上不是标得很清楚嘛,这里是新大陆,不是西洋,而西洋才是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

“哥,看见没有,那个短头皮的,肯定是酸秀才提到的那个董南。虽然算不上什么他乡遇故知,但终归都是大明的子民,他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也太不把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当回事儿了!”

沈楠愤愤不平,说完之后又灌了一口闷酒。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从“奇迹”号靠岸到现在,董南愣是没跟他们打过招呼,甚至刚才从火堆边走过都没正眼瞧他们一眼。

“连穆先生那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都能来,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来。三弟,稍安勿躁,或许他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酸秀才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整个东印度公司就一个跟我们一样的黄种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尽管沈锲对此也非常之不满,但还是摇头道:“可穆先生也说过,那位高人早被敕封为公爵,甚至还当上了一个公国的国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西洋的国家再小那也是王公贵族,大家想想,他真要是国王的话,还能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沈大人所言极是,我也不相信一个国王能来这个蛮荒之地。”

说话间,几个五大三粗的黑人陆战队员,提着一个个包裹走了过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人连忙起身迎接,并用生硬的葡萄牙语打起了招呼。

“陆战队指挥官哈里,见到大家很高兴。”

领头的那个黑人显然是个当官的,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冷冷地说道:“公爵大人让我转告各位,晚上就在船坞左边的帐篷里休息。这里有几套衣服、回头换上,明天一早集合,随同大人从陆路去科隆。”

语言环境真的很重要,三个半月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在那种环境下听懂一些日常用语还是没问题的,沈锲被哈里的话惊呆了,怔了怔之间,禁不住地问道:“公爵大人?”

令他倍感无奈的是,哈里的态度冷淡到了极点,把包裹往沙滩上一扔,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其他几个陆战队员也一样,根本懒得跟他们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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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影子舰队

浩瀚的大西洋,终日照射着灿烂的阳光。由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那捷尔亲自指挥的“英雄”号扬满风帆,乘着呼啸的海风,劈开滚滚浪涛向前挺进。

这是一艘五百八十吨的三桅武装商船,原来的主人属于一位葡萄牙贵族,在佛得角群岛被俘获后就加入进了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但由于服役时间太长,没有再次改装价值,所以这趟航行结束后它将会被移交给海洋大学,成为一艘离海岸线绝不会超出一百海里的训练舰。

对于以“英雄”号为家的一六十多名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们而言,明明知道它已经注定要退役,再看见它显然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伤感的情绪也随着这消息弥漫开来,大家熟知的快乐的“英雄”号,现在却变成了令人沮丧的地方。因为这一百多人的关系密切的团体,马上就要四分五裂了,连那捷尔都越想越觉得可惜。

毕竟舰上有他亲自挑选的一支水手的队伍,其中许多人和他一起出航多年。比如他的大副,他的领航员,以及驳船手中的四个人,从他第一次指挥“英雄”号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彼此都早已互相习惯,而他们也习惯了自己的长官。

在这艘军舰上,惩罚极其少见,维持纪律也从不需要强制手段,因为纪律一直来得自然而然;而在炮术和航海术方面,那捷尔更是自信地认为,没有那支队伍能和他们匹敌,而现在这样无法估价的一干人马,将会分散到三个分舰队十几艘战舰上去,一些老兄弟甚至还会选择退役,上岸去过他们认为的体面生活。

“别这样那捷尔。舰队正在扩编,到处都需要人手,你应该为有如此出众的部下而骄傲。至于新战舰更不是问题,梅尔斯不是都跟你保证过了嘛,刚下水的巡洋舰优先补充加勒比分舰队,你完全可以将它同样命名为英雄号,并作为你的旗舰。”

正如“奇迹”号陆战队长荷纳所认为的那样,伯爵和奥普多尔总督亲自交给他的十六箱文件和三箱海图。其价值远远超出了人们为之疯狂的黄金白银。

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除了极其珍贵的东方航线资料外,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和英国在东方的发展情况。有关于大明的资料更是高达七大箱,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应有尽有,把董南和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看得眼花缭乱。

见那捷尔兴致不高,从甲板上下来后就半靠在椅子上喝闷酒,董南立马放下手中的文件。耐心地劝慰道:“再说这艘船肋骨少、抗打击能力差。船体设计不合理,稳定性和航速都不尽人意。船板的老旧程度更令人担忧,与其航行一次就要大修一次,还不如换一艘更好的战舰。”

“杰克,这是我的第一条船!”

那捷尔坐直了身体,一边推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一边惋惜地说道:“你很难理解我对它的感情。如果非得让我解释的话,那就是我对它的了解要比对老婆还要多。”

“这一点我相信,而且对此深信不疑。”董南点了点头。感同身受地说:“事实上我对海神号也有着同样的、难以割舍的感情,可以说对我们而言,它们不仅仅是一条船,还是一个忠实的伙伴,就像我跟你一样。”…,

“杰克,亲爱的朋友。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只是感觉有些可惜,仅此而已。”

“我知道,相信副主任先生也知道。”董南回头看了加西亚一眼,随即翻出一份梅尔斯签署的命令,紧盯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吧,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不能太过分。”

那捷尔这才露出了笑容,一边抓起酒瓶给二人的杯子里斟红葡萄酒,一边哈哈大笑道:“杰克,我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理的。

大西洋分舰队(本土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太平洋分舰队和地中海分舰队都在扩编,的确需要大量的舰长、大副、水手长和炮术长等军官,但随着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的加入,在重要职位的任命上则必须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作为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兼“英雄”号舰长,那捷尔当然希望那些没有选择退役的部下能有个好前程。然而走后门总归是件不光彩的事,连舰队司令官梅尔斯都以身作则,他只能接受舰队参谋部拟定的整编方案。

见对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董南松了口,那捷尔顿时欣喜若狂,指着他手上的名单说道:“坦率地说,我跟参谋部对航行官助手比尔斯的安排上具有着很大分歧,甚至认为他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这一切都是毫无理由的。杰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他争取一个大副或航行官的职务。”

“艾迪的表弟,那个还没冲上费尔南多号,就把腿给摔断的倒霉蛋?”

“就是他,杰克,他可是如假包换的自己人,看在艾迪的份儿上,拉他一把吧。”

“黑珍珠”号上的老兄弟,的确是自己人,每次看到他就能想起“公正的艾迪”。董南不记得他有什么短处,但也不记得他有什么明显的特长;他是那一种在本职上没有什么进步,对航海术、炮术或者导航术没什么明显的热忱,也没有和别人打交道的天赋,是那种舰长们乐于送走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非常之倒霉!

在他身上,总是发生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比如跟西班牙海军“费尔南多”号遭遇,不得不背水一战时,他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好不容易才把伤养好,在攻击停泊在哈瓦那湾的白银舰队战斗中,又不小心砍断了一根不该砍断的缆索,让“英雄”号差点一头撞上西班牙战舰。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人。他这么多年来的积蓄,足以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无需再像现在这般出海赌命。可他的钱却被刚结婚的老婆给卷跑了,甚至还因此而成为人们的笑柄。

水手们通常是一帮极端迷信的人,很直接地认为会给战舰带来晦运。连梅尔斯从英格兰和苏格兰招募的二等水手都敌视他、轻慢地对待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对他进行充满怨恨的仇视和惩罚。

毫无疑问,舰队参谋部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尽管董南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对卡拉米的这一安排并没任何疑义。毕竟内部团结才是第一位的,尤其对必须同舟共济的水手们而言。

看着他那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加西亚副主任灵机一动,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们,从大局上来看,参谋部对比尔斯先生的安排无可厚非。但正如司令官先生所说的那样,这样的安排对比尔斯个人又的确不公平。我们是不是想想办法。给他换个全新的环境。让他不受干扰地继续为舰队服务。”…,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可整编后除了新招募的水手和炮手们之外,军官尤其是高级军官队伍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原来那帮人,只是又提拔了一些而已。

董南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副主任先生,这个建议非常好。但我们也不能为了他而特别组建一支全新的舰队。”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加西亚突然笑道:“先生们,我们的确有一支全新的舰队。那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别开玩笑了,除了四大分舰队之外,还有什么舰队?”

那捷尔的话音刚落,董南蓦地反应了过来,“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道:“那捷尔,亲爱的朋友,副主任说得对,我们的确有一支全新的舰队,只是它没有战队和护航任务罢了。”

“市政议会的商船队?”那捷尔疑惑地问道。

水手们迷信,商人们更迷信,为了确保自己的投资不会打水漂,他们会把要招募的船长和大副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比尔斯在萨累的“知名度”那么高,显然很难会被商人们所接纳。再说他从未当个舰长,就算被接纳了也不会被委以重任。

看着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董南拍了拍桌子,微笑着解释道:“为了给舰队和商船队培养一大批合格的航海人才,海洋大学仅有一艘英雄号巡逻舰是远远不够的。除了即将增援杰尔之外,今后退役下来的战舰都将优先补充给海洋大学。我想用不了多久,萨累将拥有一支影子舰队。平时训练海员,战时投入战斗,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组建一套类似于分舰队的指挥机构还是很有必要的。”

海洋大学的学员来自多个国家,为了增强他们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认同感,兼任校长的巴里接受了董南的建议,对他们实行封闭式管理。

那捷尔这才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道:“真是个好主意!杰克,我想我对艾迪有个交代了,要知道比尔斯是他唯一的亲人。”

艾迪尽管不像他自称的那么公正,但对董南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他率领“飞鱼”号、“黑珍珠”号和“骑士”号攻击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在被西班牙海军“费尔南多”号盯上后,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背水一战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想到这些,董南禁不住地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还有老约翰,还有在哈瓦那湾战死的阿瑟尔船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不应该忘记他们。”

他这番话说的很伤感,连气氛都变的凝重了起来,不想因此而让大家不高兴的那捷尔连忙岔开话题,指着头顶上的甲板问道:“杰克,那几个中**官你是不是见一见?他们可都是穆先生介绍来的,而且杰尔和奥普多尔总督需要他们的帮助。”

说不想见那是假的,可董南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特殊,竟然是一帮朝廷命官!在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他们必然会把自己当成大明子民,相互之间的关系还真能处理,搞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可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董南权衡了一番,点头说道:“是该跟他们谈谈了,副主任先生,麻烦你把那两位千户请进来。”…,

二十六个人中,沈锲职务最高。官拜正五品千户;沈楠次之,从五品副千户;其他人不是镇抚(从六品)就是百户,规格之高、规模之大,可见沈老将军在对待这个问题上的态度。

名义上是见习军官,实际上却干着水手活儿的沈锲,三天前就确认了董南的身份。为了能尽快地见面,他早就把穆秀才和父亲的亲笔信托值星官转交给了董南。可没想到他同样的不见人情。一直拖到今天才召见。

既然是见习军官。董南饮食起居的大舱自然是没资格进的,看着周围那奢华的装饰,沈式兄弟这才感受到了眼前这位“化外之民”,在大西洋公约组织中那超然的地位。

董南没有客套,甚至都没有招呼他们坐,便用一口略带山东口音的话,面无表情地问道:“穆先生还好吧?”

沈锲的注意力。这才从周围的环境转移到他身上。只见这位年轻的“国王”,上身穿着件金丝刺绣的黑色天鹅绒马甲,上面装饰着宝石。下身的绸裤也非常精致。裤筒处还镶着白色花边。鞋子是鹿皮的,脚趾处用金线开了缝,尽管这样的装束跟大明完全不同,但任谁都能看出是个高贵的大人物。

跟董南一样,沈锲同样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眼前这位“国王”打交道,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见坐在一边的舰长先生不耐烦的干咳了两声。连忙支支吾吾地回道:“董先……大人,穆先生很好,半年前刚完了婚,新娘子很漂亮,正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

尽管在信里早就知道了,但董南还是微笑着说道:“哦,这倒是个好消息,可惜我没能喝上他的喜酒。”

沈楠显然对董南的怠慢耿耿于怀,禁不住地说道:“对大人而言,想喝穆先生的喜酒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照我看不是想不想,而是愿不愿的吧?”

沈锲头都大了,连忙呵斥道:“三弟!”

董南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呵呵笑道:“想什么说什么,不愧是将门虎子,千户大人,看来您这位弟弟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

“公爵大人过誉了,三弟年轻,如有冒犯之处……”

还没等他说完,董南便摇头笑道:“都是自己人,别一口一个大人大人的,太生分。不过这个称呼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二位愿意的话,也跟穆先生一样称呼先生。”

“您是乌尔比诺公国国王,身份高贵,这怎么行呢?”

董南被搞的啼笑皆非,顿时哈哈大笑道:“那个酸秀才,连话都说不清楚。让二位见笑了,我不是什么公国国王,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爵。”

“怎么可能呢?”沈锲糊涂了,禁不住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穆先生是不会骗我们的。大人,三弟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

“真的,”董南点了点头,异常严肃地说道:“我真不是什么公国国王,如果非得跟公国扯上关系的话,那我的妻子、大舅子和连襟倒是如假包换的大公。”

“大公?您夫人?”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间还真说不清楚,以后你们就明白了。”董南可没兴趣跟他们解释这些,顿了顿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令尊大人的身体还好吧?”…,

沈楠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您知道家父?”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多。”

“穆先生在信里说的吧?”

董南挪了挪手边的文件,一边示意加西亚副主任给客人们倒酒,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的确是穆先生说的,但不是在信里,而是在四年前。老将军的高风亮节,令人敬佩。在处理东南大警这一问题上的方式方法,更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那丝毫不作伪的表情,让沈锲意识到这不是在客套,便忧心忡忡地说道:“劳大人记挂,家父的身体还过的去。既然大人提起了东南大警,那依大人看尼德兰人会不会卷土重来?”

澎湖列岛是福建水师的防区,他有这样的担忧并不令人意味,事实上董南对他这种忧患意识还十分之欣慰,毕竟相对于那些迂腐的文官和只知道敛财的武官们而言,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落后就要挨打!换句话说,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大明再不发愤图强,被打破国门那是早早晚晚的事。也许是尼德兰人,也许是英国人,也许是福建,也许是广东,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说到这里,董南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舱壁上悬挂着的地图,继续说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没有外部威胁,完全封闭发展,继续轮流更替,恐怕再过一千年差不多还是老样子。不信可以看看完全封闭的美洲,几百年前处于石器时代的阿兹特克、玛雅和印加文明,到现在仍然如此。当然,这么说不是诋毁几千年的文明,不是侵略有理,但按这个思路想的话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权更替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权更替

相比曾被迫流落到萨累的穆秀才而言,沈锲、沈楠等福建水师的见习军官们则逊色得多。他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学会建造和操纵西洋战舰,对此之外的事情毫无兴趣,甚至都没打算像西方冒险者一样,学会在离海岸线一百海里外作远洋航行。

这让董南有些失望,但想到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像他们这些连中国字都识不全的武夫,能在三、五年内学会操纵西式帆船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指望他们干别的?正因为如此,董南干脆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便将他们的名字编入进海洋大学学员花名册。

由于航程相对较近,航线也比较熟悉,“英雄”号横越大西洋要比“公约”号快得多。6月27日黄昏,帆船降下悬挂了37天的旗帜和中帆,在萨累海岸警备队领航员的操纵下,无声无息地驶入繁忙的布雷格雷格河口。

前方河岸停靠着六、七艘葡萄牙、西班牙、托斯卡纳和那不勒斯三桅大帆船,尼德兰笛船则在南岸码头下锚,跟那些敌对国家船只相隔大段距离。

几条亮着灯的大帆船,正顺流而下在河面上航行。还有几条正在装修,从堆积如山的码头上可以看出,舱里的酒、橄榄、食油、布匹,以及萨累所缺少的一切货物,均已卸载完毕。还有几条帆船周围停满了小船,水手们正吃力地拉动滑索,将沉甸甸的货物吊入舱内,隐约可见甲板上都整整齐齐的堆满了货物。

傍晚尚且如此繁忙,白天那就可想而知了。然而,董南并没有被这一派繁荣的景象给吸引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巍峨、高大的萨累新城上。

“真难以置信,你们居然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完成了大半工程。如果没看过图纸,还真以为进错港了呢。”

这番感叹并不是在恭维,而是这座拔地而起的新城的确非常之震撼。高大的城墙沿着河岸,将方圆几英里的缓坡都围了进去,跟山顶上的总督府和对岸的里巴特城遥相呼应。更重要的是,用巨石垒砌起来的城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凹凸有致,把威尼斯人首创的棱形防御理念发挥的淋漓尽致。

没什么比兄弟们由衷的赞美更令人高兴的了,在港外就登上“英雄”号迎接的奥赛罗,禁不住地笑道:“你们都有事干,我们也不能闲着呀。再说萨累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太平,海上和陆地两面受敌,不把城建起来谁也睡不着觉啊。”

董南心中一凛,指着停泊在南岸边的那些尼德兰商船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找麻烦?”

“暂时还没有,不过将来就难说了。”

奥赛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东印度公司就杰尔在东方的行动提出了多次抗议,甚至以颁发私掠许可证相威胁,好在西班牙人的攻势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直到现在都没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报复行动。”

波西米亚战争结束了西尼两国短暂的和平,双方又在陆地和海上开始了你死我活的较量。跟萨累保持良好关系,至少说能在西非海岸获得补给。毕竟除了威尼斯之外,所有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几乎都站在神圣同盟这边,相比之下,东方那点微不足道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董南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对现在的他们而言,选择忍气吞声无疑是最佳选择。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底限,保持现状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是的,但我们也不能不做防范。”

奥赛罗看着那些尼德兰商船,低声说道:“为了确保萨累的绝对安全,巴里要求情报委员会把重心都转移到海牙、非斯和马拉喀什上。一有风吹草动,就给他们来个先发制人,绝不给他们以突袭的机会。”

说话间,三辆四轮马车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码头边。董南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指着水手们刚放下的小艇,若无其事地说道:“先生们,我先上岸了,跟银行交接杰尔的礼物需要时间,希望大家能再坚持几个小时。”

那捷尔一边示意水手和炮手们加快吊装速度,一边呵呵笑道:“去吧,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还有那些文件,千万别搞丢了。”

“走吧,克劳迪娅正等着你呢!”

那捷尔显得不太耐烦,猛地把他推到船舷边。这时候,巴里和一年前返回萨累的情报委员会主任尤里奥洛夫钻出了马车,站在下面一个劲地朝董南招手。

这样的场合,照理说克劳迪娅和蓝蓝是应该来的。但为了给她们母女俩一个惊喜,这帮以折腾董南为乐的老兄弟,居然很有默契的一个都没通报,以至于直到现在克劳迪娅还蒙在鼓里。

妻子和女儿不在岸边,董南显得有些失落。奥赛罗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滑下小艇,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吧,她俩好着呢!当然,她们没来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这事还真不能怨她们,而是我们没有通报。”

董南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摇头苦笑道:“奥赛罗,亲爱的奥赛罗,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变坏了,真变坏了,居然跟他们穿一条裤子。”

“还不是想给她俩一个惊喜?算了,她真要是不高兴我可以向她道歉,甚至可以让蓝蓝把我当马骑。”

董南脸色一正,假作严肃地说:“不是她们不高兴,而是我不高兴!”

“主意是我出的,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他刚刚说完,岸上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董南立马笑骂道:“巴里,我看你这个主席是不想干了,竟然敢拿宝贵的选票开玩笑。”

“杰克,你别说,这个监工我还真不想干了!”

久别重逢,巴里显得格外兴奋,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董南拍了拍他胳膊,随即推开他的胳膊,一边跟尤里奥洛夫、肖恩和托马斯等人点头致意,一边笑问道:“家里还好吧,我亲爱的朋友。”

“家里还好,但托斯卡纳出了问题。”巴里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刚接到消息,科西莫于两个礼拜前病世了。考虑到你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也就没有向克劳迪娅通报。”

董南这才明白到他们为什么没让妻子来迎接,原来是想让自己有个准备,回家后好安慰克劳迪娅。

相对于乌尔比诺和曼托瓦而言,跟托斯卡纳的合作显得更为重要。想到双方合股的美第奇银行,想到托斯卡纳在大西洋公约组织中承担的义务,董南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问道:“有关于监护权的问题,大公陛下临终前有没有交待?”

“有,但存在着很大争议。”

不等巴里开口,情报委员会主任尤里奥洛夫便介绍道:“那两个女人都认为自己有监护权,对卡洛红衣主教表示出极大的不满。鉴于部分佛罗伦萨商人和教士的立场摇摆不定,等级会议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也耐人寻味,我们不得不按照你之前的提议,当机立断地采取了一些必要措施。”…,

按照惯例,科西莫的母亲“洛林的克里斯廷”,具有着无可争议的监护权。如果有足够的支持,她甚至能像法兰西王太后玛丽-德-美第奇一样成为摄政;科西莫的妻子、哈布斯堡公主玛利亚次之,可以说由卡洛红衣大主教摄政并不具有合法性,甚至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波西米亚战争结束后,骑兵团之所以没有去巴拿马也没回萨累,正是因为考虑到托斯卡纳王权更替,有可能会给政局造成动荡。

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行动是谁负责的?部队现在都到了哪里?”

“奥特曼!”

尤里奥洛夫一边让开身体请他上马车,一边低声说道:“根据今天下午收到的最新消息,斯腾代尔指挥的骑兵团一营,已应主教大人的邀请进驻到了北部地区。奥赛罗指挥的二营和三营则分别开进了佛罗伦萨和比萨,为了防止米兰、那不勒斯和热n亚有可能的干涉,霍拉已下令地中海舰队全部起航。”

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巴里补充了一句:“奥特曼二十了,参加过佛得角战役,又在佛罗伦萨和乌尔比诺接受过教育,而且还参加过乌尔比诺海军的组建工作,完全能胜任这一职务。”

年轻人成长起来了,现在一个个的都能独当一面,这是董南所乐意看到的,更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科西莫的死和年轻人的成长交织在一起,难免给人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毕竟自己跟科西莫是同龄人,而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五岁。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这才意识失态了,连忙干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洛林公爵离得远,应该不会掺和托斯卡纳的事,但哈布斯堡就难说了,毕竟那不勒斯和热n亚都是西班牙的附庸国,而他们窥视佛罗伦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我们才投入了留在欧洲的所有兵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费迪南多和霍拉还临时征招了一支联军,以应对哈布斯堡家族有可能的干涉。”

地中海分舰队的实力最为薄弱,在这个问题上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而萨累离托斯卡纳又太远,中间还隔着西班牙控制的直布罗陀海峡,想在短时间内派兵支援显然不太现实。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曼托瓦和乌尔比则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想到这些,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马车出发,一边低声说道:“教廷肯定会站到卡洛这边,商人们和效忠于那两个女人的贵族也不足为虑,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哈布斯堡接受这一事实。”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甚至许诺给马德里提供一笔二十万杜卡特的低息贷款,何去何从完全取决于菲力浦,如果他还有点记性的话,那就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巴里刚刚说完,盖尼特拉省督肖恩便接过话茬,不无担忧地说道:“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我们跟西班牙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而菲力浦或许正需要一个开战借口。”

“要开战那也轮不到他,”尤里奥洛夫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要知道玛利亚是奥地利公主,作为她的亲哥哥,在这个问题上神圣的皇帝陛下更具发言权,而他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可他们都是哈布斯堡家族成员,”肖恩说道:“主任先生,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波西米亚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连波西米亚王位继承权都给了马德里,还能有什么事情他干不出来的?

想到这些,董南顿时皱起了眉头,异常凝重地说道:“伙计们,肖恩说得对,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毕竟托斯卡纳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一旦让它变成哈布斯堡的领地,那曼托瓦和乌尔比诺必然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放眼整个亚平宁半岛,除了教皇国、托斯卡纳、曼托瓦和乌尔比诺之外,其它地方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而这几个国家加起来还没有一个那不勒斯大。

巴里再次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尽管我们早有准备,但仅凭四千多骑兵和一帮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还不足以确保托斯卡纳的安全。鉴于萨累的骑兵和步兵规模已压缩到最低限度,短时间内一个都不能抽调,所以我们只能……也必须派出本土舰队,在里斯本或直布罗陀海域展开威慑。”

“走火了怎么办?”

肖恩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再说敌我实力太过悬殊,就算我们投入所有的舰只,也不是葡萄牙本土舰队和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的对手。”

尤里奥洛夫说道:“这一点无需担心,根据情报委员会所掌握的情报,为了赶走尼德兰西印度公司的舰队,葡萄牙本土舰队和西班牙大西洋舰队按照菲力浦的命令,组建了一支联合舰队,并于半个月前从里斯本起航,这会儿正在驶往巴西殖民地的路上。”

萨累离葡萄牙非常近,本土舰队的几艘主力战舰,更是驻扎在距葡萄牙殖民地丹泽尔仅有两百多海里的盖尼特拉,如果想实施威慑行动的话,完全能给马德里造成一定的压力。尽管这么做存在着擦枪走火、重启战端的危险,但为了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总体利益,董南不得不点头同意道:

“为了东方计划,为了履行承诺,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军事和外交缺一不可,必须双管齐下,如果沟通渠道不畅的话,可以通过教廷和美第奇银行。总而言之,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战争。”

“那就这么定了!”

救如救火,巴里一边示意车夫停下,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杰克,你先回去跟克劳迪娅团聚,我去为舰队起航做准备,咱们明天上午总督府见。”

“我也去!”马车还没停稳,尤里奥洛夫便跳了下去。

一走就是近两年,萨累的事情董南还真不大清楚,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干脆点头说道:“那好吧,咱们明天上午总督府见。”

他的新家并不在城里,而是建在离总督府不远的山腰间。一栋城堡似的小型建筑,具有着浓厚的意大利风格,独特的位置让港口景色尽收眼底,周围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又给人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陛下,陛下,大人回来了!公爵大人回来了!”

侍女们兴高采烈的喊叫声,让正给女儿讲故事的克劳迪娅一愣,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董南笑吟吟地出现在房间里,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感谢上帝,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董南的嘴唇已贴住了她的小嘴,一面抚摸着,一面将她的身体靠紧自己。

“我想念你,亲爱的。”他靠着她的嘴唇喃喃道。

“我也想念你。”克劳迪娅屏住气说。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头发,压紧他的头。但还嫌这样亲吻不够,于是吮吸了起来,把身后的蓝蓝忘得一干二净。

“妈妈,妈妈!”

对这个闯进来抱着妈妈的人,刚满月就再也没见过爸爸的蓝蓝,显然感到很陌生。抓着她的玩偶躲在床角边,吓得一个劲地喊妈妈。

克劳迪娅这才从久别重逢的惊喜中反应过来,连忙指着丈夫笑道:“蓝蓝,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还不快叫爸爸!”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没这么多胡子。”

不知道是画师的水平太拙劣,还是因为他只想表达好的一面,现实中的董南跟画像中的董南判若两人,根本对不上号。对于女儿,董南有只是愧疚,见他把自己真当成了一个陌生人,连忙蹲下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手,一边和声细语地说道:“亲爱的,我就是爸爸,来……让爸爸抱一抱。”

“不,你不是我爸爸。”蓝蓝躲得更远了,但却没有被吓哭,而是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什么魔力。

..

第一百五十章 噩耗

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董南终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无论怎么哄,洋娃娃般地蓝蓝就是不叫爸爸。好在他的管家、乌尔比诺宫廷总管弗朗西斯科男爵夫人打破了这一僵局,不失时机地走了进来,替克劳迪娅哄小公主睡觉。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精美的地毯、红木家具、纯银烛台、丝绸帷帐……从装饰到应用品,尽显王室风范,极尽奢华。习惯俭朴生活的董南,一时半会儿间还真不太适应这个新家。但想到妻子那特殊的身份也就释然了,毕竟女大公就得有女大公的气派,就算克劳迪娅愿意过简单的生活,常驻在萨累的乌尔比诺大使也不会答应。

“臭死了!亲爱的,快脱衣服,我让人去给你打水。”

洗澡对海上生活的人而言,无疑是件奢侈的事。克劳迪娅那捏着鼻子,夸张到极点的表情,董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洗过澡了,顿时摇头苦笑道:“难怪蓝蓝不愿意搭理我呢,原来是嫌我臭。”

克劳迪娅再次贴上来亲了他一口,指着身后的房门笑道:“知道就好,快进去吧。”

这栋佛罗伦萨风格的小型城堡,内部却溶入了浓厚的摩尔风格。寝室里面还有一个洗漱间,地上和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可是设计师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董南四处打量了一番,正准备等仆人们把水送进来再脱衣服,就见克劳迪娅吃力地端着一大盆水亲自送了进来。尽管分别这么久,她显然没忘记董南的生活习惯,尤其在个人**方面,完全不像其他人那么随便。

“让我来吧。”

董南连忙接过水盆,小心翼翼地倒进大木桶中,生怕溅湿她的衬裙。不经意间,二人碰了个正着,克劳迪娅禁不住地扑哧一笑,似乎想起了几年前董南在“黑珍珠”号上给她倒洗澡水的情景。

“原谅我亲爱的,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你和蓝蓝了。”

他凝视着她的脸庞,打心眼里认为她是他所见到的最美的女人!可能是距离产生美,抑或太久没相聚,他惊奇的发现之前那个“小丫头”,尽管已成为了孩子的妈妈,但正值妙龄的她却像天仙一般纯洁,仿佛在他身上画了一道符咒,令让如痴如癫。

确实,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迷人,柔嫩、无暇的皮肤,看来宛如花瓣上的晶莹露珠。眼睛明清洁净,绿得胜似树枝上刚展开的嫩叶。她的头发比两年前更红了,比最精美的雪利酒还要嫣红,如同丝罩倾泻在她的双肩上,烛光下铮铮发亮,活像深红的一团火苗。

克劳迪娅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仪容让丈夫心荡神摇,流露出一丝娇羞神态。

“洗澡吧,又不是没看过。”她深情的凝眸一眼,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嘴角上勾起了动人的微笑。

这一瞥摄魂夺魄,这一瞥似水幽深,当了近两年和尚的董南再也忍不住地,猛然将她抱起,连衣服都顾不上脱,便双双泡进大木桶中。

“我爱你,杰克,”她羞得面红耳赤,连呼都变得局促起来,她目光迷离地轻声说着,轻柔的鼻息吹向他的脸颊。“我现在爱你,将来还爱你,永远都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上帝可以作证……”

还没等她说完,他的舌头便伸了进去,压力使她张大嘴唇。她想起上次接吻时的滋味,不由自主地作出反应,主动舔着他的舌端。…,

紧接着二人愈吻愈烈,他不停地吻着,她的嘴唇感到麻木。然而这一切却具有着强烈的诱惑力,伸开双臂锁住他的脖颈,想让自己的身躯在他那温暖的怀抱中溶化。

“我也爱你,亲爱的。”

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此刻,董南只有眼看这个注定要跟自己共度此生的女人,他的双手迅速动荡,娴熟地脱下她那湿漉漉的衬裙和衬衣,让她的躯体裸露在视线中。

他凝视着她那象牙色的身体,凝视那召唤男人触摸的柔和线条。她的r房隆得很高,粉红色的r头在他的注视下异常饱满。她半靠在木桶壁上,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图,任凭他的眼睛在身上徘徊,审视她积蓄了近两年激情的地方。

他脱下马甲和衬衣,扒下紧身裤,毫不顾忌地将裤里翻了出来。他感到她袭来的目光,也让她尽情凝视。他屹立在她面前,给予她片刻之前她让他大胆观赏的同样乐趣。

下一刻,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缠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欢快地游走。他低下头,放肆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脖颈,那双手逐渐加力,将她胸前那两颗饱满的r房挤压到变形,她喘息着扬起头,喉中传出清亮的娇啼。

木桶终归太小了,难以容纳在暴风骤雨般地激情。他感觉放不开,猛地抱起她滚烫的身子跨出桶外,在五彩斑斓的马赛克上野蛮地压了下去。

“来吧杰克,我要为你生一个王子!”

在她的呢喃声中,董南加快速度疯狂地冲击,克劳迪娅呜呜地shen吟着,白皙的娇躯在痉挛中奋力向下,向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脱了力,渐渐迷失在剧烈的冲击下,感知如飓风中的一片树叶,忽上忽下,游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

终于,在他那骤然爆发的大力冲击下,在一阵强烈的抽搐中,两人的激情耗尽了。他继续搂着她,两手轻柔地抚摸,不愿和她分离。克劳迪娅深吸了一口气,她的r房紧顶着他的胸膛,她进一步挪动身子,信赖地和他合成一体,回味着甜蜜爱情的欢愉。

“对……对……对,对不起亲爱的,有件事我……我忘了告诉你。”

丈夫对自己的爱,克劳迪娅还是很有信心的。作为回报,她谨守着婚前的承诺,放弃了这个时代女人在婚姻之外的爱情游戏。董南这番支支吾吾的话,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毕竟他首先去的是法国,而法国宫廷生活有多放荡那是众所周知的,她猛然坐起身来,紧张地问道:“什么事?”

这个时候说科西莫的事,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但噩耗终归是瞒不过去的。就算他不说,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驻萨累大使用不了多久也会收到消息并向她通报。

“两个礼拜前,科西莫蒙召去天堂侍奉上帝了。情报委员会驻佛罗伦萨代表乔治先生说他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人葬在三一大教堂,卡洛主持的葬礼,几万佛罗伦萨人都去想送,连教皇陛下都在罗马为他举行了一个弥撒……”

尽管哥哥的身体不是很好,但他今年才三十四岁!克劳迪娅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般地样子,我见犹怜。

董南抱的更紧了,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道:“这是上帝的旨意,他的灵魂会得到救赎的。亲爱的,别哭了,不是还有我吗?”…,

“杰克,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克劳迪娅蓦地站起身来,凉爽的空气侵袭着裸露的肌体,她这才意识到身上尚未穿衣。

“我不在你身边,谁敢说?”见她打了个寒噤,董南连忙抓起一条干毛巾,飞快地帮她擦拭着身体,然后把扶进了房间。

她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又热衷于跟等级会议和执政团争权夺利。所以包括她在内的兄弟姐妹,一直以来都是科西莫在照顾。用东方的话说就是长兄如父,这份兄妹之情是很难用言语来表达的。

“我要回佛罗伦萨,求你了杰克,让我回去吧。”克劳迪娅伤痛欲绝,浑身瑟瑟发抖,眼睛里的泪水潸潸而流。

这个要求没理由拒绝,然而托斯卡纳的局势太过紧张,现在绝不是回去的时候。董南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道:“亲爱的,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为了获得费迪南的监护权,并像我们那位尊贵的姑姑一样成为摄政,她正跟一帮居心叵测的商人和教士试图撕毁科西莫的遗嘱。

玛利亚也没闲着,据情报委员会提供的消息,她正跟一帮亲西班牙的贵族打得火热,其中包括她那臭名昭著的情人苏亚雷斯男爵。

为了确保费迪南成年后能顺利亲政,确保科西莫生前制定的政策不受影响,巴里主席和奥赛罗总督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卡洛和洛伦佐的请求,命令分驻在佛罗伦萨、比萨、曼托瓦和乌尔比诺的骑兵维持政局。”

克劳迪娅这才意识到王权更替对美第奇家族意味着什么,一旦权力落入母亲或嫂子手中,那托斯卡纳将成为另一个法兰西。

看着她那副惊恐的样子,董南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坚决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但费迪南多和霍拉先生组建了一支联军,本土舰队和地中海分舰队都将会参与威慑行动。”

为了确保政策的延续性,包括董南在内的所有大西洋公约组织代表,早在两年前就立下了政治遗嘱。按照托斯卡纳正式加入大西洋公约组织时的协议,他如果有什么不测,卡洛红衣大主教将成为摄政,直到费迪南成年。

洛伦佐则是第二摄政人选,考虑到拉斐尔和奥普多尔都是私生子,尴尬的出生很难服众。如果他们二人都无法担任摄政,那同样拥有美第奇这一姓氏的克劳迪娅,将以共主的身份同时统治托斯卡纳和乌尔比诺。当然,这样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想到这些,克劳迪娅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紧抓着董南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杰克,如果我母亲真要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你们会不会……”

“别担心亲爱的,要知道她也是卡洛和洛伦佐的母亲,顶多让她去修道院住一段时间,绝不会危及到她的人生安全。”

“玛利亚呢?”

科西莫与玛利亚是不折不扣的政治联姻,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爱情可言,以至于除了费迪南之外,科西莫还有四个私生子。正是为了让那些身份尴尬的孩子有个前途,科西莫才接受了董南经营北美洲的提议。

对于如何处置那位以傲慢、奢侈、蛮横而著称的奥地利公主,董南相信连卡洛和洛伦佐一时半会间都没个主意。毕竟她的身份太特殊了,身后站着奥地利和西班牙,既不能像对待克里斯廷一样软禁,又不能放虎归山留下后患,而且她还是费迪南的生母。…,

“这个问题很棘手。”董南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绝不允许法国的事情在托斯卡纳重演,这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底限,也是我对科西莫的承诺。”

继拉斐尔在巴拿马加征战争税之后,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承担地中海分舰队军费,萨累承担本土舰队军费,巴拿马承担加勒比海分舰队军费,以及东印度公司承担东方舰队和太平洋分舰队军费便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而托斯卡纳在欧洲三国中综合实力最强,所承担的义务也最多。再加上其他成员国和实际控制领地望尘莫及的人才储备,其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重要性不下于萨累。可以说没有托斯卡纳,可以为大家带来巨额财富的东方计划将很难实施。

正因为如此,巴里集团才甘冒跟西班牙再次开战的危险,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科西莫的政治遗嘱能得到执行。

作为哈布斯堡的公主,玛利亚跟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的关系是不言而喻的。想到早就对佛罗伦萨虎视眈眈的那不勒斯、热n亚和米兰,以及随时都可能趁火打劫的教皇国,克劳迪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波西米亚叛乱被镇压下去了,他们完全有能力干他们早想干的事,而且眼前无疑就是一个机会!杰克……托斯卡纳三面受敌,卡洛和洛伦佐应付得过来吗?”

近百年来,随着一大批意大利贵族在马德里宫廷受到重用,一大批意大利商人在西班牙获得巨额财富,导致亲西班牙之风在托斯卡纳愈演愈烈。好在哈布斯堡王室对西班牙底层的横征暴敛,给托斯卡纳平民留下了深刻印象,并给予了美第奇家族足够的支持,这才没有像那不勒斯一样成为西班牙的附庸。

但这还不足以维护托斯卡纳岌岌可危的独立地位,所以美第奇家族的历届家主,才不遗余力的跟西班牙、法国、乌尔比诺、上洛林和曼托瓦联姻,并斥巨资维持其在教会的地位。

然而联姻是把双刃剑,每次王权更替都会带来内忧外患。而这次要比以往历次更为严峻,因为连年的战争让西班牙国库早就见底了,在新大陆无法获得更多利益的哈布斯堡王室,显然不会错过这个将托斯卡纳划入版图的机会。

连克劳迪娅都能看到这一点,更不用说为此伤透脑筋的董南了,看着妻子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忙劝慰道:“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西班牙完全有粗暴干涉托斯卡纳内政的可能。毕竟他们有足够的借口,也有足够的实力。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将骑兵团都留在了欧洲,所以短时间内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克劳迪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西班牙军队都在尼德兰和奥地利,一时半会间的确撤不回来。”

“是啊,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只要费迪南多和霍拉能在两个月内,组建一支两万人左右的联军,那他们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再说我们的舰队又不是摆设,只要菲力浦还有点记性,那就不应该忘记四年前发生的事。真要是打起来,只能让尼德兰人坐受渔人之利,我想他是不会那么傻的,顶多在背后搞点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

“比如支持那些亲西班牙的托斯卡纳贵族和商人,或者通过教廷来为玛利亚的监护权背书,不过我对卡洛和洛伦佐有信心,他们肯定不会让哈布斯堡家族得逞的。”

说到这里,董南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诚恳地说道:“科西莫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为组织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作为托斯卡纳最忠实的盟友,萨累总督府、主教区和议会有必须举行一个隆重而庄严的纪念活动。”

毫无疑问,董南是想亲自办理此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克劳迪娅当然不会有意见,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哽咽着说道:“我也去,我要去教堂为他祈祷。”

“那就快穿衣服吧,我先去看看蓝蓝。”

“恩,我这就来。”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怕的瘟疫

计划驶往里斯本海域的本土舰队最终还是没有起航,连乌尔比诺海军大臣霍拉麾下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地中海舰队都没有在比萨海域游弋,而是远远地等候佛罗伦萨的消息。

相比突然而来的瘟疫而言,有可能的外部威胁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就算佛罗伦萨有金山银山,一直对托斯卡纳虎视眈眈的哈布斯堡王室,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佛罗伦萨,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于各种症状,卡洛红衣大主教担任摄政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执政团大厦前贴了一张亲笔书写的告示:

“我们知道托斯卡纳近期流行的疾病日趋危险,近日某些居民试图携带物品进入佛罗伦萨城,

这给城中居民带来极大的风险?为防患于未然,我以上帝赋予的权力责成专人每日在城中和城市附近把守?若有人胆敢在上帝赐恩终止疫情之前接近佛罗伦萨,,他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瘟疫和接受他指挥的萨累骑兵,切断了地区与地区之间的联系,,人员和货物的流动被迫终止,。这种情况不单单在城市间出现,,在城市内部为了阻隔疫病的传播,,也会采取一系列非常手段?

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大西洋公约组织卫生委员会的建议,城内所有受到疫病感染的房屋都要做出标记。

一般是由住户在窗口悬挂一束草。

挂40

天?住在房子里的人外出时,手里要拿一根白色的木棍,其他人看见了,

就可以远远地躲开?

隔离病人是这个时代对付瘟疫的救命稻草,

瘟疫不断,,隔离措施也就越严厉?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标示感染疫病房屋的工作逐渐由住户自愿承担,变为由市政厅强制执行?政府责令专人在房屋的大门上打上红叉,

并在旁边写上“上帝慈悲!”。

而房子里住的人都不许随便外出,购买生活必需品?

考虑到一些不自觉的人有可能上街透风,

市政厅的官员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已指派好专人严格看守?如有人趁老虎打盹的时候溜出来。那等待着他的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红衣大主教甚至给瘟疫开出了猛药,下令看守者有权使用暴力!

他们有法律撑腰,,而站在法律背后的是宫廷军队明晃晃的刀枪?如果身上长出“玫瑰花苞”

的人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反而还胆敢在街上闲逛,那他必须面对惩罚,在瘟神夺走他的小命之前。会先被吊死在绞刑架上?

没有生病的人未经允许而擅自离开隔离地点,同样会让他尝尝皮肉之苦,鞭刑当然最合适不过了?所有这些措施,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用卡洛的话说,是“出于仁慈的目的,而使感染疫病的牺牲者得到解脱”。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半过月过去了,每天死于疫病的人有增无减。一些没被隔离的人也从城市的街道上消失了,

比如乞丐、流浪汉和他的狗?

狗的去向不难猜测,

瘟疫乍起,

就有人为了防止疫病蔓延而妥善处理了它们?人的结局比较复杂,那些没有保障的人或死于疫病。或被赶出城市不知所终,

或被严格隔离?因为执政团认为隔离病人是他们的责任,

但是,

给那些病人提供免费治疗和必须的食物,就不知道是谁的责任了?

所以,

穷人在瘟疫期间被活活饿死并不希奇,

而且这种死法有一个巨大的好处,

那就是:

不会传播疾病!…,

从军营到皮提宫的这一路上,街道空空如也,静默而忧伤,

道路两旁那些又穷又病的老百姓就那么站着,

浑身上下都是烂疮。奥特曼一边走,

一边听到有人讲着这样或那样令人心酸落泪的故事。每个人都在说这个死了,那个病了。这个地方死了多少人,那个地方死了多少人?

既然来了就走不了,不想把瘟疫带到乌尔比诺。更不想带回萨累的奥特曼,禁不住地回头说道:“斯腾代尔,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我不幸染上疫病,请把我的尸体烧了。绝不能把这该死的瘟疫带回萨累。”

城外的疫情同样不容乐观,斯腾代尔驻扎的那个村子没留下一个医生,

只有一个药剂师苟活了下来。看着奥特曼那副凝重的样子,梅尔斯的弟弟斯腾代尔摇头苦笑道:“或许我会死在你前面。”

瘟疫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你是贵族而不会感染。想到在乌尔比诺呆得好好的,却稀里糊涂地跑到佛罗伦萨来陷入进这万劫不复的境地,小威廉便气呼呼地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呢!现在倒好,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呆在在个鬼地方等死。”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妇人独自从众人面前走过,边走边无声地哭泣,腋下夹着一口小小的棺材,

显然是打算去城外的墓地。

此情此景,让斯腾代尔的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我们老家有一个习俗,

如果一个孩子在瘟疫中死了,就把他的名字用在新出生的孩子身上?家里的比尔还在,

但是此比尔不是彼比尔,

痛苦是活在人心里的?”

参加过夺取佛得角群岛之战,随同梅尔斯和穆秀才去尼德兰游历过,且在佛罗伦萨和乌尔比诺接受过教育,已独当一面的奥特曼,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了。斯腾代尔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突然严肃地说道: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乱。要知道外面已经有一些传闻。声称主教大人是疫病的惟一的罪魁祸首,认为他担任摄政激怒了上帝,所以才有了瘟疫这如此残酷的审判?一些居心叵测的混蛋甚至公开声称,如果主教大人被绞死了,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追随者被砍头,那瘟疫就会结束。他们的生活也会由此蒸蒸日上。”

瘟疫往往伴随着社会动荡,政治环境相对宽松的佛罗伦萨自然不会例外。这半个月来,出现了许多非常危险的混乱局面。穷人们集结起来,人数从两个到300

多个,

他们抗拒执行执政团的命令。并威胁着要使用暴力解放自己?

卡洛红衣大主教和洛伦佐对待这一问题的态度非常之坚决,只要发现有骚乱的迹象,就予以“毫不手软、绝不留情”的镇压。而在这过程中,奥特曼和斯腾代尔的部下扮演了好几次不光彩的角色。

由此可见,佛罗伦萨人对萨累佣兵的态度。斯腾代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之后,不无担忧地说道:“奥特曼。我想我们应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比如增加巡逻队的人数,加强营地的防御等等,不能给他们偷袭的机会。”

“关键还是那些贵族,”奥特曼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威廉,你给我盯紧点,他们真要是胆敢趁火打劫,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教会呢?”小威廉说道:“那些教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们的言论比贵族更有市场。更具蛊惑。”…,

突如其来的瘟疫,对立足未稳的卡洛是个严峻的挑战。熬过去了,他的摄政地位将得到巩固。如果控制不住局势,任由疫情在更大范围内蔓延,那用不着哈布斯堡王室动手,有着造反这一悠久传统的托斯卡纳人,就会像驱逐他的祖辈们一样。把美第奇家族再一次驱逐出佛罗伦萨。

这里不是萨累,这对待教会这一问题上必须慎重,奥特曼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道:“教会那边就交给主教大人了,我想他会办法的。”

说话间。三人的马鱼贯跑进了皮提宫大门。只见广场上停满了马车,有执政团议员的,有等级会议代表的。

一个宫廷侍卫迎了上来,指着身后的宫殿说道:“指挥官先生,主教大人正在二楼开会,他请您在会客厅稍等一下。”

“洛伦佐先生呢?”奥特曼把马缰递了过去,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四处张望着问道。

“行长先生在花园接见卫生署长桑德里克男爵,对了,萨累驻佛罗伦萨代表乔治先生也在。”

“那我们就去花园吧。”

到处都笼罩着在瘟疫的梦魇,香草的芬芳都无法驱逐瘟疫所带来的恶浊空气。尽管鲜花依然盛开着,但却无法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感觉。

托斯卡纳宫廷的二号人物,美第奇银行行长洛伦佐脸色铁青,一边示意三人就坐,一边转过身去跟卫生署长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比较容易辨认的疾病是鼠疫,

因为病人的腋下或腹股沟处一般会出现肿块,

身上长出黑色、蓝色或紫色的斑点。

其他一些就不太容易区分了,

比如,

天花这‘上帝之赐’,

看上去很像斑疹伤寒?区分不了就无法给出有效的治疗手段,

尽管我们不停地催促医生做诊断时要准确、准确、再准确,但是进展甚微?”

千百年来,袭击托斯卡纳的疾病种类繁多,

病征五花八门?

教士和医生们留下的记录非常多,

但人们却越读越糊涂,根本没法从中推断疾病的确切情况?例如,三年前曾有人死于黑死病(鼠疫),去年又有人死于汗症,现在却有人死于拉稀,甚至还有人死于高热?高明点的医生会大而化之地说病人死于瘟疫,这种说法可靠得很,但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卫生署长显得有些束手无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那么地无奈。情报委员会驻佛罗伦萨代表乔治接过话茬,一边掏出份刚收到的信件,一边凝重地说道:“杰克先生和卫生委员会根据我们所描述的症状,基本上排除了鼠疫的可能,认为正在肆掠的主要是天花,而不是其他什么疾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麻疹、伤寒和流感等传染性疾病的个案。”

鼠疫或者其他疫病的死亡率固然很高,但是它的爆发却是有限的。在人们的记忆中,千百年来只不过爆发过一两次。而天花却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人们中间,长期的恐怖使无病的人们苦恼不堪,即使有某些病人幸免于死,但在他们的脸上却永远留下了丑陋的痘痕。病愈的人们不仅是落得满脸痘痕。还有很多人甚至失去听觉,双目失明,或者染上了结核病。”

董南在医学领域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他不但成功“治愈”过无药可医的坏血病,而且还“发明”了无菌麻醉手术。在这一问题上拥有着无可争议的发言权。他说是天花就肯定是天花了,洛伦佐被这个消息大吃一惊,连忙接过信件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找到感染源在哪里,”乔治接着说道:“从各地上报的死亡人数和时间分析,可以得出瘟疫首先是在比萨爆发,然后才传染到各地的结论。而港口检查官的一份报告,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卡洛要对付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和教士。防疫工作几乎都落到洛伦佐这个银行家的身上,乔治刚刚说完,对此一无所知的洛伦佐,便急切地问道:“乔治先生,什么报告?我怎么不知道?”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份收敛报告。”

乔治清了清嗓子,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介绍道:“一个半月前,汉堡来的一位水手染上疫病,

客死在比萨;他死后,

有人在夜里把他的尸体扔到了大街上,直到一个名叫塔卡斯的神甫将其安葬。而从比萨市政厅呈报的死亡人员名单和日期中可以看出。在那个水手死后的半个月里,包括塔卡斯神甫在内的为他下葬的十二个人,无一例外的都相继死于疾病,由此可见,汉堡才是瘟疫的源头。”

汉堡离佛罗伦萨那么远,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管自己的事,洛伦佐想都没想便摇头说道:“乔治先生。我才不管什么感染源呢!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如果疫情得不到控制,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得遭殃。”

“行长先生,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感染源的问题不能不引起的重视。杰克先生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如果在防疫的同时却堵不住疫病输入,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佛罗伦萨所付出的巨大伤亡都将毫无意义。”

对奥特曼来说,董南的信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不等洛伦佐开口,便急切地问道:“先生还说过什么?”

“关于如何治疗和预防,他和卫生委员会的医生们正在想办法。他要求我们必须想方设法确保政局稳定,给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同时要求我们切断与周边国家的一切所有联系,在确保瘟疫不蔓延到其他地方的同时,杜绝疫病继续输入的可能。”

乔治下意识的看了卫生署长一眼,接着说道:“他知道我们正经受着极为严峻的考验,并给出了一些指导意见,尤其在如何埋葬死者在一棘手问题上,他显得格外重视。”

如何埋葬死者,仅仅是瘟疫期间众多等待处理的棘手事件中的一项?

亲人刚刚过世,他的音容笑貌还依稀就在眼前,他的床上可能还残留着一丝温温的热气,

家人也许还习惯性地饭菜摆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可是,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然而生老病死,

谁都无法阻挡,

于是一家人还有死者生前的好友,

会聚在一起给他送行?在青草覆盖的墓地上,

给他献上一束鲜花,

眼泪默默地流淌,

仿佛鲜花上的露珠?

但在瘟疫时期,这人生的最后一点浪漫也被夺走了?

人成堆地死去,也成堆地被埋葬,如果不是董南的强烈要求,甚至没有人有耐心来清点下数目?人们不仅要殚精竭虑地寻找治疗和预防疾病的方法,

而且不得不想方设法处理堆积在城市中小山样的尸体?

可是人数急剧减少,

尸体急剧增多,

寻找墓地和寻找劳力同样困难。没有人搬运尸体,

没有人挖掘墓坑,

瘟疫时期的丧葬只能因陋就简?人们不得不接受马马虎虎的葬礼,

而执政者也不得不在危机中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按照佛罗伦萨的传统,每个教区都有自己的墓地,而教区的居民有权葬在这些墓地中?所以,

教区很自然地接过了埋葬死者的工作?他们制定收埋死人的收费标准,安排下葬的位置,

还要四处寻找可能用做墓地的土地,

每天都有大量的尸体等候安葬?

每个教区的情况不尽相同,瘟疫初起的时,

并没有波及整个佛罗伦萨?在那些受到感染的各个教区中,受感染的程度不同,

死亡率也不同。

瘟疫首先是在郊区开始的,那些地方往往是下层人的居住区。房屋低矮、街道狭窄、没有良好的卫生系统。但是,

居民密度却很大。在市中心,教区的规模要小一些,

但居民手中的钱却要多很多,所以死去的人也就比较少。

贫困教区尸体数量巨大,教区的资源又是那么有限,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这半个月来,形势急转直下,

每天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教区的承受能力。裹尸布、棺材、墓地、抬棺人……想到各个教区已露“尸满为患”的苗头,洛伦佐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杰克说得对,死神也容不得人左争右吵的,

我们必须安排好所有事项。包括指派专人四处搜寻尸体,安排人抬尸体,确定了这些人的报酬。尤其重要的是,

要在教堂的后院为那些抬棺人安顿住处,让他们与其他的人隔离开来。”

毫无疑问,洛伦佐是想免去一切丧葬费用,以便让死者尽快“入土为安”,降低瘟疫传染的几率。然而这涉及到教会,真要是施行下去,教会将损失一大笔收入。

想到这些,卫生署长禁不住地提醒道:“行长先生,只要报酬够高,我想抬尸工和掘墓人应该不难找。可葬礼终归是葬礼……”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卡洛现在还是红衣大主教!”洛伦佐咬了咬牙,回过头来紧盯着奥特曼的双眼,接着说道:“指挥官阁下,这件事需要骑兵团的配合。如果有人不顾大局,那就请你们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险恶用心

在董南的提醒下,丧葬问题终于引起了卡洛和洛伦佐的重视。但佛罗伦萨人关心的主要还质量而不是熟量,他们总希望一切都按老规矩办,

只有老规矩行不通的时候,

才可能动脑筋想别的办法?

科西莫在位的这些年,托斯卡纳没遇到过什么大灾大难,也没有陷入跟哪个国家间的战争。经济虽然远不如“伟大的洛伦佐”时代,不如尼德兰联省共和国那个“怪胎”,但在地中海沿岸的天主教国家中还是值得夸耀的。

佛罗伦萨城正在不断扩张,四处都在大兴土木。而死人最多的都是又大又穷的教区,这都使丧葬问题变得更加棘手。启蒙运动还没有把科学的亮光撒遍每个角落,葬礼仍然是蒙昧的,也不太卫生?

人死后两三天入土,这还不算太慢,保证速度的惟一动力是手脚慢了,死尸就要堆积如山!人们抬运掩埋死尸时还得当心,搜寻尸体的人和抬运尸体的人身上都有标记,时刻提醒别人距离是美。

所有人都害怕死者的遗物会传播疾病,

但是,之前命令里说来说去只是讲到怎么包裹死尸?怎么处理废物?却从来没有提到如何安葬死者。

洛伦佐以卡洛名义颁布的一道命令,解决了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刚招募的掘墓人在城外挖掘了无数大坑,所有死者无论贵贱都必须下葬到那里。无需交纳任何费用。也不进行任何形式的宗教活动。

考虑到弥漫的臭气太过难闻,洛伦佐还下令在坟头上多培层土,“以根除弥天臭气,

解百姓心头之忧”。同时还下令收埋日光下的白骨,焚烧市区角落里的棺材残片。这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碍观瞻,而是因为它们不利于公共卫生?

瘟疫爆发的第一个月里,托斯卡纳国库就为重新清理墓地、给坟头填土、加固墓地花了不少钱?

与此同时,远在地中海对岸的董南也没闲着。刚确认完托斯卡纳蔓延的瘟疫是天花,便同联合舰队卫生勤务委员会主任、葡萄牙抵抗运动主席卡洛斯大夫一起,带着一帮医生赶往城外庄园研究如何治疗和预防这一让无数人丧生的疾病。

作为一个穿越者,董南当然知道天花是无药可治的,但不能因为知道它无药可治而什么都不干。毕竟这有违科学精神。况且牛痘实在太有名了,如果试验能获得成功,不但可以挽救那些即将被感染上的托斯卡纳人,而且还能确保萨累今后不会被天花这一可怕的传染性疾病袭扰。

“不用怕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可能有点痛,但一会就好。”

梅里是一个挤牛奶的黑人姑娘。几天前她从奶牛身上感染了牛痘,手上长起了一个小脓疱。董南所等的人正是她,今天他要大胆地实施一个“后人”已试验过的计划:他要把反应轻微的牛痘,接种到一个健康俘虏身上去预防天花。

“杰克,你确认这能行吗?”

卡洛斯对此深表怀疑,因为董南的根据太离奇,竟然建立在感染天花的都是人,并没有牲畜因此而死去之上。

董南从一个见习大夫手上接过刚消毒好的手术刀,一边示意小姑娘伸出感染上牛痘,一边低声说道:“确切地说。我没有任何把握。但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我必须尝试尝试。要知道我们的人也在那里,难不成还能像日耳曼军队在入侵法国时那样,兵士感染天花,竟下令采取杀死一切患者的残忍手段,以防止其传染?”…,

若干世纪以来,天花的广泛流行使人们惊恐战栗。谈“虎”色变。它不会宽容任何人,它无情地入侵宫廷、农舍,任何民族、任何部落,不论爵位、不论年龄与性别,都逃脱不了天花的侵袭。

而杀掉所有天花患者及所有看护病人的人。这种极其残忍可怕的手段,则被认为是可能扑灭天花流行的唯一办法。但结果却是照样流行,不管杀多少都无济于事。

卡洛斯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那就开始吧,或许你真能成功。”

姑娘手上痘痂里的淡黄色脓浆,被一点一点的用吸管取了出来,董南小心翼翼的放下刀子,一边示意侍卫送孩子出去,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们,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们了,接种完之后就送他们上船,争取二十天内抵达佛罗伦萨,由齐门托学会的罗杰教授进行下一步试验。”

六个囚犯和十四个柏柏尔人“俘虏”,用他们做**试验倒没什么,问题是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佛罗伦萨,就必须使用雪藏了近三年的快速帆船。

随同董南前来大西洋公约组织首席工程师高尔先生,再次提醒道:“杰克,这关系到整个东方计划,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佛罗伦萨爆发瘟疫的消息已传遍整个欧洲,董南相信只要不想死的人,这时候能离比萨多远就离多远,泄密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太大。见高尔先生还有几分不放心,便低声说道:“霍拉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船一抵达目的地就迅速拆解,单程航行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人命关天,其中还有巴里集团的诸多继承人,高尔重重的点了下头,凝重地说:“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出航前的最后准备。”

下午四点,二十个种完牛痘的**实验者被送上尚未来得及命名的快速帆船,对于牛痘接种在成年人身上是否有效,董南这个“二把刀”还真拿不准。但实在不忍心拿孩子做实验的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看着飞剪船被两艘高大的三桅商船夹在中间。缓缓驶出了布雷格雷格河口,前来送行的巴里突然说道:“杰克,我想我们应该为它取个名字,哪怕它二十天后就会被拆掉。”

“叫什么?”

“上帝之手怎么样?”

董南蓦地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太可怕了,瘟疫太可怕了!想到托斯卡纳在短短的一个来月时间内。就死去了成千上万的人,巴里便忧心忡忡地说道:“杰克,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跟西班牙、尼德兰、英国同时开战,也不愿萨累爆发瘟疫。哪怕同样都是死。”

“是啊,”一直为儿子担忧的奥赛罗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太可怕了,为什么这样的灾难不降临到马德里,而席卷托斯卡纳呢?”

令众人倍感震惊的是,董南突然抬起头来,凝重地说道:“伙计们。如果疫情仅限于托斯卡纳那就不叫瘟疫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整个亚平宁半岛,然后是整个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别想置身事外。”

那会死多少人啊?

巴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为了确保萨累的绝对安全,我认为有必要中断几个月的海上贸易,只到疫情得到控制。”…,

隔离是防范天花侵袭的唯一办法,但这么一来损失就大了,董南权衡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的确有这个必要,但无限期中断贸易会对萨累经济造成巨大影响。所以我建议**实验一旦取得成功,那就强制推行牛痘接种,从根本上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番话让巴里欣喜若狂,顿时哈哈大笑道:“那你还说没信心?先生们,我想已经知道答案,不会错。绝不会错,杰克会成功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情报大总管尤里奥洛夫接过话茬,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意味深长地笑道:“先生们,大家不认为这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吗?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契机。组建一个制药公司,让杰克的发明创造得到应有的报酬。”

瘟疫面前人人平等,真要是被感染上了,国王也一样无法幸免。巴里恍然大悟,眉飞色舞地笑道:“对!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甚至还能以此为契机,解决一些悬而未决的外交问题,比如跟马德里早过期的休战协议。”

从内心来讲,董南是不想发瘟疫财的,毕竟死的绝大数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但正如尤里奥洛夫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个大发横财的机会,完全可以借此解决造舰计划所亟需的部分军费。而且作为盟友,托斯卡纳遭到如此损失,萨累有必须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得在保密上下点功夫,”董南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另外想永远瞒下去显然不太现实,为了不引起全欧洲的公愤,最好将这一发明创造归功于一个跟萨累、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无关的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萨累能预防天花的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因此而被推上风口浪尖。奥赛罗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杰克说得对,如果让教廷知道我们解决了上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会想方设法打我们的主意。”

“那怎么办?难道让我们眼睁睁的错过一个发财的机会?”

再成功洗劫完西班牙白银舰队后,钱财对董南而言就成了一个数字。据格里市长的初步估计,巴里集团的核心成员们,至少拥有高达五十万杜卡特金币的财富。由于跟克劳迪娅的联姻,每年都可以在乌尔比诺获得年金的董南可能还要翻上一翻,

而随着各分舰队军费由各驻扎地承担的不成文规定得到执行,造舰计划所需的军费虽然还有一点缺口,但也不像两年前那么捉襟见肘了。

想到这些,董南突然眼前一亮,意味深长地问道:“伙计们,大家都认为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吗?”

“当然,谁也不会嫌钱多,而我们也的的确确缺钱,还不是一个小数字。”

“是啊,如果再有六十万杜卡特。萨累就能保有一支两倍于现在规模的本土舰队,甚至还能建造吨位更高、火力更强的新型双甲板主力战舰,就是你说那个战列舰。”

巴里紧盯着董南的双眼,神情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董南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一个曾经的海盗、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执行主席,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能拥有一支实力强悍的海上力量。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但他却没有太多发言权。毕竟发明创造属于董南,就算萨累议会没有颁布并施行《专利法》,他也不能要求董南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董南沉思了片刻,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恰恰相反。在我看来。萨累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才!事实上也只有更多的发明创造,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而不是做一锤子买卖,让所有人都反感萨累,关上像高尔先生、马汉先生和伽利略先生那样拥有聪明才智的人才,前往萨累这个山巅之城的大门。”

从道义的角度上来看,萨累真要是作出了这一善举。不但会摆脱海盗的臭名,而且还会获得绝大数欧洲有识之士的好感。这对萨累的发展,尤其是科学发展,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里奥洛夫猛然反应过来,顿时脱口而出道:“先生们,杰克说得很好道理,为了萨累的未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确应该慎重一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真做什么圣徒,完全可以把事做得漂亮些。用无懈可击的方式名利双收。”

主持无烟火药项目的高尔先生乐了,禁不住地笑道:“反正还是试验阶段,完全可以把配方搞得复杂一些,所需的药材名贵一些,先解一下那些贵族老爷们的燃眉之急。然后让大西洋学会的教授们分析分析,找出其中对预防天花唯一有效的成分。最后再公之于众,既体现了科学精神。又达到了名利双收的目的,甚至还能引来一大批有志于科学研究的饱学之士。”

“这个主意不错,杰克,你发财了!发大财了!”

看着巴里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董南连连摇头道:“巴里。别这样巴里,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共同出资研究,共同组建制药公司,共同受益。”

都进入**试验阶段了,还研究什么研究,这不是白送吗?奥赛罗乐了,忍不住地笑道:“这不是白送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么有钱,这个便宜不占白占。”

“是啊,该占的时候就占,”巴里笑了笑,指着刚建成的美第奇银行萨累分行方向,说道:“反正这钱暂时也落不到我们口袋里,还得先存进美第奇银行,再贷给东印度公司。”

见大家真当回了事儿,董南突然话锋一转,装出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苦笑着说道:“先生们,别高兴的太早,试验刚刚开始,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

“得了杰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巴里的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天已大黑,见岬角处再也看不到快速帆船的踪影,宪兵队长立马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主席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巴里点了点头,一边示意他把马车赶过来,一边指着南岸笑道:“杰克,海洋大学早就开课了,连我们这些不识几个字的人都去过,你是不是也该给他们说点什么?”

回来之后,不是研究托斯卡纳疫情,就是陪老婆孩子。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天伦之乐也享受了,是该做点正事了。董南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既然大家都去过,那我不去的确说不过去,这样……我现在就去看看,麻烦你们给克劳迪娅带个信,就说我不回去吃晚饭了。”

见董南扭头就准备往小艇方向跑,奥赛罗连忙一把拉住,“又不急于一时,算了杰克,还是明天吧?”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董南推开他的手,看着高尔先生苦笑着说道:“造舰对我们而言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但舰上的武器装备始终是件麻烦事。尤其是火炮,用铜铸造成本太高,用铁铸造那是大势所趋,现在已进入关键阶段,不盯着点高尔先生能行吗?”…,

提起这个,高尔就头疼不已,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铸铁炮麻烦,炼铁更麻烦。先生们,萨累不是欧洲,更不是新大陆,如果再收集不到足够的木材烧碳,那几个制铁厂就要关门了。”

在用煤炼焦,用焦炭取代木炭炼铁之前,这是制约冶金业发展的一个瓶颈。包括英国、瑞典等在制铁上较为先进的国家,都因为没有足够的木炭而导致钢铁无法被大规模应用。

就烧碳木材这一问题,巴里早就被高尔催得不厌其烦了。见又提起了这茬,连忙钻进马车,避之不及地说道:“高尔,亲爱的朋友,杰克回来了,这些事你还是跟他说吧,我想他会有办法的。”

“萨累不产木材,连造舰所需的材料都需外购,杰克能有什么办法?”

“算了算了,这事明天再说。”

过河的过河,回城的回城,见他们都跑了,高尔先生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巴里的马车咆哮道:“该死!跑能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如果再不给我足够的木材,那就别指望从我这得到火炮!”

尤里奥洛夫探出车窗回头看了一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坐在对面的巴里突然拍了拍他胳膊,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主任先生,**实验的事你多操点心,一旦试验获得成功,那就得让杰克的药有市场。至于怎么做……那你的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毫无疑问,他是怕瘟疫蔓延不开来。涉及到成千上万无辜者的生死,尤里奥洛夫彻底懵了,愣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巴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是不是征求下杰克的意见?”

巴里扶着车窗,看着董南所乘的那艘小艇,冷冷地说道:要征求他的意见,还用得着把他哄去海洋大学吗?主任先生,自作主张的事你也少干,何必在乎多一次少一次呢?”

“可这次不一样……”

“都是为了东方计划,有什么不一样的?好了,干不干你说一声,如果你真拿不定主意,那我只能绕过杰克开一次代表会议了。”

在尤里奥洛夫看来,董南是圣徒,绝不会同意巴里这么干。但其他人就难说了,要知道他们之前都是穷凶极恶的海盗,根本不会管欧洲人的死活,真要是让他们举手表决,巴里的这一提议必然会以绝对多数通过。

而这么一来,兄弟们之间必然会产生裂痕,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尤里奥洛夫当然不希望看到那一幕,不得不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尤里奥洛夫禁不住地骂道:“巴里,你会下地狱的!无论你怎么祈祷,灵魂也得不救赎。”

“尤里奥洛夫,亲爱的尤里奥洛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大信这个。”

尤里奥洛夫被搞的哭笑不得,只能倍感无奈地说道:“我这是被动执行,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绝不会下这道可怕的命令。”

巴里拍了拍他胳膊,哈哈大笑道:“尤里奥洛夫,我们已经有一个了圣徒,而且只需要一个圣徒,你何必装出一副悲天伶人的样子呢?不过你放心,上帝将来真要是问起这事,我会告诉他你是被动执行,无需因此而跟我一样下地狱。”

“上帝不会见你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可除了那位神圣的教皇陛下之外,没人真正见过上帝。况且主教大人曾跟我亲口许下过承诺,如果再给教会慷慨捐赠三千金币的话,那上帝不但会宽恕我所有的罪过,而且能让我的灵魂得到救赎。”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险恶用心(二)

“公爵大人,瘟疫还在蔓延吗?据说都可以封锁了,城里的粮食够不够?”

“大人,我的家的巴克利村,那里有没有被瘟疫侵袭?”

“乌尔比诺离佛罗伦萨那么近,会不会也会爆发瘟疫?公爵大人,女大公陛下有没有下令采取必要措施?这关系到几十万人的生死存亡,您一定要引起重视啊!”

万里之外的瘟疫,牵动着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学员们的心。董南刚在本土舰队司令官、海洋大学副校长“疯子”杰里克的陪同下走进餐厅,就被几十名见过他的学员团团围住,焦急万分地打听家乡的消息。

看着众人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大家坐下,一边凝重地说道:“根据情报委员会提供的最新消息,这半个月来,形势仍然不容乐观。截止上个礼拜天下午三点,计有八千六百二十四人因感染上瘟疫而丧生。可以想象,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中,托斯卡纳人民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磨难。”

八千六百二十四人,这个数字相当于托斯卡纳总人口的十三分之一!

所有人都惊呆了,餐厅里顿时沉寂了下来,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董南干咳两声,瞄了一眼扎堆儿在角落里的福建水师学员,继续说道:“值得欣慰的是,托斯卡纳大公费德南德、摄政卡洛红衣大主教、美第奇银行总裁洛伦佐-德-美第奇、佛罗伦萨市长等人冒着被染上瘟疫的危险。一直坚持在抗击瘟疫的最前线,与所有托斯卡纳人共生死、同患难!”

自科西莫一世以来,美第奇家族的这几位统治者还是有口皆碑的,董南的话音刚落,一个三十来岁的学员便担忧地说道:“大公陛下还未成年,在没有结婚并为家族诞下子嗣前如此冒险合适吗?”

“是啊!我可不想让一个西班牙人或洛林人来统治托斯卡纳。公爵大人。作为陛下的姑父,您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啊!”

能被送来学习的都是忠于宫廷的青年才俊,他们反应让董南甚感欣慰,毕竟由此可见科西莫生前的那番苦心并没有白费。

“事实上我也有这样的担忧,并且通过情报委员会的通信网。向摄政和执政团提出了这一问题。然而大公陛下尽管年轻,但却深受前大公仁慈的熏陶,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誓与托斯卡纳人民共存亡。”

这不是在信口雌黄,而是真有其事,甚至连科西莫的父亲在位时,都有过类似于他孙子的善举。这个消息让餐厅里一片哗然。几个激进的学员顿时叫喊道:“公爵大人,让我回佛罗伦萨吧!他们现在亟需帮助,我不能躲在安全的萨累苟且偷生。”

“我也要回去!求您了大人,让我们回去了,我要给城里送粮食,他们现在肯定也急需粮食。”

正如这个年轻学员所说的那样,粮食紧缺是瘟疫期间佛罗伦萨人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

封锁刚开始的那几天,洛伦佐还下令所有面包铺老板敞开供应面包,价格也跟丰收年份相差无几。然而随着封锁时间越来越长,城里的粮食就显得越来越宝贵了。在困惑不安河和不详的情绪中。市民们生怕这种局面难以为继。

他们纷纷围住面包铺和面粉店,像洛伦佐刚开始颁布的告示造成暂时假象一样,都毫无节制地消费。只要家里有点多余的钱,就都用来抢购面包和面粉,把家里的木桶、箱子和大锅通通用来储存粮食。…,

如此争先恐后的享用廉价供应,不仅使原本难以维持的局面无法持久下去,而且连短暂的持续都愈来愈困难。

于是。执政团根据洛伦佐的指示颁布了一道告示,规定凡是家中存有麦子或面粉的人,一律不得再行购买。任何人购买超过两天之需的面包,“将会按照主教大人的旨意判处罚款和刑罚”;命令每一个公职人员和市民有义务检举蓄意违抗告示者,授权法官们搜查被检举者的住宅;同时还向面包铺和面粉店老板下了新的命令。要他们确保粮食供应,“一旦供应短缺,将会被判处五年或更多的劳役”。

可如果有谁以为这些命令都能一一得到执行,那他肯定具有非凡的想象力。

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很少有人会把命令放在眼里。不管当局怎么罚,萨累骑兵怎么镇压,深信自己迟早会染上瘟疫,甚至很可能活不到明天的人们,宁可违抗旨意也不愿意当一个饿死鬼。

而那些面包铺和面粉店老板更是大发国难财!他们不敢公然违抗当局的命令,而是通过以次充好,像饥荒年月一样在粮食里搀杂其他用途的东西,必然在面粉里搀入米粉,烘烤一种叫混合面包的食品。以至于面包和面粉的价格,在短短的半个月里翻了十二番!

看着学员们激动的样子,董南再次压了压双手,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一边大声说道:“正如这位学员所担忧的那样,包括佛罗伦萨和比萨在内的绝大数城市的确亟需粮食。不过请大家放心,巴里主席和奥赛罗总督已跟尼德兰商会达成了协议,未来的半个月里,将会有至少五十艘装满麦子的笛船抵达托斯卡纳海域。主教大人和执政团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相信粮食问题会在短时间内能得到缓解。

同时请大家放心,为了确保乌尔比诺、曼托瓦以及一些尚未被瘟疫侵袭地区的安全,边境和边界地区都实施了严格的封锁。而事实证明这一措施是富有成效到的,迄今为止,都没收到上述地区非正常死亡的报告。”

对乌尔比诺和曼托瓦学员们而言。这无疑是个可以心安的好消息。但对托斯卡纳,尤其佛罗伦萨学员来说,却是一个可怕的噩耗。因为封锁是双向的,如果疫情还得不到控制,那他们留在疫区的亲人迟早都会被感染上。

他们的心情董南可以理解,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得不毫无底气地说道:“危险只是暂时的,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深信上帝不会抛弃托斯卡纳。”

“公爵大人,您在医学上的成就是众所周知的,请您想想办法。像治疗坏血病一样治疗瘟疫,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求您了!”

“是啊,大人!您肯定有办法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在舰队参谋部卫生勤务委员会的努力下,我们在如何控制瘟疫蔓延的问题上取得了一些进展。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还没能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对此我非常内疚。也非常焦急,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解决不了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更治愈不了困扰了人类千百年的疫病。”

“可是……”

“没有可是!”

不等最前面的那个学员说完,董南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你们是科西莫大公生前亲自挑选的精英,肩负着托斯卡纳复兴的神圣使命。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必须沉住气!因为只有你们才能让瘟疫过后的托斯卡纳重新站起来,而海上贸易则是托斯卡纳振兴的唯一途径。”…,

见几个年轻的学员还想回去,杰里克立马拍了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道:“先生们,瘟疫蔓延到如此程度,必然会对托斯卡纳经济造成毁灭性打击。尽管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但却必须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经此磨难,托斯卡纳将需要五年或更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个时间能否缩短,完全取决于航路是否通畅。而一支强大的海军,则是确保海上贸易正常进行的先决条件。要知道地中海从未太平过。除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北欧海盗外,还有更为卑贱的摩尔海盗,同时还得应对新教国家海军有可能的挑战。所以我建议大家接受公爵大人的忠告,一心一意的在这里求学。”

心思早就飞回佛罗伦萨的学员们哪听得进去?

杰里克刚刚说完,一个高个子学员便举起盘子咆哮道:“学什么?副校长先生。难道让我们这些未来的军官,学怎么吃难以下咽的咸肉吗?”

让“疯子”来当这个副校长,还真没选错人。董南低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学员们的伙食和舰上并无二致,除了硬邦邦的咸肉之外,就是爬满象鼻虫的饼干。喝得也不尽人意,一人只有一小杯掺过水的朗姆酒,不够的话只能喝用帆布收集的雨水了。

令众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董南这位如假包换的公爵大人,居然抓起一块象鼻虫正在上面蠕动的饼干,若无其事地塞到嘴里,并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但真要是遇上风暴,让舰只偏离远离陆地的航线,那这样的食物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董南坐了下来,举起一杯掺水酒继续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呀,我可不认为错过了这顿晚餐,副校长先生会再给你们准备一份儿。”

见杰里克狠瞪了自己一眼,站在董南身后的一个萨累学员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抓起食物说到:“吃饭,连公爵大人都不在乎,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杰克-董先生的面子,是无论如何都要给的。这个头一开,所有的萨累学员都围坐到桌子边,大口大口吃去难以下咽的食物来。乌尔比诺学员意识到这事关王室尊严,连忙争先恐后的效仿,生怕慢了会给女大公陛下的丈夫留下什么坏印象。

这一切让沈锲佩服得五体投地,立马回头看了部下一看,低声说到:“还站在干什么?快坐下吃饭,别给大明水师丢脸。”

他的一举一动,董南尽收眼底。对他这个沈家二公子,顿时另眼相待了起来。但二十几个人扎成一堆儿,没有融入这个集体,又让他有几份失望。想了想之后,突然端着杯子走了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各位,或许大家还不知道,你们上山时经过的那个酒店,穆先生曾在哪里工作过。当然,他那也是迫于无奈,不像诸位一样能获得东印度公司的资助,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扯这些干什么?沈锲糊涂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看着他那副茫然的样子,董南突然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说道:“托斯卡纳的瘟疫大家刚才都听说了,为了给疫区的百姓提供亟需的粮食和药品,东印度公司很难再履行之前的承诺。情非得已,希望各位能理解,同时也希望各位能像穆先生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并挣够学费和返程的路费。”…,

“可是……”

语言不通是眼前最大的问题,杰里克可不想总带个翻译,不等沈锲提出反对意见,便煞有介事地说道:“作为东印度公司的股东,我认为的确有这个必要。先生们,公爵大人的提议非常好,我会想办法给各位找一个兼职的。而且作为一个体面人,就应该自己养活自己,而不是一味的靠别人施舍。”

神父的翻译把沈锲搞的哭笑不得,暗想不去干活难道就不是体面人了?可人家把路堵得死死的,而且理由也非常之充分,真要是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必然会引起托斯卡纳学员们的公愤。

万般无奈之下,沈锲不得不苦笑着说道:“既然副校长先生愿意为我们找工作,那我们就能像穆先生一样自己养活自己。但在此之前,能否请大人允许我们从银行取回盘缠?”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董南这才想起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穷光蛋,不但不穷,而且还很有钱,以沈式兄弟为代表的几个五品、六品官,带来了价值不下于两千杜卡特的黄金和白银。

但既然打算让他们通过自食其力的方式,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同时,溶入这个陌生的环境,董南就不会让他的如意算盘得逞,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个人财产不可侵犯,那是萨累的法律;存取自由,则是美第奇银行的规定;我找不出任何理由不允许你们取回存款。但有一点沈大人似乎搞忘了,海洋大学是军校,是一所培养海军军官的军校!

未经校长或副校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校,更不可以渡河去北岸。这是校规,也是军规,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叫军令如山?”

美第奇银行在北岸,海洋大学却在南岸,渡不了河就取不到钱,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可不等他们发表任何反对意见,董南便扔下一句:“各位慢用,明天上午七点,我会准时来给大家上课”,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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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逆不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逆不道

疾风推着遮天盖日的船队飞速前进,突兀在沈老将军眼前的第一个着陆地是广鹿岛,那葱绿的山峦看起来和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区别。

然而这里的主人已不再是大明官兵,甚至连宽奠、叆阳、大奠、新奠、永奠、长奠六堡都被李成梁一一放弃了。回想起当年曾在此整军备战,准备开赴朝鲜抗倭的情景,故地重游的老将军心痛不已,怎么也无法接受局势糜烂到如此程度现实。

“将军,穆先生过来了,俞大人和王大人请您去船舱议事。”

旗牌官的话让老将军从回忆中反应过来,立马回头看了一眼位于船队中间的“骑士”号,一边整理着戎装,一边低声问道:“他又来干什么?是不是那个司令官又提出了什么非分要求?”

旗牌官让开身体,摇头苦笑道:“穆先生没说,卑职也没敢多问。”

作为福建水师的统帅,老将军自然要呆在自己的福船上。事关朝廷脸面、大明官军威严,连福建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都婉拒了伯爵的好意,宁可跟老将军挤在一块,也不愿意搭乘东印度公司旗舰“骑士”号。

这么一来,相互之间的沟通全落到穆秀才肩上。从福建起航到现在,乘小艇来来回回的跑个不停,有时一天就得往返十几趟。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穆秀才这个“传声筒”跑得更勤了。这不,午饭前刚回“骑士”号,现在又乘那艘小舢板跑了过来。

老将军抬头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快下雨了,传令下去,大军绕到岛对面的背风处下锚,等暴风雨过了再航行。”

“是,将军!”

就规模而言,福建水师的确算得上主力。大大小小四十三艘,连捎大一些的渔船都跟着来了。然而吨位却小得出奇,四艘堪称“旗舰”的一号福船也不到三百吨,其它船只的排水量加起来,甚至都不如伯爵临时征召的那三艘葡萄牙四桅大帆船高。

船小,船舱空间也宽敞不到哪儿去。

三张木床一放,大舱就剩站的地方了。穆秀才跟往常一样,坐在王梦熊的床上跟俞咨皋说话。见老将军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并苦笑着说道:“老将军,除了牵引陆战炮和运送补给的马匹之外,司令官先生又提出抽调精干、组建一支长矛兵,并由他全权指挥的要求。”

要这样、要那样就算了,现在居然打起了大明官军的主意,沈有容当然不会同意,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凭什么?”

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跑。伯爵虽然从未指挥过陆战,但陆战队、骑兵团和步兵团的训练则见多了。考虑岸上的敌人大半是骑兵,而自己手上只有一支从未经历过战争考验的火枪手,便让穆秀才提出了这一要求。

老将军的态度跟俞总兵如出一辙,这让穆秀才很是尴尬,连忙解释道:“各位大人,战争对司令官先生并不陌生,在来东方之前的几年里,大西洋公约组织打过不下于六场海战和陆战。就在我回来之前,他们还遣排了一支近两万人的大军,远赴欧洲协助神圣罗马帝国镇压波西米亚王国的叛乱。

司令官先生认为,俞大人和王大人麾下的那些官军,很难抵御住后金骑兵的冲击。而他手下的海岸警备队和炮兵连,则是当之无愧的主力。”…,

为了打努尔哈赤一个措手不及,俞咨皋出动了两千八百多名官军。但正如穆秀才所说的那样,别看人数是东印度公司的几倍,但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先不说没有一个骑兵,甚至连兵器都五花八门,真正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的,只有那不到六百人的家丁。

尽管如此,对此战能不能打赢?沈老将军依然充满信心。因为努尔哈赤的兵力都集中在西线,辽东半岛实力空虚,凭现有力量完全可以来个攻其不备。之所以把东印度公司拉进来,只是想利用他们的火炮,解决攻城这一难题。

“既然他是当之无愧的主力,那还要从我们这儿抽人组建长矛兵干什么?”

在原则性的问题上,穆秀才是寸土不让,异常严肃地说道:“老将军,我们要对付的骑兵。您久经沙场,应该比我更清楚掩护对火枪手和炮手的重要性。”

诸葛用兵唯谨慎,装备了那么多先进的洋枪洋炮还如此小心,老将军意识到那个盛气凌人的伯爵并不是浪得虚名。从内心来讲,他也认为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然而,俞咨皋才是统帅,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做主。况且在此之前,伯爵已经提出了一系列要求,比如登陆后必须在第一时间收集一百匹战马或骡马,并提供两百人帮助运送粮食和弹药补给。

见老将军不吭声了,坐到一边把玩起伯爵送他的手枪来,俞咨皋意识必须表态了,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人不是问题,长矛也不是问题,只是他也要拿出点合作的诚意。”

“俞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穆秀才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司令官先生没有诚意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把他们本来就不多的火枪火炮卖给您。”

“火枪还马马虎虎,火炮嘛……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穆先生,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知道他卖给我们的都是什么货色。此外光卖火炮有什么用?他为什么不教我们‘点放之术’?”

火炮要具备相当的机动性,机动性不好就不利于大量集中。明军的火炮无论是虎蹲炮、佛朗机铳,还是伯爵刚卖给他们的红夷大炮机动性都不好。虎蹲炮虽然不大,可发射前居然要用大铁钉钉在地上,红夷大炮则是淘汰下来的舰炮,重达上千斤,太笨重只适用于守城。反观陆战队的陆战炮,口径适当,用马匹牵引,能够短时间迅速集中形成炮兵阵地。

同时火炮也要具备相当的火控能力,具体就是铳规、矩度等仪器的使用,以及装弹填药技巧的掌握。

一个优秀的炮手在发射之前,必须估计敌人有多远。虽然从望远镜中所见人形的大小可以猜测远近,但如果使用矩度就可以精确测量距离。矩度被波巴哈在十五世纪当做天文观测中的角度量测工具后,在欧洲风行一时。

徐光启就曾上书提及矩度之类的仪器(度板),且认为(度板)应该如同“家传秘方”一样只传给皇室子弟,由此可见测量器具的重要性。李之藻去年也强调过,如果无法得到神铳的“点放之术”,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西方炮手利用仪器来提升瞄准精密度的操作方法,一直是明军炮手的盲点,发炮全凭经验。这一条明军和西方的差距是最大的,也是所有差距中最致命的!…,

说夸张点,这是西方人的超级军事机密,明军也是千方百计的寻求,可惜被西方人控制的很严。西洋传教士们对明朝传授火炮技术时都是关键地方留一手,根本不会提及如何瞄准这一“核心机密”。

事实上还不止这些,为了使每门火炮发挥最大的威力,西方炮手都必须注意炮弹大小和火药用量。铳尺的功用就是测量火炮应该装填的火药量。当炮弹的重量确定后,炮手们认为所需装填的火药,应该有一个理想值。最恰当的状况是在火药完全燃烧的瞬间,刚好将炮弹推至管口。

遗憾的是,大明直到现在都没有“弹药相称”的观念。曾有炮手因怕炸膛使用空炮(象征性地填装火药)而被惩罚,所以后来的炮手都将弹药装得满满的,反而更容易炸膛了。

人的精力终归有限,穆玉峤在西洋的那几年里,不是学语言就是研究科学,对于这些军事上的应用并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同时作为一个读书人,他也不会对怎么操纵火炮感兴趣,自然也想不到伯爵居然留了一手。

见三人紧盯着自己,穆秀才连忙辩解道:“卖给各位的火炮,的确无法跟陆战队装备的相比,但这也是有原因的。俞大人或许还不知道,陆战队和舰队在大西洋公约组织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就算司令官先生愿意,也无权出售陆战队的装备。况且陆战炮本来就不多,他们自己都不够,自然也不会轻易出售了。

至于“点放之术”……您从未提过,我也没有想到。但据我所知,这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而且炮与炮也不同,哪怕东印度公司舰队最出色的炮手,也不一定会操纵所有的火炮。”

俞咨皋是何等人物,哪能放过这个机会,顿时连连摇头道:“穆先生,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这事没得商量,如果他想要长矛兵,那就再拿出点诚意。”

这样的要求,穆秀才是很难拒绝的。

并不是因为俞咨皋以不给长矛兵威胁,而因为他心系江山社稷的大明子民。之所以说那么多,只是不想因此而影响到双方间的关系,看着俞咨皋那副斩钉截铁的样子,禁不住地笑道:

“俞大人,恕晚生直言,您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到底还是缺少沟通。您想想,如果司令官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真留了一手,那他怎么会主动提出协助福建水师组建一支西式舰队呢?毕竟舰队离不开火炮,火炮更少不了炮手,就算您不提,他也会为水师培训一批的。”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穆秀才回头看了沈老将军一眼,异常严肃地说道:“在科学这一问题上,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会藏藏掖掖。要不董大人也不会让晚生以揭发西班牙的狼子野心相威胁,迫使耶稣会传教士们帮助翻译科学著作。更不会千方百计的收集各种书籍,并接受像沈二公子、沈三公子那样的有识之士去西洋游历。”

“他是他,那个伯爵是伯爵,他们二人不能混为一谈。”

俞咨皋的话音刚落,王梦熊便深以为然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穆先生,你可不能被他们给蒙蔽了。”

利玛窦说得一点都没错,想让他们这些大明高官消除对西方人根深蒂固的敌意,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穆秀才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二位大人,跟大明一样,西方有坏人也有好人,您不能一言蔽之。另外董大人和伯爵的关系,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亲密,他们是曾并肩奋战过的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沈老将军,突然抬头笑道:“该回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贤侄,你说那个董南为什么就不回来?难道真迷上了那个什么什么公主?”

朝夕相处的那么久,穆秀才深切地感受到,董南对大明似乎没有什么感情,更没有任何可牵挂的东西。再说就大明现在这乱象,他回来能干什么?如果不是有指腹为婚的妻子,有放不下的亲朋好友,早知道这样或许连他都愿意回来。

当然,这些话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看着三人那副好奇地样子,穆秀才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董大人会回来的,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回来看一看。”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沈老将军竟然石破天惊地说道:“给他带句话,既然已在西洋打下一片基业,那就别回来了!省得节外生枝,到时候让大家都难做。”

俞咨皋蓦地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不回来好,世伯所言极是,还是不回来的好!”

王梦熊糊涂了,不等穆秀才开口,便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忘了南洋海匪的下场了吗?”沈老将军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回来算什么?是想跟皇上平起平坐呢,还是求皇上再敕封他个王爷?”

再太祖以来,大明生封王爵的只能是宗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董南在西洋自立为王,在大明看来就是大逆不道,是要掉脑袋的!

王梦熊这才明白了过来,禁不住地摇头叹道:“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的大才如果能收为己用,女真何愁不灭,海患何愁不平?”

这个问题太敏感,俞咨皋可不想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连忙岔开话题,似笑非笑地问道:“穆先生,火炮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或许那位伯爵大人的确有他的难处。但炮手的事刻不容缓,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

“俞大人,刚才我就说过,培养炮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您也不能急于一时。”

穆秀才干咳了两声,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说道:“除了长矛兵之外,司令官先生还想了确认下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用他的话说,他必须为海岸警备队和炮兵连七百多官兵的安全负责,哪怕大半都是中国人。”

“真看不出来,居然还有几分爱兵如子的风范。”

俞咨皋乐了,指着地图哈哈大笑道:“他不就是担心补给吗?这一点请他大可放心,就算镇江、险山堡一线没有收获,也可以从义州、昌城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是我们不大方便出面罢了。”

事实上这也是沈老将军非得拉东印度公司参战重要原因。毕竟大军远征,根本带不了多少粮草。如果出其不意的目的没达到,被后金守军来个坚壁清野,那几千人的吃喝只能打朝鲜的主意。

虽然朝鲜跟努尔哈赤眉来眼去,但迄今为止仍然是大明的属国,所以大明官军也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征粮。而东印度公司则无需顾忌这些,他们在朝鲜可以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这一点,双方早就达成了默契,穆秀才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凝重地说道:“老将军,司令官先生不是担心这些,而是认为您提供的地图太过模糊,对距离和地形都没有精确的标注。如果深入腹地太远,同时又被反超后路,在对地形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放心吧,我们不会离鸭绿江太远的。”

俞咨皋接过话茬,指着地图笑道:“再说我们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老将军就是一个活地图,放眼整个辽东,就没他老人家没去过的地方。”

“报!”

穆秀才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船舱外突然传来一声禀报声。沈老将军蓦地站起身来,回头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碰上了朝鲜人的渔船?”

“禀大人,前锋来报,前方发现三条二号福船,跟我们一样打着大明水师旗号。领头的是一个游击,自称受辽东巡抚王化贞王大人派遣。”

“叫什么?他们有多少人?”

“禀大人,前锋来报,前方发现三条二号福船,跟我们一样打着大明水师旗号。领头的是一个游击,自称受辽东巡抚王化贞王大人派遣。”

“叫什么?他们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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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年后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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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情报委员会主任尤里奥洛夫动手,瘟疫便以飞快地速度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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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亚里宁半岛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恐惧侵入进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些穷人,生怕一不留神被感染上,将要听任那些搬运尸体的脚夫们摆布,或者被强行抬走,扔进传染病院。

连上帝眷顾的罗马也无法置身事外,短短的一个半月内,天花便夺去了三千多人的生命。少数有幸挣脱瘟疫魔掌,恢复健康的人,在市民中完全称得上特权阶层;其他人要么半死不活的躺在,要么黯然死去。

那些尚未被感染上的人,整天提心吊胆,一言一行都是那么地谨小慎微,左顾右盼。他们步履缓慢,神情狐疑,显得既急躁又犹豫。在他们眼里,似乎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可能是把他们送上死亡之路的凶器。

另外一些人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们确信自己已经康复,因为接连两次感染瘟疫的例子不但罕见,而且是不可思议的。面对瘟疫的威胁,他们轻松自在、信心十足,哪怕已经变成了一个丑陋的麻子。

空前的浩劫威胁着整个欧洲,不管城里还是乡下,路上都空荡荡的,难道见到几个幽灵似地路人,也是在往坟地里送亲属的尸体。没有送别的宾客,没有殡葬的礼仪,也没有安魂的哀乐,一切都那么地死气沉沉。

虽然迄今为止,乌尔比诺没出现大规模感染的疫情,但首相阿尼阿涅伯爵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刚巡视完几个重兵把守的边界哨卡,又匆匆赶到了圣玛利亚大教堂,跟乌尔比诺主教博罗梅、**官雅各布斯、财政大臣波尼法休斯男爵,以及身兼托斯卡纳、大西洋公约组织驻和东印度公司驻乌尔比诺大使、代表数职的巴尔西亚伯爵,共同研究防疫事宜。

“……事实证明,大西洋学会提供的预防药物是有效的。包括成年人在内的一万三千六百多佛罗伦萨市民,强制接种后无一被感染,疫情也由此而得到了控制。相信用不了多久,封锁和隔离都会相继解除。”

巴尔西亚带来的这个消息,让雅各布斯**官欣喜若狂,禁不住地说道:“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主教大人,您还犹豫什么呢?至少有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在,我们无需像其他国家一样担心费用问题。”

在救死扶伤方面,教会具有着绝对发言权。

尽管卡洛斯大夫从联合舰队卫生勤务委员会抽调的一个应急防疫小组,半个月前就带着药品抵达了乌尔比诺,但由于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对接种疫苗是否有效、安不安全心存疑虑的博罗梅主教一直没首肯。

在没有爆发大规模感染的情况下,没有教会的支持是没法强制接种的。毕竟这个时代所有国家都没有设立专门负责卫生事务的机构,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由神职人员们来负责。

见主教大人还在犹豫,阿尼阿涅首相急了,掏出克劳迪娅的亲笔信,忧心忡忡地说道:“主教大人,大公陛下在信里说得很明白,药物只能预防而不能治疗,如果错过了最佳接种机会,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博罗梅是托斯卡纳摄政、卡洛红衣大主教的挚友,出生于米兰一个显赫的贵族之家,原本可以生活在华丽安逸的环境里。但他从孩时即铭记关于献身和谦逊的准则,坚信骄奢淫逸是空虚,傲岸自负是罪孽。所以从教会中学毕业后就毅然献身宗教事业,从当时声誉斐然且被百姓们称为“圣者”的堂兄手里接过教袍。…,

不久之后,又进入耶稣会在罗马的神学院深造。在那儿他除了孜孜不倦地履行全部规定的职责,还志愿承担向那些愚昧者或流浪汉灌输天主教教义,走访、服务、安慰和帮助病者的义务。

他利用这一过程中赢得的威信,吸引其他教友也来从事这样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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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每一件正当的、有益的事情时,他优秀的品格总是驱使他义无反顾地走在最前列,即使当时他在教会里地位仍然是低下的。

他认为教会财产收入乃是穷苦人的财产,他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一直以来,他的饮食尤其说是简单的,毋宁说是寒碜的;他的衣着与其说是朴实的,毋宁说是陈旧的。尽管现在的地位能给他带来种种好处,但他不止无意去追求,而且想尽法子去回避。

出于同样的缘故,为了他节俭的伙食不致有丝毫浪费,他时常把每顿剩余的食物亲自送往济贫院。这样的生活水平和方式跟乌尔比诺大主教的身份完全不相称,而且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尽管至亲好友纷纷抱怨,甚至责难,认为这样行事贬损了家族声望。

虽然才来了不到四年,但如此谦逊的表现,让他在乌尔比诺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他跟挚友卡洛红衣大主教一样,同样热衷于科学和艺术。被教皇陛下和克劳迪娅共同任命为乌尔比诺主教后,他以过人的胆略和宏伟的气魄,斥巨资让一座巍峨的图书馆拔地而起。

为了丰富图书馆的藏书和手稿,他除了不吝自己的心血和金钱外,还派遣他四处物色到的几名有着丰富学识和经验的学者,分赴罗马、佛罗伦萨、米兰、法兰西、西班牙、奥地利和耶路撒冷去采集书卷。

在他的努力下,乌尔比诺大学在短短的三年里,就拥有了六万多册图书和两万八千多卷手稿,以至于连罗马的学者都闻风而至。

作为图书馆的配套机构,他建立了由他命名的“三语学院”,专门研究拉丁语、希腊语和意大利语,并让学生们在这儿接受各学科和语言的培训,以便有朝一日能够教授他们更深奥的学问。

同时还在王室的资助下,开设了一个专门出版拉丁语、希腊语、意大利、法语、英语、迦勒底语、阿拉伯语和阿尔美尼亚语书籍的印刷所;一座陈列绘画和雕塑的画廊,以及一个培养绘画、雕塑和建筑人才的艺术学院。

就画廊和艺术学院而言,有佛罗伦萨的全力支持,他很容易物色到现场的师资。而其它机构他则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因为许多语言在欧洲的传播远称不上广泛,而遴选这样的人才,又远比制作那些陌生的铅字困难得多。

尽管如此,他依然坚持了下来,并干得很出色!

从他给图书馆制定的使用和管理规则,可以看出他对图书馆长久效益的关注。而且就很多方面而言是高明和周到的,甚至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流行的观念和习惯。比如要求图书管理员要同欧洲各国博学之士建立联系,以便从他们那儿了解各门学科的现状,以及国外出版的优秀图书信息,好尽快购买。

比如亲自制定参考书目,向学者推荐他们没有读过的、但可能有益的著作;他还责令图书馆向所有人,不管他是乌尔比诺人还是外来者,提供按照各自需要利用图书的方便于时间。…,

这样用心的安排,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说,可能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因为它同建立图书馆的宗旨相吻合。而现在的情况则是另外一个样子,包括佛罗伦萨大学、苏格拉底学会、齐门托学院在内的、几乎所有收藏图书的地方,书籍都是不开放的,通通放在书柜里。只有在图书管理员特别照顾,认为可以人读者阅读片刻的时候,才会从书柜里取出。

至于给读者提供研究的方便,他们压根就不曾想过,更别说任何人都可以借阅,甚至还提供座位、纸张、羽笔和墨水,便于人们摘录他们觉得有用的文字了。

连远在萨累的董南,都相信对于任何时代而言,博罗梅主教都属于那种凤毛麟角的人物。因为他把自己非凡的才华,豪富的家赀,优雅的特权和矢志不渝的意志,全部奉献给了对善的追求和行使。因为他的人生犹如悬崖峭壁流泻而下的一湾澄碧晶莹的溪水,汩汩地流经迥然相异的土地,曲折萦回,永不停歇,永不浑浊,最后依然保持澄碧晶莹的本色,汇入浩浩长河。

所以在重大问题上,阿尼阿涅首相都会主动征求他的意见。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博罗梅主教干咳两声,凝重地说道:“既然接种药物确实有效,又没出现显著的副作用,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您这是答应了?”阿尼阿涅首相问道。

“是的,教会将会不遗余力地配合应急防疫小组,直到所有人都接种上。”

博罗梅主教点了点头,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接着说道:“但在周边地区疫情真正趋缓前,还希望治安队和海军陆战队能维持现状。如果各位感觉难以启齿的话,我可以亲自给皮提宫写信。”

托斯卡纳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巴里集团从尼德兰商人哪里采购的只能应急,只有乌尔比诺才能帮卡洛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然而治安队和海军陆战队维持现状,就意味着封锁还在继续,这是巴尔西亚大使绝不希望看到了,立马脱口而出道:“主教大人,作为托斯卡纳最忠实的盟友,乌尔比诺绝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女大公陛下早就有过旨意呀!”

这个问题很敏感,直接关系到几十万人的安危。

所以一直以来,阿尼阿涅伯爵、雅各布斯**官、杰尔兹男爵和波尼法休斯男爵都迟迟下不了决心。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往博罗梅大主教这边推,希望等瘟疫过后再提供帮助。

博罗梅哪能不理解他的心情,可作为大主教,他必须要为四十多万乌尔比诺天主教徒负责。哪怕他并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乌尔比诺人,而是来自米兰。

看着巴尔西亚大使那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博罗梅主教再次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女大公陛下同样说过,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乌尔比诺是托斯卡纳最忠实的盟友,我们绝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决定,第一批粮食由教会负责押运和交接,任务完成后就留着托斯卡纳协助红衣主教安抚民众,将风险降低到最低限度。”

这样的提议阿尼阿涅首相是求之不得,连忙回头说道:“杰尔兹先生,麻烦你跑一趟海军部,请应急防疫小组的大夫给神职人员先接种药物。”

他的这一举动,让巴尔西亚大使很是不耻。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称职的首相,尽管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甚至连人品都令人不敢恭维。…,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粮食才是第一位的,立马站起身来,朝博罗梅主教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真挚地说道:“主教大人,请允许我代表托斯卡纳向您表示最诚挚地感谢。同时会将这一切,如实地向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汇报。”

“神爱世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博罗梅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说道:“首相大人,女大公陛下已经四年没回来了,尽管她和公爵大人为乌尔比诺付出了许多许多,但我还是认为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应该跟自己的子民呆在一起。”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等预防瘟疫的药物研究出来后再提,这不是明摆着想利用这个机会,树立王室的威信吗?

已习惯于公爵宫空荡荡的阿尼阿涅首相,显然不希望克劳迪娅和董南回来,可博罗梅主教的提议合情合理,他又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不得不点头说道:“是啊!大公陛下是该回来看看了,还有公主殿下,我们都还没见过她呢。”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本应该强烈支持的巴尔西亚大使,突然笑道:“我想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很难成行。不仅如此,瘟疫过后他们还会邀请诸位去萨累,参加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二次全体正式代表和非正式代表会议。”

“为什么?”

作为乌尔比诺女大公,不呆在公爵宫跟自己的臣民在一起,这让博罗梅主教很是不解。毕竟四年过去了,他领导下的教会已通过各种各样地方式,让乌尔比诺人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君主。海军大臣霍拉更是牢牢掌握住了武装力量,形势已经不同于四年之前。

巴尔西亚大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对公国现状很满意,据说他们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示,就算他们亲自执政也不一定比以首相大人为首的内阁干得好,所以没什么不放心的。

此外,东印度公司年后会向东方派遣第二派船队。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打算携公主随行。这一去可能要五年或更长时间,所以才借大西洋公约组织第二次正式和非正式代表会议的机会,请诸位过去聚一聚。”

这个消息让博罗梅主教大吃一惊,顿时连连摇头道:“大使先生,女大公陛下的这个决定太轻率了!她是公国君主,不能轻易犯险,更不能把公主殿下带去。这关系到继承权,必须征求诸等级的意见,除非她想抛弃自己的臣民。”

“是啊!”

阿尼阿涅首相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蓦地站起身来,异常严肃地说道:“大使先生,主教大人说得很有道理,作为陛下最忠实的仆人,我绝不同意她作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最忠实的仆人!那你为什么四年里提都不提请她们回来看看?之所以赞同主教大人的意见,还不是怕公国继承人回不来,乌尔比诺陷入内乱吧?毕竟有一个名义上的君主,总比一群人争得头破血流强。

巴尔西亚大使暗骂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说道:“请各位大人放心,航路已经打通,安全上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再说女大公陛下决心已定,甚至都按照惯例立下了政治遗嘱,不管谁去劝、怎么劝都无济于事,还不如一心一意的干好分内事,让陛下安安心心的启程。”

以捍卫神权和王权为己任的博罗梅主教可不这么认为,想了想之后,又问道:“红衣主教知道吗?与我们不同,他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正式代表,在这个问题上他有发言权。”…,

令他倍感沮丧的是,巴尔西亚大使竟然点了点头,“摄政早就知道了,而且对此没有任何异义。”

“我的上帝,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博罗梅主教彻底傻眼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对于这位堪称“圣者”的主教,巴尔西亚大使有的只是崇敬,连忙解释道:“主教大人,女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味着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臣民。事实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考虑到公国还很贫穷,臣民们的生活还很清苦,他们才想方设法地开辟东方贸易,试图以此来改善公国的经济状况。”

说到这里,巴尔西亚大使突然话锋一转,“另外我还要给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继‘奇迹’号送回价值六十万杜卡特的利润后,首航舰队上个月又有两艘大帆船安全返回了萨累。这一次带回的不是黄金白银,而是香料,价值两百多万金币的香料!”

战乱还没有平息,现在又爆发瘟疫,粮食、香料等生活必须品的价格疯涨,那两船香料绝对能卖上个好价钱。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阿尼阿涅首相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叹道:“上帝保佑,他们居然成功了!该死,真该死,我居然拒绝了公爵大人邀请我入股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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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将门虎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将门虎子

“哥!二哥,我在这边!”

商船队刚在萨累和比萨之间打了个来回,运过去托斯卡纳眼下最亟需的小麦,装回来十几船橘子和木料。船已靠岸,货物却不能卸下,要等岸上的人把码头清完,以及海关和舰队卫生勤务委员会的检查人员接管,为船队护航的“猎鹰”号护卫舰才算完成任务。

甲板上高低错落的麻包和酒桶,眼下刚好让船员们拿来当凳子,穿着一身水手服-----白裤子、海魂衫和扁帽的沈锲,刚准备坐下揉揉扭伤的腿,就听见岸上传来三弟那熟悉的声音。

确切地说,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规模和吨位并不出奇。

以分别驻扎在穆罕默迪耶、萨累和盖尼特拉的大西洋分舰队为例,仅有三艘排水量六百五十吨的“胜利”级巡洋舰,十二艘两百八吨的三桅护卫舰和二十多艘一百吨左右的双桅炮艇。

相对于西班牙、尼德兰和英国那动辄七、八百吨,甚至一千多吨的双甲板大帆船而言,实在显得有些寒酸。然而,这是一支全新的舰队,一支完全为海战而打造的舰队。除了往返于加勒比海、地中海和比斯开湾,执行必要的护航任务外,绝大数时间都用于训练。

作为海洋大学第二批学员,沈锲、沈楠等来自福建水师的见习军官,也随之而成为了大西洋分舰队各舰上的军官见习生。在董南等人的刻意安排下,他们毫无疑问地被打散了,打工在不同的店铺,实习上不同的战舰,以至于半年来都没能聚一聚。

本应该在“猎鲨”号上的沈楠出现在岸上,让沈锲非常意外。因为“猎鲨”号所属的盖尼特拉支队,这会应该在为前往比斯开湾商船队护航的路上。尽管如此,久别重逢还是让他兴奋不已,连忙一瘸一拐的跑到左舷,朝岸上拼命的挥手。

令他更意外的是,包括沈楠在内的福建水师弟兄们几乎都来了,都拥簇在海岸警备队的码头守卫身后,兴高采烈地朝舰上张望。

“军官见习生沈锲!”

正准备跟二弟打个招呼,身后又传来了大副的喊叫声,沈锲连忙转身应道:“到!”

“才出海三个月就呆不住了?”

克拉西斯上尉朝岸上瞄了一眼,一边递过舰长先生对他的鉴定报告,一边冷冷地说道:“现在到处都闹瘟疫,任何人上岸都要接受检查,老老实实等着吧,别给舰长先生找麻烦。”

克拉西斯要比沈锲小得多,今年才二十六岁,是一个身材颀长、匀称的托斯卡纳人。但他在海军服役的资历却要比舰长深得多,据说十二岁就以军官见习生的身份加入托斯卡纳海军,在此之前是一个出色的领航员,对地中海非常熟悉,跟摩尔海盗交过无数次手。

本来沈锲还不太相信,但经历这趟可能让他终生难忘的航行,再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小看他了。因为他的确很出色,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的提议“猎鹰”号主动出击,满载着救命粮的商船队,很可能真会让穷凶极恶的摩尔海盗得逞了。

“是,阁下。”

沈锲连忙接过盖着舰长印戳的鉴定报告,并微微的鞠了一躬。这时候,一个舰队参谋部传令官挤进了码头,冲舰上高喊道:“上尉先生,请安排军官见习生沈锲先行上岸接受检查。这是命令,司令官阁下的命令!”…,

“知道了。”克拉西斯回头看了一眼,指着左舷绳梯,似笑非笑地说道:“上岸吧,希望能在‘猎鹰’号上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

长时间的海上生活,让沈锲看上去跟普通船员没什么两样。那张脸早已被海风吹得黝黑,头发、眉毛、眼睛、嘴巴,全混成黑乎乎的一团,不仔细瞧,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再加上很久没洗过澡,身上带着灰尘和汗臭,面对着舰队卫生勤务委员会大夫的检查,他真有些自秽形惭,愣是不好意思张开嘴巴。

看着他那副拘束不安的样子,码头上的人们顿时哄笑起来,连同样来自大明的沈楠等人都不例外。

“好了,你可以过去了,下一个。”

见大夫拍了拍他胳膊,示意后面的水手上前,沈楠忍不住冲过警戒线,一边紧张地看着他那条不太灵活的腿,急切地问道:“二哥,腿怎么了?没大碍吧?”

“没事,皮肉伤,养几天就好。”

沈锲一边给前来迎接的其他兄弟点头打召唤,一边不无兴奋地说道:“三弟,哥这次真开眼了!一对十二,击沉三艘,击伤六艘,把一帮海匪打得落花流水。”

“真的?”

“真的,这还能骗你?”沈锲指着身后的“猎鹰”号,接着说道:“看见没有?被轰破的船板还没来得及补呢。五十步开炮,一打一个准儿,真叫个痛快,可惜你没碰上。”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样的机会的确千载难逢,沈楠顿时来了兴趣,一边搀扶着他的胳膊,一边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海匪?怎么这么不经打?”

“摩尔海盗,”刚刚过去的那场遭遇战,让沈锲心有余悸,异常严肃地说道:“不是不经打,而是没有他们打的机会。真要是让他们跳帮成功,那为兄很可能就要客死他乡了。”

既然决心下西洋,那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然而对他们这样习惯于“生于斯、死于斯”的大明人而言,谁不想叶落归根?想到来是来了,回去还遥遥无期,众人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见气氛有些沉闷,沈锲连忙岔开话题,看着正和码头检查员说话的舰队参谋部传令官问道:“二弟,他为什么让我先上岸?你们又怎么都来这儿了?”

“老家来信儿了,是澳门的两艘大帆船带来的。”

沈楠的情绪又兴奋了起来,一边示意兄弟们去赶马车,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据船上的传教士说,我们走之后父亲就和俞大人和王大人率领两千官军,从海路驰援辽东。还有东印度公司舰队,他们也参加了,果真打了努尔哈赤一个措手不及,干净利落的收回了镇江和宽奠、叆阳、大奠、新奠、永奠、长奠六堡,军声大振啊!”

李成梁失地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沈锲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想到两千里海岸线再次插上大明的旗帜,顿时哈哈大笑道:“好!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努尔哈赤也有今天。”

“这是两军的第一次联合行动,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和那个公爵大人,认为有必要庆祝一下,所以我们的任务也就临时被取消了。”

“嗯,如此大捷,是得好好庆祝一番。”

沈楠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酸秀才还送来了三十二个学童。路上死了六个,其他的都被安排去了教会学校,见都不让我们见,真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学童?”沈锲糊涂了,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小的才九岁,大的不过十三岁,”沈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在里面肯定有问题,哥,你说他们该不会是拿童子炼药吧?”

有关于西夷对待童男童女的传说太过深入人心,连沈锲都感觉事态很严重,见传令官走了过来,连忙干咳了两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对了,丘老四不是在教堂帮工吗?那里人多,消息应该比较灵通,你让他不露声色的打听打听。”

“好的,回去后就安排。”

在传令官的带领下赶到本土舰队参谋部已经是下午四点,院里院外跟往常一样冷冷清清,没有张灯结彩,看不出哪怕一丝庆祝的痕迹。

这让沈锲更狐疑了,但还是走到大厅门口,用生硬的西班牙语喊道:“军官见习生沈锲,携大明水师全体见习军官前来报到。”

“进来。”

本土舰队司令官兼海洋大学副校长“疯子”杰里克回头瞄了一眼,随即又转过身去跟奥赛罗总督继续聊天。巴里半靠在大幅海图旁的沙发喝酒,董南则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挺惬意地躺着,一直闭着眼睛,就想睡着了,一点也没听见他刚才的话似的。

“是!”

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沈锲早就见怪不怪了,回头看了众兄弟,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除了六把椅子和一幅海图,大厅里什么都没有,被冷落到一边的众人,只能老老实实等他们发话。而董南等人愣是不开口,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站就站吧,反正不是头一次了。谁让寄人篱下,只能由他们摆布呢?

“鉴定报告呢?”过了好一会儿,董南突然懒洋洋地睁开双眼,朝沈锲似笑非笑地问道。

“报告带来了,公爵大人请过目。”

沈锲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把公爵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董南也不在意,从他手上接过报告,撕开上面的封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颇为惊讶地说道:“十八发三中,不错嘛,还能击中三发。”

在五十码的距离里炮战,这样的成绩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用克拉西斯上尉的话说,如果炮长都是像他这样的军官见习生,那“猎鹰”号上的人谁也别想活!

沈锲尴尬到了极点了,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人同样不是滋味儿,虽然他们没有经历过实战,但训练的成绩摆在那里,同样距现役军官的水准有很大差距。

“好了,不说这些了。”

董南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站起身来,异常严肃地说道:“作为培训方,我们有必要向你们的长官,通报你们在此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鉴于下个月就有一支葡萄牙船队去东方,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和杰里克司令官一致认为,对各位进行一次考核,并将考核成绩带回去。”

庆祝变成了考核,这不是搞突然袭击吗?什么准备都没有,刚下船的沈锲头都大了,可人家说得冠冕堂皇,又提不出任何反对意见。

令众人稍感欣慰的是,巴里接过话茬,呵呵笑道:“大家放心,我们不会提什么刁钻的问题,只是想跟你们聊聊,听听你们对联合舰队的评价。”

董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有什么说什么,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们可就真白来了。”…,

你要考核我们,却让我们来评价你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一时半会件,沈锲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沈楠却不管那么多,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舰队具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一点必须承认。”

“这是恭维吗?”巴里笑问道:“那你就说说为什么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这个问题很大,众人只要碰上了都会讨论讨论,但结果总是五花八门。沈楠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舰队的成功,归功于将士上下用命。换言之就是小兵不怕死,大官爱捞钱!”

他的回答把董南搞的啼笑皆非,但必须承认的确有一番道理。毕竟官兵们的士气,完全是用钱激励出来的。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海上活下去,才能击败敌人,俘获敌船,分到丰厚的战利品。

“有几分道理,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看着董南露了笑容,巴里和杰里克也没有刻意刁难,众人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一个矮个子百户举起胳膊,大声说道:“伙食好,顿顿有酒肉。”

他的话让同僚们爆笑了起来,连一向不拘言笑的奥赛罗总督,都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他放下胳膊,一边微笑着说道:“身体素质同样重要,如果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同样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不错,还有没有了?”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并不能从根本上诠释舰队为什么具有强悍的战斗力,沈锲可不认为董南把他们召集来就是问这些,想了想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据我所知,舰队装备的舰只和火炮的确较为先进,但并不比尼德兰海军、西班牙海军和英国海军等竞争对手好多少。在这个问题上我很认同贝纳波教官的意见——之所以做的这么成功,不是因为投入的资本和人力更优越,而是因为在组织和管理上更优越。”

贝纳波教官来自威尼斯,他的见解的确很独到,但董南却不认为他是个好老师。因为他的讲课方式实在不怎么样,东一棍子、西一棒,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沈锲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他上课有多认真。董南倍感欣慰,指着大厅里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继续说,继续说,我们也想听听贝纳波先生的高见。”

“教官先生认为舰队最成功的当属舰长收入制度。”

沈锲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侃侃而谈道:“先行的收入制度,给完成任务并还在海上活着的舰长以极高报酬,这和主要使用战利品来鼓舞士气的步兵团不同。因为使用战利品激励来鼓舞士气象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舰长们会奋不顾身的追杀商船,另一方面他们也会阳奉阴违的逃避硬战。

因此,参谋部强调任务的完成,并用收入制度来保证。在海战中舰长们如果非要去捏商船的软柿子,那揩来的油大部分自己得不到,而且还会面临着严重的惩罚。同时又用陆战队确保了舰长们不至于怯战。所以,他们平时会认真的训练水手和炮手,战时也会更专注于战场,而不是三心二意时刻准备着风紧扯呼。”

一句话,通过实施一个监管舰长遵守规则的以工资为核心的收入制度,让脱离直接监管的舰长们,有可能的怯战和私肥都得到了解决。…,

当然,直接监管是最好的办法。但出了海的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想实施直接监管那起码要等到蒸汽时代。所以董南才充分借鉴历史上英国海军的成功经验,制定了这套间接监管制度。事实上在风帆时代,再高明的人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此外舰队的组织也非常值得称道。”

沈锲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除了制定训练和作战计划的参谋部外,还统管一切后勤部。火炮、火枪同一口径,风帆、桅杆同一尺寸,连装咸肉、淡水和酒的橡木桶尺寸都有明确规定,就算舰只受损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并迅速返回战场。

这一点,是西班牙、尼德兰和英国海军所无法比拟的,尽管它们的规模是联合舰队的几倍。因为此消彼长,真要是与之开战的话,将能发挥出两倍于它的战斗力。”

毫无疑问,半年多的耳熏目染,让战术思想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沈锲,对海战的认识发生了根本性改变。这让董南惊讶不已,禁不住地暗叹道:到底是将门虎子啊!居然看得这么深,这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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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约瑟夫船长的来意

沈锲的这番话,同样让巴里和杰里克非常意外。

因为舰长们的怯战和私肥,直接危害到舰队战斗力。想让联合舰队建立并保持战无不胜的声誉,让敌人闻风丧胆,就得解决这一无法回避的问题。

照理说这个时代出海,在风帆战舰时代,缺医少药的,官兵们病死的几率远大于战死的几率。出了港,哪里的大海不埋人?为什么还要担心舰长们怯战呢?主要原因是,由于战舰的舰体结构,让舰长们以及舰队司令成为舰上最脆弱、生命最被威胁的人!

他们的战斗位置一般都在艉楼上,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敌人和自己的舰队,并发出战斗指令。但艉楼毫无掩盖,不仅直接处在敌人的炮火下,而且还能被敌舰上甲板和旗桅杆上的火枪手打到。

特别是他们一个个身着体面的戎装,远远的看特别好认,火枪手不打他们难道还打小兵?所以他们战死的几率远大于病死几率。相比之下,低级军官和水手们一个个在甲板下忙忙碌碌,虽然辛苦,但是躲得好好的。

这从“倒霉鬼亨利”、“公正的艾迪”、尼德兰船长阿瑟尔相继战死,以及巴里、伯爵、梅尔斯和老约翰等人累累负伤中可见一斑。

尽管舰队参谋部挑战舰长非常谨慎,尤其注重人品。事实上他们本质也都是好样的,忠于职守、明白完成任务的重要性。也明白完成任务会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好处。但是,当一个舰长带一艘战舰晃荡在大洋上时,逃避血腥战斗和用战利品私肥的双重诱惑前后夹击,他焉能不举手投降?

所以参谋部早有明文规定,舰长们获取战利品的途径有二:一是缴获敌国商船,但同时规定不能在有战斗任务的情况下去干这事;二是俘虏敌国战舰。参谋部会按造价向舰长买过来,并付舰长每个俘虏五个金币的人头费,人头数则按开战时敌舰上的人数来算。这么一来,哪怕击沉敌舰,舰长们也不会两手空空。

可俘虏敌舰并不是个轻松活!更何况为了东方计划。大西洋公约组织要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除了对一些国家的劫掠行为进行有限度的报复外,并没有跟哪个国家处于战争状态。

同时舰长们也不愿意去打海盗,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海盗,而是海盗船太穷了!除了几十个赌命的家伙外什么也没有。真要撵上了,那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跟你玩命。所以舰长们接到打海盗的指令都是走走过场,赶走就行。

正因为如此,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巴里集团核心成员门。才在舰队组建之初接受了董南那高得离谱的、“工资加奖金”的舰长收入制度。

工资没什么好说的,按月发放,但是给的很高。

一个在岗的舰长,一年至少能挣到六百杜卡特金币。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知道西班牙首相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百杜卡特。当然,跟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一样,灰色收入除外。

奖金则根据战利品发放。前面刚说过,战利品是把双刃剑。为了有效的控制战利品的负面作用,舰队参谋部有一套相对完善的分配制度。舰长作为缴获战利品的直接当事人,分四分之一。分舰队司令作为舰长的上一级领导。得八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剩下的由其他将士瓜分。…,

即使这样,舰长们抓一艘商船就够吃喝一辈子了!

工资加奖金的诱惑如此之高,高到有本事能干舰长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舰队参谋部也来者不拒。但总共就那么多条船,而适合担任舰长的人又那么多。所以参谋部只给那些待岗的舰长,发现役舰长一半的薪水,时间长度不限,这样就形成一个后备人才库。

他们不干活没关系。反正舰队也没活给他们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他们去海洋大学和学员们上课。沈锲口中的那位贝纳波教官,就是后备舰长中的一员。

这帮坐冷板凳的,看着海上的同僚们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会有想法!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缺。结果阴差阳错的形成了鲢鱼效应。在岗的舰长们不好好干,想好好干的多得是。没了张屠户,还有李屠夫和王屠夫,用不着吃没有拔毛的猪。

鉴于此,在岗的舰长们吃肉喝汤不假,但是都战战兢兢的端起饭碗,生怕犯点小错一不留神给搞砸了。只有保住饭碗才有可能去缴获一艘商船,但是想保住饭碗就得听指挥。

事实上这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大换血后,战斗力不但能保持,而且还略有上升的真正原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想到将来还得靠这些中国人,帮东印度公司赶走盘踞在菲律宾、东印度群岛,甚至果阿的西班牙人、尼德兰人和葡萄牙人,巴里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杰克,我认为有必要对培训计划作一些相应的调整,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绝不能让任由尼德兰人在东印度站稳脚跟。”

董南微微的点下头,一边示意沈锲等福建水师的见习军官们出去,一边笑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费这么大功夫,绝不是为了训练几个合格的领航员、水手、炮手和掌帆手那么简单。而他们在三、五年内成为合格的领航员、水手和炮手也不太现实。所以我建议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专攻各自相对擅长的领域。像沈锲、沈楠这样的人,则可以破格任命其为大副或二副。”

杰里克接过话茬,深以为然地说道:“巴里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缩短培训时间。至于那些必不可少的水手、炮手、掌帆手和工匠,完全可以由奥普多尔总督和杰尔,在澳门和台湾分别培训。”

尽管奥赛罗从不过问舰队事务,但董南还是回头问道:“奥赛罗,你看呢?”

“我没意见,”奥赛罗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大不了到时候混编些我们的人,那些刚到的孩子应该能起到点作用,至少有他们在沟通不是问题。”

在这个没人能听懂中国话的语言环境里,董南相信那些学童很快便能掌握一两门外语。但穆秀才煞费苦心地把他们送来,绝不是光为了培养几十个翻译那么简单。

奥赛罗的话很有道理。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董南必须要把组织利益放在第一位。见三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权衡了一番后,突然笑道:“伙计们,我想我们都钻进了牛角尖。大家想想,既然能教那些孩子西班牙语、英语和意大利语,那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学中国的语言呢?要知道沟通是相互的。总这么单方面沟通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样适用于巴里等萨累海盗(董南除外)。巴里猛然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点头道:“耶稣会士靠不住,中国人不可靠!杰克,你说的对,我们早就应该这么办了!”…,

老老少少来了七、八十个中国人,又有几个精通中国话的传教士,师资力量完全不成问题。奥赛罗也意识到这绝对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便笑问道:“那这个语言学校由谁负责呢?”

过完圣诞节。董南一家就要横渡大西洋,为增援伯爵的舰队做起航起的最后准备。他这个最佳人选负责语言学校显然不太现实,巴里想了想之后,问道:“交给大西洋学会怎么样?既省了杰里克的麻烦,又能避免天主教会和新教会因此而产生的盾。更重要的是,那些老混蛋对此感兴趣。”

跟四年前不同,现在萨累最不缺的就是学校。而且都是教会学校。天主教会建一所,新教会就盖两所,在教义上持截然不同观点的双方,都想用这种方式多增加哪怕一个信徒。以至于四年前在教育上还一片空白的萨累,居然奇迹般地形成了一套从启蒙、中学、直至大学的教育体系。而且无需议会花一分钱。

当然,有学校就不错了,至于教育质量则是另外一回事。

大西洋学会是除海洋大学外,整个萨累唯一的世俗教育机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学术机构。由他们来负责语言培训工作,其可不是一两点高。让那些中国学童接触真正的科学,董南是很乐意看到,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这的确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议会那边又得费一番口舌了。”

搞科研、搞学术是要花钱的,尽管美第奇银行、东印度公司没少资助,但经费总是入不敷出。谨守公私分明的巴里集团核心成员们,很自然地把经费预算纳入进了议会的考虑范畴。

想到那帮连一百银币都要讨论两个月的家伙,巴里头都大了,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除非增加他们认购东印度公司股份的配额,否则他们是绝不会答应的。”

有回头钱就是不一样,四年前白送才有人要的东印度公司股份,随着价值六十万杜卡特的黄金白银,以及两船香料的运回来,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

就在此时此刻,各定居点和几大城市推选出来的议员,正在总督府跟格里议长就该问题磨口舌。强烈要求像尼德兰一样设立交易所,和增发东印度公司股票。

“这是好事儿,”董南说,“瘟疫把托斯卡纳搞得遍体鳞伤,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可以考虑让出一部分股份。”

对托斯卡纳而言,形势的确令人不容乐观。

在瘟疫期间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几乎掏空了皮提宫的金库。现在百废待兴,亟需让人们恢复信心,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而这一切又需要钱。本应该能发挥作用的美第奇银行,又由于瘟疫让人们对美第奇家族丧失了信心,马德里、里斯本、威尼斯、巴黎和维也纳等分行。几乎同时遭到了挤兑。

如果不是萨累运去了一船接一船的黄金白银,并通过种种方式增强储户的信心,这个古老的银行很难逃脱再次破产的命运。

巴里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对套现部分股权来解决托斯卡纳的财政危机没有任何意见,但让出多少,按什么比例让。则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董南刚刚说完,便低声问道:“卡洛主教回复了没有?”

这个时代的贵族,是很少会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的。尽管说起来冠冕堂皇,但做起来则是另外一套。像巴黎的路易大表哥,就是一个热衷于发国难财的君主。每到农作物歉收的时候。就跟商人们一样囤积粮食,然后再以平时价格的几倍售出。…,

灾年如此收刮民脂民膏,丰收年景同样不会错过。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大一样,由囤积粮食变成发行劣币。现在更是成了牛痘疫苗在法国的唯一经销商,赚得是不亦乐乎。

巴里的态度很明确,如果美第奇家族置托斯卡纳民众于不顾,那他们这些股东也无需为此让出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股份。毕竟东印度公司现在并不缺钱。至少说在短时间内没有融资的需求。

“他对套现方案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愿意让出更多的股份,同时还请我向你们表达谢意。”

巴里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说真的,如果詹姆斯也像他这样知道取舍,那我们也不会来萨累了。”

“谁说不是呢?”董南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整个国家都是他的,还斤斤计较,难怪议会总跟他唱反调呢。”

“对了。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奥赛罗接过话茬,呵呵笑道:“尤里奥洛夫主任请我转告各位,约瑟夫船长近期要去马德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以皇家海军指挥官的身份,顺道拜访下我们这儿,随行的大使会就英国东印度公司船只被劫一事,跟我们展开外交谈判。”

英国海军的确很打。但那是几十年前和几十年后的事。况且约瑟夫船长终归只是个船长,把人安全送到目的地是他的任务,谈判是否能获得成功跟他没任何关系。

董南可不管那么多,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父子团聚。这可是件大事。伙计们,你们说让小威廉直接去马德里好,还是立即回萨累合适呢?”

“还是回萨累,这样安全一些。”

巴里的话音刚落,杰里克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杰克,他们去马德里干什么?难道英国跟西班牙又和好了?”

董南指了指门外,哈哈大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如果你对此真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去问尤里奥洛夫主任。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把那些军官候补生的事处理好。”

杰里克这才想起沈锲等人还在门外,连忙站起身来,不无尴尬地笑道:“这就去,我这就去。对了……我承诺过他们要庆祝一下的,先给他们放一天假,至于培训计划的事,等过了今天再说。”

从葡萄牙传教士带回的消息上来看,尽管联合作战达到了攻其不备的战略意图,但所谓的大捷实在没有庆祝的必要。

因为大明官军和东印度公司台湾海岸警备队登陆后,像行军似的收复失地、收纳流民,一路之上几乎没遭到什么有组织的抵抗。以至于伯爵还忙里偷闲的去朝鲜溜了一圈,在解决大军补给的同时,发了一笔横财。如果不是考虑到尼德兰人的威胁还没有解除,他非得把朝鲜翻个底儿朝天。

不过此战中还有一个倍受争议的人物,引起了董南的注意,那就是带着一百多人就敢深入敌后的毛文龙。毕竟福建官军目的达到后就撤回了,而他却选择留了下来,继续在辽东跟建州女真周旋。

巴里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杰里克前脚刚走出大厅,他后脚就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真不知道约瑟夫为什么去马德里?”

“他去马德里干什么?我真不知道。”

“哦,杰克,你多久没去情报委员会了?”巴里被搞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尤里奥洛夫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会你一声。”…,

“不是他不知会,而是我没时间。”

董南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同高尔和马汉先生他们呆在制铁厂,光顾着给你解决炼铁所需要的燃料问题,哪顾得上这些呀?”

“算了算了,还是我给你说吧。”

巴里笑了笑,指着地图上的欧洲腹地说道:“我们那位神圣的国王陛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视议会的反对于不顾,异想天开地让白金汉公爵那个蠢货,陪王子去马德里求亲。试图通过联姻的方式,替女婿讨回刚被皇帝封给马克提米安的领地。”

的确有些异想天开,要知道英国上下对西班牙人的态度是坚决的,都希望王室能站在尼德兰这边,而不是跟死对头联姻。

尤其是那个白金汉公爵,更是令人大跌眼镜。如果大仲马早出生一百年,并在萨累的话,董南非得把他送上绞刑架不可。因为他在书中对白金汉公爵的描述,纯属扯淡。不但跟路易大表哥的王后没一丁点关系,而且正如巴里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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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前途无量的捕鲸业

福德村位于布雷格雷格河北岸,距萨累约十六英里。它看上去和别的村庄没什么两样,,绿茵的草地中间,聚集着一座小教堂,一幢税收仓库,几间圆锥顶烘房和喧闹的酒店。狭窄的鹅卵石路面接待两侧,立着木架灰泥的农舍和店铺,一直延伸到集市。

然而,这里却是萨累为数不多的纯清教徒定居点。来自欧洲各国的一千多受长老会加尔文主义影响,相信《圣经》才是一切教义的最高权威,任何人或教会都不能超越圣经本身来成为权威的清教徒,在这里过着近乎封闭的生活。

过了村庄,经那座石桥跨过呆滞的布雷格雷格河支流,再越过村外大片农田,便是莱登弥撒团驻萨累代表爱德华-温斯洛的宅院。

时值十月,难得一见的暴雨骤然而至。裹夹着雨滴的狂风,阵阵吹向村舍小道上忙碌的行人,驱赶他们从速完成手中的活儿。高低不平的鹅卵石路面行走甚难,不少人已失足滑倒。那些莽撞留的人已被淋湿,急忙在狂风暴雨的街上寻找地方暂避。

有家酒店已躲进了十几个与雨搏击的人,随着一阵雨点洒入门槛内积起的小水坑,店铺便响起不规则的门铃声。

店老板本杰明窥看暗处,认出一个卸下斗篷的绅士,“治安官先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冒雨骑这么久路,一定很辛苦吧?”他真正关心地问,暂时撇开那些不管其他顾客,净对酒水和食物挑三拣四的胖女人。

“不辛苦,谢谢你本杰明老板。”

治安官四处扫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朝后面的人说:“先生,我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吧,等雨停了再去温斯洛先生的府邸。”

“没问题,反正今天也回不去了。”

这时候,一个顾客突然惊呼道:“鞑靼人!我的上帝,这里居然有鞑靼人!”

酒店里顿时骚动了起来,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向门边的那个黄种人望去。治安官脸色铁青,手握剑柄警告道:“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这不关你们的事。”他的话音刚落,又有四个全副武装的黑人宪兵冲了进来,生怕局势失去控制。

店老板本杰明彻底傻眼了,见那个三十多岁的黄种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躬身行礼,并指着身边的桌子,小心翼翼地问说:“阁下,您要点什么?波尔图红葡萄酒还是朗姆酒?”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说道:“东印度公司杰克-董,见到你很高兴。”

“参谋长先生!您是参谋长先生?”

过着半封闭的生活,不等于他们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尤其是巴里集团的几个核心成员,他们想不知道都不行。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教皇敕封的贵族、乌尔比诺女大公的丈夫、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东印度公司总经理……身份如此显赫的大人物出现在这里,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再也不敢大声喧哗了。

看着他们那一副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想扰民的董南干咳了两声,指着酒架笑道:“大家敞开肚子喝,今天我请客。”

治下的村民如此怠慢,让治安官很是不满,立马提醒道:“还不感谢公爵大人的好意?”

“天啦,难以置信,您居然能光顾我的小店。”

本杰明蓦地反应了过来,一边让开身体请众人入座,一边诚惶诚恐地说:“我请客,今天的酒水全部由我请客,见到您真荣幸,尊敬的公爵大人。”…,

再过两个月就要启程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想物是人非的董南,经过再三权衡,最终决定到各定居点巡视一遍。这一路上轻车从简,只带了四个贴身侍卫。好在萨累的治安还算不错,半个多月来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有人请客无疑是件好事,酒店里的气氛再次缓和了下来。见公爵大人毫无架子地问起了今年的收成,一个胆大的农民突然问道:“大人,恕我冒昧,既然东印度公司的贸易获得了巨大成功,那为什么今年的香料还是那么贵呢?”

“是啊!”一个胖女人插了进来,深以为然地说道:“不但没有降价,甚至比去年还要贵!我们都快买不起了。”

眼看就要过冬了,再加上气候较欧洲要暖和得多,食物保存需要几倍于老家的香料。这是生活必须品,只要是过日子的人都会关注。

相对于庞大的需求来说,东印度公司运回的两船香料,无异于杯水车薪。因为除了萨累之外,还得考虑到欧洲的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

董南微微的点下头,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循循善诱地说:“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尽管东印度公司在香料贸易上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价格并未因此而降低,甚至比去年还要高出两成。或许大家会认为东印度公司在香料贸易上牟取了利,而事实上却不然,抛去各项成本,几乎是以采购价销售的。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那是因为香料产地还在尼德兰人的控制下,他们从源头上垄断了价格,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可去年为什么会便宜呢?”胖女人将信将疑,面对着董南又有些底气不足,说完之后连忙回头寻求其他人的支持。

董南并没有信口雌黄,只是那两船香料是伯爵从东方抢来的,而不是从尼德兰人那里采购的罢了。看着众人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便耐心地解释道:“去年的确比今年要便宜,但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我们再也不是海盗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通过不劳而获的手段,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本杰明老板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地问道:“大人,您是说以前的都是赃物?”

“确切地说应该叫战利品。”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就欧洲香料的总体价格而言,萨累还处于较低水平。如果不是东印度公司,或许香料价格比现在还要贵。”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去抢呢!

当然,这些话只能想想而已,当着公爵大人的面是绝不敢说出来的。本杰明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们又得勒紧裤带过日子了,至少说买不了去年那么多。”

“紧缺只是暂时的,相信随着东印度公司不断发展,香料价格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所回落。”董南端起杯子小酌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同时也希望大家能付出更多努力,获得更好的收成,只有这样,才能过上更体面的生活。”

“肥沃的土地都开垦完了,制铁厂、船厂和制帆厂又不要人,甚至连应征加入海岸警备队的机会都没有,再努力又什么用?”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农民显得有些沮丧,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无奈。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萨累的发展陷入了瓶颈。为了维持现在的和平,总督府和议会相继颁布命令,严禁各定居点再像之前那样向柏柏尔人控制的地区扩张。而随着移民越来越多,现有的土地已养不活那么多人了。…,

相比之下,香料紧缺还是次要的,粮食不足才是眼前亟需解决的问题。因为突如其来的瘟疫,导致乌尔比诺的粮食只够支援托斯卡纳,十六万萨累移民只能靠自己。

跟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不同,巴里集团在农业上的投入近似于零。没有灌溉系统,种地完全靠天吃饭。再加上人口爆涨,沿途各村连自给自足都成问题,指望他们支援城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所面临的困境,包括巴里主席、奥赛罗总督在内的公约组织高级代表并不是一无所知,而且正在寻求解决之道。”

董南站起身来,抑扬顿挫地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总督大人就委托大西洋学会的教授学者们,为萨累设计一套像尼德兰一样的灌溉系统。除此之外,还向议会申请了一笔经费,专门用于去新大陆开挖鸟粪,以运回来改良现有的土壤。这不但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各位的配合。毕竟议会的经费来源还是税收,如果各位能积极参与进来,那就无需再增加更多的税负。”

不等众人开口,治安官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大人,您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海德村绝不拉于人后。不仅会积极配合大西洋学会开挖灌溉系统,而且会派人跟船去新大陆运鸟粪。”

兴修水利,改良土壤,而且还不用加税,这样的好事众人当然求之不得。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还是摇头说道:“公爵大人,您也说过这需要时间。去年雨水不足,今年的收成大不如往年,如果再不开放边界,我想我们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

和平环境来之不易,开放边界让他们像以前一样打柏柏尔人主意是绝不可能的,可他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像这样的情况极具普遍性,真要是走到那一步,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移民是把双刃剑,没有足够的人口萨累发展不起来,人多了又得考虑到生存问题,现在就陷入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事实上就萨累现有的军事实力,一鼓作气势地拿下整个摩洛哥都不是问题。但这么一来,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一盘散沙的柏柏尔人,而是整个西非的穆s林了。

毫无疑问,这样的后果是董南绝不愿意看到的。就在他琢磨着回去后是不是跟巴里等人碰个头,研究下人口分流的可能性之时,一个从英格兰过来的清教徒突然说道:“大人,如果您能借我两条船,那我就能解决全村人的生计,甚至还能给您几倍于贸易的回报。”

“当海盗吗?别开玩笑了,这不是个好主意。”

“您误会了,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是绝不会去当海盗的。”

董南顿时来了兴趣,一边示意他过来,一边好奇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干?”

“大人,我叫艾伦,”那个男人几乎没有脸红,喝了非常多的免费葡萄酒之后,他的胆怯消退了,“我的父亲和两个叔父都是捕鲸人。您可以说,我是用鲸油喂大的,而且我和他们一起出过几次海,以后才来的萨累。”

“捕鲸?”

“是的,可那都是我们所谓的格陵兰渔业,是在斯匹茨伯根外面的海域上,或者在戴维斯海峡里,捕捉格陵兰脊美鲸、露脊鲸,有时也捕捉些白鲸,外加些海象和独角鲸。我跟父亲出海捕鱼的时,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请您相信,我绝对是一个成色的捕鲸手。”…,

捕鲸的确是个有前途的产业,问题是萨累没这样的人才。董南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呵呵笑道:“那你最好能给我讲讲你航行的事情,顺便谈谈导航术和捕鲸术。如果说话感觉渴,可以再喝一杯。”

交谈停顿了下来,葡萄酒的香气充满了屋子,而憋了这么久的治安官则全身心地渴望着烟草。

“嗯,大人,”艾伦终于念念不舍的放下酒杯,眉飞色舞地说,“从这里去格陵兰太远,但南海同样有鲸鱼。您或许还不知道,南塔凯特的美洲人,已经有很长时间,一直在他们自己的海面上,还有朝南的海上,捕捉抹香鲸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就和一些英国船向南驶得更远,到了几内亚湾和巴西沿岸的海上,甚至还到了福克兰群岛。”

“你去过没有?”董南问道。

“去了,但只去过一次。”

艾伦用沾着口水的手指,在坑脏的桌面上画了张简单的海图,“我相信我是萨累唯一一个,绕过荷恩角去捕捉抹香鲸的人。是我父亲的朋友西尔兹先生,十二年前带我乘‘阿美里亚’号去的,两年后带回了一百三十九吨鲸蜡。一百三十九吨鲸蜡,先生们!再加上赏金,差不多有七千英镑。可惜我那时还是见习水手,竟然一分钱也没分着。”

这样的收益很难令人不动心,他的话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那趟航行在我们老家造成了轰动,其他捕鲸船当然也跟着去了,去沿着智利和秘鲁海岸向北捕鱼。可是你们知道,对这些水域里航行的船只,西班牙人一直非常嫉妒,而且那时候他们比现在还坏,要是他们还有可能更坏的话。”

西班牙人有多坏?董南还真没觉得,见他越扯越了,正准备提醒一下,艾伦便接着说道:“所以,大人,捕鲸船最不愿意的,就是在太平洋一侧的任何港口停泊。这不仅因为西班牙人骄横跋扈,一有时机就会伤害你。

而且是因为,离开家乡这么远,我们从来不能肯定当时到底是战争还是和平时期,非但有可能丢掉捕鲸船和船上的收获,还有可能被教训一顿,或者被拘留在西班牙监狱里饿死,或者传染上黄热病病死。可要是你得在外面呆上两三年,经受各种各样的天气,按道理说你肯定需要进行整修,补充给养。”

曾干过几年的治安官点头赞同,连董南都承认道:“你说得对,出海三年不补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所以西尔兹先生,就是那带‘阿美里亚’号出航的人,还有其他几个船主,向政府提议,请求组织一支探险队,去寻找安全的港湾和补充给养的地方,这样南海渔业才能继续下去,并且更加兴旺。政府本来是欣然赞同的,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探险队最终没有成行,我也丢掉了饭碗。”

对他的经历董南可没兴趣,立马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艾伦先生,还是说说捕鲸的事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艾伦又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从英国起航是冬天,我的运气很差,因为招募水手的悬赏已经发布了。我们当中走了一些人,只能招些没出过海的新手或者小孩子来顶替他们的位置。所以整整耽搁到一个月,不但错过了捕鲸船的赏金,还错过了好天气。不管怎么说,我们最终还是起程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十八天之后看见那个岛的。”…,

“那个岛?”治安官问道。

“唔,当然是马德拉岛。”艾伦非常自得地说:“在捕鲸船上,我们总是把马德拉岛简称为那个岛。接着,九天之后我们看见了费罗岛,而且风向对我们也很有利。我们刚刚离开东北贸易风,一股柔风就把我们斜推过变风带——那一年的变风带很窄——一直把我们送到北纬四度,送进了东南贸易风,贸易风又把我们朝下推进到南纬十九度,我们在西经二十五度三十分的地方越过了赤道。

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西经二十四度三十分。十四天之后,我们进到里约港,在那儿停泊了几天,整理好索具,用麻丝堵好了船缝。我还记得科尔耐先生在港湾里用鱼叉叉到一只五英石重的海龟。

在那以后我们又出发去寻找一个名叫格朗德的岛屿,据说是在南纬四十五度,但没人知道确切的经度。我们发现了很多黑鱼——那是我们对小脊美鲸的称呼,大人”

艾伦最后的这句话是对董南说的,“可是没找到什么岛屿,不管是格朗德岛也好,佩替岛也好,所以我们又改变航向,朝下风的西南方向驶去,驶近福克兰群岛西头附近的海面,一直到测量出六十英寻的海深为止。有很多日子天气都很坏,没有办法进行观测,所以我们留出了很大的余地,离开福克兰群岛,朝斯泰腾岛方向驶。”

作为一个曾担任过几天舰长的前海盗,尽管从未越过赤道,但董南对那条航线并不是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问道:“是准备穿过勒迈尔海峡吗?”

“不,阁下。”艾伦说,“科尔耐先生总是说,那儿的海潮和洋流掀起的海浪很大,那样做不值得。后来在午夜我们又一次测到了九十英寻的海深——尽管船员很少,科尔耐先生还是一直用深海测铅——他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了,于是我们又抢风驶船。

到了早晨,我们用一百五十英寻的测铅都测不到底了。这样我们才顺风朝荷恩角驶去,绕过荷恩角的时候,我们离陆地的距离,比科尔耐先生本来会选择的距离更远——他喜欢离海岸靠得相当近,这样就可以利用更多的变风。

第二天,我们在东北方向三四里格远的地方看见了拉米雷兹群岛。后来又经历了非常糟糕的天气,风吹向西南偏西方向,海浪也非常大;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相当顺利地绕过了提艾拉-戴尔-福艾苟,然后在智利海岸附近的海面上,天气又变好了,又有了向南的柔风。在南纬四十度的地方我们开始看见了抹香鲸,在默恰岛附近的海面上我们就杀了八头!”

真是一个的喋喋不休的家伙,董南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问道:“请问你们是怎么干的,艾伦先生。”

“唔,就跟杀脊美鲸差不了多少。”艾伦说,“这就好比您问我怎么截腿,我回答说和截胳膊差不多。”

天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啊?董南干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至少说我个人想听你仔细地描述下。”

他的话激情了所有人的共鸣,一个个都嘟嚷着表示同意。艾伦快速地扫视四周。他很难相信这么多成年人居然没见过怎样杀鲸鱼,或者至少听说过鲸鱼是怎么杀的,可他们兴致勃勃的专注表情告诉他情况确实如此。…,

于是不得不接着说:“大人,我们总是派人留在桅楼守望台,他们一看见鲸鱼开始喷水,就大声唱,‘它在喷水了’。每个人就都拼命爬到桅杆上去——您或许还不知道,捕鲸人是没薪水的,只能均摊利润——要是下一次喷水的方向正确,我的意思是说,要是抹香鲸又粗又低的水柱是朝船头方向的,那我们就放下小艇,当然是捕鲸艇,两头尖的那种——飞快地把小艇放下水,人也跳到小艇里去。

同时把船具递给他们,有二百英寻长的捕鲸绳装在桶里,还有鱼叉、标枪、浮标,接着就出发了。一开始尽量驶得快,然后在快要靠近的时候,要慢慢地、悄悄地接近,因为如果它不是过路的鲸鱼,通常会在下潜位置一百码的范围内重新冒出水面,你不能让它受到惊吓。”

店主本杰明显然对此非常感兴趣,突然问了句:“它通常在水下呆多长时间?”

“差不多一个半沙漏——三刻钟的样子,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然后会浮上来,花大约十分钟时间透气。要是你小心的话,在它喷水的时候,你可以静静地划桨靠近它。小艇的舵手一直坐在船头,这时候他会投出鱼叉。

鲸鱼马上会潜到水里去,有时候还会抬起尾巴,或者像我们行话说的,竖起叶突猛撞小艇,它一直潜下去,潜下去,把捕鲸绳飞快地拉出去,把系缆柱擦得冒烟,你得不断往上面泼水——小艇舵手和小艇指挥交换位置,等鲸鱼再次冒出水面的时候,小艇指挥就用标枪刺它——要是他可以做得到,就把六英尺长的刀刃刺进它阔鳍的后面。”

艾伦终于进入了状态,说得手舞足蹈,吐沫横飞。

“我知道一个有经验的老指挥,一标枪就杀死了鲸鱼,它开始挣扎,疯狂地乱跳,那时候它可以轻易地把小艇打穿。可一般来说,杀死鲸鱼需要花很长时间:刺了它就潜下去,刺了它又潜下去,最后才杀得死。

四十琵琶桶重的雄幼鲸最难杀死,因为它行动敏捷。我估计三头当中还杀不死一头,而且有时候它们会迎风拖你十英里。算那样,有时候它们还会带伤逃掉。八十琵琶桶重的大鲸鱼就好办得多了,我见过的那头一刺毙命的,就是那种鲸鱼。不过,一头鲸鱼只有剖开了才见分晓。要不要我说说我们是怎么剖开鲸鱼的,大人?”他看着董南问道。

看来不是个骗子,董南笑了笑,“请吧,艾伦先生。”

“是这样的,我们把鲸鱼拖在船侧,开始割肉。我们先把它绑紧,要是小鲸鱼的话,我们就砍下它头顶的部分,也就是头的上部,我们称为壳子的那部分,因为鲸蜡就在那儿,然后再把它拉到甲板上来;

可要是大鲸鱼的话,就要把它掉转头,让头朝船尾方向,等剥完皮,或者说割完油脂再说。接下来在它的鳍前面割开一个口子,拉出鲸油,把挂索桩穿过去,系在大桅楼的绞辘上。然后水手们爬上它的尸体,用锋利的长刀在鲸油上割下三英尺宽螺旋形的一条。

在一头大鱼身上,鲸油大约有一英尺厚,很容易分离开来;然后绞辘把它提起来,同时倾斜、翻转鲸鱼的身子。您知道么,我们把这叫做翻绞辘。在甲板上,我们把鲸油砍碎扔进熬油锅——那是船中间的一个大锅,下面生了火——把油熬出来,剩下的鲸油渣还可以再做燃料。然后等到所有的鲸油都上了甲板,我们再处理鲸鱼的头,打开壳子,把鲸鱼头里的东西,鲸脑油,用勺子舀出来。鲸脑油开始是液体,等到了桶里就凝固起来了。”…,

“那是真正的蜡,对吗?”一个酒客好奇地问。

“是的,阁下,一种真正纯粹的白蜡,它从油里分离开来的时候,你想它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跟一帮没见过捕鲸的人说这些真费劲,可这是他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艾伦先生便耐着性子又继续说道:“可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要是你还没剖开鲸鱼,没装桶安稳地放进储藏舱,你没法知道你的鲸鱼有多少价值。

在默恰岛附近的海面上,我们杀的八头鲸鱼,只有三头是有收益的。其他的都逃掉了,有的是在拖的时候,有的是从船边逃走的。在默恰岛之后,我们沿着智利海岸一直驶到南纬二十六度,然后我们顺风朝圣菲力克斯和圣安伯罗斯群岛行驶,它们都在向西一百五十里格的地方。

这都是些糟糕的地方,方圆不到五英里,没有淡水,没有柴火,地上草木不生,而且几乎无法靠岸。我们在碎浪中失去了一个好水手。然后又转到大陆的方向,沿着秘鲁海岸,在好天气里航行,晚上顶风停船,白天寻找英国船,可我们一艘也没看见。在南纬二度我们到了圣海伦地角,因为风向朝西,所以我们离开那儿去了加拉帕戈斯群岛……”

他的经历足可以写一本冒险小说。

跟随捕鲸船一起在赤道附近游弋,离开了跟随他们很久的海狮和企鹅,悲惨地忍受了酷热。在绿阴覆盖的可可斯岛,得到了淡水补充、后来又去了危地马拉,拜访了不好客的索科洛岛,甚至去过洛卡-帕替达。

他带着近乎狂热的表情,谈到了那儿的鲨鱼非常凶猛、大胆、贪婪多食,在那儿捕鱼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会吃掉鱼钩上任何的东西,连同渔具也一起下肚。有一头鲨鱼甚至越过船舷上缘,把一个人的手咬掉了。

后来又到了加利福尼亚湾,那儿到处都是海龟,那儿的圣路加角是他们所到最北的地方。他们在特雷斯-玛丽亚斯附近海面游弋了几个星期,虽然看见了很多鲸鱼,却只杀了两头;后来船上的人生病了,他们就掉转船头向南,大致沿着原路返回了,不过这次他们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呆得更长。

他精确、详细又在行地描述了奇特的强大洋流,各种海潮的趋向,很少几个差强人意的停泊地的特点,少有的几个补充淡水的地方以及煮鬣蜥的最佳办法。

然后又谈了他们再次回到圣菲力克斯和圣安伯罗斯群岛不远的地方,在南纬二十四度,在狂风把与船柱嵌合的舱板吹断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他谈了他们看见过的、追逐过的更多鲸鱼——他们通常没有什么成功,有一次还失去了两条小艇。

最后他们驾船再次绕过了荷恩角,返航的天气要好得多,一直向北驶到了圣海伦娜。他这样突兀地结束了他的故事:“我们到了艾迪斯通,当天晚上到了波特兰,在海岸边停留到早上,驶进去泊在怀特岛,考厄斯锚地。”

“谢谢你,非常感谢。”董南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相信这是我所听过的、最精彩的冒险故事。艾伦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随我去一趟萨累,就发展捕鲸业这一问题,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艾伦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尊敬的公爵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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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约瑟夫归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约瑟夫归来

董南回来了,而且回来的很匆忙。随员除了那四个贴身侍卫之外,还有莱登弥撒团驻萨累代表爱德华-温斯洛,以及一个怎么看都跟体面联系不上的中年人。

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刚安顿下英国外交使臣的巴里主席和奥赛罗总督,立即将身份不便公开的约瑟夫船长,连夜接到董南夫妇在半山腰的城堡。

久别重逢,董南格外兴奋。毕竟约瑟夫虽然曾想把他当成奴隶贩卖,但同时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以说没有他就没董南的今天。

“见到您很荣幸,尊敬地大公陛下。”

乌尔比诺女大公克劳迪娅亲自作陪,这个面子算是给大了。把礼仪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约瑟夫,一丝不苟地鞠躬行礼,并象征性地亲吻了下妻子的小手,把董南搞得哭笑不得,顿时连连摇头道:“约瑟夫,我亲爱的朋友,都是自己人,何必搞得如此生分呢?”

“是啊,船长先生,您大可不必这样。”克劳迪娅嫣然一笑,一边示意侍女们上菜,一边深以为然地说道:“况且您不但是杰克的朋友,还是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我们都是一家,主席先生您说呢?”

肚子早就饿了,正抓过一根鸡腿,准备大快朵颐的巴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约瑟夫,听克劳迪娅的,她是女主人,今天这儿她说了算。”

打拼了这么多年,差点把命都给搭上。在董南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转了运,花三千多金镑从白金汉公爵那儿买了个爵士的约瑟夫,对身份尊卑极其敏感。这几年来,甚至不止一次的后悔执意要回英国的决定。要知道如果像其他人一样呆在这里,他现在肯定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哪怕是罗马教廷敕封的。

“这合适吗?”约瑟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愣是不好意思在董南夫妇身边就坐。

“克劳迪娅是弟妹,挺清楚了,是弟妹!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是……”

总这么下去可不行,见约瑟夫就是放不开,自己又不能让妻子回避,董南立马岔开话题,“抱歉,亲爱的朋友,你来得比我们预料的要快。以至于小威廉还在路上,无法在第一时间团聚。不过你放心,巴里和奥赛罗会想办法让使团多留一段时间,省得你白跑一趟。”

提起儿子,约瑟夫顿时精神了起来,放下杯子笑道:“有你们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真的,我还得感谢各位,如果不能你们的帮助,他根本无法取得像现在这样的成就。”

以奥特曼为首的“盗二代”,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尽管小威廉今年才十七岁,但已经是乌尔比诺男爵、地中海分舰队胜利级巡洋舰“热忱”号上的大副了。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像奥特曼那样独当一面,成为继卡拉米之后的又一个海上力量领军人物。

巴里擦了擦嘴巴的油渍,连连摇头道:“我们可没怎么照顾,他能有现在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不得不承认,那小畜生跟你很像,天生就是一块航海的料。”

董南一边给众人斟酒,一边呵呵笑道“有其必有其子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小威廉所取得的成就,无法在英国给家族带来荣耀。但作为父亲,知道儿子前途无量哪能不高兴?不过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的,约瑟夫接过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归根结底,还是杰克教得好。如果在我身边,他肯定一事无成。”…,

“不说这些,客套来,客套去,有意思吗?”

董南坐了下来,指着总督府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问道:“对了,你的那些乘客到底有何打算?要知道想让我们妥协是不可能的,他们注定了要无功而返。”

“不,杰克,他们可不光是只会威胁那么简单。据我所知,东印度公司高层已得到了国王陛下的授意,试图跟尼德兰一道在东方找回损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联合舰队现在已经起航了,明年这时候应该就能对澳门和台湾发起进攻。”

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巴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之后突然抬起头来,异常严肃地说:“杰克,杰尔的力量显然不足以同时对抗尼德兰人和英国人,我们是不是抢在他们前面提供支援,并趁次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把战场放到东方,让东印度公司对付东印度公司,表示英国和尼德兰不想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撕破脸,跟互颁私掠许可证如出一辙。由此可见,舰队规模不会很大,已站稳脚跟的伯爵应该应付得过来。

至于澳门,董南是无需担心的。毕竟那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袭击奥普多尔就等于袭击大明,甚至会被大明理所当然的视作为西洋海盗。

想到增援舰队的准备工作尚未完成,这个时候起航具有很大风险,董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看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还是应该做一些其他准备,比如把西班牙和葡萄牙海军拉进来,让他们拖拖英尼联军的后腿。”

西班牙跟尼德兰正处于战争状态,特别是尼德兰西印度公司成立后,相互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如果让菲力浦知道了有一支舰队会从眼皮底下去东方,非得想方设法拦截不可。

巴里蓦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让他们在大西洋痛痛快快的打一仗,省得去东方给我们添乱。”

奥赛罗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航线,而且海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知道了也很难成功拦截。”

“的确很难,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成功的希望。”董南指着墙上的海图说:“大家请看,现在除了葡萄牙佛得角分舰队、新西班牙分舰队和我们的加勒比海分舰队外,菲力普又派出了一支清剿尼德兰西印度公司的西葡联合舰队。如果能联合起来,在佛得角一线设防,那截住他们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可英西正在谈和,连王子和白金汉公爵都在马德里。可以想象,菲力浦很难作出这样的决定。”

“是的,他的确不会轻易地向英国宣战。但你也别忘了,我们要对付的是尼德兰人,而不是英国人,在打击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船队这一问题上,我想菲力浦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打起来可顾不上谁是谁了!杰克说得对,这个让他们狗咬狗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英尼东印度公司联合舰队已经起航了,时间紧急,奥赛罗可不敢耽误,立马站起身来,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你们先坐着,我去趟情报委员会,让尤里奥洛夫主任尽快行动。”

见他扭头就要走,董南连忙一把拉住,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呵呵笑道:“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嘛,先坐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不等奥赛罗开口,巴里便急切地问道:“什么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董南把大力发展捕鲸业的构想,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发展捕鲸业前提无量。不但可以解决因人口爆涨带来的就业问题,还能带动造船业和贸易。

对鲸鱼一无所知的克劳迪娅,怎么也不敢相信捕鲸业如此有前途,禁不住地问道:“杰克,你确信有利可图吗?”

“亲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眉飞色舞地说道:“一吨鲸鱼骨头可以卖到五百金币,油是二十金币一吨,甚至更高。我初步估算过,猎杀五头好鱼就可以支付航行费用。而每次航程,平均一条船可以得到十三吨油,以及接近一吨的鲸鱼骨头。这样的投资和收益比,很难令人不心动。”

“还有龙涎香!”约瑟夫船长补充道:“如果能从鲸鱼肚子里找到龙涎香,那利润很可能会翻上几倍。”

龙涎香是抹香鲸肠内的分泌物,是真正的奢侈品。主要用来制作香水,有助于让香水的味道持久。

只要是女人,没有对龙涎香不感兴趣的,克劳迪娅自然也不例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我还从来没见过龙涎香呢,船长先生,它是什么样子的?”

“光滑的圆圆的一团,没有特定的形状。”约瑟夫说,“你刚把它拿出来时,它是斑驳的或者带云纹的,深灰色,很像蜡,气味也很浓,可是分量不重。过一会儿后,它就会变成了浅颜色,要硬得多,而且开始变得很香。”

董南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笑道:“龙涎香炒鸡蛋是路易大表哥最喜欢的一道菜,据说和等重的金子一样贵。”

“我的上帝,它居然是从鲸鱼肚子里长出来的。”

克劳迪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她的认知中,香料都应该是植物,只生长于香料群岛的植物。而巴里想的则另外一回事,克劳迪娅的话音刚落,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捕鲸业的确大有可为,甚至还能为舰队培养一支后备水手队伍。但我们要发展捕鲸业,只能把目标放在南海,也只能抓到抹香鲸。这就意味着没有骨头可言,航行仅仅是为了鲸油。”

鲸鱼骨头被用来做装饰品,如女帽头饰和钟摆裙的衬骨,还有雨伞。价格比鲸油高得多。正如巴里所说的那样,南海只有抹香鲸,不像格陵兰一样能猎杀到骨头能卖上好价钱的其它鲸类。此外,一条抹香鲸只出两吨油,而一条好的格陵兰鲸鱼要多出十倍。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似乎发展的潜力并不大。

“确实如此,”董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就算抹香鲸的油,比一般的高出一倍;就算鲸蜡也可以卖到五十金币一吨,那还是不够补偿骨头的损失。但我们同时也应该看到,在格陵兰海域可用捕鲸时间有多少?”

这个问题上,没有人比约瑟夫船长更具发言权。董南刚刚说完,便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北冰洋,人们一般四月初出发,一个月之后到达冰的边缘。五月中旬鲸鱼来了,到六月中旬它们就离开,剩下的都是些恶劣的长须鲸,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酒糟鼻(一种鲸鱼)。

要是捕鲸船还没装满一半的琵琶桶,大都会往西航行到格陵兰海岸,沿着浮冰碰运气,一直干到八月;可到那个时候,天就开始变暗、变冷了,也就是回家的时候了。”…,

“戴维斯海峡呢?”巴里问道。

“同样如此,”约瑟夫说,“不过要是你不在乎冒险,准备在那儿冻到第二年,不在乎船给冰挤碎,不在乎被给冰熊吃掉,或许还可以在那些寒冷的海湾里呆得久一些。”

奥赛罗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而抹香鲸生活在温和的热带水域,只要捕鲸船愿意,想呆多长时间就呆多长时间,想猎杀多少就猎杀多少!”

“是的,”董南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一头鲸鱼的收益来看,的确无法跟格陵兰渔业相提并论。但在海上逗留的时间,却能弥补这一问题。只要能南海干上两年,那所有船都能满载而归。”

巴里这才明白了过来,用手拍了拍脑门,不无自嘲地说:“我真是蠢,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先生们既然的确有利可图,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呢?”

“巴里,捕鲸是个技术活儿,不是所有人都会的。”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同时还有考虑到补给和安全问题,毕竟对南海我们并不熟悉,而且那里一直都不缺海盗。”

“补给的问题好解决,”奥赛罗想了想之后,突然抬头说:“我们可以在巴拿马组建一个渔业公司,由拉斐尔省督负责跟南美殖民当局协调相关事宜。至于安全问题嘛……可以派几艘战舰护航,所需军费由各捕鲸船分摊。”

“那如何管理这个公司呢?”董南接着问道。

巴里权衡了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道:“摊子铺得太大,什么都管不太现实。所以我认为除了有偿提供护航、补给等服务外,只开展收购和出售鲸油业务。”

这个提议跟自己不谋而合,董南便呵呵笑道:“这么说就剩捕鲸技术这最后一个,也是最棘手的一个问题了。”

“哦……杰克,你总是这样!”巴里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带回来的那个酒鬼,应该就是捕鲸人吧?要不你也不会想出这个主意。”

“的确是,不过对于一支规模庞大的捕鲸船队而言,好像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再难还能有训练炮手难?”巴里胸有成竹,指着对岸的海洋大学说:“大不了抽调几个待岗的舰长,让他们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有点事干。”

“恩,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董南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美第奇银行、大西洋学会和造船厂也要参与进来,先把那些闲置的商船改装成捕鲸船,同时再设计几种专门用于捕鲸的捕鲸船,把它当成跟东方计划同等重要的事业来干,一劳永逸地解决因人口暴涨而带来的就业问题。”

农业尚不能自给自足,贸易用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受欧洲国家政治影响太大,一有风吹草动,所有商船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港里。由此可见,萨累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真正的支柱产业。

而发展捕鲸业则解决了这一问题,正如董南开始所说的那样,是一件比拦截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联合舰队更重要的事。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执行主席,巴里哪能不明白一旦发展起来对萨累意味着什么,便异常严肃地说道:“杰克,放心吧杰克,我和奥赛罗会处理好的。毕竟对我们而言,这也是一个增强海上实力的机会。”

奥赛罗同意道:“是啊,对舰队来说,足够的合格水手比什么都重要。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在不增加军费,不影响正常贸易的情况下,又能解决这一难题的更好办法了。”

令三人倍感意外的是,对萨累情况不大了解的约瑟夫,竟然举一反三地说:“其实格陵兰渔业也能同时发展起来,因为新佛罗伦萨和普利茅斯具备这样的条件。”

相对于英国本土而言,去北美洲补给要近得多。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丰富的木材资源,而且还有一个小型造船厂。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大可以此来缓解其糟糕的经济状况。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也不会把温斯洛先生请来了。”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这离不开你的支持,毕竟那里太远了,我们是有心无力,而你则能帮着解决捕鲸所需的人手和物资。”

约瑟夫放下杯子,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的,作为公约组织的一员,我不能总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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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扬帆起航

人算不如天算。

尽管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三世不出意外地下达了拦截命令,新西班牙总督和拉斐尔省督的加勒比海分舰队、前往新大陆清剿尼德兰西印度公司的西葡联合舰队,以及葡萄牙佛得角分舰队也忠实地执行了命令。但还是让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联合舰队,从眼皮低下溜掉了。

所以董南不得不比原计划提前一个半月启程,于1623年1月3日安全抵达科隆。跟拉斐尔省督和梅尔斯司令官碰了一下头,又从陆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西海岸与联合舰队参谋长卡拉米、陆战队指挥官哈里和太平洋分舰队指挥官史蒂芬回合。

满载货物的“公约”号、“海神”号、“骑士”号、“奇迹”号……等大小十三艘战舰和六艘商船,业已做好了横越太平洋的所有准备。哈里麾下的一千两百二十多名陆战队员,更是在董南一家抵达科科利前的三天,登上了舰队参谋长指定的战舰。

考虑到克劳迪娅有孕在身,梅尔斯还特意要求科科利船厂,对“公约”号进行了一次改装,并从教会请来了三个接生经验丰富的嬷嬷。

老婆孩子在身边,董南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以身作则了。向舰队指挥官兼“公约”号舰长史蒂芬再次表达完歉意后,便钻进大舱当起了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太平洋并不像麦哲伦所描述的那么风平浪静。舰队刚刚起航,就遇到了一阵暴风雨。史蒂芬指挥官不得不下令舰队靠岸,等天明风平浪静后再继续航行。

被雨水洗净的甲板上空,镶着闪闪发光的星星。不原意总呆在舱里的蓝蓝,非得要董南带她上来玩。

“爸爸,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克劳迪娅的家庭教育很出色。女儿还不到四周岁,就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了。心思早飞到大洋彼岸的董南,漫不经心地说:“很多,很多?”

蓝蓝瞪大着双眼,好奇地问道:“很多是多少?有一百颗吗?”

董南拿起测量仪比划了下地平线和北极星的角度。然后把她举了起来,并和声细语地说:“相信我,亲爱的,爬到我头顶也只能数到头顶上的那些星星,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数不着。”

他满意地嘿嘿发笑,暗叹真是一颗好询问的小脑袋。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而且还是女孩子。这不能不说是奇迹。想到这些,他心中充满做父亲的自豪感。

蓝蓝惊喜地叫了声,董南已把她举向了空中,还轻松地让蓝蓝在胸前翻了个筋斗,然后才安全地落到他怀里。

“宝贝,想摸星星吗?”他闪着喜悦的目光问,“星星很快就不见了。”

“好的,爸爸,让我去摸摸。”蓝蓝咯咯笑着,小脑袋已贪婪地仰望着已呈现晨光的空中那几颗闪烁的星星。

“好嘞!手抓紧臂膀的脖子。我们这就上天去!”董南打趣地说,为了让女儿开心,还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时候,史蒂芬司令官从舱内走上了甲板,他瞥了一眼悬在头顶上空的杂乱帆索,双手伸到脖颈拉平高皱领的精致花边。

“司令官先生也是来数星星的吗?”

蓝蓝一眼就看见了他,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董南被搞得啼笑皆非,连忙将她放了下来,一边示意侍卫过来把她抱下舱,一边低声哄道:“宝贝,去看看妈妈醒了没有?”…,

航行时风大。生怕被冻着的克劳迪娅,是绝不会允许董南带女儿上来的。好不容易才上一次甲板,还没玩尽兴就要下去,蓝蓝显得很不情愿,撅着小嘴嘀咕道:“那你呢?”

“我马上就下去,听话”

“好吧,我等着你。”

史蒂芬这才走上前来,轻轻抚摸了下蓝蓝的额头,不无感慨地说:“公主殿下很可爱,看到她就想起我的女儿。先生……您不觉得带她上船的决定很草率吗?”

“你是指什么?”董南明知故问道。

“恕我直言,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您当过舰长,您肯定知道此行的风险。”

横越太平洋至少需要两个半月时间,而且还是在一条并不熟悉的航线上航行,甚至都找不到几个可靠的补给点。从内心来讲,董南也不想带着老婆孩子冒险。但克劳迪娅的坚持,又让他不得不作出妥协。因为她的理由非常充分——作为中国人的妻子,她理应去中国看一看。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那就让我们向上帝祈祷吧,相信他会给我们一个好运气的。”

“祈祷?真是个好主意。”

史蒂芬被搞的哭笑不得,一边举起望远镜观察停泊在周围的其他舰只,一边接着说道:“淡水带得还算充足,但那些马匹能不能活着抵达目的地,我还真没有把握。毕竟它们不同于其它牲畜,在此之前几乎从未试验过。”

“有几匹算几匹,反正都是种马,又没指望用它们组建一支骑兵。”

除了准备销往日本的货物和火炮火枪之外,舰队带得都是一些诸如阿拉伯种马,玉米种子、土豆种子、辣椒种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史蒂芬都怀疑董南一家不打算回来了,因为那些东西都是东方所没有的。

“先生,那您打算在东方呆多久?”

好奇心就像一根毒草,尽管清楚的明白这个问题不该问,但史蒂芬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不会太久吧,或许返航时还会乘你的船。”

“那杰尔指挥官呢?”

一走就是三年,索菲亚都等得望眼欲穿了,自然不能让他继续呆在东方。可一时半会间又没人能接管他的工作,毕竟包括他在内的巴里集团核心成员,对东方都是一无所知。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董南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情况吧,如果尼德兰人和英国人真会有所行动,那他就得多呆一段时间。”

主力战舰倾巢而出,连陆战队指挥官哈里都上了船,可见舰队司令部下了多大决心。史蒂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放下望远镜说道:“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命令舰队天亮后开始进行炮术训练,包括‘公约’号在内。”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作为舰队司令官,你有这样的权力。克劳迪娅那边我去跟她说,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可女大公陛下有孕在身,如果休息不好的话……”

“放心吧,她没那么娇气,再说除了战舰不是还有商船吗?大不了换乘‘瓦伦丁’号,绝不能因为我们而影响到整个舰队的训练。”

说话间,三遍钟敲响了,随着一阵急促的军鼓声,舰队突然沸腾了起来。见陆战队员们全副武装的上来集合,董南立马转过身去,意味深长地说道:“司令官先生,去履行你的责职吧,我们午餐时见。”…,

“是,参谋长先生。”

早就不再担任联合舰队参谋长了,可他们还是习惯性的这么称呼。董南也懒得纠正,毕竟这么称呼要比“公爵大人”亲切的多,听上去没那么生分。

公爵卫队解散了,但从佛罗伦萨跟到乌尔比诺,从乌尔比诺又跟到萨累的厨师和仆人还是留了下来。现在又登上了“公约”号,让董南像西班牙海军将领一样,享受着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独一份儿的特权。

见董南拉开了舱门,管家连忙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公陛下正在梳妆,我想很快就会出来。”

由于刚刚起航,瓜果蔬菜都没有腐烂,所以早餐跟陆地上并没有多大区别,董南瞄了一眼摆得满满的餐桌,随即回头笑道:“我们哪吃得了这么多?海上不比陆地,别浪费了,也不要那么拘礼,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吃。”

让仆人们跟大公陛下、公主殿下和公爵大人一起吃饭,这个与宫廷礼仪背道而驰的命令管家显然不会执行,以至于董南不得不板起面孔,他们才诚惶诚恐地围坐到餐桌边。

…………………………………………………

第一百六十章 对抗演习

“海神”号的吨位或许没有“公约”号高,已有十八年光荣服役史的双甲板战舰,船身却要比“公约”号长。

经过两次大规模改装后,它强大的肋骨像一座森林,支承着双层甲板。船帮是极坚的木壁,开了大小四十八个炮眼;作为联合舰队司令官梅尔斯曾经的旗舰,舱内装饰十分讲究,分成各种舱隔。

福建水师二十六个军官中,唯一有幸被分到太平洋分舰队见习的沈楠,不但有机会随同董南重返大明,而且还被分舰队指挥官史蒂芬任命为这艘双甲板主力战舰的二副。

对抗训练一小时后就要开始,所有人都忙碌着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作为舰长先生的左膀右臂,他必须同大副一起检查舷炮甲板、船员下甲板、储粮舱、军官房舱、厨房、医务舱及其他舱室的战备情况。

对抗训练是要开火的,只是铁弹被换成了舰队后勤部特制的“面弹”。一触即碎,不会造成太大的杀伤,就算溅到眼睛里,用水冲一下就没事。但为了一切贴近实战,同时也为了防火,裸露在外面的上甲板和所有梯子都必须洒满沙子。

从舱口到底舱内,沿甲板间的梯子站着二十多个陆战队员。他们正站在那里不断地把沙袋取出来。一个递给旁边一个,旁边一个再递给下一个,从底舱递送上去。见要与之对抗的“敌舰”。‘骑士’号和“奇迹”号从左舷船尾追了上来,沈楠立马回头喊道:“快点!再快一点,我都能看见它们打开的炮门了!”

哪怕是一对二,但“海神”号作为联合舰队最具实力的双甲板主力战舰,却绝不能输掉这场对抗演习。曾给梅尔斯司令官担任过近两年大副的马西亚尔舰长,昨晚就下达了只许胜、不许败的死命令。真要是输了。包括军官在内的所有舰员,在接下来的近两个月里,都别想再品尝到任何带酒精的饮料。

这样的惩罚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对在海上生活的人而言,简直比鞭刑还要痛苦。因为舰队离赤道越来越近。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用不了多久所有淡水都会**,其难以下咽的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了!看到了!炮门都打开了!该死,他们要攻击我们!”

一个水手光顾着惊叫,手里的活儿也随之而停了下来。沈楠气咬牙切齿,猛地踹了他一脚,声色俱厉地咆哮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快干活,战前准备也是要计分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史蒂芬司令官派来的几个参谋,正一声不吭地站在艉楼上监督整个过程,时不时还在小本子上记录点什么。

风越来越大,吹得密密麻麻的帆索,发出阵阵刺耳的呼啸。眼看两艘“敌舰”已追到自己的左侧,马西亚尔舰长大吼道:“右满舵……降中桅上桅帆!右舷炮手准备!”

“右满舵!降中桅上桅帆!”

值星官重复了一遍,随即跑到甲板中央,朝打开的格子板往下嚷嚷道:“左舷受风。关闭所有炮窗,没有命令不得打开!”

“关闭所有炮窗,没有命令不得打开……”负责二层炮甲板的沈楠也重复了一遍,随即猛地关上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炮窗。

都是曾并肩作战过的兄弟,“骑士”号舰长哪能不知道“公约”号想干什么?为了避开它火力最猛的侧舷,便当机立断地下令调整航向,试图插到它的左后方。轰击只有三门艉炮的船尾。与此同时,“奇迹”号也很有默契地来了个右满舵,准备来个两面夹击,让这艘庞然大物首艉难顾。…,

“还是老一套,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马西亚尔舰长可不会上这个当。笑骂了一句后,突然转过身去,冲刚传达完命令的值星官喊道:“伦迪赛,等他们到了侧面就开火,一轮齐射后立即下锚。”

为了追上“海神”号,两艘敌船都是满帆航行,再加上它们吨位较轻,航速本来就要比“公约”号快。如果一轮齐射后下锚,那它们必然会冲到自己前面去,而早就准备好的左舷炮手们,就能轰它们的屁股了。

值星官反应了过来,顿时笑道:“是,舰长先生!”

“嘭……!嘭……!嘭……!”

他的话音刚落,已追到艏炮射程的“骑士”号率先开火了。一枚枚“面弹”,拖着特有的呼啸声越过船艉,落到了左舷不远处的海面上。由于弹重较轻,并没有激起白色的水柱,甚至都能看清它飞行的轨迹。

尽管船头干干净净,并没有被“敌舰”的艏炮击中,但史蒂芬司令官派来的参谋,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右舷船艏受损,一号、二号、三号炮组退出战斗。”

不等马西亚尔舰长开口,他身边的陆战队长便气呼呼地问道:“为什么?莫维特上尉,我们并没有被击中,这不公平!”

上尉看了他一眼,指着正瞄准船艉的“奇迹”号,似笑非笑地说道:“队长先生,如果您不想船艉也受损的话,那就请您别影响舰长先生履行责职。”

“莫维特上尉,我知道你在‘奇迹’号上服役过。但这不能成为你偏袒他们的理由,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抗议,并强烈要求收回这个严重不公判定!”

令陆战队长倍感意外的是,马西亚尔舰长居然冷冷地说道:“杰夫利,上尉先生很公平,接受这个现实吧!”

“为什么?”

面弹重量要比铁弹轻得多,被发射出炮管的飞行轨迹也不同。这就意味着如果是实战的话。刚才那几枚炮弹很可能会正中船艏。

“这都什么时候了,请回到你的岗位上去!”马西亚尔舰长可没时间跟他解释这些,一边示意艉炮还击,一边朝前甲板上的水手咆哮道:“右舷船艏受损,一号、二号、三号炮组退出战斗!凯尔先生,把‘伤员’送到医务舱去。其他人迅速‘抢修’。”

“是,阁下!”

仗才刚刚开始,十几个炮手就被宣布重伤,炮术长气得直咬牙,但军令如山。不得不应了一声,随即朝船艉的炮声喊道:“伙计们,给我瞄准点打了。对准桅杆,给他们颜色瞧瞧!”

“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炮手们立刻点燃火绳。紧接着,猝然一声巨,使得船身猛烈摇晃地抖动。

交火了!甲板上顿时沸腾了起来。移动大炮瞄准目标的人。运送炮弹与装填炮弹的人,捅掉发射后炮身里剩下煤的人,各自承担着连续射击中各种任务的人们,把自己手中的工具举向青天。

“缩帆!从顶帆开始降下来!”

马西亚尔舰长的命令迅速得到了执行,掌帆长路法斯中尉催促着各个桅杆上的水手们:“上去!上去!别给我磨磨蹭蹭的!”

要让大大地膨胀着的帆迅速降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且能落足的也只有被风摇动着的绳索,一个不留神,甚至有被帆弹开摔到甲板上或者海里的危险。

左舷受风,二层甲板右舷炮窗打不开,只能把脑袋探出甲板观战的沈楠。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水手不小心从绳子上一脚踩空,紧紧地抓住了横桁摇摇晃晃。…,

“救人!快去救人!”

沈楠的惊叫声,引来了马西亚尔舰长的怒吼:“二副先生,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既然要贴近实战,那就不能像平时训练一样。对于那个水手能不能坚持住,会不会摔下来。马西亚尔舰长同样担心,可现在他却顾不上那么多了。生死有命,富贵由天,掉进海里,还是摔到甲板上。全看他的运气。

“和敌船并排了!距离大约两锚索!”

听到报告,马西亚尔舰长提高声音大声说:“好,舵手继续报告。马克,开火!开火!开火!”

“是,阁下!弟兄们,上啊!”

大炮上的火绳一齐发出了明亮的火光。下一个瞬间,雷鸣般的爆音就震耳欲聋。炮击的威力如此强烈,让“海神”号后退了不少。“敌舰”前面的水面掀起了一两个小水花,接着就传来了舷侧击打的声音。

“奇迹”号中弹了,整个船身都笼罩在“炮弹”扬起的面粉中。

“按之前说好的,下去吧!”

马西亚尔舰长把手按在堵住耳朵的陆战队长肩膀上。接近到这种程度,他相信己方也不会在战斗中毫发无伤。运送弹药的人需要“补充”,甲板上和甲板下的伤员需要“抢救”敌,而陆战队则要承担这些任务。

“到接到我们的命令为止,不要再上甲板来。”

舰长的话与“敌舰”大炮发出的吼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

“嘁……!”

陆战队长啐了一口,显然是被“炮弹”扬起的粉尘给呛住了。这让他不自觉地停住了脚,呆呆地站在甲板上。史蒂芬司令官派来的参谋正盯着呢!难道是想让他判定你“阵亡”吗?

部下的表现让马西亚尔舰长失望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骂道:“快点下船舱去,混蛋!你想像熟过头的草莓一样被炸烂吗?”

“是、是……”

被舰长一吼,陆战队长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跑向了升降口。

“来了!来了!大家小心不要被轰飞,固定住身体!”

马西亚尔舰长提醒着大家,自己也抓紧了主桅上的横静索。

“啪嗵”、“啪嗵”,仿佛是巨人狠狠地踩进了水洼的声音,接着是砰的一声,前桅上扬着的大横帆被击中了,面粉扬得到处都是,以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

“瞭望哨,报告情况!”

“敌船转换方向了!”

“我们也转!右满舵。逼到他们的鼻子底下去!”

马西亚尔舰长这样叫着的途中。一阵强风刮过横帆,帆桁角度没调整好,帆吃不住劲开始裂开。弄得不好的话,碎帆会缠住动帆索,给别的帆也造成危险。

“可恶!竟敢把重要的帆给……!如果是尼德兰混球的话,我非得把他们一个个都吊死……!”

无需舰长下令。发现情况不对的掌帆长大叫着,去进行切掉横帆的作业。

与此同时,董南夫妇正在史蒂芬司令官的陪同下,站在“公约”号艉楼上远远地观战。在他们侧后,其他舰只也进行着同样的对抗训练。炮声隆隆。到处都弥漫着硝烟,离这么远都能闻见刺鼻的火药味。

尽管使用的是“面弹”,但克劳迪娅还是不太放心,紧挽着董南的胳膊,回头问道:“司令官先生,不会造成伤亡吧?”

“这很难说,”史蒂芬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为了舰队的战斗力,付出些适当的代价还是值得的。”…,

“那怎么才算适当?”

这个问题真让人难以回答,难不成告诉她死伤十几二十个可以接受吗?史蒂芬干咳了两声,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作为……作为……作为舰队指挥官,我要为所有人负责。”

“海神”号与“骑士”号和“奇迹”号的对抗,是董南关注的重点。那个一脚踩空水手,在帆索上摇摇晃晃了半天,最终没能坚持住而摔下去的情景,董南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他也知道。在“海神”号上监督对抗演习的参谋们,肯定早把这一切通过信号官向史蒂芬汇报了。

妻子这时候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的确不合事宜,董南连忙岔开话题,若无其事地说道:“亲爱的,这才刚刚开始,好不容易才组织一次对抗训练。我看至少要打到下午才能见分晓。你轰我、我轰你,没什么好看的,要不你还是下去歇会儿?”

“是啊,是啊,的确没什么好看的。陛下。外面风大,您还是下去休息吧。”

想到蓝蓝一个人呆在大舱里,克劳迪娅微微的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吧,正好下去陪蓝蓝,也省得给你们添乱。”

“瞧你说的!”

董南亲了亲她额头,一边搀扶着她往梯子边走去,一边呵呵笑道:“作为乌尔比诺女大公,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你有权知道演习情况,这怎么能说是添乱?”

克劳迪娅给了他个白眼,撅着小嘴嘟囔道:“那你还赶我走?”

“一切为了下一代,亲爱的,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吗?”董南看着她那又典起的大肚子,一脸谄笑地哄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肚子里的孩子想吧?外面风这么大,在船上又缺医少药的,让你继续呆这我能放心吗?”

“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我们肚子里的孩子!”

“这有区别吗?”

“你说呢?”克劳迪娅扑哧一笑,“有本事你也怀一个让我看看?”

董南乐了,禁不住地打趣道:“那岂不成怪物了?亲爱的,我真要是也能怀孩子,那教皇陛下非得把我当异端烧死不可。”

想到宗教裁判所在佛罗伦萨干的那些破事,克劳迪娅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他烧死的人还少吗?杰克,在种牛痘这一问题上,你已经让教廷很难堪了。好在他鞭长莫及,不然他真有可能会把你打成异端。”

“跟教廷打交道,是得留个心眼。”董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愿意维持现在这样的局面,皆大欢喜;他真要是敢挑起争端,那我们也不在乎。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公爵大人罢了。”

下午三点,对抗演习正式宣告结束。派驻到各舰上的分舰队参谋部军官们,确认完战果后便乘小艇相继返回“公约”号。与此同时,打了大半天的官兵们,都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的残局。

在胜负没正式宣布之前,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直到正午十二点才奉命打开炮窗,参加了三个小时炮战的沈楠也不例外。刚跟炮手和陆战队员清理完二层炮甲板,就急不可耐地来到大舱,想知道这一仗到底是谁胜谁负。

“坐吧,折腾了一天,都来点葡萄酒解解渴。”

看起来应该不会太糟糕,马西亚尔舰长居然还有兴致请军官们喝酒。沈楠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接过值星官递来的酒瓶坐到他对面。

“阁下,您认为司令官先生会一碗水端平吗?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就是‘奇迹’号舰长。”

尽管已经知道首轮齐射就被判定右舷船艏受损,三个炮组退出战斗的真正原因,但陆战队长还是不大放心。见他心存疑虑,马西亚尔舰长乐了,一边招呼众人喝酒,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杰夫利,亲爱的朋友,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要知道参谋长先生也担任过‘海神’号舰长。”

“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陆战队长蓦地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舰长先生说得对,有公爵大人在,谁也别想偏袒谁,更别想夺走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荣誉。”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理想的合作者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尽管董南和史蒂芬带着一帮参谋研究了一夜,但却没有宣布哪艘战舰在对抗演习中获胜或败北,而是指出了各舰在演习过程中的不足,并要求各舰军官们对此进行针对性训练,确保在实战中不犯同样地错误。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同时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这个时代的海战很难分出胜负,常常有两支舰队在海上对轰几天,最终却没哪怕一艘战舰被击沉。就算受损严重的一方落荒而逃,往往几个月内就能恢复元气,重振旗鼓,再打回来。所以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只能通过一系列胜利来不断消耗对方实力,让对手的整个海军基础设施,在管理和经济方面出现崩溃。

由此可见,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可能会赢得一两次海战,但想达到彻底击败敌人的目的,其可能性几乎为零。毕竟所有成员国和实际控制领地加起来,其实力并不足以打一场像英国和西班牙那样的消耗战。

所以对于英尼两国东印度公司即将向澳门和台湾发起的挑战,大西洋公约组织则必须、也只能像六年前的萨累保卫战一样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泥带水,打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想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舰队的日常训练显得尤为重要。为此,董南正式提出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要求。试图通过训练提高舰队战斗力的方式,来弥补舰只、人员和装备的不足。

“……左舷船艉救生艇没放下,右舷安全索没拉上就匆匆投入战斗。让落水船员丧失了获救的机会,如果在实战,那就是很严重地犯罪!”

本以为能获得荣耀和奖赏的“海神”号,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兴高采烈的气氛。舰队参谋部的通告一送到。马西亚尔舰长就召集大副贝尼托上尉、陆战队长杰夫利上尉、二副沈楠中尉、航海官塞瓦斯蒂安中尉,以及水手长、掌帆长、炮术长、值星官、军械官、补给官和随舰教士等十二人。聚集在军官餐厅里讲评。

马西亚尔声色俱厉。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埋怨自己。想到整个舰队在对抗演习中,就“海神”号犯的错最多,他就是一肚子的气。

“都说过要一切贴近实战,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战前准备给忘了!贝尼托上尉。后甲板是你负责的,为什么救生艇没放下去?”

面对在舰长的质问。贝尼托上尉追悔莫及,把头压得很低,愣在那里就是不开口。见炮术长拉了拉他的袖子。似乎想提醒他认个错。马西亚尔舰长立马挥了挥分舰队参谋部送来的通告,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你!巴勃罗先生,作为身经百战的炮术长,你难道不知道火药桶应该摆放在什么位置上吗?六号、九号、十四号炮组多次违规,想把我们都炸飞是不是?”

“阁下,您知道的。‘骑士’号首轮炮击后,我就被宣布退出战斗了。”

看着他那副无辜的不能再无辜的样子。马西亚尔舰长急了,“嘭”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扯着嗓子咆哮道:“你的意思是无需对此负责了?巴勃罗,别忘了你是一个军官,负责全舰炮手训练和作战的军官。如果你真认为自己没有责任的话,我不介意请司令官先生重新任命一个炮术长。”

“马西亚尔,别这样马西亚尔,”跟舰长关系较好的掌帆长站起身来,一边给他斟酒,一边打起了圆场,“那些炮手有多蠢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大半都是刚征召的新人,有的上舰之前甚至都没见过炮。巴勃罗能训练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相信参谋长先生和司令官也知道这一点。”…,

“光我们的炮手是新人,其他船上的炮手就不是了?”

马西亚尔舰长恨铁不成钢地灯了炮术长一眼,接着说道:“巴勃罗,正如贝尔所说的那样,在某些方面你干得的确很出色。但你也应该清楚,光瞄得准、打得中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你那些部下犯得原则性的错误。”

见大副一个劲地朝自己使眼色,炮术长巴勃罗连忙站起身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舰长先生,请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海神’号上的所有炮手,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而是什么错不能犯!”

眼前这别开生面的讲评,让自视甚高的沈楠大开眼界。因为在他看来,这些被批得狗血喷头的错,在大明水师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同时也意识到战斗力是要经过不断训练,不断总结才能培养起来的,而大明水师几乎很少操练,就算操练也是走走过场,更谈不上像现在这般开经验教训的总结会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份通报,生怕自己所负责的二层甲板,也无意中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之时,马西亚尔舰长突然放下酒杯,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严肃地说道:“先生们,作为‘海神’号上的职能军官,你们要对我负责。而我则要对分舰队指挥官史蒂芬先生负责。在上‘公约’号向司令官先生检讨错误之前,我先向各位下达分舰队参谋部有关训练和战斗的两条命令。”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再也不是之前那嘻嘻哈哈、永远没正形的海盗,而是现在这般纪律严明的海军了。

“确切地说,这是两条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遵守的死命令!一,作战时排成一条线,以舷炮迎敌,不管天气、风向和敌人的初始位置对我们有多不利,都必须想方设法地保持战斗队形。”

战列线加勒比海分舰队演练过无数次,对抗演习时扮演敌对双方的两个支队各排一条线,见面后互相边前进边拍砖,直到两条线一头一尾对齐了再下锚,开炮对轰,轰到某一边撑不住为止。

在习惯于一对一作战的众人看来。这样的战斗队形枯燥乏味,没有任何挑战性可言。让他们更郁闷的是。如果碰上敌人后也这么打。那最终结果不但很可能是平分秋色,而且几乎没有俘获敌舰的机会。

然而军令如山,既然被称之为“死命令”,那就得不折不扣的执行。

“这是分舰队参谋部规定的战斗队形。”马西亚尔舰长指着值星官刚悬挂上的示意图说:“作为分舰队两艘双甲板主力战舰之一。‘海神’号从明天上午八点开始,将为舰队担任前锋。并引导整个作战队形。”

负责航线和航向的航海官、掌帆长立马保证道:“是,阁下!”

马西亚尔舰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二。抢占上风!我知道会有人很不理解。甚至会认为这很不明智。但命令就命令,既然下达了就得执行!”

“是,舰长先生。”

“命令下达完了,我也该上‘公约’号检讨了。贝尼托上尉,接下来由你继续讲评,并根据分舰队参谋部指出的那些臭毛病。制定一套针对性的训练计划。”

“好的,我会处理好的。”

大副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朝舱门边的值星官命令道:“舰长离舰,左舷水手放小艇。”…,

马西亚尔舰长走了,讲评却没有像他交代的那样继续,他所乘坐的那条小艇驶离了左舷,沈楠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上尉先生,分舰队参谋部为什么要我们抢占上风?”

只要是海军军官,没人不喜欢在下风作战。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会贸然抢占上风,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害死一船人!

在下风作战,如果定了锚,开炮和在上风差不多。如果打不赢,则可以马上起锚,顺风撤离,让对方追之不及;反之,想溜都溜不掉!因为一起锚,风一吹,将主动把自己送到人家炮口前。

下风还有一个大好处,作战时战舰横摆,风一吹,所有炮都在海面上。而上风则恰恰相反。如果浪太大的话,二层甲板的炮窗几乎都打不开,直接导致火力骤减。

贝尼托上尉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毫无疑问,分舰队参谋部之所以下达这个死命令,一是对我们能否保持战列阵形不大放心,二来也想以此迫使我们迎敌。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乱成团,最后连战果都没法确定。”

整个舰队一心一意抢占上风,谁也别想脱离战列线来彰显自己。除非他是真不想活了,毕竟一脱离阵型就会顺风直漂过去,而漂过去就意味着往敌人炮口上撞;同时,在上风排成一条线后,老天爷都在后面鼓着嘴巴吹风督战,让你想不接敌都不行。既然知道自己跑不掉,还不若放手奋死一搏。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让舰长们不得不严格要求下级军官和水手认真训练,以求在战斗中先手打垮敌人。长期以往,战斗力就这么给练出来了。

沈楠这才明白了过来,禁不住地叹道:“参谋部有高人啊!竟然能想出如此狠毒的绝户计。”

上尉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什么计?”

沈楠可不想得罪“公约”号上那些一肚子坏水,就会琢磨人的参谋们,顿时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与此同时,“公约”号大舱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然而董南和史蒂芬司令官并没有像低级军官和水手们所想象的那样,挨个接受舰长们的检讨,而是请随军的耶稣会传教士继塞万提斯,给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上课,介绍这趟航行的目的地——大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无可非议。但一个中国人却要一个西洋传教士来介绍中国,那就显得有些高兴了。

遗憾的是董南对大明的了解,除了历史书上所提过的几个大事件之外几乎为零。连他自己的诧异,那些才高八斗的编剧、导演,为什么不多拍些以明朝为背景的电视剧和电影,而热衷于左一个奴才,又一个奴才的鞭子戏。

“总的来说,明政府除草创时的洪武和永乐皇帝时代外。文官在绝大数时候都凌驾于武官之上,而且已成为绝对趋势。多数的武官不通文墨。缺乏政治意识。他们属于纯技术人员。即使是高级武官,在决定政策时,也缺乏表示意见的能力,偶或有所陈献。也绝不会受到文官的重视。”

气氛很轻松,董南和史蒂芬司令官没有一点要追究责任的意思。教士侃侃而谈。这比作检讨有趣多了。一个舰长禁不住地站起身来,好奇地问道:“神父,这是不是意味着杰尔先生和福建军方的合作。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可靠?”…,

这个问题很敏感。涉及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内部事务。本来就很不情愿为海盗效力的塞万提斯神父,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便似笑非笑地说道:“阁下,作为把身心都奉献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在有关于世俗、尤其政治事务方面,我很难给出一个正确的评判。”

董南也不想让耶稣会掺和进来。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提。现在先听神父的介绍。”

“是,参谋长先生。”

“刚才说到了哪儿了?”被打了个岔,神父不知道该从那儿开口了,想了想之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恩,好像是文官,那就让我们从文官开始吧。”

“没问题,”董南笑了笑,然后端起了酒杯。

“据我所知,中国的文官数量绝不少于两万人!”

这个数字让众人大吃了一惊,要知道整个萨累也不过十五万人,由此可见中国有多少人口。塞万提斯神父可不管他们信不信,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其中京官约占十分之一。当他们朝会集合时,就出现一片令人眼目昏眩的景象。他们的朝服为苎丝罗绢所制,四品以上为红色,五品以下为蓝色。朝冠系纱制,侧带两翅;朝靴黑色,靴底边上徐以白色的胶漆。腰带并不紧束而是轻松地悬在腰间,上镶玉、犀角以及金银等方块,所以在阳光之下闪烁不已……”

“我的上帝,果然是个有钱的国度,难怪杰尔先生一去就愿意回来呢!”

“是啊,看来马可波罗不是个骗子,而伦敦那些自认为无所不知的蠢货,竟然把马可波罗当成了骗子的代名词。”

真是一帮见钱眼开的混蛋!

没什么比一帮新教徒讲课更令人不愉快的事了,现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塞万提斯神父顿时皱起了眉头。董南同样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开口说话,史蒂芬司令官便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异常严肃地说道:“安静,都给我安静点!”

“神父,请继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董南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塞万提斯神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官员们的品级由一些图案来表示,他们总是在官服上绣着两只鸟,鸟的品格和姿态则因级别的高低而异。如一品官的花样为仙鹤翱翔于云中;三品官的为孔雀,一只着地,一只冲天;至九品官则为鹧鸪二只,彼此都在草丛中觅食。

武官的袍服形色和文官相似,但品级不用鸟而用猛兽来表示,依次为狮子、虎豹、熊罴等等。监察官员亦称‘风宪官’,虽然也是文官,但是花样却不标品级而诱以‘獬豸’。这是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能辨善恶。它对好人完全无害,但当坏人接近,它就一跃而前将其撕为碎块。还有极少数的文武官员,包括宦官在内,可以由皇帝特赐绣有蟒、飞鱼、斗牛等形象的袍服,其尊贵又在其他花样之上,这是一种特殊的荣誉……”

鬼才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动物感兴趣呢!

一个舰长似乎忘了司令官先生的告诫,竟然举起手来,一脸坏笑着问道:“神父,您还是给我们说说宦官吧?比如生殖器比割掉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监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有关于中国的描述里,没什么比极不人道的太监,更让眼前这帮几年前还以杀人为乐,现在却以文明人、体面人自居的家伙更感兴趣。可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那这堂课显然无法继续下去,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抬头笑道:“那就说说宦官。”…,

神父说道:“众所周知,中国皇帝只要愿意,那他就可以娶无数个妻子。而他的私生活别人无权干预。几千名宫女都归他一人私有,皇帝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关系都合理合法。甚至朝廷内外都一致认为他应该拥有许多妃嫔,以广子嗣。

这就意味着需要规模庞大仆役队伍,来为他那同样庞大的后宫服务。为了确保不闹出丑闻、不让皇室蒙羞,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他们自认为很高明、也很保险,但却极其残忍的主意——将那些男性仆役全部阉割。”

说到这里,神父突然话锋一转,“一般人往往以为中国的宦官,不过是宫中的普通仆役,干预政治只是由于皇帝的昏庸所造成的反常现象。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误解。”

董南很是意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误解?”

“是的,公爵大人。”

塞万提斯神父点了点,异常严肃地说道:“诚然,有不少宦官出自贫家,因为生活困难或秉性无赖而自宫,进入内廷。但如果把所有的宦官统统看成无能之辈,不过以阿谀见宠,因宠弄权,则不符事实。

事实上早在第一任明朝皇帝开始,就让宦官参预政治,经常派遣他们作为自己的代表到外国诏谕其国王,派遣宦官到国内各地考察税收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秘书,更是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按照这个耶稣会传教士的说法,皇帝每天需要阅读几十件奏章,那些奏章文字冗长,其中所谈的问题又总是使用传统观念和语言来加以表达,很不容易弄清其中问题的主次和它的真正含义,更不用说还夹杂了极多的专门名词和人名地名。所以才委派五六名司礼监中的太监作为‘秉笔大监’,由他们仔细研究各种题本奏本,向自己作扼要的口头汇报。

秉笔太监阅读研究那些奏章需要付出很大的耐心和花费很多的时间,他们轮流值班,有时要看到夜半,才能第二天在御前对奏章的内容作出准确的解释。经过他们的解释,皇帝对大多数的奏章就只需抽看其中的重要段落、注意人名地名就足够了。

可以说秉笔太监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甚至在10岁之前,就因为他们天赋聪明而被送入“内书堂”(特设的宦官学校),接受和外边的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不同的教育;毕业之后的逐步升迁,有些特别优秀的秉笔太监,其文字水平竟可以修饰出于大学士之手的文章辞藻。

他们和高级文官一样服用绯色袍服,以有别于低级宦官的青色服装。有的人还可以得到特赐蟒袍和飞鱼服、斗牛服的荣宠。他们可以在皇城大路上乘马,在宫内乘肩舆,这都是为人臣者所能得到的最高待遇。他们的威风权势超过了六部尚书。

赫赫有名的东厂太监冯保肯定早就死了,“九千岁”这会应该已崭露出了头角。董南突然也对宦官感起了兴趣,只是那糟糕透顶的历史知识积累,让他实在想不出“九千岁”的职位是司礼太监,还是才高八斗的秉笔太监。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像后人描述的那样贪财,那就能从他那儿获得自己所想获得的一切。比如再来一次三宝、四宝或五宝太监下西洋,帮大西洋公约组织赶走那帮挡人财路的尼德兰、西班牙、英国和葡萄牙殖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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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克劳迪娅群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克劳迪娅群岛

舰队呈战列线浩浩荡荡地往西航行了一个半月,海平面上终于看见了一片陆地。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

请牢记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岛屿,许多冒险者都把这些岛屿叫做“拉德罗内斯群岛”,意思是“群贼之岛”。

正如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舰队刚驶近浅海,成群的南太平洋土著居民便跑出来蜂拥到船队旁,他们手指灵巧,窃技出众,会偷走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他们未经允许就爬上“

公约”号,拿走几把刀和露天甲板上的一口破锅,抢在陆战队员们制止之前,跳船潜入海中,消失在水面下。

整整一天,他们的小独木舟蜂拥围绕着整个舰队。拿了许多东西来卖,但他们在交易中非常不诚实,所出售的大米掺满了石块,而且装大米的篮子底下还盛满了椰子。

对此,一千四百多太平洋分舰队和陆战队官兵们保持了极大克制。以十分友好的态度,从成群结队的土著那里补充到舰队亟需的新鲜淡水河食物。

然而,完成所有补给后舰队并未乘着洋流继续往西,而是绕着最大的那个岛屿转了一圈,选择了一个较为平坦的海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占了这个迄今为止尚未正式命名的群岛。

为了纪念这场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伟大胜利”,包括史蒂芬司令官在内的太平洋分舰队军官,一致认为应该用女大公陛下的名字来命名。于是位于太平洋和菲律宾海之间、堪称海上伊甸园的关岛及塞班岛和天宁岛,正式成为了乌尔比诺公国的第一块海外殖民地。

克劳迪娅激动不已,哈里指挥官的陆战队刚控制住了局势,就迫不及待地要求上岸看看。这样的要求董南自然不会拒绝,跟史蒂芬司令官知会了一声,便带着老婆孩子在几个陆战队员的保护下,乘小艇来到了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是个迷人的小岛,在无边的海洋里,它只有十公顷的面积。它中间是椰子树绿色的小树林,四周是耀眼的白色岸滩,而所有这一切,都被二百码以外宽阔的珊瑚礁包围着。

等到黎明时分,环绕在小岛周围的珊瑚礁由于高飞的水沫而显得更白了,尤其是迎风的一面,就更是如此,而巨浪间隔恒定的庄严的轰鸣声响彻天空。

妻子和蓝蓝兴高采烈的游玩了一天,在海滩边的棕榈树下睡得格外香甜,董南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意识到柔风变强了,风向可能逆时针偏转了足有一个罗经点。他连忙抓过一张毯子给她们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抽出胳膊,让女儿继续蜷缩着睡觉。而他自己则坐到白色的岸滩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观察自己对柔风的估计。

他面前的景色极端美丽,太阳还没有升得太高,还没有把珊瑚沙都晒得灼热而耀眼,但已经高到足以让泻湖的浅绿色呈现它所有的辉煌,足以凸显出浪涛的白色,浪涛背后海洋的蓝色和天空各种不同的纯净颜色。

随着方位的不同,这些颜色难以察觉地渐渐转化,从西面尽头的紫罗兰色,一直变成太阳升起地方某种完全是仙境般的色调。他留意到的这些景色,连同早晨充满活力的新鲜空气,让他头脑的一部分高兴起来,而他头脑的其他部分则在试图估计,舰队抵达澳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而返航时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一帆风顺。…,

“谁!出来!”

陆战队员的喝斥声让董南大吃了一惊,手刚伸向不远处的佩剑,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公爵大人,是我……坎迪奥拉男爵。”

前公爵卫队副指挥官,对王室忠心耿耿的乌尔比诺新贵,董南可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立马朝树林里放哨的陆战队员摆了摆手,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笑问道:“亲爱的坎迪奥拉,天气这么好,干吗愁眉苦脸的?”

那位衣着整齐、独自站在棕榈树下的绅士,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只是有些担心,您知道的……我对航海一窍不通,而且从来没有治理殖民地的经验,恐怕很难胜任总督这一重要职务。”

如果眼下站着的是乌尔比诺,或亚里宁半岛任何一个地方,坎迪奥拉男爵也许会高兴起来。但他对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甚至找不出哪怕一栋像样点的房子都没有的岛屿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不是那号喜欢冒险的人物,对那种出海远航,尤其去偏僻海域远航的人无法理解。

并不止一次的发誓,哪怕女大公陛下直接施压也不会再出海了!认为海上冒险是他的胞弟和好友杰弗里之类人才干的事,他们似乎更享受海上冒险所带来的乐趣。

让一个习惯于骑马砍杀的人,担任如此偏僻且荒凉岛屿的总督,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但董南还是意味深长地说道:“男爵,请原谅我在正式任命前,没有充分征求你的意见。但作为克劳迪娅的丈夫,我必须时时刻刻维护乌尔比诺王室的利益和荣誉。或许在你看来,这个岛屿似乎没有占领的必要,但事实上却不然,其战略位置对东印度来说至关重要,甚至直接关系到整个东方计划的成败。”

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在东印度公司扩股这一问题上,乌尔比诺贵族们并没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份额。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无论在东印度公司成立时,还是在组建地中海分舰队这一问题上,乌尔比诺都没有承担与其公国地位相称的义务。

以至于连弹丸小国曼托瓦的那些庄园主们,都能优先购买回报率极高的东印度公司股票,而身份显赫、历史悠久的乌尔比诺贵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在萨累呆了那么久,坎迪奥拉男爵当然明白这一点,也想为家乡父老做点什么。可是这个总督一当至少五年,想想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跟一帮连衣服都不穿的土著生活那么久,他就有些心有余悸。

“可是……可是……,可是公爵,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我留下,除了给一年一次的船队提供补给外,又能为公国和公约组织干些什么呢?要知道就算我不留下,经过这里的船队也能做到一点。”

“坎迪奥拉,亲爱的朋友,看来你对航海还真一无所知。”

董南转过身去,指着茫茫大海严肃地说道:“这条航线是西班牙人开辟的,一般情况下,每年六月都有几艘帆船乘西南季风从马尼拉启航北上,至北纬45°~42°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最后抵阿卡普尔科,行程万余海里,大概需要六个月。”

“六个月?”坎迪奥拉糊涂了,怎么也不敢相信需要这么长时间。

“是的,我们之所以只需要两个半月,那是因为走得是相反航向,可以顺洋流直航。这就意味着我们返航或东印度公司商船队返航时,一样需要在海上漂泊六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能否在这六个月里获得补给,对航行安全显得尤为重要,事实上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把这儿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原因。”…,

坎迪奥拉男爵这才意识到克劳迪娅群岛的重要性,想了想之后,不得不点头说道:“既然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如此信任,那我就留下干几年总督。不过光给我一个陆战连是远远不够,要知道光土著就有六千多,况且还得应对西班牙、尼德兰或英国海盗有可能的威胁。”

“杰尔先生那边同样需要人。”

看着他那副倍感失望的样子,董南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舰队一抵达澳门,我就会招募一千个可靠的东方人,来弥补你人手上的不足。”

澳门离这要比萨累、甚至巴拿马都要近得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增援,也只能打中国人的主意了。尽管这个结果跟他的愿望还有差距,但想到澳门和台湾的确同样缺人,坎迪奥拉男爵不得不毅然说道:“那好吧,我等着您和陛下的好消息。”

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岛屿另一端,似笑非笑地说:“总督大人,这里不是萨累,更不是乌尔比诺,作为最高指挥官——你就是法律!只要对公国、对公约组织有利的事都可以放开膀子干,直到把这里建成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海上堡垒为止。”

毫无疑问,董南指着的俘虏政策。坎迪奥拉男爵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禁不住地问道:“就算土著们死光了也在所不惜?”

“前提是你们愿意自己种粮食。”

“明白了,请放心公爵大人,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了,坎迪奥拉,从现在开始你不但是克罗地亚群岛总督,而且还是乌尔比诺伯爵。据说这里的气候也适合香料生长,回头给自己划块领地吧,别浪费了上帝恩赐。”

坎迪奥拉欣喜若狂,脱口而出道:“真的?”

董南笑了笑,不无调侃地反问道:“你是指爵位,还是指香料?”

坎迪奥拉蓦地反应了过来,尴尬不已地说:“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我不会让您和陛下失望的,绝不会!”

“对此我深信不疑,”董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指着岛屿南端接着说道:“时间不早了,舰队下午就起航,去接管你的部下和俘虏吧。”

“是,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蓝蓝突然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充满希望地问道:“爸爸,有煨苹果和奶油蛋糕吃吗?”

“那是起码的,宝贝,可能还有煨鸡土豆饼,要是能找到坎迪奥拉伯爵爱吃的雪利酒就更好了。”董南想到即将分别,坎迪奥拉的心情可能不佳,故意添上后面那句。

坎迪奥拉感激地朝他再次鞠了一躬,为了表示自己并无忧愁,还设法在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下午三点,全体军官、水手代表和陆战队员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就在人们纷纷向坎迪奥拉总督及那些刚获得升迁的部下表示祝贺时,一阵清脆的枪声突然打断了他们。

代理信号员立马举起望远镜,朝山顶上看了一会,随即大喊道“司令官阁下,山顶瞭望哨正在发出信号,有船!”

确实是一艘船,不过山上旋转的微风,把信号旗其余的部分转到了和沙滩垂直的方向。等不及信号旗转回常态,董南等人就带着克劳迪娅和蓝蓝回到了“公约”号上,鼓足了一口气,朝桅台瞭望哨大声喊道:“土著的渔船吗?”…,

一阵“不是”的叫喊声,连同表示否定的手势,从桅台商传了下来。他问“朝哪儿去?”,却听不见他们的回答,只看见他们伸长的手臂强调地指向背风方向。于是董南一边爬上前桅杆顶的横桁,一边叫布莱克尼带着望远镜跟随他。

他搜索了北方海面雾气朦胧的边缘,但除了五英里之外有群鲸鱼在大肆喷水,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阁下,”站在上桅杆帆桁上的布莱克尼叫道,“信号旗现在已经正过来了。我不用查书也能读懂大部分。船的方位是东北偏北多少里格——看不清那些数码字,阁下——航向朝西。”

山上都是些很负责的人,有舰队参谋部的参谋,还有两个中年的二等水兵。对水兵们来说,航船只意味着一样东西,那就是横帆三桅船。

这时候,史蒂芬司令官也从右舷爬了上来,不等董南开口,便大呼小叫道:“维拉,带着望远镜跑到山顶上去看看,观察它的风帆、航向、方位!信号官,给岸上发信号,告诉他们……要是不想在岛上过一辈子,那就尽快返回。”

“是,阁下!”

董南顺着帆索滑了下来,一边示意值星官起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在这种柔风里,一旦到了背风面,我们就再没办法逆风斜驶回岛上了。”

“坎迪奥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史蒂芬点了点头,随即提高声音,向船尾喊道:“嗨,贺尼先生,所有人准备起锚。动作快点,绝不能让它给溜了!”

打劫,是东印度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而且在太平洋,根本无需担心跟猎物所属国因此而爆发战争。毕竟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想通风报信也没那个可能。

早就想俘获猎物,分得战利品的官兵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掌帆长还没来得及发布命令,甲板上就已经像推翻的蚂蚁窝一样变得繁忙起来。尽管看上去乱成一团,但他们忙碌的目标却很明确,绞盘棒被急急忙忙地安装好,扣住,用缆绳加固,桅楼员跑着去松开船首锚链;船首楼的水手们消失在战舰底层的锚链舱里,在那儿把收上来的粗大、潮湿、僵硬、沉重的船尾锚链卷起来。

想要让“公约”号晕头转向,一个突然的起锚命令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尽管它看上去很繁忙,在一个从没出过海的人看来,它也许还很狂乱,“公约”号却还是找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升起船头的开船旗,又放了一炮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炮声让让滞留在岸上的“海神”号舰长马西亚尔停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让受惊的魂魄平静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始思考炮声的理由就转过身去,沿着山羊小道仓促地往下跑,刚才花费了半小时艰难攀登的一段路程,现在五分钟就走完了。

海滩上的小艇早就准备好了,见舰长冲了过来,沈楠立马冲水手们吼道:“舰长回来了,快点,动作都给我快点!”

“猎物是我们的,战利品也是我们的。伙计们,发财的时候到了,给那些海盗点颜色瞧瞧。”

金盆洗手已经很多年,马西亚尔舰长很自然的把猎物当成了海盗,而无视自己同样恶劣的行径。同时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整个舰队的十二艘战舰里,他们的“海神”号航速最快,火力最猛,是最有希望追上并俘获猎物的船。…,

从未经历过实战的沈楠,显得格外兴奋,刚抓上战舰左舷的绳梯,就大吼道:“舰长登舰,准备起锚!”

“是,阁下!”

起锚机总管的横笛声响起,“海神”号的后锚缆索直直地垂着,已经到了说那些仪式化词句的时候了:“上下笔直,阁下”,然后是,“起锚准备好了”,接下去是一段令人焦灼的时间,因为大锚有点拖沓,令人怀疑它是否陷在了糟糕的地方。

横笛吹得更响了,人们使劲地推着,但起锚机绞盘却越转越慢。关键时刻掉链子,气得马西亚尔舰长咬牙切齿,立马回头咆哮道:“都过来,再来几个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正收小艇的几个水手,立马扑到起锚机横杆上。

“使劲推,起锚。”

马西亚尔舰长叫道,他感到深水里有一阵预示着松动的抖晃,而起锚机绞盘又开始转动起来,它的棘爪发出悦耳的格——格声,右舷主锚透过浑浊的淤泥,慢慢地升了起来。

“推啊,看见主锚了。”

然而,右舷主锚的方位在战舰的船尾,锚链是从下级军官室一扇舷窗拉过来的,尽管“海神”人很满意地看到大锚已经悬在了空中,他们还需要把它拉到船首方向来。由于右舷主锚重达三十一英担,这本来就是个困难的任务,而现在这个任务就更加困难了。

因为他们必须同时用绞船索把船牵曳过小海湾,来拉起前面的另一只锚。一阵紧张剧烈的活动开始了,在“所有人上船去乌龟之乡”的曲调中,起锚机绞盘不停地转动着,掌帆长和他的助手们跳来跳去,在船舷两侧跳进跳出,活像一群急躁的猿猴。

过了一些时候,舰长才有工夫问:“沈,所有人都上船了吗?敌人可能就在我们的背风面——我们得立刻起航,况且现在一直是南风,谁要是留下了,很可能会在这儿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阁下。”沈楠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苦笑道“侯隆先生和他的部下都还在岸上,不过您放心,装好最后三桶淡水就完了。”

“侯隆先生?”

马西亚尔舰长叫道,“上帝是我的生命,我本来差点会发誓,说他乘小艇来了,给他放一炮。”

“是,阁下!”

他们一共给岸上的人放了三炮,每炮之间隔了一长段时间,同时“海神”号不断在小海湾里移动着;不过一直等它几乎处在左舷主锚的上方,一直等锚链几乎笔直地垂在水里,补给官和他的部下才到了登陆地点。

“他们底搞什么鬼啊?是不是想让我们什么都捞不着?”

马西亚尔舰长回头看了一眼已驶出港湾,正向这边发信号的“公约”,恼怒地瞟着清一色的大海,海面刚刚被一阵求之不得的、和潮汛方向相同的微风吹皱了。

“派单座艇去接他们,贝尼托上尉,有事吗?”

“请你原谅,阁下,”大副指着绞盘说,“起锚机又出老毛病了。”

怕什么来什么!马西亚尔舰长头都大了,猛拍了下额头,然后命令道:“赶快松开大轮索。”

他们快速松开了大轮索,减轻了锚链上的张力,沈楠甚至爬到了绞盘棒下棘爪铁轮圈旁边,试图像上次一样解决问题。

但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幸运了,一根棘爪的尖齿已经掉了,另一根也扭歪了,随时都可能断裂;要是在锚链蹦紧的时候它断裂的话,那么海浪的任何涌动、船的任何颠簸,就都会把巨大的力量传导到绞盘棒上,让起锚机绞盘反转,把水手们摔得就像九柱戏里的柱子一样——而且是血淋淋的九柱戏。…,

“需要去把熔炉支起来吗,舰长先生?”沈楠问道。

早晚得这么干!新的棘爪必须锉好,敲打好,恰到好处地淬火,然后安装好。但这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真要是按部就班的来,那他们就不仅会错过海潮,而且会错过吹动着三角旗的、有可能增大的柔风。

“不了,”马西亚尔舰长说,“我们用伏约尔粗索连接滑车索绞盘来起锚。”他说话的时候,沈楠看见掌帆长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掌帆长一直在军舰上服役,在此之前,曾为托斯卡纳海军服务过六年。他从来没用伏约尔粗索起过锚。事实上,这是一种过时的做法。

马西亚尔舰长的经历则恰恰相反,他一直的是海军的敌人,曾经在几艘非常过时的海盗船上呆过;而且碰巧他指挥的第一艘战舰,就是一艘老式的横帆双桅船,一直习惯性地使用伏约尔粗索。

几乎不加停顿地,马西亚尔舰长马上叫来了包括沈楠在内的所有候补生们,言传身教道:“我要叫你们看看怎样用伏约尔粗索来起锚,要留心观察。你不太经常能见到这种起锚办法的,可它也许会让你们不错过一次很重要的海潮。”

他们跟着他走到下层,到了挡浪板跟前。他在那儿评论道:“这是与众不同的伏约尔粗索,邦顿,按‘飞鱼’号的做法继续干。”

说话间,邦顿已经把单滑轮的大铁块取了出来。

“现在,注意看好,他把它系在锚链上了——他把滑车索穿过它——滑车索拉到自己的绞盘上了,绞盘的固定部分用缆索拴在缆柱上了。这样你就有了一个直接用滑车索拉重物的机械装置,而不是固定不动的一截绳子,明白了吗?”

不知道他说得太快,还是道理很深奥,沈楠似懂非懂。而眼前的一切,也让他意识到掌帆长为何恐惧。

伏约尔粗索的铁块很久没用过了,它在拉力下断裂了开来,水们只好用各种各样的替代品来代用。令人倍感欣慰的是,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锚链真的成了垂直。等他们重新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单座艇已经空空地挂在船舷边上,驾驶单座艇的水兵们都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起来了。

信号官从艉楼上跑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舰长先生,司令官问我们为什么还不起航?”

马西亚尔舰长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如实汇报,并告诉他麻烦已经解决了。”

“是,阁下。”

“爬到桅杆上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水手们麻利地登上了帆桁。

“把帆扯起来,把帆展开。”

他们扔下束帆索,把风帆夹在胳膊下面。

“把帆放下,扣住帆脚索。”

一道道命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风帆落下了。左舷值班哨收紧前桅中桅帆的帆脚索,右舷值班哨收紧大一接帆的帆脚索,见习水手和不当班的人收紧后桅帆的帆脚索。

接着,稍稍比命令超前一些,他们走到扬帆绳跟前,把帆桁扯了起来;紧接着是上桅帆,风帆又都调整到了顺风的方向,而等“海神”号轻松地移过左舷主锚上方,毫无阻碍地把它拉起来,大家又重新跑回起锚机,把锚链拉了进来。

水手们不假思索,轻松地完成了这些动作,这种轻松是经过长期操作而得来的。但同时大家却都一声不吭,他们极其匆忙地出海,而且可能很快就有战斗,一点也看不见之前那种愉快的兴奋。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简单的公爵大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忙碌,舰队终于完全离开岛屿的背风面。

考虑到各舰和随行的几艘商船航速不一,史蒂芬司令官毅然决定“公约”号不参于追逐。而是命令“海神”号、“骑士”号和“英雄”号执行这一油水充足的任务,并约定了航线,一旦任务完成后无法汇合,那就各自前往澳门。

这让志在必得的“海神”人欣喜若狂,无需舰队下令,就把上上下下的翼帆升了起来,调整航向准备去拦截那艘陌生船。

航海官已经仔细地测量了它的方位,而且他还看出来,那艘船是左舷抢风航行的,或者至少朝顺风方向偏一个罗经点,而且还升着所有下桁大横帆和中桅帆。

“海神”号现在的速度是八节,而马西亚尔舰长希望到傍晚就可以在海平线上看到它的桅顶,然后在天没黑的时候,准备把支索帆以外所有的风帆都收起来,晚上潜伏起来,就好像躲在海平线下面一样,等黎明时分再扯满风帆突然出现在它面前。

“如果主力舰队追不上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没碰上风暴,那明天下午就能再次汇合。”

在大桅顶的横桁上,他用望远镜扫视远处的海面,从右舷扫过二十度角,就是前桅上桅帆的纵椽。在他的下面,他听见前桅楼里有人正用急迫的语调低声交谈着,说话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不过他们的声音比耳语也高不了多少。

马西亚尔舰长很是不满,禁不住地来了句:“二副先生,如果你真担心走散了的话,完全可以换乘‘公约’号,现在还来得及!”

沈楠可不想被人笑话成胆小鬼,连忙回道:“舰长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请你闭上那张乌鸦嘴!”

说话间,左舷船头不远处出现了鲸鱼。数目很大的一群鲸鱼,在不到一英里范围的海面上喷水。

包括马西亚尔舰长在内,所有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鲸鱼在一起——肯定超过了二百头。

“天啦,如果以克劳迪娅群岛为基地,那该能捕多少鲸鱼啊!”前桅楼里的一个声音说。他是刚从本土舰队调来的水手,对萨累发展捕鲸业显然不是一无所知。

马西亚尔舰长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好好赚钱,等攒够了就买一艘捕鲸船,退役后来这当渔夫。”

装备一艘船可不是一笔小数字,那个水手禁不住地笑道:“舰长先生,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还真有这个想法。只是凭我那点薪水,想买船还早着呢!”

在鲸鱼后面,在鲸鱼后面很远的地方,有暗淡的闪光,那肯定不是鲸鱼的喷水。马西亚尔舰长把望远镜聚了焦,锁定住它——就是那艘陌生船,并意味深长地说道:“船会有的!钱也会有的,前提是你得好好干。”

猎物一直向前行驶着,保持着航线。但只能看见船桅,而无法看见船身。沈楠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还没等他盘算出距离,马西亚尔舰长突然俯下身子,朝甲板上呼叫。他的叫声荒谬地有节制,就好像远处的航船会听见似的:“甲板上的,把上桅杆降下来。”

下达完命令,他慢慢地爬了下来,要求部下们确保“海神”号不被发现,不过仍旧要保持和陌生船平行的航线,然后才走进了大舱。…,

在很大程度上,他是自己军舰的附属物,虽然相对而言,他的生活是和他人隔绝的,但他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了舰上的气氛。他也和这种气氛和谐一致,因为他对明天早晨的强烈企盼,已经出乎意料地减弱了很多。显然,他的心绪并没有妨碍他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为了给见习军官一个学习的机会,他还很大度的让沈楠等人进来,看着他和航海官制订了一条计算得非常精确的航线。

“先生们,今天晚上去骚扰可怜的巴勃罗是不近人情的。该死的病,连参谋长先生都束手无策。沈……尽管我对大炮的状况并不担心,但我们可能需要装填更多的炮弹,尤其是明天早上。如果你感觉胜任的话,我希望你能暂时接替他的职务。”

舰长冷不丁的话,让沈楠大吃了一惊。要知道二副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相比之下,负责火炮的炮术长则重要得多。

“我能行吗?”

在培训福建水师见习军官这一问题上,舰队司令官梅尔斯和分舰队司令官史蒂芬早就打过招呼。甚至还明确表示,包括分舰队旗舰“公约”号在内的一大批老旧舰只,不久的将来都会移交给福建水师。

所以只要有机会,马西亚尔舰长便尽可能地委以重任,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马西亚尔舰长呵呵笑道:“伙计,要对自己有信心。要知道就在七年前,参谋长先生对航海也是一无所知,然而他却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成为了一个出色的舰长,并带领我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下西洋两年多了,但对于沈楠而言,那个身份超然的公爵大人还是一个谜。眼看就要到家了,他可不想父亲问起来还像现在这般一无所知,忍不住地问道:“舰长先生,您跟公爵大人早就认识?”

“当然!”

马西亚尔一边带着他往甲板上走去,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海盗,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海盗大夫。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海盗,巴里、杰尔、霍拉、那捷儿和早就死了的艾迪,想尽一切办法折腾他。”

“他为什么会当海盗呢?”

“这个问题很好笑,”马西亚尔回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朋友,在海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左右就能左右的,只要你想活下去,那你就别无选择的。我是,参谋长先生是,包括早就回去的穆先生都是。”

舷窗盖在天黑以前就安装上了,船上看不见一丝亮光。战舰朝北偏转了五个半罗经点,在衡稳不变的微风中,把航速提高到了七节,要是有必要升起更多的风帆,也许还能把航速再提高两节。

马西亚尔舰长一边检查着帆索拴得是否牢靠,一边接着说道:“所以参谋长先生活了下来,甚至还被我们推选为萨累第一任总督。他干得很出色,比任何人都出色。而且很公正,以至于让我们想不服都不行。”

“后来呢?”沈楠扔掉橡木桶上的绳索,并让开身体请他坐下慢慢说。

“后来就跟西班牙人开战了,杰尔的旗舰‘胜利’号肯定见过,那就是参谋长先生带着一帮伤员和尼德兰俘虏从西班牙人手里抢过来的,之前叫‘圣费尔南多’号。说起来真难以置信,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死在西班牙人手里,然而他们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抢了一艘大战舰。”…,

马西亚尔舰长说得很凌乱,连时间顺序都搞乱了,但沈楠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找来了一瓶朗姆酒给他解渴。

“……他最得意的手笔,莫过于横越大西洋洗劫白银舰队。由于准备充足,我们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价值四百二十万杜卡特的黄金白银,整整填满了六船舱!亲爱的朋友,你难以想象我们当时的心情,那么钱!就摆在眼前……”

一次就抢到相当于大明两年岁入的财富,不死心塌地的跟他混就见鬼了!沈楠这才意识到董南为什么会那么受尊重,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问道:“舰长先生,那您分了多少?”

“三千多金币吧。”

“这么少?”

“不少了!”马西亚尔舰长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要知道我们一共去了一千多人,而且还要跟尼德兰混蛋分一半。”

“那参谋长先生呢?”

“他当时是‘海神’号舰长,可以拿双份战利品,也就是说比我们多一倍。”

抢了那么多黄金白银,作为主要决策者和指挥者,自己竟然只拿了不到七千金币。沈楠彻底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如果在大明水师,军官们至少要分到一半以上。小喽啰们非但肉吃不着,甚至连汤能不能喝上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我说他非常公正,比‘公正的艾迪’还要公正。”

马西亚尔舰长话锋一转,指着桅顶上忙碌的水手们,意味深长地说:“沈,或许你会认为参谋长先生不近人情,会认为作为同乡,他却没有给你们任何照顾。但这恰恰证明他处事的公正,毕竟作为大家推选出来的高级代表,他必须维护大家的利益,而不是某一个人。”

沈楠可不想给眼前这位留下什么坏印象,顿时连连摇头道:“没有,真没有。舰长先生,我只是感觉有些好奇。”

“事实上我对他同样好奇。”

马西亚尔舰长笑了笑,放下酒瓶继续说道:“他就像上帝派来专门拯救我们似的,让我们这些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葬身大海,或被套上绞索的苦命人脱离了困境。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已经成了军官,成了真正的贵族。”

有名无实的爵位,巴里集团是从不吝啬的。自跟西班牙签订休战协议后,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托斯卡纳、曼托瓦或乌尔比诺贵族。

要钱给钱,要地位给地位,难怪那么多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呢!沈楠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叹道:“公爵大人不简单啊!难怪穆先生赞誉有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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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仁慈的司令官

事关全舰官兵的福利,刚被委以重任的沈楠不敢有一丝懈怠。

不但一次又一次的检查各炮组的准备情况,甚至还一直检查在甲板上同值星官一起熬夜。在午夜值班岗结束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艘陌生船的灯光,一线灯光,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一线,而且比本来应该看到的地方更偏向西面。

到凌晨时,他看见了陌生船本身,它在低矮的灰色天空下心平气和地保持着航线。

马西亚尔舰长穿着睡衣再次出现在甲板上,已经是早出六点。军械官起得要比他早得多,穿着干净的白帆布裤子和格子布新衬衫,一条训练时碰伤的或者扭伤的腿,令他行动笨拙,但他以惯常的、心怀愠怒的干练,在大炮周围步履笨重地走来走去,检查着设备、瞄准器、驻退索。

他来到后甲板上那些大口径短炮前,引发了一阵强烈、呆板的难堪,自己却显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手触帽檐向舰长行了礼,手里拿着夜用望远镜站在那儿。

马西亚尔舰长接过沈楠递上的望远镜,全心全意地转向了他们要追逐的那艘航船——他在海上生活近二十年了,在很大程度上他是个海上的掠夺者,只要激烈战斗的可能性很大,那他就会变得完全心无旁骛——现在他用世界上最自然的声调说:“早上好,军械官。恐怕今天早上不大可能耗费你的弹药了。”

升起的太阳证明他说对了。

太阳展示了一群手扶陌生船船舷的人们,他们衣衫褴褛,有些人留着长长的胡须,有些人则抽着雪茄,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然而根据联合舰队的作战条例,任何时候都不得小看尚未真正放下武器的敌人。无需马西亚尔舰长下令。大副便斩钉截铁地大喊道:“值星官,起鼓!”然后回过头来。朝舰长说道:“阁下。请。”

马西亚尔舰长迅速巡视了一遍,随即命令道说,“所有水兵都在岗位上,处于戒备状态!”

“是。舰长先生!”

沈楠敬了个触帽礼,鼓声响了起来。甲板上的那些隔板全都消失了,“海神”号可以从船头望到船尾,它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而所有的水兵都跑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他看见掌帆长在船首楼上。船匠和助手们在抽水机旁和翼舱里,军械官和他手下的军士、助手们在弹药库里各自的位置上待命。

穿睡衣指挥战斗显然不太符合事宜,事实上马西亚尔舰长也不认为前面那艘追逐了一夜的双桅船,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胆敢不停船。但他必须下去换上笔挺的麦哲伦外套,因为他要体面的方式接受对方投降。

“也许这样最好。”掌帆长一边估摸着等会儿有多大收获,一边朝桅顶上摇了摇头。“也许……喂。船头的大桅张帆索。艾兹尔先生,我看它会磨损前桅和大桅的上桅帆。”

“海神”号已占据上风。而且两船之间的距离不到四锚链,从追逐的角度上来看,他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但那次对抗演习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尽快猎物已在劫难逃,他还是按照作战条例不折不扣地下达着调整风帆的命令。

等太阳离开海面有一巴掌高时,舰长又回到了甲板上,他站在那儿,一只手臂勾住迎风面后桅中桅杆的后支索。“海神”号已经做好了战斗前的最后准备,现在所有人和舰长一起正投入到俘获敌船的行动中。…,

他们要尽可能快驶近猎物,但不想过分靠近而危及它宝贵的圆木、帆布和索具。他们的猎物扯着一半的中桅帆,依然按照原来的方向航行,对“海神”号上的喊话听而不闻;

就在沈楠等着舰长的命令,亲自点燃早进入射程的船首大口径长炮时,风向突然变了!因此,“海神”号不得不调整角度,迎风斜驶,在增强的大风里顶着逆浪,试图在两沙漏内补足距离。

这是可以做到的,但这需要非常高超的航海技术,需要非常细致地了解船的性能,需要非常特别地把上风舵调整到精确的位置。

“降前桅上桅帆!后三角帆左偏一个罗经点!”

随着舰长的一道道命令,“海神”号正在用每一种可能的赛船策略,去缩短和被追逐者的距离;

最熟练的舵手们,成对地在舵轮上掌着舵,铁了心不想增加哪怕一英寸的偏航,他们不停地寻找办法把它转到更靠近风的方向;与此同时,满怀期待的水兵们,执行着舰长命令的哪怕最微小的风帆调整,他们的操作惊人地完美,那是长期的训练和强烈的热忱换来的。

从马西亚尔舰长那方面说,他也感到了和船的完美联系。抢风行船是他和它可以做得非常出色的事情。他站在那儿,随着甲板的颠簸而摇摆的时候,感到了它最细微的偏转或者停顿。因为距离赤道很近,早晨的海风还是很凛冽,而浪花,以及“海神”号每次撞上大浪时扫向船尾方向的大片海水,就显得更加凛冽了。

“尼德兰船!伙计们,看来第一炮要由我们打响了!”

舰长的话就是命令,沈楠早就急不可耐了,立马举火杵,“嘭”的一声,发射出第一枚炮弹。随着刺耳的呼啸声,炮弹掠过尼德兰船头,在它不远处的海面上激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柱。

这是警告,要求其收帆下锚的最后警告!

“尼德兰商船‘布恩耶稣’号,鉴于你们擅闯乌尔比诺克殖民地克劳迪娅群岛领海,现乌尔比诺海军的名义命令你停船接受检查……”

乌尔比诺领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在南太平洋漂泊了近两年,从未听说过弹丸小国乌尔比诺,在太平洋也有一块殖民地的尼德兰船长被搞得啼笑皆非,立即举起喇叭喊道:“我们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你无权命令我们做任何事!”

“那就让我们的大炮跟你对话吧!”

马西亚尔舰长冷哼了一声。随即回头吼道:“二副先生,上链弹!给我瞄准点。打掉他们的桅杆。”

“是。阁下!”

“嘭嘭嘭……”

上甲板舷炮一门接一门的发出了怒吼,一团团白烟冲出炮口,紧接着吐出一片明火。冲劲消失之后,白烟随风飘荡。像一朵白云从水面上升起,穿过“海神”号的桅杆。远远的向下风方向飘去。

见第一轮炮击似乎并没有给“布恩耶稣”号造成多大伤害,沈楠急了,轻轻一跃。跳到一门炮上。全神贯注的观看弹着点。

“木头碎片打飞起来了!”

“斜桅打掉了!二副先生,干得漂亮!”

面对着火力几倍于己的敌人,尼德兰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不等“海神”号展开第二轮炮击,便老老实实的升起了白旗。

“浪费我的炮弹,还准备给挂救生索的地方开几个窟窿呢。”马西亚尔舰长从艉楼上跳了下来。很是不屑地说:“杰夫利上尉,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们陆战队了。塞瓦斯蒂安中尉。把笼子里那几只小畜生放出来,看它们能不能找到‘公约’号。”…,

“肯定能找到,舰长先生,不信我可以打赌!”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信鸽系统,只能保证两个固定地点的通信。像这样从移动的战舰上放飞,去找另一艘移动的战舰还在试验阶段。但塞瓦斯蒂安中尉却满怀信心,毕竟跟主力战舰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多少,更何况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信鸽极少会被干扰,而目标也更容易找。

猎物到手,舰长的心情大好,居然很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好吧,那就赌它们的命。如果找不到还有脸飞回来,那就直接送到厨房。烤还是炖,相信南希先生会有办法的。”

中尉被搞的哭笑不得,禁不住地提醒道:“阁下,要知道它们可是情报委员会的财产。”

“不就是几只鸽子嘛,回头我赔你十对!”

事实证明,中尉的判断还是正确。三个半小时后,陆续放飞的四便信鸽,便栖息在二十对海里外的“公约”号上。

正跟塞万提斯神父探讨大明政治的董南,立马结束了才刚刚开始的话题,同史蒂芬司令官和妻子一起,听起了随舰情报委员会参谋有关于“海神”号的汇报。

“……那是一艘为纪念尼德兰航海家范努尔特而命名的船,排水量三百四十多吨,船员一百二十三人,在此之前一直南太平洋游弋,多次袭击停泊在新大陆西海岸,甚至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商船。”

董南乐了,抬头笑道:“海盗船,不知道西班牙当局有没有悬赏。如果有的话,我不介意让‘海神’号的弟兄们额外再发一点小财。”

“那他们肯定死定了。”

参谋微微的点了下头,放下手中刚翻译过来的情报继续介绍道:“在他们试图从太平洋回国之前,曾进入过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的核心地带。从马西亚尔舰长缴获的航海日志上来看,他们非常之狡猾,为了迷惑已察觉其行踪的西班牙人,甚至安排了一出出色的喜剧。”

克劳迪娅顿时来了兴趣,如有兴趣地问道:“喜剧?”

“是的,陛下,”情报参谋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说道:“他们升起了西班牙国旗,让一些水手穿上修道服,使他们看起来像神职人员。当西班牙人靠近时,他们从护墙后面慢慢地露出头,怀着极大的钱财喃喃地祷告。

那位尼德兰船长凭着多年职业客栈老板的殷勤之态,接待了我们的西班牙朋友,并用流利的法语告诉他们,他的船是法国船,而且还获得了西班牙国王陛下的恩准,可以在东印度群岛地区从事贸易活动。他还遗憾地告诉来访者,说他的大副刚刚死去,因此他很不清楚船现在到了东印度群岛哪一部分。他进一步的告诉西班牙人他急需补给。”

海盗的故事总是那么吸引人,更何况这不只是故事,而是真人实事。克劳迪娅接着问道:“后来呢?”

“正如您所预料的一样,那位登上敌舰的优秀军官完全被这出喜剧所欺骗。立即给了他一些大米和牲畜。第二天又来了一个级别更高军官,假装是法国船的故事又讲了一遍。而那个级别更高的西班牙军官居然又信了。”

情报参谋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他被获准购买他所想要的一切东西,并可以在海岸边抛锚。为了加快他的工作进度,那位尼德兰船长还派了一个能讲西班牙语的水手上岸。那个水手回来报告说,西班牙人甚至从未想到。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又处在他们的大西洋舰队和东方舰队如此好的保护下。会有什么尼德兰船向他们发起进攻,事情看起来很安全。”…,

“他们显然去的是菲律宾腹地,”史蒂芬司令官看了一眼海图。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有马尼拉一带相对安全。毕竟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从未涉足过那里。”

“是的,阁下。”

情报参谋站起身来,指着海图说道:“他们到的东方正是马尼拉,可是两个多次听说过有关于法国国王和西班牙国王给这为陌生船长授权的故事,却从来没见到过授权书的西班牙人,最后还是开始担心起来。他们把自己的疑虑向菲律宾总督如实汇报。并派一个上尉带着一个学识渊博的牧师再次登上‘布恩耶稣’号。

毫无疑问,后者是打算鉴别那些授权文件真伪的。对于那位胆大包天的尼德兰船长而言。这无疑是见棘手的事。因为他的所有官方文件,都是由和西班牙公开开战的拿骚莫里斯王子签署的,但来者看到王子的署名时,这出小小的喜剧也就随之而结束了。”

“真是一帮胆大包天的混蛋!”

“的确胆大包天,他们引起了西班牙人的恐慌,并趁机抓获了许多船只,登陆的小分队有摧毁了许多村庄和房舍。最后甚至胆敢驶进了马尼拉湾,冒着西班牙舰队的弹雨,向许多土著船只开火。

然后又花几天时间,在港口外拦截那些开往西班牙进贡的船只,并抢走它们装运的货物。作为最后一次挑衅,他们捎了一个口信给西班牙总督,告诉他很快将拜访他的首府。然后才打算离开,开始更进一步的征服事业。”

由此可见,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军事力量有多薄弱,居然让一艘尼德兰武装商船吓成这样。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么说,‘海神’号的收获不菲了?”

“是的,参谋长先生,”情报参谋翻开了一眼清单,眉飞色舞地笑道:“赃物都在巴达维亚套现了,这给我们省了不少事,价值二十多万杜卡特的黄金白银,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令克劳迪娅倍感震惊的是,史蒂芬司令官突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命令马西亚尔舰长,船长留下,其他人扔进大海。并由大副接管‘布恩耶稣’号,水手和炮手从随后赶到的‘骑士’号和‘英雄’号上抽调。”

“是,阁下。”

“杰克,这……这……,这合适吗?”

克劳迪娅显然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满是期待地看着丈夫,希望董南能给那些尼德兰人条生路。

放是不可能的,留下又要人看管,甚至都不能送往刚命名的克劳迪娅群岛,毕竟那里只有不到两百个陆战队员。为了确保舰队行动的隐秘性,这是眼前最好的处置方式。只是史蒂芬这个命令下得太不是时候,竟然当着克劳迪娅的面说。

董南既不想让妻子认为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又不愿给史蒂芬以什么事都管的感觉,只能耐心地解释道:“亲爱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可怕,马西亚尔舰长会给他们几条小艇,还有淡水和食物,我想安全上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史蒂芬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了,连连点头道:“是啊陛下,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要知道他们对这片海域非常熟悉,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甚至我们都不知道的小岛。”

“可就算找到了他们也回不去啊!”

“陛下,您太仁慈了,他们都是海盗,穷凶极恶的海盗!能袭击西班牙人,也就能袭击我们的商船。作为确保太平洋航行安全的分舰队司令,我必须要为包括您和公爵大人在内的所有东印度公司股东负责,所以必须要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流放!”

董南接过话茬,深以为然地说:“这就是流放,亲爱的,他理应受到比这更严厉的惩罚,而司令官先生却仁慈地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而这在乌尔比诺、托斯卡纳乃至萨累都是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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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市舶司提举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市舶司提举

“……查穆玉峤乃忠良之后,先家乡匪患,不幸流落海外七载。然心怀故国,历尽艰辛,万里回朝,因为精通夷务,协助抚夷有功,今特授福建市舶司提举,以助海道管理夷务。又查西夷窥视鸡笼、好生事端,令穆玉峤兼领鸡笼县,严密监视红夷,切勿令其偷奸耍滑。另赐银三百两,钦赐!”

事实证明,沈老将军的注没下错。

年前取得的“辽东大捷”,不仅一举解决了悬而未决的台湾问题,而且让参战的福建官军纷纷升官发财,要不是半路上碰上了个名不经正传的毛文龙,那这一天大的功劳也用不着跟辽东巡抚王化贞分了。

美中不足的是,尽管沈老将军和刚卸任的福建巡抚徐学聚,再三强调穆秀才在此役所发挥出的作用,但论功行赏时却没他的份儿。直到新任巡抚商周祚收到今年的那二十万两白银,穆玉峤才当上了这个从五品的官。

福建水师回来了,但宝刀未老的沈老将军却要被调往辽东。从今往后,就得跟眼前这位赫赫有名的清官打交道,穆秀才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对于这个跟西夷过从甚密的年轻人,商周祚是早有耳闻。要不是有前任巡抚徐学聚、沈老将军、俞咨皋以及王梦熊等福建大员撑腰,不是刚取得了振奋人心的“辽东大捷”,他非得治他个里通外国之罪。

但他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得知福建这两年押往京城的那四十多万白银,都是他从盘踞在鸡笼(台湾)的西夷手上要来的后,同样刚上任的户部尚书简直把他当成了摇钱树,竟然接二连三地上了四道奏折,恳求委以重任,好让他给入不敷出的户部送更多的银子。

辽东危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同样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叶阁老,经再三权衡后,还是促成了这一不符合常规的任命。

见谢完恩的穆秀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愣是没把他像沈老将军和徐学聚一样当成自己人,商周祚很是不悦。但想到没有他就别想再从西夷手上拿到钱,不得不放下身段,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和声细语地说道:

“穆大人,本官初来乍到,公务繁多,日前多有怠慢,还望你别放在心上啊。既然同朝为官,那就要有个同朝为官的样子,本官不通海事,沈老将军又要高升,今后还得多仰仗你呀!”

“大人言重了,”穆秀才缓过身来,连忙躬身说道:“下官深受皇恩,为朝廷效力那是本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关于穆秀才的任命,朝廷含糊其辞,甚至有些自相矛盾。一时半会间真不知道让他留在福州接管市舶司,还是让他去鸡笼(台湾)开府建衙的商周祚,面无表情地说道:“穆大人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人言可畏,长此以往,必生事端啊!”

毫无疑问,他是指自己跟东印度公司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或许在他看来,自己跟那些勾结西夷的海商没多大区别,只是朝廷正值用“钱”之际,不想因此而断了一条财路罢了。

穆秀才暗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一定谨记。”

令他被感意外的是,商周祚并没有继续敲打下去,而是摇头晃脑地吟起了诗来。

“天地信无垠,小智安足拟。爰有西方人,来自八万里。言暮中华风,深契吾儒里。著书多格言,结交尽贤士。淑诡良不矜,熙攘乃所鄙。圣化被九埏,殊方表同轨。拘儒徒管窥,大观自一视。我亦与之游,冷然待深旨。”…,

这是首辅叶向高十几年前任南京礼部右侍郎时,为结识学识渊博的利玛窦感到高兴而欣然写下的诗。穆秀才蓦地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道:“这首《诗赠西国诸子》,下官略有耳闻,没想到大人也听说过,甚至能背出来?”

“本官不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就诗论诗,跟写这首诗的人没一点关系。”

商周祚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正如诗主人所说的那样,自古来华洋人中,其道德学问,有一如利子乎?毋论其它事,即译《几何原本》一书,便宜赐葬地矣!”

这个典故,穆秀才想不知道都不行。

十三年前,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在京城病逝。依照惯例,客死中国的传教士都必须迁葬澳门神学院墓地。而利玛窦生前曾有在京郊购买墓地的愿望,外国传教士和中国教友也希望皇帝能赐地埋葬利玛窦。

但假如这样,就等于认可了外国教会在中国的合法地位。传教士们经过协商,便以一个西班牙神父的名义,向皇帝呈上奏疏。明神宗是个懒惰成性的人,素来疏于批阅奏章,第三天才将奏疏批转给了内阁大学士叶向高,让其按惯例处理。

叶向高由于曾与利玛窦结下深厚的友谊,便吩咐手下把奏章从户部调出,转由礼部处置,利玛窦最后被准许葬于京郊。当言官们以“从无此例”为由反对此举时,叶向高说出了刚才那副话。

商周祚当着穆玉峤的面提这些,无疑表示他不是只认死理的迂腐之人。穆玉峤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脱口而出道:“大人放心,只要您在鸡笼问题上能萧规曹随,那东印度公司之前的承诺将同样有效。尤其在租金上,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沈老将军高升,徐学聚致仕,除了眼前这位外,能跟东印度公司说上话的都走了。正如穆秀才所说的那样,商周祚的确担心租金因此而收不来的问题。

令穆玉峤更意外的是,商周祚竟然似笑非笑地说:“萧规曹随?穆大人,我想你误会本官的意思了。事实上有你这位既精通夷务,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的鸡笼县在,本官从未担心过这些。只是除了鸡笼县外,穆大人还兼市舶司提举,作为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穆大人是不是来点新人新气象啊?”

商周祚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开禁了,那想堵也堵不住。反正朝廷先缺银子,还不如把海商们的走私行为规范起来,为朝廷征收更多的船钞和货税。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早在嘉靖年间,浙江监察御史葛旬就曾上过《开岛疏》,建议朝廷采取恩威并施的措施,一面调集重兵大兵压境,迫使葡萄牙人拆除碉堡,撤走军队,一面在岛上设立署衙,管理集市,并且按照货物流量征收赋税。葛旬坚信,若如此“必可收百世之利也。”

而这一在后世看来最正常不过的解决方案,却立刻引发诸多大臣的攻击。强硬派认为,泱泱天朝,岂能纵容走私,对此等事情必须严惩。结果,葛旬被夺职罢官,而力主武力解决的右副都御史朱纨被委任为闽浙总督,受命讨伐双屿岛。

商周祚能做到这一点,的确很不容易,哪怕是“隆庆开关”后的今天。然而自东印度公司跟福建巡抚衙门和水师达成默契后,市舶司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按照进贡勘合,征收几年一次随进贡船队而来的商船船钞和货税了。…,

在租金之外再加征关税,无疑会增加贸易成本,伯爵不会答应,东印度公司更不会答应!穆秀才头都大了,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摇头苦笑道:“大人,以下官之见,凡事不能矫枉过正。一旦真要是那么做了,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穆大人何出此言?”

“‘东南大警’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想必大人也不愿看到澎湖乃至整个福建沿海再被袭扰吧?况且事有轻重缓急,就算大人想征,那也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否则尼德兰舰队卷土重来,我们可真就束手无策了。”

你到底是大明的官,还是洋人的官?商周祚很是不满,冷冷地问道:“照穆大人的意思,那市舶司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恕下官直言,市舶司早就形同虚设了!”

穆秀才略作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佛郎机舰队早在一百年前,就对东方开始了的武力扩张。正德四年(1509年),他们在印度第乌港海战中击败了土耳其—印度联合舰队,继而在印度果阿建立了他们的东方殖民总部;正德六年夏,又以重兵悍然发动了对马来王国的进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满刺加。

接下来的几十年,锡兰、古里等大明属国相继落入其手。至于琉球,早就成了海匪和倭寇的老巢!国都亡了,哪有什么进贡?可以说浙江、福建和广东三司这几十年来接待的使团,几乎都是骗子。所谓的万国来朝,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明贸易是朝贡贸易,不是随便那个国家来、做什么生意都是可以的。允许朝贡的国家有一个定数,主要是一些东南亚国家。没有经过批准的朝贡,不可以去澳门,不可以来福建,甚至不可以靠岸。

而且对朝贡还有着许多限制,比如有的国家规定可以一年来贡一次,有的国家就可能三年一次。最长的是日本,甚至十年来一次。

多年的“片板不许下海”,以及西洋传教士们的保留,导致信息严重不对称,以至于一些早就不存在的国家,还接二连三地跑来朝贡。

商周祚彻底傻眼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禁不住地问道:“那高丽、老挝、交趾、暹罗和苏禄呢?”

“国虽然没亡,但使团的身份有待商榷。”

穆秀才轻叹了一气,凝重地说:“大人,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澳门的佛郎机人知道,西洋传教士知道,倭寇海匪也知道,甚至连一些像您这样的朝廷重臣都知道,只是谁都不愿意或不敢说出来罢了。”

“那你为什么敢说?”

“因为您砍不了我的脑袋!”

商周祚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仗着西夷撑腰,有恃无恐?”

穆秀才并没有反驳,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到桌上,指用几种颜色标注的西方各国势力范围,异常沉重地说道:“知我心者为我忧,不知我心者为我何求。下官虽不敢以大明苏武自诩,但也是有着一腔报国之心,只是看到的事和走得路不同而已呀!”

“你看到什么?”

“看到了什么叫夜郎自大,看到了什么叫不思进取,甚至看到了亡国灭种不久矣!”

“放肆!”

东印度公司六艘铁甲战舰游弋在福建沿海,在辽东局势每况愈下的关键时刻,就算借商周祚几个胆也不敢轻易挑起战端,穆秀才显然不会被他给吓住,竟然紧盯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大人不信,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见他微微的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商周祚急了,声色俱厉地喝道:“站住!你给本官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大人还是尽早备战吧!”

穆秀才回过头来,指着地图上的澎湖列岛,冷冷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尼德兰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而且兵力是东南大警时的几倍。不当这个从五品市舶司提举,草民一样会用自己的方式报效朝廷,还望商大人到时候别拖我们的后腿。”

沈老将军眼看就要被调往辽东,连俞咨皋和王梦熊手下的兵都要带去,红毛番真要是这个时候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怕什么来什么,商周祚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抓住穆秀才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穆大人,消息可靠吗?”

加征走私海商船税和货税的事他显然不会再提了,目的已经达到,明秀才可不想因小失大,立马重重的点了下头,异常严肃地说道:“据我所知,从本土增援东方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两个月前就已安全抵达了马六甲海峡;除此之外,他们还获得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支持,也就是说我们将要同时面对两个西方国家的挑战。另外,澳门和鸡笼都将是他们的攻击目标。在董大人的援军没抵达之前,澎湖只能靠大人自己。”

两个月前就到了巴达维亚,这不是意味着战斗很快就会打响吗?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商周祚是心急如焚,禁不住地埋怨道:“穆大人,你口口声声要报效朝廷,可这么紧急的军情,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禀报?是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圣旨不开口啊?”

“大人想哪儿去了?”

穆秀才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说道:“事实上下官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就算皇上不给这个乌纱帽,下官也同样会向大人据实禀报。”

想到沈老将军那火爆脾气,商周祚自言自语地说:“谅你也不敢瞒着。”

英尼联军的第一目标肯定是澳门,穆秀才可不会在此久留,便接着说道:“在援军没有抵达之前,杰尔司令官那边我们是别指望了。鉴于官军火器无法与之匹敌,下官打算赶往澳门向佛郎机人采购一些,如果动作够快的话,或许还能来得及。”

守住就是胜利,至于歼灭来犯之敌,凭水师那是想都别想的。而要守住就要有同样犀利的火器,尤其是能给铁甲战舰造成杀伤的火炮。

商周祚可不想刚上任就成为千古罪人,再次权衡了一番后,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早去早回,对了……一应花销从那二十万两里支取,户部那边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大人!”

穆秀才前脚刚走,巡抚衙门后脚就忙碌了起来。刚立下赫赫战功,正忙着花天酒地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以及收拾行装准备去辽东上任的沈老将军,相继被商周祚请了过来,紧急研究对策。

与此同时,海峡对岸的东印度公司首航舰队也取消了休假。

刚经历过一次实战的华人海岸警备队员们,在伯爵的命令下再次登船,试图赶在英尼两国东印度公司联军舰队发起攻击前增援澳门。至于台湾……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岛是死的,尼德兰人想搬也搬不走,就算被他们暂时占领了也能收回来。

相比之下,处在最前线的澳门则显得风平浪静。

由于正是澳门葡人要从内地收购生丝、瓷器、砂糖、麝香等大明物产,准备装船,到六月份运往日本长崎和马尼拉的时候。所以也是广东商人走私到澳门的季节,更是关闸士兵趁机勒索收受贿赂的好时光。

做生意的做生意,以打击走私的名义大势勒索、中饱私囊的中饱私囊,祈祷的祈祷……除了早收到消息的奥普多尔总督,以及金尼阁、汤若望和邓玉函等为数不多的耶稣会传教士外,谁也想不到由十六艘战舰和武装商船组成的英尼联合舰队,正扬着铺天遮日的风帆,浩浩荡荡地往澳门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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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宣而战

“……胡椒两万七千二百斤,每百斤二钱一钱六厘,征税纹银五十八两七钱五分二厘;象牙一千一百斤,每百斤八钱六分四厘,征税九两五钱四厘;苏木二十三万四千九百斤,每百斤四分三厘,征税一百零一两零七厘;肉豆蔻十万三千八百斤,按每百斤四钱三分,征税四十四两六钱三分四厘米;玳瑁五千三百斤,按每百斤五钱一分八厘,征税二十七两四钱五分四厘。沉香一千零四十斤,按每十斤一钱三分八厘,征税一十四两三钱五分二厘……共有各种物品九十三万五千六百余斤,共需纳陆饷税一千二百七十三两四钱六分三厘!”

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每有商船进港,澳门及香山县的大明官员们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敬业。海道副使、市舶司提举、香山县令、备倭、巡缉,乃至本应在莲花茎看守关闸的把总都蜂拥而至,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中饱私囊的机会。

今天同样也不例外,一艘刚从马尼拉来的四桅帆船前脚刚进港,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后脚就到了,生怕来晚了没得分。

作为名义上的澳门总督,奥普多尔自然不能缺席。跟这帮地头蛇挨个儿打完招呼,便同金尼阁会士静静地站到一边,着海道衙门的吏员们征税。

那个税官显然是个老手,干起来按部就班、轻车熟路,刚统计完船上的货物,就对半靠在舷上的葡萄牙船长说道:“查此船长三丈六尺,按海道衙门惯例,水饷(对货船征收的船税)纹银二百六十两。船长先生,可有意见?”

“没意见,”船长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一边朝岸上的大小官员们躬身敬礼,一边爽快地说道:“水饷加上陆饷。共一千五百三十三两多白银。现在就缴。”

“慢着!”一个年迈的官员突然从码头上喊道:“还有一样,船只进港,需纳一千二百两的泊税。”

“副提举阁下,按律令。葡萄牙商船可优惠三成三,在下只需要缴纳四百两。”

船长反驳的话音刚落。岸上的澳门市政议会议员和法官们突然哄笑了起来。这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市舶司副提举很是尴尬,不得不退回到海道副使身后。

对此,奥普多尔早就见怪不怪了。

按照市舶司的征税条例。这船货只要交纳两千七百多两税银。可身边的这些贪官收受的贿赂就高达三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早就进他们口袋了,又怎么会斤斤计较这点停泊税呢?

令奥普多尔直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贪污受贿也就罢了,中国政府竟然把税率定得如此低!就算严格执法,也只能收不到三千两银子,可是整船货物的价值高达七、八万两银子。税率不到百分之五。相当于欧洲国家那动辄百分之二三十的进口税,简直不值一提!

来得都是客。金尼阁可不想得罪这帮地头蛇,不知道从那找来一把纸伞,撑在海道副使身后笑道:“顾大人,这太阳毒辣的很,您还是到船舱里去喝杯茶,避避暑吧?”

老家伙连连摆手道:“神甫,本官受海道郑大人重托,一定要把外夷船只的税收搞好,不亲眼盯着不放心啊!你看看,这一条大船,估计也得有六七百料吧,整船的货物就是好几万两银子。没我们这些圣人门徒盯着,那些丘八胥吏还不把国税给吞噬得干干净净?”…,

说得比唱的都好听,赖在这里还不是为了再捞点好处?

尽管心里鄙视这位顾大人,但看在大家都是读书人的份上,加上对方是五品官,比自己足足高了好几级,不等金尼阁神甫开口,香山知县便一脸谄笑地恭维道:“顾大人忠于职守,为我等楷模啊!若是大明官员都如大人这般尽职,国事怎能糜烂如此,顾大人请。”

“哪里哪里!”

顾大人谦虚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说道:“刘提举,该征的都征完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本官就去歇会儿,你自便。”

现在的广东市舶司,早就没十几年间那么大的权力了,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想当初,市舶司是何等风光,只要外藩进贡,市舶司是说一不二。可是后来万历爷派内臣到广东提督市舶司衙门,大权操于他一人之手,那些死太监穷凶极恶,把市舶司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好不容易才罢免了太监市舶司,本来以为该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皇上又派来了海道副使并兼管市舶司。以至于本应属于市舶司的权力,基本上被海道衙门和香山县衙给吞噬得差不多了。

别人吃肉,自己却只能喝汤,刘副提举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躬身说道:“下官恭送大人。”

“嘭……!”

就在海道副使正准备移步上船之时,港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炮声。紧接着,一枚枚炮弹拖着刺耳的呼啸,重重地砸在停泊在港湾里的商船中间。掠码头上顿时乱成一团,他的随从们连忙把他拉到一边,生怕被突如其来的炮袭伤着。

“哪里打炮?哪里打炮?”

“尼德兰人!我的上帝,是尼德兰人!”

正在帆桁上收帆的一个水手惊叫了一声,随即顺着帆索滑了下来。他的喊叫声让码头陷入进一片混乱,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四处逃窜。

“来了,终于来了。”奥普多尔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神甫,这里危险,你们都回去吧。”

金尼阁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一边看着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大明官员,一边急切地问道:“那你呢?”

“不是还有炮台吗?”奥普多尔指了指身后的炮台,若无其事地说:“罗萨里奥不会让他们轻易进港的,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呆在这里看看。”

“总督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既然认我这个总督。那还不服从命令?”奥普多尔一边往自己的“洛伦佐”号跑去,一边头也不会地喊道:“蒙托里亚。送神甫先生回去!”

“是。大人!”

与此同时,大大小小十六艘英尼战舰已摆出战斗阵型,不约而同地降下中帆,小心翼翼地往港湾里攻击前进。炮台终于开火了。一枚枚铁弹恰到好处地封锁住了航道入口,迫使已逼近港湾的英尼舰队调整航向。

激烈的炮战开始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这时候登船显然不合时宜。但“洛伦佐”号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奥普多尔刚爬上左舷。十几个水手便飞快地升起了中桅帆。试图利用风力带来的机动性,规避有可能砸到锚地的炮弹。

“大人,您确定这么干没问题?”

大副显得有些紧张,一边示意炮手和陆战队员准备战斗,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奥普多尔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放心吧。航道这么窄,水深又那么浅。尼德兰混蛋是不敢轻易进来的。”…,

大副接着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去哪?”奥普多尔指着山腰上的炮台,意味深长地说道:“亲爱的科雷希,别忘了我们都是外人。反正到哪儿都不受欢迎,还不如留在这里看热闹。”

正如奥普多尔所说的那样,他这个总督大人在澳门的身份极其尴尬。大明朝廷不认,澳门市政议会不服,以至于一直都这么被架空着,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之所以陷入进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是因为大明官员再贪,但在极为敏感的主权问题上却丝毫不让步。二来葡萄牙人对西班牙很不感冒,对他这个西班牙国王任命的托斯卡纳总督,更是不屑一顾。

而为了东印度公司利益,他又不能离开这个东方贸易的风水宝地。真要是跟伯爵一道去台湾,那东印度公司今后只能像尼德兰人和英国人一样做走私生意了。

当然,曾在托斯卡纳海军干了十几年的奥普多尔,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之所以这个时候上船,是因为船上要比岸上安全得多。事实上早就一个月前接到消息时,他就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下地形,只要把“洛伦佐”号驶进岬角边下锚,那无论港外的敌舰,还是山腰上的炮台,都没法把炮弹砸向那个死角。

“嘭……!”

一枚链弹正中左舷边的那艘双桅商船,帆索噼里啪啦的断裂,中桅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倒向这边,大副连忙一把拉开奥普多尔,并急切地问道:“万一他们攻进来呢?”

“不是还有小艇吗?”

奥普多尔让开了身体,朝围过来的陆战队长、航海官和东印度公司代表笑道:“先生们,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尼德兰人打得越狠对我们越有利,也只有把岸上的那帮混蛋和中国的那帮贪官打疼了,我们才能趁机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澳门的局势很微妙,奥普多尔稍有风吹草动,以市政议会四人委员会为首的葡萄牙人,就会想方设法地让大明干预。所以这两年多来,奥普多尔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董南托耶稣会船队带来的情报让他眼前一亮,这才通过刚建立起来的信鸽网,跟伯爵和穆秀才研究出这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

作为东印度公司在澳门的首席代表,何塞先生对计划并不是一无所知,尽管同样认为有很大胜算,但面对着英尼舰队冰雹般地炮弹,还是担忧地问道:“大人,杰尔先生的陆战队和海岸警备队能按计划到位吗?如果尼德兰人从其它地方登陆并切断我们的后路,那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要是以前,凭澳门葡萄牙人和东印度公司首航舰队的力量,还真不把盘踞在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人放在眼里。然而人家得到了本土的增援,来得都是火力强悍的主力战舰,想从海上击退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只能避实击虚,把战场放在陆地上。

看着众人那一副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奥普多尔不无得意地笑道:“这一点各位无需担心,根据鲁伊斯先生提供的最新情报。杰尔司令官的先头部队已于昨天夜里抵达了珠江口,连穆先生都已经到了广州。”

“这么快?”

“是的。”情报参谋微笑着确认道:“只要尼德兰人胆敢登陆。那杰尔司令官肯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至于那帮胆敢藐视菲力浦国王和教皇陛下的葡萄牙杂种,同样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想击败一千两百多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陆战队员和海岸警备队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说凭英尼两国在东方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何塞先生乐了。指着硝烟弥漫的码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们。看来我们还需制定一个重建计划了。”

“谁说不是呢?”奥普多尔哈哈大笑道:“用中国人的话说叫不破不立,省得他们总喋喋不休地唠叨那些陈年往事。”

站在不同角度,对同样问题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

中国人认为澳门是他们的领地。让葡萄牙人居住在这里是一种恩赐。而且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葡萄牙人则恰恰相反,他们认为自欧维士在屯门竖立石碑的那一刻起,澳门就成了他们的领地。每当提前先辈们的伟大事迹,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像神话中用双肩掮天的阿特拉斯一样,从霍尔木兹到满刺加,在许多战场上都取得无数胜利的葡萄牙。其荣誉和尊严不能被肆无忌惮的践踏。

哪怕是遭到中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民族尊严被一扫而光后的今天。他们仍然像英雄般地坚守在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上。孤身与中国的排外主义与野蛮行径作顽强的斗争,直到把澳门变成真正的殖民地。

在连续不断的挫折面前,里斯本政府不仅放弃了在中国建立一个要塞的计划,而且在屯门战败后,对在他们这个帝国的未来利益也采取了致命的冷漠态度。而这些冒险家们虽然失去了国家的支持,却依然毫不畏惧,孤身与中国的排外主义与野蛮行径作顽强的斗争。这些中国人恨不得再造一座长城,以便抵御来自海上的进攻。

他们的确不缺英雄,如在屯门立下第一块石碑,最后连尸体都埋在石碑下的欧维士;必然在一片凶兆中,一直逗留在广州,最后被中国政府以骗子和间谍等罪名处死的使节托梅-皮来资等人。每当提到他们的悲惨遭遇,每当用哀婉的语气为他们祈祷时,只要是葡萄牙人无比热泪盈眶。

他们甚至认为自己以德报怨,帮助中国政府消灭了那些骚扰海岸的海盗,并赢得了这一最具排外情绪的民族的好感。

总而言之,想凭西班牙国王菲力浦三世的一纸任命和罗马教皇的敕令,别指望从葡萄牙人手里接管澳门。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奥普多尔已下定决心要取而代之,并彻底抹去留在澳门的所有葡萄牙印记,更不会将那些盖得东倒西歪的房子放在心上了。

想到这些,何塞先生点了点头,“果阿那边倒没什么,大不了把他们全押往台湾。不过中国政府这边终归是件麻烦事,如果他们不愿意跟我们打交道,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都白费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大副禁不住地问道:“总督大人,穆先生到底有没有把握?”

奥普多尔看着被轰得一片狼藉的码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葡萄牙人能给他们的,我们一样能给,甚至更多。况且澳门只是尼德兰和英国混蛋的目标之一,只要他们还想要澎湖,那就只能跟我们合作。”

说话间,“洛伦佐”号已安全抵达炮击死角,随着掌帆长的一声令下,水手们迅速收帆下锚,将船稳稳地停在岬角边。奥普多尔举起望远镜一边四处观察着,一边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他们比我们还想要维持现状,否则就别指望一心一意的平叛。而我们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甚至可以提供葡萄牙人给不了他们的、平叛所亟需的火枪和火炮。”

山腰炮台上的还击更猛烈了,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战舰寸步难行,只能港外远远的还击。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就市政议会囤积的那点弹药,以及那些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火炮,奥普多尔可不认为他们能坚持多久。不宣而战的英尼舰队,能否一举攻下澳门,完全取决于中**队的态度。

如果他们也像自己的长官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那奥普多尔只能毅然放弃“洛伦佐”号,趁英尼联军登陆之前抄近路跟伯爵汇合。如果把守关闸的那一队明军能投入战斗,“洛伦佐”号则需在“最前线”坚持一会儿,给中国政府留一个“抗击海盗”的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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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麻烦的“海事”

次日拂晓,英尼联军继续向澳门猛烈开火,从四面八方包围这块殖民地。

一支由火绳枪和轻炮武装起来的800人的尼德兰步兵,在两条三桅大帆船的掩护下冲上了挡狗滩。正在加思兰炮台上指挥战斗的罗萨里奥,再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了。只能让治安官瓦林诺带领5个葡萄牙人和一些黑奴冲上前去,试图阻止英尼联军登陆。

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瓦林诺寡不敌众,就退守到攻击澳门城的话必经之地----东望洋山,并伺机袭击敌军。

码头上的守军也坚持不下去了,近两百名葡萄牙人见无法固守阵地,便且战且退。警钟敲响了,妇女们一片惊慌失措,纷纷逃向圣保禄教堂避难,金银珠宝也都藏到了这里。因为在他们看来,三巴炮台的大炮可以使教堂安全无虞。

金尼阁、汤若望、邓玉函等耶稣会教士则腾出地方让圣嘉罗堂的修女们居住,自己则跑到山上的堡垒迎敌。其他居民没有任何武器装备,也没有领头人,乱哄哄的,一齐拥到前线。

澳门处境危在旦夕,幸亏尼德兰人和英国人没有察觉到他们是仓促应战。在准备攻占澳门城时,显得非常谨慎,连遭到反击的退路都想好了。

他们把船开到离岸很近的地方,还将100人的2个连兵力驻守在登陆处,以作后援。其他士兵在凡-德玄顿将军的率领下,直向东望洋山脚下的平原扑去。但他们刚踏上这片平地,就遭到临时安装到三巴炮台的重炮猛烈轰击。

葡萄牙人的所有表现,远远出乎奥普多尔的意料,竟然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奇迹般地稳住阵脚。并坚持了下来。

这一切完全得益于澳门议事会保持了一支卫队,发生紧急情况时便能立即投入战斗。同时还能得到会使用武器的市民帮助。此外。海关中还雇佣了一小队黑人。中国人十分惧怕这些黑人,因为他们异常骁勇,用扁担就可以弹压骚乱。面对尼德兰人突如其来的攻击,这些黑人又一次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耶稣会教士们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他们不但主动帮助抢救伤员,而且还当机立断地接管了炮台。他们精于战术。命中率比所有炮手都要高。尤其是少言寡语的邓玉函,一发炮弹便正中敌人弹药舱,引起爆炸。这一炮大大挫败了来犯者的锐气。

令奥普多尔倍感意外的是。尼德兰人还带来了两百多个日本士兵。他们比尼德兰人和英国人都要骁勇,如果不是武器太过落后的话,完全可以一举拿下东望洋山。

中国人都跑了,后面就是关闸,逃无可逃的葡萄牙人都投入进了战斗。而他这个名义上的澳门总督,却带着近两百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陆战队员和水手继续袖手旁观。然而。议事会的葡萄牙议员们却无法指责,因为他们被英尼联军分割开来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们的存在,直威胁到尼德兰人的侧翼,以至于在进攻时缺乏自信,缺乏取胜的最基本的热忱。

以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的标准来衡量,这场早该结束的登陆战打得很窝囊。不知道是舟途劳顿、精疲力竭,还是缺乏弹药的缘故,英尼联军非常小心谨慎,生怕遭到葡萄牙人在前面竹林里有可能的伏击。

但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沿平原前进或后退都将使他们暴露在三巴炮台的炮火中。所以走一步退三步,尽可能靠近崎岖不平的山地,试图找到一个稳固的防身之地。…,

下午三点,尼德兰军左转,冲向东望洋修道院座落的山顶。隐蔽在此处岩石中的是罗德里格-费雷拉,以及八个葡萄牙人二十几个黑人。他们劈劈啪啪一阵猛射,阻止了荷军前进的步伐。

尼德兰指挥官们简短地碰头后,又率军攻向另一个可以防守的山头。与此同时,防守加思兰炮台和南湾炮台的葡萄牙指挥官们,发现入侵者的进攻集中在海边平原,遂命令卫队长若昂-苏亚雷斯-维瓦斯率五十个火枪手去反击。

在离战斗地点不远的城门,商人诺普及其他守卫城门的市民也加入进了他们的行列。察觉出尼德兰人的意图后,便一鼓作气冲上前去,决心以身捍卫这座高地。

背水一战,葡萄牙人士气高涨,高呼口号,发起冲锋。

他们的第一次冲锋就使尼德兰将领德玄顿胸部中弹,倒了下去!这使整个尼德兰军惊慌不已,他们扔掉了弹袋、武器和军旗,四散奔逃。许多葡萄牙士兵也放下手中的火绳枪,举着佩剑扑向沿山脚逃向海滩的敌人。

黑人们也来了,对敌人也是毫不留情。甚至以圣徒若昂的名义,把捉到的尼德兰异教徒统统扒光,砍掉脑袋。

一个女黑人女扮男装,用一把戟亲手杀死了两个尼德兰人。留守在海边的两个尼德兰步兵连,竭力召集起逃回的士兵,拼死抵抗。经过一番殊死的交锋,他们也在葡萄牙人的大举进逼之下败下阵来,与残兵败将一起投海逃命。很多士兵在争夺船只时淹死了,还有一条小艇因超载而沉没,其余的溃败在阵阵炮声中乘船撤退。

表明上看来,葡萄牙人似乎获得了一场大胜。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奥普多尔相信恼羞成怒的尼德兰人,必然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因为登陆部队总共还不到六百人,而他们却来了十六艘战舰和武装商船。

“大人,英国人上来了!该死,他们占领了我们的船!”

大副的一声惊叫,让正琢磨着是不是趁后路还没断,沿海滩撤到山那边接应大部队的奥普多尔缓过神来,一边抓起身边的燧发枪,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船上什么都没有,他们喜欢就送给他们吧。”

除了一大堆压舱石外的确什么都没有。火炮都被推进了大海,甚至连桅杆和帆索都被破坏掉了。英国人就算占领了也带不走。除非一把火把它烧掉。

英国人越来越近,陆战队长蓦地拔出弯刀,指着正前方咆哮道:“一排瞄准,二排准备!绝不能让他们冲上来。”

“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四十多个黑人陆战队员整齐划一地走出队列,将几十个黑通通的枪口瞄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洛伦佐”号上的三十多个水手和炮手也没闲着。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围到奥普多尔身边,确保总督大人的绝对安全。

“撤!”

奥普多尔可不想留在这儿跟英国人硬拼,拍了拍陆战队长的胳膊。面无表情地说道:“队长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击退他们后按原计划撤离,千万不用恋战。”

“是,阁下。”

………

与此同时,广州城的巡抚衙门里也乱成了一团。海道副使和香山知县前脚刚到,持着福建巡抚商大人亲笔信。从福州匆匆赶来的福建市舶司提举、鸡笼知县穆玉峤,便后脚跟了过来。…,

这是一个规格很高的衙门。虽然不是十分的豪华,但却庄严肃穆。而坐在大堂上发号施令的胡应台胡大人,也不仅仅是广东巡抚那么简单,而是“以兵部右待郎、右佥都御使兼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

从正统年间设立两广总督以来,总督府一直设在肇庆,所以尽管他坐镇广州,但这里仍是巡抚衙门。同时作为两广总督,他时不时的还要去肇庆处理广西事务。

坐在他左侧的那位名叫周用宾同样不简单,品级虽然不高,但却是“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巡按御史。监督官员的官,见官大一级,连两广总督胡应台这样的封疆大吏,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除此之外,还有分守广东海防的两位参将,以都指挥体统行事碣石水寨把总李相,和以都指挥体统行事广州里海把总陈士璇。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见巡抚大人像没事人似的,只顾着看那个福建市舶司呈上的公文,海道副使顾贤明禁不住地说道:“红毛鬼来势汹汹,大小铁甲战舰一十六条,显然是有备而来。大人,恕下官直言,就佛郎机人那点兵力,澳门是万万守不住的!若让其得逞,澎湖之事必将重演啊!”

不等两广总督胡应台开口,早就看他不顺眼,甚至弹劾过他无数次的周用宾,便冷冷地说道:“顾大人,你到底拿了佛郎机人多少好处?竟然在大堂上信口雌黄,简直斯文扫地。”

刚在京城找到后台的顾贤明可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说道:“凡事都要有个真凭实据,到底谁信口雌黄、谁斯文扫地自有公断。巡按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本官不跟你计较。但澳门之事的确刻不容缓,否则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生怕被赶鸭子上架的里海把总陈士璇,忍不住地说:“西夷狗咬狗,我们掺和进去算什么?顾大人,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草率啊。”

“陈大人所言极是。”

碣石水寨把总李相偷看了总督大人一眼,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愿意打,那就让他们打个痛快。以下官之见,这未尝不是件好事,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收复澳门。”

“收复澳门?”

巡按御史周用宾被搞得啼笑皆非,暗骂了一句蠢货,随即转过身去,一脸不屑地说道:“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难不成李大人也想重蹈朱纨朱大人的覆辙?”

朱纨,苏州吴县人,字子纯,正德年间进士,早在正德十六年高中进士的时候,就曾向新即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上《惩恶疏》,要求严惩朱厚照时的佞臣江彬、钱宁等人,因此得到朱厚熜赏识。

此后官运亨通,曾在四川做兵备副使,剿灭当地少数民族土司造反,也曾在广东任布政使。忠直敢言,为官清正。更兼行军打仗极富韬略,行事果敢。是嘉靖一朝出名的“干臣”。但就是这么一个“干臣”。一生英明竟会全葬送在与葡萄牙人有关的浙江双屿岛上。

相对澳门而言,浙江舟山群岛地区的双屿岛,更应该被称之为葡萄牙人在中国的第一个“根据地”。

事实上早在元朝时,那里就是重要的海外贸易基地-----六横岛双屿港。大明建国后。为防止沿海倭寇骚扰,曾将该岛居民大规模迁至内地。并严禁沿海居民上岛。严刑峻法下,那座昔日的繁华贸易集市早已荒废,但到明朝嘉靖年间。日益繁华的东南海外贸易。却令他破土重生。…,

嘉靖五年,海寇头目邓獠,李光头,许栋三人勾结葡萄牙海盗,在岛上建屋设集,从此之后。大批海寇团伙以及海外商人纷纷来此贸易,尤其是葡萄牙人。他们不但重金从李光头手中租得该岛的“使用权”,更在岛上修筑堡垒,部署士兵防御,甚至修建了天主教堂和医院。

在葡萄牙人的重兵保护下,那座位于浙江黄金要道的小岛,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迅速发展起来。双屿岛最繁华时,岛上每天往来的船舶总数高达两千艘,每日成交的白银数额高达十万两。不但日本,葡萄牙,东南亚各国商旅纷纷云集,浙江沿海商人甚至做小生意的平民百姓也纷纷纷至沓来。

中国的生丝,茶叶,丝绸,瓷器以这个小小的窗口大规模的出口海外,然而朝廷的关税白银,却也因此大量流失。繁华的贸易和巨大的贸易额,刺激了浙江甚至江南地区手工业的迅速发展。

以至于苏州的货物,“至双屿者十之八也”!小小的手工工场尚且如此,东南沿海的势豪大户更不用说了,许多大户干脆在岛上入有股份,坐享其成。小小双屿岛,其实是盘结着各方面利益。

在家门口搞“自由贸易”,朝廷当然不能坐视。但双屿岛之所以明目张胆,关键原因还在于岛上的武装力量,葡萄牙殖民者在岛上大约有数百人的驻军,更有坚固堡垒,外加倭寇以及当地海寇的武装,双屿岛的武装力量不下千人。

在岛上南北两侧的港口,每天皆有葡萄牙武装炮船巡逻,甚至对来此贸易的各路商旅征税。双屿岛还很有“信誉”,凡是进入双屿岛水域的商船,皆有葡萄牙炮船武装护航,保证来去平安。

如此实力,水师早已荒废的朝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当地政府甚至采取过断绝岛屿水粮供应的方式,严禁周边村落卖给双屿岛淡水粮食,但双屿岛对周边村落采取高价收购粮食的政策,以至严令之下,周边村民纷纷冒死与之交易。

甚至在朝廷杀一儆百,捕杀胆敢“资敌”的百姓时,葡萄牙舰船竟然撕破脸,凭坚船利炮在当地大肆抢掠。打打不过,轰轰不走,眼见着每天大笔的白银在眼前流走,朝廷越发苦不堪言。

如何解决双屿岛问题,朝廷上下意见不一。最终,强硬派占了上风,认为泱泱天朝,岂能纵容走私,对此等事情必须严惩。结果,上《开岛疏》的葛旬被夺职罢官,而力主武力解决的右副都御史朱纨被委任为闽浙总督,受命讨伐双屿岛。

朱纨不愧是一个“干臣”,到任浙江后立刻采取强硬措施,首先缉捕了当地与双屿岛有关联的商家八十多人,严惩其中罪大恶极者;接着派重兵在沿海巡逻,凡胆敢向双屿岛输送食物者,一律就地正法!

他甚至还推出了“举告法”和“连坐法”,沿海百姓凡有私通“海贼”者,其邻居亲戚一律连坐,而敢于出首告发者可以免罪。一时间浙江、福建两省纷纷掀起了举报风潮。同时,朱纨还派亲戚混入海贼中,上岛作为内应。

经过数月精心准备,嘉靖二十七年四月七日,官军正式发动了对双屿岛的总攻。朱纨采取前后夹击的战术,派水师先封锁住了双屿岛的南北港口,断绝岛上“海贼”们的逃路。继而以重炮其轰,将双屿岛覆盖在一片火海之中。…,

四月八日凌晨,水师数百艘小船在炮火掩护下抢滩登陆。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朱纨事先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对于明军的这次突袭,整个双屿岛竟一无所知,在明军大炮打响时,双屿岛的“夜市”正热火朝天,登时被明军轰了个稀里哗啦。

经过两天苦战,明军终于占领岛上的葡萄牙要塞,缴获大量武器辎重。而先前占据此岛的“海寇”们,则大多在此战中被一次性一网打尽,李光头,许栋等人的海盗团伙在此战里全军覆没。而葡萄牙方面,仅阵亡者就有二百多人。

也正是在此战中,明军所缴获的葡萄牙人火器经过改良,被广泛装备于大明步兵中,也就是常用的“兵丁鸟枪”。

双屿岛之战后,朱纨乘胜追击,沿着海寇们的逃亡路线一路追杀,又在漳州大破葡萄牙海盗团伙,斩首一百多人。同时借着剿寇之战的余威,在闽浙地区大搞“清洗”。

他让被俘的葡萄牙人指认,凡是与海寇有勾连者,无论官绅百姓,一律重惩治罪。仅是在福建漳州一地,他在战斗后命葡萄牙俘虏招供,一次性就斩掉了沿海“通倭”百姓九十五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双屿岛本身的存在,与闽浙地区的势豪大户本身就勾搭连环。不但如此,连沿海的平民百姓,也在贸易中受惠颇多。朱纨大搞禁令,受害最深的却正是他们。在双屿岛被攻破的一个月里,不但沿海工商业在海禁政策下日益萧条,就连苏州、杭州等地也“百货积压,生民艰难。”

朱纨此举,虽本意在保家卫国,结果却是得罪一大片。事发后,京中的浙江、福建籍官员连篇累牍,纷纷弹劾朱纨。甚至连朱纨军中,许多当地部队也不忍诛杀,纷纷上书朝廷告状,众议汹汹之下,嘉靖皇帝不得不修正之前的“海禁严令”,下诏申斥朱纨,命他“夺职待命”,即撤职听候处理。

刚烈的朱纨哪受得了这个气,他索性给朱厚熜上书申辩冤屈,接着喝了一瓶毒药,以死相抗议,结束了年仅五十七岁的生命!

由此可见,“夷务”不仅是一个军事问题,而且还是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牵一发则动全身,一个处理不慎,就会惹来大麻烦。所以因朱纨的前车之鉴,朝廷上下从此“无人敢擅言海事”,更别提什么收复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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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取而代之

正如碣石水寨把总李相所说,西夷正打得难舍难分,先坐山观虎斗,然后来个渔翁得利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毕竟就目前而言,广东营兵还算充足,甚至还有着几营能征善战的标兵。

然而,兵部右侍郎不是那么好兼的,不但要处理两广政务,还要总督粮饷之责。

自辽东巡抚王化贞清心游击孙得功,尽发兵广宁,以孙得功及中军游击祖大寿为前锋,令会祁秉忠、刘渠赴援。弃坚城不守,贸然与后金骑兵野战大败,导致刘渠、祁秉忠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甚至连广宁都丢失后,朝廷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先是河套蒙古入侵延安、黄花峪等处,深入六百里,杀掳数万人;紧接着,水西土司安邦彦叛乱,率兵两万余人攻破毕节,分兵破安顺、平霸、霑益、龙里,随后围攻贵阳。总兵徐时逢、参将范仲仁奉命率兵赴援,与安邦彦相持于瓮城河。不久粮食殆尽,参将范仲仁部六千余人先逃,安军乘虚横击,官军尽溃。

山东也不消停!

山东钜野人徐鸿儒传播白莲教,蓟州人王森、王好贤父子传播闻香教,武邑于弘志聚众创办棒棰会。朝廷还没顾得上清剿,三方便于四个月前起事。徐鸿儒自号中兴福烈帝,称大成兴胜元年,以红巾为帜,攻占郓城、邹县、滕县。

**也就罢了,天灾也没落下。

先是兖州府、济南府、东昌府大地震。据最新消息,地震时有声如雷,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巨野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曹州(今菏泽)、城武、曹县、濮州(今河南省濮县)、朝城、金乡、鱼台,皆受波及。

赈灾的银两还没来得及储集,黄河睢阳、徐、邳一带又逢决口,上下一百五十里内悉成平地。

作为兵部右侍郎、右佥都御使、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胡应台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的,一旦广东沿海再遭到西洋海盗袭扰,那朝廷要求的粮饷就更别想筹集了。

见部属们争得面红耳赤,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胡应台立马干咳两声,一边示意众人安静,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鸡笼县,久闻你精通夷务,又专程为此事而来,本官想听听你的高见。毕竟闽粤两省唇齿相依,若让红毛番得逞,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啊。”

鸡笼县?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除了广东巡按周用宾之外,谁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官职。看着众人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胡应台放下信件解释道:“穆大人是皇上钦点的鸡笼知县兼福建市舶司提举,只不过大敌当前,尚未来得及开府建衙罢了。”

海道副使顾贤明猛然反应过来,禁不住地问道:“万里回朝,随沈老将军驰援辽东的穆玉峤穆大人?”

“下官穆玉峤,见过周大人、顾大人、陈大人、李大人。”

穆玉峤站起身来,一面作揖行礼,一面严肃地说道:“正如巡抚大人所说,下官此行正是为红毛番而来。没曾想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还请诸位大人恕罪。”

“这么说,穆大人早就知道红毛番会来了?”

“是的。”

穆玉峤点了点头,指着案上的地图说道:“一个月前,本官从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那里得到消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联合舰队将再次袭扰大明。除澳门之外,澎湖和鸡笼都是其攻击目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土地岂容窥视?商大人不敢怠慢,一边下令福建官军进驻澎湖,一边命下官前来通报。”…,

“东南大警”过去还没几年,广东巡按周用宾是记忆犹新,想到比佛郎机人还难缠的红毛番,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地说道:“由此可见,红毛是有备而来。胡大人,我等守土有责,绝不能坐视不理呀!”

打很容易,可打完之后呢?

凭水师那点实力,根本无法确保广东沿海的安全,真要是把他们激怒了,那才叫个后会无期呢。胡应台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周大人,本官深受皇恩,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然水师荒废已久,就算倾巢而出也几无胜算啊。”

碣石水寨把总李相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红毛船坚炮利,我等的确是有心无力呀。”

“依你之见呢?”

“兵发莲华径,守住关闸,不让其越雷池一步。”

周用宾接着问道:“如果守不住呢?李大人,别忘了澳门什么都没有,他们既然来了,是绝不会止步不前的。”

在对待尼德兰人这一问题上,朝廷的态度是坚决的。宁可让佛郎机人垄断贸易,发点小财,也绝不允许广东与其通商。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拿朝廷的脸面开玩笑。

守不住就意味着人家能打到广州城,这个结果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况且真要是让他们在澳门站稳脚跟,并得到巴达维亚的支持,那能不能守住都是一个问题。贸然出兵也非良策,打赢了也罢,倘若打败了,在座的所有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碣石水寨把总李相被问住了,见总督大人朝穆秀才看去,立马打了个太极拳,“穆大人,你精通夷务,对此有何高见?”

“恕下官直言,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澳门之战,已经朝廷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打,后患无穷;和,你我都将成为千古罪人!”

废话!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李相还没来得及开口,穆玉峤突然话锋一转,指着地图上的台湾继续说道:“唯今之计,只能效福建之事,以夷制夷,让他们打个痛快。”

一秀遮百丑,关键时刻取得的辽东大捷,一举解决了悬而未决的鸡笼问题。胡应台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从葡萄牙人手里高价购买了几门火炮,千里迢迢的进献朝廷,以此来表示广东在夷务上所取得的成绩。

然而,广东不是福建,澳门不是鸡笼,更没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和一个像穆玉峤这样万里回朝的能人,想以夷制夷谈何容易?

尽管如此,胡应台还是不耻下问道:“穆大人,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秉大人,东印度公司驻鸡笼舰队司令官杰尔先生,考虑到本公司及托斯卡纳、乌尔比诺、曼托瓦和萨累在澳侨民的安全,已率领一支近两千人的大军从海路抵达珠江口。如果运筹得当的话,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一桌菜来了三桌客人,胡应台被搞得焦头烂额,想了想之后,摇头苦笑道:“穆大人,澳门不是鸡笼,下官做不了这样的主,一个处理不慎,我等同样会成为千古罪人。”

穆玉峤哪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连忙解释道:“大人放心,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绝不会是引狼入室。更何况这又不是没有先例,如果东印度公司能交纳两倍、甚至三倍于佛郎机人的税负,我想朝廷是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自“南京教案”后,亲耶稣会的朝廷官员几乎都受到了打压。这意味着彻底驱逐佛郎机人,不会有太大的政治风险。而且正如穆秀才所说的那样,东印度公司以用每年二十万两真金白银和一次辽东大捷,表明了其友好的合作态度。

两倍、甚至三倍于佛郎机人的税负,胡应台还是动心了,再次权衡了一番,随即抬头问道:“穆大人,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条件?”

“应该是您有什么条件?”穆秀才笑了笑,“胡大人,您是两广总督,规矩理应由您来定。只要有利于朝廷,并充分顾及到他们的利益,我想一切都不是问题。”

佛郎机人暂居澳门,那是得到朝廷允许的!周用宾大吃一惊了,连忙提醒道:“胡大人,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草率!再说澳门是一回事,海上则是另外一回事。真要是这么做了,不但会激怒红毛番,甚至连佛郎机人都会重操旧业呀!”

葡萄牙人初来大明时,他们亦盗亦商,不是单单做生意,而且做生意的手法十分野蛮。如果你同我做,我就同你做。如果你不同我做,那我就抢!

最令朝廷大感头痛的是,那些在海上游荡并装备精良火炮和舰船的葡人,你不让他上岸做生意,他就同那些亡命海上、商盗参半的走私集团及倭寇串通一气,对大明海防造成更大威胁。

万般无奈之下,朝廷才拿出了一个妥协方案,让他们在澳门居住下来,达到不要让其同倭寇、海匪结合在一起做坏事,将葡萄牙人同海匪分离出来、为我所用的目的。

如果单单把葡萄牙人、尼德兰人和英国人赶走,又无法确保东南沿海安全,无异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相比之下,那两倍、甚至三倍于佛郎机人的税收则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穆秀才当然明白他的顾虑,立马回过头去,胸有成竹地笑道:“周大人尽管放心,如果能就这一问题达成协议,东印度公司舰队不但会确保东南沿海的安全,甚至还会像在福建一样协助广东组建一支西式舰队,并在军事上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眼前这位为大明所作出的杰出贡献,不仅仅是促成东印度公司协助福建官军取得一次辽东大捷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带回了上万册西方著作,并将其中的一部分翻译成了中文。这在读书人中造成了巨大轰动,以至于朝廷不得不把一部分已收入内库的书籍,拿出来供国子监学子们研究。

更重要的是,作为大明东西方交流的第一人。他还动员福建水师派出一批游击、守备、都司、千总和把总,远赴西洋学习如何操作和铸造铁甲战舰和火器。并收养了六十多个孤儿,前去学习较大明更为先进的天文地理知识。

事实上,这才是首辅叶向高力排众议,未经科举就任命其为福建市舶司提举兼鸡笼知县的真正原因。

尽管他并不是东林党人,但对于他的人品,周用宾还是很钦佩的。至于他所作出的保证,周用宾也很愿意去相信,可再三权衡了一番,还是摇头说道:“穆大人,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或许像你所说的一样,只想做点生意,并没有其他非分企图。但只有几艘铁甲战舰,不足以同时确保广东福建两省海防,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是啊,总共就那么几条船,你拿什么来保证广东沿海的安全?

就在众人琢磨着是不是出兵增援澳门之时,穆秀才突然干咳了两声,眉飞色舞地说道:“就下官对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了解,他们绝不会作出超乎自己能力的承诺。在这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大人,为了确保鸡笼不受尼德兰和英国海盗袭扰,东印度公司增援舰队已于半年前起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内必将抵达大明。”

“增援舰队?”胡应台一愣,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

“一支无论吨位,还是火力,都是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舰队所望尘莫及的舰队。而且不久的将来,它们都将会移交给福建水师,成为我大明的海上长城!”

“沈二公子和沈三公子,就是为那些铁甲战舰去的吧?”

“是的,”穆秀才点了点,感慨不已地叹道:“沈老将军为了让大明拥有一支能与西夷分庭对抗的舰队,顶着巨大压力,愣是把两位公子送了出去,不愧为朝廷栋梁啊!”

后顾之忧没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胡应台意识到自己该表态了,想了想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穆大人,福建市舶司只负责琉球一国的进贡,广东则不然,东南属国进贡船队几乎都要在此上岸。由此可见,澳门要比鸡笼重要的多,所能获取的利益要多得多。所以,三倍于佛郎机人的税负是不是太少了?

此外,作为海防重地,广东水师同样需要一支西式舰队,我想这也应该一并考虑进去。如果东印度公司愿意的话,本官立马可以上奏朝廷,并派出同样数量的水师官兵,前往西洋学习铁甲战舰操纵之术和火枪火炮点放之术。”

相对于有口皆碑的清官商周祚而言,眼前这位完成称得上毁誉参半。据穆玉峤所知,他曾被言官们弹劾过无数次,涉及多桩贪污受贿案。然而他却像一个不倒翁,无论言官们怎么弹劾都依然不倒。

更重要的是,他特别擅于变通,其处事方式绝不是商周祚所能比拟的。所以在穆秀才看来,他要比一般朝廷大员要好打交道得多,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一建议。

想到葡萄牙人小国本性,暴富之后就得意忘形,开始偷奸耍滑,不但开始偷税漏税,而且胆敢不再规规矩矩的孝敬上官,本该送给相关大明官僚的份子钱也敢缺斤少两,就算再翻上一番,所交纳的税银和贿赂也绝不会超出四十万两,穆秀才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只要东印度公司能取而代之,税银不是问题,舰队有不是问题。”

“那他们打算怎么取而代之呢?穆大人,要知道澳门不是鸡笼,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们干。”

台湾是天高皇帝远,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澳门虽然距京城也不近,但终归不是海外。那么多言官盯着,如果让他们感觉有辱国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穆秀才当然明白他担心什么,低头沉思了片刻,侃侃而谈道:“一切萧规曹随,像佛郎机人一样组建个议事会,每三年选举一次。每个非大明子民都有选举权。议事会任命一个法官,三个市政议员和一个检审官。

三名市政议员轮流担任议事会主席,法官负责审理即决案件。假如有人对判决不服,就向广东巡抚衙门申诉,其判决为终审。议事会主席兼任财政官、海关总监、公共事务主管,同时还代表议事会与巡抚衙门沟通。

另外组建一支以大明官军为主的海岸警备队,正副队长由议事会主席和巡抚衙门任命。议事会岁入全部来自海关税收,关税是以实物形式征收。征来的货物削价5%公开拍卖。拍卖总收入中的四成作为海岸警备队军费,两成给孤儿院的姑娘做嫁妆,两成给仁慈堂,余下的两成则交给教会学校和医院。”

海岸警备队副队长由巡抚衙门任命,胡应台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要知道在此之前,葡萄牙人的市卫队,巡抚衙门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可他就是搞不明白,如果按这个比例分成,东印度公司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穆秀才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至于东印度公司方面嘛,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只要能合理合法的进行贸易,那澳门的所有收益都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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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抵达菲律宾海

“我们的水兵可以从一艘船直接转到另一艘船上去,不经过任何练习,就能把船开走,这真是令人震惊。--k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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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约”号上,董南正站着观看俘获的尼德兰船离开,它掉转船头,在水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平滑弧线,把船头指向西南偏北方向,而“公约”号则继续朝西南方向前进。

做成了一单收获不菲的“生意”,史蒂芬司令官心情看上去格外愉快,禁不住地笑道:“有人告诉过我,索具的复杂性在所有航船上都很类似。正像您可以在人身脊椎骨架之间清楚地看到类同之处,水手们看船也是一样的。”

董南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是啊,在横帆双桅船上,有些缆索是向前铺设的,而在三桅杆航船上,好像同样的缆索是向后铺设的,可对水兵来说,这并不会引起混乱。就像对解剖学家而言,反刍动物的多个胃、吼猴不正常的舌骨,也不会引起混乱一样。”

心里一直惦记着对抗训练时从帆桁上摔下,这么长时间伤情都未经好转的克劳迪娅,可没兴趣跟他们谈这些,立马接过话茬,忧心忡忡地说道:“杰克,‘海神’号上转来的那个乌尔比诺伤员怎么样了?出于善良的愿望,真希望你能去探访下他。”

作为乌尔比诺女大公,妻子必须表现出一个女大公应有的气度。董南并不感到奇怪,回头笑道:“亲爱的,事实上早餐前我曾和随舰医生进行了一次会诊,他目前的精神状十分激动,身体也极端痛苦,我们一致认为要等到情况有所改善再说,而且也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光线充足了吧,”董南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有个算得上精细的手术要做,我得在可怜的普莱斯头上做开颅手术。我也希望今天就可以动手术,可司令官先生却告诉我前面有坏天气,而我们却需要稳定的甲板,需要病人保持一动不动,所以只能延后。”

“你亲自做?”

不干大夫已经很多年,克劳迪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董南点了点头,调侃道:“是的,我甚至让铁匠打了把改进的拉瓦歇开颅环钻,顶呱呱的器械,穿透力特别强。要你愿意,你可以帮忙转把手!”

对那样的场景克劳迪娅可没兴趣,顿时连连摇头道:“开颅手术,我的上帝,还是算了吧。”

上帝保佑,天气居然奇迹般地好转了。经过一番精细地准备,伤员终于被随舰医生和教士抬上了甲板。

“公约”号的船员像大多数水手一样,都是群患疑病症的食尸鬼,而且他们喜欢外科手术的程度,几乎和喜欢捕获敌船的程度相当。但他们如果全都清楚伙伴截肢后的不良后果,那他们也应该清楚开颅没有任何后果。病人只要能活过来,他以前的能力就会全部恢复——就会像没事人一样,还会因为多加了一块银片而感到光荣,这光荣甚至会伴随他和他的朋友们直到坟墓。

这种手术董南只在培训舰队卫生勤务委员外科医生时在尸体身上做过,为了让伤员一动不动,随舰大夫加大了麻醉药的剂量,以至于看上去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在一阵阵惊呼声中,船员们看见普莱斯的头皮被揭了开来,头盖骨露了出来!先一片圆形的骨头,被吱吱有声地锯下,然后教士手中那把环钻不停地转动着;一枚三先令的钱币,被军械土锤成了平展的圆顶,旋盖在圆洞上面。头皮又铺上了,又被亲自动手的参谋长先生干净利落地缝合了起来。…,

这一切都极端地令人满意——大家看见史蒂芬司令官脸色发白了,还有伤员的表哥巴雷特也是一样。尽管手术很成功,但血还是顺着普莱斯的脖子流了下来——他们还清楚地看见了脑子——这可是为了一大笔钱也不能错过的事情啊——而且还富有教育意义——他们什么也没错过。

对某些人来说,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满足。从南面和西面来的长长的剧烈海涌,预示着天气会变得糟糕。极端险恶的天气,来得比他们预期的还要早,把他们打击得比预期的还要沉重。

但“公约”号是一艘装备齐全、能够顶风行船的军舰。

它装起了预防性后支索、转帆索、支桅索,前前后后都装满了支索、滑动索具。全副的风暴小帆也及时系牢了,所有的上桅杆也都拆下来放在了甲板上。

虽然狂风非常大,裹挟着令人盲目的雨水,虽然一开始狂风逆着海涌,鼓动起邪恶的巨浪。但风向却并非不利,战舰扯着帆篷收缩起来的中桅帆,以飞快的速度驶向南面。船的一半窒息在飞溅的海水里,绿色的海水时刻都在灌进来,于是甲板上汪洋一片,人们只有抓住从船头拉到船尾的救生绳才能移动。

狂风吹了一天一夜,风暴的雾气和桅顶一样低,不过到第二天上午就晴朗了,中午又可以进行观测了。史蒂芬司令官高兴地发现,他们航行到了比预期更西的地方——比他们用船位推算法预测的地方更西——离菲律宾的距离一炮就可以打到!

他和航海官把很多航海图展在身前,进行了长时间的商议,对很多难以对付的岛屿、暗礁和海岬,各种航海图各自都标着不同的经度。他们交谈时,甲板上直到船尾栏杆都飘动着被海水浸透的衣服,企图在傍晚暗淡的阳光下变干。

董南一次又一次向航海官询史蒂芬舰长的精确程度,航海官一次又一次肯定他能以福音书的名义发誓。

“放心吧,参谋长先生,司令官阁下带了一对那不勒斯产的航海计时表。他一直在用它们,一直在旋紧发条,从来也没有停过。上次从东方返航时,一直到我们在巴拿马湾南面,一直到我们被大浪冲坏船尾之前,它的精度和实测相比也只差不到十秒。”

“一对阿诺德的航海计时表?那么好用?”董南终于满意了,说道,“既然确定没问题,那就麻烦你回去尽快制定一条向澳门的航线。要是你到船头去,请告诉司令官阁下我打算去巡视下病人。”

“没问题,参谋长先生。”

这种场合,克劳迪娅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把蓝蓝都带上了。这让跟风暴搏斗了一天一夜而受伤的水手们受宠若惊,一个个强撑着站了起来。

董南摆了摆手,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朝迎接他的大夫笑道:“布利斯大夫,今天你的伤病员名单很长很长啊。”

“都是些普通的关节扭伤、手指压断、骨头撞断。”布利斯说,“我一直告诉他们,‘你们一定要留一只手给军舰,留一只手给自己;要是你们两个小时之内要爬桅杆,你们就得把肮脏的掺水淡酒倒进排水孔里去,’可他们不听。他们在掌帆长的鼓励下,在索具上跳来跳去,就好像他们是群八腕亚目动物,还外加可以翻卷的尾巴呢;所以每次只要有暴风雨,我的伤病室就满了。”…,

“这恰恰证明他们是一帮好小伙子。”董南一边四处观察着,一边接着问道:“普莱斯怎么样了?在大舱前后颠簸得那么厉害时,克劳迪娅一直在想着他。”

克劳迪娅点了点头,急切地问道:“是啊,怎么没看见他?”

大夫耸了耸肩,倍感无奈地说道:“因为失血过多,他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知觉,但无论如何,对海上的病人来说,吊起来的小床真是神奇地适用。我看他已经熬过了高烧——我给他剃光了头——尽管她还极其虚弱,我以前谈到过的年轻人的康复能力会把他挽救过来的。有上帝的保佑,我想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重伤员是大家最关心的人,见董南夫妇打算亲自去底舱探望,轻伤员们连忙让开了一条通道。然而走到伤员面前,董南却发现他能康复的迹象却非常之少!灰色的脸孔、空洞的带黑眼圈的眼睛,显示了死亡的印记。

克劳迪娅放下手中的果篮,顺手抓起一条围巾小心翼翼包在他的秃头上,同时向大夫投去责备的一瞥,又朝董南嘟囔说:“杰克,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他会醒过来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董南毫无底气的敷衍了一句,随即抱着蓝蓝返回了医务舱。

在伤病室里,他感觉自在得多,在这儿他明确知道对每个男人和男孩该说些什么——这儿的男孩是约翰-耐斯比,候补生当中的一个,他的锁骨断了。见他怀着很复杂的心情往底舱方向张望,董南立马打趣道:“约翰,别为普莱斯担心。在我看来从这件事情里至少有一个好处:至少再也没人可以说,‘可怜的普莱斯穷得只剩下一个先令了。”’

小伙子闭起一只眼睛,期待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呢,阁下?”

“哦,那是因为已经有三个先令旋在他头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医务舱里倍受疼痛煎熬的伤员们顿时爆笑了起来。连一直埋怨他非得搞什么对抗训练,以至于让水手们无故受伤的克劳迪娅都禁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值星官从甲板上跑了下来,敬了个触帽礼,低声问道:““参谋长先生,各舰伤亡报告统计出来了,司令官阁下问您要不要过下目?”

这关系到舰队战斗力,董南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连忙将蓝蓝交给妻子,并和声细语地笑道:“宝贝,留在这里跟妈妈一起照顾伤员,记得给叔叔们念一段圣诗。”

蓝蓝稚声稚气地问道,“哪一段?”

“会什么就念什么,只要有一颗虔诚的心,我想上帝是不会介意的。”

“那好吧,我先念一段祈祷词。”

见还不四岁的公主殿下,像大人般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水手们连忙依葫芦画瓢,不约而同地抱起拳头一起祈祷起来。

的确需要祈祷,一场强度不是很大的风暴,就让舰队非战斗减员一百八十余人。看着值星官递上的伤亡清单,董南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即转过身去,急冲冲地返回了大舱。

“这样的损失并不令人意外,要知道绝大数人都是头一次远航。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提醒我们,训练方案还要做一些调整,尤其训练强度必须加大。”

史蒂芬表现出一个舰队司令官应有的专业素养,不等刚走进来的董南开口,就指着他手上的清单分析道。…,

这就是没有后备水手队伍的教训啊!

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围在地图前制定航线的参谋们继续工作,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关键还是捕鲸业,如果能把这项事业发展起来,那我们今后就无需付出如此不必要的代价了。”

“但愿吧。”

培养合格水手,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史蒂芬连说话语气都是那么地无奈。

已进入菲律宾海,随时都可能碰上尼德兰商船,董南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紧盯着地图说道:“司令官先生,为了确保战役的突然性,我认为舰队应该进入战备状态。从现在开始,不管碰上什么船只,必须全部占领或击沉,绝不能在抵达澳门前暴露目标。”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史蒂芬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地图上的台湾问道:“不过参谋长先生,您确定尼德兰人先攻击澳门,而不是台湾?要知道增援杰尔先生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如果因此而导致一系列可怕的后果,那我将很难向舰队参谋部交待。”

“奥普多尔总督同样重要。”董南指了指地图上的澳门,面无表情地说:“至于杰尔……我相信他会坚持住的,而且还有穆先生,还有福建海军。”

除了原“奇迹”号上的官兵,整个太平洋分舰队的人员都没来过东方。人生地不熟,分兵是不可能的,同时为了确保局部优势,所有舰只也必须集中在一起。分兵显然是不可能的,史蒂芬司令官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澳门。如果尼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舰队去了台湾,那我们就抄他们的后路。反之,则留在澳门设伏。”

“或许他们正在攻击澳门。”

董南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要知道相对于台湾和澎湖而言,那里要重要得多,至少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按照英尼联军起航的时间推算,他们两个月前就应该抵达了马六甲海峡。一个月时间补给和休整足够了,也就是说敌人不但可能正在攻击澳门,甚至还可能跟太平洋分舰队一样,在正驶往澳门的途中。

史蒂芬司令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次看了一眼海图,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值星官,命令舰队进入战备状态。主力战舰呈战列线航行,‘冰果’号、‘柠檬’号和‘独角兽’号负责警戒。”

“是,司令官阁下。”

值星官前脚刚迈出大舱,史蒂芬司便接着说道:“查尔斯先生,请你尽快检查下各舰的武器装备,并将伤员全部转移上武装商船;因风暴而导致的水手和炮手减员,暂时只能从陆战队抽调补充。马尔科先生,这关系到舰队战斗力,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完。”

“是,阁下。”

半小时后,“公约”号的主桅杆上升起了黑色的战斗旗。‘冰果’号、‘柠檬’号和‘独角兽’号等四艘航速最快的双桅横帆船,在分舰队参谋部的命令下,张起所能承受的每一面风帆,在舰队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担任起了警戒。

与此同时,桅顶上、桅台上和艉楼上的瞭望哨,一下子比平时多出了两倍。担任前锋的“海神”号,以及担任后卫的“骑士”号,更是解开所有的栓炮索,做好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的准备。

“沈,到家了,作为你最忠实的朋友,我很乐意到你家喝一杯!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发出邀请。”…,

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海神”号陆战队长荷纳已经跟沈楠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见他也像猴子似的爬上了桅台,荷纳便忍不住地仰天喊道。

正如陆战队长所说的那样,沈楠的心情格外激动,恨不得接下来的航程在一天里驶完,“没问题!到时候由我来请客,请全舰的人,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保证让大家喝个痛快。”

“如果司令官先生也要去呢?还有马尔科指挥官,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酒鬼。”

“请,通通请。”

荷纳乐了,仰着脑袋哈哈大笑道:“他们一去,参谋部的那帮混蛋肯定也要跟着去,然后是各舰舰长,大副、二副、航海官、水手长、掌帆长,对了……还有随舰大夫和教士,沈,亲爱的二副先生,你会破产的,会因此而成为一个穷光蛋!”

不就是顿饭嘛!沈家二少爷还真没把这点钱看在眼里,抱着桅杆大笑道:“别的不行,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亲爱的陆战队先生,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我就知道你是个贵族,东方贵族。”荷纳嘟囔说:“跟参谋长先生一样,穷得只剩下钱了,或许还有多到数不清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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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黄雀在后

英尼东印度公司集合了他们所能集合的全部兵力,带着十六门刚从舰上卸下的小口径舰炮,再一次对澳门城发起猛攻。经过半天的激战,东望洋山宣告失守。

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议事会主席罗萨里奥不得不再次派人向背后的明军求援。然而,直到尼德兰人和英国人把大炮架到三巴炮台和加思兰炮台下面,通往香山县的关闸仍然没有打开。

见死不救,之前那么多黄金白银通通白花了!看着关闸后面严阵以待的明军,罗萨里奥气得直咬牙,恨不得像他们的祖辈一样,等仗打完后给那些王八蛋官僚点颜色看看。

与此同时,两广总督胡应台委派的谈判代表广东巡按周用宾和海道副使顾贤明,也跟东印度公司首航舰队司令官伯爵以及即将正式接管澳门的奥普多尔总督达成了协议。

为了体现大明的军威,也为了给这帮不速之客来个下马威。在澳门城破、伯爵发起攻击之前,胡应台命碣石水寨把总李相和里海把总陈士璇紧急调来两营官军,打着增援关闸、确保东印度公司陆战队和海岸警备队退路的幌子,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们是绝不会越过关闸一步的。毕竟谁都要留条后路,万一伯爵久攻不下,或也像佛郎机人一样守不住,那巡抚衙门还能个回旋的余地。

兵不参战,不等官员不会随行。作为深受皇恩的朝廷命官,海道副使顾贤明守土有责,他必须跟着东印度公司官兵们一起进城,以宣示大明的皇权。

“大人放心,卫队就在前面。绝不会让您身陷险境的。”

走出关闸不到两里,顾贤明就发现前面有一个庞大的营地。小溪边上堆放着刚割下来的、散发着香味的干草。穆秀才陪着他跨过小溪。再向左转。经过大批的士兵和大炮,来到有士兵在那儿挖土的高岗。

顾贤明没有特别注意这个简易的多面堡。他不知道,这个地方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比澳门的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值得纪念。因为这里不但是他们的集结地,而且还是出发阵地。

“朝廷命官!老三。你看,那是朝廷命官!”

他和穆秀才的到来,引起了一直没有归属感。不知道自己是大明官兵。还是洋人部下的台湾海岸警备队员们一阵骚动,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自以为是地说道:“招安,肯定是招安。王老四,你小子发达了!现在是分队长,招安后怎么着也得捞个百户干干。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帮老兄弟。”

“快打仗了,招什么安啊?”

头目模样的年轻人狠瞪了他一眼。指着正把陆战炮往骡马上套的白人炮兵们说:“照我看,跟辽东那次差不多了。官军立功,咱们发财,只不过鞑子换成洋人罢了。”

“洋人打洋人?老四,你没开玩笑吧?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亏你还在鸡笼呆了那么久,洋人能是一伙的吗?有好的也有坏的,你我这是碰上好的了,如果碰上坏的,非得把你小子生吞活扒了不可。”

顾贤明回头瞄了他们一眼,随即跟着穆秀才离开山岗,在一片稠密的矮林中,沿着一条蜿蜒的小道前行。走到树林中时,一只白腿的褐色兔子跳到他们面前的路上,被众多的马蹄声吓得惊慌失措,在他们前面的路上跳上了很久,引起陆战队员的注意和哄笑,直到几个人一齐吆喝它,才跳到路旁的密林里。在密林里又走了一里多路,他们来到一片林间空地上,这儿就是伯爵的指挥部。…,

“再次见到您很高兴,尊重的副使阁下。”伯爵显得分外热情,一边微笑着打起招呼,一边示意部下去搬马扎。

大明初循前朝旧制,定封公、侯、伯三等爵位。几百年来,只有功臣和外戚有才能享此殊容。同时受封而未领铁券者,被称之为流爵,不得袭封。就算最低级的“四等奉天翊卫推诚”,

其俸禄也在正一品之上,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可见身份之高贵。

而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伯爵,顾贤明很自然地跟大明管制挂起钩来,连忙让开身体,诚惶诚恐地说道:“司令官先生无需客气,下……本官只是随行,不要因本官而耽误了军情。”

他的反应,穆秀才并没有感到意外,更不会认为这是卑躬屈膝,毕竟在东方的西洋贵族太少了,整个澳门都找不出几个。与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和葡萄牙果阿总督身份对等的伯爵,完全当得起这样的礼遇。

倒是伯爵反而不那么在意,随手接过一个布袋,呵呵笑道:“副使阁下,这是东印度公司的一点心意,希望贵我双方今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友好。”

金条,整整一袋金条!

到底是伯爵,出手就是大方,顾贤明眼睛都绿了,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不等他说完,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走进帐篷,朝伯爵说道:“司令官先生,城破了,我们行动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还隆隆的炮声,现在却渐渐地稀落下来了。伯爵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边接过侍卫递上的佩剑,一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值星官,起鼓!”

“是,司令官阁下。”

随着伯爵的一声令下,营地里突然响起一阵热血沸腾的战鼓声,奥普多尔总督微笑着朝老朋友打了个招呼,随即握着手枪走了出去。

风笛声响起,六百多陆战队员和七百多海岸警备队员,迈着整齐的步伐,呈三个方阵把炮兵拥簇在中央,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往从未受到攻击的那段城墙压去。

顾贤明感觉很是奇怪,禁不住地问道:“穆大人。这是什么韵律?”

“陆战队进行曲,既鼓舞士气。又能指挥战斗。否则语言不通,这么多人早就乱成一团了。”

“哦,原来如此啊,”顾贤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穆大人除了辽东之战外,有没有见过洋人打仗?我是说洋人跟洋人。”

“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

令顾贤明倍感震惊的是,穆秀才这个文官居然脱下官服,换上了一套洋人的衣服。甚至还抓起两把上好子弹的手铳。

“穆大人。您这是干什么?”顾贤明吓了一跳,指着前面的城门说道:“西夷狗咬狗,这不关我们的事。打赢了咱们就进去,打不赢咱们就退回关闸,看见没有?快马我都准备好了。”

穆秀才笑了笑,一边追向队列。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战场上刀枪无眼,顾大人。你我还是小心点的好。”

顾贤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拉在后面,连忙拧起官袍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喊道:“等等我,穆大人,等等我。”

与此同时,城外已聚集了一大批老弱妇孺,显然是被澳门议事会紧急疏散出来的。毕竟留在城里只能死路一条,而越过关闸就能有一线生机。

炮声、枪声、哭声、鼓声、喊杀声、哀号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木头烧焦的味道。奥普多尔总督飞快地观察了下四周,随即举起小喇叭喊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所有人都让开!”…,

“感谢上帝,总督大人来了,总督大人来了!”

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命大,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见奥普多尔带来了一大帮援军,连忙叫住一帮传教士维持起了秩序。

伯爵冷哼了一声,随即举起佩剑,扯着嗓子吼道:“警备队,接管城墙!陆战队,跟我上!”

已退到北侧城门口的葡萄牙人,见外面来了黑压压的一批援军,顿时士气高涨,把紧追不舍的日本武士又压了下去。

“一排射击,二排准备!”

“砰砰砰!”

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又被后面的尼德兰人赶上来的日本人,被冰雹般地弹雨打了个正着,一下子就倒下了一片。这时候,由中国人组成的海岸警备队员们也从侧面爬上了城墙。他们在分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的指挥下,就地防御的就地防御,配合陆战队员往下射击的往下射击,一注香的功夫不到,就稳住了阵脚。

“绳子!接绳子!”

炮兵连也没闲着,一根根早就准备好的圆木,转眼间就搭满了城头。战舰上被广泛应用的滑轮组又一次发挥出了作用,十几门重达千斤的小口径陆战炮,在枪林弹雨中被缓缓地吊了上去。

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本以为已拿下澳门城的尼德兰指挥官彻底傻眼了,连忙下令已登上城头的步兵们,迅速抢占城门边的那段城墙。然而他们的兵力太少了,根本无法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反而被一帮穿得不伦不类的中国人给杀了回去。

有了强援,蒙受巨大损失的葡萄牙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无需奥普多尔总督下令,便主动为凶神恶煞般地陆战队员们带路,沿着大街小巷,奋不顾身地冲杀。等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后才发现,背后空荡荡的,本应该冲上来的陆战队员,居然还远远地落在后面,决不落单。

“上岸了多少?”

作为最高指挥官,伯爵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冲在最前面,而是在奥普多尔总督的陪同下等上了城墙。

“除了必要的水手之外,我想他们应该全部出动了。”奥普多尔放下望远镜,指了指空荡荡的海滩,接着说道:“看见没有,他们连接应的人都没留下,如果能以最快速度扎紧口袋,那他们就别指望再回去了。”

“该死!水手还留在船上。”

伯爵怒骂了一声,随即咆哮道:“信号官,命令警备队加强攻势,迅速拿下整个城墙!”

“是,阁下。”

“还有,让预备队出击,抄近路占领海滩。把那些小艇都烧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七百多名海岸警备队员们从两个方向。往只有极少数尼德兰人和英国人把守的城墙扑去。单打独斗。他们或许不是那些职业海盗的对手,但三打一、四打一却不成问题,况且他们还拥有着比职业海盗更先进的燧发枪。

训练有素的陆战队步步紧逼,城墙上的海岸警备队员们则以更快地速度包抄过来。尼德兰指挥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下令部队撤退。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破城之后都忙着发财的士兵们,哪有那么容易再集结起来?

再加上被“苦大仇深”的葡萄牙残军杀了个回马枪,竟被稀里糊涂地分割开了。一时半会儿间怎么也脱不开身。

“嘭嘭嘭……!”…,

炮兵连开火了。一发发葡萄弹劈天盖地的洒了下去,退守到教堂边的英国海盗们四处逃窜,见屋就钻,试图据守。煮熟的鸭子飞不掉,早被告诫过的陆战队员们可不会傻到强攻,而是点起火把就往路面扔。

这下轮到葡萄牙人傻眼了。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的家园,可面对着人数是自己的几倍。装备更是精良的不能再精良的陆战队员们又说不出什么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一具尸体值一两银子呢,王老四可不想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见几十个尼德兰步兵正往城外狂奔,顿时大吼了一声,带着一帮兄弟追了上去。然而距离太远了,他们又都城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鼻子底下溜走。

就在他们气得咬牙切齿之时,从北面城墙包抄过来的一帮兄弟及时堵住了这个口子。十几个人趴在城门上就噼里啪啦的开火,用一发发子弹挡住了敌人的去路。

枪太长,必须站起来才能重新装弹,可这么一来,敌人就可能再次溜走。王老四灵机一动,立即喊道:“兄弟们,把枪递过去,让三分队的兄弟开火,我们给他们装弹。”

当穆秀才和顾贤明赶到城墙上时,尼德兰人和英国人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尽管枪声和炮声响成一片,但战斗已没有刚才那么激烈,剩下的就是该瓮中之鳖了。

见城外还有两百多号人没投入战斗,而是赶着骡马往这边拉火炮,顾贤明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穆大人,仗都打赢了,他们不去强战利品,还在城外拉大炮干什么?”

穆秀才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陆战打赢了,但海战还没开始,如果不加强防御,怎么跟冲进港的铁甲战舰对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海上的尼德兰舰队也发现了不对,两艘吃水较浅的双桅战舰,正扯着中桅帆冲进了港湾,并拼命地往正往小艇扑去的陆战队开火。

遗憾的是距离太远了,葡萄弹够不着,实心弹又打不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十条小艇被付之一炬。同时又不敢往城里开火,毕竟他们的人还在里面,只能拿那片松软的海滩出气。

穆秀才可没兴趣在这里继续看热闹,立马转过身去,指着聚集在城墙和管制间的葡萄牙老弱妇孺们说道:“顾大人,这里危险,我们还是下去宣布总督大人的命令吧?”

打赢了,这里再也不是佛郎机人说了算了。想到伯爵那有关于佛郎机人在澳财产也有他一份儿的承诺,顾贤明乐了,连连点头道:“穆大人所言极是,还是办正事要紧。”

兵部右侍郎、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胡大人的命令很长,大意却很简单,无非是佛郎机国不思回报皇恩,竟然引来海匪,祸害广东黎民。总督大人忍无可忍,宣布其为不受欢迎人物,有关于贸易方面的事宜,由能确保澳门海防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接管。

早已视澳门为殖民地的葡萄牙人哪能答应,关闸那边严阵以待的大明官军,以及城内和城墙上荷枪实弹的陆战队员和海岸警备队员们又无计可施,只能用那些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约定据理力争。

穆秀才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外交官应有的风采,朝愤愤不平的澳门**官说道:“法官先生,来大明这么久,您应该明白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能给你们的东西,皇上也能收回去。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您还想继续当这个法官,那就宣誓效忠萨累公爵巴里阁下、托斯卡纳大公费德南德陛下、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阁下或乌尔比诺女大公克劳迪娅-德-美第奇陛下中的任何一位。”

“如果不呢?”

黑吃黑是东印度公司的拿手好戏,穆秀才可不会劳民伤财的派船送他们走,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反之,则被视作为偷渡,将会以走私、偷渡及从事间谍活动等罪名被指控。当然,即将组建的新一届澳门议事会在这一问题上没有管辖权,你们很可能会被移交给巡抚衙门,由巡抚大人按大明律发落。”

“南京教案”刚过不久,没有亲耶稣会的官员庇护,身无分文的落到那些大明官僚手里还不是死路一条?万般无奈之下,除了极少数死脑筋的家伙之外,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妥协。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澳门海战

九月十九日,天已破晓,这是董南十二万分激动的一天。东方未透鱼白,他和克劳迪娅就在史蒂芬司令官的陪同下来到后甲板,想看看开战前的最后准备。

冲刷完甲板之后,所有战舰都扯起大中帆,沉重的卷扬机在转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尖叫声,把那巨大的铁锚从海湾底下拔起来。水兵在桁上奔忙,有些在操转桁索,迅速执行着水手长的指示。

船上各种声音,原是一片阒寂,现在以惊人的喧嚣充满了空间。哨子、艏钟、人声鼎沸夹着滑轮的吱嘎声、缆索的咯勒声、船帆被风张满前拍打桅杆的劈啪声——所有这几种不同的声音为巨舰启航的步伐伴奏。

细浪抚拍着船帮,这庞然大物威风凛凛的,开始在港湾一海里外的海面上飘游,连头也不微颔一下,连身子也不摇晃丝毫,步子沉稳而庄严。这只有注意下风停泊着的尼德兰战舰和岸上景物的移动,才能相比较地加以欣赏。

“上帝,他们居然派来了这么多船!”克劳迪娅四下一望,禁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什么场面?“公约”船艏两个罗经点的方向,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尼德兰的、英国的,六艘大舰,五艘三桅和两艘双桅,风帆蔽日,也都在微风推动下行驶着。

阳光沐浴着壮丽的海湾,东去的水面染上一层淡淡的堇紫,环抱港口一带的连绵岗峦和远处群山仍被朝辉之火映得嫣红:天空是明净的,只在东方稍有几朵红色和金色的彩云;大海是蔚蓝的,风平浪静。

在这个海洋上,在这个天空下,二十多艘军舰。扬起白色的风帆,迈开前进的脚步慢慢逼近。编成两支凡能出现在东方的、最辉煌瞩目的舰队。

真是一个美丽的清晨。但谁也顾不上去欣赏。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相互之间再逼近几锚链,一场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浓一笔的海战就要打响。

作为太平洋分舰队的旗舰,吨位最高、火力最猛的“公约”号是要投入战斗的。史蒂芬司令官可不想董南夫妇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管家和仆人已收拾好了行李。便朝前甲板上的一个见习军官喊道,“左舷水手放小艇,汉德森先生。护送参谋长先生一家离舰!”

“是。阁下。”

这个时候离舰,换乘后面的武装商船,跟临阵脱逃似乎没多大区别。董南权衡一番,紧抓妻子的双手,凝重地说道:“亲爱的,你带蓝蓝先走。我等会就过去。”

“杰克……”

没有人比克劳迪娅更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可当着甲板上那么多官兵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身先士卒是欧洲贵族的传统。连像法国和英国国王都以此为荣,作为乌尔比诺公国的实际统治者,董南自然也不能例外。

实力相当,胜负难料,士气则显得比什么都重要!

史蒂芬同样希望在舰队官兵中拥有崇高威信的董南能留下,可从巴拿马湾起航之前,联合舰队司令官梅尔斯、巴拿马总督拉斐尔、舰队参谋长卡拉米和加勒比分舰队司令那捷儿都有过交待,无论如何都必须确保他们一家的安全。

正因为如此,史蒂芬连忙劝说说道:“先生,这里交给我了,为了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及乌尔比诺的利益,您必须尽快离舰。”

“是啊,公爵大人。”一个乌尔比诺籍水手喊道:“您放心,我们会给那帮异教徒点颜色瞧瞧的,您和大公陛下还是带着公主殿下先走吧。”…,

一直呆在武装商船上组织训练陆战队员的哈里,也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边示意队员们送管家和仆人先下去,一边急切地说道:“这是全舰官兵的心愿,杰克,别犹豫了。况且岸上的情况我们还一无所知,你必须尽快跟奥普多尔总督和穆先生取得联系。”

经过三个月零四天的航行,大西洋公约组织太平洋分舰队刚把英尼东印度公司联合舰队堵了个正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不重创他们,那澳门和台湾以及漫长的贸易航行将防不胜防,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才能获得两至三年的和平。

敌人越来越近,甚至都能依稀听见夹杂在海风里的战鼓声,董南不敢再犹豫了,拍了拍妻子的胳膊,毅然说道:“跟岸上联系有情报委员会,我还是留下给弟兄们打气吧。安德森先生,大公陛下和公主殿下就交给你了。”

船舷边的陆战队员还没来得及回话,史蒂芬司令官便冲桅台瞭望哨吼道:“迈尔斯,‘骑士’号怎么回事?立即发信号,命令它保持战斗阵型。”

“是,阁下。”

在这个全依赖风的时代,各舰很难以同样的步调行动。一些航速快,一些航速慢,有的紧挨着旗舰,有的则落在后面。同时海况不明,不知道吃水有多深,整个舰队走得慢腾腾的,帆樯索桁高凌凌,在海湾外却好象因英尼舰队的临近,而以莫大的喧声在翻滚——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可以想象的、最为威严的画面。

战列线歪歪扭扭,董南心急如焚,立马厉声喝道:“没时间了,安德森先生,执行命令!”

“是,参谋长先生!”

克劳迪娅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便微微的点了下头,一声不吭地从管家怀里抱过孩子,在水手和陆战队员们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滑下了船舷。

“按原计划将舰队分为三部分,前锋由马西亚尔舰长指挥;‘骑士’号、‘独角兽’号、‘猎鹰’号,由迪马努尔舰长指挥:其余舰只跟随‘公约’号,为商船队撤离争取时间。”

随着史蒂芬的一声令下,站在桅台上的几个信号官,分别挥起手中的旗帜或闪烁起马灯,给前后各舰下达起了命令。与此同时,随舰情报参谋们也飞快地记录下命令。用一只只信鸽同时传递。

风越刮越猛,各舰距离因此而相继拉开了。敌舰一十一艘已历历在目。它们排成两路纵队,而太平洋分舰队则排成一行很长的队列。根据惯例,他们会把两路纵队都摆成楔形冲来,并从战列线中间和后卫切断首尾间的联系。

大战在即。所有各就各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既然留下了。就得做点什么,不想外行指挥内行的董南,立马爬上桅台。慷慨激昂地说道:“先生们。我早跟你们说过尼德兰人混蛋是莫名其妙的糊涂,脑瓜子里容不下几条船!看……大炮都快顶到他们鼻子了,竟然各自为政!我们曾经打败过他们,而且还是以弱胜强,现在我们却占有绝对优势,甚至还占据了上风……总之。愿上帝和圣母玛利亚与我们同在,阿门!”

“阿门……”

官兵们的祈祷声刚落。前面就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毫无疑问,尼德兰人开火了。董南抓着一根帆索滑了下来,接过哈里递上的望远镜就观察了起来。…,

尼德兰战舰“安娜公主”号开的第一炮,他们的目标是担任前锋的“海神”号,在它们展开战斗的同时,后面的战舰直向战列线驶来。“海神”号上人人急红了眼,但舰长却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炮火由第一艘敌舰传到另一艘敌舰,如同一根引火线串起来的爆仗,从圣安娜号窜到队列的两端。

“开火!”

惊心动魄的时刻到了,见后面的“里巴特”号紧紧地跟了上来,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型。“海神”号上几百张嘴,如同发自地狱的回声,应着舰长的命令呼吼:“开火!”

舷炮将五十发炮弹一下打到那条尼德兰舰上去了,浓烟使沈楠一时看不清敌人。他气得发昏,正准备抢过点火杵亲自射击,敌舰已进入燧发枪射程,并抢风掉头,向左舷横扫了一排舷炮。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艉楼上的几个炮手显然比击中了。

这是保持阵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马西亚尔舰长气得咬牙切齿,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换葡萄弹!荷纳先生,你的人在干什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陆战队,瞄准上甲板,开火!”

陆战队长荷纳早就等着这一刻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桅台和艉楼上的陆战队员们,不约而同地扣动扳机,子弹如暴风骤雨般地倾泻了过去。与此同时,甲板上的陆战队员则把装好弹的火枪递了上去,确保火力的持续性。

“嘭嘭嘭!”

大口径短炮也发出了怒吼,迎面驶来的那艘三桅敌舰上,顿时传来了一阵惨叫。密集的散弹,把中帆和后帆打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窟窿。马西亚尔舰长可不会给他们切断阵型的机会,见“公约”号也跟敌人交上了火,当机立断地喝令道:“下锚!伙计们,让我们跟他们来一次堂堂正正的炮战吧!”

担任前锋的“海神”号收帆下锚,紧随其后的其他战舰也相继停了下来,随着绞盘把受风倾泻的舰身拉平,“海神”号、“公约”号和“佛罗伦萨”号等四艘双甲板战舰的二层火炮也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用强大火力生生的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

下锚了,水手们无需继续操纵帆索,自然而然地投入进了炮战。每发炮后的间隙,他们都能看到给敌方造成的伤亡,也就更加振奋了。虽然有些炮手不熟练而难免有点笨手笨脚,但上炮都很迅速。

相比之下,久负盛名的英尼联合舰队则逊色得多。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没能扰乱阵型,只好正面迎敌,两舷火炮短时间内都无法发挥作用。同时港湾狭窄,水深又浅,根本无法迅速调整航向。

尽管如此,他们顽强的还击还是给太平洋分舰队造成了巨大伤亡。四艘双甲板战舰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首要攻击目标,炮战打响还不到一个小时,鲜血就在上下甲板大量流淌,虽然有沙子,但由于舰身的晃荡,便东冲西刷。构成一幅幅不吉利的图形。

炮弹发射得那么近,把**炸得粉碎。时常看到牺牲的人。要不是被炮弹的气浪抛到海里。在波涛间几乎无痛苦地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点知觉,就是整个头颅被掀掉,身躯在甲板上打滚。

有些炮弹打到桅杆,或打到干舷上。炸起一大溜碎片,似流矢一般伤人;从桅台排射的步枪子弹。从短筒火炮发射的霰弹,又撒下了一批死亡,较缓慢而更痛苦的死亡。没有被敌人的铅弹和铁砂在不同程度上烙过的人。似乎很难找出几个。…,

“嘭!”

一发重磅炮弹正中英国战舰左舷。在船板上撕开了一个橡木桶大的口子,官兵们顿时兴高采烈地欢呼了起来。被木屑擦了胳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董南,也禁不住地喊道:“漂亮!伙计们,干得漂亮!瞄准船帮,再给它开几个窟窿。”

“是。阁下。”

风似乎已经停息,硝烟在头上弥漫。人们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密烟雾里,视线全给挡住了。只能隐隐约约地望见远处几艘船的帆樯,它们大得无法解释,不知是因为视觉的作用,还是由于这严酷时刻的恐惧心理把一切物体都放大了。

交战双方就这么盲目地互射,随着舰身、桅杆、风帆不断地中弹,身边的战友时不时倒下,开始时的那股热情全冷了,人们心里充满着恐怖,这恐怖使人如痴如呆,使人脑子发懵。只有好奇心还在活动,这种好奇心不可违拗,竟然驱使他们跑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在这短暂的昏沉状态中,董南还听见第二、第三炮组的炮在猛轰。紧接着,史蒂芬的怒吼声从艉楼传来:“接舷啦!陆战队……拿起矛!……拿起斧!……准备跳帮!”

“安娜公主”号是太平洋分舰队在此战中俘获的第一艘尼德兰战舰,当心灵经过战斗的激动得到将息,有时间转而想到怜悯和由于目睹如此浩劫而引起的极度恐怖时,战利品的整个浩大惨景,便赫然投入一切幸存者的眼底。

在这以前,全副精神只顾战斗,可是战火一停,就能觉察到自己所造成的巨大破坏。让水通过船身千百个口子涌入,正在下沉,威胁着要将船上活着的、死了的一切人都葬到海底。

陆战队员刚刚登舰,就响起一片尼德兰水手的齐声叫喊,“拿水泵来!拿拿水泵来!船要沉了!”

敌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事实上步兵在攻城时全军覆没,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十个水手和炮手,而且伤亡已经过半,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

威胁不复存在,陆战队员同样不想让它沉没,都紧张地干起来了。然而那些不完善的机械,排出的水量大大小于灌入的水量。突然,一种比原先更厉害的叫嚷,使他们心惊胆战。原来尼德兰伤员都被运到最下层甲板去了,那些地方又都在水线以下,受不到炮弹作用。水很快便侵入那里,有的水兵探出舱口叫:“救命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伤员快被淹死啦!”

究竟是继续排水,还是去救伤员,大部分陆战队员一时犹豫不定。毕竟这里的战斗虽然结束了,但前面的炮声尚未消停,而且己方的伤亡也不小,同样需要援救。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见胜负已分的董南,在哈里陪同下登上了这条千疮百孔的战舰。在他的命令下,队员们不仅将伤员抬上甲板,而且还全部动手帮助排起水来。同时,幸存的尼德兰木工,也尽力抢修船壳上那些损坏的地方。

与此同时,加思兰炮台上一片欢腾。

望远镜里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三色旗,让伯爵、奥普多尔和穆秀才欣喜若狂,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兄弟们汇合。然而为了避其锋芒,包括“胜利”号在内的所有首航舰队船只,都停泊在几十里外的珠江,港湾里的船又被尼德兰人尽数破坏,只能远远地看着兄弟们作战。…,

“该死!还是让他们跑了四艘。”

伯爵对史蒂芬司令官所取得的战果竟然还不满意,指着那几艘绕过战列线逃之夭夭的敌舰,一脸不快地埋怨道:“有‘骑士’号和‘飞鱼’号在,又不是追不上。如果是我,肯定会把它们留下。”

站着说话不腰疼,奥普多尔总督被搞的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伯爵大人,仓促迎战,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忘了这是一支全新的舰队,几乎所有人都是新手。”

“二位,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穆秀才接过话茬,指着同样千疮百孔的“海神”号,凝重地说道:“看样子我们的伤亡也不小,还是让教会医院做好救治准备吧。如果人手不够,我去香山县城再找些郎中,实在不行就去广州。”

久别重逢,这里可少不了穆秀才。奥普多尔权衡了一番,立马转过身去指着不远处同样观战的海道副使兼广东市舶司提举顾贤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小事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穆先生,战利品归我们,功劳归他,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英尼东印度公司联合舰队打的是盘踞在澳门的葡萄牙人,但巴掌却搧在两广总督脸上。毕竟澳门终归是大明治下,岂容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况且尼德兰人早因“东南大警”,被打上了“红毛鬼”、“红毛海匪”的标签,剿灭他们是广东官僚的本分。

穆秀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他肯定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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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军事顾问团

圣母望德堂与风顺堂、圣安多尼堂同为澳门3座最古老的教堂,建于1568年(明隆庆二年),位于疯堂斜巷。由于地处澳门城墙外,极其偏僻,所以在刚结束的守城战中,并没有像城内的其他建筑物一样遭到破坏。

这里同时也是中国唯一的主教座堂,自1576年罗马教皇宣布将澳门升为主教区后,新任主教都必须先到这里领取法杖,然后才有权行使职责。

刚开始,教士们曾在此赈灾济民、发放粮食,所以被中国人称为“支粮庙”。后来教会又在此设立了麻疯病院,并设“辣撒拉”(即葡文的麻疯病)小教堂供麻疯病人祈祷用,渐渐地被当地中国百姓称之为“麻疯庙”、“疯堂庙”或“发疯寺”,成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城里的建筑几乎都被战火破坏成了一片废墟,不想让董南和妹妹继续在海上漂的奥普多尔总督,只能在这里尽地主之谊。

主教院是座广阔壮丽、石料建成的建筑。尽管远离欧洲本土,但其中一切都具有豪华的气派。主教的私邸、大小客厅、各种房间、相当宽敞的院子,具有佛罗伦萨古代风格穹窿的回廊,以及树木苍翠的园子。

楼下朝花园的那一面,还有一间富丽堂皇的游廊式长厅。

尽管对大西洋公约组织趁人之危、鸠占鹊巢的恶劣行径很是不满。然而形势比人强,包括查帕普莱塔主教和金尼阁在内的绝大数耶稣会传教士,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毕竟澳门落到他们手里,总归比落入尼德兰和英国异教徒手里强。

主教大人向克劳迪娅施礼时显得十分殷勤,甚至很谦卑。董南一家刚在奥普多尔总督和穆秀才的陪同下迈进门槛,他便深深鞠了个躬。向克劳迪娅和她的侍从们画了十字,然后说:“仁慈的夫人。欢迎驾临圣母望德堂。愿楠齐阿的圣本纳狄克脱、圣毛鲁斯、圣波尼法休斯。阿尼阿涅的圣本纳狄克脱以及托罗美亚的扬——我们万世光荣的守护神们,——赐您健康和幸福,并为您一辈子每天祝福七次。”

“如果他们没有听见这样一位主教的话,那他们准是聋子。”克劳迪娅跟董南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和蔼地说:“我们是来祈祷的。如果有可能……还想望弥撒,要把我们自己放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向他伸出手去。查帕普莱塔主教连忙跪下一膝。小心翼翼地托起吻了吻。于是,众人走进了大门。喇叭手在门口吹起来,正等着举行祈祷的神职人员们,连忙不约而同地向乌尔比诺女大公陛下致敬。

每一个教堂都能使董南这位不是在天主教国家里出生的人,产生极深刻的印象。圣母望德堂给他印象同样极深,因为只有极少数教堂能够在庄严方面同它匹敌。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大祭坛上燃着许多蜡烛,照亮着一座座镀金的雕像。一个穿十字褡的教士从法衣室出来。向他们一家鞠过躬后就开始做祈祷,并升起了芬芳的祭香,像一阵阵云雾似地升到圆穹隆的天花板上,笼罩住教士和祭坛,增添了教堂的庄严。

能否让耶稣会中国教区真心实意地为大西洋公约组织服务,直接关系到东方计划的成败。

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能不能消除相互间的隔阂,全看克劳迪娅的表现了。她显然没让董南失望,见教士们开始了祈祷,连忙低下了头来,也跟着热诚地祈祷着。…,

但当一架风琴开始以庄严的鸣响震撼着教堂,使教堂里充满了天使般优美声音时,克劳迪娅抬起了眼睛,脸上除了虔诚和敬畏的神情之外,还流露出无限的喜悦;这时候你看她一眼,准会把她当作一个圣徒,她仿佛在奇异的幻景里看见了敞开的天堂。

董南、奥普多尔和所有的侍从,虽然不像她那么谦卑,但都虔诚地做着祈祷。管家更是同宫廷女官跪在一起,祈求天主保佑。并不时地望一眼坐在董南身边的女大公和公主殿下,他认为能追随她们来东方是一种光荣,相信万能的主还会像来时一样,保佑她们顺利地返回欧洲并行使一个君主应有的权力。

董南可没时间继续祈祷,见陆战队员关上了大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主教大人、金尼阁修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坦诚布公地谈谈。”

都快成你们的阶下囚了,用得着谈吗?

查帕普莱塔主教暗骂了一句,随即拍了拍巴掌,一边示意教士们先出去,一边冷冷地说道:“公爵大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您和您的朋友都不能这样对待那些善良的市民,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夺取本应该属于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陛下菲力浦的澳门。”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问道:“金尼阁修士,您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公爵大人,”金尼阁瞄了克劳迪娅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如实地向教皇陛下汇报。包括您在佛罗伦萨给我看的那些信件在内,毫无保留!”

“南京教案”发生后,大明各地的传教士都被驱逐了,现在的他们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儿去。更何况纸包不住火,这么多欧洲人在澳门,就算借董南几个胆子也不敢拿他们这些神职人员怎么样,除非他真不想回欧洲,不想让女人或克劳迪娅肚子里的孩子继承乌尔比诺王位了。

大西洋公约组织从来不缺神职人员,只要董南愿意,完全可以另起炉灶重建一个教会。然而董南需要的不仅是神职人员,而是学贯中西的人才。基于这一点,他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拥有众多人才的耶稣会中国教区。

见他们铁了心要一拍两散,董南干咳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教义无国界,但教士却有祖国!主教大人、金尼阁修士。二位好像都跟克劳迪娅一样来自亚里宁半岛吧?”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大利。更何况这两位都是把身心献给了上帝的人。想拉老乡关系无异于痴人说梦。不出他所料,金尼阁想都没想,便不无讥讽地问道:“公爵大人,您想表达什么?”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二位。作为基督徒在远东的据点,澳门的基督教事业得必须得到有力的庇护。遗憾的是,‘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陛下英年早逝。他这个‘教会战士明镜”。只能在天堂里继续充当东方教区的庇护人。”

中国、日本、高丽!在诸位的不懈努力下,基督教事业取得了辉煌的成功。如果诸位

不想方济各会、多明我会以及奥古斯丁教派的修士,不顾大局、肆无忌惮地继续破坏这一神圣的事业,那大西洋公约组织无疑是比葡萄牙更好的选择。”…,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天主教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尽管来自西班牙的方济各会、多明我会和奥古斯丁教派教士,奉印度总督之命最终离开了澳门。将修道院移交给他们的葡萄牙和意大利半岛同行,但离去的原因显然是因为教会的宗派主义和政治角逐。

更重要的是。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早想像葡萄牙一样,与中国建立商业上的联系,甚至还计划派使团去北京。为此,他们利用先前与肇庆府那个又老又贪的总督,打过交道并结为好友的耶稣会士来帮忙。

多明我会的传教士被说服来诱使澳门的敎士和那个中国总督为拟议中的使团铺平道路。澳门当局得知此事后,便恳求耶稣会阻止中国人和西班牙人之间建立直接贸易关系,因为这将损害澳门的利益。毕竟西班牙人掌握着所有的秘鲁黄金,假如他们参与竞争,将抬高中国商品的价格,会使葡萄牙商人们纷纷破产。

为了对澳门的一贯支持给予回报,耶稣会最终决定捍卫葡萄牙人的利益。结果,两广总督颁布一项法令,禁止西班牙使团进入中国,也不允许西班牙人进入中国。

耶稣会采取的这一态度,并不仅仅出于商业利益上的考虑。他们无疑反对任何能导致多明我会、方济各会及奥古斯丁派教士进入中国的行动,因为这会引起宗教冲突。

然而,随着葡萄牙并入西班牙,以及两任神圣的国王陛下不断违背承诺,耶稣会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掌控基督教在东方的世界了。

多明我会、方济各会和奥古斯丁派教士,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教皇陛下的禁令,明目张胆地涉足东方教务。尤其在日本,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刚建立的日本教区也不会被日本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

葡萄牙人的贸易特权被取消、耶稣会传教士被驱逐、发展的几万日本基督徒更是被残忍地迫害。

总而言之,如果有一股实力强悍的势力支持,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查帕普莱塔主教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问道:“公爵大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日本将是贵组织的下一个目标?”

不等董南开口,奥普多尔总督便哈哈大笑道:“主教大人,上午的海战您都看见了。可以想象我们同尼德兰和英国之间,已经没有了和平共处的可能性。而作为三角贸易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也绝不会允许尼德兰和英国再涉足日本。”

毫无疑问,大西洋公约组织有这样的实力。至少就目前而言,整个东方还找不出能与之对抗的海上势力。

没有什么事比重建日本教区更重要的了!

查帕普莱塔主教心动了,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那二位打算怎么向教皇陛下和西班牙国王交待?”

董南笑了笑,指着身边的穆玉峤说:“穆先生是中国政府的福建海关兼福摩萨官员,可以说他代表着中国政府,我想在这个问题上,他要比我们更具发言权。”

“主教大人、金尼阁修士,二位久居大明。应该明白澳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大西洋公约组织所获得的一切权益,都是经朝廷批准及授权的。跟葡萄牙之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联系。”

穆秀才顿了顿之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更何况刚刚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葡萄牙甚至西班牙已无法确保澳门安全。我想二位也不愿看到这里变成第二个巴达维亚,让新教徒垄断包括香料在内的所有东方贸易。”…,

宗教问题无小事!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行为还真没什么不对。况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澳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除了征税之外,对葡萄牙事务本来就不大感兴趣的西班牙国王。显然不会在这个跟尼德兰交战的关键时刻,因此而跟大西洋公约组织翻脸。

“还有那些市民,公爵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要知道澳门对他们而言就是家园。就算有我们的支持,他们也很难真心实意地臣服的。”

葡萄牙人,尤其那些土生葡萄牙人,终归是件麻烦事!

董南沉思片刻,突然笑道:“二位,作为虔诚的基督徒和耶稣会东方教区的庇护人。我想我们有必要为神圣的基督教事业作一些贡献。尤其在传教这亟需解决的问题上,我们必须发挥应有的作用。让那些被驱逐的传教士尽快回到他们的信徒中间,传播上帝的福音。”

金尼阁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提醒道:“大人,我们说的是那些市民。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一个教皇陛下和罗马皇帝敕封的贵族,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文明人,您不能像对待俘虏一样对待他们!”

“当然不能,”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我才决定让他们都投入进这项神圣的事业,为传教士们重返内地奠定基础,为东西方交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

“能不能说具体点?”

这个问题奥普多尔总督同样想知道,跟查帕普莱塔主教和金尼阁修士一样,紧盯着董南的双眼,流露出一脸期盼的神情。

“坦率地说,杰尔伯爵在穆先生的帮助下,已跟福建当局达成了一系列合作协议。为了表现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履行许下的承诺,我们即将组建一个军事顾问团,协助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最忠实的盟友,福建总兵俞将军进行一系列军事革新。这需要人,大量的人!我想葡萄牙朋友肯定能胜任。”

查帕普莱塔主教懵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大惊失色地问道:“我的大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您说呢?”

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主教大人,时代变了,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如果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封锁,那只会给尼德兰和英国以可乘之机。要知道相对于他们而言,耶稣会背负着更多的历史包袱,如果再不拿出点诚意,将很难获得中国政府的谅解,更别提像之前那样传教了。”

眼前这位美第奇家族的女婿、乌尔比诺女大公的丈夫、大西洋公约组织高级代表以及东印度公司总经理是个如假包换的中国人!

这就意味着无论耶稣会答应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他所谓的东西方交流。毕竟佛罗伦萨的人才多得是,只要他愿意并舍得花钱,那要多少就有多少,甚至能把伽利略-伽利莱那样的学者请来。

想到奥普多尔总督来澳门后干的头一件事,就是帮穆秀才收养了六十多个孤儿并送往了萨累,查帕普莱塔主教暗叹了一口气,点头苦笑道:“大势所趋啊!公爵大人,北京城里的那位中国皇帝,真应该像教皇陛下和罗马皇帝一样封您个官。”

“事实上恰恰相反,”董南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坦率地说,我所做的一切跟他没任何关系。而且按照他们的传统,非但不会封我的官,甚至还会因此而要砍掉我的脑袋。当然,我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您真风趣。”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董南可没兴趣跟他们斗嘴,顿了顿之后,异常严肃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请二位郑重考虑下我的提议,并尽快给出答复。”

金尼阁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公爵大人,我也恳求您再考虑下有关于军事顾问团的计划,因为这关系到所有人的安危。一旦您那位盟友撕毁合作协议,那我们都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查帕普莱塔主教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大人,我无意攻击您,但中国人的承诺,的确很值得怀疑!”

在董南看来,天底下所有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当兵吃粮、打仗拿饷!垄断下进贡贸易和对日贸易的东印度公司,既有钱又有粮。只要能通过合作的方式来完成东方舰队扩编,那就算他们撕毁条约又能怎么样?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阉党

克劳迪娅没让丈夫和太平洋分舰队里所有的乌尔比诺官兵失望,登陆后的第二天下午,便在圣母望德堂诞下了一个男孩儿。

母子平安,让董南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掉了下来。不过好不容易才回到大明,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只能再次把她们母子放到一边。

“……受损较轻的那四艘,等落潮后就可以在浅滩上抢修。遗憾的是圆木、沥青、柏油等材料严重不足,无法对其进行大规模改装;另外三艘吨位较小、受损较严重的,显然没有太多抢修价值,弟兄们正忙着把火炮、主桅和帆索等有用的东西拆卸下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时间足够了。”

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四号人物,伯爵很自然地接管了太平洋分舰队指挥权。刚处理完大战过后的善后工作就赶到圣母望德堂,跟董南介绍起他的安排来。

他的话音刚落,随同前来的史蒂芬司令官便补充道:“中国人似乎对那几艘沉没的船非常感兴趣,潮还没退就开始打捞,直到现在还没停下。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完全是白费劲,毕竟那几艘沉船的吨位都很高,想把它们完好无损地打捞上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亲爱的司令官先生,你显然不了解中国人。”奥普多尔总督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在我看来,他们对船并不感兴趣,之所以打捞,完全是为了船上的火炮。因为按照葡萄牙人卖给他们的价格来计算,那些火炮值一大笔钱。”

“该死,竟然敢抢我们的战利品!”

伯爵不乐意了,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不行,绝不行!穆先生,请转告那位尊敬地总督大人,未经我们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打捞。就算打捞上来了。也必须按照市场价支付货款。”

封锁了那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有价无市。对现在的大明而言,火炮绝对算得上紧俏物资。

太平洋分舰队的陆战队员们都上岸了,再加上原先的陆战队和台湾海岸警备队,可用之兵达近三千人。现在的伯爵是有恃无恐,不愿意让两广总督胡应台白占便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么干不妥!”董南权衡了一番,摇头说道:“要知道我们刚跟广东当局达成了协议。如果这时候斤斤计较,必然会影响到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所以绝不能因小失大,宁可让他们占点便宜,都不能丢掉从葡萄牙人手里接管来的贸易特权。”

奥普多尔总督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相比利润丰厚的进贡和贸易,那几门火炮又算得上什么呢?杰克说得对,我们绝不能因小失大。”

三十多门火炮,价值十几万两呢!

见伯爵还是有些舍不得,一直保持沉默的穆秀才突然笑道:“钱不是问题!先生们,别忘了那都是舰炮。据我所知,整个广东也找不出几个会操纵舰炮的人。胡大人竟然费尽心思把它们捞前来。那就不会让它们成为一堆没用的摆设。”

伯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会请我们帮助训练炮手?”

“是的。”穆秀才胸有成竹地说道:“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把那些火炮献给皇上。在大明这可是一件大事,如果那些火炮百无一用,那他所有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要是架到关闸上呢?”…,

独当一面这么久,伯爵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见钱眼开的人了。之所以表示反对。完全是考虑到澳门的安全问题。他指了指莲花径方向,异常严肃地说道:“大家应该清楚那三十多门火炮的威力,万一被用来对付我们。那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明政局简直可以用朝令夕改来形容!更糟糕的是,官员流动性太大了。魏忠贤领军的阉党,正跟叶向高的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下面的总督巡抚是人人自危,随时都可能卷铺盖走人。

真要是换一个不好打交道的过来,的确有伯爵所担心的这个可能。

“穆先生不是说过了嘛?整个广东都找不出几个能操纵火炮的人。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只要操纵火炮的人没问题,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奥普多尔总督的态度很明确,绝不能因此而影响到相互间的关系。见所有人都紧盯着自己,董南意识到该表态了,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不就是几十门火炮吗?况且它们还都在海里,能不能都捞上来还两说呢。当然,杰尔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们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我们的计划离不开那些中国官僚的配合。所以还是那句话,绝不能因小失大。”

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自认为在决策上没有太多发言权,一直保持沉默的史蒂芬司令官,突然冷不丁地来了句:“或许可以照赠舰的方式处理。”

按照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跟福建和广大当局达成的协议,五年内要为他们组建一支小型西式舰队,并赠送舰队所需要的全部舰只。

表面上看来似乎吃了多大亏,但事实上却不然,这只是个“战舰借人”的阴谋诡计。在他们的计划中,福建和广大水师形成战斗力之日,也就是东印度公司横扫南洋之时。毕竟只有这么做,才能招募到足够的水手、炮手和陆战队员,而且训练他们所需要的花费,也都将由福建和广东当局承担。

伯爵意识到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顿时连连点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只能这么干了。回头跟情报委员会说一声,让他们把这事一并负责起来。”

“还有外交部。”董南补充道,“穆先生,使馆的事你多费点心,争取趁胡应台献炮的机会解决了。另外再挑二十门火炮和两百杆燧发枪,作为我们初来乍到的见面礼,给北京城里的那个小木匠留下个好印象。”

把萨累、托斯卡纳、曼托瓦和乌尔比诺纳入进贡勘合名单,建立起大明“属国”的外交关系。是东印度公司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更多的合法贸易配额。毕竟走私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想名正言顺地从大明挖人,就得按照大明的规矩来办。

当然,大使馆对大明而言还是个新鲜事物,想做到这一点绝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为了接近大明的政治中枢、更直接地掌握朝廷动向,也只有在京城设立使馆这一办法了。

事实上这也是董南费尽心思、拉拢耶稣会中国教区的原因之一。毕竟他们有现成的人脉,有建在直隶、山西、山东、江苏、浙江等地的几十座教堂。有数以万计的信众,如果能把这些都整合起来,那就是一套现成的情报网。…,

“辽东大捷和结束的海战,再加上新皇登基,少不了万国来朝的威仪,我想使团进京应该没多大问题。但这个使馆嘛……我还真没什么把握,毕竟这没有先例。”

穆秀才面露难色,看样子的确没几分把握。董南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说:“不要钻牛角尖嘛,要学会变通。对我们而言。只要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是胜利,至于叫什么并不重要。”

“可是除了极少数的传教士。朝廷不会允许外国人久居京城,更不会允许京官们跟外国人私下往来。”

“所以说我们要变通,”董南指了指桌上的那堆书籍,意味深长地笑道:“穆先生,你上次带回来的那批还没翻译完吧?我这次又带来了几千册,这就是个机会,我想那些求知欲很强的饱学之士。会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使馆设到国子监里面去。”

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宋明新儒学经过几百年的演进,已经走入末途。流于空玄,满足不了维系一个大帝国的政治需要,这就使得中国思想界兴起了一股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潮,而基督教的传入似乎恰恰契合了这一思潮。

正如董南所说的那样,尽管耶稣会传教士们几乎都被驱逐了,但利玛窦带来的“西洋热”依然存在。包括首辅叶向高在内的一大批高官,对穆秀才带回的那几万册书籍无比感兴趣,更别提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早已受洗的基督徒了。

想到这些,穆秀才意识到并不是没有一点希望,连忙说道:“我试试看吧,不过在我看来,东林党那边倒好说,就怕阉党从中作梗。”

“阉党?对了,那位司礼监太监现在怎么样?”

提起魏忠贤,穆秀才一脸地愤慨,咬牙切齿地说道:“排除异己,专断国政,还能怎么样?想我大明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竟会被一个目不识丁的无赖玩弄于股掌之中,简直让我等读书人脸面无光,斯文扫地。”

“怎么斯文扫地了?说说看嘛。”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就不说了。去年三月还蛊惑皇上选武阉,在皇宫大内训练使用火器。据说每操练之时,他便手持令旗,三军悉听其指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还真有其事,董南乐了,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他怎么个结党营私的?”

“为了报东林党弹劾一箭之仇,他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广收义子。崔呈秀、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等恬不知耻的读书人,居然趋之若鹜,被称之为文臣‘五虎’和武臣‘五彪’。连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累官至礼部右侍郎的顾秉谦,和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南京礼部侍郎、人称‘三凤’之一的魏广微,都成了他的座上宾,简直不堪入目。”

一个个如雷贯耳啊!董南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还有呢?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那些人倒向了阉党?”

“多了,王体乾、李朝钦、王朝辅……所谓‘十孩儿’、‘四十孙’,大都是三榜进士出身。说句丧气话,我看用不了多久,从内阁六部至地方总督、巡抚,都快被换上阉党的人了。”

这么多人倒向了魏忠贤,由此可见,东林党有多么不得人心。

董南沉思了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穆秀才的双眼,异常严肃地说道:“穆先生,魏忠贤为什么能够登上大明朝廷的权力巅峰?我想你会说靠的是皇帝,可天启皇帝又是怎样登上皇位的呢?答案只有一个,靠的是东林党的力争。换句话说,正是那些死脑筋的东林党人坚持奉行尊卑贵贱、长幼有序的皇位权继承制所造成的。…,

原来他们奋不顾身维护的‘大政’,却结出这样一个畸形‘恶果’!我想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现在也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以大局为重,不知道适当的做出些妥协,以至于陷入进没完没了的党争。”

对东林党,穆秀才同样没什么好感。但在阉党这个问题上,他却毫不迟疑地站到了东林党这边。如果不做通他的思想工作,那就别指望他搭“九千岁”那条顺风船。

董南跟奥普多尔总督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就你刚才所言,可见所谓的阉党并不是几个太监抱团弄权作恶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庞大的内廷与外廷相勾结的政治集团。魏忠贤固然卑劣。但他本来就是来自最底层的市井混混,没文化、没受过教育。甚至还有身体上的缺陷。他自私、贪婪、残暴、无赖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可那么一大批饱读诗书、受过教育的士大夫为什么也会与他同流合污呢?

在我看来,包括你在内的、没有倒向魏忠贤的读书人,跟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一个阉党的叫着,这只能说明你们可以宽容皇帝无能,但就是不能容忍比自己身份低下的奴才放肆,因为这有损读书人的‘尊严’!”

取代葡萄牙人只是第一步。广东官场对澳门的防范并没有因此而解除,甚至随着刚结束的那场海战,比防范葡萄牙人时更甚。不但不允许东印度公司自由进出关闸。甚至还严令香山县百姓不得擅自将粮食卖给他们这些洋人。

奥普多尔总督有关于重建城墙的申请,更是被一口驳回。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别想在澳门建船坞、办学校,更别指望展开梦寐以求的自由贸易。

奥普多尔总督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记得杰克曾经说过,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所以才有了托斯卡纳跟萨累的合作,才有了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如果只知道钻牛角尖,那我们什么都干不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敌人呢。”

穆秀才哪能听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地问道:“大人,您不会是要我当阉党吧?”

“什么阉党啊?你又不是阉人!”董南扑哧一笑道,“就人员构成而言,所谓的‘阉党’就是个伪命题。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什么才是忠君爱国。如果你真想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干点事的话,那就应该客观地看待问题。”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穆秀才问道。

“我知道你会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这也是有前提的。”董南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只要前提没错,目标没变,我想不择手段也未尝不可。况且这样事你又不是没干过,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促成的一系列合作不是都很成功嘛。”

伯爵乐了,忍不住地笑道:“是啊,穆先生。现在福建和广东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关税,甚至还学到了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而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所想要的一切,用杰克的话说,这就叫双赢。为了我们的公约组织,为了你的大明,为什么不能再干一次?”

“不不不,杰尔,你不了解中国,更不了解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这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要我投靠阉党,那跟要我的命没什么区别!”

“那就表示你不爱国,至少说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爱国。”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事我不会答应。”

毫无疑问,穆秀才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不管董南等人如何劝说,他就是不松口。万般无奈之下,董南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若有所思地问道:“城里的那位呢?穆先生,你不下地狱总得要有人下地狱,以你之见,他有没有跟我们合作的可能性?”

“海道副使、市舶司提举顾贤明?”

“嗯,就是他,除此之外,我也不认识其他朝廷命官了。”

穆秀才暗叹了一口气,点头苦笑道:“董大人,您还真找对了人!事实上他就是个阉党,只不过官职低微,没机会入选‘十孩儿’、‘四十孙’罢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嗯……就他了!”

董南蓦地站起身来,朝大舅子奥普多尔说道:“回头跟他好好谈谈,争取把他拉拢过来。钱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合作,就算用银子垫,也要把他垫上两广总督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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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大物博?

大大小小十八艘战舰停泊在港湾里,高高的桅杆,密密麻麻的索具,各种各样的船首雕,以及近百条川流不息、往返于码头的小艇,看上去蔚为壮观。

用伯爵的话说,现在的澳门绝对可以称之为全亚洲最大的军港。就算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和菲律宾的西班牙东印度舰队那对冤家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大西洋公约组织东方舰队和太平洋分舰队的对手。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

经历过一次东方,也是大西洋公约组织有史以来投入舰只最多、强度最大的海战,除“胜利”号等首航舰队的六艘战舰完好无损外,其余舰只几乎都是遍体鳞伤。再加上刚完成一次横越太平洋的航行,所有舰只亟需进行一次大修。

“公约”号已经被牵拽到起重三脚架旁,船员们正在船头上忙碌着;木匠在新牙樯、新桅顶和第二斜桅上勤勉地挥动着手斧,大块大块光滑的木片飞舞在码头四周;掌帆长和他的助手们,还有一队非常精干的炮手,正在拆除它几乎所有的索具,以便新圆材完成之后,按照舰队参谋部的规范,有条不紊地重新安装起来;而另一群水兵都蚁聚在甲板和船舷附近,忙着用麻丝堵塞船缝。

“关键的问题还是材料,说出来真难以置信,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竟然什么都没有……”伯爵喋喋不休,指着千疮百孔的“公约”号,就向董南诉起苦来。

一起乘小艇视察的奥普多尔总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着远处那十几条正忙着打捞火炮的中国渔船,倍感无奈地说道:“是啊,就目前而言,在东方保有一支所需要的花费,几乎是萨累的五倍!如果转口贸易没那么大利润。必然会亏得血本无归。”

对此,董南早有心理准备。但原材料匮乏的程度,他还没有一个清晰地概念。见二人提起这茬,便禁不住地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哦,杰克,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奥普多尔回过头来,哭着脸,如数家珍地解释道:“圆木就不用说了。恐怕整个中国都找不出一片足以建造一条千吨商船所需的橡木。质地相近的柞木倒是能找到,可它只生长于千里之外的湖北,而且材径短小,就算找到了也没有太多利用价值。相比之下,杉木和松木则好找一些。可它们却只能用做船板,对我们并没有太多帮助。

其次是亚麻,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现在最为头疼的问题。你知道的,帆索、帆布通通离不开它。可这里不但没有亚麻,甚至连中麻、黄麻和槿麻都找不到;还有沥青,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天然沥青的任何记载,以至于我们不得不从煤炭上想办法……”

煤焦沥青是大西洋学会的又一个成果。

然而其质量远远无法于波罗的海的天然沥青相比。不但冬季容易脆裂,夏季容易软化、加热时有特殊气味,而且具有很强的毒性。不到万不得已,奥普多尔是绝不会使用它的。

木材、麻绳和帆布,风帆战舰所需要的三大主要原材料竟然一片空白!董南彻底傻眼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地大物博”的天朝,居然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

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几个世纪后坐在空调房间里,喝着鸟窝牌咖啡,转动地球仪。随意轻佻地指责大明王朝罪恶的禁海令,让中国在几百年间陷入了被动挨打的窘境,真是罄竹难书的愤青是多么可笑!…,

可以说即使没有禁海令,郑和宝船也无法继续纵横四海,更不会先于西欧各国在贸易上称雄海洋。换句话说,真正要了郑和宝船命的并不是皇帝,而是造船的材料,尤其是木材!

毕竟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这个时代想造船就必须砍伐树木。

建造的船只体积越大,越是需要参天古树的树干。糟糕的是,中国建造船只所用的木材太匮乏了。因为千百年来,木材更大的用途是建筑房屋、烧火取暖。

可以想象,从三宝太监第一次下西洋前就开始建造大船,就开始就近砍伐树木,于是沿海地区的优良树种先被伐光了。后来,只能沿河砍树,可以顺流而下,把好木材通过水路运送到海边的造船厂。再后来,河边的木材也砍光了,要寻找好的木材,只能去远离水系的深山老林中。

如此一来,造船所获得木材的成本必然大大增加。这个成本包括寻找木材的时间成本,也包括木材的运输成本,还包括好木材短缺而节节攀升的价格成本。

更何况大明本就不是个森林资源丰富的国家,而且一直以来都是近海航行,并没有、也不知道通过远洋贸易,把南洋的胡椒、肉桂和丁香卖到欧洲赚取暴利,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

当然,在海上漂的还有数以万计的大明海商。

他们出过国、见过世面,不会只盯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而东南亚的许多岛屿和半岛上,又生长着茂盛的森林,许多树木都可以用来建造船只。于是,那些海商就把造船的任务委托给南洋的造船,船只建造好后,再开到中国沿海,供跨国贸易之用。

但生长于热带地区的树木,其材质远远无法于北美洲和波罗的海的橡木所能比拟的。只能用来建造小吨位商船。

的确是个问题,而且还是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问题!董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趁退潮把搁浅大修“飞鱼”号的人们,凝重地说道:“好在我们早有准备,三年前就在新大陆开始了伐木工作,同时还在普利茅斯、科隆和科科利建了三个造船厂,否则不管我们在东方取得多大进展,整个计划都将难以为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东方舰队要完全依赖于新大陆。为了尽可能节约成本,还是要想办法就地取材。先把亚麻、沥青和柏油问题解决掉,剩下的橡木就好办的。反正太平洋航线已经开通,甚至还有了一个补给点,在商船队返航时顺带些大修所需的圆木还是没问题的。”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策略。是建一艘新舰就退役一艘旧舰,并用其来增强东方舰队的实力。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批旧舰源源不断地从西方驶来。就算它们不堪大用,可把上面的材料拆卸下来用于大修还是没问题的。

奥普多尔点了点头,一脸苦笑着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所幸的是不管尼德兰人还是英国人,都要面对这个同样的问题。”

说话间。潮水开始落下了。

“飞鱼”号扯着所有中桅帆和三角帆,被斜后方吹来的风推动着,行驶得出人意料地快。但它突然开始平稳地慢了下来,最终死死停在一片沙岸上。甲板前后倾斜着,在湍急的水流中,浑浊的泥沙像一朵巨大的云,从它底下流走。

水手们连忙松开了帆脚索,在他们托起风帆的时候,董南三人也爬上了船舷,正从大舱跑向船头。伯爵更是大呼小叫道:“把测铅拿过来,把测铅拿过来。”…,

叫完之后。又从船头栏杆远远俯出身去,盯着水面,看它慢慢变清。董南也看见舰身在沙滩上犁了这么长距离,翘得那么高,系船索舱口离水面只有不到一码。

龙骨搁浅,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外面远远地测一次水深。”伯爵对舵手说,心里希望测铅可能会表明沙岸是狭窄的沙嘴。这样战舰就可以从侧面拉下水来。

然而测铅并没有表明这样的情况,当测铅旋转着准备第二次扎入左舷外时,他在龙骨前端的下方看见了杂草和芦苇。很显然。“飞鱼”号所在的泥岸很大,泥岸大部分都在舰身以外。

董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跑到船尾去看情况,只见莫维特舰长已把两只小艇放下了水,并扯着嗓子吼道:“伙计们,从军官室的舷窗把锚链拉过来!”

船尾在水中陷得很低,舵柱也很可能松脱了,但现在却无暇顾及。见几船员拖着锚链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董南连忙指着舷窗喊道:“就投到船尾下面去。”他的话音刚落,又一个测铅溅落到了水里。

“两英寻深,阁下,”舵手震惊地说,“两英寻还勉强不到呢。”

情况确实非常糟糕,但还不是毫无希望,伯爵跟奥普多尔总督对视了一眼,冲下面的莫维特舰长说:“舰长先生,把大锚拴到小艇上,小锚和大索拴到独桅快船上。”

他的目光越过船尾栏杆,想知道水流方向是否可以提示他泥岸的边界。董南注意到航海官和码头引水员已经在两百码以外,便朝小艇上的人们高喊道:“差不多了,用力地拉起来!”

与此同时,奥普多尔总督也对左舷上的水手命下达了另一道命令,“从船舷边上放淡水。”随后飞快地跑到军舰下层,那儿掌帆长和两班值班岗里强壮的卷索手,正把一根十五英寸的新锚链传到船尾去,他们一边还有节奏地大喊着“拉一,拉二,拉走,拉走,走”。

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配合的很默契,一切都很正常,动作也很快。董南跑上甲板,大声叫来一只单座艇和一个浮标桶,甚至还有时间去感谢上帝给了他这样好的军官和训练有素的水兵。

当他跳进单座艇时,小锚已经放进了红色独桅快船,大锚也从锚架上吊了下来,悬在游艇上方,而淡水正从船舷边上涌出来,快速地减轻着船的重量。

像急切的狗一样,单座艇来来回回探索着水深,寻找最好的下锚地点,在第一个勉强可以下锚的地方,董南从舷侧扔下了浮标,呼喊起拉锚链游艇来。

锚链拖在了游艇后面,正顶着风,顶着比风力大得多的退潮,尽快地拉着。它拉得如此用力,水兵们的脸都涨得通红,连木桨在桨座上都危险地弯曲着。

每一个水手都知道,现在没有一刻可以浪费的,这场潮水会落下三十英尺,仅在前面的十分钟里,从浅滩和战舰四周就落下了五英尺宝贵的水。如果今天不把船弄到海潮里。那等到下一次海潮时,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因为下一次说不定涨得还没这么高。

况且潮水落下之后,龙骨还有断裂的危险。

“往外拉,往外拉。”在游艇上吼叫着。“往外拉,往外拉。”莫维特舰长在独桅快船上吼叫着。

等靠近了浮标桶,游艇用人力把危险巨大的铁锚从船舷边推下了水;独桅快船也驶到单座艇发出信号的地方,在勉强可以下锚的海底投下了小锚。这样就固定住了大锚本身。…,

董南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来,朝“飞鱼”号喊道:“用力卷啊,用力卷啊。”立刻,战舰后甲板上的起锚机绞盘,在伯爵的指挥下开始转动起来。

那些小艇回来的时候,也正是最紧张的时刻。

起锚机绞盘仍旧转动着,可是转得非常慢,人们弯腰俯向绞盘棒,大口地喘着气。伯爵和水手们一起肩并肩地推着。但等小艇乘员们爬上船舷,纷纷扑向绞盘棒时。董南把他拉了出来,自己站在了他的位置上,说道,“你的腿有伤,还是让我来吧!”

然后便更大声地喊道:“使劲推啊!好嘞,干得漂亮,再来一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腿上有伤,伯爵感动不已,但现在却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绞盘棒上完全布满了水手。起锚机绞盘转了一整圈,铁棘爪咯——咯——咯地作响,拉力大到把锚链绷断的地步。

他向船尾望去,见锚链几乎笔直,甚至变细了,只有原来尺寸的一半,连忙提醒道:“小心!双手攥紧啊。”

起锚机绞盘几乎不动,格楞响了一下——然后是奋力的长长停顿——然后是另一声勉强的格楞。

“用力推啊,用力!”

棘爪的声音变快了,格楞——格楞——格楞——格楞,趴在船舷上的奥普多尔总督,欣喜若狂地叫道,“伙计们,我们下水了,干得漂亮!”

连一些没在绞盘棒上找到位置的人也开始欢呼起来,然而这只是锚被拔了出来。除了在烂泥里陷得更深些,“飞鱼”号并没有移动。更糟糕的是,现在潮水又退了两英尺。

“停下!”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一味的蛮干只会适得其反,董南从绞盘棒直起身来。

“舰长先生,”他环视了河的两岸,接着说道,“我看潮水退下之后,船会倾向右舷,所以我们得先拿掉一些东西;同时我们得在近些的岸边找块结实的地面,把大炮转移到那儿,这样等下次涨潮它才浮得起来。”

今天是没希望了,伯爵权衡了一番,点头同意道:“杰克说得对,只有减轻重量才能让它浮起来。舰长先生,接受现实吧,我可不想因此而失去一艘战舰。”

把所有的火炮转移到岸上去,这绝对算得上一个浩大的工程。同样不想失业的莫维特舰长,不得不苦笑着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参谋长先生、司令官阁下,还有总督大人,这里交给我了。”

伯爵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莫维特,亲爱的朋友,反正又不急着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大不了把上层建筑都拆光,总之别拿你的龙骨开玩笑。”

“我的龙骨,”莫维特舰长乐了,禁不住地笑道:“是的,那的确是我的龙骨。真要是断掉,我只能去商船上当大副了。”

白忙活了半天,搞得满头大汗。董南正准备上岸换衣服,一个胆大的水手突然问道:“参谋长阁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您知道的,城里什么都没有,关闸又不让我们进,呆在这里跟被放逐到荒岛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对于这些在海上赌命的人来说,想家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之所以提出这么个问题,完全是澳门并没有他们所想要的各种服务。

作为澳门总督,奥普多尔难辞其咎,连忙接过话茬,满面笑容地说道:“伙计们,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在海上漂泊了那么久,谁都想过几天像样的生活。请大家放心,封锁只是暂时的,事实上议事会正跟广东当局进行交涉,我想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董南点了点头,一边示意众人坐下,一边呵呵笑道:“众所周知,我们在东方并非仅有澳门一个补给点。能不能尽快抵达最终目的地福摩萨,完全取决于你们工作的热忱。”

台湾不是澳门,那里完全由大西洋公约组织说了算。见伯爵做了个左拥右抱的滑稽子嗣,水手们顿时不约而同地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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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的分工

“光宗共有几个儿子?”穆秀才不屑于同阉党为伍,董南多多少少有些遗憾。1---同时也让他眼前一亮,不禁想未雨绸缪地烧一口冷灶来。

这个冷不丁的问题把穆秀才搞糊涂了,但还是如数家珍地说道:“先皇共有七子,可除了皇上和去年刚分封的信王之外,其他皇子都相继夭折了。”

伯爵对此可没什么兴趣,不等董南开口,便不耐烦地说:“拥有无数个女人,天知道他有多少儿子呢!杰克,别人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对大西洋公约组织而言,京城的确太过遥远了。连董南都不得不承认,只要把那些地方官搞定,他们就能得到所想要的一切。况且大战过后,澳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现在说这些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那就说说俘虏吧。”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接过史蒂芬司令官递来的酒瓶,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毫无疑问,军事顾问团用不着那么多人。但为了澳门的绝对安全,又不能养虎为患。所以我打算抽调青壮,组建一支由葡萄牙人、尼德兰人、东南亚土人和黑人构成的佣兵团,让他们去朝鲜把你上次没干完的活儿干完。”

洗劫,这可是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强项。伯爵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我看行,但就是人少了点。另外如何管理也是一个问题,毕竟他们对我们怀有很强敌意,一旦让他们得到足够的武器,很可能会反咬我们一口。”

“是啊,”奥普多尔补充道:“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掺和到一块,不内讧那真叫个见鬼了。”

董南哪能考虑不到这些?放下酒瓶意味深长地说:“中国有句俗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他们都成俘虏了,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更何况我们要组建的是佣兵团又不是舰队,只要粮食、弹药等后勤补给和舰只牢牢的控制在手里,他们还能飞上天?”

虽然之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但一下子杀那么多俘虏任谁也干不出来。留下无异于养虎为患,放走跟纵虎归山没什么区别,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办了。

伯爵权衡一番,指着墙上的地图说:“让他们去日本吧,反正都是抢,抢朝鲜和抢日本还不是一个样?”

辽东终归是个半岛,一旦他们怀恨在心,倒向努尔哈赤的阵营,同样会给大西洋公约组织带来麻烦。

“就这么办!”董南重重的点下头,冲史蒂芬说道:“司令官先生,佣兵团组建工作由哈里负责,但行动则由你全权指挥。舰队休整完之后立即起航,一举扫清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在日势力,等陆战队和台湾海岸警备队控制住几个关键码头后,再派佣兵团向纵深发展。”

尼德兰人留在日本的那条尾巴迟早是要清理掉的,可往纵深发展无异于同幕府宣战,史蒂芬司令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地问道:“参谋长阁下,这时候开战合适吗?真要是这么干的话,那我们的转口贸易必然会受到影响啊!”

做生意赚钱哪有抢劫来得快?

伯爵可不这么认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亲爱的朋友,那可是‘黄金之国’!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尼德兰人之所以没干,只是实力不够罢了。”

几千人去攻打日本,简直胆大包天到了极点!见一向谨慎的董南都点头同意,穆秀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禁不住提醒道:“大人,倭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董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又不是要占领,而是像在哈瓦那一样,干一票就撤罢了。

“是啊,再难缠,还能比西班牙人难缠?”伯爵站起身来,指着地图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不是不允许我们的船靠岸吗,那就打到他们让为止!事实上也只有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才能真正地打通商路,而无需再经过那帮反复无常的海商了。”

“可澳门不能不留兵防守,就算把尼德兰和葡萄牙俘虏都算进去,我们的实力也不足以跟整个日本相对抗啊。”

“记得他们是怎么对付你们的吗?”伯爵指了指地图上的福建,不无得意地笑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把福建水师拉进来。这么好的机会,我想那位俞总兵是绝不会错过的。”

放眼整个大明,能落入伯爵法眼的中国将军并不是早已逝去的戚继光,而是福建总兵俞咨皋的父亲、同样去世多年的俞大猷。

在他看来,前者虽然比后者有名,但传说中那支以藤牌、毛竹、铁叉为标准武器的部队,仍然没有脱离农民气息。当然,如果认为他不了解火器的功效,那也是不符合实际的。毕竟他在实战中运用过火器,和将领讲解过火器的利弊,并在奏折中提到了火器的重要性。然则终其一生,仍旧什么“鸳鸯阵法”作为主要的战术。

相比之下,俞大猷的用兵之道则更具建设性。

他曾准确地指出,倭寇的特长是娴习陆战,水战的技术反而低劣。主张以有效的战船和火炮歼灭倭寇于海上,根本不让他们有登陆的机会。在战术原则上也明白指出:“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多船胜寡船,多铳胜寡铳而已。”

他甚至建议把陆军军费的一半用来配备水师,然而纵使他的声望和战绩都十分卓著,这些有益的建议却始终没有被采纳,因而壮志未酬,赍恨以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事实上就这两者间的区别,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参谋部、大西洋公约组织情报委员会曾多次讨论过。最终结论令董南倍感意外,因为结合大明的政治体制进行分析后,赫然发现两者间根本分不出谁高谁低。

俞大猷有关于兵制改革的一系列主张,所牵涉的问题和有可能引发的后果,已远远超出军备问题而及于政治。如他要求亲自率领“闽广大船数百艘,兵数万”,可一旦成为事实,有关各省的财政就要从原来小单位之间的收支而被集中管理。

与之相应的是,这些后勤机构的人员必须增加,而且必须一扫苟且拖沓的办事作风,保证规格和数字的准确,才能取得预期的效率以与现代军事技术相配合。而且和他们往来的各个机构,也必须同样地注重实际。

然而大明这个庞大的帝国,在本质上无非是数不清的农村合并成的一个集合体,礼仪和道德代替了法律,对于违法的行为作掩饰则被认为忠厚识大体。各个机构之间的联系,从来也没有可资遵守的成文条例。

相比之下,戚继光同样是改革,但要比前者务实得多。他不不大事声张,使革新不与传统距离过远。他的部队保留了古老而朴素的农村作风,有时也和卫所内来自军户的部队并肩作战。尤其在日常军饷上,大体和在农村中充当短工的收入相当。但另设重赏以鼓励士气,如斩获一个敌军的头颅,赏额高达白银30两。…,

俞咨皋颇有其父之风,在千里奔袭辽东行动中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还是唯一跟大西洋公约组织打过交道的高级军官,伯爵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了。

想到福建官军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况,穆秀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回报足够丰厚的话,俞总兵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但出不出并不是由他说了算,如果巡抚大人不开口,就算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轻易调动一兵一卒。”

文官说了算,也只有大明才会出现这样的怪事!董南暗叹了一口气,抬头问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再渡海去台湾清剿次倭寇?”

“商周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穆秀才摇了摇头,倍感无奈地说道:“更何况大敌当前,海上要提防尼德兰人,陆上要支援辽东,在这个关键时刻,哪有那么多兵可调啊?”

伯爵说道:“尼德兰人不是都被我们给打败了吗?可以说在两年之内,他们别想再组织一次像样的进攻。”

“这一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你知道,我知道,他不知道。”

穆秀才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作为深受皇恩的朝廷命官,他冒不得哪怕一丁点儿的风险。况且东林党正跟阉党斗得你死我活,他这个巡抚大人更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徐学聚啊徐学聚,你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行了呢?董南暗骂了一句,不得不苦笑着说道:“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顾大人身上了,先生们,福建出不了兵,不是还有广东吗?反正没指望他们能堪大用,拉谁去不是去啊?”

事关东印度公司明年的收益,不想让伯爵空手而归的奥普多尔总督,毅然说道:“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再下点本钱。只要他们同意出兵,那我们可以提前移交几艘战舰,以表达我们的诚意。”

福建跟大西洋公约组织合作,不仅赚得盆满锅溢,而且还取得了一次“辽东大捷”。不得不承认,董南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正处心积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两广总督胡应台,似乎很难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毕竟获得一支由“铁甲战舰”组成的西式舰队,无疑是天大的功劳。哪怕那些战舰只能停泊在港湾里,或由西夷担任重要岗位的军官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些,穆秀才忍不住地笑道:“看来胡大人入阁有望了。”

“早滚蛋早好,”伯爵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早就看那个老家伙不顺眼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我非得把那道关闸轰烂不可。”

胡应台官声一般,可谓毁誉参半。有关于贪污受贿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但他与见钱眼开的顾贤明之流,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绝对可以称得上贪官中的另类。

在合作这一问题上,他表现出大明官僚少有的变通,然而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却绝不妥协。以至于真正地做到了“萧规曹随”,把奥普多尔总督和伯爵搞得苦不堪言。

澳门有三万多人口,其中葡人和外籍仆役三千多,剩下的全部是华人。三万多人口,算是一个不小的市镇了。但澳门有个先天不足,那就是几乎所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香山县供应,因为其本身是个半海岛,总共才五六里长,不产粮食。唯一出产的就是望厦村等两三个渔村的鱼,但这只能作为副食品,对于澳门来说只是聊胜于无。…,

同时占绝对多数的华人,并不是所有个人都能在澳门过夜的,只有葡人以及其奴仆,华人商铺老板和其伙计。其余那些在澳门讨生活的商贩、工匠等人,白天在澳门经商、做工,到了傍晚,则必须回到香山县境内。

为了给大西洋公约组织一个下马威,他对澳门的各种物资控制很严。特别是粮食,严禁私人贩卖给澳门。认为只要控制住了粮食,就不怕这些西夷作乱。

葡萄牙人说了算的时候,每天最起码近万人出入澳门,他们成了走私的一部分。考虑到百姓的生计,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闸也就派出二十来人把守。

可现在却派出百来士兵,仔细搜查行人的行李。既大势勒索,也不中饱私囊,而是一反常态的秉公执法。除了一日的口粮之外全部充公,屡教不改者通通法办。逼得奥普多尔总督只能向他以高出市价近一倍购买,而且数量还有严格控制。

由此可见,让他滚蛋对大西洋公约组织而言有多么重要!好在绝大数中国官僚,尤其是宦官的操守令人不敢恭维,否则只能像葡萄牙人一样“忍气吞声”了。

粮食问题迫在眉睫,抢是不行的,从南洋采购又远水解不了近渴。不想再当冤大头的奥普多尔总督,立马起身说道:“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跟那位海道副使谈谈。”

“去吧,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前脚刚走,伯爵便急切地问道:“杰克,你真打算在这呆两年?”

按照之前拟定的计划,等亲东印度公司的福建海商,从尼德兰人手上采购到香料回来后,伯爵将率领由三艘战舰和十二艘商船组成的船队返航。他的工作则由董南接手,直到第三批增援舰队到来。

“有巴里他们在,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董南指了指妻子的房间,接着说道:“而且克劳迪娅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得很,短时间内不适合远航。更重要的是,这里根本离不开我,也只有我留下,才能把那些一盘散沙的海商联合起来。”

穆秀才接过话茬,不无感慨地说:“是啊,大人难得回来一趟,还没去家乡看看,哪能就这么走啊!”

尽管很想把董南带回去,但想到他一走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伯爵不得不接受了这一事实,想了想之后又问了一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干?”

“如果时间还来得及,我准备年底前在澳门和福州召开两次海商大会,把除萨累、托斯卡纳、乌尔比诺和曼托瓦之外的进贡勘合通通拍卖掉,并对贸易航线进行一次规划;同时再组建一个以华商为主的西洋公司和南海渔业公司,让他们与我们的东印度公司对接起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用“进贡勘合”换取大明海商的信任,无疑是眼前最后的办法。毕竟想展开远洋贸易,光靠一支实力强悍的舰队是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还需要数以万计的商船。

但那个什么南海渔业公司却把伯爵搞糊涂了,看着他那副一头雾水的样子,董南连忙解释道:“由于长期施行海禁政策,商船的水手后备队伍成了眼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所以我打算以克劳迪娅群岛为基地大力发展捕鲸业,争取在五到八年内,培养出一支合格的水手队伍。”

“嗯,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问题是你从哪儿找那么多捕鲸船?还有船上的渔夫和水手。”…,

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掌门人,董南哪能想不到这些?伯爵的话音刚落,便胸有成竹地笑道:“以科科利造船厂的产能,一年至少能建造八至十二艘‘胜利’级巡洋舰。但现阶段我们根本用不着那么多艘战舰,又不能因此而让新大陆西岸唯一的造船厂停产,所以必须完成从建造战舰到建造商船和捕鲸船等民用船只的转型。

至于渔夫和有经验的水手,完全可以从太平洋分舰队抽调。毕竟短时间内无需担心尼德兰人报复,而为福建水师和广大水师培养船员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跟中国人打交道,没有人比眼前这位更合适了。伯爵点了点头,异常凝重地说道:“杰克,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可惜来东方太久了,我必须尽快回去跟索菲亚和孩子们团聚,否则我肯定会留下来一起干,打尼德兰混蛋一个屁滚尿流。”

“别这样杰尔,事实上家里压力要比东方更大。”

董南深吸了一口气,不无担忧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时候海牙就会收到战败的消息,也必然会采取报复行动。这就意味着本土舰队和加勒比海分舰队,将要应对前所未有的挑战。相比之下,那里更需要你。”

跟海上第一强国尼德兰开战,想起来就令人热血沸腾。伯爵紧攥起拳头,信心十足地说道:“放心吧杰克,我们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十次!至少在远离北海的萨累和巴拿马,他们别想占到便宜。”

“还记得特罗姆普吗?”

伯爵问道:“那个患上坏血病的俘虏船长?”

“是的,就是他,”董南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提醒道:“他在萨累呆了那么久,又曾跟我们并肩奋战过,对我们的战略战术是了如指掌。而他现在却成了泽兰省的海军上将,所以我们绝不能轻敌。”

哈瓦那之战中尼德兰人的表现,给伯爵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禁不住地脱口而出道:“该死!早知道这样就不救他了。嗯……你说得对,我们绝不能轻敌,那混蛋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刻意拖延

奥普多尔总督出手很大方,价值两万两白银的象牙、钟表、珊瑚、香料和天鹅绒等礼物,外加三百杆犀利的火绳枪。1---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他能把这些礼物都利用起来,有朝一日能成为两广总督胡应台这样的封疆大吏。

海道副使兼广东市舶司提举只是个五品官,而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却是堂堂的二品大员,中间隔着从四品、四品、从三品、三品、从二品和二品,就算连升三级也走不到这样的高度啊!

顾贤明被搞得哭笑不得,指着木箱里那一杆杆涂抹油脂的火枪,摇头苦笑道:“总督大人,大明管制不同于欧罗巴(欧洲),本官是有心无力呀!”

这样的场合董南是不会出现的,事实上他来只也会适得其反。全权负责行贿的奥普多尔总督笑了笑,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顾大人,一般情况下当然不行,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一般。据我所知,只要皇宫里的那位秉笔太监首肯,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毫无疑问,这帮洋鬼子显然摸清自己的底细了。顾贤明暗骂了一句,随即放下茶杯,摇头说道:“魏公公的确倍受恩宠,但此事非同小可,就算皇上爱屋及乌,那些言官们也会从中作梗的。更何况下官同公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一步。”

“爱屋及乌?”

“就是皇上答应的意思。”

“哦,”奥普多尔恍然大悟,随即回过头去,看着箱子里的那一杆杆火绳枪,眉飞色舞地笑道:“顾大人,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提供这么多火枪吗?这是因为深知魏公公训练皇室禁卫军亟需武器。如果魏公公的部下都能装备上,并在辽东战场取得一次辉煌的胜利,那所有问题还不迎刃而解?”

顾贤明一愣,禁不住地问道:“就像辽东大捷?”

“只要您愿意,也许比福建军方那次还要辉煌!”

顾贤明可不认为魏忠贤训练的那帮小太监,真能打败能征善战的建州女真,就算全装备上火绳枪也不行,更何况大西洋公约组织只提供了三百杆。见他流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奥普多尔继续说道:“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军事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能否取得决定性胜利,我想我比顾大人您更具说服力。当然,仅凭魏公公的那些部下是远远不够的。但为了双方共同的利益,我们愿意派兵参战,而且所需军费都将由我方承担。”

没什么比打败努尔哈赤更大的功劳了!

顾贤明相信魏公公肯定不会拒绝,同时也相信正跟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的魏公公也绝不会轻易离京。这就意味着他有机会率领这支由阉人和西夷构成的联军,毕竟对魏忠贤而言,他的胜利就是“阉党”的胜利,就是进一步打压东林党的本钱。

正如奥普多尔所说的那样,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军事实力毋庸置疑。事实上直到今天,伯爵率领陆战队和什么鸡笼海岸警备队一举歼灭尼德兰海匪的战斗他仍然记忆犹新。况且他们又有了强援,几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火枪兵投入辽东战场,肯定能打努尔哈赤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贤明权衡了一番,忍不住地问道:“总督大人,您下这么大本钱,到底想让本官为你们干些什么?”…,

“坦率地说,大西洋公约组织对大明没有任何恶意。这一点,从我们跟福建当局的一系列合作中可见一斑。之所以希望您能主政广东,只是想更好的展开合作。毕竟广东当局这段时间的行为太令人遗憾了,以至于我们对相互间的合作近乎丧失了信心。”

该交纳的税银一分不少,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了,甚至还送了一批佛郎机人决不会给的火器。从内心来讲,顾贤明也认为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胡应台做得有些过了。不但洋人们反感,甚至连香山百姓和澳门华商们都被搞得怨声载道。

然而,他这个跟洋人打了那么长时间交道的广东市舶司提举,可不认为奥普多尔下这么大血本,就为了要一个宽松的贸易环境那么简单,便紧盯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问道:“总督大人,您能不能说具体点?毕竟这关系到本官身家性命,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啊!”

“顾大人放心,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奥普多尔放下杯子,诚恳真挚地说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重建城墙,并像葡萄牙人一样展开贸易罢了。当然,更希望您能提供一些必要的方便,比如在采购生丝、瓷器、桐油等货物上。”

“仅此而已?”

“是的,就这么简单!”奥普多尔总督确认道。

“那胡大人呢?”顾贤明心动了,想了想之后,倍感无奈地说道:“胡大人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却硬朗得很。更重要的是,他在朝中的关系非同一般,魏公公纵是倍受皇上恩宠,也不敢轻易动他这样的封疆大吏呀。”

奥普多尔笑道:“要他走其实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得让他下台。考虑到顾大人升官需要时间,所以我们决定暂缓战舰,并在进贡这一问题上尽可能考虑他的利益。当然,这也少不了需要魏公公配合。只要拿捏住时机,我想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广东水师抽调官兵去日本发财这一问题上,合作双方已达成了协议。具体操作同沈有容老将军那次并无二致,全是打着出海清剿海匪的幌子干私活。只不过沈老将军的出发点是为了江山社稷,而广东官僚、尤其广东水师那些丘八们则完全是为了自己罢了。

两广总督胡应台和广东巡按周用宾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完全是为了那四艘“铁甲战舰”。毕竟这个天大的功劳,绝不能让福建水师疾足先登。

正如穆秀才所预料的那样,顾贤明终究没能抵挡住升官发财的诱惑,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

第二天上午,一支由太平洋分舰队军官、东印度公司工程师,以及情报委员会人员和耶稣会教士们组成的使团,在顾贤明的亲自带领下进入关闸,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广州城。

事关名为“铁甲战舰”实际上只是四艘武装商船的移交,两广总督胡应台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公务,亲自同布政使司徐大人、提刑按察使司王大人、都指挥使司李相及广东巡按周用宾一起接待。

处理这样的外交事务,把地点设在大堂显然不太合适。为此,“铁甲战舰”的接收方广东都指挥使司,特意包下了个整个聚香楼,希望在愉快而轻松的氛围里结束最后的谈判。

众人随官职最高的胡应台拾级而上,使团代表、东印度公司澳门负责人何塞刚迈过大厅门槛,立即为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所感动。眼前的富丽堂皇超过了他对中国艺术的所有想象。…,

有着花卉图案的蓝色壁纸,与数千册书蓝色丝绸封面相映成趣。小漆桌上翠绿玉如意旁边摆放着描花瓷器,发散着幽柔的光;金线盘绕的象牙碗里盛放着香气四溢的糕点;闪光的丝绸挂毯都以刺绣花卉镶边,或以水仙,或以玉兰,或以石榴,或以樱桃枝,令人目不暇接。精雕细刻的华丽红木家具透着幽长的甜甜的香味,有如玫瑰的幽香。

众人在胡应台的招呼下就要落座,他还伸长脖子观看镀金的、饰以花卉图案的方格平顶。

作东的两广总督对着长途跋涉而黑瘦的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抑扬顿挫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无需拘礼。”面对一一端上来的美食佳肴,众人表示由衷的感谢。

何塞跟使团中唯一的中国官员兼翻译沈楠一面聊天,一面笨拙地用筷子到碗盘里夹菜,看到这一情景,广东官僚不胜惊羡。还没等他们搞清楚那个五官装束的朝廷命官是谁,第三道菜便端了上来。

第三道菜是清蒸鳜鱼,在吃这道菜的时候,海道副使用几乎夸张的语气,讲述了总督大人的生平,还有皇帝的情况……接着端上来的是猪肉炖鸡,被下属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胡应台连忙催促大家尝鲜:“顾大人谬赞让本官汗颜啊,诸位可不能光听不吃,来……动筷子,我们边说边吃。”

他停顿了一下,从盘子里夹出一个小笼馒头,在醋中翻滚了一番,连说了几声好……第九道菜是竹笋烧野鸭,可谓色香味俱全,着实让一帮洋人大快了下朵颐。

见胡应台时而同巡按大人窃窃私语,时而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来,沈楠意识到不能再光顾着吃了,连忙走到他们那席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军官见习生、太平洋分舰队‘胜利’号二副、福建水师千户沈楠,见过胡大人、周大人、徐大人、王大人和李大人!”

“沈楠?”胡应台沉思了片刻,一边示意他起身,一边好奇地问道:“四年前下西洋的沈家三公子?”

“让大人见笑了,正是下官。”

胡应台一下子来了兴趣,禁不住地笑问道:“沈千户,据我所知,你们共去了二十六人,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还是什么军官见习生。”

“秉大人,下官愚钝,迄今为止尚未学会如何操作西洋战舰,只能继续在太平洋分舰队以军官见习生的身份服役。至于家兄和其他水师兄弟,则留在西洋专攻领航、风帆及炮战等技艺,我想再有个三年五载,应该都能学成归来。”

“三年五载,看来如何操作西洋战舰一点都不简单啊!”广东巡按周用宾接过话茬,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将门虎子,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大人,由此可见,光有船是远远不够的。福建水师已走到了我们的前面,你们一定要奋起直追吆。”

“周大人所言极是,好在水寨紧邻澳门,现在又有了军事顾问团,要不真得像沈老将军一样,非得派人下西洋不可了。”

真是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在港湾里转来转去,又能学到点什么东西?对于胡大人身边的那位都指挥使司,沈楠很是不屑,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笑道:“船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人说得对,广东水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根本无需像家父一样派人下西洋。”…,

胡应台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正准备开口问点什么,使团代表何塞突然走了过来,呵呵笑道:“尊敬地总督大人,为了广东军方能真正拥有这支来之不易的西式舰队,鄙人受杰尔司令官、奥普多尔总督和查帕普莱塔主教的委托,由衷地建议贵方在正式接收战舰前,务必考虑到维护所需的船坞及相应的配套设施。”

“配套设施?”沈楠刚翻译过来,胡应台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千户,这个夷目说什么?是不是想反悔了?”

“大人误会了。”沈楠连忙解释道:“众所周知,战舰都是用木材建造的。长时间泡在水里,船体……尤其是水线以下的船体很容易腐烂,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拉到干船坞里维护。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再好的船也使用不了几年。”

干船坞造船,中国要比欧洲早好几百年。但能容纳五百吨以上船只的干船坞,整个广东还真找不出一个。见胡应台皱起了眉头,沈楠忍不住地来了句:“一艘战舰如果保养的好,能用五十年;反之只能用五年,甚至更短。如果大人感觉有困难的话,完全可以暂缓接收战舰。毕竟福建的条件要好得多,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家父就考虑到这一点并开始动工修筑干船坞了。”

来者不善,感情虎口夺食来了!胡应台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不就是个干船坞嘛,沈千户无需多虑,大不了建一个就是了。”

“可那需要时间。”

作为福建水师的千户,沈楠当然要维护福建的利益。这战舰移交这一问题上,他对大西洋公约组织厚此薄彼的行为很是不满,甚至还提出过多次抗议。要不是关系不错的穆秀才好言相劝,他非得去找下榻在教堂里的董南理论。

“船又不是纸糊的,在水里再泡一年半载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胡应台可不吃他那一套,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更何况此事已上奏朝廷,前来巡察的兵部给事中不久将至,沈千户,那四条铁甲战舰本府是断不可相让的。”

令人他们倍感意外的是,沈楠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误会了,下官无意跟您争那几艘船,只是不想看到它们就成为一堆飘在海上的摆设罢了。毕竟除了干船坞之外,还需维修和替换所用各种的木材、索具、帆布、沥青、柏油,这些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以及制造和存放它们的配套设施,大人也应一并考虑到。”

连西夷靠岸后干得头一件事就是修船,可见维护保养有多么重要。胡应台意识他所言非虚,立马转身问道:“那贵使有何高见呢?”

何塞笑了笑,指着澳门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尊敬的总督阁下,事实上我们也有同样的需求。考虑建造干船坞及其它辅助设施的投资太过巨大,杰尔司令官和奥普多尔总督一致认为,双方应该就这一问题展开合作,共同出资建造一个真正的军港。”

他身边的那位军官补充道:“就像在福建一样。”

真要是这么干,无异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毕竟建一个军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这必然会让严格控制澳门的关闸形同虚设。令胡应台更为愤怒的是,尽管何塞一再表示将恪守承诺,但同时也再三强调大西洋公约组织绝不愿看到那四条铁甲战舰得不到良好的保养和维护。…,

“兹事体大,容本官再考虑考虑。”

见他打了个太极拳,何塞也不穷追猛打,而是接着问道:“那关于恢复广州城教会活动的提议呢?大人,这关系到舰队人员的培训,除了教会之外,我实在找不出那么多精通语言的翻译了。”

这帮得寸进尺的家伙,就是不想老老实实的呆在澳门,总是想方设法地往内地钻。胡应台当然不会同意,立马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贵使还是趁机死了这条心吧。本官还是那句,船必须给,人不能进,否则一切免谈。”

“我们的态度也很明确,”何塞针锋相对地说道:“在没有看到贵方拥有维护和保养战舰的能力前,绝不会把那四艘战舰移交给贵方。”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战舰移交时间,让传教士进城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很显然,何塞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在朝廷风向没变之前,胡应台是绝不敢同意传教士像六年前一样随意布道的。

两千多广东官军三天前已跟太平洋分舰队出了海,像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没有招回来的可能。被洋鬼子摆了一道的胡应台气得咬牙切齿,“嘭”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喝道:“李大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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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开疆拓土

伯爵想错了,董南并不是最适合直接跟中国官僚和海商打交道的人。1---在不仅因为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公诸于众反而会适得其反;而且中国官僚和海商似乎更愿意直接同像一样的夷人打交道,而不是董南和穆秀才那样的黄种人。

正因为如此,董南一家并没有在澳门久留。交待完年底的海商大会筹备事宜,就在几十个陆战队员和金尼阁等耶稣会教士的陪同下来到了福州。

这里是穆秀才的老巢,尽一番地主之谊是少不了的。然而却非常低调,只请了相对可靠的请福建总兵俞咨皋和守备王梦熊作陪。福建巡抚商大人则被蒙在鼓里,对董南的到来是一无所知。

穆秀才是个毫无疑问的清官,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像其他人一样过着清苦的生活。三进三出的庭院,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内部装饰尽显奢华,跟当地的大户有得一比。

事实上就他在打劫佛得角群岛和洗劫西班牙白银舰队等历次行动中,所分得的战利品。置办十处像这样的产业还绰绰有余,更别提作为美第奇银行和东印度公司股东,他每年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固定收益了。

克劳迪娅正和他的妻子在比划着交流,孩子们似乎没有任何语言上障碍,在花园里打闹成一团。如果不是那一个个都穿着影视剧里才能见到的装束,董南真有种回家的感觉。

几瓶皇宫大内都不一定有的波尔图红葡萄酒下肚,俞咨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居然推心置腹地嘟囔道:“你呀,既然在那里混出了点名堂,又何苦万里迢迢的回来呢?幸好这里没外人,要是让那些言官们知道了,非得把你这个自立为王的叛逆砍了不可。”

王梦熊乐了,顿时哈哈大笑道:“大人,您不管、我不顾,就算被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董先生,你就放心的住下吧,其他地方咱不敢保证,但在福建谁也别想动你分毫。”

回来了这么久,对大明官制董南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一无所知了。

总兵的职位在明初属于统帅级的高官,主要是执行大规模的征讨任务,整个朝廷上不过一到数名。到明中期,因为镇守边境和地方的需要,总兵任命的比较多起来,如在宣府、大同等所谓九边设了九个总兵防蒙古。并在福建、广东等沿海设立总兵防倭,职权有所缩小,不再由侯伯等勋臣担任,但仍属位高权重的高级将领,负担镇守一方的重任。

至于卫所,则是一种管理组织或者名义上的组织。只负责养兵、管兵和守备防御地方。真正需要用兵时需要皇帝临时委任大将授予总兵官职权,然后抽调各个卫所兵马组成临时性野战兵团,这也是朱元璋为了防止军权落入军将之手故意设计的。

所以就出现了另一套军制,将这些临时组建的部队重新编制组织起来,逐步发展出来了营总哨等编制。随着军事镇戍任务的长期化,面临北方蒙古威胁和地方上的叛乱,靠不脱产的半民兵式的卫所军显然是无法应对,必须长期部署长期入营脱产训练具有战斗力和机动力的镇戍军,也就是所谓的营兵制。

营兵就是战兵营和守兵营,后来戚继光时代发展了辎重营的辅兵营。总兵、副总兵还有总督巡抚直辖的亲兵部队叫做标兵营;参将、游击负责机动支援作战的战兵营,还有各处防守一城一堡的守备管辖的守兵营,这些都是脱产正规军,由官府发给安家费和粮饷装备的,并不参加生产,任务就是训练、巡逻、防守和打仗。…,

营兵最初都是从卫所抽调的军户组成的,正统年间以后卫所军士大批逃亡,已经无法提供足够兵员了,又出现了募兵制,招募百姓或者征调民壮充当,所需军饷由地方官府向百姓摊派。

一般武将都拥有卫所和镇戍军制下的两种官职,可以将卫所系统的官职视为军衔,而且卫所官职卫指挥以下军官都是世袭武官,具有政治和经济待遇;而镇戍系统的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都司、千总、把总等都是编制外的临时性差遣职务,但他们代表实权,掌握实际的作战力量。

总而言之,眼前这两位绝是位手握实权的角色。不管水师还是卫所,福建地界上所有的兵都得听他们的。要不是文官一直压着武将,他才是福建一言九鼎的人物。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有二位在,我也不敢来呀!尤其是俞大人,我是仰慕已久。在澳门呆了一个多月,管中窥豹,放眼整个大明或许都找不出几位像大人这般开明的官员啊。”

自视甚高的俞咨皋,在董南面前还真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毕竟他能有今天,很多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父亲。而眼前这位则不然,不但完全靠自己,甚至在西洋还打下了一片不小的基业。

“董先生见笑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克迈直到现在仍是一个井底之蛙呢。”

随着自己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在澳门打败了英尼东印度公司的联合舰队,让历史上有名的第二次澎湖之战并没有发生。而眼前这位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的人物,也因此而逃过了一劫。

因为在董南的印象里,他好像由于澎湖之战中福建子弟死亡惨重,心有愧疚而死。甚至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自杀。在上百人联名弹劾其刚愎自用、不听人言,以至于澎湖之战福建兵卒死伤惨重、各卫精华损失殆尽的情况下自杀了。

一个吃空饷、喝兵血的丘八,会为了士卒伤亡惨重内疚?一个脸皮甚厚、见惯生死的老将,会为了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而自杀?

这也太逗了。

董南对此表示严重的怀疑,认为“被自杀”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这是好事,毕竟大明能上战场的武将太少了。能打败武器装备要先进得多,在海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尼德兰人的将领更是凤毛麟角。

要说对大明所遇到的危机真视而不见那是假的,但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东印度公司的掌门人,董南却不能做出那种损害到大家利益的事。更何况他那尴尬到极点的身份,也别指望能在大明有所作为。

相比之下,给俞咨皋和王梦熊等将领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则现实得多。想到这些,董南突然笑道:“二位将军,据说针对你们的弹劾一直没消停过,说什么自夷人北上,往往以同上为名,大肆掠夺我沿海人口,卖往南洋为奴,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受害匪浅,朝廷理当加强海防,保护一方平安。还要严禁百姓出海,以防止奸邪之徒寻滋惹事等等。”

提起这些,俞咨皋就是一肚子气,放下酒瓶愤愤然地说:“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就知道信口雌黄。严禁百姓出海,防止奸邪之徒寻滋惹事,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说这样能解决问题,那还要设立水师干什么?”…,

王梦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连年水患,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我们移一些去鸡笼,就被诬蔑成大肆掠夺人口,卖往南洋为奴,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赶嘛。亏他们还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

他们二位能否坐稳屁股下的位置,直接关系到东印度公司的利益。连穆秀才都禁不住地提醒道:“二位大人,知我心者谓知我忧,不知我心者谓之何求!据我所知,连商大人都呆不了多久了,你们二位是不是也应该活动活动?”

有消息说太仆卿南居益将被擢为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对刚跟商大人搞好关系的二人而言,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这一切并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俞咨皋不得不摇头苦笑道:“穆先生,阉党跟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你让我去找谁呀?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东林党快玩完了,阉党也蹦跶不了多久,甚至连大明都得跟着wandan。正如俞咨皋所说的那样,现在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二人喝酒,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就目前而言,尼德兰人短时间内无力再染指澎湖。这对二位未尝不是个机会,大可利用这段时间训练出一支精兵以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

俞咨皋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连连摇头道:“董先生,休提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克迈深受皇恩,岂能干出那等千夫所指的事?”

“俞大人误会了。”

董南摇了摇头,异常严肃地说道:“辽东战局每况愈下,关内叛乱四起,水患、瘟疫、地震等天灾更是连年不断,可以说大明江山是岌岌可危。不管是为了报效朝廷,还是保一地平安,都得未雨绸缪地做些准备啊。”

“我又不是巡抚大人,就算想为皇上分忧,也是有心无力呀。”

没钱什么都干不了,更何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得经过巡抚衙门的首肯。维持现状实属不易,想再训练一支精兵谈何容易啊?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无奈,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鸡笼还是能所作为的,二位大人,别忘了穆先生可是鸡笼知县,只要二位有决心,我想在三五年内训练出一支精兵还是没问题的。”

“董大人还带来了几十匹阿拉伯种马。假以时日,必能培育出一批能上好的战马;更重要的是,制铁厂和弹药厂已经建起来了,连武器装备都无需外购。”

随着徐学聚的卸任和沈老将军的北调,福建当局同东印度的关系也不如以前了,甚至之前敲定下来的一些合作项目都因此而搁浅。没想到没有巡抚衙门的参与,东印度公司竟然坚持了下来。

俞咨皋欣喜若狂,紧抓着穆秀才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穆秀才点了点头,不无得意地说道:“事实上两个月前,制铁厂就已投入了生产,并成功铸造出了三门小口径陆战炮。如果有足够的工匠和原材料,完全可以批量生产。”

“可粮饷呢?”王梦熊倍感无奈地问。

“那些言官不是弹劾二位渎职,未能防止奸邪之徒寻滋惹事吗?”董南接过话茬,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干出点样子给他们瞧瞧,打几场声势浩大的海战,大家一翻脸,那每年二十万两白银不就来了?”…,

毫无疑问,董南是让他们打那二十万两租金的主意。既能堵上那些言官们的嘴,又能解决训练所需的经费问题。

给不给,给谁不给谁,完全是眼前这两位说了算。俞咨皋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地笑道:“这倒是的办法,只是这么一来,穆先生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穆秀才正是因为精通夷务,才被破给任命为福建市舶司提举的。如果双方间的合作协议因此而撕毁,那他无疑会成为御史言官疯狂攻击的目标,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个掉脑袋的欺君大罪。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穆秀才似乎对这顶乌纱帽并不在意,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除了市舶司提举外,我还是鸡笼知县。全家搬到海峡对岸去,他们还能奈我何?恐怕借被重新任命的那位十个胆子也不敢去上任吧?”

迄今为止,台湾尚未开府建衙。

在众多大明官僚的心目中,那里还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蛮荒之地。穆秀才拿着圣旨去上任,就是那里的最高官员。在没人接替他的情况下,他就可以继续把这个土皇帝干下去。

想到驻扎在鸡笼的大西洋公约组织已经控制住了海峡,俞咨皋忍不住地笑骂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穆先生也是一个‘乱臣贼子’!”

“国事艰难,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穆秀才跟董南对视了一眼,凝重地说道:“下官跟二位明说了吧,就算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一样会干。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哪怕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有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全力支持,还真没有他干不成的事情。看着穆秀才那副坚定不移地样子,王梦熊忍不住地问道:“清君侧?穆先生,你该不是打算训练一支精兵清君侧吧?”

“真要是到了那步田地,也未尝不可!当然,建州女真才是第一目标。”

“董先生,您呢?”

“抱歉,”董南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可以说这是穆先生的个人行为,与我、与乌尔比诺,甚至与大西洋公约组织完全无关。但作为亲密的朋友,我们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力所能及?公爵大人,您能不能说清楚点?”

俞咨皋显然不希望大西洋公约组织干涉大明的内部事务,更不欣赏穆秀才这种极端的行为。立场一下子转变过去,连称呼都由之前的董先生,变成了现在的“公爵大人”。

董南可不管那么多,想了想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比如提供一些捐赠,您知道的,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不能真的什么不干。当然,这只限于我个人;另外或许会促成美第奇银行提供一笔战争贷款,建议联合舰队和陆战队提供一批军事顾问,以及派一些佣兵参战等等。

总之,只要是不损害公约组织和东印度公司利益的事我们都可以干。而战争对我们而言,又恰恰是获得利益的最佳途径,这一点二位应该深有感触。”

伯爵在辽东之战中的表现,给二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刚拿下险山堡,他便亲自率领一帮黑人陆战队员和鸡笼海岸警备队员渡过鸭绿江,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内,就把整个朝鲜搞得鸡犬不宁,以至于返航时不得不征用福建水师的福船,装载他们在朝鲜抢到的金银珠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董先生,您现在贵为公爵,竟然还想干那些……”…,

“不不不,俞大人,不是我董某人喜欢干那些为人不耻的事,而是因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抢别人,不等于别人不来抢你。想要别人不抢你,那你就必须强大到别人不敢抢的程度。而要做到这一点,你只能先拿比你弱小的开刀。”

“这么说大明在你眼里就是一块肥肉,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咬几口是不是?”

董南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景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夜郎自大,不思进取,想不让别人打你的主意也难呐。不过请二位大人放心,相比之下,我们有更具价值的目标,否则我们也不会坐在一起喝酒了。”

俞咨皋问道:“红毛番?”

“不完全是,除此之外还有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其中的利益是你们所难以想象的,如果真对此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算上二位一份儿。”

“跟你一样当海匪?”

不等董南开口,穆秀才便低声说道:“那要看从哪个角度衡量了,在二位将军看来或许是烧杀抢掠。但在西方这却是探险、是征服,是一种建功立业的英雄行为,可以理解为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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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后百七十八章 后生可畏

两位将军都是性情中人,在董南和穆秀才一唱一和的蛊惑下不出意外地上了贼船,一个在台湾训练五千精兵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下来。穆秀才主政,解决大军粮饷及一应所需;俞咨皋和王梦熊负责兵源,东印度公司和东方舰队则派教官负责训练。

时不待我,计划敲定后的第三天,穆秀才就带着妻小渡海上任。考虑到克劳迪娅不能跟自己一道四处奔波,董南也让她带着孩子们跟了过去,自己则在俞咨皋派出的侍卫护送下,同金尼阁一起从陆路赶往上海。

“……徐先生在未曾进教前,曾经做过一个梦。他梦见一座圣殿,里面有三个小堂。在第一个小堂内,他看见一位神形,又听到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位是天主圣父;在二个小堂内,他看见一位身戴冕旒的神形,忽然听到声音说:这位是天主圣子;在第三个小堂内,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也没有声音发出。

后来,在听传教士说起天主教的道理,讲到天主是三位一体时,他就联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觉得非常惊讶和奇怪,似乎早在他认识天主以前,天主已在梦中和他神交密谈过。

他本想在当时就把这个梦说出来,但又听一名神父说,梦境都是不真实的虚幻,不要相信,所以没有敢和盘托出。直到后来他进教了,在北京跟利玛窦神父交谈时,神父告诉他天主有时候也通过梦来启示和教导人,圣经中也有一些例证。徐先生才将以前的这个梦告诉利玛窦神父。利玛窦神父也甚觉惊奇,赞叹天主在徐光启先生身上的奇妙恩典。”

很显然,半靠在马车上的金尼阁,介绍得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科学家、农学家、政治家、军事家,官至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去世后被追赠为太子太保、少保的徐光启。

事实上这趟上海之行,董南就是为了找他。因为台湾正在拓荒阶段,亟需一个经验丰富的农学家和政治家,来帮助解决穆秀才解决不了的问题。

对于后世给予他的那么多头衔,从内心来说董南是很不以为然的。说他是科学家,不禁让人想到了百十年来经常提的一个问题,中国历史上到底有没有出科学?

这个问题太过伤自尊,连董南穿越前在美国留学同别人讨论时,都用中国式的逻辑进行反驳。认为这个问题是否成立,完全取决于对“科学”的定义。如果按照宽泛的定义来看,那中国古代是有科学的。

当然,这样的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在大街上突然去问一个人,你为什么没有生出像比尔-盖茨那样的孩子一样,完全无解。

但必须承认,徐光启虽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科学家,但却具有开放的科学精神,在这个以周礼为圣经的年代,他能开放心怀去接受西方思想和文化,实属难得。另一方面,作为官员,他极其清廉、勤政,让人称赞。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统帅着大明最精锐的炮兵部队的弟子——登州巡抚孙元化!

如果董南没记错的话,明清之际最著名的汉奸吴三桂、“三藩”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皆曾为孙元化的部下,如果能未雨绸缪的解决掉这些隐患,那明亡、更确切地说汉人政权的夸特进程必然会大大延迟。而这才是董南不辞劳苦,非得去上海拜访他的真正原因。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能否说服徐光启加入穆秀才的阵营,搞清楚其入教的来龙去脉显得尤为重要。要比董南也不会耐着性子,听金尼阁这番或许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见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金尼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徐先生第一次接触天主教,是在他三次乡试落第之后。那时他为了能从秀才考上举人,已经整整爬了十五年的‘烂路’。”

赶考路上,屡遇风雨,泥泞的道路令人联想起科举之路的艰难,就像“烂路”!比喻很形象,不堪是一个中国通。

董南笑了笑,如有兴趣地问道:“利玛窦?”

“不,不是利玛窦神父。”

金尼阁摇了摇头,侃侃而谈道:“那应该是万历二十三年,也就是耶稣纪元1595年,他还在广东韶关教书度日,等待下一次的乡试。百无聊赖间,得知当地有耶稣会教士教道,便怀着好奇心去拜访了正在那里暂驻的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神父。在郭神父这里,他平生第一次听到‘耶稣基督救世’的真理,第一次看到了世界地图,也第一次知道还有一个欧罗巴。

中西文化思想,在他身上第一次相遇和撞击。可以想象,这对徐先生内心的冲击有多大?他的视野仿佛就在那一刻全然展开了,当他从郭神父那里听到另有一位也是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德才更出众,将会是自己的良师益友的时候,他就马上想见到那位神父。遗憾的是,利玛窦神父当时去了南昌,他们二人失之交臂……”

到底是位久负盛名的饱学之士,金尼阁的修辞简直令人惊叹。

在他的语境里,徐光启跟利玛窦的头一次见面,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用他的话说,一种历久弥新、满含真理、博爱和生命信息的宗教信仰,在徐光启身上奇妙地融合,而相得益彰。

如果看到利玛窦写给教廷的那些信件,徐光启会有什么反应?

董南对此很是好奇,然而在此之前他有过承诺,作为合作的诚意,大西洋公约组织不得做有损耶稣会声誉的事。所以只好作罢,而是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神甫,我只想知道他什么入教的?是怎么入教的?仅此而已。”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似乎并没有跑题。”

“当然没有,不过我只想听重点。”

“在我看来,刚才所说的才是重点,不过既然您想知道,我还是会满足您的好奇心。”

金尼阁感觉董南有些不可理喻,但想了想之后,还有耐心地介绍道:“第二次接触天主教,是在三年后。徐先生从京城回上海过年,途经南京时想再次拜望利玛窦神父,但神甫已去了北京。留守南京的是郭居静神父和罗如望神父,郭神父正在生病,罗神父接待了他。这一次,徐先生由罗神父手中领受了圣洗圣事,取圣名保禄。”

“这么说《中国札记》中的记载都是真的?”

瞒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隐瞒眼前这位,金尼阁沉思了片刻,不无尴尬地笑道:“有一些出入。比如他认为天主十诫遵守起来倒不是很难,只是不能娶妾这一点不好办。毕竟他当时来只有一个独生子,还没有孙子。为了子孙后代能繁衍昌盛,他想纳一个侧室。”

如假包换的名人八卦,董南一下子来了兴趣,禁不住地问道:“后来呢?”

“罗神父坚决不同意,他对徐先生说‘有没有子女,那是天主的圣意。人怎么可以违反天主的圣意和诫命呢?’徐光启先生听后沉思了很久,之后,毅然决然地对罗神父说,‘子孙可以没有,但是天主的诫命断然不可违背,只有祈求天主赏赐。’于是欣然领受了洗礼。”

这个版本比利玛窦那个版本更猪血,看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又由不得董南不信。毕竟徐光启进教后,在解释天主教道理的好处时,同样不吝溢美之辞,说:“其法实能使人为善……其法能令人为善必真,去恶必尽,盖所言上主生育拯救之恩,赏善罚恶之理,明白真切,足以耸动人心,使其爱信畏惧,发于由衷故也。”

直到抵达还是一个小镇的上海,亲眼见到“潘半城而徐一角”,同为朝廷忠臣,却依然过清贫的徐宅,董南才明白什么叫清官,什么叫高风亮节。

潘家潘恩、潘允端父子两代为官,都是衣锦还乡,极尽荣华。尤其潘允端,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用地七十余亩,建造了上海最大的私家园林——“潘园”,也就是后世的豫园。气势浩大,几乎占了半个上海城。

而徐光启所的居住的地方虽名为“九间楼”,并不是指有九间房。踏进他那低矮的寓所时,老大人正在案前奋笔疾书,房间仅一丈见方,除农桌、书柜和椅子外,墙角放着一张床,身边只有一位老仆帮他做些杂事。

为官清廉、生活简朴到如此程度,这在大明的官宦之家是难以想象的。董南感动不已,连忙示意侍卫们出去,并小心翼翼的站到一边,生怕惊饶了老大人的雅兴。

“我的上帝,真是金神甫吗?”

“再次见到您很高兴,我亲爱的兄弟。”

见到金尼阁,头发花白的徐光启激动不已,连忙扔下手中的毛笔,拉着他的双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路上还顺利吗?”

毫无疑问,他是指金尼阁的罗马之行。

“早就回来了,只是由于教案的关系,一直未能前来探望,甚至连信都送不出去。”

“南京教案”对刚兴起的天主教事业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见徐光启有些尴尬,金尼阁连忙岔开话题,强作欢笑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教皇陛下心如允许我们以汉语举行圣事,以中文翻译圣经。并颁发诏谕,正式同意建立耶稣会中国教区的请求了。”

“真是一个好消息,可惜朝廷……”

“不说这些,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的教友是乌尔比诺女大公的丈夫、托斯卡纳大公费德南德的姑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陛下敕封的克拉德诺公爵杰克-董。”

徐光启这才注意要站在墙角,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董南。可那张如假包换的黄面孔,以及他身上那套大明儒生的装束,同时又让他无法把董南跟金尼阁介绍的那些头衔对上号。

看着他那副一头雾水的样子,金尼阁连忙解释道:“正如你看到的一样,公爵大人的确是位中国人。要不是早就认识,连我都会感觉不可思议。”

“天啦,这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

董南微微的鞠了一躬,满面笑容地说道:“福建市舶司提举穆玉峤,想必徐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我跟他差不多,都是流落海外的中国人。只是我的经历稍复杂了一些,不但娶了托斯卡纳的公主,而且还同西班牙打了一仗。在教廷的斡旋下,又跟哈布斯堡王室签订了休战协议。

值得一提的是,我还有幸救过金尼阁修士一命。事实上也正是那次巧遇,让我碰上了现在的妻子——托斯卡纳公主、乌尔比诺女大公克劳迪娅-德-美第奇。”

的确够复杂的,以至于徐光启想了好一会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金尼阁再三确认,非得把董南当哗众取宠的骗子不可。

见徐光启还是不太相信,竟然翻出本葡萄牙语印刷的书籍,想考考董南那一连串头衔的真伪,金尼阁修士禁不住地笑道:“徐大人,您就别费劲儿,公爵大人不但精通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托斯卡纳语、英语和法语,而且还懂拉丁语。除此之外,还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医学家和音乐家。”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坐,公……公……董先生,快请坐。”

“徐大人客气了,贸然来访,还请见谅。”董南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朝门外的陆战队员喊道:“比尔斯,把礼物拿进来。”

还带了礼物!徐光启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董先生身份尊贵,能来屈尊降贵步入寒舍,已让老朽受宠若惊了,哪能再收先生的礼物?我看还是免了吧。”

随随便便就收,那就不是徐光启了。董南暗赞了一个,一边让开身体,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义重,到底收不收,徐大人过目后再决定也不迟啊。”

说话间,两大箱装满已翻译成中文并印刷成册的数学书籍,以及装满番薯、玉米和辣椒等新大陆种子的小布袋被侍卫们送了进来。

看着那一册册墨迹未干的书籍,徐光启顿时欣喜若狂,禁不住地问道:“这都是董先生翻译的?”

“确切地说是穆提举和耶稣会的教士们翻译的,我只负责校正和印刷。”

“好,好,真是太好了!美中不足的是,都被翻译成了白话。”

辛辛苦苦翻译过来容易吗?竟然还吹毛求疵,真不会做人,难怪官场上给他一个“此老迂憨,勇于任事而不顾利害”的评价呢!

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在数学上的造诣。要不是他创造的一套如点、线、面、平面、曲线、钝角、锐角、三边形、平行线、外切等都中文名词,董南还真不知道那些数学术语该怎么翻译。

“徐大人误会了。”

就在董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之时,金尼阁接过话茬,意味深长地说道:“公爵大人之所以要求翻译成白话,完全是为了通俗易懂。尤其在数学的一些计算表达上,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更精确。”

徐光启这才意识到董南的良苦用心,连忙说道:“董先生有心了,老朽平生不收礼,但次想不破例都不行,收下了,通通收下了!”说完之后,又回头吩咐道:“阿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街上打几壶酒来,老爷今天要在家宴客。”

“好嘞,我这就去。”

“徐大人客气了。”

“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应该的,应该的。”说到这里,徐光启突然意识到董南的身份太过敏感,禁不住地问道:“董先生,你回大明朝廷知道吗?”

不等董南开口,金尼阁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公爵阁下的安全,徐大人无需担心。事实上就算被朝廷知道了,也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

“为什么?神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绝不能儿戏呀。”

徐光启显然有着沈老将军同样的担忧,不想董南万里迢迢的跑回来,却被当成叛逆被处决了。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金尼阁意味深长地说到:“除了我刚才所介绍的那些头衔外,公爵大人还是由萨累、乌尔比诺、托斯卡纳和曼托瓦公国构成的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换句话说,他某种代表着上述几个公国。”

“协助福建水师取得辽东大捷的大西洋公约组织?”

徐光启以“冠带闲住”,但并不意味着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否则也不知道伯爵曾率领东印度公司参与过福建水师在辽东的军事行动。

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指着他墙上的拿分利玛窦版世界地图,若无其事地笑道:“事实上不久之前,公约组织太平洋分舰队刚同广东水师一道重创了试图染指澳门的英尼联合舰队。”

“在海上?”

“是的,俘获五艘、击沉三艘、重创三艘。可以说经此一役,尼德兰人在三、五年内再也无力染指大明。”

广东水师的实力,徐光启并不是一无所知。指望他们在海上击败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铁甲战舰,无异于痴人说梦。所谓的并肩作战,无非是给大明水师的面子罢了。

想到这些,徐光启禁不住地摇头苦笑道:“有那么多欧罗巴公国支持,难怪董先生有恃无恐呢!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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