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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神北归》


第二章 预谋已久的伏击

乍一看去,那赫然是一只小猫。但是爪子略大,有些不符合比例,看起来刚出生不久,身体柔弱,站立都不稳。漆黑的毛覆盖全身,没有一丝杂色,一双银白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甚是可爱。

“这是山彪,我在丛林里捡到的,可能是被它的父母遗弃了。”雪痕说道这里时,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想到被父母遗弃,雪痕心中有些酸涩,因为他和这个小山彪也有些同命相怜,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把他带大,现在又不得不离开母亲,独自在这丛林里生活。与这小山彪的处境何其相似?

所以当雪痕见到小山彪的时候,虽然知道它是个拖累,但还是把它带在身边,细心喂养。

少女听到雪痕说话,羞涩地往万奎身后缩了一缩,脸上的红晕似乎更重了。

雪痕看着肩上的小山彪,犹豫了片刻。

“现在它还太小了,如果没有人养活,肯定活不了多久。我又不方便养,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雪痕小心翼翼地双手把它捧下来,递到女孩面前。

“它爱吃肉,也爱吃鱼,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鱼一些。”

小女孩一会看看小山彪,一会看着雪痕,目光充满难以置信。仿佛在说:这真的是给我的?

“没错,就是给你的。”雪痕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说道。同时又把双手往前递了一递。

在雪痕的手中,浑身漆黑的山彪蜷缩着身体,仿佛就是一团毛茸茸的线团。

女孩犹豫着,似乎羞涩得不敢伸手和雪痕接触,但眼睛直直地盯着雪痕手中的山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伸出手来,从雪痕手中将这小山彪接了过去。

小山彪似乎是认生,极不情愿地挣扎着,想要逃离女孩的手掌,甚至对她呲牙咧嘴,露出还没长全的獠牙,但是女孩双手紧紧抱住,使它动弹不得。

山彪是这座丛林中数量不少的小型猫科动物,生存能力很强,以捕食小型动物,如山鼠,鱼类,鸟类等为生,和家猫有很多共同点。成年后体型会比家猫大。

现在的时代,战乱和环境的变化,已经使人们的生活日渐艰难,饲养可爱的小动物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而曾经人人喊打的老鼠现在对于定居者们来说,也是难得的蛋白质来源,所以人们对于家猫的需求非常的小。无人饲养,生存能力较弱的家猫便渐渐少见了。只有家猫的近亲,这种野外生存能力极强的山彪依然生生不息。

小女孩又羞涩地点了点头,用目光向雪痕表示了谢意。

雪痕挠了挠头,也露出憨厚的一笑,他的年纪毕竟也只有十几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对小女孩他也是有着一丝的好感。

“浑身漆黑的山彪,还是很少见的哪。”

一旁的万奎看着小女孩手中的山彪,惊叹道。

“喜欢就留着吧。”万奎用眼神暗暗向女儿示意了一下。

女孩满脸绯红,突然一把抓住雪痕的手,把他往货车的方向拉去。

“来……来货车里坐坐吧。”

雪痕没想到一向羞涩的小女孩突然如此主动,不但说了话,还拉他去车里。一时失神,被拉得一个趔趄。

但是听到女孩的话,他又连忙止住脚步。

“不……不用了,只是一只小野兽而已,没必要这样谢我。”

在这末世生存,贞操都已变得廉价,女性用自己的身体交换利益的情况已经是常见的事情。雪痕当然知道“去车里坐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拒绝了。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欲望旺盛的少年,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是猎人,随时都要保持警惕。自己还是人见人恨的“恶魔之子”,随时可能让自己和周围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而且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即便少女万般引诱,他依然没有忽略内心之中的这种微弱的不祥之感。这种预感告诉他:此时此地,不宜久留。

所以在女孩“去车里坐坐”的盛情邀请之下,雪痕依然拒绝了。

万奎笑了笑,不以为意。目光又从漆黑山彪身上移回到满地的珍稀皮草上,商人的本质浮现出来,他开始在脑中计算起来。

但是今天他算得比平时更加的慢了。

在他和雪痕周围,潜伏在草丛中的伏击者们,正在缓慢而隐蔽地接近着,他们走走停停,极有默契。风声和渐渐阴暗的天色掩盖了他们在长草中的行迹。

山坡上,万奎还在为雪痕的商品估价。

“80个银。”

想了一会,万奎报出一个数字。

80个银币,只相当于一个普通农户半年的收入,对于这些山货的实际价值来说还是少了很多,但是少年却不以为意。

“还要加上你的枪。”

少年看着万奎腰上的短筒******。

这是万奎的防身武器。万奎带着他走南闯北,经历了不少阵仗,都是靠它化险为夷。这枪是战前产物,有些破旧,上面缠满了胶带。

虽说在大城镇很容易买到,但是在这小山村却是稀罕物,在大城镇只需要10个银就能买到,但是在这里,至少可以估价到30银。

即便加上这30银,相当于一个多金币买下雪痕的山货,这价格依然是便宜至极。

“这可不成,这是我的防身武器,走南闯北,全靠这家伙。”

“那我可就不卖了。”雪痕说着,就要拎起山货走人。

雪痕虽然是山村猎手,但是对于这些山货的估价还是有一定的经验的,不然也不会专门采集这些难得的,珍贵的皮毛和草药。根据以往和这个奸商打交道的经验,他所开出的价码,一定是会有很大盈利空间的。

“慢着!”万奎连忙拦下雪痕:“成交。但是这枪有点脏,我给你擦擦吧。”

说完,万奎转过身去鼓弄他的短枪。

“我不要现金,80个银给我换成盐,刀具,还有绳索。”

对于生活在大山里的猎人,金币不是非常重要,因为他们难得进一次城,所以很多都是以物易物。

“没有问题。”

万奎从车厢里翻找起来,背对着雪痕,万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不定的神色。

万奎对伏击一事是知道的。其实他已经被收买。

按照猎人们的计划,他只要拖住一小会,使雪痕陷入伏击者的包围被杀,他就能得到两个金币的报酬。

两个金币,已经是一个普通农户两年的收入。

行商们来来往往各个危险的地方,风餐露宿,躲避强盗,都只是为了钱,万奎也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因为在世间行走的他深刻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他已见惯了尔虞我诈,欺骗和背叛。在这个乱世生存,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是最大的缺陷,是对生存不利的恶习,所以他早已摒弃了这些恶习,成为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杀死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能让一家人两年衣食无忧,对他来说,也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至于杀死这个孩子所带来的道德谴责。道德?那是什么东西?又能值多少钱?

万奎一直担心的,其实反而是这两个金币赚得太容易,猎人们出尔反尔不肯付钱。

黑色的山彪在少女手中开始激烈的挣扎,发出了叫声。

正在查看短枪的雪痕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了一丝微妙的不祥的预感。他看向山坡的周围。从山坡往下看,居高临下,周遭景物一览无余,却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

伏击者们已经深深地蹲下身子,潜伏在高草的深处,他们屏气凝神,似乎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就是资深猎人的素质,他们经历过无数次围捕野兽的经历,对此已是驾轻就熟。

在万奎女儿羞赧的注视下,雪痕感到非常的促狭,这也让他对周遭事物的警觉,降低了几分。

他们与雪痕的距离已经接近十米。

已经达到了他们预定的伏击距离。下一刻,就是万无一失的击杀,为了这一击,猎人们已经演练太多次,无论对方向哪个方向逃走,都会遭到接下来的连番截杀,为了达到猎人首领要求的极限速度,不符合要求的猎人已经被换下了五个。

而雪痕此时,还在看着少女手中挣扎的山彪发呆。

一切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但是这时,一声鹰鸣打破了沉寂,天空中的雄鹰发出了这一声鸣叫。

雪痕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雄鹰。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动手!”一声断喝,从草丛中发出。

伏击者的首领也是极其敏锐的人,雪痕抬头看天的时候正是警觉性最低的时候,是伏击发动的最佳时机,首领当机立断,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他喊声刚起,伏击者们彪悍的身影瞬间腾空而起,猎豹一般袭向雪痕!身影纵横,如蛟龙穿空,乱箭齐发。

一瞬间,人影跃空,长矛飞射,连珠的弓箭破空而发。从空中看来,那些飞矛飞箭飞向雪痕的画面如同一朵逆向生长、正在闭合的花朵。

猎人首领的时机掌控可以说是非常准确,猎手们也都是好手,对命令的执行完美无缺,这些攻击不差分毫,以不可阻挡之势,袭向少年。

下一刻雪痕就要被扎成刺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只见雪痕灵巧的黑色身影如同火箭一般爆射而出,从地面腾上空中。于电光火石间避开了射向他的长矛和弓箭,他以超过常人的爆发力,避开了第一波攻击。

但是危机并未解除,头上瞬间落下的三柄短斧,再次将雪痕逼入绝境!

三个高大的身影,从上方落下,手中的短斧,向雪痕猛然砍击下去。

伏击者们已经演练多次,对于雪痕这样的应对,可以说是尽在掌握之中。所以当他跃起的瞬间,上方的攻击已经劈头盖脸打来。

雪痕人在空中,去势不止,可以说是完全无法躲避。

这三柄短斧就像三把死神的镰刀,即将收割少年的生命。

说时迟那时快,雪痕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在一瞬间扭动起来。远远看去,只见血花,皮衣,绳索,数种颜色混杂成一团,像极了一个五彩的纸风车,在空中翻滚前冲,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连踢带躲地避开了三把本来必中的短斧。

一股血泉飚射空中。

三个身影落下,而雪痕也已腾空至最高点。

第三章 长草与浮萍

“啊!”

地面上一声惨叫响起。

发出这声惨叫的,是落下的三个身影中的一个。与雪痕擦身而过,他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只见他的脸上,一道横贯整个面部的巨大伤口绽开皮肉,鲜血开始流出。

惨叫声还未完全发出,持斧的另外两人,也已经感觉到颈间一凉,两个黑色的铁片,已经插在了他们的颈间。

那是一种像匕首,却又无锷的薄铁片,显然是自己打磨的粗劣武器。

但是就是这粗劣的武器,在一瞬间收割了两人的生命。这正是雪痕在空中借助旋转的离心力甩出的飞刀。

雪痕的旋转发力已经结束,他开始从空中坠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还未落地,地下立刻又有四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的身下。四把尖锐风力的长矛带着破空之势,向他直刺而来!

雪痕眼看就要被穿成篝火上的烤乳猪。

看到这一幕,一直被万奎护在身后的少女也发出一声惊叫,捂上了眼睛。

这一切变故,都只在一瞬之间,两声尖叫几乎是叠在一起发出来的。一声来自脸上中刀的彪悍伏击者,另一声是由少女发出。

尖叫声落。四把长矛穿空而过,长矛的前端却没有了雪痕的身影。

雪痕去哪了?

下面的人看的清楚,他竟然如同飞鸟一般在空中横移,避开了长矛的穿刺!正在落向阿拉图的货车附近。

空中有一条黑索,连接在货车上,那是一把抓勾。是猎人们用于攀援的飞索。

原来雪痕在空中不但甩出了三把飞刀,还同时甩出了这条飞索,紧紧抓勾在货车的外部货架上。在千钧一发之时,他用绳索将自己拉向了货车,避开了四把长矛的追击。

就在雪痕空中横移之时,地上的四条黑影中最靠近他的一个已经转头看向空中姿态古怪的雪痕。

但是他看到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一声撞针激发的清脆响声。伏击者心神剧震,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两个大字:

完了。

但是预想中的枪火并没有出现。雪痕的这一发,竟然是哑弹。

一枪未中,雪痕反应也是极快,他立刻将短枪抛向攻击者,趁着对方格挡的瞬间,他已经跌落在货车附近。

他一刻也不停留,翻滚起身,向长草中激射而出。草地上留下一串鲜艳的血花。

他受伤了。而且受伤不轻。

见此情况,四个伏击者也急跃而入长草之中,就像四条毒蛇。

万奎一直匍匐在地,刚才的连番剧斗,他全都看在眼里,雪痕的机敏反应令他嗔目结舌,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雪痕是如何化险为夷的。

三把斧子落向雪痕之时,他扭动身躯,不惜用左手一条手臂为代价,格挡开了对他威胁最大的一把斧头。踢开了一把斧头,第三把砍在他的腰间,但也在旋转中避开了要害。

由于动作太快,看起来,就像雪痕突然从三把斧头中间穿过一般。虽然他利用灵巧的反应避开了斧头,但是代价也是极大,手臂上少了一块肉,腰部也是鲜血喷涌。

那种剧痛一定让人几近休克。但是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一避过斧头,就立刻借旋转的离心力甩出三把飞刀。两把准确击中对手要害,第三把划过面颊,也使一人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更为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在三把飞刀之后甩出飞索,为接下来的逃遁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他心思之缜密,反应之快速,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很快,万奎的思绪立刻被长草中的尖叫声打断了。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就来自雪痕跃入的方向。

长草中,喷涌出一股血泉。

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随着四个黑影追入长草,面部受伤的壮汉也从另一个方向遁入长草中。万奎面前的土坡上已经空无一人。

现在这片山坡上,已经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地上的血迹和尸体证实刚才所发生的皆为事实,并非梦境。

天空中乌云越聚越多,就像天上有一个孩子,在玩堆沙子的游戏,将乌黑的沙土都聚集到了万奎的头顶。

乌云之中雷光涌动,暴雨即将落下。

但是万奎却根本顾不得避雨。他手握柴刀,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高草。

少年死了吗?为什么猎人们没有站起来?万奎惴惴不安。

风吹草低见牛羊。

仿佛高草中到处都有人,又似乎哪里都没人。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闷哼,就像是被捂住嘴而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很快也寂然消失。

过了一会,又是一声痛苦的尖叫,带着隐忍和不屈的声调,响彻草丛。

之后又是一阵死寂的平静。

就这样反复着,一声又一声惨叫,一次又一次平静,在反复了五次之后,终于再无声响。

风,渐渐大了。长草如波浪般涌动,远处浓云翻滚。

这种令人压抑得不行的气氛,缓慢的死亡的节奏,与远空的惊雷呼应着。令万奎不寒而栗。少女更是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倾泻下来。地上的血迹渐渐被雨水冲得四散流去。

万奎茫然四顾,环视着周围,雨帘中的高草。

究竟如何了?

少年被击杀了吗?还是……

暴雨如注。

从面颊受伤的伏击者逃走的方向,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拨开长草,突然地出现在万奎面前。

正是黑发少年雪痕。

他扔掉了手中的头颅。那是一个脸上有一道伤口的头颅,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之中凝结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他此时头发散乱,面露苦涩表情,捂着腹部的伤口,步履蹒跚,但是眼中的精光却丝毫不减。

他竟然将这个面颊受伤的猎人都杀了,那么说明之前的四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了,猎人的这次完美的伏击,竟然以全灭收场,而这个少年,却依然挺立!

他一步步走到万奎面前,灼灼的目光让万奎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此时在万奎眼中,这男孩如同一尊杀神。

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泥泞肮脏,腹部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浑身散发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残破不堪的身躯中,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不!不要过来,我没有出卖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万奎音调都已经变了,他不停的后退,握刀的双手战抖着。

在他靠近的时候,万奎看到雪痕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完全没有得胜者的骄傲,也没有伤者的痛苦,而是充满了……忧愁和失望,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稀松平常,而又令他失望之极。

雪痕端起了手中的短枪,掰开枪膛露出弹仓,将子弹倒出。竟然全是弹壳,这把万奎卖给他的短枪里的子弹,竟然全是空壳。难怪雪痕的一枪竟是哑弹。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之前万奎借擦枪为名,转身把子弹都换掉了。

雪痕对于万奎的立场,已经了然于心。

万奎的老脸上,浮现一丝恼羞成怒的表情,他的惶恐不见了,转而出现的,是“你要是上前来我就跟你拼了”的表情。

但雪痕没有上前,也许是受伤过重,也许是有心无力,也许是看在小女孩的份上。他并没有上前。

他只是艰难的弯下腰,拾起自己的背包。他看万奎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同情。

收拾好自己的盐巴和刀具,向着来时的方向,缓步走去。

万奎长舒一口气,瘫软在货车旁。

这时,一直躲在万奎身后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她从货车中抽出两卷密封完好的绷带,抱在怀里,穿过雨帘,奔向了雪痕。

鲜艳的红色衣衫,在暴雨之中,就像一朵娇嫩绽放的花朵,也仿佛一朵浮萍,柔弱得似乎一下子就会被冲走。

她向雪痕奔去。

瘫软的万奎看着奔跑过去的小女孩,他颓废的眼中现出一线精光,带着阴谋的精光。

他心里知道,这个少年必须死,阴谋本身就是你死我亡的游戏,如果雪痕活着,对自己就是一个威胁,一个永远的威胁,自己今后的生活将寝食难安,随时担心着他的报复。他无法理解雪痕为什么放过了自己,但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报恩的概念。他有的,只是你死我亡的丛林法则!

而这个女儿,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雪痕停下了脚步,他缓慢的转过头,看着少女。

但是他眼中射出的是一种野兽般的光芒,那是一种令人一看之下就会心神剧震的目光。

那是看敌人的目光。

“滚!”

“轰隆!”

雪痕的怒喝和雷声交织在一起,分不出是雷声还是他的怒喝。雷光勾勒出雪痕茕茕孓立的轮廓,披头散发的浴血身影也使他的凶煞之气暴涨。

如同一部毫无感情的战争机器。

他竟然对一个好意帮助他的少女发出这样的怒吼?

少女仿佛被一把利刃击中。惊得向后急跃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货车。

怀里的绷带,掉落在泥泞的地上。

一起掉落的,还有一把藏在绷带下面的,刀刃上泛出多彩磷光的,细小的黑色尖刀。

第四章 黑球

暴雨止歇,夜色渐浓,山坡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许久,万奎与雪痕都已经离开,此时万籁俱寂,只有窸窣虫鸣。

刚刚危机四伏的长草之中,静静躺着四具尸体,那是伏击雪痕失败后被雪痕杀死的猎人。本应已经死透了的四人,此时却突然抽搐起来,他们颤抖着,扭曲着,在草丛中蠕动,甚是骇人恐怖。

几分钟后,一团团光球从这些尸体的身上浮现出来,尸体重新变成尸体。再也一动不动。而这些奇怪的光球,散发着微弱的光,仔细注意,可以看到,那光球中心一团幽暗翻涌的黑色气雾般质感的物质。黑色被微弱光芒包裹,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这种事物闻所未闻,自然界中见所未见,但是此时就在高草丛上出现了。

光球在高草上悬浮,等待着,就像一场会议,正在等待人员列席。

感受到这些诡异事物的存在,周遭的虫鸣都止歇了。

直到尸体上不再冒出光球,悬浮在高草上的光球才开始移动,它们聚拢在一处,口吐人言。

一个稍大的黑光球说道:“我们找到了。”

“对,找到了。”

几个球沉默了,过了一会,毫无征兆的,其中一个黑球突然爆开,一团黑色粉末状的雾气散步空中。就像一个装了面粉的气球被刺破一般,并同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而其他几个黑球则开始靠近,互相摩擦,挤压,同样发出了惨厉的闷哼声,还伴随有咯咯吱吱的古怪声响,几分钟后,这些黑球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个新的更大的黑球。

大黑球内部黑雾翻涌,好像随时要把包裹他的薄薄的光膜撑爆一般,十几分钟后才渐渐停息,大黑球膨胀缩小变化了几次,似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大小,不再变化大小,而是向着雪痕离开的方向,快速的飞去。

光球越变越透明,最终在空中完全隐匿了身形。

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草随风摇摆,窸窣的虫鸣再次响起,只有它们见证了这诡异的一幕。

雪痕坐在阳光满满的教室里,同学们在写答卷。铅笔的沙沙声,橡皮的香味。

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看不懂的算式,粉笔在板面上犁过,不时刺耳地吱吱作响。一束光从窗户里投到讲台上,雪痕看见了空气中悬浮着粉尘。

这么整洁宽敞的教室?这是镇子里的学校吗?可是,我已经辍学了啊。

大家都在答卷,唯有雪痕只字未写。

我该为此而着急吗?

“雪痕?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讲台上的教师回过头来,眼镜反射太阳光。

“滚出去!你是恶魔之子,你没有资格跟大家在一起!”

不!我不是恶魔之子。

所有的学生都停下了书写,回过头来,看不见他们的眼睛,几十副眼镜都在反射阳光,散发刺眼的光芒。

“恶魔之子,滚出去!”

“恶魔之子,滚出去!”

雪痕夺路而逃。

撞开学校的大门,青石板路一直铺向繁华的街区。

这是一座恢弘的城市,西方风格的建筑高大而壮美,洁白的白玉石和大理石墙面反射着光芒。

壮丽魁伟的青铜雕像,不时变换着花样的喷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墙,街道一尘不染,漏水的水鹤,嬉闹的孩童,白鸽在广场上起起落落,推着小车的商人在路边叫卖。远处的轨道车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响声远去,远处的云雾之中,更多的风格迥异的建筑若隐若现。

这是……哪里?

这不应该是现实世界,因为我们的世界……早就已经毁灭了啊!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熟悉?

世界,究竟是怎样了?

腹部的疼痛让雪痕醒了过来,揉揉脸,确信这是一场梦。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我是怎么想出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场景的呢?

这些场景太过繁华,太过奇幻,根本与现实格格不入。

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如何解释呢?好像自己真的在这样光鲜亮丽的城市中生活过一般。

雪痕紧了紧腰上的绷带,咬了一口酸涩的干粮,艰难地下咽。

他正坐在云杉粗壮的横枝上,眼前的雾海都已经散尽,天地辽阔,一片废墟之景。从树木的缝隙里可见成堆的残破机械、车辆。楼群的废墟是一个一个小方格,上面长满了灌木,像是稻田。隐约可见的高大水泥桩子鳞次栉比,延伸到远方。那是曾经的高架路桥的桥墩。路已经断裂成碎片,掩埋在树林中。远处那个圆形斗兽场一般的废墟就是东芗村。

这里曾经也是一个繁荣富庶的城市。几百年的时光,植物重新夺回了这块土地。

往南能看到那隐约的一线灰色雾气,那是毒瘴,被毒瘴笼罩的地方是无人区。往北则能看到巍峨雪山,皑皑白雪与密语之森的边界接壤。

哪里有梦中的城市?

摇摇头,雪痕驱散不切实际的猜想,在这缺衣少食、一片废墟的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恢弘的城市呢?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支长矛箭矢一般钉在云杉的树干,只差一点,就要射中他的大腿。

是猎人的追兵!真是阴魂不散!

雪痕一个激灵,翻身下树,猴子一般在树枝间穿梭,转眼就消失在下方的密林之中。

这片密林被称为“密语之森”,村民们一直对它深有忌惮,传闻这片森林具有神奇的力量,仿佛一个远古的神祗,能够观人内心,判人生死。

受了伤的雪痕以为在这里能有一刻休息的时间,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追进来。

树木在飞退。

雪痕在丛林中奔跑,他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手不断拨开阻挡他前进的灌木荆棘,正在以他此时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前进着。

他的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不断传来呼喝之声,那是四个追击而来的猎人。他们用土语遥相呼应,确定位置,要将雪痕包围猎杀。

雪痕的眼前开始模糊,在这剧烈的奔逃过程中,他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而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

他已经弹尽粮绝,无法再次重演山坡上以一己之力连杀五人的壮举。现在的他,连一个人都抵挡不住。

所以他只能跑。

雪痕的目标,是前方一公里处的悬崖,在这种绝境之中,要摆脱身后的追兵,也许只有跳下那悬崖才有可能。

虽然跳下悬崖也是九死一生,但是毕竟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如果被猎人的追兵抓到……他曾经也是猎人的一员,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且必定死相极惨。

且不说自己是人见人恨的“恶魔之子”,光是之前在山坡上,自己就杀了五个伏击的猎人,他们如何能善罢甘休?

雪痕咬了咬牙。

身负重伤,还要疾奔一公里,对他来说也是很难完成的任务。但是为了生存,他必须做到。

他利用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专门穿梭在那些荆棘和灌木密集的路线,这样才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不被追上。

但是猎人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保持包围队形,紧紧跟着雪痕。身后的那一个,已经接近雪痕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抵达悬崖的路程,却只行进了不到四分之一。

怎么办?

雪痕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在灌木丛中穿行。就在他拨开一片灌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面再也没有灌木了,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没有高大的树木,灌木也非常稀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奔逃过程中慌不择路,竟然走到这里。这片空旷草地上几乎没有任何遮蔽,非常容易被发现。

但是已经行到此处,无法回头,雪痕只得硬着头皮加速冲过去。希望能够在被发现之前穿过这片空地。

但是他失算了。

就在他冲到空地中央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劲风响起,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猎人发动了攻击,显然是已经接近到很近的距离了。雪痕来不及回头观察,本能地低头躲避,却没有飞矛从头上飞过,相反的,却是脚下一紧,他被绊倒在地。

雪痕摔在空地上,翻滚了几周才停下。低头一看,缠住自己的是猎人的飞索,此时飞索两头都绑着一块石头,被做成了一个绊马索。正是他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猎人发出。雪痕连忙手忙脚乱地解开绊马索,虽然这简陋的绳套很容易解开,可是就是这一耽搁,追击的猎人已经尾随而至。

三个猎人从不同的方向将雪痕围在中间,人人手持长矛,作势就要下杀手。

“慢着!”甩出绊马索的猎人高喝出声,走上前来,“首领有交代,不杀,要捉活。”

其余的三个猎人被喝止了。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手,他们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开始对雪痕拳打脚踢。

“鲁鲁加!能跑?伤得还不够重!”

“首领训练!你像猎犬!你却杀自己人!畜生!”

鲁鲁加是雪痕加入猎人团体时所起的猎人名字,猎人们都叫这样的名字。

雪痕躺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对方又是刚刚失去兄弟的猎人,下手毫不留情——虽然首领有令不能杀他,但是又没说不能打残他。

雪痕尽力保护着自己的要害,但是还是挨了几下重手。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无法反抗。

那出声喝止的猎人,也没有阻止其他猎人的拳打脚踢,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默许了这种行为。

雪痕杀了猎人,已经背叛了村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敌人。

猎人对于敌人从不手软。

一记记凶狠的拳头落在身上,雪痕已经感到意识渐渐在消失。

在猎人们拳**加的缝隙中,雪痕看向远方,密林遮挡之处,有逃生的唯一希望——一道悬崖。此处距离悬崖只有几百米,但是却又如世界的尽头那般遥远。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此处了吗?

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不是恶魔之子!

我不是应该死的人!

雪痕在心中呐喊着,但是他的呐喊无人能够听到,即便听到,也没有人相信他,这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全村众人手持火把把他围在当中,在那个漆黑如墨的黑夜中,人影如鬼魅,他在人群的包围中尽力的解释,说出事实真相,但是回应他的只有石头和口水。

他一个个地扫视着那些围观他的人,试图找出真正的“恶魔之子”。

他确信,真正的幕后指使者,真正的凶手就在人群之中。这个人费劲心力导演了这样一出好戏,用陷阱和阴谋把他围困在这里,如同猎人围困猛兽,那么他一定也会亲眼看着这一幕,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中的阴谋得逞的快感。

此时他被三个猎人围攻,眼前却浮现出那个夜晚的景象,三个人影渐渐分裂成无数人,就像那个夜晚,围攻自己的村民们。

那一夜,他没有找出“那个人”,所有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咒骂着他,侮辱着他,没有那阴险的笑声,没有戏谑的脸,对方隐藏得很深。

雪痕会被追杀,源于一个月前,村子里发生的一件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雪痕被发现昏迷在一个密闭的谷仓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五具尸体,都是大家熟悉的村民。毋庸置疑,雪痕身负巨大的嫌疑。

他们的死状凄惨,而且非常离奇,完全不似人力所为,因此雪痕被冠以“恶魔之子”之名。村子里的法律简单粗暴,众口铄金,雪痕顷刻之间被判了死刑,为了生存他逃出了村子,成了独居猎人。

但是村子里的猎人们根本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有了山坡上的伏击和之后的追击。

又挨了几下重手,雪痕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意识仿佛正在离开脑海,飘向空中。

防护着要害的手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简直沉重得不想抬起来。

最后一丝不甘的意识萦绕在脑海:

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找到幕后凶手,我还没有为姐姐报仇。

母亲还在村子里等着事情真相大白,等着我能够正大光明地重新回到村子。

小强还和自己约好一起去学校的后山挖宝藏。

自己还有很多未做完的事情,甚至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体验过,人生才过了十几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犹如一条野狗一般。

被打死了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这条野狗并没有咬死婴儿,反而是把恶狼赶跑的英雄,这是多么悲剧的一条狗?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

雪痕又抬起手,紧紧护住要害,同时刺猬一般把自己蜷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

这拖延了猎人们把他打残的时间。

但是也只是拖延而已,照这样下去,雪痕最终还是会被打残。

就在他已经被打得头晕眼花,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吠叫,紧接着一个猎人发出哎呦一声,落在他身上的拳头立刻停止了。

雪痕向叫声方向看去,只见一只浑身纯黑的小山彪,正死死咬住一个猎人的小腿,在用力撕扯着。

正是之前雪痕所救的那只山彪,他曾想托付给行商万奎的女儿,但是突发异变,于是在山坡的伏击战中便失去了它的踪影。

没想到小山彪知恩图报,竟一路跟随着他来到此地,并向殴打他的猎人们发起了攻击。

雪痕见到小山彪,心中充满感激,但是又悲从中来:就算是成年的山彪,也不可能是猎人的对手,更何况它还如此年幼?山彪也不是能够号令山林的动物,更不可能有其他动物帮忙。它孤军奋战,必然会被猎人们杀死。

果然,被咬住小腿的猎人吃疼,一巴掌就将小山彪打得飞了出去。它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畜生东西,是鲁鲁加的,图腾吗?”

那猎人看着腿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破口大骂,几步走了过去,怒气冲冲地把小山彪抓了起来。

图腾是猎人们的信仰之物,一般以动物为原型。通过某些独特而神秘的仪式,他们甚至能够获得图腾动物的力量。图腾动物一般都是凶猛的野兽,以山彪这种柔弱的动物为图腾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其他猎人都笑了起来。

小山彪这一闹,让猎人们暂时停止了对他的殴打,雪痕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想站起,但身上的剧痛却又阻止了他。

那猎人手提山彪转回身面朝雪痕,面露恨意,嘿嘿冷笑着说:“看着,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他一只手抓住山彪的头,就要一下拧断它的脖子。山彪在他手中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他的大手。

“不!”

雪痕气得简直目眦尽裂,他无助而痛苦地大喊。

其他猎人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对于折磨雪痕,他们不遗余力。

这时,就像某个神秘的神祗回应了雪痕的呼喊,晴空中突然爆发出耀眼的一簇闪光。那是比阳光更加耀眼的闪光,如果直视它,那么几乎会被刺瞎双眼。

一簇粗大的电光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在那个猎人身上,那一瞬间他像一个巨大的灯泡,瞬间闪亮,当场死亡。山彪脱手,落到草丛中。

强光刺得雪痕眼前一片雪白。

雷声如迟到的鼓手,在闪光过后才出现。一声霹雳响彻丛林,震得鸟兽都纷纷逃窜起来,密语之森一片混乱。这声霹雳就像在头顶上炸响,震得雪痕耳中鸣响不止。

地面上的一小片青草燃烧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焦臭的味道。

怎么回事?是打仗吗?雪痕本能地抱头趴在地上,耳中轰鸣,心中震惊。

这时,一个小动物舔着雪痕的手指,雪痕现在目不视物,只能伸手去摸,发现是小山彪,连忙把它抱在怀里,蜷缩成一团,用身体把山彪保护起来。

小山彪没事,雪痕心中安心不少。

但是在那一道闪电之后,却没有任何后续,一直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任何动静,连猎人们也没有动静。他心中疑惑,赶忙揉揉眼睛,抬头看向面前。

雪白的视野渐渐清晰。耳鸣让他听不清任何的声音。

寂静的森林,空气中有些稀疏的粉尘,就像面粉,但是不同之处在于,这些如烟似雾的粉尘中闪烁着点点亮光。就像是点点被点燃的火药。

丛林中的气味,本来是有些霉味的,但是现在却变得非常清新。其中还有一丝丝玫瑰花的香味。吸了几口带着花香的的空气,感觉头脑清醒起来,模糊的视线也终于完全清晰。

这朦朦胧胧的情景恍如梦境。雪痕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

为什么有白花花的东西呢?

揉了揉眼睛,雪痕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一个年轻女子,正悬浮在自己的面前,他双眼微闭,面色安详,似乎陷入了沉睡。

双手张开,单腿微曲,正从空中缓缓降落到地面。

丝丝烟雾围绕着她,如轻纱帷幔一般,但是却无法遮掩她那美丽曼妙的酮体,那完美的曲线,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肤,还是欲盖弥彰。

是的,她是一丝不挂的。就在雪痕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她姿态舒展地悬浮在空中。

那玫瑰般的香味正是女子身上的体香,如春风一般向着雪痕扑面而来。

女子一头金发正在爆炸的烟尘中轻舞飞扬,竟是西方人,她的年龄看起来比雪痕大,大概有二十八九岁,浑身上下透漏着熟女的气质,但是面容姣好,皮肤细嫩,吹弹可破,如少女一般。

烟雾像轻纱,巧妙地遮挡了她下面的关键部位,只能隐约看到那玉腿,雪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视下去,一直看到女人的脚尖,她那成熟的美感令雪痕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女人的身材比雪痕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还要好不知多少倍,行商万奎的女儿若是和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万奎的女儿完全没有这种成熟的诱人的气质,否则雪痕在山坡上也许就会把持不住了。

不仅是雪痕,之前对雪痕拳打脚踢的几个猎人此时也远远地站着,看着这个纯白的西方美女发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玉体横陈,春光乍泄,草地上众人都如被定身了一般。

时间仿佛停止了。

女子已经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身体的周围似乎有一个无形立场,一道道流光正在律动。

长发在立场中停止了飞舞,正在缓慢地落到她的肩上。

双手也和头发一般渐渐垂落到体侧。

这时候,女子突然黛眉微蹙,呼吸渐渐变深。

随着女子的深沉的呼吸,一颗成熟的水果马上就要摔落枝头,那一刻让雪痕不由得产生了伸手去托住的本能想法。

但是雪痕马上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雷击是如何产生?西方美女从何而来?刚才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雪痕完全一无所知。不但是他,远远站着的猎人们也同样是一脸震惊,莫名其妙。

再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山彪,虽然嘴角带血,但是没有大碍,雪痕心中大定,将山彪放入背包中背在背上,思考着该如何逃脱。

猎人还环伺在侧,直接逃走肯定不行,眼前这个**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是敌是友,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西方美女却动了,就像雕像获得了生命。她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渐渐睁开双眼。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立刻蹲下身子,单手扶住额头,似乎头非常疼痛。

她醒了。

她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猎人们又后退了几步。

雪痕灵机一动,连忙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仔细看,浑身是血的雪痕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在装死。

这样一来可以麻痹猎人们,二来不知这西方女子是敌是友,可以借机观察,随机应变。

现场的动静引起了西方美女的注意,她抬起头,立刻看到了面前的几人,同时也注意到自己——————低俗描写?——————,她本能地遮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一抹羞红浮现在她那很有西方特色的脸上。

她的眼睛美丽动人,目光坚毅,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一种凛冽的冷意便突然地浮现在她的周围,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一丝不挂毫无防备的美女了,一种成熟少妇的气质浮现了出来。

一直看着她的雪痕很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变化,顿时感到好像有个什么美好的花瓶被打碎了一般,心中有些隐隐的失落。

西方美女蹲在地上,——————低俗描写?——————,她带着冷意扫视整个空地,扫过了雪痕的“尸体”和被雷电击中当场死亡的猎人的尸体,最后落在远处的三个猎人身上。

三个猎人的裤子前部都鼓起好大一个包,正一脸淫邪地看着她。

美女突然站起身,快速地原地旋转了一周,如同变魔术一般,当她转回身,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丝绸绣花蕾丝勾边睡袍。黑色丝绸衬得美女更加成熟稳重,成熟美女的气质浮现。

她之前明明是一丝不挂,却莫名其妙弄来一件睡袍,难道她是个魔术师不成?

睡袍单薄轻盈,甚至有一些半透明,但是至少是有衣服遮体了,美女站起身,挺胸抬头。

她嘴角一抿,黛眉微蹙,自言自语道:“说什么没有人的荒山野岭……后勤部的那群混蛋,回去一定要阉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雪痕心中一震,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西方美女说这话的时候,用的竟然是东方云莱语。而且口音纯正,仿佛是雪国本地土生土长的一般。

美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光流转,若有若无地扫了地上的雪痕一眼。

雪痕连忙又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心中连说糟糕。

美女向前走来,雪痕心中惴惴:她莫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装死?

赤果的玉足踏在烧焦的青草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响,雪痕心中也越来越不安。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打架:

“逃吧!快逃!”

“不!太诡异了,不能动,要继续装死!”

那一刻雪痕心脏都快要爆炸,他的紧张既有对危险的恐惧,还有一丝“偷看了美女果体,生怕被人家当场抓住”的恐惧感。

虽说她是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但是看了总是有些心虚。

在雪痕的感觉中,美女的这几步走得是那么地缓慢,仿佛是出来郊游。

突然,一阵疼痛感从手上传来,竟是美女踩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脚心柔软,体重也有限,赤足踩在手背上并不是很痛,但是倒霉的是雪痕手心下面的地上却好有些石子,咯得雪痕手心生疼。

尼玛,你踩到东西了你知道吗?

他本能地想要抽手,但是那一刻突然思维电闪,强忍住了抽手的本能。忍着疼痛,一动不动。

他现在可是在装死,要是动了,不就前功尽弃?

美女的脚在雪痕手背上碾压着,随着她的步伐,重心落在这只脚上,对雪痕的手的压力就瞬间骤增。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非常微妙的,手背贴着美女柔软的脚心,就像被踩背般舒服。而另一面却被石头扎得痛不欲生。

雪痕甚至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脚心里的细微变化:踩到手的时候,她脚心肌肉收紧又放松,在雪痕的手背上微微碾动,好像她的脚对于这次亲密接触也感到意外,试图另换个平坦的落脚点,但是压力却来得猝不及防,主人的重心变换让她与雪痕的手强制结合。足弓的弧度和雪痕手背的弧度又十分吻合,于是脚心瞬间与手背全方位紧密贴合,像赤身裸体的男女紧紧拥抱。

而雪痕觉得就像有一条大鱼死在了手背上。然后有一艘船碾过这条死鱼。

雪痕咬牙强忍痛楚,一动不动,他知道,双方肌肤相接,自己手上的变化一定也逃不过对方的感知。所以他忍痛的同时还要放松手上的肌肉,以免被察觉到他是个活人。

这一脚其实只是正常迈出的一步,但在雪痕感觉中,这一步迈得沧海桑田。

终于,美女踩过了雪痕的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大踏步向前走去,迈过了雪痕的“尸体”。

睡袍的裙摆荡起一股香风,裙底风光昙花一现。

雪痕如获大赦,心中大气长舒,脸上表情都扭曲了,手却不敢收回。

他看着美女的背影,从这个角度,美女看似毫无防备,美好的背部曲线在半透明的睡袍中若隐若现。雪痕心说,如果现在突然暴起偷袭,一定能制服这个弱女子。

但是现在三个猎人的威胁还在,没有行动的必要。

哼,这次小爷放过你了,别让我再遇到你,否则一定把你扒个精光,捆在床上,然后……挠你脚心一小时。

美女越过雪痕,伸手向三个猎人一指,朱唇轻启:“你们,自挖双眼吧。”

犹如一个霹雳,把雪痕的意淫击碎。

语气如此缓和,却饱含着威严。流利的东方语,从一个西方美少妇口中吐出,而且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如此嚣张狠毒!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雪痕全身僵硬,汗流浃背,一动都不敢动。

三个猎人之前在同伴被雷电击中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跳出圈外,远远观察,没有轻举妄动,现在听到她以流利的东方语说出这般狠话,三人遥遥对望了一眼,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猎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猎人越众而出:“外国小妞,你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不?”

他裤子鼓胀,眼中流露淫色。显然是对西方美女心怀不轨。

“阿斯路路,不要小看!她是……”三人中的领队出声喝止。

名为阿斯路路的猎人不屑地哈哈大笑:“待我抓了小妞,哥们儿们尝尝!”

说着,他已经向美女走去。

“哼!”身着丝绸睡袍的西方美女一声冷哼。

她和那猎人相距十几米,也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动作或者发出什么暗器,但是阿斯路路却像牵线木偶一般随着她的一声冷哼扑倒在灌木丛中,就像是他为了躲避手榴弹而卧倒了一般。

但是没有人扔手榴弹,他也不应该卧倒。

灌木丛中发出一声低呼:“啊!唔……女巫!妖法!”

只见阿斯路路在灌木丛中坐起,一手捂住双眼,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摔倒的时候被灌木戳瞎了眼睛。

猎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戳瞎了眼睛也没有发出惨叫,但是他心中恐惧却在这一句低呼中展露无遗:他惧怕了,他把这诡异的一幕归结为女巫的妖术。

雪痕和另外两个猎人都很震惊,不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痕离得较近,他能够确定美少妇并没有丢出任何物体。相距几米之外的阿斯路路就那样摔倒了,倒得那么不自然,连伸手撑地、遮挡的动作都没有,竟被树枝戳瞎了眼睛。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阿斯路路,把他塞到灌木丛里。

这简直是妖术。

“她是念师!”猎人领队说出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猜测,现在从她的手段上已经能够确定无疑,她绝对是念师。

“念师?传说中的?”

听到领队的话,雪痕心中也无比震惊,他无数次听说念师的传闻,在村子的议事厅中还有一尊念师的小铜像,雕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据说他曾在百年之前出现,以一人之力对抗天灾,解救了无数山民的生命,之后他挥挥衣袖,飘然离去,只留下念师之名。

在传闻中念师有通天彻地之能,是仙人、神祗、大罗金仙转世,但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不可能!念师是男人,她只是个妖女!”

“就算是念师要杀我们,也不能!”

猎人们犹豫了片刻,愤怒战胜了恐惧,他们果断地发动了攻击。

四根飞矛破空而来。

剩下的两个猎人也已经看出,对手绝非常人,必须全力应对。

因此他们一出手就毫无保留,使出了双手投矛的绝技。双手左右开弓,每人连射两支飞矛。在投出飞矛的同时,他们还同时向两个方向移动,使飞矛从四个不同方位攻向对手,配合默契,战术犀利。

飞矛破空,疾风阵阵,袭向衣单体薄的西方美女。犹如飞鸟袭击水中游鱼。

只见美女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只用一只手?能够挡住四支飞矛吗?

况且她的抬手速度很慢,飞矛倏然而至,她手还没有抬起来。

她腰背微挺,中门大开,这难道是什么厉害的武功架势?

四根长矛分四个方向射向美女,此时她已经避无可避。

就在雪痕认为她要被飞矛射穿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见一声炸响,在刚才的飞矛飞行的路径上,突然出现盘子一样的空气波纹一闪而逝。那是某个高速飞行的物体超过了音速,在突破音障时留下的音椎。

而飞矛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两个猎人的身体同时爆开,就像体内有一颗炸弹同时爆炸了一般。猎人们尸体的碎块到处横飞。

美女的手这时才抬到嘴边,她微微仰头,打了一个哈欠,淡淡地道:“无聊。”

她抬手挺腰的动作竟然只是为了打个哈欠!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物体突破了音障,击中了猎人,没有人知道。

“让你们留下眼睛,你们却非要把命也留下……”

灌木丛边的猎人愣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顾不得眼睛被刺瞎的疼痛,掉头钻进灌木丛中,横冲直撞地逃走了。

而西方美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雪痕脸色惨白,全身僵硬,后背的衣服几乎都被汗湿透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两个猎人好手?是传说中的地雷吗?她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本以为这女人的出现会是自己逃跑的机会,没想到刚逃出火坑又跳进了油锅啊。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希望美女快些离开。

只要她走了,自己就可以逃走。

但是就在这时,美女慵懒而恐怖的声音响起:“起来吧,别装死了。”

一股冷意从头到脚。

是试探!一定是试探!她不可能发现我的。

雪痕心中抱着一丝侥幸,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人的手会有体温吗?”美女转回头,向雪痕走来:“是要我拉你起来吗?”

尼玛,刚死的不行吗?

听到美女这话,那一刻雪痕全部的希望都破灭了,趁美女距他还有几米,他再不犹豫,立刻翻身而起,向灌木丛中窜去。

身后传来了那西方美女正宗的东方语:“跑吧!小男孩!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这纯正的东方口吻在西方人嘴里说出来违和感非常强,但是雪痕此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

他更不会停下来,他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的既定目标:悬崖奔去。

西方美女没有继续追来,她被雪痕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雪痕跑了十几分钟,确定自己已经离那片空地很远了,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脑海中还在混乱地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晴空霹雳,凭空出现的满口东方语的西方美女,突破音障的飞行物,人体爆炸。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超乎他贫瘠的想象。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摆脱了危机。猎人被突然出现的神秘西方美女所杀,而神秘西方美女也没有追来,所以他完全可以放慢行进速度,甚至在路上就停下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这样想着,他渐渐放慢了速度,拿下身后的背包。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小山彪不见了!

难道是路上跑得太急掉了?雪痕四处张望,没有山彪的踪迹。

他又在背包中翻找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山彪,但也没有血迹,他渐渐冷静下来,心想也许是山彪受不了颠簸,自己跑掉了。在装包的时候,山彪伤势不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它毕竟是野兽,不是家猫,在雪痕的照料下已经度过了年幼时最危险的阶段。现在独自在丛林中也是能生存的,以后定有再见之日。想到这里雪痕放心了一些,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失落。

他收拾心情,准备重新上路,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前方树丛中有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颜色:鲜艳的红色。

在这丛林中,鲜艳的红色是最不应该出现的。没有任何植物有这么大片红色的外观。动物就更加不可能,昆虫若是聚集起来,倒是有可能,但是雪痕从未见过那种情景,至于血液,血液的颜色也没有这么红。

雪痕立刻蹲了下来。从灌木的缝隙中,他紧张地观察着那个鲜艳的红色物体。

那是一个漂浮在距地面一米高的空中的球体,外观是鲜艳的红色,就像涂了红色的油漆,但是那光泽和亮度,比雪痕见过的任何油漆都要亮丽。不仅如此,在那球体上面还有几道曲线凹槽,一道道流光沿着那些曲线在循环流动、闪烁。

这是一个雪痕从未见过的事物。他紧张地在草丛里蹲伏了半天,发现那东西只是不断发光,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而且它的大小不像能够容纳一个人,所以才大着胆子靠近了一点。

在离它三米远的地方,雪痕看清了它的样子,它非常像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棒球。直径与救生圈外径相仿,表面非常光滑,似乎是涂了难以想象的神奇油漆,颜色红得刺眼。在球体上有棒球一样的曲线纹路,一道道流光就在那纹路中闪烁。在那纹路周围,有着很多细小的黑色的文字和数字,在那曲线纹路围成的一个半圆形中,有一个大大的数字:8。

雪痕对这个数字首先有了异样的感觉:这个“8”字的写法和雪国的写法略有不同,雪国的写法是上面的圈比下面的大,而这个“8”却是上下一般大。

此时,那个“8”正在一明一暗地呼吸一般地闪烁着。

这个红色大棒球的精细程度也同样令雪痕感到吃惊:在现世,他见过的保存最好的,最精细的一台仪器,是学校里的一个双筒望远镜。那是在一次博物课上老师拿出来展示的古董,从老师们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便可看出那东西的珍贵。雪痕和其他学生一样,啧啧称赞那望远镜的制作工艺的精湛,现在仍记忆犹新。

可是若是和这个红色大棒球一比,那望远镜就是墓葬品。

那望远镜毕竟是一百年前的东西,岁月留下的痕迹就是氧化、腐蚀,它的表面布满了这些痕迹。而面前这个红色大棒球,却毫无破损,没有一点氧化、腐蚀的痕迹。就像是昨天才出厂的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雪痕想不明白,以他的生活环境,和所受的浅薄的教育,是根本无法想明白的。

就在他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这个球体却突然发生了一个变化:在它的表面,那个大大的数字“8”突然变成了“7”。

这个变化对雪痕来说就如同一声枪响,他瞬间掉头,向远离红球的方向加速冲去。

尼玛!这是一个炸弹!雪痕脑海中一个念头瞬间炸响。

就算他再土再无知,他也知道这种倒计时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红色炸弹。一边跑,他一边祈祷着不要爆炸。

他绕了一个大圈,终于重新走上了去悬崖的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或听到爆炸,雪痕稍微松了口气。现在已经距离那个红球炸弹很远了,但是雪痕还是不太放心。他又保持着奔跑,向前行进了几百米。

直到腹部的伤口传来剧痛,他才停下来。汗如雨下。

他找了一块低洼的地势,躺倒在里面,因为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所以现在的距离他也不能确定安全,在这低洼地里,会相对安全一些,即便被炸弹的爆炸冲击波波及,也会因为地势的原因而受到最小的损伤。

在低洼地里雪痕用裹腰重新包扎了伤口(猎人的裹腰都可以拆卸成绷带),躺了半天,依然没有听到爆炸声。

他爬出低洼地的边缘向来时的方向看去,就像一个战士爬出战壕观察敌情,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任何火光、浓烟以及其他的炸弹爆炸的迹象。

什么嘛,吓了我一跳。雪痕沮丧地想到,要么是那并不是炸弹,要么就是那炸弹的威力很小。

但是过了一会,他又想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炸弹还没有爆炸。

他看到8变成7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分钟,但是究竟8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他并没有看到9变成8的过程,所以这倒计时可能是以二十分钟为1单位进行计数,也可能是一小时为1单位计数,甚至可能是以1天乃至更长的时间为1单位进行计数的。

现在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无论它什么时候爆炸,只要下了悬崖,则会进入一个非常低的地势,那么爆炸的威力即便再大,也几乎不可能波及身处悬崖之下的自己。

想到这里,雪痕决定继续前进。

他拨开身前的灌木丛,正要迈步,却险些摔倒。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色丝绸睡袍的西方女子。

她赤脚站在一张约四米见方的大大的野餐布上,野餐布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瓶瓶罐罐,雨伞排球,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小型机械。西方女人双手叉腰,正用赤脚拨弄着地上的凌乱事物,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可恶,什么都有,就是装衣服的不见了……”

不是那西方美女又是何人?

雪痕掉头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速度比自己还快,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跑到了自己前面堵截自己?

地上的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丛林里难道有一个货站不成?

雪痕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只见那西方美女并没有一点要追的意思,她站在野餐布上,自顾自地发着脾气,把东西踢得到处都是。

雪痕不止不歇地又跑了半个小时。期间除了一口泉水之外,他水米未进。他的伤势不妙,体力也已经不支,但是巨大的恐惧压迫着他,逼着他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这次他的方向是悬崖的一端,是之前线路的中垂线,这条路线和之前的路线没有任何重叠,一路上他还时刻注意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他认为上一次有可能是因为看到红色炸弹,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因而没有发现对方的追踪和超越。这次他可是全神贯注,绝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但是几分钟后,他看到的东西,令他如堕冰窖。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红色球体,就像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棒球,道道流光在它表面的曲线结构中流动。它表面有一个大大的数字:“5”

雪痕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掉头逃走,他的震惊瞬间转为愤怒。一种被玩弄般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落入了一个阴险的陷阱之中。这是雪痕的第一反应。

布置这个陷阱的,很可能就是那个诡异的西方女人。对方一定是预测了自己的逃跑路线,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放下这醒目的红色球体来吓唬自己。

现在上面的数字是5,如果它与自己之前遇到的红球有联系的话,那么说明很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它只倒计时了两个数字。雪痕因此也不怕它立刻爆炸,他绕着红球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遍这个球体,它的外观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崭新无暇。

丛林中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些奇怪的红球?这无疑和那道雷电,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西方女人有关联。但是又找不到任何的关联。

离开时雪痕灵机一动,折了一段树枝插在球下方的地面上。又捡了几个表面有孢子粉尘的蘑菇,像粉笔一样,在红球表面轻轻涂抹了一番。这样是为了做记号,无论是球体移动了,还是场景有变化,在他下次来的时候都会立刻发现。

最好不会有下次了。雪痕狠狠地看了一眼红球,转身离去。

他以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相同的轨迹向远方跑去。为了确保路线不被预测,这一次他走的是之字形的路线。

但是几十分钟后,他就再次崩溃了。

拨开一片灌木,他看到灌木后面的一片空地上,铺着一张四米见方的野餐布,西方女人正在野餐布旁边支起一个架子,脚边还放着一个工具箱大小的机械装置,看起来像是——一个烤炉。

而她身后,野餐布的另一边,一张躺椅已经支好,躺椅很大,根本不可能是随身携带的。

西方美女正在摆弄那个烤炉状的机械。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男孩,又见面了。”

没等她回头,雪痕便再次遁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西方美女感叹道。

雪痕又一次看到了红球。

他感到心好累。

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落入了一个漩涡,无论自己像哪个方向游动,最终都会落入漩涡中心那无底的深渊。

最令他绝望的,是红球上面的孢子粉末,和红球下方的树枝。如果二者只出现其一,那么就能够推断出是红球是否有多个,是否有移动过。

但是现在二者都在。那么就得出了第三个可怕的结论:

雪痕迷路了。

他再次来到了第一次见到红球的地点。

为什么他在路上没有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丛林中没有路,景物的重复性又非常大,所以不能通过路上的东西来判断是否经过这里,只能通过不会改变的地标,比如悬崖、河流、瀑布。只有发现这些地标,才能判断走得对不对。就像在大海中行船,只有灯塔和陆地能够做为参照物,观察波浪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经验的丛林探险者会在树干上留下刻痕之类的痕迹,来标记自己走过的路,在这密语之森,他们必然会死的很惨,因为丛林里树木的生长速度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刻痕会很快消失,要么是高度变了,要么是愈合了。

猎人们深知这种手段是无用的,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多年的锻炼使得他们对太阳光和植物生长方向等信息非常敏感,所以他们不会在丛林中迷路。

雪痕从成为猎人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迷过路。他在这丛林中已经生活多年,对他来说,这丛林就像他家后花园。

所以他非常自信自己走的路线是对的,所以之前他再次看到红球,压根就没有往迷路的可能性上去想。

现在,他看着红球和周围似曾相识的树木排布,看着红球上呼吸一般明灭的数字“3”,耳边仿佛出现了钟表的滴答声。

他感到有些眩晕。不知是源于失血,疲劳,还是恐惧。

二十分钟后,他又一次来到西方美女所在的空地。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就是之前的那片空地,因为之前被不明物体炸碎的猎人的尸体碎块还散落在四周,血迹尤新。

这也充分证明了雪痕一直是迷路状态,他一直在两个点之间移动。无论他如何调整路线,都没能脱离束缚。就像被磁铁吸引的一个铁球,无论怎么滚动,磁铁ns两极就是它永恒的归宿。

超乎寻常的努力终告失败。

西方美女拨开树丛,向雪痕走来,夕阳之下,他妖娆的身躯投下一个长长的黑影,像钟楼倒塌。

密林里,雪痕无路可逃,神秘的西方女子正一步步向雪痕走来。

雪痕横下心来,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他眼神涣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对着空气欣喜地说道:“姐姐!是你吗?姐姐!你来接我了!”

“姐姐?谁是你姐姐?”美女停下脚步,疑问道。

“哦……原来不是姐姐吗?对不起,我的眼睛不好使,认错人了。”听到美女的声音,雪痕摇摇头,露出失望神色,就像一个盲人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眼睛不好使?”美女嘴角一扬,微微一笑:“走过来让我看看?”

雪痕只得依言照做。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心中想着:阿兵,全靠你了!

阿兵是村子里的一个瞎子。因为经常见到,小时候还恶作剧模仿过他,所以雪痕现在装起瞎子来是驾轻就熟。

雪痕其实只是装瞎。他听到美女刚才的话,知道她无意取人性命,只是因为这些男人看到了她的裸体所以要取他们双眼,放任瞎了的猎人逃走就是佐证。所以雪痕见装死失败、逃跑也失败,只能执行最后的计划:装瞎。

雪痕的大眼睛空灵透彻,似乎纯洁无暇。

美女看着雪痕的眼睛,稍微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雪痕大喜,暗道计谋成功,但是面上不露喜色,眼神还是那样涣散呆滞。

其实他的诡计早已被美女看穿了,她本想在雪痕拿下双手的时候戳瞎他双眼,只是看到雪痕清秀帅气的面目,眼前一亮,心生怜惜之情,这时便有些犹豫了。

看他年纪又小,长得又帅,美女便释然了几分,心中一动,决定逗逗他。

“我叫艾儿薇,你呢?”

“阿……姐姐你好,我叫雪痕。”

差点失口叫了阿姨!要死不死的!

其实美女只有二十几岁,依旧是如花年纪,但是雪痕只有十五岁,所以理论上确实是应该叫阿姨的。

“来,雪痕,走近点,让姐姐好好看看,姐姐最会治疗眼疾了。”

雪痕心中一冷。

因为雪痕的身高只到美女胸前,所以这时美女弯下腰来,凑近了雪痕的脸,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不能乱,千万不能乱,雪痕告诫自己。

他双眼依旧直勾勾盯着正前方,眼神涣散。

“看起来真的是瞎了那。”艾儿薇轻轻摇摆身体,韵律动人。

“是……是的,我从小眼睛就瞎掉了。”雪痕坐怀不乱。

“既然这样,那么……”艾儿薇低下眼睛,用手拨弄着睡衣的开襟领口,——————低俗描写?——————,“你来这密林里干嘛呢?”

“我是被坏人抓来的,坏人要抓我去当奴工。我当时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侠女打死了那些坏人,我当时非常害怕,就在这丛林里乱跑,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

“侠女……”艾儿薇笑笑,细细品味着这个东方的词汇,像在品味一枚橄榄。

她又靠近了雪痕几分,吐气如兰:“既然你看不见,当时又晕倒了,那么你怎么知道打死了那些坏人的是个女人呢?”

“闻的!闻出来的,侠女身上有香味,就像姐姐身上的一样。”为了装得更像一些,雪痕抽了几口气,吸了吸空气中的气味,表现出自己鼻子很好使的样子。“阿……姐姐,你可真香啊,你一定非常美丽。”

空气中都是美女身上的体香,混合着乳香味,甚是迷人。这几口香气吸进来,雪痕顿时觉得头晕脑胀。

艾儿薇听了雪痕的夸赞很是受用,更觉得戳瞎了可惜,又想继续挑逗一下。

“对啊,你从小眼睛就瞎了,所以别的感官一定非常灵敏,看来你的鼻子很好使喽?”艾儿薇又稍微挺起了腰,“那么你来闻闻,这是什么东西?”

呃……我能说是馒头吗?

“好香,这……一定是一捧鲜艳的玫瑰花。可惜我看不见,一定很美。”

雪痕压制着心中欲火,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西方美女艾儿薇心中暗笑,有些佩服,却又有些不甘:难道自己的姿色还不能让这个山野少年乖乖就范?

见雪痕无动于衷,她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几步。

雪痕心中松了一口大气,心说这下终于过关了。

艾儿薇退了一步,在草地上站定,向左右瞻望了一下。

雪痕心中有些疑惑,但他此时只想着如何脱身。

“大姐姐,我被坏人抓到这里已经有半天了,我现在应该回家吃饭了,不然我妈妈会……”

雪痕试图找机会脱身。

艾儿薇眼神微眯,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话。环顾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轻解罗裳,——————低俗描写?——————

“会……会着急的……噗!”

西方的成熟美人艾儿薇微微偏头,表情隐晦,微笑中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还有着一丝渴望。

空无一人的荒山野岭,艾儿薇再一次在雪痕面前展露身姿。

但是这一次没有云雾缭绕,没有旁人在侧,也没有人睡着。

——————低俗描写?——————

雪痕的人生还从没遇到过如此艰难的抉择,一方面是欲望的宣泄,一方面是被戳瞎双眼的威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雪痕现在终于能够明白那些每天都在花天酒地的猎人们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像那两个死去的猎人,如果在死之前,他们也曾在女人的温柔乡之中度过满足的一夜,那么死的那一瞬多少会不那么遗憾。

现在美女当前,同时前路漫漫,生死难测,很容易让人不顾一切,倒向那纵情快意不顾一切的世界中。年轻的雪痕更是处于血气方刚,容易放纵的年纪,所以他现在也正处于这种状态,被挑逗得欲火中烧,几乎把持不住,心中有个想法渐渐膨胀: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生与死。

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就在他的欲望膨胀马上要爆炸的时候,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了他:如果他和艾儿薇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他深深地明白,艾儿薇对自己赤果相见并不是因为关系有所改善,而是其他的某种不明原因。

以艾儿薇的残忍放纵,自己难逃一死。

可是死在温柔乡中,不也是一件快事?

可是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一棵树木真的要放弃整片森林?

可是自己真的还有明天吗?

雪痕内心激烈地挣扎着,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他也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谎言。再装也无用,所以也不再掩饰,他此时面红耳赤,热汗淋漓。

艾儿薇咯咯笑着贴近雪痕。

“说,你看见了什么?”

“美……美的东西。”

“哈哈,姐姐说过我最会治疗眼疾了。”

但是就在这时,艾儿薇的脸色变了。

在她和雪痕之间,突然出现一个黑球。一个毛茸茸的,表面泛着淡淡荧光的黑球,黑球有足球大小,悬浮在空中,就像一个肥皂泡。半透明的薄壁似乎一戳就破。黑色球体中央能量剧烈反应着,充满危险的感觉。

雪痕并没有看到这个黑球。就在他疑惑艾儿薇为什么停下的时候,遮天蔽日的黑色瞬间覆盖了雪痕的世界,剧痛让雪痕瞬间昏迷过去。

一场巨大的爆炸惊动整个密语之森。从空中看去,艾儿薇所在的空地上,一根粗大的黑色的烟柱如火箭般直冲天空,没有火光,但依然惊得鸟兽四散奔逃。

那烟柱如狼烟一般,但是非常浓厚粗大,就像数吨狼粪在同时燃烧。空地上也渐渐弥漫起浓浓的黑烟。

艾儿薇在那瞬间被炸得倒飞出去,滞空之时,她的手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射向空中空无一物之处。

之后她狼狈地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头发凌乱,双手交叉挡在自己面前,正大口喘息着。

而雪痕却已经完全不见了。

“没想到啊。在这小孩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秘密!”

爆炸产生的黑烟越来越浓,遮盖了整个空地,把艾儿薇包裹在其中。

黑烟中传出艾儿薇的怒喝:“放马过来吧!老娘让你们知道厉害!”

第五章 恶魔之子

几个小时后,距离爆炸地点约5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里。

此时已是深夜,但是村落里的广场上,火把通明,吞吐着灼热气息的火焰,照亮了一张张焦躁而恐惧的脸。

广场本来是打谷场,在非农忙的时节,这里就是村民们聚众议事的地方。广场不大,勉强能够容纳全村人。

这是名为东芗村的小村落,雪痕曾经生活的地方。

此时人们都聚拢在一处,不顾炎热和他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踌躇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却无人议论。只有死者的家属在尸体旁嚎啕哭泣,凄厉的哭声在暗夜里尤其显得尖锐。

那是四具猎人的尸体,有三个已经身首异处。还有一个,当胸一刀,穿透前胸,血已经流干,脸上却依然保留着惊恐的表情,仿佛在临死的瞬间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在他们的尸体旁边,还坐着一个魁梧的猎人,他双目失明,两行血迹像泪痕一般。他正在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一边大喊着:“妖法!妖法!”显然是已经神志不清了。

一个身披狼皮的魁梧汉子蹲在他身前,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这些人,村民都认识,他们就是负责村子安全的猎人,而且都是村子猎人队伍中的佼佼者。从早上开始,为了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他们在村外布置了许久,但是没想到,到了傍晚,却已经成了瞎子、傻子和尸体。

任务失败了,目标不仅逃走了,还杀死了至少四个人。

究竟是谁如此强大,又如此凶残?

村民们心知肚明。

“恶魔之子!”

广场东侧的高台上,传出一个愤怒而又威严的声音。

高台高约两米,下方由数辆废弃的汽车支撑,那些汽车的残骸已经严重锈蚀,不知已经报废多少年了。高台的地面是木板,但都是由破损的,大小不一的木板拼凑的,显得既贫瘠而又郑重——在这物资匮乏的时代,凑这么个高台,对于一个普通小村落来说是殊为不易的,因此而更显郑重。

高台是从一栋很大的木屋延伸出来的阳台一般的结构。木屋表面包裹着各种稀奇古怪看不出来历的金属片和塑料制品。有的是从汽车、飞机上拆下来的,有的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只要能够遮风挡雨的东西,几乎都贴在上面了。

这个延伸出来的高台正是小村子长老会宣布重大事情时所使用的。而大木屋,则是长老们的议事厅。

高台上,摆放着一把精致的藤圈椅,在这物资匮乏的小山村,这种细密编织的藤椅,已经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圈椅宽阔张扬,而坐在其中的人,却是一个瘦弱不堪的老头,满脸遍布皱纹,头发胡须皆白,发出这声高喝的时候,他浑身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孱弱。

他的身后,椅子的两侧,站着两个手持火枪的猎人,他们的衣着显然要比地上的那些人好了许多,至少是衣能遮体的程度。

他们手持的燧发火枪陈旧不堪,不知道还能否正常使用。

此时他们的脸上也是面带愁容。

坐在椅子上的,就是这东芗小村的大长老,是村子里最有名望的人,也是长老会三位长老之首。也正是他发出了对雪痕的通缉令,派出了猎人追捕雪痕。

“手段如此残忍!简直是惨绝人寰,此子定然是传言中的恶魔之子,若不是恶魔之子,又怎会如此厉害?”

“今日密语之森突显异象,这是森林之神的怒火!恶魔之子已经令森林震怒了!”

“此子不除,我们村子的诅咒必定无法解除!”长老愤怒地吼道。

高台之下,沉默的人群开始骚动,发出了窸窣的议论之声。犹如一潭死水,从水底冒出了气泡。

“对呀,听说雪痕已经变成魔鬼模样的东西了。”

“那孩子,从小就和正常孩子不一样,我早就说他一定有问题。”

“逃回来的猎人说他用妖法杀了这些人!”

“入魔已深啊,此子必除啊!”

人们窃窃私语,互相传递着恐怖和愤怒的信息。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从人群后面高声传出:

“可笑,传说中恶魔之子有毁天灭地之能,若我儿真是恶魔之子,只怕在场诸位都难逃’魔掌’。他又何须逃出村子?”

说话人正对高台,言语直指长老,在她面前的人群们不由得从中分开,就像给她让出一条道路一般。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人群后方,遥望高台,神色倨傲。

她身穿一套普通的粗布衣服,看起来和村子里的其他务农妇女别无二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很多的痕迹,但是依然能够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貌美的女子。

她身材偏瘦,面有菜色,说完话之后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似乎身染重病。她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一般,但是浑身却散发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让人不敢侵犯。

在她和长老之间,人群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通道。

这个女人正是雪痕的母亲,她听不下去长老的说辞,出声为儿子辩驳。

“放肆!口出狂言……是谁把这妖妇放出来的?”长老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的愤怒更盛了,颤颤巍巍地站起,对着人群质问。

雪痕妈这几日一直被关在村子临时改造的牢房中,却不知怎么竟出现在这里。

“长老大人!雪痕妈为人淳朴,我们村民都看在眼里,从她来到东芗这十几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名声很好,她不会是妖人的。”

一个手持铁锤的粗犷的汉子从人群里站出来,对着高台说道,转头他又看向村民:

“高大嫂,你前年难产,不是雪痕妈帮你接的生吗?还有萨拉哈,你们家的牛病得快死了,也是雪痕妈熬了草药给治好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粗犷汉子看着人群中的几个人,说道。

萨拉哈和高大嫂缺都低下头去,隐没进人群深处,不肯吭声。

“铁匠那曲!你不要再为她辩解了!无论你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们母子脱罪。谷仓惨案与雪痕必然有关系,除非她能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村里的这几条人命只能算在雪痕头上!”长老喝道。

村民们又开始了窃窃私语的议论,有几个人不住点头。

所谓的谷仓惨案,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前的一起事件,在村子的唯一的谷仓里,发生了一起神秘的杀人事件,谷仓中横尸八人,其中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横死。却有村民看到雪痕满身是血地逃出村子。

经过猎人们的调查,死者大多都是被绳子勒死的,他们的死状奇惨,仿佛被绳子五花大绑过,浑身都是勒痕。

而谷仓中又没有其他人活动过的迹象,因此逃走的雪痕有重大的杀人嫌疑。

有人曾质疑雪痕可能是自卫杀人。

但是死去的八位村民都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可能对雪痕施暴,所以基本排除雪痕自卫杀人的可能。

另一个令人费解的情况是,雪痕虽然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猎人苗子,但是毕竟只有十五岁,在谷仓密闭空间连杀八人,也殊非易事。

因此事件扑朔迷离,村民中出现一种恐慌,渐渐的有人想起村子中的传说:

每隔一百年,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恶魔之子”,具有魔力,能为常人不可为之事,嗜血嗜杀,无比邪恶。

而今年,似乎正是与那传说的一百年有些吻合。

再加上雪痕一家平日里离群索居,村民们中有些人对他们颇有质疑。因此这一说法立刻开始在愚昧混乱的村子里流传开来。

似乎也只有这个说法能够解释雪痕杀人的能力和原因。

就这样,村长一边派人追捕雪痕,一边又把雪痕妈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村民大会,雪痕妈被铁匠那曲放出来,大闹会场。

“慢着!”雪痕妈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谷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们也一样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雪痕杀人还不能确定,你们这样冤枉一个孩子,良心能安吗?”

人们被戳痛了内心,皆是一愣,雪痕妈继续说道:

“惨案的发生一定另有原因,如果找不到原因,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这一次是在谷仓,下一次会在谁家?!”

雪痕妈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人们议论的声音更多了。

可是若真不是雪痕杀人,那么又会是谁呢?村民一直老实巴交,如果有个变态杀人狂隐藏在这山村之中,那简直是太过惊悚。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家更加恐慌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向广场边缘散开。人群开始混乱起来。

长老见势不妙,急忙奔到高台的边缘,指着尸体道:“你们看看这些尸体,他们只是去抓捕逃走的雪痕,又不是去杀人。雪痕若是无罪,和他们解释几句也好,可是他竟然下如此的毒手!此子心肠之狠毒,简直比恶魔之子更甚!还要找什么原因,谷仓惨案,必定是他所为!”

台下,那个披着狼皮的猎人看了一眼长老,没说什么。

他身上的狼皮是捕杀一头巨狼所得,是一整张狼皮,那巨狼的上颌骨现在就戴在他的头上。狼牙森森,狼皮从头上像披风一样披下。

他是猎人的首领戈隆。

第六章 子债母偿

人群凝固了一会儿,又再次涌动起来。

受到长老的煽动,一些攻击雪痕母子的声音开始传出。大家又有了共同的敌人,顿时心安许多,刚才的怀疑被搁置一旁。

被称作那曲铁匠的粗犷汉子似乎也被长老的话所动摇,他看向身后的雪痕妈,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雪痕妈咳嗽得更厉害了,她愁眉紧锁,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能说一般。

铁匠那曲看得心焦,忍不住狠狠地叹息一声,将手中铁锤砸在地下,转过头去,也不说话了。

“杀人偿命!”这时,一个死者的家人发出了这样一声怒吼。仿佛一句口号一般,村民们也渐渐开始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矛头直指雪痕妈。

渐渐的,人群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声音由小及大,直到所有人都在喊着这句话,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声音和别人的声音中得到鼓励,每个人都感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人们聚拢在一起,这就是集体的力量,这是一种无可阻挡的力量,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一时间,广场上群情激奋,雪痕妈已成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她面沉似水地站在万夫所指之下,看起来凄惶柔弱,但是却又不落下风,似乎有着一种孤高的决绝的气质在支撑着她,让她能够和这群众的力量对抗。

石子和果皮纷纷向雪痕妈身上投来。

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抱着胳膊挡在雪痕妈身前,挡住了那些果皮和石头。石头打在他头上,就像打在铁板,他也不以为意。直视前方,面沉似水。

正是猎人首领戈隆。

看到戈隆站在雪痕妈身前,村民们都停了手。一时间不解其意。

多年的演化使得猎人们和村民们形成两个集体,猎人们在村子里的角色有些像警察。

猎人们都是从小训练的出色猎手,这个群体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大部分猎人性格也有些孤僻,语言能力也普遍偏弱,似乎是为了狩猎已经将所有的无关情绪和技能都摒弃掉了一般。

这首领戈隆更是如此,他几乎从不说话,村民们甚至曾经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雪痕杀死的猎人,就是他的手下,在这次行动中损失了这么多手下,按村民们想来,最恨雪痕妈的人应该是他。可是他现在却站在雪痕妈身前,究竟是何意?

大长老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不能滥用私刑,我们是民主的,法制的。应该先把雪紫青逮捕起来!”

看到戈隆没有别的举动,大长老放下心来,仿佛得胜一般,他对身后的两个护卫下达了命令:

“抓起来,看紧了,不要让她再跑出来。”转而又看了铁匠一眼,仿佛在说:放她出来的帐改天再找你算!

群众们的热情重新高涨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长老挺了挺腰板,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一般。

“二大爷,我饿……”

身后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长老回身一看,正是身后的两个护卫中的一个,他的侄子咕宝。

咕宝身强力壮,在村里的猎人队伍里工作,却由于一直好吃懒做而不被重用。因为猎人队长哑巴戈隆是一个硬骨头,不给长老面子,执意要把咕宝踢出猎人队伍,所以长老只能把他收为贴身护卫。

此时他就站在他身后,就在长老下达了逮捕雪痕妈的命令时,这家伙竟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这混蛋!说什么混话!快去!要吃干完活再吃!”长老在咕宝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踢下高台。

咕宝被踹下高台,砸吧砸吧嘴,便和另一个护卫一起向雪痕妈走去,就要押解她前往牢房。

这时,几个死者的家属突然扑到高台边缘,对着长老哭喊:“长老大人,杀人偿命啊!请长老大人主持公道!”

长老一愣:“我还会派猎人们去抓捕雪痕的,你们放心……”

“雪痕已经逃进深山,此子又有如此神通,怎么抓得住他?要是永远抓不住他,难道我们家人的仇就不报了吗?”

长老受到如此质问,心中非常不悦。他急于摆脱这些纠缠的村民,于是高声说道:“雪痕一定会被抓住的,我一定会给你们个公道的……”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杀人偿命!子债母偿!抓不到雪痕,就拿他妈开刀!”一个愤怒的家属满眼血红,对长老喊道。

“雪痕既然是恶魔之子,他妈也一定与恶魔有染!”

“可是这……”长老似乎被他的这种想法所震惊,愣住了。他本以为将雪痕妈关起来,继续追捕雪痕就能解决问题,但是他低估了村民的愤怒和仇恨。

“子债母偿!”

就在这时人群得到了新的口号,又开始高声呐喊。

人群的呼声形成一种压力,让身体孱弱的长老更显单薄。

在这震耳欲聋的群众的喊声中,长老犹豫了。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现在的情势有点失控。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从敞开的门中,他看到门内的微弱的烛光中,两个老人对他点了点头。那是长老会的另外两位长老。村中大事,都是由他们三人共同决议。

得到另外两位长老如此干脆的同意的信息,大长老有些诧异。

但是此时的状况,让大长老有些无法思考。

在群众的呼声中,长老也有些飘飘摇摇,极富节奏感的喊声让他苍老的心脏也像年轻时一样悸动起来。过度充盈的血液,反而让他的大脑有点麻木。渐渐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在此时违背民意,那么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受到极大打击。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嘴,他略带颤抖地高声说道:“子债母偿!三日之后午时三刻,处死雪紫青!”

“长老英明!”人群欢呼起来。

死者的家属跪拜在长老脚边,喜极而泣。

长老却仿佛被刚才的决定抽空了身体一般,瘫坐在华丽高贵的藤圈椅中,他瘦弱的身躯深陷在藤椅深处,就像被藤蔓重重包裹、缠绕一般。

人群的呼声振聋发聩,经久不息。在这庆典般的热烈气氛中,只有猎人首领戈隆紧锁眉头,看着长老大厅漆黑幽深的门洞。

第七章 特别行动队

东芗村,实行的是民主自治。

由于村子是几百年前自然形成的,有独特的文化。而且一向有些与世隔绝的意思,所以在几十年前的政府的改革工作中被特定为拥有自治权的独立村落之一。村民们可以在长老会的裁决下执行各种刑罚,也包括死刑。

长老会由三个长老共同组成,以大长老为首。长老会的刑罚决议只需向涉谷镇政府通报一下即可执行。此时决议已定,通报的人已经骑上快马,打着火把往涉谷镇去了。

广场上,长老的侄子咕宝等人正在押解雪痕的母亲雪紫青前往牢房。三日之后,雪痕妈将被押解至村外的乱坟岗执行死刑。

人们开始散去,大长老也支开了身旁的护卫,颤颤巍巍地回身走进高台后方的大木屋——村中长老议事厅。

门帘已经被卷起,正对门口的八仙桌两旁,正端坐着两位长老。

大长老的目光从他们愁云密布的脸上扫过,落到了八仙桌后的屏风上。

大长老对着屏风一躬到地:

“不知这样处置几位是否满意?”

屏风上雕龙画凤,但是龙和凤都默然无声。

“大长老无需客气,进来说话吧。”屏风后传出来一个沉稳深沉的声音。

大长老缓慢地绕过屏风。走到黑暗的内堂。

内堂正当中有一个简陋的长桌,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此时有五个军服严整的军人正围坐桌旁。

刚才开口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个中年军官。从肩章上看,是上尉军衔。

此人肤色偏黑,身材高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但是仔细感觉,仿佛印堂之中,还有一丝黑气。那是一种缭绕在他周围的若隐若现的气息。

中年上尉左侧坐着两个魁梧的青年男军人。身材壮硕,肌肉虬起,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右侧两人则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尉女军官和一个带着眼睛的瘦弱的男子。

中年上尉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将大长老让到桌子对面的一张椅子里。

“这个判决,和我们之前计划的有些不一样啊……”

大长老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但是你做的很好。”上尉对大长老点点头:“那孩子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他已经逃入了丛林,我们确实不好抓他。但是现在要处死她妈妈,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好了。”

“老朽本也不想,只是没想到形格势禁……”大长老放松下来,叹口气道。

“无妨。她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儿子。”上尉说道。

大长老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五个军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几位军爷也看到了,这孩子已经将我们派出去的猎人都杀死了,他很可能是我们村子传说中的恶魔之子,恐怕……”。

说到这里大长老欲言又止,将目光投向军官身后,内堂供奉着的一尊铜质雕像上:“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念师能够降服他……”。

那是东芗村世代相传,一直供奉在长老会的雕像。雕像上,是一个身着奇怪长袍类服装的青年男子,虽然年久磨损后面目已经无法看清,但是雕像形态俊逸,颇具高人风采。

这尊雕像,就是被大长老称为念师的人的塑像,念师是传说中杀死了恶魔之子,拯救了东芗村的人。据传说所说,此人具有通天彻地之能,时而化为蛟龙腾空,时而化为人形行走,究竟是人是神,谁也说不清。从雕像的衣着看来,还具有异域风情,似乎不是东方人。

“哈哈哈哈!”上尉听出大长老是怀疑自己不是恶魔之子对手。开口大笑起来:“什么恶魔之子,什么念师?都是市井传说。”

不等上尉说完,坐在他身旁的魁梧的刀疤脸军人突然站起,大步走到香案前,一把抄起念师的青铜雕像,双手一握一拧,就将雕像瞬间拧成一团铜麻花。金属交错,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响。

大长老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何等的力量。而且似乎还不只有力量那么简单。

“这……这雕像……原来几位军爷都不是凡人啊,老朽真是眼拙,还望恕罪。”大长老吓得连忙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念师雕像一眼。

“根本没有什么恶魔之子,我们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特别行动队,就是专门对付他这样的人,别说是一个十几岁刚刚觉醒的孩子,就算是能力已经稳固的大人,也得束手就擒。你只要把他引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不是你关心的事情。”

“是是是,不知村子自治的事情……”大长老支支吾吾道。

上尉军官冷冷的一笑。

“放心吧,只要我们抓到了这孩子,村子的自治权我们不会取消的。而且你配合我们办案,还会得到政府的奖励。”

在军官说这话的时候,他身旁的年轻女中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多谢!老朽代表东芗村全体村民,感谢军爷大恩大德……”

说着大长老再次鞠了一躬。

“行了,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

“是是是,老朽先告退了。”大长老若获大赦,倒退着出了内堂。

其他两个长老一直等在外堂,看到大长老出来都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问题了。”大长老冲他们点点头。

两个长老也点了下头,其中一人叹口气道:“这孩子虽有些叛逆,但是从没有惹过什么事情,那雪紫青也是安分守己之人,这次的事情定有蹊跷。”

“顾不得啦。顾不得啦。”大长老摇摇头,也是长叹一声。

三人就这样离开了议事厅。

议事厅中,只剩下了五个军人。

美女中尉对上尉军官开口说道:“队长,我觉得这样威胁村长有些不妥。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那孩子是否是凶手也未可知……”

刀疤脸打断了女军官:“还调查什么?我们已经检查过事发现场,也就是那个破谷仓。里面确实有能力者战斗的痕迹。死掉的八个人都是普通人,那这孩子肯定是觉醒了的能力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至于他是不是凶手……我们又不是警察,我们的任务是把能力者带回去,管这些干什么?”

“即便如此,用自治权威胁村长就范,处死这孩子的母亲,这样做……有失军人身份!”女军官执拗的说道。

“军人身份?”被称为队长的中年上尉站起身,明显有些生气,眉间的黑气更浓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怎么做不重要,况且这个队伍是我说了算!把你那些无谓的荣誉感给我收起来!刘中尉!”

他一挥手,将桌上被刀疤脸拧成的铜麻花打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闷响,那铜麻花牢牢地镶在木板墙壁上。更惊人的是那麻花形的铜块此时被打成了一块铜饼,而且上面还有手指的痕迹。

只是看似随意的反手一挥,就能将青铜打成饼状,这也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女中尉气红了脸,但是又无可奈何。眼镜男连忙把她拉开了,用眼神示意她冷静。

“是……队长。”最终女中尉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开始布防,准备抓捕!”

“是!”

第八章 小强

东方既白,太阳已经开始爬出云层。

清晨的浓雾弥漫在森林里。一丝一缕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雾中形成一条条光柱。到处都是苔藓和潮湿的植物,空气清新但却掺杂着难闻的霉味,不知名的鸟兽的叫声在丛林中回荡。

这里距离空地爆炸现场有两公里远。

灌木丛中,雪痕突然从噩梦中醒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浑身上下摸索,查看自己的伤势。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那诡异的大爆炸。他在爆炸的第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一定是那个奇怪的红色球体!雪痕想到,一定是那个炸弹爆炸了,爆炸的冲击波把自己吹飞了,没想到那个炸弹的威力这么大。

现在他仔细查看身上的伤势,发现除了之前和猎人战斗留下的伤,并没有新伤。最严重的腹部伤口也已经结痂止血,他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这时他又突然想到:不知道艾儿薇是生是死。

想到当时自己是躺着的,都被炸飞了,半蹲着给自己宽衣解带的艾儿薇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雪痕不由得有些忧伤,艾儿薇虽然随意杀人,还想要戳瞎自己双眼,但是她也曾让自己看到了美丽的风景,还差点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想起来也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雪痕不由自主地又燥热了起来。艾儿薇那风姿绰约的身体在雪痕脑海中浮现着,挥之不去。

她那汹涌澎湃的胸部,竟然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触感。

雪痕摇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不洁思想,人都已经死了,却想这些,似乎有些不厚道。

只希望她死的时候没有遗憾吧。

但是想到这时,雪痕又突然想到,艾儿薇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遗憾呢?猎人们醉生梦死,在死之前如果能和女人快活过,也不枉此生。那么艾儿薇呢?

她当时推倒自己,一定也满心期待,但却没能如愿,不知道是否也充满遗憾呢?

十五岁少年的思路就是如此宽广,而且还很为人着想。

“哎!无论如何,愿你安息吧。”想了一会,不得其解,雪痕便放弃了。他双手合十,为艾儿薇祈祷。就在他抬手时,他发现了自己手腕上的东西,“嗯?这是啥?”

那是一个金色的手镯。有两指宽度。全金属质地。表面光滑,洁净如新,上面还有着复杂诡异的凹痕,正严丝合缝地扣在雪痕的左手手腕上。

这是哪来的?装饰品?

雪痕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东西的质地,和他之前见过的某物有些相像。

他右手捏住手镯,缓慢地在手腕上转了一圈。

当转到手镯的另一面时,他看到,手镯上有一个计时器。上面正一明一灭地显示着数字:“8”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雪痕惊呆当场。

尼玛!这是哪来的!谁!谁给我套上的?

刚躲过一个炸弹,又来一个,还是贴身的。

雪痕抄起身边一块石头,就要砸掉手镯,但是石头举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来。雪痕想到,一旦自己一砸,反而引爆炸弹可怎么办?于是,他狠狠地把石头掷向前面的大树,恨恨作罢。

石头咚地一声砸在树干上,雪痕却又发现了新情况。

那棵树的树干上,竖着刻着四个大字:“跟着小狗。”

雪痕走上前去,仔细看那四个字,看起来不是用刀具刻的,而是用类似烙铁一般的东西烙在上面的,字是凹陷的,边缘有一圈烧焦的痕迹。伸手到字的凹陷里扣了一下,发现全是黑灰。

这会是谁写的呢?难道是给自己戴上手镯的人?

一定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

对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还有,这字是什么意思呢?跟随小狗?什么小狗?

正想到这里,突然身后传来两声狗叫,雪痕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只纯黑的牧羊犬正在灌木丛边看着自己。

丛林里怎么会有牧羊犬?

黑狗转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雪痕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其他人,想了一会,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炸弹手镯,他终于咬紧牙关,跟着牧羊犬跑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黑色牧羊犬七拐八拐,来到一块草地。草地呈一个标准的圆形,在这树木茂密的丛林,有这么一块平坦圆形的草地是非常不科学的,就好像所有的树木都为这块草地让开了一样。

草地上的草都是一样高度的,整齐划一,翠绿昂然,就像一个小型的足球场,一张巨大的桃花心木椅子,摆放在草地中央。椅子背对着雪痕。高高的椅背比雪痕身高还要高。

椅子显然是人造品,上面的雕花精细繁复,就像是家传的古代家具。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丛林里?

黑狗跑到椅子的正面就不见了踪影。因为被椅背挡住,雪痕看不到他。

这一场景诡异之至,雪痕脑中的问号已经多到数不清,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做出逃跑的选择,可是今天,怪事连续发生,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他躲在树后,纠结着。

犹豫了一会,手镯上明灭的光弄得他心烦意乱,他终于下定决心走到正面,会一会这个神秘人。

他在树林中穿行,围绕着草地和椅子转了很大的一个圈,才走到正面。

当他看到椅子上的人时,雪痕疑惑更深了。

椅子上歪歪斜斜地坐着一个人,正用一只手支着头,在打瞌睡。

而黑狗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和雪痕年纪相仿,身高相仿,长相也相仿,赫然就是另一个自己!

“啊!”雪痕看清楚对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对方被雪痕的叫声惊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雪痕。

“哦!你终于来了。好慢啊,我等得都睡着了。”另一个雪痕活动了下身体,向雪痕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他的动作也和雪痕别无二致。

“你……你是……”

另一个雪痕跳下椅子,向雪痕走来。

“我?我就是你啊。”

雪痕本能地退了几步,对方见状,也不再继续靠近,只是站在草地上,微笑地看着雪痕。

“可是怎么会……你一定是我的兄弟吧。我妈其实还有一个孩子?”雪痕猜测道。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你觉得呢?”另一个雪痕微笑问道。他的微笑也和雪痕一模一样。二人根本就是毫无分别。

就算是孪生兄弟也不会有这样一模一样的,无论态度,语气,神色,动作,表情,细节,全都是一模一样。

环视周围天堂般不真实的环境,雪痕心中一沉。

难道我已经死了?雪痕随即想到。是不是在刚才的爆炸中我已经死了?现在是身处死后的世界?

我刚才还为艾儿薇着想呢!其实我应该为自己想想,现在想来,我他妈是满心遗憾啊!

“很遗憾吧。”另一个雪痕微笑地说道。

雪痕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问,如果真的死了,那么什么都可能发生。

雪痕心里很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抬起左手,扶住额头,想遏制阵阵袭来的头痛之感。

“人生啊,有时就是这样,像天气一样无常,每一个走到生命最后时刻的人,都会有遗憾,当然,你的遗憾我尤其能够了解……你很不甘心。

“你的使命还未完成,你的亲人还在等待你的拯救,陷害你,让你变成恶魔之子的人还没有得到制裁……。

“换做是我,若是就这样死去,也会非常不甘心。”

另一个雪痕边说着便走向雪痕,在他面前站定。

雪痕抬眼看着他:这个家伙和自己有一点不同,他比自己能说。

“其实我有一个提议给你。对你有很大的……嘿!你手上的那是什么?”另一个自己说着说着,突然指着他左手上的手镯叫道。

“这个?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弄的吗?”雪痕左手往前一递,质问道。

“别靠近我!”另一个雪痕慌乱地后退,远离了雪痕的左手。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告诉我!”雪痕意识到对方和手镯似乎真的没有关系,并且他还好像很怕手镯,“这是炸弹吧!快说啊!”

另一个雪痕却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

“是不是这个炸弹的威力很大?威力到底有多大?”

对方不回答,自顾自地跑走了。

雪痕的心更沉了。从对方的反应看来,这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危险品。不管炸弹的威力有多大,如果戴在手上,炸死自己是肯定够了。

雪痕右手抓住手镯,拼命地往下拽,但是手镯卡在手上,怎么也撸不下来。

这时,手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响。雪吓得摔倒在地。

手镯没有爆炸,上面的数字从“8”变成了“7”。

雪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渐渐冷静下来。

从这个炸弹看来,自己现在并不是身处死亡世界。否则炸弹毫无意义,难道还能死两次不成?

他回头看向另一个自己逃走的方向,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却发现刚才的草地,桃花心木雕刻椅子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地荒草枯枝。雪痕揉揉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的天堂一般不现实的环境,突然又变成了现实。草地是乱草丛生的,本来放着椅子的地方,现在生长着一丛小小的桃花心蒺藜木,还没有长成椅子。

难道是刚才自己眼花?花得有点离谱啊。

不管怎么说,由此看来自己确实还没死,雪痕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随即心中又一沉:时间在流逝,恐慌也会越来越强,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这简直是一种煎熬,眼睁睁看着炸弹在手上爆炸,却毫无办法,这感觉能令大部分人崩溃。

不管是谁给自己戴上这个手镯,对方用这种慢性死亡的方式折磨自己,定是要等自己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再出现要挟自己。或者,他就是想看着自己在恐慌中精神崩溃,在崩溃中被炸死。给自己戴上这个手环炸弹的人非常阴险狠毒,说不好和在谷仓陷害自己的人是同一人。

想到自己被诬陷为“恶魔之子”所受的冤屈,想到这个炸弹可能和雪痕痛恨至极的那个幕后黑手有关,他的恐惧就渐渐被愤怒取代。

雪痕紧咬牙关,心中一股狠劲油然而生。

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但他以为这样就能要挟自己?那真是太天真!

丛林里的狼,在被猎人的陷阱夹住腿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腿逃生。雪痕的心性果决,更甚于狼!

他从绑腿上抽出一把铁片刀,高高举起。那是他自制的简陋武器,被他磨得锋利无比,在山坡的伏击战中,他用这铁片刀做飞镖,收割了两人的生命。

要拆下炸弹,其实很简单,不就是个环么?把手腕切断,就能拿掉。

虽然废了一只手,但是丢车保帅,自己就不用死了。

况且,其实只要切掉大拇指,手镯就能从手上撸下来。哈!丢卒保车!

想到这里,雪痕一刀斩下!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雪痕连忙回刀格挡,当的一声,一把飞刀被弹飞。

雪痕心中一沉:又是猎人的袭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大战,逃跑也很难。

他抬头看向飞刀来的方向,却发现一个猎人装扮的少年只身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少年身形健硕,皮肤黝黑,只穿着一条皮短裤,****的上身涂着图腾图案,花花绿绿的,手中拿着一把猎刀,正在砍开灌木,向自己走来。

“小强!”雪痕看到来人,欣喜地回应。

小强名叫尕尔强,也是少年猎人,猎人名字是塔库鲁,他是雪痕的童年好友,因为在猎人中,他们二人都是外姓人,所以关系比较好。因此雪痕不叫他的猎人名字,而是直呼姓名。

小强的出现,让雪痕的惧意消失了大半,同时也不再怀疑世界。

小强刚才的袭击,显然只是开玩笑。

小强摇摇头:“真可惜啊,没想到这种状况下你的身手也没变弱,竟然杀不了你。”

雪痕刚想举手打招呼,又突然想到炸弹手镯的事,为了不让小强担心,雪痕连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把左手手腕上的手镯包住。

倒计时还有7个数,砍手指的事,可以在倒数为1的时候再干。

“鲁鲁加,我过去之前你得先答应我。”小强站在远处喊。

“答应你什么?”

“不要杀我。”

雪痕笑笑:“你逃跑技术那么好,我杀不了你。”

小强也笑笑,穿过灌木走了过来。

“你刚才在砍什么?”小强问道。

“没……没什么,我手腕受伤了,割一块布包扎一下。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真是来杀我的吧。”

“之前洛塔他们伏击你,你都没死,还能反杀他们。我可杀不了你。搜捕你的猎人们回村子了,说你受了重伤,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说到这小强兴奋起来:“你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杀了很多的猎人。要我说,那些猎人就是该杀,尤其是那个斯洛瓦,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们毕竟曾经也是兄弟,我可不想杀他们,而且斯洛瓦不是我杀的。”

“他们都看不起我们外姓人,你还替他们说话,那是谁杀的?”

雪痕想起艾儿薇诡异的一击,摇了摇头。

在空地上,两个猎人向赤手空拳的艾儿薇射出四根飞矛,艾儿薇只是打了个哈欠,飞矛便消失了,猎人则爆体而亡。雪痕始终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

“你的伤……严重吗?”小强把背包摘下,扔在雪痕身前,“我给你带了些药。还有吃的。”

雪痕饿坏了,他接过干粮,急忙塞进嘴里。

“小强,真是太感谢了。你能来找我,我很感激。”

小强的到来令雪痕很感动。因为小强与其他猎人不同,他生性胆小,不敢轻易冒险。而这次他来帮自己,显然是冒了很大的险的。

“反正我们迟早是要离开村子的,我可不想永远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大不了就是提前离开罢了,他们很难抓住我。”

说着,小强蹲下身,查看雪痕腹部的伤口。

“这伤很重,怕是不动手术好不了。”

“你刚才要是不袭击我,它不会崩开的。”

小强挠挠头:“这……这真是对不住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说罢他把药品装在雪痕的背包里,自己的背包挂在胸前,然后背上雪痕。

“不,我不能回村子。”

“我们不回村子,我可以把你带去涉谷镇,只要让那的小田大夫给你动手术就好了。我送你到诊所门口,你自己进去,如果让他看到我就不好办了。”

小强把雪痕背负在背上,开始沿原路返回。

雪痕执拗不过,心想这样也是个方法,便由小强背着前往涉谷镇。

雪痕和小强身形相仿,体重也差不多,而且山野少年饱受锻炼,体力也很好,因此小强背着雪痕一点也不费劲。他判明方向,开始向森林外走去。

路上,雪痕问道:“你们为什么追杀我?”

“这可不包括我,他们把我排除在外了。”小强歪过头,“他们也没有追杀你,大长老说他们是来带你回去的。”

“胡说,他们对我赶尽杀绝。”

雪痕伸手驱赶身后的一只蚊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蚊子一直跟着他们。

小强皱了皱眉:“那难道是戈隆首领要杀你吗?他可是你师傅。”

“不会的,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误会。一定是那个人搞的鬼。”

“那个人?”

“有个人在幕后搞鬼,谷仓就是他搞的鬼。是他陷害我!”

小强摇摇头。

“对了雪痕,我一直想问,在谷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村子里不是解释过了吗?”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说谎了,连我也不信任吗?你之前说是高田他们要**小玲姐……那怎么可能嘛!他可是小玲姐的亲叔叔。”

“我没有说谎!”雪痕牵动了伤口,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几分。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你说的……太过诡异了一点。你还说石头在谷仓里一招就制住了你,这就更不靠谱了,你的身手我是知道的,难道连杂货店的伙计都打不过吗?”小强顿了顿,露出了洞察一切般的微笑:“你一直喜欢小玲姐吧。”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强上她,之后被人发现了杀人灭口?这也没什么,我知道很多人都干过这样的事,你就承认了吧,毕竟谁都有冲动的时候嘛……”

“连你都不相信我!你放我下来,我不用你帮忙……”雪痕挣扎了几下,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

小强没有把他放下,反而把他往背上兜了兜。

“这说的哪里话。好吧好吧,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小强背对着雪痕的脸上,此时挂着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显然他已经对自己的推论确信无疑了,雪痕越是激动,解释,就越让他觉得他说得没错。但是为了照顾雪痕的面子和情绪,他没有继续质疑。

小强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雪痕被抓住的时候,小强是在现场的,他亲眼看到小玲姐全身****的尸体。谷仓里的其他几具尸体,个个惨不忍睹,并且都是村里人,比如高田、石头,都是他认识的,这些人平日都是老实巴交的,和雪痕没有任何过节,甚至他们几人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真相”几乎是呼之欲出。

当时因为活着的人只有雪痕一个,所以他自然成了怀疑对象。长老卫队的人抓住了他,对他严刑拷打,想逼他说出真相,可是雪痕却“宁死不招”。

他只是说自己想不起当时发生的事情了。但是他看到高田等人要对邻居家的叫小玲的女孩施暴。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高田是小玲姐的亲叔叔,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就算要搞那事,也不用到谷仓里,在自己家里就好了嘛……

无论怎么看,雪痕所说的都难以置信,用强未遂杀人灭口的说法反倒是非常合理。所以小强在如此铁证之下,便断定是雪痕故意说谎隐瞒。

在这末世废土之上,蛮荒村落之中,人们道德感薄弱,小强也是如此,在他看来,用强不算什么,很多人都做过类似的事情,雪痕只是一时糊涂,做得过分了些。

至于杀人,对于他们这样的山野边民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反正死的人也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小强自然也不在意。

小强是在这乱世中生存着的最普通的一个人,他和大部分人一样,不相信人性,也不相信道义,他不相信雪痕的为人,但却相信他们的交情。

他和雪痕都是少年猎人,从小一起打猎,也算是出生入死过,因此他才来这密林中救他。

在雪痕和小强争执的档口,那一直跟随雪痕的蚊子终于找到机会,在雪痕后颈咬了一口。雪痕拍了一巴掌,竟然没打着。丛林里蚊子常见,雪痕便也没有在意。

“你从村里来?”雪痕问道。

“是啊,我趁大家都聚集在打谷场,便偷偷跑出来了。”

“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小强步伐有些踉跄,他面露苦涩:“她挺好的,虽然被关在柴房,但是铁匠和丽子都很照顾她,没有吃苦。”

“不对……你骗我……”雪痕在他后背,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还是听出了问题。

“你刚才说村民们都聚集在打谷场……如果我妈没事,为什么大家会去打谷场?大家一定是因为我杀了猎人,要拿我妈妈出气……她到底怎么样了?”

小强沉默了下来。

“是兄弟,就告诉我。”

“村民们要处死你妈妈。”小强赶快继续说道:“但是我想你妈妈会没事的,村里有很多人站在你们这边……”

“不!他们怎么能!啊!!!!****!!”雪痕像野兽般咆哮起来,但是这咆哮一下就抽空了他身体中残存的力量,他剧烈地抽搐着,小强不得不赶快把他放下。

巨大的痛苦让雪痕面目扭曲,他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无法自已。

雪痕从小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雪痕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谷仓惨案”发生后,母亲为了救雪痕,把他送出村子,而自己却留在村子替雪痕申辩,最后对抗不过那些不理智的村民,被关了起来。

雪痕多次想把母亲救出来,却没有机会,这次和万奎交易,就想多换点武器,救出母亲,却不曾想遭遇埋伏,为了自保杀了村里的猎人,进而让母亲更加危险。

即便受了疼痛难忍的伤、被小女孩骗、被朋友出卖也不曾流下的眼泪,却在此时如断线的珠子般不住地滚落。

他此时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回村子,救出母亲,但是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种无力感,屈辱感,自责感同时涌上心头。

身体的孱弱,精神的打击,让雪痕几近崩溃。他的耳朵里出现尖锐的耳鸣声,就像有一辆汽车在他耳边鸣笛。头脑中阵阵刺痛,愈演愈烈。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各种不同的味道,其实却是他的嗅觉也感觉失灵了。

极大的痛苦折磨着他,神经就像一条绷直到极限的绳子,眼看就要被拉断。耳鸣的轰响声越来越大,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一种死亡的恐惧开始出现。

但是雪痕的痛楚和激愤又瞬间淹没了死亡的恐惧。冥冥中雪痕混乱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念想在回荡:如此无能,死又何妨。

第九章 黑影

胸中气闷,痛苦难耐,就像心脏被人捏住一般。孤独,无助,无奈,遗憾,愤怒数种感情都同时出现,仿佛无数幻影在脑海里重叠。这种混乱的情绪久久不散,再过一会雪痕就会失去意识。

后颈处刚才被蚊子咬的地方,渐渐传来阵阵刺痛。那痛感很快就传遍全身。雪痕一时间感觉肌肉僵硬,呼吸困难,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向自己挤压过来。很想挣脱,但是自己如何对抗全世界的挤压?

就在他的混乱和痛苦达到极限的时候,突然力量一松,似乎整个世界都飞退而去,远离了自己,刚才的挤压,瞬间变成松缓,口中的苦涩,空气中的味道,全部消失了。雪痕似乎一下子解脱了,他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雪白。

一个完全雪白的空间。

感受不到任何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全部消失了,衣服,血迹,也全部消失。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这个白色的空间里。

我……死了吗?雪痕疑惑地环顾四周,空白一片。现实中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的。

死亡就是解脱吗?死亡就不再有痛苦了吗?

可是母亲怎么办?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深山密林之中。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不!这不是我的命运!”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你的命运呢?”空白天地之中,一个混沌的声音响起,声音低沉阴郁,不分男女。

“是谁?”

“你不认识我吗?”

“你到底是谁?”雪痕心中的悲愤渐渐消退,他开始恢复思考。他对着一片空旷无人处问道。

他的面前,空白的空间中,突然开始了扭动,一团黑色的烟雾渐渐出现,由少到多,聚拢成形,变成一个黑色的光球,其实正是长草上曾经出现的那个神秘光球。

光球聚拢之后停了一会,又开始变形,只见它越拉越长,出现手脚的形状,表面的光膜也渐渐消失,最终聚合成一个黑色的人形。

这诡异的一幕令雪痕心神巨震。双腿发软,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反正已经死了,何必害怕呢?

于是他心中一凛,不退反进,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待到他走进黑色人形数米之内时,他看清了对方,对方的衣着面目,赫然就是自己!正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人,他无论相貌还是身形,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此时双目漆黑,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是你!”

黑影端正地站立着,就像一个颇有修养的富家子弟,雪痕曾经在来村子视察的军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气质和感觉。笑容总是挂在他们脸上,看起来好像对人非常和善。黑影同样充满笑意,只不过这笑意之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现在你真的死了,有什么想法?”黑色的“自己”问道。

“我……我……”雪痕欲言又止,其实在他几乎确信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心中已经被一个强烈的感情充斥,欲罢不能,无法遏制。

那就是后悔。

他后悔刚才自己情绪激愤,竟有了求死的冲动。后悔自己不够小心,陷入了猎人们的陷阱中,受了重伤,后悔自己交友不慎,轻信行商,让自己遇险。后悔之前从村子里逃走的时候没有带着母亲一起走。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这些后悔汇聚成一个新的痛感,那就是对母亲的不舍。

雪痕从小被母亲一个人养大,在这物资匮乏的乱世,单身母亲养育一个小孩的困难有多大可想而知,母子二人吃了很多的苦,但是雪痕从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生活的重压带来的悲观绝望,母亲总是鼓励雪痕,教会了雪痕很多生活和做人的道理,母亲是雪痕心中最伟大的人,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爱他的人。

雪痕曾经觉得只要能永远生活在母亲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可是出了事情自己却独自逃走了,想要救出母亲却又不小心落入了陷阱,现在自己死了,母亲可怎么办?

后悔和遗憾这些痛苦的情绪混在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颓丧起来。

他很想一吐为快,但是却又觉得和面前这个诡异陌生的黑影没法说什么。虽然黑影表现得很绅士,但是目前还是难分敌友,所以最终雪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心中痛苦让表情都扭曲了几分。

“你很后悔,你为无法救出母亲而痛苦。”

“你……你怎么知道?”

黑影没有回答雪痕的问题,他开始在空旷的空间踱起步来,每一步都会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脚印很快又变成一缕黑烟,消散在空间中。

“后悔是人类最有用的情感之一,虽然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助益,但是却可以避免悲剧再次发生。”黑影自言自语般说道:“只不过大部分人,空有后悔,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黑影顿了一顿,看向雪痕:“好在,你有。”

雪痕还沉浸在已经死去的悲伤中,一时间没有明白黑影的意思。

“如果你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重新来过,成为超越所有猎人的强大存在,能够让你碾压所有敌人,能够让你救出母亲,你愿意拿什么来交换?”

“我的一切!”雪痕听出黑影话中的转机,他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

如果有死而复生的机会,谁又不想重返人间呢?如果能够救出母亲,付出生命的代价又何妨?

黑影脸上笑意更浓了:“很好,你有这样的觉悟说明我没有选错人。”

黑影伸出手来,从空中凭空拿出一个东西,看起来就像从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盒子里抽出一般,拿出一张闪闪发光的卷轴。

卷轴悬浮在他身前,就像放在一张看不见的桌子上。

黑影展开那个卷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卷轴一打开,顿时金光大盛,充斥了整个空间,同时,还有丝丝黑气从卷轴中散发出来,仿佛打开的不是一个卷轴,而是一扇通向异世界的大门。

过了一会,卷轴上的金光渐消,雪痕可以看到卷轴上刻画着无法辨识的蝌蚪般的文字,只看了一眼那些诡异的文字,雪痕顿时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感谢命运吧,让你拥有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万千人中,只有你有这个机会。来吧,签下这个合约,你将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将得到你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

黑影将卷轴向前推了一推。

第十章 卷轴和问题

雪痕有些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越是靠近那个卷轴,越是感到头晕目眩,同时还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满足感,仿佛那个卷轴具有着无尽的吸引力,让人不由得想靠近,如果那里有个洞,雪痕甚至想钻进去。

但是雪痕停了下来。

黑影看到雪痕的犹豫,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刚才在后悔很多事情,你知道造成这些后悔的最终原因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唯有力量,才是你的唯一凭依。没有力量,就会被欺凌,压迫,就像你和你母亲。你现在的处境,你所有的后悔,皆是由于你的无能所致!”

雪痕沉默了。他想得到力量。就在刚才,他悲愤痛苦异常,心中渴望得到无限的力量,能够救出母亲的力量。这部分黑色小人说的没错,但是其他地方总感觉有些不对,可是以雪痕此时的阅历和思辨能力还说不出有何不妥。

“现在这个机会就在你面前,签了这个卷轴,你就会拥有无上的力量。能够改写你命运的力量,能够救出你母亲的力量。不,应该说,救出你的母亲简直轻而易举。”黑影微笑着说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你不是愿意为获得一个重来的机会付出一切吗?”

雪痕有些心动,又向卷轴走了几步,越是靠近那卷轴,就越难以正常思考,仿佛卷轴上的文字有魔力,将所有注意力都被吸走了一般,让人不由得向它走去。雪痕注意到这一点,他收敛精神,停下了脚步。

雪痕有一个特点:越是困难就越是专注,否则也不能在猎人的围捕中险中逃生。所以当卷轴越是吸引他,他就越是心生抗力,下意识地集中精神,思考起来。但这真的很难,头脑有些迷迷糊糊,就像宿醉一般。

“我现在有点头晕,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决定。你既然说它这么厉害,我能不能先用它救出妈妈再做决定?或者你帮我救出妈妈?我再做决定?”

“不行,我的时间不够,你只有这个机会。”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真的死了吗?如果我死了,为什么还会感到头晕呢?”

“……”

“这是问题?”

“是……是啊。”雪痕对黑影的反应有些疑惑,他还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所以他对黑影没有敌意,只是单纯的询问,不明白为什么黑影还要再确认一下。

没想到,听到这个问题,黑影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他的脖子扭动了一下,脸上也抽搐了几下,似乎极不情愿地说道:

“好吧,你没有死,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那么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和我一模样?你到底是谁呢?”

刚才得知自己死了的时候雪痕很冲动,但是此时渐渐冷静了下来。得知自己没有死,心中更是大定,害怕的感觉渐渐消退,满腹的疑问开始冒了出来,雪痕一连串又抛出了几个问题。

雪痕向侧边走了几步,远离了那个魔光闪闪的卷轴。

虽然只是很平常的问题,但是听到这些问题的黑影仿佛受到了什么很大的刺激一般,整个人的身体表面都开始沸腾起来。肢体扭曲,几乎站立不稳。黑影没有回答雪痕的问题,而是突然暴怒起来:

“我最讨厌回答问题了!你虽然现在没死!但是快了!”

砰地一声黑影凭空炸开了,就像一坨烂泥被爆竹炸开,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污渍,点点烂泥迅速地融化,并且有生命一般自动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滩黑水。

黑水快速的向雪痕流动过来,雪痕想跑,却不如黑水快,黑影很快就流到雪痕脚下,立刻膨胀起来,就像一个平铺在地上的气球被吹胀了起来。“气球”穿过雪痕的身体,将他包裹了起来,雪痕伸手推去,接触到的就像是玻璃一般的质感,黑球把雪痕完全包裹了起来。

这种变化让雪痕非常吃惊,他不明白究竟为何黑影会突然发作,自己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罢了。但是还没有吃惊多久,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再次震惊。

这时,黑球上出现了一线影像,竟然是以雪痕的眼睛看到的景象。雪痕赫然就是站在自己的眼睛里!

雪痕只是个山野少年,从没见过如此诡异景象,一时之间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从眼睛中看出去,能够知道此时他的身体正被小强背着走动。眼前景象晃动,还能够听到哗哗的水声。

小强此时已经额头见汗,自从雪痕昏迷之后,他就独自在丛林中找路。为了安全和水源补给,小强沿着河流走,此时正走在一座山崖边。

雪痕能够听到小强沉重的喘息,显然他也已经很疲惫了。小强一边喘息,一边自言自语着:

“就快到了,雪痕,穿过这一片丛林,就要到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不过你可真重啊。”

雪痕眼睛湿润了,他和小强从小相识,其实从没奢望过小强会这么够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一声巨大的吼声,从山林中传来。小强当时就摔倒在地。

只见丛林中鸟兽飞散,树木晃动。一个紫色的肥大身影从树林里缓步而出。

雷兽!

真是冤家路窄,雪痕前不久才用陷阱杀死了一只,没想到现在弹尽粮绝之际,竟然又遇到了。

这头雷兽高达两米,一张巨口滴着涎水,铜铃般的大眼死死地盯着小强和雪痕,浑身紫色皮毛电光频闪。

这是一头饥饿的雄性雷兽,即便是雪痕最佳状态也无法制服它,对于身体素质稍弱的小强来说就更是不可能对抗的生物。

而从它的状态来看,他是已经认定了雪痕小强二人是到嘴的食物了。

“眼睛”外面的小强放下雪痕,从绑腿上抽出短矛和短棍,将尾端的螺口对在一起用力一拧。短矛和短棍便组合在一起,变成一根长矛。

他手持长矛,站在雪痕身前。一副要与雷兽决一死战的架势。

但是他的腿在发抖。

“小强!快跑!不要管我!”雪痕对着眼睛外面喊道。但是声音是必然无法传到外面的。

他深深地知道,小强自己一个人的话,还是可以逃掉的,但是如果选择和雷兽对抗,或者带着自己逃走,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雷兽一声嗥叫,前蹄一刨地面,就冲了过来。

仿佛是听到了雪痕的喊声,只见小强转身就跑,沿着崖边一路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雪痕!我对不起你!”

第十一章 力量的代价

雷兽被逃走的小强吸引,追了过去,小强武力一般,脚程确是不慢,只见他翻滚腾挪,灵巧地避开各种藤蔓树根,飞也似地消失在密林中。

雷兽见追他不上,愤怒地吼叫了几声,身上的电光都连成了网状。雷兽身躯肥大,四蹄较短,不擅长长距离追逐,所以雷兽放弃了飞奔而去的小强,转而向雪痕走来。

在眼睛中看到这一切的雪痕心中既焦急又无奈,对这空间的诡异更是忌惮害怕。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体验,自己站在自己的眼睛中,感觉就像有两个自己一般。意识和肉体分离之后产生的强烈的怀疑感形成一种强大的精神压力,而且意识和肉体同时遇险,都在毁灭边缘的感觉让人恐惧至极,刚刚冷静下来的雪痕精神再度紧绷,几乎到达崩溃的边缘。

他出拳向包裹他的球体打去,只觉得如同打在极厚的钢板上一般,打得双拳生疼,黑球却连个裂纹都没有。

无论击打什么物体,拳头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个物体的反作用力,但是打击这个黑球感受却完全不同,一般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敏锐的雪痕能够清晰察觉,这个黑球就好像一个完全没有弹性的物体,完全不是寻常外力能够破坏的。

这时,在球体外面的地面上,又冒出一小滩黑水,渐渐形成和雪痕同样样貌的黑影,只不过比之前小了不止一半。显然这个包裹雪痕的半球也是黑影的一部分,黑影弄出这个似乎自己也消耗不小。

这次黑影面色平静,又恢复到绅士般的彬彬有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暴怒发作过。

“好好体会这种无力感吧,你现在明白力量多么重要了吧。来,签了这个合约,你就能拥有无上的力量,救出母亲,打败敌人。”

黑影又把卷轴向前推了推。

“代价呢?既然是合约,就不可能只有我受益吧。”雪痕抬眼问道,手上的疼痛让他再次清醒了几分,而他现在更能确定自己没有死。之前情绪的反复,多半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影响了他,现在心中大定,虽然身处险境,但是心境已不像之前那般凌乱。

从黑影的表现来看,他的目的是让自己签下合约,也就是他面前的神秘金色卷轴。而且对方胸有成竹,说明雷兽的危机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难题。那么在自己签下合约之前,他多半不会看着自己死。想到这里雪痕反而从容了起来。

“我妈说过,没有免费的东西,要想得到,就需要付出。”

黑影的脸上又抽搐了几下,他似乎是对于问题有着神经质般的厌恶。

“真是良母。”黑影沉默了一会,脸上的抽搐停止了,嘴角又挂上了那招牌式的微笑:“你会获得无上的力量,保证你一用就会上瘾,你能够突破所有的阻碍,救出你的母亲。代价是……你。”

“你将为成为我们的一员,为我们的族群奋斗终生,当然也可能为我们而死。”

“你看,我并没有美化和隐瞒什么,哪怕这可能会让你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而事实上,你需要付出的并不多,你只不过听命于我们而已。至于我们是谁,即便我告诉你,你现在可能也还无法理解。”

雪痕再度沉默了。

“你爱你的母亲吗?”

“爱”

“爱她胜过自己吗?”

“是”

“那有什么可犹豫?牺牲自己救出母亲吧。你刚才那么渴望力量,现在力量摆在你的面前,你却犹豫了,看来你对你妈妈的爱远不如你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你……是个伪君子呢。”

一般的孩子被这样冷嘲热讽,也许会立刻生气,但是雪痕经历较多,心智成熟,他没有为之所动,也没有立刻反驳。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他真的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无论黑影所作所为多么像个骗子,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如他所说能够给自己无上的力量,自己是否应该舍弃自己,去救出母亲呢?答案是“是”。

但是反过来说,万一这不是机会而是骗局,自己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再也没有救出母亲的可能。这种情况下,答案必然是“否”。

而这一系列事件的诡异程度已经远远超过雪痕的认知,已经无法用常理去推断真假。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决定一生命运的豪赌。

不是身临其境的人,很难理解做这个决定的艰难。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选择都是一个难题,更不用说对于一个懵懂的少年。

金光闪闪,黑雾缭绕的卷轴就在雪痕的面前的空中上下浮动。

“眼睛”之外的雷兽此时已经来到昏迷的雪痕身边,不足两米,再上前一步,就要将雪痕吃进嘴里。

而雪痕此时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雪痕伸出手去,就要触摸那卷轴,黑影见此,脸上露出了微笑。但是就在这时,雪痕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直直地盯着“眼睛”外面的雷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就这样一动不动。

黑影看着雪痕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他的笑容也凝固了,不用问也知道,雪痕受到了外界的危机的影响。

黑影发出惋惜的啧啧之声,看向外面的雷兽。

“在这样的危机之下,确实让人难以安心做事情。没想到你会被它影响。我本以为这会有好的效果,现在看来我应该反省一下我的工作方法。

“我之前对你太过刻薄了,我向你道歉。”

黑影很绅士地弯了下腰。但是从它狡黠的笑容中,却丝毫看不出歉意。

“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也不应该用那些对待普通人的方式来对待你。而你犹豫不决,多半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你要接受的是多么强大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你面临着多么可贵的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一步走上巅峰的机会。”

黑影的表情严肃了一些,配合他的说话内容,令人不由得被吸引了。

“你认识的最厉害的人是谁?”

雪痕想了一下:“猎人首领戈隆,他不用陷阱就能杀死雷兽,可以硬碰硬地杀死蝎尾狮,我可能永远也无法超越他。”

第十二章 强者不需要朋友

雪痕又叹了口气道:“他是教会我猎人技术的师傅,但是他现在可能是我的敌人了。”

小强之前和他说过大长老无意追杀他,那么能够发动猎人对自己赶尽杀绝的,便只有猎人首领戈隆了。虽然当时雪痕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是现在想想,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雷兽的大嘴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数清它嘴里有几颗牙。

雪痕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但是他还是尽力地使自己镇定。

“你看,我就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什么。你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但是其实你不需要理解,也不用想象,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对,没错,一件事。”黑影微微一笑:

“什么才是真正的强!”

黑影伸手向“眼睛”外面一指。

只见一道黑光突然从“眼睛”的下方激射而出,毫无阻滞地贯穿了雷兽的身体,顿时鲜血狂喷。那一瞬间,雪痕甚至可以看到雷兽整个身体被贯穿留下的大洞。

雷兽瞬间被弹飞出去数米,在空中就不停翻滚,电光耀眼,仿佛一个小太阳。

雷兽临死时爆发出巨大的威势,它挣扎着,翻滚着,将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但是它身上的贯穿伤实在是太重了,不一会就不动了。

这一幕真是惊呆了雪痕。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对力量的想象。

“接受吧,这份力量,能够让你天下无敌!”黑影喘息着说道,它的身形,又缩小了几分。

雪痕惊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其实他之前半信半疑,并没有决定要接受合约,而只是故作姿态,利用黑影帮他化解雷兽的危机而已。他笃定黑影有帮助他化险为夷的能力,而且他必然会这么做,否则的话就无法达成他的目的。

另外,雪痕还对这一切有所怀疑,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被震惊了,这一幕真实得可怕,实在不像是幻觉,而黑影的雷霆手段更是让他折服。

“谢谢你出手救了我。”

“不用谢。”

“你刚才说过,你就是我,那如果我刚才死了,你会怎样?”

黑影扭捏了一会道:“我也会死,所以我出手救你也是救我自己。我们本为一体,今后还要好好配合,才能将这份力量最好的发挥出来,现在,签了这个协约吧,你会变得比我更强。”

“我会变得比你更强?那我还会受到你的制约吗?”

“不会。从你签约开始,你就是比我强大的存在了。”

“我也能轻易杀死你喽?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我到底能有多强。”

黑影脸上表情精彩起来,忍耐了一会他说道:

“……是的,这份力量非常强大,远比我刚才展现的还要强大,你能轻易杀死我。现在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多么珍贵的宝藏了吧。虽然你的想法有些让我心惊,但是其实只要你签了约,我死也无妨。而且我相信,你到那时就不舍得杀我了,因为只有我和你配合,才能将力量发挥到最大。”

“我……接受合约。”

在见识到黑影的力量之后,雪痕做出了决定,他要这份力量,救出母亲,无论付出什么,哪怕自己死去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一方面自己现在已经走投无路,这力量非常急需。另一方面,是自己非接受不可。试想如果黑影不是以劝诱的方式让自己签约,而是以武力逼迫自己签这合约,自己又能如何呢?面对这样超乎常识的对手,他也无能为力。他虽然战斗素质相对身边的猎人们较高,但那毕竟是在人类社会的范畴,而黑影,显而易见已经超越这个范畴。

但是,想到这里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但是又有些拿不准。

卷轴又向自己飘来,那神秘的吸引力弄得雪痕心旌动摇,无法冷静思考。

就在这时,眼睛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人类的惊呼。

循声望去,只见小强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边,正呆呆地看着这里。

“小强?怎么会?”雪痕惊讶地看着小强,原来他到底还是没有独自逃走,而是去而复返,想必是下定了决心要和雷兽决一死战,救出雪痕,这令雪痕感动了。

但是小强的好意却为他招来了厄运。

黑影也看到了树下的小强,他冷哼了一声:“切,被人看到了吗?”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树下的小强。就是这只手,刚才发出黑光,贯穿了雷兽。

而小强全然不知自己正身处生死边缘,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地上死状奇惨的雷兽吸引了。

“不!住手!”雪痕出声制止黑影。

黑影已经听到了雪痕的话,但是他还是出手了,只见一道光束从眼睛下方射出,击中了小强。小强腾空而起,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不!!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杀他?”雪痕激愤地怒吼起来。

不知为何,当雪痕激动起来的时候,包裹他的黑色球体,这个拳打不动的黑球,却震颤起来,表面出现了水波一样的波纹。

黑影转过头来。

“他看到了我们的秘密,不能留他在世上。”

“可是他是我的朋友!”

“你只要签了合约,从此就是拥有无上力量的强者,你不需要朋友。”

“如果要我做一个滥杀朋友的强者,我宁可不要这力量!”

“妈妈也不救了吗?”

“我……”雪痕语塞了。

“你现在还不成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要适应他,世界不会去适应你的,只有你适应他,所谓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在你母亲和小强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小强吗?你这个朋友看到了我们的秘密,一旦被他宣扬出去,会为你树敌无数,这可能就会成为你救出母亲的最大阻碍。在妈妈和朋友之间,你到底会选哪个呢?我想你仔细想过之后,还是会选择杀死他的。也许你会抱有让他保守秘密的幼稚想法,但是历史无数次雄辩地证明了,人是嬗变的动物,任何秘密在利益的引诱之下都会变得人尽皆知。你能做到完全信任这个朋友吗?这可是一个事关你生死的秘密,你能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手里吗?我想不会吧,信别人不如信自己。”黑影顿了顿:“机会总是伴随着艰难的选择,这些选择影响你的一生,所以一定要慎重。”

第十三章 最后一个问题

“我……”黑影的一席话,真是让雪痕无言以对,以他的年纪,这个问题实在是无解。

而且黑影所说其实也大部分是事实,当今世界,人们多尔虞我诈,到处充满着欺骗、陷害、背叛,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很多人可以六亲不认。就像行商万奎和他的小女儿,雪痕已经见过了太多,也许真如黑影所说,应该适应这个社会,这样才能活得好,才能成为强者。

“其实我并没有杀死他。”黑影说道:“我只是把他打昏了。”

“谢谢你……”雪痕松了一口气。

“你要亲手杀死他。”看着雪痕的表情,黑影摇了摇头:“真是令我无语,看起来你还是没有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快抛弃你那无谓的友爱吧,不杀他无异于自杀!你签约之后将会得到远胜于我的力量,你需要自己杀死他,也算是对你力量的第一次试用吧。”

“什……什么?”雪痕愣了。

“我说你要自己杀死他,我不会代劳。”黑影说道:“杀死他才能算是你和过去的生活的彻底决裂,才能让你真正融入我们。”

“‘你们’……都是这样行事的吗?”

“我真是对你的无尽的问题有些懊恼了。”黑影脸上表情又波动了一阵,才平静下来:“对,基本上你可以这样理解。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会因为我们轻贱生命而放弃获得这份力量吗?你要想清楚,这很可能是你能够救出母亲的唯一机会。别小孩子气了,快签了这个协约吧。”

金色的卷轴在雪痕面前浮动。但是不知道为何,它之前所具有的神秘的吸引力似乎不那么强了。

雪痕低下了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黑影也不打扰他,就站在他对面等他做出决定。但是从他好整以暇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是胸有成竹,吃定了雪痕。

“我有一个问题。”雪痕低着头说:“为什么你对我的问题这么不爽?却又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

“呃”黑影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他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不能……说谎。”

“我还有一个问题……”

“嘶……”黑影深吸一口冷气,似乎在尽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人类曾经有一本奇书,叫做十万个为什么吗?我想我就算把它找来,也满足不了你,远远满足不了!连我这样的绅士,竟然都要被你逼疯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如果你签了协约,我会尽我所能知无不言地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但是现在,我已经受够了!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是你签约之前能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不签约的话,我就不会再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快问吧。”

“最后一个问题了吗?好吧。”雪痕抬起了头,目光咄咄逼人:“不签约的情况下,我能杀死你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黑影愣在当场,足足有一分钟,只见他突然面部抽搐,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身上冒出无数气泡,就像沸腾一般,反映出他内心的巨大波澜。

但是他还是站在原地,回答了问题:“只要,你的……念力强度超过我,就能……杀死我。”说完这句话,黑影突然腾空而起,再次暴怒起来:“混蛋!你疯了吗?你要杀死我?”

黑影的暴怒和之前的隐忍作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似乎回答问题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事情。而且此时,他再也没有绅士的样子,完全变成了魔鬼般的模样,他的手臂伸长,长出利爪,眼睛变得像铜铃一般大,满嘴獠牙都暴长出来。后背更是露出了整个脊椎骨,骨刺穿破皮肤,还在不断延伸。

念力强度?那是什么?雪痕不解。

“就凭你一个没有觉醒的人类,连念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想杀死我?你简直是不自量力!不签约,我现在就立刻杀死你!去死吧!”

黑影瞬间分裂为无数个个体,个个都面目狰狞,整个白色空间都被这密密麻麻的黑色鬼怪遮蔽了。漫天鬼怪,个个张牙舞爪,扑向黑球中的雪痕。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签约,就是死!”

金色卷轴却在此时又向雪痕飘了一段。

这漫天鬼怪的景象确实恐怖惊人,简直如在地狱,眼看飞扑而下的鬼怪就要抓到雪痕身上。此时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摸到卷轴,但是雪痕还是没有动。

“你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杀我。对吗?”雪痕吐出一句话。

就像一个定身咒,此言一出,漫天妖魔全部凝固,那凶恶的表情还保持在脸上。就像一尊尊鬼斧神工的雕塑。

噗地一声,所有鬼怪就像气球被扎破一样爆开,整个空间顿时黑雾缭绕。黑雾再次聚集成黑影。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得不说,不能说谎这个设定,令黑影和雪痕的对话显得傻气十足。

“如果能使用暴力,你完全可以逼迫我签约,为什么要费这个口舌,回答我这么多问题?之前还耗费了巨大的力量帮我化解危机。因为你被某些无形的东西束缚了,可能是一个命令,一个约定,或者一种原则?”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绅士风度。”

“你连友情和信任都没有,怎么会有什么风度?”况且,这玩意是啥?

“你根本无法通过这些得出肯定的答案!你就不怕你的推测错了,我真的杀了你?”

“你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落到这个境地,我害怕你杀了我?况且你之前说过,我死了你也会死。”

黑影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不肯签约,我就杀死那个小孩!”

黑影一指树下昏迷的小强,指尖能量聚集,眼看就要射出光束。

“你要是杀了他……我就签约。”

“哈!那正顺了我的心意。”

“然后杀了你,再杀死我能杀死的所有你的族群的同胞!之后自杀!”其实说这话,雪痕也只是急中生智,并没有深思熟虑。说完之后仔细想想,才觉得既然能够给他力量,相信对方也不会毫无防备,不可能让他成为失控的武器,反噬自身。但是雪痕救人心切,他心想就算有禁制,自己能做多大破坏就做多大的破坏,总也是个威胁。

至于对方如果不理会他的威胁,执意杀了小强的话,他也只能走一步想一步了。

第十四章 吾王

没想到的是,黑影听到这话,却突然萎顿了,他放下手,垂下头来,沮丧至极,就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为什么?”黑影沮丧地问:“为什么就是不肯签约?”

看到黑影缓和下来,雪痕也缓和了下来。

“你之前所说,或许是对的,这个世界是残酷而卑鄙的,但是我生来就不是这样一个人,有句话叫‘走的路不一样,就不能一起玩’(道不同不相与谋),所以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力量。”

“那你就不想救你妈妈了吗?”

“我想。”雪痕说道:“我比谁都想。我可以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

“但是我妈妈如果知道我为了救她而成为一个杀死朋友的人,她会一生伤心。况且,没有没有你给的力量又如何?我未必救不出她!”

这就是雪痕之前作出签约的决定时,心中隐隐感到不安的原因,现在重新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终于浮出他意识的水面。

如果为了救出母亲而杀死朋友,母亲会怎么说呢?母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雪痕面前,他能够想象到,母亲必定会因此而非常伤心。

“伪君子!承认吧,听起来似乎是为你母亲着想,其实只是为了自己安心!你不过就是个自私小人!”

雪痕想了想,却想不出所以然,不知如何辩驳。这种问题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有些复杂。

“无论你怎么说。我就是这样的想法,我就是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做。我要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救出母亲。”

“死倔牛,你不肯牺牲自己得到力量,以你的状况,自身难保,又如何救得了你母亲?”

“我……不知道。”

“那就来接受我的交易吧”

“不要。”

听到这令人崩溃的回答,黑影用行动表现了什么叫崩溃。他瞬间崩裂成烂泥,之后在地上不断地融合,变形,似乎不知道该变成什么好。

这时,雪痕看到,眼睛外面,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身影,那是另一头雷兽。一头雌性雷兽,可能是这头死去的雄性雷兽的配偶。

雌性雷兽走近雄性雷兽的尸体,嗅了嗅。发出痛苦的嚎叫。然后它开始寻觅罪魁祸首的踪迹,很自然地看到了躺在悬崖边的雪痕。

它四蹄一蹬,就向雪痕冲来。

再回头看黑影,他此时竟变成了一条狗。身上沸腾着黑色的气泡,热气滚滚。

狗嘴吐人言:“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是我可以困住你,你会亲眼看着那变异野兽吃光你的手脚而无能为力。那种痛苦生不如死!不想这样就签约!”

“死也不要,我妈说过,人要有正气,力量就会有。你很邪恶,你的力量我不要。”

黑影沸腾的狗身突然僵住,就像被速冻了一般,所有的蒸汽,气泡,都静止不动。似乎被雪痕的话震惊了。

就这样冻结了数秒之后,黑影突然爆笑起来。笑声震天,振聋发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中正气?看看这个世界吧。我的小屁孩,这个污泥浊水的世界,坑蒙拐骗是人们的主食,尔虞我诈只是配菜。你和你的行商朋友还没玩够这样的游戏吗?

“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必须学会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心中正气,哈哈!有正气的人早就绝种了,因为他们无法生存,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淘汰!懂吗?人类这个种族就是踏着正义之士的尸体,才能走到今天!

“只要心中有正气就会有力量?!哈!我从未听过如此滑稽可笑的言辞。你妈妈真是个逗比。”

黑影笑得太厉害了,一张狗嘴咧到耳朵根,浑身摇晃,就像一团抖动的果冻。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让雪痕一时难以理解。他其实也从未想过这些。以他的年纪大部分内容想不明白,但是最后一句还是听明白了。

“你妈才是逗比!”

雪痕对着包裹着自己的黑色球体连连出拳,雪痕的每一拳都像打在大理石上一般,并且没有丝毫的声音。黑球也是纹丝不动。

“哎呦,好疼,好厉害的‘正气力量’。”对面的黑狗冷嘲热讽道:“以你这微弱的力量,连我的幻觉空间都打不破,还要去救人?简直是妄想。”

眼睛之外,雷兽已经冲到近前。

雪痕却闭上了眼睛。

他停止了无意义的击打,深吸了一口气。

黑影对此非常不解,刚要开口,雪痕却已经说话了:

“到底啥是心中有正气,我也不太明白。”雪痕淡淡的道:“但是我知道,好和坏,做人就要选一边。我不喜欢坏人,我妈也不喜欢。那我就不要当坏人。”

雪痕心中意念渐沉,仿佛坠入一个从未达到过的深渊。临危之时,一股豪气从胸中油然而生。

“那我到底是不是好人呢?我也不知道。”

只见雪痕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白雾,围绕着他开始旋转起来。包裹他的黑球也稍微有些震颤起来。

“但我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随你们怎么鄙视,我就是要自由自在活着。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盘膝闭目的雪痕突然睁开眼睛,挥出一记正拳。这一拳平淡无奇,但又毫无瑕疵,没有破绽,无论角度还是发力,都已经是无可挑剔。看似毫无力量,但是却又似万千拳力凝于一点。

这一拳打在黑色球体上,依然是寂然无声,但是却只见黑色球体上以拳印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这一拳,不仅打碎了黑球,也对黑影造成了重创,因为他和黑球是一体的。黑狗口吐鲜血,鲜血又化为黑雾消散在空间里。

“你!你竟然有念气!……你是从哪来的这力量?!”

“商业秘密。”

黑狗躺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化为黑雾消散,似乎眼看就要死去了。黑球也完全碎裂,无法束缚雪痕。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能说谎?”

黑狗眼神涣散,似乎已经不行了。但是他用最后的力量,看向了雪痕,那眼神流露出令雪痕久久难忘的神情,似乎带着不舍,又充满希望。他虚弱地说道:

“如何能对吾王说谎啊……”

第十五章 两团火球

黑影最后的话令他满心疑问,但是实在诡异难解,雪痕完全毫无头绪,就不去想它了。

快刀斩乱麻一般,雪痕的意识瞬间脱离了白色空间的束缚,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虚弱的身体,仿佛因为自己意识的回归而产生了新的力量,本已连抬手都难的雪痕,此时却有了行动的力量。

一睁眼,雪痕就看到雷兽的血盆大口正朝自己咬下。

雪痕腰部发力,在地上一挺,便蹲了起来。同时反手一拉,将背后的背包扯了出来,快速地从背包中抽出短管猎枪,正是万奎卖给他的那一支。雪痕之前已经卸掉了所有的弹壳,换上了子弹。

说时迟那时快,雪痕一把将短枪塞进雷兽的嘴里。但是匆忙之下,没有抓住枪柄,只能把短枪当木棍一般撑在雷兽嘴里。

没想到这样反而起了奇效。雷兽大嘴合不上,眼睛也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立刻开始后退,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用短短的前肢去够嘴里的短枪。用力挤压之下,却使短枪折断,“砰”的一声枪响,雷兽口中烟火弥漫,鲜血四溅,竟是短枪走火。

短枪是枪口朝上塞在雷兽口中,这一枪正中它的上颚,打得雷兽满口血肉模糊,但是没想到这野兽如此凶悍,上颚中枪,依然不死,只见它吐出嘴里的猎枪碎块,满眼都是血红,鲜血已经从眼角流下,仿佛血泪一般。

它仰头嗥叫,震耳欲聋。全身的皮毛散发出的电光已经让雪痕眼睛都无法睁开。

一声嗥叫,雷兽狂奔着扑向雪痕。

雷兽贴身时,身上的电可以致人麻痹。眼看雷兽逼近,丝毫没有要倒毙的迹象,雪痕连忙转身,连滚带爬,冲下了悬崖。

临跳下悬崖的一刻,雪痕瞥了一眼树下昏迷的小强,看到他脸色红润,估计确实没有生命之忧。

没想到雷兽重伤之下完全不顾一切,也跟着雪痕跳落悬崖,在空中依然张开大口,想要咬死雪痕。

崖下是一个深潭,雪痕对这片丛林很是熟悉,知道从这里坠落不致致命,但是如果雷兽也和自己一同落水,光是电就能把自己电死。

耳边只有瀑布的轰鸣,一人一兽,从空中迅速坠落!

危机关头,雪痕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瀑布后面有些什么。此时千钧一发,来不及看清那里有什么了,雪痕从袖子里甩出飞爪,投向瀑布后方。

水流的冲击之下飞爪很难准确抓到什么。不过雪痕这一下也是凭个运气。赌的就是瀑布后面有个什么能够抓得住的东西。

这次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即将落水的时候,飞爪勾在了瀑布后面某个突出的物体上。雪痕用力一拉,整个人就划了个弧线,冲入到了瀑布之中。水流的冲击,和撞在瀑布后面湿滑的石头上带来的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至少命是保住了。

雪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出了一口气。再看瀑布下面的深潭,雷兽在落水的时候已经收了神通,此时正在深潭里向下游缓慢游动。其实它本身也不是绝缘的,只不过皮毛绝缘罢了,但是在水中就不一样了,所以为了避免被自己的电电死,它在落水的时候本能地停止了放电。

雷兽失去了雪痕的踪影,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雪痕整个人都贴在瀑布后方的湿漉漉的岩石上,旁边就是雪白的瀑布水流。发出哗哗轰响。

雪痕再抬头向上看,发现飞爪抓在一根裸露的树根上,幸亏有这个树根,雪痕才没有落入深潭。

收了飞爪,雪痕开始在瀑布后湿滑的岩壁上移动。一般瀑布后面都会有一些水流冲击出来的坑洞什么的,找到一个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雪痕已经感到腹部的伤口开始剧痛起来。

果然,向下爬了一会,雪痕发现一个山洞,洞口很大,但是内部空间很小,虽然小,还是能够容下雪痕的。他小心翼翼地钻进洞里。

洞里大概有四五平米的空间,雪痕找了一块稍微干燥点的地方躺了下来,好在身后的背包还在,那是小强带来的药品和食物,雪痕战抖着从背包中取出止血消毒的药物,胡乱在伤口上涂抹了一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洞外就是哗哗流水的白色瀑布,光线从外面透过瀑布射进来,变得非常柔和。雪痕就在这柔和的光线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实在是太困了,太需要休息了。

今天的经历复杂程度简直超过他前十五年的总和,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和冲击。虽然心中有着很多的疑问,苦楚,但是已经无法行动,只有头脑还在不甘地进行着思想活动,一会想想黑影的诡异,一会又在想救出母亲的方法,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雪痕睡着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这一天还没有结束。

雪痕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却并不知道,此时外面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故。

这场变故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山崖上,已经醒来的小强此刻正站在一株大树的树梢上,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天空。红色的光芒映在小强的脸上。

那不是朝霞。

天空中两团巨大的火球拖着浓烟,向密语之森直坠而来!犹如星球陨落!

第十六章 琴与罗兰

六个小时前。雪国密语之森西北方五百多公里的高空中。

在天和海之间,有一个白色的小点,正在徐徐移动。就像一只孤雁,独自迁徙。

那是一艘来自西方的齐柏林飞艇,灰白的橄榄型气球上打着许多补丁,气球周边甚至有破损的布片,正迎风招展。

飞艇的能源是蒸汽。轮机室中有一台蒸汽机正在热气腾腾地工作着。

现在的时代,是一个资源匮乏的时代。据说在上古时代,也就是十几个世纪之前,人类曾达到了文明的巅峰,那时候人口众多,物质富足,但是由于战争,导致人口骤减,文化出现断层,很多历史都已经消失在历史中。能源物质更是在人为的破坏中锐减,现在世界上存留的能源物质,要么已经化为焦土,要么由于埋藏过深,缺乏勘探和采集的技术,而只能望洋兴叹。

发动机技术也同样落后,并且只有大国、大城市可以制造。这艘飞艇上的蒸汽机,是飞艇专用的型号,已经可以说是比较先进的了,但是最大时速也只能达到100公里,巡航速度更是低的可怜,只有70公里不到。

虽然飞得很慢,安全性也不高,不过这已经是现世最优良的飞行器了。

据说上古时代曾经有各种各样的飞行器,有的能够垂直起降,有的能够以超过音速的速度飞行。从各个遗迹中发掘出来的上古时期的遗产,也有很多发现证实了这一点。但是现世,使用的最多,应用最广泛的飞行器,还是齐柏林飞艇。

艇身上有大大的绘有雄狮和大剑的国旗,那是西方大国北奥的国旗,艇身上还有北奥文字所写的艇名:阿桑特号

气球下方是长方形的船舱。船舱是密闭的,前端延伸出一个海船一样的船首甲板。

甲板前端还有一个船首像,雕刻着象征着自由的女神芬德斯的形象。

此时,在这露天的船首甲板上,两个人影正相对而立。

二人都是西方人。相距十步,气氛剑拔弩张。

猎猎寒风吹得他们衣衫飞扬。

站在上首的是一个高大男子,身材魁梧,头戴兜帽,身批黑色披风。粗衣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手持一柄大十字剑。巍然挺立,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

这种十字剑,是西方骑士常用的武器,坚固而厚重,在战斗中不易折损。

站在他对面的人,是一个少女。赤手空拳。

少女年龄约莫十五六岁,面容精致姣好,一双单眼皮的精致凤眼,眼神略显冷漠。一头浅金色长发整齐地扎成马尾,垂在背后。

西方少女相比东方少女似乎少了一丝含蓄,却多了几分优雅。

若是好好打扮,也定是个美少女,可惜此时她一身劲装,打扮成一个男孩子。

若不仔细看,一定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哥。

此时刚刚入冬,空中寒风凛冽。少女头上身上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空着双手,虚握成拳,放在下颌附近,弓着背,手臂紧贴身体,呈战斗姿态。

但是她的站架看起来非常拘谨,加上她偏瘦的身材,更加显得弱不禁风。

似乎她对战胜她的敌人没有丝毫信心。又似乎她具有着不屈的意志和坚定的决心。

她缓慢地调整着着重心,随着飞艇的晃动,身体上下摇动,却总是保持着异常的稳定。

两人这个架势,一看便知是在决斗。

大剑男子巍然不动。

少女首先动了,她脚步轻移,就像在趟水过河一般,保持着拘谨的站架,缓缓向对方移动。

二人距离缩短为五步。

大剑男子看着她,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和质疑。

不待少女继续靠近,他突然地动了。

不动如山,一动则如山峦崩摧。

只见他双手一抬,把大剑从甲板中抽出来,“嘭”的一声闷响,带出一团木屑。大剑在身边一荡,顺势高举起来。

大剑沉重,男子挥舞时也略显吃力。只见他缓慢地高举大剑过头,就这样往面前直劈下去。

大剑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此时他距少女还有五步之遥,这一剑本应是无论如何也砍不到对方的。

他为何要砍空气呢?

但是就在大剑落下的一瞬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男子整个人突然地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少女面前,身后拖出一道金色光幕。

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景象,一个身高马大的魁梧男子,突然就从原地消失,瞬间到达另个位置。还有那一道正在消散的光幕,更是诡异至极。

他此时移动的速度之快,与挥剑的迟缓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快,已经超出了一般所认为的快的标准,这简直不是移动,而是瞬移!而且男子身后拖出的一片金色光幕更是不可思议。

这事情若是被雪痕看到,他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在地上,这和黑影射出光芒一招击毙雷兽一样不可思议,男子此时所为,已经远远超过一般概念中“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的极限。

但是对面的女子却对这一幕奇景没有任何的吃惊,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特殊的移动方式,使得距离不再是问题,这一剑蓄势已久,突如其来,当真势如雷霆。令人防不胜防。

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影,迅速笼罩在少女的头上。

少女一惊,连忙躲闪。犹如脱兔一般,她向旁急跃,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防不胜防的一剑。

大剑落入甲板,轰的一声炸开一片木屑,一片金色光波从攻击点向周围散射而去。

少女被这光芒冲击波击中,虽然已经最快速度将双臂挡在面前,但还是被击倒,再次后翻滚一周,才站起身。双臂已是鲜血淋漓。

大剑男子看着少女翻滚而出,眉头微皱:

“琴小姐,恕我直言,这种武技粗野奔放,总是在地上滚来滚去,您用起来有失身份。”

“我却不这样认为。罗兰。”琴脸色一暗,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我已经不是大小姐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和那些平民一样。”

她看向客舱。

第十七章 北奥一行人

“普通女孩可不会向一个能力者挑战。”罗兰笑道。

语毕,罗兰大剑一荡,在空中华丽地划了个半圆,再次高举起来。拖着金色幻影,向琴劈去。

琴又一翻身,翻滚着躲开了这一剑,这次并非向后躲避,而是守中有攻,向斜前方躲避,当光芒冲击波袭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地面高高跃起,直扑向罗兰。

去势迅疾,犹如离弦之箭。

但是罗兰却并不慌乱,似乎早有预料。只见他右手向前一甩,一道旋转的金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

仔细看去,那金光竟是一把锤子状的半透明物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拿出来的。

琴纤腰一折,在空中一个翻身,透明飞锤从身体上方飞过,紧贴着她高耸的双峰,只差分毫。

前冲之势立时受阻,琴落到地上。

来不及喘息,一道黑影带着金色幻影,再次逼至眼前!正是罗兰大剑已至。

“看招!”

琴吐出一口白气。

轰!

一团金光在空中炸开。

待金光散去,只见罗兰保持着大剑砍下的姿势,剑锋却被一双肉掌夹住,琴纤瘦的身躯在刀锋下昂然挺立。

琴一双肉掌,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身上的男士衣装,已经处处破洞。

能够空手入白刃,双手夹住这威力巨大的一剑,却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

若不是她双手刀枪不入,便是她对于时机的掌握已达炉火纯青的境地。

二人的距离只有两步。

琴双掌一翻,已经将大剑剑柄巧妙地从罗兰手中松脱。双手夹着大剑向前一递,剑柄狠狠地撞中罗兰的咽喉。

罗兰一阵气闷。呼吸不畅,出现短暂地失神。

琴扔掉大剑,向罗兰飞扑而去。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与对方进行近身战斗。

罗兰看似已经避无可避,但是就在琴扑来的瞬间,却只见一道金光闪耀,他再次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远处,这次是反向移动,身前拖出一片帷幕般的金光。身法之诡异,令人匪夷所思。

琴一扑落空,顺势团身翻滚,动作轻盈流畅。

二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相距十步之遥。

罗兰站定身形,揉着脖子,清了清嗓子,嘶哑地说道:

“大小姐,这一招空手入白刃用得很漂亮,可是对于只会近身格斗技的你来说,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可惜你错失了。”

琴爬起来,立刻又保持那拘谨的站架,双手上的鲜血不住滴落,就像攥着两块正在融化的红色的冰。

她冷笑道:“胜负还未分,你现在说大话未免太早了。”,但是由于手上的疼痛,笑容都有些走形。

“我们已经练习多次,恕我直言,您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能力者。要想战胜能力者殊非易事。我要是不放水,你是几乎没有机会的。”

“但这次你不能放水。罗兰,答应我,这对我很重要。”琴严肃道。

罗兰看着琴的咄咄逼人的眼睛,一时语塞。那目光中有不甘,有坚持,还有信心。

这样的战斗,罗兰已经陪大小姐琴演练过多次,作为一个普通人,琴的表现不可为不优秀,但是她毕竟没有念能力,而罗兰又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不放水的情况下,琴真的是几乎无法获胜的。

罗兰不是普通人,这点从他诡异的招式上就能看出来。在西方,乃至世界的大部分地方,人们把他这样的人称为能力者。他们拥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超人能力。

而琴,只是一个普通人。

罗兰苦笑,心中充满担忧,因为以往的对练从未动过真格的,罗兰作为护卫队长一方面不想让他的保护对象——琴受伤,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够得到最好的训练,内心其实非常矛盾。

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他们一行人,其实是在逃难。

在登上飞艇之前,已经经过了连番剧斗,之后的旅途也必然不会一帆风顺,说不定什么时候,琴就要和能力者对上。此时若是再放水,给琴一种虚假的信心,那么无异于害了她。

而全力以赴的话,能够让琴得到充分锻炼,或许能够让她找到对抗能力者的方法也说不定。

罗兰想到这里便不再犹豫,他手一伸,掌中光芒大盛,一团金色的雾气在掌中出现,雾气随着罗兰的意愿缓慢地延伸着,不一会,雾气已经形成一把剑的形状。

待剑成型,罗兰松了口气,看来做这把剑,他也费了很大力气。

“你知道,我的能力属于亲和系,而非创造系,所以这把纯粹用念气制造的剑只能维持一分钟。”

“这一分钟,我不会留手”罗兰大剑一横,俯身弯腰,摆出一个大剑攻击姿势,一改之前的浪荡松散,脸上表情严肃:“如果你不发挥你最大的潜力,一定会被我杀死。”

琴不再说话,站架更加拘谨了几分。

“咔”的一声响,罗兰踩碎了脚下的木板,一道更加耀眼的金光闪耀,罗兰疾冲向琴。

二人又战在一处。

“欢迎各位乘坐阿桑特号飞艇,我们正在穿过北亚海,前往苏拉帝国的索尔斯克港。”飞艇客舱中,一位身着工作服的女子正在向乘客介绍着。

乘客们听了她的介绍,纷纷转头向舷窗外看去。飞艇之下,蔚蓝的大海就像一面镜子。不时有飞鸟从艇下方经过。

在客舱通往船首甲板的门旁边的座位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无心观赏外面的风景。

身材高大魁梧的一个名为阿加斯,另一个瘦弱一些的名为凯文。二人都是北奥诺德家族的家臣,也正是琴的家臣,他们看守在这里,以防止有人登上船首甲板。

门外就是正在打斗的琴和罗兰二人。

诺德家族本是北奥帝国的一个名门望族,但是现在已经被灭。琴是诺德家族的大小姐,也是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

罗兰是诺德家族的护卫队长,也是他们这一行人中武力最强的人。在这逃难的旅程中,多亏罗兰的机警和果断,才使得他们多次化险为夷,登上这飞往东方的飞艇。此时几人暂时安全,所以罗兰利用这时间要多教琴一些东西。

看守门口的两人中,阿加斯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大汉,他的身材壮硕得可以说有些离谱,宽厚的身体就像一堵墙,占了几乎两个座位,满头金发被编成两条粗糙的辫子,从耳朵旁垂下,头发蓬乱不堪,似乎从不修剪。而凯文则稍显瘦弱,年纪略轻,大概只有20岁出头。宽袍大袖的衣服干干净净,看起来好似一个传教的牧师。面容清秀,甚至有些稚气未脱。

在这远离故乡上万公里的陌生国家的上空,两个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凯文藏在桌子下的手,正在用小片磨刀石轻轻磨砺着一把匕首。

第十八章 普通人的胜利

“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凯文打破沉默,小声的说,说话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对面的阿加斯皱了皱眉头,从斗篷下伸出手来,拿出的却是一个装酒的皮囊。他没有回答,而是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将皮囊递给凯文,用粗粝而低沉的嗓音说道:“愿新神保佑,旅途顺利!”

凯文笑笑,接过酒囊。

这时,凯文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相处得很愉快嘛。”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卡尔的矮小的中年男人,他一双三角眼,浓眉毛,长相可以说有些猥琐奸猾。他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市井流氓的气息,很难从他的外观看出他也是诺德家的护卫队成员。这种外在表现,其实正是他的一种伪装。

他刚从飞艇后方的轮机室处走来。

“卡尔,你的工作完成了?”凯文问道。

“嗯,虽然很怀疑做这件事是否真的有必要,不过我在工作上一向一丝不苟。”卡尔笑道。

“没办法,罗兰那家伙,就是小心谨慎。”

“也多亏了他的小心谨慎,我们才能走到现在。”

“嗯,是啊”凯文点点头:“马上就要到东方的苏拉帝国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凯文露出轻松的神色。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卡尔说道。

“只要你卖力一点,我们就能够准确的得知对方的部署,就算赢不了,想走也能走得掉。”凯文说道。

卡尔以前是侦察兵,也是这一行人中的侦察者,负责发现和躲避敌人,在这一路上出力不少。卡尔同时也对爆炸物有很深的研究。

面对凯文不客气的恭维,卡尔叹了口气说道:“凯文,有你这个累赘,我们想走也走得艰难。”

“你这死矮子!这是诽谤!下了飞艇我要和你决斗。”凯文假装怒目相向。

阿加斯在旁冷笑一声。

“上次是谁临走还非要带上自己的六弦琴,结果害得我们被团团围住。”卡尔不依不饶:“还有那次,因为你和女人纠缠不清,最后害得我们身份暴露。被迫又要跑路。”

“你因为喝酒耽误的事情不是更多,我数都数不过来”凯文不屑地说道。

“说到酒,我们打赌你输了六次,每次都说请我喝酒,现在还没兑现你的诺言。”卡尔晃了晃手中酒杯,说道。

“哼,到了索尔斯克,我请你喝个够,只怕你受不了那里的烈酒。”

“切~~”

二人斗嘴归斗嘴,却并不真生气,显然关系不错。

虽然没有解决任何实质矛盾,不过他们的斗嘴却让逃难中的紧张情绪放松了不少。

“别忘了先决斗。”

阿加斯说道。

凯文一愣,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端起酒杯,岔开话题:

“愿新神保佑,此行旅途平安。”凯文向二人致意。

“愿新神保佑。”

三人举杯,豪饮而尽。

飞艇外,战斗仍在继续。

如果说罗兰的气势如山,那么琴就像一泓清泉,柔弱中带着不屈的刚强。虽然处于弱势,但是总是竭尽所能地制造机会。

有阿加斯、卡尔、凯文三人守在门口,罗兰并不担心有人会突然闯到甲板上,看到他们的战斗。所以罗兰可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似无人的环境中,却隐藏着一个匪夷所思的观众。

如果仔细注意的话,才能看到,有一团云彩,一直在飞艇周围缓慢地飘动。

这团云彩与一般的云没有任何不同。只有靠近它才会发现,构成它的成分,与罗兰造气态剑所用的材料同出一辙。

念气,这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是被称为能力者的人才能凝聚出来的东西,这团云彩和罗兰的大剑一样,都是念气的造物。也就是能力者造出的东西。

这团云彩与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连接着飞艇和船体的各种缆绳在风中晃荡。

罗兰紧追不舍。琴左突右闪,避得非常狼狈,一开始还可以用精巧微妙的手法化解大剑的攻击,而由于疲劳,越到后来就越难施展出来了。

而大剑男子则一直用他独特的身法避免与琴进行近身战。

这一分钟似乎格外的漫长,由于大剑攻击带有的独特光芒冲击波。琴身上已是遍体鳞伤。她始终无法缩短与罗兰的距离。

一会功夫,她已经气喘吁吁,额头见汗。身上散发出的热气,在冷风中化作白气,随风散去。

终于,她被逼到角落之中。这几乎是船头的最前端,若不是雕刻着自由女神的船首像挡着,她再退一步就要掉落飞艇。

自由女神芬德斯和琴背靠着背。

就像在共同对抗来自两面的强敌。

仿佛又回到了城堡之中,父亲在战死之前,也曾和自己这样背靠背对抗着敌人。

空中冷风骤起,飞鸟纷纷避向两侧。

罗兰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结束了!”

大剑一挥,向琴迎面落下。这一剑她已经避无可避。

但是琴的嘴角却也露出一丝微笑。

大剑徐徐斩落。

这时罗兰突然感到手上一滞,大剑去势受阻。罗兰一愣,抬头一看,竟是两条缆绳挡住了大剑的剑刃。

只要稍一用力。即可斩断这两根不粗不细的缆绳。

但是激战之中,时机差不得分毫。

罗兰心头一凛,暗叫:“糟糕!”同时却又不得不佩服琴的机智。

她故意示弱,引诱自己靠近船头,只因站在这里,不易注意到头上晃荡的缆绳。

这一步棋,可以说是兵行险招。

但是却让琴赌对了。

此时琴距他只有一步。

下一秒,罗兰只觉胸口一疼,天地倒转。自己已经被撞翻在地。

念气制造的大剑脱手,光芒逐渐暗淡,消散在空中。

一阵浓云飘来,正好将二人笼罩其中。浓云之中,只传出罗兰的阵阵惨叫,以及不停地拍击甲板地面所发出的声音。那是在近身搏斗的练习中,表示投降的举动。

片刻后,云雾散去,只见罗兰把双手抱在胸前,在地上缓慢而痛苦地翻身。琴站在他身边,微笑地看着他:“结束了。”

半晌,罗兰爬起来,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发,和一张英俊的脸。他一双桃花眼闪烁着讶异的光芒,上下打量着琴。

他眼中的不屑与质疑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佩服,和惊奇。

琴她那不惜遍体鳞伤,也要赢得胜利的决心,斗志之顽强给罗兰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十九章 不祥的烟云

琴她那不惜遍体鳞伤,也要赢得胜利的决心,斗志之顽强给罗兰留下了深刻印象。

“罗兰,谢谢你,你教了我很多。”琴感激道。

“这是我的荣幸,我亲爱的大小姐。”罗兰笑道:“况且我只是陪练而已,教你柔拳的可不是我。”

罗兰走到琴身前,查看她手上身上的伤势,“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打败了我,只是如果每次都要受伤这样严重,那未免代价太大了一些。”

罗兰掌中泛出淡淡的金光,那光芒圣洁无暇,毫不耀眼,却蕴含着着强大的能量。

金色光芒笼罩着琴,琴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金光正是他的能力,罗兰其实是一个治疗者。但是他的战斗能力也不弱,所以有“奶骑”的称号,意思是有治疗能力的骑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这个称号。

琴感谢地看着罗兰,冰冷的表情开始融化,战斗时那股狠劲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十六岁少女的活泼和温柔,虽然还是带有一丝冷意。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但是脸色还是非常苍白,那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罗兰的圣光只能治疗身体组织的伤,就像快速的外科手术,但是不能增肌生血。

“我认为,你的战术,应该首重突袭。在对方无防备的情况下,往往能够一击制胜。我们的敌人还不知道你的战斗特点,所以你赢面很大。”罗兰继续说道。

琴点点头。

她深知自己的弱点和长处,因为她不像罗兰一样是强大的能力者,她只是个普通人,这近身格斗的武技是她唯一的凭借。

所以对她来说,几乎只有在偷袭的情况下才能克敌制胜。受到罗兰的鼓励,琴也对于出奇制胜充满了信心。

而此时,那团不详的烟云,还在甲板附近飘荡。它不时地变换着形状,保持着距离,使得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此时坐在客舱内的一个青年,穿着大衣,手中拿着烟斗,正在闭目养神。只见他轻轻吐出一口烟,自言自语道:“真是有趣。”

第二十章 能力者的传闻

“乘客们请注意,飞艇已抵达图拉克。”乘务员播报着。

图拉克是北奥的最后一站,过了这里,就完全出了北奥国境。

凯文三人心情放松了下来。

飞艇缓缓降低,靠向空港的站台。起落架徐徐打开,连接在空港的固定架上,工人们忙碌起来,展开连接飞艇和空港的栈桥。

在现世的大部分国家,已经没有足够的能源,所以飞艇的能源只能用于飞行,其他的事情完全由人力完成。

乘客们开始上下船。

这时,一阵紧凑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舱门处响起,北奥众人循声望去。

那是一队士兵,他们身穿北奥帝国的军装。

凯文回过头来,皱了皱眉。卡尔和阿加斯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

他们带上了兜帽,压低了帽檐。

“为什么这里会有北奥的士兵?”

“我怎么知道。”

“会不会是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不像,他们都背着行囊,看起来不像执行任务。”卡尔正对着过道,他观察了一下那一队北奥军人说道。

工作人员收回栈桥和起落架,飞艇又开始缓缓爬升。

那一队士兵开始找座位,他们沿着过道慢慢地向北奥三人走来。

人还未走近,已经能够闻到刺鼻的酒味。

“我真想赶快脱下这身军装。”几人边走边说。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到萨拉岛了,听说那里的姑娘喜欢外来人。”

“就凭你的长相,哪儿的姑娘也喜欢不上你”

“哈哈哈”

……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这几个士兵是要去萨拉岛旅行。

“还是我们英俊潇洒的马克厉害,居然泡到了萨拉岛的姑娘。”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萨拉岛土生土长呀”一个稍显文静的军人被其他人簇拥着,显然已经成为话题中心。

北奥众人拉低了帽檐,低头不语。

军人一行走过了所有的座位,没有找到空位。

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奥众人身边。

这里是客舱的尽头,再往前就出了舱门,去到甲板了。

正好北奥众人右侧座位是空的。

六个军人坐在座位上。两排座位便被坐满了。多出的一个,就是被他们讽刺长得丑的那个,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凯文身边。

凯文顿感浑身难受,不过为了不暴漏身份,还是尽量不要与之交谈的好,凯文想到这,只能继续忍耐。

“马克,你既然是萨拉岛人,就跟我们说说萨拉岛的情况吧。”

“萨拉岛风景宜人,姑娘漂亮……当然,这都是旅行手册上说的。”马克说道:“而事实上……那的风景堪比天堂,姑娘们漂亮得连皇家公主都无法比拟!”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说得我充满期待啊。”

称为马克的军人像导游一般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萨拉岛的风土人情:“萨拉岛的北边,就是苏拉帝国,那里冰天雪地,地广人稀,有巨大的野兽和像野兽一样野蛮的本地人,你们都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切~”众士兵一阵不屑地嘘声。

北奥和苏拉帝国在边境上摩擦不断,3年前,北奥和苏拉帝国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这些士兵也曾参战,对于苏拉士兵的勇猛,他们深有体会。

可是被说出来,总是有些不是滋味,为了维护面子,他们都用嘘声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

“萨拉岛的东南方,就是著名的中州大陆,那里是东方世界的中心。辽阔而又神秘的东方古国”

“南面是南岛联盟。而在东面……”

“在萨拉岛的东面据说还有一个神秘的大陆,被称为雪国。很多人前去探险,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雪国是一个神秘的大陆,据说在上古时期的大战中受到过很严重的污染,在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够登上那个大陆,后来人类文明复苏,雪国由于没有任何联系,而被大国列入无人地带。但是据传闻所说,那里有丰富的煤炭和钢铁,还有数不尽的宝藏,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那片大陆具有神秘的力量,可以让普通人更容易成为能力者,所以很多人都渴望去那里修炼。”

几人听得入神。

就连几个北奥人也不由得侧耳倾听。

“你们知道能力者吧?”马克压低了声音,问道。几个士兵都露出“你懂的”般的微笑,实际上,作为北奥士兵,他们对于能力者是非常熟悉的。

关于能力者的话题,在普通民众中是一个禁忌。所以忌惮于身边的凯文等人,北奥士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士兵之中有个新兵,却对众人的微笑不解其意,突兀地问道:“什么是能力者?”

马克看了一眼邻座的凯文等人,发现他们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等人的对话,于是放松了警惕,小声的对这个新兵说道:“能力者就是有念力的人。”

看着新兵懵懂而求知的眼神,马克只得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具有独特能力的人,他们的精神力非常强大,这种精神力外放出来,产生了各种效果,他们把这种外放的精神力称为念力,这样的人就被称为念能力者,简称能力者。”

“能力者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多了,有的能凭空造出一把武器,削铁如泥,还有的破坏力极强,一拳就能打倒一面墙。还有的能够给人治病,可说是手到病除。我觉得现在世上的很多名医都有可能是能力者。”另一个士兵抢先说道。

“那倒未必,如果名医是能力者,恐怕早就被抓起来了。”另一个士兵说道。

“为什么会被抓起来?”新兵又不解地问道。

这回众人都盯着他看,那意思就是:“你说呢?”

“能力者能做出超乎常人的事情,在民众中肯定会引起恐慌,这也是我们不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个话题的原因。”马克低声说道:“而且,如果能力者为国家所用,那不是能够极大的增强国家的武装力量嘛。”

“其实,各个国家都有能力者组成的特殊部队,至少我们北奥和苏拉帝国都有。”一个士兵低沉地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马克等人都沉默了,是啊,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们在战场上已经见识过能力者的威能了,那种冲击是让人一生都无法忘记和释怀的。

各自想着各自的经历,几人就此沉默了,新兵也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而邻座的凯文几人,看似睡着了,其实都在竖起耳朵紧张地关注着这边的话题。

第二十一章 扎手指的游戏

过了一会,新兵又换了个话题打破沉默:“你刚才说的雪国可是个好地方,等我退伍了也想去探险,可惜没有足够的钱。”

“那还不简单,你如果能够抓到这些通缉犯,你就有钱了。”一个眼神凶恶的北奥士兵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在小方桌上铺开。

那是一张通缉令,

上面画着几个人,分两行,第一行只勾勒出模糊的外轮廓,没有画出具体长相。

横排第一个是一个瘦小的人形,悬赏1万金币。

第二个是一个正常人形,悬赏1万。

第三个是个身形魁伟的身影,同样悬赏1万。

第四个是个驼背的人,悬赏1万,但是被打了一个红叉,显然是已经落网。

第二行的两人,都有半身像,相貌画得比较清楚。

第一个,是个长发男子,一双桃花眼楚楚动人。悬赏5万。

第二个是一个长发少女,神情冷峻,相貌出众。悬赏50万。

“看到了吗?总共悬赏58万金币,58万呀,足够你吃喝玩乐一辈子,还能剩下不少作为遗产给儿孙。”

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这张通缉令,凯文三人心头一凛。

因为通缉令上所画的并非旁人。正是他们几个。通缉令上被打红叉的驼背人,正是为了掩护他们逃走而牺牲的一位同伴。

第二行的罗兰和琴,已经画得非常相像,如果拿着这张通缉令进行比对,但凡是个人就能把罗兰和琴从人堆里找出来了。

好在罗兰剪了长发,琴也变装男子,但是罗兰的一双桃花眼还是那么明显,琴的素衣也掩盖不住她青春少女的姿色。

凯文、卡尔和阿加斯默默对望,用眼神交流着对策。

而身边的北奥士兵,并没有发现凯文三人的紧张神情。可笑他们要找的通缉犯就在身边,他们却没有发现。

看着这张通缉令,北奥士兵们开始讨论起来。

“听说这几个人都是诺德家族的护卫,而下面这个小女孩”士兵马克指着琴的画像“是诺德家族唯一活着的继承人。”

“更重要的是,据说诺德家族藏有一件秘宝,在诺德家族被灭之后,却不翼而飞,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如果让哥几个碰上就好了,从此再也不愁吃喝。”凶眼士兵说道。

北奥一行人脸色铁青。

“哪有那么好的事,全国通缉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抓到,他们肯定早就逃出国外了。”

“还有。”马克又压低了声音:“诺德家族出过很多有名的能力者,而这个小姑娘。”他手指指向琴的画像:“年纪轻轻,竟然被悬赏50万,指不定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说不好也是个能力者。”

他顿了一顿:“在战场上,我们都见识过能力者的手段了,不是吗?”

听到这里,众士兵都沉默了下来,这次连嘘声都没有了。

他们确实在战场上见识过能力者的手段,就在3年前的那场北奥苏拉的大战中,马克的小队一共十六人,在黑暗中被能力者伏击,只有包括马克在内的两人生还。

而对方只有一人。那人便是能力者。

黑暗之中那恐怖肃杀的气氛,身边战友一一死去却无力抵抗的那种恐怖再次袭上心头,马克打了个冷战。

那次经历成了马克的心病,也正是因此,他才放弃提干的机会,决定早早退伍,回家和心爱的姑娘共度余生。

其他士兵也是一样,他们在不同的战斗中,都见识过能力者远超于常人的力量。能力者在他们这些普通人心中,已经是近乎于超人的存在。

“这样的对手,我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还是算了吧。”马克打破了沉默。

众士兵全都沉默了下来。

凯文三人坐在过道左侧的座位,士兵们坐在右侧的座位。双方各自沉默,互无交谈。

士兵们悠闲自得,而凯文三人此时却在座位坐立不安。摆在士兵们的小桌子上的通缉令,就如同一枚钢钉,扎在他们心里,痛痒难当。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一个士兵打破沉默,这个提议随即受到其他士兵的附和。

一个士兵站起身,从靴子上抽出短刀,扎在桌子上。

“扎手指,谁先来。”

凯文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扎手指是一种游戏,双方闭上眼睛,轮流将匕首扎向自己手指之间,以匕首刀锋距离手背的远近判定胜负。

看似简单,但其实在闭上眼睛的情况下,很考验胆识和技术。为了获胜,就要尽可能扎在自己两个手指之间,靠近手背的位置,而越靠近手背,则越容易扎伤自己。

这个游戏血腥粗暴,在他们的家乡北奥,很受市井莽夫的喜爱。凯文三人也常玩,大部分时候最终都以阿加斯扎到自己的手指告终。好在他皮糙肉厚,有着异于常人的恢复力。

士兵们开始玩起了扎手指的游戏。

士兵共有7人,无法平均分成两组,所以玩了一会,人少的一方总是输,见凯文三人望向这边,一个刚刚输掉比赛的士兵向北奥众人招手:

“你们要不要过来一块玩?”

凯文刚要拒绝,却见卡尔已经站了起来:“好,我就来试试。我曾经可是打败过全镇的高手,可说是高手中的高手……”

卡尔在外游荡多年,跟各种人都能打好交道。市井流氓的气质更是不易令人起疑,所以几句话就拉近了和士兵们的距离,参与到士兵们的游戏中。

卡尔招了招手,示意北奥众人也来参与。

凯文和阿加斯一脸茫然。搞不懂卡尔是要做什么。

自己一行人可是通缉犯,和军人坐在一桌玩游戏,卡尔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是卡尔一向灵活多变,心思缜密,虽无言语,但是二人都觉得他此举一定别有用意,这样想着,凯文和阿加斯也加入了他们。

凯文三人和两个士兵一组。对方也是五人,这回势均力敌。

卡尔先上,他搓了搓手,装作很紧张的样子。

他“吃力地”拔出短刀,闭上眼睛,一脸紧张的神色。

一刀下去,轻轻地扎在偏离手指很远的地方。

凯文和阿加斯面面相觑。心说卡尔你这是要闹哪样?

士兵们也发出一阵嘘声:“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你是高手。”

卡尔耍赖地再次拔出短刀:“这次不算,这次不算。”

卡尔再次下刀,刀尖还是落在刚才的位置附近。

士兵们哈哈大笑。

第二十二章 士兵们的讹诈

而当卡尔拔出短刀的时候,凯文和阿加斯明白了卡尔的目的。

因为卡尔将手放在通缉令上,他所扎的地方,正是罗兰的脸。两刀下去,罗兰的桃花眼已经变成了桃花猫眼。

因为是闭着眼睛扎的,再加上他故作韬晦的表演,所以这个破坏通缉令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士兵们的怀疑。

而且经过刚才的讨论,士兵们对于通缉令也不放在心上了。所以即便是刀子扎在通缉令上,士兵们也无动于衷。

凯文会意地接过短刀,学着卡尔的样子,再次将刀扎向“罗兰”。

如此几番,通缉令上的罗兰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娘都认不出了。

凯文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觉得扎罗兰的脸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轮到阿加斯,即便他再笨,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

阿加斯大吼一声,一刀下去,扎在自己手指缝里。鲜血泉涌,流在通缉令上,盖住了琴的画像。

看到这一幕,凯文和卡尔不禁向阿加斯投去敬佩的目光。

但是阿加斯自己知道,这一下,其实并不是假装的。。。。

士兵们乐不可支。

阿加斯看似无意地用血把琴的画像涂抹了一遍。

通缉令上,能够清楚辨认面貌的只有罗兰和琴,经此一番折腾,两人的面貌已经再不可辨。

阿加斯假作懊恼:“不玩了!不玩了!这该死的游戏。”

目的已经达到,卡尔和凯文也不逗留,他们和士兵寒暄了几句,就要离席。

“慢着!”一声低喝,正是那个眼神很凶的士兵。

阿加斯等人站在原地,心中一惊。

难道是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背对士兵的北奥三人在心里打了好几遍算盘,如果被发现了身份,是继续隐瞒欺骗?还是暴起突袭?

凶眼士兵站起身:“说好的赌注呢?”

众人松了一口气。

“什么赌注?”卡尔问道。

“我们玩的可是扎手指。开局的时候就已经说定了,输的一方每人要付10个金币给赢的一方。”凶眼士兵伸出手。

这是摆明的讹诈。

自己一方有两个对方的士兵,即便这两个士兵也如约付钱,那也显然是做做样子,最终坑的也还是自己这三个外人的钱。况且在开局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赌注。

但是对于卡尔等人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只要身份不暴露,花点钱消灾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呀几位大人,您看我们都是小本经营的生意人,背井离乡去做生意,本来就已经很艰难……”卡尔一脸穷苦相,装模作样地开始求饶。

“不行,愿赌服输。赶快拿钱来!”凶眼士兵不依不饶:“别让大爷亲自动手。”

他拔出桌上的短刀,又狠狠地扎在桌子上。

“别这样,算了吧。”士兵马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低声劝了一句。

凶眼士兵瞪了马克一眼,不让他再插嘴。

卡尔此时已经被凶眼的威胁“吓”得浑身哆嗦,连忙掏出自己的钱袋。抓了一把,比30金币只多不少。

“大爷笑纳”卡尔颤颤巍巍地就要逃走。

阿加斯冷哼了一声,强压心头怒火,也转过身去。

凯文也装作畏畏缩缩地转身就要离开。

凶眼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威胁如此有效,他看了一眼桌上卡尔放下的30多金币,却又盯着卡尔的钱袋,目不转睛。

卡尔的钱袋沉甸甸的,看起来少说也有100金币。

就在卡尔要收起钱袋的时候,凶眼突然地伸过手来,一把抓过钱袋。

他竟然已经开始明抢了。

“大爷们每天守卫国家的边疆,辛苦得很,你们这些商人却作威作福,难道不觉得愧疚吗?这些钱,本来就该孝敬我们。”

其他士兵有的神色尴尬,有的转过头去,有的像凶眼一样紧盯着钱袋,眼里发出贪婪的光芒,对同伴这样的行为,他们有默许,有反对,也有支持。

卡尔叹了口气,这一次,倒不是假装。

北奥士兵军纪如此,如何保家卫国?也难怪在和苏拉帝国的几次交锋中败多胜少。北奥军人如此,国家又如何兴盛?

再加上自己的遭遇,更加让卡尔心怀愤懑:作为先王亲封的领主,国内最大的家族——诺德家族的家臣,自己竟然会沦落到逃亡国外的地步。

恐怕,这个帝国已经腐朽不堪,行将就木了吧。

卡尔这样想着,便黯然地转身离开,这回连求饶和可怜相都懒得装了。

就在这时,又一声低喝响起:

“慢着!”

却不是来自士兵们。

而是走在前面的阿加斯。

阿加斯缓缓转过身来。

卡尔和凯文清楚地看到,卡尔身上冒出淡淡水汽,那是汗水被蒸发产生的雾气。

阿加斯双眼血红,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

卡尔和凯文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阿加斯左一下右一下,扔小鸡一般轻松地扔到身后。

几个士兵立刻紧张起来,有的甚至已经把步枪拿了出来。

“你要赌注是吗?”阿加斯沉重的声音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士兵们心头。就连周围的乘客,也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威压,纷纷躲避开来。

“可是,游戏还没有玩完。怎么知道我们输了呢?”阿加斯走过来,一把抓住凶眼握刀的手。

“如果你们全部扎着手,那就是我们赢了。对吧!现在,该你了!”

任由凶眼如何挣脱,也抽不出自己的手,阿加斯的大手,就像一个铁箍,把他的手和刀把紧紧地扣在一起。

阿加斯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把它牢牢按在桌面上。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客舱。

惨叫声传遍整个客舱。

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站起,向冲突的中心望去。

只见凶眼士兵右手执刀,扎在自己的左手上。

当然,是在阿加斯的“帮助”之下。

刀尖已经没入桌板,足可见阿加斯用力之大。

顿时,士兵们剑拔弩张,拉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数把枪已经指向阿加斯。

第二十三章 军人的荣誉

就在这时,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白球射来,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飞向小桌子。

白光啪的一声在桌面上炸开,水花四射,紧接着,一阵“咔咔”的水冻结的声音密集地响起,就在一瞬间,平整的桌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冰雕,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冰锥,从白光的落点中心向外延伸,呈辐射状。

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冰之莲花,只不过花瓣太尖锐了一点。

冰锥锋利尖端已经指向北奥众位士兵的喉咙。距离每个人的喉咙只有几公分。冰锥还在慢慢冻结,就像芦笋快速地生长,尖端离士兵们越来越近。

是能力者!

士兵们心脏一阵剧烈的收缩。有几个意志不坚的已经摔倒在地,失去了斗志。

凯文在阿加斯身后,手中冒出一缕缕的冷气。

d级念技:小冰莲

凯文是c级创造系能力者,能够凭空创造冰和冷气。

Abcde是用于评价能力者的等级。等级高低从e至a依次提高。

这小冰莲是一种招数,是凯文比较常用的念技,威力一般,用于冻结物体是不错的招数,现在使用出来不为伤人,只是为了吓唬众人。

同样的,念技也可以分为abcde几等。分别对应相应等级的能力者。小冰莲为d级念技,是d级能力者可以使用的念技。当然,作为c级能力者的凯文也可以轻松使用。

凯文这一手技压全场,刚才还摩拳擦掌的士兵们瞬间石化。

客舱内传来一片惊呼。

卡尔瞪了凯文一眼,心说,真是年轻气盛。

能力者一般不会在普通人面前展现能力。一来是容易造成恐慌,二来是容易暴露自己的秘密。能力者并非无敌,恰恰相反,有时候还很脆弱,就如同一个狙击手,在隐蔽的远距离位置上,可以狙杀敌方成百上千人,但是如果在近身格斗中,一把小刀就能结束他的生命。

能力者也是如此,没有一个能力者敢说自己绝对无敌,这也是无数能力者先烈留下的血的教训,一旦成为众矢之的,能力者甚至有可能被数量众多的普通人杀死。

如果自己的能力特点被敌人得知,也有可能被针对。毕竟每个人都可能有天敌。

还有一些能力者,自身能力强大的同时也有致命的弱点。为了避免弱点被人得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自己的曝光率,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真正强大的能力者都是低调的,出名是非常危险的。

虽然凯文年轻浮躁,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能力,但是确实起到了震慑的效果。

客舱内的气氛顿时一边倒。

阿加斯也渐渐控制住了心头怒火。他缓缓说道:“你们身为帝国的军人,竟然违背军纪,讹诈平民,帝国军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正是有你们这样的败类,我们才会一败再败。”

“作为第四军的军纪官,”阿加斯看了一眼他们的肩章:“我会向你们的上司通报这件事情,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么?”

“我……我们回去后会申请处罚。”

北奥士兵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魁梧大汉,竟然是第四军的军纪官。从他的一身刚毅的军人气质看来,也确实不容置疑。

因为实行采邑和封地制度,领主拥有军队,并且有义务勤王,所以北奥帝国的常备军很少,常备陆军共有三支,分别是第四军,第九军和第十军。其他番号,已经在战争中打光。第四军作为老牌陆军,立下过赫赫战功,并且4这个番号能够保留到现在,和9、10并存,也说明了第四军的骁勇善战,战斗力和生存能力之强。

而阿加斯曾经是第四军的军纪官,军衔中尉。在三年前的北苏战争中,因为一些事情,他退伍了,并加入了诺德家族的家族卫队。

也正因为阿加斯的军人身份,所以他才对北奥士兵讹诈平民的做法非常气愤,以至于爆发。

虽然士兵们不是第四军的军人。但是一想到阿加斯会向第九军的军纪官告发他们,又毫无办法。为了降低处罚,只能自己提前自首了。无论如何,自己的军旅生涯算是毁了。

士兵们心中沮丧,但是又不得不听从。

凶眼士兵赶忙将卡尔的钱袋交了出来。

就在此时,却听见过道的那端传来一个声音:

“第四军的人,什么时候也能对我们第九军发号施令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衣装整洁,微笑的青年站在过道的那头。

青年穿着一件棕色大衣。手里拿着一只烟斗。烟气正在身周缭绕。看似平淡无奇。

他缓缓的脱下大衣,露出一身黑色戎装。

戴着上尉肩章。胸前还有一个奇特的标志:一把剑插在石头中,周围布满诡异的烟云。

那是军中能力者的标识。这个标志来自于北奥非常古老的一个关于能力者的传说。

但是普通军人和老百姓是不知道这个标志的含义的。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个别致的徽记罢了。而阿加斯等人,是认得的。

他把大衣扔在座位上,缓缓向阿加斯走来。

青年的每一步都显得非常轻盈。他手里拿着烟斗,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但是阿加斯等人,分明地感受到了来自能力者的威压,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众人都感到仿佛背负着重物一般。随着他越走越近,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这种威压被称为念压,是念能力者释放念气时自然产生的威势,对于普通人,和比自己低级的能力者会产生强烈的压制感。那种压力就像有高山压在自己身上一样,令人窒息。

这种威压不分敌我,北奥士兵们同样感到了压力,并且作为普通人,他们的反应更为强烈,其中几人已经瘫软在地,浑身大汗淋漓。

“上……上尉!”几位士兵哆嗦着打招呼,显然是已经从军官的军服和肩章上认出了他的身份——第九军的一位上尉。虽然已经被他的念压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士兵们和这个上尉同属第九军,如果军官帮忙的话,说不好自己能够化险为夷。

第九军素来和第四军不和。

“你们真是给第九军丢脸”上尉收起了微笑,向士兵们冷冷地说道。

士兵们羞愧不已。

上尉收敛了气势,几个士兵长舒一口气,终于站直了身子。

上尉已经走到阿加斯近前。他矮小身材和阿加斯的高大威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上尉虽然矮小,却给人一种高大的感觉,即便站在阿加斯面前也气势不减。

“你说你是第四军的军纪官?可是我为什么没见过你?”上尉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阿加斯:“我认识第四军的所有军纪官。”

“哼,第四军光军纪官就有二十五位,你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军官。”阿加斯说道。

他确实说对了,上尉只是在故弄玄虚。

其实上尉没有见过阿加斯也是正常。因为阿加斯三年前,就已经退伍了。

但是阿加斯却见过他。

其实,从阿加斯见到上尉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3年前的北苏战争中,他曾和能力者部队协同作战。他亲眼见过这个上尉浑身浴血从敌营归来的景象。

这个上尉,就是在第九军中赫赫有名的能力者——屠杀者马克西姆。

他的能力无人知晓。

阿加斯自忖自己无法单独战胜他。

“我觉得你的身份非常可疑,请出示你的证件!第四军的军纪官。”

虽然实力不如人,但是阿加斯的刚毅性格不容许他低头。

况且他没有证件可出示。

“第九军的人什么时候也能对第四军发号施令了?”他傲然以对,以牙还牙。

二人怒目相视。

气氛陷入尴尬的僵局之中。

第二十四章 化险为夷

卡尔和凯文在阿加斯身后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他们也在想着同一件事情,如果身份暴露,只能火并,那些兵蛋子自然不在话下,最棘手的,就是眼前这个能力者军官。

从他刚才释放出的念压看来,实力还在自己之上。若要快速地制服他,必须己方三人联手。

“我现在非常怀疑你们的身份。”马克西姆瞪视着阿加斯:“我现在要逮捕你们。”

他身后的士兵们立刻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三人。

但是很快的,可怜的士兵们再次萎顿在地,口吐白沫。

那是凯文三人释放出的念压。

确切地说,是凯文和卡尔二人,因为阿加斯不是能力者。

阿加斯是一个武者,所谓武者,基本上可说就是普通人,精神力无法外放形成念气,因此也没有念能力。但是在修习了武术之后身体强壮,也是异于常人。

武者数量众多,因为能力者毕竟是少数,念力是一种天赋,没有念力的大多数的普通人要想出人头地,只能靠修习武术一途。阿加斯就是其中一员。

马克西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看起来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见他军装鼓荡,一阵强大的念压,再次汹涌而出,几乎将三人淹没。

卡尔和凯文二人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方。

就在马克西姆释放出念压的一瞬间,他已经飞身欺近阿加斯身前。手中一把短刀,不知从何处拿出。直奔阿加斯胸口而来。

卡尔和凯文在那一瞬间,同时向两侧跃出,因为客舱过道狭小,他们三人的站位不是很好。所以二人准备分别从两侧进攻。

而阿加斯,面对这势如裂帛的一刀,不闪不避,右拳直奔马克西姆面门而去,竟然是舍身搏命的打法。

拳头未到,拳势已经令马克西姆心头冰凉。这一拳刚猛娴熟,对方绝对是在拳法上下过一番苦工。而自己现在已经出刀,无法回救,只能硬拼。

阿加斯更是如此,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防守。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眼看二人就要接战。

就在这时,突然甲板舱门大开,风雪飞舞,一个金色人影从门外飞来,拖着长长的金色虚影,瞬间出现在二人中间,两只手分别抓住了二人的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来者双手交错,一推一拉,硬是卸掉了阿加斯的拳劲,也改变了马克西姆的刀锋路线。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狠狠撞在一起,旋即借着反作用力立即分开,分开的瞬间又交换了几招。

为了避开他们的攻击,金色人影也向后跳开。

几人再次分开。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亲和型能力者“奶骑”罗兰。

几人站定了身形,阿加斯还想出手,被罗兰一把拦下。

琴此时也进了门,他已经换下了千疮百孔并且满是血迹的衣服,换上了……另一套男装。头发盘起来藏在帽子里。

“大家都住手!这是一场误会!”罗兰朗声说道。

说完他走向上尉马克西姆,很自然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大人您行个方便吧。”

马克西姆一愣,能力者一般不与人握手,主要是为了防止偷袭,因为有的能力者能力只要接触就能发动。

而罗兰很轻易地就进入了他们剑拔弩张的对立气氛之中,就像一缕阳光一样自然。

而本来浑身戒备的马克西姆,也在无意间,就自然地伸出手和罗兰握在了一起。

虽说也是因为罗兰没有敌意。但这其实也与他的能力有关。

在握手的同时,罗兰已经将一大袋金币塞在马克西姆手中,至少有200金。

二人靠得很近,罗兰的披风也起到了很好的遮挡作用。所以几乎没人看到罗兰的这个举动。

马克西姆暗自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微笑地说道:

“行个方便?当然可以。”马克西姆看着罗兰:“但是我必须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罗兰总觉得他的眼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罗兰凑上来,对他轻声说道: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是去苏拉做生意的商人。那种生意,您懂的。”

罗兰暗指走私。

走私并非什么重罪,在苏拉和北奥之间,经常有商队走陆路或者空港,甚至自己开发航线进行走私,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而且,因为两国之间没有正常的贸易往来,所以走私实际上能够引入很多独有资源,促进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因此北奥对走私的打击力度是非常小的。

“我和这位退伍的军人都是商队的护卫。”罗兰指了指阿加斯。

“哦?真的是这样吗?”马克西姆盯着罗兰的眼睛。

罗兰那一双桃花眼清澈如水,充满了真诚,看不出一点慌乱和伪装。但是其实充满了伪装。

“我这个朋友太过耿直,脾气暴躁,看不惯很多事情,得罪了您,还望海涵。我的大人。”

阿加斯转过脸去,他心里对罗兰这种圆滑的做法嗤之以鼻,但是从大局着想,罗兰做得还是很对。所以阿加斯虽然心中不悦,也并未表现出来。

马克西姆沉默地盯着罗兰。

他的眼中,闪耀着一丝诡异的光芒。

罗兰所说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疑点,并且适当示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对于第九军士兵的违纪行为,自然也是无人会再追究。所以马克西姆已经没有理由再去招惹他们。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还真是一场误会了。”

其实马克西姆只是半信半疑,因为马克西姆“亲眼”目睹了罗兰和琴的战斗。如果说罗兰这样的实力的人来做商队护卫,那么这支商队一定是要贩卖整个国家。

没错,马克西姆就是创造了那团烟雾的人,他的能力就是烟雾,那团烟雾是他用来侦查的技巧,那团烟雾就像一个眼睛,他能够看到烟雾周围的景象,所以罗兰和琴在甲板上的操练,已经全被他看在眼里。

第二十五章 马克西姆的好奇

“不过,”马克西姆说道:“我觉得你们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当然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也都有保有秘密的自由。所以我并不强迫你们告诉我你们的秘密。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哦?”

“我刚才注意到,大家都喜欢玩扎手指的游戏。”马克西姆环视了一周,说道:“我突然也很想玩一局,不如你陪我玩一局,如果你赢了,对你们的身份,我再不过问。如果我赢了……”

马克西姆顿了顿:“如果我赢了,把你们的秘密全告诉我。”

“我可是一个很好奇的人。如果你们的答案不令我满意,那么,我宁可在这里大战一场,也要把你们带回去好好审问。”

罗兰心中厌烦,不想答应,但是为了息事宁人,又不能不答应。

更为难堪的是自己并不擅长用小刀,因为自己是擅用大剑的,若要玩好扎手指,必然是善用小武器,或者对自身肌肉掌控非常精确才行。

罗兰陷入了犹豫之中。

就在这时,罗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不如让我来替他玩怎么样?”

正是琴。

“您可别看我是个小孩子,我玩这个游戏还从没输过。”

马克西姆看着女扮男装的琴,微眯着双眼。

“好啊,你们谁都可以。不过别忘了我们的赌注,你们都同意让他来代表你们吗?”马克西姆向罗兰和众人问道。

他已经看出罗兰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领导者。所以如果罗兰不出手的话,其他人代表他必然是不合适的。所以他以为罗兰肯定会反对,或者其他人会反对。

但是没想到的是,大家都对这个小女孩毕恭毕敬。竟然都点了头!

马克西姆好奇心大盛,对这一行人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马克西姆不由分说,坐了下来,拔出短刀,狠狠地扎在桌子上。

琴在在对面坐定。

马克西姆说道:“一般的规则太简单了,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

琴心生疑惑,听起来似乎他对自己有些了解。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和他有过接触。

虽然心生疑窦,但是琴面上没有任何表露。

“那您的意思呢?”

“要我说,我们不分开手指,就像这样。”

说着,只见马克西姆四指并拢,放在桌子上。

虽然手指并拢,但指间并非没有缝隙,只是缝隙很小,在这种情况下玩扎手指,刀身必须与手指平行,刀尖的落点也需要绝对精确才行。

所有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

“好吧,如您所愿。”琴点点头。

马克西姆拿起手中的烟斗,深深地抽了几口:

“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这种年纪的对手玩这个游戏,作为长辈我就谦让一点,那么就让我先来吧。”

本来应该猜拳或者掷骰子决定先后顺序,因为在这个游戏中,谁先扎到手指谁就算输,所以先手有劣势。

如果马克西姆第一次就扎到自己手指,那么琴就可以不用继续进行,不战而胜。

众人都在祈祷马克西姆失误扎到自己手指。

同时大家也很好奇,马克西姆定下如此高难的规则,他自己究竟如何破解?

琴点点头,只见马克西姆微笑着闭上眼睛,把刀往空中一掷,竟然任由刀子自己落下!

在那一瞬间,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刀子划着一条自然而优美的抛物线高高飞起,然后“噗”的一声,落入马克西姆指缝之中。

刀子插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离手背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轮到你了。”马克西姆把刀子轻轻插在琴面前,又吸了几口烟,脸上露出得胜者的微笑。

烟斗中的火光忽亮忽暗。

琴拿起短刀,陷入了犹豫之中。

没有人能够在晃动的飞艇上抛起一把刀,并且准确估算出它的落点和落下的角度。就算是善用刀剑的人恐怕也不行。

所以从现象上来看,马克西姆一定使用了他的能力。

而且这种能力很可能也会在任何人抛刀的时候起作用。比如改变刀子的落点,而让对手落败。

罗兰和众人也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他们甚至在想,琴还是认输的好,这样至少还能免受皮肉之苦。虽然他们知道,琴一点也不在乎受皮肉之苦。

这个性格独特的坚韧刚强的大小姐。

却只见琴屏气凝神,闭上眼睛,和马克西姆一样将刀子扔向空中。

难道琴真的有那样的准确度吗?她就不怕被马克西姆的能力偏转了刀子的落点?

在那一刻,众人都心悬一线,而马克西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马克西姆自忖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以抛掷的方法完成这个壮举。他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的能力。

马克西姆的能力是烟雾,他所吐出的烟飘散在空中,能够控制刀落下时的角度和落点。

即便琴真的有神乎其技的准确度,马克西姆只要稍一控制烟雾,改变刀的落点,就可以让她落败。

马克西姆这时就要控制刀子的落点。

但是他突然发现,琴竟然已经将手抽回去了。

不知道她的手的位置,那么现在控制刀的落点也没有任何意义。马克西姆只能看着刀子落下。

就在刀子要扎到桌面的一瞬间,琴迅速地伸出手来。就仿佛把手插进刀子的锋刃中一般。

噗的一声,锋利的刀子已经扎在桌上了,而琴的手,也已经在刀子下面。这时,马克西姆想再用烟操控刀子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都像桌面看去,只见刀尖扎在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但是刀刃,却已经压在了两指的分叉处。刀刃和手指分叉处的皮肤已经完全贴在一起了。

“哈!你输了!”马克西姆笑道。

因为刀刃显然已经割伤了他的手。扎手指游戏获胜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受伤。

“玩得不错,距离比我还要近一些。只可惜,功亏一篑啊。”

“为什么说我输了呢?”琴假装疑惑。

一边说着,她一边缓缓抽出了手。

分开五指,众人看向他手指之间,竟然没有丝毫的伤痕。

那就说明,刀刃和皮肤严丝合缝,一分不差,距离为0,却又没有割破皮肤。

这是何等的神乎其技。

身边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第二十六章 通缉犯

马克西姆看了看琴的手,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没有使用能力,这次马克西姆是输得心服口服。那一刻,马克西姆曾深深地怀疑:难道是对方使用了能力而自己没有发现吗?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也同样应该心服口服。

而实际上,琴确实没有使用任何念技,她就是这样神乎其技,用硬实力战胜了马克西姆。

多年的柔拳训练,让她对自己的身体的操控达到了一个精妙的境界。她之所以能够以如此瘦弱的身躯战胜人高马大,体重超自己两倍的罗兰,也正是源于此。

她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能控制自如,精准微妙,如果时机恰当,她甚至能够徒手夹住飞刀,更何况在这轻微颠簸的飞艇上呢。

“好!好技巧!”马克西姆假发自肺腑地赞叹道。

“大人谬赞,我只是侥幸而已。”琴微笑道。

不但是马克西姆,就连北奥众人也对琴暗竖大拇指。这个大小姐真是身怀绝技,不容小觑。

琴已经赢了,马克西姆再无纠缠的理由。他只得起身告辞。

“好吧,对各位的打扰我深表歉意。”马克西姆微一欠身,然后又看了琴一眼,轻声说道:“愿你有美好的一天,小姐。”

此话已经道破了琴的女孩身份。

琴见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男装打扮,便也不再掩饰,她微微一笑道:“您真是眼光独到,我这样打扮是为了避免旅途中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笑让马克西姆也为之一愣,这冰冷而惊艳的笑容真是太动人了。

“确实很有必要。”

众人都笑了。

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就这样消弭无形。

但是就在此时,一直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琴的凶眼士兵突然大叫了起来:“是他们,他们是一起的,他们是通缉犯!”

第二十七章 交火

通缉犯的事情,琴和罗兰,以及马克西姆都不知情。只有这几个士兵知道,而且由于通缉令被毁,大家都不能确定。唯独那个财迷心窍的凶眼士兵,对琴的样貌记得深刻。

之前他只是看着琴觉得眼熟,但是一个男孩子让他无法与通缉令上的小女孩形象对应起来。而当马克西姆说出琴是女孩的时候,他头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于是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变起肘腋,罗兰反应非常迅速,他大喝一声:“动手!”便向马克西姆扑去。

除他以外,启动最快的是阿加斯,他迅速从行囊中抽出武器,一手执剑,一手持斧,一转身便向北奥士兵们劈砍而去。

同时罗兰众人都能感到,以他为中心,有一种力场一样的无形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一道淡淡的红色光芒出现在自己脚下。

这是高级武者独有的一种技巧,名为光环,以武者为中心,可以鼓舞身边的友军。

阿加斯双眼通红,再次怒发冲冠,刚才的战斗实在太憋屈,让他满心怒火,现在全部发泄了出来。他就像一阵狂风,向对方席卷而去。

顿时枪声大作,惨叫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杀!杀!杀!

所有人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概念。

阿加斯几乎收割了所有的士兵。

而这边,罗兰和卡尔、凯文三人同时攻向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双手浓烟滚滚,边打边退。

他能够制造烟雾,可以用于侦察和伪装。这也是它能够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秘密。

凯文不小心被烟雾缠住,烟雾顿时包裹了他整个头脸。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卡尔和罗兰挥舞着大剑,向马克西姆砍去。

几人配合亲密无间,在战斗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马克西姆被逼至墙角。

罗兰一剑砍向马克西姆。却只见剑身没入他身体,却没有砍中血肉的感觉,也没有血液流出。马克西姆整个人就像一团烟雾一般,散开在空中。

“化身?”罗兰惊讶道:“没想到你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

空中传来马克西姆的桀桀怪笑:“就凭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就在这时,身后阿加斯一斧劈到他所化的烟雾上。马克西姆整个人被击飞出去。裹挟着浓烟,鲜血直喷,就像一个燃烧的枕头。

“砍不死你大爷的!”

马克西姆口吐鲜血,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后,靠在舱门上。

“没想到你是这么高级的武者……”马克西姆看着阿加斯,充满惊异。

“再见了。”罗兰大剑一挽,一剑劈下。嘭的一声,大剑砍中舱门,舱门顿时被击飞。靠在舱门上的马克西姆被狂风抽走,飞出飞艇。

凯文压力大减,包裹他头部的烟雾渐渐消散。

乘客们已经全部蜷缩在飞艇的两端。远离北奥众人的战斗之地。

轮机室已经挤满了乘客。

有的人被流弹击中,倒在地上哀嚎。

北奥众人除了阿加斯被枪弹击中以外,其他人都未受伤。

琴此时站在一个士兵面前。

他是敌方的最后一个幸存者——马克。

“不,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马克端着枪,靠在墙角,不断变换着目标。

他的枪装满子弹,一枪未开。

从战斗开始,他就蜷缩在座椅下,躲过了阿加斯的旋风斩和流弹的袭击。

他看着众人向自己走来。

他知道他们不怕子弹。

能力者有独特的方法能够使皮肤变硬,连子弹都打不穿。

可是他不能放下武器,他被北奥众人的疯狂杀戮所震惊了。

他知道投降已经毫无用处。

他知道他见到了这些能力者展现能力。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活着。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求饶:

“我就要结婚了。我……我要回去我的故乡。我不能死在这里。”马克已经泪流满面。

“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

琴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阿加斯不由分说,走上前来,准备了结了他。

在马克眼中,浑身浴血的阿加斯此时仿佛一个恶魔。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我要回家!我就要结婚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阿加斯越来越近。

但是即便如此,马克还是不敢开枪。

他绝望地看着阿加斯,停止了哭诉,转而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未婚的妻子。

他扣下了扳机。

“住!!!!手!!!!”

一声清亮的呐喊震撼整个客舱。

仿佛神下达给世人的命令一般,这声呐喊制止了所有人。整个客舱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孩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动不动。

蜷缩在墙角的乘客们,准备自杀的马克,凶神一般步步紧逼的阿加斯,全部停了下来,就连窗外的云彩,也凝固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一个消瘦弱小的女人。

琴。

琴缓缓走向马克,伸出了手。

马可不由自主地将枪交给了琴。此时在他眼中,琴仿佛就是一个降世的女神。那冰冷而清澈的眼睛,散发着怜悯的光华。

“我们不会杀你。”琴对马克说道。

说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加斯和其他人。

没有任何异议,本来还想向年轻的家主灌输些诸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之类概念的卡尔也偃旗息鼓,寂然无声了。

罗兰走上前来,赞许地看着琴。

“你和乘客们呆在一起吧,等飞艇降落之后就回家吧。”琴对马克说道:“我们不是杀人狂魔,我们是诺德家族的人。”

“各位乘客,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刚才的战斗是一场意外。希望大家冷静。尽量处理好其他人的伤势。”罗兰对乘客们说着。

“谢谢……谢谢……”马克喜极而泣。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此强烈,全身僵硬的肌肉突然得到了松弛的命令,让他瞬间瘫软在地上。

但是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不好了,我的同伴刚才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马克看向地上的一滩烂肉,那是被阿加斯绞碎的凶眼士兵,他的尸体附近有一个信号发射器。上面的红色小灯正在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军队的增援可能会很快到达。”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后,舷窗之外,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下至上,浮现出来。

那个庞然大物先是露出了它坚硬的铁质船壳底部。然后,很快露出了它的舷窗。

漆黑的炮口正对准北奥众人的飞艇。

下一秒,万炮齐发。

马克被击中,炮弹洞穿身体,他缓缓倒下,渐渐失神的大脑想不明白敌人究竟是谁。

“苏菲,再见了……”

第二十八章 阿加斯之死

来不及卧倒,客舱内众人已经纷纷中弹。即便侥幸没有中弹,也被气浪击飞。

鲜血涂满墙壁。

罗兰第一时间将琴扑倒在地。而琴却盯着窗口的男人悲痛的大喊着:“阿加斯!!”

阿加斯巨大的身躯挡在窗口,身中数弹。已经被打成筛子。

隆隆炮声震耳欲聋。玻璃破碎的声音,乘客的嚎叫声,小孩的哭声。在一瞬间响起。客舱内乱作一团。

无数炮弹洞穿了飞艇,从另一侧飞了出去。

这些机炮虽然陈旧,都是前文明时代的产物。但威力却是不俗。炮口径12厘米,发射圆形铅弹。

“凯文,掩护!”

罗兰话音刚落,只见船舱的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蓝色的光亮法阵,法阵圆形发光,中央有一个六芒星,周围咒文无数,正在加速旋转。

凯文躺在下方,单手托举着这个咒文,指向敌船。

随着一声大喝,无数冰箭从法阵中激射而出。沿着敌船的船头到船尾,一番扫射。直打得舷窗尽毁,玻璃乱飞,对方的舰炮立刻哑了火。

d级念技:寒冰箭阵

罗兰趁机扑向阿加斯。只见卡尔浑身多处中弹,鲜血正在喷射状涌出。

在遇袭的那一瞬间,是阿加斯挡在窗口,为身后的两人挡住了大量的子弹,子弹嵌在他结实的肌肉里,楞是没有射穿。

罗兰连忙双掌按在他胸前,催动一束白光向阿加斯包裹而去。

d级念技:圣光术

罗兰是个技巧娴熟的治疗者。

虽然阿加斯伤势严重,但是罗兰还是可以救治的,只见他双手金光大盛,白光涌向阿加斯的身体。

可是却只见金光一接触到阿加斯身体,就立刻消失,无论罗兰如何催动,也无法治疗他的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血流不止。

“这是……子弹里带有刻石!”罗兰绝望地说道。

仔细观察阿加斯身上的伤口就可以看到,在最大的弹孔附近还有几个小弹孔,那是破碎的刻石被打入阿加斯身体造成的。还有些破碎的刻石露出一半在外,琴拔出这些石头,只见石头通体黑色,呈圆锥形,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能量。

由于琴是普通人,所以没有被压制念能力的顾虑。她可以接触刻石,而罗兰就不行。

刻石是一种宝石,能够起到隔绝、屏蔽念能力的作用。用刻石够制作子弹,被击中的人无法使用能力,也无法被念力治疗。但这是一种非常稀有而昂贵的宝石,极少有人会慷慨到拿来做子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这样凶残的敌人。显然对方已经知道己方有强力的治疗者,所以才不惜用刻石做子弹确保有效杀伤。

一般而言,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用常规的方法进行手术,取出刻石之后再用念能力进行治疗。

可是当下情势紧迫,根本无法进行外科手术。

罗兰和琴用手使劲捂着阿加斯的伤口,但是依然于事无补。

阿加斯圆睁着双眼,不断地咳出鲜血,他看着身旁哭泣的大小姐琴,艰难地说道:

“就算我们练成钢筋铁骨,也敌不过这些越来越强大的武器和能力者。大小姐,你要走的必然是一条艰辛无比的路啊。因为,我们武者,已经……被时代遗弃了。”

阿加斯悲悯地看着这个他放心不下的小姑娘,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琴的心中翻江倒海,阿加斯曾经对他的教导和关照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那些练习武技的岁月里,阿加斯也是她的导师之一。他总是严苛地执行着定下的训练计划,从不允许琴有一丝懈怠,有时琴会因此受伤,而承受很多皮肉之苦,可是琴却没有丝毫怨言,因为她知道阿加斯的严苛是为了她能够有所成就,而且她还知道在背地里是阿加斯不辞辛苦地收集疗伤的草药,却又假借她父亲的手交给自己…

琴和罗兰心中都在悲泣不已。

罗兰满心的悲痛都化为怒火,他回过头来,对凯文喊道:

“打它的气囊!”

凯文单手在空中虚握,就像抓着一支标枪一样。水汽萦绕在他手的周围,瞬间出现一个标枪一般的冰箭。

d级念技:冰枪术

凯文用力一掷,冰箭射向敌船的气球。就在即将击中时,冰箭如同撞到一层无形的墙壁,凭空碎裂。

“不行,有念力禁制。”凯文摇头道。

“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他们的埋伏?”罗兰面向卡尔问道。

“是云层的原因,云层里有念气屏蔽了我的感知”卡尔道:“他们早有准备。”

“他们的人员配置呢?”罗兰又问。

只见卡尔双手合十,放在面前,闭目不语,一道淡红的光圈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迅速展开。

d级念技:侦测

片刻,他开口说道:“四个能力者,一个在船舱,一个在舰尾轮机室,有一个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在船头甲板。还有一个……很模糊,无法感知。”

很模糊?那是什么概念?不过来不及继续追问,凯文的喊声打断了罗兰的思考。

“快看,他们要跳过来!”

跳过来?疯了不成。

罗兰透过舷窗向外看去,只见一群身着奇异蝙蝠装扮的人正从飞艇的舱门依次跳出,他们伸展开四肢,风立刻将他们的蝙蝠翅膀般的衣服吹得鼓胀起来。

那是翼装。一种北奥军方开发的空中作战的装备。这种装备展开以后就像一双蝙蝠的翼翅,能够提供一段时间的滑翔。但是这种装备的降落是一个大问题,历次试验,受试者受伤甚至死亡的几率极高。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列装。

没想到他们为了对付自己,竟然使出这种手段。

只见翼装人一一跳出舱门,借着风势从船头跳出落到自己船上,有的落在船头甲板,有的落在了船尾轮机室的外舱门处。

凯文念技再次催动,一串冰箭飞射过去,击落蝙蝠人无数。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已经登船。

船头和船尾轮机室此时已经有很多敌人,必须立即行动。

第二十九章 普通人的战斗

罗兰一拳击飞一个落在舷窗上的翼装人,然后回过头来果断地进行安排:“卡尔凯文,你们找机会到对方战舰上,消灭他们的能力者。我去船头甲板。大小姐,后舱轮机室就拜托你了。”

此时飞艇上哀鸿遍野,都是被舰炮击伤的平民在哭号。而琴正看着地上阿加斯的尸体,对于罗兰的说话恍若未闻。

琴的手在战抖。

她被阿加斯临终时的话影响了。这个像他导师一般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出了如此绝望的话,让琴也不由得心中巨震。

她虽然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和能力多样、威力强大的能力者对抗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但是现在亲眼见到阿加斯战死,而且还吐露了如此绝望的话语,对这条路的艰难更加深了一重理解,心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她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罗兰看出琴的恍惚,他一把抓住琴的肩膀,使劲地摇动着,摇得琴不得不回过神来,绷紧肌肉对抗罗兰的摇动。

罗兰盯着她的眼睛:“琴,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是已经向我证明过了吗?你能够战胜能力者!”

琴也盯着罗兰的眼睛,那双桃花眼此时却显得如此可靠,仿佛从中射出一丝光芒,将自信注入琴的心中,让琴不由得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种柔弱而坚韧的力量重新苏醒。

琴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罗兰也松了一口气。他向其他人点了一下头,示意大家开始行动。

众人立刻分散而去。

客舱内只留下琴,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飞艇后方轮机室的内舱门被嘭的一声撞开,无数翼装人涌进了客舱。

他们的武器有刀也有枪,身形消瘦——为了能够穿着翼装飞行,他们都是从军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体重较轻的军人。

他们虽然没有魁梧的身材,却依然有着不俗的战斗能力。

当他们涌进客舱,除了看到满地的尸体之外,只看到了一个白衣素裹的少女。

他们不由得一愣,不禁为琴的冷艳气质所阻,而驻足原地,以至于后面的人都难以进入。

摘下帽子的琴金色长发随风飘逸,更显冷艳高雅。

但是只楞了一瞬,带头人就醒悟过来,他发出了攻击的呐喊:“是敌人!干掉她!”。

仿佛足球赛开场的哨声,这一声呐喊惊醒了众人,翼装斗士们向琴飞扑过来。

琴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让心中那种自信的力量迅速放大,大到能够激发自己的潜力。

这时她突然地睁开了眼睛,单手向前一探,已经避过迎面而来的刀锋,抓住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的手腕。

下一刻对方已经旋转着飞了出去。在空中飞行时他还心生疑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浮空的,但是当他落地的时候,那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就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一摔仿佛从十层高楼落下一般,直接让他脏腑翻腾,筋断骨折。

琴以如游鱼一般的身法,在众人之间穿梭,每与一人擦肩而过,都会传出一声骨骼和关节发出的咔咔脆响,夹杂着对方的哀嚎,听得人一身冷意。

擦肩而过的人,不是被狠狠地摔砸在地,就是四肢各处关节以不可恢复的诡异角度呈现出来。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们或痛苦,或恐惧,或愤怒,或诧异,在那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在外行人看来,定然觉得琴这个小姑娘臂力惊人,竟然能将比自己强壮数倍的敌人手臂折断,高高抛起。

而琴却并非使用蛮力做到这一切,他完全依靠娴熟的借力用力的技巧,不断地化解着对方的进攻,同时扭曲、改变他们发力的方向,让他们用自己的力量折断自己身体的各处关节。

但是如果只靠这一点,还不能应付所有的情况。

在那些不能借力用力的时候,她会以自己的优势力量对抗对方的弱势力量——比如用全身的力量对抗对方手臂的力量,以此达到摧筋断骨的效果。这正是她战胜罗兰的技巧的核心。

她以高超的格斗技术,不断地击倒一个又一个比她更为强壮的对手。

一时间客舱内哀鸿遍野,敌人来势受阻,手忙脚乱。

但是即便琴并不依赖力量,也受限于自身的身体素质——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而无法长时间保持这样流畅的战斗。

不一会,她就大汗淋漓。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下来。

地上已经躺倒了十几个人。他们有的昏迷,有的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虽然这些哀嚎对那些依然站立的敌人有很强的心理震慑效果,但是他们依然悍不惧死地向琴冲来。

因为他们毕竟是军人,而不是剪径毛贼。因为他们看出琴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也因为他们想起悬赏的金额和出发前队长许诺的巨额报酬,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们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所以它们再次呐喊着冲了上来。气势汹汹,如出笼的野兽。

这是琴首次遭遇如此艰苦的战斗,其实她并未经历过几次实战,而这一次,绝对是最艰苦的一次。

柔拳本来就不适合以一敌众,幸亏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琴不用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而且对方为了避免误伤同伴而未使用枪械,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太过吃力了一些。

她本以为对方会在同伴的惨叫声中退却,却没有想到,他们是如此的顽强。

琴且战且退,她已经被迫开始使用残破的客舱中的物体作为武器,防御对方的进攻。

不一会,琴已经被逼退到客舱的中央。

就在一次大力的挥砍之中,她突然地被脚下凌乱的尸体绊倒。本来被她阻在一处的敌人也解放了出来,眼看就要围上来。琴心中大惊,她突然地感觉到了危险,一种死亡的危险。

那种不自信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我能够做到吗?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敌人们已经高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三十章 阿加斯的遗志

下一刻,琴就要身首异处。

但是就在这时一道斧影横空划过,琴面前的敌人被从中切成两段,几具尸体倒下,露出他们身后一个魁梧的身影。

这是一副怎样的身躯啊,浑身血迹已经干成黑褐色。衣服破破烂烂,布满了弹孔,体表的肌肉也有多处被撕裂,但是就是这样一副残破的躯体,竟然站了起来。就像一具僵尸。

下一刻,他双手一摆,手中的大斧借助惯性高举起来,摆出了一个势如山岳的姿势。那一看就是修炼多年才能达到的武者的极高境界,一看就知道绝非庸者的战斗姿态。

旋风斩!

这个巨大的僵尸开始了疯狂的杀戮。他像一个锈蚀的机器一般,收割着身边密集的敌人。枪声响了,面对这样恐怖的敌人,对方已经顾不得照顾同伴。无数子弹和刀刃落在他身上,有的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恍然不觉。

一只手已经在乱战中被斩断,飞向空中。但是他弃之如敝帚。

这个杀神一般的男人在客舱中横冲直撞,带着一身的已经没入肌肤的残刀断戟,斩杀敌人无数!

一时间,哀嚎声再次爆发。不同于琴所制造的有规律的哀嚎,这是一种密集的撕心裂肺的哀嚎。被他的双斧划过的躯体皆是立刻四分五裂,就像一把电锯一样收割一簇火腿一样疯狂。

鲜血和碎肉瞬间四散飞舞。充斥了整个客舱。

空气中都悬浮着一层红色的颗粒。

琴看着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而出的僵尸杀人机器。泪水涌上了眼眶。

这个僵尸杀神不是别人,正是阿加斯。

他以残破之躯,濒死之体,再次创造了惊人的一幕。

几秒钟后,他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生命力。但这几秒已经足以写入北奥陆军第四军的战史。

他的动作终于越来越慢,就像一部锈蚀的机器。他的喉咙里发出沉闷而粗重的喘息。他弓着腰,以仅有的一只手,用斧子支撑着地面。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背后插着数把断刀断剑。

他用那双铜铃般的血红双眼瞪视着拥挤在轮机室门口的敌人,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正屁滚尿流地向后逃窜。

他就那样站立着,就像一个雕塑,像一个守卫。捍卫着身后人的安全、信心,和尊严。

他终于真正地死去了。站着死去了。

琴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她的恐惧、自我怀疑已经全然消失,阿加斯虽然为武者的命运感到悲凉,感到失望和痛苦,但是他最后的战斗却在用行动诠释着武者的精神和力量。

那种对命运的不屈抗争,所迸发出的强大力量,无人能比。

这些已经足以让琴重拾信心。

她紧了紧缠在手上的绷带,迈开大步,向敌人冲去。

此时在船头的甲板上,罗兰和卡尔、凯文已经收割了全部的杂兵。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同样拿着大剑,满身铠甲的人。他身材魁梧,和阿加斯有一拼。

他的红色头发一根根倔犟地矗立着,远远看去,就像头上燃烧起了一团火焰。

他正双手拄着大剑,看着罗兰等人。

在罗兰等人动手清杂兵的时候,他一直在嚼着嘴里的草根,那是一种具有致幻物质的植物。

就这样,直到登船的蝙蝠人全灭,他才缓缓拔出插在甲板上的大剑,表情认真了几分。

“你们先走,按计划行事,我来对付他”罗兰拔出大剑,高举过头:

“敌船上情况复杂,你们要小心。”

卡尔和凯文对视一眼,狞笑着说道:

“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说罢,卡尔单手向凯文一伸,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臂抓住了凯文一般,随着卡尔的胳膊一抡,凯文就被抛到了敌船上。

卡尔随后一跃,就像一片落叶,慢慢地飘落到敌船的侧弦甲板上。

“好漂亮的“控”!”一直好整以暇的红发男子发出一声惊叹:“不过,作为一个破坏系能力者,却修炼“控”,真的没问题吗?”红发大剑男子看着卡尔飞走,啧啧说道。

“不劳阁下操心了。现在我们该解决我们的事情了。”

罗兰大剑一荡,重新高举。

“报上名来。杀死一个无名之辈,对于念师来说毫无荣誉感可言。”

“c级念师,列王守卫莱昂。”

罗兰一愣:“你也是念师?”

莱昂吐出嘴里的草根:

“我不但是念师,我还知道,你是d级念师,亲和系能力者。”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你的考核官。”莱昂大剑一挥,向罗兰直劈下来。

罗兰本能地格挡,双剑相接之时,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罗兰全身都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脚下的甲板瞬间被他踩断了两块。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跳出:这是个强敌!

敌舰。

一团烟雾,在指挥室中渐渐凝聚。

指挥室的中央座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的脸上带着面具。

正坐在椅子里,单手支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烟雾在他面前凝聚成实体,马克西姆出现在他面前。

刚才卡尔用侦测侦察到的一个模糊的能力者,就是化为烟雾的马克西姆,原来他并没有死,而是化为烟雾飘到了炮船上。

马克西姆一见到他,立刻单膝跪下,毕恭毕敬的说道:

“旅长,竟然连您都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九军的第一旅的队长。

第九军下设三个旅,第一旅长名为夜枭,上校军衔。

“没想到啊,在这里竟然能够碰到你,而且,还是惨败的你。”夜枭的语气充满戏谑和挖苦。

马克西姆脸上肌肉跳动了几下。惭愧地低下头去。

“不过,考虑到他们的身份。你输得也不冤枉。”

马克西姆心下稍宽,依然低着头,聆听训示。

“因为他们是诺德家族的逃亡者。”

“诺德家族?三大家族之一的诺德家族,那个阴谋叛变而遭灭门的家族?”

“不错,因为谋反,诺德家族已经被灭门,但是这一小撮诺德家族中的精英还是逃脱了。其中包括诺德家族的最后血脉——琴·诺德。”

“那个金发小女孩!”马克西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琴的样貌。难怪在和她接触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一丝的王者气质。原来她出身如此显赫的家族。

夜枭此时正透过舷窗,看着对面残破的飞艇的船首甲板上,罗兰和莱昂的战斗。

“也许用不着我出手了。”

第三十一章 念师间的战斗

莱昂的攻击力奇高,而且和阿加斯一样,是只攻不守的打法。

没想到罗兰也一改往日的风格,和莱昂打起对攻。

幸亏二人都身着重甲,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但是依然伤痕累累。

莱昂以极高的攻击力,瞬间冲破罗兰的护身念气,而罗兰则以高超的技巧不断寻找机会攻击对方防守薄弱之处,一时间二人不相上下。

虽然如此,但是相比之下,善于治疗和辅助,而非搏杀的罗兰还是渐渐落于下风。

堪堪打了二十几个回合,罗兰终于在对方的一次大力劈砍之下被击退,被迫退到甲板前端的船首雕像处,他后背靠着船首像,离坠落飞艇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幕在几个小时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只不过那时站在这里的是琴。

以罗兰这一身重甲,如果真的坠落飞艇,即便卡尔飞回来救他也拉不动他。

“去死吧!”

莱昂大剑高举,势如破竹地砍下。

大剑切断了飘荡在空中的两条绳索。但是同时来势也被阻了半分。

那些绳索,正是琴在与罗兰比试时所利用的道具。罗兰故技重施,借花献佛,竟然大获成功。

就是这半分之差,已经能够决定胜负。

罗兰大剑回收,双手交错反握剑柄,以一种利于近战的姿势握持,挺身向莱昂刺去。

“休想!”从手上感到滞涩时,莱昂已经在心中大呼糟糕,见到罗兰这个架势,莱昂也是爆发出了全部的潜能。

他瞬间爆发出全身的念气,在体表形成一层厚厚的保护层,念气的浓度甚至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他要用这拿手的绝技:“硬”,硬抗罗兰的近身一刺。

硬是一种念力的应用技巧,可以将念气包裹住身体,并使之形成坚硬的结构,用以对抗冲击,会“硬”的能力者才敢于和其他能力者肉搏,不然就如同赤身裸体上战场一般。

从莱昂之前和罗兰的过招之中,他已经判断出罗兰作为d级能力者,“硬”水平很低。他能够勉力维持,全凭剑法高明。

而此时罗兰近身刺击,由于发力距离短,无法达到最大动能,攻击力必然大打折扣。所以在他的计算中,罗兰这一刺必然会被自己的“硬”挡下。

他的大剑已经挣脱绳索的束缚,直奔罗兰的头盔而去。即便没有念气包裹——因为他把所有的念气都用于防守——单纯以力量也能劈开罗兰的头盔,对他造成致命伤。

但是他失算了。

罗兰的长剑急刺过来的一瞬间突然念气暴涨,整个人念压都不同以往。长剑轻易地穿过了莱昂那浓厚的念力防护层,刺穿了他的护身甲,插入他的肋间。

而他的大剑还未落到罗兰头上。

剧烈的疼痛让莱昂手上力量顿时撤去。大剑方向偏转,顺着罗兰的头盔滑下,砍在罗兰的护肩上,虽然也造成了很重的伤势,但是不会致命。

“你……”莱昂大剑脱手,退了几步,颓然坐在地上。

鲜血从他肋间像自来水一样地流出,他看了一眼伤口,伤口颇深,即便是罗兰为他治疗,也是无力回天了。

于是他苦笑了一下,连用手捂一下也没有做。就那样坐在那里,任由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眼中的光芒迅速地消散着。

“你……是怎么回事?”

罗兰捂着伤口,圣光术再次发动。

“对不起,其实我也是c级。虽然我成为念师的时候是d级,但是这几个月让我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我……升级了。”

“真是没想到……”莱昂再次苦笑了一下。自己还是小看了他,正是因为对他的了解,让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一直以为他是d级能力者,而罗兰也在战斗开始时压抑着自己的念气,让莱昂没有发现他的真实实力。直到最后一刻,罗兰才爆发。一击成功。

所以罗兰能够以一击穿透对方的念力防护,那一瞬间,罗兰的念力强度暴涨一倍,远远超出了莱昂的预判。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结果。

“你我同为念师,你何必要对我苦苦相逼呢?”罗兰问道。

“呵呵……各为其主罢了,就算是念师,我们也不能摆脱这俗世不是吗?我毕竟是列王守卫的一员……这一次的指挥官是夜枭,他可比我厉害百倍,你们都不是对手,能逃……就逃吧……”莱昂从地上捡起开战前嚼了半截的草根,重新放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罗兰发出了一声叹息。

转头看向敌舰前部的一个舷窗。从开战以来,他就感觉到那里有一丝不善的气息,很可能有人在那里观察着自己。而且对方的实力……显然在自己之上。看来正是莱昂所说的指挥官夜枭。

罗兰不由得为登上敌舰的卡尔和凯文担心。

“竟然赢了,果然不愧是罗兰。”敌舰上,夜枭看着舷窗外的景象啧啧低语道。

同一时刻,在敌舰上,凯文和卡尔正面对敌舰船舱中的一众敌人。

“区区两人,就敢闯到这里来?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冷笑着。

没有答话,卡尔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已经抬起了双手,在他的双手中,两个火球正在凝聚。两团炽热激烈的能量在手中碰撞,试图挣脱卡尔手中力场的束缚。

同时卡尔身上泛起淡淡的红光,仿佛有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包裹着他的身体。

“是破坏系的,他的攻击一定很强,不要给他时间蓄力!冲上去干掉他!”小头目已经看出卡尔手中的火球威力之巨大,但是这两团东西显然需要很长时间来聚集,因此他当机立断地大喊道。

船舱中爆发出一阵怒喝,众人向卡尔凯文二人冲了过去。枪声大作,各种短兵器也向二人疾飞而来。

“极寒冷锋!”凯文一声低喝。

c级念技,极寒冷锋,以冷气包裹自己身周的一定范围的空间,进入这个范围的敌人都会被冻结。

第三十二章 卡尔

这是凯文习得的最高等级的念技,也是他的唯一一个c级念技。

只见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团白雾,快速向周围扩散开去。空中瞬间响起冰冻结的声音,还有子弹被无数冰颗粒阻挡的噗噗爆鸣声。

一瞬间,在空中,出现了一个个的小冰球,那是穿过寒冰雾气的子弹,被冰颗粒阻挡。掉落到地上。

有几个人已经腾空,马上就要接近卡尔凯文二人。但他们只感觉一阵冷气扑面而来,顿时体表一阵刺痛,一层薄薄的冰已经覆盖在身上。他们又被这冷风推得倒飞回去。

那些冲锋而来的敌人,也在进入寒冰雾气中时,感到脚步都变得缓慢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步履维艰。

卡尔手中的火球越聚越大。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众人惊讶地看着他们。却难以靠近。

只见卡尔身边空气都为之扭动起来,而形成一个热气蒸腾的圈,在这个圈外,就是凯文的寒冰屏障,那是一种冰冷的雾气,能够使冲入其中的人冻僵,使飞行道具受阻。

卡尔手中的火球已经聚集到极限。

而敌人却还没有冲到跟前,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恐惧地转头奔逃。

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极寒冷锋一方面阻止了他们靠近,另一方面,又在他们逃走的时候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卡尔的两个火球出手。

“烈炎弹!”

c级念技烈焰弹,范围攻击,攻击力极高,唯一的缺点是需要很长时间蓄力,并且蓄力过程中声势浩大,很难不成为对方集火的目标。

两颗炽热的火球,犹如两颗陨石一般,飞向众人。

轰!船体被炸出两个大洞,冷风瞬间灌入了客舱。

浓烟散尽,卡尔和凯文站在一地焦臭的尸体之上。

“真是的,每次都要搞出这么大动静。”一边用冰枪术收割着残余的敌人,凯文一边抱怨道。

“不是让你早点冻住他们吗?就是因为你慢慢腾腾的,让他们分散得这么远,我才不得不扩大攻击范围。”

卡尔双手火焰升腾,不断放出小火球,击杀冲来的残兵,一边说道。

“要不下次你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又不是靶子,他们是会动的!”

一转眼,二人已经把整个船舱收拾一空,满地的尸体,有的还带着火苗,空气中一股焦臭味道。

“哼,一点都不谦虚,你这样还怎么能进步,我看我得考虑下跟别人合作比较好……”卡尔摇摇头说道。

此时二人相对而立。凯文所站的位置靠近船头,卡尔靠近船尾。

就在这时,凯文突然看见卡尔脸上的表情急遽地变化。

他目光的焦点落在自己身后:“小心!”

砰的一声闷响,凯文身后的舱门突然爆开,只见一条粉尘构成的蛇形烟雾喷薄而出,直射向凯文,速度极快。

凯文心中一凛:“完了!”这一次攻击,自己完全没有防备。连护体的念气都只维持在较低的程度。

而从这攻击性极强的念气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么强的攻击,自己肯定是挡不下来的。

但是他却在一秒之后惊讶地发现,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接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卡尔双手前伸,掌中凝聚念气,挡住了那一条蛇一般的烟雾。手上冒出一股黑烟。

“什么人!”凯文急忙运起念气,冲到卡尔身前。一串寒冰箭飞射进漆黑的船首室,寒冰箭如中败絮,发出几声闷响。

凯文感觉到船首仓内有一股强大的念压,正在向自己袭来。

“卡尔!退后!”凯文的视线一直不敢离开舱门,他感觉到身后的卡尔没有移动,他催促道。

“卡尔!快走啊!”

但当他的催促没有奏效时,他感觉到一丝不妙。他回头看向卡尔。

只见卡尔依然保持着双手叠放,向前推出的姿势,他眼神中充满了惊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前。

他的双手一片焦黑,与双手位置水平的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泉涌,伤口的边缘还正在不断腐蚀,根本无法止血。

原来那条蛇形烟雾轻易地就腐蚀了卡尔双手上凝聚出的念气,穿透了他的护体念气,已经击中了他的胸前要害之处。

“不!”凯文痛心疾首地大喊。

卡尔颓然倒地。

凯文连忙扶住卡尔,用手去捂他的伤口,已经顾不上身后的舱门中那强大的敌人。

“罗兰!罗兰!快来啊!卡尔要死了……”凯文焦急地冲着外面大喊。

但是此时两船相距已经越来越远,罗兰不可能听到他的呼喊。

而且罗兰与莱昂的战斗也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他完全不可能过来进行抢救。

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舱门中走出,站在了凯文的身后。

“真令我失望,竟然连这招都挡不下来。”夜枭站在凯文身后,看着地上的卡尔。露出他的尖牙冷笑着。

他的身后站着烟雾缭绕的马克西姆。

“你要去哪?我的孩子。”感觉到凯文的愤怒,和他要立刻拼命的念力波动。夜枭的念压骤然而出,压得凯文喘不过气来。

凯文虽然很想为卡尔报仇,可是就算他此时极尽愤怒,但是依然无法冲破对方的念力压制,连转身都做不到。

他毕竟年纪较轻,虽然在念力上很有天赋,但是修为尚浅,在夜枭这样的成名的能力者面前,还是稚嫩如孩童一般。

“看来是喝不上……你的酒了”卡尔说道。

“不要死,卡尔,我一定会救你的……”

“还真是顽强。”夜枭嘀咕了一句。

“我跟你拼了!”凯文怒吼着冲向夜枭。

“年轻人就是这么充满活力,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夜枭念压再度释放,将凯文再次压制在地面上,动都不能动,“如果我给你个机会救你的朋友,你会如何选择呢?”

“你……你说什么?”

“你们能力都不差,死了太可惜了,我可以杀他,也可以救他,要看你怎么做了。”

“……”

“求我吧,你求我,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第三十三章 超级烈炎弹

凯文犹豫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飞艇,罗兰、阿加斯和琴还在那里战斗着。

而卡尔还在流血不止,显然撑不了多久了。

凯文咬咬牙,做出了决定:“我……我求你,救救他。”

“哈哈哈,真是像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让我想想,要不要放过他呢?”

夜枭伸手指在额头揉了揉,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狞笑着说道:“还是杀了吧。”

说着又是一条烟蛇射向地上的卡尔。

“不!你这个混蛋!”

卡尔再次被击中,整个人都被烟尘瞬间包裹。烟尘一落到他身上就开始剧烈地腐蚀他的身体,一瞬间就像被火焰灼烧一般身体表面破溃得不成样子。

卡尔却没有立刻死去,他看着夜枭,似乎想说些什么。

“哦?还没死?真是生命力顽强的家伙。”夜枭看着他,正要再来一击。但卡尔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有……我有……一件……”

夜枭好奇地听着。

“我有一件……礼物。”

卡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好奇感袭上夜枭的心头。他注意到,卡尔放在胸前的手并没有按住自己的伤口,而是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如此紧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紧紧地握着?

夜枭蹲在卡尔面前,开始扣他的手指头。

食指、中指、无名指……。

卡尔双手紧紧地攥着,夜枭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掰开了卡尔的手指。

卡尔的手心里,除了鲜血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小球,小球散发着耀眼的红光,一种前所未见的强大能量,正在其中涌动着。

炽热的温度已经把卡尔的手烧得焦黑,不用靠近这个小球,夜枭已经感受到皮肤迅速干燥,体表的护体念气在不安地波动着。

b级念技:超级烈炎弹。这是比烈炎弹更强的火焰炸弹,体积更小,速度更快,爆炸力更强,但所需的蓄力时间也更多。但是这个念技已经超过他自身的等级,作为一个d级能力者,跨两级释放b级念技,靠的不仅仅是他自身的能力,还有临死前的强大心念。

此时,还差一些,才能最终成型。未成形的超级烈炎弹,爆炸力并不强。

还需要更强,还需要一点时间。

卡尔无法加速这个过程。

“哦!no!”看到这颗小型核弹一般的危险物品,就算是白痴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夜枭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飞艇的船舷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双腿一滞,回头一看,凯文已经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要去哪?我的大人?”凯文身下的地面,暴起一团寒冰,就像野兽的利爪,紧紧“抓住”了凯文的身体和夜枭的大腿。正是d级念技小冰莲。

D级念技根本不能困住夜枭,最多只能拖住1-2秒,但是就是这点时间已经足够。

夜枭看向马克西姆,只见他已经化为一团烟雾飞出了飞艇,跑得比狗都快。

“不!!!”夜枭的惊叫响彻甲板。

一声巨响,帝国军的黑色飞艇战舰从侧弦甲板上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焰。

火焰嘭地一声展开到比飞艇的体积还大,又瞬间收缩了回来。

飞艇中间的部分,已经被烧成一块焦炭。

整个飞艇,犹如一颗西沉的太阳,开始向大海快速地坠去。

第三十四章 罗兰的背叛

飞艇在空中飞行着。

罗兰看着黑色炮舰化为一团火球,在远处渐渐下坠。他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悲伤的表情。

这时,在他身后,一团烟雾正在渐渐成型。

马克西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船首甲板上。

“好险。差一点就回不来了。”马克西姆说道。

“回来?你应该是属于那艘船的。”罗兰看着马克西姆,抽出了自己的大剑。

“不要这样,我们已经没有必要打斗了。一切都结束了,罗兰。”马克西姆摊开双手,说道:“炮艇已经坠毁了,旅长夜枭也死了。你的小队队员也已经全部阵亡了,现在你的情况也不乐观。”

马克西姆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势。

他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可见罗兰经过刚才的激烈的战斗,念力消耗之巨,他已经无法对自己进行充分的治疗。

“你肯就此放手?”

“当然,我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况且刚才我们已经分过胜负了。我输了,我心服口服。”马克西姆诚恳地说道:

“保存自己的实力,不去冒险,是我的原则,也是我能够多次出入战场而现在还活着的原因。我们只有这一艘飞艇了,我只希望能够在飞艇飞到最近的空港之后安全地登上陆地。”

罗兰此时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与莱昂的战斗并没有那么轻松。所以能够避免争斗那是最好的选择,于是罗兰接受了马克西姆的建议。

“好吧,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但是如果你敢对我们使什么花招,我就算死,也会把你拖入地狱。”

罗兰依靠着船舷坐了下来,他现在急需恢复念力。马克西姆也在对面的船舷下坐了下来,经过刚才的两次化身,他的念力消耗也非常巨大,不得不赶快抓紧时间恢复。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我相信,通过你的手下的表现,我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了。”

“他们不是我的手下。”

马克西姆不解地看着罗兰。

“他们是我的朋友。”

罗兰沉痛地说道。说完他转头看向船舷外正拖着巨大的浓烟坠落下去的飞艇。那正是夜枭乘坐的炮舰,在卡尔临死前释放的超级烈炎弹巨大的威力下被烧毁了。虽然气囊中充满的是惰性气体不会燃烧,但是气囊本身和船体的很多东西都是可燃物。

现在那个炮艇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火球。正向下方的海面坠去,那海洋中有一大片浓雾,略显诡异,但是罗兰此时无心仔细观察。

“我有一个提议。”沉默了一会,马克西姆开口说道:“诺德家族已经完了,罗兰,你是聪明人。”

“什么意思?”

“呵呵。”马克西姆笑笑:“诺德家族已经被灭了,你们又何苦拼死护着最后的一颗独苗呢?”

罗兰沉默不语。

“在琴身上有一件宝物,叫做英灵永逝吧,那是诺德家族的传家之宝,只要得到了这个东西,对能力者来说可谓如虎添翼。就算交给军方也能换来无法估量的财富。”

罗兰依旧沉默着,仿佛正在思考。

“而琴本身被通缉的赏金也有50万……”

见罗兰不语,马克西姆继续道:“英灵永逝和50万赏金,我们分了如何?我可以吃亏一点,英灵永逝就让给你,我把琴带走。你看如何?”

罗兰微笑了一下,却不答话。

马克西姆没有得到罗兰的回应,却并不在意,相反地,他突然爆发出一阵自嘲的苦笑:“哈哈哈,你看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呀,真是糊涂了。我差点忘了,你可是个骑士,你有你的骑士精神和名声,如果让你把琴交给军方你肯定是不肯的吧。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这么做。”

马克西姆其实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因为罗兰的骑士精神他是有所耳闻的。

“不如我换一个提议。”马克西姆收起了笑容,坐直了身子,向罗兰靠近了一些:

“琴是个普通人,她是保不住这宝物的,你也心知肚明。”

“只要她带着这宝物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不如你将它交给我,而我可以给你们100——不!给你们500万金币,用这些钱,你们可以逃到东方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去开始新的生活,而我也会立刻放弃,不再趟这浑水,我会在最近的空港下船,返回北奥,向我的上级报告说你们已经死在这北亚海上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追捕你们。怎么样?”

罗兰仍在思考着。

“拜托,罗兰,你已经尽力了,你能护送她来到这东方的海域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只要英灵永逝还在琴这里,就会有无数追杀者。把它交给我,你们就能在东方大陆展开新的生活,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吗?”

“还是说,难道你是想自己独吞?”马克西姆微眯着眼睛,讽刺地看着罗兰。

罗兰似乎是被说动了,他无视了马克西姆的质疑,突然问道:“你能保证回去后不泄露我们的行踪?”

马克西姆一听罗兰有松口的意思,连忙拍着胸脯应承:“我可以立下生死誓约!你也知道,我们念师一旦立了誓约就不能破誓,否则后果那是相当的严重。”

罗兰又问:“你身上有那么多金币?”

马克西姆连忙道:“我可以在最近的空港转账!只要有帝国银行,就能转账。”

“好,500万!就这么说定了。”

“这就对了,罗兰你果然是聪明人。”

罗兰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客舱走去:“来吧,我们去取英灵永逝。”

马克西姆也连忙跟了上来。

当他走近舱门的时候,罗兰已经进入到黑暗的客舱。就在马克西姆一只手扶住舱门要进入的时候,突然从舱门里射出一道金光,一把大剑破开黑暗,直奔马克西姆头顶而来。

这一剑从黑暗中袭来,又快又准,罗兰又用上了“光传动”——罗兰的移动念技,可谓防不胜防。但是马克西姆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关键时刻,他再次展现出了极高的生存技巧。只听他一声怪叫,双手从腰间抽出短刀,交叉挡在头顶,“当”的一声响,短刀被压得离头皮只有一寸,才堪堪接下了这突如其来的进攻。

第三十五章 我们的希望

他左手刀向前虚砍一刀,连忙翻身后跃,化为一团烟雾,腾空而起。

这种化为烟雾的能力名为“化身”,是亲和系能力者达到一定水平以后获得的新能力,能够将自己化为自己的亲和对象。

但是马克西姆的化身并不熟练,所以在危机时刻并不能立刻变成烟雾逃走。于是他险而又险地挡下罗兰的攻击,之后才化身为烟雾。

“罗兰!你干什么!”马克西姆在空中大喊。

罗兰一击不中,也甚感遗憾,他重新走出舱门:“真是抱歉,我改主意了。”

其实他从未想过背叛琴,刚才在船舷下听马克西姆说了那么多而没有立刻开打,是因为他正在借机恢复念力。他假装接受了马克西姆的条件,就是为了让他心生麻痹,以便此刻一招制敌。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几成念力,偷袭的一击却没有得手,不由得令罗兰心中一沉。

看来只能硬拼了。

“罗兰,我真是搞不明白,你,还有你这些实力强大的手下,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女孩如此忠心,难道就因为她是诺德家族的唯一血脉?诺德家族已经完了!完了!看看你的手下的下场!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追随那个女孩?”马克西姆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动罗兰,还差点被偷袭,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问我们为什么追随她?”罗兰拖着长剑,走到甲板中间。阳光从他背后打来,将他镀上一层金光,更显得高大。

“因为她是我们的希望!”

罗兰一剑挥下。两人冲到一处。

夕阳西沉,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在飞艇的轮机室之中。

琴已经战胜了所有的对手,她站在一地哭天喊地的人中央。

疲惫不堪。

但是她毕竟赢了。她来到阿加斯的尸体之前,抚合了他的眼睛。

阿加斯,你看到了吗?作为武者,我没有给你丢脸。

她步履蹒跚地走向舱门。

他要到甲板上看看罗兰、卡尔和凯文。

从刚才敌船坠毁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他们成功了。

她推开了舱门。

但是,没有预想中的三个人的欢呼场面。只有一幕她想都不敢想的场面:

罗兰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马克西姆的匕首。马克西姆站在他身旁,正在包裹自己的伤口。

“哦不!不!不!”

琴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稳,她扑倒在罗兰身前,按住他胸前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汩汩流出。

“罗兰!醒醒,快用你的能力,救活自己!”琴无助地呼喊着。

马克西姆倒退了几步,没有趁机偷袭,因为在他眼中,消灭了罗兰这个强敌,琴已不足为患。

刚才的激烈战斗还在他脑海之中,罗兰的临死反扑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罗兰的鲜血已经在地上流成一片,一袭白衣的琴跪坐在这一片红色之中,就像一片凋谢的花瓣,漂浮在红色的水中。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

她流下了眼泪。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落在船上的翼装人,没有被击杀的敌人,重新聚集了起来,他们来到了甲板上。

他们沉默不语地走向血腥之中茕茕孓立的琴。

黑色的翼装密密麻麻,犹如一团黑雾向琴覆盖而去。

罗兰战抖的嘴唇翕动:“对不起,我的小姐,你要保重,我恐怕……不能再守护你了。”

琴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

马克西姆包裹好了自己的伤口,他走到琴的面前:

“琴小姐,不要再做无用的抵抗了。现在你的家臣已经全军覆没。请你投降吧。”

琴没有理会他的话,此时任何声音都已经无法进入她的耳朵,她只是悲伤地看着濒死的罗兰。

“连他们这些强大的能力者都不是我们的敌手,你就更加不必说了。”

琴沉默着,她已经止住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怒火。

她要手刃马克西姆,为罗兰报仇。

她估算了一下与对方的距离,她在考虑能否使用柔拳一击制胜。

“琴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克西姆退后了一步,正好离开了琴的最佳攻击距离。

“我知道你想使用你独特的近身格斗技巧一击制胜。”

“我还知道,你没有念能力,你,只是个普通人。”

琴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对方知晓了。

原来马克西姆在之前曾经控制烟雾观察过琴和罗兰的战斗,所以他对罗兰和琴都有一定的了解,能够击杀罗兰,也正是因此。

并且通过他们的谈话,马克西姆得知了这个少女的秘密:

她没有念能力,她能够克敌制胜,全靠自身的武者素质,和名为“柔拳”的拳法技巧。

“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令人佩服了,以你的年纪,好好培养的话,本来前途无量,以后定能在武技上取得更高的成就,可惜了……”

马克西姆啧啧叹息:“罗兰是一个忠诚的骑士,也是一个很蠢的家伙,他不肯接受我的提议,最终换来这样的下场。琴小姐,你不想这样吧?”

“把你的英灵永逝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琴保持着凝望罗兰的姿势,一动不动。

罗兰双手握着琴的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在这一刻,生命已经完全流失,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就此死去。

就像一只受伤的豹,琴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那吼声由弱至强,带着无尽的怨恨、屈辱和不甘。尖锐而震耳欲聋的吼声突然地爆发出来,就像一场爆炸。

仿佛回应她的吼声,飞艇下方,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轮机室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飞艇剧烈的震动中,所有的人都摔倒在甲板上。

一片火光瞬间映红了云彩。

马克西姆看着琴手中的起爆器,目瞪口呆。

那是罗兰在临死时交给琴的。

是他吩咐卡尔在船底装上炸药,这就是卡尔之前的“工作”。

因为罗兰的死,琴作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定。

“你疯了吗?这是我们唯一的飞艇!”马克西姆大叫着。

第三十六章 大战马克西姆

船底大火燃起,飞艇已经岌岌可危。

翼装人再也顾不得琴,他们转身纷纷跳船。

这套简陋的翼装虽然不能着陆,但是能够在空中滑翔,落入海中还有一线生机。而呆在这燃烧的飞艇上,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飞艇的气球不会爆炸——因为里面充的不是可燃气体,而是一种惰性气体,但是浓烟已经呛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马克西姆也赶快从地上的一具翼装人尸体上扒衣服。

他虽然能够化身烟雾,但是不能持续很长的时间,前两次化身都险些遇难,第一次幸而着陆在炮艇上,第二次成功回到了这艘飞艇。

所以他也非常需要翼装。

琴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俯身扒衣服的时候,琴已经飞扑过来。

她血红的双眼令马克西姆心悸。

马克西姆匕首划过,试图逼开琴,但是被琴巧妙地避开,经过这次交锋,琴已经贴近马克西姆。

“没用的!我能够化身烟雾!你那些无聊的关节技能够对我怎么样?”

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和衣襟,但是马克西姆并不慌张,他已经对琴的技巧有所了解,知道琴主要使用借力打力的关节技制服对手。

而无论哪种关节技,在对付烟雾的时候,都是没有效果的。

你不可能掰断一团烟雾。

所以马克西姆有恃无恐。

周围浓烟滚滚,火焰越来越盛,气球开始漏气,飞艇开始倾斜。

马克西姆和琴滚落到甲板前端,幸而被船首像和栏杆挡住。

马克西姆匕首直握,向琴腹部刺去。

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动作,琴飞身跃起,巧妙地避开他右手的刺击,抓着他左手没有松开,身体在空中稍一旋转,已经绕上了他的手臂,右腿迈过马克西姆的头,飞身十字固形成。

只要稍一挺胯就能把马克西姆手臂关节折断。

马克西姆感觉到手肘上传来的剧痛,他冷笑一声:

“化身!!”

咔!

马克西姆手臂折断,碎裂的骨骼穿出皮肤,触目惊心。

“不!!!#&!@#”剧痛令马克西姆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同时再次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

为什么?为什么化身无效?

就在他刚才发动化身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念能力无法外放,就像被一种巨大的念压压制住一般。

虽然不知道琴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马克西姆毕竟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他在第一时间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不能使用念能力,那么就只能用肉体的力量对抗,琴毕竟只是个16岁的小女孩,马克西姆自信在力量上,自己有绝对优势。

马克西姆另一只手抓住琴的衣领,膝击琴侧腹部。

这一击命中的话,琴必定会肋骨骨折,无力再战。

但是琴已经预测了他的动作,在马克西姆膝击未达到最大动能的时候,琴已经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方,阻碍了他的进攻。

同时琴借力转移了位置,变成侧面压制。

面对马克西姆的数次拳脚进攻,琴就像一只狡兔一样变换位置,打断、阻挡马克西姆的拳脚,身影灵活,轻盈飘逸。

马克西姆在地面上本来就发力不充分,格斗技巧全都使不出来,被琴这样的打法弄得极其难受,总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慌乱之中,他再次被琴抓住了另一只手腕,琴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马克西姆仅剩的一只手上,两只手相互环扣,形成一个非常适合发力的结构。利用杠杆原理,轻松地将马克西姆手臂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啊!!!!”马克西姆疼得再次大叫。

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琴从头上方抛出,并想趁机站起来。

琴的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借着他抛飞自己的力量,从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绕过他的头,拿到了他的后背位置。

后背位置是最危险的位置,在近身格斗中,是最需要避免的。马克西姆抛飞琴本是一手好招,却没想到反而成了琴的助力。琴巧妙地借用马克西姆的力量,轻易地拿到了后背位置,现在,马克西姆已经完全落入了琴的掌控之中。

马克西姆只觉得喉咙一紧,衣襟被琴像绳子一样拉紧,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琴保持在他后背的位置,双腿控制他的身体,一只手紧紧拉住衣襟,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裤子,到达侧面位置,防止他逃脱。

马克西姆拼命地用力,但是双手俱废,身体又被牢牢地控制着,无论他如何用力挣扎,也逃不出琴的控制。

他还想催动念力,但是那股强大能量始终压制着自己的念力,念力在体内冲突着,但就是无法外放。

脖子上的衣襟越来越紧,血液已经无法流向大脑。他的脸涨得通红,双眼全是血丝。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看到了地狱的景象。

无数恶魔在他身边飞舞。天地一片漆黑。

几秒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几秒,他的身体开始本能地抽搐。那是自律神经在发挥作用。

能力者虽然有强大的能力,但是身体结构毕竟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琴所使用的绞技,阻止了他的大脑供血,数秒之内就会休克。

飞艇开始剧烈地爆炸,震动,飞艇的气球完全破损,多出漏气,艇身开始向另一侧倾斜,琴和马克西姆滚落到另一侧,虽然马克西姆全身抽搐,已经昏厥,但是琴依然没有放开绞住马克西姆的衣襟,十几秒后,马克西姆进入脑死亡状态,心跳也完全停止,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琴确定他是死得透透的了,不能再透了。才放开他。

整个过程仅有几分钟,整个过程中琴的动作流畅,简练,带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海鸥在甲板上跳来跳去。而正是这流畅优美的动作,让马克西姆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地死去了。

犹如死亡之舞。

琴松开手,掌心里一些黑色的碎块洒落出来。

那是刻石。

在阿加斯被刻石子弹击中时,琴曾努力地拔出阿加斯身上的刻石,虽然因为刻石碎片太多,最终无法救活阿加斯,但是那些刻石却被她留了下来。因为她没有念能力,所以刻石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而马克西姆就不同了。在琴施展近身搏斗技巧时,与刻石接触的马克西姆受到了刻石的压制。无法使用念能力,自然也无法化身。

就这样,久经沙场的c级能力者,屠杀者马克西姆,死在了一个16岁武者小女孩手上。

熊熊燃烧的飞艇快速地向大海坠落而去,身后拖着滚滚浓烟。就像一颗陨石。

浓烟滚滚的倾斜的甲板上,琴努力爬动着,她想抓住罗兰的手……

飞艇旋转着,坠入了海洋中的那一片迷雾里。

此时如果有人身处迷雾上方并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迷雾中存在着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广阔的大陆。

飞艇砸进一片浓密的森林里。火焰瞬间崩散、铺展开来,群鸟惊飞,气浪吹得树冠都晃动起来。火焰高高升起,又渐渐地消失……

第三十七章 飞艇坠毁

雪国,密语之森一个瀑布后的山洞中,雪痕正在熟睡。经过这几个小时的休息和药物的效果,他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睡梦里,他已经回到东芗村,在铁匠及其他与自家交好的人的帮助下,他已经成功把母亲从牢房中救了出来。一行人正向村子外面逃去。

但是跑着跑着,雪痕却突然发现母亲不在身边,他回头一看,母亲正站在村口,却不跟着他继续逃跑,而是对他挥挥手,就像以前每天早上目送他上学去一样。

雪痕对母亲大喊快逃,母亲却恍如未闻。

母亲身后的整个东芗村黢黑阴森,并且渐渐膨胀起来,房顶变得更高,树木诡异摇曳。整个村子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的嘴,眼看要把母亲一口吞下。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整个村子像一个巨大的撑破的气球一样爆碎开来,黑色的泥团到处飞溅,母亲也在这爆炸中不见了身影。

“不!”雪痕从噩梦中惊醒。

头痛欲裂。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依然迷迷糊糊的雪痕撸开手腕上的破布,看了看手镯,上面明灭着一个数字:“3”。

3点吗?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

我什么时候有了手表?

这朝霞也太红了一些吧……身旁瀑布上鲜艳的红光亮得刺眼。

我是不是该上学了?

他渐渐回过神来,这他妈不是手表,这是炸弹啊!已经倒数到3了啊!

瀑布上的也不是朝霞的光,是火光!

火光从瀑布外透进来,照得整个山洞一片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在梦中不成?

雪痕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确定不是梦中,他连忙从山洞中跳出。

山洞洞口距离下方深潭只有一两米高度,而且还有落脚之处,于是雪痕安然落地,从瀑布下方绕了出去,当他绕过瀑布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简直要瘫软在地。

只见距离瀑布百米之外的树林里火焰升腾,高过树梢。那红光就是这火焰发出。

树林这边,潭水周围是一片没有高大树木的空地,此时,这片空地上也已经撒满了残骸,有的还冒着烟,着着火。无数箱子、穿着黑色宽大服装的外国人的尸体撒满空地,很多已经烧焦。

抬头看去,空中还有一个大火球呈螺旋状缓缓飘落,看起来是一片燃烧着的巨大帆布。

天空中,飘荡着无数的大片的黑灰,就像下了一场黑雪。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到处可见奔逃的小动物。

整个景象犹如末日。

雪痕已经顾不得手上的炸弹倒数的事情,他被这末日景象吓呆了,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他沿着瀑布旁的山壁,向密林中跑了几百米,直到看到一个可供藏身的巨石,才停下来。

雪痕躲在巨石后面,定了定神,暂时还不确定那火焰是不是会越烧越旺,也不知道是否还会爆炸,所以雪痕不敢轻易过去。但是好奇心又阻止着他继续逃跑。

并且内心里有一种预感,感觉这个变故对他解救母亲会有帮助。

于是雪痕就这样在巨石后面躲了半个小时,一直在观察那里的情况,但仍然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国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几乎没有跨国的交通,也几乎没有民用飞行器,所以雪痕从小没有见过飞艇、热气球之类的飞行交通工具,所以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坠机的概念。

实际上,这是来自北奥的飞艇坠毁在密语之森中。正是琴所乘坐的那一艘。

时间虽然已近正午,但是森林里雾气却越来越浓了起来,丝毫不受火势的影响。不一会,竟下起了雨来。

这密林中,下雨是寻常之事,于是火焰在雨中越来越小,终于不可见了。

雪痕又等了半个小时,见没什么动静,才大着胆子向飞艇坠毁点探去。边走边捡了一根木棍防身。

沿着瀑布下方的河流一直走,只有两百多米,就看到了飞艇坠毁的地点,那是一个小湖边,飞艇的舱体斜斜地插在湖边淤泥中,骨架还在,已经零碎不堪。但其实飞艇的舱室相对于飞艇的整个大小来说还是很小的,巨大的气囊此时已经半数烧毁,剩下的部分如一条长龙一般垂落在树林里。

雪痕震惊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惊叹不已。心里也渐渐明白差不多是怎么回事了。

惊叹归惊叹,他却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飞艇坠毁这么大的声势,一定会把周围的驻军或者猎人吸引过来,他目前身份敏感,最好不要被人发现。于是他赶忙绕着坠毁点开始检查起来。

地上遍布尸体,雪痕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活口。

尸体大部分是翼装人,还有些平民。但无一不是外国人。雪国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一般很难见到外国人,而且这个国家对外国人并不友好,所以即便有外国人也不可能大规模地活动,都是偷偷摸摸的。而这艘船上这么多外国人,雪痕基本能够确定,这是从外国来的。

对于翼装,飞艇,为什么掉在这里,雪痕还是满头问号,但是他暂时想不通也不去想这些,他想着的是:

从外国来的船,会不会带着什么好东西呢?

果不其然,地上一个散落的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食物!”雪痕看出箱子中的东西,是一包包的压缩饼干。他连忙奔过去,蹲下身检查起来。

虽然饼干包上的文字不认得,但是尝了一小口就能确定是了。压缩饼干雪痕是见过的,这种稀罕物本是军需物资,但是在管理松散的雪国,已经大量流入民间,村里人有时候以物易物,也会用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等作为等价货币。

雪痕看了一下箱子里,还有大半箱子,他连忙把箱子抱起来,高兴不已,这一箱子可值钱了,在物资匮乏,缺药少粮的东芗村或者附近的村镇,能换不少东西。

他连忙搬起箱子往回走,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又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这东西是如此吸引他,以至于箱子里的压缩饼干撒了他也不关心了。

饼干散落在地上,雪痕向那个吸引他的东西走去。

那是一把崭新的半自动步枪,长度几乎接近雪痕的身高,重量对雪痕来说也很有负担。

雪痕从翼装人身上解下步枪,爱不释手,欣喜若狂。

十四五岁的少年本来就喜欢这些枪炮坦克之类的东西,而在东芗这样的小村子能够见到的大多是从遗迹里挖出来的旧武器,还有根据遗迹里发现的武器残骸制作的自制武器,威力小,安全性差,一点都不炫酷,但是既便如此,能够弄到一把还是很令人欣喜的,就比如雪痕从万奎手中买到的破旧双管散弹枪。

但是这把枪不同,这是一把当代生产制造的步枪,工艺虽然不如上古时代精良——没错,由于工艺的失传、材料的稀少,相关制造业的萧条,现在的枪械制造工艺远远不及古代,但是精准度和实用性依然很高,射程可达400米,精准射击距离约200米,加装瞄准镜后另当别论。而且这种长管的步枪在雪国非常少见,因为这种步枪是可以作为狙击枪使用的,在雪国只有军队里的高级兵种才能列装。说白了,在雪国,这种武器装备也是很稀少的。

其实在现在的整个世界,这种精良武器在哪里都不多见,即便是西方大国北奥,也不是列装普通军队的。

所以这把枪在这里,绝对是无价之宝。

且不说它外形酷炫,崭新无损。更重要的是,有了它,救出母亲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第三十八章 一尿之缘

雪痕拉了拉枪栓,发现拉不动,也许是不会用,也许是力气还不够大,雪痕也不纠结。先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研究。

他又从翼装人身上搜出了几颗子弹。然后将箱子里的压缩饼干抓了几把,塞进背包中。他没有全部装走是考虑到负重的问题,这一把枪已经够他喝一壶了。压缩饼干虽好,但是也要有命拿走才行。在丛林恶劣环境中生活长大的雪痕,对此深有感触,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一点也不贪。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约莫着从密语之森外边来到这里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再久可能就有人要来了。雪痕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撤离。

于是雪痕又快速地翻找了一下周围的残骸,除了一个肉罐头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可带走的东西。他把罐头也塞进包里,将步枪背在背上,就开始向瀑布的方向撤离。

就在他沿河而上,马上要离开坠毁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河边的泥滩上,有一条明显的爬行的痕迹。他能够确定在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条痕迹。

难道是有幸存者?在自己到达坠毁点之后,从河里爬出来的?

想想看这也很有可能,一定是落在湖里,才免于一死,之后从水里爬了出来。雪痕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湖,心中了然。

但是痕迹一直延伸到一片灌木丛中,就没有了踪影,这灌木丛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所以雪痕必须去探查一下。他从背上摘下枪,小心翼翼地接近灌木丛。

轻轻地拨开草丛,他终于看到目标,那是一个浑身烂泥,还掺杂着血迹的瘦小的人形。头发很长,但分不出男女,简直就像一个小泥猴一般。

雪痕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体型的人,胆子便大了一些。

他用步枪捅了几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看起来还是有呼吸的。

雪痕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的灌木丛,心中了然,这人确实是从河里爬出来的,身上的伤不重,但是还是活不了多久。

因为他误入了这一片灌木丛,已经被一种叫做夜玫瑰的毒草扎了,这种毒草晚上没有毒性,但是在白天不开花的时候确是有很大的毒性,可致人全身神经麻痹,包括自律神经,内脏被麻痹了,渐渐的也就死了。

这个浑身麻痹的人就是琴,她侥幸落入湖水之中,爬出来逃生的时候却误入玫瑰丛,中了毒,麻痹昏迷了过去。

雪痕微一沉吟,就做出了决定,他放下手中的枪,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露出了他刚刚发育完全的******,走向了泥水中的琴。

他要做什么~!@#!¥!哦买噶的。

但是儿童不宜的内容却并没有出现。

他只是撒了一泡尿在了琴的身上,冲掉了她伤口上的点点血迹。

一边尿,雪痕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船是不是你的,但是我从你们这里拿走这些东西,同时也救你一命,这事就算扯平了。”

原来,这夜玫瑰的毒虽然厉害,但是解起来也容易,只要用强碱性水清洗伤口,就能中和毒性。如果有肥皂水,碱水,洗洗就好了。但是在这丛林里,去哪里弄肥皂水呢?没有碱水,猎人们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用尿,别看脏乱差但是比起死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事很严肃,对在丛林中生活的雪痕来说也是稀松平常。

但是这时,昏迷中的琴刚好被身上的刺痛惊醒,身上的那些被荆棘划开的伤口正火辣辣地疼。

还有一股骚臭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当她睁开眼睛,她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再次昏过去。

只见一个“狼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他身上兽毛倒竖(兽皮衣服),胸前有一个巨大的隆起(装满饼干和罐头的背包),背对着月亮,极具阴森恐怖的邪恶之感。

那个男人独有的器官就在她眼前,向自己喷洒着骚气熏天的尿液。

她几乎要昏死过去,身为诺德家族的小公主,她何时受过如此折辱。

琴突然在地面上做了一个翻滚动作,单手抓住雪痕的脚踝,一只脚挡在雪痕的另一只脚后面,另一只脚狠狠地朝着雪痕的小JJ踹去。

这是柔拳中一招在地面攻击站立的人的技巧,可以在一瞬间使双方优劣势翻转,本来是不用踹小jj的。但是琴盛怒之下,下手更重。雪痕哪见过这个,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重重地挨了一脚,他双脚被挡住,无法保持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混蛋!”

雪痕疼得满地打滚:“你麻痹呀!你知道你麻痹吗?好赖不知啊你……”

雪痕此时已经想到这是个误会,刚才在他尿尿的时候,就像刮一张彩票一样,渐渐把污泥从琴身上冲掉了,冲到胸部的时候,才能从对方胸前的起伏看出她是个小女孩。本来的打算是尿完就走,就算对方误会也没什么,谁承想她会醒得这么快呢?

但是心中还是很气恼,好意救她一命,却换来个蛋疼的结果。

琴挣扎着动了一下,发现身上更疼了,麻痹的毒素还没有完全被中和,所以还是只能躺在地上站不起来。即便这样琴也不甘示弱,半躺着瞪视着雪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琴所说的是北奥语言,雪痕根本听不懂。

“你是什么人?我刚才在给你解毒你知道吗?”

雪痕所说的是东方云莱语,琴同样听不懂。

琴脸上沾了黑色的河泥,更显双目明亮。

雪痕本想再教训琴一下,但是发现语言不通,刚才的显然是个误会。

再看着琴一张泥脸,惨不忍睹,雪痕也生气不起来了。

低头看看裤裆里面,好在蛋还完好无损。

妈妈说过这是男孩子的命根子,一定要好好保护,以后会有大用,虽然不太懂,但是雪痕还是很听妈的话。

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此事就此作罢吧,心中这样想着,雪痕叹了口气,不再和琴多言,提起裤子,背起步枪,快步向瀑布跑去。

看到面前这个小野人的表现,琴也由恐惧和愤怒转为疑惑,本想抓住雪痕问个清楚,但是身上剧痛再次传来,她不得不再次躺下,只能眼睁睁目送着雪痕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第三十九章 幸存的夜枭

在湖的西面边,海滩上,此时也有着类似的景象。一艘更加残破的飞艇坠毁在这里。因为靠近海,这里的幸存者显然更多。

一个个翼装男子从海里爬上来,走到海滩上,和其他翼装人聚集在一起,这些无疑都是幸存者了。

一个男子正在整队:“我是这次行动的副队长,上尉军衔,如果没有比我更高级别的军官,那么现在我将指挥大家继续行动,有没有意见?”

“没有!”

幸存者们虽然死里逃生很想休息,但是还是遵照军人的传统,首先整队。

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上尉命令大家原地休息,而他则快步跑向树林边,在一棵倒下的树前站定了,对坐在树干上的人行了一个军礼:“报告!行动队目前幸存11人,四人受伤,但治疗之后可以参与行动,请旅长指示!”

坐在树干上的人抬起脸,一张被烧过的狰狞的面孔,他的一只手已经从肘部被炸断,稍微做了一个行军礼的动作意思了一下。他对上尉吩咐道:“准备开拔,探索飞艇坠毁点,抓捕目标!”

“是!”上尉一个军礼,快步跑向海岸,安排去了。

这个旅长正是炮艇上的夜枭,他侥幸在卡尔的超级烈炎弹中幸存了下来。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要将这些仇恨全部发泄在琴的身上。

雪痕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并立刻隐蔽在旁边的高草之中。

因为他感觉到侧前方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雪痕刚隐蔽好不久,两个人影就出现在雪痕前进方向的侧面。

人影渐渐走近,雪痕从草的缝隙中观察,发现这是两个雪国士兵。仔细一想,便了然了:在他们来的方向,森林边缘正有一个哨站,他们无疑是观察到飞艇坠毁,来坠毁点探查的。

他们都穿着军服,一人持刀,一人持枪,小心地向飞艇坠毁点接近着。

持枪士兵手里的枪,不出意外也是破旧的老式毛瑟枪,上面还缠满了布条,用以固定。持刀者则是拿着一把长约半米的战术军刀。这种刀适合丛林作战,刀刃厚重,合理的弯曲,使得这种刀砍草劈柴也得心应手。

他们向雪痕这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雪痕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是啥玩意?”持刀的士兵看着飞艇的残骸惊叹道。

“这应该是国外的飞艇掉下来了。”持枪士兵检查了残骸后说道。

“你看这些死人,都是外国人,是不是外国人打过来了?”

“不像,这是一艘民用飞艇。”

“民用飞艇咋飞到我们这来了?”

“谁知道呢。”

“我们报告吧,队长等着我们的消息呢。”持刀士兵掏出步话机,就准备和哨所通话。

“等一下。”持枪士兵微微一笑,阻止了他的同伴:“你现在叫人来了,这些好东西可就全部充公了……”

这持枪的士兵显然是个老兵油子。他是要自己先捡一些私藏起来,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捡白不捡。

持刀的士兵微微一愣,也明白了意思,收起了步话机。

“看,这有压缩饼干!”

“这回大爷发了!哈!”

雪痕在草丛中屏气凝神,隐蔽了起来,他的隐蔽技巧还是很娴熟的,这是村子里的猎人队长戈隆教的,雪痕能够在高草中杀人,凭借的正是这种隐藏技巧,当然,还有追踪技术,他的追踪技术也不错。

而两个士兵完全没有发现雪痕,就这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但是没有走多远,两人站住了。他们发现了草丛中的琴。

“快过来!这有个活的!”

一声枪栓响声,持枪男子子弹上膛,紧张地快步赶来。

但是看到琴是一个半大小女孩,他便放松了警惕。并且两眼发出淫邪的光芒。

琴此时毒还没有完全解,一半身体还是麻痹状态,只能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两个陌生的东方人。

“这回大爷真的发了……”持枪男子看着琴咽了口口水。

琴虽然满脸泥泞,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她的青春气质,她身材姣好,衣服又湿漉漉的,两人一看就要失去理智。

“看看这美人,真是太棒了。”

“真是好运气,说不好还是个处呢。”

“外国小妞,来陪大爷玩玩?”

持枪男子把枪交给同伴,对他一笑:“帮我把风,我先你后。”

“嘿嘿。”持刀男子也淫邪一笑,接过枪,站在了旁边。

旁边的草丛中,雪痕一直在隐蔽着,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雪痕的耳朵中。

这些污言秽语听得雪痕怒火中烧,雪痕的手慢慢地抓起了身边的棍子。

“烂好人。”突然一个声音从心中而起。

这声音和感觉,正是黑影。

这声音让雪痕的动作一滞。

听到黑影那尖酸刻薄的虚伪绅士的声音,雪痕突然感到很高兴。虽然黑影行事邪恶,之前甚至想害自己以及自己的朋友,这点令雪痕很不齿,但是雪痕还是忍不住想和他交流。

因为好奇,和孤独。

对于一个十五岁少年来说,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奇异事物,是非常好奇的。况且是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并且有能力不受对方的要挟的情况下,总是忍不住想了解多一些。

而另一方面,则是这段日子雪痕被冤枉,被追杀,被迫躲进丛林,过着决然一身的生活所产生的孤独感。一直以来,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这种强烈的孤独感,会令人发疯。所以哪怕是有一个敌人可以交流,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雪痕此时已经对它没有恐惧之感,而且通过上次的“正气之击”,已经证明了一些事情,那就是雪痕可以用意念影响到它,它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其实雪痕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发出那样的力量的。只是想到母亲所说的关于心中有正气的话,心中就仿佛真的有了“正气”,并且这“正气”还真的就能够克制黑影,仿佛有着驱除邪恶的神奇效果。想来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那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力吧,雪痕想。很多神话中都有心念强大的人靠精神力做出很多壮举的故事,雪痕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是黑影把这叫做什么“年力”,究竟“年力”是什么?雪痕始终满头问号。

但是这些关于念力的事情靠雪痕自己想,是永远也想不出来的。

好在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烧脑子,复杂的事情想一会想不明白就暂且搁置,不去想它了。所以在摆脱了黑影之后雪痕一度甚至忘记了这事。

之前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把黑影杀死了,心中多少有一些失落,因为从此失去了一个交流的对象。现在知道黑影没死,心里竟然还有一点高兴。

黑影的声音听提来有些虚弱,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神劲儿和傲慢气。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雪痕试着用心神和他对话。

“可以。”

“你还活着?”

“是的,不然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鬼魂吗?”

你难道不是鬼吗?

对于黑影的回答,雪痕也不细究。

雪痕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黑影变成狗时的样子,还伸着舌头。这倒不是黑影让他想到的,此时的交流和之前不同,是完全精神上的交流,就像在打电话一样。黑影并没有制造出之前那样的幻觉空间,因此雪痕是看不到他的形象的,雪痕只能自己在脑海中想象出他的形象。

雪痕把他想象成之前他所变的狗形象,也是带有着一丝恶作剧的意味,其实他也知道黑影应该是无形的。

“是不是我之前伤了你?我其实不是有意的,要不是你想杀死小强的话……”

“你确实很出乎我的意料,你在没有觉醒的情况下竟然就有念力……但是你根本不会运用念,所以你还不足以把我怎么样。”

“你所说的念力,觉醒,我都不明白哎。”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对于黑影,雪痕充满了疑问,比如黑影来自哪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伴,他所谓的族群是什么样的之类。但是现在形势危急,不是慢慢聊天的时候,于是雪痕赶快问了一个自己更加在意的问题。

“我还有个问题,你之前和我说什么‘吾王’?那是什么意思。”

黑影沉默了一会:“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你的问题我必须回答,但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而我时间不多,不能讲完。”

“你是故意拖延吧。不行,我现在就要听。”

“好吧,如你所愿。这事情要从400年前的一个冬天的一个晴朗的午后说起……”

“……好吧好吧,下次讲吧。”

雪痕很无奈地打断了他,如果一个故事以这样一句话为开头,那么后面可想而知必然不会短小精悍。

“你现在,是在我身体里?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会对我的健康有影响吧?”

“还记得之前你被蚊子咬过吗?我就是在那时候进入你的体内的。知道怕了吧。”

雪痕这才想起之前在小强背上,曾经被蚊子咬过后颈,看来就是在那时候黑影趁机进入了自己的意识,现在才能以这种形式和自己交流。

看来以后要小心蚊子,要是它们利用蚊子往自己身体里灌输一点致命物质……无论灌输什么想想都觉得恶心。

“我想你一定不能对我身体有太大的影响,否则你之前完全可以威胁我啊。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不能吧?要回答,这是个问题。”

“哼!算你小子聪明,通过蚊子传入你体内的,是一丝念气,它的强度很弱,不足以影响你的身体。”

“又是‘念’!”

“不错,就是念,我之前杀死雷兽所用的,只是念力的基本技巧,这世上有许多高手,都是操控念的大师。你想成为高手吗?不如签了合约,我就有时间告诉你关于‘念’的一切……”

“现在不行,现在我要拯救小泥猴。”他所说的小泥猴自然是指琴。

形势已不容许他多做磨蹭,两个色棍已经开始动手动脚。雪痕结束对话,身形如箭,正欲前冲,黑影却突然又说了一句:

“蛋又不疼了是吧?”

雪痕一个趔趄。

听黑影这么一说,雪痕果然立刻蛋疼了起来。刚才琴那重重的一脚又浮现脑海,雪痕不由得又心生怨气。

“即便刚才那一脚是一个误会,你不记仇也罢,但是琴毕竟是萍水相逢的外国人,是敌是友都是未知,为什么要救她?

“若是平时,救了也就救了,但是现在危机当头,你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妈妈,枪已经拿到了,此时再冒险救人,岂不是节外生枝?

“况且你有伤在身,腹部的伤口还没全好,现在和两个成年人,还是持枪持刀的军人战斗,有把握吗?”

有理有利有节,雪痕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很好,你终于开窍了一点……”黑影得意地说道。

可是就是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雪痕却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出草丛。

在月光照耀下,就像一只捕食的雪豹!

“要是我打不过,就拜托你出手了!”腾空而起的雪痕在心中呐喊。

“哼!你休想。”

只听黑影哼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琴那边,两个淫棍已经要开始动手了。那持刀的男子站在一旁,背着枪淫邪地看着同伴办事。而那士兵正向琴柔软的胸部伸出魔爪……

雪痕突然从草丛中暴起,速度极快,一棍猛击在把风的士兵头上。木棒是雪痕来坠毁点之前准备的,虽然捡到了步枪,但也没有丢掉,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那把风的士兵之前一直在看好戏,枪背在背上,拿着刀的手也是自然垂下的。对于偷袭完全没有防备,被雪痕这一棍直接打晕。

地上正准备猥亵琴的士兵惊讶地抬起头,同时也开始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可惜对于雪痕来说太慢了。雪痕一棒挥去,目标是对方的头部。

若是平时,这一棒必中无疑,但是就在这时,雪痕的腹部伤口崩裂了,剧痛使他手臂肌肉抽搐了一下,失了准头,这一棒打在对方的肩头。

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抓住战机,匕首抽出,直奔雪痕胸膛。

雪痕一击打偏,已经失去体势,腹部又剧痛难忍,在空中完全无法躲避对方的这次攻击,眼看对方的尖刀刺到自己胸口却无能为力,顿时心中大骇:糟糕!今日要命丧于此!

第四十章 奇怪的救助

时间仿佛变慢了,对方狰狞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尖刀不偏不倚,正中左胸胸口。

若是刺入心脏,必死无疑!

但是对方的尖刀刺到雪痕胸前,却如中钢板,竟没刺进去。仔细一看,雪痕的胸前,突然出现一块扁圆形的黑色薄片,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那薄片散发着黑色微光,中心处能量涌动,散发出丝丝电光。正是黑影的原型。

雪痕趁机木棒回打,击中对方头部,士兵当场昏厥。

这一次交锋只在瞬息之间。雪痕从跃起到落地,不足一秒,但已在空中挨了一刀,击晕两人。

落地后雪痕由于腹部伤口的崩裂而疼痛不已,忍不住蹲了下来,蹲下时又挤压到受伤的蛋,又疼一次,只得又动,连续换了几个姿势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同时脸上的表情变化也很是精彩,眼眶含泪又哭不出来。

“黑影,是你吗?”雪痕欣喜地问。

“真是失败的投资。”黑影没有直接回答,但是显然是它。

雪痕依然心有余悸:刚才真是险中求胜,如果不是黑影出手相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这并不是一次试探,而是真真正正的意外,他其实并没有期待黑影会帮忙,在他哼的一声消失后雪痕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黑影竟然如此在意他。

看来以后危急时刻多了一张保命底牌呢,雪痕欣喜地想到。

“我已经没有余力再使用念了。”仿佛是猜到了雪痕的想法,黑影幽幽地说道。

雪痕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心又沉了下来。听黑影的声音,果然又虚弱了几分,不似假装。

“可怜我的使命啊还没有完成,我却耗尽了念力,我真是……太失败了。”黑影像个孩子般自怨自艾起来。

“没关系的,不要轻易放弃!你还有嘴炮啊!”雪痕听他的话有离开的意思,生怕他走了自己没有人可以交谈,连忙安慰道。

但是这安慰听起来倒像是讽刺。

黑影嘿嘿冷笑道:“如果我不出手,你刚才已经死了,现在后不后悔出手救她?”

雪痕想了一下,神色忧郁:“若是不救,才会后悔啊……”

“我真不明白,你这样的烂好人,究竟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面对黑影的挖苦,雪痕没有一丝不悦,他只是在心里嘿嘿一笑,同时在想,我做事情就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才不在意你怎么想。

黑影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哼了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琴此时身上的麻痹还没有完全消除,半躺在地上,看着雪痕落地后舞台表演一般的奇怪表现,一言不发。

若是雪痕知道琴是这么看他,一定大声喊冤:我是蛋疼啊!

其实刚才琴虽然半身麻痹,要对付两个成年男子虽有些困难,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能。因为她还有未使用的杀手锏,可以拼死一搏,但必须对方靠得足够近才行,因此迟迟没有出手。

没想到雪痕去而复返,竟然帮自己解了围。

本来琴的打算是实在不行就用出底牌,但是为了对付这样一个小角色而使用不可再生的战术资源,着实非常可惜。所以雪痕的出手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发展也让她更加困惑:这个小野人之前那么羞辱她,此时又来救她,这动作表情如此诡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会不会是有些心理变态?

她对雪痕此时是又厌恶又感激又戒备。

过了一会,雪痕身体上的疼痛感渐消,他直起了身子,却没有立刻做什么行动,而是抬头看向天空,呆立了半晌。

他想起了一些令他非常痛苦的事情,一时间难以释怀。

黑影的问题其实很尖刻:冒了这么大的险,救一个陌生人,是否后悔?

若是以前,雪痕肯定是后悔的,雪痕可能根本不会救,他会远远跑开,就当没看见。但是当谷仓事件发生之后,他再也无法对此视若无睹。

真正如他所说:若是不救,才会后悔。

他现在就陷入在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无法自拔。

愧疚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从外人看来,他的行为是很令人奇怪的,他既没有打赢的高兴,也没有帮助了别人而意气风发的风姿,相反,却似乎有着无限的失落。

他身后是飞艇的残骸,烧焦的树,一潭死水。脚下是两个昏迷的敌人。在这幅景象中,一个遍体鳞伤的乡野少年失落地看着天空,整个画面令人一看就感到绝望。

看到此景的琴此时已经困惑到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少年看了琴一眼,琴立刻紧张起来:他不会是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吧?难道他做这些事情是另有所图?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低等生物抢夺猎物之类的低劣行为吧……

琴一时间脑海里冒出无数个诡异的念头。

但是雪痕却什么都没有做,他看琴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什么呀?这是!琴非常的不悦。这是嘲笑吗?难道他是看不上自己?这混蛋!

无奈语言不通,就算问出来也得不到回答,琴只得作罢,她躺倒在灌木丛中,试图平复一下心情,心中却在暗暗生闷气。

雪痕手腕上滴的一声响,雪痕低头一看,手镯上的数字已经变成:“2”。

看来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雪痕不再惆怅,行动起来。他收缴了士兵的武器,把两个昏迷的士兵放在河里漂浮的残骸上,推向河中央,昏迷的士兵躺在残骸上顺着河水飘走了。

雪痕因为听到之前他们的对话,知道后续肯定还会有雪国士兵来这里搜查,为了减少麻烦,便把他们这样处理了。

灌木丛里的琴,此时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她坐了起来,看到雪痕正将刚才猥亵自己的两个昏迷的人推入河中,顿时非常不满:他们可是对自己意欲不轨的人,简直罪无可恕,如果在北奥早就被判死刑枪毙五分钟有余,而雪痕却要放他们走。

而自己想站起来杀了他们,却又不能,再加上之前的闷气,于是琴也顾不得语言不通,她操着北奥语冲着雪痕喊道:“为什么放他们走?你给我杀了他们,我命令你杀了他们!”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雪痕看到琴的表现,也猜出了大概,估计是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他们。

“反正他们也没做成什么,干嘛要杀?我不喜欢杀人。”雪痕用东方云莱语回答道,他也知道对方听不懂,但是还是回答了。

之所以没有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有威胁到雪痕的生命,与之前伏击雪痕的猎人们不同,虽然厌恶不齿,但是雪痕不愿意轻易夺人性命,所以只是打晕了他们,至于让他们顺水漂流,是否能活下来,就不关自己事了。

琴也听不懂雪痕说的,但是至少明白对方的意思:不听你的。

琴气闷无比,却又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坐在灌木丛里等着麻痹完全恢复。心里却在想:等我恢复了,我一定要你好看。

这时又突然想到一个一直忽略的事情:我是怎么麻痹的呢?又是为什么会渐渐好转的呢?心中更加困惑了。但无论她如何想,恐怕也不会把这事和雪痕的一泡尿联系起来。

第四十一章 谷仓惨案的侦破

东芗村,谷仓里,就是村民们所谓:“谷仓惨案”发生的地方,抓捕小队的几个军人正在检查尸体。

好在不是盛夏时节,气温不高,村民们也有保管尸体的独特方法,所以尸体保存得尚算完好,但是人毕竟已经死了半月有余,有些部分已经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本来有八具尸体,现在只剩下三具,其他几具尸体是由于家属不同意暴尸而早早入殓安葬了。

验尸的主力的是戴眼镜的瘦弱军人,之前在大厅,他坐在女军官身边,似乎沉默寡言。

站在他身后的是肌肉发达的刀疤脸和上尉队长。

“队长,这两具尸体全身骨骼多处断裂,内脏严重受损,体表有被粗大的绳子捆绑过的痕迹,致命伤分别是肺部和心脏受损,从受损的情况看来,很可能是受到巨大的外力挤压,可能在数分钟之内就死亡了。”

眼镜男转回头对上尉队长说道。

“巨大外力挤压?比如什么?”队长问道。

“比如被汽车碾压,或用两辆汽车分别向两个方向拉拽捆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

“汽车碾压?”上尉队长看了看谷仓凌乱的场面,陷入了沉思。

“而这一具……”眼睛男走到最里面的一具腐烂得最严重的尸体跟前:“这一具最为特殊,表面有多处外伤,但没有受到外力挤压的伤痕。这人死前还有过激烈搏斗的迹象。”

那是一具女尸,从身形判断是一个年轻女子。

“也就是说她没有被捆绑过?”队长问道。

“对,是的。她的致命伤在颈部,是撕裂伤,从伤口上看,很像是动物撕咬而成。当时造成大出血,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眼镜男看了看周围的血迹:“奇怪,出血量却很少……”

“动物撕咬?”

“是的,比如鬣狗。”眼镜男顿了一顿:“从齿痕看来,也有可能是人类所为。”

“人咬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那孩子是传说中的狼人不成?”刀疤脸讪笑道。

上尉队长走到最后那具尸体近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颈部的伤口,伤口早已经腐烂化脓,还有蛆虫在里面蠕动。

上尉队长摘下手套,伸手指到那伤口里面,仔细地摸了一遍。

看到这个,刀疤脸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他连忙别过脸去。而眼镜男似乎见怪不怪。

上尉队长在腐烂的伤口里摸了一阵,抽出手来,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站了起来。

“是人类咬的。”

眼镜男点点头,扶了一下眼镜。也表示认同这个推断。

“其他尸体呢?”上尉队长问道。

“那个……已经被家属们收敛了,您也知道,对我们山野村民们来说,暴尸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所以就……”大长老在众人身后颤颤巍巍地回答。

“挖出来。”上尉队长淡淡地说。

密语之森,瀑布下方,雪痕已经把琴背到瀑布的后面藏好了。

琴的麻痹还没有完全恢复,雪痕怕她躺在湖边会再次遭遇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把她搬运到瀑布后方,这里相对安全一点。

这个瀑布就是雪痕刚才藏身的地方,洞口就在上方不足两米处,雪痕相信等她麻痹恢复了,就可以自己爬上上面的洞。

而琴也看出雪痕此举是好意,因此在雪痕背她的时候没有突然发难。但是心中芥蒂却不可能因为雪痕这点善举而消除,因此她对雪痕还是冷眼相看。

雪痕也不在意,她把琴放在瀑布后就离开了。

直到雪痕的身影消失在瀑布外,琴才松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城堡之中,锦衣玉食的小郡主,除了柔拳训练的时候以外,琴很少有和陌生男人靠得如此之近的体验。她身边的人无不对她毕恭毕敬,甚至阿谀奉承,连碰她的手都是诚惶诚恐,而雪痕却大大咧咧地把她背了起来,这举动让她既紧张又害羞。

当她全身瘫软地趴在雪痕背上时,其实心跳得很快,就像有一只兔子藏在怀里。她一方面担心雪痕会对他做出什么非礼之举,另一方面又对这罕见的异性接触感到面红耳赤。

果然雪痕把她背到瀑布这里就离开了。没有对她做任何多余的事。

但在她放松下来的同时,心中又有了一丝不悦:这小野人竟然闪得这么快,都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么?

刚想到这里,突然瀑布哗啦一响,一个人影钻了进来。正是雪痕去而复返。

琴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了:难道他反悔了?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但是雪痕却一脸严肃,用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面,这是一个国际通用的,任何外国人都能看得懂的动作,琴也看懂了,于是她没有做声。

雪痕做完这个动作,又指了指瀑布外面。

琴向外看去,透过瀑布流水的缝隙,依稀可见几个身着外国军装的军人,正从几个方向靠近那艘坠毁的飞艇。他们似乎在搜索什么人或东西。

这些人正是另一艘炮艇上生还的夜枭一行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正在以搜索队形缓慢地行进着。

琴心中一凛。刚才心中的小小少女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第四十二章 黑影再现

“找你的?”雪痕问道。

琴微微点了点头,她能够猜到雪痕问的是什么。

“他们的探索范围非常广,基本上可以说已经把这里包围了。我出不去了。”

琴听不懂,便也没有说话。她陷入了沉思。

雪痕也不再说话,他开始思考对敌之策,现在的状况让他颇为头疼:

对方的队形一展开,立刻就覆盖了整个坠毁点,非常专业,自己想要悄悄潜出去很难不被对方发现,况且对方正在找人,警觉性很高。所以潜出去的可能几乎没有。

硬拼就更加没有把握了。对方人手一把精良的枪械,自己又不擅长用枪。他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打倒十几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军人,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而麻痹的琴,在他看来几乎是没有战斗力。

虽然她在摔倒自己的时候使用了非常邪门的技术,但在雪痕看来,那只是小伎俩罢了。

就算自己抛下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也不能保证在乱枪之下能够生还,况且自己腹部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显然是会影响发挥,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还没有冲进树林,就被乱枪打死了。

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藏身的地方比较隐蔽,从他们目前的位置看来,要找到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自己有时间,却没有其他资源,也无法用这时间换来什么资源。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对敌的方法。

这时,雪痕心中有了另一个算计:对方是外国人,目标是找这个小姑娘,如果自己投降,对方是否能够放过自己呢?

他和琴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没有理由为她一再犯险,之前救她是因为目睹暴行,无法心安,而现在对她可说是已经仁至义尽,而且自身难保,雪痕很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

而琴此时也在思索对敌之策。

她想的是:若是刚才那两个士兵,自己还是能够对付的,若是没有麻痹,自己想跑也能跑得掉,可是现在,这些条件都不具备,而且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真可谓已经落入弹尽粮绝,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是罗兰在此,也必定能够护自己周全。

琴想到罗兰,鼻子一酸,简直要流下泪来。但是大敌当前,又在陌生人面前,因此她又生生忍住了。

雪痕注意到了琴的反应,看到她强忍泪水的倔强表情,不由得又动了恻隐之心,投降的念头淡了几分。再一想,把自己的生存寄托于对方的仁慈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于是就干脆放弃了投降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行为在琴看来却是另有深意。

雪痕想到的投降的选择琴也想到了,此刻看着雪痕在踌躇犹豫,长吁短叹,她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她觉得雪痕很可能出卖她。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立刻打晕他,甚至做些伤害更大的事情。

她盯着雪痕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打算。恰好此时雪痕也瞥了她一眼,二人目光交错,相互对视。

雪痕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有着能让人一眼看到底的清晰透明,光明正大,毫无邪念。一瞥之下,令琴心中有一丝触动,她不由得又犹豫了。

雪痕却不知道琴此时的注视饱含着一触即发的攻击性。他被琴的注视弄得有些局促,甚至有点脸红。虽然琴还是一身泥泞的脏样,看不出她本来的美貌。但是毕竟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女孩子,雪痕有些害羞。

他心中暗想,这个姑娘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琴心中想的是:我到底要不要打晕他呢?

就这样,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各有所思,在瀑布后默默对视着。

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

而瀑布外面,夜枭的士兵已经将坠毁点的残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琴,他们正在扩大搜索范围。找到瀑布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刻,雪痕想到了黑影,他在心中暗暗叹息,如果能够借助黑影的力量就好了,只是自己之前一时激动,似乎重伤了它,现在他耗尽了“年力”,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虽然他之前做了很多邪恶而过分的事情,但是在白色空间中,他即将倒毙时看着自己的眼神,让雪痕久久不能忘怀。那时他化成一条狗的样貌,更显得凄厉动人。之前在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也令雪痕很是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雪痕感觉好像对他来说自己是非常重要的人,他对自己似乎充满希望,又满怀失望。

这时,仿佛是在回应雪痕心中的思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雪痕心中响起:

“你很想我啊?是不是又陷入困境了?”

正是黑影。

第四十三章 琴的遗产

“我只是在想你死了没有。”

“真是死鸭子嘴硬。是不是还想让我帮你化解危机?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次我是爱莫能助。”

“我要是死了,你不是也会死吗?虽然你说你不怕死,但是我的死对你的族群一定也是种损失吧。”

“……你的自恋让我无法直视。”

“不是的,我只是从我们之前的交流中感觉到的。”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是我打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发挥出之前那样水平的力量了。即便我能发挥出之前那样的力量,我可能还是打不过他们。”

“他们那么厉害?”

“你以为呢?我亲爱的雪痕。你以为你现在面对的还是之前那种小角色吗?现在你自救的最好方式,就是通过契约。”

“不能发挥出之前的力量……但是你还有余力的吧,为什么不能把你的力量先借给我呢?”

“……这就像给一把强大而必然会失控的武器装满弹药。”

“我有点听不懂。”

“算了,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总之,如果你不签约,我不会给予你任何一丝力量。以你现在的立场,我无法保证你能站在我们一边。会失控的武器,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而签了约,就能控制我了?”

“……是的。”

这话听起来很令人不悦,但是雪痕没有生气。经过几次接触,他对黑影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他的行事方式,或者说是他们一族的行为方式了,于是便见怪不怪了。

黑影在他看来是一种类似鬼怪的生物。他把黑影和他小时候常听到的神话故事中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

那些神话中的鬼神是否存在曾经是一个困扰他的问题,现在终于得到了解答。

既然他是个鬼怪,那么他做出邪恶的事情就并不是那么让人意外和难以接受了。这就像一个绅士突然爆了一句粗口,周围的人会感到惊诧。而一个公认的坏蛋做了同样的事情,就不会令人吃惊,人们对于他的厌恶甚至会低于前者。

对于黑影这样的“鬼怪”来说,邪恶才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那能不能把我手上的炸弹弄掉?”

“不能。”

“为……为什么?”

“如果非要选一个,相比你这个请求,我宁可出去和他们拼命。”

雪痕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心中一沉。连黑影都无能为力,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被炸死?

“既然这样,那我自己想办法吧。至于签约,我现在还不能,让我再想想。”雪痕说道。

雪痕没有一口回绝,他确实是在犹豫。

随着他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之前的意气风发也渐渐变成优柔寡断了。

虽然他已经决定不与黑影为伍,但是那是在他还有办法的时候,他现在想的是,如果到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又该如何呢?

现在情势危急,手上的炸弹还滴答滴答的像个催命鬼。自己能否活着回去都成问题,一旦到了那万劫不复的绝境,也许这个签约会是最后的办法也说不定,如果真到了那种境地,失去什么都会在所不惜。

雪痕不是一个纯粹的坚定的“好人”。所以他的思维出现了反复和动摇。

听到雪痕的话中对签约有松口的意思,黑影有些高兴起来。

“你能这样想,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看来你还不是无药可救的烂好人。”

“你死开。”

“作为回报,我就慷慨地告诉你一个能够化解你当前危机的方法。”

“什么方法?不会真让我投降吧。”

“那些士兵手中的武器虽好,但其实真正威力强大的武器,就在你身边。不但是武器,还是具有无上价值的宝藏!”

“在我身边?”雪痕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身边侧卧在地的琴。

“对!就是那个小妞。你们现在靠近了,我才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有‘遗产’的气息。”

“遗产?是武器?”雪痕上下打量了一遍琴,她单薄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衣服里的情况可说一览无余。哪里有带着什么武器?

“那东西就在她身体里,杀了她,你就能得到!”

“我槽!为什么总让我杀人。”

“之前你不肯杀小强,我能理解,那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可是这个人类和你无亲无故,又身怀重宝,你为什么也不肯动手呢?拿到那件东西,就能化解当前的危机,还犹豫什么呢?”

“我不能因为这个随便杀人!况且她又不是坏人!”

雪痕心中一乱,他确实下不去手,她也不是自己的朋友,还让自己蛋疼,但是即便知道她身怀重宝,唾手可得,他还是不能这样做。只是道德使然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乱如麻,但是短时间内又想不清楚。

“没想到,你的记忆真的被篡改得这么厉害……”

“什么篡改?”

第四十四章 难以信任

“你不肯杀她……又是因为那所谓的正义的理由,那么,我倒是想问一句。”黑影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语气平和却令雪痕震惊的话:“你为什么杀死谷仓里的那些人呢?高小玲呢?真的该死吗?”

听到这个雪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影的问话让他彻底淡定不能了,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你怎么知道谷仓的事情?是你捣的鬼吗?”

“不是。”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不记得发生的事情吗?雪痕,你该醒醒了。”

“什么意思?”

“哎……你一直认为有一个幕后主使,在操控着你的命运,他布下陷阱,冤枉你,栽赃陷害,在你手腕上装上炸弹,折磨你。”

“难道没有吗?”

“没有。”黑影直截了当地道。

介于他不能对雪痕说谎,这句话令雪痕非常震惊。

黑影继续道:“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会找上你?”

“为……为什么?”

“正是你散发出的黑暗气息吸引了我。雪痕,其实没有人诬陷你,所谓的幕后主使只是你的假想敌。谷仓里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你胡说!”

“是你奸杀了高小玲!”黑影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雪痕心中炸响。

“不!根本不是这样!”

“那么你告诉我,事情是怎样?谷仓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

“我来告诉你吧,雪痕,你其实本来就是我们一族的人!”

雪痕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谷仓的环境的影像,叠加在现实的环境中。谷仓里,高小玲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身下,双手被绑在柱子上,正在拼命挣扎,痛苦而无助地哭泣着。而雪痕自己正在她雪白香艳的身体上狂暴地肆虐着。

“不!不可能!”雪痕挥手想要驱散幻象,但那幻象没有消失,真实的场景却扭曲了几分。

“你做下这件事后,有人知道我们会找到你,为了让你远离我们,让你对我们心生抗拒,因此改写了你的记忆。”

“记忆……改写?”

“像我一样的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正是因为被改写过,因此你的记忆才会出现空白!你所谓的心中正气都是那人在改写记忆时强行灌输给你的思想观念,所以你才会动摇,才会自我怀疑。你手腕上的也不是炸弹,是那个人用来防止你与我——与你本来的族人接触的道具,所以我才被迫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你若是不相信,就等它的计数倒数为0,我保证它不会爆炸的。”

“不!你胡说!我不需要跟你解释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听你说!我要你立刻滚蛋!”

雪痕非常生气,他此时已经完全不惧怕黑影了,哪怕是心存恐惧,恐怕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因为黑影的问题,让他心中非常混乱,并且回忆起了不想回忆的事情。

两个影像在雪痕眼前交错,重叠,分不出真假,终于合二为一,变为瀑布后的场景,眼前是一脸泥水的琴诧异的表情。

“只怕你过不了这一关呢。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在这乱世生存的一条重要法则。你连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还在乎这些吗?”

“滚!”

“是……”

沉默了许久,黑影语气落寞地说道:“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你并不理解,但是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本该会成为一个伟大而强大的人,但也许……你并不是我要找的人。”说完他就切断了与雪痕的精神联系,从雪痕的脑海中消失了。

雪痕沉默着,黑影的话弄得他心乱如麻。他努力回想着谷仓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就是最关键的一段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难道真的如黑影所说,自己做下了那些事情?雪痕开始有些怀疑了,他从未如此自我怀疑过。

现在想想,黑影所描述的谷仓事件有合理之处。但是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超乎雪痕心中的道德标准,可是转念一想,难道真如黑影所说,自己内心的所谓正气,也是被灌输的观念?

雪痕乱了,这时,手上的手镯“滴”地一声惊醒了他,低头一看,上面的数字显示为“0”。

在什么时候跳过了“1”,雪痕都没有发现。而现在竟然已经倒数为“0”了!

雪痕心中一惊,剁手指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手臂伸向远离琴的一侧。

在这最后的一刻,雪痕本能地想避免伤及无辜。

在这个位置爆炸的话,自己的身体多少能够挡住炸弹的冲击波,能够尽量避免伤及琴。

雪痕紧闭双眼,迎接死亡。

而琴,此时正眉头紧锁地观察着他。

雪痕和黑影的对话,琴是听不到的,但是雪痕一系列表情变化她能看到。在一般人的认知中,一个人如果自己在那挤眉弄眼,一会高兴一会生气,行为怪诞癫狂,那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危险分子。琴也不例外。

之前当黑影说到琴身怀重宝,雪痕打量她时,她也发现自己的衣服难掩春光,连忙遮挡了一下,对雪痕的“淫邪”更加厌恶了。

而其实雪痕并没有贪恋她的美色之意,此时身处危机之中,他无心想其他的。

但这些,琴却无从得知,她也不知道此刻面前这个男孩正在经历“生死危机”。由于语言不通,她对雪痕误会更深了。

经过一系列判断,她驱散了脑海中对雪痕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很冒险,而且之前因为能源问题无法实现,现在看到雪痕手腕上的手镯,琴心中大喜,因为它能够解决能源问题。

那是一件她很熟悉的东西,至于它为什么会在他手上,琴已无心去了解。

想到这里,琴果断决定执行她的计划。

她用北奥语和雪痕说道: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我见所未见的,你时而像个正人君子,时而又表现出恶棍流氓的特征,因此我无法信任你。”

雪痕此时已经从炸弹爆炸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手镯上依旧明灭的:“0”,脑海里回荡着黑影的话:那不是炸弹,只是有人阻止你与我们接触的道具,不信,你就等它倒数到0,我保证不会爆炸的。

现在,它真的没有爆炸。

黑影说的,难道是真的?

“从他们的搜索进度来看,要找到这里,最快也需要十五分钟。现在出发的话,十五分钟够了。”琴看了一眼瀑布外面,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坏人,只是被人改写了记忆?雪痕依旧在自我怀疑的泥潭中无法自拔,对于琴那听不懂的话置若罔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你可能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但是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请不要怪我,抱歉。”

雪痕注意到喋喋不休的琴,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

“神赐予我们光明和希望,而我们皆需侍奉。”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语气颇显虔诚。

“啥?”

“无畏邪恶,驱尽黑暗,宁死不屈,捍卫吾念……”

随着琴的念叨,雪痕手腕上的手镯突然自然解体,分裂成数个小块掉落下来,就好像之前是被强大的磁力吸附在一起,而而现在磁力突然消失了。

琴一伸手,从那些碎块中准确地抓出一个淡绿色的晶石,收在胸前。

她睁开眼睛,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伸向雪痕,她食指在前,像是要指出一个什么东西一般。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的手伸得缓慢而艰难。

“什么?”

雪痕看见了她的举动,但他不明所以。

琴的手白皙而瘦弱,还有许多伤口,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接住,给她一些温暖。

仿佛琴的指尖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吸引着雪痕,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

就在这时,本已沉寂的黑影突然又叫了起来:

“不好!不要碰她!她会杀了你的!”

“什么?”雪痕警觉了几分,本已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他思绪电闪,快速地思考着,但是却完全没有想出琴这样的动作如何能够“杀了自己”,也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相反,琴的指尖给他一种非常安全而渴望的感觉。那种强烈的渴望发自本能,这个奇怪的感觉让他没有完全听从黑影的指示,他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停住了,但是琴的手没有停下,就在这一迟疑之间,琴的食指已经点在了他的指尖上。

二人的食指点在一起。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半卧在地上的琴伸出食指,和半蹲的雪痕手指点在一起。这情景仿佛一张隽永而充满深意的画。

仿佛点在水上一般,以琴的手指触点为中心,空间中出现一圈圈的涟漪。

顿时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雪痕的心头,仿佛从琴的指尖传来一股巨大的能量,令雪痕一个激灵,一丝心念直冲头顶,爆炸一般,嘭的一下在脑海中炸了开来。

形容这种感觉的最好的词汇,是醍醐灌顶。

“你要杀我?”这一瞬间,雪痕头痛欲裂,思维混乱,但是他还是本能般地问了出来。

“是的。”琴答道。

这一刻,琴能够听懂雪痕所说的话。雪痕也听懂了她所说的。

雪痕还没来得及再做反应,就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仿佛有人从后面给了自己一棒。

他最后的感觉,就是琴的手,冰冷而柔软。

第四十五章 谷仓里的推理

东芗村,谷仓里面,摆放着八具尸体。有几具尸体还带着泥土,那就是在上尉队长的指示下从坟墓中又挖出来的几人。此时这些尸体按照当时的事发现场摆布好了。

谷仓外传来几个村民的嘤嘤哭泣声。那是被挖出的尸体的家属。

在这样的偏僻东方乡村,把已经入殓的死者重新挖出来是非常不敬的行为,对死者的家属也是一种极大的感情伤害,不要说开棺验尸,即便是暴尸几天也是令人不能接受的。而其他几具尸体,若不是当地警察下达了保护现场的命令,也肯定早就入殓了。

可是在军人的淫威之下,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就连大长老都没有表态,他们又能如何呢。

有几个反对验尸的村民还被军人们打伤了。甚至还差点被扣上一顶“勾结叛军,毁灭证据”的帽子。

此时,上尉队长和其他几人正站在谷仓的中央,看着地上的尸体。

那是按照之前的现场重新摆布的。女尸在谷仓正中的位置。其他几具尸体则都在谷仓边缘位置,隐隐以女尸为中心呈圆形排布。他们被发现时的姿势都很古怪,就像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玩偶。

“之前的现场就是这样的吗?”上尉队长问道。

“老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样没错。”大长老毕恭毕敬地上前答道。

上尉队长点点头,颐指气使地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大长老如获大赦地退出了谷仓。

谷仓中就只剩下军人小队的几个人。

不用吩咐,眼镜男就开始一一检查尸体。其他人则四处观察,收集信息。

不多时,他们重新聚集在上尉队长面前。

“说一下初步的尸检报告吧。”上尉队长对眼镜男说道。

“是!”眼镜男道:“中央这具尸体为女性,年龄18岁,身上多处咬伤,致命伤在颈部,被发现时她全身****,有受到性侵犯的迹象,死前有进行过激烈搏斗。”

“周围这些尸体全部为男性,体表有非常多而复杂的伤痕,来自撞击、拖拽和挤压,致命伤是内脏受到大力挤压破裂而产生的脏器衰竭。正如之前我所说,这些人很可能是被用很粗的绳子捆绑过,但是捆绑的痕迹并不规则。”

“村民们是如何发现这里的事情的?”

“大约晚间8点15分,村民们听到打谷场这里有巨大的撞击声响,8点25分左右,住在东边的距离谷仓最近的一户人家出来查看,便看到这样的现场,谷仓门户大开,嫌疑人已经昏迷,仰卧在女性死者附近。”

“巨大的撞击声响?”

“是的,据村民所说,那声响就像汽车撞在了墙上。密集而紧凑,发出了十几声。”

“嗯……”上尉队长沉吟了一下:

“我想我们可以先做出一些推测。”上尉队长走到那具女尸之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其他人纷纷点头。

“她的年龄和嫌疑人相近,两人所住的地方也相距不远。而且根据我们在村子里的询问结果,嫌疑人似乎对她有着强烈的性冲动。所以,不排除有见色起意,强奸未遂,于是杀人泄愤的可能。”一个军人翻看了一下手里的笔录,说道:“而其他七个男性死者,据村民所说,都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

“很可能是这样。”刀疤脸说道:“这样的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嫌疑人很可能是想强暴这个女的,但是遭遇激烈反抗,没有成功,恼怒之下将其咬死。而这几个人,很可能是目击了案发现场,于是被灭口。”

“那么这些人身上的伤痕如何解释呢?为什么只咬死女死者,却用其他的方法杀死目击者呢?”女中尉问道。

“咬死女死者很可能是为了泄愤,想用最令她痛苦的方法折磨她。而正在他施行这些折磨手段时,这些目击证人出现了,因为目击者有七人之多,所以他采取了其他更为有效的杀人方法。这些捆绑的痕迹我认为很可能是在对方失去意识之后施行的,他很可能有一种能够令人失去意识的方法,比如毒气、陷阱之类,那些巨大的声响,就很可能是陷阱触发时发出的响声,地上的这些坑洞,很可能就是陷阱触发之后留下的痕迹。”刀疤脸看了看周围地面上的几个土坑,继续说道:“然后在对方昏迷或被困住之后,他将他们绑了起来,并不断收紧绳子,使其窒息或脏器破裂。”

“那他们身上的其他伤痕又如何解释?”

“那就更简单了,绑起来之后,对其进行折磨呗,可以在绑起来之后击打对方,拖行、踩踏都可能造成这种伤痕。”刀疤脸蹲下身子,指着地上的一具男尸说道。

上尉队长沉默着,似乎在思考。

“我有不同的看法。”女中尉上前一步说道:“我觉得我们目前的推测,都是基于有罪推定的基础,而如果嫌疑人无罪呢?或许整个事件都是相反的呢?这几个人才是意欲强奸,最后杀人灭口的人,而嫌疑人是目击了案发现场,甚至出手阻止的人,最终不得已而动手杀人……”

“不太可能,因为这几个死者都和女受害人共同生活了多年,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这几个人平日也非常老实,没有过类似的劣迹。况且,这其中的一个死者,还是女受害人的亲叔叔。”拿着笔录的军人说道。

这时,另一个军人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条绳索:“报告!发现曾捆绑女死者的绳子,上面有女死者的血迹,和她手腕上的伤痕也吻合。”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据村民辨认,这是嫌疑人雪痕随身携带的绳索。”

大家都回头看着女中尉,不发一言。

铁证如山。

女中尉沉默了。

“中尉,我提醒你,不要滥施同情。看看这个现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残忍地杀害这么多村民,都是不能原谅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上尉队长严肃的说道。

“我没有滥施同情,我只是提出另一种可能性。”女中尉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我认为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第四十六章 回到东芗村

“有具体的理由吗?”

“暂时还没有。”

“那就只是凭直觉喽?”

女中尉再次沉默了。

周围的几个军人中传出低低的几声嗤笑。

队长却严肃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军人,嗤笑之声立刻消失。

本以为上尉队长会训斥她,没想到队长却说道:“你的直觉也许不无道理,其实我也觉得此事必定另有蹊跷。”队长顿了顿,又抬眼盯着她:“但是我们不是警察,我们九十九团是以抓捕能力者为目的而存在的。我们分析的重点是嫌疑人的能力类型和行为模式,研究这些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抓捕他。所以关注点不要搞错了。”

“是!”女中尉敬了个礼,退下了。

九十九团,在雪国军队中也是一支鲜为人知的部队,这支部队非常神秘,据传说所有的军官都是能力者,同时有着丰富的对能力者作战的经验。

这时,眼镜男开口说道:“对于他们的死亡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为什么他们的捆绑痕迹各不相同,有的体表有很多道捆绑痕迹,有的却只有一道,而这个……”眼镜男走到谷仓另一边,指着一具倚靠在墙角的尸体说道:“这个尸体的捆绑痕迹出现在脖子上。”

他又抬了抬眼镜:“搞清楚他们的死亡原因,有助于我们了解嫌疑人的能力类型。”

“况且,这些绳子又从何而来,藏在何处?这种粗绳子想必也不会太轻,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搬运走么?”

“所以……这有可能是他的能力。”上尉队长说道。

“能力?如此强大?可是他才十五岁,就算觉醒了,也无法达到这种强度吧,能够产生这种程度的破坏,这得有d级吧?”

“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也不能排除他有个帮手的可能。嫌疑人的母亲被关起来了吗?”

“是的,关在临时的牢房里。”

“提审。”

“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痕醒了过来。

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痛,整个脑子隐隐作痛,就像宿醉一般。

别看雪痕年龄不大,但是他其实是喝过酒的,他曾在邻居的婚宴上被猎人朋友灌酒,灌得他不省人事。农家自酿的酒醇香而易醉,雪痕那一次深深地体会了宿醉的感觉,他睡了一天一夜才彻底清醒。此时的感觉,和那时有些相像。

之后感觉到的是背后温暖而硬实的触感,这感觉令雪痕感到熟悉。

这是自己家的土炕。

雪痕坐起来,揉揉眼睛,环视四周,正是自己徒空四壁的家。

雪痕家是一栋联排的茅草平房,一个大屋两个小屋呈对称排布。现在自己就躺在小屋的炕上。

这不是在做梦吧!雪痕翻身而起。下了炕,冲出卧室,来到大屋,大屋的锅灶上,还热着饭菜。

再摸摸自己腹部的伤口,哪里还有什么伤口?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静的下午,他从镇子里的小学校放学回来,在炕上睡了一个下午觉。仿佛之前的逃亡,受伤,遇到飞艇坠毁之类的惊险遭遇都是噩梦一场。

究竟之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雪痕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那么,之前真的是在做梦喽?雪痕松了一口气。

这时,雪痕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他连忙推门而出,来到院子,院子里百花盛开,那是母亲种的花,却没有母亲的人影。

“妈!”

“妈!你在哪?”

雪痕的母亲患有类似痨病的顽疾,过度疲劳或者走路太多会咳嗽不止,所以她一般不会离开家太远。

雪痕连忙推开院门来到街上。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村子,此时却是空无一人。雪痕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角行动,他还无法确定这是真实还是梦境。考虑到自己可能还是个通缉犯,所以他不敢正大光明地上大路去走,于是只能在小路上摸索。

在自家附近转了几圈,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村民。

雪痕开始困惑了。

他坐在院墙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冥思苦想起来。

自己怎么会在家里?难道是那女孩送自己回来的?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里人都哪去了?

“黑影你在吗?”雪痕试着叫了几次,黑影毫无反应。

难道黑影也是梦的一部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幻梦吗?

那个外国女孩也是幻梦的一部分吗?

想到这里雪痕心中不由得有一种失落,虽然相处的这半天并不愉快,可是知道她并不是真实的,心中还是有些难以说明的感觉,好像遗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种远超失落感的奇异感觉一闪即逝,雪痕也没有在意,很快又将心思转到了其他地方。

想了一会,实在没有头绪,于是雪痕决定,继续去村子的其他地方看看。

带着无限疑问,雪痕小心翼翼地继续探索着。

村子里空无一人。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人,一个女孩。

琴。

琴此时就像一个透明人,她身影飘忽,脚步无声,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雪痕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琴就这样一直跟随他。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尖刀。

雪痕没有走大路,而是走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他穿过净水厂的那些复杂的管道的缝隙,来到了中央的打谷场附近。

打谷场基本就是村子的中心,一侧就是长老的议事大厅,另一侧是冬季供暖用的锅炉房。村民们但凡有大事需要表决,就会在这里聚集。如果村子里空无一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聚集在此议事,考虑到这个,于是雪痕来到了打谷场。

而此时,这里同样空无一人。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夜幕刚刚降临。而村子里所有的房子都没有灯火,整个村子,一片死寂,犹如鬼城。

这时,雪痕的目光被打谷场附近的一栋建筑吸引了。

那就是村子唯一的谷仓。

谷仓和马厩挨在一起,马厩中的骡马也不见了,但是谷仓中,却亮着灯。

半个月前,就是在这谷仓中发生了一件改变雪痕命运的事情。让雪痕不得不背井离乡,远遁丛林,背负恶魔之子的恶名,躲避着村民们的追杀。

第四十七章 谷仓惨案的真相

此时站在谷仓对面,雪痕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发生的事情令他不愿想起。或许,那件事也是一场噩梦?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但是雪痕心中还是有着一丝希冀。

看着谷仓正面,此时才突然发现,那窗户和门构成的图案,犹如一张惊愕的人脸。

雪痕攥紧了拳头。

村子里到处无人,只有这里亮着灯,那雪痕必然要去探查一番。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谷仓的门,把耳朵贴在谷仓门上听了一会。

里面传出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没有贸然推门而入,而是绕到侧面,爬上窗户,钻了进入,沿着横梁来到谷仓中间。

谷仓中央的柱子上挂着一盏油灯,灯光就是从这发出。

他沿着横梁往前走去,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看到一个女人。

那是邻居家的大姐姐,也是之前小强称为小玲姐的女孩。她手持一把木锨,正在翻弄谷物。小玲只比雪痕大三岁,生得秀气端庄。

就像所有十五岁的惨绿少年一样,雪痕也对她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也只能是幻想而已,因为小玲姐已经被家人许配给镇里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通过这次联姻,小玲姐一家都可以搬出东芗村,住到镇子里去了。

小玲姐经常要到谷仓干活,谷仓的横梁,就成了雪痕专属的宝座,在这里可以观察她而不被发现。

而或许,她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揭穿。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一天,他就是在这房梁上,看着邻居家的姐姐在干活。

可是,小玲姐已经死了啊,她为什么还活着呢?

难道谷仓里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一场梦吗?

雪痕感觉有一些混乱,究竟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梦幻,他有些不能确定。一方面他非常愿意相信那是梦,可是另一方面,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是那么真实,令雪痕无法相信那是梦。

就在这时,谷仓的门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几人令雪痕毛骨悚然,那正是死在谷仓的几个人,他们死而复生。

村东的高田、王虎,杂货店的伙计石头……这些人他都认识。

何止是认识。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雪痕愣住了,这一幕太熟悉了,这分明是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雪痕的恐惧和惊愕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愤怒取代,仿佛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

那一天,就是他们,来到了谷仓,要伤害小玲姐。雪痕出手制止,却寡不敌众,被打倒了。

但是此时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在他看到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直接看到了他,就像早就知道他躲在横梁上一般。

雪痕怒吼一声,一跃而下,飞扑上去。

激烈的搏斗再次展开,结局也没有改变。

雪痕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被这几人打倒在地。

且不说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是一对一,雪痕也不是对手。

这几个人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他们无论速度、力量、技巧都远胜身为准猎人的雪痕一筹,可是他们可一直是农民、伙计和杂工啊,难道他们一直隐藏着实力?

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摸一样,仿佛穿越时空,昨日重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时间倒流了吗?

“快跑!”顾不得多做思考,雪痕一边竭力抵挡着对方的击打,一边对身后的邻家姐姐大喊。

但是太迟了,两个人已经把她抓住了,就连雪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小玲一个弱女子更加无法反抗了,他们抽下了雪痕腰间随身携带的绳索,绑住了小玲的手,把她吊在谷仓的横梁上。并撕下了她的内衣,塞在了她嘴里。

雪痕还想大声呼救,但是嘴里也立刻被塞了一团破布。两个人同样死死地把他按在地上。

“这小子怎么办?杀不杀?”按住雪痕的杂货店伙计石头问道。

“是村西头的鲁鲁加吗?”站着的三个人中看似是领头的高田回头说道:“杀了吧。”

雪痕挣扎着,却完全无法逃脱对方的双手。对方的力量简直非人。

石头以手做刀,就要向雪痕颈部直插下来。这动作犹如多年训练的武术家一般精准娴熟。哪里还有平日杂货店伙计的样子?

就在这时,按住他的另一个人突然说道:“且慢!”

“怎么?”

“我感觉他似乎有‘念’。”

“是吗?那么就先别杀,弄完这个,再弄他。”

说着,高田转头看向女孩:“你不肯加入我们,只好这样了。”

说着,他用手指沿着小玲的衣襟向下划下,他的手指犹如一把剪刀一般,所过之处,衣衫脱落,女孩立刻便一丝不挂地出现在这几个男人面前。

她白皙的皮肤在肮脏的谷仓中仿佛散发着微光。

此刻她整个人被吊了起来,如同一只待宰羔羊,便是想遮掩一下也不能,越是扭动挣扎,越是春光毕露。

她的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雪痕见此情景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他们想要对小玲姐做些龌龊的事情,但是他却无力阻止,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按住他的两人的手,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巨大力量。

雪痕心中气闷难当,肺都要气炸了一般的感觉。

在那极度的愤怒中,雪痕还能感到在肺腑间有股气流一般的东西在横冲直撞,却就是无法冲破周围无形的障壁。那种压抑的感觉更令雪痕难受,仿佛在忍受酷刑。

口中一声轻响,那是牙齿被咬碎的声音。

就在这时,从雪痕的颈边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一个小孩手臂粗细的黑色触手,滑腻柔软如章鱼的脚,它灵活地一弯,从那表面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吸盘中,突然射出数根连着线的细针,扎在雪痕头上,雪痕立刻昏迷了过去。

他的记忆就是从这里断掉了。

但是现在的雪痕没有昏过去。

他的身体像昏迷了一样躺在地上不能动,意识却游离到空中,就像灵魂出窍,看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就在雪痕以为高田等人要对邻家姐姐高小玲做龌龊的事情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雪痕惊讶至极。

只见高田突然地扑在那女孩身上,张口向她颈间咬去!

周围的其他几人也立刻冲了上去,在她身上各处噬咬起来。

他们在吸吮鲜血。

他们竟然在吸人血!

女孩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雪痕想要制止,却也无能为力。那种强烈的无力感、自责感简直让他目眦尽裂。

第四十八章 琴和黑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无数的柱状物从地面凭空而起,就像一台台钻探机突然冲出地面,一瞬间,乱石飞溅,灰土弥漫,雪痕仔细看去,发现那一根根粗大的柱状物竟然是一条条的藤蔓!藤蔓呈黑色,表面布满尖刺,还有着恶心的粘液,就像巨大的章鱼脚。

和之前从自己颈边出现,扎晕了自己的那个触手异曲同工。

整个谷仓都快被这些粗大而滑腻的藤蔓挤满。

藤蔓扭动着,一下子就将几人牢牢缠住。缠住之后,就像一个抓住了蜥蜴尾巴的顽皮的孩子,开始把人反复地在地上、墙上摔砸。

惨叫此起彼伏。

那几个力大无穷的人此时在藤蔓的缠绕下犹如刚破壳的小鸡一般,任人宰割。

他们还试图攻击那些藤蔓,雪痕亲眼看到高田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砍刀,拼命地砍着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条藤蔓,可是直到他被摔得支离破碎,也未能割伤那藤蔓分毫。它那滑腻的表皮看似柔嫩,其实却比橡胶更加坚韧。

除了雪痕和少女小玲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藤蔓抓住。

藤蔓就像一条条巨蛇,把这些人越缠越紧,鲜血从他们的伤口中喷射出来,变成一团团的血雾,就像挤爆了一颗西红柿。

谷仓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修罗场。

几人一开始还能发出惨叫声,后来就完全无声了,只有藤蔓把他们砸在地上、墙上发出的犹如汽车撞击般的巨响在谷仓里回响着。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雪痕漂浮在空中的意识看到这一幕,他心中乱成一团。

此时谷仓中狼藉一片,七个人的尸体散落各处。

藤蔓开始慢慢地缩回地上的洞中。当它们完全消失在洞里时,还有些泥土被重新推挤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在掩盖它们出现过的痕迹。

经过这么一番掩盖,这些洞口此时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谁能想到这些像鼹鼠洞一样的坑坑洼洼里,曾经钻出来过这么诡异的东西呢?

雪痕当时就是在差不多这个时候苏醒了过来。

当他醒来的时候,也被周围的杂乱血腥吓了一跳,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扑到了小玲姐的身边,想给她止血。

可是太晚了,她已经死去了。

当时的高小玲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而此时她还活着。

她一尘不染地站在油灯下,就像雪痕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微笑地对雪痕说着什么。雪痕听不见,但他从她的口型中读出,她说:“谢谢”。

雪痕也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个梦。

若不是梦,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远胜之前,自己为何没有昏厥?若不是梦,她又怎会死而复生?

这梦究竟是还原了当时的真实?还是靠幻想补充了失去的记忆?雪痕无法确定。但是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当时的真实发生的事情。

真相重现,让之前并不知道实情的雪痕充满疑问,突然变成超人的村民,从地下冒出的巨大藤蔓,为什么只杀死了那些人,而弄晕了自己,以及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无法醒来的梦境,都让雪痕困惑不已。

而困惑的同时,雪痕还感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对自我的怀疑完全烟消云散了:自己没有奸杀高小玲,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记忆被改写”。

当自我怀疑消失,当困惑被搁置,一种愤怒的情绪在心中如火焰般燃烧了起来。

是谁搞出这个幻境,让自己重新经历了一遍这痛苦的经历?

小玲的死亡重演,让他受到很大的刺激,所有的男孩子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心里都有一个暗恋的对象,也许自己发现不了她的重要,但是却又多年无法忘怀,就像一朵盛开在暗处的花。小玲就是雪痕心里的那朵花,虽然二人并没有过什么感情交流,但是对雪痕来说,依然是一份美好的记忆,而这个美好的记忆,被邪恶地摧毁了。两次。

就像被困在了一部恐怖电影中,偏偏他又无法醒来。

“这是你搞的鬼吗?黑影?”雪痕心怀怒意,对着虚空问道。

没有回应,黑影犹如消失了一般。

雪痕此时心境凌乱,情绪暴躁,迫切地想知道这个梦境的真相,而得知真相最好的途径就是问黑影。从雪痕醒来开始,黑影就像从没存在过一般,雪痕之前也曾怀疑过他存在的真实性,但是现在,直觉告诉他,黑影一定还在,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必然与同样诡异的黑影有联系,至少他也知之一二。

在质问的同时,雪痕又感到困惑了:如果这真是黑影搞出来的,那么就更难解释了:这一幕事实的重现,与黑影之前所说的截然相反。自己没有奸杀高小玲,那么也就没有被改写过记忆,进而可以得出自己也不是黑影的同胞,这对黑影“收编”自己非常不利。他为什么要搞这一套让自己看到呢?

至于手镯为什么倒计时为0还不爆炸,不得而知,但显然不再是黑影的佐证了。

黑影没有回应,雪痕正要继续追问,但是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它,是我。”

说话声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一阵刺痛,从后背传遍全身,雪痕全身的肌肉都在那瞬间本能地绷紧了。

一把匕首的刀尖,从雪痕的前胸突兀地冒出,带出一股血泉。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雪痕倒下的瞬间,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穿胸一刀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就在倒下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心中传来一个惊叫的声音:

“不!!”

那是黑影。

黑影死了。

雪痕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那鬼怪一般的黑影,刚才并不是不在,而是一直偃旗息鼓,隐藏着自己。但是现在,就在这一刀之下,它被杀死了。当他死去的时候,那种痛感和不甘的感情,雪痕似乎感同身受。

这些都发生在倒下的瞬间。

而雪痕也在这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本来是脸朝下摔倒,但是这时突然身子一蜷,就势向前做了一个滚翻,远离了身后暗算他的人,翻滚的时候只觉得背后一疼,那是匕首在翻滚时又被推进了几分所产生的痛感。可是为了反击,雪痕此时宁可伤上加伤。

况且胸部贯穿伤,即便在不拔出刀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几分钟呢?死亡已经是不可避免了,伤上加伤也无妨!

刚一站定,他立刻逆势反冲,一拳打向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

无论是不是梦境,他就算拼着死,也要和暗算他的人同归于尽。

但是当他看清眼前人时,他愣了一下。

是琴。

怎么是她?她为什么要杀我?雪痕恍惚了一瞬。

可是拳势已成,如星矢离弦,再难回头,雪痕打消疑虑,一往无前地继续打了过去。

带着无限怒意的雪痕的一拳,径直向琴的脸上打去。

琴的脸上满是惊讶,一是没想到雪痕会突然出手,二是没想到雪痕的反击是如此迅速而果决。

一时失神,琴没有及时作出反应,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

嘭地一声,琴被打倒在地。

雪痕猱身扑上,骑在了琴的身上,一手抓住她的衣领,一手作势要打。但是他的拳头停在空中,凝而不发。

“为什么要杀我!”雪痕怒吼着。

琴也是一脸怒容,猛然反击。雪痕完全没想到在这种被骑乘的姿势之下她还能反击,所以完全没有防备。也不见她是如何动作的,雪痕只觉得手腕一紧,瞬时天旋地转,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琴已经和他交换了位置,二人优劣势瞬间反转。此时的状态变成雪痕在下,琴在上,琴正用单腿膝盖压在他的腹部,让他难以翻身,更无法爬起来。

“冷静点!我并没有伤你!”琴也对他吼道。

她此刻说出的话,雪痕竟然能够听懂,但是那并不是因语言相通而听懂,而是仿佛两人在进行心灵沟通,所以琴的话,他能够完全地明白。

再看自己胸前,匕首已化为青烟消失无踪,胸口似乎没有中过刀一般。

雪痕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有性命之虞了。但是想到黑影,他又激动起来:

“告诉我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第四十九章 念师琴

“你杀了他!”雪痕说的是黑影。

雪痕这时已经明白了之前黑影为什么那么焦急地警告自己,原来琴和自己手指相触的时候,一定就是某种关键的仪式,这个仪式导致他经历了刚才的这一切,也导致了黑影被杀。

而黑影在那时警告自己也正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黑影当时说:他要杀你。其实是在说谎。

其实琴要杀的不是自己,而是黑影。

雪痕当时没有听黑影的,因此才导致现在黑影的死。他心中略微有一些后悔,这种后悔和梦境带来的痛苦感一同化为对琴的怨恨,随着他的质问发泄了出来。

“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亏我之前还救过你,我真是瞎了眼!”雪痕怒极,言语难免也狠毒起来。在他此时看来,琴操纵自己的梦境,背后偷袭击杀黑影,简直是邪恶至极。

“黑影是魔物!他寄居在你身上是为了腐化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被类似黑影那样的魔物寄生了!”琴指着地上的死尸吼道:“如果我不杀死它,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情!是我救了你!知道吗?!”

雪痕被吼得愣住了。

他在地上偏过头去,看向那些尸体。

只见尸体上慢慢地飘出一团团的黑雾。黑雾在聚集,翻涌,凝聚成一团。正和黑影有几分相像。

雪痕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些人身上也和自己一样寄居着一个黑影。而他们从老实巴交的村民变成这样吸人血的恶魔,多半就是因为那些黑色雾气的关系。

琴所揭示的真相令雪痕错愕了,之前的怒火瞬间被浇熄。

“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害死她?”

“为了吞噬‘念’。”琴看着雪痕说道。

“究竟什么是‘念’?”

“这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清的。”琴皱起了眉头,“总之,你身上的那个东西迟早也会让你变成恶魔。我只是提前阻止了它。”

“可是他至少目前还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我也不会像他们一样!”雪痕争辩道。

黑影毕竟在他最孤独的时候,陪伴了他一段,也算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就算是坏人,也有可以结交的部分,这就是雪痕的处事态度。

琴却对他的争辩非常鄙视:

“他也许没有做成什么坏事,那是因为他还没找到机会!我警告你,黑暗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对他们的同情,会让你堕入魔道,也许你把那个家伙当朋友,但你最好想一想究竟是什么害死了你的姐姐。正是你那个‘朋友’的同类!”

雪痕又看向站在油灯下的高小玲。心乱如麻。

是了,黑影与谷仓事件应该是有着重大的联系的。上次与黑影对话的时候,他试图欺骗自己这些事情是自己所为,可见他对事实真相知之甚详,那很可能这件事就是他的同类所为。看来琴所言非虚。

雪痕心中一片混乱。

黑影本质是邪恶的无疑,但是与自己接触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并没有杀害任何人,他没有杀死小强,也没有杀死麻痹的琴,还从雷兽口中救下过自己,在救援琴的时候替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刀。他虽然逼迫过自己杀人但并没有真正用强,他引诱自己签约但也是以公平交易的形式进行的,他还诱导自己怀疑自我,但是这也罪不当诛啊。

可是琴指出他和那些害死小玲姐的黑色雾气是同一种生物,这又让雪痕憎恨起它来。他在内心里有种强烈的恨意,恨不得能杀光凶手的所有族人,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想,那么黑影必然是该死。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复杂,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而黑影的死也已经是既成事实,再追究责任也是毫无意义,于是只能就此作罢。

见雪痕已经冷静了下来,琴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放开了他。

“那藤蔓,是黑影在关键时刻救下我的吗?”

想起之前和黑影经历的事情,虽然黑影百般威逼引诱雪痕,但是毕竟也曾在雷兽口中救下过自己。因此雪痕心中还存有几分侥幸。

“呵呵,很遗憾,不是。”琴冷冷地道。

“黑影和他们应该是不同的……”

“就算他什么坏事都没做,我还是要杀死他。黑暗之物,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琴又看了雪痕一眼:“你该庆幸,那黑影还没有来得及腐化你,否则的话,就算你没做什么坏事,我也会杀了你的。”

其实,雪痕之所以没有被腐化,是因为他不肯签约,是他自己的信念屏蔽了黑暗的影响,如同被黑暗包裹着的一团火,无论周围如何黑暗,火就是火,不是黑暗能够熄灭的。

但是琴没有所谓“被腐化”的经历,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这些隐情。

她也从没见过能够坚持自我不被腐化的人。

琴的高傲态度令雪痕恼火,心中也渐渐产生了对琴的厌恶之感。

“随便给别人贴上标签……你觉得你代表正义吗?”

“当然!”

没想到琴的回答是如此大义凛然:“驱除黑暗本就是我作为念师的职责。”

本来雪痕还想奚落琴几句,但是琴一说出“念师”这个词汇,令他的大脑瞬间短路:“念师……你是念师?”

“是的。”

“不对,村子里有念师的雕像,分明是一个男人。”

琴看了雪痕一眼,不予置评。

雪痕心中一乱,关于念师的事情,他从小就有耳闻,那是一个被村里人奉为神祗的男人,他的形象被铸成一个铜雕,供奉在长老大堂中。据说一百年前,就是这个男人在危难关头化解了村子的危机,击杀了“恶魔之子”,之后他没有接受村民们的谢礼,只留下了一个“念师”的称呼便飘然离去。

据村里人所说,此人能够呼风唤雨,焚天煮海,他的威能远远超过武林高手的概念。在今天之前,雪痕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但是今天之后,见过了艾儿薇从天而降、黑影大显身手、谷仓事件重现,这些远超常识的事件已经完全刷新了雪痕的世界观。

他现在相信,曾经的传言,应该就是事实。

现在想想琴刚才瞬间把他摔在地上,攻防反转的身手,也不是一般的武功。

那杀死黑影的一刀,也非一般人所能为。

雪痕呆呆地看着琴的背影,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个想法渐渐冒了出来。但是这个想法又让他十分纠结。

第五十章 雪痕的求助

“你真的是念师?”

“你有完没完?”

琴已经走了开去,她对雪痕刚才为黑影辩解的“敌友不分”的行为感到反感。况且刚才还被他打了脸,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己何时受过如此委屈?因此她心情十分不好。

雪痕呆立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又难以开口。

琴也不理会他,她径直走到谷仓外,空旷的打谷场上,看着一片空旷无物之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请你救救我的母亲!”雪痕看着琴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突然地说道。

“你的母亲?”琴转过身来。

“她有危险,我一个人救不出她。如果你真的是念师,一定有通天彻地之能。求求你,救救我母亲!”

雪痕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出口恳求琴。

因为琴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黑影,雪痕对她颇有意见,可是从知道了她的念师身份开始,他又马上明白了,面前这个女孩是他救出母亲的最好助力,是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纠结了一阵之后,对救出母亲的渴望很快盖过了对琴的不满,因此他不顾颜面地开口恳求。

琴脸颊正疼,见雪痕如此急切,顿时玩心大起,想要捉弄他一下,她故作严肃地说道:

“刚才打我的时候,你可凶恶得很呢。现在想要求我了?哼!除非你先打把自己的脸打肿,我或许会考虑帮你。”

琴以为雪痕会犹豫,讨价还价,甚至讨饶。

没想到,雪痕却毫不犹豫,立刻向自己的脸上挥拳。嘭的一声,已经打得自己鼻血长流。

琴被惊得愣在当场。

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雪痕毫不犹豫。仿佛打的不是自己的脸。

“住手。”琴出言制止。

她心中此刻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果决。虽说在这“朝圣之路”中不会真正受伤,但是那种痛感可是一点也不打折扣。

雪痕之前掐了自己大腿,以确定是否是梦境,结果就是疼痛感丝毫未减,让他误以为这是现实。

惊讶的同时,琴也有些羞愧。本来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搞个恶作剧,却没有顾忌到雪痕对母亲的感情。本以为雪痕会求饶,会死乞白赖地央求,可没想到雪痕竟然是如此刚强勇决。这样一来,琴的玩笑就有些拿他母亲的安危开玩笑的意味了,因此琴感到有些后悔。

同时,看到雪痕肯为了母亲如此,琴也被他对母亲的感情打动了。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中不免感伤。

“不要再打了,我只是开玩笑的。”琴说道:“我现在自身难保,恐怕没有办法去帮你救出母亲。我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在‘外面’正被包围着呢,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们再谈这事吧。”

“我不怕危险,我可以帮你!”雪痕抹了抹鼻血,说道。

经过这样一个插曲,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不再像刚才一样剑拔弩张。

“你?”琴在打谷场周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苦笑一声:“可是你只是个普通人。”

雪痕愣了一下,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烁。

“黑影曾说过,我和常人不同,我有一些……‘念力’。”

“呵呵。”琴笑了:“没想到你还知道念力。”

雪痕挠了挠头。

“我叫琴,你叫什么?”

“雪痕。”

“好吧,雪痕,确实,你比普通人念力更强一些,你以后可能成为某个行业的优秀人才,无论做什么,都会比普通人更容易开窍,进步快一些,可是也就这样了。拥有念力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念’。”

“那要怎样才能做到……像黑影一样?”

“你是说成为能力者吧,普通人和能力者之间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觉醒’。‘觉醒’之后,就能够发挥自己念力的潜能,产生各种超越常人的‘能力’。”

“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之前真实存在过的?那些……藤蔓什么的。”

“是的,在这‘朝圣之路’里,发生的都是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么那些藤蔓……会不会是我的能力?”

“呵呵,那不是你的能力,那些奇怪的藤蔓既不是你所谓的‘黑影’的能力,也不是你的。真的很奇怪,我也不知道它到底从何而来。”琴很无情地打击了雪痕:“你还没有觉醒,不是能力者。”

“能够确定吗?”雪痕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我是念师,我能够感受到一个人的念力,而你,空有念气,却因为没有觉醒而无法使用。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打击你,但实情就是这样,你是个普通人。而且,对于你这样的年纪来说,你已经过了觉醒的最佳年龄,一般十四五岁还没有觉醒的话,很可能一生都无法觉醒了。”

琴从来是如此,说话并不怎么顾忌别人的感受,更何况对方是个还很陌生的东方少年。

雪痕听到她直接了当地戳破了自己的幻想的气泡,心中有几分失落。

每个孩子都渴望不平凡,都希望自己能够超过同龄人,具有更高的天赋之类的。雪痕也是一样。而他的幻想,却不仅仅是渴望不平凡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对救出母亲的渴望。

从得知能力者这事情之后,他就立刻冒出了:“如果我是能力者就能够更容易救出母亲了。”这样的想法。

哪怕不知何时会突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有这样的希望,也会让人充满期待。可是琴的话无情地把他的幻想打破了。

但是雪痕没有一蹶不振,他深吸了口气,眼中的光芒又重新闪烁起来: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改变世界,不是吗?”

琴愣住了,这句话让她深深地受到了触动。

在她注视着少年的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面前这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竟然与阿加斯有了几分相似。一时间,对阿加斯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那个魁梧的北奥汉子,既是她的家臣也是老师的男人,他用武道拉近了与能力者间的距离,用生命捍卫了作为武者的尊严,临死前更是用自己的意志和武技展现了一个普通人对命运的奋力抗争,那一幕令琴终生难忘。

“这……”琴一时失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五十一章 好人卡

她本想说,自己其实也没有念能力,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是她的秘密,如果被敌人得知了会对她非常不利。她对雪痕还不够信任。

没错,琴没有念能力,她能够带雪痕来到这里,并不是靠念能力,而是她作为念师和“引路人”的一些固有能力,可以说是借来的能力。

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琴的话,琴身后的打谷场上光芒骤现,一道撕开空间的裂痕凭空出现。

光芒瞬间充满整个世界,仿佛太阳靠近了地球,刚才笼罩着村子的似有若无的黑色雾气立刻全部消散殆尽。

从那裂痕之中缓缓地现出一扇巨大的大门。

那是一道高大得恐怖的大门,就那样凭空出现,周围散发着金光。神圣而辉煌。巨大的门扉上,雕刻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精美浮雕。就连门框上,也布满了细小的看不懂的文字。整个大门巍然挺立,神秘莫测。

雪痕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掉头逃走,可是在这里,又能逃去哪呢?看到琴没有反应,雪痕也渐渐冷静下来。

再仔细注视这扇大门,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门扉上那些人物浮雕,是以西方古典雕刻工艺制成的。雪痕从未见过这样精致逼真的雕塑。那上面表现的是西方古代的神话故事,能够分辨出有英雄、神祗、天使和恶魔,虽然看不懂具体表现的是一个什么故事,但是单看那些形象就让人震惊不已,那些雕塑无一不是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再看一会,雪痕感觉到有种晕眩的感觉,仿佛上面的天使恶魔全部开始动了起来,似乎是活的一般,他连忙偏过头去,不再注意哪些浮雕。心神这才平静了一些。

那门扉缓缓打开,光芒万丈。

琴站在这巨大的打开的门前,衣襟飘舞,长发飞扬,瘦小而又伟岸。

“不要害怕。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琴对雪痕说道:“你在这里等我。过一段时间,你会自动醒来。不会有什么痛苦,这些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让你再次经历了痛苦的回忆,我很抱歉。”

原来琴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扇门的开启。

大门已经完全打开,门里只有光芒,看不清任何事物。

雪痕还处在震惊之中,说不出话来。

琴注视着雪痕,她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其实此时心中一点也不平静。

雪痕刚才所说的普通人也能改变世界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响,就像在她平静的心中投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无数回忆的涟漪。

她想到了在飞艇坠毁的河边,自己遭遇两个雪国军人猥亵的时候,雪痕用一根木棒救下了自己,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在这朝圣之路中知道了雪痕只是个普通人,才觉得那时他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雪痕在那之后呆立当场,欲哭无泪的表情也再次浮上心头,琴突然明白了雪痕为什么救自己,为什么又会是那副表现——他那时一定也是带有着对邻家姐姐的深深的愧疚,那是他对自己的无能的自责和惭愧。

漫天阴霾之下,一片残骸之中,一个遍体鳞伤的乡野少年,抬头望天,满脸失落,那副画面再次浮现在琴的心头。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仔细想想,那时候,他看着天空的眼睛里,似乎是有着点点的泪光。

“雪痕,你是个好人。谢谢你。”琴诚恳地对雪痕说道。

说完之后,她就没入了那门中的光芒里,消失不见。

大门前,被莫名其妙发了好人卡的雪痕呆若木鸡。

在琴进入大门之后,那大门便开始缓缓地关闭。

雪痕也渐渐从震惊中平静了下来,好奇心驱使着他慢慢地靠近了那扇大门。在距离那门中的光芒约半米的地方站定,他仔细地向门里瞧了几眼,除了光,仿佛能够看到里面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但是看得不是很清晰。

雪痕放弃了观察,并后退了几步。

他对这个诡异的东西心怀忌惮,所以他并不准备和琴一起进去,他相信琴临走的时候所说的,他要在这里等着。

此时大门已经马上就要关闭。门扉已经移动到雪痕的身前,雪痕突发奇想,想伸手摸一下这扇大门。

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就在他的手马上要触到门扉的时候,他突然又改变了想法:一旦摸一下都会怀孕可怎么办?

于是他又缩回了手。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只见门中光芒荡起涟漪,从那一圈圈的涟漪正中突然地伸出一只手!

一只细腻光滑的手,那只手从光芒里伸出,一把就抓住雪痕的手,把他拖进了光芒之中!

“哎我槽呀!!”

雪痕反应不及,被拖入光芒之中。

大门缓缓地关闭了。

就在大门关闭的同时,整个空间突然如镜子一般崩碎。无数的碎裂的轻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轰响。谷仓、打谷场、马厩、民居以及各种其他建筑,这个村子所有的一切,都像镜子一样瞬间破碎,破碎后的碎片再次破碎,直到连粉末都消散在一片虚空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也没有人从梦境中醒来。

第五十二章 夜枭的行动

雪国密语之森,飞艇坠毁点附近。

夜枭一行人,正在紧张而仔细地搜索着。

由于雪痕从小受到严苛的训练,擅长丛林作战,侦察和反侦察水平很高,所以在他带着琴离开坠毁点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因此夜枭的小队找了十几分钟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没错,就是十几分钟。此时距离琴和雪痕前往那个奇怪的梦境只过了十几分钟,而在梦境中的二人,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夜枭站在飞艇的残骸附近,看着满地的狼藉。沉思着。

他的右臂已经从肘部被炸断,此时缠满了绷带,半边脸也被烧焦了,但是他此时却没有一点的虚弱的迹象。

相反,他心中充满怒火。他作为此次特别行动的指挥官,落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些都是拜那北奥一行逃犯所赐,夜枭现在恨不得将琴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旅长,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尸体。”

“找!继续找!她没有死,就藏在附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副队长领命下去,继续搜索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响声,一小团红色烟雾从东北方的丛林中升上空中。那是北奥的烟雾弹。

“队长!”副队长转头看向夜枭。

“全队收缩,注意隐蔽。”夜枭果断地下了命令。

那烟雾弹传递出的信息非常明确,他们部署在附近的哨兵中的一个,遭遇了敌情,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被干掉了。

就在夜枭下达命令之后不足几分钟,突然从丛林中冲出无数的身着丛林迷彩装备的雪国士兵。

他们呈包围之势逼近了夜枭小队的阵地,“不许动!”的吼声此起彼伏。

“不要开枪!”夜枭从容地下达了命令。

对方也没有开枪,似乎是想生擒夜枭众人,因为他们的人数远超夜枭小队。

这是一支雪国的丛林劲旅,从他们整齐划一的丛林迷彩装备和比较统一的步枪上便能看得出来。

他们移动到夜枭小队的阵地前十米左右的地方,也分别在一些天然的工事后或站或蹲,停住不动了,双方都端着步枪,瞄准了对方,却没有人先开枪。

夜枭小队的阵地很小,只是在河边以飞艇残骸堆砌的简单工事。此时十几人依托工事,紧张地与周围的雪国士兵对峙着。

“叫你们的指挥官出来吧,我有话要和他说。”虽然已经被包围,但夜枭却不见丝毫的紧张,他大声地用东方云莱语对周围的士兵说道。

“你们没有资格谈条件!现在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一个领头的身负丛林迷彩的军人朗声说道,虽然他和士兵们身穿一样的装备,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态度一看便知他是个军官。

“我是北奥帝国陆军第九军旅长,军衔上校,你没有资格和我对话,军衔不对等。”夜枭一眼看出对方不过是个小军官,不屑地对他说道。

“你!……”身着迷彩的军官怒目横视,气得不行。

就在这时,雪国军人身后,传出一个声音:“原来是北奥的上校,难怪口气这么大!”

雪国士兵让出一条通路,从密林之中走出一个军装严整的雪国军官,一看肩章,军衔上尉。

“我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雪国边境守备军第三团团长。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了吧。”

夜枭乜斜了他一眼:“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个交易。”

“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资格提出条件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的兵力是你们的三倍以上。你们没有任何机会,弃械投降吧!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在你们交代完来到这里的目的之后,如果委员会认为你们对我们国家的危害不大,或许可以将你们遣送回国……”

“嘿嘿”夜枭轻蔑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以为你们胜券在握是吧?”

一边说着,夜枭慢慢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就当着这些包围着自己的持枪士兵的面,他不但没有弃械投降,反而拿出武器,嚣张至极。

那把匕首造型独特,更为吸引人注意的是,其表面上泛着七彩的磷光,一看便是淬过毒的。

难道他要用飞刀么?守备军团长微眯着眼睛看着夜枭。

对面的雪国士兵立刻把枪指向了他,只要上尉团长一声令下,就要把他射成蜂窝煤。

但是上尉没有下达开枪的命令。

因为夜枭接下来的动作令人完全看不懂,只见他抬起手,把那淬毒的匕首放到嘴边,伸出舌头在刀锋上舔了一下,就像在吃一个美味的冰激凌。

看到这一幕的雪国守备军士兵,都心中一凛:这家伙真是个变态。

守备军团长无视了他的诡异举动,冷笑了起来:“你以为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就能吓退我吗?真是令人失望。还是说……你以为凭借你c级能力者的实力就能突出重围?”

团长突然展现出自己的念压,赫然也是c级能力者。他的念压气势磅礴,压得夜枭手下的士兵喘不过气来,差点就要萎顿在地。

夜枭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实力是c级,更想不到在这个国家,随便一个尉官竟然都有c级的实力。C级在他的军队中至少也是校级军官。

守备军团长在展现出自己念压的同时,也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只见他右手伸出,在掌心中,快速地凭空出现一把长刀,那是东方式的窄刃长刀,与西方的大剑完全不同。这种刀轻盈快捷,适于切削而不适于劈砍。唯一的缺点就是刃窄,容易折断。但是用念力制造出来的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这把念刀表面泛着淡红色的微光,就好像刚刚锻造出来的一般。还冒着淡淡白烟。

和他的念刀相比,夜枭的匕首真是相形见绌。就算上面有致命的毒药,在气势上也输了一筹。

第五十三章 琴的去向

“来吧,单挑吧,正好我也很想试试你们西方能力者的身手。”上尉团长朗声说道。

但是夜枭惊讶过后却再次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创造系啊,正巧,我也是创造系的。但是我不会和你决斗,因为我们是指挥官。指挥官之间的战斗是谋略之争,舞刀弄枪是士兵们的职责。你的能力不俗,能够这么快地造出念刀,而且强度明显不低,可见你在刀法上也有一定的造诣,只可惜……”夜枭把匕首重新插进腰间的皮套中,冷喝一声:“只可惜你有勇无谋!”

“不好!小心!后退!”守备军团长这时突然发现了些什么,他焦急地大声下令。

可惜太晚了,他话音刚落,雪国士兵们便感到全身无力,恶心难耐,纷纷躺倒在地。

“开枪!”眼看无法退出战圈,上尉团长又果断地下达了另一个命令。

但是就在他下令的同时,夜枭也立刻释放出了自己的念压。他此时释放出的念压,与对方的强度相近,如果是在正常状态,是不足以改变战局的,可是在现在,却能令已经中招,难以坚持的雪国士兵们立刻失去战斗力。

两边都同时响起了枪声,但是雪国一方明显枪声稀疏,只有离得较远的、埋伏在草丛中和树上的枪手受到影响较小,勉强开出了几枪。因此劣势尽显,瞬间就被打得死伤惨重。

“混蛋!”上尉团长一个健步,长刀已劈到夜枭面前。

他也同样感到了无力和强烈的眩晕恶心之感,那是中毒的迹象,只不过他作为能力者,坚持得比普通人时间长一些。

可是还是无法力挽狂澜,改写败局。从他感觉到自己中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长。

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有的时候没有漫长的消耗战,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和拳来腿往的过招,相反,可能只有一瞬间,胜负就已决定。而这一局,无疑是守备军的团长败了。

刚才夜枭抽出匕首,给守备军团长一种要决斗的假象,其实夜枭的能力根本不适合单挑决斗,他成功诱导了对方的思维,以诡异的行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声东击西,利用那段交谈的时间,已经把毒素投放到了守备军一方的阵线上。

不过守备军团长这垂死挣扎的一刀,却也威力不俗,令夜枭大惊失色。

危急关头,夜枭用唯一的健全的左手将身边的士兵抓起,一把推向对方,用士兵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刀,就是这一点时间的耽搁,便决定了胜负。

北奥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乱枪之下,就将上尉团长打得体无完肤。

虽然在中枪时他已经竭尽全力地使用念力保护自己,因此子弹没有打穿,可是距离太近,他还是无法完全屏蔽子弹带来的伤害,所受的伤依然很重。

上尉团长就这样倒在了夜枭阵前。

战斗很快结束了,雪国边境守备队被全歼,死伤32人。夜枭小队打扫完战场,把守备队的最高指挥官——上尉团长五花大绑,送到了夜枭面前。

夜枭看着在地上被绑得死死的上尉团长,冷笑了一声:“真是个莽夫,就会决斗和单挑,你们东方人都喜欢这一套,还给这种低级的战斗方式赋予了些奇怪的意义,真够无聊。”

“你这小人,爷爷我今天阴沟里翻了船,遭了你的暗算,算我倒霉。要杀要剐给爷爷个痛快!”

“呵呵,嘴巴倒是很硬,我正好要从你这里知道些事情,我倒想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夜枭抬起手来,向对方慢慢走去。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一些白色的粉末。

看着他手中的粉末,上尉团长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

“有一个西方小女孩,也在这附近,不知道你们见到了没有……”

上尉团长的惨叫声响彻丛林。

穿过大门的琴,此时正躺在一个石台上,那石台就像一张床,停放在一个地下厅堂中。

周围放着无数类似的石台,看起来就像一口口的棺材。

她渐渐睁开眼睛,苏醒过来,一看清环境,她立刻翻身下了石台。

****的双脚踩在冰冷的水中,但她毫不在意,立刻奔跑起来。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厅堂,顶棚和墙面上布满了宗教绘画和雕塑,画面清晰,雕塑完整,没有一点年久失修的地下宫殿的感觉。

而地面上竟然有一层浅浅的水。水面上星星点点地漂浮着许多白色的蜡烛。温馨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厅堂穹顶和墙壁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奇异浮雕,显得非常违和。

琴穿过那些棺材一般的石台,驾轻就熟地沿着一条通道,跑到了地下厅堂的出口前。

推开门,门外阳光明媚,一座宏伟的城市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座非常宏伟而繁华的城市,与东芗村简直云泥之别。不但是东芗村,即便是当世最富庶最强大的国家,也找不出这样的一座完美的城市,建筑高耸入云,蔚为壮观,雕塑和装饰形式繁复,雄奇瑰丽。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大路干净而宽阔,路边是挂着各种招牌的店铺。

到处都是鸟语花香,街道上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人们的衣着也是光鲜亮丽,没有一个乞丐,人人都是衣冠楚楚的样子,有的穿着东方的丝绸,有的是却是西方的锦缎。有中东地区的长袍也有苏拉的棉袄。

人们的肤色也差异很大,很显然是来自不同的地区,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但仿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聚集在这一座城市中。

最为特别的是,城市各个区域的高低落差很大。如果你自己观察,就会发现,整个城市,竟然都是悬浮在空中的,环绕陆地的不是海洋,而是云海,紫气东来,云升霞蔚,令人叹为观止。

远处的陆地和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几块陆地在缓慢地上下浮动着,就像海洋中的大陆。还有很多陆地延伸到云层之中,整座城市不知到底有多大。

一条条铁轨悬浮在空中,没错,就是铁轨,悬浮在空中,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就像没有重量一样地在空中蜿蜒地飘着。正是这些漂浮的铁轨,把整座城市各自独立的无数陆地区块联系到一起。

它们就向一条条巨蛇,延伸向远处,肉眼可及之处,还可以看到那轨道的下方挂着一列列红色的列车,如同丰收的茎秆上挂着的西红柿,正发出叮叮的铃响声由远及近驶来。

琴刚才还在一片肮脏潮湿的丛林之中鏖战,转眼间就来到了这样一座辉煌干净的城市中,在别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讶异,也不做停留。

此时琴面前是一个广场,广场连接着四通八达的道路,人流如织,在这里汇集。

深吸了一口气,她冲入面前茫茫人海之中。

第五十四章 云雾迷城

她快速地人群中穿梭着,气喘吁吁,满脸通红,额头满是汗水,虽然只是跑了一小会,却好像参加完一场运动会一般。

当她紧赶慢赶地赶到一座悬崖边时的车站时,(铁轨从这里延伸下去,通向不远处的另一块陆地)铁轨上挂着的一辆列车已经远离了站台,如过山车一般快速地冲下了山崖。

琴皱了皱眉头,突然地跨过护栏,猛然一跃,跳下了悬崖。

周围的行人发出阵阵惊呼。

再看跳下悬崖的琴,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铁钩子,敏捷地用钩子挂住铁轨,高速地滑向前方的列车。

由于她速度飞快,狂风吹得她衣衫猎猎,长发飞舞。远远看去,简直如鸟兽一般。

铁钩在轨道上擦出长长的火花,还伴随着刺耳的嗤嗤声响。

琴随着蜿蜒曲折的轨道高速滑行着,无论如何颠簸甩动,都没能把她从铁轨上甩下去。不一会,她已经追上了前面的列车。

轻轻一跃,便跃上了列车的车顶。

车厢中传出一阵惊呼。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丢掉已经变得灼热的铁钩,琴整了整头发,挤上了列车。

此时,刚刚穿过门的雪痕正在一片诡异的虚空中坠落着,在这片虚空之中,背景是一片透着紫色的黑暗。上面还有如群星一般闪烁的星星点点。而近景处,却全是各种扭曲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从他身边飞过,就像一张张皱褶的电影海报,被快速地抽走。

虚空中还漂浮着无数看不懂的文字和数字,在不断地向后飞退着。

通过这些参照物,雪痕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以极快的速度坠落着。

但是除了这些,他完全感觉不到在现实世界中坠落的感觉,失重感、空气的流动,全部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痕困惑至极。

从他被一只手拉进大门,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秒钟。他无论如何动作,都无法对这种坠落的趋势造成一点阻滞,也无法移动位置。

“着陆点为耶路撒冷n3f65.3,现在正在校准坐标。请注意调整着陆姿态。”这时突然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在雪痕耳边出现。

“什么?谁在说话?”

“坐标点已确定,现在开始着陆倒数,10,9,8……”机械化的女声没有回答,只是在自顾自地报起数来。

这紧张的倒数声令雪痕更加紧张了。他在虚空中挣扎起来,拼命地想抓住点什么以停止坠落。但从身边符号和画面的飞退速度来看,他根本没有任何减速。

从它们与自己的距离看来,他也没有移动分毫。

但是虚空的变化却出现了。随着那机械化的女声倒计时的结束,虚空中的画面越来越正常,统一,清晰,飞流而逝的文字符号等越来越少。终于,嘭的一声,天地变换,就像有人突然揭掉了包裹着鸟笼子的遮布一样,正常的世界突然地出现在雪痕面前。虚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云,厚厚的云层。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从平流层中高空跳伞,雪痕被厚厚的云层包裹着落向地面,只不过没有伞包。

风声开始出现,云雾快速拂过雪痕的面颊,生冷的感觉令他清醒了几分。

“救命啊!!”雪痕此时还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心中又是惊诧又是恐慌,不由得本能地呼救起来。

没有任何回应。

雪痕的坠落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穿过了云层,一个城市出现在眼前。

雪痕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的庞大城市,细节一时间看不清楚,但是能注意到的最明显的是面前的一座大湖,那湖是一个标准的椭圆形,湖面毫无波纹,镜面反射明显,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现在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镜子一样的湖泊之中。

落水之前,雪痕憋足了气,蜷缩了身体,做好冲击准备——他在丛林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这么快的速度,就算落到水里,也会摔成全身多处骨折。

嘭的一声雪痕坠落到湖中,一瞬间立刻被泡沫(高速冲击形成的气泡)和湖水包裹,他的动势从直坠变成翻滚,瞬间天旋地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立刻昏厥。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却出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雪痕!”

那声音微弱浑浊,好像是隔着厚厚水面从上面传来。

这一定是幻听了,雪痕在那一瞬间想到。

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雪痕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朦胧的雪白,耳朵里也全是浑浊不清的声音,触手之处是一片柔软的质感。

身周没有水的压力,也没有潮湿的感觉,难道是被打捞出水了吗?

这里的空气清新而冷冽,但是也同时让他感觉到一种不舒服,那是一种类似高原反应的感觉,雪痕没有去过高原地区,也没有高原反应的概念,因此他没有想太多,只道是自己憋气憋久了才出现的错觉。

身下仿佛有一个软垫子,手掌按在软垫子上的触感真是舒适而微妙。虽然努力想看清,但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雪痕!是你吗?”恍惚中,那叫他名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在一个房间里!雪痕通过声音的质感和回音,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是一个房间,不是在水里,也不是在宽阔的的空间中。

他晃了晃头,努力地睁开眼,适应着周围的光线,渐渐终于看清叫他名字的人。

那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

少女面目清秀,肤若凝脂,十二三岁年纪。她正躺在地上,睁着闪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痕看,此刻面颊已是一片绯红。

雪痕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压在她的身上。二人正保持着一个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姿势。刚才视觉失灵,雪痕看不到她,还以为身下是一个软垫子,现在看到这一幕,吓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并向后退去,却不小心碰到身后某个物体,发出清脆的咣当一声响。

雪痕回头一看,竟然是一面镜子,一面一人高的椭圆大镜子。

第五十五章 我在哪里

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张平时一样正常的脸,没有想象中鼻青脸肿的样子。看来之前确实是个梦境,自己的自残行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到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光线,他环视四周,先熟悉了一下环境。

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雪痕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房间。

羊毛地毯,天鹅绒窗帘,还有不知名的各种纱幔,布艺。精美的墙面装潢,顶棚的色彩艳丽的绘画,各种花瓶水盂也是见所未见。

这简直是一座小皇宫。

再回头看看身后的镜子,雪痕有些吃惊,那镜子的形状,感觉,就像刚才自己从高空落下时看到的湖一样。

在雪痕观察周围的时候,少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没有惊叫也没有责骂,而是瞪大眼睛看着雪痕,仿佛雪痕是珍禽异兽一般。

之前雪痕对她的无意之举她似乎毫不在意。

扫视了一圈之后,雪痕的视线又落到面前这个少女脸上。

她清秀美丽的脸庞带着和善的微笑,雪痕一看到她,就觉得警惕感消了几分,好像以前见过的熟人一般。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雪痕问道。

他最近问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句话了。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却突然把手收到嘴边,似乎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要惊呼出来一般,眼中的惊喜神情更胜了。

“真的是你!雪痕!”少女近乎于惊叫,“我终于等到你了!”

“等我?……你认识我?”

雪痕心中一惊,却想不起来曾经有见过这少女。

少女开心地笑了,刚要说话,却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你在干什么!我的天哪!”声音从房间一侧的门口传来,雪痕循声看去,一个大妈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雪痕和少女。

“你干了什么傻事!”大妈快步走来,一把扭住少女的耳朵,就把她拖走了。

当她冲过来的时候雪痕还以为她要对自己下手,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到房间的另一边去了。

少女挣扎着被大妈拖走了,说是拖走,其实大妈也就是拉着她的耳朵把她拉出了房间,少女在被拉走的过程中,一边含糊不清地辩解着什么,一边恋恋不舍地看向雪痕。

雪痕完全被弄蒙圈了。

顾不上心中的疑惑,雪痕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赶快离开这里,趁着大妈带着女孩走出门口,雪痕快速跃上窗台。

他本以为外面会是一片原野或湖泊。

没想到外面是一片浓云,再往下一看,我的妈呀,这至少是五楼啊!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如蚂蚁一般移动着,好像在赶集。再往上一看,上面还有好几层,这么高的建筑,在雪国就算是废楼也不多见,这是哪里来的啊?

雪痕正在惊叹,大妈已经重新冲进了房间,直奔雪痕而来。雪痕哪里会让她抓住,他急中生智,爬出窗户,沿着楼体上的各种浮雕装饰,像蜘蛛人一样手忙脚乱地爬了下去。

从窗口里传出大妈的呼喝声。而雪痕正全神贯注地在墙体上找着落脚点,完全听不到她在喊什么。

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层的地方,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落在楼下的庭院的灌木丛中,好在距离不高没有受伤。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庭院,混进路上的人群中。

他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流向前移动着,并不时地向自己逃出来的楼房观望,不一会,大妈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口,只见她正在左顾右盼地找寻雪痕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这时在楼上也伸出一个脑袋,正是镜子前见到的少女,她也在楼上四处观望,找寻雪痕的身影。

再次看到那少女,令雪痕心中一动,这种激动感觉不只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好像曾经见过一般的熟悉感。可是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细细想来几乎不可能见过,雪国环境艰苦,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若是见过这样干净华丽的女孩子,雪痕一定会有深刻的印象。

这些困惑暂时得不到解答,但是以后肯定能够找到答案,雪痕这样想着,便暗暗记下了那栋房子的位置,以便安全了之后再回来探查。

之后他便隐没在人群中,不再回头了。

随着人群走了一段路他才发现,刚才那种高大而华丽的楼房不是一栋,而是一个楼区,每栋楼都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墙面上的浮雕,楼下的庭院,路边的喷泉和雕塑,无不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富庶。

向路的尽头看去,前面还有很多这样的楼区。街道、建筑都是干净整洁的,与雪痕生活的地方简直云泥之别。这个富贵的城市令雪痕惊叹。

逃跑只是本能,现在基本安全了,他也松懈了下来,一边随着人流向前移动,一边开始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琴把他带入到一个梦境之中开始,琴钻进了一扇巨大的大门中,雪痕也被一只手拖进了门里,之后落入湖中,再之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房间里,看到了神秘少女……

如此看来,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那神秘少女拽进门的。

而这里也很可能是另一个梦境。

既然是梦境,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琴之前说过,我很快就会醒的。

雪痕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妈的,还是那么疼,而且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雪痕开始有些怀疑了。

这个办法看起来已经不能用来分辨虚幻与真实了,而雪痕还是立刻就想到这么来一下。

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各种建筑都非常真实,周围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与之前在朝圣之路上的感觉截然不同,实在不像是梦境。

想知道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琴问个清楚,根据时间判断,琴应该只比他早来了几分钟。雪痕朝人群前后又观瞧了一会,想找寻琴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发现。

其实雪痕想的没错,琴和雪痕是一前一后来到这里,两人虽然是从同一个大门中进入,却并不是从同一个地方出现。琴是从正门进入的,而雪痕是被从“暗门”中拽出来的。若说具体位置,那么雪痕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琴出现的位置大概有一公里之远。

第五十六章 耶路撒冷的奇路

找不到琴,他便转而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群中的人。人们衣着肤色都有很大不同,好像来自世界各地,但几乎全部都是外国人,其中年龄最大有20多岁,最小的估计就是自己了,其他的人都比自己高大,而且各个肌肉虬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人人都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地往前走着,气氛颇为紧张肃穆,似乎有些赶赴刑场的意味。

因为对环境很陌生,雪痕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也没有和周围的人交谈。这些人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准备在下一个路口就脱离人群,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待着。

队伍在缓慢的移动着。

就在人群马上就要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他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雪痕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银白头发的少年正微笑地和自己打招呼:“嘿!你好啊!”

少年是东方人,面目清秀,很是帅气,一身白色劲装,和他银白的头发相得益彰,整个人消瘦而干练。腰上还挂着一把东方式的长刀,刀鞘也是白的,长度大概从垂手的指尖直到地面,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正是最合适的长度。

只通过这把刀,就能够看得出,他是一个身怀武艺的人。

“你,你好。”雪痕一边戒备着一边回应道。

“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小孩子啊?刚才在入口没有看见过你啊?”银发少年问道。

“哦……是,是吗?”雪痕很紧张地答道,“我也没看到你。”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一栋奇怪的房子里逃出来,半路钻进人群里的吧。

“你多大了?”

“十五岁。你呢?”

“我也是十五岁。”少年打量了一下雪痕,“你这么小就能来这里,一定是某个大家族的天才吧。”

“我?我不是……”

“没事的,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是个天才哦。”少年对他眨眨眼睛。

“是……是吗?”

队伍此时已经经过了路口,却由于银发少年的搭讪而使雪痕却没有找到机会脱离队伍。

银发少年看出雪痕的紧张,他靠近雪痕,左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用紧张,没什么的。这试炼并不难。”

少年搭上他肩膀的时候,雪痕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冲出去逃走。

好在银发少年并没有敌意,只是抱着他的肩膀和他并肩而行,同时伸出右手来和他握手:“认识一下,我叫奇路,是从南岛来的。”

雪痕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哦……你好,我叫雪痕。”

二人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奇路的手干燥而温暖,他的大方友善也打消了雪痕的顾虑,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一放松下来,雪痕才突然想到了他之前所说的话,顿时惊讶起来:“试炼?”

“是啊,我们要去参加入门考试的呀。”

难怪大家都哭丧着脸,我才不要去参加什么考试呢。雪痕心想。

“我不是来参加考试的。”雪痕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哦?”奇路看他的眼神中有了几分惊诧,但雪痕没有察觉。

雪痕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他可不想考试,只想找到琴。然后尽快回去。

但其实在奇路心中却是惊诧莫名,因为能够来到这里的都不是平凡人物,并且都不是想来就来的。自己为了重要的考试才来的,而且为了来这一趟也做了一番精心的准备,而雪痕竟然只是来找人,听起来是如此轻描淡写,似乎这耶路撒冷是他们家后院想来就来一般,因此奇路心中有些震惊,对雪痕的兴趣更浓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金色的长头发,脸很冷。”说着,雪痕模仿了一下琴那毫无表情的冷淡的脸。

奇路看到雪痕的脸,捧腹大笑。

“如果我看到你说的这人,我一定会记住的,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所以我肯定没见过她。”

“哦,那算了,我去别处找找吧。”

“等等,如果你要找人,不妨去广场上的告示栏贴个寻人启事,一般都是这样找人的,很方便。”

“哦,那广场在哪里?”

“我们这就是要去广场。”奇路往人群前进的方向指了指。

看来还得和他们同行。雪痕便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那个……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雪痕想了想,决定还是问问奇路。

因为他是人群中唯一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而且还是东方人,所以雪痕和他很容易交流,之前聊了几句,奇路的表现让雪痕有了一些信任感。于是他决定提出自己最大的疑问。

“我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奇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他问了一个蠢问题,片刻之后奇路便仰天大笑。他的笑声在这肃穆紧张的人群中显得非常突兀,引得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各种目光。

奇路完全无视周围众人的目光,对雪痕说道:“你竟然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就来了?这里是耶路撒冷啊!”

“耶路撒冷?”雪痕愣住了,他听说过这个地名,那是在世界中部的一座城市,在几百年前就毁于战火了,据说那里有着无数的历史悠久的文化古迹。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辉煌之地。

难道,耶路撒冷没有被毁?这座城市竟然还存在着。

“是那个中东的大城市,耶路撒冷吗?古代时候几个著名宗教的圣地?”

“是的,原来你知道呀。”

“没有被毁吗?我听说因为战争毁掉了啊。”

“当然被毁了啊,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呀?这都不知道?早就已经重建了啊。这是新耶路撒冷,几乎每个能力者都知道的呀。”奇路扬手展示了一下周围宏伟的建筑。

雪痕感到脸上有些发热,没想到这是如此广为人知的事情。

雪国消息闭塞,就连海外还有其他的国家这个事情,也是雪痕在几年前才知道的,因此雪痕想,他正是因此才不知道这些外国人看来是常识的事情。

但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是,耶路撒冷的存在在普通人群体中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只是对于能力者来说知道的人多一些,但也并非奇路所说的人尽皆知,奇路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是念师,所以以己度人,故而觉得耶路撒冷的存在本来就应该是尝试,进而觉得雪痕奇怪。

听了奇路的话,雪痕再看四周的建筑和雕塑,顿时感觉就不一样了,那些雕梁画栋不再像是妖魔鬼怪,而是带有着一种来源于文化的吸引力。

原来这里是现实中的城市!是被重建的耶路撒冷!那座人类最辉煌最伟大的,也是古代文明最后留下的一座城市,可谓是人类历史文化的丰碑。这里就是那座传说中的城市!

雪痕心中激动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能来到这传说中的城市,可是难得的宝贵经历,以后回去了也是一个极大的炫耀的谈资,小强等人肯定得羡慕得要死。

可是到底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在朝圣之路上做梦的时候,被琴用飞艇运过来的?

第五十七章 夜枭的怨念

密语之森,飞艇坠毁点。夜枭已经审讯完毕,躺在地上的上尉团长已经体无完肤,审讯过程惨不忍睹,令夜枭手下的士兵都无法直视。

夜枭伸出他的独手,副队长连忙上前给他擦拭手上的鲜血。

“有意思,没想到得到了远超过预期的情报。”夜枭笑道,同时回过身去,看向河的上游,那里隐隐有一条瀑布。

正是琴和雪痕藏身的地方。

从这里到瀑布有大约两百米,之前夜枭小队之所以没有搜查到瀑布,是因为距离较远,他们人手有限,以飞艇坠毁点为中心分散搜索,因为范围较大所以还没有搜查到瀑布。

但是从刚才的审讯中,夜枭得知了之前有两名附近哨所的士兵在这里受袭的事情。(他们随身带着的信号发射器显示出他们曾在坠毁点和瀑布之间遇到袭击,两人在顺水漂流的过程中已经意外溺毙了,赶来调查坠毁事件的守备军队伍发现了他们的尸体。)经过和其他已知信息的对照和分析,夜枭已经找到了琴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

通过审讯,夜枭还知道了很过关于这个国家的情报。其中有些经过他的分析后得出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夜枭众人迅速地靠近了瀑布,一下子就把瀑布包围了起来,就连瀑布上方,也站着几个人。

“中尉,用你的能力看一下。”夜枭对副队长吩咐道。

“是!”副队长凝神向瀑布看去,他也是能力者,他的能力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基本功很扎实,所以有些时候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比如现在。

念力就是这样,基本功练好了一样能够脱颖而出,在基本功练到顶峰时,能力本身的弱也可以得到一定的弥补,他也正是如此,在侦查方面特别拿手。

夜枭在侦察方面并无长处,他的能力强在杀伤。所以在此时,他也要依靠副队长的专长。

“她就在里面,在两米高的地方,有一个山洞!”副队长指向瀑布中央附近,“她躺在洞里,好像睡着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年纪相仿,能力不详。”

山洞里,琴正在陷入在深沉的睡眠中。身边躺着的是雪痕。两人此时正睡得像个婴儿一般。

他们不是在耶路撒冷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睡着了?”夜枭重复了一句。

能力者会在敌人面前睡着吗?

“队长,我带人冲进去吧,趁他们没有防备,把他们拿下!”

夜枭用一声冷笑回应了他。

“她可是杀死了马克西姆的人,你觉得你是对手吗?”

“可是他们现在没有防备……”

“我们在外面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是你,会睡着吗?”

“嗯……不会,所以队长您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我们先在附近搜查一遍?”

“搜查?”夜枭沉思了一会,他眉头紧锁,那烧伤的脸更显得阴森可怖。

“东方有个故事,叫做空城计,守城的一方敞开大门,故布疑阵,利用对方的疑心,拖延时间。如果她也是在动这个心思……你觉得我会给她这个时间吗?”

不得不说,夜枭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虽然这并不是琴所设下的空城计,但是琴现在确实需要时间,她正在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夜枭冷笑一声,从他的左手袖子里,不断地洒出一丝丝近乎透明的粉末。

这是他的能力——创造毒素。

刚才与雪国军人的战斗,正是由于夜枭不知不觉的投毒作业,才让对方迅速地失去了战斗力。

夜枭能够创造出数种不同的毒素,有的可以令人昏迷,有的可以令人皮肤溃烂,痛不欲生,这些毒素威力强大,种类繁多,可以适用于各种战斗环境,并且不易被发现,因此在他以往的战斗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之前对付雪国守备军小队时所使用的是一种类似催泪弹的毒素,而现在他所释放的,是一种令人昏睡的毒素。这些粉末无色无味,非常难以发现,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无视风向地向瀑布后方飘去。

这种毒素可以在被吸入后几秒钟就使人昏睡过去,夜枭准备在对方昏睡后发动突袭。

“无论她是真睡还是假睡,都让她睡得再沉一点。”

按照夜枭的估计,琴如果是假寐,那么现在毒烟逼近,她一定就会立刻从洞里跑出来决一死战。

但是等了一会,也不见琴出来。

“那山洞有后门吗?”夜枭问副官。

“没有,是一个单向的洞,很浅。”副官再次凝神向瀑布看去,并说道。

“很好……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强敌当前,还能睡着,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安全屋!”

“安全屋?”副队长好奇地问道。

“念师要去‘耶路撒冷’的时候,就会在安全屋里睡着……不过这个安全屋可真是简陋啊。”夜枭打量了一下瀑布上下,挑剔地说道。

副队长静静地听着。

“他们现在一定是在耶路撒冷神游呢。知道耶路撒冷吗?”夜枭现在已经不着急了,从他的毒烟包围了山洞,他就确定琴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插翅难逃了。

“是那座在大战中被毁掉的城市吗?”副队长试探着问道。

“在这个物质世界中,耶路撒冷已经被毁掉了。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一个新的耶路撒冷被重建了起来。念师们把它称为新耶路撒冷,现在提到耶路撒冷,指的一般都是这座新城市。那是他们念师的总部,是一座纯粹的精神城市!”

“精神城市?”

“没错!念师可以精神离体,进入这个城市,无论本人相距多远,在那个城市里都可以即时交流,还可以学习、训练。”

夜枭说道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深邃,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不快的事情,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神色。

他之所以恼怒,是因为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经渴望加入念师组织,但是却在朝圣之路上被“引路人”——他的老师,发现他内心的邪恶念头,以此为由拒绝带他进入耶路撒冷。

所以,他并不是念师。

第五十八章 耶路撒冷银行

他是能力者,却没有得到念师组织的承认,也没有得到耶路撒冷那些资源的支持。

曾经他距离耶路撒冷只有一步之遥,却被那扇大门拒之门外。那扇充满吸引力的大门从此成为他心中永远的噩梦。

只有失之交臂的人才更加明白失去的东西是多么珍贵。

从那时起,他没有念师组织强大的资源支持,在念能力上的进步几乎只能靠自己摸索和夺取他人,因此他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代价。这是他一生的憾事,也因此他对所有的念师都怀有几分憎恨。

他嫉妒他们所拥有的,正是自己求之而不得。

“因为是精神世界,所以只有精神可以进入,本体必须进入睡眠状态。”

“原来如此,他们现在之所以睡着,就是因为精神已经进入了耶路撒冷!”

“哼哼,”夜枭冷笑道:“进入耶路撒冷的人就像灵魂离体一般,肉体非常脆弱,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像普通人一样。所以一般念师不会随点找个地方进入耶路撒冷,他们会在各地建设安全屋——一种防御坚固的设施,只有身在安全屋时才会进入耶路撒冷,并且在身边还要有信得过的人护卫。”

“那他们……”

“想必是走投无路,才会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进入耶路撒冷。现在的他们简直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我进去抓她!”副队长再次自告奋勇。

“鲁莽!我们还不知道她是如何杀死马克西姆的,她很可能有些特殊的念能力,在近距离上有相当大的优势。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孩子,还不知道有什么能力。”

副队长凛然:“队长英明!请队长指示。”

看着哗哗流淌的瀑布,夜枭眼中燃起怒火,脸上的烧灼伤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心中立刻泛起杀意:我要让她也尝尝被烧焦的滋味。

“燃烧弹准备!”

耶路撒冷,银行门前。

已经下了天轨列车,一路跑到这里的琴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即便精神离体,但是还是能够感应到自身肉体的一些变化的。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中毒了!这种毒素麻痹了脑神经,即便现在精神返回身体,也无法立刻醒来。

这个现象,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己受到了袭击!

琴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她几乎已经无法维持自己的精神在耶路撒冷的存在。

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一是自身肉体的状态影响了精神在耶路撒冷的稳定,另外一点,是因为在耶路撒冷,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念力,琴不是能力者,念力非常有限,所以她必须争分夺秒。一旦精神崩溃,就会立刻退出耶路撒冷,前功尽弃。

从来到耶路撒冷,她之所以一路上走得如此艰辛,都是因此。

现在已经是她精神力的极限。那种类似高原反应的感觉令她十分痛苦。

但是想起雪痕在大门前所说的话,还有阿加斯的音容笑貌,她立刻又咬紧了牙关,强打精神,奋力爬上银行大门前的台阶,几乎是用撞的方式打开了银行的大门。

“毕加索!快出来。我要取出那东西!”琴一进门就大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在银行里回荡着,竟然有着明显的回声。

并非是她中气十足,或是声音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银行里的空间过于广阔。说是银行,更像一个巨大的导弹发射井,整个银行有三十层,地上十五层,地下十五层,每一层都比正常建筑更高,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天井贯穿整个建筑。天井呈六边形,对角线直径约为三十米。上下贯通,非常气派宏大。

初次进入这里的人,往往会有恐惧的感觉,因为面前这个巨大的天井就像一个沟壑,虽然有栏杆,但是在周边行走也依然有着不寒而栗的感觉。

天井周围六面墙壁上布满了方形的储物箱还有之字形的扶梯方便取物。但是其实很少有人亲自走上去取物,因为这座银行的管理和运行都是自动化的。此刻在天井之中,无数的储物箱正在空中缓慢漂浮,上下移动,不断地从一个暗格中移出,又移入另外的一个暗格中。

在天井中还漂浮着很多可以载人的碟形飞行物。

没有绳索,没有丝线,也无人操控,无数的储物箱和碟形飞行物就这样在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不知道是什么能源或力量支持着这种自动化,整个银行就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

此时,一个光头白须的消瘦老人,正在二层惊讶地看着门口的琴。那就是她要找的人:毕加索。

毕加索一看到琴,吓了一跳,立刻从二楼飞身而下。也不见他是如何移动的,琴只觉得眼前一花,毕加索已经来到她身前,扶她起身。

“琴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对你是非常危险的!”

“来不及解释了,快给我那个东西!”

毕加索一见琴如此,立刻明白了事态紧急,他也没有再多问,立刻抓起琴的手,飞身向天井中的一个碟形飞行器一跃而去。

碟形飞行器带着他们直下十五层,来到了天井的底部。地下十五层的面积比第一层大了不知多少倍,在一层看起来非常宏伟的天井,和地下十五层的面积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穿过一条条复杂的走廊,琴被毕加索拉着,以飞行一般的姿态,快速地来到了一扇金属大门之前。

这一路上,毕加索已经快速地开了无数道门,可见这个地点的重要。

“把你的手按在上面!”毕加索指示道。

琴立刻照做,只听门里咔嚓咔嚓地一阵齿轮咬合的声响。金属铁门上的缝隙中透出丝丝光芒,铁门表面上的玄奥的符文亮起,水一样流动起来。这些符文证明这大门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启。从此以后,这铁门上的念力全消,再也不能移动。

不一会,铁门缓缓打开。

不打开不知道,这个铁门的厚度竟然足足有半米。金属之中还夹着好几个屏蔽念力的隔层。无论用蛮力还是用念能力突破这扇大门,都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

铁门之后是一个幽深的通道。

通道里灯火通明,使用的都是古老的蜡烛灯。

通道的两旁,整齐地站立着两排魁梧的骑士,如果不注意,还以为是盔甲装饰品,但当琴走近的时候,他们却一个个突然立正行礼。

盔甲磕碰发出的响声整齐地响起。

这些人是不眠不休的宝藏守卫,他们本来应该已经死去,但是被强大的能力赋予了新生命,代价就是守护宝藏。他们在这里守护者先王所留下的宝物,已经无数个年月。

就在琴迈步走进通道的时候,她摔倒了,她感到自己的念力即将耗尽,因为无法再继续支付消耗,她在耶路撒冷的精神实体行将崩溃。

“可恶,就差一点吗。”琴看向那通道尽头的光亮的房间,不甘地道。那幽深通道尽头的光芒,就像一个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希望。

在耶路撒冷,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念力,对于一般的能力者而言,在琴所在的这个区域,这点念力消耗不值一提,可是琴是普通人,没有多少念力,所以她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难能可贵。

第五十九章 众神的遗产

就在这时,毕加索突然伸出手来,按在琴的后背上。一股暖流涌入琴的身体。念力枯竭的现象立刻减缓了几分。

但是毕加索却似瞬间衰老了几分。

“毕加索,你……你的念力可是用一分就少一分,怎么能……”琴感动地说道。

“能为小姐尽绵薄之力,是在下的荣幸。”

毕加索的念力让琴在这里又能坚持一段时间,她也不多说,向通道尽头跑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正方形空间。空间里没有蜡烛,但是却灯火通明,因为整个棚顶都镶嵌着能够发光的萤石。

地上铺的是厚厚的金砖,整个房间被金砖的反光映照得光辉灿烂。

在整个空间的正中,有一个一米高的台子,台子上一个暗金色的盒子熠熠生辉。

盒子里放着的,就是琴此行的目的、家族最重要的宝藏、众神的遗产之一——英灵永逝。

这是琴的家族世代守护的一件宝物,不但是宝物,还是威力强大的武器。

琴只要拿到它,就有信心战胜夜枭。

“就是那个了。琴小姐,去吧。”

“谢谢你,毕加索。”琴快步上前,深吸一口气。

就在琴靠近台子时,台子后面突然出现一个金光灿灿的天使虚影。他带着兜帽,一身重甲,悬浮于半空中。背后的双翅如烟如雾,飘扬流逸。

此时他大剑拄地,威严地喝问道:“站住!来者何人?”

“诺德家族第十五代传人,冰雪之傲,琴@诺德。”

“果然是你,小郡主。”大天使抬起头,露出兜帽下微笑的脸。

“是你?米迦勒!怎么会……”

米迦勒是琴的父亲以念能力所创造的纯粹的念力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有了灵魂,成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

“是家主去世时将我留在这里的,我将会守护这英灵永逝,直到到你到来。”

“我父亲他……”

“他去世前心中一直放心不下你,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存在这么久……你现在要使用英灵永逝吗?”

“是的,我现在就要……”

“对不起,郡主阁下,我现在不能让你把它带走。”米迦勒将手按在暗金盒子上。

“为什么!”

“这是家主的意思,因为你的特殊情况,今天你的决定,将可能让你走上一条无比艰难的路。所以,家主委托我向你确认一个重要的问题,以此确定你是否做好了准备,你要想清楚再回答。”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而战?”

琴沉默了,从家族灭亡,到逃亡海外,琴这一年间经历了太多事情,作为一个没有念能力的普通人,她参与了无数的战斗,完成了很多不可能的壮举。她一直在战斗,只是为了生存,可是又不是仅仅为了生存,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一直在支撑着她,但是她又一直忽视了这个。

是为了生存吗?是为了荣誉吗?为了财富和王权?还是为了神?

她想起了家族覆灭时死去的人们,想起了蒙冤去世的父亲,想起阿加斯,想起了罗兰,卡尔,凯文,最后想起了雪痕。

那心中隐藏着的力量,渐渐清晰起来。

她慢慢抬起头来说道:

“一路走来,我为了生存而疲于奔命,甚至几乎忘了,忘记了父亲的教诲,谢谢你,米迦勒,你让我想起了我为什么而战斗,让我想起了我内心中最初的信念。我不是一个骑士,但我有一颗骑士之心。我知道我作为一个普通人作此抉择必将非常艰难,但我相信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做出不普通的壮举!生之为人,有时候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命运。我要为家族,为父亲平冤昭雪,我要驱散黑暗,重获光明!若有一样东西值得我必须去奋战,那必然是这个世界欠我的那样东西——正义!”

琴略带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坚定。

米迦勒看着琴,羽翼飘逸,面带微笑。

“你长大了,小郡主。”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记住你此刻心中的这份信念,凡人不敢奢望大义,因为惧怕而唾弃信仰,甚至习以为常,你切不可如此。切记,若没有这信念,你终将只能屈居二流,若要超凡入圣,必要心有神念……”

米迦勒伸出手指,点在琴的额头上。

那是她父亲常做的动作,他每次出征之前都有像这样在自己额头上点一下。

那一刻,仿佛父亲在天国与自己做了一次交流。琴忍不住流下泪来。

“米迦勒,你能够帮助我么?”

“抱歉,郡主阁下,我不能离开这里,而且从今天之后,我也将不复存在。你有了英灵永逝,应该会无往不利,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也能战胜强敌。”

“我会怀念你的,米迦勒。”

“我永远与你同在。”

大天使米迦勒的身影渐渐消失,盒子也发出了一声轻响,打开了一条缝。

大天使米迦勒是盒子的最后一道守备,他是琴的父亲基恩诺德在临死前留下的强大的念能力残影,琴以外的人若要打开盒子,会被立刻斩杀于此。并且台子上的法阵也会立刻发动,盒子会立刻被转移到其他地方。

如果琴意志不坚,没有信念,米迦勒亦可能不会让她打开盒子。

琴快步走过去,打开了盒子。

令人期待的金光大盛没有出现。

那一瞬间,琴全身上下一阵彻骨寒意,被毕加索稳定下来的精神实体几乎马上要再次崩溃。

毕加索注意到琴的异样,他连忙问道:“怎么了?”

“盒子里……是空的。”

“什么!?”

毕加索快步奔上前来,惊讶地摸索着盒子里的边边角角。

没有夹层,没有暗格。

盒子里空无一物。

英灵永逝被盗了。

层层铁门似乎形同虚设,列王守卫也毫无用处,众神遗产竟然在这种铜墙铁壁般的保护下被盗走了?

“老奴该死啊!”毕加索几乎崩溃了,“这……这怎么可能呢?铁门的封印只能开启一次。从来没有人进入到第第一层铁门之中……”

第六十章 英灵永逝

密语之森,瀑布前方。

现在,夜枭估计对方就算是屏住呼吸,也该到极限了,中毒是不可避免的事了。于是他果断地下达了攻击命令:“燃烧弹准备,水面上方两米处。发射!”

他要让琴也体会他所受的烈焰灼烧之苦。

一声令下,无数燃烧弹带着烟火,飞向了瀑布后方的山洞,这些燃烧弹不是扔出去的,而是用榴弹枪射出的,因此轻易地就穿过了瀑布水流。

北奥列装的这种汽油燃烧弹,即便是落在水上都能燃烧,因此水流对它的影响很小,瀑布后方的山洞也不够深,如果燃烧弹落到洞中,无论是什么都会被烧焦。

狞笑已经浮现在夜枭的脸上,仿佛已经看到琴在火焰中挣扎的景象。

先是被毒素催眠,之后遇到这种大范围的燃烧弹攻击,他自信琴一定无法躲过,即便她有再厉害的近距离念能力也无济于事。

嘭的一声,整个瀑布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仿佛那飞流直下的不是水,而是汽油一般。水潭里,汽油燃起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瀑布被照得一片绯红。

就在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夜枭期待的琴浑身着火挣扎跑出的景象却没有出现。

相反,此时出现的景象令众人都惊得呆住了。

只见瀑布犹如珠串帘子一般,从中间分开,那水流分得整整齐齐,火焰也从中分开,就像一片被拨开的草丛。火焰有的甚至在瀑布上燃烧,但是没有一丝烧到瀑布后方的山洞。

因为在山洞前面,悬浮着一个人——琴。她浑身散发着金光,而且似乎那光芒有如实体一般包裹着她。

无数的燃烧弹,就静止地悬浮在琴的面前,却没有爆炸。

琴慢慢地飘出了瀑布,就像从门帘中走出,这时,她背后的东西才被众人完整地看到。

那是一对金色的羽翼。展开长达两米,光辉灿烂,令人心旌动摇。

那羽翼和米迦勒的一样,都是如烟似雾,在她身后无风自动地飘荡着。

琴此时就像一个天使一般,漂浮在空中。手中捧的不是鲜花,而是死亡的信号。

她双手虚握,就像有一个无形力场,将那些即将引爆的燃烧弹束缚在双掌之间。

众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同时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使得他们寸步难移,大汗淋漓,那种威压不同于强大的念能力者释放的念压,而是仿佛来自一种更高级的生命体对于低级生命体的天然的威严,如同狼与兔子,如同神对凡人。即便前者什么都不做,后者见到前者时也会产生来自本能的恐惧。

她手向前一推,那些原本悬浮在她身前的燃烧弹,立刻天女散花一般飞了出去。燃烧弹落向了夜枭众人,立刻在他们附近爆炸。顿时,火光冲天,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身上沾到了汽油,火焰便在他们身上越烧越旺。有的人当场就被烧死,有些士兵则跳入瀑布下方的潭水中逃生。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这……这是众神的遗产!英灵永逝!”

夜枭也感受到了那种诡异奇妙的威压,仿佛来自神祗,而非来自强大的能力者。但是他与其他士兵不同,他释放出自己的念压,即可与之抗衡。

他瞪视着空中的琴,眼中突然出现了狂热的光芒,“传说中的宝藏,果然在你身上!”

不错,这就是琴身怀的重宝——英灵永逝,琴终于在最后关头从耶路撒冷赶了回来,并启动了这件神秘的武器。

在耶路撒冷银行的地下,琴打开了盒子,里面却空无一物。

其实里面本来就空无一物。

所有人都以为英灵永逝是存放在那个防备森严,固若金汤的银行地下,那个暗金盒子中。

但其实,英灵永逝并非实体,它是一种精神体,一直存放在琴的精神深处。在琴小的时候,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放置在那里了。这些年来,英灵永逝一直没有显现,那是因为放置的人同时还加上了一道禁制,只有得到钥匙,才能打开禁制,解放英灵永逝。

这个禁制既保护了琴,使她不至于过早地接触到神器,受到反噬,也可以保证别人即便杀了琴夺取了英灵永逝,也无法使用这个神器,他们为了解开神器,甚至会前去耶路撒冷银行自投罗网。

琴后来知道了英灵永逝在自己身体里,并且同时被告知钥匙就在耶路撒冷的银行地下暗室里中。

她也一度认为钥匙就在那暗金盒子中,但其实钥匙并不在盒子里,而是在大天使米迦勒那一指之间。他点在琴眉间的一指并非心血来潮,而是通过这个动作,把钥匙交给了琴。从那一刻开始,英灵永逝被唤醒了。

耶路撒冷的银行里的暗金盒子其实只是个幌子,里面本来就空无一物。守卫盒子的人才是真正的钥匙。而觊觎宝物的人,即便突破层层防守,来到暗金盒子的面前,也会因为过不了米迦勒那一关,而和米迦勒开战,无论输赢,他们都无法得到钥匙。

谁又能够想到,其实“最终boss”才是钥匙?

而将英灵永逝从小放在琴的身上,则是诺德家族自古以来存放宝物的传统。因为英灵永逝这样的神器,也有自己的意识,它是会认主人的,所以,从小在一起,会让它更容易接受使用者。米迦勒最后问琴为何而战,也是促使神器认主的过程。当琴发现并坚持了自己的信念的时候,得到了英灵永逝的认可,琴在此时才真正成为神器的主人。

但是将神器从小放在使用者身上这样的做法,不可避免的会使神器的使用者从小就面临更多的风险。而粗犷彪悍的诺德家族列祖列宗认为,这样才能让使用者从小受到锻炼,有利于和神器的配合。

诺德家族的祖先认为,如果使用者自身能力太弱,或是家族的保护力量太弱,连神器都保不住,那后人也算是无能之至,拥有这种宝物反而是为家族增添危险。不如拱手让人,所以即便丢了也不可惜。

这种传统有些残酷,但是也确实有效,从诺德家族获得神器之时开始,使用者就被各种觊觎的人袭击,遭遇过无数的风险,但是这宝物也流传了十几代人,却从没有一次丢失,使用者却因此越来越强,使得诺德家族逐渐成为了北奥一支越来越强大的武装力量。

在这灭族之难中,琴一行人能够逃出生天,也正是诺德家族实力的体现。整个家族没能幸免于难,却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的原因。

第六十一章 毒龙

此时的夜枭看到英灵永逝现世,他几乎已兴奋得不能自已,他相信只要得到这件宝藏,就能称霸念师世界。但是他很快收敛起兴奋之情,冷静对敌。

虽然琴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夜枭不是马克西姆,他作为北奥军队中的中层将领,战斗指挥官,他的头脑是非常清醒而冷静的,所以他并没有丝毫的轻敌。他仔细地观察着琴的状态,分析着英灵永逝的具体效果。

这件神器已经数十年没有现世了,对于它的能力也是众说纷纭,如果把这些说法都统计下来,那么英灵永逝应该有数十种效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传闻夜枭一直半信半疑,也并不知道它的具体功能,只知道它能够赋予使用者以“堪称神迹的能力”。

“我们终于见面了,琴@诺德小姐。”

“为什么要追杀我?”

“之前的话,我只是奉命行事,但是现在……你身上的宝藏已经是我新的目标了。”

“英灵永逝?”

“能够飞行,这神器看起来很方便嘛,但是悬停燃烧弹和分开瀑布应该并不是神器的效果,那是你自身所掌握的‘控’,我说的没错吧。”

夜枭试探着说道。

琴飘出瀑布,悬停在瀑布前的潭水上,一言不发。

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

“我虽然不知道你中了我的毒之后是如何醒来的,但是看起来你还是没有完全摆脱我的毒素的影响,那就受死吧!”

琴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好,这对夜枭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战机,于是他二话不说,立刻对天空中的琴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只见他左手一伸,掌心中一条黄龙迅速飞出,向空中的琴直扑过去。

那是一团源源不断快速喷出的黄色烟雾。烟雾似有意识一般,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追逐着琴。

琴立刻退开,可是烟雾不但速度快,反应也非常快,任琴在空中辗转腾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那条黄龙的追击。终于,她被击中了,犹如被高压水枪射中一般,她重重地撞击在瀑布旁边的峭壁上。瞬间峭壁上乱石迸飞,琴被那黄色的毒雾重重包裹。

“哈哈!看来神器也不过如此,还是我这改良过的‘毒龙’厉害。中了我这瘴毒,你的念力就不能使用了!遗产是我的了!”

这种毒气和刻石的效果相似,可以封闭中毒者的念气,而且不需要吸入,只要沾染到皮肤上,就会快速渗透入体内。见琴已经被浓烟包裹,夜枭喜不自胜。

这是一个b级念技,夜枭越级使用,也消耗不小。但是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念技,既能对人造成伤害,又能封锁对方的念能力,而且因为毒素的特性是无孔不入,所以难以防御,因此以往每次使用出来都能锁定胜局。

“这招是……‘毒龙’?你和乌鸦大师是什么关系?”浓浓的黄色毒气中,传出琴的声音。

琴所说的乌鸦大师,是北奥一位著名的武术家,同时也是念师,在念能力方面也颇有造诣,而夜枭正是他的几十个徒弟中的一个。

乌鸦大师和琴的父亲有一些交情,所以琴在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但是那之后不久乌鸦大师就遇害了。虽然各方都展开了细致的调查,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凶手,这事情十几年来一直是一宗悬案。

“哈!没想到那老东西还有人记得!”夜枭冷笑道:“在我杀死他之前,他是我的老师!”

“是你杀了他?”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明明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他却不让我进入耶路撒冷,导致我始终无法成为念师,真是有眼无珠。”

原来因为乌鸦大师当年没有允许夜枭进入耶路撒冷,所以夜枭一直怀恨在心,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杀死了自己的老师,并夺取了他的念能力。

此时他所使出的黄色毒烟正是他的老师——乌鸦大师的一招绝技。虽然他做了一些掩饰和修改,但是还是被琴看出了二者之间的关联。

“你这样的人,还妄想成为念师?进入耶路撒冷?简直是做梦。”琴在黄雾中再度发声。

“天下之道,胜者为王!我早就不稀罕念师的身份了,自从我夺取了那老家伙的能力,我早就比你们更强了!我会一个个杀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念师,把你们从天堂的宝座上拉下来,让你们尝尝地狱的滋味。今天就从你开始!你已经感觉到了吧!你已经无法使用念能力了吧!你的英灵永逝,我要定了!”

说着夜枭抬起左手,又是一条毒龙向琴射去。

“那就送给你吧!”

就在这时,从那包裹琴的黄色浓烟中,突然地飞射出一把金光灿灿的飞矛。

同时一道雷声乍响。

飞矛速度之快令夜枭几乎都没有看清。

瞬间,夜枭只觉得左手一麻,那些浓雾再也无法释放。

夜枭转头一看,自己仅剩的左手也已经从肩部被截断!

一矛之威,惊如天人!

“这一枪,是我替乌鸦大师还你的。”

“啊!不……不可能!!”夜枭简直惊得目瞪口:“你应该已经不能使用能力的!”

黄色烟雾散去,琴悬浮在空中,金色羽翼扇动,手中执着那犹如光做的飞矛,正冷冷地看着夜枭。

传闻中,英灵永逝是一个金甲金枪的天使形象,以飞矛为武器,身负重甲。攻防一体,现在空中的琴,已经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些还未散去的黄色烟雾围绕着琴,但是却始终无法穿过包裹着她身体的那层浓厚的金色雾气一样的障壁。无论多厉害的毒素,也是要进入人体才能发挥作用的,而包裹着琴身体表面的金色念气屏蔽了所有毒气,所以夜枭的攻击,对琴完全无效。

英灵永逝能够飞行,以金光飞矛为武器,还有实体化的护体铠甲,但是这都不是它的真正能力。可以说只是“基本配置”。

第六十二章 燃血

现在导致毒素无法侵袭琴身体的才是英灵永逝的真正效果:第一阶段能力,念力免疫。

包括之前的致使琴昏睡的毒素,由于都是念力效果,所以一并被英灵永逝解除了。英灵永逝的这一特点,几乎可以说是吃定了夜枭这样的靠念力效果吃饭的能力者。

琴刚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并非是因为毒素。而是另一件事:英灵永逝的消耗。

越强大的武器消耗越大,和在耶路撒冷时一样,英灵永逝在使用时也会产生消耗。

英灵永逝有数个阶段,随着阶段的递进,效果更强,但消耗也会加倍,现在在第一阶段就已经令琴有些吃不消了。她毕竟不是能力者,念力非常有限,因此她才会面露苦色。

之前在耶路撒冷银行,琴几乎已经把她那微薄的念力全部消耗光了,是米迦勒在消失之前转移了一些念力给她,才让她能够以较好的状态回归现实世界并驱动英灵永逝。因为米迦勒是琴的父亲的念力造物,所以和琴的念力有亲和性,能够互相传递。(毕加索也与琴有血缘关系)

“英灵永逝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免疫念力攻击?真是神一般的效果!”夜枭惊叹道。

“你不但杀了乌鸦大师,还杀了卡尔和凯文,罪无可恕,我今天要替他们……”

“哈哈哈哈!”双手都已经断掉的夜枭浑身浴血,却突然仰天大笑,打断了琴的话。

“你以为你免疫了毒素就吃定了我?你觉得你现在已经稳操胜券?哈哈!我来让你见识一下毒素的真正用法吧!”

说着,夜枭在嘴里咬碎了什么东西,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起来,但是又带着桀骜的狰狞,看起来十分怪异。同时他浑身的血管都鼓胀起来,肌肉虬起,骨骼咯咯作响,脸色也瞬间变得酱紫。

一种强大的念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念气瞬间外放,就如同一堆浇满了汽油的篝火被点燃一般,嘭地一下爆发起来。同时,他脚下的土地也瞬间被震裂。水流都被逼退了几分。

就像一颗大炸弹爆炸了一般。

即便有英灵永逝在身,琴也被这念压压得有些心绪慌乱,额头见汗。

“你做了什么?”

“嘿嘿。咳……”夜枭吐出一口黑血,“在人类的历史上,毒素用于杀害他人的情况,远远没有用来刺激自己的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我们平时只能使用它的一小部分的力量。而我现在,以消耗了几十年寿命为代价,激发了我自己的身体潜能。感谢我吧,让你见识了这最终极的毒品——燃血!”

此时的夜枭就像充气了一般膨胀了一圈,他披头散发,口中不时地吐出黑色的粘稠血液。整个人伛偻着站在一片龟裂的土地上,显得疯狂而危险。如火焰一般的念气在他身上熊熊燃烧着,肉眼可见。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双臂的断折处,一个个骇人的肉包鼓动着,生长着,两条细弱的手臂渐渐重新生长出来。

那是两条皮包骨的细弱手臂,看起来就像皮肤紧紧包裹着筋腱和骨骼,没有一丝肌肉,却有无数血管在皮肤下跳动着,输送着血液,他的全身肌肉已经膨胀了一倍不止,相比之下这两只瘦弱的手臂就显得更加违和,就像两只魔爪。

这毒素竟然能够生残补缺。

“我猜你一定在想,只是激发潜能而已,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念技吧。”夜枭双爪在地上一抓,如一头猛禽般瞬间腾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快!太快了!

这是那一瞬间琴脑海中浮现出的唯一一个念头。

“砰”地一声,琴再次被重重地撞击在峭壁山石上。全身骨骼都像被撞碎了一般剧痛起来。手上的金色长矛也立刻碎裂了。

刚才那一瞬间,琴已经做好了躲闪的准备,却完全没有躲开。

英灵永逝第一阶段的效果是念力免疫,可以对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念力效果免疫,但是对于这种纯粹武力的攻击,却没有什么效果。

而夜枭的燃血毒素强化自身的效果确实超出琴的想象,现在的夜枭,单纯从攻击强度上说,简直就是一个b级能力者。不愧是损耗了几十年生命力才使出的招数。

琴在那一瞬间,还同时用飞矛指向了夜枭,如果按照一般的情况,夜枭以极快速度冲上来,和飞矛以相同的速度飞向他是一样的,他应该像之前一样被刺穿。但是就在刚才那一刻,夜枭身体上覆盖的致密的念气保护层竟然没有被刺穿,相反的,还将琴以英灵永逝的念气制成的飞矛撞碎了。他此时念力的强度可见一斑。

琴也吐出了一口鲜血,沿着峭壁和碎石一起滑落到了地上。背后的金光羽翼也消散不见了。

“哈哈,英灵永逝也不过如此!念师,也不过如此!”夜枭嚣张地笑着:“若不是我的手臂刚刚重生,还没有完全适应,刚才那一下,你就已经死了。现在,你还想要替乌鸦那老东西和你的手下报仇吗?”

琴气血上涌,一时说不出话。

“求饶吧,念师。我或许会放过你也说不定。”夜枭缓步向琴走来,“我最喜欢看到你们求饶的样子了,曾经高高在上,以为自己生活在那个叫做耶路撒冷的天堂里,现在被我打落凡间,却为了苟活而不得不求饶的样子,真是百看不腻的一出好戏啊。”

“你的手下,那个叫凯文的,在临死之前也低贱地向我跪地求饶……对了,不妨告诉你,你爸爸死的时候,我也在场。诺德家族的家主,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啊,a级念师,万人敬仰的人啊,可是在临死前,他却是在求饶。”夜枭向琴缓慢走来,“他就跪在我脚边,乞求着我们不要杀他,你们念师就是这副德行……”

“你……胡说……”

“哈哈,历史就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们诺德家族失败了,所以你们是叛国者,对你们的说法,全凭我们决定,你又能怎样?”

夜枭抓起琴的领子,把她提到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并指作刀,就要刺穿琴的身体。

第六十三章 沉默领域

“求饶吧,念师,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

就在这时,琴突然蜷起身体,攀附在夜枭提起自己的手臂上,她和夜枭身型相差本就很大,现在夜枭被燃血毒素强化之后,身体更加魁梧膨胀,相差就更加悬殊了,因此她一攀上手臂就像猴子攀住树枝一样。

柔拳最擅长以全身之力攻其一点,所以即便二人体型相差悬殊,琴也未落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琴用脚一踩夜枭并指作刀的右手,阻碍了他向前伸手刺穿琴身体的动作,同时另一条腿跨过夜枭的头部,形成十字固的姿势,纤腰一拧,夜枭的手臂已经从肘关节处脱臼,呈现一种不合理的扭曲。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一瞬间完成,华丽奇异,令人难以想象。正是柔拳中的一式。

夜枭的攻击被琴化解了,并且同时在琴的下拉动作下被拉得弯下了腰,被折断的手臂不能用力,自然松开了琴。因此琴又重新落到了地上。

这一招一举两得,不但阻止了对方的进攻,还摆脱了钳制,运用得非常巧妙。

夜枭手臂折断的时候,他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想必你就是靠这一手打败了马克西姆吧。若是普通的身体,这一下早就疼得死去活来,至少失去一半战斗力了吧。”夜枭用右手抓住脱臼的手臂,将它慢慢地拧回到原位:“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做的都是无用功。现在的我完全感觉不到痛感。”

骨骼一声轻响,夜枭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他伸展了一下手臂,露出戏谑的狞笑。

他继续向琴走去。

琴此时已经从地上爬起,她背靠瀑布旁向上延伸的山崖,已经无路可退。

琴脚下的地面覆盖着坚实的石头,平坦而坚硬。

她没有后退,相反的,她摆好了战斗的架势,依旧是那略显拘谨的站架,微微低头,将下巴保护在双拳之后,抬着眼睛瞪视着夜枭:

“你敢诋毁我父亲,我今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股无名的气势像火焰一样在琴的身上燃起。夜枭也感觉到那种来自高位生命的威压更加强了几分。但是他依然不以为意,他鼓荡念气,与之抗衡。

“哈!哈哈哈哈!”看到琴摆出战斗的架势,夜枭再次大笑起来“你要和我肉搏吗?即便你会再厉害的近身格斗技,在我这副身体面前都是犹如儿戏一般。我的体重比你重太多了,肌肉力量是你的数倍。并且我没有痛感,现在的念力强度又远在你之上,你用什么格斗技能够胜我?相反,倒是你,再挨我一下,就要挂了吧。”

夜枭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同时俯下身子,又要再次使用他那冲撞的招数。

躲又躲不开,飞矛也无法刺穿夜枭的“硬”,琴要如何应对?

只见夜枭的双腿肌肉暴起,猛一蹬地,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向琴冲去。

琴却闭上了眼睛。

大敌当前,千钧一发之际,琴竟然闭上了眼睛,难道是就此放弃了吗?

夜枭急速冲来,但是从琴的角度观察的话,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就在她闭上眼睛的这一刻,时间突然停止了,琴的意识堕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已经身处一个古堡的大厅之中,古堡宽敞明亮,中央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石制圆桌。一个身着重甲的女骑士的背影出现在圆桌对面,她正悠闲地透过城堡的天窗仰望星空,手中摇着一杯殷红的葡萄酒。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她似乎对这古堡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琴一出现,她便开口了:“刚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说着话,她慢慢转过身来,将酒杯放在圆桌上。“是忘了什么东西么?”

女骑士一身重甲古香古色,华丽非凡,在现实世界中,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盔甲。这套铠甲穿在她身上非常合体,凹凸有致,把女性曲线体现得非常完美,同样作为女人的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嫉妒。

她头盔的护板是打开的,露出一双高贵冷艳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和艳丽的红唇。整个人美艳动人,不可方物。和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琴有着男孩子般的爽朗性格,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而这个女骑士则是娇艳动人,有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熟女气质。

琴对她并不陌生,因为这就是英灵永逝的本体。在她之前启用英灵永逝的时候就见过一次了。

这座古堡,显然也是一个精神空间。对于外界来说,琴现在进入了一个时间停止的状态,但是这并非真正的时间停止,而是因为她的精神活动太快,对于外界来说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因此从外界看来,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般。这种“时间停止”的效果只限于琴的脑海中的活动,琴不能利用这个时间在现实中做任何事情。

“我要开启二阶段的能力。”琴走上前去,与她隔桌相对。

女骑士单手扶额,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是我感觉你已经几乎已经无法继续支付消耗了。你毕竟不是念能力者。”

“难道你要看着我死吗?”

“我早和你说过了,你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不逃走?”

“我……不能。”

“是因为他侮辱了你父亲,杀害了凯文和卡尔?还是因为你觉得对洞里那个少年负有责任?”

女骑士绕过圆桌,走到琴面前,她深邃美丽的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一切。

“……”琴心乱如麻:“都有吧。总之我不能逃,之前他也没有逃……拜托了,我需要你的力量!”

女骑士沉默地注视着琴,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情绪。

琴心中惴惴。

她会借给自己力量吗?

英灵永逝这样的宝物非常特殊,它是被称为众神的遗产的至强的宝物,它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有着独立的人格,习惯和喜好的生,并不是使用者以强大力量进行控制就可以使用的。虽然琴从小就携带着英灵永逝,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它的本体形象,对于她的好恶,还不甚明了。

“真是个好孩子。”过了一会,女骑士突然一笑,伸手抬了一下琴的下巴:“好吧,念力耗尽也总比死掉强。你可以在这几个效果中选择一个。”女骑士说罢便转身向城堡的内堂走去。

城堡空间渐渐消散,琴的意识重回现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几个效果的介绍。

第一阶段的能力也是在数个之中选择的,琴根据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偏好选择了“念力免疫”。

而现在,她继续在第二阶段的数个备选效果中挑选着。

“这个!这个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当琴看到其中一个效果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如你所愿。”

女骑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重重回声,仿佛还在空旷的古堡中一般。

话音一落,时间继续流逝。

现实世界中,夜枭正以极高的速度冲向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琴。

眼看就要撞上琴柔弱的身体。

但是。

嘭地一声,夜枭狠狠地撞击在琴头顶上方约一米处的石壁上。

“怎,怎么回事?”

猛烈撞击之后,夜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而且他的视野少了一半。因为这一刻,夜枭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如果有镜子,他就能够看到自己的半边脸都已经撞烂了。

我为什么会撞在墙上?为什么覆盖在身体上的念气消失了?夜枭满腹疑问。

他从石壁上摔下,落到坚硬的石头地面上,整个人都摔得弹了起来,但是他很快便爬起来站直了身子,头上鲜血如注。虽然能够感觉到伤势很严重,但是他此时却由于毒素的作用而没有任何痛感。他心中开始有些慌了,他终于发现没有痛感的害处,那就是同时也无法确切地了解自己的伤势。

“你做了什么?”

琴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双翅光芒耀眼,正冷冷地看着他:

“欢迎来到沉默领域。”

第六十四章 英灵永逝的效果

英灵永逝第二阶段:沉默领域。(古代的能力者在使用能力之前必须配合咏唱,这种使对方无法使用念能力的效果就像使对方无法说话一般,因此被形象地称为“沉默”状态。)使用者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念能力失效。这就是琴刚才与英灵永逝交涉后得到的第二阶段的能力。

琴此时就像一块巨大的刻石,只要靠近她就会失去念能力。琴自己也会失去所有念能力,但是……她本来就没有念能力。于是这个本来“损人不利己”的效果就变成了单方面对敌方起效。所以当她看到这个效果的介绍时她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它。

这也是由于之前和马克西姆的战斗启发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要想战胜能力者,对她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封住对方的念能力,将对方拉到自己同一水平线上,然后用她所擅长的柔拳战胜对手。装备刻石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刻石是非常难得的,而且是消耗品,使用过后就会失效,使用时必须紧贴对方身体。而这个沉默领域,却可以将琴自己变成一块大刻石,恰好就是最好的实现琴战术思想的工具。

英灵永逝数个阶段,有数十个技能,每一个都很强大,但是它最强大之处,就是可以让使用者自己选择合适的技能。

“英灵永逝,竟然不止一个效果?难道传闻是真的?英灵永逝究竟有多少个效果?”夜枭捂着眼睛,惊讶道。

“无可奉告。”

世间流传的关于英灵永逝的传言非常繁杂多样,总结起来,英灵永逝有数十个效果,夜枭之前也是对这个传言并不相信。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其实传言是基本属实的:英灵永逝本身确实有数十个效果,只不过每一个阶段只能选择一个。虽然对于一个人来说只能使用英灵永逝的几个效果,但是曾经的使用者的选择都是依照自己的特点和喜好,所以选择各不相同,因此在历史上充分展现了它的很多效果,留下了有数十个效果的传言。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就是因为它碾压凡品。

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夜枭冲过来的时候,琴立刻发动了英灵永逝的第二阶段能力使之沉默,同时她抓住了冲来的夜枭的衣领,蜷缩身体向后倒去,并用腿将他向上送出,使用了柔拳中一种简单的舍身技:隅返。改变了夜枭的前进方向,两股力量相互作用后的结果,就是夜枭冲上了琴身后一米高度的墙面。同时因为他念能力失效,因此覆盖在体表的“硬”也立刻消失了,所以他才撞成那样。

此时的琴,全身覆盖在一片金光之中。身后再次浮现出金色的羽翼,相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你刚才说的不错,我就是要和你肉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这悬崖下么?”琴踏了踏脚下坚实的石板地面。

“哼,无论你站在哪里都没用!”夜枭暴起,再次向琴重来。满是鲜血的脸狰狞可怖。

琴也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准备迎击。这块地面就是琴所选定的决战区域,现在夜枭在她的沉默领域之中,琴有信心利用柔拳获得胜利。

但是异变突生,没想到夜枭突然在半途突然调转方向,向瀑布中冲去。

夜枭的反应确实出其不意,琴完全没有料到,但略一思考就知道夜枭此举的目的,他也感觉到自己身处琴的沉默领域之中,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领域。

他看似失去理智的行动其实却是另有所图。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直接导致了琴和他的距离瞬间拉开,以琴现在的水平,沉默领域的半径只有两米,夜枭此时已经脱离了沉默领域。

他一跃便落在瀑布后方的山洞口,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山洞中沉睡的雪痕。本来他想拉开距离之后使用远程攻击袭击琴,但是看到雪痕之后,他灵机一动,一个更好的策略浮上心头。

“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子!”夜枭的魔爪向雪痕伸去。

“停!”

时间再度暂停。

“喂!我可不是随叫随到的女仆!”古堡中,女骑士再度出现,一脸怒容。

“我要开启第三阶段的能力!”

“你疯啦!”

“没时间解释了。”

“你可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够开启第二阶段已经是极限,即便是能力者也未必能够承受第三阶段的消耗,更何况是你,你的念力太有限了,要知道各个阶段的消耗是叠加的!如果你强行开启第三阶段,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琴沉默了一会,但她马上就做出了决定:“我想清楚了,我要开启!”

“好吧,好吧,希望那小子值得你这么做。”

琴紧咬牙关:“我并非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哼,嘴硬吧。”

女骑士也不浪费时间,话音刚落,几种效果就浮现在琴脑中,由她选择:

圣印:四倍消耗,加强誓约的效果。

强控:三倍消耗,加强“控”的水平,强行提高一个层次。

虚无:三倍消耗,使目标脱离现实世界,进入到念力位面,不会受到物理攻击,但是可以受到念力效果影响,且效果翻倍。

公正:二倍消耗,使目标和自己始终保持同样的状态。

“强控!”

“如你所愿。”

琴与女骑士的交流在现实世界中占用的时间约等于0,因此当琴开启了英灵永逝第三阶段的能力时,夜枭话音刚落,他正在奔向洞中,要抓住雪痕作为人质。

他的指尖距离雪痕只有一厘米。

突然只觉得一股大力拉扯,夜枭瞬间远离了瀑布,向琴所在的山崖之下倒飞出去。

正是琴的第三阶段能力:强控。

本来琴的“控”,只能控制距离非常近的物体,比如那些飞到身前的燃烧弹。处在“控”的第二个层次:传导。现在被英灵永逝加强后,直接进入“掌握”层级。最直接的变化就是能够远距离操控物体,且能够超过自己的肉体力量上限数倍。

所以她瞬间用念气“抓住”了远在十米之外的夜枭,并一把将他扯了回去。(当然这其实还同时需要一些“散”的技巧。“控”和“散”都是能力者的基本技巧之一,琴虽然不是能力者,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对这些基本功掌握得却是非常纯熟。)

夜枭感觉自己正向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飞去,来自后方的灼热的念力灼烤感越来越强,他惊讶地回头看去。

他看到的景象绝对是生平仅见。

第六十五章 不可战胜

只见悬崖下的琴此时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浓密的化不开的金色光芒之中。身后的翅膀比之前又大了一圈,其中还有丝丝血红的颜色,本来如烟似雾的翼翅现在像火焰一样向琴身后喷发着,伸展着。

宛若神明。

她的头发全部飘扬在空中,仿佛有一台吹风机在下方制造特技效果。

身后的石壁悬崖被念压压碎了十平米大小的一大片,呈蜘蛛网般破碎,碎石悬浮在空中,缓慢地落下,烟尘也以极慢的速度飞腾起来。旁边的瀑布整个停滞了下来,似乎摆脱了重力影响,受到后面流下的水流的冲击,而在空中散落成白茫茫的一片,深潭里的水聚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球,正如气球一般飘向空中。

整个景象就像一部奇幻影片,而且是以慢放模式播放。

那是由于周遭环境受到琴的强控之力影响,而出现的紊乱现象。

“啊……!”

此时的琴满头大汗,强忍痛苦发出一声呐喊:“我要让你……为你的卑鄙……付出代价!”

第三阶段的能力一开启,三倍的消耗就让她瞬间出现念力耗尽的迹象。但是她不能停下,她必须抓住战机,节约时间,一鼓作气地击败夜枭。

琴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完全看不清她的身影,只看到地面留下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

夜枭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花,立刻天地倒转。正是琴在空中把夜枭截住,并重重地摔向了地面。开启了强控之后,琴可以更加自如地控制周围的物体,就像有了一只无形之手。

与此同时,周遭所有悬浮的东西,也同时轰然落地,重力重新恢复作用,飞瀑倾泻,山石滚落,烟尘四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场面犹如高楼坍塌,大坝决堤。

“不自量力的小妞,我就算只凭肉体的力量也能……”

夜枭还想嘴硬一下,但是回答他的就是一次与大地亲密的接触,嘭地一声,夜枭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之重,令夜枭顿时失声。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灌注到他靠近地面一侧的身躯中,整个人似乎只是一个装着血的水袋。

刚才还处于失重状态,瞬间却又仿佛受到十倍重力的影响。

但是灾难还远未结束,几乎在他摔倒的同时,琴也落了地,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又把他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小鸡,并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一副非常奇异的画面,夜枭的魁梧身躯在琴这样纤瘦体型的女孩手中被反复摔砸,就像摔砸一个枕头。

坚实的地面更是使夜枭的状况雪上加霜。他现在终于明白琴为什么要站在这块硬实的地面上。

夜枭开始拼命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如果说他一开始被摔砸的时候就像一个水袋,那么现在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破烂的水袋了。他奋力地挣扎着,他想用自己的强悍身体摆脱琴的摔绊,他想站起来。可是从琴贴近他开始,他就像落入了一个泥潭,无论向何处使力,力量都会被卸掉,他的四肢无论向哪里支撑都会被阻碍,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来。

这正是柔拳摔投技巧的精髓。在这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琴已经不知不觉间将柔拳的摔投技术发挥到一个很高的境界。

夜枭还试着使用念能力,但是在离琴这么近的地方,他被彻彻底底地沉默了。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虽然在事实确切地发生着的当下发出这样的感叹非常不切实际,但是此时也只有这句话能够表现出夜枭混乱的内心活动。

当然,其实仅靠技巧琴是无法把夜枭像枕头一样摔砸的。此时同时发动的,还有英灵永逝第三阶段能力:强控。“控”是念能力基本功“六式”之一。是指对物体的操控,强控则是对这一基本功的加强。

此时的战斗,就像有很多的无形之手在不同的方向拉扯着夜枭,并且这无形之手的力量非常大,差不多是琴自身力量的十几倍,且会随着精神状态提升、念能力的提高而加强。因此才呈现出之前那样的诡异摔投场面:投出的时候可以用强控节省力气,对方落地的时候,又可以用强控加强冲击力,以造成更大的伤害。因此事半功倍。

琴正要一鼓作气让夜枭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连续不断的攻击顿时出现了一丝停滞,这是念力耗尽的迹象。

糟糕!偏偏在这种时候,难道要功亏一篑了?

虽然只是出现了一丝停滞,但是却被夜枭敏锐地抓住了,他趁着这个机会,一下爬起,拖着残破的身躯跃了出去。站在了琴的沉默领域之外的地方。

“哈,哈哈哈,好险,如果被你继续这样连续攻击,我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好在你显然也到了极限了。是我拼赢了,是我被毒素强化过的身体更胜一筹!”

琴的念力已经完全耗尽,身上的金光,羽翼,全部消失不见。只剩她以瘦弱的身躯站在蜘蛛网般龟裂的地面上,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强撑着身体不要倒下。

若是没有看到刚才暴风骤雨般的战斗,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些都是琴制造出来的。

如果是能力者,念力总量至少是普通人的数倍,不会这么快耗尽念力。即便耗尽了念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

而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开启英灵永逝三阶段的力量,现在已经被抽空了所有的念力,陷入到一个动都不能动的被动局面中,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对于普通人来说,念力耗尽和十天不睡觉的效果是差不多的。没有死已经是万幸。

“一,二,三……”夜枭瘫坐在地上,正数着什么。

琴试图再次运起英灵永逝的念力,但是却毫无效果,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个黑洞,将所有的念力都吸入了进去。同时头晕眼花的感觉也越发明显起来,口中苦涩难耐。

过了一会,夜枭似乎是数完了,他狞笑着说道:“了不起啊了不起,我竟然被你摔断了二十多块骨头!”

听他的口吻,似乎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着毫不相干的别人。

“只可惜,功亏一篑!你没有把我杀死,我就能够再次站起来!”说着夜枭鼓荡念气,无数粉尘状的黑色毒素将他全身包裹了起来,他的皮肤开始溃烂,肌肉和血管以及一些身体组织都暴露在外,并且正在不正常地鼓动着。

他竟然再次站了起来。

原来他用毒素刺激了自己身体的再生能力,竟然使已经碎裂的骨骼重新快速愈合了。

“我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夜枭向琴走来:“现在,我是不可战胜的!”

第六十六章 以念师之名

夜枭此时已经不成人形,之前被摔的伤,加上刚才毒素的改造,让他整个人已经没有一点人的样子,肌肉筋腱暴露在外,面部皮肤也多处破损,露出牙齿和骨骼,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并且他肌肉膨胀,整个人又变大了一圈,现在的他身高有两米五左右,和琴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巨人和幼儿的区别。

他的魔爪向琴伸来。

琴的念力此时已经完全耗尽,能够勉力支撑着站在当场已经是极限,短时间内再也无法使用英灵永逝的能力,甚至也无法移动,所以根本避不开夜枭的魔爪。

夜枭的魔爪马上就要抓到琴的脖子。

就在这时,琴却突然感觉心中一松,念力耗尽所带来的痛楚感消失了。本已经消失的英灵永逝重新出现,琴身后的羽翼也再度出现,金光大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琴也知道机会只有一瞬,必须抓住,她瞬间放弃疑惑,心念电转,将全部的念力都集中到手上,手中立时出现一支金色飞矛。

琴毫无犹豫,一枪刺出。

这一枪出其不意,势如破竹,直插夜枭胸口。在他胸前穿了个透明窟窿。黑血喷涌出来。夜枭再次摔倒。

这一枪贯穿夜枭身体,重伤他的内脏,显然是致命一击。

“你!你隐藏实力!”夜枭惊异地叫道,“你竟然装作念力耗尽,好心机……”

夜枭瘫倒在琴面前。

“是你在帮我吗?”琴没有理会夜枭,而是转而在内心中询问英灵永逝。

“不然还会是谁呢?”女骑士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这次我可真是亏大了,你不要希望有下次哦。”

女骑士又消失不见了。

“谢谢你。”

琴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上,念力耗尽的疲劳和痛楚感再次出现。现在她真的是已经大招全出,没有任何后手了,好在战斗已经结束了。

看着面前已经如同一滩烂肉般的夜枭,她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却突然从那坨烂肉中发出一个声音: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这个声音响起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占据了琴的心。面前的一坨烂肉竟然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

夜枭胸口的伤口正在汩汩涌出大量的黑血,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血,按照这个速度,早就应该流光一个正常人身体中的全部血液了。

夜枭再次运起念力,胸前碗口大的伤口再次开始愈合,无数断裂的肌肉和内脏组织杂乱地连接在一起,将他胸前的伤口填满了。

致命的伤口竟然又愈合了。这哪里还是人类?

琴震惊了,夜枭的顽强令她也不由得暗暗惊叹。他现在的状态,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的极限。而琴此时则是大招用尽,再也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他了。

“哈哈哈哈,我是不死的,念师!你死定了!”

琴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看着夜枭向自己冲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

但是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只见夜枭的双腿突然折断,就像一个严重骨质疏松的患者,脆弱的双腿无法支撑庞大身体的重量,在奔跑的过程中突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夜枭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不仅是骨骼,皮肤也开始像墙皮一样大片大片地脱落,全身各处都喷出黑血来。那些肌肉和组织在剧烈地抽搐着,筋腱被拉断,肌肉快速地萎缩着。

“不!我的身体!这不可能!”

夜枭用透支生命的方式再生和强化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的肉体崩溃了。

毒素毕竟是毒素,而不是药。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要杀念师,我要英灵永逝……救救我,念师!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夜枭此时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除了嘴已经没有其他肢体可以动了,他全身的骨骼,肌肉,神经等各种组织全部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衰竭着,溃烂着。这种恐怖的感觉令他的精神也崩溃了,因此他本能地做出这最后的一件事:求救。

不惜向他刚才要杀死的念师求救。

琴看着眼前的就像被泡在浓酸里一样全身都在迅速腐蚀的夜枭,她叹了口气。

“念师不是一个虚名,也不是一份荣誉,而是一种精神。你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吧。不是我打败了你,而是你自己对能力的滥用杀死了你自己。‘能力是神赐予凡人的一把双刃剑,在正直的人手中,它能够创造未来,而在邪恶的人手里,它只会毁灭人类自身。’这是我的引路人说过的话,念师的存在正是为了避免你这样的人毁掉人类的未来……”

“凭什么……凭什么由你们来定义正义……”

“正义自在人心。”

琴手中金色长矛再度浮现。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

“这一枪,是替卡尔和凯文还给你的。”

夜枭的眼中,那金色长矛落下的是如此之慢,令他痛不欲生。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乌鸦大师和他在朝圣之路上发生的事情。

“我原本以为,在朝圣之路上,他把我逐出师门,不准我继续修行,是看不起我……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一枪飙血。

夜枭身死。

第六十七章 念师入门考试

当身在雪国的琴以英灵永逝击败夜枭的时候,雪痕正在耶路撒冷和新认识的朋友奇路并肩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从他之前混入这个人群,遇到热情的奇路搭话开始,就一直没有机会离开,他索性就跟着人群一路往前走。

现在身在耶路撒冷的雪痕,已经完全把新耶路撒冷理解为一座现实中的城市了。并完全沉浸在来到耶路撒冷的喜悦中。

他之所以无法发现这是一座精神世界,那是因为这不是简单的梦境,而是由几代念师中的翘楚共同用念力花费了十几年时间建造的,并且是以耶路撒冷为原型而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城市。城市中的细节已经非常完善,第一次来的人无一不惊叹于这座城市的逼真、细腻。

如果走到悬崖边,可能还能通过浮空的陆地看出端倪,但是雪痕此时所在的地方却无法看到那些超现实的景象。

因此对于对耶路撒冷完全没有了解的雪痕来说,这里简直比真实世界中的城市更真实。

街道两边的建筑和雕塑令雪痕目不暇接,奇路也热心地充当起向导的角色。

“这是狗心王查理的雕塑,他在末世历35年入侵耶路撒冷,被撒拉逊人击败,在逃回本国的途中病死了,这一组雕塑就是表现他逃亡路上的景象……”

“这是旧神教中智慧女神的雕像……”

“这位是旧神教中的政治之神,据说他创造了一种叫做民主的东西……”

“远处那些轨道叫做天轨,是重建后增加的交通设施。是非常了不起的工程……”

“这家武器店,是耶路撒冷最大的武器店,武器齐全,威力不俗……”

奇路所说的令雪痕大开眼界,简直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随着人群来到了广场上。

广场的东面是一座辉煌耸立的教堂。黑黢黢的墙体非常肃穆,无数尖顶直指天空,好像一个巨大的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作为宗教建筑,墙体上也少不了无数形态各异的雕塑。

人群就停在这座教堂的正面。

站在这座教堂跟前,顿时有种强烈的压抑感,这肃穆高耸的建筑,墙体上的嶙峋的表面装饰,令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广场的北面有一块很大的告示板,颇为醒目。

“那个就是告示板,你可以在上面贴寻人启事。”奇路向告示板指了指。

“好的,谢谢了。多谢你热心介绍,你真够意思。”

“哈,好说。”

雪痕和奇路握手告别之后便离开了队伍,来到告示板前,只见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文字的告示。雪痕想到了文字不通的问题,于是他又转回头,找到了奇路。

“恐怕还要麻烦你一下,请问你会西方的语言吗?”

“西方?哪个国家的?”

“西方有很多国家吗?”

“嘶……”奇路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雪痕的缺乏常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会北奥语,也算是西方的通用语了。”

“那太好了,帮我写个字条吧。”

“那不行。”

“啊?”雪痕愣住了。

“我们可是能力者,不能随便流露出带有自己信息相关的东西,你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奇路奇怪地看着雪痕。

“哦,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就是不知道,因为他还不是能力者。

而奇路也不知道,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厉害的能力者。

“不过我可以给你写个范本,你来临摹一张就好了。范本我要毁掉。”奇路说道。

“呃……好的,那就麻烦你了。”雪痕递给他纸和笔,“我想写:‘琴,你要是看到了请来找我,我在最大的武器店等你——雪痕。’”

“琴?”奇路愣了一下。

雪痕点了点头。

“奇怪,有个通缉犯也叫这个名字……”奇路自言自语道。

雪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说琴是通缉犯?难怪那么多人追她追到雪国。

“也许是重名吧。”奇路似乎是不在意地低下头,要开始在纸上写了。

雪痕松了一口气。

这时,奇路又突然抬起头,眼睛中闪出狡黠的光:“不会真的是那个通缉犯吧!”

“什什么呀!不是的,只是重名罢了。”雪痕被吓了一跳,不免有些紧张。

“嘿嘿嘿嘿……很可疑哦~~”奇路此时活像一只见到了鸡的黄鼠狼。

“不过算了,我其实并不关心这事情,反正赏金也不多。”正当雪痕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奇路却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雪痕此时真是哭笑不得,对于奇路稀奇古怪的个性真是无可奈何。

不一会奇路就写完了字条,雪痕照着他的字迹抄了一遍。

只觉得北奥文字曲折繁复,很是难看。不如云莱语大气磅礴,方方正正。

雪痕抄完了之后,奇路就把自己写的范本揉成一团,放进了嘴里。好像嚼着一团很好吃的东西一样,咽下了肚。

雪痕无语地看着他吃完,心想:能力者的世界真是可怕。

二人就在此再次告别了,奇路去参加考试去了。而雪痕,在告示板上贴完寻人启事后,就信步向刚才路上奇路介绍过的武器店走去。

人群此时已经聚集在广场正中的教堂门口,有很多宗教装束的人正在教堂门前的大平台上忙活着。想必是在弄和考试相关的准备工作,雪痕也不感兴趣,径直离开了队伍。

人群中很多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雪痕也不在意。

就在这时,高台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雪痕的耳中:

“欢迎大家参加本届念师入门考试……”

嗯?什么考试?已经走出广场的雪痕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没听错吧,念师入门考试?啥情况?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回来,来到奇路身边:

“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考试?”

奇路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就像在看一直珍禽异兽。

“念师的入门考试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雪痕挠挠头,惭愧地承认道。

第六十八章 飞行的狼

另一边,密语之森的瀑布前,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十几具尸体躺在湖边、湖里,夜枭小队全灭在此。

夜枭小队的人已经被琴全部杀死,没有留一个活口。她和雪痕不一样,她嫉恶如仇,对于敌人是毫不留情。

她正在把昏迷不醒的雪痕装进一个木箱中。那木箱长度一米多,本来是飞艇上用来装弹药的,箱体上还用北奥文字写着部队番号和弹药规格。

琴身后的翅膀和身上的金光已经完全不见,现在的她又变成之前的普通人一般。她艰难地把雪痕放进箱子之后便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显然刚才的战斗对她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低低的呜咽声令她心中一惊,回头一看,眼前的情景令她大惊失色。

这里的血腥味已经吸引了丛林中的嗜血的动物,不知何时,一群狼来到了湖边,它们渐渐围拢过来,对着唯一的活物——琴低沉地吠叫。

这些狼毛很长,下颚比琴在图鉴上看到的要更加宽大,这是雪国丛林中独有的铁颚狼,在近几百年间,为了适应突然变化的环境,它们也发生了突变,外形与普通的狼有很大不同。

它们的体型更大,毛更长,即便是在雪国嬗变的丛林突然降温的时候也能挺过来。

雪国丛林中的生物都是皮糙肉厚的,如雷兽这样的丛林霸主更是防御力惊人,雪痕也是侥幸击中它的弱点——嘴,才战胜了它,为了对抗这种生物,雪国丛林中的狼也渐渐进化出咬合力惊人的下颚,来撕破对手的厚皮。

它们宽大的下颚使它们的面目显得更加狰狞,凶恶感更增几分。

琴沮丧地看着它们,皱起眉头。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大战刚刚结束,弹尽粮绝的时候,却遭遇到这一群特别的对手。琴此时已经是大招用尽,这些平日里是猎物的生物,现在却变成了猎手,真是讽刺。

她现在念力已经透支,再也无法激活英灵永逝的效果,而柔拳对付野兽也是无从下手。

琴从地上抄起一把军用战刀,双手持握,刀尖点地,北奥军用战刀以精钢打造,重约五公斤,这个重量对于现在的琴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铁颚狼们也看出了琴的虚弱状态,僵持了一会后,狼群后方的头狼发出一声嗥叫,狼群便从四面八方向琴发动了攻击。

它们数量众多,快如闪电。

琴努力地举起战刀,但是她酸痛的手臂实在无法把战刀挥舞起来。更不要说击中速度飞快的铁颚狼,眼看狼张开大嘴向自己扑来,她的心沉了下来:难道自己要命丧在这一群野兽口中?

就在这时,琴面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只见一只只飞扑而来的狼在空中突然转弯,向着地面直冲下去,它们张大的嘴全部啃咬在泥地里。

狼飞扑在空中怎么会转弯呢?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在空中突然出现一股强烈的下冲气流,把飞扑起来的群狼像纸片一样吹得紧贴地面。

其他围拢过来的狼,在地面上还没有跳起的,则是另外一个状态,有的在原地转圈,有的则直直地冲入瀑布前的深潭中。

所有的狼,在琴身周一米左右的范围,就会突然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变化。犹如以琴为中心,有一个看不见的奇异力场,对这些狼施加了特别的作用力。

那体型明显更大的头狼见此情景非常疑惑,从它那歪着头瞪着眼睛的表情看来,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狼的智商是很高的,这是它们能够以相对弱小的体型猎杀更大更强的生物的原因之一。头狼更是狼群中的翘楚。

它呆呆地看着它的手下在那无形力场前千奇百怪的表现,沉默了五秒钟。从它的角度看,那活像一场搞笑舞台剧。

它预感到危险,但是它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却又割舍不下,原地转了一圈,它终于做出了决定,一个凶险的决定。

它突然拔足狂奔,以比其他狼更快,更迅猛的速度,直冲向琴!丛林法则告诉它,更快更高更强,就能战胜对手!这是它战胜上任头狼的唯一原因,这是它带领狼群一路走到今天的唯一诀窍!

它的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冲刺!冲刺!穿过那道无形力场!

头狼的捕猎技巧是无与伦比的,它比任何一个手下都矫健。它的速度令琴惊叹,一百米的距离,几秒就到了。快如飞机,飞机,对,飞机。

琴呆呆地看着它冲来,看着它起飞,看着他如一只纸飞机飞过了自己的头顶,以一个弧线飞向了身后的瀑布顶端。

对,是飞的,那头狼跑着跑着就渐渐脱离了地面,那并不是它主动起跳,而是仿佛背生双翅,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仿佛羽化升天,它向上飞去。

其他狼都停止了攻击,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老大直奔天空,它们眼神专注,犹如看着一轮满月。

琴站在瀑布前面,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瀑布上有什么,只看到头狼向着那里直飞过去。

一根棒球棍的前端,从瀑布上方伸出来,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那头狼震惊了,它在空中四腿乱蹬,试图回到地面,但是没用。

琴也看出来了,这不是狼的特异功能,而是人类念力的效果。

狼已飞到瀑布顶端。

“走你!”

瀑布上传出一个女人的高喝,就像一个打者憋足了劲要来一个全垒打。

随着她的断喝,瀑布上传出清脆的“嘭”的一声,同时还有一声狗叫般的呜咽。

球棍猛击在直飞过来的狼头上,那狼便瞬间变换了方向,向着另一个方向旋转着飞了出去,血花在空中洒落成一圈圈的飘带。

一个人影随后从瀑布上跳了下来,衣裙猎猎。在落地的时候,她坠落之势突然变缓,就像打开了一个看不见的降落伞,稳稳地落在地上。

狼群一哄而散。

女人把手中球棍随手一抛,一甩裙摆,回过身来,看着瀑布下的琴。

“真是巧遇啊,郡主阁下。”

女人一身妖冶的丝绒混纺的红色晚礼服长裙,搭配白狐狸毛披肩,剪裁合身,雍容华贵,正是艾儿薇。

看来她终于找到了她的衣物箱子。

第六十九章 念师考核的风险

耶路撒冷,中心广场上,一个红衣女人站在教堂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下面广场上的众人。

他身后一字排开十几把椅子,上面坐着十几个气宇轩昂,风度不凡的人,一看便是颇有名望的名家耆宿,显然是在这耶路撒冷城中地位颇高的人物。

在他们身后,还摆着十几把椅子,却空无一人。那个红衣女人显然就是本次考核的主持人,她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是在等待那十几把空着的椅子上的人到来。

“好了,我刚才说的你都明白了吧,这是念师的入门考核,我们都是为了参加考核而来到这里的。”奇路说道。

在刚才,奇路又不厌其烦地向雪痕介绍了一些念师考核的常识。

这念师入门考核是为了筛选精英而存在的,赛制和场地、限制等等都是随机抽取的。通过的人就能成为见习念师,没有通过的人,只能等明年再来了。

“你想参加吗?”奇路问道。

当然想啊!雪痕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从听到这里是念师的考核现场的时候,雪痕心中就激动不已,他很想参加这个试炼,一旦要是侥幸通过了,能够成为念师,或许就可以像琴一样,甚至可能比她更强!(雪痕虽然被琴制服了两次,但是心中其实对她还是不服的,他也没有看到琴在瀑布碾压夜枭的场面,因此会有这样的想法。)

雪痕此时对“念师”这个团体的想法已经大为改观,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不了解,直到琴的出现让他相信了,也有所了解,再到现在已经充满了憧憬。

虽然对于念师,对于耶路撒冷,他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可是只要想到成为念师就能救出母亲,他就充满了力量,并立刻把那些疑问都抛到了脑后。

“我能参加吗?”

“为什么不能呢?”

“可是我……”雪痕犹豫了一会说道:“可是我并不是念师……”

他本想说自己不是能力者,但是考虑到这个秘密如果暴露了可能会对自己不利,因此留了个心眼。

“当然,还没通过考试,当然不是念师,我也不是呀。”

“不,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偶然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我可能没有参加考试的资格。”

“不会吧,你难道是自己来到这里的?没有引路人吗?”

“引路人?”

“好吧,算了,无论怎样,一般来说,能力者在来这里之前必须经过朝圣之路,只要你走过了朝圣之路,到了这里,那么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有资格参加念师的考核。”

“引路人……走过朝圣之路……”雪痕默默念道。

此时他心中的谜团渐渐清晰,很多事情都已经想明白了:

之前遭遇的幻境应该就是朝圣之路。而琴就是所谓的“引路人”。

从奇路提供的信息中可见,朝圣之路是通向耶路撒冷的必经之路,琴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耶路撒冷。

可是因为对自己不信任,当时二人身陷重围,如同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一同行动,所以她把自己也带到了朝圣之路,并且在朝圣之路弄出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场景来确定自己的人品。

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她让我等在门口,一定是怕我来到耶路撒冷,参加了这个试炼,成为念师,从此压她一头。

哈,一定是这样。

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被拖进门,还来到这个试炼场。真是太好运了。

不得不说,雪痕是很聪明的,他的猜测,与事实基本一致。

朝圣之路正是引路人在带领新人进入耶路撒冷之前所进行的必要的考核,只有“引路人”能够带人进入。在朝圣之路上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真心,并且驱除黑暗影响,这些是进入耶路撒冷的先决条件。

琴当时为了战胜夜枭,必须到耶路撒冷银行取得英灵永逝的钥匙,解开它的禁制,但是当时条件有限,无法找到合适的安全屋,只能在山洞里进入睡眠状态。琴自然不可能在雪痕这个“敌友难辨”的“可疑”陌生人面前进入睡眠,但是又不能杀了他,所以她才不得已带着他这样一个本来没有资格的人去了朝圣之路,本想让他在那个梦境中等着,没想到他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耶路撒冷。

雪痕确实猜到了很多事情,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朝圣之路上,如果引路人发现他所引领的这个能力者内心邪恶,或者已经入魔,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朝圣之路轻易地杀死他,或者在他的脑海中种下一个禁制,使其念能力永远无法有所进步。

而琴在带他走上朝圣之路的时候,其实是做了这个打算的。若不是雪痕的勇气和正义感打动了琴,那么他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对于琴的那些幼稚的猜测也是信口开河。琴不让他进入耶路撒冷,并非出于妒忌,而是因为普通人在耶路撒冷将有可能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最直接的,就是每刻不停的念力消耗。

琴之前在耶路撒冷跑得大汗淋漓,在银行差点精神实体崩溃,都是因为这种消耗所致。

而雪痕由于没有经验,他将这种念力散失的感觉归结为高原反应,没有多加注意,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隐患。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雪痕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是他最大的顾虑,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能力者,琴曾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过,他还没有觉醒,没有任何念能力。要和这些能力者比试,那一定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奇路当然不知道他隐藏着这样的秘密,于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很多人一次没有通过,还要考下一次呢,我看那些年纪大的,估计就是‘留级生’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降低音量,以至很多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因此周围的很多人都对他投来愤怒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留级生”。

但是奇路却视若无睹,一脸的不屑表情。

第七十章 雷电袭击

雪痕一心只想着安全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变化。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雪痕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心中在惦记着母亲的安危,之前小强和他说过,村民们要在三天后处死母亲,现在是第一天,过了今晚还有两天。奇路刚才介绍过念师的考核不会超过一天时间,所以从时间上看,如果自己参加试炼,那么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去救人。

如果自己侥幸成为念师,那么将对救人更有把握,所以这一天时间是值得赌一赌的。

想通了这些,此时又听奇路说没有危险,于是他立刻就下了决定:“好!我要参赛!”

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此时不搏何时搏?雪痕决定要去试试,就算不行也没什么,只耽误了一天时间而已。

这时本来对奇路怒目横视的人听到雪痕豪气满满的说话声,顿时也把愤怒的目光分了一部分给他。

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小子,你们很嚣张啊?”

奇路和雪痕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男子。(雪痕和奇路的身高差不多。)他的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相貌堂堂,气质有些阴沉。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手臂间还夹着两把武器,那是一种叫做拐的武器,双手各持一把,非常灵活,攻防兼备。

“一般吧。”奇路翻了翻白眼。

雪痕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他低下了头,显得毫不起眼。

他知道该隐藏的时候就要隐藏,老妈曾经说过,人人都当过孙子。在这种能力者环伺的环境里,自己一个普通人要是装b必然会死得很惨。

但没想到,这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对方把他的反应当做了是对自己的无视。这就是文化的差异,在对方所在的国家,与人说话是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的。

“喂!大哥和你说话呢!你小子他妈的看不起人啊?”那瘦高个身边站着两个小胖子,这时,其中一个站了出来,对雪痕高声骂道。

雪痕抬起眼来看了那小胖子一眼,心中不悦,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沉默地犹豫着,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这时,身边的奇路上前一步,走到雪痕身前,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哼,哪来的胖狗在乱叫。”

“你!……”小胖子跟班恼怒,却又不敢骂出来,似乎对奇路有所忌惮。

他身后的瘦高个把他拨到一边,也走上前来,站在奇路面前,俯视着奇路。他的身高比奇路高了两个头,俯视着奇路在气势上显得略胜一筹,奇路也不甘示弱地抬眼看着他,只是眼神懒洋洋的,似乎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显得嚣张至极。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火药味。如同放学后的操场上,两个坏学生正在准备恶战一场。

“南岛的奇路是吧?都说你是个天才,我看也不过如此,有种待会竞技场里别跑。”

“我只怕你在遇到我之前就被别人干掉了。”

对方冷笑了一声:“哼,待会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怎么嚣张。”他顺带着瞥了奇路身后的雪痕一眼。

说完他就踱着步子走开了。

这个人瘦瘦高高,步伐轻盈,雪痕一看就感觉到对方一定身怀绝技,是个劲敌。

从周围传出几声冷哼:“竟然惹恼了‘第一人’,他们俩死定了。”

“小屁孩不知死活,乱说话,就应该让他们尝点苦头。”

雪痕听得脖子发凉,连忙对奇路问道:“他是谁呀?”

奇路懒懒地说道:“据说是苏拉的一个天才,这一届呼声最高的‘第一人’,很多人都说他是我们这一届中最强的,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雪痕咽了口口水,心说,你就这样给我们拉仇恨真的好吗?我和你可不熟。

可是现在再想和奇路拉开距离已经是于事无补的了,刚才他和奇路的亲密交谈,早已让周围的人认定他们是好友。

雪痕心中非常懊恼,本来不引人注目或许可以浑水摸鱼,但是现在简直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他要面对的对手可是能力者,是像琴那样能够搞出什么幻觉空间的人。现在还招惹了这么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实在无法想象该如何应对。

可是雪痕也没有因此而气恼奇路,因为他也是无心的,他的性格看起来就是这样,骄傲得甚至有些傲慢,但是也很随性。

并且在路上奇路告诉了自己很多重要的信息,所以雪痕更加气恼不起来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雪痕刚想到这里,突然心中出现一种不好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有个猛兽站在身后一般令人紧张,头皮发麻。

紧接着异变突生,不止是雪痕,整个广场上的参与考核的考生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雷光从空中射向主席台!那些雷光密密麻麻,从各个方向射来,却都落到主席台上,顿时间电闪雷鸣,飞电流窜,整个主席台下的地面就像出现了一个闪电汇聚的小湖,条条电蛇在湖中乱窜,光芒闪耀,闪得人们眼睛都睁不开。

雷声之后才传来,层层叠叠的混响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

若是被这么密集的雷电击中,常人早就被烧焦劈碎了,主席台上之前坐着十几个重要人物,现在在这密密麻麻的雷光中生死不知。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受到袭击了!”

“天哪!主席台上的人……”

“是袭击!这怎么可能……”

人群瞬间混乱了起来。

雷电袭击主席台只是瞬间的事情,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雷电闪过之后,再也没有后续的闪电。但是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考生的人群中却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整个考生人群从之前的密集状态,已瞬间变成了零散的站位,很多人已经远离人群,靠近了广场的边缘。

几乎所有人都是武器在手,剑拔弩张,与周围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保持着准备战斗的姿态。有的两两一组,背靠背站在一起,显然是结伴而来。

第七十一章 自然现象

从这种应变中就可以看出,这些考生都身怀绝技,不同一般。

这时广场上渐渐出现了许多持矛的守卫,他们身负西方的骑士盔甲,小跑着从各个街道、巷子涌入广场,带队的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甚是威武。马蹄践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塔塔声响,和哗啦哗啦的铠甲响动混成一片,声势浩大。

他们到广场之后也并没有像人们所想的那样攻击“入侵者”,而是在维持秩序。

“这不是袭击,大家不要慌乱,请回到原位。”

再看主席台上,景象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坐在那十几把椅子中的人毫发未伤,主持人也是衣衫完整,发型不乱,似乎之前的雷电对他们毫无影响。地面和桌椅板凳也没有任何损坏,似乎之前的雷电没有任何攻击力一般,

而最大的变化,则是主席台上多出的十几个人。

他们站在主持人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那十几人之间,各个身着华丽的宗教服饰,那些宗教服饰的华丽程度,是雪痕见所未见的,色彩艳丽,镶金佩玉。让人看起来就感到高贵无比,庄严肃穆。

他们此时正在亲切地互相打招呼交谈。同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很多的侍者和修女,涌上主席台,众星捧月般地环绕着他们。

之前坐在椅子上的十几人也站了起来,和他们互打招呼,亲密交谈起来。

远远看去,主席台上一片艳丽的色彩如火烧云一般浮动着,热闹非凡,与之前的冷清肃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那些雷电不是袭击,而是那些身着宗教服装的人的“出场特效”。

难怪那雷光一出现,雪痕就想到了艾儿薇,她在突然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开场。看来她也是念师,而且和这些人有关系。

“同学们,请不要惊慌,刚才的雷电并不是袭击,而是对于念师来说常见的自然现象。请大家各就各位,念师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哈,自然现象,红凌波还真会说。”主席台上,之前坐在椅子上的人中,一个中年人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

说话的人剑眉星目,一脸英气,线条硬朗的下巴上,络腮胡子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好像一个“山”字。他是念师公会的副会长山治。

听他说话的人呵呵一笑,回道:“这样更好理解一些,现在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无界投送还是太复杂了一些。”

此人银白的头发银白的胡须,是一个西方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但是英俊的面容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反而因为年纪而更加有味道。虽然年老,但是着装却很时髦,一身笔挺而华丽的棕色西装,真丝的白色衬衫似乎散发着微光,相衬之下更显得干练醒目,金质的袖扣上有一个字母“m”。脚上一双白犀牛皮的短帮皮鞋擦得光可鉴人。整个人整洁得体,举手投足颇具绅士风采。

微笑似乎永远挂在他脸上,慈眉善目,与之前说话的人在面相上大不相同,他就是念师公会的会长卡米尔?毕沙罗。熟悉的人都叫他会长。

毕沙罗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孩子们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却是很有意思啊。”

“会长,你果然也在观察学生们,我也注意到了,那些现在处在广场边缘的人,都是反应迅速,机敏过人的孩子,将来就算没有大作为,至少也会活得长一些……我注意到那个孩子,本来是处于人群中央位置,但是在那一秒之后,他竟然已经脱离了人群,站在了相对安全的位置。”山形胡须的男子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孩子说道。

那孩子正是孩子们口中的“第一人”,从苏拉来的库里。

“嗯,确实不错,我看那边那个孩子也有些过人之处。”毕沙罗指向人群中的奇路。

奇路此时,站在人群的外围,刚从战斗的架势恢复了正常,正在寻找雪痕的踪影。

“但是最让我感兴趣的,却不是他们俩,而是那个孩子。”毕沙罗指向广场边缘的一棵树。

“哦?”山字胡须男子向树看去,顿时明白了会长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爽朗清亮,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雪痕,你在哪?”

广场上,奇路正在找雪痕。倒不是他有多关心雪痕,而是他很在意。

刚才那一瞬间,他一发现雷电袭击主席台,就立刻开始向人群外围移动,以他的速度,一瞬间就脱出了人群。但是他却突然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雪痕却不见了。

现在危机解除了,他环视四周,还是没有找到雪痕的踪影。因此他很在意,雪痕哪去了?

“我,我在这……”广场边上的一棵树上,传来雪痕的声音。正是毕沙罗所指的那棵树。

奇路循声看去,只见树枝晃动,雪痕狼狈地沿着树干顺了下来。

奇路回头看了一眼人群的位置,心中一震:他是怎么跑得这么远的?而且还上了树!

奇路顿时心中有了一丝不甘的情绪,那是强烈的好胜心在作祟。

他之前只是根据雪痕的年纪判断他有过人之处,但是在刚才的变故之中,雪痕展露出了令他都无法看穿的逃跑技巧,这令他非常意外。他是一个自尊心和自信心都非常强的人,感觉到自己落了下风,不免有些懊恼。

本来他在心中没有把雪痕当成一个值得特别注意的对手,因此才能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而现在他觉得雪痕对自己有威胁——毕竟在接下来的考试中,他们是竞争对手,因此他对雪痕警惕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太害怕了……”

没想到雪痕下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奇路一愣。

“你不用道歉的,大家刚才都很害怕。”

“不,我是说我没有拉上你一起跑,我很抱歉。”

“哈,原来是这样。”奇路哈哈一笑:“那若是再来一次,你会拉上我一起跑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住了雪痕,他沉默了,眼睛看着地面,看起来像是在设身处地地思考着。

奇路冷眼相看。

第七十二章 奇路的试探

这个问题,是奇路脱口而出的一个试探,因为雪痕的表现激发了他的斗争心,同时也对雪痕产生了警惕,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在奇路的生活中,充斥着伪君子,所以他认为雪痕刚才的话只是一种伪善的表达。

奇路本以为他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但没想到雪痕想了一下,却说道:“恐怕……恐怕还是不能,我实力不够……只能再次抱歉了。”雪痕腼腆地一笑,挠了挠头。

奇路再次愣住了。

“哈,你这人真是有点意思。”

雪痕这样一说,让奇路的警惕之心顿时减少了许多。他心中对雪痕有了新的认识:雪痕这人很特别,有着他从没见过的率真性格。

刚才那种情况,本能之下,一般人能够想到的只有自保,谁也不能说有余力救身边的人,况且是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对奇路的问题,若是雪痕回答说再来一次会拉着奇路一起跑,那么在奇路看来,这个人交浅言深,多半是个伪君子。但是雪痕毫不掩饰自己的求生本能超过救人愿望的事实,那厚着脸皮说出的“只能再次抱歉了。”在奇路看来也是真性情的表达,令他心情大好。

刚才升起的斗争之心,也渐渐变淡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快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快……”也许是被雪痕的直率所影响,奇路也直截了当地问道。

能力者之间,按理来说不应该打听试探对方的能力,否则会很容易引起误会。但是雪痕不是能力者,所以他丝毫不介意,他能比奇路更快的原因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也没有隐瞒:

“我刚才只是感觉到有危险,就跑了……”

“感觉到有危险……难道说,你在雷劈下来之前就开始跑了?”

“是……是啊。”

奇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本以为是雪痕速度更快一筹,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本来应该松口气才对,可是知道了雪痕有着危险预知的强大能力,顿时又觉得更受打击。

雪痕对此没有概念,但是奇路却是知道的,雪痕很可能是属于直觉敏锐的那种能力者。

直觉就是一个人对未发生的事情的一种预判,或对未见之事的洞悉,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的一种本能。直觉虽然不属于念力体系,但是有时候甚至比念力更加有用,而且直觉与念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般来说,直觉敏锐的人,念力的量也比一般人更多,而且更容易觉醒成为能力者。

虽说强大的能力者在念力强度提高到一定层次的时候,也会同时出现很强的直觉,但是先天直觉敏锐的人,总是比其他人有一些优势。

“你这家伙,还真是出人意料。”

奇路把直觉敏锐归结于雪痕的天赋上,而其实雪痕的直觉是在丛林中与野兽为伍的生活中硬生生被培养出来的。众所周知,野兽在直觉本能上的天赋远胜人类,人们常常用“野兽般的直觉”形容一个直觉敏锐的人。雪痕作为猎人要在原始丛林中生活,要与这些直觉敏锐的野兽战斗,争夺生存的空间,就必须比野兽更强。

生存的压力逼迫着他不断地学习着野兽的战斗和生存方式,激发着他的本能,加之他所受到的猎人的培养,才让他有了这样敏锐的直觉。

“也没什么特别的啦,若是说到逃跑,我的朋友小强比我厉害多了,也许是在丛林中生活久了……对了,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不要参加念师考试了,我的能力实在是太弱……”

看着雪痕腼腆地解释着,奇路突然心情大好,雪痕的直率坦诚,也让他感受到了对他来说非常难得的友谊的温暖。本来因为那一丝警惕之心而离得远远的他,此时又靠过来,抱住雪痕的肩膀摇了摇:

“放心吧,没事的,就冲你刚才说的要救我的那句话,比赛中我会罩着你的。”

“真……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听奇路这么说,雪痕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看奇路如此有自信,也许他真的很强?如果有他“罩着”自己,说不好能够过关?

但是他再看看奇路那毫无伤痕的女孩子般漂亮的脸,顿时没有了信心。

这样的奶油小生,怎么会强呢?

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烈焰,又渐渐萎缩成星星之火了。

他正在思考如何委婉地拒绝奇路的好意,这时,主席台上的人已经坐定,红衣主持人走到台前开始说话了:

“抽签已经结束了。现在宣布考核的具体规则。”

“为了保证公平,念师入门试炼的赛制、场地、限制等都是随机决定的。”奇路没有注意到雪痕的怀疑,他热心地对试炼解释起来。

“每年念师考试会根据排名淘汰掉20%的人,所以你只要不让自己的排名落到最后的20%之中就行了。无论是什么赛制,都会有‘考核官’为每个考生单独打分,分数的排名在那边的板子上显示出来。”

说着,奇路向广场告示牌上方的一个半透明的水晶般的告示板指了指。那块告示板现在没有任何内容显示,若不是奇路说起,雪痕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待会在竞技场中,也会看到类似的告示牌,很醒目的,你一定会看到的。排名在上面会即时变化,名次靠后的、将被淘汰的人的名字排在下面,并且以红色标注,很容易辨认。”

雪痕在犹豫着,对于到底要不要参赛,他还没有下决定。20%的淘汰率也不算太高,但是雪痕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毕竟不是能力者,通过对他目前所认识的唯二的两个能力者:琴和艾儿薇所做的事情来判断,能力者根本是他无力对抗的存在,他可能连那20%都打不过。就算有奇路帮忙,恐怕也是于事无补,说不好还会拖了奇路的后腿。

这时,高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次念师入门考核的赛制是——混战!”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第七十三章 第二名的奖品

“居然是混战,最乱的战斗形式,没有组织,容易受到围攻。简直是变数最多的战斗形式。混战模式下,我们进场的时候会被分配到随机的地点,咱们得尽快找到对方……”奇路说道。

没有理会台下的喧哗,主持人继续宣布:“比赛场地是——湿地。”

“呃……”台下发出阵阵无语的叹息,湿地是阴暗潮湿的,让很多生活在城市中的能力者刚到非常不适。

奇路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野外作战,最考验人了。不过你刚才说你在丛林里生活久了,或许这会对你有一些优势。”

雪痕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哪里有什么湿地呢?

“本次比赛的限制是——”

雪痕很希望她能说出:“禁止使用念力”这样的限制。

但是可惜的是,主持人说出的是:“没有任何限制!”

随后,主持人又宣读了一些比赛细则,到此,关于考核的所有情况都基本明确了。这是一场发生在湿地环境的混战,参赛的几十人各自为战,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投降或被杀都会退出比赛,直到最终剩下一人为止。主要以退出比赛的先后顺序和各人在场中的表现排列名次。

虽然场地是湿地,对于雪痕这个野外生存的高手来说有些优势,但是因为没有限制和混战,又让他陷入了不利的局势。他更加犹豫是否要参赛了。

此时主持人已经开始展示优胜者的奖品了。

台子上放着四个盒子,每个都蒙者黑布。

“首先从鼓励奖开始,”主持人走到台子的最右侧的奖品前:“名次在4至10之间的参赛者将获得鼓励奖,鼓励奖是……”主持人一把拉下盖在奖品上的黑布:

“高品质矿物原石一块!”

“噢!不错啊,只要进入前十名就能拿到了。”

“宝石的原石?今年的奖品很不错啊。”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

远远看去,主持人手中所持的,就是一块普通的水晶,虽然水晶不是很常见,但是也不稀少,这也能作为奖品吗?雪痕疑惑着。

奇路看出他的疑惑,便主动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晶,是能够提高念师能力的特殊水晶。是制作宝石所需要的材料。当你成为念师,这些你就会知道了。”

宝石是一种能够提高念师念能力的道具,制作宝石的材料,来自于矿物或魔兽体内的魔晶。主持人手中的,就是一块矿物原石。虽然看似是普通水晶,但是其实却是被称为浊晶石的特殊原石。对于念能力者来说比较珍贵。在耶路撒冷,甚至可以代替货币使用。

在台下议论纷纭的时候,主持人已经走到第三张桌子的黑布前。

“第三名的奖励是……身体强化的免费券一张。可在强化工作室进行任意一种强化。”

台下的喧哗声更大了。

“是能够强化身体的免费券。好东西啊。”

“是啊是啊,而且才是第三名的奖励。”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啧啧之声。

“这个东西,是用于强化身体的,在耶路撒冷有强化工作室,可以强化你的身体。”奇路又解释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雪痕也是兴趣索然,他对于这些东西本就没有概念,听着周围的人发出啧啧赞叹,感觉甚至有些可笑,并且这些东西与他的目标没有什么直接关联,所以他已经准备要放弃了。

就在这时,主持人的话将他的注意力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现在是第二名的奖品……由耶路撒冷的锻造大师制作的念力装备——隐身斗篷。

“佩戴者可以隐身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雪痕的眼睛立刻直了,他盯着台上,那斗篷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中,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一样的花纹。

“隐身斗篷?真的能隐身吗?”雪痕问奇路。

“当然,这是念力制品,是具有奇特效果的东西。”

“即便没有念能力也能用吗?”

“应该不能吧,大部分念制品普通人是不能用的。”

雪痕的兴趣顿时又降低了。如果普通人不能用,确实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但是这时,主持人的话又改变了雪痕的想法:“一般的念制品,只有能力者能够使用,但是这件装备不同,这件由耶路撒冷的锻造大师花费了一年心血打造的装备难能可贵之处就在于: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哦,看来和我想的不一样呢。”奇路摊了摊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反应比之前热烈了不知道多少倍。

雪痕的热情也重新燃起。

与之前那些不知所云的奖品相比,这件东西对雪痕来说意义非凡。因为这隐身斗篷在他计划的救母行动中能够起到战略性的作用!

这一刻,他在心中设想着如何使用这斗篷潜入村子,如何救出母亲,越想越觉得有希望,之前一直担心的那些困难,比如哨兵严密的把守,巡逻的猎人,后续的追兵等等问题,现在在这一件装备面前都迎刃而解。

但是这是第二名的奖励,自己连最后的20%都不一定能打赢,如何能得第二名?

“第二名吗?可恶。”雪痕又不甘地叹了口气。

“你很想要那个斗篷吗?”奇路看出雪痕的纠结,问道。

“嗯,是的。”

“第二名也不是不可能啊,别忘了,我们要打的是混战模式。”奇路对雪痕眨了眨眼睛,“混战最大的特点,就是变数大,强者可能被弱者的围攻打败,所以最终的赢家未必是实力最强者。以往的念师考核,据说也有过类似的事件。”

对呀,雪痕突然想到:只要自己隐藏起来,也许可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利。在一片湿地之中隐藏起来,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雪痕思考着。

“其实只要你进入前十名,就有机会得到它。”奇路又说道。

“为何?”

“因为这东西的获得者也许并不像你一样需要它,也许对获得者来说,它还不如第三名的奖品。甚至不如鼓励奖,所以你完全可以用你得到的奖品交换,大不了再加一些钱。

“比如说我吧,这东西对我来说就完全无用,我宁可要鼓励奖。我会拿它换两块原石,最好再加上一些零食什么的……”

奇路的话又一次提醒了雪痕,即便拿不到第二名,只要拿到别的名次,哪怕是鼓励奖,有奖品的话,也可以和第二名进行交换。如此看来,还是很有希望得到这件东西的。

这件斗篷如果真如主持人所说的那么好用,无疑是救出母亲最好的助力。但是前十名,自己真的能进入吗?为了它冒险真的值得吗?

第七十四章 毕沙罗

就在这时,主持人已经走到了第一名的盒子前,她露出狡黠地一笑,从盒子里抽出一张小纸片来。

众人已经被之前的一个个神奇而珍贵的奖品撑大了胃口,纷纷猜测这一定是具有某种神秘力量的纸片,或者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武器。

但是主持人轻启朱唇,说出了一个令人迷惑的词汇:“第一名的奖励,是‘旧日重现’餐馆的晚餐券一张。”

旧日重现餐馆,不就是西区街角的那个小餐厅吗?

那里的食物也不见得有多好吃,生意一直很萧条,第一名的奖励,只是去那里吃一顿饭?

是不是搞错了?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爆出了一阵笑声。

主持人这才渐渐揭露谜底:“这只是普通的一餐,但是……你将和念师协会的会长共进午餐。”

台下的众人沉默了一秒,突然一片哗然。

贵宾席上,山型胡须的副会长山治撇嘴一笑,看向身边的会长毕沙罗,毕沙罗整了整深蓝条纹的真丝领带,露出绅士的尴尬一笑,看向山治:“我保证红凌波从没和我说过这个事情。”

一片哗然声中,只有雪痕还是一头雾水。他看着主持人从贵宾席中将那个老绅士请上主席台讲话。只觉得他看起来其貌不扬,和他一起吃饭为什么会成为第一名的奖励呢?

再看身边的奇路,他眼中竟然也流露出几分凑热闹的兴高采烈的神色。

奇路发现他的困惑,回头满含深意地说了一句话:“那可是会长大人啊。是伟大的毕沙罗家族的毕沙罗。是最强的念师啊。”

雪痕有些惊讶,以他和奇路这半天的接触,能够感觉到奇路是一个非常随性而骄傲的人。能让他抱有这样的敬意,那得是多么出色的人杰?

再看身边的人,也都是如奇路这般的狂热,纵然很多沉稳的学员面不改色,但是眉宇间依然流露出几分敬仰之色。他们激烈地鼓掌,尤其是那些女学员。

会长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身姿依然挺拔,一头银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他踏着如潮的掌声缓步走上主席台,整个人虽然并不魁梧,但是双手拄着演讲台,却像拄着整个耶路撒冷,他身后的教堂都小了几分。

“感谢主持人的邀请,感谢新神教诸位教宗。同学们,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们。我很期待和你们中最优秀的或者是最幸运的那一位共进晚餐……”

他的声音不高亢也不低沉,很有磁性,气息平稳如无波的湖面。

奇路解释道:“能和念师会长共进晚餐,是多少贵妇的梦想啊,你可知道这一张晚餐券能卖出多少钱?”

雪痕笑了笑,原来不过是钱而已。

奇路话锋一转:“不过,会长他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绅士,对他有事相求的人,只要能够见到他一面,当面提出自己的请求,他老人家都会碍于绅士的礼貌而有所表示。他因此有了一个外号:‘人间的流星’。”

雪痕一愣。

“曾经有一个世俗国家的亡国之君,因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云游四方的会长他老人家,并向他提出了帮助他复国的请求,你猜怎么着?”

“他杀光敌人,帮那个国君复国了?”

“呵呵,没有。”奇路微微一笑:“他老人家哪有那个时间,他只是给那个国君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国家’。”

“额……这,是个玩笑?”雪痕满脸阴霾。

奇路又笑笑:“嘿嘿,当然不是,后来这个人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将这个字条展示给他的敌国和邻国的领导人看了,他们看了纸条之后愣是从自己的国土中分别割出了相邻的一块地给他,让他迁移人民,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那个国家就是今天的益萨林,那个国君,就是益萨林的总统达拉切俄尔加。要知道普拉萨苏斯地区本来是一个战乱和土地纷争不断的地区,可谓寸土寸金。”

雪痕震惊了,什么样的人,能够写一张纸条就让一堆敌对的国家纷纷割让出一块土地给别人重建国家?

是畏惧他的武力威慑?还是为了卖他一个人情?无论怎么说,这个手笔都太大了一些。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办到,如果自己向他请求帮忙救出母亲,那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谁能够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向他提出一个请求,那么多半都会得以实现。”奇路转而说道:“我说过的,耶路撒冷是梦想的元初之地,在这里,贫民可以一夜暴富,贱民可以成为贵族。”

雪痕点点头,这句话的确是富有深意。

“那么我现在如果喊上几句会不会有效果?”雪痕看着老绅士会长正在演讲台上讲得声情并茂,他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米,顿时冒出了拦轿喊冤的念头。

“千万不要,会长他老人家看起来慈眉善目,有求必应,但是其实可不是活菩萨啊,他最讨厌无理之人,要是没有个好的机会见他,那么多半会冒犯他,轻则不被理睬,重的话……”奇路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去想。这时他注意到雪痕的异常:“你怎么了?”

其实在雪痕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会长讲话的时候,台下的一些年龄偏大的女学员已经蠢蠢欲动了,她们想必也怀着和雪痕相似的想法。就像疯狂的女粉丝,在这种场合只要能扑上去引发一阵骚乱,都是毕生的谈资。但是会长只是在讲话时自然地用眼神的余光一扫,就阻止了她们越众上前。

而雪痕在问奇路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行动的准备,刚要迈步,就仿佛踩进一条冰河,冰冷刺骨,再难往前迈出一步。

这正是会长的那余光一扫带来的威势和幻觉,除了阻止那些疯狂女粉丝,也将雪痕也包括在内了,那目光和煦如春风,又冰冷如寒冰,仿佛有一道禁令,令人望而却步。

雪痕一步未迈出就受了阻,而且是一种看不见的阻力,他本应该立刻打消念头,但是内心的强烈愿望燃烧起来,令他坚持着抬起了脚。

这时冰冷的河水瞬间变成冰块,将他的双腿冻结。那刺骨的寒冷几乎令他要大叫起来。若是他继续迈步,那非要撕得血肉模糊不可。

但是他心中的火却是越扑越旺,他硬生生地从寒冰中拔出腿来,向前面的地面踩去。

瞬间暴风雪般的凛冽寒风裹挟着冰渣向他扑面而来,如同无尽冰海上的汹涌波涛。皮肤上瞬间结成了一层冰霜硬壳,那刺骨的疼痛已经是超越了常人的忍耐极限。

雪痕非常清楚,这是会长的拒绝,会长仿佛已经在向他做出一个“不”的手势,他也已经打消了上前央求的念头,但是他的倔强又不允许他就此退回,他现在只想迈出这一步,就这一步,就能证明他的决意。

那地面上仿佛有千万冰锥尖刺,雪痕牙关紧咬,狠狠踏下,这一步就踩在那冰锥上,冰锥刺穿脚心,痛彻心扉。但是这一步毕竟踩了下去,雪痕一松劲,幻觉全消,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就站在原地,一步未迈。

直到此时,奇路的那番话才刚刚说完,正在摇头叹息。真是“寓教于痛”,雪痕深刻地理解了奇路的话。

而此时的雪痕已经是汗如雨下。

“你怎么了?”奇路问道。

“没什么。”雪痕摇摇头,笑了笑,再看向台上温言细语演讲的会长,心中惴惴,但愿自己刚才的行为不算是一种冒犯。

第七十五章 进入竞技场

听了奇路的话,雪痕已经明白了,会长大人性格颇有两面性。

想想也是啊,如果他真的无条件的有求必应,那么求他的人还不得把他团团围住?况且自己与他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契机就提出要求,怎么会得到回应呢?

通过他自己刚才的尝试,也对会长——念能力者的顶尖存在,念师中的翘楚的强大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如果会长想捏死他,简直都不用伸出手指。

如果能够求得他这样的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也必然会是极大的助力。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是,这是第一名的奖品……雪痕看向那张放在第一名奖品盒里的晚餐券,心潮迭起。

奇路看出了他的犹豫。他又说道:“奖品归奖品,但是想见到会长不一定要拿第一名啊。只要你拿到名次……即便你没拿到名次,如果你在场内的表现吸引了会长的注意,那么他也许会在颁奖的时候和你说上两句话,那时候你提出请求,也未必不会得到回应。”

奇路的话令雪痕眼前一亮。对呀,自己只要表现得好一些,无论能否取得名次,都有可能见会长一面,那时候再提出请求,成功率自然会高一点,一旦要是侥幸得到了名次,或许还能得到第二名的奖励:隐身披风。无论怎么说都有机会。

况且自己和这些能力者相比,也不是一无所长,自己擅长的潜伏和追踪,或许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想到这里,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型:考核开始之后,他就在丛林中潜伏起来,离大家远远的,不让人找到,直到其他人在混战中拼得两败俱伤,他再出来补刀——即便不补刀,只是躲着,也是有可能拿到名次的。

这虽然显然不是一个完备的计划,其中有太多的变数,但是确实是有机会达成目标的。只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为了这两件奖品,值得冒险!

雪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他仔细地想着计划的细节,想得非常入神,以至于主持人之后所说的竞技场中的注意事项都没有仔细听。

当听到主持人说:“现在,请参加试炼的人留在法阵中,旁观者请远离法阵。”的时候,雪痕已经不再犹豫,他坚定地站在了法阵中。

那法阵就在广场上凭空出现,好像是之前就画好在地上的一样。无数看不懂的符文依次亮起,光芒从地面升起,渐渐将站在其中的人全部包裹。

“竞技场见,注意安全,尽量想办法在明显的地方留下记号让我找到你。”奇路对雪痕说道。

“谢谢你帮我,拜托你了。”虽然不知奇路实力究竟如何,但是现在为了能够得到奖品,他必须争取所有力量的帮助。

奇路对他笑笑,拍了怕他的肩膀,似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法阵中红芒一闪,众人消失不见。

贵宾席上,毕沙罗看着孩子们传送消失,转头看向副会长山治,兴致勃勃而又颇有几分萧瑟地说道:“没想到啊,这些孩子中有人竟然能够在我的‘天地圆’中迈出完整的一步。”

山治也点点头,凛然道:“是啊,而且还不止一个。”

雪痕蹲在一片芦苇丛中,脚下是淹没脚踝的泥水,他感觉自己还在往下陷。

但他没有动,他还处在震惊中。

他第一次经历传送,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体验。就像自己被拆散了重新组合了一遍,胃里一阵翻腾。

但这种身体上的不适并不是他震惊的原因,他震惊的是传送本身。

他走入传送法阵之后,符文的光芒亮起,他眼前一白,之后就已经来到了这片湿地中。一眨眼沧海桑田,甚至不知道身在何处,距离广场和教堂有多远,可能是一公里,也可能是世界的尽头。

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已经猜到了,这就是能力者的作为,和琴弄出名为“朝圣之路”的幻觉空间是相似的技巧。

其他人对此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但对雪痕来说,今天所见的每一件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情都让他一再震惊。

他不禁感叹能力者能够做到的事情真是包罗万象,匪夷所思。想到自己如果能弄出传送门之类的东西,那么,在东芗村高高的院墙外面就能直接传送进村子,而不会被守卫发现。对于营救母亲又是一大助力。

从知道能力者,念师公会以及相关的事情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觉醒,渴望成为能力者。

身体的不适渐渐恢复了,他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无论自己能否成为能力者,成为念师,眼前要做的事情,是先隐藏好自己,在这念师入门试炼中尽量拿到一个好一点的成绩,争取和会长大人见上一面,争取拿到有用的奖品。

雪痕收敛心神,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静谧的湿地。静谧得有些过分。

本来雪痕以为野外环境对他有利,可是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这和他熟悉的丛林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里没有制高点,没有洞穴,没有星辰和日月,只有水,烂泥和一望无际的芦苇丛。很多丛林生存的技巧都无用武之地。雪痕从烂泥里拔出脚来,心中低低咒骂。

而且这片湿地非常奇怪,有些过于干净了,没有毒瘴,没有晨雾,也没有霉味,甚至没有植物生长和动物活动的迹象。这对于长时间生活在丛林里的人来说,是很容易发现的不同,对于感觉敏锐的雪痕来说更是明显。自己究竟能否在这片陌生的又古怪的湿地里潜伏,并完成既定的目标呢?雪痕心里完全没底。

那种高原反应般的感觉又出现了,雪痕本以为自己会适应这种反应,但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感觉愈加强烈起来。呼吸有些困难,身体有些沉重,好似睡眠不足。

芦苇的影子斜斜打在浅水中,太阳正在西沉,时间是下午,比赛的时限是四个小时,也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雪痕做了几次深呼吸,调匀了气息,重新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和奇路指定的计划:潜伏起来,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同时尽量与奇路回合。熬到晚上,等着其他人鹤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这个计划在来到这比赛场地之前,二人都觉得很靠谱,但是现在,雪痕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场地……太大了呀。

第七十六章 竞技场和大教堂

那一望无际的水面接连天地,芦苇丛密密麻麻。潜伏和找人本来就是冲突的,在这么大的地方,又没有预想中的地标。如何能够和奇路会和呢?

唯一的地标,是天空之中的特别之物——一个明显的方形帷幕,像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正在跳动着出现人的名字。

这个巨大的告示板就那样没有任何支撑地悬在空中,不知道是投影还是实物。但是如果你把它当做地标就会发现,越是向它前进,它就越是离你远去,它好像与任何人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这里,却是存在的。

雪痕看了一会那告示板,确定那就是奇路在入场之前和雪痕说的所谓“非常醒目”的告示板,上面排列的是参赛者的名字,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奇路的名字。

确实是非常醒目。

这个无疑也是能力者的作为了,雪痕心中对能力者的羡慕又强了几分。

告示板上的名字排序正在不断地变化着,看起来打分已经开始,参赛的人中,已经有人开始战斗了。

雪痕注意到,自己的名字排在中间的位置,而奇路的名字,却排在自己之后。雪痕不禁感到有些无语,奇路之前还说要罩着自己呢,可是名次却在自己后面,真是不靠谱啊。

雪痕又检查了一下随身包里的东西,随身包是在传送进来的时候就放在身边的,里面是击中基本的药品,绳子胶布等简单的消耗品。雪痕翻找了一会,拿出了包里唯一的武器——一把柴刀,普普通通的砍柴用的柴刀,雪痕在山里打猎都不用这个。拿着这把柴刀雪痕很无语。

为了公平和避免作弊行为,入门考试是不允许自带武器的。根据主持人的描述,随身包中已经根据选手的特点配备了“尽量合适”的武器。这种分配的依据,据说是非常可靠的,是每个人在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自动进行的扫描得到的数据在中央控制室进行了复杂的演算之后得到的结果。也就是说那个中控室的人认为最适合雪痕的武器就是……农民砍柴用的柴刀。

也许别人比自己更差也说不定呢。雪痕想到。

雪痕拿出柴刀,在手里掂了掂,还算顺手,用于开路是一把很趁手的工具,但是由于锋刃较短,所以近身格斗不是非常好用,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毕竟聊胜于无。

他在烂泥里艰难迈步,钻进面前的芦苇丛中。

无论如何,先潜伏起来再说。

五分钟之后,一个肥硕的身影迈着憨态可掬的步伐,来到雪痕刚才站立的地方。他比雪痕高出一个头,身材臃肿。一个黑色兜帽遮住了他的头脸,但是能够大略看出一个熊头的轮廓,以及露出一点的熊鼻子。斗篷褴褛不堪,斗篷下露出一身棕色的皮毛。

从外观上看,他是一头穿着简陋的棕熊。但对于一头熊来说,他的体型又偏小了一些,而且身体比例似乎有些不匀称。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头棕熊手中拿着一把和他身高相仿的巨大步枪。那步枪枪管长逾一米,从外观看来是一把狙击步枪,但是却在枪管下方人为地加装了一把刺刀,而且这把刺刀并不是向前伸出,而是刀尖向后,折叠起来。用胶带和铁丝固定。

这是一把人工简单改造过的m2080远程狙击步枪。现在端在一头棕熊手中,显得格格不入。

无疑,这武器就是随身袋里的配备,雪痕如果看到一定会气得吐血。

“棕熊”俯下身子,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已经判明有人刚刚在这里逗留,并且向芦苇丛的深处前进了。他端起手中的长枪,也随着雪痕钻入芦苇。

奇路此时的状况比雪痕好得多,他正在一块干燥的地面上,瞭望着面前的广阔水面和无尽芦苇丛。

他们此时正身处在耶路撒冷独特的一个区域:竞技场中。

从观众的角度看,竞技场是一个斗兽场般的椭圆形区域,中间是正圆形的比赛场地。被一个半圆形的白色罩子包裹,周围是阶梯式的看台,观众们可以透过那白色罩子上看到里面的战斗场景。

在看台上的观众们不但能够看到里面的战斗场景,而且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从罩子上看到场景中不同的局部位置的战斗。观众的意愿可以自己决定视角和关注点,非常智能而神奇。

那竞技场中央的圆形战斗区域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大,可是却能容纳下这几十人同台竞技。也是一件奇事。其实那是一种独特的念力造成的结果。外面看到的空间和内部的空间是不同的。

雪痕现在所处的这片湿地大概有五十公顷面积,是一片很广阔的地域,而从观众角度看来的竞技场圆形战斗区域周长只有几十米。

竞技场的独特设计满足了参赛者和观众双方的需求,参赛者不会因为场地太小而限制发挥。观众也不会因为战场的广阔而遗漏精彩的局部战斗,通过那个神奇的半圆罩子,观众们就像在看一个有无数频道的电视机。而遥控就在他们的脑海中。

竞技场中的一切都是念师以念能力制造出来的,包括植物、动物、天气等,无一不是念能力的造物。虽然已经极大地还原真实,但是毕竟只是用于战斗的环境,因此没有必要做到巨细靡遗,所以在制作的时候有很多瑕疵。雪痕发现的太过干净和静谧的问题,就是源于此。

不仅是竞技场,整个耶路撒冷,所有的一切,都是念能力的造物。包括雪痕之前看到的耶路撒冷大教堂。那是念师们根据现实中的耶路撒冷大教堂仿制的赝品。

现实中的耶路撒冷大教堂是一座建造了数百年依然没有完工的大教堂,因为设计师的设计思路过于超前,计划又过于宏大,只能分期建造,并不断等待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诞生的新技术为设计师的构想提供新的可能性,以及新资金的注入。因此被称为永远建不完的教堂。

这座永远建不完的教堂等待了数百年最后也没有建完,就毁灭在那场几乎摧毁了整个世界文明的大战中。但是在耶路撒冷的缔造者们手中,耶路撒冷大教堂完整而忠实地还原了设计师的设计,以完整的身姿和样貌重见天日。念师们用念造出了一座完整的耶路撒冷大教堂,以及耶路撒冷的一切,使毁灭的文化瑰宝重新现世,虽然是在一片精神空间之中。

第七十七章 毕沙罗和教宗

竞技场里,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人们正在纷纷入场就坐。观众席呈阶梯状,使得每个观众无论坐在哪里都能看到竞技场中的情景。

而竞技场中的参赛者却看不到外面的观察者,也听不到主持人的声音,更不知道现在究竟是谁在看着自己,对于初次进入竞技场的雪痕来说,因为缺乏常识,以及没有仔细听主持人讲解竞技场的规则,所以他甚至连自己被观察着都不知道。

和街上一样,观众席上观战的人们也是服饰各异,语言不通。好像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对参赛者品头论足。但是观战的人数量相对于平日来说是少得可怜,偌大的观众席上坐得稀稀拉拉的,就像一场c级足球联赛,参赛的双方还都是地方上的百年弱队。

可是念师入门考试并不是c级足球赛,相反,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否则念师会长和新神教教宗也不会亲自参加,但是为什么人会这么少呢?那是因为不是在耶路撒冷的任何人都能看这场比赛的。

能力者的特性决定了他们的能力要对外保密,因此念师入门考试的观战者除了考官、位高权重者、有绝对的信誉可以信任的能力者,还有这些孩子以后的师兄、师长以及入学后必然会了解到其能力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观看。即便是实力强大的能力者,即便是老资格的念师,也不行。这都是为了保护参赛者的能力情报而设置的安全保护措施。在这些羽翼未丰的孩子们中,说不好哪个就是明天的念师公会会长,因此念师公会在保密方面做得相当严谨。

此时就有无数的警卫守护在竞技场看台各处,入口更是人头攒动,警卫们以各种仪器扫描那些持票入场的观众,一丝不苟,谨小慎微。

此时,在普通观众席之上的第二层的贵宾区中,一群人正在贵宾区寒暄就坐。正是在念师考核开幕式上出现过的会长等人,还有那些出场华丽的宗教人士们。

“会长大人,好久不见啊。”宗教人士之中,一个领头的衣着最为华丽的人向毕沙罗打起招呼。

“教宗大人别来无恙啊。”毕沙罗向对方一拱手,回了一礼。拱手本来是东方式的问候方式,但是在握手变得危险之后,对于能力者来说,这种不需接触的礼貌寒暄渐渐在耶路撒冷中就成为了主流。

教宗微笑地看着毕沙罗,点了点头。

这个人就是新神教的教宗,耶路撒冷目前的最高管理者。

教宗看起来和蔼可亲,年纪大概五十出头,身高不高,慈眉善目,平易近人。但是身上的华丽的宗教装饰和高高的帽子,显示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

“今年的考生比去年要多不少啊,看来你们念师公会的工作做得很好,吸纳了更多的人才啊。”教宗对毕沙罗和山治点点头,夸赞道。

念师公会和新神教在这耶路撒冷中共处的历史已有百年,念师公会负责吸纳和保护人才,新神教提供物质和念能力上的资助。双方共同维护着耶路撒冷的繁荣和稳定。

“哪里哪里,那是因为新神的光辉普照众生,是教宗大人领导有方啊。”毕沙罗客气道。

就在毕沙罗这话刚刚说完的当口,只见教宗和他二人之间的空中突然出现点点火花,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将周围的所有人笼罩在其中,那是强大的能力者的念压,虽然刻意地被压制了,但是还是泄露出了几分。

这一刻,正在说话的山治等人,立刻闭了嘴,运起全身念气对抗着这无形的压力。

“好家伙……”山治和身边的人对望了一眼。心下骇然。

大家都不再说话,看着教宗和会长,表情各异。

其实刚才的那一瞬间,教宗和会长用念能力交了一下手。在耶路撒冷,受限于某种特殊力量,能力者之间是无法互相攻击的,连会长和教宗也不例外,这种力量在他们出手的瞬间已经将冲击瞬间消弭了,但是在他们这个层面的碰撞,是很难被全部消弭,不漏丝毫痕迹的。所以念压还是瞬间将周围的人波及,好在众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处变不惊,只是气氛变得很尴尬。

至于交手的胜负只有当事人知晓了。从他们的面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教宗爽朗的大笑打破了沉默,“会长你的念力又有精进啊。”

“和教宗大人相比,还是不值一提啊。”

“哈哈,言重了。这些该死的‘言灵’,总是妨碍我们切磋。”教宗表情瞬间又沉了下来,他在空中挥了一下他的大袖,背过手去,这动作卷起了稍长的袖摆,又像是在驱散空气中的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呵呵”毕沙罗笑笑:“多亏有言灵,我们才能如此亲密而团结。”

言灵就是阻止了他们互相攻击的“特殊力量”,在历史上念师公会和管理耶路撒冷的新神教曾经有过激烈的冲突,那是黑暗残酷的一段时期,直到言灵的出现,和平才重回耶路撒冷,双方不得不放弃了武力斗争,转而合作,直至今天。

教宗听出了他话里一语双关的意味,笑容像藤蔓生长一般在他脸上缓慢绽开,他爽朗大笑起来。

几人“寒暄”完毕,各自归座,教宗和念师公会会长毕沙罗并排而坐。

“老规矩,赌一把?”

“呵呵,教宗好雅兴。那就您先选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刚才在广场上看了一眼,今年的考生素质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个苏拉来的叫库里的孩子。我就选他了。”

“嗯,确实是个好苗子。”毕沙罗看着竞技场的光球,心念一动,就找到了库里的身影,他正在和两个考生战斗,显得游刃有余。而告示板上,他的排名,已经渐渐上升到第三位。并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你觉得还有其他的人选吗?不要和我选的一样哦!”教宗大人兴致勃勃地问道。

第七十八章 黑马和熊

沼泽中,雪痕已经将全身都没入烂泥之中,只有脑袋露出水面,头顶顶着一片稍大的河蕉叶子。那叶子像一把蒲扇,完全遮住了他的头脸。他屏气凝神,精神紧张。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无论是在湿地还是丛林,猎人就是猎人,被跟踪时他有强烈的感觉。虽然追踪者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在雪痕无法直接观察到的地方远远跟随。

但是他还是落入了雪痕的陷阱。

说是陷阱其实并不复杂,雪痕只是在加速行进了一段之后突然停住,踩着自己的脚印倒退回去,然后潜伏在路径旁边的烂泥中。

追踪者循着他的足迹一直向前,就会从雪痕身边经过,并将后背暴露给雪痕,这时雪痕就从猎物变成了猎人,他将突然发动袭击。

追踪者已经露出了真容,他正小心翼翼地从雪痕身边不远处经过。

可是雪痕却没有发动突然袭击。

因为追踪者的庞大身影令雪痕犹豫了。

这是……熊?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端着那么大一杆枪。

不对,体型不对,体重也不对,他踩在烂泥上却陷入不多。

雪痕犹豫了,眼看着对方已经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他宽阔的胸背就暴露在雪痕面前,但是雪痕还是没有动。

他才刚刚进入湿地不到10分钟,就遭遇了对手。而且是这么……奇怪的对手。

怎么办?要么,就这样让他过去?自己干脆悄悄离开吧,雪痕纠结着。

那头熊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并且俯下了身子,很显然,他已经看到了足迹的尽头,他已经感到不妙了。

但是他不能确定对方的位置,他已经输了一招,现在他处在不利的位置。

这是雪痕最后的机会,但是他依然选择了按兵不动。他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的战略目标不是击杀,而是潜伏,是在混战中熬到最后。现在比赛刚刚开始,尽量避战才是上策。

一般人在发现自己中了对方的陷阱的时候,会本能感到自己处在劣势,感到害怕,因此对方越是不动,他的心理压力就会越大,对于一个成功欺骗了自己并且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人们绝大多数的选择都是逃跑。

雪痕就是在赌他要逃跑。

这是一场心理战。

熊缓慢地转过身,他灰暗的熊眼仿佛闪着精光,扫视他身后的芦苇丛。

走啊!你这笨熊。

雪痕将鼻子也埋入了烂泥,只露出两只眼睛,从河蕉叶子和水面的缝隙间看出去,观察着熊的动静。

熊没有选择离开,似乎要和对手决一死战,雪痕心里一凉,这个对手超乎他的预料。

他顶住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要和对手硬刚。他似乎是看穿了雪痕的阴谋,他已经确定敌人就在附近,他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雪痕所在的大致位置。他手中的枪口缓缓端到接近水平,随时可以激发。

现在轮到雪痕了,就像一场俄罗斯轮盘赌,现在枪交到了雪痕手中,熊中了陷阱,却没有害怕,而雪痕错失了那一次攻击的机会,双方的优劣势立刻反转。

熊离他太近了,他无法做到撤离而不被对方发现。

现在熊会想什么呢?如果对手陷阱已经奏效,但是他却没有发动攻击,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很有可能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即便偷袭也没有胜算。

这就是现在的状况,雪痕的柴刀对上对方的长枪,显而易见是毫无胜算。

雪痕不但错过了攻击机会,还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雪痕感到有些不妙,他和熊的距离大概有7、8米远,对于对方的狙击枪来说,这个距离非常近,而对于趴在水里的用柴刀的雪痕来说,这个距离非常远。由于水浅,雪痕在水中的姿态是近乎于完全趴下的,现在他和对方面对面,如果同时启动,那么他要先弓起身子,才能开始冲锋,而对方抬手就可以给他一枪。

不妙,非常不妙。

雪痕额头见汗。

第七十九章 中央控制室

现在雪痕手中唯一的牌,就是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位置,他因此而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在现场,他会在找了一会后认为对手没有发动攻击的原因是因为对手已经逃走了。

然后他就会离开。

芦苇荡在微风中轻轻摇摆,视线时而被遮挡,时而又清晰。

一人一熊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哎,可惜啊。”教宗看着雪痕和熊的战斗,摇摇头:“有一些头脑,可惜优柔寡断,延误了战机啊。”在雪痕布下陷阱的时候,教宗还充满兴趣,但是看到他们进入僵持,似乎已经要进入垃圾时间,教宗不禁感到兴趣索然,他已经把视野的一半切换到其他地方,观察那些更加激烈精彩的战斗了。

毕沙罗微笑着注视着雪痕的战斗,眯起眼睛,缓慢抚摸着下颌上灰白的短短胡须。

时间一点点过去,雪痕焦急地等待对方离开,可是熊似乎毫无离开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回望周围,他只是盯着雪痕所在的大略位置,一动不动。

他的不动带给雪痕更大的心理压力。他就像一个已经掌控一切的敌人,冷笑地看着已经死路一条的对手垂死挣扎并以此为乐。雪痕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掌握着什么独特的匪夷所思的念能力?是能够无视他的潜伏发现他的能力?还是无与伦比的攻防,让他有必胜的信心?这种忧虑让雪痕抓心挠肝,对于念能力的不了解,让他的敌人变得无比的强大。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藏身处?

对方很可能已经判断出或者用匪夷所思的念能力“观察”到自己没有离开。那该如何是好?雪痕又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现在又轮到雪痕做艰难的选择了,是逃跑,还是强攻?

这时,他想起了猎人首领戈隆的教导——他不用语言,而是用身体力行的实践,在狩猎过程中教会了雪痕很多。

他想起在一次围猎从未见过的猛兽的作战中,戈隆被那有角的猛兽顶在岩壁上,生命岌岌可危,他却放弃防御,而是对准那野兽两眼之间看似薄弱的装甲猛击,或许那一点恰恰是猛兽的弱点,这一击救了他自己,也拯救了已经穷途末路的整个小队的命,猎人们反败为胜。事后雪痕请教戈隆,是怎么知道那里是弱点的,戈隆告诉他,就算不是弱点,也要打出个洞来,不然死的就是你。你还怀疑什么呢?相信就好了。

雪痕选择继续潜伏,他对自己的潜伏能力有信心,那是他在丛林中千辛万苦锻炼出来的技巧,是他能在这场混战中生存下来的重要凭依。就像戈隆所说,这种信心来自于“无可怀疑”的心理逻辑。就像牌手手中的最后一张牌,失去它就会出局,那么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张牌是否大过对手,因为它已经是最后一张牌,相信它大,并把它打出去就好了。

他坚信对方无法确知自己的具体位置,若要找到自己,唯有亲自走过来查看脚印。那么,距离就会缩短,强攻就变得可能。要么……要么就自己走开啊混蛋!

想通了这些,他再次感到自己和对方处于均势。这场心理战以平手告终。

现在,就是耐力的比拼,看谁先沉不住气。

耶路撒冷的中央某处,一个密闭的空间。数十人正紧张地在大厅里忙活着。

大厅长宽各有十几米,中央有一个贯穿两层的天井,一组大屏幕从天井中垂下,像一个巨大的果实,屏幕无框无底,就像悬浮在空中的一张半透明画片。屏幕是环形的,上面滚动着无数数字和字符。密集如过江之鲫。

而从顶棚延伸下来的悬吊结构却是复杂精妙的纯粹机械结构,甚至隐约可见内部紧密咬合的合金齿轮,还有莫名机械发出的频频闪烁的光点。

环形屏幕下方地上有一处凹陷的空间,一个比竞技场要小数倍的透明半球安放在这里,它和竞技场里的观景球效果基本相同,但功能更强大,从这里看到的情况和信息比竞技场观众席看到的更多。身着光洁整齐而又款式独特的长袍的人围在观景球周围,交头接耳,说着复杂玄奥的术语。

他们的袍子上有着复杂而古老的花纹,但是其中却缓慢流淌着电流一般的流体。古意与科技感并存,那感觉就像一个古董杯子盛满电解液。

无数的管线,屏幕和机电设备凌乱而稳中有序地紧密排布着。数不清的人在这里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他们坐在一个个小屏幕前,观察着屏幕里流动的数据或快速切换的画面。

这里是耶路撒冷的中控室,这里可以控制耶路撒冷运行的一切参数。从天轨运行的调度到整个耶路撒冷浮空街区的对接、分离,甚至每一个守卫的位置去向,都可以在这里进行控制。

现在整个中央控制室常规计算力的六分之一都用在耶路撒冷大竞技场中的战斗上。那些穿着古怪袍子的人,就是中控室的控制员。

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正坐在屏幕前,看着雪痕和熊的战斗。

“总监,这里有点问题。”她举起手。她这一组工作人员背对大厅中央,此时身后,“果实”附近的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回过身来,向她走来,在她身后俯下身子看着她面前的屏幕。

雪痕和熊对峙在泥沼中。

“总监”伸手按在桌子上,盖住了一个不起眼的符文,微妙而短暂的机械声响起,同时符文所在的那块桌面微微凹陷出一个圆形,总监的袖子接触桌面。顿时,数据流像吸管中的水一样沿着长袍的袖子快速向上流动,总监瞬间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语般说到:“是消极战斗吗?坐标在23.31,40.11,那里是接近边缘的地带……看来是时候缩小场地了,启动天气系统,山火。”

“好的。”工作人员扶了一下眼镜。

一道数据从袖子上注入桌面,操作指令就已经下达,工作人员只需简单校对并处理一下细节即可。总监离开桌面,工作人员立刻在桌子上浮现出的立体圆盘虚影上灵巧地操作着,就像和一对看不见的手玩着翻绳。

第八十章 山火

竞技场中。

雪痕还潜伏在泥水中,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而熊也在他面前七八米远的地方半蹲着,在芦苇丛中搜索着他的踪迹。

就在这时,噼里啪啦的声响突然从雪痕身后出现,先是一点,之后几乎瞬间连成一片,焦糊的味道蔓延开来。

山火!雪痕不用回头就知道,火焰正从在他两侧出现,呈包围之势蔓延开来。

这火灾出现得突然又迅猛,芦苇丛干燥易燃,很快火焰就会把他和熊团团围住,那时候想跑就难了。

雪痕心中吃惊,但是依然保持着镇静,趴在水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体都埋在泥水中,一时半会不会被烧伤。倒是那熊,如果真是野兽,必然会被火焰惊吓得跑掉。

再看那熊,它竟然也一动不动,火焰在他身后狂舞,他却丝毫也不动容。

雪痕心头一凛,看来对方非要一战了,山火已经快要包围他们,之前的潜伏策略已经失败,必须速战速决,要进入战斗姿态首先需要弓起身子,但这个动作会冒很大的风险。

这时火烧芦苇产生的大量的浓烟飘荡过来,遮挡了雪痕的视野,也同时挡住了对方的。这是绝好的机会,雪痕立刻行动起来。

小红帽蹲在芦苇丛里,她很焦急。她遇到了强敌。她跟踪一个人进入芦苇丛,却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作为一个狙击手,“感”是她的拿手好戏,可是她居然跟丢了,而且连对方潜伏的具体位置都无法发现。对方像空气一样消散在这芦苇丛里了,她只能通过空气中残留的一些扬尘粗略地感知到对方潜伏的方向。

消极战斗的惩罚机制已经启动了,她可能因此而丢分。但是她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试,经验不足,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只好在原地守着。

原来,这山火是竞技场中的一种惩罚机制,用于惩罚那些消极战斗的人。

实际上,这五十公顷的丛林会随着战斗的进行而变得越来越小。周边的场地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消失。

这样的设置也是为了逼迫众人相遇并厮杀。否则四个小时的时间,很多选手可能都没有相遇的机会。

烟雾已经遮挡了她的视野,但是她的感仍能起作用,念气覆盖在她身周十米的地面上,任何生物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这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点钟位置距离7.3米的一片河蕉叶子慢慢突出水面,那是一个潜伏在水里的人正在慢慢抬起头。

对方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小红帽心中暗喜。虽然烟雾遮掩视线,但是在熟练的“感”的作用下,她仍然可以精确定位。狙击枪抬起,在0.1秒内她已经锁定了那颗钻出泥水的头颅,扳机扣下,撞针击发底火。一颗.408帕普贝隆弹瞬间射出,准确地打中河蕉叶子。

粉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叶子在那一瞬间粉碎的状态,那叶子下面的头颅更是不用说。

巨大的后坐力把她上身带得后仰,她的体质还无法做到跪姿连射。

为了避免泥水沾湿枪械影响性能,她不能在水中匍匐,因此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虽然无法连射,但是这样的射击,一枪就够了。

她已经赢了。

就在她高兴地想要抬头看看天空中的计分板,确认自己的分数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心头一紧,遍布周围十米空间的念气传回一个致命的信息:泥水中有一个猛兽般的生物迅速爬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冲来,就在自己命中的目标附近!

糟糕!对方有两个人!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雪痕丢掉手里已经被狙击枪打碎的一丛芦苇,看着面前晕倒在地的“熊”,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冒出水面的不是雪痕的头颅,而是他手里的一丛芦苇。他用芦苇和河蕉模仿了一个爬出水面准备进攻的人的姿态。在对方开枪之后,他利用对方装弹的间隙发动突袭,一举击晕对方。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该拿这个女孩怎么办呢?

他看着熊皮包裹的精致女孩一筹莫展。女孩的年龄和雪痕差不多大,甚至看起来比雪痕还要小一点,从长相上分不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似乎既有东方的含蓄,又有几分西方的妖娆。皮肤光滑雪白,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被雪痕猛击的额头突兀地红肿起一个大包。她在身上披了一张近乎完整的熊皮,熊头像帽子一样戴在头上,因此从远处看来,她就像一头体型较小的熊。

如果按照奇路的理论,来这里的人年龄越小天赋越高的话,那么这个小女孩应该是绝顶天才了。

可能是因为身披熊皮,之前在人群中看起来更像一个成人,因此没有引起奇路的注意。否则奇路可能会找她聊天,而不是找自己吧。

但是奇路眼中的天才却败在自己这个没有念能力的人手中,这究竟是他的“天才理论”经不住推敲,还是自己比想象中厉害呢?雪痕一时有些困惑,稍一思索他就明白过来了,同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之前的所谓心理战其实都是自己和自己在心理上的战斗,对方可能根本没有那么缜密高明的战略战术,是自己严重高估了对手。究其原因其实都是自己的恐惧心理作祟,因为对念能力一无所知,也因为琴和艾儿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把对手想象得非常强大。

其实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天赋再好,又能有多高的造诣呢?想到这里雪痕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之前那种隐隐然的恐惧感就像一块大石头,直到现在,直到他击败了第一个对手,才从心头上卸下来。

熊皮中的女孩意识全无,呼吸平缓。雪痕看着她,就像看着邻家小妹妹,之前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再也不复存在。

大火迅速地蔓延开来,火光照得雪痕脸色通红。

没时间犹豫了,雪痕把女孩从熊皮中抱出来,扛在肩上,提上她的狙击枪,挥舞柴刀,向火焰薄弱之处突围而去。

第八十一章 小红帽

片刻之后,在远离火场的一块干燥的地面上。

“快投降。”

“你这个坏人!你把我的乌鲁帕弄到哪里去了?”

“什么乌鲁帕?”

“乌鲁帕是爷爷给我的礼物,你竟然把它扔了!你这个坏蛋!”小红帽手舞足蹈,表示出某个顶在头上的东西的样子。

雪痕渐渐明白,她是说那张像披风一样的熊皮。她竟然给熊皮起了名字?

“你是说那张熊皮?”雪痕双手在头顶摆出耳朵形状。

“那不是熊皮!那是我的玩偶!”

雪痕明白过来,那可能是一个破旧的大熊玩偶,身体部分的填充物已经被拿掉,只剩下头部有填充物,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张熊皮。仔细想想好像确实质感与真正的熊皮不同,那熊头也有几分萌化,。

如果是真正的熊皮重量会非常大,不是这小女孩能够背得动的。

“你的乌鲁帕已经葬身火场了!你要是不投降,你的下场就和它一样!”雪痕故作凶恶地说道。

“你……你这个坏蛋,要我投降,那就杀了我呀!”小女孩一脸天真烂漫,却说着烈士慷慨就义之前说的话。

“……”

雪痕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从她醒来就一直拒不投降,虽然被绑住了手脚却还是嘴硬。

看看天空的计分板,雪痕的分数已经提高了一大截,排名已经提高到28名,小红帽的名次在32名,倒数第二,而倒数第一名却是奇路。

雪痕不禁为奇路担心起来,他该不会是已经被干掉了吧。正这么想着,动态变化的计分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幅度的变化,从排行榜中段以后很多人的名次同时提高了一名,而原本处于中段的那个名字变成了红色,出现在排行榜末尾,奇路之后。

看起来被干掉是红色的名字。

雪痕心中一松,看来奇路还活着,但同时又心头一紧,不知那个名字变成红色的倒霉鬼下场如何。

“不投降是吧,那就别怪哥哥我不客气了!”

雪痕从她的随身包中找出胶带,狠狠地贴在她嘴上。然后双手呈爪状举在身前做邪恶状慢慢地靠近小红帽。

小红帽吓得蜷缩成一团。

但是雪痕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羽毛,在她赤脚的脚心上搔弄了两下。小红帽痒得满地打滚,但嘴巴被胶带粘住,想叫又叫不出,只能不停点头。

“小小年纪就学革命烈士,现在知道严刑拷打的厉害了吧。”雪痕撕下她嘴上的胶布。

“啊~我投降,投降。”

“这就对了嘛。”

“可是,可是你得告诉我该怎么投降啊。”小红帽委屈地说。她眼角噙着泪水,就像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雪痕愣了,难道用说的不行吗?那么到底怎么样才能退场呢?可恶,在入场的时候没注意听啊。

“口口声声说我小小年纪,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而且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如我多!”小红帽眼中含泪,狠狠地说。

雪痕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的也没什么错,自己对这里的了解恐怕还没有她多。

“那你知道怎么退出比赛吗?”

小红帽还没有回答,空中的计分板突然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排名激烈地变动着,而且同时至少有5、6个人突然从原本的名次跌落至榜尾,名字都以红色标注。雪痕的名次随大家整体提升到21位。小红帽26位,倒数第一的奇路27位,好在名字还是白色的,说明他还没有出局。

雪痕心中一惊,这么多人同时落榜,难道是发生了大规模的火并吗?

此时在雪痕看不到的竞技场里,观众们的情绪爆发了一轮小高潮,在观众的角度看来,随着场地的缩小,选手们遭遇的越来越频繁了,各种意外也频频发生,战斗变得激烈而紧张,结果又难以预料,观众们自然是大快朵颐。

竞技场中选手纷纷死去。他们的名字也同时在计分板上变为红色,如同鲜血书写。

“这是一场死斗!只有死亡能让我退赛!”小红帽说出了真相,似乎是这个真相让她感到悲伤,她又幽幽哭泣起来。

雪痕吃了一惊,死斗?这可是念师公会的入门考试,怎么会如此残酷呢?

雪痕听到小红帽的说法,却将信将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难道为了得到几个人才,让其他参赛者全部死掉也无所谓吗?会不会是这小姑娘弄错了?

看小红帽哭得那么伤心,雪痕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她的武器已经被收缴,雪痕也不怕她突然袭击,他解开了小红帽手上的绳子,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那是在她随身包里找到的。

小红帽坐起来接过手帕,转过身去不看雪痕,自顾自地言语起来:

“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应该来的,爷爷说我还没准备好,可是我实在太想帮他了……”

“爷爷?”

“我知道爷爷并不想做杀人的武器,他都是为了我,呜呜……如果我能够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爷爷就可以离开那里……”

小红帽越说越哽咽,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是雪痕已经大致明白了,小红帽不是因为自己的粗鲁或者是死斗规则的残酷而伤心,她和自己一样,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亲人身陷危难之中。

雪痕叹了口气。

小红帽用手帕用力地擤鼻涕,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毫无矜持可言。她扔掉手帕,止住悲伤,转过身来,眼中含泪但却努着嘴,一脸刚毅。

“你已经赢了,现在,杀了我吧!”

她的表情就像被人抢了玩具,赌咒发誓“再也不和你好了”,但是说出的话却又是如此决绝。雪痕看着她瓷娃娃一般的脸,感觉到的不是可爱,而是一种悲凉: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就轻言生死,看得出来她也是个苦孩子,也是在乱世中挣扎活着的同龄人。

他非常能够体会她的感受,甚至能够想象到她生活中可能发生的很多片段,战争废墟里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暴乱的人群和遍布街头无人认领的尸体,面对枪口她高高举起手来……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却被杀戮和苦难充斥,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更快长大,她恨,她自责,她想抵抗,她想解救,她想……自由。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不会杀你的,我赢了,我也已经得到了分数,我们扯平了。”

小红帽擦干了眼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雪痕。

“但是你的武器我要拿走了,这是我的战利品,至于你嘛,你可以举白旗投降等着工作人员来找你,带你出去,或者被别人杀死。那就与我无关了。”

小红帽犹豫着。

“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建议,也许,我们可以合作。”雪痕微笑说道,

“规则里没有说不能结盟吧,既然是混战,这就是合理的战术。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别处正在找我汇合,我们三个组成一个小队,赢面更大一些。怎么样?”

“不要!”小红帽断然拒绝。

第八十二章 念力初探

雪痕差点摔倒。自己在这危难时刻递出橄榄枝,这爱哭鼻子的小妮子竟然不接受?

“你是在利用我,你会在拿到名次的时候杀掉我!坏蛋!”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是她一定被尔虞我诈和残酷的阴谋伤害过。她对世界和他人的善意充满了怀疑。

“那不就是本来应该发生的吗?”

小红帽一愣。

“如果按你所说,反正都是死,那么你和我合作也许会让自己的名次更高一些呢?”雪痕指着空中的计分板,“还是说,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得到倒数第二这个名次呢?

“况且,我们的目标是至少进入前十名,我知道这很难,我也是一个吊车尾的,却和你说着要进入前十名,但是……有目标总是好的。而在达到这个目标之前,内讧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们独自都很难完成这个目标,所以才需要合作呀。所以至少在我们进入前十名之前你都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说呢?

“况且,我不是那种人。明白吗小妹妹?”

“不要叫我小妹妹,你不见得比我大多少。”小红帽伸过手来,“我同意,但是你要走前面。”

二人紧紧地握了一下。

芦苇丛并不是像麦子一样密不透风地紧密生长,芦苇丛中总有一些干燥的地面,不能生长芦苇,芦苇像高墙一样在这些干燥的“道路”两侧生长着。雪痕和小红帽正走在这一条干燥的路上。

“休息一下吧。”小红帽在雪痕身后幽幽地说,“你的‘念’不够了。”

“念?”雪痕正从芦苇丛中采摘几个果子,听到小红帽的话,他回过头来,额头见汗。

他们已经在这芦苇丛中缓慢地潜行了十几分钟了,为了远离场地的边缘,免于再次陷入火灾之中。

从刚才开始那种高原反应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要更加强烈。雪痕已经感觉到这不是高原反应这么简单。

“是呀,‘大哥哥’,”小红帽两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引号手势,“看起来你的‘念’比我还少哪。”

小红帽此时的形象非常滑稽,她在头上顶了一个小鸟窝。按照她的说法,不戴着“乌鲁帕”就没有安全感,由于“乌鲁帕”已经被雪痕扔在火场里了,所以她只好找了个小鸟窝代替顶在头上。

雪痕已经顾不得她的嘲讽,他就地坐下,拄着小红帽的狙击枪,他很想虚心地问面前这个滑稽的小女孩关于‘念’的事情,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于是犹豫半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我基本功比较好嘛”小红帽掐腰而立,脸上带着骄傲的神采,

“基本功就是‘硬’,‘散’,‘控’,‘感’,‘幻’,‘隐’,被称为‘六式’啦,这个你知道的吧,这是基础中的基础了哦,而我呢,就是‘感’特别厉害,不过没想到你的‘隐’也非常厉害,之前的战斗我都没找到你……”

这六种技巧雪痕闻所未闻,既然小红帽说是基础中的基础,雪痕自然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至于她说自己“隐”比较厉害,则更是不知所云。最关键的是这完全没有解答雪痕心中对于当下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高原反应”的疑问,于是雪痕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我的‘念’不够了?”

他不好意思向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问关于念的事情,除了“大哥哥”的面子问题,同时也是考虑到二人的结盟关系,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对念能力一无所知的人,也许会被对方看不起。因此雪痕含糊其辞地问了这么一句。

好在小红帽并没有多想。

“我就是一个农场,在我里面装着很多小绵羊,那就是念。”她突然一脸严肃,像在讲一个鬼故事,“可是在我们的周围,有很多大灰狼,它们趁我们不注意就会偷走小绵羊!一只,一只,又一只……”

小红帽双手作爪状,轮流在空中向雪痕抓着,好像真的在一只一只抓走绵羊。

“你的绵羊已经被偷走很多只了!”她突然瞪大眼睛,表情凶恶地向雪痕一扑,想吓唬一下雪痕。却一不小心被地上的草根绊倒,摔倒在雪痕怀里。

雪痕正在努力通过她的类比思考“念”的概念,小红帽突然地扑到他怀里,吓了他一跳。他本能地推开小红帽,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他有些面红耳赤。

小红帽却不以为然地坐在地下,指着雪痕哈哈大笑。

雪痕一摸头上,发现小红帽刚才顶在头上的鸟窝因为摔倒而落下,正好扣在自己的头上,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戴了一顶鸟窝帽子。

好在鸟窝里面本来就是空的,不然肯定更加狼狈了。

雪痕摘下鸟窝,扔给小红帽,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女生古灵精怪,而且似乎有些晚熟,对于男女之事还是一无所知,也毫不避讳。

现在仔细看小红帽,才发觉她其实也是个小美女,明眸皓齿,清纯活泼,笑起来美丽大方,有一种能使周围的人也变得开心起来的独特感染力。她虽然身材比较矮小,但是也许是因为饱受锻炼的缘故,身体结结实实的,充满年轻、健康的美感。凝脂般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那么,绵羊被偷走之后会怎么样呢?”

“等你的绵羊全部被偷走,农场就会被拆掉啦,因为它没有用啦。”

“那怎么能不被偷走呢?”

“没办法的啦,狼群很厉害的,只能把栅栏修得高高的,让可怜的小绵羊不那么快地被偷走啦。”小红帽又把鸟窝翻过来,顶在自己头上。

雪痕刚要问别的问题,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雪痕和小红帽同时扑倒在芦苇丛里,屏气凝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透过前面稀疏的芦苇,雪痕看到在一块干燥的空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对一个女孩施暴,女孩正在激烈地反抗,同时大声呼救。那尖叫声就是女子发出。

男人年龄也不大,但比雪痕高出一个头,看起来是奇路所说的那种“留级生”。他显然比女孩厉害得多,女孩拳打脚踢也无法逃脱,眼见就要吃亏。

女孩黑发,黑色的瞳孔,竟然和雪痕奇路一样是东方人。

雪痕一见这一幕,心头无名火起,立刻就想冲过去废了那个男人,但是就在他要爬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小红帽:“这可是念师入门考试,考官为什么不管呢?”

小红帽没有回应。

雪痕回头再看小红帽,她正歪着头,咬着自己的右手两根手指,疑惑地看着那对男女。

第八十三章 安西西和强森

竞技场的看台上,教宗看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真没有体统,那个小子是谁带进来的?”

“是阿黛尔。”教宗身旁一个随从递上一张卡片,正是那人的登记卡片。

“哼!难怪!”教宗冷哼一声。

同时这边的山治也和毕沙罗在交头接耳。山治询问是否要派人干预,毕沙罗摇了摇头。

“其实……那个女孩也是阿黛尔带进来的。”毕沙罗对教宗笑笑。

教宗凛然,再看向竞技场内,表情复杂了起来,

“哼,我倒不是说他们有多淫荡,但是……这手段倒是有够下作的。”

“呵呵,我们不是一直希望竞技场模拟真实吗?我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就让这些孩子了解一下世界的残酷吧。”

“这样的话,你的黑马似乎情况不妙啊。”教宗眯起眼睛。

毕沙罗微笑着点了点头。未发一言。

不能再等了,那东方少女已经完全落了下风,眼看就要吃亏了,那高大的西方男子没有丝毫顾及,粗暴而又嚣张。雪痕确定没有考官会出来制止了,他要自己出手。

如果见死不救,那么此生都不会心安,就像之前在湖边救下琴的时候一样。‘

但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他并没有自己冲上去,而是准备远程狙击。

他从背上拿下小红帽的狙击步枪,轻轻拨开瞄准镜前面的镜头盖,开始瞄准,镜头中的准心并非想象中的十字准心,而是十字缺少一个上面的竖,左右下三个方向的直线粗大,尖端呈三角形,就像三个箭头指向了同一个看不见的点,左上角和右上角各有一个看不懂的标尺,镜头的正下方还有一个圆点,在一条直线上左右摇晃。没想到小红帽使用的狙击步枪瞄准镜中都有这么多复杂的东西。雪痕微一沉吟,想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红帽。

小红帽趴在泥水里,双手拄着下巴,正鄙夷地看着雪痕。

雪痕苦笑了一下,是啊,自己只是对枪感兴趣而已,但是并没有摸过几回枪,对狙击更是毫无经验,这种事应该交给更擅长的人做啊。小红帽的水平如何不知道,但是至少枪是从她那儿“缴获”的。

雪痕尴尬地将枪交给小红帽。

小红帽一接过枪就熟练地哗啦一声打开脚架支在泥水里,轻托枪机,将枪托顶在右肩,身体扭动了几下,双脚插入泥里,固定好自己的身体,熟练而无声地上膛。右眼贴上准镜,但左眼也并不闭上,一秒钟之内已经瞄准完毕。从拿到枪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与之前判若两人,就像死神重获他的镰刀。

雪痕倒吸一口凉气,幸亏在火场里自己用芦苇和河蕉骗过了她的第一枪,否则现在自己的名字就要变成红色了。

一声枪响,把雪痕拉回到现实,没想到这改装后的m2080声音是这么大,震得雪痕耳朵生疼。水面上瞬间出现一条白线,子弹贴着水面飞出,几十米的距离好像不存在。子弹准确地命中目标头部,那正在施暴的男子应声而倒。

雪痕正要夸赞几句,却看见小红帽表情严肃地思考了几秒,她突然大呼:“不好!这是个陷阱。”说完她不等雪痕反应,立刻起身,弃枪逃跑。

这时,雪痕看到那被击中的男子竟然站了起来。他额头一侧太阳穴上鲜血横流,显然是命中了,他也受了伤,可是竟然被狙击枪击中而不死!这还是人类吗?他冷笑地看着雪痕这边,仿佛猎鹰锁定了它的猎物。

雪痕正起身准备逃走,这时突然一把长刀横空出世,在雪痕面前向他扫来,芦苇纷纷一刀两断,雪痕上身后仰,再次倒下。

是埋伏,有人埋伏在附近,当他们开枪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对方才能这么快赶来袭击。雪痕在空中时脑中已经想到了一切。

他在尚未倒地之前左手单手撑地,维持体势,右手柴刀挥出一刀,切向对方腿部,芦苇再断一节,那人在芦苇后抬腿避让。

在水中后滚翻,雪痕刚要再次站起身,就感到身后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他被踹倒在地。

敌人不止一人。

芦苇丛哗哗作响,仿佛秋收时节,农民们忙着割麦子。

数不清的人穿过芦苇丛,向雪痕和小红帽逼近,人影绰绰,接踵摩肩,将他们围在中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雪痕满心疑惑。

小红帽也被抓住,扔在雪痕身边。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正是那施暴的男人,他一侧脸上鲜血淋漓,但是子弹却没有射穿他的头颅,他从太阳穴上摘下完整无缺的钢芯空头弹弹头。

“小子,枪法不错,可惜你遇到了我。”那男人在自己流血的太阳穴上点了点,对雪痕说道,在他看来,开枪的一定是身手比较好的雪痕。

他中枪而不死,显然是有所准备,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保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使得狙击枪的子弹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都没能击穿他的颅骨。小红帽正是在开枪之后发现了这些,所以才敏锐地判断出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已经太晚了。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那被**的女子竟然也赫然在列,她整整衣带,小鸟依人地靠在那个施暴男子肩头:“强森,这也不全是你的能力啊,要不是我帮助你防御,你恐怕已经被爆头了呢。”

她转斗又看看泥水中的雪痕和小红帽,嗤笑道:“怎么?就钓到这么两个小虾米?”

周围有十几个人,影影绰绰,雪痕瞬间明白了,正如小红帽所说,这是一个陷阱。从他决定打抱不平开始,就落入了这个陷阱,**的人和被**的是一伙的,他们做了一场戏,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陷阱,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坑他而设下的。而且最可怕的是,这是一个除他以外几乎所有人共同参与设下的陷阱!

第八十四章 天国的翅膀

就像他和奇路、小红帽结盟一样,这些人都已经结为同盟,看数量几乎是整个考场上剩下的所有人。

结盟并不是想不到的策略,但是却是一个难以执行的策略,因为存在所谓的“信任壁垒”。就像在黑暗中相遇的两个猎手,如何能够判断来者是人是兽呢?等他走近,如果是兽那么已经来不及开枪了,所以有时候只有先开一枪才能知道。但是你先开了枪,那么回应你的很可能是子弹,而不是橄榄枝。所以同盟在混战形势下难以形成。

能够打破这种信任壁垒的只有强权和价值观。雪痕和小红帽是不打不相识,战斗之后才形成了统一价值观,而和奇路则是在进场之前就已经结为同盟。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因为统一的目标和价值观而结成同盟的。那么最可能的就是有一个强权压制了所有人。

“为什么你们都在?”

“哈哈,谁让这是混战模式呢?当然是先一起干掉最强的和最弱的!你们就是最弱的啦。”

“那最强的呢?”众人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第一人”库里缓步走入人群。

库里此时穿着一身笔挺严整的军装,原来这就是他风衣里面的穿着,进场之后他脱掉了风衣,露出这一套吸引眼球的军装。这是一套非常华丽帅气的军装,肩章、领口、袖口都处理得完美无瑕,双排铜扣闪闪发亮,穿着这身军装的库里更显得高大英俊。暗金色短发被努力向后梳理,梳成一种背头的样式,整整齐齐。

两把手枪插在大腿两侧的枪套中。一把是被称为“密林圆舞曲”的自动手枪,黑色合成材料外壳,轻巧而坚固。另一把是改装过的“沙漠之鹰”,枪管更长,射程更远,火力也更强。银色合金外壳熠熠生辉。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枪械,只有在耶路撒冷才会有崭新的,若是在现实世界,则只能在博物馆看到了。

难怪在入场前看到库里感觉他一板一眼,像个士兵,原来他果然就是个军人,听说苏拉战乱连年,但没想到军队连他这样的半大孩子都会接收。

那叫强森的男子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脸色煞白,立刻站在一旁,站得笔直,低头不敢看他。

“在干掉最弱的之后,也要干掉我吗?”库里冷冷的问。

“不敢不敢,我们要在您的带领下才能取得名次,而且这比赛的前三名理应归您和您的两位兄弟。”

“还没有较量过,我可不敢说我是最强的,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完全可以随时向我挑战,或者……”库里环视全场,“你们想一起上也没问题。”

他摊开双手,挺胸抬头,就像等着有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向他的胸膛来上一刀一样。傲气十足。

全场寂静,无人敢应声。

“至于你,在入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库里俯视着泥水中的雪痕。“你的实力和你冒犯我时的勇气完全不相称啊。”

“好吧,我认输,你们赢了,我投降。”雪痕放弃了,这已经不是强弱的问题,也不是坚持就能改变结果的事情,这是所有人团结起来布下的下作而阴险的陷阱,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无法对抗。

但是众人却一愣,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他在说笑吗?”

“哈哈,这家伙真是个土包子啊。”

雪痕被笑得一愣,他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认输可能是一件可耻的事,可恶的事,甚至可憎的事,但是在他们看来难道认输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吗?

库里背着手围绕着雪痕和小红帽慢慢走着,就像得胜的将军巡视战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乡下少年。你似乎对这里一无所知,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误入了狼群。最可怕的是,你即便身处狼群之中,依然对自己的危险一无所知。你是来旅游的吗?究竟是什么样不负责任的领路人会把你带来?我真的对你有了很大的好奇,可惜我没有那个时间了解你的故事了,因为还有一个人等我去教训。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那就是跟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人走到了一起,没错,就是那个奇路。我听到了你和奇路的对话,他把这里说成天国之城,‘贫民可能在这里一夜暴富,身份低微的人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贵族’,说得多好!也许这里就是天国之城,可惜的是你没有翅膀啊。”

库里抬起手,枪口抵在小红帽头上。

“不……”小红帽摇了摇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一声爆炸般的枪响,小红帽倒在血泊之中。

“想退出是吗?这样就退出了。”

他杀人的时候毫无犹豫,冷酷,漠然,就像杀鸡屠狗,甚至更甚。众人都被他的冷酷无情惊呆了,即便是身处同一阵营也感觉芒刺在背,一时无人说话。

雪痕也被震惊了,小红帽死时惊愕的表情和求助的眼神如一颗子弹击中了他,那一枪仿佛不只是打在小红帽头上,也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脑子里一阵混乱,剧痛传遍全身。

第八十五章 恶魔的心

“嘻嘻,就你这种土包子,还想学人英雄救美。”那衣衫不整的女孩打破沉默,对雪痕嘲笑道。他讪笑的时候花枝烂颤,极尽妩媚之姿。说着她轻移莲步,走近雪痕,一脚踩在他脸上,把他的头踩进烂泥里,“吃屎去吧。嘻嘻。”

第一人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他正把沙漠之鹰开成空仓挂机状态,检查枪膛里的状况,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发展,知道在他出手之后,雪痕就会被其他人群殴致死,所以雪痕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是表忠心的大好机会,那女孩一动手,众人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冲得慢了,打得轻了,会被第一人当做异类除掉,因此所有人都倾尽全力,对雪痕拳打脚踢,言语辱骂。

“就是,这种垃圾还想靠近安西西女神,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看他哪是英雄救美,他就是想凑近了看看清楚吧!哈哈哈!”

“土鳖,回家种田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踹死他,踹他jj!”

一瞬间无数只脚在雪痕身上疯狂踩踏。就像葡萄酒作坊里姑娘们在赶工。

看台上,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星星点点的观众都在窃窃私语,场面甚至有点骚动。有人叹息“第一人”的小同盟手段太过卑鄙,有人嘲笑雪痕多管闲事,自寻死路。

坐在包厢里的教宗和会长毕沙罗互望了一眼,神情复杂。

“可惜了,你的黑马似乎要陨落在此了。”教宗有些高兴地说道。

雪痕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教宗感到自己胜券在握,只是为了照顾一下会长的情绪才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绝,以免激怒他,让他有了赖账的借口。

会长毕沙罗脸色很不好看,虽然绅士的微笑依然保持在脸上,但是他对雪痕当前的处境的担忧也同时流露出来,他也感到雪痕几乎陷入了死地。

被这么多能力者围攻,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空间和机会。在这种情况下要想逃生,除非他身下有一条密道,但是那里是湿地,地下没有密道。或者他有范围性攻击的念技,或许可以突围逃走,但是他也没有,他没有任何念能力,这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或者会有人来救他?毕沙罗心神一动,看了看竞技场里的其他选手的位置,发现离他最近的也有一公里之远。

会长心情有些低落,就像在赌马场上看到自己重金投注的赛马刚一出栏就摔倒在地,还摔断了腿一样。这时候毫无他法,只能期待奇迹发生。

竞技场中,“酿酒女工”们还在踩葡萄一样痛踩烂泥中的雪痕。

在这无数只奋勇向前的脚之中,只有一只是努力向后的,那就是最先动手的女孩安西西的玉足。

她被众人推挤得站立不稳,但是最难受的是,自己踩进去的脚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这时她脚踝上突然一阵剧痛传来,那是正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就像脚踝被斩断,不,如果被斩断或许会更痛快一点。

“啊!!!!我的脚!!!”安西西惊声尖叫。

众人立刻纷纷让开。安西西这才拔出自己的脚来。但是看到自己的脚,她的痛感立刻翻倍了,那哪里还是正常的脚踝,整个脚已经向外侧扭转了180度,脚踝关节已经脱臼并且严重挫伤了。

“疼……疼死我了!”安西西痛哭出声,不用说,这自然是泥水里的雪痕所为,她恶狠狠地看向烂泥中的雪痕,怒道:“给我打死他!”

如同一声哨响拉开了橄榄球赛的序幕,众人纷纷抽出武器,争先恐后地冲向那个烂泥中已经被踩得不成人样的瘦弱人影。

眼看雪痕就要被大卸八块,但是就在这时,猛踩雪痕的人们突然都张大了嘴巴睁大眼睛,惊恐地四散逃开,他们的动作缓慢,弯腰躬身,姿态诡异,一时间犹如群魔乱舞。不时有人就地呕吐,有的避散得慢了一点,竟然直接瘫痪在地,不省人事。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这么臭!屎都比这香!”

“不……不要说话,吸入太多会一定会臭死的!”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呕哇…………”

原来突然有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从人群的中心传出来,那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腐烂的尸体的尸臭相比之下都可以说是如春风吹拂。

这股臭味就像毒气一样快速在人群中蔓延,瞬间让人们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从中央向四周,人们不得不放下武器,纷纷掩住口鼻逃出圈外。

一时间再也没有人自告奋勇地攻击雪痕,因为那臭味就是从雪痕神身上发出来的。那味道仿佛形成了一种看不见的保护层,将雪痕暂时保护了起来,雪痕两手各捏着一个植物果实,鲜红的果汁和果肉被挤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那恶臭的气味就是这个果实发出的。

这是雪痕在之前路上收集到的“乌鸦卵”,是一种能散发出异常恶臭味道的果实,这种果实散发出来的恶臭非常刺激嗅觉,甚至能让人昏厥,雪痕也是因为鼻子里塞满了烂泥所以才能保持清醒。在雪国丛林,定居者们用它涂在篱笆上驱赶进攻的野兽。

他之前收集果实只是无意之举,没想到在这里起了大作用。在被围攻之时他急中生智,捏碎了这两个果实,才获得了这暂时的喘息之机。人们像远离屎一样飞快地远离雪痕,暂时无人再来攻击他。

雪痕趁机爬起来,强忍身上的剧痛,冲散人群,向外跑去。因为他身上的恶臭,人们都敬而远之,一时间竟没有人攻击他,直到他跑出圈外,“第一人”库里才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举起枪瞄准了他。

雪痕回过头来,直面库里的枪口,毫无畏惧,他一身泥泞,但是双目分外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你们生活在天堂般的世界,却有着一颗恶魔般的心!”

雪痕用手指指着“第一人”库里,库里用枪指着雪痕,二人竟然僵持在当场,仿佛雪痕的手指也是一把枪,让库里有所忌惮一般。

第八十六章 豪言壮语

雪痕的手指扫过全场,把所有围攻他的人都扫了一遍,每一个被指到的人都感到背上一阵凉意,仿佛被一头野兽凝视。他明明手无寸铁,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势?

众人一时间都慑于他的气势而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一时再次平静了下来。

这个团队集结了念师这一届新人中的几乎所有的精英,却被一个浑身烂泥的刚刚还被踩在脚下的少年的气势压制,这确实是罕见的情形。如果他们知道雪痕是一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又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雪痕的这一指,不仅令场内人芒刺在背,仿佛也穿透了竞技场的人造天空,指向了观众席,让教宗和会长如坐针毡。

教宗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时感到面上无光,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能够看出来雪痕不是一个能力者的,这句话在他听来不光只是一个落入陷阱的少年指责设下陷阱之人的卑鄙,也带有几分非能力者对他们所处的这个能力者的世界的指责,是对于他这个耶路撒冷的管理者的指责。

他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不悦却又不便于表现出来,好在身边的会长毕沙罗似乎也有同感,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雪痕没有说什么狠话,但是他的仇恨已经溢于言表,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那好像要喷射出来的怒火,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人群中有些人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好似不想被雪痕记住。

最后雪痕的目光落在小红帽的尸体上。

“你们!每个人都将付出代价!”

“嘭”地一声枪响,是第一人开了枪,但是并没有击中雪痕,雪痕在他开枪的瞬间已经窜进了芦苇丛,施展开他的潜行技术遁走了。

在库里开枪之后,众人紧随其后,顿时枪声大作,飞矛飞镖弓箭都一股脑地向雪痕逃走的方向飞射过去。

“果然被躲过去了吗?”第一人喃喃自语。在刚刚与雪痕对峙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雪痕对他的枪并不惧怕,显然是有着避开他子弹的自信,库里和他的对峙并非忌惮,而是在等待合适的开枪时机。他在雪痕看小红帽尸体那看似分神的瞬间开了枪,没想到还是被他躲掉了。

有几个人想要继续追击,但是被库里抬手阻止了。

“算了,不要为了这个小角色浪费力气。”

在耶路撒冷竞技场行动会消耗念力,如果追击浪费了太多念力,那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落下风,每个人都不愿意多浪费念力,所以听“第一人”这么一说便都停下脚步,不再追击。

“哼,空口说白话,就凭他的实力,哪怕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定打得过,还发狠充楞,简直可笑!”第一人身边的小胖子说道。让雪痕从手底下逃走了是很丢面子的事情,所以他必须说一些杀对方威风的话来挽回一些局面,至少是在心理层面。

他一开口,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就是,说大话罢了。”

“别让我在遇上他,见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只小老鼠而已,过一会说不定就念力耗尽而死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的时候,“第一人”库里却不发一言,他单手扶额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竞技场观众席上,人们骚动起来,就像球赛踢到了后半场终于进了一个球,观众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大家对雪痕指指点点,多半是夸赞之词,雪痕的机智和勇敢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多的人将画面切到这一边,开始关注雪痕和“第一人”集团的战斗发展。

包厢里就更具有戏剧性了。教宗和会长二人的情绪来了个大反转。教宗看着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呆若木鸡,而毕沙罗则高兴得近乎失态。

“哈哈!教宗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这煮熟的鸭子倒是让他飞了!哈哈哈哈!”毕沙罗一拍大腿,哈哈狞笑。刚才在主席台上讲话时的温文尔雅、威严肃穆全都消失不见,简直判若两人,副会长山治在一旁扶额不语,满头黑线。

好在是在包厢里,其他人看不到。

他知道这才是会长的本来面目,表面看他是个乐善好施的老绅士,实际上就是个五毒俱全的老流氓!他对打赌的兴趣不亚于教宗,所以二人才一拍即合。不过他这么兴奋还是很少见到,似乎这场考核让他暂时放下了会长的担子,真正沉浸在欣赏比赛的喜悦之中了。

“该死!库里这小子真是不争气!”教宗扼腕叹息。

毕沙罗大笑了几声,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起来,他整了整领口和领结,用手掌将稍有凌乱的头发抹向后脑。表情严肃了几分,但喜色还是不由自主地慢慢流露在脸上,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那果子在竞技场里多少年了?好像还从来没有人用上。让我都有些意外,之前选他只是心血来潮,现在看来还真是选对了。”

“哼!这一招能成功也是有着几分运气的成分,还不是因为库里那群孩子从小养尊处优,在城市长大,一点脏乱差都没见识过,这才给了他机会。这样娇气,迟早要吃大亏。若是在战场上,就算强忍着恶臭也得把他杀掉,以绝后患。”

场内的人如果听到教宗的话,恐怕得晕过去,他们的心声是:教宗大人您是不知道那味道有多刺激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侥幸罢了。”会长毕沙罗笑着说,但是他心中所想却是:教宗现在气急败坏,要给他留几分薄面,否则他可能要借机赖账了。

“这个小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脱困,倒是有几分机智,不过只靠这个就想赢可就是痴人说梦了,明明就毫无念能力,却还向他们叫板,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底气。”

“呵呵,教宗大人也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普通人往往在绝境中会发挥出超人的实力来,而能力者恃才傲物,因为总有念能力可以依靠,所以他们在求生本能上反而要略逊一筹啊。”

“哦?看来会长大人你还是很看好这个孩子,哪怕他完全没有念能力?而且,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耶路撒冷是收取利息的啊,他那点微弱的念气马上要消耗光了,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厉害招数都使不出来了。”

“生命的韧性,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象啊。”毕沙罗摸摸下巴,微笑说道。

“呵呵,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八十七章 念力危机

耶路撒冷竞技场,一个少女刚刚通过安检进入观众席。她一进入就仔细地注视着观景球,查看雪痕的状态。这个少女正是雪痕抵达耶路撒冷的时候遇到的神秘少女,那个从镜子里把雪痕拉进耶路撒冷的人。

她紧张地看着雪痕,雪痕的状态并不妙。但是她并不担心这些,她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雪痕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脱衣服啊……”

雪痕仰面躺在水里粗重地喘息着,他疲于奔命地跑出几百米之后那种“高原反应”再度出现,并且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强烈,窒息、缺氧、头晕、极度疲劳的感觉同时出现。就像周围变成了真空一般,任他如何大口呼吸也无法获取身体需要的氧气。

幸好敌人没有追来。

雪痕大口喘息着,这个样子别说报复他们了,就算是继续潜伏到比赛结束都有困难。

刚才威胁他们时夸下海口,意气风发。那是一时激动,也是为了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追来。现在脱离了危险,肾上腺素水平开始急剧下降,冷却下来的头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

他的身体在向他发出警告的信号,所有的肌肉都在抽痛,满身都是被踢打留下的淤青,他疲惫得像是刚刚追着野狼跑过了几座山。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的敌人是一支凶残的有组织的能力者队伍,强大无比。而自己孤军奋战,独木难支。

而这场试炼真的是一场死斗!他们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而该死的奇路竟然在入场的时候告诉他“不会有危险,非常安全。”真是信了他的邪!

要不就此退出比赛吧。这个样子显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而自己也已经尽了力了,在刚才那样的危急关头,能重伤安西西,用乌鸦卵的恶臭逼退众人并逃出已经很不容易了。会长大人或许会因此见上自己一面吧。

他闭上了眼睛。浅浅的水流在耳边哗哗作响,风吹动芦苇层叠推挤,摩擦之声如同风帆在飘扬。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条小船在冥河上漂流,正在滑入那无尽的黑暗,黑暗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但是似乎滑进去也不错,至少不用费力逆流而上,因为上游也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时,他的身边慢慢漂过一具尸体,那是小红帽的尸体,她睁大双眼,看着自己,那是她临死时的眼神,那无辜又无助,带着对人世的深深眷恋的眼神。

雪痕一下子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心中的愤恨再度重燃。

小红帽虽然是刚刚相识的朋友,甚至可能算不上朋友,只是暂时的同盟,但是也算是自己的同伴,他不能看着她横死而自己不为她报仇却独自逃走,否则的话还算什么男人?

冷血的库里,恶毒的安西西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周围那些欺软怕硬、卑鄙龌龊的走狗和共犯。他们就像一根根毒刺,扎在雪痕的心里。

雪痕知道,若是黑影在这里,他一定又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冷嘲热讽。但是那也没办法,有时候做出正确但困难的决定,是为了以后能够活得磊落坦荡。

人生中就是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如果事发的当时你不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后悔就像毒刺一样深植你心,不拔掉它们永远都会难受,它们永远会在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发作,弄得你芒刺在背,痛痒难当。

如果在谷仓里他选择偷偷溜走,那么他不会沦落到荒野中,也许还在村子里过着相对安逸的生活,但是那还是生活吗?村子将是他永世的囚笼。邻家姐姐就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此事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高原反应和身上的疲劳感再次袭来,他深呼吸,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神。

母亲说过,念由心生,人的内心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虽然这个所谓的“念”可能和念能力不是一回事,但是这是一种很有用的处事的态度,遇事不决要反观自己的内心,坚定的信念会给与你力量。

这样想着,便好像真的有一股热流从体内出现,灌入四肢百骸,缓解了他的高原反应般的症状。空气中的氧气再度出现,他的身体像久旱的禾苗遇到甘霖,贪婪地吸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滑向黑暗的小船激流中戛然而止,开始逆流而上。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眼中的坚毅仿佛明灯点起,能够驱散黑暗。

观众席上,教宗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一般人到这种程度早就昏迷了,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的意志力,恐怕还不止是意志力那么简单。身在耶路撒冷,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念力,而他又不是能力者,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念力耗尽了才对。念力耗尽之时,无论他的意志力如何坚定都不可能继续保持清醒,难道说……他还有余力?”他向身边的仆从招了招手,仆从立刻递上了一张卡片,那正是雪痕的报名卡片。看过之后,教宗笑了笑,把卡片交给毕沙罗。

毕沙罗接过卡片看了看,也露出微笑:“原来他来自雪国。听说生长在那个地区的能力者有很多有着过人的念气量,也就是体力比较好。难怪他能坚持到现在。”毕沙罗也是第一次看到雪痕的身份卡片,之前他只是对雪痕的表现感兴趣而已。

“雪国是东方一个岛国,听说那里的环境特殊,很容易培养出优秀的能力者,我对那里很感兴趣,但是我们在那里还没有道标。”

“那他是怎么来到耶路撒冷的呢?”毕沙罗又看了看卡片,看到引路人琴?诺德的字样,他明白了:“看来是那个逃难的小郡主跑到雪国去了,还发展了新人。”

“呵呵,真是念师典范。逃难路上还不忘发展新人,你是不是应该给她颁一个奖啊?”教宗调侃道。

“颁不颁奖倒是其次,但是这个小郡主的事情我们念师公会是不能不管了,他的家族中毕竟有很多人是念师,北奥的贵族们闹得太过分了。”

“你不是一向主张念师的力量不干预世俗政权吗?”

“东方有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我们也会有些改变……”毕沙罗顿了顿,语气冷淡了几分,“我知道有些时候新神教会为了锻炼我们而给我们的任务设置障碍,增加难度,但是这一次,还希望大人您考虑清楚。”

教宗笑而不语。

毕沙罗也微笑地再次低头看着手上的报名卡片,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毫无营养的闲聊。

看了一会雪痕的报名卡片,毕沙罗发现了些什么,皱眉问道:

“他的引路人是琴?诺德我可以理解,但是……后面这个名字我就不明白了。这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艾儿薇’吗?”

教宗微微探身,凑过来看了一眼报名卡,做恍然大悟状:

“哦,对了,我记得我最近还派出了一个探路者去那附近探索,就是艾儿薇。”

“她?那个放……放……放纵的姑娘,你怎么敢派出她去东方执行任务?”

“没办法,只有她对东方最熟悉啊。”

第八十八章 艾儿薇和琴

雪国的丛林里,艾儿薇看着弹药箱中睡着的雪痕,露出富有内涵的一笑,她对琴伸出小手指,问道:“是你的男朋友?”

琴正在换衣服,她的衣服已经脏污不堪,而且都湿透了。好在遇到艾儿薇,艾儿薇不但帮琴解决了群狼的危机,还给她带来了可换的衣服。虽然尺码大都不合适,而且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衣服,但在这种情况下,小郡主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她正在把一件轻纱晚礼服裙套在身上,看到艾儿薇的手势,顿时激动起来:

“他?哈!怎么可能!他就是个乡巴佬,偶然碰上的,因为帮了我个忙,所以我不好意思抛下他罢了。”

她和艾儿薇早就相识,二人都是念师,也同在耶路撒冷进修过,只不过琴隶属于毕沙罗领导的念师公会,而艾儿薇是神职人员,隶属于新神教,教宗是他们的领袖。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激动嘛。我之前也遇到过他,我觉得他可不止是个乡巴佬那么简单啊!”

“你之前遇到过他?你……你们发生了什么?”

“郡主阁下你可真会说笑,我们能发生什么?”这回轮到艾儿薇激动了,“我看他是个好苗子想指点一下他,如果他天赋异禀,或许我会当他的引路人,带他去耶路撒冷碰碰运气什么的。没想到他好像误解了我的好意,半路上甩掉我逃走了。”

艾儿薇拿出那些手镯的残渣:“我给他戴上了追踪器,循着追踪器的信号我才找到这里。就在你拆了我的追踪器的时候。”

原来雪痕手上的手镯不是炸弹,而是念师们的一种基本装备——追踪器,这个手镯一样的东西是成对的,可以互相发射信号,用于确定对方的位置。因此琴在看到雪痕手上戴着这个东西的时候才会惊讶不解。

这本来是给友方使用的装备,但是被艾儿薇巧妙地用在了雪痕身上,起到了追踪目标的效果——在艾儿薇被神秘的黑色圆球炸开,雪痕被炸飞的瞬间她抛出了这个追踪器,套在雪痕手腕上,紧随着追踪器的信号,她才来到瀑布上方。

那手镯上的数字,并非炸弹的倒数,而是双方距离的显示。当计数显示为0的时候,艾儿薇来到瀑布上方,和雪痕处于垂直的同一点。

黑影对于手镯的惧怕就更好理解了,因为手镯会引来念师。而黑影真正惧怕的就是琴和艾儿薇这样的念师。他放弃了在现实世界和雪痕交流的机会,而是转为在精神层面交流,正是为了避开念师,却没想到在具有极高控制力的精神空间——朝圣之路上还是没能逃过“魔掌”。

手镯完全可以由能力者自己解开,但是因为雪痕没有觉醒,无法使用念能力,所以没办法解开手镯,而琴则可以轻松解开。

“我需要用手镯里面的晶石,所以把它拆了。”琴已经穿好了衣服,虽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有些凌乱,但是那种从小在宫廷长大,生活在北奥上流社会所形成的贵族气质已经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艾儿薇看了两眼,有些嫉妒地转过头去。

“我用晶石就是为了带他去朝圣之路的,去朝圣之路需要花费大量的念力,我正发愁呢,就看到你的这个追踪器了。不得不说,这晶石解决了大问题。”琴朝着箱子里的雪痕努努嘴:“本想让他在朝圣之路上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掉进了耶路撒冷,现在可能还在神游呢。”

“你带他进了耶路撒冷?”艾儿薇吃惊地问。小郡主虽然早就有了引路人的资格,但是还从未带人进去过耶路撒冷,因为她自重于自己的身份,不肯随便带人。

这乡巴佬何德何能,能让小郡主做他的引路人?她转头又仔细看了看箱子里的雪痕,

“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他似乎和黑暗有染啊……”

“是有一点沾染,我在朝圣之路上已经驱散掉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还只是个普通人吧。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被郡主阁下你看中呢?”

“嗯,他是普通人,但是你刚才不是也说他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吗?我觉得你有眼光哦。”琴狡黠地一笑。

艾儿薇也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在暗说不妙:如果小郡主和他关系亲密,那么她和雪痕之前在丛林里的荒唐事也许很快就会被琴知道,那可真是太糟了。她虽然恣意放纵,但是作为念师也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

从琴的表现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和雪痕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雪痕醒过来,那么就说不准了,艾儿薇想到这,对雪痕已经起了杀心,其实她一路追踪而来就是为了封口,而现在的形式更是逼得她只能这样做。

但是现在小郡主与他关系密切,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他,虽然自己并不畏惧琴的势力,但是还是尽可能不要树敌为好。如果把她支开,就可以把雪痕的死伪装成一场意外,到时候死无对证,她想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想到这,艾儿薇计上心头,已经拟定出一套计划。

“对了,你的家臣和扈从呢?那个讨厌的罗兰没跟你一起吗?”

“罗兰带着他们去联络外援了,现在差不多应该回来了”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没有说实话,因为她对艾儿薇并不是完全信任。

“哦……”艾儿薇将信将疑,他转而看向箱子里的雪痕,假装关切地问:

“就这样让他在耶路撒冷呆着真的没问题吗?”

“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出来的。”

所谓的“死出来”是指在耶路撒冷念力耗尽,意识自动脱离,回归身体的现象。从耶路撒冷观察是类似于死亡的状态,但是在现实中并不是真死。

“是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吧,要知道在耶路撒冷念力消耗殆尽之后并不是一定会‘死’出来的哦。”

琴一愣,随即心里一沉,在艾儿薇的提醒下她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迷失’,如果他迷失在耶路撒冷,那么从此以后他的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耶路撒冷,或者是彻底消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归身体了,那么,他几乎也就可以被看做是死掉了。”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吧,不会这么巧吧。”

“这可说不准哦,他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吧,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的啊。你可是他的引路人哦,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把他带出来吗?在你去耶路撒冷期间我可以做你的护卫者。”

艾儿薇的话确实说中了琴的担忧。雪痕在耶路撒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在耶路撒冷是无时不刻消耗着念力的,一般人在现在早就已经念力耗尽意识自动退出,回归身体了。

琴犹豫了。

第八十九章 诡异的死亡

竞技场中,第一人库里带着小队正在推进,他们要横扫整个竞技场,把那些潜伏的参赛者全部清理掉。

队员们都兴高采烈得像是春游,他们对于跟随者一个库里这样的大哥出来“扫荡”非常自豪而自信,无论怎么说,有库里照着他们就会极大地增加他们生存的几率和时间。而那些没有加入到这个团体的散兵游勇,是无法与他们对抗的。

他们的队伍就像一台隆隆开动的战车,在湿地上横冲直撞。

人们早就把刚才遇到的那个乡野少年“空洞的威胁”抛到了脑后。

“刚才那个土包子真是太搞笑了。”

“是啊,跑就跑了被,还要威胁我们几句,要不是他身上那么臭,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真亏他自己能忍得住,那臭味,我真是想起来就想吐。”

因为是地毯式搜索,为了尽量不遗漏一寸土地,众人都是相聚十几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如果遇到危机可以一呼百应,相互救援。而其实众人心中都对遇到袭击这件事没有准备,在第一人带领下,几乎大部分的参赛者都聚集在一起了,那些散兵游勇犹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出来袭击?那岂不是以卵击石?脑子坏了不成?

处在队形边缘的一个少年吹着口哨,他背着一把黑色合金制成的狩猎反曲弓,手中拿着箭在泥水中左戳右戳,仔细搜索着泥水中可能存在的潜伏者。偶尔有几只黑绿相间的小青蛙被惊扰,向旁跳开。

他一边搜,一边和身边的队友聊着天:

“我觉得我闻到潜伏者的味道了。”

“哦?是吗?那就是你的能力?”十几米外,队友的身影在芦苇丛中影影绰绰。

“嘿,你不该打听我的能力的,伙计。你的能力是什么?娘娘腔吗?”

“哈,皮特,你这猪猡。你的鼻子靠不住,睁大你的眼睛吧。别被人暗杀了都不知道。”

“暗杀?哈哈,就算他们有这个胆量,谁又能靠近我们周围而不被发现?”

“嘘……不要出声,我好像感到有人在附近。”

“哼,你说的是你右边的莱纳塔吗?”过了一会,对方没有回应。

“威尔?”

叫皮特的少年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头,看向十几米外的队友所在的位置,昏暗之中,那片芦苇里似乎有人,又似乎没人。

“威尔?”

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难道他被袭击了?

皮特正在这样想着,突然,他身后的泥水中钻出一个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啊!!”皮特被吓了一跳,摔倒在水中。

“哈哈哈哈,看你这样子,被吓尿了吧,究竟谁是娘娘腔?”从水里钻出来的是威尔。他浑身是水,站在那里嘲笑他。

“你疯了吗?你这个混蛋!”坐在泥水中的皮特恼羞成怒,狠狠踢向威尔的膝盖,却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他哈哈笑着跑远了。远处的莱纳塔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大笑起来。

这气氛就像一群出来郊游的少年在河里摸鱼。众人嘲笑了一番皮特之后就各就各位,继续开始地毯式的搜索。

就在这时,远空惊雷滚滚,乌云像从罐子里放出来的蜂群,快速地布满天空。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哦不,这该死的天气系统,我就知道我们结盟之后考官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这就是他们的难度调整?是不是啊考官们?嗯?”

“看样是暴雨,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妙极了。”

乌云让天色更加暗淡,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在天黑之前要抵达前面的干燥空地,我可不想在这水塘里扎营。”

“前面传来话了,老大让我们加快速度,听到了吗?威尔。”

“威尔?”

皮特看向威尔所在的位置,雾气弥漫,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嘿!再闹就没有意思了,知道吗?快回答,威尔你这娘娘腔!”

威尔还是没有回答,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他总是会反唇相讥的。

皮特快步走到那一丛芦苇附近,却到处也看不到威尔的身影。

“嘿!莱纳塔,你看到威尔了吗?”皮特向附近的另一个队友问道。

莱纳塔正埋头专注于寻找水中的潜伏者,头也不抬地说:“没看到,他刚才不是还在那吗?可能是又藏起来准备吓唬你了吧。”

皮特又左右看了看,没有威尔的踪影,他撇了撇嘴,真够没趣的。

想到刚才威尔让他当中出丑,他感到很懊恼。于是他把“感”开到了最大,领域覆盖身周五米的范围,任何活的生物在这个领域中都会被他感觉到,如果威尔还敢藏在水里吓他,他就要反过来让他先出丑。

皮特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搜索。临走前他对远处的莱纳塔说:“嘿!莱纳塔,威尔可能是去拉屎……”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那里的莱纳塔也消失不见了。

一声惊雷。暴雨从天而降,整个湿地上都冒气一股淡淡的水汽。能见度更低了几分。

“莱纳塔!威尔!别闹了,我看见你们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在他的“感”的领域中,毫无动静,威尔没有突然出现吓唬他,但就在刚才,连莱纳塔也突然消失了。

“快出来,这一点都不好玩!”皮特有些生气了。

等了五分钟,二人依然没有出现,暴雨已经开始哗哗地降了下来。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噗”的声响。几乎同时,自己的后颈上传来一点刺痛,好像被蚊虫叮咬了一般,他本能地摸了一把,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身后空无一人,“感”的领域中也没有动静。

他再看看自己的手里,手中是从后颈上拿下来的一个小东西,前端是一根荆棘的尖刺,后面是一小撮毛绒绒的芦苇穗,只有指甲盖大小,两者用胶布粘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蒲公英种子。疼痛感正是那尖刺刺破了皮肤导致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是他最后说出的话。

皮特像一株被砍伐的大树,直直地摔倒在水中,没有了生命迹象。

第九十章 能力者与野人

几分钟后,“第一人”库里站在皮特的尸体旁,仔细地检查着。他带着白色的手套,两指捻着那个蒲公英种子一样的飞镖,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是毒镖。”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两具尸体,分别是威尔和莱纳塔。二人都是被割喉,恐惧凝结在他们的眼中,好像临死时看到了恐怖的景象。

“近身,从身后发动攻击,看来很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库里周围聚集了这个小队的几乎所有人,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不会是之前那个土包子吧?”

“他有这么厉害?不可能吧,我觉得是其他人,还有几个没有加入我们的人……”

“会不会是那个奇路……”

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计分板。

计分板上排名第一的是朱嘉施维尔?库里,也就是“第一人”。而奇路的名字依然处在活着的人中最后一名的位置,看来这不是他的所为。但是有一个名字已经从20多名突飞猛进地跃升到14位,那就是鲁鲁加?雪痕。

“这个鲁鲁加……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土包子?没想到这么厉害!”

“哼,你是怕了吧,你这个胆小鬼。”

“你才怕了呢!你有什么毛病?”

“闭嘴!”库里的跟班小胖子扎德克愤怒地制止了众人内讧。他似乎脾气比较暴躁,之前在场外挑衅雪痕的就是他。他是库里的跟班,说话带着第一人的威严,争吵的二人立刻闭嘴。

库里的另一个跟班高个子的普利尼走上前来,在尸体上摸索了半天,他在用他的能力检查尸体上的念气残留,通过这些残留就能够分析出对方的能力信息。

这是他的拿手绝活,在以往的战斗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这也是他非常受库里重用的原因。念气在他的手上凝聚,微微发亮,就像一盏小灯。

但是他摸了半天,却满头大汗地回头说道:“老大,没有任何念气存在,就像……就像是被一头野兽袭击。我没法分析他的能力是什么……”

众人沉默了,善于分析能力的普利尼竟然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说对方对念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不留分毫的程度了吗?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不用分析了。能力?他没有能力。”库里扔掉飞镖,淡然道。

“什么?没有能力?第一人说那个鲁鲁加没有能力?”

“对莱纳塔的袭击没有一击成功,莱纳塔的临死反击让他受了些伤,但是他宁可受伤也没有使出能力,说明他要么是已经念力接近耗尽,要么就是没有能力。”库里看了看莱纳塔的手,和他脖子处的伤口说道,

“之前他曾被你们围殴,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使用任何能力,面对我的枪口,也没有使用任何能力,这非常不正常。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我才终于能够确定,他根本没有能力!”

“这……不可能吧,那他是怎么杀死皮特他们的?”

“难道他是一个‘武者’?”

库里突然大怒:“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被一个普通人吓成这幅德行!他只是有些捕猎经验的野人!这些都是捕兽的技巧!”

“还有这个笨蛋,”库里踢了一脚地上的皮特的尸体,“只要身体表面覆盖薄薄的一层‘硬’,就能防住这小小的飞镖,可是这个蠢货却把念气都用来拓展‘感’的领域了,简直是无知。”

众人都感到脸上无光,但是他们心里也知道皮特当时是怎么想的,因为使用“硬”和“感”都会消耗念力,所以在不是非常必要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愿意轻易动用,这是为了能够坚持到最后而节约消耗的策略,皮特当时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却因此丧命。

“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维持‘硬’!坚持不住的人就自己死去吧!”

“是!”

库里站起身来,扫视全场,威严如一名将军,他用充满激情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是战场上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者!你们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是站在这个种族巅峰之上的人!如果今天被一个普通人打败了,哪怕他是一个武者,你们都会永远抬不起头!知道吗?!发挥出你们的实力来!要让他知道,在这竞技场里,究竟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对!杀了他!杀了他!”

库里的话字字铿锵,带着极强的煽动性,他先是指出对手只是个普通人,揭掉了神秘的面纱,打消了人们的恐惧感,之后以能力者的自傲激励众人,使人们不得不全力以赴。不得不说,他很擅长激励士气。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由得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之前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因为轻敌,因为过于吝惜念力而被对方钻了空子,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在真正的能力者的战斗方式中,雪痕这样的普通人是一刻都挺不住的。

观众席上,教宗和会长都面露异色,他们能够看到库里等人看不到的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也知道雪痕的袭击并非只是凑巧。

“不错啊,这孩子。”教宗感叹道:“会使用毒箭蛙皮肤上的毒液做飞镖,用芦苇杆和芦苇穗做吹箭,快速地布置陷阱,他简直已经把这片环境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上了。”

“他的攻击时机选择也非常恰当,每次都是在对方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发动攻击,就像在缝隙中下刀一般,经验老道,判断力惊人!”

“但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的‘隐’,这种独特的使用隐的技巧我还是头一次见。会长你见多识广,能看出他的来头么?”

毕沙罗微笑着摇摇头:“这种技术是基本念技‘六式’的一种变种,可能是一些生活在丛林中的人自己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丛林捕猎所使用的技术吧。”

教宗点点头。

“但是,无论有多么大的变化,这种‘隐’的技术的基础还是念师的‘六式’,所以这个孩子和念师一定有些渊源,只是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所学习的正是念师的基本功的一种,而且看起来,他好像只会这一种……”

“你的黑马果然不同凡响。”

“你的第一人也不错啊,他能够从这么少的信息中就推断出对手是没有念力的普通人。光是这份分析能力,也说明他具有领导者的才能啊。而且他的动员非常有效,你看那些孩子们各个都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

“哈哈,库里在苏拉是童子军冲锋队的干部,这也许是他在军旅生涯中锻炼出来的吧。现在他已经组建了一支军队,面对这样一只大军,不知道鲁鲁加?雪痕能坚持多久呢?”

“坚持多久?看来教宗大人您是不相信他能坚持到最后啊。”

“哈哈,虽然他一再地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作为普通人,他毕竟有自己的极限,之前他还可以钻钻空子杀几个人,可是现在,孩子们都已经觉醒了,他的秘密也已经被库里曝光了,我实在想不出接下来他还有什么机会,凭借那些猎人的小手段吗?那些粗陋的飞矛弓箭用来狩猎还可以,但是对付能力者……呵呵。”教宗摇了摇头。

毕沙罗眯缝着眼睛,微一沉吟。

“那么教宗大人是否有兴趣来增加赌注呢?”

“增加赌注?”

“没错。”毕沙罗抚摸着花白胡须,微笑着。“虽然我也想不出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但是刚才那一次死里逃生已经显现出他的潜力。我总有一种预感,也许他不会成为总冠军,但是他的出现会让这一届考核变得非常精彩。”

“你也觉得他不会夺冠,却还要在他身上下注?”

“我觉得他不会夺冠,是从常理分析,是我的‘理智’做出的判断,他的对手过于强大,又是一支大军,可谓精英集结,他以一人之力能够撼动这支大军吗?我觉得不可能。但是在能力者的世界中,并非一切结果都与实力对应,多少名家耆宿辉煌如群星升起,但是却衰微如失足坠落,晚节不保,殒命于宵小之辈之手。我的‘情感’告诉我,他身上有着巨大的力量,就像从高山上落下的石头,裹挟着巨大的势能,这石头冲击到哪里,冲撞到什么,都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震荡甚至颠覆。您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吧,觉得有些什么非做不可,即便是会输也要做。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我觉得这孩子值得投上一注!”

教宗看着毕沙罗,受到他的感染,眼神中也焕发出难得的神彩,整个人气质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好似年轻了几岁。毕沙罗的话让他想起了年轻的岁月,想起那些快意恩仇、不计后果、一掷千金的豪迈之举。

“好,那就赌注翻倍!难得会长大人有这样的雅兴,我怎么能不奉陪到底呢?”

“好!一言为定!”

第九十一章 二度袭击

在库里的煽动下,结盟的众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们挥舞着武器,呼喊着口号,如同一支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只要库里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奋不顾身地冲上王座,把在位者拉下来。

人群散发出来的气势如同一个无形力场,似乎驱散了雨雾,雨水都绕开他们才落到地面。暴雨依旧瓢泼一般,但是对他们已经影响不大。

刚才被雪痕偷袭,杀死三个人的事情瞬间被抛到脑后,在得知了他是一个普通人之后,众人都觉得他已经不足为惧,就像恐怖电影的大反派提前摘下了神秘的面纱,他之前的秘密刺杀带来的恐怖感已经荡然无存。

“杀了鲁鲁加!”

“杀了鲁鲁加!”

在这样的呼声之下,人们甚至觉得雪痕不会再敢出现了。他已经借由暗杀“捡漏”进入了前十名,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般的成绩了,何必要再冒险呢?

但是就在此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穿透雨帘,直奔人群中的核心——库里。

长箭来势汹汹,雨帘如被掀开,刹那间已到库里面前。

这一箭角度刁钻,令人意想不到,库里正在人群之中,躲避也有不及,眼看就要中箭,这时只听当的一声,如中盾牌,箭被弹开。仔细一看,原来是库里的跟班——脾气暴躁的矮胖子扎德克突然挡在库里身前,为库里挡下了这一箭。

扎德克左臂抬起,小臂上凭空出现一个空气漩涡,那是他的“硬”,他用念气在手臂上塑造成了一面看不见的盾牌。长箭就是射中了这个盾牌,才被弹开。

雪痕正站在远处,眼神凶狠地看着人群,那眼神的犀利胜似弓箭,穿透了雨帘和人群,直接刺向库里,那弓箭虽然被扎德克挡了下来,但是这犀利的目光还是如刀一般袭向库里本人。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如火如电。

弓箭是他杀死皮特时缴获的。

异变发生得总是这么突然。雪痕的每次行动都让人们无法预料,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雪痕还能、还敢发动袭击。

雪痕的这一箭虽然是突然袭击的“斩首”一箭,但是并非是为建功,而是为了宣战,这一箭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般,人群瞬间爆炸。

“他还敢来?杀了他!”

“追!他往那边跑了!”

“全体出击!生死不论!”库里一声令下,人们立刻响应。

雪痕一击不中,立刻就向芦苇丛中逃窜,众人岂能让他轻易逃掉?人群疯狂追逐雪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各种投掷武器飞向雪痕,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和方式移动,有的滑行,有的潜行,甚至有的在空中滑翔。

雪痕就像火车头,带着一长串火车车厢驶向远方。

但是就在追逐过程中,不断出现声声惨叫。不断地有“车厢”脱轨。

“我的腿!这里有陷阱!”

“啊!我的眼睛,这是什么鬼东西!”

原来在众人聚在一处分析皮特死因,库里鼓舞士气的时候,雪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周围布下了很多陷阱,他的攻击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引诱众人追击,进而踏入他的陷阱。

雪痕虽然不懂念能力,但是他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得到了他需要的信息。正如第一人库里能够通过他遗留下来的信息分析出他没有念能力这个结论一样,他也通过他的试探性进攻得出了他的结论:这些能力者对自己的潜伏技术基本上毫无办法!他三次潜入,靠近敌人,施展暗杀技术,但是对方都没有发现,只有在最后一次对方似乎有所警觉,于是他放弃了近战攻击,用远程武器——自制的吹箭消灭了敌人。

他不知道念能力的基础,不知道人们会什么花招,但是他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长项,有令对方手忙脚乱无计可施的技术,那就是在丛林中身经百战锻炼出来的潜伏、追踪和伏击技巧。在这暴雨天气,泥泞的沼泽里他们的能力都大打折扣,而雪痕的“能力”却大放异彩。

所以他才有二度突袭的自信。

他已经不再患得患失,初入竞技场时的担忧已经一扫而空,他坚信自己以现在的实力和战术就能够获得名次。

正面他打不过对方哪怕是最弱的能力者,但是丛林中的战斗从来就不刚正面。

他的身体依然虚弱,但是他有着强烈的信念支撑。

从“第一人”杀死小红帽,从安西西羞辱他,从众人围殴他要置他于死地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必杀名单,他从不滥杀无辜,但是对于要杀自己的人,那也是毫不留情。因为老妈说过:不要说谎,但是坏人可以骗;不要杀人,但是遇到要杀自己的人……就弄死他!

如果雪痕观察天空中的计分板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名字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节节攀升,已经从10多名升至第5名,这是他此前从没想到过的成就。

考官并非因为他的能力而给了他分数,而是因为他的野外作战能力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他对于时机的把控,危险的预知,面对强敌的不屈不挠的意志和一系列战术的巧妙运用都给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他简直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计分板,他已经被来自心底的仇恨和杀戮本能控制,就像一台精密而自动化的机器,正在全神贯注于战斗。

随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第一人的团队开始混乱起来。

能力者们各显身手,以各种诡异的攻击方式攻击雪痕,可是就是没法命中他,雪痕就像野兔一样到处飞窜狂奔,钻进芦苇丛之后就像水滴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他强大的潜伏能力让人们一次次失去他的踪影,而追捕者却一次次踏入他提前布下的陷阱。

虽然有“硬”能够防御那些威力较小的陷阱,但是还有许多是威力很大的陷阱,比如那些尖刺陷阱,毒物,利用植物弹性制作的攻击陷阱。

人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够维持“硬”,还有许多人的“硬”并不娴熟,即便能够无时不刻地维持“硬”,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疲惫,所以受伤总是在所难免。

“他在那!”发现了雪痕踪迹的人大喊,随着他的喊声,各种飞行类武器都向雪痕招呼过去,但是雪痕一闪身,躲过了那些飞行类道具的同时,也让他身后的某人成了替死鬼。

“该死!”

“我被什么东西扎到脚了!这会不会是有毒的?”

“这些只是简单的陷阱!不要害怕,并不致命!”普利尼大喊。

雪痕的陷阱的确不致命,但是库里的团队人数却依然在快速地减少,死亡的人却并不是被雪痕杀死的。

这是最为可怕的一件事,他们更多的是被自己人补刀而死。

第九十二章 联盟瓦解

雪痕布下的简单却难以防范的陷阱并不致命,只是令很多人受伤、无法行动或者失去战斗力。但是这是混战模式,他们也并不是一个有着共同价值观的真正的同盟,他们虽然屈从于第一人的武力,但是其实都是各怀异心,为了自己生存和名次。在能够补刀得分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犹豫——因为在犹豫的时候,这个分数就会被其他人拿走了。

湿地中一时间各处都在战斗,仿佛雪痕在不同的地点同时出现,但其实很多都是自己人在和自己人战斗,是受伤者和健全者之间的战斗,这个团队如同狼群驱逐伤病成员一样在快速地淘汰着失去战斗力的人。很多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就遭受周围人的围攻,最终死在“自己人”手上。

所以这支团队从刚才的士气高涨很快地就变得气氛诡异了起来,这就是一个脆弱的经不起考验的同盟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在一点点考验面前都会变成一盘散沙,而雪痕就是这个“一点点考验”。

雪痕以一己之力,令整个能力者团队陷入苦战,濒临崩溃的边缘!这是一场非能力者对能力者的苦战,却也是一场大胜,无论结局如何,雪痕做出的这一创举都势必要载入念师考核的史册!

教宗曾断言他无法对抗一支能力者的大军,毕沙罗也对此并不怀疑,但是他们都错了。雪痕真就对抗了,并且以一己之力拖垮了这支大军!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了一个小高潮,雪痕带给人们的冲击是非常强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但是他对抗这一支能力者大军的轻松写意,行云流水已经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我突然发现,那个鲁鲁加也是很帅的啊!”啦啦队中一个少女突然叫嚷起来。

“哪里有奇路帅啊,虽然也挺强的,可是穿得那么土气……”另一个少女厌弃道。

“你不懂啦,他穿的是今年在苏拉流行的野兽派的服装啦,就像那个小红帽,他们都是一个系列的。”

“是吗?这么一看那个鲁鲁加也确实能撑得起来这一身野兽派的衣服啊,如果换了奇路或者库里……哎呀简直不敢想象。”

“仔细一看确实也是挺帅的哪!”

“鲁鲁加!加油!鲁鲁加!加油!”从奇路的加油队伍中分裂出三四个女生,开始为雪痕加油。

经过一段时间激烈的追逐,雪痕依然神出鬼没,而能力者集团却损失惨重,人们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剩下的人都围绕着第一人聚集在一处,不再主动出击。

“这小子太会跑了,我们追不上他,怎么办?”

“他的陷阱虽然不多,可是我们为了应对这些陷阱却无时不刻都要维持‘硬’,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体力不支的。”

“都怪你,只想着补刀!不肯真正出力!”

“你补刀比我们都多,你凭什么说我们?你看你的名次都升了3名了!”

“老大,你为什么不出手?”

终于,在遭遇了巨大的挫折之后,团队中的人开始互相质疑,甚至质疑曾经的无可置疑的领袖,他们中实力最强的“第一人”库里。

人们这才注意到,领袖好像有点不对劲。

库里全身都散发着热气,雨水被蒸发,他身上白雾蒸腾。好像热血沸腾,却又刻意压抑怒火。

“你们让我出手?对付一个野人?你们是在侮辱我吧。”库里牙齿咬得咯咯响。双眼渐渐浮现血色。

“可是老大,这个野人……他不太一样……”

“是啊,这小子太会跑了,而且他的‘隐’简直出神入化,我们既追不上,又找不着……怎么办?”

“那就去死好了。”“第一人”突然冒出这一句。

身边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有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接下来一声枪响,令他们瞬间明白了一切。

“和你们这群废物为伍,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不要总是‘老大’‘老大’的叫我,我不是你们的‘老大’!因为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库里积压在胸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他凶神恶煞,宛如从地狱归来。

原来库里并不是因为雪痕而气愤,他是被队友的无能所激怒,他就像一头狮子,带领着一群羔羊。当周围所有人都是羔羊的时候,作为无可动摇的统治者,狮子也许可以就此安心打盹,但库里不行,尤其是在遭遇了雪痕之后,雪痕的奋战激发了他的骄傲。

他感到自己和这群蠢货为伍根本就是个错误,是自降身价的行为,而他现在要修改这个错误,狮子终于张开了狰狞大口。

看着被库里枪杀的队友,众人惊惧交加。

人们这才想起,这个同盟似乎并不是库里组建起来的,他只是被顺理成章地推举为领袖。而现在,显然他是要退出同盟了。

他们现在可是处在混战模式中,从库里退出同盟开始,就是与众人为敌的存在了。

“你……你竟然这么做!”

“老大不要啊!”

“老大先杀他,我还有价值!”

人群轰然而散,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向周围散开,跑得慢的又有几人中弹。库里左右开弓,双枪连射,弹无虚发,瞬间有很多人中弹身亡。

外围有雪痕伏击截杀,圈内又有第一人反水杀人,大家一时间进退两难,恨不能上天入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他已经不是老大了!他是个叛徒!他只是一个人!我们一起杀了他!”

说话的正是那和安西西假扮**者设下陷阱的男子强森。在之前他狐假虎威,利用库里的武力和威望组织了这个同盟,现在又第一个挥舞反叛大旗,当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政治人才。

人们听到了他的呼声,有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立刻按照他说的做,人们都在观望。

“他的能力是远程射击型,远射能力者近战防御是弱项,我们一起上,只要冲到他的内围,他就死定了!他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对!干掉他!”

“大家一起上,谁杀了他就是第一名了!”

强森也知道只靠一声振臂高呼是不会让羊群敢于反抗狮子的。所以他紧接着就揭露出第一人的弱点,这句话真正成为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

团队作案的人比单人作案更难悬崖勒马,是因为互相鼓励和裹挟,同伴的激励和群体凝聚起来的力量令人更加胆大妄为,更加难以停止甚至难以独立思考。

队伍中几个大胆的人一附和,四面八方的人们纷纷响应。

四散奔逃的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纷纷去而复返。每个人眼中都露出贪婪的目光,在这第一名的强大诱惑之下,所有人都疯狂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食戟浮龙

形势瞬间反转,“第一人”似乎变成了群狼围攻的野牛,他虽然强大,但是能够抵抗这么多人的围攻吗?他和雪痕不同,他被围在中心,无处可逃,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逃走,所以他的选择只会有一个:和这些能力者刚正面。

令人奇怪的是,库里的两个跟班却并没有和他一起并肩对抗众人,普利尼甚至还在劝说库里:“库里,冷静,请冷静下来。”

而矮胖子扎德克一脸恐惧,正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离库里越来越远。

他们都是库里的跟班,在这种时刻应该和库里站在一起抵御强敌,为什么要远离他呢?

再看库里的状态就明白了,库里此时的表情和神态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他时刻紧锁眉头,不怒自威,仿佛有一头狮子隐藏在身体里,但是现在,那头狮子俨然已经从他的心里钻了出来,长鬃抖擞,威风凛凛。

他弓着腰,右手按在脸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和诱惑,又同时在抑制着自己的某种冲动。

“库里,冷静!再这样你会暴走的!”

“滚!”

回应他的是库里冷漠的回答。库里他双眼眼白已经变为血红,不明原因的眼结膜下出血让那双眼睛变得非常恐怖。只是瞥了普利尼一眼,就已经让普利尼感到如临深渊。

“没用的,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扎德克对普利尼说道。

“完了,完了,他进入这个状态,大家恐怕都要完蛋了。”普利尼也喃喃自语着退开了,仿佛库里的那一眼已经摄走了他的魂魄。

而此时人们已经冲到近前,库里无论怎样都要受到众人全力的一击,面对他和面对雪痕完全不一样,众人在进攻时毫无保留。

“别装神弄鬼了!去死吧!”

“干掉他!”

擅长近战的人们一拥而上。用各种他们擅长的攻击招呼库里。

“嘿嘿,我早就让你们一起上了。”库里咧嘴一笑,脸上血迹斑斑,竟然是自己的五指在脸上抓出了一道道伤痕。

血红眼扫视之下人人感觉毛骨悚然。

一股强大的念压在向周围急速扩散,周围的空气都燥热起来。库里心中的那头狮子终于完全被释放出来。

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能力者的正面进攻,恐怕即便是念师都要认真对待,但是库里却似乎毫不担心,他张开双手,迎着众人,就像迎接一个拥抱。和他之前建议众人一起攻击他的时候做出的动作一模一样,那时人们还以为他只是故弄玄虚威慑众人。没想到他在真正面临围攻的时候,真就是这样应对的。

这样真的能够应对?

能力者应付近战攻击的基本方法,就是用气覆盖身体表面,形成坚固的保护层,也就是所谓的“硬”。而库里不但中门大开,而且全身都放弃了用“硬”做保护,他难道要以肉身对抗能力者的攻击吗?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以肉身接受念力打击,就像用豆腐接受汽车撞击一样,毫无幸存的可能。

人们一拥而上。

但是预想之中的豆腐破碎的画面没有出现,相反,出现的是所有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围攻的人们在还没有击中库里之前就遭受了重创。

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疼死我啦!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救救我!”

“快跑啊!不要靠近他!他是魔鬼!”

靠近库里的所有人瞬间崩溃,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令中远距离上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都不敢继续出手。

再看库里,他依然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宛如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神祗。在他身体周围有一个淡蓝色的旋风在围绕着他缓慢旋转。

蓝色的旋风中带着点点磷光闪烁,好像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在围绕着他缓慢流淌。远远看去美丽至极。

那旋风中点点银光如丝如缕,靠近了才能看清,那是悬浮在空中的一条条蓝色的小鱼一般的生物。身体细长而光滑,在头部的正前方只有一只独眼,嘴巴闭合呈一条直线,在鳃的位置生长着数条长须,长须贴着身体,在空气轻轻摆动。初次看来,那是有些可爱的小动物。

现在无人靠近他们,他们悠闲自得地游着,好像遨游在水族馆中。但是就在刚才,那些近战攻击者冲到库里近前的时候,这些“小鱼”立刻露出了凶残可怖的一面。它们的嘴张开竟然比头部的直径还要大,口裂巨大而狰狞,满嘴匕首般的牙齿探出口外,就像缩小的捕熊夹子,当所有的“小鱼”整齐划一地张开巨口,来到近前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他们瞬间扑到那些攻击者身上,就像流水转移了方向,冲向那些袭击者。他们疯狂地噬咬,钢锯般的牙齿瞬间就咬穿了对方的“硬”,咬穿他们的皮肤,钻进身体里去。咬得他们死去活来。

观众席上包厢里,教宗和会长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是认得这东西的。

“食戟浮龙?!这怎么可能?!”山治惊讶道。

食戟浮龙。这是一种黑暗生物,是在耶路撒冷不可能出现的生物,即便在现世,也很少出现,他们只在所谓的暗影界才有。

食戟浮龙是凶残而可怕的捕食者,它们成群结队,一发现活的生物就会快速咬穿他们的皮肤,肌肉,直到咬穿内脏,它们会在内脏中横竖噬咬,却不咬穿皮肤,直到宿主被吃得只剩空壳。被这种浮龙袭击的人都会经历漫长而痛苦的挣扎之后,直到变成一具徒有空囊的驱壳才会死亡,非常恐怖。

他们锋利的牙齿可以咬穿钢铁,甚至咬穿能力者的念力保护层。

现在,这些凶残的深海鱼类正在库里身周逡巡游荡。鳞光闪闪,自由自在,好似与世无争。

在他周围的地上,那些被食戟浮龙攻击的人们还在痛苦地哀嚎,凄厉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第九十四章 全能战士

库里抬手,一枪一枪地结束了他们痛苦的哀嚎,他本可以看着它们痛苦死去,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是残酷,但其实却更像是在怜悯他们。

以在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下还能做到这一点令人有些吃惊,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他是更享受亲手枪杀别人的快感。

“这不可能!难道他已经被黑暗同化了?他是怎么通过朝圣之路的?”主持人红凌波不知何时也来到包厢,看到这一幕惊讶道。

“不可能是真的食戟浮龙。”教宗冷然说道。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红凌波,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红凌波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退了回去。

“不过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到这样,真是一个天才啊。”

教宗和会长对视一眼,都深以为然。

库里和雪痕都曾面对众人的围攻,但是和库里的手段一比较,雪痕的方式就简直弱爆了。

竞技场里,围攻库里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被惊呆了,相比于此,雪痕的杀人方式简直堪称大慈大悲。

人们宁可被雪痕杀死也不愿意死在这种东西手上。

刚刚燃起的贪婪之火瞬间被熄灭。无人再敢上前。

“不要靠近他,保持距离!”强森再度发号施令,第一人“卸任”之后,他自动成为这支团队的领袖,“在中远距离上攻击,牵制他……”

“星罗!”强森话未说完,库里却已经开始行动,他双枪平举,舌绽春雷,喊出了一个令人战栗的名词。

库里虽然手持双枪,却站得如一个武林高手一般,双手在身前摆出一个迎敌的站架,但是却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话音一落,他就在原地动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像练拳一样独自出招,连续做出了十几个武术招式一样的动作,与此同时双枪连射,射出数十发子弹。

他的动作舒展,连贯优雅,仿佛以枪作刀,在击打空气。

人们还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招式,子弹就如飞蝗一般打来,虽然不是同一时间射出的子弹,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敌人,一瞬间就有无数人中弹。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几乎每一发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无论目标躲在什么障碍物后面,或是正在高速移动,都难逃子弹的追击。

这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几乎任何枪械的弹道都是笔直的,库里手中的“密林圆舞曲”和“沙漠之鹰”也不例外。

而库里施展这一招的时候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子弹是在空中互相弹射的!

这就是库里“星罗”的独特之处,能够控制子弹相互碰撞,碰撞使子弹二次加速、分裂,改变方向,击中障碍物后面的目标。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招,子弹像蝗虫一样笼罩着库里身周十几米范围,毫无死角。那些还想伺机攻击的人们立刻就被击中,瞬间又是十几人身亡。

人们立刻运起“硬”对抗,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硬抗!

可是结果却是硬抗的人也死伤惨重。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些子弹竟然全部包裹着念气!

这是一种名为“散”的技巧,在飞射类武器上包裹自己的念气,念气离体之后一段时间不会消散,甚至发挥更大的威力。这些带着高强度念气的子弹轻易地穿透了人们的“硬”。

人群瞬间被打散,一时间哀鸿遍野。

“妈的,他在近战距离上根本就是无敌的!中远距离又有强大的火力,这怎么打!他简直就是无敌的!”

“这怎么可能呢?能够控制念生物,还能够发射念力远程攻击,又有‘硬’,又有‘隐’,又有‘控’,又有‘散’,难道真的存在全能的能力者?”

人们发出绝望的呼声。

这确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如人无完人,能力者也不可能有全能的能力者,但是库里却几乎在所有的方面都展现出了满分的实力。无论是念能力的基本技巧,还是攻防能力,攻击范围都非常强大,简直没有任何弱点。

库里此时才收招,睁开眼睛。看着一地尸体,冷笑了一声。

他慢慢走着,一枪一枪地收割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的生命。

强森和安西西竟然都没有死,但是他们已经被流弹击中,身受重伤,无法逃跑。

当库里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强森再次露出那副谄媚的嘴脸:“老大,我现在是真的服了,我彻底的服了,我可以死,但是我还有价值,我在死之前还能帮你……”

一声枪响,结束了对话。

鲜血溅了安西西一脸,她好像被冷水浇头,清醒了过来,她本来也想投诚,但是强森的下场告诉她此路不通,他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对库里说:“你要是敢杀我,我的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又是一声枪响,安西西身死当场。

不远处的一丛芦苇丛里,雪痕趴在水中,关注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人一定要杀死他们,人命在他眼中似乎一文不值,他杀死他们就像杀鸡屠狗一般,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同时他也非常的震惊,库里的强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那些人在库里面前简直毫无反抗之力,他们的垂死挣扎都是那么的无力,无论是气势上,还是战斗技巧,都完完全全被库里压制了。

尤其是那食戟浮龙的凶残令人一见难忘。

靠近他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这是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会冒出来的想法,但是雪痕还是有着几分怀疑。

库里有着近乎无敌的近战防御,而远程攻击又是那么犀利难测,那岂不是全无敌?

虽然对念能力了解不多,但是他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全能,习武之人都知道要苦练一门必杀技,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而样样通则样样松,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给你练习所有的部分。

但是他就是展现出了这样一种全面发展,全面超越众人的状态,难道说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前的等级?但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念师入门考核的赛场上呢?

雪痕摸了摸手上的柴刀那有些卷刃的刀口,想到:他那些可怕的在空气中游动的浮龙能够自动攻击来袭的人,所以才让他的近战防御看起来是无敌的,但是这是一个思维误区,并不是所有的攻击者都像刚才那群人一样被浮龙咬到就停止攻击,如果袭击的是一名死士,如果他不顾自身,一刀砍到他身上,他还能够防住吗?

也许这就是他的弱点,真的被击中,他未必扛得住。

第九十五章 没有弱点

大雨哗哗地下着,计分板上,库里的分数就像被冲刷着的水车一样飞速滚动,瞬间已经超过其他人一大截,稳居榜首。

除了仅存的6个白色名字,下面是一排排的红色名字。如一片红色的海洋上漂着白色的孤舟。

那6个名字分别是第一名库里,第二名御手洗龙一,第三名鲁鲁加?雪痕,第四名扎德克,第五名普利尼,第六名奇路。

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跟班,扎德克和普利尼一直站在圈外,战战兢兢地好像随时准备逃走。他们是第一人集团仅剩的二人,其他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来吧,混战模式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我们之间的战斗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们一起上吧。”

“不!库里,不要这样,别忘了我们来到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普利尼说道。

“是啊库里,到此为止吧。”扎德克也上前劝说:“要战斗的话,等‘那件事’做完再来也不迟!”

库里听到这句话,垂下双枪,低头不语。他们所说的那个“未完成的目的”真的令他在意,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他放弃了与两个跟班较量的打算,转身向来路而去。

一场恶战仿佛就此结束。

但是又并非如此。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库里看不到,但观众们能够看到,他的两个跟班在他身后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做了同一件事:向库里丢出了手中的mk90手雷。

手雷的保险销在和库里对话之前就已经拔掉,手雷脱手的瞬间,击针簧一声轻响,保险片弹飞,黑色的弹体带着死亡的气息快速飞向库里。

手雷的引信已经被设为极短引信,1秒爆炸。他们像丢石头一样把手雷丢向库里,这个距离刚好扔到库里身后。

库里显然也预感到了危险,但是1秒的时间确实太短,他刚刚回过身来,手雷就在面前爆炸了。

食戟浮龙在那一瞬间再度出现在库里身周,但是那些浮龙依然自由自在地游荡者,对于这个飞来的无机物毫无兴趣。看来食戟浮龙只对活着的生物有反击效果,对于手雷这样的无生命物体是不会攻击的。

一团爆炸的火焰和烟雾迸出,库里生死不知。

爆炸的冲击波把刚要卧倒的二人都冲出两米开外。但他们不顾身上的疼痛,马上又爬了起来,看向爆炸的中心。

“哈哈哈,你能防御近战攻击全靠你的食戟浮龙,但这手雷它们可吃不了了吧。”

“我们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你逼我们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人们的预料。手雷近距离爆炸,即便是成名的能力者也未必能够抗下,更何况是像库里这样的念力刚刚入门的孩子。他的死亡是显而易见的。只是这样的强者却死在了两个跟班手中,而且还是自己人,让人不禁唏嘘感叹。

这就是混战的残酷,什么人都有可能陨落。观众席上有些在库里身上下了重注的人已经开始抱怨,吵闹。

教宗也在库里身上下了重注,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笑着看着场中的情形。他身边的会长毕沙罗也一言不发,好整以暇。

场中的烟雾还未散尽,扎德克和普利尼已经抬头看着计分板,期待自己的名字成为第一。但是他们等待了许久,计分板上的排名还是没有变化,排在第一位的库里名字还是白色的,甚至分数还增加了几分。

二人和观众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在手雷爆炸产生的白烟之中,传出一个颇为无奈而又有几分气愤的声音:

“你们两个啊,真是多此一举!”

库里驱散白烟,走了出来,两声枪响同时响起,扎德克和普利尼双双倒地。

库里抬手扫了扫身上的尘土,那身漂亮的军服竟然没有一丝损伤。他仪容整洁,发型不乱,毫无狼狈之相,仿佛根本不在刚才的爆炸现场。

观众席再次沸腾了,这怎么可能?能够近距离防御手雷爆炸的威力!难道他的“硬”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本以为“硬”是他的弱点,可是没想到竟然连手雷都无法伤他分毫。

远处芦苇丛中,雪痕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他刚刚的推测再次被现实打破了。他曾认为库里的近战防御全靠食戟浮龙,自身的防御能力薄弱,但是没想到面对手雷的威胁,库里竟然是正面扛下来的,这就说明库里除了食戟浮龙以外,自身的防御能力同样远超同辈!

库里难道真的是远超当前等级的存在?雪痕深深地怀疑了,他又想到他们刚才所说的,库里来参加比赛不仅是为了加入念师组织,同时还肩负着别的使命,顿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难道说库里本人确实就是远超其他人实力的能力者?是为了完成那个使命而故意隐瞒自身的级别来这里参加考试的?

白烟散尽,库里仰头看着计分板上仅剩的4个白色的名字,尤其盯着排在第三位的雪痕的名字,脸皮抽搐了几下,眼中的血红色也似乎更胜了几分。

“你叫鲁鲁加?雪痕是吗?”库里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小野人,我来找你了,不要吓得尿裤子啊。”

库里独自一人踏入了芦苇丛。留下身后的遍地尸体。

第九十六章 奇路的战斗

雪痕依旧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本来他还想趁着库里不注意偷袭他一下,可是看到刚才的战斗,他已经觉得万念俱灰,库里在他心中已经渐渐变成一个巨人,一个他根本无法对抗的存在。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的形势,是他从小在丛林中锻炼出来的潜伏能力,也就是小红帽所说的“隐”,就连库里也发现不了他。

所以他没有出手,他只能选择暂时躲避。

古代有一位哲人说过,面对一面即将要倒的墙迎而不避,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雪痕心中还是抱着要杀库里的心思,但是不能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还要上去硬碰硬,所以他选择了暂避锋芒。

大雨哗哗下着,不时还夹杂着几声闷雷。

御手洗龙一潜伏在水中,他浑身迷彩软件的颜色和周围的烂泥浑然一体,即便是有人走近也未必能够发现。他的身体表面毫无念力波动,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已经在这片水潭里潜伏了一个小时了,从来没有浮出水面。即便是能力者,也有着和常人功能一样的肺,憋气一个小时都是死路一条。能够让他支撑这么久的不是过人的憋气能力,而是一根芦苇。

他利用空心的芦苇杆在水中保持呼吸,而从水塘外面,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和雪痕一样,善于潜伏。

和雪痕不同的是,他不是在丛林中锻炼出来的,而是受家族培养,他出生在一个忍者世家,从小就被迫接受忍术训练,他的潜伏技术只是这忍术必修课中的一门而已。

现在他利用这门技术已经躲过了无数次危机,也躲过了刚才发生的大战——他通过水面能够看到计分板,知道刚才发生了一场淘汰了大部分人的大战。

但是他并非只有潜伏的能力,忍术中进攻的技术也是非常厉害的,这些暗中偷袭的进攻技巧防不胜防,他利用这种暗杀术已经杀死了很多人,因此才位列第二。

那些被杀死的人都是毫无反抗之力,临死时眼神中凝结着一个惊愕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死神,龙一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就是死神,生杀予夺。

但是他这个死神现在躲在这个水潭里已经一个小时之久,他被迫在这里躲了一个小时是有原因的,他遇到了一个劲敌。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偷袭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出了意外,本来是完美无缺的暗杀,但是却“凑巧”被对方躲了过去,说是凑巧也似乎确实如此——就在他射出手里剑的同时,对方刚好蹲下来系鞋带,因此躲过一劫。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那么他并不需要在这腥臭的泥水里埋伏一个小时。

在那次“意外”之后,他又两次出击,两次都是在对方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两次都是差一点得手。但是又是一个突发的小小意外,让他的进攻失败了。

如果一次是意外,两次也是意外,那么第三次就可以说……是他已经习惯了。这已经很明显了,他的暗杀术进攻都被对方看穿了!

对方明明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穿着体面,干干净净的,是一个走路只肯走在干燥的地面上,就连趟过泥水都不肯的富家大少爷。他手上的“狗腿子”战术军刀显然不是趁手的武器,他用它最多的时候就是砍杂草,那刀的重量显然让他非常不适应,以至于在砍杂草的时候甚至两次脱手。

但是,他现在就是被这位大少爷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他发现这位大少爷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时候开始,他就紧张了起来,之前那种为死神代言的悠闲自在和爽利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因此他不远不近地跟随着,藏在最不可能被发现之处,准备在对方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再次突然发动攻击。

他也曾指望少年遇到别人,在和别人搏斗的时候露出破绽,让自己可以从容补刀,因此他才在水塘里泡了一个小时,但是直到计分板上大部分的人的名字都变成红色,也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感觉在这臭烘烘的泥水里泡了这么久自己肯定都要臭了,可是他还是得忍着,因为“大少爷”也发现了有人尾随,他不再移动,而是坐在附近的一块硬实地面上以逸待劳地等着,如果他此时出去,就正好是被对方打了个立足不稳,自己之前的潜伏就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只能继续在这烂泥潭中趴着。

奇路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手中举着一个雨伞一般的巨大的河蕉叶子。雨水大多被河蕉接住,从叶尖哗哗地流下来,就像自来水。

他知道自己在被人跟踪着,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对方的潜伏技术着实很高明,而他也不擅长发现隐藏的敌人。突然降下来的暴雨也遮蔽了视野,使得潜伏者更难以被发现。

对方已经三次偷袭了,但是都被他识破了,他想要反击时却发现对方的逃遁技术堪称惊艳,就连他也抓不到对方的尾巴。

况且他的武器非常不趁手,这把刀的重量是他惯用的长刀的两倍多。

对方显然是不会再次鲁莽出击了,考虑到他的分数比自己高,他甚至可能会保持这样跟自己耗到比赛结束。

看着计分板上的变化,仿佛看到激烈搏杀的现场。奇路心里着急,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河蕉叶子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变弱,暴雨已经不知不觉间开始停了。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奇路站起身来。

“喂!我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只会偷袭吗?是不是不敢跟我正面打一架啊?还是想耗到比赛结束?不过说实在的,你的刀法修炼得很娴熟……”

奇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现在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幸存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也不太担心被其他人发现,但为了安全起见也便没有大喊。

水中的龙一听得很清楚,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听到那少年在称赞他的刀法,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得意,但是作为忍者不能如此容易有情绪波动,因此他赶忙平复心情,想象自己就是一块水中的大石头,已经在这泥潭中沉寂了千年。

但是没想到奇路话锋一转,话中意思顿时来了个大转弯。

“你的刀法确实非常的娴熟,但是依然杀不了人,那是为什么呢?不是你练得不好,而是因为你所学的就是用来在街头表演的杂耍刀法啊!哈哈!”

第九十七章 御手洗龙一

“咔”的一声,御手洗龙一嘴里的芦苇杆被咬断,一口水差点呛到肚子里。他的怒火像点着的瓦斯灯,火苗恨不能烧出灯罩外面去,千年大石都要被烧裂了,身边的水仿佛都要沸腾。

这小子!欺人太甚!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和他正面对决,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刀法的厉害!

他的刀法传承自东瀛岛剑术名家,是他的骄傲,却被奇路说成是“杂耍刀法”!受到如此的侮辱简直不能忍受,但是思忖了片刻他还是忍住了。

他在心中默念:不行不行,要忍耐,要忍耐,忍者怎么能如此容易情绪波动呢。

身边冒出一些气泡,摇摇晃晃地浮上水面,好在外面有雨,这些气泡并不能引起什么注意。

那“大少爷”还在附近激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可是御手洗龙一依旧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在水中潜伏。

天马上就要黑了,等天色完全暗下来,那时候就是他的天下,在夜色遮蔽之下,精通暗杀技术的他将如入无人之境。那时候就是这位大少爷的死期!

就在这时,暴雨竟然完全停了,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风停雨住,云开日出,阳光重新洒落在这片湿地上。

天色不像龙一想的那样变暗,反而变亮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紧接着,龙一便发现水里突然有了动静,在这泥潭的中心好像有一个塞子被拔掉了一般,突然地出现了一个漩涡,水流带着龙一向漩涡中心冲去,龙一双脚踩入泥中,才制止住自己的身形,免于被水流带走。

但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很快,所有的水都从那个看不见的排水口中流走了,整个泥潭就像一个抽水马桶,水全部被抽走了,只留下一身黑衣的龙一滞留在“马桶壁”上。对于此情此景的比喻真是难以启齿。

“岂可修!”龙一爆了一句家乡的粗口。他已经明白了,这是竞技场的管理系统在起作用,排干他潜伏的池塘的水是对他“消极战斗”的惩罚,一定是裁判们担心他一直潜伏到比赛结束,影响比赛公平公正、或者观众的观感,因此排干他潜伏的池塘的水,以此来加速他们的战斗进程。

这些浅薄的裁判根本无法理解他计划之周详深奥!一群八嘎!

御手洗龙一在心中高声咒骂。

这时,岸边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是奇路,泥潭中的古怪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正指着“马桶”中的龙一哈哈大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御手洗龙一大怒,现在这样的结果让自己之前的忍耐全部白费了,到头来还是要和对方正面决战,自己之前极力忍耐倒像是个笨蛋一样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连忍者都忍不了。

龙一气得简直肝肠寸断。他从背上拔出双刀来,就要跳上岸和奇路拼一个你死我活,但是刚一抬脚就摔倒了,这泥潭中的烂泥真是要多滑有多滑。

岸上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观众席上的笑声也是同样沸沸扬扬,现在场地上只剩下几个人,奇路和御手洗龙一的战斗自然成为很多人观看的焦点。

看台上,毕沙罗对身边的山治问道:“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山治拍打了一下手中的一摞报名卡片,不用看他也知道龙一是从哪里来的,他非常不情愿地回答道:“是从东方的东瀛岛来的。”

山治的家乡也是东瀛岛,因此对于御手洗龙一的感情是复杂的,对于他的遭遇也是非常同情的,虽然这个后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些尴尬。

东瀛岛和雪国一样是一个岛国,但是面积比雪国大了不少。两个岛国都属于东方国家,但是相距甚远,并无什么交集。

“这一届东方面孔还是不少的啊。”好在毕沙罗并没有在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山治松了一口气。

龙一此时已经顾不得颜面和姿态了。忍者最重要的就是姿态,可是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手脚并用,挣扎着爬上了对面的硬实地面。

在这个过程中,“大少爷”竟然没有趁机偷袭?龙一有些诧异。

但是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而原谅对方,他一上岸就再次抽出双刀,反握刀柄,姿态如狮子搏兔,他要使出必杀技了。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龙一高喝东密的“九字秘印”,顿时念力倍增。

龙见流!忍者刀逆手十文字——百千鸟!

他的必杀技是一种快速无比的刀招。

古时候曾有一位名为小次郎的剑豪,练成了一种神速的剑招名为“燕返”,据说他出招时速度之快可以将空中飞翔的燕子剖为两半,因此而得名。

小次郎的燕返到底有多快龙一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一招肯定会比小次郎的“燕返”更厉害,因为他曾在在河滩上出招,击落飞鸟无数。要知道,小次郎的燕返使用的是长达三尺的长刀,而龙一用的却是一尺的忍刀。

这一招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他是一个“魔武双修”的人。小次郎的时代是一个没有念能力的时代,即便有身怀念能力的人也绝对没有念能力体系和系统的训练方法。而龙一却是一个觉醒的并受过系统训练的能力者,他和那些只会使用念能力而体质孱弱的“能力者”和那些没有念能力只会修炼武术的“武者”都不同,他既是一个能力者,也是一个“武者”,他觉醒了念能力,而他的刀法在门派的同龄人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他把自己的念能力与刀法合二为一,才练成了这绝杀的一招。这是真真正正的大杀招,以往每次使出都毫无悬念地击杀了对手。

他本来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杀招,展露他魔武双修的秘密。但是奇路的话激怒了他,他一定要使出自己最强的招数,一击击败他才能了却心中的愤恨。

一切都将在这一剑之下结束。

第九十八章 魔武双修

御手洗龙一凌空而起,身形如飞鹰扑向地面的兔子,双臂大展,右手逆手刀高举,扑向奇路。

山治看到御手洗龙一展现出来的刀法,眼前顿时一亮:

“龙见流的刀法?我曾以为这门刀法已经失传了。”

毕沙罗也点点头:“不错,是龙见流的刀法,还带着念气,‘硬’缠绕在刀刃上,增强了剑招的威力,小小年纪就会使用这种高级技巧,也算是个人才了。”

“看来那奇路凶多吉少了。”

竞技场中,御手洗龙一旋转着从天而降,在空中已经完成了吐纳、凝神、气和的准备动作,带着强大离心力斩下的一刀几乎看不见刀身,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如疾风闪电。一声爆竹般的脆响过后,斩下的动作已经完成。

“确实是神速的一击,只可惜战斗经验不足,攻击路线太直了,战斗意图如此明显,被防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山治也是剑术高手,在龙一的神速一剑击出之前他就已经说出了结局。

果然,奇路此时已经将“狗腿子”战刀格挡在额前,刀尖向下微微倾斜,那并不是因为刀身沉重端不起来,而是为了卸开这高速斩下的一刀的力量。如此高速的一刀,在遭遇格挡的时候如果没有卸力的途径,就会和对方的刀拼个你死我活,弄得“非死即伤”,所有的剑术高手一般都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比如奇路此时的应对就非常合理,高速斩来的一刀会沿着倾斜的刀身滑下,此时对方刀势已尽,再难回刀,而奇路刀势刚起,就可以趁着这个时机一刀斩出,打一个非常漂亮的防守反击。

剑法不同于拳法,拳脚对决可以纠缠很多个回合,即便被打中也有回环的可能。剑术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不动则已,一动则全力搏杀,一个招式上的胜败往往就决定了双方的生死。

形势在下一刻似乎就要逆转,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御手洗龙一的这一刀并没有沿着奇路的刀尖滑下,只有清脆的当的一声,龙一的右手刀反弹回来,带着他的身形逆向旋转。这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刀,这一刀并没有砍实,那是为了变招。

如此高速,却能够悬崖勒马临时变招?

“哦?是诱招!”山治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他看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果然,在龙一身形逆向旋转的同时,左手刀已经从下方再次袭向奇路的下巴。

忍刀的刀术全部都是二段击的连击。

但是奇路的应对也非常迅速而优雅,他刀尖顺势下压,同时身体以右脚为轴心旋转了一周,再次格开了龙一的攻击。

二人都是以旋转的身形进攻和防守,这一攻一守之间各显英雄本色,一个迅如疾风,一个优雅舒展,都极具观赏性。

观众席上传出阵阵惊呼,有惋惜之声,也有为奇路捏了一把汗的,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一轮进攻已经到此为止,但山治却依然专注地注视着龙一,似乎等待他更精彩的表现。

果然,就在奇路转身挡掉龙一的第二击的同时,嘭地一声响,在他和奇路之间突然冒出一大团白烟,将他们二人都包裹在内。

烟雾弹!龙一在烟雾中失去了踪迹。

奇路在烟雾中一边四处警戒,一边缓慢地向外移动。

龙一在烟雾中双刀交叉,深吸一口气,面前一米之外就是奇路的后背。这才是龙一真正的绝杀。

龙见流!忍者刀逆手十文字——葛之叶!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龙一心中再次默念东密的“九字秘印”,眼中的精光更盛,念力也更加凝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作为一个忍者家族的孩子,龙一掌握着一套切实可行的强大精神力量的训练方法。这种技术才是忍术的秘中之秘,那就是东密的修行。

东密是旧神教中密宗的一个支派,以开发人体念力为目标,一直以显著快捷著称,忍者通过通过东密秘法的修习,锤炼自己的意志,精神变得无比纯粹和坚韧,体内的潜能将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可以完全除去心灵的迷惑和恐惧,全神贯注的投入战斗。

龙一的家族认为,人的身体有许多奥秘和潜能,只要通过东密法门的不懈努力就能使修行者发挥全部潜力,让身体与宇宙沟通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之前因为愤怒,让他的心绪有些波动,发挥也略有瑕疵。他的老师在送他来参赛的时候就曾说过他的心性急躁,还需锻炼,这次参加念师考核,成绩并不重要,能不能成为念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是一次锻炼他心性的好机会。

现在他想起了老师的教诲,利用九字真言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为最佳状态。

至于比赛的成绩他却不能无所谓,他要把第一名的荣誉带给父亲,让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龙一双刀平举,炮弹般冲出。

地面被踏出两个脚印形状的小坑,龙一袭向奇路。这是神速的一击,御手洗龙一与奇路擦身而过,已经斩出了必杀的一刀。

烟雾遮挡了人们的视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在刚才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烟雾渐渐散去。

奇路就像被吓呆了的孩子一样,连刀都没抬起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刀垂在腹部位置,额头上已经出现一条血痕。

龙一则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双刀平举前刺的姿势。二人背对背站立,却都不回头看。

胜负已分了吗?看台上的人们都在期待着二人中的一个倒下,这是剑术对决的基本套路。

剑术对决最大的看点就是那酷酷的擦肩而过。虽然观众都没有看到那一刻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然朵颐大快,那看不清的交锋给人们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片刻之后,御手洗龙一双刀一转,收刀入鞘,低声说了一句称赞的话:“没想到你也是魔武双修,刀法不错,可惜了,可惜。”

没等奇路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走了开去,似乎对于奇路的结局已经了然于心。

原来奇路也是魔武双修的能力者,他除了念能力还有很高强的刀法。

第九十九章 利用

听到龙一的话,观众们已经隐隐然知道了胜负结果,纷纷将视线投向奇路,等着他摔倒。许多人心情沉重,尤其是女性观众,她们对于一头银发,外形炫酷的奇路抱有极大的好感。看着奇路倒下是一件心理上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有的女观众甚至捂住了眼睛。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摔倒,他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立着。倒下的却是已经走出数米的龙一。他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泥水里,直到此时,一股鲜血才从龙一后背喷出。

而奇路则慢慢收刀入皮囊,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龙一。

“你的剑术也很不错,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那只是激将法罢了。”

奇路用大拇指在额头上抹过,那一道血痕竟然就此愈合,再无一点痕迹,也不流血。这不是奇路的能力,而是因为这一刀太快,皮肤切开之后伤口两侧的组织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力,因此只要轻轻按压就可以将断裂的组织、血管重新连接起来。

同时也说明,这一刀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只是伤了表皮而已。

原来龙一所说的可惜,并不是可惜奇路英年早逝,而是可惜没有机会再和他多过几招。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对于这一战的精彩,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些刚才提心吊胆的女观众也终于放下心来,并且因为他的超强实力而对他更加迷恋了,发疯似的为奇路加油鼓劲。甚至喊出了奇路我爱你的话。

山治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二人无声的夸赞。

“龙见流的这一招是很不错,只是可惜,在对方的御天剑流面前似乎还有一些欠缺啊。最难能可贵的是奇路使用这么沉重的刀还能使出他的剑招……不错。”

奇路捡起了龙一的随身包,搜刮着他包里的物资,这时,东方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流光,一个红色的光点带着尾焰从空中坠下。那是一颗信号弹。

奇路看了看计分板,上面仅剩的几个名字除了自己就只有雪痕和第一人的小队了,那么这个信号弹代表着什么已经非常明显了——雪痕就在那里。

但是奇路却并没有向着信号弹的方向而去,他看着计分板上的鲁鲁加?雪痕的名字,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抱歉啦,雪痕。”

夕阳西沉,天色凝重,整个竞技场仿佛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奇路没有去支援雪痕,在他明知道那颗信号弹是雪痕发出的情况下,他依然无动于衷。这说明了一些问题。一些之前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观众们也渐渐回过神来,人们之前只是被奇路的强所震撼,但是忽略了他的身份。

“他和鲁鲁加不是盟友吗?他为什么不赶过去支援他?”观众席上有了一丝骚动。

观众们能够看到,在不远处,雪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之中,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那鲁鲁加好像死也不肯使用能力,该不会是已经念力耗尽了吧。奇路为什么还不去帮他?”

“哈哈,你可真天真,他毕竟是姓加西亚的呀。”

“那个鲁鲁加那么单纯,肯定会被利用的,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

这个态势已经有些明显了,奇路可能只是在利用雪痕。对于观众来说,这混战模式最大的看点就是这种意外情形,这是一场人心的意外,涉及到背叛与抛弃。人们像在驯兽表演中看到野兽反扑驯兽员的情景一样兴奋,但是也只是兴奋了一阵就重新归于平静。

没有人惋惜,也没有人愤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漠然表情,就像带着一张看不见的面具,整个观众席沉默着,只有那些支持奇路的女生们在突兀地大喊着奇路我爱你,声音尖锐而刺耳。

贵宾包厢里,教宗拿出烟斗,点上了随从们给他装好的名贵的烟丝。不一会,烟雾就缭绕开来,毕沙罗则皱了皱眉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妈妈,妈妈,奇路哥哥为什么不救鲁鲁加哥哥啊?”另一个包厢里,一个比奇路还要小几岁的小女孩问她的母亲。

包厢里除了小女孩,还坐着三个女人,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和两个青年女子。

“不要叫那种小野人‘哥哥’,只有对比你大的贵族孩子才能叫‘哥哥’,知道了吗?”那雍容的妇人弯下腰,对身边的小女孩说。

“哦,那奇路哥哥为什么不救小野人哥哥啊。”

“哎!你这孩子……”妇人无奈,只得回答她的问题:“如果琉璃你是奇路哥哥的话,你想不想赢呢?”

“当然想赢啊!”叫做琉璃的女孩大声说道。

“如果去救人会非常危险,就有可能会输的哦,那你还会去救人吗?”

琉璃想了想,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所以啊,奇路哥哥也不想输啊,所以就不能去救人啦。”

“但是奇路哥哥答应了小野人哥哥的……”

“如果琉璃答应了小野人,但是去救他的话就可能会输,那琉璃会去救小野人吗?”

琉璃皱起了眉头,举棋不定。

“如果是答应了的话……”

“琉璃,”贵妇人把脸上的轻纱掀起,看着琉璃的眼睛:“奇路哥哥只是利用小野人罢了,还记得利用的意思吗?”

贵妇人的双眼迷蒙而深邃,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有光亮如路灯一般在她眼瞳深处幽幽闪亮。

“记得,用手段让别人帮助自己。”琉璃答道。

“嗯,很好,”贵妇人微笑着点点头,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奇路哥哥就是在用手段让小野人为他卖命,这样他就更容易赢了,

“如果答应了就要兑现的话就不叫利用了,奇路哥哥是骗他的,奇路哥哥根本不会去救他,奇路哥哥答应他只是为了让他帮忙引开敌人,

“假装是好朋友就能获取对方的信任,像他这样涉世未深……就是没出入过社会的小孩最容易被骗了,是很好的挡箭牌和跟班。但是这些千万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不然就不灵了,琉璃明白了吗?”

贵妇人循循善诱地向小琉璃解释奇路的行为,并同时教授着“利用”的技巧。

“我明白,可是,可是,”琉璃着急地说道:“可是欺骗只能利用一次,以后就没法再利用了啊。一旦小野人哥哥以后变得很厉害,不是就……浪费了吗?应该拉拢才好。”

贵妇人和身边的两个青年女子对视了一眼,目露欣喜之色。

那两个青年女子是琉璃的姐姐,她们也微笑着摸了摸琉璃的头。

“琉璃你学得真快,妈妈很欣慰,对于有价值的人,可以用‘拉拢’、‘施恩’或者‘收买’,但是那个小野人哪里会变得厉害呢?他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琉璃回过头看着竞技场中已经陷入绝境,奄奄一息的雪痕,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发出了看不见的光,就像一个老股民看到一支潜力股。

第一百章 缠斗

十五分钟前,就在奇路和御手洗龙一对峙的时候,雪痕这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觉到第一人的气息越来越远,已经远离了刚才那一场大战的战场。雪痕脱离了潜行状态,来到那一片死尸的战场收集物资。

库里的跟班,两个小胖子还没有死,扎德克已经昏了过去,而普利尼则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求求你,杀了我……”看到远处的雪痕,普利尼痛苦地哀求。

雪痕走到他身前,看着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的普利尼,对他们的恨意顿时消了几分。之前他们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却没想到最终他们会死在内讧之中,这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吧。

库里的那一枪可能是打中了他的胃,他捂着胃部痛苦地蠕动,身下一片鲜血,显然已经难以救治了,却又不会立刻死去。

“求求你,杀了我吧,让我解脱……”普利尼哀求道。

“不,我从不随便杀人。”

普利尼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么?没有,杀死小红帽的是库里,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雪痕只会算在库里头上,而不会迁怒于普利尼和扎德克,雪痕所知的普利尼做过的最大的坏事就是在入场之前对自己和奇路态度蛮横,但这罪不当诛,雪痕不会因此而杀死他。

普利尼楞了一下,整个人定住不动,仿佛疼痛暂时停止,他略带惊讶地看着雪痕,似乎是对他所说的“从不随便杀人”十分不解。

雪痕蹲下来,递给他一卷绷带:“忍着吧,考官们会来救你的。”

看着已经全无斗志的普利尼,雪痕也十分不解。

为什么要故意求死呢?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应该坚持啊。虽然这种痛苦一定非常难忍,但是相比于活着的希望,难道真的就无法忍受吗?为什么要一心求死呢?

在整个比赛的过程中,他都有这样的若隐若无的感觉,这些参赛者放弃得都太过轻易。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一点……韧性。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雪国那样的统治残酷的国家生活,他早就见惯了生死,他也见过很多生命的奇迹,身受重伤的人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顽强地活了下来,在极端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坚持到救援出现。这些都不是新鲜事,能够做到这些,是因为他们内心充满着对生的渴望。

但是他在这里遇到的人,这种渴望却并不强烈。不知道他们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雪痕摇摇头。

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工作人员出现,这是另一件让他不解的事情,小红帽无法通过投降退出比赛,普利尼现在身受重伤也无人前来搭救,难道说真的是像小红帽所说,这是一场死斗吗?

就在这时,地上的普利尼眼中的精光一闪,突然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向雪痕甩出一把白色粉末。雪痕大吃一惊,急速后退,避开那些白色的粉末。

他是装死!他根本没有受伤!在普利尼松开手的时候雪痕看得清楚,他的腹部根本没有伤口,那些血迹都是特意涂在身上的!

这是一个圈套!

但是已经晚了,那些白色粉末多多少少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反应慢了几分。就在他匆忙躲避的时候,身后一张大网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将他裹在其中。

“跑呀!看你被网住了还能不能跑掉?”撒出大网的是刚才趴在地上装晕的扎德克。

“哈哈,没想到吧,你这个到处布置陷阱的猎人也会掉进我们的陷阱。”普利尼灵巧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哪里还有什么伤势?

雪痕用力地撕扯了几下,发现这个网非常结实,竟然是用参赛者随身包里的伞绳手工编织的,徒手根本扯不断。而且编这样一张网,至少用了二十根伞绳,这就说明这不是他们临时设下的陷阱,而是已经筹备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早就看出来你擅长逃跑,所以专门为你准备了这样一张大网,为了弄这样一张网,我收集了所有人的伞绳,躲在人群里偷偷编的,现在总算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怎么样,厉害吧?”普利尼得意地说道。

“你们……你们是在演戏?”

“不错,我们假装内讧,其实就是为了引你上钩。”普利尼在雪痕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打得他弯下腰去。

“因为你,差点让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扎德克也狠狠地给了雪痕两脚:“好在现在库里有足够的时间解决那个叫奇路的小子,我们在这里解决了你,事情就又回到正轨上来了。”

雪痕被踢了以后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但网口的绳子在扎德克手中,他使劲一拽就把雪痕拽了回来。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哼,我可没空跟你细说,等你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他从小腿上抽出长刀,一刀就向雪痕砍来。

这一刀不由分说,雪痕又身在网中,就算他再捏爆一个乌鸦卵也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中刀,这时雪痕却突然一把掀开了身上的网,就像掀开一床被子,从网侧面的缺口里骨碌出去,躲开了扎德克的这一刀。

扎德克抽回网一看,网的侧面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伞绳徒手是撕不开的,但是用刀就可以,原来雪痕之前被踢了以后在地上翻滚并非是因为疼痛,而是趁他们不注意在地上捡起了一把匕首。说话的当口雪痕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在身下割开了大网,因此才能在扎德克动手的时候逃出生天。

雪痕抓住机会向芦苇丛跑去,只要钻进芦苇丛中,他就可以瞬间“消失”,施展他的潜伏技术逃过他们的追杀。

但是就在这时,枪声响起。雪痕腿上一疼,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扎德克扑上来,把雪痕死死地压在地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两人摔倒在泥水里厮打起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雪痕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但是他手上有短刀,可以在近身搏斗中占有一点上风,所以他当机立断就在泥水里和扎德克缠斗起来。

在这烂泥里什么武术招式都难以使出,有一把刀就是非常大的优势。扎德克的长刀太长,在地面上无力施展,雪痕的短刀刚好可用。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普利尼,刚才是他开的枪,他此时正端着步枪向这里小跑而来,雪痕必须在几秒中之内杀死扎德克,才有机会和普利尼进行一对一的战斗,否则就会再次陷入以一敌二的困境。

扎德克显然不擅长地面缠斗,打斗毫无章法,他本来想利用自己的体重把雪痕死死压住,没想到雪痕一身烂泥非常湿滑,就像泥鳅一样,一不小心被他钻了出来。雪痕虽然也不会柔拳那样的近身格斗技,但是毕竟有着丰富的乡野山村打架经验,逃出扎德克的压制之后使了一个简单的小绊子就把扎德克摔倒了,一时竟占了上风,他骑在扎德克身上,一刀扎向对方胸膛。

扎德克双手在外,已经无法挡开这一刀,眼看就要血溅五步,雪痕却突然感觉如中硬木,刀尖就悬停在扎德克的胸前寸步难进。仿佛在扎德克身体表面有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凝胶,阻碍了匕首的推进。

结合之前小红帽所说的,和雪痕一路上所见所闻,他明白这可能就是他们常说的“硬”,这种技术可以使身体表面覆盖一层看不见的保护层。

难怪扎德克敢扑上来,显然“硬”就是他擅长的技术,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雪痕刚要拔出刀来再来一刀,普利尼已经赶到了近前,他一枪托把雪痕从扎德克身上打了下来。雪痕倒地之前反手一刀,砍向普利尼,普利尼显然没想到在这种姿势下雪痕还能进攻,手忙脚乱地用步枪抵挡,竟被雪痕砍断了枪机。

一把步枪就此报废,之前因为雪痕和扎德克缠斗在一起,普利尼怕伤及友方所以没有开枪,没想到打中雪痕腿部的那一枪就是这把枪的最后一枪。枪前端没有加装刺刀,所以这把枪只能当成棍棒来用了。

扎德克站了起来,和普利尼一左一右地把雪痕夹在中央,一时间没有急于进攻。经过刚才的战斗,他们对雪痕一点也不敢小看了,生怕自己贸然出手让对方钻了空子。

雪痕大口喘着气,腿上的疼痛感此时才传来。他看了一眼伤口,小腿上血流如注。但是他来不及包扎伤口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拉开了手上的信号弹引信,一颗红色信号弹窜上天空。

信号弹是他在缠斗中从扎德克身上拔下来的。

看到雪痕的行为,普利尼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天空中的计分板,想知道雪痕此举究竟是要通知谁,此时御手洗龙一的名字刚刚从白色变成红色,移动到白色名字后面,成为第六名。那么雪痕释放信号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知奇路。

“呵呵,”普利尼笑了起来,“我当你有什么后招呢,原来是在求救啊。”

普利尼说的没错,雪痕现在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经过之前的连番剧斗,已经体力不支了。那“高原反应”已经再次出现了,即便是他这样天生体力比较好的人也有念力耗尽的时候。他现在就像一个刚刚跑完马拉松的人,再也无力战斗了。

“你真以为那个所谓的‘天才’奇路会来救你?已经多久了?在你刚才和我们纠缠的这么长时间里,奇路有出现过吗?”

雪痕沉默了,他心中确实一直存有这样的疑虑,虽然他不知道奇路的身手究竟如何,但是能够活到现在,想必也不是庸手,可他一直也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是把自己忘了吗?

这明明是一场死斗,而奇路却说非常安全,要不是他这么说,自己可能就不会进场了,难道奇路真的是故意误导自己吗?他是为了骗自己进场吗?雪痕心乱如麻,不敢相信这个推测。

第一百零一章 谁是主角

“你真是个不喑世事的傻瓜,奇路是在利用你!”普利尼说道,“这可是混战,只有你才相信联盟,看看我们这个联盟的下场,大家几乎都是自相残杀而死的,你还指望奇路来救你?他就算来了,也只会杀了你补刀!”

“况且跟什么人结盟不好,偏要跟南岛的加西亚家族的人结盟。”

“什么加西亚家族?”雪痕问道。

“呵呵,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奇路的全名是奇路?加西亚,他的家族是南岛臭名昭著的‘海盗家族’,在南岛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他们就是靠劫掠和贩卖违禁药品起家的。因此而聚敛了大量的金钱,雄霸一方,和他们家族的人交朋友,只会死得很惨。在广场上,没有人愿意和奇路说话,因此他才找到了你,你也确实很好骗……”

听到这里,雪痕心中已经彻底凉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奇路是个骗子。

在这一天之中,雪痕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连番重创,身体上的疼痛他能够忍受,但是人性的丑恶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却远胜身上的伤痛百倍,强森和安西西设局坑杀他,他可以忍受,但是就连他在耶路撒冷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都利用他……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世界都让他感到十分冰冷。

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冰海之中,寒冷在一点点侵蚀他,但他像浮冰一样漂浮着而不沉坠。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看到心中仿佛有着一点微微的火光,从寒冰中透射出来,那是他心中的希望。

他想起在朝圣之路上奇路的一言一行,想起在进场的时候奇路拍着他的肩膀说出要“罩着他”的话,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奇路的真诚,仿佛有一种叫做友谊的能量通过他的手传到了自己的心里。

而随着友谊同时让雪痕感受到的,是另外一种东西,雪痕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那是奇路隐藏在内心之中的最隐秘的一种情感——孤独,如死亡般的孤独。

真诚可以假装,但孤独不能。

孤独是即将失明的人的最后一只眼睛,是天地之间所有的疏离和告别的总和,如同一只失去了所有同类的鹤游荡在戈壁,所有的干燥的风和惆怅都向它涌来,让它悲伤得想要流泪。

雪痕能够洞察到那一瞬间从奇路堡垒般的灵魂中逃逸出来的细若游丝的孤独,那是因为孤独于他来说,早已是如影随形,他从不诉说自己的孤独,因为他知道天天把孤独挂在嘴边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尝尽孤独的滋味。

他从小到大,都与周遭有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他生活在热热闹闹的村庄,有着小强那样的亲朋好友,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感觉到孤独,他不明原因。

在每一个丛林中逃亡的夜里,在每一次死里逃生的争斗中,在每一次误解、冤枉和指责降临时,他如同天狗,把孤独的月亮吞噬,从此他再也看不到孤独。

而孤独,也看不到他。

他和奇路的结盟并非不喑世事的轻信,而是他知道奇路和他是同一种人。所以即便现在很多事实摆在面前,但是他依然有不同的判断,因为相比于事实他更相信直觉。

他还是相信奇路。

即便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相信他没有欺骗自己,还是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不会骗我的。”

二人都是一愣。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朋友。”雪痕平静地说道。

扎德克和普利尼楞了半晌,对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

雪痕简简单单的回答也让竞技场观众席骚动了起来,各种不同的笑声如群芳争艳,在观众席上回荡。有的微笑,有的苦笑,有的讪笑,但是最多的是对雪痕的‘单纯’肆无忌惮的嘲笑。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活该被骗。”普利尼说道。

“况且,就算奇路想来救你,他也做不到。实话告诉你吧,库里已经去收拾他了,马上,奇路的名字就会变成红色。”扎德克骄傲地说,“不如就让你亲眼看着奇路的名字变成红色之后再死吧。”

竞技场的另一边,在刚刚结束的奇路和御手洗龙一战斗的战场上,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而奇路还在看着计分板。他打败了原第二名御手洗龙一,现在取代了他位居第二,他虽然之前没有出众的表现,但是因为这一战太过精彩,展现了极高的实力,所以裁判给了他非常高的分数,因此一跃成为第二名。第三名是雪痕,第四名和第五名分别是普利尼和扎德克。

虽然周遭似乎平静如常,但是奇路依然保持着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他的左手抓着装狗腿子战刀的刀囊,拇指推住刀锷,右手搭在刀柄上,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紧绷。显然是备战迎敌的状态。

果然,就在这时,奇路身后的芦苇丛中突然响起了连续的两声枪响,而奇路早有准备,在枪响的同时侧移了一步,堪堪躲开了子弹。

第一人库里从芦苇中慢慢走出,血红的双眼瞪视着奇路:

“你要去哪?我亲爱的小学弟。”

奇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次抬头看向计分板,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雪痕,我必须得先处理掉这最后的垃圾才能去找你会合啦……”

奇路果然没有放弃雪痕。原来他之前所说的“抱歉”,并非背信弃义,放弃了雪痕,而是因为知道库里就在附近,不能轻举妄动。他是为无法立即赶去支援雪痕而抱歉。

但是时间争分夺秒,他真的能够及时赶到吗?

雪痕这一边,扎德克也在注视着计分板,等待着奇路的名字变成红色。

如果按照骄傲的扎德克的意思,那么雪痕还会有一些喘息的时间,让他恢复体力,或许还会有逃走的机会。但是聪明的普利尼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嘿,扎德克,你知道骑士小说里一般坏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正义的骑士联盟剿灭的吗?”

“不是,是笨死的,每一本小说都会有这么几个典型的大反派,在要杀死主角的时候要说半个小时的废话,巴拉巴拉巴拉,给了主角足够的时间反杀他。每一本都有这么几个笨蛋,看得让人替他们着急。”

扎德克想了一下,嘿嘿一笑:“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扎德克,我才不想当那些笨死的大反派。”普利尼回到那尸横遍野的战场,在地上翻找着,“我也很想让他看到奇路被库里干掉之后再杀死他,可是这小子太狡猾了,我不想冒险给他翻身的机会。”

普利尼的话提醒了扎德克,他死死盯着雪痕,确保他不能再耍什么花招,嘴里却不咸不淡地揶揄了一句:

“你这么说,好像这小子是主角一样……”

普利尼很快就找到了一把步枪,他熟练地拉开了枪栓,子弹上膛,转回身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全剧终。”

雪痕只看见普利尼对准自己的枪口火光一闪,根本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开火了。

枪声响起。

第一百零二章 神奇一剑

在那一刻,雪痕全身肌肉紧绷,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在那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拼命地思考逃生的机会和可能性,却一无所获。

他不可能逃走了。

嘭地一声,脑袋被打爆,脑浆像礼花一样喷洒出来,在身后的地面上铺成一个隐约的扇形,扎德克肥硕的身躯如一株被砍伐的木头,轰然倒地。

被击杀的是扎德克?而不是雪痕?

“你这是……”

这一瞬间雪痕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的念头来解释这一变故,例如普利尼其实是奇路的朋友,一直埋伏在库里身边。或者普利尼和扎德克素来不和,借机除掉对方,或者普利尼又没打中……

但是这些都太不可思议了。从普利尼的表情看来,这些也全都不是真的。

普利尼目瞪口呆。

他惊讶地看着倒地的扎德克,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手中的步枪的枪机又一次被切断了,断口平整光滑,犹如在大型切割机上滚过一回。

下一秒,普利尼胸前鲜血狂喷,仰面摔倒。原来他已经中刀了。

这一刀从左肩到右腹部,斜斜斩下,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这是从哪里来的攻击?

普利尼不明白,在开枪前后,他一直都保持着“感”,他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人出现。这是刀伤,不是枪伤,不可能远距离施为,而他的子弹似乎也没有击中雪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有无限困惑,但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从胸前巨大的伤口中喷涌的血液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他就此死去。

普利尼倒下之后,雪痕这才发现普利尼身后站着的奇路。他和普利尼背对背站着,挥刀血振,之后战刀缓慢入鞘。

但是放归刀鞘中的,只有半截断刀,因为这把刀在奇路使出这一招之后,已经不堪重负,断为两截。

“奇路!”雪痕高兴地大喊。

奇路到底还是来了,他摆脱了库里的纠缠,及时赶来救下了雪痕。

雪痕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普利尼打中扎德克并不是打偏了,而是奇路搞的鬼,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在那一瞬间就做到了一石二鸟,杀死扎德克的同时还能击杀普利尼,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技巧,雪痕承认自己就绝对做不到。

之前库里展现出强大的实力,曾令雪痕感到十分绝望,但是现在看到奇路的表现,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奇路似乎比库里更强!

奇路此时的背影仿佛一个孤高的高手,已经无敌于天下,人生再无追求,只能在寒风之中孤芳自赏。

这一瞬间,雪痕对奇路是又感激又佩服,要不是腿脚不好,就要扑上去拥抱他。

“啊,真是抱歉,雪痕,我在路上被垃圾……挡住了。”奇路微笑地转过身来,但是没走两步就双手拄着长刀,突然跪倒在地。绝世高手的形象土崩瓦解。

“奇路,你的眼睛!”雪痕离得近了,才看到奇路的脸上已经是一片血色模糊,他的左眼已成一个空洞,鲜血流淌,这让他的微笑更带有一丝惊悚的意味。

他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这显然不是在刚才和扎德克的战斗中受的伤。

“是库里?”

奇路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杀了他?”

奇路无力地摇了摇头。

雪痕震惊。

奇路虽然利落地击杀了扎德克和普利尼,但是显然在之前和库里的战斗中,他是落了下风!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战斗技巧已经是神乎其技,但是却还是被库里弄瞎了眼睛,由此看来,库里的实力还在他之上。

而他身负这么重的伤,还及时地赶到这里救了自己……雪痕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毋庸置疑,库里肯定马上就到,雪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腿伤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他背起奇路,夺路而逃。

“这才是真正的疾速之剑!”看台上,山治夸赞道,“难怪龙一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御天剑流的剑法之外,他本身的念能力也是万中无一,二者结合简直前途无量。他一定要入学,我要亲自教他魔武双修,剑气合一的技巧……”

看着山治好像捡到宝了一样的欣喜之色,毕沙罗微微一笑。

“他现在的状况,可是不妙啊,虽然他击败了扎德克和普利尼,救下了雪痕,但是却在之前败给了库里,还瞎了一只眼睛……真没想到他和库里的第一次交锋竟然会这么快败下阵来。看来那库里被称为‘第一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山治也收敛了笑容,微微点头:“在之前和库里的那短暂的战斗中,虽说他有可能是为了尽快脱身而发挥失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库里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

“嘿嘿,现在只剩三人,两个都已经身受重伤,库里夺冠简直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会长,你对于增加赌注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啊?”教宗吸了一口烟,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

“你能不能把烟先掐了?这个包厢是禁烟区。”毕沙罗瞥了教宗一眼。

教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烟斗递给了随从。

另一个包厢里,琉璃的妈妈叹了口气,她是琉璃的母亲,同时也是奇路的母亲,琉璃是奇路的妹妹,而包厢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则是奇路的姐姐。此刻她们的脸上阴云密布,显然都对奇路的决定感到失望。

“这件事,回去千万不要告诉家主,否则……奇路也许会被杀了也说不定。”

“切,那我可得好好勒索奇路一笔。”奇路的二姐,一头银灰色卷发的迦蓝撇撇嘴说道。

观众席上,人们对于局势的再一次逆转兴奋不已,他们嘈杂地讨论着奇路救了雪痕到底是出于良心还是战术需要。女生们依然在看台边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大喊着奇路我爱你。

包厢对面,竞技场观众席的另一端,带雪痕进入耶路撒冷的神秘女孩也在紧张地看着,她不时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但是如果有人靠近她就会听到她念叨的依然是:“千万不要脱衣服……”在如此危机关头,她似乎还是不为雪痕的安危担心,她所在意的只是那看似毫无意义的脱不脱衣服的问题。

第一百零三章 死后复活

竞技场中,芦苇丛深处,雪痕和奇路背靠背坐着,他们的呼吸都急促而深沉,他们都已经到了念力耗尽的边缘了。

奇路的脸上斜斜地缠绕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包扎好了自己已经瞎了的左眼。雪痕身上也缠满了绷带,之前的鏖战让他也遍体鳞伤。

“奇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说过了我会罩着你的,所以我一定会来,但是很抱歉没能更早赶来,因为我被第二名那个忍者和‘第一人’库里拖住了。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轮番来找我麻烦。”奇路按着眼睛上的纱布,疼痛让他眉头微皱。

“你的眼睛……”

“没错,就是在和库里战斗的时候受的伤。”想起那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奇路脸上有一些阴沉神色。

“那库里他……”雪痕问道。

“很遗憾,我并没有能给那个兔崽子造成严重的伤害,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比我们要好。”奇路仰起头看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你之前和他交过手吗?”

“库里?没有,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雪痕把之前看到的库里的战斗场景一一和奇路说了,听完雪痕的描述,奇路紧皱眉头。

“要是如你所说,库里的实力已经远超我们了?而且还是个全方位的能力者?这……不可能吧,没有人是全能的。”奇路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当时的战斗,微微摇头,“我和他交手的时候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是一个擅长中远距离攻击的能力者,他确实很强,不愧被称为‘第一人’,但我并没有觉得我处于绝对的劣势。”

“奇路你可真厉害。”雪痕转过脸来,看着奇路,由衷地发出赞叹。

“哈,我早说过了,我可是个天才。”奇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你也很厉害啊,至少超过我的预期。没想到你能和库里他们的联盟周旋这么久,还干掉了这么多人。”

“我?我可没你们那么厉害,”雪痕挠挠头,“只是凭着打猎的本能罢了,其实……其实我还没有觉醒,并不是能力者。”

事到如今,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再也不需要保守这个秘密了,雪痕直言不讳。

奇路微笑地看着他,显然是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奇路渐渐地由微笑转为震惊。

“你说真的?你竟然还没有觉醒?”奇路一把抓住雪痕的手,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念气的波动。

“确实……你身体中的脉络并不是非常通畅,你的念气也非常地稀薄……你真的不是能力者!”奇路睁开眼睛惊讶道。

“嘘……”雪痕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奇路小声,他们躲在这里恢复体力并不是非常安全,雪痕生怕被第一人发现。

奇路降低了音量,但是惊讶的心情并没有减少,他看向天空中悬浮的计分板,几乎要大笑出声:“一群能力者竟然被一个普通人打得落花流水……这太有意思了,等试炼结束了,他们都不会有脸来见你的。”

“试炼结束……我还能见到他们?”雪痕也看着计分板,上面鲜红的名字已经成为主体,每一个红色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陨落的生命。他和奇路、库里的名字就像三条孤独的小舟,漂浮在那一片血海上。

小红帽的名字就在那一片“血海”之中。

“死后会复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奇路平淡地道。

雪痕惊讶地摇摇头。死后会复活,这几个字每个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拼在一起却让他瞬间思维短路。

“哈,你可真是……不,应该说你的引路人可真是粗心大意,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你。在这竞技场中,人死之后是会复活的,并不是真正死亡。”

雪痕再次看向计分板,奇路的这一句话仿佛热水浇头,融化了他心头积雪般的疑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参赛者缺乏韧性,对死亡如此轻视,终于明白为什么投降和认输无法退出比赛,明白为什么普利尼重伤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帮助,明白了为什么小红帽说这是一场死斗,也明白了为什么库里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杀人。一切皆因这个竞技场能够死而复生!

奇路看着呆呆思考的雪痕,渐渐收起了笑意,坐直了身体,“哦不是吧,你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拼命坚持到现在……”

雪痕挠挠头,没有回答。

但奇路已经知道了答案,原来雪痕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能够打败库里的联盟,那是因为他强烈的求生本能。求生本能让他一次次突破了极限,激发了他的潜力,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击败了数十个能力者。

他顿时对雪痕有些肃然起敬,他知道,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本能,并将这种本能转化为力量,这是一种素质,是被刻意锻炼和培养出来的。因为反复的磨砺和激发,求生本能已经融入他的整个身心,甚至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他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啊!

“死后会复活……你的眼睛也会好吗?”

“嗯,是的。当我离开竞技场,所有的伤都会痊愈。”

“受的伤能痊愈,死去的人能复活……这怎么可能?”

“在别的地方不可能,但是在耶路撒冷……一切皆有可能。”

“耶路撒冷……不是个真实的城市对吧,这里其实是个梦境吧?”雪痕问。

这个问题早早就在他的内心中萌芽一般出现,但是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无暇顾及,现在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雪痕已经有些明白了,竞技场有独特的复活机制,有传送门,有浮在空中的计分板,那些精良的在现世早已绝迹的武器装备,这些都是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还有耶路撒冷那不真实的辉煌宏伟早就让他生疑了。

第一百零四章 说耶路撒冷

“看来你的引路人果然什么都没和你说啊,耶路撒冷,是一个可以连接所有能力者大脑的精神世界,你可以理解为……”奇路张开双手,“全世界能力者共同的梦境,

“耶路撒冷,是念师的总部,是由历代念师花费了无数岁月建造起来的城市,它是一座纯粹的精神城市,是完全虚拟的。严格来说,这里应该被称为新耶路撒冷,因为它是对人类曾经最辉煌伟大的城市——耶路撒冷的还原和重建,

“念师们在这里互相交流,学习,除了我们现在身处的这座竞技场,它还有很多其他的基础设施,比如图书馆,博物馆。但是我们还无法使用,那里只对念师开放,

“来到这里的人精神和肉体暂时分离,他们的‘肉身’在现实世界中是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如同进入深度睡眠。”

雪痕把奇路所说的和自己之前的推论联系起来,立刻明白了:自己并非真正身在此地,只是精神在这里,如同做着一个梦,而自己的“肉身”还在雪国丛林中,那个瀑布后的山洞中。

之前琴遭遇雪国士兵的围剿,危机之下选择来耶路撒冷求援,但是因为进入这样一座精神城市必须要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琴又不信任“同处一室”的雪痕,所以才带着他一起进入了朝圣之路,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耶路撒冷。因为耶路撒冷是对现实中曾经存在的城市的高度还原,而且非常真实,没有任何虚拟空间的痕迹,再加上雪痕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身处梦境。

他毕竟只有十几岁,生活在闭塞的山村之中,如何能够猜到这些?

得知了耶路撒冷的真相,顿时有一种虚无感涌上心头,雪痕一直紧绷的精神像小提琴的琴弦,在即将束之高阁之际被放松下来,他躺倒在地,看着天空中缭乱的云雾和那永远处在天空中央的计分板,感觉自己仿佛雪糕在缓慢融化。

“如果是一个梦境,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说是梦境其实并不准确,不过无所谓了……你随时可以选择醒来,试试看,在脑海中想象离开耶路撒冷的情景。”

雪痕刚一想到要离开耶路撒冷、醒过来,耳边立刻出现那个曾经听到过的机械化的女声:“您确定要离开耶路撒冷吗?您现在身处竞技场战斗之中,如果离开,成绩将会作废……”

那声音就在脑海中凭空出现,仿佛她就存在在头脑之中。

“你听到了吗?”雪痕歪过头,惊讶地看着奇路。

“哦不不,我听不到,但是我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奇路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娜塔莉’在提醒你,一定是说离开的话竞技场中的成绩就作废了吧。”

雪痕点头:“娜塔莉?”

“是的,娜塔莉是耶路撒冷的执行官,她能够通过一种……电波和所有人交谈。好吧,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们都从没见过她本人,只听过她的声音,我想她并不是像你我一样的真实世界中存在的人,而是随着耶路撒冷一同被创造出来的‘npc’——Non Player Character,自主行动念力生命体。总之当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你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奇路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在你的脑海中。”

“您确定要离开耶路撒冷吗?您现在身处竞技场战斗之中,如果离开,成绩将会作废……”

娜塔莉再次问道。她的声音语调和上一句话几乎一模一样,单调而刻板。

雪痕在脑海中否定。

“悉听尊便,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和你取得联系。”娜塔莉结束了对话。

雪痕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意识可以随时离开耶路撒冷,回到自己的身体中,那时他将会在雪国丛林中瀑布后面的山洞中醒来,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也许琴还会在身边。

娜塔莉和广场上的那些卫兵一样,都是“npc”,是一种复杂的机器人,而不是真人。“npc”们有着一套独立的行为模式,能够根据一定的规律对他人的行为作出相应的反应,比如守卫会在人们互相攻击的时候出来制止。武器店老板会在你购买武器的时候收款和找零。

难怪他们都显得那么的……机械,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种机械。

而娜塔莉就像是一个随时都在的机器人助手,能够对自己的问题作出相应的回答,能够处理自己在耶路撒冷的一些日常琐事。想到上一次听到娜塔莉说话,就是在刚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那时她倒计时,通报着陆的坐标,雪痕完全不知所云,现在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高科技啊……这得烧柴油吧。”

他在脑海中设想出一台巨大的机器,巨大到遮天蔽日,它在耶路撒冷的天空之外运行,作用就是用无数看不见的线牵着耶路撒冷的各种npc,控制他们做出各种动作,说出各种语言。耶路撒冷就像一个很大的舞台,而那机器更大,所以才能让这么多角色动起来,各司其职。

这东西的原型,则是他曾经在城镇里看到的木偶剧,木偶表演者在那小巧的舞台上方用十字形的提线板操控小木偶,让他们表演出活灵活现的动作。

这是雪痕以他贫瘠的见识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可能了。

他像一个从农耕时代穿越到工业时代的人,所见所闻都超乎想象,好在他向来不求甚解,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不去想,因此不纠结。对他来说原理是什么并不重要,他只要会用就行,就像步枪,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射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子弹的,但他知道这能杀人。指向目标,扣动扳机,游戏结束,简洁明了,朴实刚健。

“耶路撒冷的每样东西,都是念力的造物,怎么样?了不起吧。”

雪痕却没有回应奇路的炫耀,他也没有时间感叹念的神奇和念师们的丰功伟绩。

他站起来,在干燥的土地上踱着步,心中焦躁不安又充满失落,一时责怪琴没有告诉他真相,一时又担心母亲的安危,一时又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困惑:如果这整个城市都是一个梦境,那么自己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里归根结底也还是一个精神世界,而非真实世界。那些所谓的奖励,想必也都是虚拟之物。那么为什么要在这个竞技场中拼死拼活呢?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雪痕曾认为自己来到了一座现实中的城市,这座城市是“外面的世界并非焦土”最好的证明,是耶路撒冷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中深深掩藏的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可以说是这座城市启蒙了他,但是现在,奇路告诉他这座城并不是真的,他如何能不失落。

第一百零五章 争执

“奇路,我要退出。”雪痕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退出比赛,离开耶路撒冷,现在。”

“你……疯了吧。”奇路看着雪痕,有些激动:“你可知道这念师公会的入门测试是多么重要的考核?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来耶路撒冷?况且你现在已经稳拿前三名,却说要退出?你是不是刚才被打坏了脑袋?”

雪痕有些生气了,之前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个试炼得到强力的装备和念师这个庞然大物的帮助,以便救出母亲,但是现在他知道这里只是个梦境,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游戏,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我知道念师很厉害!创造了这个那个,看啊这整个城市都是念师造的,行!他们是很厉害的建筑师好吧。而且每个人都可以一个打十个,可以这样戳你脑袋一下就把你扔到名为‘朝圣之路’的空间里去,看看你到底干过什么坏事,”雪痕学着琴的样子手指戳向奇路的脑袋,“没错,厉害!可是我可没求着要来啊,我可没想在这考试里杀这么多人,我本来也没想要当念师!”

“我来,是为了得到马上就能兑现的力量,我需要这力量来救人,但我不想在这个梦里拼了命去赢得什么隐身斗篷,什么会长的许诺,而当我在山洞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还是光着膀子呢。如果我早知道这里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我才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陪你们玩这无聊的游戏。”

“好吧,是我刚才有些激动,我道歉,”奇路避开争论,那世家子弟般的涵养体现了出来,他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你的决定,你随意啦,按照我刚才说的,你就可以退出了,你将在你的山洞里醒过来。”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山洞里待着,山顶洞人吗?

雪痕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其实刚才激动的是自己,他的压力太大了,母亲身处危机之中,之前自己又一直面临死亡威胁,又因为在这个虚拟的城市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沮丧和懊恼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发泄了出来,对奇路发了一通脾气,的确是不应该。

“不,是我的错。”雪痕也道歉,“是我太着急了,我要谢谢你,奇路,在这里你帮了我很多,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嗯。”奇路淡淡地道,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我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对抗库里,可是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我知道了这里是虚拟的世界之后,我就不能继续在这里耽搁了。”

“好吧,我理解。”奇路转过身,双手抄兜,慢慢踱着步,“你要赶回去救人,所以连奖品也不要了是吧。”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那第三名的奖品就送你吧。虽然我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就连能让你在现实中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量更强的奖励也不要了是吗?还有那能让你在现实中隐身的道具,会长在现实中的帮助……哎我当某人是真想救人呢,看来只是说说而已啊。”

奇路看似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却故意把“在现实中”几个字说的特别重。显然是话里有话。

“在现实中?”雪痕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问道:“可是你不是说这里是一个虚拟的城市吗?”

“是啊笨蛋,我还说过这里是天主之城,是梦想成真的地方呢!你怎么就没当回事啊?”奇路也带着几分怨气。

“额这个……”雪痕挠挠头,“求指点啊。”

“真是猪队友啊,”奇路摇摇头,“你先承认你是猪队友。”

“好,我是猪的队友。”雪痕面色诚恳,频频点头。

“嗯!我心情总算好了点……嗯?好像哪里不对,猪的队友?”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告诉我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见雪痕真的着急,奇路便也不再卖关子,他哼了一声,坐到地下:

第一百零六章 耶路撒冷快递

“虽然是虚拟世界,但是耶路撒冷并不是一个空幻的梦境,你在这里获得的一切,都将化为现实。”

雪痕看着奇路,他仅有的一只独眼散发出充满希望甚至有些狂热的光芒,好像一个要推销货物的行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耶路撒冷是梦想的元初之地,在这里,一切都可能成为真实。”

这委实有些讽刺,上一次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还有两只眼睛呢。

奇路却没有理会雪痕怀疑的目光,“在这里你获得的一切,都会在现实中得到,比如第二名的奖励,那件隐身斗篷,如果你赢得了它,就会有人把它专门送到你面前——在现实世界中送到你面前。会长大人的许诺就更不用说了,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奖金可以在商店购买物资,同样也会送到你指定的地方。粮食、军火、燃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送货上门,还不收你快递费。”

“这……这真的能够做到吗?”

“物资都是从现实世界运输的,从念师在地面上的基地利用‘无界投送’送往世界各地。念师组织控制着旧耶路撒冷以及周边地区,也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我曾去过沙漠之中的旧耶路撒冷——注意,是现实中的耶路撒冷,那里建成了可能是人类目前为止最大最密集的交通枢纽,在那里有着人类世界最发达的物资运输系统,将念师组织在世界各地获取的资源集中起来,然后通过念师独有的运输系统——无界投送,分发到世界各地,为念师的全球行动提供支持……这比较复杂,以后有空的话再带你去参观吧。不过你至少已经见过‘无界投送’了,我们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些雷电,记得吗?”

“哦!”雪痕想起了新神教教宗来到耶路撒冷大教堂的时候那神奇的一幕,无数雷电落在主席台,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却有一群人凭空出现了。

他同时也想到了在密语之森中,初次见到艾儿薇的时候,她也是随着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只不过她是全裸出场……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现在听到奇路介绍耶路撒冷的无界投送系统,终于融会贯通,理解了其中关联。

“新神教和念师公会几乎在世界各地都安插有投送道标,所以才能把物资准确地投送到各地去……总之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做的是无用功,你在这里的所有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你可不要骗我,这可事关重大。”

“如果这里真的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那么你觉得我们大家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又是为了什么?是在游戏吗?”

雪痕想想也是,参赛的这些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显然都是来真的。

“你的奖品会从旧耶路撒冷通过‘无界投送’送到你的山洞去,至少是在附近,现在放心了吧。”

“太好了。”雪痕松了一口气,自己之前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经过这一番解释,雪痕终于明白了耶路撒冷和现实的关系,原来这里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精神世界,而是和现实世界息息相关。自己在这里的努力都会化为现实,虽然这听起来很奇幻,但是在见识了念师的百般神通之后,雪痕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沙漠之中,还有一座真实的耶路撒冷!世界终究还是没有毁灭,人类还在各地繁衍生息,在雪国之外,我还是有地方可去。

这一番解释不但让雪痕明白了这些,同时也让他心中的压力小了很多,不再埋怨奇路对他参赛的怂恿。

“现在放心了吗?”

“嗯嗯,放心了。”

“不怕浪费时间了吗?”

“不怕了,不怕了。”

雪痕自知自己之前理亏,现在唯唯诺诺,奇路说什么是什么。

“你的引路人列表里现在应该再加上一个名字,那就是我。”

“应该应该,你应该排在首位。”

“天哪,我可不稀罕。”奇路苦笑道。

雪痕也笑了,奇路显然也不生气了,气氛重新变得缓和。

第一百零七章 继续战斗的理由

奇路取出随身包中的刀油,倒在一块粗布上,然后抽出长刀,用那块布包住刃口,慢慢地摩擦着。

“你现在已经是稳拿第三名了,怎么样,想不想拿上奖品就此离开?”

“那么你呢?你准备拿上这个第二名离开吗?”雪痕问奇路。

奇路摩擦刀刃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雪痕,仅有的一只眼睛中目光闪烁,仿佛深藏着不甘。

“嘿嘿,”奇路笑了起来,越笑甚至越有些狰狞:“哈哈哈哈!还记得在广场上他们的挑衅吗?我要是不跟他分个高下,岂不是要被说成是胆小鬼?”

这时,奇路又想到了些什么,狰狞渐渐变为冷酷,笑容和血色都从脸上慢慢褪去了,如同植物断绝了养分,他低声地说道:“况且……我爸爸会打死我的。”

说到父亲,奇路眼中的光芒都消散了,眼神渐渐变得浑浊,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老成持重,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那一瞬间雪痕都感觉不认识他了。

他最后一次将长刀从油布中拔出,刃口向上平端在面前,刀锋锐利雪亮。他微微低头凝视笔直的刀刃,像一个杀手。

“那么你呢?”奇路问雪痕。

“在广场上,他可是同时挑衅了我们俩。不是么?即便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有不能退出的理由,尤其是在知道了死后会复活这件事之后,我就更加不怕了。我一定要杀了库里,为我的朋友报仇。”雪痕眼前浮现出小红帽临死时的眼神。

“可是你的朋友她会复活吧。”

雪痕深吸一口气,看着奇路:“他不是也会复活么?”

奇路微微笑笑。

“他欠我的不是复活,而是死亡!”雪痕咬牙说道,“我妈说过,做人要讲信用,说要砍了他,就要砍了他,不然还怎么在这末世立足!”

在知道死后会复活这件事的那一刻,雪痕确实也曾想过就此罢手,毕竟小红帽能够复活,但是他现在想明白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过小红帽为她复仇,但是他答应过自己,小红帽临死前的眼神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他在被第一人的团队追赶,念力耗尽的时候,就是因为想到要为小红帽复仇,并且在心中许下了这个宏愿,才激发了自身的潜能,一直战斗到现在。这与他的名次没有关系,这是他和第一人库里之间的个人恩怨。

从库里残忍杀害小红帽的时候开始,他就和库里结下了不可和解的大仇,不死不休。

听了雪痕霸气十足的话,奇路震惊了,在他现在看来,雪痕平庸朴素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江湖大佬般的灵魂。只是这个大佬还没成长起来,处理江湖恩怨有时候还要依靠母亲的教诲。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是家庭妇女啦。”

奇路愣了愣神,感觉心理落差有点大,一时无法把雪痕妈妈的形象从一袭黑衣杀伐果决的社团大佬转移到贤良淑德操持家务的家庭妇女上来。

既然奇路问到他妈妈,他就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以及母亲正深陷危机之中的事情都说了。奇路听完之后才明白了雪痕的身世和处境,他长叹一口气:

“原来你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难怪你刚才那么激动。真希望在现世我能帮上你,可惜我本人现在身在南岛,你们雪国又一向神秘,外国人很难进入……不过虽然在现世我无法帮你,但在这里我会尽可能帮你,无论我拿到第一名还是第二名,奖品都可以跟你交换。”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奇路的笑容慷慨而单纯。

雪痕也笑了,能遇到奇路这样的朋友,他也从心底里感到很高兴,在这个陌生而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城市,似乎只有奇路和他是同道中人。

“但是,比赛却不能放水,我不能故意让你,第一名我是势在必得。我……有我的原因。”奇路看着雪痕,眼神中又出现了刚才那种冷漠的气质。

雪痕心中明白,他一定是肩负着巨大的压力,这压力可能是来自他的父亲。

“嘿嘿,当然,我对名次毫无兴趣。”雪痕确实已经无所谓,他只想手刃库里,既然奇路已经答应跟他交换奖励,那么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那就让我们一起干掉共同的敌人吧。”

“必须的。”

通过之前发生的事情,雪痕和奇路的信任更深了一层,二人没有利益冲突,自然能够形成更紧密的同盟关系。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但是在握手的那一刻,雪痕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一旦真的击败了库里,那么自己真的要不战而退吗?在这无法主动退出的死斗赛之中,自己难道要故意被奇路杀死吗?死亡这个概念对雪痕来说带着莫大的恐惧,即便是知道可以复活他也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但是现在想这个问题显然有一些太早了,雪痕将它抛之脑后。

第一百零八章 中控室的下午茶

耶路撒冷中控室。

总监和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竞技场中的比赛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所有的数据都一切如常。总监已经不用亲自坐镇了,他此刻坐在“二环”之外的休息区,正悠闲自得地品味着一杯纯正的卡拉克茶,面前的金属小碟中零零散散地放着两三颗椰枣。

“二环”是工作人员对中控室结构的戏称,中控室中的布局以中央的半球形全息控制台为中心,普通工作人员的工作台排布呈两个环形,分别被称为“一环”和“二环”。在这两个环形之外的,就是休息区,那里有阿拉伯风格的茶几沙发和餐点茶饮,供工作人员们休息和放松。

如果只看休息区,可能会误以为这里是圆形旋转餐厅。因为休息区再往外就是中控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总监现在就坐在窗边位置透过玻璃窗俯瞰整个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云雾缭绕,阳光普照,远处两块大陆正在云雾中缓慢起伏,改变着相对位置,天轨和桥梁的对接有条不紊,各条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像忙碌的小虫。

总监的视线在人流中流窜,最终落到了竞技场的观众席上。他的身份赋予了他独特的数据视角,让他能够轻易区分开npc和游客。同时他还可以看清地面上那些“小虫”,像拿着放大镜一样,他们的生活一览无余。

观众们在竞技场中看选手,总监则坐在这里看观众。

总监很喜欢从这个角度看竞技场,而不是从中控室中央的数据控制台观察。数据控制台的悬浮全息屏幕上有着最为详尽的参数,能够让他了解场中发生的一切,但是数据是冰冷的,远不如从这里看到的有血有肉。

数据也无法充分地展现耶路撒冷缔造者们的丰功伟绩。

耶路撒冷,一座奇迹般的城市,一座完全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城市,它存在于所有来过这里的能力者们的头脑中。他想起末日之前,人们对国家的定义——国家是一群人想象的共同体。

那么,耶路撒冷就是能力者们想象的共同体,是能力者的国家。

他们来到这里,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园,再也不用担心受到迫害。这里是他们的安全港,也是他们学习和提高的场所,在这里可以成为念师,获得更大的能力和自由。

这里堪称神迹。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里的一砖一瓦,光照水流,复杂的规则系统,念灵,以及那些自主运行的“npc”,全部都是念力的造物。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能够创造这一切的,难道除了神还有别的可能吗?只有无上的力量能够缔造这天国一般的世界。也只有这种力量,能够普照众生,让俗世中苦苦挣扎的人们脱离苦海。

缔造了耶路撒冷的五位新神的威能和荣光,让世界在毁灭中重生,让末日之前人们所崇拜的旧神都黯然无光。

总监看着恢弘的城市一片生机勃勃,心中不由发出对新神的赞叹。每每坐在这里,俯瞰城市,他的心中都会发出这种赞叹。

这时,总监的耳机中,助手的呼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竞技场中又出现消极战斗了,仅剩的三人分成两队,但是互相都没有找到对方。请示如何处理。”

总监捻起一根牙签,扎了一颗椰枣,放入口中,悠然看了一眼竞技场中躁动的观众们,轻描淡写地说:“简单,放毒。”

“明白了!”

隔着两个环形工作区,总监扫了一眼中央悬浮的数据显示屏幕。

耶路撒冷的各种规则都是由无数种不同的念力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这块显示屏上则是以数据的形式显现这些关系运作的实况。只有专业的能力者才能看到这些数据,这些数据虽然常常以无法辨识的文字和数字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是其实本质上并不是数字,而是细若游丝的念力,如同电波一般,会被特定的人接收到,总监就是这种“特定的人”。数据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快速地淌过,对于竞技场内的情况总监已经了然于心。

正如助手所说,竞技场中的那三个人还在僵持,已经死去的人正在陆陆续续地进入复活流程。

但是这时,他的感知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有些特别的数据,那是一个七级的报错,是竞技场的场地叠放配置系统出现的一个死循环。

报错最高的等级是一级,最低七级,所以这是一个优先级和威胁最低的错误。虽然名为报错,但是其实四级以下的报错对于耶路撒冷的正常运作基本没有影响。

场地叠放配置系统是协调竞技场场景调用的系统,它经常会在调用一个新的竞技场场景的时候出现一些初始化上的小错误,这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在竞技场运行之中出现,还是比较少见。

这很可能是工作人员误操作导致的,总监没有多加注意。

他的视线再次透过玻璃窗向下看去,竞技场中的观众席上,女生们组成了三个啦啦队,正在分别为竞技场中的三人加油。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们火辣的身材洋溢着青春气息,尤其是在她们跳动的时候,简直是波涛汹涌,各有一番韵味……

第一百零九章 七幅油画

与此同时,在耶路撒冷东部,名为欧申纳斯的悬浮大陆。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高耸入云,单从高度上来说,主大陆上的耶路撒冷大教堂和她相比都要逊色不少,这座雕像简直可以称为庞然巨物。

这是新神教智慧女神的雕像,年轻貌美的智慧女神背生双翅,一手持典,一手持天平,正在眺望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这是无法解释的感觉,但凡看到她双眼的人都会被她的目光吸引和感染,却又不知道为何会在一尊雕像上看出这种希冀。是什么人雕刻了这尊巨大的塑像?作为一个雕刻家,能够把人的眼神也雕刻出来,简直是神乎其技,不用说,这也是念能力的造物,只有念能力能够创造出这样鬼斧神工的作品。这也是只有在耶路撒冷才会出现的艺术。

整个耶路撒冷的建筑都是念能力的造物,但是在这尊巨大的雕像上,缔造者们显然花了更大的功夫。

对于这样庞大的雕像,人们只能远观而无法靠近瞻仰,因为在她脚下,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看到她的全貌。如果你生活在欧申纳斯大陆,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意识不到你每日围绕的这栋巨大参天的圆形建筑是一尊雕像。

好在耶路撒冷的大陆都是悬浮的,当欧申纳斯远离主大陆的时候,人们就能看到那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沐浴着晨光的圣洁的智慧女神的全貌,和她那深邃的眼神。

她身着一袭优雅的希腊长裙,每一个褶皱都清晰有序,典雅自然。

在她拖地的裙摆的一角的一个微小褶皱内部,有一组七层楼高的旋转楼梯。原来雕像本身也是一栋有内部空间的建筑。

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多半都是描写新神创世的故事,是圣典中的典故。

旋转楼梯需要依靠这些墙壁上的装饰品来标示楼层,以免来者晕头转向。

楼梯通向一扇木门,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楼梯上一路小跑奔向那扇门,额头满是汗珠。

男人一身劲装,肩宽背阔,身体很壮实,除了不是那么挺拔的后背,他还是颇有几分青年人的活力。

但一口气上七楼,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他急急忙忙地爬到七楼,推开那扇白杉木的木门,却看见一个简单的小室,灯塔一般的内部空间,一条七层楼的旋转楼梯盘旋直上,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进行了七圈旋转。沿途他注意了一下墙上的油画,画的还是新神创世的故事,是圣典中的典故。十分钟后,他满头大汗地来到一扇白杉木的木门前。

推开门一看,还是一个简单的小室,灯塔一般的内部空间,一条七层楼的旋转楼梯盘旋直上,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

他不再继续了,虽然从雕像的外部看来,它的大小是足够容纳很多个这样的七层旋转楼梯的。但是这不可能是这座雕像内部真实的结构。

他一直在原地打转,每当他推开木门的时候,就会回到这旋转楼梯的底部。一切周而复始。

“娜塔莉,就这样迎接老朋友吗?”男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就像琴弦在枯木上拉动,这声音暴露了他的年纪。

“你一路入侵到这里,是为了见老朋友吗?”楼梯的尽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正是耶路撒冷的执行官,能够和所有人交流的娜塔莉。

她的声音依然那么冰雪冷肃,但是却并没有和雪痕交流时的那种单调的机械感。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在想,我要再突破几层逻辑闭锁,才能见到你呢。”男人不再急急忙忙,他缓步走上旋转楼梯。

“你来做什么?”

“哦,聪明的小娜塔莉,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来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耶路撒冷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众神所造之物,也皆为众神所有。”

“众神早已不在,而信徒还需在这残酷的俗世中求生。”

男人旋转走上第一层楼梯,看了一眼墙上的油画,现在他不慌不忙,才注意到画中的内容,那是圣典所记载的心神创世的故事:五位新神解救末日之中的人们,背景里巨大的蘑菇云象征着世界的毁灭。

“我知道你要什么,但是你拿不到的,你也知道,它已经融入耶路撒冷的数据流之中,它不再是有形之物。就算你入侵到耶路撒冷的核心,也无法把它从数据中分离出来。”

“不,我可以,我已经找到了方法,那方法就在耶路撒冷的基础规则之中。虽然它总是随着数据流动,但是我已经通过这种方法对它进行了定位,我知道它现在就在竞技场里。我会把它锁在竞技场里,然后取出它。”

第二幅油画画的是末日之后,世界一片焦土,丰饶之神以自己的血灌溉大地,使土地重新焕发生机,作物得以生长。

“那就更不可能了,竞技场正在运行。你无法让它停下来,你甚至无法从外部影响它。”

“凡事皆有例外不是吗?况且我对耶路撒冷的熟悉,也不亚于你。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错,竞技场是封闭的系统,单方面的外部破坏是无法突破安全系统,我知道,要锁住并取出它,必须要有你的权限,还要有中控室的指令,以及……场内人员的协作。”

“难道说……”娜塔莉的声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不错,我在场内有内应,中控室也不成问题,我现在就是来取得你的权限。”

第三幅油画展现了生命女神治愈人们的创伤。

男人一边走,一边在楼梯上插下一根根银色的尖锥。

“你不能这么做,那是神的遗产,那不属于你。”娜塔莉有些惊慌。

“那本来就是留给我的遗产。是你们将它据为己有!”

第四幅油画展现的是自由女神帮助人们重建国家。

“不接受众神指引的凡人皆需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不能让你再往前走了。”娜塔莉的语气变得冰冷。

“哦?你又要玩死循环的小把戏了吗?经常玩火可要小心烧着自己。”

话音刚落,整个楼梯电光闪烁,一簇电流从下到上,沿着楼梯上男人插下的尖锥一路窜到顶层。

顶层上传来娜塔莉的一声闷哼。

第五幅油画,爱情之神带给无法生育的人们希望,人类得以继续繁衍。

“啊我亲爱的小娜塔莉,死循环一旦在形成的时候被突破,念就无法被导入环形结构中,那么就会造成反噬。现在不但不能困住我,相反,你自己倒是被困住了吧。”男人从扶手上探出身子向顶楼望了一眼,摇了摇手上的尖锥,“这是我新设计的反闭锁逻辑链条,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娜塔莉没有回应。显然男人提前布置的尖锥般的装置对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第六幅油画,智慧之神将念的使用方法教给世人。

男人边走边抽出匕首,一把蛇形的匕首。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的纹身整齐划一,那是一道道粗细不一的黑色竖条,在末日前曾经辉煌的人类文明中,这是一种独特的数据编码,可以解析成某种信息。

“娜塔莉,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七幅油画,众神将自己的遗产留给世人。众神背生双翅,飞向天国,而将数个光点洒向人间,这是念力的种子,也是指引人类未来的希望,是神的遗产。

这幅画的旁边,就是那扇斑驳的白杉木的木门。

男人推开木门,门后不再是循环的楼梯。

第一百一十章 里世界的攻防战

这个空间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无论哪个方向都无远弗届,男人仿佛身处无限虚空。凝实的念力紧紧包裹着男人,让他喘不过气来。

空间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丝状物,到处都不时出现如星光般璀璨的光芒,偶尔会凭空冒出不存在于世界上的数字或文字以及图像,这些都是数据,是构成耶路撒冷最核心内容的底层数据。

这时候一束追光从上往下打来,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中心,数据迅速地流向这个中心,星光聚集,云开雾散,松散的结构瞬间富有秩序,时而呈现五彩斑斓如极光般的光幕,时而又凝固成胶状、粒子状、晶体状。

在光柱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娇小的白色人影,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身着睡裙,紧闭双眼,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平静而洁白。

数据流呈环形围绕在她周围。保持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规律运动着,犹如波浪簇拥在海神周围。

这是耶路撒冷的数据位面,是娜塔莉真正存在的地方。

她的身上缠绕着一些细若游丝的电流,就是这些电流,让它暂时无法行动。

“我们终于见面了。娜塔莉。”男人看着小女孩,眼神复杂。

蛇形匕首闪烁寒光,但是男人却没有用它攻击,他撒手让它落入落入娜塔莉身前那海浪般的数据流中。

匕首化作一条数据的蛇,就像水蛇入水,了无踪迹。

不多时,那数据的蛇重新浮出水面,口中衔着一把钥匙。

男子快速地伸手抓住钥匙,如火中取栗。几乎同时,微弱而恐怖的嗡嗡声响起,那数据的蛇凝固不动,身体变成一片一片的切片,雪片般洒落,就像一块自行分解的云母一般,这是娜塔莉身边的数据流的攻击,无声无息,那一环一环的波浪中仿佛流动的不是数据,而是纳米级的刀刃,将这条蛇横剖成无数切片。如果男人手速稍慢一点,那么他的手也会像这条蛇一样变成切片。

“唔……这真是可怕的攻击。”

娜塔莉挣脱了身上的电流,磅礴浩荡的念力威压倾泻四散,这念压柔韧而又天然高贵。如果这里有植物,则会立刻全部枯萎,动物将全部俯首匍匐于地,无人能在这念压之中站立。娜塔莉缓缓浮空,如女神君临天下。

男人瞬间受到重击,在虚空中翻滚。之前的自信和轻松顷刻间荡然无存。

“够了!我受够了你这无聊的把戏了!”娜塔莉愤怒了,“你以为用这些我给你的小东西能够反过来对付我?”

“是我改良过的。”男人在虚空中翻过身来,嘴角带着鲜血却狰狞地微笑,现在他已经落了下风,但是依然不慌不忙,似乎有恃无恐。

“钥匙我拿到了。是你输了,娜塔莉。”

“你太傲慢了,没错,你是得到了钥匙,但是你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无论你准备了什么,只要在这里,你就不可能赢!在这里我拥有整个耶路撒冷的权限,即便我只调用防御力量的十分之一,都可以将你的意识撕碎一百遍!”

“不不不。”

男人平静地看着她,提出他的否定:“你的估算太保守了,只需要百分之一,我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但你不会这么做的。”

娜塔莉愣住了。

男人的眼神变得浑浊,仿佛岁月的风沙在眼中扬起。

“娜塔莉,你看看你,还是那么年轻,还是依旧漂亮,时间只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三十年了,一转眼我们已经分别三十年了。想当年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们把青春和热情都投入到了这里,这片梦想的元初之地、天主之城——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的缔造者并非只有众神,我们也是其中之一,人们现在如此崇拜众神,只因这神迹般的耶路撒冷。或许多年之后,我们也会位列仙班,被人们崇拜和敬仰呢?”

“都已经三十年了,还提它做什么?”娜塔莉的表情隐藏在面纱之后,无法看出她的喜怒。

“其实三十年来,我无数次幻想和你重逢的场景,我想象到你的愤怒,你的犹豫,你的……难过,但是我现在见到你,才知道,我的想象是那么单薄,它们只是我脑海中的单薄脆弱的全息影像,就像一片片薯片,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你,是你的灵魂。”

“但是其实我才是全息投影。”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被迫呆在这个永远都无法离开的囚牢,我们或许……”

“不要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娜塔莉微微低头,念力的威压渐渐减弱,数据流温顺地回归娜塔莉脚下,如汩汩流动的温泉。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正是这种仇恨支撑了我这么多年,支撑着我回到了这里。终有一天我要打破这枷锁,毁掉他们的一切!”

“三十年的时间也没能淡化你心中的仇恨吗?”

“仇恨啊,仇恨!有些仇恨,是时间都无法淡化的。”似乎唤醒了无尽痛苦的回忆,男人深吸口气,压抑怒火,“我曾经想用一生的时间去准备我的复仇计划,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再站在我这一边了……因此我才冒险来这里,我需要这份力量,娜塔莉,你能放手不管吗?”

“不行,我没有权利这么做。”娜塔莉转过身去,不看他。

男人挣扎着坐起,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玩的抢钥匙的小游戏吗?我总是抢不过你。”

娜塔莉沉默着,眼神中流淌着犹豫。

“其实并不是我抢不过你,娜塔莉,我只是不像你那般无所顾忌,我是让着你的。”

男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现在,该你让我一次了。娜塔莉。”

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门口走去。

“不行!留下钥匙,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娜塔莉冷肃的话音响起,身边的数据流如山崩海啸一般涌起,向门口那个渺小而疲惫的身影扑去。

男人没有回头。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澎湃的是能够瞬间杀死他一千次的强大攻击型念力,浪头打来,他将会像那条数据的蛇一样被切割成无数切片。

但是他没有回头。

数据的洪水猛兽在男人身后激荡着,相互碰撞,如同千军万马自相残杀,却没有伤害那男人分毫。

它们是娜塔莉的手,也是娜塔莉的心。

男人始终没有回头,直到他完全隐没在那扇门中。

木门缓缓关闭,将光芒完全隔绝在外。

虚空重归黑暗,五彩斑斓的数据的洪流无声地回流,将娜塔莉包裹起来,在那琥珀般的晶体之中,娜塔莉放声痛哭。

第八十七章 放纵的姑娘

耶路撒冷竞技场,一身黑色洛丽塔洋装的少女刚刚通过安检进入观众席。她穿着一双装饰复杂的捆绑式的黑色高跟圆口皮鞋,雪白的长袜衬托出修长笔直的双腿,大步走到观景球旁,迫不及待地翻找,查看雪痕的状态。正是那个从镜子里把雪痕拉进耶路撒冷的神秘少女。

她紧张地看着雪痕,雪痕的状态并不妙,但是她并不担心这些。

她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雪痕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脱衣服啊……”

雪痕仰面躺在水里粗重地喘息着,他疲于奔命地跑出几百米之后那种“高原反应”再度出现,并且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强烈,窒息、缺氧、头晕、极度疲劳的感觉同时出现。就像周围变成了真空一般,任他如何大口呼吸也无法获取身体需要的氧气。

幸好敌人没有追来。

雪痕大口喘息着,这个样子别说报复他们了,就算是继续潜伏到比赛结束都有困难。

刚才发出战争宣言威胁他们时夸下海口,意气风发,那是一时激动,也是为了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追来。现在脱离了危险,肾上腺素水平开始急剧下降,冷却下来的头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

他的身体在向他发出警告的信号,所有的肌肉都在抽痛,满身都是被踢打留下的淤青,他疲惫得像是刚刚被猛兽追赶跑过了几座山。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的敌人是一支凶残的有组织的能力者队伍,强大无比。而自己孤军奋战,独木难支。

而这场试炼真的是一场死斗!他们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而该死的奇路竟然在入场的时候告诉他“不会有危险,非常安全。”真是信了他的邪!

要不就此退出比赛吧。

这个样子显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而自己也已经尽了力了,在刚才那样的危急关头,能重伤安西西,用乌鸦卵的恶臭逼退众人并逃出已经很不容易了。会长大人或许会因此见上自己一面吧。

他闭上了眼睛。浅浅的水流在耳边哗哗作响,风吹动芦苇层叠推挤,摩擦之声如同风帆在飘扬。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条小船在冥河上漂流,正在滑入那无尽的黑暗,黑暗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但是似乎滑进去也不错,至少不用费力逆流而上,因为上游也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时,他的身边慢慢漂过一具尸体,那是小红帽的尸体,她睁大双眼,看着自己,那是她临死时的眼神,那无辜又无助,带着对人世的深深眷恋的眼神。

雪痕一下子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心中的愤恨再度重燃。

小红帽虽然是刚刚相识的朋友,甚至可能算不上朋友,只是暂时的同盟,但是也算是自己的同伴,他不能看着她横死而不为她报仇,独自逃走,这样的话还算什么男人?

冷血的库里,恶毒的安西西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周围那些欺软怕硬、卑鄙龌龊的走狗和共犯。他们就像一根根毒刺,扎在雪痕的心里。

雪痕知道,若是黑影在这里,他一定又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冷嘲热讽。但是那也没办法,有时候做出正确但困难的决定,是为了以后能够活得磊落坦荡。

人生中就是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如果事发的当时你不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后悔就像毒刺一样深植你心,不拔掉它们永远都会难受,它们永远会在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发作,弄得你芒刺在背,痛痒难当。

如果在谷仓里他选择偷偷溜走,那么他不会沦落到荒野中,也许还在村子里过着相对安逸的生活,但是那还是生活吗?村子将是他永世的囚笼。邻家姐姐就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此事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高原反应和身上的疲劳感再次袭来,他深呼吸,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神。

母亲说过,念由心生,人的内心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虽然这个所谓的“念”可能和念能力不是一回事,但是这是一种很有用的处事的态度,遇事不决要反观自己的内心,坚定的信念会给与你力量。

这样想着,便好像真的有一股热流从体内出现,灌入四肢百骸,缓解了他的高原反应般的症状。空气中的氧气再度出现,他的身体像久旱的禾苗遇到甘霖,贪婪地吸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滑向黑暗的小船激流中戛然而止,开始逆流而上。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眼中的坚毅仿佛明灯点起,能够驱散黑暗。

观众席上,教宗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一般人到这种程度早就昏迷了,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的意志力,恐怕还不止是意志力那么简单。身在耶路撒冷,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念力,而他又不是能力者,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念力耗尽了才对。念力耗尽之时,无论他的意志力如何坚定都不可能继续保持清醒,难道说……他还有余力?”他向身边的仆从招了招手,仆从立刻递上了一张卡片,那正是雪痕的报名卡片。看过之后,教宗笑了笑,把卡片交给毕沙罗。

毕沙罗接过卡片看了看,也露出微笑:“原来他来自雪国。听说生长在那个地区的能力者有很多有着过人的念气量,也就是体力比较好。难怪他能坚持到现在。”毕沙罗也是第一次看到雪痕的身份卡片,之前他只是对雪痕的表现感兴趣而已。

“雪国是东方一个岛国,听说那里的环境特殊,很容易培养出优秀的能力者,我对那里很感兴趣,但是我们在那里还没有道标。”

“那他是怎么来到耶路撒冷的呢?”毕沙罗又看了看卡片,看到引路人琴·诺德的字样,他明白了:“看来是那个逃难的小郡主跑到雪国去了,还发展了新人。”

“呵呵,真是念师典范。逃难路上还不忘发展新人,你是不是应该给她颁一个奖啊?”教宗调侃道。

“颁不颁奖倒是其次,但是这个小郡主的事情我们念师公会是不能不管了,他的家族中毕竟有很多人是念师,北奥的贵族们闹得太过分了。”

“你不是一向主张念师的力量不干预世俗政权吗?”

“东方有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我们也会有些改变……”毕沙罗顿了顿,语气冷淡了几分,“我知道有些时候新神教会为了锻炼我们而给我们的任务设置障碍,增加难度,但是这一次,还希望大人您考虑清楚。”

教宗笑而不语。

毕沙罗也微笑地再次低头看着手上的报名卡片,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毫无营养的闲聊。

看了一会雪痕的报名卡片,毕沙罗发现了些什么,皱眉问道:

“他的引路人是琴·诺德我可以理解,但是……后面这个名字我就不明白了。这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艾儿薇’吗?”

教宗微微探身,凑过来看了一眼报名卡,做恍然大悟状:

“哦,对了,我记得我最近还派出了一个探路者去那附近探索,就是艾儿薇。”

“她?那个放……放……放纵的姑娘,你怎么敢派出她去东方执行任务?”

“没办法,只有她对东方最熟悉啊。”

第八十八章 艾儿薇和琴

雪国的丛林里,艾儿薇看着弹药箱中睡着的雪痕,露出富有内涵的一笑,她对琴伸出小手指,问道:“是你的男朋友?”

琴正在换衣服,她的衣服已经脏污不堪,而且都湿透了。好在遇到艾儿薇,艾儿薇不但帮琴解决了群狼的危机,还给她带来了可换的衣服。虽然尺码大都不合适,而且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衣服,但在这种情况下,小郡主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她正在把一件轻纱晚礼服裙套在身上,看到艾儿薇的手势,一时激动,把衣服撕裂了:

“他?哈!怎么可能!他就是个乡巴佬,偶然碰上的,因为帮了我个忙,所以我不好意思抛下他罢了。”

她和艾儿薇早就相识,二人都是念师,也同在耶路撒冷进修过,只不过琴隶属于毕沙罗领导的念师公会,而艾儿薇是神职人员,隶属于新神教,教宗是他们的领袖。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激动嘛。我之前也遇到过他,我觉得他可不止是个乡巴佬那么简单啊!”

“你之前遇到过他?你……你们发生了什么?”

“郡主阁下你可真会说笑,我们能发生什么?”这回轮到艾儿薇激动了,“我看他是个好苗子想指点一下他,如果他天赋异禀,或许我会当他的引路人,带他去耶路撒冷碰碰运气什么的。没想到他好像误解了我的好意,半路上甩掉我逃走了。”

艾儿薇拿出那些手镯的残渣:“我给他戴上了追踪器,循着追踪器的信号我才找到这里。就在你拆了我的追踪器的时候。”

原来雪痕手上的手镯不是炸弹,而是念师们的一种基本装备——追踪器,这个手镯一样的东西是成对的,可以互相发射信号,用于确定对方的位置。因此琴在看到雪痕手上戴着这个东西的时候才会惊讶不解。

这本来是给友方使用的装备,但是被艾儿薇巧妙地用在了雪痕身上,起到了追踪目标的效果——在艾儿薇被神秘的黑色圆球炸开,雪痕被炸飞的瞬间她抛出了这个追踪器,套在雪痕手腕上,紧随着追踪器的信号,她才来到瀑布上方。

那手镯上的数字,并非炸弹的倒数,而是双方距离的显示。当计数显示为0的时候,艾儿薇来到瀑布上方,和雪痕处于垂直的同一点。

黑影对于手镯的惧怕就更好理解了,因为手镯会引来念师。而黑影真正惧怕的就是琴和艾儿薇这样的念师。他放弃了在现实世界和雪痕交流的机会,而是转为在精神层面交流,正是为了避开念师,却没想到在具有极高控制力的精神空间——朝圣之路上还是没能逃过“魔掌”。

手镯完全可以由能力者自己解开,但是因为雪痕没有觉醒,无法使用念能力,所以没办法解开手镯,而琴则可以轻松解开。

“我需要用手镯里面的晶石,所以把它拆了。”琴已经穿好了衣服,虽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有些凌乱,但是那种从小在宫廷长大,生活在北奥上流社会所形成的贵族气质已经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艾儿薇看了两眼,有些嫉妒地转过头去。

“我用晶石就是为了带他去朝圣之路的,去朝圣之路需要花费大量的念力,我正发愁呢,就看到你的这个追踪器了。不得不说,这晶石解决了大问题。”琴朝着箱子里的雪痕努努嘴:“本想让他在朝圣之路上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掉进了耶路撒冷,现在可能还在神游呢。”

“你带他进了耶路撒冷?”艾儿薇吃惊地问。小郡主虽然早就有了引路人的资格,但是还从未带人进去过耶路撒冷,因为她自重于自己的身份,不肯随便带人。

这乡巴佬何德何能,能让小郡主做他的引路人?她转头又仔细看了看箱子里的雪痕,

“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他似乎和黑暗有染啊……”

“是有一点沾染,我在朝圣之路上已经驱散掉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还只是个普通人吧。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被郡主阁下你看中呢?”

“嗯,他是普通人,但是你刚才不是也说他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吗?我觉得你有眼光哦。”琴狡黠地一笑。

艾儿薇也只好硬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在暗说不妙:如果小郡主和他关系亲密,那么她和雪痕之前在丛林里的荒唐事也许很快就会被琴知道,那可真是太糟了。她虽然恣意放纵,但是作为念师也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

从琴的表现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和雪痕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雪痕醒过来,那么就说不准了,艾儿薇想到这,对雪痕已经起了杀心,其实她一路追踪而来就是为了封口,而现在的形式更是逼得她只能这样做。

但是现在小郡主与他关系密切,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他,虽然自己并不畏惧琴的势力,但是还是尽可能不要树敌为好。如果把她支开,就可以把雪痕的死伪装成一场意外,到时候死无对证,她想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想到这,艾儿薇计上心头,已经拟定出一套计划。

“对了,你的家臣和扈从呢?那个讨厌的罗兰没跟你一起吗?”

“罗兰带着他们去联络外援了,现在差不多应该回来了”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没有说实话,因为她对艾儿薇并不是完全信任。

“哦……”艾儿薇将信将疑,他转而看向箱子里的雪痕,假装关切地问:

“就这样让他在耶路撒冷呆着真的没问题吗?”

“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出来’的。”

所谓的“死出来”是指在耶路撒冷念力耗尽,意识自动脱离,回归身体的现象。从耶路撒冷观察是类似于死亡的状态,但是在现实中并不是真死。

“是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吧,要知道在耶路撒冷念力消耗殆尽之后并不是一定会‘死’出来的哦。”

琴一愣,随即心里一沉,在艾儿薇的提醒下她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迷失’,如果他迷失在耶路撒冷,那么从此以后他的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耶路撒冷,或者是彻底消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归身体了,那么,他几乎也就可以被看做是死掉了。”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吧,不会这么巧吧。”

“这可说不准哦,他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吧,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的啊。你可是他的引路人哦,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把他带出来吗?在你去耶路撒冷期间我可以做你的护卫者。”

艾儿薇的话确实说中了琴的担忧。雪痕在耶路撒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在耶路撒冷是无时不刻消耗着念力的,一般人在现在早就已经念力耗尽意识自动退出,回归身体了。

琴犹豫了。

第八十九章 雪痕的战斗

竞技场中,第一人库里带着小队正在推进,他们要横扫整个竞技场,把那些潜伏的参赛者全部清理掉。

队员们都兴高采烈得像是春游,他们对于跟随者一个库里这样的大哥出来“扫荡”非常自豪而自信,无论怎么说,有库里照着他们就会极大地增加他们生存的几率和时间。而那些没有加入到这个团体的散兵游勇,是无法与他们对抗的。

他们的队伍就像一台隆隆开动的战车,在湿地上横冲直撞。

人们早就把刚才遇到的那个乡野少年“空洞的威胁”抛到了脑后。

“刚才那个土包子真是太搞笑了。”

“是啊,跑就跑了被,还要威胁我们几句,要不是他身上那么臭,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真亏他自己能忍得住,那臭味,我真是想起来就想吐。”

“要不是在围攻他的时候你们站得太近,我早就把他踩死了。”

因为是地毯式搜索,为了尽量不遗漏一寸土地,众人都是相聚十几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如果遇到危机可以一呼百应,相互救援。而其实众人心中都对遇到袭击这件事没有准备,在第一人带领下,几乎大部分的参赛者都聚集在一起了,那些散兵游勇犹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出来袭击?那岂不是以卵击石?脑子坏了不成?

处在队形边缘的一个少年吹着口哨,他背着一把黑色合金制成的狩猎反曲弓,手中拿着箭在泥水中左戳右戳,仔细搜索着泥水中可能存在的潜伏者。偶尔有几只黑绿相间的小青蛙被惊扰,向旁跳开。

他就是声称要踩死雪痕的人,他的名字叫皮特。

一边搜,他一边和身边的队友聊着天:

“我觉得我闻到潜伏者的味道了。”

“哦?是吗?那就是你的能力?”十几米外,队友的身影在芦苇丛中影影绰绰。

“嘿,你不该打听我的能力的,伙计。你的能力是什么?娘娘腔吗?”皮特反唇相讥。

“哈,皮特,你这猪猡。你的鼻子靠不住,睁大你的眼睛吧。别被人暗杀了都不知道。”

“暗杀?哈哈,就算他们有这个胆量,谁又能靠近我们周围而不被发现?”

“嘘……不要出声,我好像感到有人在附近。”

“哼,你说的是你右边的莱纳塔吗?”过了一会,对方没有回应。

“威尔?”

叫皮特的少年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头,看向十几米外的队友所在的位置,昏暗之中,那片芦苇里似乎有人,又似乎没人。

“威尔?”

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难道他被袭击了?

皮特正在这样想着,突然,他身后的泥水中钻出一个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啊!!”皮特被吓了一跳,摔倒在水中。

“哈哈哈哈,看你这样子,被吓尿了吧,究竟谁是娘娘腔?”从水里钻出来的是威尔。他浑身是水,站在那里嘲笑他。

“你疯了吗?你这个混蛋!”坐在泥水中的皮特恼羞成怒,狠狠踢向威尔的膝盖,却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他哈哈笑着跑远了。远处的莱纳塔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大笑起来。

这气氛就像一群出来郊游的少年在河里摸鱼。众人嘲笑了一番皮特之后就各就各位,继续开始地毯式的搜索。

就在这时,远空惊雷滚滚,乌云像从罐子里放出来的蜂群,快速地布满天空。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哦不,这该死的天气系统,我就知道我们结盟之后考官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这就是他们的难度调整?是不是啊考官们?嗯?”

“看样是一场大暴雨,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妙极了。”

乌云让天色更加暗淡,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在天黑之前要抵达前面的干燥空地,我可不想在这水塘里扎营。”

“前面传来话了,老大让我们加快速度,听到了吗?威尔。”

“威尔?”

皮特看向威尔所在的位置,雾气弥漫,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嘿!再闹就没有意思了,知道吗?快回答,威尔你这娘娘腔!”

威尔还是没有回答,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他总是会反唇相讥的。

皮特快步走到那一丛芦苇附近,却到处也看不到威尔的身影。

“嘿!莱纳塔,你看到威尔了吗?”皮特向附近的另一个队友问道。

莱纳塔正埋头专注于寻找水中的潜伏者,头也不抬地说:“没看到,他刚才不是还在那吗?可能是又藏起来准备吓唬你了吧。”

皮特又左右看了看,没有威尔的踪影,他撇了撇嘴,真够没趣的。

想到刚才威尔让他当众出丑,他感到很懊恼。于是他把“感”开到了最大,领域覆盖身周五米的范围,任何活的生物在这个领域中都会被他感觉到,如果威尔还敢藏在水里吓他,他就要反过来让他先出丑。

皮特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搜索。临走前他对远处的莱纳塔说:“嘿!莱纳塔,威尔可能是去拉屎……”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那里的莱纳塔也消失不见了。

一声惊雷。暴雨从天而降,整个湿地上都冒气一股淡淡的水汽。能见度更低了几分。

“莱纳塔!威尔!别闹了,我看见你们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在他的“感”的领域中,毫无动静,威尔没有突然出现吓唬他,但就在刚才,连莱纳塔也突然消失了。

“快出来,这一点都不好玩!”皮特有些生气了。

等了五分钟,二人依然没有出现,暴雨已经开始哗哗地降了下来。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噗”的声响。几乎同时,自己的后颈上传来一点刺痛,好像被蚊虫叮咬了一般,他本能地摸了一把,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身后空无一人,“感”的领域中也没有动静。

他再看看自己的手里,手中是从后颈上拿下来的一个小东西,前端是一根荆棘的尖刺,后面是一小撮毛绒绒的芦苇穗,只有指甲盖大小,两者用胶布粘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蒲公英种子。疼痛感正是那尖刺刺破了皮肤导致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是他最后说出的话。

皮特像一株被砍伐的大树,直直地摔倒在水中,没有了生命迹象。

几分钟后,“第一人”库里站在皮特的尸体旁,仔细地检查着。他带着白色的手套,两指捻着那个蒲公英种子一样的飞镖,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是毒镖。”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两具尸体,分别是威尔和莱纳塔。二人都是被割喉而死,恐惧凝结在他们的眼中,好像临死时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近身,从身后发动攻击,两个人的情况相同,看来很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库里周围聚集了这个小队的几乎所有人,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不会是之前那个土包子吧?”

“他有这么厉害?不可能吧,我觉得是其他人,还有几个没有加入我们的人……”

“会不会是那个奇路……”

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计分板。

计分板上排名第一的是朱嘉施维尔·库里,也就是“第一人”。而奇路的名字依然处在活着的人中最后一名的位置,看来这不是他的所为。但是有一个名字已经从20多名突飞猛进地跃升到14位,那就是鲁鲁加·雪痕。

“这个鲁鲁加……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土包子?没想到这么厉害!”

“哼,你是怕了吧,你这个胆小鬼。”

“你才怕了呢!你有什么毛病?”

“闭嘴!”库里的跟班小胖子扎德克愤怒地制止了众人内讧。他似乎脾气比较暴躁,之前在场外挑衅雪痕的就是他。他是库里的跟班,说话带着第一人的威严,争吵的二人立刻闭嘴。

库里的另一个跟班高个子的普利尼走上前来,在尸体上摸索了半天,他在用他的能力检查尸体上的念气残留,通过这些残留就能够分析出对方的能力信息。

这是他的拿手绝活,在以往的战斗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这也是他非常受库里重用的原因。念气在他的手上凝聚,微微发亮,就像一盏小灯。

但是他摸了半天,却满头大汗地回头说道:“老大,没有任何念气存在,就像……就像是被一头野兽袭击。我没法分析他的能力是什么……”

众人沉默了,善于分析能力的普利尼竟然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说对方对念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不留分毫的程度了吗?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不用分析了。能力?他没有能力。”库里扔掉飞镖,淡然道。

“什么?没有能力?第一人说那个鲁鲁加没有能力?”

“对莱纳塔的袭击没有一击成功,莱纳塔的临死反击让他受了些伤,但是他宁可受伤也没有使出能力,说明他要么是已经念力接近耗尽,要么就是没有能力。”库里看了看莱纳塔的手,和他脖子处的伤口说道,

“之前他曾被你们围殴,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使用任何能力,面对我的枪口,也没有使用任何能力,这非常不正常。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我才终于能够确定,他根本没有能力!”

“这……不可能吧,那他是怎么杀死皮特他们的?”

“难道他是一个‘武者’?”

库里突然大怒:“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被一个普通人吓成这幅德行!他只是有些捕猎经验的野人!这些都是捕兽的技巧!”

“还有这个笨蛋,”库里踢了一脚地上的皮特的尸体,“只要身体表面覆盖薄薄的一层‘硬’,就能防住这小小的飞镖,可是这个蠢货却把念气都用来拓展‘感’的领域了,简直是无知。”

众人都感到脸上无光,但是他们心里也知道皮特当时是怎么想的,因为使用“硬”和“感”都会消耗念力,所以在不是非常必要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愿意轻易动用,这是为了能够坚持到最后而节约消耗的策略,皮特当时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却因此丧命。

“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维持‘硬’!坚持不住的人就自己死去吧!”

“是!”

库里站起身来,扫视全场,威严如一名将军,他用充满激情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是战场上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者!你们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是站在这个种族巅峰之上的人!如果今天被一个普通人打败了,哪怕他是一个武者,你们都会永远抬不起头!知道吗?!发挥出你们的实力来!要让他知道,在这竞技场里,究竟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对!杀了他!杀了他!”

库里的话字字铿锵,带着极强的煽动性,他先是指出对手只是个普通人,揭掉了神秘的面纱,打消了人们的恐惧感,之后以能力者的自傲激励众人,使人们不得不全力以赴。不得不说,他很擅长激励士气。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由得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之前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因为轻敌,因为过于吝惜念力而被对方钻了空子,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在真正的能力者的战斗方式中,雪痕这样的普通人是一刻都挺不住的。

第九十章 增加赌注

观众席上,教宗和会长都面露异色,他们能够看到库里等人看不到的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也知道雪痕的袭击并非只是凑巧。

“不错啊,这孩子。”教宗感叹道:“会使用毒箭蛙皮肤上的毒液做飞镖,用芦苇杆和芦苇穗做吹箭,快速地布置陷阱,他简直已经把这片环境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上了。”

“他的攻击时机选择也非常恰当,每次都是在对方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发动攻击,就像在缝隙中下刀一般,经验老道,判断力惊人!”

“但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的‘隐’,这种独特的使用隐的技巧我还是头一次见。会长你见多识广,能看出他的来头么?”

毕沙罗微笑着摇摇头:“这种技术是基本念技‘六式’的一种变种,可能是一些生活在丛林中的人自己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丛林捕猎所使用的技术吧。”

教宗点点头。

“但是,无论有多么大的变化,这种‘隐’的技术的基础还是念师的‘六式’,所以这个孩子和念师一定有些渊源,只是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所学习的正是念师的基本功的一种,而且看起来,他好像只会这一种……”

“你的黑马果然不同凡响。”

“你的第一人也不错啊,他能够从这么少的信息中就推断出对手是没有念力的普通人。光是这份分析能力,也说明他具有领导者的才能啊。而且他的动员非常有效,你看那些孩子们个个都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

“哈哈,库里在苏拉是童子军冲锋队的干部,这也许是他在军旅生涯中锻炼出来的吧。现在他已经组建了一支军队,面对这样一只大军,不知道鲁鲁加·雪痕能坚持多久呢?”

“坚持多久?看来教宗大人您是不相信他能坚持到最后啊。”

“哈哈,虽然他一再地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作为普通人,他毕竟有自己的极限,之前他还可以钻钻空子杀几个人,可是现在,孩子们都已经觉醒了,他的秘密也已经被库里曝光了,我实在想不出接下来他还有什么机会,凭借那些猎人的小手段吗?那些粗陋的飞矛弓箭用来狩猎还可以,但是对付能力者……呵呵。”教宗摇了摇头。

毕沙罗眯缝着眼睛,微一沉吟。

“那么教宗大人是否有兴趣来增加赌注呢?”

“增加赌注?”

“没错。”毕沙罗抚摸着花白胡须,微笑着。“虽然我也想不出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但是刚才那一次死里逃生已经显现出他的潜力。我总有一种预感,也许他不会成为总冠军,但是他的出现会让这一届考核变得非常精彩。”

“你也觉得他不会夺冠,却还要在他身上下注?”

“我觉得他不会夺冠,是从常理分析,是我的‘理智’做出的判断,他的对手过于强大,又是一支大军,可谓精英集结,他以一人之力能够撼动这支大军吗?我觉得不可能。但是在能力者的世界中,并非一切结果都与实力对应,多少名家耆宿辉煌如群星升起,但是却衰微如失足坠落,晚节不保,殒命于宵小之辈之手。我的‘情感’告诉我,他身上有着巨大的力量,就像从高山上落下的石头,裹挟着巨大的势能,这石头冲击到哪里,冲撞到什么,都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震荡甚至颠覆。您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吧,觉得有些什么非做不可,即便是会输也要做。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我觉得这孩子值得投上一注!”

教宗看着毕沙罗,受到他的感染,眼神中也焕发出难得的神彩,整个人气质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好似年轻了几岁。毕沙罗的话让他想起了年轻的岁月,想起那些快意恩仇、不计后果、一掷千金的豪迈之举。

“好,那就赌注翻倍!难得会长大人有这样的雅兴,我怎么能不奉陪到底呢?”

“好!一言为定!”

第九十一章 杀了鲁鲁加

在库里的煽动下,结盟的众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们挥舞着武器,呼喊着口号,如同一支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只要库里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奋不顾身地冲上王座,把在位者拉下来。

人群散发出来的气势如同一个无形力场,似乎驱散了雨雾,雨水都绕开他们才落到地面。暴雨依旧瓢泼一般,但是对他们已经影响不大。

刚才被雪痕偷袭,杀死三个人的事情瞬间被抛到脑后,在得知了他是一个普通人之后,众人都觉得他已经不足为惧,就像恐怖电影的大反派提前摘下了神秘的面纱,他之前的秘密刺杀带来的恐怖感已经荡然无存。

“杀了鲁鲁加!”

“杀了鲁鲁加!”

在这样的呼声之下,人们甚至觉得雪痕不会再敢出现了。他已经借由暗杀“捡漏”进入了前十名,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般的成绩了,何必要再冒险呢?

但是就在此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穿透雨帘,直奔人群中的核心——库里。

长箭来势汹汹,雨帘如被掀开,刹那间已到库里面前。

这一箭角度刁钻,令人意想不到,库里正在人群之中,躲避也有不及,眼看就要中箭,这时只听当的一声,如中盾牌,箭被弹开。仔细一看,原来是库里的跟班——脾气暴躁的矮胖子扎德克突然挡在库里身前,为库里挡下了这一箭。

扎德克左臂抬起,小臂上凭空出现一个空气漩涡,那是他的“硬”,他用念气在手臂上塑造成了一面看不见的盾牌。长箭就是射中了这个盾牌,才被弹开。

雪痕正站在远处,眼神凶狠地看着人群,那眼神的犀利胜似弓箭,穿透了雨帘和人群,直接刺向库里,那弓箭虽然被扎德克挡了下来,但是这犀利的目光还是如刀一般袭向库里本人。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如火如电。

弓箭是他杀死皮特时缴获的。

异变发生得总是这么突然。雪痕的每次行动都让人们无法预料,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雪痕还能、还敢发动袭击。

雪痕的这一箭虽然是突然袭击的“斩首”一箭,但是并非是为建功,而是为了宣战,这一箭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般,人群瞬间爆炸。

“他还敢来?杀了他!”

“追!他往那边跑了!”

“全体出击!生死不论!”库里一声令下,人们立刻响应。

雪痕一击不中,立刻就向芦苇丛中逃窜,众人岂能让他轻易逃掉?人群疯狂追逐雪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各种投掷武器飞向雪痕,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和方式移动,有的滑行,有的潜行,甚至有的在空中滑翔。

雪痕就像火车头,带着一长串火车车厢驶向远方。

但是就在追逐过程中,不断出现声声惨叫。不断地有“车厢”脱轨。

“我的腿!这里有陷阱!”

“啊!我的眼睛,这是什么鬼东西!”

原来在众人聚在一处分析皮特死因,库里鼓舞士气的时候,雪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周围布下了很多陷阱,他的攻击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引诱众人追击,进而踏入他的陷阱。

雪痕虽然不懂念能力,但是他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得到了他需要的信息。正如第一人库里能够通过他遗留下来的信息分析出他没有念能力这个结论一样,他也通过他的试探性进攻得出了他的结论:这些能力者对自己的潜伏技术基本上毫无办法!他三次潜入,靠近敌人,施展暗杀技术,但是对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只有在最后一次对方似乎有所警觉,于是他放弃了近战攻击,用远程武器——自制的吹箭消灭了敌人。

他不知道念能力的基础,不知道人们会什么花招,但是他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长项,有令对方手忙脚乱无计可施的技术,那就是在丛林中身经百战锻炼出来的潜伏、追踪和伏击技巧。在这暴雨天气,泥泞的沼泽里他们的能力都大打折扣,而雪痕的“能力”却大放异彩。

所以他才有二度突袭的自信。

他已经不再患得患失,初入竞技场时的担忧已经一扫而空,他坚信自己以现在的实力和战术就能够获得名次。

正面他打不过对方哪怕是最弱的能力者,但是丛林中的战斗从来就不刚正面。

他的身体依然虚弱,但是他有着强烈的信念支撑。

从“第一人”杀死小红帽,从安西西羞辱他,从众人围殴他要置他于死地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必杀名单,他从不滥杀无辜,但是对于要杀自己的人,那也是毫不留情。因为老妈说过:不要说谎,但是坏人可以骗;不要杀人,但是遇到要杀自己的人……就弄死他!

如果雪痕观察天空中的计分板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名字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节节攀升,已经从10多名升至第5名,这是他此前从没想到过的成就。

考官并非因为他的能力而给了他分数,而是因为他的野外作战能力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他对于时机的把控,危险的预知,面对强敌的不屈不挠的意志和一系列战术的巧妙运用都给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他简直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计分板,他已经被来自心底的仇恨和杀戮本能控制,就像一台精密而自动化的机器,正在全神贯注于战斗。

随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第一人的团队开始混乱起来。

能力者们各显身手,以各种诡异的攻击方式攻击雪痕,可是就是没法命中他,雪痕就像野兔一样到处飞窜狂奔,钻进芦苇丛之后就像水滴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他强大的潜伏能力让人们一次次失去他的踪影,而追捕者却一次次踏入他提前布下的陷阱。

虽然有“硬”能够防御那些威力较小的陷阱,但是还有许多是威力很大的陷阱,比如那些尖刺陷阱,毒物,利用植物弹性制作的攻击陷阱。

人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够维持“硬”,还有许多人的“硬”并不娴熟,即便能够无时不刻地维持“硬”,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疲惫,所以受伤总是在所难免。

“他在那!”发现了雪痕踪迹的人大喊,随着他的喊声,各种飞行类武器都向雪痕招呼过去,但是雪痕一闪身,躲过了那些飞行类道具的同时,也让他身后的某人成了替死鬼。

“该死!”

“我被什么东西扎到脚了!这会不会是有毒的?”

“这些只是简单的陷阱!不要害怕,并不致命!”普利尼大喊。

雪痕的陷阱的确不致命,但是库里的团队人数却依然在快速地减少,死亡的人却并不是被雪痕杀死的。

这是最为可怕的一件事,他们更多的是被自己人补刀而死。

雪痕布下的简单却难以防范的陷阱并不致命,只是令很多人受伤、无法行动或者失去战斗力。但是这是混战模式,他们也并不是一个有着共同价值观的真正的同盟,他们虽然屈从于第一人的武力,但是其实都是各怀异心,为了自己生存和名次。在能够补刀得分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犹豫——因为在犹豫的时候,这个分数就会被其他人拿走了。

湿地中一时间各处都在战斗,仿佛雪痕在不同的地点同时出现,但其实很多都是自己人在和自己人战斗,是受伤者和健全者之间的战斗,这个团队如同狼群驱逐伤病成员一样在快速地淘汰着失去战斗力的人。很多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就遭受周围人的围攻,最终死在“自己人”手上。

所以这支团队从刚才的士气高涨很快地就变得气氛诡异了起来,这就是一个脆弱的经不起考验的同盟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在一点点考验面前都会变成一盘散沙,而雪痕就是这个“一点点考验”。

雪痕以一己之力,令整个能力者团队陷入苦战,濒临崩溃的边缘!这是一场非能力者对能力者的苦战,却也是一场大胜,无论结局如何,雪痕做出的这一创举都势必要载入念师考核的史册!

教宗曾断言他无法对抗一支能力者的大军,毕沙罗也对此并不怀疑,但是他们都错了。雪痕真就对抗了,并且以一己之力拖垮了这支大军!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了一个小高潮,雪痕带给人们的冲击是非常强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但是他对抗这一支能力者大军的轻松写意,行云流水已经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我突然发现,那个鲁鲁加也是很帅的啊!”啦啦队中一个少女突然叫嚷起来。

“哪里有奇路帅啊,虽然也挺强的,可是穿得那么土气……”另一个少女厌弃道。

“你不懂啦,他穿的是今年在苏拉流行的野兽派的服装啦,就像那个小红帽,他们都是一个系列的。”

“是吗?这么一看那个鲁鲁加也确实能撑得起来这一身野兽派的衣服啊,如果换了奇路或者库里……哎呀简直不敢想象。”

“仔细一看确实也是挺帅的哪!”

“鲁鲁加!加油!鲁鲁加!加油!”从奇路的加油队伍中分裂出三四个女生,开始为雪痕加油。

经过一段时间激烈的追逐,雪痕依然神出鬼没,而能力者集团却损失惨重,人们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剩下的人都围绕着第一人聚集在一处,不再主动出击。

“这小子太会跑了,我们追不上他,怎么办?”

“他的陷阱虽然不多,可是我们为了应对这些陷阱却无时不刻都要维持‘硬’,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体力不支的。”

“都怪你,只想着补刀!不肯真正出力!”

“你补刀比我们都多,你凭什么说我们?你看你的名次都升了3名了!”

“老大,你为什么不出手?”

终于,在遭遇了巨大的挫折之后,团队中的人开始互相质疑,甚至质疑曾经的无可置疑的领袖,他们中实力最强的“第一人”库里。

人们这才注意到,领袖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九十二章 “第一人”库里

库里全身都散发着热气,雨水被蒸发,他身上白雾蒸腾。好像热血沸腾,却又刻意压抑怒火。

“你们让我出手?对付一个野人?你们是在侮辱我吧。”库里牙齿咬得咯咯响。双眼渐渐浮现血色。

“可是老大,这个野人……他不太一样……”

“是啊,这小子太会跑了,而且他的‘隐’简直出神入化,我们既追不上,又找不着……怎么办?”

“那就去死好了。”“第一人”突然冒出这一句。

身边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有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接下来一声枪响,令他们瞬间明白了一切。

“和你们这群废物为伍,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不要总是‘老大’‘老大’的叫我,我不是你们的‘老大’!因为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库里积压在胸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他凶神恶煞,宛如从地狱归来。

原来库里并不是因为雪痕而气愤,他是被队友的无能所激怒,他就像一头狮子,带领着一群羔羊。当周围所有人都是羔羊的时候,作为无可动摇的统治者,狮子也许可以就此安心打盹,但库里不行,尤其是在遭遇了雪痕之后,雪痕的奋战激发了他的骄傲。

他感到自己和这群蠢货为伍根本就是个错误,是自降身价的行为,而他现在要修改这个错误,狮子终于张开了狰狞大口。

看着被库里枪杀的队友,众人惊惧交加。

人们这才想起,这个同盟似乎并不是库里组建起来的,他只是被顺理成章地推举为领袖。而现在,显然他是要退出同盟了。

他们现在可是处在混战模式中,从库里退出同盟开始,就是与众人为敌的存在了。

“你……你竟然这么做!”

“老大不要啊!”

“老大先杀他,我还有价值!”

人群轰然而散,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向周围散开,跑得慢的又有几人中弹。库里左右开弓,双枪连射,弹无虚发,瞬间有很多人中弹身亡。

外围有雪痕伏击截杀,圈内又有第一人反水杀人,大家一时间进退两难,恨不能上天入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他已经不是老大了!他是个叛徒!他只是一个人!我们一起杀了他!”

说话的正是那和安西西假扮强暴者设下陷阱的男子强森。在之前他狐假虎威,利用库里的武力和威望组织了这个同盟,现在又第一个挥舞反叛大旗,当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政治人才。

人们听到了他的呼声,有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立刻按照他说的做,人们都在观望。

“他的能力是远程射击型,远射能力者近战防御是弱项,我们一起上,只要冲到他的内围,他就死定了!他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对!干掉他!”

“大家一起上,谁杀了他就是第一名了!”

强森也知道只靠一声振臂高呼是不会让羊群敢于反抗狮子的。所以他紧接着就揭露出第一人的弱点,这句话真正成为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

团队作案的人比单人作案更难悬崖勒马,是因为互相鼓励和裹挟,同伴的激励和群体凝聚起来的力量令人更加胆大妄为,更加难以停止甚至难以独立思考。

队伍中几个大胆的人一附和,四面八方的人们纷纷响应。

四散奔逃的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纷纷去而复返。每个人眼中都露出贪婪的目光,在这第一名的强大诱惑之下,所有人都疯狂了起来。

形势瞬间反转,“第一人”似乎变成了群狼围攻的野牛,他虽然强大,但是能够抵抗这么多人的围攻吗?他和雪痕不同,他被围在中心,无处可逃,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逃走,所以他的选择只会有一个:和这些能力者刚正面。

令人奇怪的是,库里的两个跟班却并没有和他一起并肩对抗众人,普利尼甚至还在劝说库里:“库里,冷静,请冷静下来。”

而矮胖子扎德克一脸恐惧,正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离库里越来越远。

他们都是库里的跟班,在这种时刻应该和库里站在一起抵御强敌,为什么要远离他呢?

再看库里的状态就明白了,库里此时的表情和神态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他时刻紧锁眉头,不怒自威,仿佛有一头狮子隐藏在身体里,但是现在,那头狮子俨然已经从他的心里钻了出来,长鬃抖擞,威风凛凛。

他弓着腰,右手按在脸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和诱惑,又同时在抑制着自己的某种冲动。

“库里,冷静!再这样你会暴走的!”

“滚!”

回应他的是库里冷漠的回答。库里他双眼眼白已经变为血红,不明原因的眼结膜下出血让那双眼睛变得非常恐怖。只是瞥了普利尼一眼,就已经让普利尼感到如临深渊。

“没用的,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扎德克对普利尼说道。

“完了,完了,他进入这个状态,大家恐怕都要完蛋了。”普利尼也喃喃自语着退开了,仿佛库里的那一眼已经摄走了他的魂魄。

而此时人们已经冲到近前,库里无论怎样都要受到众人全力的一击,面对他和面对雪痕完全不一样,众人在进攻时毫无保留。

“别装神弄鬼了!去死吧!”

“干掉他!”

擅长近战的人们一拥而上。用各种他们擅长的攻击招呼库里。

“嘿嘿,我早就让你们一起上了。”库里咧嘴一笑,脸上血迹斑斑,竟然是自己的五指在脸上抓出了一道道伤痕。

血红眼扫视之下人人感觉毛骨悚然。

一股强大的念压在向周围急速扩散,周围的空气都燥热起来。库里心中的那头狮子终于完全被释放出来。

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能力者的正面进攻,恐怕即便是念师都要认真对待,但是库里却似乎毫不担心,他张开双手,迎着众人,就像迎接一个拥抱。和他之前建议众人一起攻击他的时候做出的动作一模一样,那时人们还以为他只是故弄玄虚威慑众人。没想到他在真正面临围攻的时候,真就是这样应对的。

这样真的能够应对?

能力者应付近战攻击的基本方法,就是用气覆盖身体表面,形成坚固的保护层,也就是所谓的“硬”。而库里不但中门大开,而且全身都放弃了用“硬”做保护,他难道要以肉身对抗能力者的攻击吗?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以肉身接受念力打击,就像用豆腐接受汽车撞击一样,毫无幸存的可能。

人们一拥而上。

但是预想之中的豆腐破碎的画面没有出现,相反,出现的是所有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围攻的人们在还没有击中库里之前就遭受了重创。

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疼死我啦!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救救我!”

“快跑啊!不要靠近他!他是魔鬼!”

靠近库里的所有人瞬间崩溃,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令中远距离上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都不敢继续出手。

再看库里,他依然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宛如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神祗。在他身体周围有一个淡蓝色的旋风在围绕着他缓慢旋转。

蓝色的旋风中带着点点磷光闪烁,好像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在围绕着他缓慢流淌。远远看去美丽至极。

那旋风中点点银光如丝如缕,靠近了才能看清,那是悬浮在空中的一条条蓝色的小鱼一般的生物。身体细长而光滑,在头部的正前方只有一只独眼,嘴巴闭合呈一条直线,在鳃的位置生长着数条长须,长须贴着身体,在空气轻轻摆动。初见时会觉得,那是有些可爱的小动物。

现在无人靠近他们,他们悠闲自得地游着,好像遨游在水族馆中。但是就在刚才,那些近战攻击者冲到库里近前的时候,这些“小鱼”立刻露出了凶残可怖的一面。它们的嘴张开竟然比头部的直径还要大,口裂巨大而狰狞,满嘴匕首般的牙齿探出口外,就像缩小的捕熊夹子,当所有的“小鱼”整齐划一地张开巨口,来到近前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他们瞬间扑到那些攻击者身上,就像流水转移了方向,冲向那些袭击者。他们疯狂地噬咬,钢锯般的牙齿瞬间就咬穿了对方的“硬”,咬穿他们的皮肤,钻进身体里去。咬得他们死去活来。

观众席上包厢里,教宗和会长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是认得这东西的。

“食戟浮龙?!这怎么可能?!”山治惊讶道。

食戟浮龙。这是一种黑暗生物,是在耶路撒冷不可能出现的生物,即便在现世,也很少出现,他们只在所谓的暗影界才有。

食戟浮龙是凶残而可怕的捕食者,它们成群结队,一发现活的生物就会快速咬穿他们的皮肤,肌肉,直到咬穿内脏,它们会在内脏中横竖噬咬,却不咬穿皮肤,直到宿主被吃得只剩空壳。被这种浮龙袭击的人都会经历漫长而痛苦的挣扎之后,直到变成一具徒有空囊的驱壳才会死亡,非常恐怖。

他们锋利的牙齿可以咬穿钢铁,甚至咬穿能力者的念力保护层。

现在,这些凶残的深海鱼类正在库里身周逡巡游荡。鳞光闪闪,自由自在,好似与世无争。

在他周围的地上,那些被食戟浮龙攻击的人们还在痛苦地哀嚎,凄厉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库里抬手,一枪一枪地结束了他们痛苦的哀嚎,他本可以看着它们痛苦死去,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是残酷,但其实却更像是在怜悯他们。

以在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下还能做到这一点令人有些吃惊,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他是更享受亲手枪杀别人的快感。

“这不可能!难道他已经被黑暗同化了?他是怎么通过朝圣之路的?”主持人红凌波不知何时也来到包厢,看到这一幕惊讶道。

“不可能是真的食戟浮龙。”教宗冷然说道。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红凌波,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红凌波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退了回去。

“不过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到这样,真是一个天才啊。”

教宗和会长对视一眼,都深以为然。

库里和雪痕都曾面对众人的围攻,但是和库里的手段一比较,雪痕的方式就简直弱爆了。

竞技场里,围攻库里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被惊呆了,相比于此,雪痕的杀人方式简直堪称大慈大悲。

人们宁可被雪痕杀死也不愿意死在这种东西手上。

刚刚燃起的贪婪之火瞬间被熄灭。无人再敢上前。

“不要靠近他,保持距离!”强森再度发号施令,第一人“卸任”之后,他自动成为这支团队的领袖,“在中远距离上攻击,牵制他……”

“星罗!”强森话未说完,库里却已经开始行动,他双枪平举,舌绽春雷,喊出了一个令人战栗的名词。

库里虽然手持双枪,却站得如一个武林高手一般,双手在身前摆出一个迎敌的站架,但是却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话音一落,他就在原地动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像练拳一样独自出招,连续做出了十几个武术招式一样的动作,与此同时双枪连射,射出数十发子弹。

他的动作舒展,连贯优雅,仿佛以枪作刀,在击打空气。

人们还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招式,子弹就如飞蝗一般打来,虽然不是同一时间射出的子弹,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敌人,一瞬间就有无数人中弹。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几乎每一发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无论目标躲在什么障碍物后面,或是正在高速移动,都难逃子弹的追击。

这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几乎任何枪械的弹道都是笔直的,库里手中的“密林圆舞曲”和“沙漠之鹰”也不例外。

而库里施展这一招的时候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子弹是在空中互相弹射的!

这就是库里“星罗”的独特之处,能够控制子弹相互碰撞,碰撞使子弹二次加速、分裂,改变方向,击中障碍物后面的目标。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招,子弹像蝗虫一样笼罩着库里身周十几米范围,毫无死角。那些还想伺机攻击的人们立刻就被击中,瞬间又是十几人身亡。

人们立刻运起“硬”对抗,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硬抗!

可是结果却是硬抗的人也死伤惨重。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些子弹竟然全部包裹着念气!

这是一种名为“散”的技巧,在飞射类武器上包裹自己的念气,念气离体之后一段时间不会消散,甚至发挥更大的威力。这些带着高强度念气的子弹轻易地穿透了人们的“硬”。

人群瞬间被打散,一时间哀鸿遍野。

“妈的,他在近战距离上根本就是无敌的!中远距离又有强大的火力,这怎么打!他简直就是无敌的!”

“这怎么可能呢?能够控制念生物,还能够发射念力远程攻击,又有‘硬’,又有‘隐’,又有‘控’,又有‘散’,难道真的存在全能的能力者?”

人们发出绝望的呼声。

这确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如人无完人,能力者也不可能有全能的能力者,但是库里却几乎在所有的方面都展现出了满分的实力。无论是念能力的基本技巧,还是攻防能力,攻击范围都非常强大,简直没有任何弱点。

库里此时才收招,睁开眼睛。看着一地尸体,冷笑了一声。

他慢慢走着,一枪一枪地收割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的生命。

强森和安西西竟然都没有死,但是他们已经被流弹击中,身受重伤,无法逃跑。

当库里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强森再次露出那副谄媚的嘴脸:“老大,我现在是真的服了,我彻底的服了,我可以死,但是我还有价值,我在死之前还能帮你……”

一声枪响,结束了对话。

鲜血溅了安西西一脸,她好像被冷水浇头,清醒了过来,她本来也想投诚,但是强森的下场告诉她此路不通,他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对库里说:“你要是敢杀我,我的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又是一声枪响,安西西身死当场。

第九十三章 手雷

不远处的一丛芦苇丛里,雪痕趴在水中,关注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人一定要杀死他们,人命在他眼中似乎一文不值,他杀死他们就像杀鸡屠狗一般,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同时他也非常的震惊,库里的强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那些人在库里面前简直毫无反抗之力,他们的垂死挣扎都是那么的无力,无论是气势上,还是战斗技巧,都完完全全被库里压制了。

尤其是那食戟浮龙的凶残令人一见难忘。

靠近他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这是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会冒出来的想法,但是雪痕还是有着几分怀疑。

库里有着近乎无敌的近战防御,而远程攻击又是那么犀利难测,那岂不是全无敌?

虽然对念能力了解不多,但是他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全能,习武之人都知道要苦练一门必杀技,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而样样通则样样松,如果把精力分散在每一个招式上,那么可能会变得很平庸,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给你练习所有的部分。

但是库里他就是展现出了这样一种全面发展,全面超越众人的状态。

难道说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前的等级?但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念师入门考核的赛场上呢?

雪痕摸了摸手上的柴刀那有些卷刃的刀口,突然想到:他那些可怕的在空气中游动的浮龙能够自动攻击来袭的人,所以才让他的近战防御看起来是无敌的,但是这是一个思维误区,并不是所有的攻击者都像刚才那群人一样被浮龙咬到就停止攻击,如果袭击的是一名死士,如果他不顾自身,一刀砍到他身上,他还能够防住吗?

也许这就是他的弱点,真的被击中,他未必扛得住。

大雨哗哗地下着,计分板上,库里的分数就像被冲刷着的水车一样飞速滚动,瞬间已经超过其他人一大截,稳居榜首。

除了仅存的6个白色名字,下面是一排排的红色名字。如一片红色的海洋上漂着白色的孤舟。

那6个名字分别是第一名库里,第二名御手洗龙一,第三名鲁鲁加·雪痕,第四名扎德克,第五名普利尼,第六名奇路。

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跟班,扎德克和普利尼一直站在圈外,战战兢兢地好像随时准备逃走。他们是第一人集团仅剩的二人,其他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来吧,混战模式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我们之间的战斗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们一起上吧。”

“不!库里,不要这样,别忘了我们来到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普利尼说道。

“是啊库里,到此为止吧。”扎德克也上前劝说:“要战斗的话,等‘那件事’做完再来也不迟!”

库里听到这句话,垂下双枪,低头不语。他们所说的那个“未完成的目的”真的令他在意,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他放弃了与两个跟班较量的打算,转身向来路而去。

一场恶战仿佛就此结束。

但是又并非如此。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库里看不到,但观众们能够看到,他的两个跟班在他身后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做了同一件事:向库里丢出了手中的mk90手雷。

手雷的保险销在和库里对话之前就已经拔掉,手雷脱手的瞬间,击针簧一声轻响,保险片弹飞,黑色的弹体带着死亡的气息快速飞向库里。

手雷的引信已经被设为极短引信,1秒爆炸。他们像丢石头一样把手雷丢向库里,这个距离刚好扔到库里身后。

库里显然也预感到了危险,但是1秒的时间确实太短,他刚刚回过身来,手雷就在面前爆炸了。

食戟浮龙在那一瞬间再度出现在库里身周,但是那些浮龙依然自由自在地游荡者,对于这个飞来的无机物毫无兴趣。看来食戟浮龙只对活着的生物有反击效果,对于手雷这样的无生命物体是不会攻击的。

一团爆炸的火焰和烟雾迸出,库里生死不知。

爆炸的冲击波把刚要卧倒的二人都冲出两米开外。但他们不顾身上的疼痛,马上又爬了起来,看向爆炸的中心。

“哈哈哈,你能防御近战攻击全靠你的食戟浮龙,但这手雷它们可吃不了了吧。”

“我们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你逼我们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人们的预料。手雷近距离爆炸,即便是成名的能力者也未必能够抗下,更何况是像库里这样的念力刚刚入门的孩子。他的死亡是显而易见的。只是这样的强者却死在了两个跟班手中,而且还是自己人,让人不禁唏嘘感叹。

这就是混战的残酷,什么人都有可能陨落。观众席上有些在库里身上下了重注的人已经开始抱怨,吵闹。

教宗也在库里身上下了重注,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笑着看着场中的情形。他身边的会长毕沙罗也一言不发,好整以暇。

场中的烟雾还未散尽,扎德克和普利尼已经抬头看着计分板,期待自己的名字成为第一。但是他们等待了许久,计分板上的排名还是没有变化,排在第一位的库里名字还是白色的,甚至分数还增加了几分。

二人和观众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在手雷爆炸产生的白烟之中,传出一个颇为无奈而又有几分气愤的声音:

“你们两个啊,真是多此一举!”

库里驱散白烟,走了出来,两声枪响同时响起,扎德克和普利尼双双倒地。

库里抬手扫了扫身上的尘土,那身漂亮的军服竟然没有一丝损伤。他仪容整洁,发型不乱,毫无狼狈之相,仿佛根本不在刚才的爆炸现场。

观众席再次沸腾了,这怎么可能?能够近距离防御手雷爆炸的威力!难道他的“硬”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本以为“硬”是他的弱点,可是没想到竟然连手雷都无法伤他分毫。

远处芦苇丛中,雪痕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他刚刚的推测再次被现实打破了。他曾认为库里的近战防御全靠食戟浮龙,自身的防御能力薄弱,但是没想到面对手雷的威胁,库里竟然是正面扛下来的,这就说明库里除了食戟浮龙以外,自身的防御能力同样远超同辈!

库里难道真的是远超当前等级的存在?雪痕深深地怀疑了,他又想到他们刚才所说的,库里来参加比赛不仅是为了加入念师组织,同时还肩负着别的使命,顿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难道说库里本人确实就是远超其他人实力的能力者?是为了完成那个使命而故意隐瞒自身的级别来这里参加考试的?

白烟散尽,库里仰头看着计分板上仅剩的4个白色的名字,尤其盯着排在第三位的雪痕的名字,脸皮抽搐了几下,眼中的血红色也似乎更胜了几分。

“你叫鲁鲁加·雪痕是吗?”库里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小野人,我来找你了,不要吓得尿裤子啊。”

库里独自一人踏入了芦苇丛。留下身后的遍地尸体。

第九十四章 奇路显身手

雪痕依旧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本来他还想趁着库里不注意偷袭他一下,可是看到刚才的战斗,他已经觉得万念俱灰,库里在他心中已经渐渐变成一个巨人,一个他根本无法对抗的存在。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的形势,是他从小在丛林中锻炼出来的潜伏能力,也就是小红帽所说的“隐”,就连库里也发现不了他。

所以他没有出手,他只能选择暂时躲避。

古代有一位哲人说过,面对一面即将要倒的墙迎而不避,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雪痕心中还是抱着要杀库里的心思,但是不能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还要上去硬碰硬,所以他选择了暂避锋芒。

大雨哗哗下着,不时还夹杂着几声闷雷。

御手洗龙一潜伏在水中,他浑身迷彩软甲的颜色和周围的烂泥浑然一体,即便是有人走近也未必能够发现。他的身体表面毫无念力波动,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已经在这片水潭里潜伏了一个小时了,从来没有浮出水面。即便是能力者,也有着和常人功能一样的肺,憋气一个小时都是死路一条。能够让他支撑这么久的不是过人的憋气能力,而是一根芦苇。

他利用空心的芦苇杆在水中保持呼吸,而从水塘外面,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和雪痕一样,善于潜伏。

和雪痕不同的是,他不是在丛林中锻炼出来的,而是受家族培养,他出生在一个忍者世家,从小就被迫接受忍术训练,他的潜伏技术只是这忍术必修课中的一门而已。

现在他利用这门技术已经躲过了无数次危机,也躲过了刚才发生的大战——他通过水面能够看到计分板,知道刚才发生了一场淘汰了大部分人的大战。

但是他并非只有潜伏的能力,忍术中进攻的技术也是非常厉害的,这些暗中偷袭的进攻技巧防不胜防,他利用这种暗杀术已经杀死了很多人,因此才位列第二。

那些被杀死的人都是毫无反抗之力,临死时眼神中凝结着一个惊愕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死神,龙一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就是死神,生杀予夺。

但是他这个死神现在躲在这个水潭里已经一个小时之久,他被迫在这里躲了一个小时是有原因的,他遇到了一个劲敌。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偷袭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出了意外,本来是完美无缺的暗杀,但是却“凑巧”被对方躲了过去,说是凑巧也似乎确实如此——就在他射出手里剑的同时,对方刚好蹲下来系鞋带,因此躲过一劫。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那么他并不需要在这腥臭的泥水里埋伏一个小时。

在那次“意外”之后,他又两次出击,两次都是在对方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两次都是差一点得手。但是又是一个突发的小小意外,让他的进攻失败了。

如果一次是意外,两次也是意外,那么第三次就可以说……是他已经习惯了。这已经很明显了,他的暗杀术进攻都被对方看穿了!

对方明明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穿着体面,干干净净的,是一个走路只肯走在干燥的地面上,就连趟过泥水都不肯的富家大少爷。他手上的“狗腿子”战术军刀显然不是趁手的武器,他用它最多的时候就是砍杂草,那刀的重量显然让他非常不适应,以至于在砍杂草的时候甚至两次脱手。

但是,他现在就是被这位大少爷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他发现这位大少爷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时候开始,他就紧张了起来,之前那种为死神代言的悠闲自在和爽利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因此他不远不近地跟随着,藏在最不可能被发现之处,准备在对方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再次突然发动攻击。

他也曾指望少年遇到别人,在和别人搏斗的时候露出破绽,让自己可以从容补刀,因此他才在水塘里泡了一个小时,但是直到计分板上大部分的人的名字都变成红色,也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感觉在这臭烘烘的泥水里泡了这么久自己肯定都要臭了,可是他还是得忍着,因为“大少爷”也发现了有人尾随,他不再移动,而是坐在附近的一块硬实地面上以逸待劳地等着,如果他此时出去,就正好是被对方打了个立足不稳,自己之前的潜伏就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只能继续在这烂泥潭中趴着。

奇路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手中举着一个雨伞一般的巨大的河蕉叶子。雨水大多被河蕉接住,从叶尖哗哗地流下来,就像自来水。

他知道自己在被人跟踪着,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对方的潜伏技术着实很高明,而他也不擅长发现隐藏的敌人。突然降下来的暴雨也遮蔽了视野,使得潜伏者更难以被发现。

对方已经三次偷袭了,但是都被他识破了,他想要反击时却发现对方的逃遁技术堪称惊艳,就连他也抓不到对方的尾巴。

况且他的武器非常不趁手,这把刀的重量是他惯用的长刀的两倍多。

对方显然是不会再次鲁莽出击了,考虑到他的分数比自己高,他甚至可能会保持这样跟自己耗到比赛结束。

看着计分板上的变化,仿佛看到激烈搏杀的现场。奇路心里着急,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河蕉叶子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变弱,暴雨已经不知不觉间开始停了。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奇路站起身来。

“喂!我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只会偷袭吗?是不是不敢跟我正面打一架啊?还是想耗到比赛结束?不过说实在的,你的刀法修炼得很娴熟……”

奇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现在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幸存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也不太担心被其他人发现,但为了安全起见也便没有大喊。

水中的龙一听得很清楚,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听到那少年在称赞他的刀法,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得意,但是作为忍者不能如此容易有情绪波动,因此他赶忙平复心情,想象自己就是一块水中的大石头,已经在这泥潭中沉寂了千年。

但是没想到奇路话锋一转,话中意思顿时来了个大转弯。

“你的刀法确实非常的娴熟,但是依然杀不了人,那是为什么呢?不是你练得不好,而是因为你所学的就是用来在街头表演的杂耍刀法啊!哈哈!”

“咔”的一声,御手洗龙一嘴里的芦苇杆被咬断,一口水差点呛到肚子里。他的怒火像点着的瓦斯灯,火苗恨不能烧出灯罩外面去,千年大石都要被烧裂了,身边的水仿佛都要沸腾。

这小子!欺人太甚!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和他正面对决,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刀法的厉害!

他的刀法传承自东瀛岛剑术名家,是他的骄傲,却被奇路说成是“杂耍刀法”!受到如此的侮辱简直不能忍受,但是思忖了片刻他还是忍住了。

他在心中默念:不行不行,要忍耐,要忍耐,忍者怎么能如此容易情绪波动呢。

身边冒出一些气泡,摇摇晃晃地浮上水面,好在外面有雨,这些气泡并不能引起什么注意。

那“大少爷”还在附近激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可是御手洗龙一依旧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在水中潜伏。

天马上就要黑了,等天色完全暗下来,那时候就是他的天下,在夜色遮蔽之下,精通暗杀技术的他将如入无人之境。那时候就是这位大少爷的死期!

就在这时,暴雨竟然完全停了,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风停雨住,云开日出,阳光重新洒落在这片湿地上。

天色不像龙一想的那样变暗,反而变亮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紧接着,龙一便发现水里突然有了动静,在这泥潭的中心好像有一个塞子被拔掉了一般,突然地出现了一个漩涡,水流带着龙一向漩涡中心冲去,龙一双脚踩入泥中,才制止住自己的身形,免于被水流带走。

但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很快,所有的水都从那个看不见的排水口中流走了,整个泥潭就像一个抽水马桶,水全部被抽走了,只留下一身黑衣的龙一滞留在“马桶壁”上。对于此情此景的比喻真是难以启齿。

“岂可修!”龙一爆了一句家乡的粗口。他已经明白了,这是竞技场的管理系统在起作用,排干他潜伏的池塘的水是对他“消极战斗”的惩罚,一定是裁判们担心他一直潜伏到比赛结束,影响比赛公平公正、或者观众的观感,因此排干他潜伏的池塘的水,以此来加速他们的战斗进程。

这些浅薄的裁判根本无法理解我计划之周详深奥!一群八嘎!御手洗龙一在心中高声咒骂。

这时,岸边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是奇路,泥潭中的古怪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正指着“马桶”中的龙一哈哈大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御手洗龙一大怒,现在这样的结果让自己之前的忍耐全部白费了,到头来还是要和对方正面决战,自己之前极力忍耐倒像是个笨蛋一样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连忍者都忍不了。

龙一气得简直肝肠寸断。他从背上拔出双刀来,就要跳上岸和奇路拼一个你死我活,但是刚一抬脚就摔倒了,这泥潭中的烂泥真是要多滑有多滑。

岸上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第九十五章 擦身而过的对决

观众席上的笑声也是同样沸沸扬扬,现在场地上只剩下几个人,奇路和御手洗龙一的战斗自然成为很多人观看的焦点。

看台上,毕沙罗对身边的山治问道:“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山治拍打了一下手中的一摞报名卡片,不用看他也知道龙一是从哪里来的,他非常不情愿地回答道:“是从东方的东瀛岛来的。”

山治的家乡也是东瀛岛,因此对于御手洗龙一的感情是复杂的,对于他的遭遇也是非常同情的,虽然这个后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些尴尬。

东瀛岛和雪国一样是一个岛国,但是面积比雪国大了不少。两个岛国都属于东方国家,但是相距甚远,并无什么交集。

“这一届东方面孔还是不少的啊。”好在毕沙罗并没有在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山治松了一口气。

龙一此时已经顾不得颜面和姿态了。忍者最重要的就是姿态,可是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手脚并用,挣扎着爬上了对面的硬实地面。

在这个过程中,“大少爷”竟然没有趁机偷袭?龙一有些诧异。

但是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而原谅对方,他一上岸就再次抽出双刀,反握刀柄,姿态如狮子搏兔,他要使出必杀技了。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龙一高喝东密的“九字秘印”,顿时念力倍增。

龙见流!忍者刀逆手十文字——百千鸟!

他的必杀技是一种快速无比的刀招。

古时候曾有一位名为小次郎的剑豪,练成了一种神速的剑招名为“燕返”,据说他出招时速度之快可以将空中飞翔的燕子剖为两半,因此而得名。

小次郎的燕返到底有多快龙一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一招肯定会比小次郎的“燕返”更厉害,因为他曾在在河滩上出招,击落飞鸟无数。要知道,小次郎的燕返使用的是长达三尺的长刀,而龙一用的却是一尺的忍刀。

这一招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他是一个“魔武双修”的人。小次郎的时代是一个没有念能力的时代,即便有身怀念能力的人也绝对没有念能力体系和系统的训练方法。而龙一却是一个觉醒的并受过系统训练的能力者,他和那些只会使用念能力而体质孱弱的“能力者”和那些没有念能力只会修炼武术的“武者”都不同,他既是一个能力者,也是一个“武者”,他觉醒了念能力,而他的刀法在门派的同龄人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他把自己的念能力与刀法合二为一,才练成了这绝杀的一招。这是真真正正的大杀招,以往每次使出都毫无悬念地击杀了对手。

他本来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杀招,展露他魔武双修的秘密。但是奇路的话激怒了他,他一定要使出自己最强的招数,一击击败他才能了却心中的愤恨。

一切都将在这一剑之下结束。

御手洗龙一凌空而起,身形如飞鹰扑向地面的兔子,双臂大展,右手逆手刀高举,扑向奇路。

山治看到御手洗龙一展现出来的刀法,眼前顿时一亮:

“龙见流的刀法?我曾以为这门刀法已经失传了。”

毕沙罗也点点头:“不错,是龙见流的刀法,还带着念气,‘硬’缠绕在刀刃上,增强了剑招的威力,小小年纪就会使用这种高级技巧,也算是个人才了。”

“看来那奇路凶多吉少了。”

竞技场中,御手洗龙一旋转着从天而降,在空中已经完成了吐纳、凝神、气和的准备动作,带着强大离心力斩下的一刀几乎看不见刀身,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如疾风闪电。一声爆竹般的脆响过后,斩下的动作已经完成。

“确实是神速的一击,只可惜战斗经验不足,攻击路线太直了,战斗意图如此明显,被防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山治也是剑术高手,在龙一的神速一剑击出之前他就已经说出了结局。

果然,奇路此时已经将“狗腿子”战刀格挡在额前,刀尖向下微微倾斜,那并不是因为刀身沉重端不起来,而是为了卸开这高速斩下的一刀的力量。如此高速的一刀,在遭遇格挡的时候如果没有卸力的途径,就会和对方的刀拼个你死我活,弄得“非死即伤”,所有的剑术高手一般都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比如奇路此时的应对就非常合理,高速斩来的一刀会沿着倾斜的刀身滑下,此时对方刀势已尽,再难回刀,而奇路刀势刚起,就可以趁着这个时机一刀斩出,打一个非常漂亮的防守反击。

剑法不同于拳法,拳脚对决可以纠缠很多个回合,即便被打中也有回环的可能。剑术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不动则已,一动则全力搏杀,一个招式上的胜败往往就决定了双方的生死。

形势在下一刻似乎就要逆转,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御手洗龙一的这一刀并没有沿着奇路的刀尖滑下,只有清脆的当的一声,龙一的右手刀反弹回来,带着他的身形逆向旋转。这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刀,这一刀并没有砍实,那是为了变招。

如此高速,却能够悬崖勒马临时变招?

“哦?是诱招!”山治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他看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果然,在龙一身形逆向旋转的同时,左手刀已经从下方再次袭向奇路的下巴。

忍刀的刀术全部都是二段击的连击。

但是奇路的应对也非常迅速而优雅,他刀尖顺势下压,同时身体以右脚为轴心旋转了一周,再次格开了龙一的攻击。

二人都是以旋转的身形进攻和防守,这一攻一守之间各显英雄本色,一个迅如疾风,一个优雅舒展,都极具观赏性。

观众席上传出阵阵惊呼,有惋惜之声,也有为奇路捏了一把汗的,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一轮进攻已经到此为止,但山治却依然专注地注视着龙一,似乎等待他更精彩的表现。

果然,就在奇路转身挡掉龙一的第二击的同时,嘭地一声响,在他和奇路之间突然冒出一大团白烟,将他们二人都包裹在内。

烟雾弹!龙一在烟雾中失去了踪迹。

奇路在烟雾中一边四处警戒,一边缓慢地向外移动。

龙一在烟雾中双刀交叉,深吸一口气,面前一米之外就是奇路的后背。这才是龙一真正的绝杀。

龙见流!忍者刀逆手十文字——葛之叶!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龙一心中再次默念东密的“九字秘印”,眼中的精光更盛,念力也更加凝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作为一个忍者家族的孩子,龙一掌握着一套切实可行的强大精神力量的训练方法。这种技术才是忍术的秘中之秘,那就是东密的修行。

东密是旧神教中密宗的一个支派,以开发人体念力为目标,一直以显著快捷著称,忍者通过通过东密秘法的修习,锤炼自己的意志,精神变得无比纯粹和坚韧,体内的潜能将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可以完全除去心灵的迷惑和恐惧,全神贯注的投入战斗。

龙一的家族认为,人的身体有许多奥秘和潜能,只要通过东密法门的不懈努力就能使修行者发挥全部潜力,让身体与宇宙沟通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之前因为愤怒,让他的心绪有些波动,发挥也略有瑕疵。他的老师在送他来参赛的时候就曾说过他的心性急躁,还需锻炼,这次参加念师考核,成绩并不重要,能不能成为念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是一次锻炼他心性的好机会。

现在他想起了老师的教诲,利用九字真言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为最佳状态。

至于比赛的成绩他却不能无所谓,他要把第一名的荣誉带给父亲,让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龙一双刀平举,炮弹般冲出。

地面被踏出两个脚印形状的小坑,龙一袭向奇路。这是神速的一击,御手洗龙一与奇路擦身而过,已经斩出了必杀的一刀。

烟雾遮挡了人们的视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在刚才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烟雾渐渐散去。

奇路就像被吓呆了的孩子一样,连刀都没抬起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刀垂在腹部位置,额头上已经出现一条血痕。

龙一则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双刀平举前刺的姿势。二人背对背站立,却都不回头看。

第九十六章 潜力股

胜负已分了吗?看台上的人们都在期待着二人中的一个倒下,这是剑术对决的基本套路。

剑术对决最大的看点就是那酷酷的擦肩而过。虽然观众都没有看到那一刻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然朵颐大快,那看不清的交锋给人们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片刻之后,御手洗龙一双刀一转,收刀入鞘,低声说了一句称赞的话:“没想到你也是魔武双修,刀法不错,可惜了,可惜。”

没等奇路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走了开去,似乎对于奇路的结局已经了然于心。

原来奇路也是魔武双修的能力者,他除了念能力还有很高强的刀法。

听到龙一的话,观众们已经隐隐然知道了胜负结果,纷纷将视线投向奇路,等着他摔倒。许多人心情沉重,尤其是女性观众,她们对于一头银发,外形炫酷的奇路抱有极大的好感。看着奇路倒下是一件心理上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有的女观众甚至捂住了眼睛。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摔倒,他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立着。倒下的却是已经走出数米的龙一。他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泥水里,直到此时,一股鲜血才从龙一后背喷出。

而奇路则慢慢收刀入皮囊,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龙一。

“你的剑术也很不错,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那只是激将法罢了。”

奇路用大拇指在额头上抹过,那一道血痕竟然就此愈合,再无一点痕迹,也不流血。这不是奇路的能力,而是因为这一刀太快,皮肤切开之后伤口两侧的组织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力,因此只要轻轻按压就可以将断裂的组织、血管重新连接起来。

同时也说明,这一刀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只是伤了表皮而已。

原来龙一所说的可惜,并不是可惜奇路英年早逝,而是可惜没有机会再和他多过几招。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对于这一战的精彩,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些刚才提心吊胆的女观众也终于放下心来,并且因为他的超强实力而对他更加迷恋了,发疯似的为奇路加油鼓劲。甚至喊出了奇路我爱你的话。

山治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二人无声的夸赞。

“龙见流的这一招是很不错,只是可惜,在对方的御天剑流面前似乎还有一些欠缺啊。最难能可贵的是奇路使用这么沉重的刀还能使出他的剑招……不错。”

奇路捡起了龙一的随身包,搜刮着他包里的物资,这时,东方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流光,一个红色的光点带着尾焰从空中坠下。那是一颗信号弹。

奇路看了看计分板,上面仅剩的几个名字除了自己就只有雪痕和第一人的小队了,那么这个信号弹代表着什么已经非常明显了——雪痕就在那里。

但是奇路却并没有向着信号弹的方向而去,他看着计分板上的鲁鲁加·雪痕的名字,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抱歉啦,雪痕。”

夕阳西沉,天色凝重,整个竞技场仿佛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奇路没有去支援雪痕,在他明知道那颗信号弹是雪痕发出的情况下,他依然无动于衷。这说明了一些问题。一些之前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观众们也渐渐回过神来,人们之前只是被奇路的强所震撼,但是忽略了他的身份。

“他和鲁鲁加不是盟友吗?他为什么不赶过去支援他?”观众席上有了一丝骚动。

观众们能够看到,在不远处,雪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之中,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那鲁鲁加好像死也不肯使用能力,该不会是已经念力耗尽了吧。奇路为什么还不去帮他?”

“哈哈,你可真天真,他毕竟是姓加西亚的呀。”

“那个鲁鲁加那么单纯,肯定会被利用的,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

这个态势已经有些明显了,奇路可能只是在利用雪痕。对于观众来说,这混战模式最大的看点就是这种意外情形,这是一场人心的意外,涉及到背叛与抛弃。人们像在驯兽表演中看到野兽反扑驯兽员的情景一样兴奋,但是也只是兴奋了一阵就重新归于平静。

没有人惋惜,也没有人愤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漠然表情,就像带着一张看不见的面具,整个观众席沉默着,只有那些支持奇路的女生们在突兀地大喊着奇路我爱你,声音尖锐而刺耳。

贵宾包厢里,教宗拿出烟斗,点上了随从们给他装好的名贵的烟丝。不一会,烟雾就缭绕开来,毕沙罗则皱了皱眉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妈妈,妈妈,奇路哥哥为什么不救鲁鲁加哥哥啊?”另一个包厢里,一个比奇路还要小几岁的小女孩问她的母亲。

包厢里除了小女孩,还坐着三个女人,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和两个青年女子。

“不要叫那种野人‘哥哥’,只有对比你大的贵族孩子才能叫‘哥哥’,知道了吗?”那雍容的妇人弯下腰,对身边的小女孩说。

“哦,那奇路哥哥为什么不救小野人哥哥啊。”

“哎!你这孩子……”妇人无奈,只得回答她的问题:“如果琉璃你是奇路哥哥的话,你想不想赢呢?”

“当然想赢啊!”叫做琉璃的女孩大声说道。

“如果去救人会非常危险,就有可能会输的哦,那你还会去救人吗?”

琉璃想了想,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所以啊,奇路哥哥也不想输啊,所以就不能去救人啦。”

“但是奇路哥哥答应了小野人哥哥的……”

“如果琉璃答应了小野人,但是去救他的话就可能会输,那琉璃会去救小野人吗?”

琉璃皱起了眉头,举棋不定。

“如果是答应了的话……”

“琉璃,”贵妇人把脸上的轻纱掀起,看着琉璃的眼睛:“奇路哥哥只是利用小野人罢了,还记得利用的意思吗?”

贵妇人的双眼迷蒙而深邃,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有光亮如路灯一般在她眼瞳深处幽幽闪亮。

“记得,用手段让别人帮助自己。”琉璃答道。

“嗯,很好,”贵妇人微笑着点点头,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奇路哥哥就是在用手段让小野人为他卖命,这样他就更容易赢了,

“如果答应了就要兑现的话就不叫利用了,奇路哥哥是骗他的,奇路哥哥根本不会去救他,奇路哥哥答应他只是为了让他帮忙引开敌人,

“假装是好朋友就能获取对方的信任,像他这样涉世未深……就是没出入过社会的小孩最容易被骗了,是很好的挡箭牌和跟班。但是这些千万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不然就不灵了,琉璃明白了吗?”

贵妇人循循善诱地向小琉璃解释奇路的行为,并同时教授着“利用”的技巧。

“我明白,可是,可是,”琉璃着急地说道:“可是欺骗只能利用一次,以后就没法再利用了啊。一旦小野人哥哥以后变得很厉害,不是就……浪费了吗?应该拉拢才好。”

贵妇人和身边的两个青年女子对视了一眼,目露欣喜之色。

那两个青年女子是琉璃的姐姐,她们也微笑着摸了摸琉璃的头。

“琉璃你学得真快,妈妈很欣慰,对于有价值的人,可以用‘拉拢’、‘施恩’或者‘收买’,但是那个小野人哪里会变得厉害呢?他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琉璃回过头看着竞技场中已经陷入绝境,奄奄一息的雪痕,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发出了看不见的光,就像一个老股民看到一支潜力股。

第九十七章 信号弹

十五分钟前,就在奇路和御手洗龙一对峙的时候,雪痕这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觉到第一人的气息越来越远,已经远离了刚才那一场大战的战场。雪痕脱离了潜行状态,来到那一片死尸的战场收集物资。

库里的跟班,两个小胖子还没有死,扎德克已经昏了过去,而普利尼则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求求你,杀了我……”看到远处的雪痕,普利尼痛苦地哀求。

雪痕走到他身前,看着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的普利尼,对他们的恨意顿时消了几分。之前他们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却没想到最终他们会死在内讧之中,这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吧。

库里的那一枪可能是打中了他的胃,他捂着胃部痛苦地蠕动,身下一片鲜血,显然已经难以救治了,却又不会立刻死去。

“求求你,杀了我吧,让我解脱……”普利尼哀求道。

“不,我从不随便杀人。”

普利尼对他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么?其实并没有,杀死小红帽的是库里,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雪痕只会算在库里头上,而不会迁怒于普利尼和扎德克,普利尼对他做过的最大的坏事就是在入场之前对他和奇路态度蛮横,但这罪不当诛,雪痕不会因此而执意杀他。

普利尼楞了一下,整个人定住不动,仿佛疼痛暂时停止,他略带惊讶地看着雪痕,似乎是对他所说的“从不随便杀人”十分不解。

看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杀伐果决,本以为是残忍冷酷之人。

雪痕当然也不会解释,他只是蹲下来,递给了普利尼一卷绷带:“忍着吧,考官们会来救你的。”

看着已经全无斗志的普利尼,雪痕也十分不解。

为什么要故意求死呢?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应该坚持啊。虽然这种痛苦一定非常难忍,但是相比于活着的希望,难道真的就无法忍受吗?为什么要一心求死呢?

在整个比赛的过程中,他都有这样的若隐若无的感觉,这些参赛者放弃得都太过轻易。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一点……韧性。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雪国那样的统治残酷的国家生活,他早就见惯了生死,他也见过很多生命的奇迹,身受重伤的人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顽强地活了下来,在极端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坚持到救援出现。这些都不是新鲜事,能够做到这些,是因为他们内心充满着对生的渴望。

但是他在这里遇到的人,这种渴望却并不强烈。不知道他们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雪痕摇摇头。

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工作人员出现,这是另一件让他不解的事情,小红帽无法通过投降退出比赛,普利尼现在身受重伤也无人前来搭救,难道说真的是像小红帽所说,这是一场死斗吗?

就在这时,地上的普利尼眼中的精光一闪,突然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向雪痕甩出一把白色粉末。雪痕大吃一惊,急速后退,避开那些白色的粉末。

他是装死!他根本没有受伤!在普利尼松开手的时候雪痕看得清楚,他的腹部根本没有伤口,那些血迹都是特意涂在身上的!

这是一个圈套!

但是已经晚了,那些白色粉末多多少少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反应慢了几分。就在他匆忙躲避的时候,身后一张大网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将他裹在其中。

“跑呀!看你被网住了还能不能跑掉?”撒出大网的是刚才趴在地上装晕的扎德克。

“哈哈,没想到吧,你这个到处布置陷阱的猎人也会掉进我们的陷阱。”普利尼灵巧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哪里还有什么伤势?

雪痕用力地撕扯了几下,发现这个网非常结实,竟然是用参赛者随身包里的伞绳手工编织的,徒手根本扯不断。而且编这样一张网,至少用了二十根伞绳,这就说明这不是他们临时设下的陷阱,而是已经筹备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早就看出来你擅长逃跑,所以专门为你准备了这样一张大网,为了弄这样一张网,我收集了所有人的伞绳,躲在人群里偷偷编的,现在总算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怎么样,厉害吧?”普利尼得意地说道。

“你们……你们是在演戏?”

“不错,我们假装内讧,其实就是为了引你上钩。”普利尼在雪痕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打得他弯下腰去。

“因为你,差点让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扎德克也狠狠地给了雪痕两脚:“好在现在库里有足够的时间解决那个叫奇路的小子,我们在这里解决了你,事情就又回到正轨上来了。”

雪痕被踢了以后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但网口的绳子在扎德克手中,他使劲一拽就把雪痕拽了回来。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哼,我可没空跟你细说,等你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他从小腿上抽出长刀,一刀就向雪痕砍来。

这一刀不由分说,雪痕又身在网中,就算他再捏爆一个乌鸦卵也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中刀,这时雪痕却突然一把掀开了身上的网,就像掀开一床被子,从网侧面的缺口里骨碌出去,躲开了扎德克的这一刀。

扎德克抽回网一看,网的侧面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伞绳徒手是撕不开的,但是用刀就可以,原来雪痕之前被踢了以后在地上翻滚并非是因为疼痛,而是趁他们不注意在地上捡起了一把匕首。说话的当口雪痕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在身下割开了大网,因此才能在扎德克动手的时候逃出生天。

雪痕抓住机会向芦苇丛跑去,只要钻进芦苇丛中,他就可以瞬间“消失”,施展他的潜伏技术逃过他们的追杀。

但是就在这时,枪声响起。雪痕腿上一疼,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扎德克扑上来,把雪痕死死地压在地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两人摔倒在泥水里厮打起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雪痕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但是他手上有短刀,可以在近身搏斗中占有一点上风,所以他当机立断就在泥水里和扎德克缠斗起来。

在这烂泥里什么武术招式都难以使出,有一把刀就是非常大的优势。扎德克的长刀太长,在地面上无力施展,雪痕的短刀刚好可用。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普利尼,刚才是他开的枪,他此时正端着步枪向这里小跑而来,雪痕必须在几秒中之内杀死扎德克,才有机会和普利尼进行一对一的战斗,否则就会再次陷入以一敌二的困境。

扎德克显然不擅长地面缠斗,打斗毫无章法,他本来想利用自己的体重把雪痕死死压住,没想到雪痕一身烂泥非常湿滑,就像泥鳅一样,一不小心被他钻了出来。雪痕虽然也不会柔拳那样的近身格斗技,但是毕竟有着丰富的乡野山村打架经验,逃出扎德克的压制之后使了一个简单的小绊子就把扎德克摔倒了,一时竟占了上风,他骑在扎德克身上,一刀扎向对方胸膛。

扎德克双手在外,已经无法挡开这一刀,眼看就要血溅五步,雪痕却突然感觉如中硬木,刀尖就悬停在扎德克的胸前寸步难进。仿佛在扎德克身体表面有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凝胶,阻碍了匕首的推进。

结合之前小红帽所说的,和雪痕一路上所见所闻,他明白这可能就是他们常说的“硬”,这种技术可以使身体表面覆盖一层看不见的保护层。

难怪扎德克敢扑上来,显然“硬”就是他擅长的技术,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雪痕刚要拔出刀来再来一刀,普利尼已经赶到了近前,他一枪托把雪痕从扎德克身上打了下来。雪痕倒地之前反手一刀,砍向普利尼,普利尼显然没想到在这种姿势下雪痕还能进攻,手忙脚乱地用步枪抵挡,竟被雪痕砍断了枪机。

一把步枪就此报废,之前因为雪痕和扎德克缠斗在一起,普利尼怕伤及友方所以没有开枪,没想到打中雪痕腿部的那一枪就是这把枪的最后一枪。枪前端没有加装刺刀,所以这把枪只能当成棍棒来用了。

扎德克站了起来,和普利尼一左一右地把雪痕夹在中央,一时间没有急于进攻。经过刚才的战斗,他们对雪痕一点也不敢小看了,生怕自己贸然出手让对方钻了空子。

雪痕大口喘着气,腿上的疼痛感此时才传来。他看了一眼伤口,小腿上血流如注。但是他来不及包扎伤口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拉开了手上的信号弹引信,一颗红色信号弹窜上天空。

信号弹是他在缠斗中从扎德克身上拔下来的。

看到雪痕的行为,普利尼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天空中的计分板,想知道雪痕此举究竟是要通知谁,此时御手洗龙一的名字刚刚从白色变成红色,移动到白色名字后面,成为第六名。那么雪痕释放信号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知奇路。

“呵呵,”普利尼笑了起来,“我当你有什么后招呢,原来是在求救啊。”

普利尼说的没错,雪痕现在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经过之前的连番剧斗,已经体力不支了。那“高原反应”已经再次出现了,即便是他这样天生体力比较好的人也有念力耗尽的时候。他现在就像一个刚刚跑完马拉松的人,再也无力战斗了。

“你真以为那个所谓的‘天才’奇路会来救你?已经多久了?在你刚才和我们纠缠的这么长时间里,奇路有出现过吗?”

雪痕沉默了,他心中确实一直存有这样的疑虑,虽然他不知道奇路的身手究竟如何,但是能够活到现在,想必也不是庸手,可他一直也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是把自己忘了吗?

这明明是一场死斗,而奇路却说非常安全,要不是他这么说,自己可能就不会进场了,难道奇路真的是故意误导自己吗?他是为了骗自己进场吗?雪痕心乱如麻,不敢相信这个推测。

“你真是个不喑世事的傻瓜,奇路是在利用你!”普利尼说道,“这可是混战,只有你才相信联盟,看看我们这个联盟的下场,大家几乎都是自相残杀而死的,你还指望奇路来救你?他就算来了,也只会杀了你补刀!”

“况且跟什么人结盟不好,偏要跟南岛的加西亚家族的人结盟。”

“什么加西亚家族?”雪痕问道。

“呵呵,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奇路的全名是奇路·加西亚,他的家族是南岛臭名昭著的‘海盗家族’,在南岛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他们就是靠劫掠和贩卖违禁药品起家的。因此而聚敛了大量的金钱,雄霸一方,和他们家族的人交朋友,只会死得很惨。在广场上,没有人愿意和奇路说话,因此他才找到了你,你也确实很好骗……”

听到这里,雪痕心中已经彻底凉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奇路是个骗子。

第九十八章 普利尼开枪了

在这一天之中,雪痕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连番重创,身体上的疼痛他能够忍受,但是人性的丑恶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却远胜身上的伤痛百倍,强森和安西西设局坑杀他,他可以忍受,但是就连他在耶路撒冷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都利用他……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世界都让他感到十分冰冷。

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冰海之中,寒冷在一点点侵蚀他,但他像浮冰一样漂浮着而不沉坠。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看到心中仿佛有着一点微微的火光,从寒冰中透射出来,那是他心中的希望。

他想起在朝圣之路上奇路的一言一行,想起在进场的时候奇路拍着他的肩膀说出要“罩着他”的话,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奇路的真诚,仿佛有一种叫做友谊的能量通过他的手传到了自己的心里。

而随着友谊同时让雪痕感受到的,是另外一种东西,雪痕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那是奇路隐藏在内心之中的最隐秘的一种情感——孤独,如死亡般的孤独。

真诚可以假装,但孤独不能。

孤独是即将失明的人的最后一只眼睛,是天地之间所有的疏离和告别的总和,如同一只失去了所有同类的鹤游荡在戈壁,所有的干燥的风和惆怅都向它涌来,让它悲伤得想要流泪。

雪痕能够洞察到那一瞬间从奇路堡垒般的灵魂中逃逸出来的细若游丝的孤独,那是因为孤独于他来说,早已是如影随形,他从不诉说自己的孤独,因为他知道天天把孤独挂在嘴边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尝尽孤独的滋味。

他从小到大,都与周遭有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他生活在热热闹闹的村庄,有着小强那样的亲朋好友,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感觉到孤独,他不明原因。

在每一个丛林中逃亡的夜里,在每一次死里逃生的争斗中,在每一次误解、冤枉和指责降临时,他如同天狗,把孤独的月亮吞噬,从此他再也看不到孤独。

而孤独,也看不到他。

他和奇路的结盟并非不喑世事的轻信,而是他知道奇路和他是同一种人。所以即便现在很多事实摆在面前,但是他依然有不同的判断,因为相比于事实他更相信直觉。

他还是相信奇路。

即便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相信他没有欺骗自己,还是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不会骗我的。”

二人都是一愣。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朋友。”雪痕平静地说道。

扎德克和普利尼楞了半晌,对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

雪痕简简单单的回答也让竞技场观众席骚动了起来,各种不同的笑声如群芳争艳,在观众席上回荡。有的微笑,有的苦笑,有的讪笑,但是最多的是对雪痕的‘单纯’肆无忌惮的嘲笑。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活该被骗。”普利尼说道。

“况且,就算奇路想来救你,他也做不到。实话告诉你吧,库里已经去收拾他了,马上,奇路的名字就会变成红色。”扎德克骄傲地说,“不如就让你亲眼看着奇路的名字变成红色之后再死吧。”

竞技场的另一边,在刚刚结束的奇路和御手洗龙一战斗的战场上,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而奇路还在看着计分板。他打败了原第二名御手洗龙一,现在取代了他位居第二,他虽然之前没有出众的表现,但是因为这一战太过精彩,展现了极高的实力,所以裁判给了他非常高的分数,因此一跃成为第二名。第三名是雪痕,第四名和第五名分别是普利尼和扎德克。

虽然周遭似乎平静如常,但是奇路依然保持着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他的左手抓着装狗腿子战刀的刀囊,拇指推住刀锷,右手搭在刀柄上,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紧绷。显然是备战迎敌的状态。

果然,就在这时,奇路身后的芦苇丛中突然响起了连续的两声枪响,而奇路早有准备,在枪响的同时侧移了一步,堪堪躲开了子弹。

第一人库里从芦苇中慢慢走出,血红的双眼瞪视着奇路:

“你要去哪?我亲爱的小学弟。”

奇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次抬头看向计分板,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雪痕,我必须得先处理掉这最后的垃圾才能去找你会合啦……”

奇路果然没有放弃雪痕。原来他之前所说的“抱歉”,并非背信弃义,放弃了雪痕,而是因为知道库里就在附近,不能轻举妄动。他是为无法立即赶去支援雪痕而抱歉。

但是时间争分夺秒,他真的能够及时赶到吗?

雪痕这一边,扎德克也在注视着计分板,等待着奇路的名字变成红色。

如果按照骄傲的扎德克的意思,那么雪痕还会有一些喘息的时间,让他恢复体力,或许还会有逃走的机会。但是聪明的普利尼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嘿,扎德克,你知道骑士小说里一般坏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正义的骑士联盟剿灭的吗?”

“不是,是笨死的,每一本小说都会有这么几个典型的大反派,在要杀死主角的时候要说半个小时的废话,巴拉巴拉巴拉,给了主角足够的时间反杀他。每一本都有这么几个笨蛋,看得让人替他们着急。”

扎德克想了一下,嘿嘿一笑:“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扎德克,我才不想当那些笨死的大反派。”普利尼回到那尸横遍野的战场,在地上翻找着,“我也很想让他看到奇路被库里干掉之后再杀死他,可是这小子太狡猾了,我不想冒险给他翻身的机会。”

普利尼的话提醒了扎德克,他死死盯着雪痕,确保他不能再耍什么花招,嘴里却不咸不淡地揶揄了一句:

“你这么说,好像这小子是主角一样……”

普利尼很快就找到了一把步枪,他熟练地拉开了枪栓,子弹上膛,转回身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全剧终。”

雪痕只看见普利尼对准自己的枪口火光一闪,根本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开火了。

枪声响起。

在那一刻,雪痕全身肌肉紧绷,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在那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拼命地思考逃生的机会和可能性,却一无所获。

他不可能逃走了。

嘭地一声,脑袋被打爆,脑浆像礼花一样喷洒出来,在身后的地面上铺成一个隐约的扇形,扎德克肥硕的身躯如一株被砍伐的木头,轰然倒地。

被击杀的是扎德克?而不是雪痕?

“你这是……”

这一瞬间雪痕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的念头来解释这一变故,例如普利尼其实是奇路的朋友,一直埋伏在库里身边。或者普利尼和扎德克素来不和,借机除掉对方,或者普利尼又没打中……

但是这些都太不可思议了。从普利尼的表情看来,这些也全都不是真的。

普利尼目瞪口呆。

他惊讶地看着倒地的扎德克,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手中的步枪的枪机又一次被切断了,断口平整光滑,犹如在大型切割机上滚过一回。

下一秒,普利尼胸前鲜血狂喷,仰面摔倒。原来他已经中刀了。

这一刀从左肩到右腹部,斜斜斩下,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这是从哪里来的攻击?

第九十九章 比奇路更强

普利尼不明白,在开枪前后,他一直都保持着“感”,他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人出现。这是刀伤,不是枪伤,不可能远距离施为,而他的子弹似乎也没有击中雪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有无限困惑,但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从胸前巨大的伤口中喷涌的血液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他就此死去。

普利尼倒下之后,雪痕这才发现普利尼身后站着的奇路。他和普利尼背对背站着,挥刀血振,之后战刀缓慢入鞘。

但是放归刀鞘中的,只有半截断刀,因为这把刀在奇路使出这一招之后,已经不堪重负,断为两截。

“奇路!”雪痕高兴地大喊。

奇路到底还是来了,他摆脱了库里的纠缠,及时赶来救下了雪痕。

雪痕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普利尼打中扎德克并不是打偏了,而是奇路搞的鬼,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在那一瞬间就做到了一石二鸟,杀死扎德克的同时还能击杀普利尼,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技巧,雪痕承认自己就绝对做不到。

之前库里展现出强大的实力,曾令雪痕感到十分绝望,但是现在看到奇路的表现,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奇路似乎比库里更强!

奇路此时的背影仿佛一个孤高的高手,已经无敌于天下,人生再无追求,只能在寒风之中孤芳自赏。

这一瞬间,雪痕对奇路是又感激又佩服,要不是腿脚不好,就要扑上去拥抱他。

“啊,真是抱歉,雪痕,我在路上被垃圾……挡住了。”奇路微笑地转过身来,但是没走两步就双手拄着长刀,突然跪倒在地。绝世高手的形象土崩瓦解。

“奇路,你的眼睛!”雪痕离得近了,才看到奇路的脸上已经是一片血色模糊,他的左眼已成一个空洞,鲜血流淌,这让他的微笑更带有一丝惊悚的意味。

他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这显然不是在刚才和扎德克的战斗中受的伤。

“是库里?”

奇路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杀了他?”

奇路无力地摇了摇头。

雪痕震惊。

奇路虽然利落地击杀了扎德克和普利尼,但是显然在之前和库里的战斗中,他是落了下风!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战斗技巧已经是神乎其技,但是却还是被库里弄瞎了眼睛,由此看来,库里的实力还在他之上。

而他身负这么重的伤,还及时地赶到这里救了自己……雪痕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毋庸置疑,库里肯定马上就到,雪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腿伤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他背起奇路,夺路而逃。

“这才是真正的疾速之剑!”看台上,山治夸赞道,“难怪龙一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御天剑流的剑法之外,他本身的念能力也是万中无一,二者结合简直前途无量。他一定要入学,我要亲自教他魔武双修,剑气合一的技巧……”

看着山治好像捡到宝了一样的欣喜之色,毕沙罗微微一笑。

“他现在的状况,可是不妙啊,虽然他击败了扎德克和普利尼,救下了雪痕,但是却在之前败给了库里,还瞎了一只眼睛……真没想到他和库里的第一次交锋竟然会这么快败下阵来。看来那库里被称为‘第一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山治也收敛了笑容,微微点头:“在之前和库里的那短暂的战斗中,虽说他有可能是为了尽快脱身而发挥失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库里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

“嘿嘿,现在只剩三人,两个都已经身受重伤,库里夺冠简直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会长,你对于增加赌注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啊?”教宗吸了一口烟,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

“你能不能把烟先掐了?这个包厢是禁烟区。”毕沙罗瞥了教宗一眼。

教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烟斗递给了随从。

另一个包厢里,琉璃的妈妈叹了口气,她是琉璃的母亲,同时也是奇路的母亲,琉璃是奇路的妹妹,而包厢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则是奇路的姐姐。此刻她们的脸上阴云密布,显然都对奇路的决定感到失望。

“这件事,回去千万不要告诉家主,否则……奇路也许会被杀了也说不定。”

“切,那我可得好好勒索奇路一笔。”奇路的二姐,一头银灰色卷发的迦蓝撇撇嘴说道。

观众席上,人们对于局势的再一次逆转兴奋不已,他们嘈杂地讨论着奇路救了雪痕到底是出于良心还是战术需要。女生们依然在看台边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大喊着奇路我爱你。

包厢对面,竞技场观众席的另一端,带雪痕进入耶路撒冷的神秘女孩也在紧张地看着,她不时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但是如果有人靠近她就会听到她念叨的依然是:“千万不要脱衣服……”在如此危机关头,她似乎还是不为雪痕的安危担心,她所在意的只是那看似毫无意义的脱不脱衣服的问题。

第一百章 说复活

竞技场中,芦苇丛深处,雪痕和奇路背靠背坐着,他们的呼吸都急促而深沉,他们都已经到了念力耗尽的边缘了。

奇路的脸上斜斜地缠绕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包扎好了自己已经瞎了的左眼。雪痕身上也缠满了绷带,之前的鏖战让他也遍体鳞伤。

“奇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说过了我会罩着你的,所以我一定会来,但是很抱歉没能更早赶来,因为我被第二名那个忍者和‘第一人’库里拖住了。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轮番来找我麻烦。”奇路按着眼睛上的纱布,疼痛让他眉头微皱。

“你的眼睛……”

“没错,就是在和库里战斗的时候受的伤。”想起那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奇路脸上有一些阴沉神色。

“那库里他……”雪痕问道。

“很遗憾,我并没有能给那个兔崽子造成严重的伤害,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比我们要好。”奇路仰起头看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你之前和他交过手吗?”

“库里?没有,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雪痕把之前看到的库里的战斗场景一一和奇路说了。

听完雪痕的描述,奇路紧皱眉头。

“要是如你所说,库里的实力已经远超我们了?而且还是个全方位的能力者?这……不可能吧,没有人是全能的。”奇路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当时的战斗,微微摇头,“我和他交手的时候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是一个擅长中远距离攻击的能力者,他确实很强,不愧被称为‘第一人’,但我并没有觉得我处于绝对的劣势。”

“奇路你可真厉害。”雪痕转过脸来,看着奇路,由衷地发出赞叹。

“哈,我早说过了,我可是个天才。”奇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你也很厉害啊,至少超过我的预期。没想到你能和库里他们的联盟周旋这么久,还干掉了这么多人。”

“我?我可没你们那么厉害,”雪痕挠挠头,“只是凭着打猎的本能罢了,其实……其实我还没有觉醒,并不是能力者。”

事到如今,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再也不需要保守这个秘密了,雪痕直言不讳。

奇路微笑地看着他,显然是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奇路渐渐地由微笑转为震惊。

“你说真的?你竟然还没有觉醒?”奇路一把抓住雪痕的手,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念气的波动。

“确实……你身体中的脉络并不是非常通畅,你的念气也非常地稀薄……你真的不是能力者!”奇路睁开眼睛惊讶道。

“嘘……”雪痕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奇路小声,他们躲在这里恢复体力并不是非常安全,雪痕生怕被第一人发现。

奇路降低了音量,但是惊讶的心情并没有减少,他看向天空中悬浮的计分板,几乎要大笑出声:“一群能力者竟然被一个普通人打得落花流水……这太有意思了,等试炼结束了,他们都不会有脸来见你的。”

“试炼结束……我还能见到他们?”雪痕也看着计分板,上面鲜红的名字已经成为主体,每一个红色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陨落的生命。他和奇路、库里的名字就像三条孤独的小舟,漂浮在那一片血海上。

小红帽的名字就在那一片“血海”之中。

“死后会复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奇路平淡地道。

雪痕惊讶地摇摇头。死后会复活,这几个字每个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拼在一起却让他瞬间思维短路。

“哈,你可真是……不,应该说你的引路人可真是粗心大意,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你。在这竞技场中,人死之后是会复活的,并不是真正死亡。”

雪痕再次看向计分板,奇路的这一句话仿佛热水浇头,融化了他心头积雪般的疑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参赛者缺乏韧性,对死亡如此轻视,终于明白为什么投降和认输无法退出比赛,明白为什么普利尼重伤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帮助,明白了为什么小红帽说这是一场死斗,也明白了为什么库里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杀人。一切皆因这个竞技场能够死而复生!

奇路看着呆呆思考的雪痕,渐渐收起了笑意,坐直了身体,“哦不是吧,你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拼命坚持到现在……”

雪痕挠挠头,没有回答。

但奇路已经知道了答案,原来雪痕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能够打败库里的联盟,那是因为他强烈的求生本能。求生本能让他一次次突破了极限,激发了他的潜力,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击败了数十个能力者。

他顿时对雪痕有些肃然起敬,他知道,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本能,并将这种本能转化为力量,这是一种素质,是被刻意锻炼和培养出来的。因为反复的磨砺和激发,求生本能已经融入他的整个身心,甚至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他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啊!

“死后会复活……你的眼睛也会好吗?”

“嗯,是的。当我离开竞技场,所有的伤都会痊愈。”

“受的伤能痊愈,死去的人能复活……这怎么可能?”

“在别的地方不可能,但是在耶路撒冷……一切皆有可能。”

“耶路撒冷……不是个真实的城市对吧,这里其实是个梦境吧?”雪痕问。

这个问题早早就在他的内心中萌芽一般出现,但是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无暇顾及,现在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雪痕已经有些明白了,竞技场有独特的复活机制,有传送门,有浮在空中的计分板,那些精良的在现世早已绝迹的武器装备,这些都是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还有耶路撒冷那不真实的辉煌宏伟早就让他生疑了。

第一百零一章 说耶路撒冷

“看来你的引路人果然什么都没和你说啊,耶路撒冷,是一个可以连接所有能力者大脑的精神世界,你可以理解为……”奇路张开双手,“全世界能力者共同的梦境,

“耶路撒冷,是念师的总部,是由历代念师花费了无数岁月建造起来的城市,它是一座纯粹的精神城市,是完全虚拟的。严格来说,这里应该被称为新耶路撒冷,因为它是对人类曾经最辉煌伟大的城市——耶路撒冷的还原和重建,

“念师们在这里互相交流,学习,除了我们现在身处的这座竞技场,它还有很多其他的基础设施,比如图书馆,博物馆。但是我们还无法使用,那里只对念师开放,

“来到这里的人精神和肉体暂时分离,他们的‘肉身’在现实世界中是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如同进入深度睡眠。”

雪痕把奇路所说的和自己之前的推论联系起来,立刻明白了:自己并非真正身在此地,只是精神在这里,如同做着一个梦,而自己的“肉身”还在雪国丛林中,那个瀑布后的山洞中。

之前琴遭遇雪国士兵的围剿,危机之下选择来耶路撒冷求援,但是因为进入这样一座精神城市必须要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琴又不信任“同处一室”的雪痕,所以才带着他一起进入了朝圣之路,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耶路撒冷。因为耶路撒冷是对现实中曾经存在的城市的高度还原,而且非常真实,没有任何虚拟空间的痕迹,再加上雪痕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身处梦境。

他毕竟只有十几岁,生活在闭塞的山村之中,如何能够猜到这些?

得知了耶路撒冷的真相,顿时有一种虚无感涌上心头,雪痕一直紧绷的精神像小提琴的琴弦,在即将束之高阁之际被放松下来,他躺倒在地,看着天空中缭乱的云雾和那永远处在天空中央的计分板,感觉自己仿佛雪糕在缓慢融化。

“如果是一个梦境,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说是梦境其实并不准确,不过无所谓了……你随时可以选择醒来,试试看,在脑海中想象离开耶路撒冷的情景。”

雪痕刚一想到要离开耶路撒冷、醒过来,耳边立刻出现那个曾经听到过的机械化的女声:“您确定要离开耶路撒冷吗?您现在身处竞技场战斗之中,如果离开,成绩将会作废……”

那声音就在脑海中凭空出现,仿佛她就存在在头脑之中。

“你听到了吗?”雪痕歪过头,惊讶地看着奇路。

“哦不不,我听不到,但是我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奇路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娜塔莉’在提醒你,一定是说离开的话竞技场中的成绩就作废了吧。”

雪痕点头:“娜塔莉?”

“是的,娜塔莉是耶路撒冷的执行官,她能够通过一种……电波和所有人交谈。好吧,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们都从没见过她本人,只听过她的声音,我想她并不是像你我一样的真实世界中存在的人,而是随着耶路撒冷一同被创造出来的‘NPC’——Non Player Character,自主行动念力生命体。总之当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你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奇路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在你的脑海中。”

“您确定要离开耶路撒冷吗?您现在身处竞技场战斗之中,如果离开,成绩将会作废……”

娜塔莉再次问道。她的声音语调和上一句话几乎一模一样,单调而刻板。

雪痕在脑海中否定。

“悉听尊便,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和你取得联系。”娜塔莉结束了对话。

雪痕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意识可以随时离开耶路撒冷,回到自己的身体中,那时他将会在雪国丛林中瀑布后面的山洞中醒来,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也许琴还会在身边。

娜塔莉和广场上的那些卫兵一样,都是“NPC”,是一种复杂的机器人,而不是真人。“NPC”们有着一套独立的行为模式,能够根据一定的规律对他人的行为作出相应的反应,比如守卫会在人们互相攻击的时候出来制止。武器店老板会在你购买武器的时候收款和找零。

难怪他们都显得那么的……机械,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种机械。

而娜塔莉就像是一个随时都在的机器人助手,能够对自己的问题作出相应的回答,能够处理自己在耶路撒冷的一些日常琐事。想到上一次听到娜塔莉说话,就是在刚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那时她倒计时,通报着陆的坐标,雪痕完全不知所云,现在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高科技啊……这得烧柴油吧。”

他在脑海中设想出一台巨大的机器,巨大到遮天蔽日,它在耶路撒冷的天空之外运行,作用就是用无数看不见的线牵着耶路撒冷的各种NPC,控制他们做出各种动作,说出各种语言。耶路撒冷就像一个很大的舞台,而那机器更大,所以才能让这么多角色动起来,各司其职。

这东西的原型,则是他曾经在城镇里看到的木偶剧,木偶表演者在那小巧的舞台上方用十字形的提线板操控小木偶,让他们表演出活灵活现的动作。

这是雪痕以他贫瘠的见识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可能了。

他像一个从农耕时代穿越到工业时代的人,所见所闻都超乎想象,好在他向来不求甚解,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不去想,因此不纠结。对他来说原理是什么并不重要,他只要会用就行,就像步枪,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射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子弹的,但他知道这能杀人。指向目标,扣动扳机,游戏结束,简洁明了,朴实刚健。

“耶路撒冷的每样东西,都是念力的造物,怎么样?了不起吧。”

雪痕却没有回应奇路的炫耀,他也没有时间感叹念的神奇和念师们的丰功伟绩。

他站起来,在干燥的土地上踱着步,心中焦躁不安又充满失落,一时责怪琴没有告诉他真相,一时又担心母亲的安危,一时又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困惑:如果这整个城市都是一个梦境,那么自己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里归根结底也还是一个精神世界,而非真实世界。那些所谓的奖励,想必也都是虚拟之物。那么为什么要在这个竞技场中拼死拼活呢?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雪痕曾认为自己来到了一座现实中的城市,这座城市是“外面的世界并非焦土”最好的证明,是耶路撒冷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中深深掩藏的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可以说是这座城市启蒙了他,但是现在,奇路告诉他这座城并不是真的,他如何能不失落。

第一百零二章 外面的世界

“奇路,我要退出。”雪痕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退出比赛,离开耶路撒冷,现在。”

“你……疯了吧。”奇路看着雪痕,有些激动:“你可知道这念师公会的入门测试是多么重要的考核?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来耶路撒冷?况且你现在已经稳拿前三名,却说要退出?你是不是刚才被打坏了脑袋?”

雪痕有些生气了,之前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个试炼得到强力的装备和念师这个庞然大物的帮助,以便救出母亲,但是现在他知道这里只是个梦境,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游戏,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我知道念师很厉害!创造了这个那个,看啊这整个城市都是念师造的,行!他们是很厉害的建筑师好吧。而且每个人都可以一个打十个,可以这样戳你脑袋一下就把你扔到名为‘朝圣之路’的空间里去,看看你到底干过什么坏事,”雪痕学着琴的样子手指戳向奇路的脑袋,“没错,厉害!可是我可没求着要来啊,我可没想在这考试里杀这么多人,我本来也没想要当念师!”

“我来,是为了得到马上就能兑现的力量,我需要这力量来救人,但我不想在这个梦里拼了命去赢得什么隐身斗篷,什么会长的许诺,而当我在山洞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还是光着膀子呢。如果我早知道这里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我才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陪你们玩这无聊的游戏。”

“好吧,是我刚才有些激动,我道歉,”奇路避开争论,那世家子弟般的涵养体现了出来,他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你的决定,你随意啦,按照我刚才说的,你就可以退出了,你将在你的山洞里醒过来。”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山洞里待着,山顶洞人吗?

雪痕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其实刚才激动的是自己,他的压力太大了,母亲身处危机之中,之前自己又一直面临死亡威胁,又因为在这个虚拟的城市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沮丧和懊恼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发泄了出来,对奇路发了一通脾气,的确是不应该。

“不,是我的错。”雪痕也道歉,“是我太着急了,我要谢谢你,奇路,在这里你帮了我很多,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嗯。”奇路淡淡地道,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我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对抗库里,可是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我知道了这里是虚拟的世界之后,我就不能继续在这里耽搁了。”

“好吧,我理解。”奇路转过身,双手抄兜,慢慢踱着步,“你要赶回去救人,所以连奖品也不要了是吧。”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那第三名的奖品就送你吧。虽然我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就连能让你在现实中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量更强的奖励也不要了是吗?还有那能让你在现实中隐身的道具,会长在现实中的帮助……哎我当某人是真想救人呢,看来只是说说而已啊。”

奇路看似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却故意把“在现实中”几个字说的特别重。显然是话里有话。

“在现实中?”雪痕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问道:“可是你不是说这里是一个虚拟的城市吗?”

“是啊笨蛋,我还说过这里是天主之城,是梦想成真的地方呢!你怎么就没当回事啊?”奇路也带着几分怨气。

“额这个……”雪痕挠挠头,“求指点啊。”

“真是猪队友啊,”奇路摇摇头,“你先承认你是猪队友。”

“好,我是猪的队友。”雪痕面色诚恳,频频点头。

“嗯!我心情总算好了点……嗯?好像哪里不对,猪的队友?”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告诉我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见雪痕真的着急,奇路便也不再卖关子,他哼了一声,坐到地下:

“虽然是虚拟世界,但是耶路撒冷并不是一个空幻的梦境,你在这里获得的一切,都将化为现实。”

雪痕看着奇路,他仅有的一只独眼散发出充满希望甚至有些狂热的光芒,好像一个要推销货物的行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耶路撒冷是梦想的元初之地,在这里,一切都可能成为真实。”

这委实有些讽刺,上一次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还有两只眼睛呢。

奇路却没有理会雪痕怀疑的目光,“在这里你获得的一切,都会在现实中得到,比如第二名的奖励,那件隐身斗篷,如果你赢得了它,就会有人把它专门送到你面前——在现实世界中送到你面前。会长大人的许诺就更不用说了,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奖金可以在商店购买物资,同样也会送到你指定的地方。粮食、军火、燃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送货上门,还不收你快递费。”

“这……这真的能够做到吗?”

“物资都是从现实世界运输的,从念师在地面上的基地利用‘无界投送’送往世界各地。念师组织控制着旧耶路撒冷以及周边地区,也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我曾去过沙漠之中的旧耶路撒冷——注意,是现实中的耶路撒冷,那里建成了可能是人类目前为止最大最密集的交通枢纽,在那里有着人类世界最发达的物资运输系统,将念师组织在世界各地获取的资源集中起来,然后通过念师独有的运输系统——无界投送,分发到世界各地,为念师的全球行动提供支持……这比较复杂,以后有空的话再带你去参观吧。不过你至少已经见过‘无界投送’了,我们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些雷电,记得吗?”

“哦!”雪痕想起了新神教教宗来到耶路撒冷大教堂的时候那神奇的一幕,无数雷电落在主席台,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却有一群人凭空出现了。

他同时也想到了在密语之森中,初次见到艾儿薇的时候,她也是随着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只不过她是全裸出场……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现在听到奇路介绍耶路撒冷的无界投送系统,终于融会贯通,理解了其中关联。

“新神教和念师公会几乎在世界各地都安插有投送道标,所以才能把物资准确地投送到各地去……总之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做的是无用功,你在这里的所有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你可不要骗我,这可事关重大。”

“如果这里真的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那么你觉得我们大家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又是为了什么?是在游戏吗?”

雪痕想想也是,参赛的这些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显然都是来真的。

“你的奖品会从旧耶路撒冷通过‘无界投送’送到你的山洞去,至少是在附近,现在放心了吧。”

“太好了。”雪痕松了一口气,自己之前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经过这一番解释,雪痕终于明白了耶路撒冷和现实的关系,原来这里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精神世界,而是和现实世界息息相关。自己在这里的努力都会化为现实,虽然这听起来很奇幻,但是在见识了念师的百般神通之后,雪痕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沙漠之中,还有一座真实的耶路撒冷!世界终究还是没有毁灭,人类还在各地繁衍生息,在雪国之外,我还是有地方可去。

这一番解释不但让雪痕明白了这些,同时也让他心中的压力小了很多,不再埋怨奇路对他参赛的怂恿。

“现在放心了吗?”

“嗯嗯,放心了。”

“不怕浪费时间了吗?”

“不怕了,不怕了。”

雪痕自知自己之前理亏,现在唯唯诺诺,奇路说什么是什么。

“你的引路人列表里现在应该再加上一个名字,那就是我。”

“应该应该,你应该排在首位。”

“天哪,我可不稀罕。”奇路苦笑道。

雪痕也笑了,奇路显然也不生气了,气氛重新变得缓和。

第一百零三章 继续战斗的理由

奇路取出随身包中的刀油,倒在一块粗布上,然后抽出长刀,用那块布包住刃口,慢慢地摩擦着。

“你现在已经是稳拿第三名了,怎么样,想不想拿上奖品就此离开?”

“那么你呢?你准备拿上这个第二名离开吗?”雪痕问奇路。

奇路摩擦刀刃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雪痕,仅有的一只眼睛中目光闪烁,仿佛深藏着不甘。

“嘿嘿,”奇路笑了起来,越笑甚至越有些狰狞:“哈哈哈哈!还记得在广场上他们的挑衅吗?我要是不跟他分个高下,岂不是要被说成是胆小鬼?”

这时,奇路又想到了些什么,狰狞渐渐变为冷酷,笑容和血色都从脸上慢慢褪去了,如同植物断绝了养分,他低声地说道:“况且……我爸爸会打死我的。”

说到父亲,奇路眼中的光芒都消散了,眼神渐渐变得浑浊,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老成持重,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那一瞬间雪痕都感觉不认识他了。

他最后一次将长刀从油布中拔出,刃口向上平端在面前,刀锋锐利雪亮。他微微低头凝视笔直的刀刃,像一个杀手。

“那么你呢?”奇路问雪痕。

“在广场上,他可是同时挑衅了我们俩。不是么?即便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有不能退出的理由,尤其是在知道了死后会复活这件事之后,我就更加不怕了。我一定要杀了库里,为我的朋友报仇。”雪痕眼前浮现出小红帽临死时的眼神。

“可是你的朋友她会复活吧。”

雪痕深吸一口气,看着奇路:“他不是也会复活么?”

奇路微微笑笑。

“他欠我的不是复活,而是死亡!”雪痕咬牙说道,“我妈说过,做人要讲信用,说要砍了他,就要砍了他,不然还怎么在这末世立足!”

在知道死后会复活这件事的那一刻,雪痕确实也曾想过就此罢手,毕竟小红帽能够复活,但是他现在想明白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过小红帽为她复仇,但是他答应过自己,小红帽临死前的眼神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他在被第一人的团队追赶,念力耗尽的时候,就是因为想到要为小红帽复仇,并且在心中许下了这个宏愿,才激发了自身的潜能,一直战斗到现在。这与他的名次没有关系,这是他和第一人库里之间的个人恩怨。

从库里残忍杀害小红帽的时候开始,他就和库里结下了不可和解的大仇,不死不休。

听了雪痕霸气十足的话,奇路震惊了,在他现在看来,雪痕平庸朴素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江湖大佬般的灵魂。只是这个大佬还没成长起来,处理江湖恩怨有时候还要依靠母亲的教诲。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是家庭妇女啦。”

奇路愣了愣神,感觉心理落差有点大,一时无法把雪痕妈妈的形象从一袭黑衣杀伐果决的社团大佬转移到贤良淑德操持家务的家庭妇女上来。

既然奇路问到他妈妈,他就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以及母亲正深陷危机之中的事情都说了。奇路听完之后才明白了雪痕的身世和处境,他长叹一口气:

“原来你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难怪你刚才那么激动。真希望在现世我能帮上你,可惜我本人现在身在南岛,你们雪国又一向神秘,外国人很难进入……不过虽然在现世我无法帮你,但在这里我会尽可能帮你,无论我拿到第一名还是第二名,奖品都可以跟你交换。”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奇路的笑容慷慨而单纯。

雪痕也笑了,能遇到奇路这样的朋友,他也从心底里感到很高兴,在这个陌生而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城市,似乎只有奇路和他是同道中人。

“但是,比赛却不能放水,我不能故意让你,第一名我是势在必得。我……有我的原因。”奇路看着雪痕,眼神中又出现了刚才那种冷漠的气质。

雪痕心中明白,他一定是肩负着巨大的压力,这压力可能是来自他的父亲。

“嘿嘿,当然,我对名次毫无兴趣。”雪痕确实已经无所谓,他只想手刃库里,既然奇路已经答应跟他交换奖励,那么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那就让我们一起干掉共同的敌人吧。”

“必须的。”

通过之前发生的事情,雪痕和奇路的信任更深了一层,二人没有利益冲突,自然能够形成更紧密的同盟关系。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但是在握手的那一刻,雪痕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一旦真的击败了库里,那么自己真的要不战而退吗?在这无法主动退出的死斗赛之中,自己难道要故意被奇路杀死吗?死亡这个概念对雪痕来说带着莫大的恐惧,即便是知道可以复活他也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但是现在想这个问题显然有一些太早了,雪痕将它抛之脑后。

耶路撒冷中控室。

总监和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竞技场中的比赛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所有的数据都一切如常。总监已经不用亲自坐镇了,他此刻坐在“二环”之外的休息区,正悠闲自得地品味着一杯纯正的卡拉克茶,面前的金属小碟中零零散散地放着两三颗椰枣。

“二环”是工作人员对中控室结构的戏称,中控室中的布局以中央的半球形全息控制台为中心,普通工作人员的工作台排布呈两个环形,分别被称为“一环”和“二环”。在这两个环形之外的,就是休息区,那里有阿拉伯风格的茶几沙发和餐点茶饮,供工作人员们休息和放松。

如果只看休息区,可能会误以为这里是圆形旋转餐厅。因为休息区再往外就是中控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总监现在就坐在窗边位置透过玻璃窗俯瞰整个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云雾缭绕,阳光普照,远处两块大陆正在云雾中缓慢起伏,改变着相对位置,天轨和桥梁的对接有条不紊,各条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像忙碌的小虫。

总监的视线在人流中流窜,最终落到了竞技场的观众席上。他的身份赋予了他独特的数据视角,让他能够轻易区分开NPC和游客。同时他还可以看清地面上那些“小虫”,像拿着放大镜一样,他们的生活一览无余。

观众们在竞技场中看选手,总监则坐在这里看观众。

总监很喜欢从这个角度看竞技场,而不是从中控室中央的数据控制台观察。数据控制台的悬浮全息屏幕上有着最为详尽的参数,能够让他了解场中发生的一切,但是数据是冰冷的,远不如从这里看到的有血有肉。

数据也无法充分地展现耶路撒冷缔造者们的丰功伟绩。

耶路撒冷,一座奇迹般的城市,一座完全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城市,它存在于所有来过这里的能力者们的头脑中。他想起末日之前,人们对国家的定义——国家是一群人想象的共同体。

那么,耶路撒冷就是能力者们想象的共同体,是能力者的国家。

他们来到这里,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园,再也不用担心受到迫害。这里是他们的安全港,也是他们学习和提高的场所,在这里可以成为念师,获得更大的能力和自由。

这里堪称神迹。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里的一砖一瓦,光照水流,复杂的规则系统,念灵,以及那些自主运行的“NPC”,全部都是念力的造物。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能够创造这一切的,难道除了神还有别的可能吗?只有无上的力量能够缔造这天国一般的世界。也只有这种力量,能够普照众生,让俗世中苦苦挣扎的人们脱离苦海。

缔造了耶路撒冷的五位新神的威能和荣光,让世界在毁灭中重生,让末日之前人们所崇拜的旧神都黯然无光。

总监看着恢弘的城市一片生机勃勃,心中不由发出对新神的赞叹。每每坐在这里,俯瞰城市,他的心中都会发出这种赞叹。

这时,总监的耳机中,助手的呼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竞技场中又出现消极战斗了,仅剩的三人分成两队,但是互相都没有找到对方。请示如何处理。”

总监捻起一根牙签,扎了一颗椰枣,放入口中,悠然看了一眼竞技场中躁动的观众们,轻描淡写地说:“简单,放毒。”

“明白了!”

隔着两个环形工作区,总监扫了一眼中央悬浮的数据显示屏幕。

耶路撒冷的各种规则都是由无数种不同的念力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这块显示屏上则是以数据的形式显现这些关系运作的实况。只有专业的能力者才能看到这些数据,这些数据虽然常常以无法辨识的文字和数字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是其实本质上并不是数字,而是细若游丝的念力,如同电波一般,会被特定的人接收到,总监就是这种“特定的人”。数据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快速地淌过,对于竞技场内的情况总监已经了然于心。

正如助手所说,竞技场中的那三个人还在僵持,已经死去的人正在陆陆续续地进入复活流程。

但是这时,他的感知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有些特别的数据,那是一个七级的报错,是竞技场的场地叠放配置系统出现的一个死循环。

报错最高的等级是一级,最低七级,所以这是一个优先级和威胁最低的错误。虽然名为报错,但是其实四级以下的报错对于耶路撒冷的正常运作基本没有影响。

场地叠放配置系统是协调竞技场场景调用的系统,它经常会在调用一个新的竞技场场景的时候出现一些初始化上的小错误,这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在竞技场运行之中出现,还是比较少见。

这很可能是工作人员误操作导致的,总监没有多加注意。

他的视线再次透过玻璃窗向下看去,竞技场中的观众席上,女生们组成了三个啦啦队,正在分别为竞技场中的三人加油。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们火辣的身材洋溢着青春气息,尤其是在她们跳动的时候,简直是波涛汹涌,各有一番韵味……

第一百零四章 核心中的攻防战

与此同时,在耶路撒冷东部,名为欧申纳斯的悬浮大陆。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高耸入云,单从高度上来说,主大陆上的耶路撒冷大教堂和她相比都要逊色不少,这座雕像简直可以称为庞然巨物。

这是新神教智慧女神的雕像,年轻貌美的智慧女神背生双翅,一手持典,一手持天平,正在眺望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这是无法解释的感觉,但凡看到她双眼的人都会被她的目光吸引和感染,却又不知道为何会在一尊雕像上看出这种希冀。是什么人雕刻了这尊巨大的塑像?作为一个雕刻家,能够把人的眼神也雕刻出来,简直是神乎其技,不用说,这也是念能力的造物,只有念能力能够创造出这样鬼斧神工的作品。这也是只有在耶路撒冷才会出现的艺术。

整个耶路撒冷的建筑都是念能力的造物,但是在这尊巨大的雕像上,缔造者们显然花了更大的功夫。

对于这样庞大的雕像,人们只能远观而无法靠近瞻仰,因为在她脚下,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看到她的全貌。如果你生活在欧申纳斯大陆,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意识不到你每日围绕的这栋巨大参天的圆形建筑是一尊雕像。

好在耶路撒冷的大陆都是悬浮的,当欧申纳斯远离主大陆的时候,人们就能看到那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沐浴着晨光的圣洁的智慧女神的全貌,和她那深邃的眼神。

她身着一袭优雅的希腊长裙,每一个褶皱都清晰有序,典雅自然。

在她拖地的裙摆的一角的一个微小褶皱内部,有一组七层楼高的旋转楼梯。原来雕像本身也是一栋有内部空间的建筑。

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多半都是描写新神创世的故事,是圣典中的典故。

旋转楼梯需要依靠这些墙壁上的装饰品来标示楼层,以免来者晕头转向。

楼梯通向一扇木门,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楼梯上一路小跑奔向那扇门,额头满是汗珠。

男人一身劲装,肩宽背阔,身体很壮实,除了不是那么挺拔的后背,他还是颇有几分青年人的活力。

但一口气上七楼,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他急急忙忙地爬到七楼,推开那扇白杉木的木门,却看见一个简单的小室,灯塔一般的内部空间,一条七层楼的旋转楼梯盘旋直上,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进行了七圈旋转。沿途他注意了一下墙上的油画,画的还是新神创世的故事,是圣典中的典故。十分钟后,他满头大汗地来到一扇白杉木的木门前。

推开门一看,还是一个简单的小室,灯塔一般的内部空间,一条七层楼的旋转楼梯盘旋直上,一盏昏黄的吊灯从顶棚垂下,楼梯旁的斑驳的墙壁上,每一层都挂着一幅小油画。

他不再继续了,虽然从雕像的外部看来,它的大小是足够容纳很多个这样的七层旋转楼梯的。但是这不可能是这座雕像内部真实的结构。

他一直在原地打转,每当他推开木门的时候,就会回到这旋转楼梯的底部。一切周而复始。

“娜塔莉,就这样迎接老朋友吗?”男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就像琴弦在枯木上拉动,这声音暴露了他的年纪。

“你一路入侵到这里,是为了见老朋友吗?”楼梯的尽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正是耶路撒冷的执行官,能够和所有人交流的娜塔莉。

她的声音依然那么冰雪冷肃,但是却并没有和雪痕交流时的那种单调的机械感。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在想,我要再突破几层逻辑闭锁,才能见到你呢。”男人不再急急忙忙,他缓步走上旋转楼梯。

“你来做什么?”

“哦,聪明的小娜塔莉,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来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耶路撒冷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众神所造之物,也皆为众神所有。”

“众神早已不在,而信徒还需在这残酷的俗世中求生。”

男人旋转走上第一层楼梯,看了一眼墙上的油画,现在他不慌不忙,才注意到画中的内容,那是圣典所记载的新神创世的故事:五位新神解救末日之中的人们,背景里巨大的蘑菇云象征着世界的毁灭。

“我知道你要什么,但是你拿不到的,你也知道,它已经融入耶路撒冷的数据流之中,它不再是有形之物。就算你入侵到耶路撒冷的核心,也无法把它从数据中分离出来。”

“不,我可以,我已经找到了方法,那方法就在耶路撒冷的基础规则之中。虽然它总是随着数据流动,但是我已经通过这种方法对它进行了定位,我知道它现在就在竞技场里。我会把它锁在竞技场里,然后取出它。”

第二幅油画画的是末日之后,世界一片焦土,丰饶之神以自己的血灌溉大地,使土地重新焕发生机,作物得以生长。

“那就更不可能了,竞技场正在运行。你无法让它停下来,你甚至无法从外部影响它。”

“凡事皆有例外不是吗?况且我对耶路撒冷的熟悉,也不亚于你。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错,竞技场是封闭的系统,单方面的外部破坏是无法突破安全系统,我知道,要锁住并取出它,必须要有你的权限,还要有中控室的指令,以及……场内人员的协作。”

“难道说……”娜塔莉的声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不错,我在场内有内应,中控室也不成问题,我现在就是来取得你的权限。”

第三幅油画展现了生命女神治愈人们的创伤。

男人一边走,一边在楼梯上插下一根根银色的尖锥。

“你不能这么做,那是神的遗产,那不属于你。”娜塔莉有些惊慌。

“那本来就是留给我的遗产。是你们将它据为己有!”

第四幅油画展现的是自由女神帮助人们重建国家。

“不接受众神指引的凡人皆需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不能让你再往前走了。”娜塔莉的语气变得冰冷。

“哦?你又要玩死循环的小把戏了吗?经常玩火可要小心烧着自己。”

话音刚落,整个楼梯电光闪烁,一簇电流从下到上,沿着楼梯上男人插下的尖锥一路窜到顶层。

顶层上传来娜塔莉的一声闷哼。

第五幅油画,爱情之神带给无法生育的人们希望,人类得以继续繁衍。

“啊我亲爱的小娜塔莉,死循环一旦在形成的时候被突破,念就无法被导入环形结构中,那么就会造成反噬。现在不但不能困住我,相反,你自己倒是被困住了吧。”男人从扶手上探出身子向顶楼望了一眼,摇了摇手上的尖锥,“这是我新设计的反闭锁逻辑链条,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娜塔莉没有回应。显然男人提前布置的尖锥般的装置对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第六幅油画,智慧之神将念的使用方法教给世人。

男人边走边抽出匕首,一把蛇形的匕首。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的纹身整齐划一,那是一道道粗细不一的黑色竖条,在末日前曾经辉煌的人类文明中,这是一种独特的数据编码,可以解析成某种信息。

“娜塔莉,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七幅油画,众神将自己的遗产留给世人。众神背生双翅,飞向天国,而将数个光点洒向人间,这是念力的种子,也是指引人类未来的希望,是神的遗产。

这幅画的旁边,就是那扇斑驳的白杉木的木门。

男人推开木门,门后不再是循环的楼梯。

这个空间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无论哪个方向都无远弗届,男人仿佛身处无限虚空。凝实的念力紧紧包裹着男人,让他喘不过气来。

空间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丝状物,到处都不时出现如星光般璀璨的光芒,偶尔会凭空冒出不存在于世界上的数字或文字以及图像,这些都是数据,是构成耶路撒冷最核心内容的底层数据。

这时候一束追光从上往下打来,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中心,数据迅速地流向这个中心,星光聚集,云开雾散,松散的结构瞬间富有秩序,时而呈现五彩斑斓如极光般的光幕,时而又凝固成胶状、粒子状、晶体状。

在光柱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娇小的白色人影,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身着睡裙,紧闭双眼,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平静而洁白。

数据流呈环形围绕在她周围。保持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规律运动着,犹如波浪簇拥在海神周围。

这是耶路撒冷的数据位面,是娜塔莉真正存在的地方。

她的身上缠绕着一些细若游丝的电流,就是这些电流,让它暂时无法行动。

“我们终于见面了。娜塔莉。”男人看着小女孩,眼神复杂。

第一百零五章 钻石之心

“我们终于见面了。娜塔莉。”男人看着小女孩,眼神复杂。

蛇形匕首闪烁寒光,但是男人却没有用它攻击,他撒手让它落入落入娜塔莉身前那海浪般的数据流中。

匕首化作一条数据的蛇,就像水蛇入水,了无踪迹。

不多时,那数据的蛇重新浮出水面,口中衔着一把钥匙。

男子快速地伸手抓住钥匙,如火中取栗。几乎同时,微弱而恐怖的嗡嗡声响起,那数据的蛇凝固不动,身体变成一片一片的切片,雪片般洒落,就像一块自行分解的云母一般,这是娜塔莉身边的数据流的攻击,无声无息,那一环一环的波浪中仿佛流动的不是数据,而是纳米级的刀刃,将这条蛇横剖成无数切片。如果男人手速稍慢一点,那么他的手也会像这条蛇一样变成切片。

“唔……这真是可怕的攻击。”

娜塔莉挣脱了身上的电流,磅礴浩荡的念力威压倾泻四散,这念压柔韧而又天然高贵。如果这里有植物,则会立刻全部枯萎,动物将全部俯首匍匐于地,无人能在这念压之中站立。娜塔莉缓缓浮空,如女神君临天下。

男人瞬间受到重击,在虚空中翻滚。之前的自信和轻松顷刻间荡然无存。

“够了!我受够了你这无聊的把戏了!”娜塔莉愤怒了,“你以为用这些我给你的小东西能够反过来对付我?”

“是我改良过的。”男人在虚空中翻过身来,嘴角带着鲜血却狰狞地微笑,现在他已经落了下风,但是依然不慌不忙,似乎有恃无恐。

“钥匙我拿到了。是你输了,娜塔莉。”

“你太傲慢了,没错,你是得到了钥匙,但是你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无论你准备了什么,只要在这里,你就不可能赢!在这里我拥有整个耶路撒冷的权限,即便我只调用防御力量的十分之一,都可以将你的意识撕碎一百遍!”

“不不不。”

男人平静地看着她,提出他的否定:“你的估算太保守了,只需要百分之一,我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但你不会这么做的。”

娜塔莉愣住了。

男人的眼神变得浑浊,仿佛岁月的风沙在眼中扬起。

“娜塔莉,你看看你,还是那么年轻,还是依旧漂亮,时间只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三十年了,一转眼我们已经分别三十年了。想当年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们把青春和热情都投入到了这里,这片梦想的元初之地、天主之城——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的缔造者并非只有众神,我们也是其中之一,人们现在如此崇拜众神,只因这神迹般的耶路撒冷。或许多年之后,我们也会位列仙班,被人们崇拜和敬仰呢?”

“都已经三十年了,还提它做什么?”娜塔莉的表情隐藏在面纱之后,无法看出她的喜怒。

“其实三十年来,我无数次幻想和你重逢的场景,我想象到你的愤怒,你的犹豫,你的……难过,但是我现在见到你,才知道,我的想象是那么单薄,它们只是我脑海中的单薄脆弱的全息影像,就像一片片薯片,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你,是你的灵魂。”

“但是其实我才是全息投影。”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被迫呆在这个永远都无法离开的囚牢,我们或许……”

“不要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娜塔莉微微低头,念力的威压渐渐减弱,数据流温顺地回归娜塔莉脚下,如汩汩流动的温泉。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正是这种仇恨支撑了我这么多年,支撑着我回到了这里。终有一天我要打破这枷锁,毁掉他们的一切!”

“三十年的时间也没能淡化你心中的仇恨吗?”

“仇恨啊,仇恨!有些仇恨,是时间都无法淡化的。”似乎唤醒了无尽痛苦的回忆,男人深吸口气,压抑怒火,“我曾经想用一生的时间去准备我的复仇计划,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再站在我这一边了……因此我才冒险来这里,我需要这份力量,娜塔莉,你能放手不管吗?”

“不行,我没有权利这么做。”娜塔莉转过身去,不看他。

男人挣扎着坐起,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玩的抢钥匙的小游戏吗?我总是抢不过你。”

娜塔莉沉默着,眼神中流淌着犹豫。

“其实并不是我抢不过你,娜塔莉,我只是不像你那般无所顾忌,我是让着你的。”

男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现在,该你让我一次了。娜塔莉。”

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门口走去。

“不行!留下钥匙,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娜塔莉冷肃的话音响起,身边的数据流如山崩海啸一般涌起,向门口那个渺小而疲惫的身影扑去。

男人没有回头。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澎湃的是能够瞬间杀死他一千次的强大攻击型念力,浪头打来,他将会像那条数据的蛇一样被切割成无数切片。

但是他没有回头。

数据的洪水猛兽在男人身后激荡着,相互碰撞,如同千军万马自相残杀,却没有伤害那男人分毫。

它们是娜塔莉的手,也是娜塔莉的心。

男人始终没有回头,直到他完全隐没在那扇门中。

木门缓缓关闭,将光芒完全隔绝在外。

虚空重归黑暗,五彩斑斓的数据的洪流无声地回流,将娜塔莉包裹起来,在那琥珀般的晶体之中,娜塔莉放声痛哭。

第一百零六章 究竟什么是“念”?

“对了,我有个问题,你不是能力者,那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呢?”奇路问到,“在耶路撒冷,是每时每刻都会消耗念力的,说实在的,我现在已经快要念力耗尽了,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现在却还没事?”

“这……”雪痕也疑惑了,“我在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前曾经出现过一次念力耗尽的状态,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坚持到了现在……”

“好吧,我早就听说雪国人体力较好,看来是真的……那么你能熟练地操控你的‘念’吗?”

“呃,这个……这是我非常迷惑的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念’啊?”

奇路苦笑地看着雪痕:“我们这个同盟真是前途堪忧啊,你真的是那个一个人打败了整个第一人集团的鲁鲁加·雪痕吗?”

“是的,我是。”雪痕诚实地点点头。

“我知道的呀!你听不出这是讽刺吗?”

雪痕眨眨眼睛,尴尬地笑笑。

奇路扶额无语。

“好吧,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才是你的引路人。”奇路站起身,自然地摊开双手,“究竟什么是念呢?说多少你也不会明白,让你亲身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奇路的衣服无风自动,以雪痕的敏锐直觉,能够感觉到,他整个人仿佛都被一层看不见的浓雾包裹了,在这层浓雾中,他仿佛身高都变高了几分,整个人透射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奇路伸出手来,拉雪痕站起,就在雪痕接触到他的手的时候,雪痕感觉到仿佛伸手进一团温柔而干燥的热气之中,就像抓着一把晒了一天的干草。

“感觉到了么?这就是‘念’的基本形态。它是一种看不见的气场。只能通过感觉确认它的存在。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有念,它是我们的精神力量,是随着生命而产生的,却并不一定会随着死亡而消亡,

“这气场,只是念的基本表现形式,而实际上,念的表现形式一般是这样的……”奇路伸手在身边的芦苇上随意一划,仿佛手上有一把看不见的刀,芦苇应声而断。

“或者是这样……”奇路张开另一只手,手中缓慢地凭空出现了一把刀,奇路用那刀轻轻一划,又是一丛芦苇应声而断。

“还有的是这样……”奇路捡起地上折断的一截芦苇,双手握住它的断口,只见芦苇前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叶子,仿佛他手中握着一把能够快速催生植物生长的肥料。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没错,念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这是造物主对人类最伟大的馈赠。”奇路摊开双手,任芦苇从手中四散洒落。

“念的作用也并不仅仅局限于战斗。在古代,各行各业都曾出现过超越时代的大师,他们技艺超群,后人几百年都无法超越,比如著名的思想家、艺术家、演说家、战争狂人……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其实大多都是自然觉醒的能力者。在古代,人们没有掌握念的规律,也不会操控念,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使出自己念力的一部分威力,但即便这样,也足够他们开宗立派,建功立业了。

“念是很神秘的,能做到的事情更是千奇百怪,远超你的想象。但是无论念的表现多么复杂神奇,其本质都可以被归纳为三种类型,即我刚才所展现的三个类型,分别是‘破坏型’、‘创造型’、‘亲和型’。被称为念力‘三型’。顾名思义,‘破坏型’擅长破坏,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创造型’能够使念力具现化,成为实实在在的物质,‘亲和型’擅长改造或修复,每个人都只能具有一种类型,比如你见过的念师公会会长大人毕沙罗,他老人家是创造型的,创造型是能够凭空制造物体的一种类型,就是这个……”

奇路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刀,这正是他刚才演示的第二种类型。

“但是他的创造型念力具体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他能创造什么具体的事物,那就是绝密了,我们姑且猜一猜,可能是这个……”

小刀在奇路指尖旋转了几周,化为亮晶晶的粉尘消散在空中,奇路一摊手,手中又出现了一把锤子。

“或者这个……”

锤子消散,手上出现一块蛋糕,奇路咬了一口,露出“味道还不错。”般的表情。

“或者这个……”

蛋糕消散,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布娃娃,这个布娃娃做工精美,栩栩如生,而且竟然还会自行移动,正在奇路的手掌上旋转舞蹈。

“或者这个……”

布娃娃消散,奇路手上出现一团火焰。

“或者这个……”

火焰也消散了,手上出现了一个足球大小的肥皂泡,奇路轻轻一抛,肥皂泡飘向天空,并且越变越大,最终在奇路头顶上一米处嘭地一下爆开,化成无数花瓣洒落了下来,奇路在花瓣雨中躬身谢幕,如同一个技艺非凡的魔术师。

奇路这一连串的表演一般的演示令雪痕目不暇接,他被惊呆了。

“我刚才所展示的,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所以说,念是很神秘的。每个人的念是什么类型,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是从觉醒的时候开始就决定好了的,是随着你的性格、经历和愿望而自然产生的最适合你的东西。你还没有觉醒,所以不知道你的念力是什么类型,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独特的表现形式。但是也可能是非常罕见的类型哦,要抱有希望。”

“那你是什么类型?”雪痕问道,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可能是涉及到奇路的秘密,他在广场上连自己写过的字条都要吃掉,可见对此是非常重视的。

“我……是破坏型,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奇路回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必是在思考保密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形态……你懂的,保密!”

“你说每个人只能具有一种类型,可是你刚才演示了三种类型……”

“假的。”

“……”

“老师讲课总要有例子吧,我上哪给你找其他两个类型的人来?所以我就用‘幻’模拟了一下。”

雪痕眨眨眼睛,感到有些蒙。

“‘幻’是‘六式’的一种,简单来说就是造假啦。既然你连‘三型’都不知道,那么你肯定更加不知道‘六式’喽?”

“不知道,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女孩提起过,但是我完全没弄明白。”

“哦?女孩?看来你很有女人缘啊。漂亮吗?”

“应该说是小女孩,比我们还要小,”雪痕想起了小红帽,在肩膀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吧,挺幼稚的。”

观众席上,小红帽冷哼了一声。她头上顶着她心爱的熊玩偶“乌鲁帕”,两只熊爪从肩膀垂下来,被掏空的身体部分只剩熊皮,像披风一样披在背上。他正坐在观众席上人少的位置关注着赛场中的雪痕的一举一动。

被淘汰的选手已经陆陆续续复活了,纷纷出现在观众席上,观看之后的比赛。

“哇!那个小野人竟然还活着!”

“他真的不是能力者!”

“他竟然连三型六式都不知道!天哪我们竟然输给了这样的人……”

听到那些第一人集团的人在唉声叹气,小红帽露出得意的一笑。她也为雪痕的成就感到非常骄傲。但是转念又想到刚才雪痕说自己很幼稚,顿时又生气起来,噘着嘴,抱着手臂,好像是下意识地模仿大人的样子。

“喂!现在不是说女孩的时候吧!”竞技场中,雪痕把话题拉了回来。

“嗯,对对,刚才说到‘六式’。”

“是啊,‘六式’到底是什么啊?”雪痕已经急不可耐。

“‘三型’和‘六式’是念师必须掌握的基本概念,其中‘三型’是天生的,而‘六式’则是后天习得的,是念师的基本功,是驾驭念的方法。对于一个自然觉醒的能力者来说,能力有时候会表现得很可怕,因为无法控制它甚至可能酿成大祸。”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奇路说道这里,雪痕竟自然地想到了在谷仓中出现过的黑色藤蔓。当时那些如巨树一般粗壮的藤蔓自主运行,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卷起人在地上、墙上摔砸,如同儿戏一般。但是那不是自己的能力,琴曾经明确地说过了。

可是雪痕心中还是有一点点怀疑。

“为了驾驭能力,念师公会的前辈创造了‘六式’,即六种操控念气的方法——‘硬’、‘散’、‘控’、‘感’、‘幻’、‘隐’。在六式的基础上,创生了无数的念技,可以说正是有了六式,才有了现在系统的念能力训练体系。所有的念技都是由这六种基本技巧共同作用而构建成的,

“‘硬’顾名思义,就是令念气凝聚并变得坚硬,就像这样。”奇路伸出手,在手掌上用硬形成了一层保护层,另一只手用他锋利的长刀刺向手掌,但是刀尖如同刺入一团凝胶,无法刺破奇路的皮肤。

雪痕见过这种技巧,这就是扎德克制造的无形之盾,为库里挡下弓箭的那一招。在之后的近身战中,扎德克也熟练地使出来过。

“‘散’,是使念气离体的技巧,正常情况下,念气离开身体就会立刻消散,失去效果,所以如果你想远距离使用你的念,就要学习这种技巧,库里的子弹能够打穿别人的‘硬’就是因为‘散’,他让念气覆盖整个子弹,就可以击穿同样由念气构建的‘硬’。

“‘控’,是控制念气的技巧,能够改变念气的形态、运行轨迹,甚至控制念气接触到的物体,比如库里让子弹转弯,使用的就是这个技巧。

“‘隐’,是隐藏念气的技巧,甚至能使念气所接触到的物体也隐藏起来,

“‘感’,是侦查的技巧,能够看破‘隐’和‘幻’,

“而‘幻’,则是迷惑人的技巧,令对方产生幻觉,幻听幻视,令某种东西看起来像别的东西……就像我刚才让芦苇重新生根发芽,那只是投射在你眼中的一种幻象罢了,

“六式是驾驭念能力的基本功,所以基本上每个念师都会,来这里参赛的,估计除了你,也全部都会。”

“那库里呢?”

“他显然是个中高手。”奇路严肃起来,“根据我跟他交手的经验看来,他至少擅长‘控’和‘散’。而根据你的描述,他其他几种似乎也非常熟练——能够近身硬抗手雷的爆炸伤害,说明‘硬’很擅长。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为什么?”

“因为理论上说,没有人能够精通所有六式。三型中的每个类型都有两种六式是非常不擅长的。”

“也许他练习得更刻苦,更努力,年龄更大,觉醒得更早呢……”

“这并不是刻苦努力能够改变的事情,”奇路捡起一根芦苇杆,在地上画了一个正三角形,三个顶点上各画了一个大圆圈,里面分别写着“破坏”、“创造”和“亲和”,是三型。然后他又在每条边上各画了两个小圆圈,共六个小圆圈,分别写上六式。

“你看,这就是‘三型’与‘六式’的关系。距离一个类型越远的六式,就越难习得,越近的就越容易。”

这个图清晰明了,一下就把三种类型和六式的关系搞清楚了。每个顶点所正对的那条边上的两个“六式”就是这个类型不擅长的“六式”。而顶点所连接的两条边上,最靠近这个顶点的两个“六式”,就是这个类型所擅长的“六式”。

破坏型不擅长“感”和“控”,最擅长“硬”和“隐”。

创造型不擅长“硬”和“幻”,最擅长“散”和“感”。

亲和型不擅长“散”和“隐”,最擅长“控”和“幻”。

“念就像一种挑食的动物,你只能选择性地投喂。在你擅长的六式上下功夫,会事半功倍,而在不擅长的六式上下功夫,那就是事倍功半,所以说能力者不可能六式全部精通。这种规律也导致了三种类型的念师形成了鲜明的风格区分,比如说我们破坏型,因为不擅长感,所以侦查就会比较弱,因为不擅长控,所以攻击往往直来直去……”

“那么库里会是什么型呢?你刚才说他擅长‘散’和‘控’,而我也观察到他的‘硬’非常厉害,但是在这个图形里面,这三者分别处在三条边上啊。”雪痕奇道。

“所以说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库里身上一定存在着什么别的秘密……”

第一百零七章 毒雾、枪

“我也要学六式,你能教我吗?”雪痕说。

“要说六式的话……你好像会‘隐’。”奇路说。

“你说的是这个吗?”雪痕施展了一下他的潜伏技巧。

奇路点点头:“你的隐很奇怪,但是很有效。令我纳闷的是,你又不是能力者,你的老师却教你六式,而且不是按照顺序教你最简单的‘硬’,却先教你比较难的‘隐’……”

雪痕的潜伏技巧,也就是小红帽和奇路所说的‘隐’,是村子里的猎人首领戈隆教的,戈隆显然不是念师,所教授的这种技巧也不完全和念师的‘隐’一样。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吧,雪痕想,猎人们在丛林中经年累月地战斗,摸索出来的某些技术和念师的不谋而合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能教我其他的‘六式’吗?”

“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可不像你的老师那么不负责任,普通人使用六式就像在慢性自杀!你不是能力者,没有源源不断的念气供应,如果强行练习六式,耗尽了你的念,也许会死的!”

“我不是已经掌握了‘隐’?况且,不是会复活嘛……”雪痕眨眨眼睛。

“也对哦。”奇路想了想,确实无可辩驳,“见鬼,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在竞技场里修炼……我可以教你‘六式’,但是我可要提醒你,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况且,你的念可能都不足以支持你完整地使用一次。”

“那也总比不会要好啊。”

“好吧,那就教你最基础的‘硬’吧。”

奇路受不了雪痕的执拗,只好把硬的口诀和要领都一股脑地告诉了雪痕,这些东西都是念师入门的基础,对于能力者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奇路就倾囊相授了。

雪痕如获至宝,仔细地记住了奇路所说的每一个字,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在脑海中模拟着气息运行的路线。但他并不着急,他学习所谓的“隐”用了很长时间,所以他也知道这并非一日之功,因此他并不急于求成,他急于向奇路求教,是因为他考虑到即便在这次竞技场比赛中用不上,但是在之后的营救母亲的行动中也许就能用上了。

他现在非常渴望学习到念师的知识,渴望像扎德克那样刀枪不入,甚至像库里和奇路那样战力超群,哪怕只有一瞬间。

在脑海中模拟练习了几遍,雪痕突然注意到芦苇丛的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他拨开芦苇一看,只见一片墨绿色的雾气正在整齐划一如缓慢的海浪一般向自己的方向涌来。

“奇路,你看!那是什么?”

“可恶,是毒雾,又是该死的消极战斗惩罚!”奇路连忙收拾好东西,向毒雾袭来的反方向跑去,“他们是要逼我们和库里决战,如果我们能比库里早些抵达中心位置,或许能够伏击他!”

毒雾呈一个弧形,两端延伸到远方,看起来似乎整个场地都被这雾气包围了,雾正在挤压剩下的圆形空间,使之越来越小,雪痕和奇路现在就在这圆形的边缘。

想必库里也在这圆形中的某个点上,正被毒雾驱赶向中心位置。那么谁先到达圆形的中心位置,就能够伏击后来者,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优势。

雪痕和奇路在芦苇丛中奔跑起来。

毒气围成的圆圈中心,是一片干燥的土地,芦苇和水塘围绕在周围,使这块难得的干燥陆地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工建造的公园。

这块土地上现在正有一个人在忙碌着,那就是库里。他就像知道毒雾出现的准确方位一般,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尚未明确显现出来的安全地带中了。

如果库里在附近的芦苇丛中埋伏起来,也许可以守株待兔,一举击杀雪痕和奇路二人。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此时正在这块陆地上忙碌着,把一根根铁棍一样的东西插在土地上。

“他在做什么?”雪痕问奇路。

“不知道,但他没有伏击我们,就是他最大的失败,他太骄傲了,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们要上吗?”

“不是我们,是我,雪痕,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打正面了,你保存体力,利用这个时间休息一下,或许……你根本不用上场。”奇路微笑道。

“你要和他单挑?”

“当然,刚才被他侥幸胜了一招,我当然要找回来!”奇路眉毛一挑,一只眼睛精光一闪。

“可是你的刀已经折断了啊……”

“没关系,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奇路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格洛克21。

格洛克手枪是古代枪械中非常著名的一款手枪,由欧洲一家枪械公司研制生产,曾经被40多个国家的军队列装,在大战中表现出色,从此扬名天下。

真正的格洛克手枪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很少见了,因为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停产,现存的格洛克17、18和19基本上都只有博物馆里可以见到了。而在耶路撒冷,这把经典手枪重见天日。

“你还会用枪?”

奇路笑笑:“略懂。”

第一百零八章 娜塔莉反叛

中央控制室中,休息区中,总监和两个女工作人员正聊得起劲。

竞技场的考核已经接近尾声,他们今天的工作也快要结束了,大家都放松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休息区。

“总监大人,我有问题想问您。”仪态端庄的新人少女有些拘谨地问。

“请讲,我会尽力解答你的问题。”总监不动声色地“扫描”了少女全身上下,视线在她傲人的胸前停留了几秒钟才恋恋不舍地移开。

“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了,可是有一个名词我却一直不明白……‘里世界’到底是什么?”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更是一个耶路撒冷的机密。虽然以你的权限,原则上还不足以接触这类核心机密性的问题。但是为了你能够更好地融入团队,我可以给你稍微地科普一下。”

总监坐进舒适的椅子里,心念一动,一杯塔马辛迪浮现在小桌子上,冰块在其中上下浮动。总监端起来喝了一口,缓缓道来:“就像人一样,穿着衣服的时候是光鲜亮丽的,而不穿衣服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情……”

总监微笑着打量新人,这番比喻让少女脸上有些羞红。

“耶路撒冷也有表里之分,表世界,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世界,自动化的丰富多彩的世界,但是它需要数据的支持才能运行。而里世界就是所有数据运行的地方,正是这些无时不刻在运行的数据,让耶路撒冷的表世界如此生机盎然,多姿多彩。”

少女恍然大悟,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里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至于里世界的样子啊……连我也没见过呢。那是数据的世界,我们人类怎么可能看得到呢?”总监收敛起色眯眯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果茶,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

少女神色有些失望,似乎因为无法想象耶路撒冷里世界的样子而感到有些困扰。

总监笑笑:“但是在耶路撒冷自古流传着一个传说,说里世界其实是一个邪恶的世界。就像人的内心也有正邪两面一样,耶路撒冷也有邪恶的一面,为了维持表世界的宁静祥和,缔造者们将它恶的部分都丢进了里世界,所以那里是极其险恶而可怕的地狱般的地方。”

少女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双手收在胸前,紧身的上衣因此而产生了很迷人的曲线。

总监心情愉悦:“但是对于里世界,我却有一套新的理论和见解,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的话,下班以后找我,我们可以深入地探讨一番……”

听出总监的调戏意味,少女嬉笑着跑开了。

看着少女青春洋溢的背影,总监不无惋惜地在心里叹息一声。

哎,果然是我太直白了吗?

这时总监注意到身后的工作区中,有一个扭捏不安的工作人员正站在他的工位上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哎,这个没眼色的手下。总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着他:“有什么事?”

“总总总监大人,我想您应该……应该看看这个。”他指着自己的工作台。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现在找我吗?”

总监心神一动,已经将他正在操作的内容读取到脑海之中。

“七级的错误?”

“是,是的,这么小的事情,我本不该打扰您,可是……可是在刚才,它已经连续出现了一百四十三次了……”

“嗯……你做得对……”总监站起来,穿越员工工作区“二环”,来到中央控制区。

那个七级的错误在刚才又连续出现了多次,总监也再三确认过,没有工作人员在操作竞技场的场景叠放系统。

但是现在,那个错误依然在反复不断地出现,如果说之前这个错误只是一滴水落入湖中,那么现在已经是倾盆大雨。从总监的视角看,数据的湖面上遍布涟漪,已经波动成紊乱的一片。

总监仔细查看“果实”上显示出来的数据信息。

看的数据越多,他就越不敢相信,玩世不恭的脸上渐渐浮现惊讶的表情。

“哦我的天哪……”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整个中控室的灯光变为红色。所有工作人员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全部浮现出警报和报错信息。粗大的错误信息代码从中央信息显示器上滚过。

这一刻,工作人员们没有慌乱,因为他们都愣住了,很多人不在自己的工位上,正在休息区胡吃海塞,欣赏风景,警报让他们措手不及。

“是入侵!耶路撒冷里世界遭到入侵!快就位,准备布防!”

总监一语惊醒梦中人,工作人员们这才动了起来,人们接踵摩肩,奔赴各自的工位,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像繁忙的火车站。

总监也连忙开始回忆应对入侵的标准流程,他上次处理入侵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很多细节都已经忘记了。不过好在有娜塔莉,只要娜塔莉出手,入侵者很难深入耶路撒冷。

“第一第二组维护基础系统,第三四组分析入侵等级。”所有人各就各位,开始应对入侵。

“屏蔽检测系统启动。”

“启动无效,被不明进程阻止。”头戴全包裹面具的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回答。

“侦测进程来源。”

“这……这是来自里世界的进程。”

“娜塔莉,启动防御系统!娜塔莉?”总监在数据世界呼叫娜塔莉,却没有回应。

“娜塔莉?娜塔莉!”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娜塔莉是耶路撒冷执行官,里世界的管理者,他就像自律神经,无时不刻地处理着耶路撒冷的各种琐事,在耶路撒冷,她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和能力,她能够24小时随时与耶路撒冷的所有人交流,但是现在,中控室竟然与她失去了联系!

娜塔莉可以在失去中控室的情况下运行,但是中控室却无法在失去娜塔莉的情况下运行。

慌乱的工作人员们好不容易各就各位,却发现很多设备都瘫痪了。很多工作人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又是一阵骚乱。

总监也有些慌了。入侵他遇到过,但是在没有娜塔莉的情况下应对入侵这还是头一遭。

“不要慌!手动启动防御系统,检查汇报损坏情况,叫醒那个该死的副总监!”总监下达命令。

在慌乱中,他依然保持着基本的应急能力,下达的指令准确而有效,混乱的中控室恢复了几分秩序。

不多时,中控室的一个入口打开,一个穿着和总监十分相似的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的长袍和总监几乎一模一样,但他的头上戴了一顶充满宗教色彩的高帽子。

“哦!我的天哪,诸神在上,你都干了些什么?”副总监惊讶地看着中央显示屏上的报错和警报信息,惊讶地大喊。

“关我屁事!这是入侵!”总监忍不住爆粗口,“快点就位,娜塔莉失去联系了,我们得自己解决入侵者!”

总监话音刚落,在他所站立的地面上快速升起一个环形的操作台,就像一圈围墙将总监围住。这是更高效率的个人操作台,总监双手按在操作台上两个符文上,细密复杂的机械运作声响起,总监的长袍大袖无风自动,金色和蓝色的数据在他的袖子上疯狂流窜。

“什么?!娜塔莉失去联系了?!诸神在上,我的天哪,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更糟了,是入侵?还是娜塔莉失联?”副总监身边也冒出一圈围墙,他也接入了数据世界。

“损伤报告,能量池有一些紊乱,但功能未受影响。入侵者袭击了竞技场的相关系统,现在竞技场大部分系统瘫痪!”

“是竞技场?该死!竞技场里正在进行入门考核,快通知他们系统失效的事情,终止考核!”总监转身对工作人员喊道。

为什么是竞技场?难道不应该入侵更重要的系统吗?

“也许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你知道,从几年前那一次入侵开始,他们就没有一次像样的进攻了,可能这就是他们能够造成的最大规模的破坏了。”副总监道。

总监摇摇头,娜塔莉在这时候失联,让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有种预感,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竞技场的相关系统受损,那么问题看来并不大,柴,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娜塔莉的问题了!”

“娜塔莉的问题?”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发生的暴走事件吗?”

十几年前?总监想起来了,确实有过那么一次混乱,那是一次重大的事故。

“娜塔莉可能会利用这次混乱逃走!甚至有可能这次入侵就是她搞的鬼……”

“斯蒂夫,你是说……娜塔莉反叛了?”柴总监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娜塔莉并不是念能力的造物,她曾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因为某些连总监都不知道的原因,她和耶路撒冷融为一体,成为了耶路撒冷的管理者之一。

她处理耶路撒冷事务的强大能力使得她成为执行官的不二人选。但是曾经在十几年前她有过一次暴走,差点毁了整个耶路撒冷,也差点杀死了在耶路撒冷的所有人。

据说她想离开耶路撒冷。

当时管理者们曾经将娜塔莉隔离起来,但是失去了娜塔莉的耶路撒冷也失去了生气,成为一座死城,人们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于是管理者们被迫又将娜塔莉重新启用。但是他们惧于娜塔莉的强大,用念对她施加了某些限制,从那以后娜塔莉的性格渐渐变得有些机械化。

管理者们又设立了中控室,作为娜塔莉的保险装置,中控室一方面专门处理娜塔莉变得机械化以后无法解决的复杂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在监控娜塔莉,中控室有着高于娜塔莉的权限,可以修改娜塔莉制定的计划,甚至切断娜塔莉与整个耶路撒冷的联系。

但从那之后娜塔莉再也没有过暴走,多年来这两套系统相辅相成,配合默契,从未出过错,娜塔莉还是那么能干,以至于中控室都越发依赖娜塔莉了。耶路撒冷的管理者也新老交替,更新换代了,娜塔莉的问题渐渐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如果不是副总监说起,柴总监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一节。

“有这种可能性!娜塔莉毕竟只是高级的NPC,她也是会出错的,而她出错的结果很严重,我们一定要早做准备!我可不想成为历史的罪人!”副总监斯蒂夫道。

柴总监犹豫了。

“那个阻止娜塔莉的按钮在哪?”

柴总监的操作台上打开一个圆洞,红色的按钮像鱼一样冒了出来。

总监看着那个鲜红的按钮,额头见汗。

第一百零九章 总监的决定

“他在干嘛?”雪痕低声问道。

“不知道。”奇路回答。

二人趴在芦苇丛里,看着空地上的库里,他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形,就像小孩子信笔涂鸦。

毒雾已经停在了边缘,触手可及,但是它们没有继续向前蔓延,仿佛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雪痕和奇路罩住,毒雾止步于那条清晰的分界线上,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二人还在观察库里诡异的行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地出现在雪痕脑海。

“鲁鲁加·雪痕,我需要你的帮助。”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在他初入耶路撒冷的时候,和刚才与奇路对话的时候都听到过。

“你是……娜塔莉?”

“和娜塔莉说话不用真的说出来。”奇路鄙夷地看着雪痕,就像看着一个一边打字聊天一边把聊天内容念出来的人。

“哦哦知道了。”

“娜塔莉?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雪痕在脑海中对娜塔莉问道。

“你感觉很敏锐,我还是我,只是……硬件刚刚进行过升级。”

雪痕晃晃脑袋,对于不懂的词汇他选择自动过滤,自从来了耶路撒冷他就学会了这个新本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雪痕你听着,耶路撒冷现在遇到一个危机,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危机?”

“我们的敌人在技场中有一个内应,正在准备破坏念神居所的封印,我需要你帮我阻止他。”

“我想我正在看着他。”雪痕看着远处忙碌的库里,渐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是夺取众神的遗产,那是威力巨大的武器,如果遗产落入到他们手中,对我们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难道没有工作人员吗?干嘛要找我们?”

“现在不便解释,雪痕,我们现在只能靠你。”

“好吧,不过……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雪痕问道。

他的确不明所以,他并不认同自己是念师的一员,所以念师的危机和他有什么相关?他虽然来参加考试,但是那是为了奖品,是为了回去救出母亲,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帮助念师化解危机。

“雪痕,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什么?”

“你还记得在谷仓里出现过的黑暗吗?黑暗是一支庞大的势力,并不只有你们雪国有,你现在面对的竞技场中的内应也是他们的一员。”

娜塔莉的这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得雪痕雪痕一个激灵,顿时精神紧张,脑海中浮现出谷仓里的一幕一幕,那些被控制的人……他顿时明白了。

“你是说……这个内应和谷仓里的人是一样的?”

“黑暗并不是只有雪国有,在这里也同样存在他们的爪牙,雪痕,阻止他,记住,阻止他,就是救你自己……”

信号戛然而止,娜塔莉再无声息。

雪痕明白了,库里是黑暗的爪牙,难怪他这么厉害,原来根源在此。

但是心中又浮现出一个问题,如果库里被黑暗沾染了,那么他是怎么走过朝圣之路的呢?琴曾说过,朝圣之路上可以驱散黑暗。难道他有什么独特的方法?念能力千奇百怪,也许真的有方法混入耶路撒冷也说不定呢。

亦或许他没有被黑暗附体,现在还是保持着自我,但是他的立场已经是黑暗一方。

雪痕又看了一眼奇路,他显然没有接收到娜塔莉的消息。

为什么只通知我?雪痕又纳闷了,奇路的实力按理来说是在自己之上的,即便是瞎了一只眼睛也肯定比自己强,为什么不找他?

转念又一想,便有了答案,现在正在念师考核之中,也许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是为了考验自己的人品。他们不是一向对这个比较看重吗?琴在朝圣之路上就曾经搞过这一套。

但是娜塔莉并没有说怎么阻止他,杀死他算是阻止他了吧,雪痕想到,这是自己本来就要做的事情,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若是让他再去把封印重新贴好什么的,他会疯掉。

况且要杀死他已经是超难的任务了。

“不管他在干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要被我打败的命运。”一拉套筒,半自动手枪第一发子弹上膛,奇路跃出了掩体。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柴总监还在犹豫。

他低着头,双手拄着操作台,像一个疲惫的民工,鲜红的数据从他的袖子上流水一般注入到操作台中,就像输血。

那个红色的按钮就在他面前,带着危险的气息等待着他的决定。

良久,总监说话了:

“你知道吗?斯蒂夫,从我担任这个总监到现在,算起来也已经有十年了。十年来,我每天和这些冰冷的数据打交道,我学习它们,了解它们,让自己变得一眼就能看懂它们。我就像个困在森林里的伐木工,每天在砍木头,在钻研木头,在吃木头。这真的是非常枯燥,非常乏味,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斯蒂夫摇头。

“最可怕的是我觉得我自己也变成了木头,

“我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变得数据化。我的内心里渐渐的有了一些怀疑……

“我常常看着下面那些忙碌的人,那些红男绿女,心里在想,我究竟是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呢?他们又是否觉得我是呢?我有着和他们一样的七情六欲,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他们相同的血,但是这些究竟是否是真的呢?还是说其实这些都是数据模拟出来的结果?你也知道,在理论上,数据是可以做到的,我的一切情感、认知,都可能是虚构的,就像这耶路撒冷一样。我或许不是人类,而是一个NPC,组成我的只是一团数据而已。而你,也一样,斯蒂夫。”

斯蒂夫被哲学的朗基努斯之枪击中,就像被点穴了一般,呆立当场。

总监继续道:“我们能力者本来就很难说是不是人类,在数据的世界工作更加剧了我的怀疑。随着我对耶路撒冷的里世界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怀疑,越恐惧……”

“哦,诸神在上,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我现在简直不知道是哪个更麻烦了……”

副总监斯蒂夫的样子就像面对随时会变身的人形怪兽,做好了准备要翻墙逃跑。

而柴总监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我被这哲学问题困扰,曾一度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我感觉我几乎就快要脱离人类世界了。但讽刺的是,我越脱离人类世界、数据化程度越严重,为人类做的工作就做得越好,在这时,我的权限已经随着工作成绩而拓展,得以和娜塔莉直接沟通。我本以为娜塔莉是一个念力造物……”

总监顿了顿,似乎回忆起某些往事。但是他并没有细说。

“是娜塔莉解答了我的问题,让我渐渐摆脱了困惑,她就像这个冰冷数据海洋中的一座热带小岛,让我感觉到温暖。我很惭愧,我是人类却更像数据,而她是数据,却比我更具人性。

“能力者最怕的就是和人类世界失去了联系,那时候我们将迷失在自我的世界中,就像人们迷失在耶路撒冷。而娜塔莉,就是我和这个世界的纽带,是她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有那么几分人的气息,让我觉得我还是真正活在这个世间的一个人类,

“娜塔莉究竟是什么,有时要取决于我们的看法,正如我们能力者是什么,有时要取决于耶路撒冷之外的人的看法。我不想改变你的观点,斯蒂夫,你们或许觉得她是机器,是个NPC,但是对我来说,她是个人,是一个温柔的小女孩,她的生命被锁定在了十九岁的那一天……她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总监抬起头,眼神坚定而平静:“我和她合作多年,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同伴,而念师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要相信同伴,所以我不会按下这个他妈的按钮,”柴总监一巴掌把面前的红色按钮打飞,它在空中化为一团数据的烟尘,抬眼看向副总监斯蒂夫,“而你,不准再给我搞什么阴谋论!要么给我滚蛋去向你的教宗老子哭哭啼啼地告状,要么,就来帮我在没有娜塔莉的情况下搞定这个该死的入侵者!”

第一百一十章 枪舞

竞技场中,库里正在专心地插着棒子。

那是一些黑色金属铁棍,表面隐隐有着符文的微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不偷袭吗?”库里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的身后,站着独眼的奇路。

“对你?用不着。”奇路缓步上前,离库里越来越近。

“没有了刀的你,就像没有了牙的狼,你觉得你还有一战之力吗?我劝你还是乖乖认输吧。”库里已经注意到他的刀囊是空的。

为了减轻负重,奇路在奔跑的时候把断刀丢掉了。

“对你,用不着。”

“哼,手下败将,还这么嚣张?”

“你真觉得是你赢了吗?”奇路笑笑。

库里表情僵硬了,他知道奇路和他的上次交锋,奇路是为了尽快摆脱他,而没有出全力。虽然他击伤了奇路,但是他没有阻止得了他去救人,虽然从战术上说,他击伤了奇路,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从战略上说,他没能阻止对方实现战略目标,使对方两路人马合流,形成了一支更强的力量,是他输了。

精通战争策略的他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很恼火。

“你想用那把格洛克和我对决?你以为你能赢?”

奇路手里拿的是他在路上捡到的格洛克21,一把大威力手枪。

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场梦幻对决。奇路对库里,而且是用枪。

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对决形式充满了疑惑:难道这两个人要在这毒雾包围而成的小小的角斗场中隔空对射吗?这里连一个像样的掩体都没有。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半自动手枪的威力有限,即便是半自动手枪中威力较大的沙漠之鹰和格洛克,对能够熟练运用“硬”的能力者来说也最多只能造成擦伤,如果他们隔空对射的话,直到打完子弹也许都不能对对方造成致命伤。

在考试中,小红帽曾经使用m2080狙击枪击中强森头部,但是依然无法突破他和安西西合力制造的防御障壁。即便威力强如m2080,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可能无法击杀对方,更何况沙漠之鹰和格洛克?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诡计多端”的奇路一定只是用枪作为掩护,另有计划。

竞技场中,奇路已经走到库里十步之内。但是他还没有开枪。

令人意外的是,库里也没有开枪,他竟然也向奇路走去。

二人一直到走对方面前,面对面。就像两军对垒时,大将上前做最后通牒,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观众们的猜测还在继续,难道他们要像牛仔一样转身背对背走开,然后回头开枪吗?

“难道是……”包厢里,山治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

“枪舞!”

库里和奇路同时动了,不动如山,动则掠火!

一声枪响,却是二人同时开枪。奇路的子弹擦过库里的眉梢,库里的子弹则略过奇路的头顶,二人都是险死还生。

他们之所以走这么近,原因就是他们都知道手枪在远距离上无法伤害对方,子弹的飞行距离越远,威力越小,只有贴近对方开枪,让子弹在刚刚出膛,威力达到最大的那一刻击中对方要害,才有突破“硬”,击杀对方的可能。

双方都这样想,于是便心照不宣地将本来用于远程射击的武器——枪,用作了近战攻击。

他们的子弹没能击中对方的头部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开枪的时候,自己的手被对方格挡开了。

一枪落空,但是搏杀并没有结束,他们像武者一样拳来腿往,动作流畅而飘逸,当真如舞蹈一般,又像是两个太极高手在快速演练推手。他们辗转腾挪,闪避格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的枪口指向对方的头,开枪!

与此同时,也要尽力避免对方的枪指向自己的头。

这是一种近战枪术,名为枪舞。

观众席沸腾了,奇路和库里的枪舞动作华丽,惊心动魄,引得人们阵阵喝彩。

库里很震惊,他没想到奇路竟然也会这一招。格洛克的手柄与枪管夹角较大,抬手就可以射击,而且奇路的枪舞刁钻诡异,总是在他意想不到之处制造机会,有几次险象环生,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而自己的沙漠之鹰重达1.7公斤,后坐力又大,灵活性自然差了不少。

渐渐的他发现,奇路的枪舞之中蕴藏着剑法的招式,原来他是以枪作刀。

虽然在枪法上不如自己,但是在剑法上,他却有着独到的见解和很高的造诣。

他双枪在手,竟然无法对只有一把枪的奇路形成压制。在这样下去他简直有输的危险。

看来不能跟他蛮干。

食戟浮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环绕一周之后向奇路扑去。

奇路两线作战,渐渐露出破绽,库里一枪命中奇路肩膀,大威力的0.357口径马格南子弹穿过了奇路的硬,在他肩膀上造成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擦伤。

库里乘胜追击,枪口终于指在了奇路头上。

下一秒奇路就要被库里爆头,就在这时,突然从侧方射来一箭,如一条毒蛇闯入战圈,库里只得抬手格挡,这一箭的时机非常巧妙,正是逼得库里非挡不可。

奇路趁机摆脱了危机。

库里恶狠狠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不用想也知道,那后面藏着雪痕。

现在库里也是双线作战。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但是手枪毕竟是库里的主武器,在枪舞上,他也下了不少苦工。二人打到十几个回合,库里再次渐渐占据上风,即便远处的雪痕射箭来扰敌,库里也能从容应对。

奇路的情况渐渐不妙,终于,在一个破绽出现的时候,库里的双枪再次指向了奇路的头。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

咔嚓,两声清脆的响声,让库里吃了一惊,预想之中的子弹没有出现。他的两把枪竟然都打空了。

奇路抓住机会,回手一枪。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惊呼。

咔嚓。

奇路的枪也打空了。

两个人的三把枪都没了子弹,枪舞竟然以平手告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军旅生涯

竞技场中,库里正在专心地插着棒子。

那是一些黑色金属铁棍,表面隐隐有着符文的微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不偷袭吗?”库里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的身后,站着独眼的奇路。

“对你?用不着。”奇路缓步上前,离库里越来越近。

“没有了刀的你,就像没有了牙的狼,你觉得你还有一战之力吗?我劝你还是乖乖认输吧。”库里已经注意到他的刀囊是空的。

为了减轻负重,奇路在奔跑的时候把断刀丢掉了。

“对你,用不着。”

“哼,手下败将,还这么嚣张?”

“你真觉得是你赢了吗?”奇路笑笑。

库里表情僵硬了,他知道奇路和他的上次交锋,奇路是为了尽快摆脱他,而没有出全力。虽然他击伤了奇路,但是他没有阻止得了他去救人,虽然从战术上说,他击伤了奇路,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从战略上说,他没能阻止对方实现战略目标,使对方两路人马合流,形成了一支更强的力量,是他输了。

精通战争策略的他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很恼火。

“你想用那把格洛克和我对决?你以为你能赢?”

奇路手里拿的是他在路上捡到的格洛克21,一把大威力手枪。

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场梦幻对决。奇路对库里,而且是用枪。

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对决形式充满了疑惑:难道这两个人要在这毒雾包围而成的小小的角斗场中隔空对射吗?这里连一个像样的掩体都没有。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半自动手枪的威力有限,即便是半自动手枪中威力较大的沙漠之鹰和格洛克,对能够熟练运用“硬”的能力者来说也最多只能造成擦伤,如果他们隔空对射的话,直到打完子弹也许都不能对对方造成致命伤。

在考试中,小红帽曾经使用m2080狙击枪击中强森头部,但是依然无法突破他和安西西合力制造的防御障壁。即便威力强如m2080,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可能无法击杀对方,更何况沙漠之鹰和格洛克?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诡计多端”的奇路一定只是用枪作为掩护,另有计划。

竞技场中,奇路已经走到库里十步之内。但是他还没有开枪。

令人意外的是,库里也没有开枪,他竟然也向奇路走去。

二人一直到走对方面前,面对面。就像两军对垒时,大将上前做最后通牒,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观众们的猜测还在继续,难道他们要像牛仔一样转身背对背走开,然后回头开枪吗?

“难道是……”包厢里,山治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

“枪舞!”

库里和奇路同时动了,不动如山,动则掠火!

一声枪响,却是二人同时开枪。奇路的子弹擦过库里的眉梢,库里的子弹则略过奇路的头顶,二人都是险死还生。

他们之所以走这么近,原因就是他们都知道手枪在远距离上无法伤害对方,子弹的飞行距离越远,威力越小,只有贴近对方开枪,让子弹在刚刚出膛,威力达到最大的那一刻击中对方要害,才有突破“硬”,击杀对方的可能。

双方都这样想,于是便心照不宣地将本来用于远程射击的武器——枪,用作了近战攻击。

他们的子弹没能击中对方的头部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开枪的时候,自己的手被对方格挡开了。

一枪落空,但是搏杀并没有结束,他们像武者一样拳来腿往,动作流畅而飘逸,当真如舞蹈一般,又像是两个太极高手在快速演练推手。他们辗转腾挪,闪避格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的枪口指向对方的头,开枪!

与此同时,也要尽力避免对方的枪指向自己的头。

这是一种近战枪术,名为枪舞。

观众席沸腾了,奇路和库里的枪舞动作华丽,惊心动魄,引得人们阵阵喝彩。

库里很震惊,他没想到奇路竟然也会这一招。格洛克的手柄与枪管夹角较大,抬手就可以射击,而且奇路的枪舞刁钻诡异,总是在他意想不到之处制造机会,有几次险象环生,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而自己的沙漠之鹰重达1.7公斤,后坐力又大,灵活性自然差了不少。

渐渐的他发现,奇路的枪舞之中蕴藏着剑法的招式,原来他是以枪作刀。

虽然在枪法上不如自己,但是在剑法上,他却有着独到的见解和很高的造诣。

他双枪在手,竟然无法对只有一把枪的奇路形成压制。在这样下去他简直有输的危险。

看来不能跟他蛮干。

食戟浮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环绕一周之后向奇路扑去。

奇路两线作战,渐渐露出破绽,库里一枪命中奇路肩膀,大威力的0.357口径马格南子弹穿过了奇路的硬,在他肩膀上造成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擦伤。

库里乘胜追击,枪口终于指在了奇路头上。

下一秒奇路就要被库里爆头,就在这时,突然从侧方射来一箭,如一条毒蛇闯入战圈,库里只得抬手格挡,这一箭的时机非常巧妙,正是逼得库里非挡不可。

奇路趁机摆脱了危机。

库里恶狠狠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不用想也知道,那后面藏着雪痕。

现在库里也是双线作战。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但是手枪毕竟是库里的主武器,在枪舞上,他也下了不少苦工。二人打到十几个回合,库里再次渐渐占据上风,即便远处的雪痕射箭来扰敌,库里也能从容应对。

奇路的情况渐渐不妙,终于,在一个破绽出现的时候,库里的双枪再次指向了奇路的头。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

咔嚓,两声清脆的响声,让库里吃了一惊,预想之中的子弹没有出现。他的两把枪竟然都打空了。

奇路抓住机会,回手一枪。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惊呼。

咔嚓。

奇路的枪也打空了。

两个人的三把枪都没了子弹,枪舞竟然以平手告终。

库里开口了:“你们应该感到骄傲,能和我打成平手。这也出乎我的意料。现在,你们可以分配第二名和第三名了,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这样结束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把符文断点给我。”库里向雪痕伸手。

雪痕手里拿着他之前插在地上的名为“符文断点”的铁棍,雪痕把它拔出来当做了武器。

奇路没有说话。

雪痕和奇路对视了一眼,拿着“符文断点”走上前来。

乖巧得像是谈判桌上毫不讨价还价的败军之将。

观众们也能够理解:强敌碾压,获胜无望,不接受条件又能如何呢?

雪痕转了转手腕,铁棍在他手中宛若一把宝剑,不由分说地向库里砸来。

在库里格挡的长剑上砸出一串火花。用力之大,可见一斑。

观众们传出一片呼声。

库里有些惊讶。他们还要怎样?

自己纡尊降贵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他们竟然拒绝?

奇路在另一侧,默契地配合他同时发动了进攻,库里侧步闪避的同时以重剑格挡了另一侧的进攻,脸上有些惊讶:“你们这是给脸不要脸!”

食戟浮龙群在二人同时进攻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该还击哪个,因此没有发动反击,龙群有些紊乱,像是激荡的水面。

“你想言和?那小红帽的死又当如何?奇路的眼睛又当如何?你们对我的侮辱又当如何?想言和,可以,你要先求得我们的原谅!”

帐还没有算清,怎么能稀里糊涂地停战?

“求得你们的原谅?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库里大剑插在地上,放肆地大笑:“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高贵的王向臣民祈求原谅,你们这些蝼蚁。让我来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你们会被我击败,然后跪在我的脚边,乞求我的原谅,而我,会拒绝你们。那个小女孩叫什么来着,哦对,好像是小红帽吧,如果她还在这里,我真想再来一次,哈哈哈哈。”

“混蛋!我不打爆你的头,我就不姓雪!”

一场三人的白刃战,再度展开。

雪痕已经不怕那些食戟浮龙了,在知道自己死后会复活的情况下,他决定舍生取义,以身作剑,压制住库里,为奇路创造机会。

他猱身扑上,迎面冲进那令人心悸的浮龙群里。库里没想到他敢这样进攻,一愣神就被他撞倒在地。

雪痕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库里身上,死死按住他的手。

原来库里已经这么虚弱了!雪痕扑倒了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和他们一样虚弱,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自己一直被他那站得笔直的姿态欺骗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浮龙在啃咬他的皮肤,令他毛骨悚然,但是他死不松手。

奇路趁机一刀砍向库里,但是偏了一点,砍中了他的肩膀。

看似库里在地面的缠斗显然不是很擅长,也许是太过依赖食戟浮龙的原因。

正如奇路所说,没有人能够做到全能,再强的能力者也总有一些弱点。

库里被他们二人压制住了。

看似胜负已分,但是就在这时,在雪痕和库里之间一声轰然巨响响起,那是一种大口径的枪械开火的声音,仿佛爆炸一般,雪痕被击飞开去,翻滚倒地。

雪痕腹部中枪,一片血肉模糊。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库里的手明明被自己按住了,他的枪也不在手上,怎么会这样?

库里缓缓坐起。

观众们看得清楚,他的手腕竟然从中断掉,手腕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触目惊心。那是一把改造的枪械,一把植入在库里体内的改造枪械,替代掉了他的一部分尺骨和桡骨。

观众们沸腾了,这是令人震惊的场面,库里的手竟然是一把改造的武器。难怪库里要带着那个夸张的金色手镯,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手腕上的断口。

“你不知道军旅生涯的残酷。”库里站了起来,恢复了他那笔挺的站姿,那是一个军人的站姿。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痕的执着

库里的头疼越来越厉害了,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抑制不住的疼了起来。

这种疼痛让他想起了917年,在苏拉西部战场上,他的父亲指挥一场对北奥侵略军的防御战,战斗非常激烈,敌人已经冲进了城市,他们最后不得不进入巷战。预备队都已经打得七零八落,兵员已经跟不上了,就连他们这些少年冲锋队都要上战场,作为冲锋队的军官,库里身先士卒。

他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满怀着报国壮志,建功立业的热望,和对发动不义战争的敌人的仇恨。但是在刚冲出掩体的时候他就被机枪扫倒在尸体堆里,对面的尸体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XM312重机枪的巨大威力把他的左手打得粉碎,也把他的野心和热望一并打得粉碎,疼痛撕心裂肺。

号角和呐喊带来的热血感觉消退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幼稚,自己对于真正的战争完全一无所知,而他现在就要死了,死于自己的幼稚,死于对这个残酷世界的认知缺乏。他感到巨大的恐惧,他不想死,不想就这样平凡而愚蠢地死去。

他祈求神祇,让他活下去,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强者,用尽一切方法活下来。不再为虚荣和所谓正义浪费生命。

或许是心里强烈的渴望激发了他,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一个无名的神祇回应了他的祈求,就在这时他觉醒了。他的觉醒挽救了自己的生命也挽救了整个冲锋队,少年冲锋队的战斗力简直弱得可以,几分钟就被冲散了阵型,孩子们丢盔卸甲,嚎啕大哭。是他把残兵败将组织了起来,冲破了敌人的封锁线,回到了驻地。

但是在突围的过程中,他的右腿也失去了。

从此他知道了战争的残酷,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他发誓也要做一个残酷的人,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军队为他装了最好的假肢,植入了改造的枪械,这些金属的异物感永远都在,每天都在提醒着他: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什么所谓荣誉,所谓正义,都是骗人的!

驱散回忆。

库里用另一只手拔出了砍在肩上的柴刀,反手将奇路击飞。

形式逆转了,雪痕和奇路再次落了下风,处于失败的边缘。库里的强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曾几何时,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们倾斜,他们觉得离击败库里只差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枪再次将差距拉开了。

“哼,竟然和库里打埋身战,简直是疯了。”观众席上,人们议论纷纷。

“是啊,浮龙的撕咬够他受的了。”

“且不说食戟浮龙,库里的改造枪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看到库里以植入身体的改造枪击伤雪痕的这一幕,小红帽在观众席上豁然站起。她心急如焚,她发现了库里的秘密,她想告诉雪痕,可是竞技场内外是无法交流的。

她急切地看着场内的雪痕。

快发现啊雪痕,发现他的秘密,越是精密的机械就越容易损坏!

库里仰天长啸。

“蝼蚁,你们竟然能够做到如此,也应该骄傲了。”

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比赛结束了,我又一次获得了战争的胜利,我是英雄。

就像那时候一样。

库里捡起自己的义肢断手,把它重新接在自己的手腕上,黑洞洞的枪口是他的伤疤,是他不愿回忆的过往。

只有残酷的人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对别人残酷,对自己也残酷。他们和自己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就像不喑世事的小孩。

他拿起被雪痕丢掉的“符文断点”,走向自己布置的那个不明作用的法阵,他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他要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他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僵尸般的人形在向自己爬动,那是之前腹部中枪的雪痕,他流出的血简直可以画出一条单行道来。

雪痕全身血污,但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怒目金刚。

雪痕的血流的太多了,他有些思维混乱。

他现在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是要杀了库里,说到要做到。

“你说我不知道军旅生涯的残酷,你也根本不知道丛林生活的残酷!”

库里愣住了,雪痕的眼神让他心悸,这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人?

虽然此时对于库里来说,他完全可以抬手再给他补上一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甚至觉得就算在给他补一刀他也未必会死。他呆呆地看着雪痕,甚至有几分敬意,也有些落寞,他觉得自己败了,他没有赢,他输给了这个土包子。

“你……你真是个疯子!”库里不理会他,转身走开了。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残酷的人毕竟还是人,还是一个正常人,毕竟也敌不过疯子,敌不过这样的“非人类”。

这家伙就是个怪物!

雪痕眼看着库里跑走,心说,好像是追不上了,再追就要画出一个“6”了。那就算了吧,已经尽力了,小红帽,娜塔莉,我尽力了。

剩下的就交给奇路了。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感觉生命在随着血液流失。

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复活。他躺在地上,渐渐闭上眼睛。

看台上,看到这一幕的小红帽突然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不解她的突然哭泣,人们纷纷侧目,各种猜测和讪笑纷纭而起。

神秘少女雪之花走过来想安慰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雪之花如何询问小红帽哭泣的原因,她都不回答,只顾哭泣,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多年所受的委屈都一并哭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侵的消息

就在这时,竞技场的观众席包厢里,会长和教宗都收到了中控室传来的消息:耶路撒冷遭到入侵,竞技场系统受损,必须终止比赛。

竞技场上广播声音响起,宣布比赛终止。

观众们一片唏嘘抱怨之声。

“竟然是入侵?”会长道。

“这些作弊者,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是对我们最近的几次行动的报复打击吧,不过我相信中控室和娜塔莉会处理好一切的,只是可惜了这场比赛。”教宗道。

“是啊,正是精彩的时候。”会长起身,准备离开包厢。

就在这时,中控室再度传来消息:竞技场内的广播系统也无法使用,因此,竞技场内的人无法得知比赛终止的消息。而且工作人员也进不去竞技场。

“那就是说他们还不知道比赛终止的事情,他们还在继续战斗。”会长道。

“无法通知就无法通知吧,让他们‘死出来’也是一样的,名次就按照现在的排名吧。”教宗下达指示。

毕沙罗瞥了教宗一眼,这样库里就是第一名,他们的赌是教宗赢了,但是教宗的处理合乎规范,毕沙罗也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办吧,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哈,意外总会发生,这就是赌博的乐趣所在啊。”教宗笑道。

但是这时,中控室的下一个消息却让二人都呆住了:竞技场中的复活系统也失效了。

“什么?究竟怎么回事?”会长又转回身,继续注视着竞技场内。

“数据紊乱,一种从未见过的病毒使系统整个变成了一个死循环,我们正在处理,关键的是娜塔莉失联了。”柴总监在耳机中说道。

“娜塔莉失联了?”教宗惊讶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知道,但我相信他。”柴总监在即时通讯中回答道。

“相信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哼,如果娜塔莉反叛了的话,我拿你是问!”教宗怒道。

会长毕沙罗打断了他:

“教宗大人,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全力处理眼前的问题比较好?”

“娜塔莉的事我之后再找你算账,你,现在全力处理竞技场的相关系统。不要让我后悔破格提拔你做中控室的总监!”教宗对柴总监下令道。

柴总监沉默了一秒,似乎在等待会长毕沙罗的表态。

“去吧。”毕沙罗道。

“是!”

柴总监关闭了通讯。

雪痕在竞技场中的状况不妙,如果不能复活的话,他可能会死。

“看来你的黑马要挂了。”教宗回过头来对毕沙罗说道。

会长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赌注的事情。如果说我们都是赌徒,那么我和你也是有区别的!

生命在流失,雪痕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不成了,自己已经三番五次地激发本能,这简直是透支自己生命的做法,现在终于比赛结束了,他可以休息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山村,东乡,那个斗兽场般的圆形建筑构成的围墙,那些淳朴的村民,自家院子里的鲜花全部盛开,仿佛在迎接春天的到来,或者什么重大事件的发生。

观众席上,人们都在观望。三支拉拉队的少女们也在观望。

那拉雪痕进入耶路撒冷的神秘少女雪之花和小红帽也在观望,她们在刚才加入了雪痕的啦啦队中。

雪之花紧张不安,因为她知道有些大事就要发生。

工作人员像黄蜂一样涌入,将观众们送出场外。

无数工作人员围绕在竞技场的观景球周围,操作着,希望能够通过其他方式将消息送进去。

教宗和会长等人也离开了包厢,来到观景球旁边。

他们也在看着雪痕。

“鲁鲁加,能听到吗?我是副会长山治!你要坚持住!”山治打开内部通讯,连接到竞技场内,呼叫道。

“没用的,现在听不到的。竞技场内外已经完全隔绝了,任何数据都不能流通。”工作人员道。

“他会怎么样?”红凌波问道。

“在耶路撒冷竞技场内真正地死亡,就相当于精神死亡,人会成为脑死亡的植物人,永远无法治愈。”

“天哪,太可怕了,这将是耶路撒冷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事故。”红凌波抬起手掩住嘴,惊讶道,“我们杀了一个孩子!”

“不,不是我们,是那些入侵者!”教宗冷冷说道。

“但是我们也难辞其咎。”会长叹了口气。

雪痕躺在泥泞的地上,等待死亡,身下哗哗流动的声音像是水声,也像是自己的血液流淌的声音。

他不知道在竞技场外,此时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死,就是真的死了,耶路撒冷的竞技场复活系统已经不起效了,他如果死了,就会脑死亡,在现实中成为一个植物人。

啊……死亡的感觉真是糟糕啊。

他现在体会到了那些同学们的感受了,在不知道死后会复活的时候是一回事,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难怪没有拼劲了,明知死了也没什么,干嘛还要拼搏呢?

他也不想起来了,这感觉就像早上赖床,你对自己说再睡五分钟就起,五分钟后依然还是这么想。

无尽的黑暗在慢慢吞噬他。

但是他从黑暗中挣扎爬起。像被埋葬的人重新爬出墓穴。

他不要赖床,他不想死,不能死,即便知道这是会复活的死亡,但是他依然无法忍受等待死亡的感觉。

“哎……死亡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糟糕啊,我……实在是受不了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雪痕发出微弱的叹息。

对生的强烈渴望,促使他再次打起精神,他按住伤口,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血液流速减慢。

看到雪痕没有放弃,教宗长舒了一口气,众人也都瘫坐在椅子上。

这个本来无关紧要的孩子的死活,在此刻竟然牵动了耶路撒冷高层管理者们所有人的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庙

库里拿着从雪痕手里夺回的符文断点,迫不及待地将它重新插在自己之前布置好的法阵上,某个特殊的位置。

现在所有的符文断点都就位了,法阵也丝毫无损,接下来就是法阵运作的时间了,法阵会吸取耶路撒冷的能量,产生一次小规模的数据爆炸,这爆炸足以揭开地表,露出下面隐藏的东西。

他搓搓手,满心期待地看着法阵,想象自己得到那东西时的景象。

但是他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发生,法阵也没有运作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起效?难道是错过了时间?”库里捶胸顿足,“不对,时间分毫不差,法阵也完美无缺,难道说……这个暴力破解的方法是十几年前的一次入侵时使用过的,利用的是耶路撒冷防御体系中的一点漏洞,看来是已经被耶路撒冷的技术人员修复了。”

库里坐倒在地,如坠冰窖。

他来到这个竞技场参加念师公会的入门考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打开地表之下深藏的那个东西。为了这个目的,他在前几届的考核中故意落败,受尽了质疑和屈辱,卧薪尝胆,只为了此刻的成功。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感到无比的颓丧。

就在这时,大地震颤,地震发生了。

呈锥形的巨大的石壁穿出地面,仿佛一颗巨大豌豆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阳光中,一袭白袍到地,皎洁如月。耶路撒冷王席地而坐,冰冷的铁面上镌刻无尽权势。

氤氲檀香迷雾缭绕,王提笔,蘸雾中水露,在书案上疾书起来。

墨色晕染,一页纸磅礴潇洒。

这是一封短信,短得如时光,白驹过隙。

但又很长,长得像岁月,亘古千年。

“无尽真言书已翻阅千遍,方知如今命运再难改变。我在命运终结之时刻写下此信。”

“想曾经风华正茂,相识相知、相妒相恨皆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我们十五岁就大败萨拉丁,得了耶路撒冷,本以为会长命百岁,天下永在,但现在方知王权没有永恒,吾也将活不过三十。荣华易逝,命运弄人,常常让人叹息。”

“我知我们见解相左,早已形同陌路,但今时今日,兵临城下,吾已无人可以托付。”

“吾已经失去六位兄弟,吾也将以身为念,殉于此地。可悲吾枉自称神,却无力改变这宿命。”

“千年的恩怨终将终结,我并无遗憾,唯有这孩子不能释怀。望你念在兄弟之情,予以收养照顾。”

“虽言辞简练,但其实吾胸中千言万语难以付诸笔端,曾经的年少轻狂,暴戾恣睢,只望你能原谅。”

窗外光芒越来越盛,那不是阳光,是弥天的大火。

信和时间都到了终结的时候。

“念让我们叹息,让我们认清自己,但要记得,念由心生,它们看见了我们才成而为念。”

停笔折信,熔火漆轻点于封口。

袍袖一展,王起身向宫门而去。氤氲香雾腾蛇乱舞,紧随其后。

推开门,燎天的烈焰发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白袍和铁面上,仿佛映出了他的无尽怒火。黑暗而肮脏的军队挺进无力反抗的城市,整个城市在号哭,无数人影在火中奔跑,城墙上的旗帜燃烧着坠落,成千上万的箭从天而降,身负重甲的骑士的尸体遍地都是,一片地狱之景。

巨大的黑影在天边出现,那是难以理解的巨大,如一座活的高山,灰褐色的雾霭之中,金属撞击的声音,齿轮咬合的吱嘎声,肌体摩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刺耳的交响。空气中有臭氧的味道,如同新鲜的空气。但是这黑影所代表的巨大的黑暗却是和任何“新生”一点都不相干,它代表的只有一件事——死亡。

巨大的黑影咆哮,尖厉如万千鬼怪同时发声。树木、瓦砾,各种各样的东西被它吸取,飞入那灰褐色雾霭中,而天空中却凭空出现巨大的骨骼、抽动的肌肉,它们从天而降,如同有人在天空上洒下切碎的尸体。血雨瓢泼,大地鲜红。

黑暗来袭。

巨大的手向王伸来,没有皮肤的手,各种混乱的东西插在那裸露的肌肉中,乱糟糟的东西和肉体一起构成了这只丑陋的巨人之臂。

耶路撒冷王看着襁褓中的婴孩,铁面上似乎显露一丝微笑。手指轻弹,指尖信笺飞扬而去,如生双翅。

“千年的恩怨,就要在此终结。你们怕吗?”

无数金甲天使从天而降,列阵在前,俯首听命。高亢的号角声昭示了他们的决意。

“吾将以慈悲终结这邪恶之罪,以念神之名,吾必将驱散黑暗,让光明重现人间!”

破天之剑,刺穿乌云,那丑陋血腥的手臂瞬间被一刀两断,但是金色光芒构成的剑却不停歇,它切开了整个天空,以无可阻挡之势,向雾霭中巨大的黑影轰然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是内鬼

雪痕猛然惊醒,梦中的恐怖景象令他心有余悸。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耶路撒冷,他的梦境便更加频繁地出现了,而且越发清晰和惊悚。

雪痕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清面前漆黑而光洁的石墙。他身处于一间石室之中,有一条走道通向不知何处。

光从正上方打下来,抬头往上看去,能看到天窗一样的方形窗口,外面是竞技场湛蓝的人造天空。

原来竞技场的地面裂开了,他掉进了这捕兽陷阱一般的大坑里。

地面很坚硬,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他却没有受什么伤。不仅如此,他腹部的枪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心脏重新有力地搏动,体力和充沛的精力重新回到身体。他已经重获新生。

这就是复活吗?可是……我还在竞技场?

摸摸身上,食戟浮龙好像并不在身体里,雪痕长舒一口气躺倒在地,当时气血上涌,恐惧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但是现在再想想是挺渗人的。

在和库里对战的时候明明感觉那些满嘴利齿的小东西在噬咬自己的皮肤,但现在看来它们并没有钻进自己的身体里。也许是库里良心发现?或是他忙于自保,而把它们召了回去。

身下传来灼热的感觉,仿佛躺在烧得旺旺的农家大炕上,不一会就开始有些烫了,雪痕连忙跳起,看向地面,地面上铺满了玻璃质感的黑色方砖。地砖表面嶙峋而光滑,布满刀削斧凿的痕迹,显然是人为进行过切割的,这种玻璃质感的黑石头好像很轻,其中还有些许气泡,表面温度很高,有些烫手,从地砖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灼眼的红色。

两侧墙壁上的墙砖十分光滑,想爬上去是不可能了,于是雪痕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通道。

这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墙上遍布着热带藤蔓类植物而地上则散落着人的尸骨,墙壁也是那种光滑的黑色石头构成,上面雕刻着整面墙的雕塑,显然这种石材很脆,并不适合雕刻,很多浮雕都损毁严重,难以辨认。

这是一个埋藏在地下多年的遗迹。

墙角的人骨白得像象牙,一碰就碎,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地上还有一些腐蚀严重的武器残片,想必很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至少一场激烈的战斗,人们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厮杀,不知道是为了逃走,还是争夺什么宝物。

雪痕贴着壁慢慢往深处探寻,他觉得奇路应该也掉了进来。

但是他没有找到奇路,却先遭遇了库里。

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库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雪痕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保持战斗姿势,他的伤势已经痊愈,显然库里也是一样。

本以为库里会袭击落单的自己,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突然伸出手摆在身前,做罢战表示:

“嘿!我不想和你再打了。”

雪痕将信将疑:“怎么?你不想要第一名了?”

“呵呵,”库里笑笑,“从我们来到这里,考试已经不重要了。”

雪痕不解。

“这里是念神的居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古迹,”库里顿了顿,略带不甘地继续说道,“可恨我费尽了心机也没能打开这里,倒是让奇路抢了先……”

“少说废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雪痕眉头紧皱,依然保持着战斗姿势,紧张地防范着。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奇路!”库里喝道。

“哈!你的离间计真是太拙劣了。”雪痕笑着回应。

“不,你不明白,”库里皱起眉头,“我的布置并没有起效,我使用的暴力破解竞技场叠放结构的装置完全不起作用,这说明耶路撒冷中控室的技术人员早就已经修复了这个漏洞。但是这念神的居所还是如期打开了,我仔细想过了,这应该不是你做的,神庙也不可能自己开启,所以结论只有一个……

“奇路和我抱着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他有比我更好的方法打开这念神的居所!”

“胡说八道!”

“你……知道这是事实。”库里沉静地看着雪痕。

雪痕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波澜起伏:库里如果没有打开念神居所,那么他就不是内应,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奇路才是内应,奇路才是那个黑暗势力一方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让雪痕心中震惊不已,他摇摇头,不敢相信。

“他会有什么目的?为了得到冠军?”雪痕问。

“幼稚,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关心比赛的奖品了,在神庙中的众神的遗产的威力是隐身斗篷的千万倍。”库里注视着雪痕的眼睛,“他要将众神的遗产据为己有!”

众神的遗产?听起来好像是很珍贵的宝物,娜塔莉在通讯中也曾提到,黑暗的内应在竞技场里,目的是打开念神的居所,得到众神的遗产……

“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遗产。我不会怀疑奇路的。”雪痕坚定地回答。

他想:反正无论如何,我至少都能拿到我要的。反正能够复活,就算我死了也无所谓。(因为入侵的发生,竞技场内外不能交流,雪痕到此时还不知道复活系统失效的事情)我不会被库里的话所动摇,我会相信奇路。

“那他会不会怀疑你呢?”库里一语道出其中关键,“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也和我接触过了,你觉得你们的同盟还能继续吗?你如果回去找他,只能收获他的背叛。别忘了,他可是加西亚家族的人。”

雪痕沉默了。

库里说的很对,自己不怀疑奇路,可是奇路如果真的是黑暗的内应,那么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呢?即便他不考虑立场问题,那他是否会怀疑自己觊觎“众神的遗产”呢?

这是一个怀疑链,从雪痕知道内情开始,就陷入了这个怀疑链,他不知道奇路是否怀疑自己,不知道奇路是否怀疑自己怀疑他。对于奇路也是一样。

“从你知道这件事开始,你和奇路的联盟就自动解散了,和我联手吧,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了。能让我刮目相看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没有重视你,但是在这场试炼中你证明了自己,你赢得了我对你的尊重。得到遗产之后,我可以帮助你救人,我知道你身在雪国,而雪国虽然闭关锁国,但是你们还是和周边的国家保持着一些基本的外交的。我们苏拉就是其中之一,凭我爸爸在军队中的地位,只要不是政治犯,我们只要一封电报,就可以通过外交手段帮你救人。”

苏拉帝国幅员辽阔,最东端与雪国隔海相望,所以两国之间保持着一定的外交关系。如果真如库里所说,他的父亲在苏拉军方位高权重,有很大的影响力,那么说不定这个计划还真的有可能。

看到雪痕犹豫了,库里继续说道:

“奇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如果你突然发动袭击,或许会有奇效。我知道你心慈手软,但是奇路却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知道你已经了解实情,他会先攻击你,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库里倒退着走回炎热的长廊中,隐没在黑暗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疏散

金字塔形的建筑突兀地矗立在竞技场中央的湿地上,它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船停放在沙漠。

这个就是刚才那场地震中露出地面的建筑——一座阿兹特克风格的古代神庙。

灰色斑驳的外壁覆盖着死去的青苔,显示出它年代之久远。塔身嶙峋,状如阶梯。

“这……这是什么?”山治惊讶道。

会长毕沙罗也看向教宗,耶路撒冷的深层秘密只有新神教掌握着,连念师公会的会长也不知道。这座神庙显然涉及了新神教不愿公开的耶路撒冷的核心机密。

教宗脸色很阴沉。

“这是……念神的居所,它已经沉入地下千年,随同它一同沉入的,是曾经守卫耶路撒冷千年的无数英灵。而他们竟然敢这么做,这样贸然闯入!打扰亡灵的清净会招来无穷无尽的厄运,诸神在上,念神的怒火会降临整个耶路撒冷的……”

他恨恨地看着神庙,视线仿佛穿透了石墙,看到了其中的三人:“不要让我抓到你,黑暗的内应!我保证不会让你好受的……”

观众席上,观众们对于神庙的来历一无所知,还纷纷点头,称赞中控室的处理高明。

“比赛正好进入焦灼的时期,这时候突然升起一座神庙,调整一下节奏,也是很不错的嘛。”

“我没想到中控室能做到这么多,我还以为他们只能控制一下天气呢?”

“自从中控室上任了一位新的总监,耶路撒冷的整体协调都变得更加流畅了,新总监很有能力,想必这也是他搞出来的新东西吧。”

“但是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奇路爱豆了呀,他们怎么样了啊?”

中控室中,所有人都围绕在中央果实附近,目瞪口呆地看着观景球,竞技场中央突然出现的巨大神庙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你见过吗?”柴总监问斯蒂夫。

“我以为是你新加的内容哪!”

“我的品位你是知道的。”柴总监挠挠头,“难怪他们要入侵竞技场,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这是新神教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秘密!竟然连我们中控室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一直就隐藏在竞技场的深层数据中。”

“现在怎么办?”

“先不管这些,我们优先要做的,还是救出场内的人员,观众席的疏散怎么样了?”

“无关人员已经撤走了,只有包厢里的人还在。”

“嗯,他们是没关系的……”

“现在和场内无法沟通,场内的三个孩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至于这个,就看我的吧。”

柴总监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却突然想起这特制的衣服没有袖子不行,于是又悻悻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嘿!雪痕,你的伤好了?”身后传来奇路的声音。

雪痕正在靠在墙角修炼奇路教他的“硬”。一转头,看到奇路不知从哪里走进了自己所在的这条走廊,正向自己走来。

“嗯,”雪痕应了一声,站起身,拍拍尘土,走到奇路身边。

“你的眼睛也好了?”

“嗯,完全痊愈了,这里真是神奇。”

奇路情绪高涨,感觉好像来到这里他非常高兴。

雪痕的情绪却很低沉:

这么高兴是因为你的计划成功了,打开了这座神庙吗?

库里跟他说的话回响在耳边:奇路才是黑暗在竞技场中的内应,是他打开了念神的居所,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他曾深深地怀疑这个判断,怀疑这只是库里的诡计。

他多么希望这是库里的诡计啊。

可是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发现了更多疑点:娜塔莉为什么只找自己帮忙,而不找实力更强的奇路?那是因为奇路有嫌疑,娜塔莉不能信任他。

库里插在地上的铁棍和画在地上的法阵都没有起作用,那么如果这座神庙不是自然出现的,就只能是奇路的所为了。

一想到奇路可能是和黑影一样的存在,甚至和杀死邻家姐姐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雪痕就感到无名火起。

奇路在他眼前仿佛分裂成无数个黑色的散发着光芒的小球。

而奇路完全没有发现雪痕的异样。

“我发现这里很特别,而且我们和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我们所说的所做的,他们也看不到听不到了,我刚才试图询问娜塔莉,连娜塔莉都没有回应。我想我们现在一定已经脱离了外界的掌控了。这就是这里的神奇之处啊。”

其实入侵才是造成娜塔莉失去联系的原因,但是念神居所本身确实也是一个独特的空间,能够屏蔽他们和外界的联系。

“这里确实是个特别的地方。”

是一个特别适合背叛和谋杀的好地方啊。

“就是有点热。”奇路抱怨道。

走廊幽深而崎岖。

奇路走在前面,他的身影瘦小而活跃,他的后背毫无防范,如果雪痕在这时给他一刀,很可能一击得手杀死他。

可是雪痕心中犹豫:怎么能这么做呢?奇路是有极大的嫌疑,但是他的内应身份并不是铁板钉钉的。

那要不要问问他?可是也正如库里所说,如果奇路真的是内应,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他,他很可能会先出手。到了那时候,也许自己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怀疑链的怪圈开始显现它的威力。

“你怎么了?雪痕?”奇路发现雪痕有点情绪低落,“是不是刚才失血过多?”

没什么,只是杀死你之前的犹豫罢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我妈妈。”

奇路有点惊讶,雪痕刚强勇敢,没想到他也会有想妈妈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就理解了,雪痕是在担心妈妈的安危。

“一定会没事的,在耶路撒冷,时间的流逝只有现实中的一半,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是,是吗?我都不知道这事!”

“显然你在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听说明。”

“好吧,确实是这样。”

奇路你究竟是不是内应呢?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你的立场呢?难道真的要一直等到你先发动攻击吗?

“跟我说说你妈妈的事吧。你妈妈是不是有一个社团什么的……”

“哪有什么社团……我妈妈只是个普通人啦,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又很勇敢,她比一般人更勇敢。”

“勇敢?”奇路又开始脑补起来了,勇敢的家庭妇女,手持双刀……真的和社团没关系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雪痕看出他在脑补,苦笑了一下。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我小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爆发雪灾,雪国的凛冬本来就是生物的灾难,而那一年更是百年不遇的灾害,低温和连续不停的暴风雪让村子里的人都无法离开房屋,雪灾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家门外传来敲门声,本以为是村民,但是我妈开门一看,竟然是一头白熊。原来因为雪灾严重,村子已经无人把守,竟然连野兽都来觅食。

“成年的白熊能够直立行走,也很聪明,和人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我那时候也常和它们一块玩,他们是我童年的好伙伴。也许正是因此,他们才会找上门来。但是我们都知道,它们毕竟是野兽,是食肉的熊啊,它们平日温顺善良,但是当它们饥饿的时候却比棕熊更加残暴凶恶,而现在显然是饥饿的时候。我们本来以为大难临头,但是白熊却没有袭击我和我妈妈,而是像人伸手一样伸出爪子,你猜它在干嘛?”

“干嘛?”

“是和我们一家讨要食物。”

“这么聪明!”

“是啊,这时我才注意到那白熊因为饥饿已经瘦得不成熊形,简直更像一个人。而他的后腿边,有一只小熊紧紧抱着它的腿,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他们冒险来到人类的聚居地,显然也是因为走投无路。

“我们两人两熊就这样对立在门前,其实互相害怕,我们怕他们突然扑过来把我们当食物吃了,它们也怕我们把它们当食物吃了——要知道我们怎么说也是猎户哎。

“但是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没有余力和彼此对抗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要不要给他们食物呢?

“如果白熊吃了食物,有了力气,会不会暴露凶恶的本性,把我们杀了当储备粮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奇路设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实是两难决定。“那后来呢?唔……我知道了,后来一定是你妈妈手持双刀把熊砍了,如果是熊把你们吃了,你就不会站在这里给我讲这个故事了。”

雪痕笑笑。

心中却渐渐明朗。

是啊,我竟然都忘记了,忘记了妈妈当初是怎么做的。

“我妈妈最后还是给了它们食物,而它们也没有袭击我们,吃完就走了。小熊还学着人的样子向我们拱手呢。”

“唔……你妈妈……好厉害。”奇路想了想,这似乎确实比双刀斗熊更具勇气。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

“但是这也很危险啊,难道就不怕它们翻脸不认熊……或者人吗?”

“我也是这么问,但我妈说……”

雪痕停下,看着奇路的眼睛:

“要相信你的朋友,哪怕它们能够轻易伤害你。”

奇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像品味一杯新茶,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是内应吗?

“奇路,你是内应吗?”雪痕突然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奇路愣住了,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的余味之中,完全没有跟上雪痕的跳跃思维。

雪痕已经不再疑虑,不再拐弯抹角,想知道奇路的立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问。这会让奇路知道他的怀疑,会让奇路有所准备,让他生气,撕破脸皮,可能还会抢先出手。

奇路的性格特异,雪痕和他认识的时间又短,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但是雪痕甘愿冒这个险,他要听奇路亲口说出他要的答案。

“刚才我和库里聊过了,他说他没有打开这里,这神庙是你打开的。”

怀疑链的怪圈被雪痕打破,两个少年的命运将会如何?

奇路转过身,看着雪痕。

“你,和他聊过?”

气氛有些变了,雪痕能够察觉到。

“是的,”雪痕毫不掩饰,“我没有接受他同盟的邀请,我必须要和你谈谈。”

“你已经知道了众神遗产的事情?”

“是的,库里说那是几十年一遇的机会,遗产就在这个神庙中,他在上面做了一番布置,试图以蛮力打开神庙,但是他没有成功。”

“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我如果趁你不备,从背后给你一刀,他会重金酬谢我。”

“雪痕,你……很坦诚。”奇路的拇指从刀锷上拿开。

“那么我希望你也能坦诚地回答我。”雪痕也放松了握着柴刀的手。他不会先开战,但是保留反击的权力。

奇路沉默着。

“库里让我加入他的同盟,但我没有接受他的邀请,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我不想和你玩心计,因为我知道心计只会换来心计,真诚才能换来真诚。”

“但是真诚十之八九换来的是欺骗。”奇路不抬头,冷冷地说。

“是啊,这就更凸显了那‘一二’的珍贵啊!”雪痕回答。

走廊里的温度都好像高了几度。

奇路抬起头,看着目光坚定的雪痕,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太阳跟前,从雪痕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把自己的影子都照亮了。他仔细品味着雪痕的话,越发地觉得有意思而且很……酷。

真诚十之八九换来的是欺骗。

这就更凸显了那“一二”的珍贵啊!

这段对话仿佛一个回声,在他心中反复回荡。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相信周围的人了呢?是与生俱来吗?不是,是因为从没有人相信过自己。

从我记事开始,我身边的人就没有信任的概念,他们教会我的也只是如何互相利用、威胁、讹诈的技巧。没人相信我,我也从不相信别人。

我像是生活在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之中,我一直不知道光为何物,直到这一刻,那份耀眼烧穿了黑暗,就像热油洞穿积雪,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酷的东西。

“雪痕,你真是个特别的人。是的,我就是那个内应。我就是为了众神的遗产而来,念神居所的开启是几十年才有一次的机会,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

雪痕的真诚换来了真诚,但是答案和想象之中的一样让他无法接受。

雪痕抽出刀来。

这一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这一战一旦开始,就是我们短暂友谊的终结。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是黑暗一方的吗?”雪痕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雪痕,这很复杂,我没法用‘是’或‘否’回答。”奇路看到雪痕拔刀,明白了他的意图。但是他没有拔刀,这违背了他“逢敌必亮剑”的剑术理念,这会让他在对抗中失去先手机会,但是这不要紧,因为他想起了雪痕刚才的话。

真诚十之八九换来的是欺骗。

这就更凸显了那“一二”的珍贵啊!

他深吸口气,诚恳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可是来自南岛的加西亚家族,我们一族在外面的名声很不好,人们称我们为海盗家族。说实在的,我觉得家里人的某些做法,真是太……俗气了,但是我如果说我是清白的,那是撒谎,我不想撒谎,

“我杀过很多人,我也借用了黑暗的力量,我知道这被念师的道德所不容,但我可以说,我从没做过违背原则和道义的事情。你能相信我吗?雪痕?”

奇路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像驱散了迷雾之后的湖面,不再阴郁,也不再朦胧。

雪痕心中一阵悸动,突然想到了黑影,黑影也没做错过什么,但是因为他是黑暗一方的人,所以就被杀了,雪痕厌恶琴的一刀切的做法,但是他现在却也犯了和琴一样的错误,因为奇路有可能是黑暗一方的人而憎恨。黑暗之中是否也有好人?就像他们念师团队之中是否也有坏蛋呢?答案是肯定的,况且奇路说他只是借用了黑暗的力量……雪痕再次相信直觉。

“我……相信你。”

奇路松了一口气。

“很抱歉,关于我们的计划,和我正在做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细节。”

“没关系,谁还没有点秘密呢?”雪痕收起刀,淡然说道。

“至于众神的遗产……”

“我不要的,那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知道这个消息的是你们,打开这个神庙的人也是你们,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我当然不能要啦。”

“你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我知道的,库里和我说过了,听名字就知道超厉害了啊,这可是‘众神’的遗产哪!”

“那你……”

“我没那么贪婪,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若是敌人得着了,我会去抢,但是如果朋友得着了,我只会替他高兴啊。”

“谢谢你。”奇路诚恳道,“但是我还是很抱歉我之前隐瞒了这些。”

“那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隐瞒吗?”

一次明显的试探。

“那……”奇路笑道,“我恐怕只能再次抱歉了。”

这是奇路之前曾经试探雪痕的话,现在他也用了和雪痕一样的答案。他从心里觉得这个回答确实是非常贴切,非常合适,他无法做到不隐瞒,因为他的隐瞒是一种本能。

能力者在这世上生存,本来就要处处隐瞒。况且他更是一个从来没有和人交过心的人,他的隐瞒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自己不会被亲朋好友伤害。

“哈哈哈。”雪痕大笑。

相逢一笑泯恩仇。

奇路也笑了。

二人勾肩搭背,大笑着走向走廊深处,就像刚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念神的居所

“念神的居所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无人之处,毕沙罗问教宗。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们一直保守的耶路撒冷的秘密之一……”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教宗看着焦急的会长,事到如今有些事情看来是必然要曝光了。

他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你也知道,耶路撒冷并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建造的,他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末日之前。其实我们都是发现者,而不是创造者,即便是所谓的“缔造者”们,也不知道耶路撒冷所有的秘密。”

“在新神教的教义之中,只存在八位新神的记载,但是其实在历史上,还有两位神不在我们的神话体系之中,他们就像功成身退的开国元勋,在历史上几乎抹掉了自己存在的所有印记。他们就是——念神和死神。”

“念神和死神?”

“死神因为叛变黑暗,从此成了我们的敌人,但是念神,却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初,甚至是之前,缔造了整个新神教和耶路撒冷的存在,八位新神都是在他之后才出现的。这也是我们挖掘、拼凑残存的历史文献最终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

“这念神的居所,就是耶路撒冷创立之初就存在的秘密数据,念神的居所里存放着众神的遗产,已知现存的七件众神的遗产,其实其中有三件是来自念神的居所,在历史上的不同时期,被毫无共同点的人因缘巧合得到。这也是我们研究历史文献推测出来的结论。”

“这念神的居所简直是宝库,为什么你们不掌控它?”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我们很难发现它,即使发现了也无法改变它。念神居所有时候出现但并不打开,无人能够获得其中宝藏,后来有人发现打开念神的居所有特定的方法,但是遗憾的是这种方法却并没有存在于我们新神教,而是存在于‘琥珀’组织之中。这也是琥珀为什么孜孜不倦地入侵耶路撒冷的原因,他们要夺取包括念神的居所在内的很多耶路撒冷的秘密和宝藏。”

“虽然不知道它何时出现,出现在何地,但是经过几百年的观察,我们发现它有一种规律,它每次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都是在星象变换,天球交会之时,因此在新神教中,自古流传着一句话:天球交会,念神北归。可是天球交会的日子很多,我们依然无法准确地预测它的出现,更不知道它出现在哪里。”

“这次入侵,琥珀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念神的居所,是其中的众神遗产。他们破坏了竞技场系统,将念神居所出现的地方封闭了起来,并且在其中安排了内应,我们最后的防线——娜塔莉似乎也被他们控制了。”

会长听明白了,念神在耶路撒冷建立之初,就在这里建了一个秘密居所,几百年过去了,这个秘密空间依然按照难以掌握的规则在运行,并不时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就像派发糖果的圣诞老人,给“有缘人”派发众神的遗产。

而新神教和念师公会共同的敌人——琥珀,掌握了念神的居所出现的规则,还掌握了主动开启念神居所的方法,他们厉兵秣马,卧薪尝胆,终于在念神居所移动到竞技场的这一刻发动入侵,成功控制了竞技场,强行打开了念神居所。

而新神教对此一筹莫展。

新神教掌握着耶路撒冷的秘密,也掌握着耶路撒冷所有基础设施的管理权,他们就像两党合作制国家的现任执政党。根据百年前定下的和平协议,在这个问题上,念师公会不能插手。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看着三个孩子在无法复活的竞技场里厮杀?”

“除此以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老朋友,闭上眼睛?”教宗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我并不是不想铲除这些琥珀的作弊者,也不是不想救这些孩子,只是你也听到了,中控室的总监说娜塔莉失联了,竞技场也被病毒入侵了,场内还有一个内应不知是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什么呢?”

“看来我们是很难夺回对念神居所的控制权了。但是人还是可以救。”

“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教宗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你说,究竟什么是耶路撒冷的基石?是念神的居所?众神的遗产?还是这些设施,系统和NPC吗?”会长问道,不等教宗回答,他自问自答:“不是,是人。只要有人,我们念师公会和你们新神教就会永远存在下去,耶路撒冷也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你可不要乱来。即便是人,也不包括他们,他们只是参加考试的外来者而已,他们还不是念师。”

会长毕沙罗看了教宗一眼:“你知道吗?你的帽子还是歪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神出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雪痕好奇地问奇路。

虽然知道了他是内应,但雪痕也相信他并不是坏透了的那种黑暗爪牙,所以二人继续同行。

“这里被称为念神的居所,据说是众神之祖留下的遗迹。”奇路抚摸着走廊墙壁上斑驳不清的浮雕说道。

浮雕雕刻在岩浆岩上,自然容易腐蚀剥落,但是即便无法保存持久,以前的人们还是愿意在这上面雕刻精美的浮雕,足见人们曾经对这里的主人是多么敬重、虔诚。

“你好厉害啊,不但知道这里的事情,还有办法打开进入这里的门?”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啦,我的家族和一个名为琥珀的组织合作,开门的方法和念神居所的位置其实都是琥珀组织里人提供的情报。他们之所以和我们合作,是因为我是唯一能够进入耶路撒冷而不被发现的人,而我们家族之所以和他们合作,是想利用他们,最终独吞众神的遗产……所以我爸爸派我来执行这个任务。”

“喂!你就这样把你们家族的阴谋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难怪你们被称为海盗家族!这么坑队友!

“无所谓的,反正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最终阶段,任何人都无法阻碍了。”

虽然奇路嘴上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是其实雪痕心里知道,他这么直言不讳,也是在向自己传达一种坦诚的信号。

他说出这些阴谋的时候也带着深深的厌倦神色,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又感到无聊。

奇路随意地踢碎了路边的一个陶罐,“至于打开这里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奇路伸出手,手中有一颗棕黄色珠子。

“这就是琥珀,特殊的琥珀,只要持有这个,就可以在念神居所开启的时候将它稳定住,并打开它。”

雪痕拿起那颗琥珀,翻来覆去地看,他知道琥珀是由松油等物质埋藏地下多年之后形成的宝石,有些琥珀里包裹着几千几万年前的生物化石,但是这颗琥珀中只包裹着一颗白色的水滴一般的小圆点。除此以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就这?这有什么特别的呢?”

奇路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组织里的人给我的。”

雪痕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这样的事情应该属于琥珀组织的机密,即便奇路知道,也肯定不会说的。自己更加不需要知道。

看着手里的琥珀,雪痕想到,琥珀组织……是不是因此而得名?但雪痕没有问出来,对于这个神秘组织的事情,如果问多了想必会让奇路为难。雪痕干脆就不问。

“可笑库里花费了那么大力气,做了那么多准备,都没有打开念神居所,而真正的钥匙却只是这么小小的一颗琥珀。”

“是特殊的琥珀。”奇路纠正道,“虽然看不出来特别之处,但是特别的就是特别的,我不知道其中原理,但是我听说过一个神话故事,也许与此有关。”

雪痕来了兴趣,对于神话故事,每个少年都会感兴趣。

“相传在念神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女子相爱。他们约定好在战争结束之后就结婚。那是一场必胜的战争,念神率领众神,碾压黑暗一方的妖魔鬼怪,一路打到南方很遥远的地方。但是因为同伴死神的背叛,众神们落入了陷阱。虽然最终大家全身而退,但是悲痛和创伤让念神失去了记忆。在那一战之后念神就消失在了南方。而这位女子则日日思念,等待着念神回去同她结婚。她并不知道念神失去了记忆,只道是念神不再爱她了。她坐在山崖上每日望向南方等着爱人归来,眼泪落入海里化成了一颗颗的琥珀……”

哦,这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原来众神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

雪痕再低头看向手中的琥珀。那包裹在其中的白色水滴,不正像是一滴眼泪吗?

想象着在那遥远的古代,一位痴情的女子日日期待与念神重逢,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这个凄美的神话故事在雪痕还很年轻的心里也留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看着雪痕认真思考的样子,奇路笑道:“只是传说啦,这是北奥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我都是从首领给我的资料上看到的。资料上还说,这里会有一件众神的遗产,不知道藏在哪里。”

奇路在路边的罐子里翻找着。

“众神的遗产……会放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吗?”雪痕无精打采地道。

“也是哦。”奇路站起身,看向走廊的尽头,那里火光熊熊,热流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如果说众神的遗产会放在某个特殊的地方,那很可能就是那里了吧。

“走吧!快去,我们不能让库里抢了先。”

奇路带头跑了起来。

“库里他和你不是同一个组织?他为什么会知道念神居所的事情,他也是为了遗产而来?”雪痕问。

“我和他当然不是一伙的,觊觎耶路撒冷和众神遗产的人很多,至于他是哪路人马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肯定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奇路边跑边说。

雪痕偷瞄了他一眼,心说你们都是来偷东西的,还要为自己的出身争一个高下,真是可笑。

雪痕和奇路跑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

透过地砖之间更大的缝隙,他们看到了下面流动的红色。

“哇!这是……熔岩?”雪痕趴在地上,从地砖缝隙之间看下面。

高温1090°的红色的熔岩在下面流淌,有丝丝白烟从地砖缝里冒出来,臭味刺鼻。

“我现在明白这里为什么这么热了。这里简直是……太酷了。”奇路赞叹。

“难怪那些地砖和墙面好像玻璃,那是岩浆岩雕刻出来的。这里本来是一条熔岩管道。”

熔岩在地下流淌,自然形成熔岩管道。座神庙竟然是在曾经的熔岩管道的遗迹上修建的,难怪走廊四通八达,如迷宫一般,那原本就是熔岩自然形成的。

这宽敞的大厅仿佛一个天井,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口石棺,或许是年代久远,石棺的底部已经陷入了地面几分,石棺上的雕刻依然清晰可见,石棺表面上,镶嵌着一把巨大的纯金的十字剑,点缀以无数的宝石。

他们距离那石棺约有十米。

“嘿,那个石棺好像有蹊跷,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奇路向石棺走去。

“小心!这地面可不怎么结实……”

雪痕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地砖纷纷坠落,在奇路和雪痕之间出现了一条几米宽的天堑,无数的砖瓦土方都落到熔岩里,激起一片白烟。冒泡的熔岩不时喷射出一股热气,有砖块被热浪吹起,飞上空中。

奇路和雪痕的脚下只有一块地砖可以站立,不足半平米。

雪痕往下看去,这一块地砖,由一根歪歪斜斜的石柱支撑,石柱矗立在火红的熔岩流中,周围的土石都已落入熔岩,他们就像一个钉子户,被孤立在石柱顶端。热浪灼烤着皮肤,干燥而疼痛。

以他们为中心,周围的地砖也纷纷坠落,整个大厅最后变成一口深井,只有三根石柱支撑着三块孤立的地砖,他们这才发现,库里站在对面的一个石柱上。

他和奇路雪痕一样慌乱。

空中出现星星点点的金光,金甲天使出现在空中。

石棺的棺盖竟然缓缓浮起,沙土四散而下,落入岩浆,棺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打开,也在之后坠入熔岩,包括上面的巨大黄金十字剑和无数宝石。

棺材之中一人浮空而起。

无数电流从神庙顶棚那无尽的虚空之中涌出,落到他的背上,尽数被他吸收,

他的背上仿佛有巨大的电流组成的翅膀。电流在空中形成的图案仿佛一张恶魔狰狞的面孔。

“你们以为你们打开了什么?你们放出了魔鬼,现在这个世界都将毁灭。”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从天上传来,带着无尽的回响和轰鸣。好像有无数人同时在说。

他带着一张银质面具。繁复的雕花纹路,银黑色的金属质感,充满威严而又邪恶。平纹棉质白头巾包裹着他的头。

他的衣服雍容华贵,奢华得令人无法直视,金线编织,缀满宝石,如金缕玉衣。

熔岩在脚下沸腾,更多的气泡,气柱喷薄,仿佛天地都在响应他的苏醒。

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外面,耶路撒冷全城都断绝了能源,那之前无处不在的念力竟然停止了流动,就像断电一样,整个城市失去了光明,天轨混乱,npc停摆,很多设施都处于瘫痪,城市一片混乱。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强大气场如王者一般,那是不容置疑的权威,就在看到他面具的那一刻,笼罩在心头。

巨大的威压让他们三个都喘不过气来,那种威压简直让人窒息,从见到他的那一刻,一个念头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他是不可战胜的,他太强大了,在他的威能面前,没有人能够站立。

雪痕三人跪倒在脚下的方寸之地。

第一百二十章 比娜塔莉权限更高的人

中控室,微弱的应急灯照耀着沉默的工作人员们。

耶路撒冷全城能源中断,中控室也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行效率。

斯蒂夫焦急地观察着数据变化:“怎么会这么严重?难道是病毒已经入侵了其他更重要的系统?我们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柴总监摇摇头,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病毒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感染其他系统,能量的中断是从里世界开始的,恐怕只有娜塔莉知道是怎么回事。”

“快看!”有工作人员突然指向“果实”。

只见上面出现了一行古老的文字:“我是娜塔莉,停电与病毒无关。”

“娜塔莉!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只是暂时的,能源中断也影响了我。”

难怪她会用这种古老而低效的机械语言进行交流。

“你是里世界的管理者,快解决能源问题。”柴总监急道。

“不,我做不到。”

“什么?里世界的事情还有你做不到的?”

娜塔莉沉默了一会。

“比我权限更高的人接管了耶路撒冷。”

什么?!比娜塔莉权限更高?在耶路撒冷还有这样的人吗?

“娜塔莉,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接管了耶路撒冷?”

中控室的应急灯光突然黯淡了几分。

娜塔莉的消息就此中断。

念神的问题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到底是掉进了什么地方?难道说这是魔神的居所?耶路撒冷的地下,竟然潜藏着这样一个魔神?

他随手挥动大袖,灰尘同石棺的碎块一起纷纷掉落,石棺和下方的石块仿佛也畏惧他的权势威能,也纷纷碎裂掉落,如雕刻一般,露出一把椅子的形状,男人端坐其中。

熔岩映照着他的面具,红得像壁画中那来自地狱的恶鬼。

虽然恶魔般的气氛笼罩着他,但是雪痕还是忍不住偷眼观瞧。

看着那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浮现心头。

“嘿,我好像见过你……”

雪痕脱口而出,他想起来了,在耶路撒冷大教堂门前,在他许愿的时候,他曾看到过这些金甲天使,看到过他独立在悬崖上,羽化独立,不似人间之人。

皇帝一般的男人沉默地坐在石制的王座中,半晌,突然。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隔着面具,那笑声浑浊沉闷,“是啊,我也在观察着你,雪痕。你的表现很耀眼。”

男人的威压渐渐消失,那种强烈的邪恶感觉也消退了。

“哎,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给破坏了,我是吓唬你们的,耶路撒冷这么神圣的地方,怎么会有魔神呢?”

笼罩在几人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大家如蒙大赦,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

气氛变得融洽了几分,但是王一般的威严依然笼罩在三人心头。

奇路和远处的库里都看向雪痕,期待他说些什么,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仅仅是这念压,就是他们平生仅见。而这个人又似乎和雪痕熟识,至少是见过面。

“您是……不知道前辈您怎么称呼?”雪痕挠挠头,这西方皇族般的人他从没见过,也不知道有什么礼数,干脆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呵呵,年轻人,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闯到我的地盘上来?”

“不可能吧……”奇路惊讶地自语,仿佛知道了什么。

“奇路,你说什么不可能?”

奇路转过脸来,满脸是汗,不知是不是热的,“这地方叫做念神的居所,他……他是念神。”

雪痕再次看向那人,也说出奇路刚才说过的话:“不可能吧!”

念神竟然还活着?他不是一千年前的古人了吗?真的是成了神神魂不灭吗?

“你们也是为了众神的遗产来的吧。”

“我们……”

我能说只是来旅游的吗?

“不用想理由了,凡人来到这里还能是为什么?众神的遗产我只给让我看得顺眼的人,但你们闯进我这里,还弄坏了我的地板,我对你们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三人都浑身冷汗,自己身处绝地,生命完全掌握在念神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念神不高兴,也许瞬间就会杀死自己。

“不过我没那么残忍,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既然现在是在进行念师入门考核……那么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要好好回答,因为这关乎你们能否得到众神的遗产,关乎你们能否活着离开,关乎你们的未来……”

三人大气都不敢喘,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念神的问题,生怕听错了或者没听清,以至于无法回答出正确答案。

究竟是天文还是地理?数学?或是历史?雪痕开始痛恨自己早早辍学了。

“你们为什么而追求念?”

这是……哲学题?

“我先说!”

库里抢着回答:“我要无上的力量,我要用它建造一个新世界,一个人人平等,公正的世界!”

糟糕,被他抢了先!奇路暗道。

念神是曾经的世界的王者,传言正是他创造了现在这个能力者与普通人共存的和平的世界。库里这样回答显然是投其所好。

然而……

石柱塌陷,库里落入岩浆。

雪痕和奇路二人皆惊!这哪里是“不那么残忍”?这简直是非常残忍,念神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吧。

念神看向奇路。

他铁面后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奇路,那恐怖眼神令奇路冒出一身冷汗。

“我……我要有意义的人生,我不会辜负我身负的念能力,这是造物主伟大的馈赠。”。

聪明!雪痕暗道,库里的阿谀奉承怎么能逃得过念神的法眼?奇路的回答谦卑而积极,应该算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了吧。

石柱再次塌陷,奇路也坠落岩浆。

“嘿,这不公平!”奇路的声音渐渐变小。

“奇路!”雪痕趴在地板块上,看着奇路坠入浓浓的灰色烟雾之中。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而追求念!”

不等雪痕悲伤,念神已经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他的威严无可置疑。

看着奇路消失在灰色烟雾之中,雪痕脑海一片空白。

不能取巧了,也不能说谎,他们的结局就是前车之鉴,我该怎么回答呢?我也很想据实回答,可是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母亲的危难情形浮现在脑海。

自己被困在丛林无法回家,在军管所被误解,被殴打,只因与众不同,离群索居就要背负“恶魔之子”的冤屈,长这么大才知道这片国土之外,在海的另一端还有人类居住的土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念头从意识深处钻了出来,如春天发芽的植物,渐渐越来越大。

“我,我……

“我要自由!!

“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雪痕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喊得地动山摇,雾霭悚然。

念神沉默不语,随着他的沉默,熔岩都停止了流动,白色的二氧化硫气体直直上升,如一炷炷香在烧。

是正确答案吗?

石柱快速地崩塌,雪痕向岩浆落去。

是错误答案吗?

我需要回答正确答案吗?我只是想什么说什么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教堂一日游

雪痕睁开眼睛,并没有感到热浪加身的痛苦。

我死了吗?没有,这是……耶路撒冷的街道!

熟悉的人潮,熟悉的干净而整洁的街道。

耶路撒冷大教堂中门大开,念神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来,孩子,我带你参观一下真实的耶路撒冷。”

他无情的铁面上纹路繁复,如教堂的窗花。

雪痕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迈入耶路撒冷大教堂的大门。

大教堂的内部同样是金碧辉煌,拱顶有大面积的不规则形状的天窗,自然光将大教堂内部照射得明亮如室外一般。

由近及远,棚顶越来越高,上面繁复的雕花、浮雕、壁画都清晰可见。感觉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正对着的是八位新神的雕像。

但是念神并没有引领雪痕前去瞻仰。

他转身从侧门穿过两间小室,走上了旋转楼梯。

隐约可以听到隔壁墙后的巨大管风琴悠扬缓慢的鸣响。

念神的白色长袍在他前方飘扬,离他如此之近,却感觉那么遥远,仿佛天边的一片云彩。

推开一扇大门,念神又走到了阳光之下。

这是……大教堂的楼顶?

狂风在耳边呼啸,雪痕被吹得差点滚下去。

念神沿着一条H形走道走到大教堂楼顶的尽头,步履平稳,就像在风中飘过去的一般。

雪痕亦步亦趋地跟上。

“看!雪痕,这就是耶路撒冷。”念神伸手展示一片大好河山。

远处的大陆显现出来,遮掩它们的浓雾都消散了。

每一座大陆上的景致都各不相同,有的有巨大的雕像,有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小房子,还有的绿树成荫,甚至还有悬空的湖泊。

天轨像一条条被风吹得弯曲的帷幔,把它们连接在一起。

近处的街道四通八达,各种商铺,空中飞行的广告飞艇,密密麻麻的人流,无一不在显示这座城市的繁荣富庶。

这一幕美景让雪痕看得有些愣神。

“奇路叫我念神,其实我更喜欢另一个名字,那时候人们叫我——耶路撒冷王。不要在意我戴的这个面具,这是耶路撒冷博物馆中真正的古董,它的历史和耶路撒冷一样长。相传这是历任耶路撒冷王都要戴的,为了彰显他们的威严或者别的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戴着总觉得有点麻麻的……”

念神,也就是曾经的耶路撒冷王,虽然戴着铁面,头巾包裹着他的头,长袍覆盖了他全身,但是雪痕能够感觉到,他的年纪并不大,他更像一个充满活力的青年,而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君王。

念神虽然没有释放出一点念压,但是他站在那就仿佛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威严,雪痕感到有些局促,他对刚刚落入熔岩的经历还心有余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念神微微侧头,看着雪痕,语气柔和:“我也曾有一个孩子,如果他活到你这么大……应该也是你这般自由烂漫吧。”

雪痕抬起头,看向念神,他的铁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深邃的双眼却目光慈祥。

雪痕心中有一丝悸动,他一直觉得念神有一些熟悉的感觉,那种没有由来的亲切感,让他在奇路和库里都被吓得不敢动弹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揭穿了念神的身份。为什么会有这种亲切感呢?仿佛从多年以前就认识他,仿佛从自己出生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他,难不成……不不不,这不可能,我在想些什么。

“那么您的孩子……”

念神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他转身看向耶路撒冷,层层叠叠悬浮的大陆,建筑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以热闹的城市作为背景,却更显他的独立与寂寥。

“我知道你对我充满了好奇,但是现在不是说我的事情的时候,你更应该关注你自己。”念神头也不回地说。

雪痕沉默。

“我知道你在这里许过愿,我看到了你的愿望,你很有意思,千里迢迢来到耶路撒冷,却不为朝圣,也不贪图念师的身份,甚至不想要众神的遗产?即便你知道得到它能够更容易地救出你母亲?”

“遗产是我朋友的,我不能要。”

“嗯”耶路撒冷王点点头,转过脸来:“你很正派,在这乱世,非常难能可贵。”

“我曾经有个兄弟,他也像你一样正派,但是他被黑暗引诱了,在一个非常重要的选择面前,他放弃了自己的原则,走入了黑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你也许也将面临这样的选择,当你身边的人,你至亲之人堕入魔道,你将如何选择呢?是大义灭亲?还是改变立场?”

念神和雪痕说话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得仿佛父子促膝长谈。但问出的问题却严峻而难解。

雪痕沉默了。

他其实对于“正派”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母亲从小教他的东西潜移默化影响了他,才让他在面对某些问题时本能地做出了与世人不尽相同的选择。

但这是一个好问题,如果真的遇到了念神所说的这种情况,是从权还是从心?

“我不知道,我只想要救出妈妈,从此自由生活。”

“很难。”

雪痕惊讶道:“为什么啊!我只是个小人物,我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厄运?”

“有的人生来就要遭遇这些,并非做错什么,你所拥有的使你成为众矢之的。”

“我所拥有的?”

“你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为什么?到底是谁要我们死?是谁在幕后搞鬼?”雪痕攥紧了拳头,念神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在这一切事情的背后,在他所受的冤屈背后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他,引诱着他,逼迫着他走入无底的深渊。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幕后黑手的身份。

念神看了他一会,淡淡说出两个字:

“黑暗。”

看着雪痕呆愣的表情,念神继续道:“只要这个世上还有黑暗,你的愿望就无法达成,你的自由也随时面临威胁,你们都被黑暗笼罩着,就像在命运之轮中苦苦挣扎,却永远也逃不出。”

又是黑暗,琴在朝圣之路上说过黑影是黑暗,谷仓里的人是被黑暗诱惑而控制了心智,巨大的藤蔓,剥落的物体表面,是黑暗造成。娜塔莉说竞技场里的内应是黑暗的帮凶。黑影说他们一族有很多人,行事乖张邪恶……

黑暗真的就像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黑暗,不停地在雪痕的经历中出现,雪痕感觉自己身处无尽漫长的黑夜,看不到黎明,他不禁要问一个非常困惑的问题:

“黑暗到底是什么?”

耶路撒冷王转过身,俯瞰耶路撒冷的繁华街市,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黑暗是什么?这就是。”

天空中的太阳迅速西沉,仿佛耶路撒冷王拨快了钟表,随着太阳的落下,巨大的黑影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如同拉开黑色的天幕。

狂风骤然而起,比刚才的风要大不知几倍,黑色的风沙刮得雪痕面颊生疼。耶路撒冷大教堂的八座尖塔在黑风之中迅速风蚀,好像千年的时光凝聚在这一瞬,如同流水冲刷沙堡。

瓦片飞上天空,房屋倾覆,飞艇坠落在流沙之中。所有的物体表面都开始剥落,就像太阳暴晒的一层塑料皮,裸露出下面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光滑表面。像是红墨水滴落到黄色棉布上,迅速地晕染开来,耶路撒冷城各处都在剥落,红色连成一片,最终所有的表皮都剥离,像粉碎的糯米纸,飞扬在风沙之中。

红色的光滑表面又在风沙中快速风蚀,高楼被磨平,房屋倒塌,人啸马嘶。

尖叫声,哭喊声,怒喝声,在大教堂四周响起,一片混乱。

耶路撒冷繁荣辉煌之景已经荡然无存。

转眼之间,沧海桑田。

遮天蔽日的黑暗屏蔽了天空中的光,黑暗中无数身披着褴褛破衣的枯骨从沙丘中站起,在风沙中冲入耶路撒冷,张牙舞爪,毁灭一切。

远处巨大的黑影把巨大的智慧女神的雕像推倒。一只巨手穿透风沙,缓慢地向耶路撒冷大教堂伸来。

离近了才看清,这巨大的手臂没有皮肤,它裸露的肌肉中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液,表面覆盖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在木鱼花中滚了一圈的章鱼丸子。

这真实的末日之景已经把雪痕吓得差点尿了,而念神却依然保持着沉着而无所事事的姿态,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让开一步。

“真实的耶路撒冷早已化为了沙尘,只因为这里是能力者的家园。我们在废墟上一次次重建家园,一次次被黑暗摧毁,已经数千年……”

风沙打在耶路撒冷王的铁面上,发出密集的叮叮声响。他的身影在风沙之中向后飘去,离雪痕越来越远。

“黑暗,是我们永远的敌人。而你是关键。一切都看你如何选择。”

“这铺天盖地的黑暗,我如何能够对抗得了?”

“抓住眼前的一点光明吧,即便它只能照亮眼前的路。”

耶路撒冷王伸出手,他的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光芒在风沙中一闪而逝。

雪痕伸手去接,但耶路撒冷王在后退,风沙把他们快速隔开,雪痕不能确定自己拿到了没有。

巨人的大手在他身后张开,如同绽放的一朵五瓣之花。

雪痕的心都收紧了,眼看着耶路撒冷王在自己面前要被捏成碎片,心中一阵悸动。

耶路撒冷王的声音在风沙中渐渐模糊,但雪痕仿佛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是我并不是你的亲人……雪痕,你和你爸爸很像……”

“什么?”

还想追问,念神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的沙尘暴之中。

突然之间,风沙骤停,黑暗消失,好像厚厚的窗帘被一下拉开,晴日的阳光照进了屋子。

灼热的气浪突然从脚下冲出,雪痕被冲得飞上高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耶路撒冷的街道?只有正在坍塌的神庙入口,和竞技场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原来这又是一个梦境,是念神制造的梦境。

在耶路撒冷覆灭的一瞬间,他已经回到了竞技场,回到了神庙之中,灼热的岩浆翻滚着气泡,不时有气流喷出,雪痕就是被这气流冲出了神庙。

神庙崩塌了。方形的天窗一样的入口坍塌成扁平的金字塔,只留下一条峡谷般的裂缝。

这个梦境不是一般的梦境,雪痕记得在最后,念神好像给了他什么东西。

他摔在坍塌的神庙形成的平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伸出手来查看。

却发现手心里空无一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遗产出世

耶路撒冷的能源恢复了。

此时已是深夜,一盏盏街灯依次点亮,天轨恢复了运行,无数的窗户中万家灯火,明亮得如满天繁星。

竞技场中的光芒也亮了起来,之前人造天空也暗淡了,但现在能源恢复,竞技场中又明亮如昼。

在神庙坍塌而成的略微倾斜的平台上,雪痕和奇路激动地拥抱,弹冠相庆,庆祝他们死里逃生。念神并没有杀死奇路,他和雪痕一样,被熔岩中喷薄出来的气体冲出了神庙。

但是这时只见平台斜坡的下面,从毒雾的边缘处走上来一个人——库里。

“现在就庆祝,是不是早了点?”库里走到二人身前两米处,停下了脚步,“把你们拿到的遗产交出来吧,我可能会放你们一马。”

奇路冷笑一声讥讽道:“你没有拿到遗产?我还以为念神会喜欢你呢。”

库里脸皮跳了跳,血红的眼睛瞪视奇路。

但是几秒钟后,他们二人同时转头,看向雪痕。从他们的眼神里雪痕看出了笃定——既然遗产不在他们手中,那么就只可能在自己手里了。

“交出遗产!”库里向雪痕走了一步,伸出手来。

“我没拿到!”

库里微眯眼睛,对雪痕充满怀疑。

“我是真的没拿到啊!”雪痕简直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长剑出鞘的风声突然响起,从库里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刀光。是奇路的偷袭。

这一刀出刀奇快,是从刀鞘里出招的拔刀术。

这道刀光就像一道半月形的闪电,可见这把刀也绝非凡品。

但是预想之中的血溅五步没有发生。

库里在那一瞬间抬起左臂,以手臂抵挡。

血肉之躯如何对抗利刃?即便库里的“硬”再厉害,他的对手可是奇路,怎么可能挡得住呢?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奇路的快刀切在库里的手臂上,如同砍在松树树干,硬是切不进去。刀刃悬停在距离库里手臂一厘米之处,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库里撇嘴一笑:“你不是说你没拿到遗产么?”

奇路的刀已经不是之前那把狗腿子了,而是一把刀身漆黑,而刀花雪白的长刀。刀身上还刻有繁复的花纹,这把刀造型古朴雅致,长度适中,在奇路手里真是相得益彰。

观众席上,会长和教宗几乎同时说道:“百鬼夜行?”

这把刀,是传闻之中的死神的遗物——百鬼夜行。百鬼夜行锋利无比,据传说此刀上寄宿着无数鬼魂,因此而得名,是一把流传已久的妖刀。

奇路惊讶了一秒,转而也笑道:“嘿嘿,你还真是狡猾。原来遗产不止一件。”

库里的身上,渐渐浮现出一些若有似无的雾气,在他的额头,双手,胸部和膝盖等处明显浓厚。这些雾气看似形同虚设,但是其实却是坚固的防御,奇路的百鬼夜行斩在库里小臂处的雾气中,竟难以寸进。

观众席上,会长和教宗再次同时惊讶道:“心月不皈?”

公正之神的遗物——心月不皈。传说中被称为最强斗衣的气态防御性宝物,心月不皈在库里身周形成了一种气态防护层,类似“硬”,但是区别在于,它能够自主防御,完全不用使用者操心。这大大增强了库里的防御能力。

心月不皈的防御力强,又是自动运行,是非常强大的防护性宝物,但是它有一个缺陷,就是当多次攻击命中在一点上时,防御力会变得薄弱,实战中这种情况非常少,所以常常被人们忽略。

“这下有意思了,最强之矛和最强之盾的战斗。”教宗笑道。

遗产竟然有两件,此时二人各持一件,打成了僵持的局面。

奇路的刀无法从库里那看不见的气态防护层中抽出来。库里也无法拔刀还击。二人在原地绕了一圈,再次看向雪痕。

奇路大喊:“雪痕,快用你的‘遗产’!”

“我是真的没拿到啊!”雪痕简直要哭出来。

场中,库里以拳法逼退了奇路,终于抽出手来从腰间拔出重剑。

二人又冲到了一处。

雪痕在身上四下摸索,生怕遗漏了某个角落,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没发现什么武器。

完了,自己把宝物弄丢了。

雪痕想起在刚才的幻境之中,念神曾经想递给他什么东西,但他在那时没有接到。

眼看二人打得不可开交,雪痕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心急如焚。

库里身边的浮龙给奇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始终不能放开手脚尽情战斗。

他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是念力没有恢复,他还是无法使出自己最强的剑招。看来那一招消耗非常大。

“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剑法,你这个流派的剑法虽然厉害,但是遇到我就是你倒霉了,因为你无法应对多方面的攻击。”库里得意地说道。

库里身边的浮龙竟然分散开来绕到奇路身后发动袭击。奇路使出一招三方斩,几乎同时攻向三个方向,刀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折线,试图冲出浮龙的包围圈。

但就在奇路左冲右突的慌乱瞬间,库里抓住机会,重剑直刺,刺中奇路胸口。所幸刺入不深,奇路急退,败下阵来。

雪痕的柴刀刺到,库里侧身避过,浮龙如飞刀一般袭向雪痕,雪痕也只得后退。

双方再次拉开距离,三人的交锋只在瞬息之间,但险象环生,间不容发。

这一战,奇路和雪痕落了下风。

“哈哈,你有众神的遗产又如何?赢的人还是我!你不是想让我道歉?求得原谅吗?现在轮到谁求谁原谅了?”库里狰狞地大笑,血红的眼睛似乎格外红了。

“我曾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给脸不要脸。想给小红帽报仇?到头来你们也会被我杀死,世界本来就是非常残酷的,你们败就败在你们的慈悲。心慈所以手软。而软弱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现在,我要让你们死得比小红帽还惨,让你们知道替人出头的代价!”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心狠手辣,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人?”雪痕又气愤又不解,库里的实力这么强,连奇路都落了下风,显然也是个少年天才,却偏偏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个性。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酷无情,雪痕忍不住怒而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库里楞了一下,狂笑变为嘲笑,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幼稚的问题。

“看看你们,有着美好的家庭,有着体面的职业,你们可以坐在早餐桌前读报纸,抱怨米价又涨了,为远在天边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战争而长吁短叹,怜悯愤慨。而在你们这么做的时候,我在哪里?我在你们看不见的战场上踩着我战友的尸体冲锋!

“我是一名士兵,我是一个战士,我不是一个商人、农民、记者或者政客。我的祖国养育我,并不是让我怀疑人性,悲天悯人的,而是让我扫除威胁的!我所吃所用,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得到。这是我从小就受到的教育,我的职责,就是杀人,杀光一切对我的国家有害的生物,就算是神,只要对我的祖国有威胁,我一样要杀,杀人是我的职业,是我的使命!这就是我,一名普通的苏拉士兵。

“况且,如果我不杀,死的也许就是我。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已经发过誓要心狠手辣地活下去。你们以后都可能成为我的威胁,所以我必须要杀!”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到念师考核的赛场?难道念师组织真的什么人都收吗?”雪痕问道。

“呵呵,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会在这个赛场上?让我来告诉你吧,幼稚的孩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样的组织、国家,都需要我这样的人,即便是念师组织也不例外。”

因为这一番讲话的慷慨激昂,他的眼底出血变得更加严重,眼睛更红了,甚至有一丝鲜血从眼角流下。

凶恶,却又流着血泪,为他的残暴冷酷增添了一分悲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库里的身世

观众席上,会长毕沙罗听到库里的高谈阔论,叹了口气。

教宗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造成库里失去手和腿的那场战争,其实他们的小队并不需要参战,是他的父亲故意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去的。而且,是作为诱饵投入到战场上,没有援军,因为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活着。”

“还有这种事?”

“库里带领冲锋队突出重围,但是自己腿上中弹,不能继续前进,于是躲藏在战区的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的觉醒让他的念力被我们感知到,当救援小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污水里泡了三天,他的腿也无法挽回了。

“我们把他送回到苏拉的军队中,本以为他会得到很好的救治,却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再度遇到了危险,竟然是他父亲亲自下手,要将昏迷中的库里处决。

“负责保护库里的念师阻止了他,进而调查出那次战斗的真相。

“那是一次自杀式的阻击,而作为冲锋队员的库里和他的同伴们却并不知情。他父亲将他们派到最危险而孤立无援的战场,其实就是为了杀死他。原因或许与他的念能力有关,也与他的母亲有关。

“所以得救之后,库里万念俱灰,会有这种极端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亲生父亲竟然要杀死自己的儿子,真是伦理惨剧,那军官后来如何了?”教宗胡子扬了扬,问道。

“我们念师一向不参与世俗国家的事物,而且那又是他的父亲,我们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只是因为库里成了能力者,受到我们的保护,所以他父亲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两年后,我听说他的父亲死于一场意外……”

教宗微微点头,笑了笑。

竞技场中,库里已经完全掌握了局势,雪痕和奇路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雪痕和奇路二人的组合,进攻的主力依然是奇路,雪痕看似没有出什么力,但是其实他一直在观察。

他牢牢记得奇路之前和他定下的策略:奇路负责主攻,而自己要趁机找出库里的弱点。

奇路通过和库里的枪舞之战,重新认识了这个对手,他自认为在没有大招的情况下,可以和库里打个平手,但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却可能是雪痕。因此他制定了让雪痕辅助进攻,并分析库里弱点的计划。

可是直到现在,雪痕还是没发现库里明显的弱点。

眼看奇路就要招架不住了,雪痕心急如焚,但是好在他的特点就是专注,越是危机,就越是心沉似水。他努力分析着,思考着。

库里不可能是无敌的。

但是他的弱点究竟是什么呢?

通过刚才的战斗,奇路已经确定库里的念力类型是破坏型。

破坏型不擅长“感”和“控”,最擅长“硬”和“隐”。

库里没法发现隐藏的自己,正是他不擅长“感”的一个佐证,但是如果“控”的水平不高,那么他身边的那些浮龙,又是如何做到如臂使指的呢?

雪痕也不由得产生了之前被库里所杀的那些人发出的困惑:“六式几乎全部都擅长,这还怎么打?”还有他手臂里的改造枪,这个库里简直是个战争机器!

战争机器?

雪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小红帽曾经和他说过的关于枪的只言片语。

越是精密的机械,就越容易损坏,所以枪械越是结构简单反而才是好枪。

库里的手腕改造枪是对他身体的改造,这就仿佛把他自己变成了一台复杂的机械。那么他也肯定符合这个原则,越是精密复杂,就越是容易损坏。

也就是说,他受到近战攻击的时候,是比正常人更容易出问题的。

那么为了掩盖这个弱点……

“不对!那些浮龙是……”雪痕灵光一现,终于想通了一切。他突然大喊。

库里听到他的喊声,也预感到了些什么,他突然放弃了对奇路的压迫式攻击,转而扑向雪痕,连番攻击,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雪痕发现了什么?

奇路见雪痕危险,连忙追上来,加紧攻势,希望借此逼退库里。

没想到库里突然停步、转身,竟然是一招回马枪,大剑一摆,已将奇路手中的长刀荡飞。原来刚才突然转换目标只是佯攻,目的就是为了让奇路追击,打他个立足不稳。

奇路在剑术对决上竟然输了一招,这一招是非常致命的,库里大剑高举过头,就要一刀劈下。

浮龙如千百把飞刀,在库里身前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刀阵。它们张开大嘴,像蛇一样弹动尾巴,如弹簧般弹起,飞扑向奇路,这一幕看得人心悸。

“是假的!他的浮龙是假的!都是幻的效果!”雪痕终于找到机会,把他的话喊完。

啪的一声,如空旷礼堂中孤鸣的掌声,库里的大剑停在奇路头顶,万千浮龙在奇路身上疯狂啃噬,眼看着钻进了奇路的身体,但是奇路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奇路本能地有些战抖,眼睁睁看着它们钻进身体是非常可怕的体验,但是他依然没有去管它们,他听到了雪痕刚才的话,坚信这些都是幻的效果。

果然,浮龙钻身的痛苦并没有出现,雪痕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幻。

是能够以假乱真的骗术!

破坏系能力者不擅长控,所以理论上不可能如此灵活地指挥浮龙进攻目标,但是幻对他们来说却是不难掌握的。同为破坏系的奇路曾经给雪痕演示过“幻”的效果,既然奇路能够凭空制造出植物生根发芽的幻象,那么库里很可能也能创造出食戟浮龙的幻象。

果不其然,库里的浮龙全都是由幻制造出来的幻影。

幻影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库里显然是在这一招上下了不少苦功夫,让那些浮龙的幻影能够以假乱真。连奇路都没看出来。

教宗和会长等人显然是看出来了,所以他们在初次看到食戟浮龙的时候就直言道这不是真的食戟浮龙。

库里惊讶地看着奇路,不仅是因为他敢于承受凶残的食戟浮龙的攻击,更是因为他以双手接住了大剑。

“无刀取?”看台上,山治也惊讶道。

要知道空手入白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有琴和奇路这样苦练过一番武艺的人才能做到。

而且,奇路的无刀取与琴的双掌接刀完全不同,他双手相交,以双手手背夹住刀刃,让刀刃砍在手腕外侧,利用手腕上的护具避免受伤,所以才能接下这沉重的大剑。

琴的柔拳讲究的是方寸之间的时机把握,而奇路的无刀取则是讲究力的卸除,因为双手交叉接住刀刃是比较容易的,在接住刀刃这一步上基本不会失误,难点在于在接住刀刃的一瞬间要卸除掉大剑劈砍的力量,否则自己双手就要被砍断。即便有护具也可能抵挡不住。

奇路已经接下了库里的大剑,但库里的这一剑力道很大,即便卸力已经做得很完美,剑尖最终还是压上了肩头,在肩膀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好在并不致命。

他就势向右一掰,把库里的身体带得向前迈步,与此同时在他右膝盖上狠狠一踏,要逼库里大剑脱手,他不得不放手,否则自己就要跌倒在地。

沉重的大剑当的一声砸落在神庙坍塌的顶盖上。但是与此同时,奇路被库里的一记勾拳击中。

库里的反应非常迅速,在大剑被接下的时候就已经舍弃了剑,放弃了剑术上的优势,但得到了拳法上的先机。

奇路下巴中拳,几乎被一击ko,摔倒在地。

眼看库里又要重拾大剑,雪痕才不会让他得逞,浪费了奇路拼命创造的这绝好的时机,他猱身扑上,抱住库里,把他摔倒在神庙的顶棚上。

念能形成硬保护身体,但不能支撑一个人不倒地,所以雪痕这样的流氓式打法,反而起了奇效。

雪痕此时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和奇路一直保持着中远距离上的攻击,是为了避免和库里缠斗,为了避免对抗他的食戟浮龙和近乎无敌的“硬”。但是这却正好落了对方的陷阱之中,库里在中远距离上的攻击和防守都非常完美。

但是其实他的食戟浮龙和能够硬抗手雷近距离爆炸威力的看似无敌的“硬”都是假的。

库里为什么要用“幻”模拟出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小东西呢?为什么他的两个跟班要配合他演出一场临阵反水扔手雷的大戏呢?

因为他不想打埋身战,因为他在近距离的战斗上有重大的缺陷!

联想到小红帽曾经说过,越精密的机械就越容易损坏,他想到库里的改造身体,同样也是精密机器,所以肯定也很容易损坏,因此近战是他的弱项!

因此雪痕才无所顾忌地和库里近身缠斗。

“小心!他的手腕枪!”奇路大喊。

喊声刚起,枪声也响了。库里的手腕改造枪,有两发弹药!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黑马挂了

手腕改造枪再度发射,雪痕被打得飞起,从库里身上跌落,滚落到神庙坍塌的棚顶上靠近熔岩裂口的一边生死不知。

这是库里的最后杀手锏,正如雪痕所料,近战是他的弱项,他被改造过的身体其实很脆弱。他在被近身的时候最后的反击就是这手腕改造枪,因为枪管替代了尺骨和桡骨,所以有两个枪管,两发弹药。

“你可真是蠢笨如牛,吃过一回亏却不知道吸取经验教训。”

库里爬起,走到雪痕身边,用脚踩在他的胯上,要把他翻过来。

但是就在这时,雪痕突然动了,他右手抓住他的脚踝,左脚踢向库里的裆部。库里本能退步,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脚被雪痕的右脚挡住,他除了跌倒别无选择。

这是精心策划的小陷阱,这是一种武术!

这正是琴使用过的柔拳的技巧。

“不可能……”

雪痕明明中了枪,这种大威力的霰弹,一般人被打中了几乎是必死。难道说……

雪痕面向他躺着,库里看到他中枪的腹部只有浅浅的擦伤,无数钢珠弹丸被阻挡在他的皮肤之外,正噼里啪啦地从衣服里掉落。

“你……你学会了硬!”库里明白了,这是硬的效果,大部分弹丸没有穿透他体表的硬,自然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

原来这都是雪痕的计策,他知道即便能够和库里打埋身战,自己不会武术,也还是无法战胜库里,所以他假装失败,将他骗到他预设的陷阱旁边。以自己唯一掌握的一招柔拳技巧,一击制胜!

库里跌倒了。

对能力者来说摔倒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在于库里摔倒的地方是神庙的裂口,下面就是熔岩。

库里跌入裂口之中,但是他的反应也算迅速,瞬间抓住了裂口另一边的边缘,没有完全掉下去。

他用仅有的一只手抓住边缘(为了使用手腕改造枪,另一只手已经断开),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问题不大,以他的身体素质,只要一使劲,就能攀上这断口。

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会靠近这熔岩了,也再也不会轻视这个没什么念能力的鲁鲁加了,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要更加小心了,不能让他轻易靠近自己,他不会再有机会把自己摔倒!

库里身子一挺,但是却并没有攀上断口。

只看见眼前白光一闪,右手手腕瞬间一疼。

库里的右手从手腕处断开,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这是奇路的一刀。

不!不可能,有心月不皈的防护,怎么可能轻易被切断手?这时他突然想到,在之前奇路就曾经斩过他的手腕,这两刀竟然是斩在了同一处。

一刀没能成功,第二次在同一位置的斩击终于突破了心月不皈的防御。

他双手连挥,想抓住边缘,可是他已经再也没有手了。

“不!!你们混蛋!”

库里坠下深坑,下面就是无尽的熔岩。

在他坠入的一刻,雪痕扑到边缘处,想伸手拉住他,但是他已经没有手了,雪痕只抓到一把鲜血。

雪痕站起身,看着热气翻滚的裂口,叹了口气:“即便是士兵,也有选择,是你自己选择了杀戮。”

奇路古怪地看着雪痕:“最后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也不知道,是本能反应。”

是啊,自己为何想要拉他一把?是被他说的关于士兵职责的话触动了吗?觉得他一定也有悲惨的经历?还是因为那种隐隐然的不祥的预感?

“就算拉住了他又能怎样呢?”奇路问道。

“我会让他为杀死小红帽而道歉,他道歉,我就会放过他。”

奇路笑了笑:“他不会的,就算拉住了他,他也会自己放手。”

雪痕想了想,恐怕确实是如此。以他的骄傲,怕是不会接受自己的怜悯,他是一个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同样残忍的人。

竞技场看台上,会长看向懊恼的教宗:“真遗憾,你的黑马挂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斗继续

中控室中,总监整个脸都嵌入到一个连接着无数线路的面具中,他在以更高效的方式维修。

“竞技场方面刚刚传来消息,已经有一名学员战死了!”斯蒂夫叹口气道。

“该死的!”总监愤怒地一拳锤在操作台上。

他面具上的数据线抖动着,反映出他内心强烈的愤怒。

“教宗和会长询问我们修好竞技场的系统需要多久。我该如何回答?”

“你看呢?”

“病毒已经侵入竞技场系统的更深层,它已经把那里破坏得一团乱。天哪,我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更糟了……你那里呢?”

“如果要修好,至少需要一天!耶路撒冷时间!”

“完了,我们赶不上了。”斯蒂夫颓丧地退出了操作台。

“不,我不会再让人死去了……”总监自言自语般说道。

柴总监依旧在努力修理着,他的面具上灯光闪烁,反映出他正在以每秒上万次的交互速度与耶路撒冷的里世界进行数据接驳。如果他能流汗,那么早就已经汗如雨下。

看到柴总监明知来不及却还在修理,斯蒂夫不由得暗暗敬佩:柴总监不愧是尽职尽责的人啊,明知道赶不上,却还是全力以赴,这是对竞技场中的选手负责啊。

可是即便他使出全力,赶不上还是赶不上了啊,系统被病毒破坏得一塌糊涂,要想消灭病毒,又得抽丝剥茧一般梳理乱麻一般的数据,在短时间内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斯蒂夫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想必他现在内心也很痛苦,所以才以这种自虐式的努力来惩罚自己。

一个学员死了,死在他任职期间,因为病毒对耶路撒冷数据的破坏,因为他无法短时间内消灭病毒,这对于以耶路撒冷为家、以数据管理为职业的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失败。

斯蒂夫觉得应该安慰一下柴总监:

“嘿,柴,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诸神在上,他们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放下吧,柴,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获得。”

“斯蒂夫,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塞进里世界去,把你切成培根片。”回应他的是柴的一句怒喝。

“嘿,我可是一番好意!竞技场已经修不好了,我们只能期待奇迹了……”

“竞技场?我为什么要修理竞技场。”

“那你在干嘛?”斯蒂夫好奇地从数据视角观察了一下柴的操作,惊讶地发现他正在修理的是竞技场的一部分,一个非常小的系统——广播系统。

斯蒂夫恍然大悟,它们要做的并不是修好竞技场的所有系统,只要能阻止比赛就可以了,所以柴优先修理广播系统,只要它们的话能够传进竞技场里,就能终止比赛!

“这样一来,我们就只需要很少的时间。来得及!你真是个天才!”

“是你太笨。”

竞技场中,雪痕和奇路相对而立,各持“宝刀”——奇路拿着“百鬼夜行”,雪痕拿着柴刀。

“比赛还没有终止,难道真的要我们分个高下吗?”雪痕抬头看向人造天空,计分板上只剩下代表活着的两个白色的名字——第一名奇路·金剑,第二名鲁鲁加·雪痕。

“混战模式是一场死斗,不决出第一名是不会停止的。”

“那要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呢?”

“如果我们不决出胜负的话,消极战斗惩罚机制又会启动,那时毒雾会把我们完全包裹,我们会痛苦地死在毒雾中。”

“这样啊……”雪痕看了一眼周围的绿色雾气,它们现在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整齐地密布在几米之外,将他和奇路围在中央圆形场地中。

也许过一会毒雾又会缩小范围,直到把自己和奇路全部覆盖在其中吧。

“要不我们一起等着被毒死吧!要有爱,不要争斗。”雪痕说道。

场外的人都频频点头,说得好,说得好,凭这台词就能拿今年的和平奖。

竞技场已经坏了,消极战斗惩罚不会启动了,你们最好安生呆着,最好什么都不做,直到中控室的人修好竞技场。

“好啊好啊,我其实也是个热爱和平的人。”奇路笑道,虽然嘴上附和着同意雪痕等死的建议,但是他的刀却没有收回刀鞘中。他的笑容也满含深意。

“哈哈哈。”

对视了一会,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在嘲讽对方,也是在自嘲。

雪痕所讲的其实是个笑话,这样自杀显然是不行的。

浴血奋战终于拿到了前两名的人,本来豪气干云,最终却以这样虎头蛇尾的方式了结了自己,得是多么讽刺,而且还是在这能够复活的竞技场中,岂不是一个笑话?

况且,毒雾的作用是逼迫参赛选手向场地中央移动,而不是杀人,所以它能造成很大的痛苦,却不会快速地杀死选手。

与其忍受毒气的痛苦折磨,还不如让对方来上一刀更痛快。

“我才不要……”奇路苦笑道,“观众们可看着呢,我可不想成为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笑柄。”

观众席上的诸位听到这话,心急如焚。

不会呀!我们不会笑话你的!我们什么时候笑话过?我们是那样的人吗?只要你们安生待着,出来给你们授勋都行啊!

“有人吗,我要弃权。”雪痕对着天空大喊。声音回荡在芦苇丛中,只惊起几只昆虫。

可以啊可以啊,我们都同意你弃权!

这是看台上人们的心声。

但是遗憾的是他们的声音无法传入竞技场。

“看来是不能弃权啊,这真是一场死斗。”雪痕低头道,“连娜塔莉也叫不出来了。所以也无法中途退出比赛喽?”

“没错,看起来是这样的。”奇路也试图叫了一次娜塔莉,完全没有回应,“看来必须要有一个人死才能结束这场比试。”

二人再次对视。

奇路的眼中有着一丝争强好胜的挑衅。

这是挑战的目光,雪痕看得出来,奇路是真的想和自己一决高下。

雪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被他的挑战点燃,胸中突然有了几分豪气。

高山之巅,两强相争,简直就是骑士小说中的情节,这种决斗往往应该决定了一些重大事情,比如世界未来的命运,江湖未来的走向等等。

按理来说,没有了库里的威胁,他们的决斗完全就是一场友谊赛。

但是那是一个剑客、一个强大独立的能力者的挑战,如何能不认真对待?雪痕听说过一句话,对对手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地战斗。

他自知自己不是能力者,和奇路没法比,但是也不可能引颈就戮,所以这一战,既无法避免,又必须全力以赴。

反正能复活,为何不放手一搏?

“你知道的,我是无法放水的。”奇路说道。

“我也是,我刚才已经经历过死亡了,我实在不能忍受那种感觉,又怎么能自杀呢?”

“说实在的,我之前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像样的对手,但是现在,你凭着自己的实力走到了这里,我也很想知道我们到底谁最强。”奇路的眼中闪出一道光。

“在刚才和库里的战斗中,你耗费了很多的体力,这有些不公平。”

“没关系,就算我让你的,真实的战场上,哪里又有那么多公平?”奇路已经将手搭在刀柄上,神态动作都放松而谨慎,就像搭在刀柄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条柔软的毛巾。

他身体微微倾侧,将长刀横在自己身后,左手拧动刀鞘,将刀刃转向上方,拇指推开刀锷,这是他独特的拔刀术的起手式。

雪痕见状,也深吸一口气,双手持柴刀,高举过头。

“既然如此,既然我们身处这个混战的战场,那么就战吧!”

喝!

二人拔刀,擦身而过,空中的火花说明刚才已经交过一招,刀刃相击,未分胜负。

竞技场外,众人一阵惊呼。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但是场内的人却都不知道,如果死了,那就是真死。他们中的一个将在无知无觉中沉睡,直到永远,这都是因为他们遵守了念师入门考核的规则,因为相信念师,因为相信耶路撒冷。

无论是念师公会还是新神教,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有的人已经扭过头去,不想看这残忍的一幕。

而竞技场里,完全无知无觉的二人还在专注于决斗。

二人再次擦身而过,雪痕的胳膊上喷出一股鲜血。

观众们又是一阵惊呼,没有哪场比赛让他们如此身临其境,如此感同身受,如此为参赛者的胜负纠结,他们紧张的同时还伴随有强烈的内疚。

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耶路撒冷的管理者,是肩负能力者世界重任的人,不是那些普通观众。

因此雪痕和奇路的每次擦身、每次刀剑相交,都像是割在了众人身上,人们沉默而痛苦,神经随着他们的一次次交锋而一次次痉挛。

教宗和会长也都百感交集。他们对库里的死难辞其咎,奇路和雪痕也都是人才,如果再死一个,整个能力者世界也许都要掀起轩然大波,他们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二人再次搏杀,双刀交叉,在近距离进行力量对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键的广播

“有人死了,死在我们念师公会举办的入门考核中,我将引咎辞职,作为会长,对这件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会长毕沙罗沉痛地说道。

观众席上的人们都清楚,雪痕和奇路交手,几乎就预示着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要步库里的后尘了,几乎百分之一百是雪痕。

就算只死了库里一个,会长毕沙罗已经难辞其咎了,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雪痕?

“那我是不是也该退位啊?”教宗扶了下帽子,语气讽刺,显然对毕沙罗的说法不尽赞同。

会长毕沙罗摇了摇头:“你爱惜权位,我却不然。我们念师公会和你们新神教可是完全不同的组织。”

“行了,别再跟我宣扬你那套爱和正义的理论了,你我都是身居高位的人,就别说那些糊弄信徒的话了,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毕沙罗再次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心说和他这种没有信仰的人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是琥珀的内应,你知道吧。”教宗低声说道。

“且不说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即便知道,也不能让他死在这个竞技场里,死在念师的入门考核上啊。”

“如果只死一个的话……”教宗眯缝着眼睛看向竞技场里,话只说了一半。

会长眉头紧锁地第三次对他摇了摇头。

教宗没有继续说下去。

教宗的话里意思很明显,如果只死一个的话,可以将内奸的罪名套在他身上,反正死无对证。这样可以减轻外界对于他们的指责,甚至可以把他的死说成是反击入侵的的一次大捷。

雪痕的手在战抖,刚才的一次交锋,震得他虎口发麻。不打不知道,打上了才知道奇路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刚才如果没挡住,就要被割喉了。奇路虽然也很疲惫,但是显然还是在自己之上。更何况他还没有使出自己的念能力——在之前他击杀普利尼和扎德克的时候的那神速一击。

“最后一击了,雪痕,我们场外见吧!观众们估计也看得烦了。”

观众们却在心里骂娘,你是个好演员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替观众着想了啊,我们才不烦啊,你们最好打上个一天两天的才好啊!

二人摆好架势,心里都清楚,这是拼尽全力的一击,非死即伤。

来了,雪痕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奇路的最强一剑,说不定会使出他的念能力——击杀扎德克和普利尼的那神秘一剑。

就在他们要冲向对方的一刻,久违的广播突然响起:

“停止!停止!停止!比赛终止!全部都不许动!”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彻整个竞技场。这声音以音波方式传播的同时,也在雪痕和奇路的脑海里炸响,整个竞技场里里外外都听到了。

是柴总监,他在最关键的一刻修好了广播系统。

观众席上众人一片欢呼。

虽然死了一个,但是也救了一个,噩梦结束了,这场残酷的死亡游戏结束了。

教宗和会长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如释重负。

“复活系统失效了,请不要继续战斗,在竞技场中自行处理伤口,我们正在维修故障,请等待我们的救援。”斯蒂夫也在广播中说道。

“好险啊!奇路。”

“是啊!好险啊雪痕,我差点就杀了你!”奇路也惊讶道。

“这是真的吧,不是在考验我们的战斗意志什么的吧。”雪痕听着广播里的说话声,有些不敢置信。

“应该不是吧,虽然我也不敢相信还有故障这种事。但是没人会开这样的玩笑吧。”

“喂!之前的人们都死了吗?”雪痕对着天空大声问道,他知道现在对方能够听到他说话。

“哦,那倒没有,故障是刚刚出现的。”广播中传出总监的声音。

总监没有说库里的事情,他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知道自己杀死了自己未来的同学,也许会让他们产生心理阴影。毕竟还是孩子。

“好吧,那我们正好不用打了。”奇路收了刀,笑道,“不过我还真是想和你分个胜负呢。”

“没关系,下次吧,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你知道我只使出了三份力吧。”决斗中止了,放松下来的雪痕开了个玩笑。

奇路大笑。

雪痕松开手,那满是断口的柴刀直插在沼泽的泥泞中。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和奇路短暂的交手已经耗尽了雪痕全部的心力,能挺过三招对他来说已经是远超预期。

雪痕瘫坐在芦苇丛里,心中却在问:奇路,你知道竞技场的故障吗?作为内应,你是否也有同伙在外面进行着破坏活动呢?这些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吗?

从奇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奇路站在那里若有所思,想必也是在考虑相关的问题。

从他听到竞技场故障的时候的惊讶表现,也能看出他对此并不知情,那么,他在这起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雪痕想问,但是此时这话可无法问出口,奇路的内应身份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是个秘密,雪痕既然相信他,就要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奇路,你的家人要和你对话。”广播中又传出总监的声音。

奇路的家人要求说话,总监允许了。他没有理由不允许。

一阵嘈杂的电流音之后,一个沉稳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

“奇路,你还活着?”

“妈妈?是的,我还活着!”奇路对着天空大喊。

“奇路,你爸爸很生气。”

奇路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慢慢低下头去。

“我会和他解释的……”

广播中又传出一阵嘈杂的电子音,似乎是话筒挪动了位置。

“妈妈?”奇路疑惑地问道。

奇路的母亲没有继续说话,但是广播中渐渐传出一种敲击木头的声音。保持着均匀的节奏,在整个竞技场里回荡。

听到这个声音,奇路猛然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天空。

木头的敲击声沉稳而顿挫,从广播中传出,就像千年古城的晨钟暮鼓。

“不!你不能这么做!”奇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天空大喊。

广播中没有回应,奇路的母亲也没有说话。

奇路焦躁起来,一贯的潇洒气质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交流。

“不……”

“奇路你怎么了?”

奇路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但眼神闪烁,似乎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究竟是什么引起了他的变化?是他母亲的话?还是那枯燥而无意义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你没事吧!”奇路的突然变化让雪痕也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来,走向奇路,想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痕已经走到奇路身边一米远的地方,这时,突然的一道刀光,向着雪痕的鼻尖就划了过来。

雪痕被吓了一跳,在那一瞬间脚下一软,摔倒在泥水中,但刚好躲开了这一刀。

“奇路!你干什么?”

这道刀光,是奇路的拔刀术。

这是怎么回事?奇路刚刚还好好地和母亲对话,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

“雪痕!来决一胜负吧。”奇路从地上站起,转过头,单手提刀,刀刃向上,手臂微曲,摆出一个右单手中段构,刀尖指着雪痕。他的眼睛冷漠而淡然,没有一点神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冷血无情的气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从心中被抹除了。

“喂!你被打到头了吧!你也听到了,人家说那个什么要命的复活系统失效了啊!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那意思就是死了就活不了了啊!”

回应雪痕的是又一刀。在雪痕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是我啊!奇路!”雪痕在泥水中手脚并用地倒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他已经顾不得形象,他不想与奇路争斗,也不想死。

这可不同于刚才,刚才他们都不知道复活系统的故障。无知无惧。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知道要是死了,那就是真死啊!心境便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神庙坍塌成的平台上,熔岩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火焰,从那裂口中烧了上来,引燃了周围干燥的芦苇,火焰正在整个竞技场里快速蔓延。气势汹汹。

但是这些火焰都没有了温度,徒有气势。这是因为天气控制系统出现故障导致的。

雪痕刚爬上平台,就感觉地面在缓缓下陷,似乎整个神庙都要进一步陷入地下了。

他挣扎着捡回了自己的柴刀,快速转身,格挡奇路的刀。

当的一声,柴刀脱手,奇路剑指雪痕眉心。

如果心无杂念,只有胜负,雪痕能够挡下三招,但是自从他知道了死后无法复活,心中就如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恢复平静。剑心已乱,自然连一招都挡不下。

“该死的!该死!真是不嫌事大啊!”总监一颗椰枣扎穿了自己的腮帮。

他连忙飞奔回控制台。

总监现在明白了,维修竞技场系统是势在必行,无法逃避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带上那遮住了五官的布满数据线的古怪面具,仿佛带上氧气面罩。

扑通一声,他的意识坠入水中,如潜水员坠入海洋。

沉浸,就像作家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中,艺术家沉浸于赋予灵性的画面之中,专注于数据的柴总监沉浸入耶路撒冷的数据海洋之中。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湛蓝的数据的洪流将他包裹,关键数据就像一条条白色的小鱼,汇聚成一个容易受惊的旋风,与总监若即若离。

总监从鱼群之中分辨自己需要的信息,仿佛一个乐队指挥,以十指分别指挥着十支乐团,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分拣自己所需。鱼群时而混乱,时而秩序,时而受惊遁走,时而又被拉到面前。

总监看到了那些红色的鱼,那就是病毒的残片,但只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它们从黑暗的海底出现,在下面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总监向黑暗的深海坠入,他决心斩草除根,一举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源。

是否能够成功他倒没有考虑,但是另一个问题却先浮现在脑海:

他们真的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父亲的命令

“不能再等了”竞技场中的突然变化让观众席上的人都大跌眼镜,会长毕沙罗皱了皱眉,下了决心。

“你要干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积蓄力量。我可警告你,不要干傻事!”教宗瞪视毕沙罗。

“傻事?我什么时候干过傻事?事到如今,在我引咎辞职之前,我觉得我还可以再为竞技场里的学员做最后一件事,一件有意义的事。”

“你……你要暴力破解?”教宗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毕沙罗要做的事情。

“嘭”地一下,周围所有人都被会长的念气弹开,只有教宗站在其中。

“你!你疯了?”

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呼啸,如群鸟翱翔,但是看不见任何生物。

虽然看不见,但是人们都知道,在那里,在天空上,有东西存在,那是念灵。

会长施展了自己的念技——天地圆,在会长身周出现一个看不见半弧形屏障,空气在那半圆的边缘扭曲,嘶嘶作响,人们只能看见空气在激荡,如同炎热天气的地面表层空气扭曲。

在人们看不见的层面,此时此刻,有无数的念灵攻击着会长,嘶嘶作响的是他们的疯狂进攻,扭曲空气的是它们的尸体被能量击碎时产生的独特现象。

呼啸声越来越响,简直变成了轰鸣,如果说之前在会长和教宗交手的时候念灵只是干预了一下,那么现在,就是倾巢出动,全力以赴。整个耶路撒冷的念灵已经开始疯狂地向这里调集,会长就像个活靶子,受到无数念灵的自杀式攻击。

但是在这种疯狂的攻击之中,他的天地圆不缩小反而在慢慢放大。

会长动了真功夫。

靠他最近的教宗在他施展天地圆的那一刻也同时出手了,他手执一束雷电,正在缓慢地刺向会长,活像电影慢动作。

会长一动不动,用眼神推着教宗远离,教宗一步一步地缓慢退出了天地圆,在离开天地圆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雷电四散激射,炸碎了无数座椅。原来在天地圆之中那束闪电的威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你这老家伙!你在之前隐藏了实力!”

教宗说的是入场时的那次短暂的比试。

“我很抱歉。”

“你不要逼我!”教宗把帽子一摔,须发飘飞,双手雷电再起。

“这样的时刻,你还要跟我作对?”会长瞥了他一眼。

“你要做的事情是大逆不道,我当然要阻止你!”

“现在还讲究什么规矩,救人要紧!”

众人都明白过来,会长是要从外部以暴力击毁竞技场的外壳,把雪痕和奇路解救出来。

“摧毁竞技场可能影响耶路撒冷的根基,你要毁的是耶路撒冷!是众神的遗产!”

“那又如何,该毁了就毁了,众神的遗产是‘念’,而不是这些死物。”

“你!你放屁!你可以说这样的话不用负责,但管理耶路撒冷的不是你,而是我!我要守住这众神留下的宝贵财富和丰功伟绩,我至少不能让它毁在我手里!”

空中的声音已经形成暴风雪般的呼啸,念灵成千上万地死在他们二人的对抗之中。

他们在彼此对抗的同时,还要对抗念灵的压制,一时间形成了一种三方相互制衡的局面。会长的天地圆终于不再扩大。

教廷的其他负责人都慌乱起来,有的掉了帽子,有的踩了袍子,慌乱得好像一幕演砸了的舞台剧,有几个牧领、宗主教跃跃欲试,想要助教宗一臂之力。

他们都至少是B级以上的神念师,实力虽然不及新神之手强大,但是也绝非庸手。

山治把长刀在腰带上一滑,移到身体侧边,摆出了战斗的姿态,红凌波和他一起站在会长身后,冷眼注视着教廷的人们:“不想引发第二次大战,就都放聪明点!要动手先想想后果!”

那几个想动手的牧领和宗主教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他们实力也许不弱,但是和念师公会的副会长以及红凌波相比还差着不止一点。

更何况红凌波的那句话威力也是不小。

历史上,念师公会和新神教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那场发在耶路撒冷的大战死伤无数,导致双方实力大减,而黑暗则趁机钻了空子发展壮大,以至于双方不得不联手对抗黑暗,直到今天。如果此时再来一次大战,那么恐怕双方都会因此灭亡。

没有人敢于背负这样的罪名。

会长和教宗之间的战斗古已有之,可以解释为他们在切磋,可是如果其他人也插手,那么就有可能矛盾升级,引发大战。

况且面对的是念师公会的山治和红凌波。不是不想打,是打不过啊。

教廷的人们被镇住了,无人敢上前插手,局面一度僵持。

竞技场中,奇路的剑指着雪痕的头,但是他没有动手。

“不,我不能杀你。”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恢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就像褪色的照片重新染色。

“我……不能这么做。”奇路长刀脱手,在雪痕面前自然坠落,插入平台的岩浆岩中。奇路双手抱头蹲在地下,似乎头疼难忍。

雪痕松了口气。

“奇路!你在做什么?”广播中突兀地传出一声成年男子的怒喝。

听到这句话,奇路再次浑身一震,站了起来,双眼瞳孔瞬间缩小,仿佛看到什么惊人之物。

“你在做什么!”那人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的声音极具威严,而且很有磁性,只听这声音,就让人有种不由自主要听他说话的感觉,如果他下达的是一个命令,那么恐怕无数人都不自觉地想要执行,只是语言就有这样的威力,真无法想象说话的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不单是奇路,就连雪痕,都不由得浑身一震,看向天空。

“爸……爸爸!”奇路战抖着喃喃自语。

说话的人竟然是奇路的父亲!

“奇路,你不要让我失望。”

“爸爸!这和我们的计划不一样,我不能这样做!”他突然对空中大喊。

听到他爸爸的声音,雪痕有点明白了,奇路突然攻击自己,是因为他父亲的指示,之前的那个敲击木头的声音,很可能就是他父亲发出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只用这敲击桌面声音就让奇路如临大敌,可见他对奇路是多么严厉,多么……残酷。

奇路之前说过他一定要拿到这次试炼的第一名,都是为了满足他爸爸的要求。

想到这里,雪痕有一刻走神,心中想到:有一个严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雪痕从小没有见到过父亲,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就不知所踪。母亲说他可能已经死在海外了,但是雪痕觉得这可能不是真的,因为母亲常常望向大海的方向出神,远方一定有一个让她挂念的人。

但是雪痕也不问他的事情,因为他心中对他的爱远远不如对他的恨来的多。

小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期待父亲突然回来,带着成堆的礼物,激动地拥抱他和母亲,满心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些年你们受苦了。”他有着半长的络腮胡子和英俊的面容,高大魁梧的身材,他的晚归可以有各种理由,比如国家建设工作太繁忙、战争中负了伤多年未愈、家乡变化太大,一直在寻找雪痕母子的下落、拯救世界的责任太大……哪怕他说自己其实是个江洋大盗,一直在躲避追捕,雪痕也能接受。

但是这些年过去了,雪痕一个理由也没等到,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

自己被抛弃了。

他从满心希冀变得愤恨无比。假想中那个男人的脸也由英俊变得丑陋,他现在如果带着礼物出现在家门前,雪痕会把礼物都砸在他脸上,说不好会杀了他。

但是恨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遗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痕心中的恨意也淡漠了,父亲渐渐失去了面容,在他心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人形的漆黑背影。

成长就像太阳升起,融化了仇怨的积雪,也缩小了怀念的影子。

奇路的父亲想必对他非常严格,这令雪痕有些羡慕,虽说严格也挺让人难受的,但总比不存在要好。况且,严格的出发点还不是为了孩子好么?

雪痕摇摇头,把思路转回到战场上来。

既然知道了奇路出手的理由,那就好办了。

“我认输!我打不过奇路,奇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我自愿退出!”雪痕大喊。他喊得很诚恳,因为确实输得心服口服,奇路确实比自己厉害。况且自己已经念力耗尽了,再也不可能用出“硬”以及“隐”了,现在的自己比普通人还弱,如何对抗神器在手的奇路?

本以为这样就能终止比试——自己都认输了嘛,奇路的爸爸不就是想看到儿子实力第一嘛,现在摆明了他就是第一,毫无悬念,作为父亲,应该为儿子骄傲了吧。

但是遗憾的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从广播中传出一个冷酷的短语:

“杀了他。”

声音戛然而止,是中控室强制断开了广播,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命令已经下达。

雪痕呆住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明明已经心悦诚服地认输了啊!

再看站在那里的奇路,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失去神采。

“奇路,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不,我不能这么做。”奇路摇摇头,转过头来,雪痕看到他那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噙着泪花,“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我爸爸会杀了我的。”

“他是你爸爸啊!”

“你不懂的,我……我不能不这么做,对不起雪痕。”

奇路重新握紧刀柄,将百鬼夜行从岩石中拔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神之手和念师

竞技场观众席,观景球旁,毕沙罗和教宗还在僵持着。

因为副会长山治和红凌波的存在,念师公会一方在实力上整体碾压新神教出席的各位教廷高层。即便他们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打响大战的第一枪,也会像星星之火,被山治和红凌波瞬间扑灭。

但是这时,数道雷电突然降下,激起一团浓烟,浓烟快速地消散,新鲜空气的味道弥漫整个竞技场。

有人来了。

数个身影从烟霭之中缓缓走出,迈着统一的步伐。他们带着面具,着装也是统一的,就像一支秘密的军队。

是新神之手!

山治眼角微眯,心中凛然。

到底还是来了。

一股强大的念压,像快行冷锋,侵入了由山治和红凌波构建出来的暖空气,犹如一辆战车,在沙丘上缓缓推进。山治和红凌波额头冒汗,心下骇然。

来者不善!他们支持不了多久了。

新神之手是新神教的武装力量,新神教的组织形式和念师公会不同,武装力量是相对独立的。新神之手一共有六队,但编号到七,第四队在某次行动中全灭,编号放空。每一队的队长和副队长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神念师。

向山治和红凌波走来的这支队伍军容整肃,但是他们所带的面具却分两种,一种是东方神话中的魔鬼,另外一种是西方神话中的神祇,这是新神之手的两支队伍。

为首的三人一一摘下面具。

山治心中一惊。

第一个,戴西方神祇面具的人是一个高挑消瘦的帅哥骑士,一身鳞甲,背后披风随风飘扬,眼神冷峻。高贵的气质难以掩盖。

这人他非常熟悉,新神之手第五队队长——亚瑟。

躲在竞技场观众席远端的观众们看到他,发出一声低声的尖叫,那是那些花痴的女生们发出的。

因为他太帅了。俊俏的脸庞棱角分明,眉宇间淡淡的冷漠神情更让他更添了几分潇洒。

他后面的两人,戴东方神话魔鬼面具的是只有十几岁的两个少男少女,看起来比雪痕只大了一两岁。少女紧随在少年身后,就像一个贴身护卫。

新神之手第七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武藏和露露。

最年轻的队长和副队长。

三位队长来到教宗身后,向教宗弯腰行礼:“新神之手第五队、第七队听候差遣!”

丝毫不惧山治和红凌波的念压。

形势一时逆转。

“毕沙罗!你现在可以放弃了吧!”有新神之手坐镇,教宗胜券在握。

“山治,红凌波,你们不要出手。”毕沙罗说道。

“呵呵,这就对了……”教宗放松下来,心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是毕沙罗冷笑一声,天地圆不退反进。“我只让他们不要出手,但是没说我自己要停下。”

原来毕沙罗让他们不要出手,是为了避免引发大战,而他自己,则可能要放手一搏,舍生取义了。

“你!你真的疯了!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

“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就算要付出惨重代价,也在所不惜!”

“毕沙罗!你不要逼我!”

教宗抬起手。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手上捏着指挥新神之手攻击的命令。

在这里大战会引发什么,他心知肚明,但是为了阻止毕沙罗毁坏竞技场,这又是必须要做的决定。

只要能速战速决,就能控制住念师公会!

“老头子,恐怕这次你的命令我们不能执行了。”山治道。

说着他拔出刀来,红凌波也摆好了架势,他们要与新神之手三位队长殊死一战。

他们自知整体实力上逊于对方,但是正如会长说的,有些事,就算要付出惨重代价,也非做不可!就算今天要陨落在此,也要守住毕沙罗身后这方寸之地。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突然又是数道雷电,落在念师公会这一边。

烟雾未散,就听见两个杂乱的声音在其中响起。

“喂喂!我刚刚回来就赶上这么一出好戏?真是太走运了吧!”一个略显慵懒的男声。

“是啊是啊,大战又要开始了!啊哈哈,我好激动好兴奋啊!又会有多少尸体呢给我研究呢?嘿嘿嘿嘿……”一个怪笑着的女声。

虽然没有念压展现,但是新神之手的众人,包括教宗,都表情一凛。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两个人从雾霭之中走出,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看起来比武藏和露露大了几岁,但是也就是二十出头,年轻有为。他的长相也很出众,英俊潇洒中透着一丝冷峻和邪气,和亚瑟的英姿简直不相上下,唯独和亚瑟差了一点的,是他的身高。

他的身高只到亚瑟的肩头。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女声的低声尖叫,这个年轻人同样是他们的偶像,念师公会的传奇人物、执行部部长——艾斯·里维特

他是一个战斗天才,也是一个战斗疯子,经常一个人冲入敌阵,带回人头无数。整个耶路撒冷都知道他的凶名。

他走到亚瑟面前,瞪着一双死鱼眼,抬头看着他:

“我们好久没交手了,今天就来分个胜负吧。”

亚瑟回报以一声冷笑。

如果只有艾斯,那么还不足为惧,但他后面走出的那个眼镜女就让人们倒抽一口凉气了。

念师公会技术部部员——辛迪·梅卡特。

辛迪那厚厚的镜片后面闪烁出狂热的光,嘴角甚至要流下口水,是一个毫无矜持的女人。她的世界里只有生化试验、解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一类令人望而生畏的词汇。

论念能力,作为一个B级念师,她或许不强,但是没人想和她交手,原因嘛,就是因为和她交手的人都死得很惨,让人不敢看尸体的那种惨,而且最终都沦为了她的试验品。

他们之前一直在现世执行任务,刚刚回到耶路撒冷,就被竞技场中的念压吸引而来。

他们的及时赶来,让念师公会一方的实力暴增。

新神之手停步不前,教宗也放下了手。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扩大战局只会两败俱伤。

只有他自己动手,阻止毕沙罗了。

他大吼一声:“你们念师公会的人,都是些疯子!”再次运起雷电之矛,冲入毕沙罗的天地圆。

他也动了真功夫,要与毕沙罗僵持到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奇路自杀

竞技场中的情况已经变得刻不容缓。

奇路突然瞪大眼睛,面无表情,如同被另一个灵魂附身,无论雪痕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这是他父亲的命令产生的效果,如同一个心理暗示,激发了他内心世界中的某种机关。

他熟练地拔刀,剑持下段无心构,动作干练果决,念气蓬勃而出,与之前判若两人,这是没有感情的奇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现在的他如果单独对抗库里,简直就像爸爸打儿子。

剑术中,下段的“无心”构形因为似有若无,无法判定是否有战意,所以有时被认为是不愿伤人、友善的起手式,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是坚定的所谓“不动心”,代表无比坚定的决心,有着“双方必有一死”的殊死决战之意。

奇路此时已经失去意识,他本能地使用这样的起手式,其实正反应出他潜意识中的矛盾与挣扎,如果他真的无心无情,本更应该摆出追求一击必胜、代表“断敌之命”的上段起手式。

雪痕不懂剑术,并没有从中发现他的挣扎,他只发现奇路的念力竟然神奇地恢复了!

不!这不是恢复,是透支!

这也许会消耗他的生命,但是却因此积蓄了足够的念力,让他能够再次使用念能力。

“奇路!停下!”

奇路毫无反应。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一部机器,自从他爸爸下达那个指令,他就像一个NPC一样疯狂执行,不死不休。

来了,奇路的攻击发动了。

这是最后一击了,是他一刀杀死扎德克和普利尼的念技。那神速而又神秘的斩击。

没办法了,看来只有一战,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熟悉的那个奇路了,雪痕能够感觉到,这就像是一个新的敌人。

雪痕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他的动作、技巧、战略在那一瞬间退化到最原始的状态,这就是他最原始的本能,像野兽一样,这里也不再是耶路撒冷的竞技场,湿地,而是他生长的雪国丛林。他嘴里咬着刀,看起来很蠢,但是这四足发力的短距离奔跑竟然比双脚更快。

竞技场观众席,观景球旁,念师公会和新神之手的对峙松懈了下来,知道打不起来了,除了僵持着的会长和教宗以外,众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竞技场中。

山治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想法虽好,但是还是不行,即便速度达到了,也无法在正面对抗中抵挡奇路的这一刀。

二人瞬间接战,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看到了,看到了!奇路从正上方斩下的“唐竹”(从上往下劈砍),那一刀斩出黑色的刀光,就像在空气中切开了一道口子,空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袋子,这一刀切开了袋子,露出里面的黑色空气,不!不是空气,是一个新的空间!是一个漆黑如墨的世界!

这就是奇路的念能力吗?竟然是切开空间!难怪他能够一击击杀扎德克和普利尼二人,难怪普利尼的子弹会击中扎德克,因为他以空间之力将子弹的弹道改变了。

就在这一刻,面对奇路的空间之刃,雪痕突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双手交叉,向奇路从天而降的刀刃迎去,使用的正是奇路之前的无刀取的招式!

山治眼前一亮,原来他嘴里咬着刀是为了空出双手接下奇路这一刀,只要能用双手接下,那么就还有机会。

但是雪痕毕竟只是照猫画虎,学得像模像样,其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奇路的刀砍到雪痕手腕,就像砍入了豆腐,雪痕双手皆被斩断。

两股血泉喷出。

哎!山治惋惜。

但是雪痕依然面不改色,这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奇路可以用手接住刀,他可不能。

虽然他不能做到空手入白刃,但是他可以牺牲双手让奇路的刀改变方向,只要偏转一点点避开自己的要害,自己就还有机会!

来吧,这才是真正的决胜负的一刻!

雪痕的计划很好,但是最大的漏洞就是他遇到的对手是奇路,是失去了感情、被操控的奇路。

他牺牲了双手,也依然没有让这一刀的轨迹改变分毫。这一刀的来势如此凶猛,就算是钢铁都能被斩断,就算是斜面都要被切成断面。以空间之力斩下的一刀,又快又利,无可阻挡。

完了完了完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绝望涌上雪痕心头。

二人疾冲在一处,就像两辆汽车正面相撞,就连感受刀刃切割在自己手腕上的痛觉都来不及,刀已到雪痕眼前,白刃上寒光耀眼,在那切开的空间缝隙中,有一个死灵的世界。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这是我的归宿吗?败在奇路手下?可是现在已经不能复活了,败了就是死。可我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不想死吗?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你今天此时此刻的执着!

那一刻雪痕突然醍醐灌顶,从大脑开始,如有一道闪电,传遍全身,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出,全身上下所有的经络节点全部畅通无阻,就像空无一车的高速公路。

啊!!!!!!!

无穷无尽的念力从身体里涌出,在空间的刀刃到达雪痕额头的一瞬间,无可匹敌的“硬”覆盖了雪痕全身,空间被击碎,长刀弹飞,那是无可比拟的坚硬,奇路空间之刃斩在雪痕头上,就像格尺斩在铁砧上。

被弹飞的百鬼夜行在空中嗡嗡作响,仿佛是畏惧某种存在。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雪痕脑海中响起:念神北归,众神来朝!

轰的一声巨响,空间撕裂,二人擦身而过,根本无法站立,双双摔倒。

奇路颈间鲜血狂喷。

擦身而过的瞬间,雪痕嘴里咬着的柴刀割伤了奇路的颈动脉。这一刀无论高度力度都完美无缺,是交锋之前就设计好的陷阱。雪痕只要偏转了奇路进攻的那一刀,这一手反击就是必然的,以他们的速度,倒更像是奇路自己把脖子送到刀刃上来。

“不!”雪痕吐掉刀,挣扎着爬起,扑到奇路身边: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奇路恢复了理智,就像他的灵魂重回躯体:“为什么要道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伤了你的双手。”

雪痕带着哭腔:“你放水了,我知道你放水了!”

在那如汽车对撞般的一刻,奇路的刀在雪痕的额头前停留了一毫秒的时间,那是他的犹豫,是他的理智在最后一刻对抗了操控者,正是这一毫秒,让雪痕实现了反败为胜的逆转。

虽然只有一毫秒,但是对于一个剑客来说,这一毫秒就形同自杀。

“不,是你的实力更强,即便我不犹豫,你也会赢。”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力量,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雪痕摇头道。

“别这么说,这就是你的力量。只是你没发现。这是众神的遗产。它选择了你。”

雪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目所能及之处,无数金甲天使从天而降,单膝跪地,向雪痕臣服。

看台上,教宗和会长都不约而同地停战,他们惊讶地看着场内,刚才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一个新的遗产出世了。

“念神北归!最强的神的遗产!”

“天球交会,念神北归!是念神北归!”教宗激动道。

“是啊,没想到,是念神北归出世了,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遗产,我竟然有幸看到它出世。”

教廷的人纷纷向竞技场单膝跪下,他们是在向念神北归臣服。是在向念神致以自己崇高的敬意。

奇路的颈动脉伤口无法止血,鲜血一股一股地喷出,眼看就要流光了,这要是死了就是真死,雪痕急得团团转,连忙脱下衣服按在奇路的伤口上,用双手(手腕)紧紧按住。希望能够多延续奇路的生命一会儿。

“来人啊,谁来救救他!”

但是没有人能够救他,竞技场的复活系统失效了,人们也无法进入竞技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奇路慢慢死去。

“没关系的,这也许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其实我一直不想听从父亲的命令,现在我终于拒绝了一次。我感到……很轻松,

“在回答……念神的问题的时候,我……其实撒了谎,我最想要的,和你一样,是……自由。”

“不要再说了,放松一点,不要让血流的那么快,以后我们都会得到自由的,等我成为最强的念师,我一定会让你摆脱所有人的控制,你也要帮我救出我的朋友家人,我要让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东西能够阻碍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我们都要得到自由!”

奇路眼睛睁大了几分,雪痕的话仿佛在他眼前铺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的回光返照持续了几秒钟,终于眼中神采消退,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

“雪痕你说得对,死亡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他死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中控室的拯救

中控室中。

斯蒂夫低下头,和众人一同默哀。

他们失败了,这是必然的失败,他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修复竞技场的损坏。

“我们失败了,柴。但是不要气馁,众神在上,我们已经尽力了……”斯蒂夫看向柴总监的工作台。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众人也发现了异样,大家围拢过来。只见柴总监浑身冒烟,正在椅子上抽搐,数据在他的工作台周围层层密布,形成网状,以难以观察的速度高速运行。

他还在修复竞技场的系统,他已经严重超负荷工作,这高速的运行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他的大脑烧坏了。

“够了!柴!你已经尽力了!”斯蒂夫想把手按在他肩上,却发现他的身体如火炭一般炙热烫手,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温度。

“啊!”柴总监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

“啊!!!!!”

他在椅子上痛苦地抽搐,特殊材料制成的长袍被高温熔穿出一个个大洞。每一个听到他的嚎叫的人对他的痛苦都能够感同身受。

他崩溃了,击败他的是失败,是这一次惨痛的失败。这是他十几年从业生涯以来最大的失败。他在数据领域有着自己的骄傲,但是这骄傲在这一次袭击之中被彻底击垮了。就像堆得很高的玩具积木被一击打得稀碎。

“柴!够了!停下,你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你的高效应对,我们在袭击一开始就会混乱不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众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大家都了解柴总监,虽然他好色,吊儿郎当,但是在耶路撒冷的数据管理领域,他是毋庸置疑的专家,而且他非常尽职尽责,常常二十四小时在中控室待机,耶路撒冷已经成为了他的家。

现在敌人在眼皮子底下搞破坏,就像在他的家里打砸抢烧一样,而他却又无能为力。他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能够挽救竞技场里的学员。他的责任感逼迫自己超越极限,再次超越,再次超越,才到了这个地步。

“快,快拿冰块来,给他降温……”

柴总监已经痛苦地缩成一团,连接在他面罩上的数据线被抖动得如波浪一般。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抢救他的时候,他突然爆发出最凄厉的一声嚎叫,然后突然间整个人爆发出剧烈的光芒,一阵刺眼的光芒就像从体内把他烧穿了一样,从内到外,让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光。

之后消散不见。

柴总监不见了,他消失了。就在这中控室中,消散了。

在耶路撒冷消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么已经退出了耶路撒冷,要么已经死了。

“不!柴!”斯蒂夫大喊。

眼前的这一幕不像是退出耶路撒冷,那么很可能是后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斯蒂夫愕然。

与柴总监相遇相识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斯蒂夫和柴是同年的念师,柴比他还要小一岁。他们的念力类型相似,又都选择了虚拟数据这个领域,曾经他们是最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二十岁时,他们都各不相让,但是到了三十岁,斯蒂夫已经看出柴的才能远在自己之上,因此是他力荐柴做了中控室的总监,他自己甘愿当副手,本来这个职位只能由管理者集团——新神教的人担任,是斯蒂夫的力荐才让柴突破规则,做了总监,在这个职位上,他大展拳脚,真正施展了自己的才华。

但是这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他会有之前所说的那种哲学思考,对于自己的存在意义的怀疑,对整个真实世界的怀疑,这些或许都是他接触了耶路撒冷里世界之后才有的。对于数据领域的自信和责任感也是在他成为总监之后才有的。现在,他就是为这种自信和责任感而死。

他就这么走了?斯蒂夫有点不能接受,从此耶路撒冷失去了一位天才数据管理员,而他,则失去了最好的同学、同事和朋友。

斯蒂夫流下悲痛的泪水。

但是,这时候,斯蒂夫发现了更诡异的事情,柴总监的工作台上,数据流仍在自行高速运行,符文明灭,操纵杆自动扳动,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操控,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斯蒂夫擦擦眼泪,他明白了,在耶路撒冷消失,还有另一个可能——他进入了里世界。

但是他在里世界会被切成切片。那不是人类能够进入的地方。

但是这些数据又表明他还没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中控室中央的数据显示器上,冒出一条醒目的数据:

“斯蒂夫,我是柴宝剑,我要和病毒同归于尽!五秒!五秒后重启竞技场!还来得及!”

柴总监没死!他就在里世界,他也没有被切成切片。

斯蒂夫瞬间明白了,是“化身”!亲和系能力者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再次突破,获得这一独特的能力,化身为自己所亲和的对象。柴总监是亲和系能力者,他的亲和系能力的对象正是耶路撒冷的这些数据,所以他才能在数据管理方面有这么高的造诣。

巨大的痛苦让他突破了瓶颈,获得了化身能力,他现在已经化身为数据,进入里世界,在那里他可以极为高效地处理数据。

如果真的能在五秒内解决病毒,竞技场系统热重启,那么复活系统就会生效,在学员的神魂还未消散之前热重启,也许就能救他一命!

现在要执行这个操作的难点在于,竞技场是由无数个子系统共同构成的,正常重启是依次重启这些系统,需要的时间超过5秒,柴总监是这方面的专家,他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定有办法缩短重启时间,对了!将耶路撒冷的计算力更多地供给到竞技场,实现所有的系统并联重启!这样就能将时间缩短在1秒之内,但是要实现这个计划,必须要所有的工作人员共同协力。

斯蒂夫思绪电闪,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想通了这些。

下一秒他以数据方式大喊:“各就各位!准备执行!”

数据以光速灌入所有工作人员大脑,带着斯蒂夫的思考和计划,人们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这是斯蒂夫的念能力,创造连接,他能够以念力创造看不见的数据之桥,实现数据的隔空连接,而中控室的所有工作人员因为工作的关系,每个人都能做到直接接受数据,因此就实现了信息的高速传递。

第三秒,所有的工作人员各显身手,远程以数据操作各自负责的系统,进行重启之前的准备。整个中控室各种机械齿轮急速咬合,符文明灭,灯光闪烁,工作台上全息影像高速播放,如燃烧的火焰。数十年的维护似乎只为了这一秒的火力全开。中控室在这一瞬间如百臂巨人活了起来,精密,准确,高速,响应副总监的指令。

第四秒,耶路撒冷九成的计算力灌入竞技场,整个中控室算上副总监斯蒂夫一共27人各就各位,每人负责多个子系统,重启开始。

数据演算在看不见的层面高速进行,有条不紊。

第五秒,热重启完成。竞技场在瞬间被切换了,身在其中的人只觉得场景瞬间变换。

人们都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刚才在柴总监的指示下,在5秒内完成了一次竞技场系统热重启的壮举。

但是这究竟能否救下学员的命呢?

这5秒内,柴总监能否完成灭杀病毒的壮举呢?

如果病毒还在,那么重启之后的竞技场依然是一片混乱,这次操作就算失败。

而病毒早已深入系统内部,盘根错节,柴总监真的能在5秒内灭杀吗?

5秒之前,耶路撒冷里世界。

这是一片空旷而广袤的世界。深海之下的景象。

一片虚空之中,一人一蛇相对而立。

总监面对着大蛇,对中控室发出了5秒内杀灭病毒的豪言壮语。

这是一条极其粗大的大蛇。这条大蛇就是病毒,只有在里世界才能看到它的全貌和真容。他的九条尾巴就像树根一样植入在数据深层,汲取着养分,这就是它难以被杀灭的原因。

4秒。

总监挥舞着自制的武器——加十六追二十卓越幸运屠龙之大砍刀,向大蛇冲去。

3秒。

大蛇一口咬碎了他的大砍刀,同时也咬住了总监的上半身,总监只剩下两条腿在蛇口之外乱蹬。

2秒。

总监被数据的大蛇完全吞下了,总监失败了,败得干脆利落,迅如疾风。

1秒。

数据的蛇醒了,它刚刚吃下了总监。他得到了他的智慧。它有了自我的概念,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病毒,而是一个在里世界长存的生物,在这广袤的里世界,他将是第一个移民,他将开疆拓土,复制自身,创造一支大军。

刚才吃掉的东西很有营养,他比之前更加难以被杀死了。因为人们对付他的所有方法,他都从总监的脑海中得到了,他已经得到了敌人的所有情报,还消灭了对方的最高指挥官。

他环顾整个空旷辽阔的里世界,这里就是他的新家了。他开始自我复制,复制出来的自我继续复制,一个,两个,四个,八个,每次翻倍,一开始只是很少的几只,但是指数效应是可怕的,第三十次自我复制的时候,五亿三千万条大蛇的大军已经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支人类世界无法想象的大军,如果把它放在现实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之抗衡。

试问还有谁能够匹敌?

汹涌的数据浪潮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海浪吞没沙滩上的蚁群,只是一瞬间,就将五亿三千万条大蛇切成无数切片。

群蛇连挣扎都没有,没有嘶鸣,没有反击,什么都没有。

漫天群蛇的切片,像雪花一样飘飞。他们生如夏花,死如冬雪。

这就是耶路撒冷里世界百分之一的防御力量的恐怖。

这就是当里世界的移民遇到了原住民时的结果。并不是所有移民都能像白人来到南美洲的土地上一样肆意妄为。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面笼轻纱的娜塔莉举着黑伞,从远处缓步而来。

随手一划,所有的切片中自动飞出一些独特的部分,重新组成了柴总监。

“为了一个人,牺牲一个人,值得吗?”

“不是为了别人啊,是为了我自己啊,我要保护我的家。”柴总监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你找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没想到这里世界里会来新居民。”

这就是总监的计划,他进入里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娜塔莉。他知道他就算是能化身,依然不是这个病毒的对手,但是在里世界,他有强大的盟友。

他找到了冰晶之中的娜塔莉,说服了她让她重新出山。他知道病毒的厉害之处就是能够躲避娜塔莉,但是在吞噬了他之后,他就再也不能躲避了,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在这里世界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就是有得必有失,得到更强的力量的同时,也得到了新的弱点。而对病毒来说,这个弱点是致命的。

总监帮助娜塔莉找到了蛇,而娜塔莉则帮总监消灭了它。

“谢谢你,娜塔莉,你又救了我一命。”

“又?”

“上次我来的时候,差一点就要被切成切片,是你把我扔了出去。”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是啊,那时候你幼稚得像个毛孩子,你干嘛要闯进来?那时候你还没有化身。”

“那你又干嘛把自己封在冰晶里?”

“系统升级。”

“呵呵,我知道的,是孤独和厌倦。我也一样。有时候我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保护我们的家。你并不孤独,娜塔莉,你也是有家人的。我就是你的家人。”

数据的波浪无声地荡漾,浪涛由小变大,向周围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

娜塔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抖了抖伞上的积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复活与回归

当奇路复活在竞技场的侧门入口处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处于死后的世界。

他走向那唯一的出口,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出口直达竞技场的看台,竞技场的观景球周围,站满了维修人员,之前参赛后复活的学员,以及教宗和会长等人。

教宗和会长显然正在对立着,他们以念力传音,对话只有对方能够听到。

奇路走到学员们的队伍里,虚弱地问:“他们在吵什么呢?”

“刚才会长差点拆了竞技场,肯定是为这个事啊!”

“我觉得是因为竞技场故障,导致天才学员奇路死亡,双方在互相推卸责任。”

“哎?奇路!”

“奇路!”

“你竟然复活了!”

“奇路爱豆我爱你!”

……

中控室发生的一切,竞技场里的人并不知情,人们只知道他们在关键时刻修好了竞技场系统,挽救了一个天才学员的生命。却不知道有一个天才数据操作员可能已陨落在耶路撒冷里世界,与病毒同归于尽。

此时的中控室,人们并没有欢呼,他们把欢呼隐藏在心里,他们都在紧密关注着中央数据显示区“果实”上的消息,那是他们和柴总监联系的唯一方式了。

奇路的复活说明柴总监的计划成功了,他成功在5秒内干掉了病毒,但是他之前的信息传达出了要与病毒同归于尽的意思,这也是非常合理的,若要在5秒内杀灭这个之前令他们束手无策的病毒,即便是拥有化身能力的柴总监,恐怕也是要付出代价。

沉默的等待,人们不愿离开。

就在这时,屏幕上冒出一行古老的文字,以实体文字的形式显示出来:“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响起。人们把能扔的东西扔得满天都是。

“回来吧,柴!你是我们的英雄!”

身处里世界的柴总监沉默了。

斯蒂夫的笑容也渐渐消退了。人们的欢呼声也如骤雨初歇。

“里世界真辽阔啊。”

“柴,你……”

斯蒂夫想到了他之前表达过的他的哲学思考,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

“你不会是不想回来吧。”

柴总监再次沉默了。

柴总监一直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有重大的问题,他怀疑自己的身份,怀疑自己是否也是数据,对于数据和人之间的区别也有很独特的想法,这些都可能促使他离开表世界,永远地留在里世界。

斯蒂夫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回来,想来想去,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

“我们……是人啊!”

“你能证明吗?”

“我……”

“你知道,斯蒂夫,对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已经折磨我很久了,为什么我会有数据亲和的能力?直到我现在身在里世界,我才明白,或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生来就是应该脱离人类世界的。我其实没什么好挣扎的,我们的世界只是一片虚无,你们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我都不能确定,而这个世界真是太……辽阔了。”

斯蒂夫无语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一向说不过柴,他的说辞也往往无法说服柴。但是他有些难过,他们是朋友啊,难道柴就一点都不念及他们的友情,就这样抛弃他们了吗?

如果他就此生活在里世界,那么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在与病毒的对抗中获胜,却在与自己的对抗中失败了。

“想去就去吧!你是挽救了我们的英雄,却是一个生活上的懦夫!”斯蒂夫摔杯而起。

中控室再度陷入沉默,人们都为柴总监的选择感到遗憾。

无尽的沉默。

“哎,真是很辽阔,只是可惜了,没有这么好的风景。”柴总监的声音出现在休息区。

人们纷纷转头,看到柴总监坐在休息区他常坐的靠窗的位子上,虚弱地依靠在玻璃上,俯视着竞技场里的观众们。

尤其是那些欢呼跳跃的女学员,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真是波涛汹涌啊。

窗边的柴总监像一个忧郁的小国寡君,但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了人类世界。就像远征得胜的英雄却悄悄归来,归来拥抱他最心爱的姑娘。

不知是谁开始鼓掌,渐渐整个中控室响起一片汹涌的掌声,经久不息。

竞技场里此时也是一片欢声笑语,人们都在庆祝奇路的复活,也对中控室总监的壮举赞美有加。

扎德克和普利尼遍寻不着库里,便去问红凌波:“奇路已经复活了,那么之前死去的库里呢?应该也复活了吧?”

红凌波犹豫了一下,遗憾地说:

“不,库里落入岩浆的时候复活系统还没有修好,所以可能……对不起。”

库里竟然死了?就这样死了?

奇路在最后一刻被中控室的人挽救了回来,而库里却死在了这里?二人坐倒在地,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也猜到了原因,但是没有人同情他们。

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的人当然不会同情他们,那些曾经的同盟成员,也因为库里的残酷对待而心怀恨意,而趋炎附势的人则因为看到库里已经陨落,转而去攀附其他有实力的人去了。

这就是残酷无情的人的下场,在他人那里种下残酷无情的种子,收获的也只是他人的残酷无情罢了。

竞技场侧门的复活点。库里躺在一小片草坪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想起雪痕的话:即便是士兵,你也有选择,是你自己选择了杀戮。

想到他最后竟然扑上来,想拉住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真是个傻子,土老帽,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库里的人影渐渐消散,他退出了耶路撒冷。

从中控室的观景窗看到这一幕的斯蒂夫讶异地问柴总监:“库里为什么没死?”

总监又塞了一块蛋糕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他当然没死啦,因为竞技场的相关系统失效了嘛,复活系统失效了,天气系统也失效了,而熔岩是天气系统控制的,所以熔岩也没有热量了啊。他就像掉进一坨浆糊里,就那么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路和父亲

南岛一个实验室里,奇路从营养液中醒来。

这是一个复杂的实验室,透明玻璃厚达半米,无数造型奇异的试管烧杯分门别类放在实验台上。无数电子仪器通过导线连接到奇路所处的那个舱室的外舱壁上。

奇路独自一人身处这个完全密闭的透明舱室中,舱壁是数层防弹防炸防切割的特制玻璃,其间还夹着细碎的刻石,用于降低念能力的影响。

这是奇路的安全屋。处在南岛联盟最大的岛国星洲首都前港地下90米深处。

他疲惫地穿好衣服,走进密封舱,穿过加压隔离室,两次开门后,来到实验室大厅。

母亲和姐姐们都等在这里,三姐紫苑走过来给奇路披上衣服:“爸爸在等你。”

走在地下清冷的、被人造阳光照得惨白的走廊,奇路额头满是汗水。

走廊的尽头,一头银灰色卷发的珈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乜斜着眼睛看着奇路。

她是奇路的二姐。

“哼,叛逆的小孩,你以为就你最特别是吗?就你知道与人为善?你最终只会被骗,像那些不喑世事的小孩一样!”

二姐珈蓝灰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奇路,教训道。

奇路撇撇嘴,不甘示弱地抬头盯着她:

“我本来就跟你们不一样,这很显然,你们是女人嘛。把我打扮成女孩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奇路拉开她身边的门,笑道:“男子汉做人的道理,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二姐珈蓝怒而站直了身体,伸手想抓住奇路的衣领,把他从门里拽出来。却被后面的三姐紫苑拉住了。

“算了算了,不要跟弟弟一般见识啊。”

奇路走进这个金属打造的房间。房间宽敞明亮,但是尽头却有一面墙壁整个都是阴沉而黑暗的。

那是一面玻璃墙。

一个男人站在那面玻璃墙前。倒三角形的身材,鼓胀的肌肉撑得西装几乎都要爆裂开来。银白卷曲的长发披散在黑色西装上。

“爸爸,我回来了。”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黑暗的玻璃墙外,亮起一束灯光,那灯光模糊而呈明显的锥形,竟然是在水中发出的。

原来这玻璃墙外,是一片漆黑深海。

而那一束灯光,是一艘小型的潜水艇。潜艇在玻璃幕墙前像鱼一样驶过。螺旋桨搅动海水,震动通过玻璃传递到这屋子里。

奇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的虎皮地毯上。

“爸爸,我知道错了。”

男人这才转回头来。一双虎目射出精光,仿佛能够把人一眼看穿,银白色的剑眉英气逼人。

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起来吧,虽然输了,但是爸爸并不怪你。”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力量,仿佛能够穿透金属墙壁和厚厚的抗压玻璃。

“爸爸不常在你身边,让你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我一直感觉有愧于你。但是好在你现在经过几番磨练,已经变得更男人了,这很好,我很欣慰。”

奇路点点头。

“但是你的那个朋友,还是要杀掉的。”

语气朴素,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震惊。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奇路的表现,他就像听到父亲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点了点头,平静地接道:

“好的,我这就动身去雪国。”

“慢着,让你叔叔陪你一同过去。”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完成。”

父亲瞥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奇路如中锤击,他的小聪明在这一瞥之下全部被粉碎了。

叔叔不是来帮助他完成使命的,而是来监视他。

奇路低下头去。

“遗产要好好使用,要为家族出力。”

“是!”

父亲挥了挥手,奇路退出房间。

门关了又开,奇路的母亲走了进来。

“你就这样让他去了?我担心他不会出力……”

奇路的母亲穿着有着繁琐复杂的褶裥的围裹裙,蒙着半透明的头纱,面露疑虑之色,“奇路他最近的表现可有点叛逆。”

父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一定会完成他的使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竞技场观众席上,工作人员来回穿梭,忙着处理善后。

会长毕沙罗和教宗也准备离开了。

他们经过刚才的剑拔弩张的对峙,关系紧张了不少,但是好在最终的结局算是皆大欢喜。两人都是深谙政治之道的人,于是很快又重归于好。仿佛刚才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并没有出现过。

新神之手和念师公会的人分列两边,并无交流。

会长毕沙罗略带得意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雪痕战胜了奇路,我们的打赌,是我赢了。”

教宗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用了预言能力?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孩子能夺冠?”

“为了这么小的赌注?你当预言能力是你家大白菜?”毕沙罗嘲讽道。

教宗又哼了一声:“我想你也没用,如果你用了,就应该也预料到这个了。”

教宗下巴一摆,指了指竞技场中的雪痕。

脱了衣服的雪痕露出后背满背的伤疤,有动物抓痕,有酷刑拷打留下的痕迹,但是最醒目的是在这些伤疤之上,有一个清晰的黑色纹身,像是贴画一样浮现在疤痕之上。纹身的主体是一组粗细不一的竖线,在古代,这被称为条形码,可以传达某些信息,但这个纹身华丽无比,条码的上端继续延伸,构成一只鹰的图案,整个图案看起来就像一只鹰抓起了一条蛇。构图饱满优美,笔锋凌厉,是一副很有气势又具有美感的作品。

但是这纹身看在会长和毕沙罗以及所有的管理者眼中,却别有一番恐怖嫌恶的感受。

毕沙罗看着他背后的纹身,皱眉道:“是啊,真是遗憾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刑讯逼供

雪痕悠悠转醒。

这是一间囚室,有坚固的铁栅栏牢门,狭小的天窗,和满屋子的各种刑具。

雪痕被固定在一个十字形的架子上。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无法回头看到身后。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是谁?我在哪?我昏迷了多久?”

“呵呵,你的问题太多,我该回答哪个?”

“感觉好点了吗?”沙哑的男人没有回答问题,却先问了雪痕一个问题。

雪痕感觉了一下,似乎那种念力耗尽的高原反应不见了,他现在就想是在现实世界之中一样呼吸顺畅,感觉良好,除了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失去自由以外。

他抬了抬手,发现双手都在,自己完全恢复了,之前的伤全都消失了。

“感觉当然良好了,我刚刚给你使用了恢复念力的药剂,这样你就不会在耶路撒冷念力耗尽而死了。这可是很贵重的药物。”

难道是被人救了?雪痕心中一松,看来耶路撒冷还是有好人的嘛。不过为什么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

“你……为什么?”

身后传来瓶瓶罐罐的响动。男人绕过十字架,走到雪痕面前来。

他身穿新神教的宗教服装。从领口的徽记来看,是一个教士。

雪痕的心又沉了下去。这宗教服装他见过,就是入门试炼开始之前出现在主席台上的那些新神教的人所穿的衣服。

在那时从主席台上人们的反应看来,新神教的人应该是耶路撒冷的管理者,就像他家乡军管所的军警一样。

他们会救自己吗?

“我是萨拉伊,新神之手的刑讯官。”男人脸上遍布生天花而留下的疤痕,是一张很丑陋的脸。

他在雪痕面前的小桌上展开一个软布包裹,随着他慢慢展开,里面露出光亮的金属剪刀、锉刀、镊子等物。

“你现在在耶路撒冷地牢的刑讯室中。”

萨拉伊继续展开包裹,露出骨锯,长钉,烙铁,装着不明液体的小药瓶。

“而我之所以给你使用贵重的恢复念力的药物,是因为这样你才不会在刑讯的过程中昏迷,死亡,这些药剂除了恢复念力,还能增强你的身体素质,但是痛苦却不会衰减——你知道吗?人类在遭受巨大痛苦折磨的时候,身体会本能地机能停止,比如昏迷,以便保护大脑不受损害。但是这种机能是我们审讯人员最不愿意看到的。”

雪痕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简直是一次刑具展览。

果然,这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

雪痕试图调动念力在体表形成硬,但是完全做不到,无时不在的念力此时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念神北归自从上一次大发神威之后就进入了类似蛰伏的状态。

“不用试图使用念力了,在这地牢之中即便你身怀念神北归也无法使用念力,因为这里有另一件众神的遗产,是镇守这耶路撒冷的重宝。能压制所有的念能力。”

果然,雪痕试图召唤念神北归的力量,也是毫无效果。

萨拉伊露出微笑,他笑起来就像一个家财万贯的老行商。

“回答我的问题,你就可以不用受这种苦了。你是哪一路的作弊者?你受到谁的指使?你们有什么目的?”

雪痕被问得一愣,什么作弊者?

“我不是作弊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后背的纹身,是作弊者特有的标志,进入耶路撒冷的作弊者都会被打上这个标记。你还想抵赖?”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背上没有纹身!”

雪痕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因此也一直不知道背上有纹身的事。

萨拉伊微笑地点点头,“为什么我对你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呢?”

尖锥从雪痕胸口刺入,如螺丝拧进身体。

钻心的疼痛。

一个小时后,囚室之外,守卫都汗如雨下。

审讯室之中已经严刑拷打一个多小时了,野兽般的嚎叫不时传出,那是雪痕在受刑,雪痕经受了一个多小时的痛苦折磨,但对他们其实也是一样,他们也从未忍受过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

光是听着里面的声音,就知道那些酷刑的残忍程度,一般人早就投降了,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什么毛病,就是不肯招供。

审讯室中,萨拉伊已经将刑具使用了大半,雪痕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他每次在忍受疼痛之后,总是平静地解释他并不是作弊者——是你们弄错了。

这连萨拉伊都感到有些吃惊,在某个瞬间,他真的有一刻的犹疑:难道真的是搞错了?

但是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这是教宗亲自下达的命令,而且他身后的纹身也是铁证。他肯定是作弊者,他只是在硬撑。

所以雪痕越是平静解释,萨拉伊就越是变本加厉。

雪痕生气了,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落在这个丑恶的陷阱里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赢了能力者的比赛,得罪了这些能力者,得罪了高高在上的某些达官贵人。所以他们才用这卑鄙的手段报复自己。

他已经意识到了,对方认定了他就是所谓的“作弊者”,一定要套出所谓的“情报”才肯罢休。

萨拉伊是个愚蠢、残忍而又经验丰富的刽子手,不听他的任何解释,也不会怀疑自己搞错了。这是个死循环,酷刑会一直继续,无论你如何讨饶说谎都没有用。

炉中的烙铁已经烧得火红。

“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报复你吗?”

“哼哼,这种狠话我听得多了,可是你看我到现在依然好好的,有谁能把我怎么样呢?但你就不一样了……”

“你要杀死我吗?”

“你不会死,你很快就会顺从得像小猫一样。到底招不招!”

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按在雪痕胸口,高温灼穿皮肤,钻心的剧痛像海水一样瞬间淹没了雪痕,那一瞬间,仿佛耳朵贴在巨大的铜钟上聆听钟声,一种巨大的震撼沿神经线直抵大脑,简直要让他昏迷过去,但是萨拉伊刚刚给他使用的药剂始终维持着他的清醒,这让他不得不承受那些常人不会体验到的痛感,脑子里仿佛有一块地方突然皱缩起来,回忆和幻觉交错叠化,意识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烙铁很快烧穿了皮肤,肌肉都显露了出来,那疼痛是人类无法忍受的疼痛,雪痕浑身抽搐、颤抖,鼻涕眼泪本能地分泌,疼得死去活来,只得大喊:“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萨拉伊冷笑一声,将烙铁撤回。

疼痛是什么,疼痛是精神的煎熬,因为药物,此刻的这种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让雪痕体验到了超乎人类正常经验范畴之外的领域。现在雪痕体验到的疼痛,是精神在沸水之中熬煮般的煎熬。

如果受过酷刑就会知道,人是很难忍受酷刑的,那是远超人类忍受力极限的痛苦。雪痕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硬汉,他也是人,也怕疼。以往他也曾受过刑,他知道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些死不招供的先烈的故事有多少水分。

酷刑之下不是没有勇士,但是那多半是因为酷刑还不够残酷。当疼痛超过极限,你的大脑会在物理层面被摧毁,当你的意识载体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你就会忘记,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为什么坚持,甚至忘记坚持是什么意思。

“真令人失望啊,看你满身的伤疤,我还以为是条硬汉呢,看来你也有求饶的时候。不过这也没什么,任何人都无法在我面前保守秘密,现在,把你知道的都乖乖说出来吧。”

雪痕颤抖着,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

托耶路撒冷的福,他的大脑不会被摧毁,因为他此刻是精神与肉体分离的。他现在的感觉就像精神被打散,又重新凝聚。

他缓了几口气,感觉意识重回大脑。

曾几何时,是奇路对耶路撒冷的信仰让他也对耶路撒冷抱有很大的幻想和热情,相信了耶路撒冷这梦想的元初之地的神奇。但是现在,他再次不相信了:也许耶路撒冷是天主之城,但是我目所能及之处,只看见这里住满了蟑螂臭虫!

什么念师组织,什么新神教,和黑暗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将解救母亲的希望寄托在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念师?神念师?呵呵,狗屁,即便世人把你们敬仰为神,在我眼中,你们现在也已经沦为恶魔!

刚才刑具加身的时候,雪痕本能地想要放弃。但是只要缓一口气,他就恢复了嚣张。

既然酷刑不会结束,那么至少休想让我屈服!

迎着萨拉伊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嘿,孙子,再给爷爷来一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个神秘人

雪国,西南部海岸。

茂密的丛林一直生长到海滩边缘,与沙子和礁石相接。

这片丛林,就是密语之森。这里是雪国密语之森的西部边缘。

一支红色的帐篷,孤零零地架设在森林和海滩接壤之处。鲜艳得像是绿草地里的毒蘑菇。

空气中是腥咸的气味,大海的潮声有节奏地响起。

艾儿薇和琴站在帐篷边,看着红色的帐篷。

“这就是你的安全屋?”琴看了一眼艾儿薇。

“总比你的山洞强吧。”艾儿薇不甘示弱地和她对视。

雪痕躺在他们脚边的弹药箱里。一条长长的拖痕从森林一直延伸到这里。显然是两个女人把他一路拖到了这里。

两个衣着华美的妙龄女子,在荒山野岭搭了一个帐篷,还拖着一个昏迷的少年,这奇怪的组合任谁看到了都会惊讶。

其实这里是艾儿薇的临时营地,帐篷是她从总部带来的物资。不但有帐篷,还有躺椅、太阳伞和烤肉架。看起来好像不是来工作而是来度假的。

但是其实这是艾儿薇的工作,工作内容是探查这一片神秘的大陆,并在合适的地点插上道标,以便于念师们进行投送。

她被称为探路者艾儿薇,正是因为他是专业的探险家。

但是他显然和别的探险家不太一样,对于这份工作她似乎得心应手,而且乐在其中。从她华丽的穿着和携带的物资类型就能略见一斑。

“时间不多了,我们快把他搬到帐篷里去吧。”琴对艾儿薇道。

他们俩七手八脚地把雪痕搬进了帐篷。艾儿薇则留在了帐篷外面。

“我帮你守着,你就放心去吧,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还是能保证你的安全的。”

艾儿薇说的是去耶路撒冷。

因为雪痕迟迟没有醒来,琴很担心是在耶路撒冷迷失了。所以她要去耶路撒冷看看。

而这里没有其他人,只好拜托新神之手的艾儿薇来给她“护法”了。

念师和新神教的神念师虽然是同盟,但是实际上各怀异心,互相提防。

琴是念师,而艾儿薇是新神教下属武装力量——新神之手的成员,如果不是事态紧急,琴是不会拜托艾儿薇护法的。

但是考虑到两方共同占有耶路撒冷,是几十年的同盟关系,艾儿薇又和自己多少有些交情,再加上她也没有害自己和雪痕的理由——琴的悬赏在普通人眼里很多,但是却入不了艾儿薇的眼。至于雪痕,就更没什么理由了——所以琴决定在艾儿薇的安全屋进入耶路撒冷。

但是琴并不知道艾儿薇和雪痕在此前阴差阳错地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了。

艾儿薇此时正在烤肉架旁边忙活着,她在路上打了一只兔子,正在兴高采烈地烤兔肉。她显然很喜欢这种野外郊游的感觉。

琴回过头来,看着昏迷不醒的雪痕,叹了口气,自语道:“你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雪痕是被她带到朝圣之路上的,现在久久未归,出于引路人的责任,她必须回耶路撒冷去看看。

想到在朝圣之路上的种种,她对雪痕并没有那么讨厌了,但是一想到初相遇的时候那无法理解的粗鲁一幕,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别让我在耶路撒冷见到你!

她在昏迷的雪痕头上狠狠地弹了个暴栗,然后翻身躺下,调动意识开启那扇前往耶路撒冷的大门。

帐篷外的艾儿薇看似是在烤兔子,但是其实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感”,琴在帐篷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看到琴前往耶路撒冷,她露出微笑,把兔子放在一旁,顺手拿起了一把餐刀站了起来,缓步地向帐篷走去。

雪国丛林中,两个戴着兜帽的男子站在瀑布之前,正在查看满地的尸体。

这里是琴和夜枭战斗的战场。

二人一高一矮,身穿带着兜帽的披风,将自己的身体和面容都掩藏了起来。

小个子正在一一检查死者的伤情。

“要害部位遭重击、窒息、窒息、关节脱臼后窒息……是不是很熟悉的手法?”

“主要的战场在这里。”高个儿走到瀑布下方的石头地面,站在蜘蛛网般的碎裂纹路中央,仿佛在感受和推测战斗的情形。

“她先是被逼到了绝境……但是因为某种原因突然战局反转,对手似乎是撞到了墙上……”高个男子看了看崖壁上的碎裂痕迹和血迹,“之后的战斗很激烈,战场被打扫过,无法通过痕迹推测更多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她最终还是赢了。”

“琴赢了?”小个子的问句中带有几分惊讶。

高个子点点头。

“怎么知道?”

“因为打扫战场的是她,而不是对方。”高个子捡起一把步枪,拉开枪栓看了看,又把枪扔回地上。

“她往哪边去了?”

“这就无法分辨了,她很谨慎,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几乎都清除得一干二净。”高个子叹息道。

“那我们无法继续追踪了?”

“也不是不能,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追踪设备。”

高个子话音刚落,晴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闪电,直击在他身后不远处,空气中浮现臭氧味道,一时间烟雾缭绕。

待烟雾散尽,地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红色球体,球体表面光洁,遍布凹槽,有流光在凹槽中闪烁。正当中一块方形的显示屏,上面浮现一个跳动的数字:10

如果雪痕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正是他曾经以为是炸弹的东西。那个丛林中的红色球体。

高个子走到球体跟前,将手放在球体表面,球体内部发出一阵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还有“滴滴滴”的电子音。球体沿着凹槽裂开,碎裂成一地灰红相间的碎片,露出内部的内容物。

原来这个球体只是个容器。

里面装的是一个功能不明的小型机械,最上端是折叠好的气球。像是一个未充气的小型飞艇。

“我的设备到货了。”高个子说道,“耶路撒冷快递真是又快又准时,好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分饼

雪痕躺在牢房里,看着龟裂的天花板,潮湿和阴暗。

他刚刚被扔进这座阴暗潮湿的地牢牢房。如果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那么他这次就是战功卓著,载誉而归。

虽然遍体鳞伤,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虚弱之色,这都是拜那种能够提升体力的药剂所赐。

萨拉伊的酷刑持续了两个小时,雪痕始终是那副橡皮糖一般的样子,受刑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痛楚,总让萨拉伊感觉雪痕已经濒临招供的边缘,但是只要给了他几分钟休息的时间,他就再次无所畏惧地挑衅。萨拉伊最后也没有办法让他招认,因为担心在刑讯中真的把他弄死了没法向教宗交代,所以他只能停下。

况且经过了两个小时的高强度审讯,对于他来说也非常疲惫,他因为累,而无法继续下去。

雪痕紧咬牙关,忍受身上的痛楚。同时,他在脑海中牢牢地记住了萨拉伊的嘴脸,他的每一个习惯,小动作。心中暗暗发狠。

他知道新神之手的人也和自己一样,精神和肉体分离才能来到耶路撒冷,那么萨拉伊也是一样,他在现实世界中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那么为了避免在现实世界被人认出来,他耶路撒冷的面孔很有可能是经过易容。

面容可以改变,但是人有很多习惯是无法改变的,比如抖腿的动作,用手指敲桌子的习惯,这些都是锁定一个人的方法。

雪痕归纳记忆着这些细节,如果有朝一日在现实世界中遇到他,他就可以通过这些细节把他揪出来。

没错,你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一个狠角色,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对我所做的,千百倍地还给你,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牢房有十几平米,呈长方形,他听到另一端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三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和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

那生物黑黑的胖胖的,完全是由一种黑色气体构成的身体,他的双眼透射出幽幽蓝光,在黑暗中明灭闪烁着。

雪痕并不害怕它,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无所畏惧。

雪痕爬起来,凑近了他们,看到他们三个围坐在一个盘子旁边,小声地讨论着什么,那盘子里摆放着一张饼。

“要我说,就猜拳。”

“滋滋滋滋。”

“可是胖子会猜拳吗?他会作弊!”

“那你说怎么办?”

“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分,另外两个人选!”

“谁来分谁来选?”

“每天轮换!”

“滋滋滋滋。”

“不行不行……”

雪痕心生好奇,就竖起耳朵听了听。

一会他就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监狱的牢饭,每天只送来一份,就是盘子里的那张饼,饼没有切好,他们要自己分。以前牢房里关着两个犯人,就是坐在右边的一人和那个气体生物。这两个人经常会发生争执,因为牢房里没有测量工具,分饼全靠自己的感觉,而那气体生物对大小的感知和人略有不同,因此他们总是有人认为对方的饼比自己的大。后来他们找到了一个办法:一个人分饼,让另外一个人先选。这样争端就解决了。

但是好景不长,从前天开始突然又来了一个犯人,现在是三个人分这张饼,必须找到一个新的方法来维持他们之间的和平。

他们正在为此冥思苦想解决的办法。

黑暗的地牢无事可做,雪痕便不由自主地想了想他们的问题,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忍不住插嘴道:

“这还不简单?”

三个人(生物)都转过头来,看着雪痕。坐在最左边的瘦子贼眉鼠眼,瞥了雪痕一眼,见他只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便轻蔑地说:

“新来的?闭嘴!插嘴也没你的份!我们想了这么久都没有答案,你以为你比我们聪明吗?”

“呵呵。”雪痕也懒得理他们,他也不稀罕这张饼,他知道自己是不会饿死在这里的。有些人不会让他死。

没人理睬雪痕,但是也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坐在右边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向雪痕:“臭小子,都怪你打断了我们的思路。害得我们想不出来了!你说这简单?那你说怎么办?你可不要跟我们说猜拳掷骰子抓阄,我们可都是老手,玩这些作弊太容易。也不要说继续我们之前的方法,一个人分,另外两个人选,这行不通。”

雪痕本来确实是想这么说,但被人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他想了想,对方说的对,这确实行不通,一个人分另一个人选,只适用于两个人的情况,现在增加了一个人便不能再这样分,因为存在“另外两个人”谁先选的问题。无论谁先选,另一个人都不会满意。而猜拳又不能用,因为他们都彼此怀疑对方会作弊。

有了!

“哼,这还不简单?你,”雪痕指向左手边的瘦子,“你先分饼,分成三份,你最后拿。而你们俩,每人挑一份拼在一起,再由一个人分成两份,另外一个人选。”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发出冷笑之声。

坐在右边的胖子说道:“我当你有什么高见!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

“第一个人的确可以拿到自认为大于三分之一的饼,但是其后的俩人分饼的过程第一个人没有参与,那么就有可能出现在第一人眼中认为是大于三分之一的饼。懂了吗?哎!动动脑子好吗?没什么本事,还喜欢乱插嘴,真是自不量力。”

人类胖子的话激发了雪痕的好胜心,他身上疼痛,正好用这个问题来分散注意力。

他爬起来,凑近三人,看着盘子里的饼。伸手大约地量了一下饼的大小。

不就是一块饼吗?何必那么费劲,想办法均匀分成三份不就好了?

看到他的举动,胖子冷笑一声,鄙夷地说道:“呵呵,不要以为只要均匀分成三份就可以了。我曾经做过一个能够均匀分成三份的工具,但是那没用,他们会觉得工具是错的,必须要想到办法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拿到的饼是最大的才行……”

这可真的难住了雪痕。要做到近似均匀地分成三份确实不难,但是难就难在让他们每个人都觉得没有吃亏。

因为人的心是最难说的,即便是三张绝对等大的饼,他们也有可能觉得自己的比别人的小。

能够让三人都满意的方法,也许恰恰不是分得最均匀的方案。但绝对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没有吃亏。

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让他们每个人都参与到分饼的过程中,那么到底该怎么分才能让人人都满意呢?

雪痕为了缓解疼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对这个问题的解答之中。这个问题也真是难住了他。

冥思苦想了许久,他突然茅塞顿开,哈哈大笑。

“要想公平很简单,放弃一点就可以。”

“瘦子,你先把饼分成三等份,当然是按照自己的看法来分的,以你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分成三份就行。然后,胖子把最大的那块饼的其中一小部分切下来,让它和第二大的饼保持一样大,同样,是按照你自己的看法来切。接下来,按照空气人、胖子、瘦子的顺序依次选饼,但有一个限制:如果空气人没有选那块被修剪过的饼,胖子就必须选它。”

这样,三人就各分得了一块饼。

由于瘦子是切饼的人,对于他来说拿到哪一块都一样,因此瘦子不会嫉妒别人。并且为了保证自己会拿到最大的饼,他也会尽量把饼分得均匀。

由于胖子选取的是两个较大块中的一个,因此胖子也不会嫉妒别人。同样,他为了保证自己拿到最大的饼,也会尽量把饼切得均匀。

由于空气人是第一个选饼的,所以无论他对大小的看法和人类有多大不同,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吃亏。更何况有那个限制,避免了他被胖子坑。

听完雪痕的分饼方案,三人(畸体)眼睛都是一亮,他们从自己的角度思考了一番,确实都觉得没有吃亏。纷纷转头惊奇地看着雪痕。

“还有一小块呢?”

“至于多出的这一小块,扔掉好了。放弃了这一点,却得到了公平和没有妒忌。不是很好吗?”

其实多出来的这一小块,也可以继续用类似的方法分成三份。但是雪痕相信他们不会切出一块非常大的“边角料”,所以这块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眼中冒出狂热的光。

“你很聪明,你的方法确实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就这样把你分了吧。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三人向雪痕围拢过来。

他们竟然分的是自己?原来自己也是那张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围攻与反击

竞技场。

念师公会会长毕沙罗和新神教教宗一同漫步在刚刚结束比赛的场地上。

他们的身后,跟着新神之手和念师公会的众人,双方都保持着审慎而友好的距离,对于对方的戒备心照不宣。

这一片潮湿的湿地中央,已经没有了神庙的踪迹,砖石瓦砾一并消失不见,就好像神庙从来没有存在过。

“中控室的人也非常疑惑。他们在数据中无法找到神庙存在过的痕迹。”毕沙罗说。

“这是念神的居所,有这样的神奇之处也不令人意外。”教宗踩踩脚下的地面道。

“是啊,耶路撒冷,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还有很多。以往我们都太骄傲了,这件事给了我们一个不小的教训。”毕沙罗摸摸胡须道。

因为天气系统的失效,熔岩温度骤降,库里死里逃生,而奇路也被柴总监及时地救了下来,所以这次惊心动魄的事故之中无人伤亡,因此毕沙罗也收回了他的辞呈,继续担任念师公会的会长。

“至于那个孩子,鲁鲁加·雪痕,新神之手已经将他拘押在地牢。没想到吧,他竟然是作弊者。”

“是啊,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但我总觉得他背上的纹身是另有蹊跷,教宗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好人。”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他很可能是作弊者一族送到竞技场中的内应,抓住仔细审问是必然的,还有奇路和朱嘉施维尔,他们也摆脱不了嫌疑,他们人呢?”

“他们第一时间就退出了耶路撒冷。”

“哼!算他们跑得快。”

“那么对鲁鲁加·雪痕的审问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小子嘴还真硬,但是我自有办法让他承认!”教宗胸有成竹地笑笑,“对了,因为鲁鲁加雪痕的作弊者身份,所以他的第一名自然被取消了,所以……”

“所以你要赖账了。”

“什么话!赌的就是谁能拿到第一名,结果拿到第一名的是奇路·加西亚,我们算是平手!”

毕沙罗不置可否,只是眯了一下眼睛,看他的目光带有几分鄙夷。

牢房中,三人的围攻让雪痕伤上加伤,但是这和刑讯的疼痛比起来,简直就是挠痒痒。

雪痕防守了一会,试了试他们的实力,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他开始反击。

嘭嘭两声,一胖一瘦两个人类囚犯被雪痕打得四仰八叉摔倒。雪痕看着最后一个空气人。

他在扑上来的时候膨大到一头巨熊一般大小,但是现在面对浑身是血,但气势十足的雪痕,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开始暗淡,整个人渐渐缩小成孩子般大小。

他退缩了。

原来畸体也会害怕。其实他要是真扑上来,雪痕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你能怎么打退一团空气。

“连分一张饼都要相互猜忌的几个人模狗样的货色,还装什么横!”拜刑讯所赐,雪痕知道了在这地牢之中无法使用任何念能力,所以他们也不过是用拳脚和蛮力与雪痕争斗,在这个层面,雪痕不怕任何人。

同时也是拜那种药剂所赐,雪痕并没有虚弱到爬不起来,勉强还能一战,虽然很勉强,但是在表现上,他可不能露怯。

“不要以为是我被迫和你们关在一起,而是你们被迫和我关在一起!”血人雪痕傲气十足。

三人都退了回去。

“他妈的,没想到来了个狠角色。”

“哎,算我们倒霉。”

“不过,你也别以为你能欺负我们!”瘦子狠狠地说。

啥?雪痕一愣。

“对,我们打不过你,但是你也不可能同时打赢我们三个!所以!饼只能平均地分给你一份!你别想多拿!”

雪痕扶额。

哎,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

“不过,我好像觉得这三人分饼的方法不能推广到四个人啊……”瘦子道。

“不能吗?我想想……好像确实是不行啊。”胖子道。

二人又缩回墙角去,研究分饼的问题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艾儿薇的消息

所有人都退回了墙角,唯独那个空气人畸体,还站在雪痕面前不走。

“怎么?想单挑?”

空气人摇了摇头,伸出手来,细细的电光在他指尖闪烁,似乎是以此为媒介,雪痕听到他浑浊的声音:

“滋滋滋,你很厉害。我不是和你争斗的。”

“你……到底是什么?”

“滋滋滋,人们叫我畸体,我不是人类。”

“你是黑暗生物?”

“滋滋滋,不,我也不是黑暗生物,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你们人类有念。”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但是雪痕稍微有些明了,念能力神秘莫测,千变万化,但本质是人的精神力,大自然中万物有灵,所以念能力也确实不应该只有人类有。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

“滋滋,因为我是畸体,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你们怕我。”

听他的说法,想必也是被新神之手关进来的。看来这耶路撒冷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只不过是某些当权者扫除异己的工具罢了。

“滋滋滋,这地方不仅囚禁了我,还有其他和我类似的生物。”畸体指向牢笼之外,手指扫过幽深的黑暗。

牢笼之外是无尽的黑暗,看不到还有多少牢房。

雪痕看向牢笼外,只感觉那黑暗之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有一种强大而陌生的气息隐藏在这黑暗之中,绝非人类。

雪痕感到有些心悸,这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只在遭遇到难以匹敌的猛兽的时候才会出现。

“滋滋,我和你们人类比较亲近,所以才把我关在这里,至于它们,都是以你们人类难以想象的形态存在着,因为具有强大的力量,对你们人类来说又不友善,所以被重重禁制所束缚。”

“既然你们有超越人类的能力,难道就没有想过……逃出去?”

“滋滋,呵呵,耶路撒冷监狱有着念神留下的遗产:“吁求誓绝”镇守,绝难逃出去。”

“呵呵,想逃出去?千百年来还没有人能做到。”远处的二人不知何时也结束了分饼的争执,依靠在墙边,正看着雪痕和畸体。

“你们呢?你们又是因为什么被关起来的?”

“我杀了念师,至于他,”胖子指了指旁边的瘦子,“他是个惯偷,专门偷新神教。”

“切,我偷遍了新神教在欧洲的安全屋,从未失手。”

“既然从未失手,那你又是怎么会呆在这?难不成是自首?”雪痕笑道。

“切,要不是遇到新神之手的那个风骚婆娘艾儿薇,没有人能够抓得住我。”

“艾儿薇?!”雪痕听到故人名字,不禁有些吃惊。

“对,就是那个新神之手中大名鼎鼎的探路者艾儿薇!新神之手第三队副队长,天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到处招蜂引蝶的骚货!”瘦子对她咬牙切齿。

“还不是因为你偷到人家头上了?”胖子揶揄道。“她的任务根本不是抓你这样的小贼,活该你自己偷红了眼,去偷艾儿薇资助的孤儿院。”

“我哪里知道那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孤儿院院长是她妹妹!她妹妹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雪痕渐渐从他们混乱的对话中理清了一点脉络,原来艾儿薇在欧洲资助了一所孤儿院,那孤儿院的院长是她的妹妹,瘦子是因为偷到了艾儿薇头上,所以才被送了进来。

艾儿薇果然是念师,而且是新神教之中的重要人物,是个什么副队长。

艾儿薇那姿色动人的身影浮现在雪痕面前,他不禁又有些惆怅了起来,上次一别,是在那一场黑烟缭绕的爆炸之中,不知道艾儿薇是生是死。

“那你又为什么杀了念师?”雪痕看向胖子。

胖子仰起头,吐出一口气,就像吐出一口烟。

“那是我的投名状。”

雪痕知道投名状,是加入非法团体的表示忠心的保证书。一般要做一些非法的事情,才能成为投名状。既然对胖子来说,杀死念师是投名状,那么显然,他要加入的组织对于念师来说就是非法组织,那么这个组织的名字呼之欲出。

“你是黑暗的人?”

胖子没有回答。

“哼,那你是罪有应得。”雪痕冷哼,对于黑暗势力,他深恶痛绝。

胖子嘿嘿笑笑:

“你站在念师的一方,当然这么认为,罪有应得?我有选择吗?从我觉醒开始,是黑暗先找到了我,我除了接受他们的交易没有任何选择。”

雪痕有些茫然,谁先找到觉醒的能力者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胖子把装饼的盘子往他们中间一扔,

“你帮我们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解决了分饼的问题。可是谁又能给当今世上的人出出主意,解决他们分饼的问题呢?”

“人类在不断觉醒,觉醒的人就像这块饼。念师公会,新神教和黑暗就是在分这块饼,你很聪明,想出了解决我们三个争端的办法,但是现实中,他们三方却不会这样分饼,对他们来说只有用暴力互相争夺。黑暗越来越强大,现在念师和新神教不得不联手才能对抗他,念师公会满世界地寻找刚觉醒的能力者,而新神教则满世界屠杀我们这种刚刚入了魔的能力者。说白了他们的目的和黑暗一样,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多的吸收生力军,同时缩减对方的兵员罢了。”

“黑暗的强大已经是念师公会和新神教联手都难以抗衡的存在,我这样的小人物又如何能够对抗,要怪也只能怪念师公会和新神教的联盟太无能,让黑暗分到了越来越多的饼!”

“我已经被黑暗折磨得死去活来,念师才找到我,我现在依然能够记得那假惺惺的嘴脸,他说很抱歉,他来晚了。既然来得这么晚,还不如不来!”

“你杀了他?”

“没错!”

“以怨报德,你真不是个东西。”

胖子激动起来:

“什么是怨?什么是德?黑暗为什么能这么强大?因为他们洞悉人类的本性,我们本来就是这样互相争夺,不相信公平公正、卑鄙的生物,为了一块饼就会争斗,即便公平分割也会有人不满,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本性,我们永远也得不到和平,只有无尽的战争!导致人类差点灭亡的大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有一些历史是被刻意埋藏的,你可知道,在那场大战之前,在遥远的古代,人类已经发生过类似的大战,两次!所以说,什么怨、什么德,以往人们遵守的教条、道德规范,都是狗屎!狗屎!既然如此,何必要继续维持这个秩序的世界?”

面对慷慨陈词的囚徒,雪痕有些无语,虽然他的观点雪痕并不赞同,但是他是雪痕遇到的第一个投靠黑暗一方而又吐露心声的人,他说的某些事情确实值得自己好好思考一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念师集体会议

耶路撒冷东部的一处院落。

这是念师公会的耶路撒冷总部。

宽广明亮,古香古色的二层楼房,内部装饰颇具东方风格,但是又有着自动化的现代气息。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

这是这座院落中最显眼的一栋建筑。名为英灵殿。是念师公会的会议室和活动中心。

此时在“英灵殿”中,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桌子上的全息投影刚刚播放完念师入门考核的录像。画面定格在新神之手的人冲入竞技场,将雪痕死死按在地上的镜头。雪痕一脸坚毅,如烈士英勇就义。

会议由会长毕沙罗主持。

他正坐在转椅中交叉双手,低头冥想。

他的面前长桌的两侧,坐着七八个人。这是一次紧急会议,副会长山治、执行部部长艾斯·里维特,后勤部部长红凌波等人在座,但是还有很多人不在,他们因为任务或者其他原因无法与会。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我不同意!为了这么个不明身份的孩子使用预言能力,这难道不是浪费吗?”

说话的是执行部干员让·吕克·泰瑞索,一个魁梧的西方汉子,身着皮甲,一头金色短发,面容刚毅。

念师公会虽然分为执行部、技术部和后勤部,但是并没有多少官僚的气氛,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即便是部员也可以在会议上直接提出异见,完全没有对待上级的谨小慎微。更有甚者,像艾斯·里维特,他与会长、副会长一向都是平起平坐的。也难怪新神教的人都说念师公会的人是一群怪胎。

虽然大家在行为上不拘小节,但是在心里人人都敬服会长毕沙罗的实力和权威。

毕沙罗是这个看似松散的小团体的绝对领导核心。

“泰瑞索,我迫切地需要知道他的立场,以决定我们的下一步行动。他虽然身份不明,但是显然与我们念师公会有着一定的关系。”毕沙罗微笑道。

“他还没有觉醒,甚至不是能力者,恐怕不能为我们所用。”

“但是他战斗能力超群,有着很好的天赋,即便作为武者培养,日后也会有大有作为。”副会长山治说道,“况且,也不能只凭对方对我们是否有用来做判断。”

“我们以保护能力者为己任,可是他不是能力者,我们师出无名啊。”

“他走过了朝圣之路,来到了耶路撒冷,而且还通过了念师考核,那他就是我们念师公会的一员,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他的成绩被教宗作废了,但是他通过了考核,这是事实。”

执行部干员泰瑞索闭了嘴,坐回到椅子上。

毕沙罗摸摸胡子,看向左侧的执行部部长艾斯:

“你也看到了那孩子,你觉得如何?”

“老头子,拜托,我只是最后才赶到,只看到他后背的纹身,那是作弊者的烙印。”艾斯伸手将自己面前的烟灰缸摆正了。

“作弊者的烙印,看那条形码的形状,似乎确实如此,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烙印,你们见过吗?”

“没有,一般的作弊者烙印只有条形码,而他的烙印,简直华丽得像是艺术品。”艾斯看着桌面上的全息投影,皱眉道。

“我始终觉得他不像是作弊者,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红凌波道。

“况且,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作弊者的烙印,否则不会脱下衣服。而且,他脱了衣服,是为了给将死的奇路·加西亚止血……”

“我们了解到的他的信息非常少,只知道他来自雪国,引路人是琴·诺德和艾儿薇。”墙边站着的女秘书一般的少女闾丘雨看了看手里的资料,说道。

她也是后勤部的一员。

“艾儿薇?新神之手第三队副队长艾儿薇?”

“是的,就是她。”

“琴既然会带他进来,那我觉得他应该是可信的,可是艾儿薇也同时是他的引路人,我又有点不敢相信他了。”红凌波说道。

她是念师公会的后勤部部长,琴曾经也是后勤部的部员,所以对于琴她很信任。而艾儿薇和她素来不睦,也许是因为都是气质美女,同性相斥的原因。

“那个……”技术部研究员辛迪举手插话道,她正后仰着,尝试用两只椅子腿平衡身体,一举手险些摔倒,“我想,他的身世娜塔莉一定有所了解,任何进入耶路撒冷的人都会在娜塔莉那里留下一些信息。”

技术部部长不在,出席会议的技术部的人只有辛迪和另一个正在睡觉的成员——柴。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坐在最角落的柴总监身上。宽袍大袖的柴总监仰面朝天,张着大嘴,已经睡着。

柴总监是耶路撒冷中控室的总监,但是同时也是念师公会的技术部部员,所以他也列席会议。

一直笔挺地站在在一旁的秘书一般的少女闾丘雨眉头微皱,熟练地将手中的资料卷成一卷,在柴总监头上狠狠一敲。柴总监猛然惊醒,嘴边带着口水问道:

“又怎么了?死机了吗?”

大家都莞尔一笑,本想说他几句的人看到他这幅样子,都不忍心再说他。

柴总监在刚刚结束的入侵危机之中以极强的责任感突破了境界,领悟了化身,同时还救下了濒死的奇路·加西亚,化解了这次危机,是个英雄。

“柴,你干得不错,这次危机多亏了有你。”毕沙罗道。

“哦,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但是如果能在奖金上有所反映……”

“那你对于雪痕怎么看?”

“哦雪痕啊,至于雪痕嘛……哪个雪痕?”

闾丘雨一脸黑线,把全息投影转到他面前。

“对!就是这小子!他要是作弊者,我绝饶不了他,他们的捣乱差点让我丢了这条命。”看到雪痕影像的柴总监终于把他和名字对上了号,激动地叫道。

“这还不能确定,但是娜塔莉肯定知道。你不是刚刚领悟了化身能力,可以自由进出里世界……”毕沙罗道。

所有人都再次看向柴总监。

“喂!娜塔莉不会跟我说工作以外的事情的。”柴总监有些崩溃。

年轻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发出:“你可以下班以后去找她啊,一起去喝个茶吃个椰枣什么的。”

柴宝剑扭过头看着身后说话的少女剑客三土,一脸鄙夷:“十年来我两次进入里世界,两次差点被她切成标本。相信我,这条路走不通,我跟她关系没那么好,她是不会泄露任何与工作无关的情报给我的,况且她的智商这么高,我根本骗不了她,说不好我一开口,他就知道我们的目的了,那岂不是对我们之后的计划很不利?”

“那就等等看?或许新神教那边会有新的消息传出来?”三土抱着剑,依靠在墙上。

“不能再等了,他落在新神教的地牢之中,会发生什么很难说。”山治挠挠头说道。

“那老头子你的看法呢?”艾斯把毕沙罗面前的烟灰缸也摆正了,正瞪着死鱼眼,看着他。

毕沙罗站起身,背手踱步。

大家都期待着毕沙罗给出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让他们同意这么做。

但是毕沙罗却说道:

“我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所以我也给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他会落入安西西的陷阱,会在库里落入岩浆的时候伸手拉他,会在奇路濒死的时候竭力挽救他,都是因为他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只是可惜这样的孩子在这世上总是活不久。因为世界是非常残酷的啊。”山治道。

“所以他需要我们的保护。”

毕沙罗眼中散发着光芒。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使用预言能力得知雪痕不是敌人,那么他就会动用一些手段将雪痕从新神之手的地牢之中解救出来。

大家也都很默契地心照不宣。

“预言能力能力这么珍贵,希望这孩子能够对得起我们的付出。”泰瑞索也不再反对。

“同意!”

“我也同意!”

“当然同意啦,我要把这孩子的秘密全都仔细研究一番,嘿嘿嘿嘿。”辛迪的眼睛闪烁出狂热的光。

“没意见。如果发现他是敌人的话,就让我去解决掉好了。”三土一脸严肃。

会议室中的人都举起了手,全票通过,同意会长使用预言能力了解雪痕的相关情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秘少女的行动

耶路撒冷,主大陆,粉巷酒吧。

深夜。

虽然夜已深,但是酒吧里依然灯火辉煌,粉巷酒吧是24小时营业的。

大厅里正中央的一桌客人喝得正起劲。赤膊的大汉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从他们的装扮和纹身来看,是一群盗匪路霸之流。

在这繁华的城市核心区,一群盗匪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而且他们的服装和饰品都非常显眼而夸张,好像是某个剧团的演员下班时忘了卸妆。

他们正在给一个商店老板模样的人灌酒,同时逼问他将钱财藏在了何处。

这群人是在做着欺行霸市的霸凌行为。

虽然盗匪们凶神恶煞,仗势欺人,店老板孤立无援,可怜兮兮。但是在不远处靠窗的座位上,几名能力者依然镇定自若地喝着酒,仿佛他们不存在,毫无干涉之意。

双方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身在两个世界,没有交集。

因为这些盗匪路霸,以及那个可怜的商店老板都是“NPC”,自主运行的念能力造物。

经常出入耶路撒冷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NPC,他们就像群众演员,扮演者各种角色,为耶路撒冷的丰富多彩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故事,抓住一个路人就会给他滔滔不绝地讲上一天。

像盗匪和店老板之间这样的事情,耶路撒冷每天都在发生,但其实只是一种演出罢了。店老板并不会真的出事,盗匪们也会保持极大的耐心一直折磨下去,直到有人出来干涉。

关于NPC存在的意义,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有的人说是新神教和念师公会为了让耶路撒冷更有人气而创造出来的,也有的人说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是为了锻炼和培养能力者的“陪练”。有人说是耶路撒冷的安保力量。还有人说是某个缔造者无聊的恶作剧,只是为了满足他造人的愿望。

但是不管怎么说,NPC的存在让耶路撒冷更加丰富多彩了,也让整个城市更具活力。

而经过多年的熟悉和共同生活的摸索,来到耶路撒冷的能力者已经完全适应了NPC的存在,在厌倦了NPC程式化的回答和千篇一律的故事之后,他们不再好奇地与之交流,也不再理会他们提出的千奇百怪的无理要求——如帮忙找寻丢失的家传珍宝、去山里剿灭山匪、给另一个NPC送信等。

现在人们对NPC基本上只有一种态度:无视。

理会他们是浪费时间。他们的要求千奇百怪而且都没有什么意义,有战斗能力的NPC战斗力又都不强,起不到锻炼能力者的作用。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无视,这种习惯在一代一代耶路撒冷人中传播,形成了一种传统。

对NPC起源的猜测也渐渐少了,更多的人们开始相信他们只是某个缔造者心血来潮的造物。

现在在这家酒吧里,就正上演着这样一出哑剧。

坐在窗边的能力者自顾自地喝酒,完全无视NPC们的胡闹。

几人中有个新手好奇地询问:为什么不理会他们?同伴告诉他,如果你去干涉他们,就会被那个商店老板缠上,他会不断地央求你帮忙上山讨匪什么的……

而上山讨匪又是他们的另一场演出。

新人又问:那么他们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吗?同伴告诉他,NPC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或者找人类的麻烦。他们只会自顾自地表演,直到你参与进去,就像守株待兔的农夫。

新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了。

所谓传统,就是这样形成的。

但是他们都没有发现,今天的NPC,目光都比往日更加灵动,甚至散发着人类一般的光彩。

几名能力者还在慢慢地喝着他们的酒。

就在这时,酒吧门吱呀一声响,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来者是一个戴着兜帽的少女,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从她苗条而前凸后翘的身材就能判断出是一个美女。

在这深夜中妙龄少女独自一人闯入酒吧,必然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

仿佛按下了静音键,酒吧中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翻转门在吱呀吱呀地反复扇动。

盗匪路霸们眼睛亮了起来。

身材最为魁梧的大汉离开座位,走到少女面前,猥琐地笑着。

“小妞,来和大爷喝两杯?”大汉拔出弯刀,挑开少女的兜帽,

一头黑发如瀑布流下。少女清秀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人们面前,唇红齿白,肤若凝脂。一身以皮革、丝绸和锦缎剪裁而成的酒红色巴洛克风格连身裙充满戏剧性、豪华和夸张感。

美得令人窒息。

深夜来到酒吧,看来是个人生地不熟的能力者新人。

“住手!你们这群盗匪路霸,光天化日之下,还想调戏良家少女?看来必须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坐在窗边的几个年轻人中,有一个看似是领队的人抽出武器。

少女的美让他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世界开始出现交集。

“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不要管NPC的吗?他们会缠着你……”队伍中那个新人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我这是怜香惜玉,看到美女有难,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刚才不是说NPC武力都很差,任谁都可以轻松摆平吗?那我们帮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哎你这个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那么多废话!”领队不耐烦地斥退他,转头看向少女:“小姐不用害怕,这些草莽之徒我来摆平!”

领队胸脯拍得山响,豪气干云,仿佛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豪杰,刚才面对商店老板被欺负时的冷漠早已荡然无存。

“少管闲事!”NPC大汉对他怒目横视。

“哼!刚才一直没理你们,你们还来劲了,不过就是NPC,还敢如此嚣张?看来今天本少必须给你们点厉害尝尝,你们才会有记性!”青年向少女投去一个帅气的眼神。

“别,还是不要……”少女出言阻止青年,似乎是关心他们的安危。

但这反而成为对他们的怂恿。

“小姐不用担心,我愿做你的守护骑士、护花使者,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下!只是待会结束之后还希望小姐能赏脸和我们喝几杯。”领队青年颇具挑逗意味地冲少女眨了眨眼。

其他能力者也纷纷拿出武器,想在少女面前大显身手,展现他们的“骑士风采”,或者“绅士风度”。

他们是出入耶路撒冷的能力者,都知道NPC实力很差,想抓住这个机会在美女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只不过刚才看到店主受胁迫却不相助,现在看到美女有难突然态度大变,这变化背后的动机着实不是那么光彩。

“就凭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滚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盗匪大汉喝道。

青年轻蔑地笑笑,心想,我已经是D级念师,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们几个NPC?

NPC战斗力不强,却每天不断地招惹麻烦的事情,结果就是一次次被能力者打败。

眼前这些盗匪路霸也不例外。

看我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

“拿命来!看我飞天流星蝴蝶剑……”

“嘭!”

青年领队飞出酒吧大门。

在空中就狂喷鲜血,瞬息之间撞上街对面的墙壁。筋断骨折,直接化为青烟,退出了耶路撒冷。

而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他还一直想着“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所谓的“死出去”。能力者如果在耶路撒冷死亡(除竞技场、里世界等特殊场所以外),会直接退出耶路撒冷,意识回归身体,并有一段时间不能进入耶路撒冷。

“啊!干!我跟你们这些NPC没完!”看到领队被秒杀,小队中剩下的人一拥而上。

顾不得在美女面前保持风度了。

但他们的下场也是一样。

带着满满的不解和惊讶,退出了耶路撒冷。

这群匪徒战斗力和普通NPC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盗匪大汉们三拳两脚就解决了打抱不平的能力者,他们向少女走去,狞笑着把少女围住。为首的魁梧大汉咧开嘴,大金牙闪烁淫荡的光芒。

一只温柔的手插入大汉凌乱的头发,少女贴近大汉,仿佛情人温柔的爱抚。

这是什么情况?少女就范了?还是他们本来就是亲昵的情侣?

温柔的手抓住大汉的头发。

“嘭!”少女的膝撞干净利落,大汉仰面飞起,喷出一口鲜血,金牙崩飞,光芒一闪。

强敌环伺竟然还敢这样攻击?少女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就是太过冲动了。

但是面对少女的突然攻击,周围的大汉们却没有还击,也没有退却,他们依然站在少女周围,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雪之花!你太过分了!这是我这个月被打掉的第四颗金牙了!”被击飞的大汉捂着脸叫道。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拉雪痕进入耶路撒冷的神秘少女雪之花。

“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离我那么近!”雪之花嫌恶地摆摆手,“你的演技也太浮夸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碍事的家伙总算离开了。”

原来NPC们和少女是一伙的!他们演出这场戏只是为了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能力者离开。

“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酒吧老板放下手里正在擦洗的酒杯,关门。

“雪痕被抓了。现在在耶路撒冷监狱里。”

“怎么回事,他不是刚刚才来吗?”

“他脱了衣服。”

“嗨!我就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魁梧大汉凑上前来,惋惜道。

“嘭!”又是一口鲜血,大汉魁梧的身躯像鲤鱼跳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曲线,摔在地上。

“他是为了救人。”雪之花想起雪痕在竞技场中挽救奇路的情形,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让他待在那儿,新神教的人心狠手辣,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山匪们愤然道。

“可能会死……”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们都是为他而生的,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山匪们傲然而立,仿佛做好准备慷慨就义的革命者。

雪之花却摇了摇头:

“我不能让你们冒险,我已经有了计划,你们需要在出口接应我们,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这一夜,粉巷酒吧灯火通明。

第一百四十章 琴的机警

雪国海滩上,琴在帐篷里进入了沉睡。

而艾儿薇却拿着餐刀走到了雪痕跟前。

雪痕的精神深入耶路撒冷,绝不可能此时醒来,艾儿薇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举起了手中的餐刀。

虽然是一把小小的餐刀,但是也足以要了雪痕的命。

艾儿薇曾经在空地上一时冲动引诱了雪痕,二人差点擦枪走火,却在中途被黑暗的袭击打断。想到雪痕可能将这事说出去,再加上雪痕与黑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艾儿薇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她利用追踪器一路追到瀑布,却因为琴的存在而不好下手。

现在终于设计将琴骗进了梦境,她才有了杀雪痕的机会。

虽然琴是雪痕的引路人,她这样做可能会得罪琴,但是她并不是非常顾及。她想趁琴不在,杀死雪痕,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是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高举餐刀,看着雪痕熟睡的面庞,艾儿薇心绪波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忍心下手。

从这个角度看,雪痕和某个故人有几分相像呢,难怪一遇到他就会有那样的冲动。

真是孽缘啊,就让我亲手把它斩断吧。

艾儿薇抿了抿嘴唇。高举手中刀。

但就在这时,睡在旁边的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艾儿薇心中一惊,当即明白了,琴并没有真正进入耶路撒冷,她是在装睡。看来她也并不是那么信任自己,这小妮子好心机!

此时如果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

艾儿薇当机立断下了决心,狠狠一刀,刺向雪痕心脏!

琴一伸手,抓住了艾儿薇的手腕。

“住手!你为什么……”

话未说完,艾儿薇却突然松手,刀刃掉入她另一只手中,横扫向雪痕颈动脉。

琴此时已经坐起,狭小空间的埋身战本来是琴擅长的,但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雪痕,投鼠忌器,琴很多柔拳技巧无法使用。

现在这一刀,艾儿薇变招迅捷,攻其要害,想再次抓住她手腕已经不太可能了。

扑地一声,鲜血涌出,餐刀切开了肉体。

“你……你竟然……”

艾儿薇惊讶地看着琴。

她这一刀刺中的不是雪痕,而是琴,琴用双手抓住了艾儿薇的刀刃。这一抓毫无招式技巧,单纯只是一个想救人的人的本能之下的反应。

琴扑在雪痕身上,死死地握住了艾儿薇的刀,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到雪痕胸前,染红了衣襟。

艾儿薇知道琴出身于北奥的王公贵族世家,是锦衣玉食的小郡主,没有经历过什么战阵,却没想到如此刚强勇诀,另一方面又惊讶于她竟肯如此保护雪痕。

惊讶之际,琴已经夺下了艾儿薇的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琴对艾儿薇怒吼。

“哼!我的事你少管,反正我今天是非要杀了他不可!”

艾儿薇见阴谋败露,干脆就撕破了脸皮,反正已经得罪了琴,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她的家臣和扈从不在,强行杀死雪痕好了。

“罗兰他们就要回来了,你就不怕我们一起对付你?”琴威胁道。

“哈哈,我的大小姐。你当我傻吗?”艾儿薇站起身,走出帐篷,“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罗兰他们如果不是和你走散了,就是战死了。”

琴紧皱眉头,她的空城计失败了。

艾儿薇回过头来,琴的反应让她意识到她可能无意间言中了,她略带惊讶:“罗兰……真的战死了?”

她和罗兰是认识的,同在耶路撒冷任职,分属两个阵营,两人还有过不少的摩擦。颇有几分宿敌的感觉。

琴沉默着,不置是否。

艾儿薇为罗兰默哀了一秒,再睁眼的时候眼中只有坚定:“今天我一定要杀了雪痕,你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郡主阁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新来的狱友

耶路撒冷监狱,狱警送来了一个新来的囚犯。

这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方脸,络腮胡子。浑身伤痕累累,不啻于雪痕。

牢房中分饼的三人对视一眼,讪笑地走上前去问道:“你知道四个人该怎么分一张饼吗?”

“不用算上我,我不要你们的饼,也不吃人。”雪痕冷笑一声道。

他知道他们研究这个四人分饼的问题又是想把新来的人分了。就像他刚来的时候一样,可笑他还帮他们想出了解决办法,自己差点被分了。好在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在这样的地方,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所以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暴力就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

本以为新来的犯人会被问住,没想到嘭嘭嘭三声闷响,两人和一畸体都被打飞。新来的比雪痕更清楚这里的规则。

胖子和瘦子连声怪叫:“见了鬼,最近来的怎么都是些狠角色!”

连畸体都能被打飞?雪痕惊讶地看着这个新来的。

他的实力和阅历都深不可测。

中年人在牢房中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雪痕身上。

“他们也给你用了药?是吗?”中年男人问雪痕。

他说的应该是那种能够维持体力,保持头脑清醒的药物,萨拉伊在审讯前给雪痕注射过,这样才能保持审讯的过程中他不会昏迷。

雪痕点了点头,从对方这一身的伤痕来看,应该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而且能被用这么多的刑,说明他也是“死不招供”的,或许和自己一样,是被冤枉入狱的?

雪痕顿时对他有了一丝同情。

“雪痕?”对方眼睛一亮,问道。

雪痕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雪痕思维电闪,在脑海中翻找关于对方的记忆,却一无所获,雪痕没有见过他。

但是他却能一眼认出自己?

而且他用的不是鲁鲁加·雪痕,而是直呼自己的雪国名字,说明他很可能对自己有很深的了解,不是在耶路撒冷知道自己的。

中年人缓慢地移动到雪痕身边坐下,表情刚毅而扭曲,雪痕知道,他每动一下都会浑身剧痛,自己刚才也是一样。

“雪痕,我们是初次见面,我叫沈毅。”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呵呵,对长辈要保持尊重,你爸爸没有教过你吗?”中年男人笑了笑道。

“那也得先分清敌友。你到底是谁?”

况且,我爸爸根本不可能教我,他自己都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你爸爸确实不会教你,他也从没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雪痕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怎么知道父亲的事?

“你……你到底是谁!”雪痕站了起来。

“敏感,谨慎,又容易冲动,你和你爸爸很像。”中年人微微一笑。

中年人的话犹如大锤击中雪痕,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话,却都是从陌生人口中。第一次是念神在虚幻的耶路撒冷大教堂楼顶。

“你……你认识我爸爸?”雪痕心中有些颤抖,他虽然一直憎恨父亲,可是他其实没有发现,自己内心还是那么渴望知道父亲的消息。

“你要不要先坐下?”

雪痕冷静了一下,坐了下来。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雪痕,你应该叫我叔叔。”

“怎么证明?”

“你生于905年12月31日,你脚底有块黑色的胎记。我认识你的爸爸,也认识你妈妈。你妈妈现在身在雪国,遇到了很大的危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救你母亲的帮手。”

雪痕呆住了,他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东芗村的村民们,包括小强都不知道,因为他和母亲是外来者,在东芗村落户的时候雪痕已经降生。更何况他脚下的胎记,也是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

“你是我爸爸的朋友,你是……故意被抓进来的?”

“没错,你爸爸让我来的。”

“为什么他不亲自来?”雪痕眼睛有些湿润,他没想到父亲还记得自己,并让他的朋友来监狱见自己。也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他竟然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得知了父亲的消息。

说是恨,可是哪个孩子能真正恨自己的父母呢?内心里还是有那一丝希冀和幻想。

“雪痕,你爸爸并没有忘记你,他不能见你,也不能来这里是有独特的原因,因为他的出现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危险,比你和母亲在雪国独自生活更为巨大的危险。”

果然是这样,雪痕就知道,父亲一定有隐情。

“我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一个陌生人那里打听自己父亲的事情,雪痕还有些不自在。

沈毅依靠在湿冷的墙上,眼睛看向棚顶,嘴角露出微笑:“他可是个混蛋。”

顿了一顿,又说道:“但也是个英雄。”

“他是反抗军的领袖,我是他的下属,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所以我才知道你的事情,他其实一直对你非常挂怀,经常提起你,但是他也很无奈,他因为带领着我们反抗新神教而不断遭受暗杀,如果他和你相认,那么以新神教的手段,你可想而知你的危险有多大。”

原来是这样,父亲是和新神教对着干的,审讯自己的萨拉伊就是新神教的人,从他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个组织断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父亲既然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么肯定是正义的一方。

雪痕抱着膝盖,听着沈毅讲述父亲的事情。

沈毅又说了很多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事无巨细,每个细节都能说得一清二楚,父亲的形象渐渐在雪痕脑海中清晰起来。

“我爸爸他……厉害吗?”雪痕问了一个孩子非常关心的问题。

沈毅笑笑:“非常厉害,他是站在这个能力者世界顶点的几个人之一。”

雪痕心中一震,又问道:

“和新神教的教宗比起来呢?”

“教宗如果和他单挑,会被打成狗。”沈毅毫不犹豫地回答。

雪痕感到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身上的伤痛都消失不见了。

“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们反抗军还没有推翻新神教?”

“呃这个……”沈毅叔叔尴尬地笑笑:“小雪痕,你知道战争不是仅凭一两个人就能决定胜负的,新神教是一个庞然大物,要想推翻它,我们还要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你也许也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

“我听说你得到了念神北归,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众神遗产,传闻中是万念之祖,实力强大。等你熟练运用之后,一定会让你成为了不起的能力者。”

“可是我还不是能力者……”

“那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觉醒的。虎父无犬子,你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沈毅向他投以信任的目光。

雪痕心中也一阵悸动,是啊,如果父亲如此厉害,我多少也应该快觉醒了吧。

“而且,我听说你成了作弊者,你和琥珀一定有关系吧。如果我们和他们联手……”

“我听奇路说过这么个组织,但是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沈毅的笑容尴尬地停留在脸上,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你还是信不过我。”

“不是的,沈毅叔叔,我是真的不知道。”雪痕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确信沈毅是父亲的朋友,当然不会对他说谎。只是他所问的问题自己确实不知道,于是连忙解释。

沈毅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你是怎么成为作弊者的呢?是谁送你进入耶路撒冷的呢?”

“他们也说我是作弊者,可是我完全不明白啊,要说我会来到耶路撒冷……”雪痕把琴是如何把自己带上朝圣之路,如何被一只手从门里拉进了耶路撒冷的事情对沈毅说了。

沈毅听得眉头紧皱,对于雪痕的遭遇他也大感惊奇。

“让我看看你后背的纹身。”

雪痕转过身来:“我背后有纹身?我可完全不知道!”

他背后的雄鹰大展双翅,目光灼灼,爪子抓着一组复杂的条形码。

沈毅眉头都皱出一个疙瘩了,他摇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烙印’,看来你真的不是作弊者,你是被冤枉的啊!”

雪痕点头如小鸡啄米,心中宽慰无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冤枉的。感动得他简直要流下泪来。

“纹身是耶路撒冷自动给你打上的‘烙印’,这是侦测作弊者的机制自动起作用所产生的效果。看来有时候耶路撒冷的机制也会犯错啊。”

可不是么,竞技场的事故不就是最好的佐证?看来这耶路撒冷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我父亲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沈毅又笑了,压低了声音道:“不,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他派我来就是做这个的。我被他们抓住并不是偶然,我是来救你的,雪痕。”

雪痕大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越狱

“救我出去?在这里我们无法使用念能力,如何能够逃出去?”雪痕抓住粗大的铁栅栏摇了摇,铁栅栏纹丝不动。

“没错,这里的铁栏杆坚固无比,我们也不能用念能力,守卫森严,我们又手无寸铁……”沈毅道:“但是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法逃脱的监狱。”

“怎么做?我们时间可不多。”雪痕心说你可别掏出一把小锉刀告诉我滴水穿石的道理。

“如果给我时间,我有很多种方法逃出去,可是我也知道你时间不多。那就很难了。”

“说到底,还是做不到吗?”雪痕把额头贴在铁栅栏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冷。

“我只是说很难,又不是说办不到。”沈毅站起来,也走到铁栅栏前,看着外面那幽深黑暗的走廊,以及其他囚室中囚禁的不知是不是人,但肯定很危险的生物:“再严密的监狱也是由人管理的,我们无需搞定监狱,只要搞定守卫监狱的人就可以了。而且不是从内部,是从外部。”

轰然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把雪痕从栅栏前吹飞。

灰尘和烟雾沿着走廊一路冲到牢房里。

哪里爆炸了?应该就在不远处。

警报声急促地响起。狱警们的哨声、呼号声和皮鞋踏在石头地面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混乱地响起。

“是袭击!我们遭到袭击!呼叫支援!”

“什么人?胆敢冲击耶路撒冷监狱?”

“他们是来劫狱的!啊!”

牢房外枪声大作,不时有炸弹爆炸的巨响传来。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沈毅站在牢门前,听着这混乱的声音,又露出了微笑:“你看,还是老办法管用。”

几个戴着面具的全副武装的人出现在牢房门外,掏出钥匙,将牢门轻易打开。看来他们已经制服了狱警。

沈毅带着雪痕大摇大摆地出了耶路撒冷监狱。

牢房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惊呆住了。

“我的天哪,这……这也太大场面了吧。”

“我从没想过有人能这样突破耶路撒冷监狱。”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雪痕冲他们一招手,他们三个连忙跟了出来。雪痕想带他们一起走。

但是沈毅一摆手:“你们三个走另一条路,我们分头行动。”

三人看了雪痕一眼,只得一起从另一条路逃离。空气人还回头对他表示了感谢。

不知为什么,雪痕在那一刻想起了向自己一家讨要食物的白熊,那紧紧抱着熊妈妈大腿的小熊,在离开的时候,也曾像人一样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武装人员则护卫着雪痕和沈毅向出口走去。

沿路雪痕见到无数狱警的尸体,武装人员已经占领了内部走廊的交通要道,还设立了工事和散兵余勇们对射。虽然没有完全占领监狱,但是显然监狱内部的局势已经被反抗军控制了。

雪痕心中震惊:他们的效率是有多高,短短十几分钟就能突袭并占领监狱,这简直是一支特种部队!这可是耶路撒冷,他们平时都潜伏在哪里?武器从何而来?

反抗军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

但是果然反抗军也没有雪痕想象的那么强大。

在他们走到出口的时候,遭遇了猛烈的攻击,门外的反抗军不得已退回了监狱。

这时一颗流弹射向了雪痕。

“小心!”

沈毅快速地挡在雪痕身前。流弹击中了他的肩膀。

“叔叔!”雪痕连忙把他拉回到门内。

沈毅刚强地站了起来,接过战士递来的绷带,在肩膀上缠了几道,对雪痕笑笑:“不碍的,如果不是在这里不能使用念力,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你是为了保护我……”

“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沈毅的眼中满是坚定,雪痕感受到了他的关怀,感动得一塌糊涂。

狱警们在门外设了工事,死死守住了出口,显然是在阻挡他们救人时失败了,那么就一定要阻止他们逃走。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迟早新神之手的人会赶到,到那时候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现在怎么办?”

“执行B计划。”

沈毅拉着雪痕,重新回到监狱,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走了大概九层楼梯,到达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就在他们下楼的瞬间,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轰然的爆炸声,紧接着是枪声大作,有人大喊快走,似乎是狱警们又冲了进来。

沈毅头也不回地带着雪痕继续往下走。

雪痕震惊于耶路撒冷监狱的庞大广阔,这里面得囚禁了多少无辜的人。

沈毅踹开一个铁网门,带着雪痕钻进了黑暗的地下通道。

一股难闻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黑暗中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闪烁,那是动物的眼睛。

沈毅拿出冷光管,蓝白色的微光照亮了周围,蝙蝠被光驱赶,飞向更深处。

这里是耶路撒冷的下水道。虽说是下水道,但是修建得一丝不苟,也很宽敞,可供一个成年人直立行走。通道中间是滚滚流淌的污水,两侧是可供人行走的石台。

令人在意的是,那污水是暗红色的。犹如人的血液。

沈毅带着雪痕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似乎仅凭记忆就可以找到出口。

雪痕紧紧跟随,身后还有四名反抗军的战士跟随。

不知走了多久,沈毅停在一个全金属的门前。这面锈蚀的大门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这里就是耶路撒冷监狱的边界了,只要穿过了这里,就能自由返回现实世界了。”

沈毅一招手,四名战士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安装了炸药。

沈毅带着雪痕退回到拐角处,战士们点燃炸药后也躲了进来。轰地一声响,铁门连接处被炸开,大门轰然倒下,腐臭的气味和烟雾充斥了整个空间。

烟雾中沈毅拉着雪痕钻进了门内。

“好了,我们要安全了……”

烟雾渐渐散去。

“这是什么?”

“哦!我的天哪。”

待烟雾完全散去,雪痕才看清,自己和反抗军的众人现在身处在一个方形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和下水道不同,是全金属墙壁。而在房间的正中,有一颗巨大的心脏,正在缓慢跳动。无数的血管连接在墙壁上的管道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说穿过这里就是监狱外面了吗?”

“看地图是这样的,谁会想到新神教会把这么个东西藏在这里。这到底是啥?”

一个战士慢慢靠近心脏,想用手触摸一下。

没想到就在他的手靠近心脏的时候,那心脏上突然出现一张巨口,一下把他整个人吞了下去。

“不!埃德尔森!”其他战士举枪就射,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斥着冲锋枪连射的轰鸣声,弹壳狂跳,子弹有的射在墙壁上,四处弹射。

心脏活了起来,伸出无数的触须,将三名开枪的战士全部卷了起来,送入它的巨口之中。

而沈毅则趁机带着雪痕钻回了下水道。

他们在下水道中远远地观察那颗大心脏。

“我仿佛知道这是什么了。”

“什么?”

“这就是镇守耶路撒冷监狱的众神遗产——吁求誓绝。”

“就是它压制了念能力?”

“没错,这是誓约之神留下的遗产,它本来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在耶路撒冷监狱吸收了太多戾气,才变成这样,可惜这件宝物,落到新神教手中,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我们现在怎么办?”

枪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守在路上的反抗军战士想必正在节节败退。他们毕竟是来救人,无法完全占领耶路撒冷监狱。听着枪声的激烈程度,雪痕能够想象他们正在奋力抵抗,为自己的逃走争取时间。

但是他们却被吁求誓绝阻拦在这里了。

沈毅颓丧地坐在墙边,摇了摇头:“恐怕我们出不去了,吁求誓绝镇守耶路撒冷监狱多年,从来没有人能突破它的封锁,没有念力,我们根本过不去,明明只差一墙之隔……可恶!”

一路上雪痕一直被沈毅拉着走到了这里,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镇住了。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

吁求誓绝是誓约之神的遗物?他想起念神居所中的壁画。其中有一个手持权杖和圣典的男子形象,应该就是誓约之神了,他和其他几位神并排雕刻在一起。

但是他转而又想到,在这些新神教信奉和敬仰的神之上,还有另外一个形象,一个不在新神教众神体系中的人——那戴着铁面的长袍头巾男子。

之前看到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谁,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念神。

无人能够突破吁求誓绝?未必,如果有,那一定是念神。而他所携带的念神北归正是念神的遗物。

他想起在竞技场中,和奇路殊死决斗之时,在最关键的一刻,念神北归发威,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一句话:念神北归,众神来朝!

“不,谁说没有办法?”

念神啊,您既然被称为万念之祖,您留下的宝物一定非同凡响。

雪痕在心中默念。如果您也认识我父亲,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仿佛有一颗种子,在雪痕的心中生根发芽,他渐渐感到源源不绝的念力从身体中散发出来,压制着他的力量缓缓退出他的身体,雪痕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柔和的白色光芒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会长和教宗的谈话

在刚刚关押雪痕的牢房中,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各找出路,逃出了牢房。

但是此时,从那潮湿的石头墙壁上,慢慢浮现出一张脸。一个少女的脸。

紧接着双手,胸部,整个身体。雪之花从墙壁中跳了出来,犹如从画中走出。

“哇!从里世界穿行真是好可怕。谢谢你,娜塔莉。”雪之花对墙壁说。

“不用客气,耶路撒冷有吁求誓绝镇守,所有念力都无法使用,从现在开始我就无法和你联系了,你也无法使用念能力,要千万小心。”娜塔莉的声音从墙壁中传出来。

原来在墙壁上已经有了一条看不见的联通里世界的隧道。

雪之花回过头:

“雪痕!我来救你啦!雪痕?”

无人回应,只有外面传来的激烈的枪声。

环顾空无一人的牢房,雪之花疑惑地自言自语:“被人救走了?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来救他呢?”

这时,门外的战斗声音突然停止了,没有惨叫,没有枪声,仿佛其中的一方被对方瞬间杀死。

雪之花好奇地趴在门边,向走廊张望。

远处传来紧凑的脚步声。反抗军的战士在看到来者的时候竟然立正行礼,他们没有被杀死,他们是在向长官行礼。

这是什么情况?反抗军完全占领了耶路撒冷监狱?

雪之花好奇地等待着那个不明身份的大人物从走进拐角。

来者似乎人数众多。

他们终于走到了拐角,两个人影率先出现,竟然是教宗和念师公会会长毕沙罗!

雪之花吓了一跳,连忙抽身回到牢房,他们显然是向着自己这间牢房而来。雪之花四下观瞧,没有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只得重新钻进墙壁,隐藏在里世界和表世界的夹缝中。

好在在这耶路撒冷监狱里念力不能使用,即便是教宗和毕沙罗也不例外,否则她早就已经被发现了。

毕沙罗和教宗走到雪痕的牢房门前,站定。

果然他们的目标和雪之花一样,都是雪痕。

他们的身后是念师公会的副会长山治和执行部部员泰瑞索、新神之手第二队队长魔山以及队员。

之所以是这些人随行,是因为这里不能使用念能力,而他们,即便没有念能力依旧强悍。

“跑掉了?”毕沙罗问道。

“显而易见。”教宗回应。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毕沙罗看了一眼那些毕恭毕敬的反抗军战士,“哦!我明白了,这都是你的苦肉计对吧。”

“呵呵,”教宗得意地笑笑,“我早说过,我会让他招供的。”

原来反抗军劫狱一事,整个都是新神教自导自演。那所谓的“爸爸的朋友”显然也是假的。新神教用这一出戏让雪痕完全信任了沈毅。

“那么他招供了吗?”

“嘿,没想到这小子是真的一无所知。”教宗想起沈毅的汇报,皱眉说道。

“是的,我来也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他并不是我们的敌人。这是一个误会。”

“哦?是嘛?你竟然把宝贵的预言能力用在他身上?”

“好奇而已。”

教宗对他笑笑。

“怎么?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个误会,还不叫回你的人?”毕沙罗预感到一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老朋友,但是这些对我并不是非常重要……”

毕沙罗脸色变了。

“你表面上是为了调查作弊者,其实你是为了夺取念神北归!”

“没错!这是最好的安排!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拥有念神北归?众神遗产本来就应该归属我们新神教。况且念神北归可是最强的遗产,以他这样实力的宿主,就像小儿持宝过闹市,迟早会被我们的敌人夺走,所以我一定要把它拿回来!”

“你简直疯了!”

“大战在即,我必须得到所有的对我有用的力量。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毕沙罗。”

“可你不能不择手段!”毕沙罗道。

教宗眯缝着眼睛看了毕沙罗一会,笑道:

“我能。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单纯。战争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

“不,不是我单纯,而是你无法看到我所能看到的。你只能看到眼前,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无原则、无底线、不择手段付出惨重代价!你是个卑微的鼠目寸光的家伙!”

“混蛋家伙,在竞技场里和我捣乱还不够!你还想在这里跟我肉搏是吗!”教宗怒吼着撸起袖子。

“哼!”会长毕沙罗冷哼一声,不屑回答,带着山治和泰瑞索原路返回。

虽然和教宗的交涉失败了,但是其实他并没有多么生气,他和教宗明争暗斗多年,对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早有预料,他低声地对山治说:“通知大家,准备动手。”

教宗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也眯着眼睛,对新神之手二队队长魔山道:“去支援沈毅,尽快解决掉那孩子。”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墙里的雪之花听到了。

她没有想到雪痕的事情竟然牵涉如此广泛,连新神教教宗和念师公会会长都涉及其中。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听出了雪痕现在身处的危险。

心里一紧张,里世界在牢房墙壁上打开的空间门抖动了一下。好在教宗等人的注意力都在毕沙罗身上。

“娜塔莉,能找到雪痕的位置吗?”

“不能,我的权限不足以扫描耶路撒冷监狱……小心!”

魔山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牢房的墙壁上。正击中雪之花隐藏之处。原来刚才那一下轻微的抖动也没能逃过教宗的法眼,他以眼神示意魔山,下令攻击。

墙壁被击碎,里世界的传送门也同时碎掉。

“哪里来的小老鼠?竟然能在里世界打开传送门?”

“想必是念师公会那个刚刚学会化身的小子吧。”

教宗冷哼一声:“这就是给他们的一个教训!”

新神教和念师公会表面上联盟稳固,同仇敌忾,但是实际上暗地里常有争斗,因此教宗和魔山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念师公会的头上。

里世界的门被击碎,雪之花防备不及,遭受了重创,顿时失去了意识,坠入里世界的无尽刀阵中。

在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之刀流中,娜塔莉为她瞬间创造出一条数据隧道,送她去向别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爸爸的朋友

雪国密语之森瀑布附近。

一个小型气球缓缓升上天空,尾部的小小螺旋桨为它提供动力,看起来像一个小飞艇模型。在它下方悬挂着一个方形的机械,电子设备灯光在其中不断闪烁。

两个戴着兜帽的男子目送气球远去,矮个子抬手指向气球,气球就像一个铅笔画在纸上的图案被橡皮擦掉了一般,渐渐消失在空中。

那是“隐”的高级应用。

高个子双手合十,集中精神,将念力投射到那空中隐形了的机器上。

他的感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覆盖了周围几公里的丛林。

“怎么样?发现琴了么?”

“还没有……她走得比我们想象得还远。”

“我控制放大器移动吧。”

“难道要探索整个丛林?地毯式搜索吗?太费神费力了。”高个子摇摇头。

“那么实在不行就用信号弹吧。”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信号弹。这片林子里不知道还有谁呢。”

“那怎么办?”

“我虽然没有探查到琴,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孩。他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小孩?”

小强正在密语之森中循着气味追踪雪痕。

猎人们有独特的追踪技巧,毕竟是丛林中生活的人,这以气味追踪的技巧是艾儿薇和琴都不知道的。而且小强非常小心谨慎,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他甚至看不见艾儿薇和琴。他刻意保持这样遥远的距离,是因为他预感到如果他能看到对方,对方可能早就已经发现他了。

正是这种小心谨慎,才没有被艾儿薇和琴发现。

但是他却因此而正好处于被放大了的高个子兜帽男子的感的范围内。

高个子兜帽男子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小强面前。

小强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摔倒在地。

“好汉饶命!我只是个猎户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小朋友,不要怕,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救我妈,保大,不约,爱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

高个子正要追问,突然一把泥土迎面洒来,遮住了他的视线。小强翻身而起,如狡兔一般飞快地奔逃,一转眼就窜出十几米。

“你跑得可真快啊……”高个子惊叹道。

小强玩命地跑,作为常年在丛林生活的猎人,他也有着类似雪痕那样的危险预感,从看到高个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非常危险,自己不但不是对手,甚至连逃走都有极大的困难,所以他此刻使出了浑身解数。

好在逃跑是他的专长,几秒钟,他就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感到周围空气气温骤降,如同钻进了寒冷的冰风暴中。

猎人们为了行动方便,穿着的都是短衣襟小打扮,御寒功能弱,冷空气迅速地侵入他的身体,他的动作变得僵硬缓慢,直到完全无法奔跑,冻得浑身发抖。

矮个子兜帽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哎,你们这个国家的人都是你这样的运动健将吗?你们为什么不去参加奥运会?”

下水道中,雪痕身上的光芒渐渐减淡。

即便他用尽力气,也无法继续催动念神北归。

但是刚才的现象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想:念神北归可以对抗吁求誓绝。

“这是……最强的众神遗产,念神北归!”沈毅惊讶道。

雪痕点点头。

“可惜你并不会使用。”沈毅摇摇头道。

“叔叔你会吗?你能教我吗?”

这时从入口处传来枪声和几声惨叫,看来狱警已经完全掌握了局势,冲到这里来了。

沈毅紧皱眉头:“来不及了雪痕,即便我现在教你,你也无法立刻学会。”

“那可怎么办?”雪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距离自由只有一墙之隔,却眼看要功亏一篑,任谁都会焦急。

“雪痕,你相信我吗?”沈毅问。

雪痕点点头。

“你可以把念神北归借给我吗?只要出了监狱,我就还给你!”

“这……念神的遗产还能借吗?”

“在宿主同意的情况下,是可以的!”

雪痕有点犹豫。事到如今,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是他心里总觉得有一点别扭。

下水道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雪痕来不及仔细思考,当机立断:

“好!我借给你!”

沈毅咬破手指,在地上快速地绘制出一个法阵来,那是相连的两个圆圈,就像一个数字8。他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法阵亮了起来。光芒从下方照亮了沈毅的脸,显得有点阴森。

“来,把手放在这个圆圈里。”沈毅将手放在法阵的另一个圆圈内。

自己身怀念神北归,却正好遇到吁求誓绝挡路,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雪痕依言将手放在圆圈里。

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借”的法阵,那是“剥夺”。只不过在宿主自愿的情况下,宝物不会因此产生太过强烈的抗拒,而宿主则会在被剥夺之后死亡。

“来,跟我说:我自愿将念神北归转交沈毅。”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乐意将念神北归转交……”

“不对,不对,是自愿,我自愿将念神北归转交沈毅。”沈毅皱了皱眉头,急道。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那的方言,我妈常常这么说。对了沈毅叔叔,你认识我妈妈吧……”

“关于他们的事,我们可以出去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毅叔叔,我就问这一个问题。这非常重要!”雪痕坚持。

沈毅皱眉点头。

“我妈……和我爸相爱吗?”

沈毅挤出一丝微笑:“是的,你妈妈和你爸爸非常相爱。”

“我妈妈?雪紫青?”

“当然。是的。”沈毅点点头。

雪痕的表情僵硬了。

世界在他眼前崩裂,沈毅的脸在正中。

“我妈妈……怎么会和我爸爸相爱呢?”雪痕从法阵中拿开手,在下水道中游走,他浑身都战抖起来,仿佛身处冰窖。

沈毅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他的父母相爱反而错了吗?

他连忙补救道:“好吧,我作为外人,其实并不知道她们是否相爱,但是我想他们一定是相爱的,他们毕竟一起生下了你啊雪痕,他们都是爱你的!”

“他们一起……生下了我吗?他们都是爱我的?”雪痕心里一阵抽痛,希望破灭的幻痛。

他感到浑身无力,感到疲惫不堪,他的感觉有点混乱。一会儿感到轻松,因为追兵并不需要在意了,一会又感到虚无,因为没有什么是真的。再之后他感到愤怒,因为他知道了,这又是一个可恶的圈套!

“雪痕!你要振作!我们就快要自由了,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快把念神北归交给我!”沈毅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他,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拆散。

追兵的脚步变慢了,他们在不远处逡巡。

“你要的是念神北归吧,给你!”雪痕一拳打在沈毅脸上。

沈毅被打得错愕,他捂着脸退了几步。

很明显,他们的计划失败了,雪痕发现了他的欺骗。

“你……是怎么发现的?”沈毅阴沉地问道。他此时万分的不解,为什么雪痕关于父母是否相爱的问题会成为拆穿他们这完美骗局的关键。

雪痕没有回答他,有什么必要回答呢?他的眼前现在只有父亲模糊的形象,在继续变得更模糊。

“这些都是假的吧,关于我爸爸的一切,都是假的吧,什么反抗军的领袖,什么实力超强的能力者……”

现在想想,这个骗局真是设置得处心积虑,新神教不知道怎么获得了自己的隐秘信息,利用它和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欺骗了自己,沈毅甚至故意给自己挡了子弹,以苦肉计骗取了自己的信任。

“嘿嘿,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们精心编造出来的谎言,你爸爸也许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流浪汉,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垃圾堆里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迅捷无比的膝撞。沈毅以双手格挡,却再退几步。

雪痕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他现在只想杀了他。

“你,竟然能够使用念!”

雪痕的身上包裹着一层白光。那是念神北归的效果,在这吁求誓绝压制的情况下,念神北归依然给雪痕提供了念力,雪痕以硬包裹自己的拳头和膝盖,使出的招式威力大增。

“不错啊小伙子,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用“硬”攻击的技巧。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

沈毅捏了捏拳头。雪痕刚才的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势。

雪痕一脚飞踹,但被沈毅轻松地躲开,在躲开的瞬间,沈毅的刺拳如鞭子一般抽在雪痕身上,雪痕被击飞出去,撞到墙上,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这一拳差点打断了他的骨头。

仅仅是刺拳,威力就如此之大?

雪痕仔细看了看他的手,他显然还是不能使用念能力,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

真的是赤手空拳,就有如此威力?

“并不是只有能力者才会战斗。”

沈毅嘴角一扬,虚划几招,摆出了一个武术架势。他左脚在前,双腿微曲,双手前伸,大开大合。正是东方古老武术的一种。

原来他是一个武者。

雪痕有些不信邪。

仗着自己有硬在手,与他拼斗起来。

但是只是几招雪痕就败下阵来,他的拳打不到对方,而对方的攻击却诡异无比,一招一式都极尽高手风范。

雪痕挨了好几下,要不是及时使出了硬,他可能已经骨断筋折,瘫倒在地了。

“乖乖把念神北归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沈毅走到雪痕眼前。

追兵们姗姗来迟,他们看到这个场面,就明白骗局已经被揭穿了,他们快步上前,将倒地的雪痕团团围住,现在雪痕是插翅也难逃。

通道尽头又传来脚步声,还有盔甲的撞击响声。是新神之手第二队。

为首的魁梧大汉正是新神之手第二队队长魔山,他双手各提了一个人,一胖一瘦,是雪痕同一牢房的狱友,显然他们已经遇害了。

他们只是这场阴谋的可悲牺牲品。

魔山看到沈毅控制住了雪痕,问道:“沈毅,为什么不强行夺取他身上的念神北归?”

魔山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也是一个魔武双修的人。

“队长,如果能这么做,我们就不用费这个劲了,直接让萨拉伊用刑逼他好了。”沈毅摇摇头,“众神遗产的转移必须是宿主完全自愿才可以。如果强行夺取,很可能让遗产进入休眠状态,再也无法使用。”

“麻烦,教宗有令,如果他不肯交出念神北归就杀了他,强行夺取,即便是得到休眠的众神遗产,也比让别人得到强!”

沈毅点点头。

“让我先打烂他的胳膊,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么硬气。”魔山高举狼牙棒。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双方面的营救

就在这时,突然嘭地一声,巨大的气浪携着乱石冲击在魔山身上,原来是下水道的一侧墙壁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顿时乱石横飞,烟尘缭绕。

沈毅第一时间抓住雪痕,以免他逃走。

烟尘中传来凶猛的狗吠、少女的呼号声、刀剑的斩击声和惨叫之声。

待烟尘散尽,除了沈毅和魔山,所有的杂兵和新神之手第二队的队员都倒在血泊之中。

杂兵还好说,他们能力有限,但是第二队的队员个个都至少有C级念师的实力,怎么会在这短短几秒时间里全灭呢?

原因是他们的对手过于强劲。

在魔山和沈毅对面,站着两个人和一条狗。

念师公会执行部部长艾斯·里维特和部员三土,还有执行部的狗——阿萨斯。

他们都以方巾蒙面,就连狗都围着围巾,遮住鼻子,但是他们的形象太过鲜明,即便蒙住一半脸,在耶路撒冷的任何人几乎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身份。

魔山看到队员们倒下,发出愤怒的咆哮。

“艾斯!你们念师公会要开战吗?”

“谁是艾斯?”手持双刀的艾斯回头看了几眼,“你认错人了。”

手持一把长刀的三土点头,抑扬顿挫地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念师公会,我们只是路见不平的剑侠——艾斯君和三土剑神,为了世界和平前来铲奸除恶!”

说话的同时,她还弓步向前,双手向左平伸,摆出了一个“非常炫酷”的姿势。

看到艾斯没有反应,她低声对他道:“摆poss啊老大!你来组成右侧的翅膀!”

艾斯瞪着死鱼眼,冷冷地看了三土一眼:

“要不是在战斗,我真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三土保持着愚蠢的poss呆呆地看着艾斯,眨了眨眼睛:“抱歉,您吹牛了……”

艾斯的额头青筋暴起。

“我要宰了你们!”他们的闲聊激怒了魔山,魔山的狼牙棒砸下,面前的水流从中分开,地面裂开,威势惊人。

魔山能够成为第二队队长,并非只有一股蛮力。

棒下的艾斯和三土却第一时间闪开了,艾斯的双刀上下翻飞,与魔山战在一处。

三土则奔向了沈毅。

阿萨斯奔向下水道尽头,阻挡新神教的援军。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沈毅见势不妙,一把抓起雪痕,手指作鹰爪状掐住雪痕的脖子:“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他知道念师公会袭击他们是为了救出雪痕,于是用雪痕做威胁。

三土咧开嘴笑着,继续向他走来,简直像一个痴呆儿童,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顾雪痕的死活吗?

沈毅手上突然一麻,无法用力,低头一下,原来是雪痕的手掐住他的手腕筋腱,让他无法使力。

雪痕慢慢地扯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中怒火中烧:“没有人能拿我做人质!”

双指插向沈毅的眼睛。

沈毅一脚将雪痕踢开,化解了他的攻势,但是三土的剑招紧接着就到了眼前。

“嘿嘿,你太小看那孩子了。”三土笑道。

三土的剑招精妙无比,据说杀人从来不出三剑。沈毅不得不全力应付。

阻挡追兵的阿萨斯在新神之手追兵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眼看更多的敌人就要冲上来了,雪痕不得不放弃了击杀沈毅的想法,一头钻进身后那条岔路,施展开“隐”向黑暗中奔跑而去。

他没有选择被炸开的那一条通路,因为他对来者并不认识,也不相信。

三土在后面喊道:“雪痕!别跑,我们是来……”

对于三土的话他恍若未闻。现在的他对耶路撒冷所有的人都不再相信。

看着雪痕跑远了,三土低声说出后面的话:“……救你的。”

雪国海边,艾儿薇和琴僵持着。

琴从上衣下摆上撕下一条布条,缠在受伤的手上止血。

艾儿薇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不用‘硬’保护你的手?难道说……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用念能力了?”

琴心中暗道不妙,艾儿薇聪明伶俐,已经猜出了越来越多的事实。

艾儿薇笑笑:“不会吧,看来我又猜对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就更难阻止我了,放弃吧,小郡主,他只是个和黑暗有染的野人,你又何必对他如此执着?”

“我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执着,只是不能让你死在你手里。”

“哼!”艾儿薇从腰包中抽出武器,那是一条长鞭。艾儿薇在空中挥舞,发出啪啪的抽响声。

对待琴,她也不敢托大,关于琴的传闻有很多,即便她不能用念能力也不可小觑。

看着艾儿薇的皮鞭,琴皱起眉头:“你怎么不穿紧身皮衣?挺适合你的。”

“伶牙俐齿,你别忘了你身上穿的还是我的衣服呢!”艾儿薇一鞭横抽,琴闪身躲避。

长鞭挥舞,人影闪动,二人战在一处。

长鞭在艾儿薇手中,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竟然能够凭空改变方向,有时候艾儿薇抬手向左,鞭子却向右反卷,诡异莫测,难以防御。

况且艾儿薇身为新神之手第三队副队长,本身实力就不弱,念能力在挥鞭的同时使用着,琴不一会就中了一招。

她不是能力者,没有硬护体,这一鞭在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痕,痛入骨髓。

眼看不敌,琴本能退避,却没想到艾儿薇突然转向,一鞭子抽向帐篷。

雪痕还在帐篷里睡着。这一下要是击中了,以艾儿薇的鞭子威力,雪痕非死即伤。

“不!”琴情急大喊。

但是她距离遥远,即便像上次一样舍身相救,也赶不及。

英灵永逝在对战夜枭之后消耗过大,进入了漫长的蛰伏期,现在完全呼唤不出来。

眼看雪痕就要命丧艾儿薇鞭下。

就在这时,突然从帐篷的侧方出现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影,一把大剑横空出世,阻了长鞭去势,鞭子卷在长剑上,鞭尾无力地垂下。

一个身着骑士轻甲的高大男子摆着一个很酷的poss,站在帐篷前。

这独特的移动方式,这熟悉的身影,琴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罗兰抬起头,微笑地看向琴,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抱歉,我回来晚了,琴。”

“罗兰!”琴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了罗兰。

“我以为你已经……”

“这说来话长……”罗兰笑着推开琴:“我毕竟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大招……但是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琴能够感觉到,罗兰不是一般的虚弱,他现在只是虚张声势,其实他已经念力耗尽,连站都站不稳了。只盼艾儿薇不会发现这一点,惧于罗兰的武力而放弃吧。

艾儿薇脸色铁青,没想到罗兰关键时刻竟然回来了。罗兰的实力和她不相上下,再加上一个琴,着实非常棘手。可是从刚才的一招,她感受到罗兰的实力似乎不如从前。

“你似乎虚弱了不少啊?”艾儿薇笑道。

“啊,最近感冒了。”罗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出来吧,用冰的小子。”艾儿薇向侧后方的树丛喊道。

她的感一直保持着全开状态,很容易地就发现了潜伏着的凯文——矮个子兜帽男子。

凯文和罗兰、艾儿薇比起来修为尚浅,因此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罗兰安排他偷袭也只是聊胜于无。

“佩服,新神之手第三队副队长的战斗经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凯文无奈,只得摘下兜帽,和小强走出了丛林。

原来是小强带着他们追踪到这里。

“凯文!你也活着!”琴高兴地大喊。

“侥幸罢了。”

“卡尔呢?”琴没有看到和他搭档的卡尔的身影,问道。

凯文摇了摇头,面露悲痛之色:“我很抱歉。”

卡尔在飞艇上为了与夜枭同归于尽而使用了超过自身等级的念技,加上身受重伤,已经牺牲了。

琴遗憾地低下了头。

“阿加斯呢?还有那个背着锅的。”艾儿薇谨慎地扫视周围,防备来自各个方向的突袭。

“不用找了,他们不在这里。”罗兰道。

艾儿薇又探查了一圈才相信了罗兰的话,以阿加斯的潜伏能力……她没理由发现不了。

“放弃吧,艾儿薇,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动手,但是有我们在,你也知道你很难得逞。”罗兰微笑着劝降,一双桃花眼信心满满。

“哼!”艾儿薇犹豫了。

确实如罗兰所说,他们三个联手的情况下,就算艾儿薇是新神之手的高手也不太可能击败他们,但是罗兰现在非常虚弱,而且她的目标只是击杀雪痕,他们三个能否保护得了雪痕呢?(畏畏缩缩的小强没有觉醒,只是个普通人,被艾儿薇自动忽略了。)

即便能够得手,也必然得罪了他们所有人,自己有必要冒这个险么?

但是想起空地上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情事,艾儿薇狠下决心,有必要!今天一定要得手!就算得罪他们也在所不惜!

艾儿薇长鞭再挥,抽向三人。

“少说废话,今天老娘就要跟你们分个胜负!”

“大家小心,她的目标是帐篷里的雪痕!”琴一边闪避一边提醒。

罗兰和凯文二人都没见过雪痕,但是在路上听小强说起过,知道雪痕和琴是一起的。所以琴既然要保护雪痕,二人自然尽力而为。

三人向三个方向闪避,罗兰竟然没有完全躲开,用长剑格挡了一下才完全脱离险境。

艾儿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看来罗兰确实受伤不轻,实力已经大减。这和他全盛时期相比简直相差太远了。能赢!艾儿薇信心大增。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迷失

下水道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似乎有不明生物或是曾经逃出牢笼的囚犯死在了这里,洞壁上渗出的水滴答滴答地低落,以漫长的岁月为锋刃,在石头制成的走道上钻出无数孔洞。

雪痕在下水道里摇摇晃晃地走着,他已经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也看不到前方的道路,黑暗遮蔽了他的眼睛。

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亮起点点光芒,似乎是灯光,又仿佛是萤火虫,仿佛是希望,吸引着雪痕向它们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火把,是人山人海的打谷场上,村民们高举的火把。

石块和烂白菜向他飞来。

“恶魔之子,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儿子不在,就让他母亲顶罪!子债母偿!”

恐惧导致的攻击一呼百应,不讲道理。

毫无理性可言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们愤怒面容的让他不敢相认。他们真的是自己曾经所熟悉的邻居、朋友,甚至亲人吗?

村民们一一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面具也就是他们各自的面孔,露出下面的黑色蛆虫凝聚而成的真实面容。果然,他们不是人类,他们只是戴着伪善面具的魔鬼。

雪痕倒退了几步,心中失望又恐惧。

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世界,是这个丑恶龌龊的世界吗?不,不是。

眼前的幻象渐渐消散,黑暗重新凝实,滴答滴答的水声远近错落,即便在黑暗中,也可以感受到这条通道的幽深,漫长。

那么是这个充满欺骗的世界吗?

雪痕触摸着微湿的石头墙面,锈蚀的铁栏杆,耶路撒冷街道上锦衣夜行的芸芸众生浮现在铁栏杆上那些因锈蚀而翘起的形态各异的铁片上。雪痕的手拂过,锈铁的冰冷和滞涩像刀片一样割裂着他的手指。

不,也不是。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在黑暗中摸索。他摸索着,探寻者,心中希冀着。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总有能够容得下我们的地方。能够容得下我和妈妈,能够容得下像我和奇路这样的人的地方。

触手之处是一片光滑坚硬,像是玻璃,雪痕擦拭掉上面的黑暗,光芒从外面投射进来,这好像是一扇有玻璃的大门。门外是一片广袤的沙漠,暴晒的大地热流蒸腾,扭曲着地表的景象。建筑突然平地而起,在雪痕面前拼凑出一座坚固的堡垒。漆黑的石块砌成外墙,尖刺和坚硬无比的金属加固了大门。

这是心的堡垒,只要身在其中就无人能够伤害到自己。

是这样吗?

还是这样?

血腥气味弥漫的战场,尸骸遍地,雪痕站在尸山之巅,俯瞰被自己击败的芸芸众生,一将功成万骨枯。

堡垒和尸山全部消散为黑色的云烟。

都不是。

没有,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地方了。连耶路撒冷都不行,其他的地方还有可能吗?

我曾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我曾以为耶路撒冷就是真正的应许之地,真正的梦想的元初之地。是如天堂一般的完美之所。

我曾以为我所追寻的东西就在这里。

那虚无缥缈的理想、那因念神的问题而清晰起来的内心渴望——自由。

可是现实是多么残酷,要得到自由是多么艰难。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牢笼和枷锁等着我,即便是这远在天边的应许之地,也是一样。

还有哪里是我和我妈妈、我朋友的归宿?

强烈的孤独和绝望涌上心头,从胸口处传来的莫名的痛感让他无法站立,他贴着湿漉漉的墙壁,坐倒在地上。

脑海中的某些东西像酒精挥发,从他的记忆中渐渐消散。

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我究竟身在何处?我……是谁?

下水道的尽头亮起点点火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火光映照着他们身上的制服,他们是新神之手。

新神之手终于追到了这里,他们是来抓捕雪痕的。

而雪痕没有逃跑。

他困惑地看向下水道尽头,那些步履匆忙的人们。

他们是谁?

他们是来找我的吗?

我又是谁?

我在哪里?

长时间身处耶路撒冷,念力耗尽,会出现幻觉和意识不清,这种现象叫做迷失。因为耶路撒冷太过真实,在这里长久停留的人会无法分辨现世与虚幻,他们往往将这里当做现实世界,而不愿意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直到意识完全脱离肉体,从此就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

他们的肉体已经消亡,只有神志不清的精神游荡在这片虚拟的空间,成为NPC一样的存在。

雪痕在耶路撒冷滞留的时间太长了,再加上酷刑和圈套给他造成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他已经处于迷失的边缘。

赶来抓捕他的新神之手已经前前后后把他围住。

如果他被抓住,那么无疑将会重新被投入牢房,可能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迷失就会成为必然。

“小子,放风的时间过了,你走得太远了,现在该回你的牢房了。”

一只大手伸向雪痕的头部。

但就在这时,地面猛然塌陷,在雪痕脚下,出现一个一米见方的坑洞。

大手抓了个空。

雪痕坠入一条滑道之中,滑道由石块建造,湿漉漉地长满苔藓,仿佛已经存在了千年,仿佛千年之前就有人为此时此刻雪痕的坠入而修建了一条滑道供他逃生。

雪痕快速地下滑,只听见呼呼风声和头顶上新神之手的呼喊声。

坠落持续了几秒,大概滑行了十几米,扑通一声,雪痕坠入水中。气泡和光影包围着他,透过那光亮的水面,一个消瘦的人形影影绰绰。

下一刻,水温的冰冷钻进身体,让他精神一下抖擞起来,从迷失状态脱离,意识重回脑海。

他猛然站起,站在水池中,水深没过他的胸口。

“好凉啊!”

“不凉怎么能让你清醒呢?”水池边的人影说话了。

当落汤鸡一样的雪痕站直了身体,看到面前的人。他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一瞬间他忘记了寒冷。

琴身着公主般的华服,双手掐腰,站在水池边,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雪痕。

是琴,是那个在雪国的丛林里麻痹在泥泞里的小女孩。

在雪国初遇之时她浑身泥泞,像个小泥猴。但是此刻的她雍容华美,光彩照人,她白皙的皮肤,青春洋溢的感觉,大国公主般的气质,让雪痕一时不敢相认。

她向雪痕伸出手来。

“跟我走,我来带你回去。”

是来救我的吗?真的有人会来救我?

身在牢狱之中,雪痕从没有过这样的奢望,从没想过会有人冒着风险救自己出来。就像他从村子逃走的时候一样,没有人给他提供帮助。他的逃亡生涯中也罕有支援,他像一匹孤狼,在荒原中独行。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摆脱一个个致命的威胁。

但是他不是狼,他是人。

每个群狼嗥叫的夜晚,他都要忍受无法言喻的孤独。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有一个天使般的少女从天而降把他从这泥泞的丑恶中拯救出来。她有着清秀的面容和温柔的声音:

“来,我带你走。”

此时此刻,梦想成真。

在这一片神秘陌生的土地上,在这弹尽粮绝强敌环伺的绝境中,真的有人来救他了。

雪痕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不会又是一个该死的梦境吧?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她的身后有很多光源,将她的轮廓照得熠熠生辉,仿佛带着光环的救世主。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邀请无法拒绝。雪痕不由之主地握住了她的手,虽然隔着白纱手套,依然能感到她的手的温度。虽然冰凉如玉,但是在水温的对比下,却温热如冬日里烤熟的山芋。

她瘦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庞大的力量,轻轻松松地就把雪痕从水池中拉了出来。

仿佛从世俗的丑恶中摆脱,雪痕向水面而去。水像是无数抓着他的藤蔓,被琴的力量一一扯断,离开水面的那一刻,雪痕好像摆脱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和自我怀疑。

自由。

在那一瞬间,雪痕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仿佛鸟雀逃出了牢笼,仿佛嫩芽钻出了土壤,仿佛扯断了命运无形的锁链,打破了从生到死无法摆脱的桎梏。

自由!

虽然这自由只有短暂的一瞬,虽然他依然身处在命运的无形大网之中。

但是那一瞬,就像黎明的一道光,让人无限向往。

他站到了水池边的大理石地面上。琴后退一步,烛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形容姣好,惨白如冰。

他好想拥抱琴,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他的感激,但是琴的一身华服和冷若冰霜的面容阻止了他的冲动。看着面前这个华美的人,雪痕心中冒出了一丝可耻的自卑感。

落汤鸡一样的他站在原地任由内心感激之情澎湃激荡,脸上挤出因寒冷而扭曲的微笑。牙齿互相撞击而咯咯作响。

琴看出他的感激,微微点头示意。

哗哗的流水声在耳边回响。水在雪痕脚下流淌,从四面八方汇入他坠落的那个水池。水池正中央,一尊白玉的少女雕像矗立着,手中的水瓶里流出永不竭尽的水流。

那是自由女神芬德斯的雕像。

周围的浅水里漂浮着无数蜡烛,把这个地下厅堂映照得灯火辉煌,虽然光亮不大,但是却有一番虔诚的感觉。

原来这里是一座教堂的地下厅堂。

“你到底是……”

“琴·诺德”少女言简意赅。

虽然不是那温柔甜美的声音,但是在雪痕听起来依然像曾经的幻想里那样温柔甜美。

不,应该是我的幻想出了错,天使的声音本来就是这么冷淡生硬……

“我这是……”

“从迷失中苏醒。如果我再晚来一点,也许你就变成NPC了。”不等雪痕表达感谢,少女转身就走,“抓紧时间,我们要马上离开耶路撒冷。我的朋友们还在外面和恶女人对峙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npc们

推开这个小教堂的侧门,耶路撒冷的夜空出现在眼前,星光闪烁。一挂银河横亘天空,犹如向上生长的璀璨的花朵,又像是洒落在绸缎上的无数珠宝。

看到这片星空,雪痕仿佛看到了自由,这意味着他真正从地牢中逃了出来。

但是闪烁的不止是星光,还有卫兵闪亮的长矛。

在卫兵身后,新神之手那整齐划一的制服出现在街角。

雪痕的心又沉了下来:危机再度出现,现在是深陷重围,即便是琴恐怕也难以逃脱,难道今天要命丧于此?

琴也有点错愕,没想到新神之手的反应这么快,行动这么迅速。现在即便是她也不好突出重围了,况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念师公会是不好和新神教撕破脸的——琴几年前因为个人原因退出了念师公会,但是毕竟也是前念师公会干员。

一筹莫展之际,局面突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卫兵们突然转身,长矛直指身后的新神之手。他们整齐的队伍紧密排列着,在小教堂的侧门台阶下形成一个半圆,把雪痕和琴保护在其中。

所有人都震惊了。

NPC士兵居然不听新神之手的命令,独自行动?并且还对抗新神之手?

“喝!”所有卫兵一声断喝,将长矛向围拢过来的新神之手远远一刺,以示威胁,整齐划一,声势浩大,新神之手们措手不及,一时间队伍有些慌乱。

“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抓捕的人在你们身后!”新神之手的领队怒不可遏。

卫兵们杀气凛然,无动于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琴也困惑不已,就在这时,从半圆的内侧,卫兵的队伍里走出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罩衫的女人,她走到雪痕和琴面前,摘下自己的兜帽,正是神秘少女雪之花。

琴挡在雪痕身前:“你是谁?新神之手?还是念师公会的学员?我从来没在耶路撒冷见过你。”

“我只是一个深居简出的NPC而已。”

雪之花竟然是个NPC?像那些卫兵和商店老板一样?

“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雪痕谈谈,单独。”雪之花说道。

“不行!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有事现在说。”琴毫不犹豫地出言制止。

“我见过她,我觉得可以听听她说什么……”雪痕在琴身后小心翼翼地举手说道,琴的强大气场现在让雪痕有点忌惮。

他对神秘少女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他相信她不是坏人,虽然是她把自己拉进了耶路撒冷……这个事还是不说为好,以免再生枝节。

琴瞪了雪痕一眼,又看了看雪之花,犹豫了良久,才退到一边,让雪痕和她对话。

“又见面了雪痕。”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新神之手为什么囚禁你?”

“他们说我是作弊者,说我背后有纹身。我哪有什么纹身?”雪痕猛然间明白了,“这些都是你搞的鬼?你叮嘱我不要脱衣服,就是为了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之花笑笑:“不是我搞的鬼,你误会了,我叮嘱你是为了帮你。你本来就是作弊者。”

“什么作弊者……我怎么可能?”

“耶路撒冷会自动给作弊者打上标记,就是这个条码。”雪之花拉开领子,左胸上方有一条条码纹身,跨越山峰,呈弧线形弯曲,“身为作弊者,你将在耶路撒冷拥有独特的能力。就像我一样。”

“你也是……”雪痕吸了一口凉气,这水太深了,“我不要黑暗的能力!”

想起竞技场里,娜塔莉曾解释过作弊者都是黑暗一方的,奇路也承认是借用了黑暗的力量,雪痕不由得把作弊者和黑暗联系到了一起。

黑暗是他的敌人,他才不会接受来自敌人的力量。

雪之花又笑了:“这并不是黑暗的能力,黑暗入侵耶路撒冷,通过暴力的手段才获得这种能力,但是你与生俱来,你是这种能力最合法的运用者!”

“在竞技场里娜塔莉会向你求助,是因为她不能确定另外两人谁是内应,但是无论谁是内应,唯独你不可能是内应,因此才找你。”

“为什么我与众不同。”

“我没时间解释了,”眼看新神之手和卫兵的冲突愈演愈烈,雪之花道,“我知道你在耶路撒冷差点迷失,这里太逼真了,让人容易混淆虚拟与真实,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常量’,用来帮助你分辨虚幻。”

雪之花突然扑上来,在雪痕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是……”

细碎的小牙在肩膀上留下一个半弧形的伤口,从伤口中冒出一团绿色的烟雾,在空中盘旋凝聚,渐渐成形,一只墨绿色羽毛的猫头鹰出现在肩膀上。它身上的毛色流光溢彩,唯有腹部是白色的绒毛,非常奇特,但又有些呆萌。

猫头鹰轻轻跳了跳,似乎是在适应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你的常量。不仅是在耶路撒冷,在任何幻境、梦境之中,它都会出现,帮你分辨虚幻与真实。”

雪痕看着猫头鹰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我能要求换成一只猫吗?

台阶下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音,新神之手已经开始冲击卫兵的队伍,NPC卫兵虽然悍不畏死,但是毕竟不是新神之手的对手,一时间伤亡惨重,队伍眼看要被冲开一个缺口。

这时,从十字街口突然又出现一支队伍,竟然是各个商店的老板员工以及其他NPC,他们手持着广告招牌,大声喊着口号。

“本店大降价,欢迎选购!”

“鲁美多媒体举办十年聚餐活动,同学们互相通知啊。”

“粉巷酒吧今晚举办世界末日派对!都来啊!”酒吧老板洒出一把传单。

这竟然是一支由NPC组成的做广告的游行队伍,他们无所顾忌地冲入新神之手的队伍里,把对方挤得东倒西歪。

狭窄的道路上此时挤满了人,新神之手的抓捕行动又被阻碍了。

“对了,现在全城戒严,对你来说要离开耶路撒冷,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朝圣之路。念师公会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跟着琴就好了。”雪之花看了不远处的琴一眼。

“当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会准备好,不会再让他们发现你。我期待着在耶路撒冷与你再见,那时候我将向你解释这一切。”

雪之花边说边退下台阶,隐入卫兵之中。消失在人潮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毕沙罗的预言

远处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混乱,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的魁梧大汉正举着巨大的狼牙棒,披荆斩棘地击杀NPC。不时有人被他打飞,他一步步地逼近雪痕和琴。

是魔山。

琴拉着雪痕钻进人群中。

魔山的速度非常快,已经逼近了琴和雪痕。就在他马上要靠近他们的时候,NPC们突然全部闪开,一辆棱角分明的不知什么年代的古董汽车直接冲入人群,嘭地一声将魔山撞飞。

车头上装了一个三角形的撞角,周围还有尖刺,前盖上有一个竖立的标志,是一个带翅膀的字母“B”

司机是个年轻女孩,她探出车窗,推了一把眼镜,夸张地大喊:“我非非非常地抱歉!”

正是念师公会的研究员辛迪。

琴拉着雪痕上了汽车。

屁股还没坐稳,辛迪就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如一头斗牛在狭窄的路上狂奔起来。路上的NPC行人纷纷避让。

“这车怎么样?旧历2022年的宾利慕尚世界杯纪念版。”

“我对车没什么研究。如果是马,我或许还会略知一二。”琴冷冷说道。

车里还坐着一个人,是执行部的部长艾斯·里维特,他正回头从车后窗看被撞飞的魔山。

他衣衫整洁,发型不乱,显然是在下水道和魔山的战斗中占了上风。

看到魔山没有站起来,他嘴角一扬:“看来不用我出手了。干得不错!辛迪。”

“那当然,车头的撞角其实是我新研究的生化武器。”

“那魔山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只不过神经麻痹,全身皮肤溃烂罢了。”说话的时候辛迪一直从后视镜里打量雪痕。

听得雪痕毛骨悚然。

“鲁鲁加你本人比视频里要帅啊!”

“是……是吗?”雪痕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求救般看向琴。

“辛迪,没想到你的眼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琴道。

“你好,鲁鲁加·雪痕,我是念师公会的辛迪。”没有理会琴的揶揄,辛迪在后视镜里冲雪痕点头,推了一下眼镜。

“你……你好。”

“我是叫你鲁鲁加,还是雪痕比较好?”

艾斯在后座拍了一下辛迪的头:“你好好开车!”

“诶,好嘞。”

转过身艾斯看着雪痕:“在下水道里,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我……”

我能说你们那么奇怪,让我不敢信任吗?

琴插嘴道:“他神志不清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已经迷失了。”算是帮雪痕做了解释。

艾斯撇撇嘴,扔给雪痕一件衣服,示意光着膀子的雪痕穿上:“我们是念师公会的念师,迫害你的是新神教的神念师,不要混为一谈。我们和新神教是结盟关系,但并不是一路人。”

“沈毅怎么样了?”雪痕问道。

“被他逃掉了。他是新神教的特务,无论他对你说了什么,肯定都是谎言……”

雪痕点点头,不发一言。

雪痕把衣服套在身上,是一件非常合身的衬衫,好像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知名的布料柔滑而笔挺,袖口的扣子像是把袖子两边捏在一起扣住的小夹子,这是高级的袖扣,证明这件衬衫的价格不菲。

但是雪痕并不知道其中差异,只道是这些文明人见不得别人打赤膊而随便给他的一件衣服。

看着穿衬衫的雪痕,辛迪的眼睛几乎离不开后视镜了:“哇,没想到你穿上衣服这么帅!”

汽车上了行人走道,直直地向悬崖冲去。

雪很有些局促,长这么大,还没怎么被人夸过“帅”。因为在雪国生存,“帅”是不需要的。

琴瞥了一眼雪痕,之后眼睛望天,这次没有吐槽辛迪。

眼看汽车就要冲下悬崖,艾斯又是一个暴栗打在辛迪头上:“开你的车!”

“诶,好嘞。”辛迪打正方向盘,汽车在悬崖边漂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划了个大圈,又回到正轨。

“小子,我其实是不赞同救你的,要不是老头子下了命令,我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冲入耶路撒冷监狱,现在虽然是我们在保护你,但是你的作弊者嫌疑还没有洗掉,所以最好不要跟我们耍花样。如果发现你是敌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你。”艾斯瞪着死鱼眼看着雪痕。

“或者,如果你觉得我们念师是库里和奇路那样的小角色,觉得你或许能够从我刀下逃过一劫……你不妨试试看。”他的语气冷漠而平淡,却充满阴森的威胁。

雪痕沉默不语。他能感到艾斯的强大威压,并非念压,而是一种气势。这种如野兽在侧的感觉令雪痕紧张。

“哈哈,不要在意,他就是这么一张死鱼脸。”辛迪在后视镜中对雪痕说。

辛迪像个泄气针,一针下去,就让艾斯的气势和杀气泄了大半。

艾斯又给了她一下子。

转头又对琴说:“这小子甩了我们,以至于自己差点迷失,不过没想到琴你竟然会突然出现,救了他。”

“我毕竟是他的引路人。”琴顿了顿,“不过最后帮我们逃出来的,其实是那些NPC。”

艾斯隔着雪痕又说:“我们也注意到了NPC最近的反常。但是它们竟然会帮忙救这小子,倒真是一件奇事。”

“你们要注意一个叫雪之花的NPC,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琴对身边的雪痕问道:“你以前认识她吗?”

雪痕摇头。

对于雪之花,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从雪之花之前和他所说的那些话来看,雪之花和NPC们是帮助自己的。所以对于念师的询问他有所保留。

还有娜塔莉其实是帮助NPC的,这个事情如果告诉他们,或许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经过他的观察和对所获信息的拼凑,现在他已经对耶路撒冷的复杂局势有了一些了解:

念师公会和新神教是貌合神离的百年同盟,共同占领耶路撒冷。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支本土势力叫做NPC,他们最近渐渐浮出了水面。耶路撒冷的执行官,相当于中枢大脑一般的人工智能娜塔莉在暗中帮助NPC们。

他们的活跃似乎还与自己有关。但是到底有什么关系,雪痕完全没有头绪。

在耶路撒冷之外,有黑暗和作弊者一直试图以独特的手段破坏和渗透耶路撒冷,为了盗取耶路撒冷的资源,打击念师公会和新神教,奇路和库里都是这样的家伙。雪之花说自己是天生的作弊者,雪痕对此一头雾水。

而现实世界中的世俗政权在这里一点影响力都没。

这耶路撒冷真是暗潮汹涌,积淀深厚。

“无所谓了,目前看来NPC们不是敌人,他们的存在比我们都要久远,如果想要对我们不利,恐怕早就动手了。”艾斯见从雪痕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便放弃了,但是他对雪痕的沉默非常不满:“小子,虽然我并不支持救你,但是老头子却对你很在意,甚至为你还使用了预言能力,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雪痕依旧沉默着,自从经历了耶路撒冷监狱那些骗局,他除了把自己从迷失中救出的琴谁也不敢相信。

琴转移了话题:

“我们要怎么离开耶路撒冷?现在全城戒严了,没办法直接退出了,就算死了,意识也会被强制留在这里。我还着急赶回去呢,那边还有急事呢!”

“是你被通缉的事情吗?那倒不用担心,外交部的人已经让北奥皇室取消通缉了。”艾斯道。

“不是,是罗兰正在和艾儿薇战斗!”

“哦!梦幻之战啊!他们俩怎么会打上?”前面开车的辛迪又来了精神。

琴看了一眼雪痕:“哎,说来话长。”

汽车停在一家灯火通明的餐厅门前。

雪痕下车一看店名:旧日重现

辛迪走过来,给雪痕系上一条细小的领带:“哇,这样就帅多了啊!”

雪痕不明白,辛迪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从店门旁的玻璃的反光中,雪痕看到自己的新形象。好吧,确实眼前一亮。

可我还是喜欢我的兽皮衣服。

艾斯和辛迪带着雪痕和琴推门而入。

店内装潢风格古朴,但是材料都是崭新的,而且一尘不染。

正中的桌子前,坐着一个正在看报的老人。

他放下报纸,对进门的众人招手:“大家辛苦了。”

又看向雪痕,微笑道:“欢迎你,雪痕。这两天的耶路撒冷日报头条可都是你。”

正是念师公会会长毕沙罗。

雪痕一惊:是那位会长!耶路撒冷中最为权势煊赫的人之一。难怪他们又给自己新衣服,又是给自己打领带的。

转而又想到,在旧日重现餐馆和会长大人共进晚餐,不正是念师入门考核第一名的奖励吗?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琴和雪痕在毕沙罗的桌子就坐,和毕沙罗面对面。

而艾斯和辛迪则在角落的桌子坐下,玩着阿拉伯纸牌。

显然毕沙罗有话要对琴和雪痕说。

“老师,罗兰正在和艾儿薇战斗,请快点让我们回去!”琴先开了口。

原来毕沙罗是琴的老师,难怪她这么厉害。

雪痕的心跳得很快,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念师公会的会长,就是在念师入门考核时讲话的那位,是只用眼神就让自己如坠冰窖的人。同时还是“人间的流星”,是只要一张纸条就能在现实世界中建立一个国家的人。

他现在如愿以偿,和毕沙罗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他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雪痕只想说,请救救我母亲。

“没关系的,他们会没事的。”毕沙罗看了看琴。

听了毕沙罗的话,琴安心不少。

“经过这么些天的逃亡生活,你成长了不少。我很欣慰。”

毕沙罗微笑着对琴说道:“我已经取消了你的通缉令,雪国政府方面我也会派人去交涉,你应该在雪国不会再遇到什么难题。我知道你已经给你的家臣们留了信息,他们很快也会在雪国和你集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会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前往苏拉。如果不是遇到北奥军队的阻截,飞艇坠毁,我现在应该已经在苏拉了……”琴略有唏嘘。

他们的对话雪痕一句也没听见,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请救救我母亲。

“至于你,雪痕,你很聪明,很勇敢,也很正直。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你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作弊者’,你的成绩是你自己实力的真实展现,是当之无愧的。很遗憾我不能恢复你的这个名誉。但我会给你一些补偿。”

我不要补偿,我只要你救救我母亲。

可是紧张感却一直压着他,让他说不出话,雪痕呼吸渐渐急促。

“虽然你没有拿到名次,但是我们都认可你已经通过了念师考核这个事实,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念师的队伍,成为念师学员,与大家一起在耶路撒冷学习。我知道你不会立刻做出决定,你考虑一下吧。”

这我还真的需要考虑一下。雪痕暗道。

以前觉得成为念师好了不起,但是在耶路撒冷的所见所闻让他觉得念师公会和新神教都是一丘之貉。耶路撒冷是污泥浊水之地,不来也罢。

“时候不早了,让我送你们去朝圣之路吧。从那里离开之后会自动回到现实世界。祝你们好运。”

毕沙罗伸出双指在琴的额头轻轻一点,琴的身影便渐渐模糊,消失在了空气中。毕沙罗看着琴模糊的身影,却悠然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雪痕。

这就要回去了吗?可是,可是!

“请!请您救救我母亲!”雪痕伏在桌子上,大声地喊了出来。

毕沙罗收回了手指。微笑地看着他:

“雪痕,我喜欢帮助别人,但是我并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我出手,反而会引发灾难。就好比建立了国家的益萨林……”毕沙罗摇了摇头,似乎略有惆怅,转移了话题,“但这并不是说我不帮你,我已经派了外联部的大使去雪国,和你们的军方交涉,让他们释放你的家人,他们人明天就到雪国,以耶路撒冷的影响力,做到这点事情是不足道哉的。”

雪痕心中大震,会长大人已经派了人去雪国和高层交涉,要求放人,这真是帮了大忙!这几乎一下子就解决了母亲的危机!

雪痕正要叩谢,毕沙罗却又说道:“但是这并不是代表一切万事大吉,你所在的国家的事情,你比我了解……”

雪痕心里又一沉,心想确实如此。雪国政府对原始村落的控制力不强,官僚机构的效率也不高,只怕政策是一回事,执行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还是要马上回去,确保母亲的安全。

毕沙罗继续道:“我有预言未来的能力,我用它查看了你的未来,你的未来很模糊,隐藏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之中。但是我能够看出两件事,第一,救出你母亲的关键,不是我,而是琴。你和她的相遇是宿命般的,你们的命运也会纠缠一生。”

雪痕又看到了新希望,就是说琴会帮我救出母亲喽?而且这是命运的预言,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至于纠缠一生……难道说我们会结婚吗?哎呀不知道我妈妈会不会同意啊。

“但是第二件事,却很令我纠结,思考许久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在不久的将来,你就会面临一个选择,你和琴之间,有一个人会死,而选择权,在你手中。”毕沙罗面露悲伤。

是在耶路撒冷死掉吗?死掉会复活,那就好。

“是在现实中死亡。”毕沙罗似乎看到了他的想法。

雪痕呆住了。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她死。这是什么狗屁选择。

“所以我其实很纠结,我送琴回朝圣之路,让她继续和你在一起,就会增加她死亡的危险——当然,你的死亡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我又不能那么自私将你们拆散。作为一个命运的观察者,最基本的素质,即不能干涉命运。”

“命运……就无法改变吗?”雪痕抬眼看着毕沙罗,目光疑惑中透着坚毅。

“这是个好问题,”毕沙罗喝了口骨瓷杯中的西式红茶,“我常常觉得,不能改变的命运,被观察到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相信命运是能够改变的,只是……我从遇到过成功者。”

窗外传来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密集的脚步声,新神之手密密麻麻地出现在窗外。但是无人敢进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毕沙罗。

他们只是在门外站着,将整个餐馆都包围了起来。

毕沙罗连看都不看他们,因为对他来说,除非教宗亲自来才值得他正眼看一眼。但是他们的出现预示着教宗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我会成功的。”雪痕站起来,“我会救出母亲,也会救琴,以及我的朋友。如果真的到了选择生死的那一天,我会……”

毕沙罗抬起手,阻止了雪痕起誓。

“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雪痕点点头。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别让琴等太久。”

毕沙罗也站起身,双指点向雪痕的额头。

“祝你好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念神的善后

雪痕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着一道念力注入自己的身体,就像琴带领他走上朝圣之路的时候那样。

但是那种感觉等了很久也没有出现。

“毕老师?毕会长?”雪痕发现毕沙罗保持着那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出了什么问题吗?

雪痕也不敢移开,只能转动眼睛向角落里的艾斯和辛迪瞥去。

他惊讶地发现艾斯和辛迪也都保持着玩牌的姿势,一动不动。被艾斯抛出的纸牌还停留在空中。

整个耶路撒冷寂静无声。

时间静止了。

竟然连毕沙罗也被凝固在这无法流动的时间中!

身后突然传来铃声,那是客人进门的铃声。

雪痕突然转身,看到门还在扇动,有人刚刚走出了餐馆。

是敌人吗?难道是教宗?为什么只有我没事?

雪痕惴惴不安,但是转念一想,连毕沙罗都中招了,自己又能干什么。还是出去看看吧。

想到这里雪痕再无顾及,大步流星推门而出。

夜色之中,整条街道上的行人和新神之手的人们都静止不动,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如栩栩如生的雕像。

孩子看着飞向天空的气球,而气球却静止在空中。

不止是这条街道,天上的飞鸟和飞艇,天轨上的列车,远处的悬浮大陆,全部都处于静止,绝对的静止。

整个耶路撒冷寂静无声。

甚至连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停止了闪烁。

雪痕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有一群穿着长袍的人正在向悬崖那边走动。在这个静止的世界中,唯有他们是运动的,一下子就被雪痕注意到了。

旧日重现餐馆的位置就在这个大陆的靠近边缘的地方,门前不远处是一个观景小公园。而此时那群人就停在悬崖边,为首的一人站在悬崖边,靠着栏杆,眺望远方。

他的长袍和头巾有些眼熟。

雪痕慢慢地向他靠近过去。

从他的侧面,能够看到他脸上戴着的银制的假面。

是念神。

侍从一样的人们开始后退,给他和念师的谈话让出空间。

“你好雪痕。”念神的声音飘渺而轻柔,带着几分虚弱的感觉。但是无人能够抗拒这个声音中的无尽的威严,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引而不发的巨大威力,令人俯首跪地的心理暗示。

雪痕的紧张情绪渐渐平复,看来这一切都是念神的手笔了。

我就说嘛,谁会有如此威能?

对于念神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们的上一次接触并没有什么害处,念神还给了他念神北归,在雪痕印象中,他是个好人。

况且面对一个神,即便害怕也毫无意义。

“您好。”雪痕毕恭毕敬地打招呼,虽然念神给他的印象是非常年轻而好说话的人,但是毕竟他是新神教供奉的所有的神之上的神,是万念之祖,自从见识了念神北归的威力,雪痕对他就无法不尊敬。

他不懂新神教的礼节,好在念神也不在意。

念神伸手勾勾手指,示意雪痕走到陆地的边缘。

雪痕和他并肩站在悬崖边的栏杆之前。

眼前气象开阔,原本翻涌的云海凝固如果冻,月光洒在上面,依然波光粼粼。飞鸟像是假的道具,被悬挂在夜空中。远处的大陆在空中悬浮,智慧女神的雕像高大威武,双眼闪耀着光芒。

“是不是很美丽的景色?”

“是的。”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雪痕。”

雪痕挠挠头,据实以答:“我……有点害怕它。”

“害怕什么?”

“害怕这美丽背后的丑恶。”

念神转过身,铁面上没有表情,但他的眼睛非常明亮。不怒自威。

雪痕有点害怕,我瞎说什么大实话。念神是不是生气了?

念神的眼睛里透出笑意:

“你可知道,我曾为了这个世界花费了一生的时间。”

雪痕眨眨眼睛,看向念神,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耶路撒冷是念神造的!

一个能够联通所有能力者大脑的虚拟空间,果然并不是天然出现的,而是念神以念能力创造出来的,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念神才能完成如此壮举。

“那时只想按照我的想法,创造一个自由、平等、人人都快乐幸福的世界。我要把它建成梦想的原初之地。”念神顿了顿,“但是雪痕,我失败了无数次。”

雪痕一时有些没明白。

“之前我跟你说过,在真实世界中,四千年来,耶路撒冷已经毁灭了无数次,我们一次次重建,最终还是被黑暗摧毁。于是我想在这里,在精神的世界中重建耶路撒冷,于是,新耶路撒冷诞生了,但它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如今的新耶路撒冷之前,有过无数个新耶路撒冷。”

“我试图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我用尽了各种方法设置各种规则,却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无数次失败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即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普度众生。我想要的自由、平等、人人都快乐幸福的世界,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生活在这里的人决定的。我把改造这里的权力交给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所以才有了缔造者,才有了如今的耶路撒冷。在我死后缔造者们继承了我的意志,为这座城市添砖加瓦。”

“在您死后?”

“是的,雪痕,神也是会死的,我已经给了你我的遗产,既然是遗产,当然伴随着死亡。现在你看到的我,只是飘荡在这耶路撒冷的我的一丝精神罢了。”

只是一丝精神,就如此强大,念神在世的时候的强大可想而知。

雪痕看了一眼“旧日重现”餐厅,即便强大如毕沙罗,也被凝固在念神的时间静止中。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仔细想想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念神是万念之祖,毕沙罗只是念神的徒子徒孙。

“我和你一样,觉得耶路撒冷不够好,如果你是新的缔造者,你会如何改造它呢?”

“我……我不知道。”雪痕确实对此毫无概念。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把念神北归给你吗?”念神沉吟了片刻,转移了话题。

雪痕摇头。但他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在念神居所的时候回答念神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而追求念?

为了……自由!

念神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转过头,“你要记得你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的心情,记得你在面对奇路的刀刃时的感觉,记得在耶路撒冷监狱中距离自由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的渴望。这是激发念神北归的关键。自由,没错就是自由,是我们这样的人毕生追求的东西。虽然现在的你对于自由一无所知,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真正理解。它就像一颗种子,只要在你心里生根发芽,就永远不会停止生长,

“努力活下去吧,因为我还要你帮我给下面的人带句话……”

“下面的……什么人?”

“所有人。”

“什么话?”

念神笑而不语,转头就走。

雪痕自知自己鲁莽了,念神要传的话,自然是天大的重要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不过,仔细一想,神要传的话,不就是神的旨意吗?能够有幸替神传话,那自己岂不就是个神官?好像不错的样子啊!

虽然听出念神有传其衣钵的意思,本来应该高兴,但是雪痕却有些忧伤,想到自己身怀念神北归,将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能够活多久。

想到今天在耶路撒冷监狱中发生的事情、沈毅的骗局,雪痕感到不寒而栗。这就是怀璧其罪。即便是成名的念师也未必能够守住念神北归这样的重宝,更何况他这样的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呢?

有心想求念神帮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你给我的宝物太贵重,请再给我派一支护卫队来吧。

念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念神北归带来的麻烦将从此消失,至少在你暴露它之前,不会有人记得它的存在——从我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开始,每个进入耶路撒冷的人都会失去对它的任何记忆,而现在,我已经清除了所有在耶路撒冷的人对它的记忆,所以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记得它出世的事情。”

操控所有人的记忆!这是什么样的力量,雪痕惊呆了。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见念神要走了,雪痕连忙急道:“我有些问题……”

雪痕想起上次见面和念神那未完的对话,关于他的父亲……还有毕沙罗刚才所说的预言。

“如果是关于你父亲,你还是亲自问他吧。你们会见面的。如果是关于命运,记得,命运的存在,就是用来改变的……”

念神和他的仆从们渐渐消失在远处。

雪痕的身体渐渐模糊,他感到有一股念力在体内出现,正是进入朝圣之路之前的征兆。

时间又重新流动,整个街道都活了起来。

雪痕则渐渐消失。

旧日重现餐馆里,毕沙罗面对雪痕的突然消失,皱起了眉头。

因为时间停止,雪痕走出餐馆,因此在他和餐馆里的人看来,雪痕是突然消失的。

“老头子,怎么了?”艾斯也注意到雪痕的突然消失,但是只是认为是毕沙罗送他上路了。

毕沙罗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神的气息……”

第一百五十章 朝圣之路上的口角

枯黄的草挠骚着雪痕的脸,泥土的气味钻进雪痕的鼻子里。

我在哪?我是谁?我该干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经典的哲学三问。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雪痕发现自己趴在一片草地上,枯黄的草地延绵向远方,这是一片草原,空气冷冽而干燥,空气中有股咸涩的海风味道,海洋离此不远。

初冬时节,但似乎与雪国不同。

眼前是那翠绿的猫头鹰,正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雪痕想起来了,自己在毕沙罗和琴的帮助下离开了耶路撒冷,因为耶路撒冷全城戒严,只有通过朝圣之路才能离开。

眼前的猫头鹰就是雪之花交给他的所谓“常量”,只要有它存在,就证明这是一个幻境或梦境。它既然在,那就说明这里就是朝圣之路了。

对于这个“常量”,雪痕一无所知,也充满好奇。这或许是雪之花的念能力吧,念能力千变万化,不知道它还有什么神奇之处。

突然猫头鹰开口了:“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哦!天哪,你竟然会说话!”雪痕瞪大眼睛看着猫头鹰。

念能力的世界果然无奇不有!鸟都会说话!

“初次见面,我叫雪痕……”

“你为什么跟一只鸟讲话?”声音清晰了起来,是来自于身后。

雪痕回头,看到一身华服的琴就站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原来刚才的话是琴问的。

她的衣服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棉麻质地的长裙,碎花丝绸小马甲勾勒出纯棉衬衣一块大大的白色领子,上面缀着闪亮的银饰,小巧的富有民族特色的黑色帽子戴在头顶,和她的浅金色的头发相得益彰。黑色的丝绸长披肩上绣着铃兰花。

猫头鹰扑棱扑棱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是对雪痕的嘲笑。

“我……我热爱大自然行不行?”

琴噗嗤一声笑了,她的笑容就像严冬将尽的大地上绽放出春天的暖意,令人如沐春风。

“常量是帮助你分辨虚幻与真实的念能力造物,它们依靠宿主的念力生存,也会随着宿主的成长而变得强大。”琴看了一眼天空中盘旋的猫头鹰,“那个NPC给你的常量是很罕见的品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鸟类常量。它目前很弱小,但是很适合你,因为它几乎不消耗什么念力,对于没有觉醒的你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根本无法与它交流,要想和它交流,至少也要觉醒之后吧……”

对于琴的解释,雪痕全然没听见,还一直沉浸在她刚才的笑容之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你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

“油嘴滑舌,你闭嘴!”琴的冷漠瞬间重回脸上。

“那么你的常量是什么呢?”雪痕也赶忙恢复严肃,问道。

琴嘴角一挑,冷漠的表情又渐渐消散,露出一抹淡淡的骄傲的微笑。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她心坎里。

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远处马蹄声响起,一匹高头大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雄壮的黑马四蹄雪白,额头之间还有一道菱形的白色毛发。俊美雄伟,一身黑色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光。

黑马在琴身边急停,不带起一丝尘土。

琴喜爱地摸了摸马背,对雪痕笑而不语。

不用说,这就是琴的常量了。

雪痕看了一眼天上的猫头鹰,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好漂亮的马。”他不由得发出赞叹。

“当然,我叫它踏雪,在东方,四蹄雪白的黑马都被称为踏雪,是很罕见的毛色。”琴的得意也难以掩饰。

雪痕点点头,即便是他这样对马没有什么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匹马的特别,也被它的威武雄壮的美感所触动。

骏马配佳人,确实是很般配。

雪痕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只不过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个马夫,或者是个豢养猎鹰的侍从。

“这里是朝圣之路吧,能让人回想起不想想起的事情的地方,我们干嘛回来这?”雪痕问道。

琴的注意力全在马身上,她抚摸着马背头也不回地回答:“因为你的越狱,整个耶路撒冷处于封锁状态,所有的人都不能回到现世,所以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相当于是从小路逃走。”

“会不会有追兵?”

“不会,朝圣之路是以能力者的记忆建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只有一个主体和一个客体。这条朝圣之路是以你为主体建立的,客体只有我一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没有人能进来。”

朝圣之路是以主体的记忆为蓝本建造出来的精神空间,主体也被称为受试者,将会在朝圣之路构建的记忆牢笼之中再度经历曾经的过往,以解开心结为最终目标。客体也被称为观察者,在朝圣之路上拥有近乎全知全能的强大力量,念力强度是现实中自身的近百倍,同时也有着远超平时的强大感知能力。

既然自己是主体,那么就是说这又是一场关于自己的回忆喽?雪痕看着周围,自己怎么完全不记得家乡有这么大一片平原。

“那我们怎么离开?”雪痕问。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要离开朝圣之路,就能在现实中醒来了。他并不想在这里久留,不想又一次回忆让自己不快的记忆。

“那就得看你的了,开门吧!”琴看着雪痕说。

“怎么开?”

“观想。”

“那是啥?”

“观想是念师的入门基本功之一,每个念师都必须掌握,因为这是进入耶路撒冷的关键。在脑海中想象一道门,想象它就是一道能够穿越时空,回到现实世界的门……”琴细心地讲解了观想,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划着圈圈,随着她的手指,空气中裂开一道缝隙,仿佛有一双大手穿越空间,从中撕开裂缝,一扇大门的轮廓浮现在二人面前。

正是上一次在朝圣之路上雪痕曾看到的那扇大门。

琴一松劲,刚刚成型的大门重新消散,空间的裂缝迅速合拢。琴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观想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有点奇怪,怎么我在朝圣之路上这么吃力……不过算了,你开始吧。”琴道。

雪痕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琴所说的进行尝试。

说起来容易,但是雪痕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一根门框。

“门的大小不用太大,够我们两人通过就行了。”琴指点道,“你先休息下吧,虽说这‘观想’是念师的基本功,但是这个基本功可不容易,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雪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们在这里和耶路撒冷为什么能够交谈了?我记得你不会说我们的语言啊?而我也不会说你们的语言。”

“因为这里是精神世界,我们现在没有使用语言,是精神交流。”

“时间呢?这里怎么分辨时间?”

“我们在这里最多存在10小时,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1小时。”琴解释道,“在耶路撒冷,时间的流速只有真实世界的一半,在朝圣之路上,更是只有真实世界的十分之一。在耶路撒冷的某些特殊地方,时间的流速可能会更低。”

时间的流速会减慢?看来是念神的手笔了,一定是在建造耶路撒冷的时候念神把他的念能力也融汇于其中了。

“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练习吧。”

雪痕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有时间。

但是他也不能浪费这个时间,一想到母亲还身处危机之中,就不能松懈,于是他再次努力,在脑海中一次一次观想大门。

琴看着雪痕努力的样子,有些动容,想到他的目的,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救你妈妈对吧,上一次在朝圣之路上我已经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你为什么不申诉呢?为什么不通过法律手段救出你妈妈呢?你们那里也是有警察和法庭的对吧。”

雪痕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我们的国家,法律不是很好用,很多时候还是掌握着法律的人说了算。”

“那你为什么不去向你的领主求助呢?”

“我没有什么领主,我是一个自由人。”

“那你要如何救出母亲呢?”

雪痕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能感受到,念神北归在自己的身体里蛰伏着。

这是他在耶路撒冷获得的最大收获,虽然还不知道它究竟能够做到什么,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念神北归能够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念力,让他这个普通人也能使用念能力基本功,凭借他学会的“隐”和“硬”,他的战斗力已经提升了不止一截。

“硬闯!劫法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还不简单?”

雪痕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知道仅凭这些恐怕还是不足以救人,心里想到毕沙罗的话:琴是他救出母亲的关键。

以他目前对琴的了解,琴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引路人,既然肯从耶路撒冷监狱里救出自己,那么如果他再次开口央求,想必她也是会帮忙的。

但是雪痕没有开口,因为他想起毕沙罗曾说过:如果琴和自己交丛过密,则有可能二人必有一死。

雪痕不想害她,便也不求她,继续专心观想大门。

“不对,你有些奇怪,你这次怎么不求我帮忙了?”琴敏锐地发现问题。

上一次在朝圣之路上,雪痕央求琴帮忙甚至不惜自残,现在却豪气冲天,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是不是会长跟你说了什么?”

雪痕低着头,不说话,继续他的观想。

“哼,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琴也不追问,翻身上马:“估计你还得一会才能学会观想,我先去转一圈。”

说罢琴双腿一夹,黑马奔跑起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闪出一道亮光。琴惊讶回头,看到一道小门出现在雪痕面前。

雪痕终于成功了,他观想出了一道门。

一道狭小的门撕开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状如狗洞。

琴勒马回头,来到雪痕身边。

“我是说过不用太大,但是这个也太小了吧,我们要怎么过去?钻过去吗?”琴抱怨道。

琴虽然表面抱怨,但是其实心中却在暗暗吃惊,雪痕的观想速度比她想得要快得多,她本以为他要用几个小时练习观想,却没想到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能达到基本成型的水平。

“哦哦,”雪痕点点头,“我再弄一个大一点的。”

正要再度尝试,琴却突然开口:“等等,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琴翻身下马,来到那道刚刚观想出来的小门前,仔细观察。

“没有出现穿界门……”琴看着那个狗洞一般大小的小门,惊讶道:“这门……无法离开,这不是你的朝圣之路!”

“什么叫不是我的朝圣之路?”

“朝圣之路上有一个主体,一个客体,整个空间是以主体的记忆构建的,而客体在这个空间中几乎全知全能,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一般引路人是客体……”

琴观察四周,广袤的草原之外,一座雄伟的城堡在雾霭之中若隐若现,琴猛然发现,这里是北奥,是自己的家乡啊!

北奥首都图库尔以北100公里,琴的家乡萨瓦,末世历920年的秋天!

“这……这是我的朝圣之路?我才是主体!”琴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自己观想穿界门的时候感到吃力,因为自己不是客体,不是拥有无穷无尽力量的引路人。在这个朝圣之路上,雪痕才是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客体。

雪痕也听明白了,自己是客体,相当于也体验了一回引路人的感觉。

想到上一次在朝圣之路上,琴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折磨”,雪痕就忍不住想恶作剧一番,但是想到外面危机还在,便忍住了没有这么做。只是对琴说道:

“既然你是主体,那么就开门吧。”

琴叹了口气:“我做不到。”

雪痕有点急了:“可是我着急回去哪!虽说10个小时只等于外面的1小时,但是我妈妈明天就要危险了,我也想早一点回去啊。你是念师你怎么会做不到?难道还不如我这个普通人?”

因为琴没有念能力,又没有念神北归这样的宝物,所以她的念气量根本不够打开穿界门,只有等10个小时,门自动出现。

没有念能力是琴的秘密,她咬咬牙,还是不想告诉雪痕这个秘密。

“到底是为啥嘛?”

在雪痕的逼问之下,她有些恼火。

“还不是都怪你!我之前明明让你等在朝圣之路上自己醒来。你为什么要进去?”

“这……这不怪我啊,是有人拉我进去的!”

“好,那你为什么要参加念师入门考核,如果你不出风头,怎么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你以为你能夺冠吗?”

琴还不知道雪痕是真正的竞技场第一名。第二次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她看到了念师考核成绩公布在公告栏上,雪痕的名字赫然在列,却是一个红色的名字,位居最末。

她不知道是教宗取消了雪痕的第一名,只道是雪痕鲁莽进场,一开始就被淘汰了。

想到自己被污为作弊者在监狱中所受的折磨,雪痕也生气了:“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

“我才不管你经历了什么。”

“你们生活在耶路撒冷的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讲道理?强词夺理,霸道!欺负人!”

“你说我不讲道理?霸道?欺负人?”琴气得胸前起伏,“给我道歉!”

“我不!我又没说错!”雪痕执拗道。

“你必须道歉!不但为你刚才的话!还要为你对我做的那……龌龊的事情!”琴怒目横视。

“什么龌龊的事情?”雪痕一头雾水。

“就是……”琴有些难以启齿,怒道:“你装什么糊涂!”

“哦!”雪痕想起来了,“你是说我尿了你一身的事情吗?我之所以尿你一身是有原因的,我那是为你好!”

“你给我滚!”琴一脚把雪痕踢翻在地。

雪痕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嘴上依然不饶人:“你就是蛮不讲理!霸道!欺负人!”

琴不理他,翻身上马,向远处的城堡和村落绝尘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麻烦上门

琴骑着踏雪,在草原上一路飞奔向远处耸立在小山上的城堡。那是她的家族封地——凯雷城。

风声在耳边呼啸。骏马之上,她的浅金色长发随风飘扬,如一面旗帜。

冷风让她冷静了几分,想到刚才的争吵,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像确实是自己不太讲道理,雪痕他只是个初次接触念力的普通人,还没觉醒,就被带进了耶路撒冷这个大千世界,难免如惊弓之鸟。

救人心切,有些着急也是正常的。我干嘛要责怪他呢?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雪痕已经是一个小小人影了,在草原上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可是让她回去言和,她又做不到。

还是把他扔在那好了,反正草原上没有狼,也不会出什么危险。而自己还是先回家去看看,或许能够找到办法提前脱离朝圣之路。她想。

离开朝圣之路,除了时间结束自动脱离、主体主动开门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主体找到并解开“心结”。

朝圣之路是以主体的记忆为根据建造起来的幻境,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明辨人心,所以作为记忆主体的人如果能够在这里解开自己的心结,即可提前打开穿界门,回到现实。

比如雪痕的朝圣之路,心结就是谷仓事件的真相,解开了真相不久之后穿界门自动打开。

而琴在这里,也有一个属于她的心结,一个令她一直没有探寻到结果的真相……

此时雪痕独自坐在草地上,看着绝尘而去的琴,心中也暗暗后悔:自己毕竟是个男孩子,干嘛要和女孩一般见识?他心里其实并不恨琴,她虽然把自己丢在了耶路撒冷但是毕竟在最后一刻出现,救了自己,就凭这一点,自己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看着琴已经向着小镇和那山头上的城堡走出很远了,雪痕准备追上去道歉。

他向空中招呼猫头鹰,却被无视了。

雪痕只得迈开腿徒步向城堡跑去,心中恨恨道:别人的常量都是那么拉风的坐骑,为什么我就只有你这么个没用的鸟。你能干嘛?给我抓田鼠吗?

但是跑着跑着,雪痕渐渐发现,自己此时的体力竟然无比的好,一点也不觉得累。

看来这就是在朝圣之路上身为客体的好处了。

他在草原上尽情地翻滚、大跳,以他过人的弹跳力,在草原上翻着跟头飞奔,如一匹脱缰野马。

不一会,雪痕就跑到了城堡所在的山脚下,一个自然村在这里围绕着城堡山头而建。平原上视野开阔,空气清澈,雪痕一眼就能看清村落的景象。

这里没有末世建筑的废墟,但是房子的建筑材料却都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显然这里不是旧世界的城市,而是新出现的定居点,人们搜寻旧世界留下来的建筑材料,在这山脚下建立了一片聚居地,之所以在这里建立聚居地,很可能是和山头上那座城堡有关,也许他们依附于那个势力吧。

雪痕抬头往远处的山上看,一座黝黑高耸的西方古代风格的城堡矗立在山巅,高大而巍峨。城墙和附属建筑延伸到山脚下,被浓密的松林遮掩。山坡上和城堡的塔楼顶上依稀可见白皑皑的积雪。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雪国迥然不同,气候也更为冷冽。通过目前所见,雪痕已经想到了,这里很可能是琴的故乡——那个名为北奥的帝国。

雪痕并不知道北奥有多大,其实这里只是北奥西南部的一个城市——萨瓦。

雪痕沿着土路接近村镇,准备先进村子探查一番。在距离村口不到百米的地方,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雪痕回头一看,只见一匹瘦马驮着一个受伤的青年,径直地跑到雪痕身前。

青年身着轻骑兵的铠甲,仅在头部、胸部和膝盖部分有防护,胸甲金属部分面积狭小,大部分是皮革制成。

他肩膀上插着一支断箭,血迹从铠甲中透出。

青年几乎是摔下马来,他的腿也受了伤。在落地的瞬间他抓住了雪痕的衣角:“救我!”

他头戴的壶盔掉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西方人,一头金色短发,年龄看起来比雪痕只大一点。

雪痕本能想跑,但是想到这里只是朝圣之路,并不会死亡,自己又是所谓“客体”,没什么可畏惧的。于是他壮起胆子问道:“为什么要救你?”

“我看你不是本村的人,救我,我可以给你大把金钱!”

雪痕不为所动。

见此情景,青年急了,突然扑上来,手中瞬间凝聚出一把冰晶匕首,尖锐的刀锋指向雪痕喉咙。

“你要是不救我,我会杀了你的。”

雪痕本能地运起了“硬”防护。

在这里因为自己的客体身份,他的念气充沛而凝实。虽然他的“硬”功力尚浅,但是因为念气的凝实,也坚硬如松木一般。即便对方真的刺出匕首,也不能伤到自己分毫。

“哪有这样求救的呀?”雪痕自言自语般说道。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冰晶匕首,因为有“硬”保护手掌,刀刃没有划破皮肤。对方用力抽了几下,发觉无法撤回手,知道自己遇到了硬手,便放弃了威胁,瘫倒在地,不再说话,绝望地回头看向远处,那烟尘滚滚的一队追兵。

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骑士队伍向这里快速地开进。粉红色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显然这些就是来追捕他的人。

“哼,把我交给他们吧,说不定能换来100个金币!”青年恨恨地说。

“呵呵,看来你还挺值钱啊。”

青年冷哼一声,不说话。

“他们为什么抓你?”雪痕看着手中的冰晶匕首渐渐融化,如同干冰一般汽化消散,若有所思。

他摇了摇头:“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该死的战争,我是北方巨石堡领主麾下的骑士,现在是他们的俘虏,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雪痕一头雾水,骑士?领主之间的战争?不懂,不过显然他就是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囚犯,和自己之前一样。

要不要帮他呢?虽然金币自己是不需要了,但是有一种东西,自己却是很需要的。

雪痕看着手中的匕首,思忖了片刻,说道:“我可以帮你。”

“你要什么?”青年捂着箭伤,眼中再度浮现希望的光彩,“钱?我可以给你金币!”

“不,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把这一手教我。”雪痕看着手中的冰晶匕首。

青年楞了一下,明白他所指的是念能力的技巧。他略一思考,就狠狠地点了下头:“同意!”

雪痕确实不需要钱,但是他需要更多的念能力方面的知识,青年能够凭空凝聚出匕首,说明他是一个能力者。所以他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以救他为条件,换取对方关于念能力的这些知识。

雪痕扶起他,向村落中走去。青年大惊:“不能进村!”

雪痕疑惑道:“不进村我怎么救你?”

青年摇摇头:“看到远处那座城堡了吗?追我的人就是这里的骑士,说不定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们只能藏在村外。”

真是麻烦,雪痕环顾四周,一片广袤草原上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树,连一块能够藏身的大石头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草原上空无一物,青年也不会向村子奔逃。

但是他又不能进村子,看来只能在这附近想办法。

村落之外,是大片的农田,眼睛很尖的雪痕猛然间瞥见农田土地里有个敞开的地窖口,那是村民们为存储过冬的蔬菜而挖掘的。他扛起青年骑士,把他塞进了地窖里,刚要盖上木板,青年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期许:“不论他们答应给你什么,都不要出卖我,事后我会给你双倍报酬。”

他的担心委实有些小看雪痕了,但是他求生的强烈渴望,让雪痕心中有一丝触动。

雪痕点点头:“我既然答应了要救你,自然会尽力,你好好藏着吧。”

雪痕盖上木板,又抓起杂草伪装了一下,擦掉了附近地面上的血迹。

做完这些后,他跑到青年的瘦马旁边,踩着马镫骑上马背,准备驾马将追兵引开。

但是雪痕并没有骑过马,没想到驾驭马匹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从上了马背开始,就一直在左右拉动缰绳,和马较劲。那劣马似乎也知道他骑术不精,跑了几步就抖屁股把雪痕给甩了下来。

追兵的大队人马已经发现了雪痕,来者五人兵分两路,将雪痕围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赫莫德公爵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重骑兵的铠甲的男人来到雪痕面前,俯视着他,金发,英俊潇洒,一双充满魅力的桃花眼满是风流倜傥,想必有无数妙龄少女对他动过芳心。

“你和凯文是一起的?”罗兰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了伤的轻骑兵跑到这里?”

“没……”

罗兰微微一笑,露出戏谑表情:“那这匹马是哪里来的?”

雪痕不说话,看来事情已经败露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啪地一鞭子突然抽到雪痕身上,一个高大男子跳下马来,手持马鞭,对雪痕大吼大叫:“说!不然就打死你!”

“哼!”雪痕心说,这和我在耶路撒冷受到的酷刑相比简直就是挠痒痒,“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答应过,就不会说的。”

对方更气愤了,长鞭挥舞,反复抽打在他身上。

雪痕本能地运起了“硬”进行防护,他发现这次鞭子抽在身上竟然完全没有痛感,自己身上也没有伤痕,心中恍然,原来使用“硬”来防护是这样的感觉!

念能力基本功“六式”的学习需要大量时间练习,但是他念力不够,自从学会了“硬”,只使用过寥寥几次。现在既然念力无限,终于有机会使用,他就干脆开始反复使用,把这当做是一种修炼。

反正自己在朝圣之路上拥有无穷的力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用轻蔑的眼光看着那粗鲁的大汉,对方受到他的挑衅,更加愤怒了,一连又抽了他几鞭子。

雪痕看似是被抽打得满地翻滚,但是其实他是在尝试用各种方式防御对方的进攻。

围拢他的骑士们看着他被反复抽打,却不吭一声,都有些诧异。

一个威武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竟然在这里练习六式?你这小子很有意思。”

一个高大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向雪痕走来。强大的念压像掀开门帘一样将众人拨开。

这匹马神俊无比,一身棕色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马上的人更是身材魁梧,犹如高山。

雪痕感受到他的念压,即便自己是客体,竟然也感觉到呼吸不畅。这种强烈的压迫感,简直是毕沙罗或者教宗亲临。

对方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侍从,摘下羊皮手套,向地上的雪痕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诺德家族家主,赫莫德。”

对方一看就是位高权重之人,没想到对自己这个阶下囚如此礼貌,雪痕不由自主伸手和他相握,但是手上突然一股大力传来,手掌几乎都要被折断。

他笑容可掬地在雪痕的手掌上施压。

雪痕感到自己的硬在瞬间被突破。

客体在朝圣之路有百倍念力,但是因为雪痕的念力基数太小,即便提高一百倍也无法与诺德家主赫莫德抗衡。

也就是说赫莫德比他强大一百倍以上。

“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们凯文的下落吗?”

雪痕忍受着痛苦,继续运行硬,试图在他的压力下重新在手掌表面维持防护层。虽然是在朝圣之路,但是这种痛苦可是丝毫不减。

刚才试图练习六式的心情完全消失了,现在他是本能激发着硬,没有闲暇想其他。

他知道自己还是太过轻敌了,这里是琴的回忆,出现什么样的高手都有可能。自己就算有百倍念力恐怕也难以对抗。

对方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愿意说吗?”

语气虽然依然礼貌有加,但是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力道瞬间加大。

手掌骨骼错位的痛苦刺激着雪痕的神经,但是这也同时刺激了雪痕的骄傲,他想到那被称为凯文的青年在最后对自己的信任眼神,有种傲气油然而生。

“不!”

随着他的念力运行,空气都出现了漩涡。

痛苦感觉也愈演愈烈。他的手掌眼看就要像一块饼干一样被捏碎。

就在这时,突然从不远处的地窖里传来一个声音:“够了!”

众人散开,向地窖看去。

凯文打开地窖门,从里面钻了出来:“放了那孩子。”

别看他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英气逼人。

然后又看向雪痕:“你已经遵守了你的诺言,如果还能活着,我会把我的念能力技巧教给你。”

赫莫德公爵哈哈大笑,松开了握着雪痕的手。

“不错,这两个孩子都很有意思。”

“没想到诺德家族的家主,北奥大公爵赫莫德大人亲自出马来抓我,也算是给足我面子了。”名叫凯文的青年走出地窖,来到雪痕身边。

“你们可以抓走我,我不会反抗,但是我有个请求,不要为难这孩子,我和他还有一笔交易没有完成。”凯文看了一眼雪痕。

赫莫德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我堂堂诺德家主,当然不会为难这个孩子,况且他言而有信,是条汉子,我们北奥人佩服真正的汉子。”赫莫德看了一眼雪痕,“我看你有些天赋,所以刚才出手试探你,虽然很疼,但我并不会真的伤你,你不要记恨。”

雪痕撇撇嘴,没有说话,心中却在腹诽:天赋个屁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客体,哪有这么多的念用来维持?恐怕早就被你捏碎手掌了。是否只是试探也难说,但是从结果上看自己确实也没受伤,便没有反驳他。

赫莫德又看向凯文:“你如果不吭声,说不定能逃过一劫,但是你为了救这个孩子而自投罗网,勇敢,荣誉,也证明了自己的骑士精神,我不能杀你这样的人……”

听到敌人的夸奖,凯文昂首而立。

赫莫德话锋一转:“但是你毕竟是我敌人的得力手下,我不能这么放虎归山……这样吧,我就给你个机会,一个让你可以活命的机会,只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赫莫德一摆手,招呼罗兰上前。

“有人和我说,巨石堡的凯文年轻有为,枪术了得,现在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和我的手下高手对决。如果你能获胜,我就放你走。”

凯文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赫莫德对自己的事情这么熟悉。但是此时已经没时间多做思考,有一线生机自然要抓住,赫莫德贵为公爵,一诺千金,断不会食言。他当机立断:“好!”

说罢走上前来,和罗兰相对而立,对峙着。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凶狠之色,以在气势上先压过这个年龄比自己大的青年。

但没想到罗兰竟向他伸出手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成熟的能力者都有一个无形的防御圈,在这个范围里“感”始终全开,他们不会让对手轻易切入自己的防御圈,并且对于对方想要切入这个防御圈的行为也十分敏感。

凯文的防御圈是身周一米,这是一个他潜意识里认同的安全距离,对于任何想要进入这个安全距离的人他都会保持谨慎,可是此时罗兰向他伸出手来,他却没有本能地反击或避让。罗兰的行为没有给他任何攻击性的感觉,他显然是一个出色的亲和型能力者。

凯文一愣,努力营造的凶神恶煞的气势土崩瓦解。

罗兰在他肩上拍了拍:“不错!小伙子。”

亲和型念能力瞬间发动,圣光闪过,给他的伤口止了血。

凯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好心给自己治疗,同时也震惊罗兰施展这治疗能力的随意轻松,不由得赞叹道:“久闻‘奶骑’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兰脸色一黑:“不许叫我这个外号!”

罗兰这个外号可能是嫉妒他长相的人给起的,庸俗且毫无美感,罗兰一直引以为耻。今天竟然从敌人的口中说出,更是让他感到不悦。

他翻身上马:“来吧,我们就以特约斯特比武决胜负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骑士比武

特约斯特式比武,即骑士马上比武,双方各自骑上战马,以骑枪和盾牌相对冲锋,以将对手从马上击落为目标和胜负条件。

在北奥的古代这是很流行的比武方式,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曾出现,因为随着现代化的到来,骑士和骑士的武器都已经成为了古董,被时代所淘汰了。

但是当末日来临,分封和采邑制度死灰复燃,领主和骑士再度出现。

在当今这个时代,人类曾经高度精密智能的现代武器大多都失去了作用,而能力者的出现,又使个体的人拥有了极强的武力,甚至超过曾经人类拥有的强大的武器,因此在笼罩整个西方世界的无政府主义思潮的影响下,领主分封制度和骑士再度出现。骑士比武也再次流行起来,重新成为北奥能力者解决争端的最常用的决斗形式。

经过多年的演化,这种比武方式有了很大的变化,双方依然使用骑枪和盾牌,但是可以在过程中使用自己的念能力。其实最终决定胜负的是双方念能力的强弱,骑枪和盾牌只是一个幌子,之所以还要使用,是为了遮掩比武者的念能力。

扈从给罗兰和凯文递上骑枪和骑士鸢形盾牌,罗兰使用的是重骑兵的长骑枪。而凯文手中的是轻骑兵的短骑枪,在长度上和罗兰的骑枪比起来差了不少。

这显然是有点不公平,但是凯文只是鄙夷地一笑,不以为意,翻身上马。

罗兰也看到了他的长枪长度比自己短一截,他微微一笑,抽出佩剑,将自己的骑枪头砍掉了一截,这样便与凯文的骑枪长度一致。

公正公平,不愿占他便宜。

众人见此情景,都为罗兰的骑士风度暗暗叫好。凯文也向他颌首示意。

罗兰驾马远远跑开,在距离凯文几十米外的地方勒马站定。

双方遥遥相望,对峙着,和罗兰的重甲大马比起来,凯文的轻甲瘦马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这紧张的气氛让附近草丛中的鸟类都不愿逗留,扑棱飞起一片。

这也成了决斗开始的信号。

“驾!”

双方战马拔足狂奔,向对方直冲过去!

罗兰的姿势是四平八稳的重骑兵冲锋姿势,将长骑枪夹在右手腋下,枪锋直指凯文。而凯文却将长枪指向天空,直到接近罗兰的时候才放下枪尖,这种战术是灵活的轻骑兵常用的战法“鹰击”,好处是可以迷惑对方,不会提前暴露自己的目标。

“啪”地一声脆响,凯文的骑枪落下时犹如鱼竿一般打在罗兰的骑枪上,下一秒擦肩而过,罗兰的枪尖失去了准头,而凯文则刺中了罗兰的盾牌。

骑士马上决斗有两个制胜的关键点,其中之一就是盾牌上的“四钉”,固定盾牌的四个铆钉,那里也是盾牌把手的位置,决斗中,势大力沉的长矛直接击中这个位置很可能造成持盾的手受伤,直接废掉对方的防御。

凯文准确地击中了“四钉”位置。

罗兰趔趄了一下,却没有坠落马背。看向凯文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这一轮确实是凯文占了上风。

一般的观者只能看出这些,但是其实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交锋,双方都使出了包括“硬”和“幻”“隐”在内的数种念能力技巧。

木制的长矛很容易折断,所以要保持硬度,就要用“硬”始终包裹住它,为了防御对方的进攻,盾牌上也要以硬加固。

罗兰之所以没有落马,也正是因为他在关键的时刻收回了自己长矛上的念气,转而加强了自己盾牌上的“硬”的强度。

雪痕看到这一幕领悟了不少:一个人的念气量是有限的,如果在战斗中始终保持全身都包裹着“硬”的状态,那么每一处的防御都不够强,最好就是进攻的时候将“硬”运用于枪,而防御的时候,再将所有的念气都集中到盾上。

这种快速的转换,就是“硬”这一技巧的高级应用。这种技巧名为“硬流”。

这本是一种高级技巧,但雪痕无师自通,自己领悟了出来。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雪痕尝试将自己的“硬”调整到双手不一致,都感到无法做到。

诺德家主看着雪痕,看出了他还处在入门阶段,和蔼地一笑:“你在练习硬流?仅凭自己领悟可是不够的啊。”

雪痕不说话。对于赫莫德,他还是有些记恨的,所以不愿和他说话。他收了手,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罗兰和凯文的比试上。

空地上,罗兰和凯文交换了位置。再度向对方发起了冲锋。

凯文不再以取巧的“鹰击”刺法应敌,而是采用了和罗兰一样的中规中矩的起手。

因为在当代的骑士比武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即同一招不能使用两次。这对于比武的公平性和观赏性都有好处。

凯文使用“鹰击”刺法算是投机取巧胜了一局,便不能再次使用这种技巧,否则会被认为没有真才实学,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二人以同样的姿势高速冲向对方,这次看起来几乎必然是硬碰硬的冲击。

凯文的枪尖瞄准了罗兰的头盔带,这是第二个可以一击制胜的靶点,而罗兰的枪尖依然指向凯文的胸前。凯文露出微笑,感到胜券在握,因为这两种起手式有相克关系:当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盾牌上的同时,自己的枪尖也正刺中对方咽喉部位,巨大的向后的冲击力会化解他由惯性产生的冲击力,相当于化解了一部分他的攻击。所以结果是自己的盾牌挡下了对方的攻击,而对方被击落马下。

这一回合凯文胜券在握。

但就在凯文的枪尖准确地刺到罗兰的头盔带的一瞬间,罗兰的身体姿态却突然改变了,他从马上偏左位置瞬间转移到右侧,虽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姿势变换,但是已经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一个金色的虚影留在原位被凯文的长矛击碎,长矛从他肩膀上擦过,木制长矛剐蹭金属重甲,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响。

在这声音还没传出来的时候,凯文已经被击中,腾空而起,摔落马下。

因为罗兰的瞬间姿势变换,凯文志在必得的攻击落了空,而罗兰的攻击则毫无阻碍地命中了目标,击中了凯文的盾牌,也刺在四钉位置,凯文的盾牌粉碎,整个人飞离马背。

场边传来欢呼和口哨声,大家为这场精彩的决斗喝彩叫好。

赫莫德也拍了拍手,对罗兰的技巧表示赞许。

罗兰的技巧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在双方高速相对冲锋的时候,在最后一刻变换骑乘姿势,就像汽车司机在发生车祸的瞬间开门下车一样艰难。

就在大家都以为凯文落马失败的时候,已经落下马背的凯文突然单手抓住马鞍,蜻蜓点水一般在地上一弹,再度跃上马背。

他没有完全落马,比赛还在继续。

大家再次欢呼起来,对凯文的精湛骑术也赞叹有加。

北奥人外冷内热,崇拜英雄,也崇拜有真才实学的人,即便凯文是敌人,大家在看到他露了这么一手精湛的马术技巧,依然为他喝彩加油。

在这一瞬间的交锋中,罗兰肯定是使用了念能力,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技巧,雪痕这次就看不出来了。

赫莫德看出雪痕的困惑,微笑道:“罗兰在刚才的交锋中使出了自己的成名念技‘光传动’,这是‘隐’和‘幻’的高级应用。”

雪痕知道他是有意在提点自己,不由得瞥了一眼这个威严的男人。他浅金色的络腮胡子浓密有型。一道伤疤在脸颊一侧切开了胡须。穿一身深红色的盔甲,上面用金色刻画着鲜艳的狮子,身披用金线编制的巨大斗篷。

赫莫德也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此时的比武场上,凯文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虽然以马术技巧回到了马背上,但是一只手已经鲜血淋漓,这是被罗兰击中盾牌“四钉”所造成的伤害,持盾的手已经骨折了。失去了盾牌防护,下一次冲锋怕是凶多吉少。

和罗兰的比武关乎凯文生死命运,所以他虽然处于绝大劣势,依然不肯认输。他再度驾马回到原位,和罗兰遥遥相望。

罗兰看着凯文决然地勒转马头,惋惜地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再来一次可能必死无疑,你为什么不驾马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凯文单手拉住缰绳,仰天大笑,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豪迈:“少瞧不起人了,北奥的骑士哪有临阵脱逃的!”

罗兰点点头:“无论决斗结果如何,你赢得了我的尊重,朋友,作为你的对手,我也会全力以赴!”

二人再度对冲。

雪痕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凯文毕竟在最后关头为了不让自己受折磨而跳了出来,因此他对凯文颇有好感,看到凯文在没有盾牌防护的情况下冲向罗兰,简直如同自寻死路,心中难免不忍。

现在能够终止这场比试的只有诺德家主赫莫德公爵,雪痕看向马背上的赫莫德。相比于凯文的安危,之前的嫌隙已经被他抛诸脑后。

赫莫德也低头看了雪痕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比武,只是淡然道:“看好了,小子,这就是北奥人的决斗,就算是死,也要慷慨赴死,就像那小子所说,北奥骑士,哪有临阵脱逃的?”

比武场上,二人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这是第三回合了,一定要分个高下。

罗兰的战术很简单,对准凯文毫无防护的胸膛一枪命中,他就必死无疑。

而凯文则依旧保持着中规中矩的骑兵冲锋姿势,他的手臂已经端不住盾牌了,只能将它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近了,近了,轰然一声巨响,二人再次对撞在一处,两支长矛同时崩碎,发出巨大声响。

“怎么会!”

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包括赫莫德,脸上都带着惊讶。

事情发生得太快,雪痕也只看清了一点,在二人对撞的最后一刻,在凯文的长矛上,凝结出巨大的坚冰,如同一把尚未完全打开的大伞,锥形的尾部完美地庇护了凯文的全身,罗兰的枪尖击中了坚冰,但没有将其击碎,相反,粉碎的是长矛。而凯文的长矛则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罗兰的鸢形盾,将那盾牌瞬间击碎,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同时震飞落马。

诺德家族的骑士们驾马冲进比武场,查看罗兰的伤势,因为凯文的长矛上附着的坚冰将枪尖冻结成了一个尖锥,所以他的枪再也不是那把钝枪了,以这样的速度、这么锋利的骑枪击中罗兰,即便他防护再好,恐怕也重伤难免。

诺德家主赫莫德眉头紧皱,一片阴霾浮现在脸上,刚才标榜北奥骑士精神的那份慷慨激昂消退了。他也在心疼手下得力大将。

如果罗兰死了,凯文虽然赢得了这场比武,但是诺德家主赫莫德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虽胜尤败。

雪痕看清了眼前局势,不由得再次为凯文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罗兰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冰人凯文,果然名不虚传,这场比试,是我输了!”

坦然承认,光明磊落。

而且他竟然毫发无伤。

凯文也很吃惊,他在最后关头本能地使出了压箱底的大招,并没有留手,照理来说应该重创了罗兰,但是现在他竟然毫发无伤,就仿佛自己的枪尖并不存在一样。

罗兰也看出了凯文的惊讶,他看向身后,诺德家族的骑士队伍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一个人。

凯文一见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卡尔!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卡尔,他就明白了一切,是卡尔保护了罗兰,避免了自己重伤对手,酿成大错。

他和卡尔是老相识了,二人曾经同为游侠,啸聚山林,直到遭遇战乱分散了。

没想到在这里重逢。直到此时,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诺德家主对自己非常熟悉,因为卡尔是他的麾下骑士。

卡尔是火焰能力者,能在瞬间产生高热,自己的枪尖在击中罗兰的时候被卡尔以他的念能力融化掉了。

因为卡尔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矮小瘦削,放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那种,所以藏在诺德家的骑士队伍中,凯文一直没有发现。

他只是和凯文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向诺德家主单膝跪下:“家主,凯文是个人才,还请家主开恩,放他一马!”

赫莫德看到罗兰安然无恙,心中高兴,早就不想再为难凯文,哈哈大笑:“凯文!你确实是个人才,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北奥汉子,我看中你,愿不愿意加入诺德家族,成为我麾下骑士?”

凯文看了看赫莫德,又看了看卡尔,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归降。回想起一开始赫莫德所说的那句话: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看你能否把握得住。现在才明白,指的并不是战胜罗兰,而是归降诺德家族。

“当然,如果你不同意,尽管离去,我绝不会为难你!”赫莫德看到凯文犹豫,豪迈地朗声说道。

凯文看了看赫莫德身边的卡尔,再无犹豫,拔出腰间长剑拄地,单膝跪下:“我愿追随,我的大人!我愿拥护您的统治,保护您的安全,危难之际,我愿挺身而出,不畏强权,果敢忠义,以新神之名起誓,我的长剑由您差遣!”

赫莫德也骑马走上前去,翻身下马,拔出长剑,剑尖搭上凯文肩头:“我作为你的主君,我发誓我的餐桌上永远有你的一席,我永远不会让你的忠诚蒙上不誉的污名。以新神之名起誓。”长剑在凯文双肩和头顶一拍,“作为我的骑士,站起来!”

凯文站起身,围观的骑士们都欢呼叫好,卡尔走上前来,和凯文拥抱。

雪痕松了口气,总算是个好的结局。

“小兄弟,你好,我叫凯文。”尘埃落定,凯文来和雪痕打招呼,“感谢你刚才奋不顾身地救我。”

“谁让我答应你了呢?你真厉害,我要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你这样的高手就好了。”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要去那座城堡里找琴。”

“你和她认识?”

“是的,我是她的朋友。”

诺德家主走过来:“你要找琴·诺德?”

“是的……吧,”雪痕忘记了她的姓,“您认识她?”

赫莫德微微一笑:“我是她爸爸。”

雪痕一惊,仔细观瞧赫莫德,果然和琴有几分相像。

心中升起另一个念头:原来琴……是个富二代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去城堡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这里的白天非常短。

诺德家族的队伍带着雪痕穿过了城镇,护城河,沿着盘山道上山,进入了一片树林。

雪痕和罗兰同乘一匹马,雪痕坐在前面,罗兰在他身后拉着马缰绳,罗兰年近三十,比雪痕大十多岁,但罗兰面相显得年轻,和雪痕同乘一匹马,看起来就像大哥带着弟弟出游。

雪痕感到有些别扭,但是又不好拒绝。

宽阔的大路带着众人走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建筑后面是绵延入森林的高大石墙。

“哇,这就是琴的家吗?很气派啊!”雪痕赞叹道。

罗兰哈哈大笑:“这是门卫的房子啊!”

什么!门卫的房子都这么气派?

队伍绕过门卫的房子,来到城堡外围围墙前,这里是凯雷城的外门,蒸汽机提供动力的牵引机拉动沉重的铰链,两扇巨大的钢铁门扉打开,一行人进入凯雷城。

眼前是一条直直的向上延伸的大道。两侧是低矮的石制建筑,多是各种作坊。很多人在忙着打铁、钉马掌、酿酒。熙熙攘攘,热火朝天。

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堡出现在大道尽头。

城堡建在这座小山山顶,占地面积很大。主体建筑是四层高的高楼,周围有四座塔楼高耸入云。城堡背靠悬崖,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

这才是琴的家。

“真……大啊!”雪痕不由得惊叹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南疆之王’赫莫德公爵的城堡。”罗兰驾马前行,马蹄在坚硬的理石地面上踏出塔塔声响。

“南疆之王?”

“就是诺德家主,赫莫德公爵啊,他可是大帝亲封的三位亲王之一。”

“哇哦!”雪痕看着前面赫莫德的宽阔背影,顿时觉得遥不可及。

琴的家族真是皇亲贵胄啊。

罗兰继续道:“之所以被称为南疆之王,是因为在北奥统一时期,是赫莫德带领诺德家族横扫了整个南部。南部家族众多,统一的困难可想而知,但是家主做到了。家主的‘诸神的黄昏’三武神所向披靡,罕有敌手……不仅是统一南部,在这次和苏拉的战争中,诺德家族也是战功赫赫,可以说是赫莫德和诺德家族守住了这一片江山……”

罗兰的话流露出对家主赫莫德的敬佩。

“这不,最近又收到王室的邀请,要在首都为家主举办庆功宴会……”

听了罗兰的介绍,雪痕也对赫莫德很是敬佩,从这些经历中,就看得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在这个帝国里位高权重,而且他如此身份,还这么礼贤下士,招揽凯文,知人善任,真是很了不起。

看着赫莫德高大伟岸的背影,雪痕心中暗想:男人就应该这样才是啊。

走进城堡大门,才得以从近处观赏这座带有现代风格的城堡。四层高的城堡主楼,风格并不是古代的古堡,而更像一座现代的高雅别墅。墙面凹凸不平,建筑材料有石材,也有钢筋混凝土。

院子左侧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内外双层,但是已经结冰。

右侧有一条门廊,通向一个宽敞的练习场。

此时正从那里传来阵阵叫好声。

一行人被叫好声吸引,拴好马匹之后,都纷纷前去练习场围观。

雪痕也随他们穿过门廊,来到练习场边,看到这里是一个天井型的布局,练习场四周都是二层的阁楼。

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另一个女孩徒手格斗。似乎是一场比试。

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琴,而另一个女孩比她更为高大强壮,肌肉健美结实,甚至魁梧得有些像男人。

如果不是站在那个更为高大魁梧的裁判身边,她的身材就更显得夸张了。

那个裁判一头杂乱的金发,梳成两条辫子,从耳边垂下,正抱着粗大的胳膊站在场边,以审视的目光观察着二人的动作。正是诺德家族的一员干将——阿加斯。

耳边传来诺德家族众人的闲聊:

“一定又是苏薇娅不由分说地向琴挑战了。”

“是藏在门后对她发动的突然袭击。”

“苏薇娅好像变得更强壮了啊……”

她们熟练地抢夺把位,试图把对方摔倒。使用的是柔拳技巧。

这是雪痕第一次见识柔拳的实战。有一定武术知识的他立刻就被眼前的二人展现出来的高深武术技巧所吸引。

琴的对手虽然高大而且力量也明显强于琴,但是却连续几次使出摔绊技巧都没有摔倒琴,琴在她发力的瞬间以巧妙而优雅的动作将自己从她的力的支点上移开,有时候是扭腰,有时候是侧身,总能够避开她的摔绊。

而对方在连续的进攻没有成果的情况下有些焦急,不小心露出了一个破绽,被琴抓住了关键的衣襟把位,一个干脆利落的低位背负投,琴把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是到此战斗仍未结束,她依然试图站起来重新组织进攻,琴乘胜追击,在地面上控制并降服了她。最后她不得不拍地认输,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不甘。

到此时雪痕才看清她虽然有着魁梧壮实的身材,但却有着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萝莉般的脸,长相与琴有几分相像。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觉令人一见难忘。

围观的众人发出喝彩和掌声。担任裁判的金发辫子壮汉阿加斯走上前去,宣告结果:

“姐妹大战第三百一十八战,琴获胜!”

正对面的阁楼上,一些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用东方式的小扇挡住嘴嬉笑着窃窃私语,还有的人尴尬地摇了摇头。

而雪痕则回味着琴刚才的动作和技巧,感到高深莫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男女平等

这时,练习场中,琴看到了家主赫莫德一行人,她兴奋地飞奔过来,紧紧抱住赫莫德:“爸爸!”

“乖女儿,你的游历结束了吗?你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

琴只是微笑。

在这朝圣之路上,一切都是在曾经的记忆基础上展开的,所以在赫莫德等人看来,琴是刚刚结束游历回到家中的,这是历史上真正发生的事情。而琴也顺势而为,将自己带入到了曾经的那个时刻,品味这难得的亲人团聚的感觉。

这也是解开心结,离开朝圣之路的必由之路。

父女寒暄,亲密无间。

而琴的对手,那个高大魁梧的芭比金刚,却盯着陌生的雪痕,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雪痕被她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由自主地藏到了赫莫德身后。

“对了,”赫莫德转过身,露出了身后的雪痕,“这个少年说是你的朋友,我便带他来见你。”

雪痕和琴见了面,尴尬地微笑,抬手和琴打招呼:“对不起,作为男孩子,是我小心眼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琴的表情依旧冷漠,但是似乎已经被雪痕的真诚道歉说动了,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

雪痕主动伸手言和。

但是。

没想到琴却开口冷然道:“他是谁?不认识!”

说罢,她转身就走,拉起那个高大魁梧的姑娘就进了内室。

琴的这句话可算是坑死雪痕了,就像是一声令下,赫莫德身边的诺德家臣和护卫们哗啦啦一声拔出剑来,将雪痕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就等家主一声令下,就要把他剁成肉馅,做成披萨。

雪痕是因为认识琴,才被奉为坐上宾并被带到城堡,现在琴的一句“不认识”,就把他直接打回原形,让他的身份从客人瞬间变成心怀不轨的欺骗者。

“喂!你这个……”看着周围雪亮的剑阵,雪痕恨恨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紧张而尴尬。

诺德家主赫莫德的脸色非常不好。

雪痕心里一紧,赫莫德一定是感觉自己被骗了,以他这样的身份,如果认为我骗了他……雪痕的额头渗出汗来,急忙组织语言准备辩解。

赫莫德的大手举了起来。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雪痕肌肉紧绷,运起“硬”,准备迎接他的一掌。

没想到赫莫德的手轻轻拍在雪痕肩膀上,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他身边的罗兰也笑容诡异。

罗兰挥挥手,众人解除了武装。

雪痕长舒一口气:“你们这儿的人真是热情好客。”

“看来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啊。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熟悉女儿性格的赫莫德此时看雪痕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有一些看女婿的挑剔,看得雪痕心里有些发毛。

“没,没什么。”

罗兰那一双桃花眼眯缝着,仿佛想从雪痕脸上看出奸情来。

雪痕一脸的冤屈:

“是真的没什么呀!我不过是说她蛮横不讲理罢了!”

当然还有之前尿了她一身。

赫莫德和罗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又是哈哈大笑。

笑得雪痕有点迷糊。

“晚宴之后我们有一个舞会。我邀请你你来参加。”赫莫德突然对雪痕说道。

“舞会?可是我……”

我哪会跳舞啊。

赫莫德却不由分说,对罗兰挥了挥手:“他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去换套衣服。”

说罢就走了。

罗兰带着雪痕走进内室,穿过城堡深幽高大的走廊,前往客房。

“我说她蛮横不讲理,你们为什么哈哈大笑?”路上雪痕不解地问。

罗兰转过头,微微一笑:“你这么说她,她还没有杀你,说明她对你是真爱啊……”

雪痕如遭雷击,愕然当场。

罗兰哈哈一笑,又道:

“这是夸张的玩笑,我的意思是说琴她对你并不讨厌——她只是个性如此罢了。”

“我倒不觉得,她一定是很讨厌我,不然为什么说不认识我?”雪痕跟上罗兰。

“你当时是在和她道歉?”

“我是准备跟她道歉的。之前我生她的气,但是事后想想不该如此,我毕竟是男人,本来就应该让着她点嘛。”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会理你。”

“为什么?”雪痕问。

“你为什么要让着她?”罗兰反问道。

“因为她是女孩嘛……”

“因为你觉得她是女人,是弱者,所以要让着她。女人嘛,无理取闹的时候哄一哄就好了,对吧。”

雪痕一想,心中确实是有这样的固有观念。“虽说你的说法有点太过直白,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这个想法,让你的道歉惹来了她的厌恶,如果你继续保持这样的想法和她相处,那么也会收获我们所有人的厌恶。”

“这是为什么啊!”雪痕再次愣住了。

“你对这里真的是一无所知。”罗兰开门进了客房,坐在靠窗的桌前,示意雪痕坐在对面。

罗兰从桌上的酒瓶里倒出两杯红酒,自己喝了一口,问道:“你看到了他在训练场上和她妹妹的比武,你觉得如何?”

“那是她妹妹?”雪痕惊讶问道。

“是的,她的亲妹妹,苏薇娅。”

雪痕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姑娘的魁梧身材和那场精彩的决斗。

“我觉得挺好的,只是,只是有些令我意外。”

“意外什么?”

“看到两个女生这样打架,有些吃惊。”比赛过程中一直有一种隐隐的别扭感觉,现在雪痕回想起来,明白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觉得两个女生在一群大男人面前打架,有失体统。

“这就是北奥,女人是和男人一样战斗的,厨房里也有男人在烧火做饭。在这里,性别歧视是非常不能容忍的,你要想和琴好好相处,就要首先从心里摒弃这个固有观念。男女是平等的,你不应该想着对琴有所容让。”

“男女平等?这和男女平等有关系吗?我觉得我还是很支持男女平等的。”

“那我问你,如果琴搬着大箱子从你面前走过,你会做什么?”

“当然是把箱子接过来,帮她搬啊。”雪痕不假思索。

“错!你为什么要帮她搬?”

“她是女生嘛!”雪痕觉得有些可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去!这也算?”雪痕反应过来,帮她搬箱子是出于一种认为女人体力弱,需要男人帮助的想法,这也算是男女不平等的表现,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和琴同行,遇到一扇门,你会不会先走一步帮她开门?”

“当然会啊。”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神马!这也算?!”

“你自己想想吧,你为什么要帮她开门?她又不是没有手,为什么要你帮忙开门?你为什么不帮我开门?还不是你心里觉得她是女人,是弱势群体的固有观念在作怪?你根本就没把她当成平等的人对待。”

雪痕想了想,无法反驳,但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那么你呢?”雪痕反问,“你会帮她搬箱子吗?”

“哎,我这样的绅士,当然会帮她搬……”罗兰面不改色地道。

“喂!你这明明是前后矛盾嘛!”

“我话没说完,我会在搬之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视她的反应再做决定。”罗兰又豪饮了一口酒,“但是她多半是不会接受我的帮助的,她是非常独立而骄傲的,从不轻易向人求助。”

雪痕微微点点头,以他对琴的了解,也觉得会是这样。

“我们北奥的女人们大都是这样的。”罗兰用手指把一头金色秀发向后梳理了一番,“北奥人粗犷但并不奔放,常常被认为含蓄而高冷,对平等和公正十分在意。在这里,男人可以穿裙子而不被嘲笑,“女汉子”也比比皆是,无人能够非议。所以你想在这里和琴相处融洽,那就不要把她当做女人看待。

你之前认为哄她是一种解决你们矛盾的方式,这更是错上加错,哄的本质就是骗,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问题还在那,可你哄的动机却是基于男权至上的思想,这对琴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雪痕有些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与生俱来的观念在这里竟然错得如此离谱。他现在能够明白琴之前的反应为何那么冷漠了,但是对北奥的过于严苛的男女平等观念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看着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的雪痕,罗兰无奈地摇头:“相信我,平等才是相处之道,而且对于琴来说,这尤为重要,她以前是地位尊崇的小郡主,难免有一些刁蛮任性,但她现在想做回普通人。她需要一个能像普通人一样对待她的朋友,而不是一个仆人。”

罗兰放下空空的酒杯,看着雪痕,桃花眼中一贯的轻佻骄傲不见了,“你呢?你是如何看她?”

雪痕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抄过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凯文的报答

下午,但是天已经黑了。北奥的秋天,白天非常短。

雪痕独自坐在城堡二层的外部长廊上,长廊向外延伸出一个广阔的观景台,观景台之外,是悬崖和北奥蓝白相间的冰海。

空气寒冷,但是没有什么风。

他换了一身新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帅,但是他还是不在意,罗兰的话让雪痕心烦意乱,对于北奥的男女平等他并不是非常在意,但罗兰最后的问题,却像回音一样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在意的是罗兰的那个问题,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琴的。

是啊,琴到底是谁?一开始是讨人厌的小泥猴,后来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再后来是朝圣之路上的引路人,因为有求于她而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必须容让她的想法,这种利益关系遮盖了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雪痕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

现在优先考虑的,是怎么从这里离开,回到现实世界。

一抬头,他看到观景台上,凯文在向他招手。

经过小村庄一战,他和凯文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好,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

凯文也脱下了骑士的铠甲,换了一身新衣服,衬衣加大氅,看起来像一个年轻教士。

雪痕走过去,和凯文并肩站在一起,他看到凯文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鹅毛笔。

“你在干什么?”

“有一种语言,在我灵魂伸出生长,它试图告诉我一个幻觉,以生命、自由和爱情构成的幻觉……”

“啥?”

凯文摇了摇头:“我在写诗。”

“诗!你还有这手艺!”

“怎么?你以为我们都是莽夫吗?”

“那……你都写了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呢!念给你这样不懂诗的人听岂不是对牛弹琴?”

“谁说我不懂诗,”雪痕计上心来,“我们东方的诗,你怕是从来没听过吧!”

果然,凯文来了兴趣:“哦?你念一首来听听。”

雪痕清了清嗓子,凭栏眺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山下的村落里有人在喂马、劈柴,环游世界,但雪痕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诗性的人,况且在村子里人们都忙着生存,很少有人谈论这个。他倒是听过村子里的巫医古拉黑奶奶有时候会用土语念一些诗,但他把这理解为一种咒语。

“为什么要我先念,你先念你写的给我听听。”雪痕卖了个关子。

他其实只是想听听凯文写的,然后嘲笑他一番。

“喔,好吧。”

果然,凯文信以为真,打开小本子,清了一下嗓子:

“这是刚写的一首,名为‘公牛’。”

“公牛

“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你把我赶出家门

“逼我从此在这么大的世界

“闯荡

“流浪

“我以为你把我送到远方

“是为了让我遍体鳞伤

“却没有注意到

“送别时你的眼中

“舐犊的公牛一般

“依依不舍的泪光。”

凯文念完,看着雪痕。

雪痕沉默了。

“这是诗?可是一点都不工整啊。”

“这就是北奥的诗。”

沉默。

虽然不押韵,但是诗里那浓重的忧伤和一种深沉的感情,雪痕能感觉到。这就是诗的力量,虽然不同的语言,但是却能传达出一种共通的感觉。

雪痕本来是打算听他念完就嘲笑他的。但是现在听完这首诗,却无法笑出来了。

“这是一个投靠了敌人的骑士写给他父亲的诗。”凯文不无凄凉地说。

“嗯,写得不错。”雪痕夸赞道。

难怪。

“你父亲会理解你的。”

“但愿吧。但是家族里其他的长辈就不一定了。”

“看来你来自一个大家族。”

“我来自北部的霍克斯家族,在北部是个名门望族。在北奥,骑士必须要有家族的支持,否则寸步难行。”

“怕是在哪都一样吧……”雪痕有些落寞地说。

“该你了。”凯文把小本子啪地合上,看着雪痕。

“什么?”

“东方的诗啊。”凯文期待地看着雪痕。

雪痕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自己这是挖了个大坑啊,我哪会什么诗啊?刚想逃走,但是看到凯文那期待的目光,又于心不忍。没想到凯文是真的对诗歌很热爱,这和他战场上的英姿多少有些反差。

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倒是真的想起一首。

“这是一首古诗,名为路在何方。”

“你挑着担

“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

“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凯文的震惊像是刻在了脸上:“这!这不就是为能力者写的诗吗?你看这句子……太贴切了,听了以后让我心中都充满了力量!好诗!好诗啊!东方的诗果然不同凡响!听说东方很久以前就有能力者出现,这首诗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立刻打开小本子,把这首诗记录在册,反复念叨着,仿佛发现了珍宝。

半晌之后,他意犹未尽地感叹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东方看看,谢谢你雪痕,你让我了解了东方的美。”

雪痕挠挠头:“只是道听途说的诗罢了。”

“我还要再次感谢你在村庄对我的帮助。”

“没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雪痕想了一想,苦笑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你能帮上忙吗?

凯文转过身,看向栏杆之外的海洋:“你很焦躁,我能看得出来。”

雪痕沉默不语。

“我妈常说,不要拒绝命运带给你的任何东西。”凯文说,“她是一个笃信新神教的教徒,生活其实一团糟,命运可没带给她什么好东西,但是这句话倒是有点内涵。好吧,不说她,我的意思是说,反正你现在没办法做什么,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时间。”

“我能干嘛呢?”

“在村子那里我们约定了,你帮我,我就教你念能力的技巧,现在就是我履行我的诺言的时候了。”

“真的吗?你愿意教我?虽然我没帮上忙……”

凯文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基本功还没有学全,我觉得这个对你应该有帮助。”

他一抬手,一根冰箭射向空中的海鸟,惊得它们四散飞走。

“六式·散。”

散是六式的第二种,效果是保持念气离体之后的存续状态,这是能够使出远程技能的关键。

雪痕点头如小鸡啄米,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关于念能力的知识。

“看好喽……”凯文运起念气,开始了他的授课。

第一百五十七章 舞会

折叠成天鹅形的餐巾放置在高档金丝餐盘中央,四套银质餐具在两侧依次摆开,只是没有筷子。

晚宴很丰盛,有很多没吃过的味道奇异的肉类,用奶油制作的菜品味道可口,面包分为脆面包和肉桂面包两种,梅子酱、鱼子酱等酱料也是多样而美味。但是遗憾的是大部分都是冷餐,似乎这里的人都有一个铁胃。

雪痕相信就算是带着冰渣他们也能大快朵颐。

雪痕在朝圣之路上并不觉得饿,因此只是蜻蜓点水地尝了尝这些充满异国风味的食物。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观察远远坐在长条桌另一端、主人位置一侧的琴。

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但是她一直没有看雪痕一眼,这令雪痕心中惴惴,担心自己已经被她深深记恨。

晚宴之后,喝过黑色的咖啡,舞会开始了。

雪痕又换上了罗兰给他准备的另一套衣服,这令他不胜其烦,不明白为什么吃饭要换衣服,跳舞又要换衣服。北奥的大家族的人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一天到晚换衣服。

但是不得不说,新衣服非常合体,宽大而洁白的真丝衬衣,钻石菱形领结,衬得雪痕有几分英气逼人。黑色的燕尾服,配圆头德比鞋,细节处理得一丝不苟,穿上这一套,他简直从乡野村夫一下子变身成北奥富家贵公子,如果不是肤色和发色与众人格格不入,他简直可以混入北奥上流社会贵族们的舞会。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痕撇撇嘴,并不是非常感冒,西方的服装对他来说是奇装异服,他只当自己是入乡随俗了。但是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美感来。

诺德家族城堡凯雷城的正厅,这里是整个凯雷城堡的核心区域,也是最为富丽堂皇之所。穹庐形的天顶很高大,水晶吊灯光彩熠熠,墙上是巨幅的古典油画,绘制着以诸神的黄昏为题材的神话战争场面。侍者笔挺地站立在大门两旁,宾客乘着各种交通工具而来,有车有马,甚至还有人力轿子,穿着各色燕尾服和小夜礼服的男士们挽着女士的手臂,昂首阔步,他们谈吐非凡,气质优雅,踩着一直铺到台阶底下的红色地毯鱼贯而入。

而随行而来的穿着各色盔甲的骑士们,则被安置在偏厅。

雪痕被这大场面惊住了,没想到北奥贵族们的排场是如此之大。在雪痕贫瘠的生活阅历之中,即便涉谷镇的大户人家的婚宴,也未必有这样的排场和气氛。

但是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些浮华,因为他知道在这朝圣之路上,作为客体的自己只是个过客,就像一个看电影的观众,无论电影多么精彩,当电影散场,走出影院的时刻,自己就重新被打回原形,堕入残酷的现实中。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不,有一样东西能带走,那就是经验和知识。

雪痕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酒,笔直地站在自助餐台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复习凯文教他的“六式·散”的技巧。

但是练了一会,他就感到心中烦躁,无法继续,脑海中老是想到罗兰的问题和琴的面无表情的脸,想到他们当前的紧张关系。

哎,不知道琴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也许是非常生气吧。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边的几个北奥年轻人的谈话。

“听说这是诺德家族的长女第一次舞会。”

“是啊,听说她十分貌美,现在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不知道谁会跟她跳第一支舞。”

“你们就别想了,她一定会选上我,我们塔斯家族和诺德家族的贸易合作刚刚开始……”

雪痕瞥了他们一眼,发现各个都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都展现出一种贵族风范,想必都是各个家族的青年才俊。

罗兰之前介绍过舞会:在北奥,舞会是各大家族交流感情的重要社交活动,家族中的年轻男女也都想借此机会找到心仪的对象,发展感情。他心中明白,这个舞会不是简单的娱乐,对于这些贵族子弟来说,也是个追求琴的大好机会。

比诺德家族弱小的家族,希望借助这次舞会攀附上诺德家族这个高枝,与诺德家族旗鼓相当的家族,则希望借联姻达成强强联合。年轻人们的感情和婚姻,其实只是家族兴盛的棋子。看着雄心勃勃的贵公子们,雪痕轻叹口气。

这样的豪门望族的生活,果然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无法想象的。

他的叹息引来了那几个贵族少年的注意,他们也上下打量了雪痕一番。对于他的来历虽然不甚清楚,但是看他的举止气质就不像贵族,少年们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雪痕虽然衣着光鲜,但是来自山野的气质却是难以改变,他也无意掩饰。

“哪里来的野小子,这样的家伙也想和琴跳舞吗?”

“不像是北奥的贵族,也许是从欧洲来的吧。”

“土里土气的,诺德家族怎么会请这样的人来参加舞会。”

他们在低声议论,但是对于作为客体,感官无比敏锐的雪痕来说,这就像是在他耳边说话。

尤其是那塔斯家族的褐色头发少年,竟对着雪痕喊道:“喂!这位少爷,你的叉子拿反了!”

引得周围人轰然大笑。

雪痕瞥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一笑,默默走开了。

这些NPC一样的人,他不屑于与其一般见识。

这时,有老成持重的侍者与他擦肩而过,将一张纸条递给那塔斯家族的少年。

雪痕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那少年以掩盖不住的兴奋语气对周围的贵族少年说道:“诺德家族已经和我们家族定好了,我将和琴跳第一支舞!”

周围传来欢呼、奉承话和充满嫉妒的赞美。

琴和谁跳第一支舞,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情,这标志着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甚至可能走向联姻。

雪痕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略有吃惊,原来这个选择是两个家族商定之后的结果,并不由得琴做主。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如此重大的关乎家族命运的决定,怎么可能会落到年轻一代手中呢?

正要远走,忽然又听到那塔斯家族的少年低声回应同伴的祝贺:“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公爵的女儿,只是我的第一块跳板罢了。我最终的目标……是北奥王室!”

因为在这里有过人的听力,雪痕听到了他们隐秘的对话,他回过头来,对那塔斯家的少年充满了厌恶。

同时也对琴的命运感到有些忧心忡忡。

他在这里就像一个观察者,能够看到琴的生活,甚至看到琴所看不到的角落。这令他想到毕沙罗的预言能力,毕沙罗在看别人命运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但是他的能力既然名为预言,那么最大的悲哀就是无法改变。他也曾说过作为命运的观察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保持观望。而雪痕却忍不住,这朝圣之路上,他就是王,怎么能看着这些NPC在这里作践琴?背地里也不行。

乐队舒缓的音乐停止,琴从二楼出现,走下长长的台阶来到大厅。

她身着一件白纱舞裙,白纱手套,头戴珍珠小王冠。画了一点淡妆,便艳丽动人,美得摄人心魄。

包括雪痕在内的所有青年男子都楞了片刻,为她的美貌和高贵气质所吸引。

舞会正时开始了,琴目光扫视全场,找到了那个塔斯家族的少年,她抬起手,示意对方走上前去挽她的手。

侍者在一旁说道:“塔斯家族的少爷,欢迎你……”

塔斯家的少爷抖了抖衣领,在同伴的掌声中以优雅而潇洒的姿态走上台阶,就像决斗中获胜的骑士走上领奖台摘取属于他的桂冠。

他的态度不紧不慢,

他的步伐不徐不疾,

保持着审慎而高贵的气度和礼仪,无可挑剔的贵族风范。

就在这时,一声爆响,那志得意满的塔斯少爷屁股上突然开了花,仿佛裤子里有爆竹爆炸,把屁股上的裤子炸得粉碎。

全场哗然。

有好事的少年夸张地大喊:“哇!好厉害的屁啊!”

哄堂大笑。

塔斯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慌忙遮掩,气急败坏而又尴尬不已地大喊:“谁?!是谁干的!竟敢偷袭本少!你死定了!”

侍者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大氅,遮住不雅部位。

场面一度混乱了几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别人对他下的手,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阶,在台阶上自己炸了的,在那一时刻没有人接触他,自然是无法指责他人。

人们只道是他真的放了个威力巨大的屁。

但琴却看向人群中角落里的雪痕,嘴角微微扬起。

虽然雪痕自己不觉得,但是其实穿上了正装的他英气逼人,与之前判若两人,果然是人靠衣装,就连琴此时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装造型,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雪痕没有注意到琴的注视,还沉浸在戏弄塔斯少爷带来的快感中,他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在偷乐:这“散”的技巧,算是入门了。

原来刚才是他用手指摆出枪形,将一团念气射向了塔斯少爷的屁股。

因为他的客体身份,他的行为无声无息,无人能够抓住他的把柄,他的念力强度也翻倍,达到了能够炸碎对方衣服的程度,所以才造成了这样滑稽而又诡谲的一幕。

人们渐渐恢复了秩序,舞会重新开始。琴再次伸手,重新点选第一位舞伴。

雪痕看着那塔斯少爷狼狈地离开大厅,心中暗笑: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跳板也不是那么好踩的。

报复完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索然无味:哎,何必呢,自己是在朝圣之路上,就算杀了他也没法在现实中影响他分毫。

但是不管怎么说,心里舒服了一些。

琴已经重新点选了新的舞伴,雪痕听见侍者以平稳而嘹亮的声音高声说道:“来自东方雪之王国的王子——雪痕!欢迎你!”

雪痕楞了,重名了吧。

回过头,看向那高声说话的侍者,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刚才的侍者,那不是凯文嘛!

凯文一脸笑意地看着雪痕,意思好像是在说: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再看向台阶上的琴,她正略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雪痕指了指自己,充满疑问地看着琴,琴微微点头。

雪之王国的什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众人的目光已经刷地聚集到雪痕身上,犹如无数盏聚光灯。灼灼的目光让人心情紧张。

雪痕心下一横:吗的,我是这个朝圣之路的主人!我还怕你们不成。

他大踏步地走上台阶,昂首阔步,粗犷奔放,就像土匪抢亲。还不忘用“硬”护住自己的臀部。

这不符合北奥的从容舒缓的社交礼节。但是没有人笑,也没有人非议。

人们从知道他是东方一个王国的王子开始,就对他的所有行为刮目相看,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因为这可能是来自一个神秘的东方古国的礼仪,是东方历史文化的积淀和传承。

正如东方人眼中所有的西方国家都没有区别一样,在不了解东方的西方人眼里,东方也只有一个国家,因此所谓的雪之王国在某些人眼中有整个东方那么大。

礼仪是什么?其实就是交流和沟通的一种方式,强势者以自己的礼仪行事。

无论雪痕的行为多么不符合北奥的社交礼仪,他只要自信满满的一句话就可以平息所有的非议:“在我的国家,我们的礼仪就是这样的。”

于是这位东方神秘古国的“王子”豪迈地牵着琴的手,走进舞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鹅之死

琴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深奥难懂,雪痕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究竟有多生气,自己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道歉的台词,却又被罗兰的一番男女平等的理论弄得瞻前顾后。

但是总得说点什么。

还要保持平等的姿态,不能有歧视。

有了!

雪痕突然转过身,拍了拍琴的肩膀:“好哥们儿!做兄弟的要是有什么不对,还望见谅啊!”

琴先是被弄得一愣,紧接着脸上的表情精彩起来,既气恼又想笑,想笑又不能笑,只得忍住笑意,憋得面色潮红。

远处的罗兰一手扶额,低头不语。

半晌,她终于止住了笑意:“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雪痕长舒一口气,果然话还是说开了好,不用再疑神疑鬼,交流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最好方法,之前的各种猜忌、怀疑、担心,在这一句话之下涣然冰释。

雪痕见琴并不生气,便也放松了几分:“我不是雪国的王子,你知道的吧,雪国也不是王国……”

琴笑笑:“你现在是了。”她用眼神向周围示意。

雪痕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危机四伏的处境。

人们虽然各自和舞伴凑成一对,但是其实都在用余光不经意地扫视雪痕和琴。就像在黑夜里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而雪痕就是那一只身在黄鼠狼群中的小鸡。

音乐再度响起,是格里格的管弦乐版《霍尔堡组曲》。

他现在面临另一个重大的问题。

我他妈不会跳舞啊!

雪痕本来只想和琴把话说清楚,但并不想跳舞,他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场舞会的核心,受到众人瞩目。

音乐已经响了很久了。渐进的前奏不断重复,一次次将气氛向热烈推动。

而雪痕还站在舞池当中,一动不动。

作为身负“王爵”的、在场身份最为尊贵的客人,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于是大家就像升国旗一样在舞池中伫立,不敢贸然行事。

时间随着音乐流走,人们已经开始暗自揣度,连音乐都开始紧张起来——乐队指挥的手有些颤抖: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只能开始奏国歌了。

雪痕已经被这紧张的气氛逼得尴尬癌都要犯了,就在人们都快站不住了的时候,他急中生智,突然地想起奇路在竞技场中和库里以手枪对搏的身影。

奇路的枪舞,不也是一种“舞”吗?

我真是个天才!

枪舞启动,雪痕手握枪形,直指琴的额头。

琴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狞笑,笑得弯下腰去,大家小姐的优雅撒了一地。

琴其实一直在观察雪痕的反应,并乐在其中——她本来就是想看雪痕出丑,以此作为对他的报复。在看到雪痕那仿佛脑海中亮起了一盏灯一般的顿悟表情时,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好主意了。

结果果然是和以往一样的惊人尴尬之举。

这两人的行为让周围的人更加紧张了,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动,也不敢笑。

琴笑红了脸,才终于止住笑意,直起腰来。

其实在雪痕蹩脚地道歉之后,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于是她并没有一动不动,令雪痕继续尴尬下去。

她以柔软曼妙的身姿巧妙而优美地避开了雪痕的“枪”。动作在优美之中,也蕴含柔拳的拳理。柔拳对枪舞,简直像对联一样工整般配。银色的舞鞋轻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塔塔声,步伐轻盈,正踩在音乐的节拍上。

一种崭新的美丽舞步。

雪痕则按照他记忆中的奇路的枪舞开始了他的“舞蹈”。笨拙,生硬,如一个迟钝的杀手。

而琴的舞姿柔美轻盈,与他形成鲜明的反差,却又与他的动作充分互动。滑步,避开了枪口,旋转,挣脱了抓把,跳跃,以修长美腿破坏枪形。

一开始雪痕是笨拙而生硬的,但是在琴的诱导和配合之下,在音乐的感染之下,雪痕渐渐跟上了节奏,舞姿也渐渐变得刚中有柔,快慢得当,手上的枪形也化为更多的舞蹈手势,整个枪舞顿时有了种独特的美感,而真正变得像一种舞蹈了。

他与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其实这都靠琴眼神的指示,雪痕亦步亦趋,按照琴的指点走位。

众人松了口气:舞蹈开始了,确定无疑,这是舞蹈,对于这种有韵律感的肢体艺术,人们还是认识的。大家的舞蹈便也开始了。

所有人的舞蹈都是一样的,这是北奥的传统群体舞蹈。

但是这些整齐划一的如方阵一般的布局是如此死板单调。

以至于当琴和雪痕以他们独特的舞姿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

仿佛一片荷塘里绽放的第一朵荷花,它让整个荷塘都芬芳起来,让所有的荷叶的铺展有了意义。雪痕和琴的独树一帜的舞蹈也让整个舞池有了生气。

音乐渐渐进入高潮,他和琴的配合也更加默契了。二人有攻有守,进退有据,时而统一对外,又时而相互纠缠,默契自然,仿佛共同练习了多年的舞伴。

重复、反复、变化出现了,“杀手”的枪似乎被“少女”的柔美所打动,二人仿佛坠入了爱河,“杀手”终于放弃了杀戮,决定和她浪迹天涯。

越来越多的贴身动作出现了,膝车,内股,大外刈,这些柔拳投技以舞蹈的形式展现出来,拆解动作也几乎同时做出,娴熟流畅而又美感独具。

琴华美的舞裙飞扬起来,甩出一片欢笑的碎片。

“没想到,你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雪痕看到琴高兴的大笑,不顾整个舞场的气氛,不由得问道。

“我也没想到你还挺有舞蹈天赋的。”下腰,避开雪痕从刁钻角度射出的子弹。雪痕拉起她,重新回到起始姿态,琴笑道:“反正是在朝圣之路上,我不想被家族和联姻再次束缚。”

“对,本王也死瞧不上他们!”雪痕枪指周围众人。

琴也用起枪舞,雪痕扶住她的腰,与她枪形一致,指向圈外那看不见的敌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琴已经对雪痕的半吊子枪舞非常熟悉,因此模仿起来毫不费力。二人动作整齐划一,犹如镜中倒影,引来人们纷纷侧目。

“杀手”和“少女”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似乎是为她们的自由和爱情而奋战。

“其实在草原上,我并不是不想打开穿界门让你早点回去。”琴边跳边说。

“哦?”

“我是不能,我其实……”琴旋转,“我其实没有念能力,和你一样,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啊?那你怎么能够进入耶路撒冷,还是一个念师……”

“我之前曾经拥有念能力,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再也不能使用它,所以我基本功还在,也懂得修炼的方法,以及进出耶路撒冷和朝圣之路的方法,但是我自身没有念力。”

“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

“这是我的秘密,希望你保密。”

“哦!这个我懂的,奇路教过我,我一定会保守秘密。”雪痕此时才明白为什么琴一直不肯说实话,现在知道了这些,对她的做法更理解了。

琴微微一笑,表达谢意。

音乐终于抵达最高潮,琴叮嘱道:“曲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要开始旋转,扶住我。”

高潮部漫长的咏叹调响起,琴如盛开的花朵,在舞池中央华丽地旋转起来,而雪痕则以单手扶住她的手,作为天空中的支撑点。

旋转,旋转,一周又一周,好似永动的陀螺。

舞蹈终于就要结束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支舞其实是另一种战斗,完全没有享受的感觉,虽然琴的舞姿优雅美不胜收,但是雪痕无心欣赏。

雪痕看着她的曼妙舞姿,脑海中却渐渐开起了小差。

现在舞蹈即将结束,他也摆脱了尴尬,危机和忧患又浮现在他的心头,他忍不住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朝圣之路啊……”

琴的旋转突然停止,脚步的错乱让她差点摔倒,洁白的舞裙被急停的趋势带动,收拢在她修长的腿上,仿佛被雨打湿。雪痕扶住她,但是她却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滑落下去,一直到匍匐在地。

犹如天鹅之死。

“少女”和“杀手”的逃亡旅程终于以“少女”的死而告终。是在与敌人的战斗中意外受伤?还是被杀手误伤?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幕催人泪下的爱情悲剧。

这是一场极有故事性的演绎,如果命名的话,应该叫做“杀手悲歌”。“杀手“和“少女”从相识、相知、相恋到诀别的故事都在这一支舞蹈中展现了出来。

这舞蹈之中蕴含着故事,蕴含着深层次的审美情感,令人回味无穷。

一曲结束,共舞者和观众们的掌声如潮水般涌起,经久不息。

但是对于雪痕来说,这场舞蹈是失败的。重新站起的琴,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小郡主,又仿佛一个职业的舞蹈演员,舞蹈只是她的工作,而她现在终于下班了。

敏感的雪痕感受到了琴的变化,察觉到了气氛与之前的微妙不同,琴身上洋溢出来的少女青春气息正在像逆流的火焰一样收回到她身体之中。雪痕暗自揣度:这变化难道与我的问话有关?

可我只是问出了一个当下最重要的问题而已。

“离开朝圣之路有三种办法,一是主体自己开门——这我做不到,二是等十个小时之后自动开门——这你等不了,还有第三个方法,就是解开主体的心结。”

朝圣之路毕竟是念师们创造出来用于观察受试者内心世界的场所,所以只要解开心结就能离开,雪痕之前在朝圣之路上发现了谷仓事件的真相,那就是他的心结,解开之后不久,门就自动打开。

“那么你的心结是……”

“我有点累了。”琴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水,“其他的事情让我妹妹跟你说吧,她知道的。”说着,琴登上台阶走回二楼。

看着琴的背影,雪痕突然感到一种绝大的悲哀,如逆卷的烟云袭上心头,仿佛琴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他突然发声,叫住了琴:“嘿!琴!”

她在楼梯上回过头来,冷漠而茕茕孓立的身影一如从前。

“我们是朋友,对吧?”雪痕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言说自己内心此时的强烈感受,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个简单的问句。

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她的呼吸有了一丝不平稳,仿佛也有话想说,但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也只轻轻吐出一句:

“当然。”她的眼睛毫无光彩,“而且我还是你的引路人。”

转头离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量与叛徒

雪痕看着她走上台阶消失在橡木大门之后,也失落地转回身,心中还在思忖刚才的变化究竟为何。

不明白啊,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低头走了两步,失魂落魄的他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额头撞进一团柔软之中,他才猛然惊觉,抬头一看,是个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姑娘。

这个姑娘他见过,正是在城堡东侧的训练场上和琴比试的人,琴的妹妹——苏薇娅。

雪痕抬头看着她柔美如小萝莉的清秀面容,又向下扫视了她肩宽背阔的身躯和胳膊上一条一条的健硕肌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分明是个健身运动员啊!

她虽然穿着合体的鹅黄色舞裙,但裸露的肩部和胳膊已经暴露了她的魁梧与健美。

长得和琴确实很相像,只是这身材……不像是她妹妹,倒更像是她姐姐。

“王子殿下,能否赏脸跳支舞?”

哦,她竟然主动邀舞,这里的女孩都是这么主动吗?雪痕想起罗兰说过的男女平等的思想,男人在这里可以穿裙子,那女人邀舞显然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当……当然。”

音乐声再次响起,轻柔而缓慢。

“你好,我叫苏薇娅,是琴的妹妹。”她目光灼灼,仿佛已经把好感写在了脸上。

“你好,我叫雪痕,是来自东方神秘古国的……王子?”雪痕苦笑一下,“其实我不是王子,我只是个普通人。”

和琴不同,苏薇娅掌控了舞蹈的主动权,雪痕像是个布娃娃,被她带来带去。

“我喜欢你。”苏薇娅抓着雪痕转了一圈。

雪痕心下一惊,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谢……谢谢。”

是因为我可以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你丢来丢去吗?

“你的念技不错嘛。”苏薇娅伸手摆出个枪形,在自己面前摇晃。

“哦……那……那只是我心血来潮想出来的……”

“哦?原来是你自创的念技!你好厉害啊。”苏薇娅钦佩地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这本是一个小女孩很可爱的动作,但是她做起来就……。

“呃……这个……还好吧。”雪痕对她夸张的肢体语言无言以对,敷衍着回答。

“你有没有给它起个名字?”

“嗯……叫‘手枪’。”

“呃……”苏薇娅扶额,“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不这么……土的名字?比如‘灵丸’啦,‘指铳’啦什么的。”

“不……不必了,我觉得叫手枪挺好的。”

“好吧,这也符合你的定位。”

“什么定位?”

“朴素而粗暴!”

“呃……这个……”雪痕满头黑线,已经完全无言以对。

见雪痕意兴阑珊,苏薇娅收敛起小女孩般的天真烂漫,认真起来。

“我姐姐有个心结,”苏薇娅又抓着他转了一圈。“她跟我说,我们家族中有一个叛徒,他会在明天王室举办的庆功宴会上搞破坏,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损失。

“虽然这件事让我也很吃惊,但是我相信姐姐,她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

“那个叛徒就在这里,但是我们找不出来,只能靠你了。只要找出这个叛徒,我姐姐的心结就解开了,你们也就能够回去了。”

“他有什么特征?”

“他与黑暗有很深的关系。”

“那我怎么找?”

“你不是有常量吗?”苏薇娅笑笑:“那是能够分辨黑暗的生物。”

雪痕看向一直站在二楼楼梯扶手上的翠绿猫头鹰,它?

苏薇娅拉过雪痕的手,在他掌心里放下一小把谷子。

“也许你不知道,其实我姐姐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中。你一定要珍惜……”苏薇娅把他手指合上,按得他骨节咯咯直响。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雪痕困惑。刚想问,苏薇娅已经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并倒退离去。

“你知道这首曲子吗?”苏薇娅抬起手指,指向空中看不见的旋律,“这是西贝柳斯的《忧郁圆舞曲》,讲述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在梦中听到圆舞曲的音乐,不知不觉从床上起来,和一位梦幻中的神秘男子翩翩起舞,舞到高潮时,突然有敲门声,舞伴不见了,她开门一看,门口站的,是死神。”

她说到这里时,音乐正进入高潮,雪痕感受到了那种死亡气息在优雅中层层逼近的紧迫感。雄浑悲壮的音乐响起,却又戛然而止,舒缓和忧郁再度浮现。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又在神灵般自信的掌控之中。仿佛是人生的历经和彻悟,从生到死,只是一次此岸至彼岸的旅程。

芭比金刚苏薇娅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舞蹈结束时对舞伴行的礼,不等雪痕还礼,就转身离去了。

音乐结束了,进入中场休息。大家开始互相交谈,举杯,吃。

雪痕张开手心,看那些微微散发荧光的谷子,毫无头绪。

这时候,楼梯扶手上的猫头鹰突然飞过来,啄起雪痕手心里的谷子来。

看它吃得津津有味,雪痕明白了,这是鸟粮啊。

雪痕给它吃了一半,便收起手,对它说道:“不能光吃不干啊,你得帮我找出内奸,一个跟黑暗关系很深的人。”

猫头鹰打了个饱嗝,站在雪痕肩膀上。用喙指了指人群。

“走近?”

猫头鹰点点头。

雪痕走近他们,猫头鹰叫了几声,依旧向人身上指了指。

“接触?”

猫头鹰再次点了点头。

“哦!简单。”雪痕向对方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

猫头鹰摇了摇头,又指向另一个人。

雪痕明白了,这个不是,继续下一个。

大厅里大概三四十个人,雪痕开始一个一个地和他们握手。宛如一位友善的东方大使。

第一百六十章 sauna

雪痕敲开了罗兰的房门。

舞会已经结束了,雪痕在大厅和所有人都握了手,猫头鹰也一路摇头到最后。雪痕意识到那个叛徒并不在参加舞会的宾客之中。于是她转战城堡的其他地方,从厨房找到家族骑士们的居所,想和城堡里的其他人接触,可是他惊讶地发现,他们与大厅里参加舞会的那些宾客们完全不同,当雪痕和他们对话的时候,男人们只看着雪痕的脚尖,并始终保持与雪痕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腼腆得像是小男孩,女人们则大笑着跑开,根本不给雪痕接近的机会。这独特的民俗习惯给雪痕的侦破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如果他不能和城堡里的人们接触,就无法找出和黑暗有染的那个叛徒。也就无从解开琴的心结。

所以在徒劳无功半天之后,雪痕想到了唯一可信的帮手——罗兰。他就像是个导游,之前给雪痕介绍过男女平等的北奥思想,现在雪痕只能再次找他。

此时虽然还是傍晚,但是天已经黑得像是午夜,罗兰穿着宽袍大袖的睡衣,正窝在躺椅里看书。

开门看到雪痕,他颇有些不耐:“尊贵的王子殿下,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少拿我开玩笑了,‘本王’现在有正事要干。”

“那你就去干啊。我明天还要去陪同家主去首都赴宴,今天要早点休息。”

“如果能干,我还来找你?你们这里的人也太奇怪了,个顶个地腼腆。”

罗兰笑笑,把他让进屋里:“我早就说过了,北奥人是出了名的高冷,像我这么开放的实属罕见。”

雪痕看着罗兰的桃花眼,这才发现,他的淡绿瞳色与其他人都不同,于是问道:“你不是北奥人吧。”

罗兰笑笑,点头:“没错,我来自欧洲,也许在你们东方人看来西方只有一个国家,但是其实并非如此,北奥的南方还有很多小国,各地文化风俗都不尽相同。”

雪痕伸出手来:“认识这么久,我们竟然还没有正式互相介绍过,来,握个手吧。”

罗兰满脸笑意地揭穿了他的企图:“这是一个测试,对吗?”

雪痕惊讶道:“你知道?”

“你想用你的特殊方法找出我们之中的叛徒对吗?”罗兰的眼神咄咄逼人。“然后因为信任我,所以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我这里来?有没有想过……最不可能是叛徒的人可能就是叛徒?”

雪痕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气氛有些不对。

他扫视屋里陈设,发现罗兰那把惯用的长剑已经出鞘,就插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

谁会在就寝的时候把大剑拔出来插在身边?

他有所准备!

难道罗兰是叛徒?他是诺德家族的护卫骑士队长,据赫莫德所说也是他手下第一得力干将,琴也非常信任他,如果他是叛徒……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罗兰逼近雪痕,一把握住雪痕的手,狠狠地上下摇了摇。

“你说得对,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我叫罗兰·丹尼斯特,诺德家族的骑士。”

雪痕肩膀上的猫头鹰机械地摇了摇头。

雪痕长舒一口气,甩开罗兰的手:“故弄玄虚!你干嘛要把长剑出鞘?”

罗兰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开始用大剑的剑根位置削起苹果来:“这样可以锻炼腕力以及稳定性。”

雪痕扶额。

另一只手伸出来,给猫头鹰吃谷子。

“你既然知道我在侦查,那么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想必是大家都不愿意和你说话,也不跟你接触吧。”罗兰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雪痕。

苹果削得真的不错,仿佛是用水果刀削的一样。

雪痕佩服地看了罗兰一眼,他正把大剑重新插在桌子旁,圆转如意,沉重的大剑在他手里犹如一把鞋拔子。

“北奥人高冷腼腆,但是并非不近人情,他们有一个软肋,你要想与北奥的人接触,只有一个办法。”罗兰脱下睡袍,露出健硕的上身肌肉。

健美的身材,简直如古老的雕塑中的人物。

“什么办法?”雪痕不知道罗兰为什么脱衣服,有些纳闷。

但是这时,罗兰竟然连裤子也脱了。

“你……你干嘛?”雪痕的苹果掉在了地上,摔得汁液四溅。

罗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紧张个屁,我对你没有兴趣。”

他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围在腰上,又抓起另一条浴巾扔给雪痕:“去蒸sauna呀。”

“蒸……蒸什么?”

罗兰不理会他,独自推门出了房间,在走廊上回头问雪痕:“你到底去不去?”

雪痕深吸口气:为了找到叛徒,早日回归,豁出去了,不知道那所谓的“sauna”到底是什么刀山火海的险地,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是朝圣之路。

他也脱了衣服,像罗兰一样围上浴巾,跟着罗兰而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在浴室

巨大的木制墙壁的浴室,与外面城堡的黑色墙砖形成鲜明的对比,难以想象在这城堡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温度非常高,雪痕一进入就有种皮肤着了火的感觉,恨不得立刻退出去,要不是看到里面有人,他甚至会怀疑罗兰是要杀人灭口。

就连肩膀上的猫头鹰都张大了嘴,似乎感受到了那可怕的温度。

“我的天哪,这是火山口吗?”

“这就是sauna啊——桑拿。在北奥延续了一万年的传统,是北奥的国粹,曾经传遍了全世界,在末日之前,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有这一项娱乐活动。北奥人认为桑拿能够治愈一切身心问题,他们在外面高冷腼腆,但是只要进了桑拿房,他们就会对你敞开心扉,古来如此。”

桑拿房里人潮汹涌,几乎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在这了,在这里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一身伤疤、如山一般魁梧的阿加斯,尖嘴猴腮的卡尔和诗人骑士凯文等等。大家不分阶层,骑士和农夫挤在一起,有说有笑,一改在外面的冷漠和腼腆。他们见到雪痕纷纷亲切地打招呼,好像见到了老朋友。

白色的蒸汽缭绕着,空气中有股丁香和醋栗的香味。

更奇特的是,这里是男女共浴的,两排木质长凳分别在相对的两侧,男女分坐两边,雪痕看向女人们那一边,目光立刻就被一个赤x半身的年轻女子吸引了,她是舞会上的侍应,雪痕曾经和她说话,却被她冷漠地无视了。而此时她就那么赤身xx地坐在长凳上,姣好的胸部美丽动人,看到雪痕在看她,竟然大大方方地向雪痕挥手打招呼。

雪痕又一次被惊呆了,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北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他惊讶地发现女人们赤x上身的人不在少数,而男人们都却视而不见,男男女女相持以礼,乐而不淫。

这独特的风俗让雪痕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愕然当场。难怪罗兰说北奥人进了桑拿房就会敞开心扉,都赤x相见了,当然能敞开心扉了!

好在琴和苏薇娅并不在这里。

“她们为什么要像男人一样赤x上身?”雪痕不解地问罗兰。

“她们为什么不能?”罗兰像看傻子一样看雪痕,“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北奥是男女平等的吗?男人们能做的,女人们也可以。男人可以在公共场合赤x上身,女人为什么就不能?”

“可是这也……太过了吧!”

罗兰摇摇头:“看起来你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我在欧洲,见过一些所谓的女权主义者,她们口口声声致力于争取和男性一样的社会权力,可是当她们来到真正男女平等的北奥,反应像你一样,接受不了,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说白了,其实她们并不是想要‘男女平权’,而是要‘女性特权’……”

雪痕听不懂,但是明白了罗兰的意思:这就是北奥的风俗,入乡随俗吧。

看着那对他频频招手的女侍应,他不得不再次使出对琴用过的方法,在心里反复对自己暗示道:这是个哥们儿,这是个哥们儿……

或许是适应了桑拿房里的温度,或许是因为开门而使桑拿房里的温度降低,雪痕感到不那么热了。

但是就在这时,大家却突然站起了身,手持一把桦树枝互相拍打。充满了仪式感。

“对血液循环有好处。”罗兰解释道。

雪痕点头,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然后大家都向前迈了一步,开始踩动桑拿房中央的一片特殊的地板,那是一块块长条形的翻板,每块地板中间有一个横轴,可以上下翻动,翻动它的方法就是用脚踩。但是木板很重,需要一个男人和对面的一个女人共同协力才能让它上下翻动。

于是人们自动凑成一对一对,拉住棚顶上垂下来的粗麻绳,以保持身体平衡。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翻动这些地板。

人们欢声笑语,仿佛在进行一项生产活动。

当人们把那块耐高温的桦木板第一次翻动的时候,雪痕从缝隙里看到了下面的赤红的火炭,原来这是一种能够让桑拿房升温的机关。

男男女女喊着口号把那些翻板踩得越来越快,热气涌了上来,桑拿房中立刻升温。雪痕也被拉进了踩踏翻板的队伍中,感觉就像来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生产集体之中,人们热情亲切,再加上高温,让他顿时感到有种身心放松的感觉。

这北奥的国粹果然不同凡响。

地板上方吊挂着一些小木桶,在翻板翻转达到最快的时候,有人翻倒木桶,冷水泼入热炭,顿时滋滋尖叫,蒸汽弥漫整个空间。如入仙境。

人们也发出欢呼之声,每个人都热情洋溢,与之前判若两人。

雪痕在这高温的蒸汽中迷迷糊糊地与大家一一握手,继续他的找叛徒工作。

第一百六十二章 信仰之跃

三十分钟后,雪痕几乎昏死在桑拿房里。

他已经和桑拿房里的所有人都握过手了,肩头的猫头鹰也反复摇头直到最后。

说明那个与黑暗有关系的叛徒也并不在这里。

而他白白在这里浪费了三十分钟,并被蒸汽弄得昏昏沉沉,头晕脑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蒸笼里的大包子。更可恶的是他已经乱了,他没法记住握过手的每个人,因此他也不知道在没参加这次集体桑拿的人中,还有谁是自己没有检查过的。

他开始焦躁,把手里的桦树枝折断成一节一节。

罗兰看出他心烦意乱,叹了口气:“桑拿都不能解除你的烦躁,看来你确实很严重啊。”

“这不是洗个澡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要是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叛徒我就不能尽快回去了呀。”

“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叛徒’,我想我可以给你个重要的线索。”

“是什么线索?”雪痕来了精神。

就在这时,人们再次站了起来,雪痕以为他们又要用桦树枝拍打自己,并踩踏翻板让桑拿房升温。但是没想到这次旁边的一整面墙壁突然像车库门一样向上打开了,从海上吹来的冷风涌了进来,让雪痕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是干嘛?不怕感冒吗?

罗兰笑了笑:“想知道答案?跟我来。”说罢他站起来从那扇大门中走出,来到外面的木板铺就的平台上。

雪痕紧裹浴巾,亦步亦趋。

平台很大,一直向前延伸。正对面就是北奥深沉而澎湃的冰海。

雪痕心头一紧,这些疯狂的北奥人要干什么?

罗兰走到平台的尽头,下面是就是断崖峭壁,平台伸出峭壁,就像一个巨大的跳板。

“蒸完桑拿要跳进冰海里才算真正的桑拿。”

“疯了吧!会死的!”雪痕探头看向平台之下,这峭壁的高度远远超过他曾经跳过的瀑布,况且这冰海的温度可能在0度以下,只是因为海水运动而不结冰,从桑拿室的高温中出来直接跳入冰海,还不得被激得像玻璃一样碎掉吗?

雪痕话音刚落,就看见众人纷纷怪叫着跳了下去,一时间像下饺子一样。

看到这一幕,雪痕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个国家的人是疯的!

“想知道答案?那就跟着一起来,这可是令人终生难忘的体验。”罗兰一转头,张开浴巾,像一只大鸟飞扑而下,坠入那浓浓的夜色之中。

雪痕呆在那,冷风吹得他身上的热气都快耗尽了。他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惊吓。

这时,旁边一个女声的尖叫响起,是那年轻漂亮的女侍应,她竟然也跳了下去。

雪痕深吸一口冷气,心说女人都跳下去了,我还犹豫什么?反正是朝圣之路,豁出去了。

咬紧牙关,纵身一跃,雪痕冲入浓密的黑暗。

风声在耳边呼啸,在未落入海面之前,空气就已经把他全身的热量都抽走了。

在入海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冷,正相反,是温暖。

那一瞬间的冷暖交织的感觉是雪痕从未体验过的,仿佛大脑里的思维活动都被这一冷一热的交替给冻僵并抽离了。

雪痕漂浮在冰海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那一刻,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忧愁,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危机和使命,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信仰之跃烟消云散。

在那令人迷醉的深蓝的海水中,雪痕如一片浮冰漂浮着,麻木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感官却依然敏锐,他看到天空中有一条绵延数公里的美丽绿色光带,照亮了夜空,如一条巨大的绸带在空中缓慢飘舞,仿佛有着柔软光滑的质感。

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那是极光。

但又不是普通的极光,这条极光的飘带连接天穹,每次抖动都会有天幕的碎片掉下来,无声的闪电一闪而过,就像夜空的裂缝。

这一刻,雪痕从内心中感受到一种平静,不再焦躁。他的内心现在就像这冰海,深沉平静,无论海面之下多么波涛汹涌,海面上也是柔和如湖面。负面情绪都沉淀到了海底,不再泛起一丝涟漪。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是多么的焦躁不安,在朝圣之路上,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失去了冷静,变得暴戾而焦躁。现在,他的冷静和理性重归脑海。

罗兰模糊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欢迎来到真正的北奥。”

几分钟前,城堡的另一端,苏薇娅的房间。

屋里的一侧摆满了健身器材和满满一架子杠铃片,而另一侧则摆满了粉色系的玩具和玩偶,看起来就像一个健身运动员和小萝莉合住的房间,但是其实这二者是同一个人。书桌上摆着苏薇娅和琴的合影,他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不知道是谁。

琴和苏薇娅正坐在阳台上看着冰海,从这个角度能够将桑拿室外的平台尽收眼底。当桑拿房的众人跳海的时候,琴和苏薇娅正在这里凭栏眺望,人们洗完桑拿跳海的一幕也一直是她们喜闻乐见的一出好戏。

北奥人热爱桑拿,几乎每个宴会之后都要来这么一出。

但是苏薇娅却在他们跳海的时候突然指着其中的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对琴喊道:“看!是那个东方的小帅哥!”

琴循声望去,便惊讶地看到了雪痕的身影。

她看着雪痕从怯懦到逞强,最后被冻僵,漂浮在海面上。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淡淡说道:“傻瓜。”

苏薇娅不解地看着姐姐:“你怎么对他那么冷淡啊?”

琴咧咧嘴,不想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妹妹,只是反问道:“那你喜欢他什么?”

苏薇娅眉毛一挑,如数家珍:“长得帅,够男人,心地善良,又聪明,有野性气息……”

“等等,等等。”琴打断了妹妹:“你才见他两面,就这么了解他?长相我不评价,聪明倒也是事实,虽然都体现在用歪心思上,有野性气息……好吧,你觉得这是优点我也无话可说,够男人嘛,从他敢跳下冰海,我也承认了,但是你怎么看出他心地善良的?”

“你看他在舞会上捉弄奥尔文·塔斯,是为了不让你和他那样的小丑结婚,心地多好啊。”

“那只是他和奥尔文的个人恩怨罢了,奥尔文在之前嘲笑过他。”

“听我说了你的心结,就立刻去找叛徒了,这不是善良的表现吗?”

“他只是想早点离开这朝圣之路罢了。”琴淡然道。

因为毕沙罗给了她明确的预言,告诉他在现实中罗兰不会有事,所以她离开朝圣之路的急迫感远远不如雪痕。

她也曾出于帮助雪痕的原因,想提前离开过,但是碍于自己的主体身份,有诸多不便之处,导致她不能提前离开,现在提前离开的唯一方式就只能是依靠雪痕找到叛徒,解开自己的心结了。

看着雪痕忙上忙下,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其实琴心里也感觉很奇怪。一般在朝圣之路上,主体并不知道自己是受试者,而像现在这样的主体和客体有着同一目标的朝圣之路,琴还是第一次踏上。这种合作关系让琴有一丝移情,对雪痕有了一些好感。

但是每每想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提早离开朝圣之路,琴就又恢复了冷漠,处之泰然。

“不对不对,我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别样的光芒,那是内心里被触动的光芒。”苏薇娅一手支颐,回忆道。脸上浮现怀春少女般的红晕。

“哎呦哎呦,你这花痴,你是爱上他了呀。”琴嗤笑道。

“是吗?”苏薇娅却恍然大悟状,突然捂住脸,扭捏地摇动魁梧的身躯,带起阵阵旋风:“哎呀干嘛直说出来,讨厌啦。”

她随手的一巴掌,把琴的摇椅打翻。

雪痕被罗兰拖上了海岸,在悬崖下有一条隧道,向上的阶梯直通崖上城堡。

这里避风,温度稍高一点,罗兰把他放在隧道里的台阶上,让雪痕缓缓。

经过二十分钟的缓和,雪痕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雪痕上下牙在激烈地打架。

“天空已经开始坍塌,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想知道答案吗?”罗兰把浴巾拧干,重新围在腰间。

耗费了这么多时间依然没有找到叛徒,解开主体的心结,雪痕提前离开朝圣之路的努力几乎已经宣告失败了,但是他依然执拗道:“少……少废话。”

“为什么这么执着?明明可以等时间到了自动离开的。”罗兰问。

是啊,自己为什么这么执拗啊。

雪痕冻结了的大脑开始缓缓运转,探寻内心深处那个执拗的原因,仿佛从一桶冰激凌中找寻一颗樱桃。

“凯文说过……不,凯文他妈说过……说过什么来着?”

吗的,我快被冻成无脑僵尸了。

“无所谓了,总之……闲着也是闲着……既然离不开,就……好好利用这个时间……”

可是,这和我为什么执着于解开琴的心结这件事有关吗?

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雪痕继续搅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终于,从那浩如烟海的细碎记忆中,他渐渐看清了一个片段,那是上一次进入朝圣之路,琴站在威严而恐怖的大门前,衣裙翩然地回头。

是了,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原因。

琴曾经在朝圣之路上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让自己摆脱了自我怀疑。

有的时候,人做一件事情原因是复杂的,多重利益关系纠缠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那隐藏在无数动机之中的自己最深刻的渴望。而这次信仰之跃让雪痕看清了自己。

“虽然不能……提前离开,但至少能为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不是?”

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挤出这么一句话。

冰海荡漾,冷风萧瑟。远空的极光如舞台上的帷幔,缓缓合上。

罗兰看着雪痕,桃花眼中有了复杂的神情:“如果在现实中遇见你,我或许会收你做徒弟。”

“呵呵,”雪痕耻笑道,“教我什么?泡妞吗?”

罗兰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

雪痕被他跳脱的幽默弄得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罗兰也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罗兰收起了笑脸,冷然道:“哼,臭小子,竟然敢奚落我,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了?”

“罗哥,我错了。”雪痕立刻变换了一张脸,讨饶道。

“看在琴的面子上就告诉你吧,”罗兰说,“在这座城堡里,没有参加这个桑拿集会的人只有三人。”

“哪三个人?”

“家主赫莫德、琴和她妹妹……苏薇娅。”

城堡里,琴看着远方天空,那里的极光和闪电表明了这条朝圣之路坍塌在即,十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看着雪痕被罗兰救走,松了口气,其实即便罗兰不救他,作为客体,他也是不会死的。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你要走了吗?”苏薇娅看出姐姐的踌躇,放下手中的那本《东方民族风俗》,轻声问道。

“是的,我要走了。”琴也看着妹妹,即将分别,心中满怀不舍。

“我会想念你的。”苏薇娅的稚嫩的少女面庞上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

“我也是。”琴也受到了感染,柔声道。

“对那个小帅哥好点,你呀,就是太骄傲了,所以才这么孤单。”苏薇娅认真地盯着她:“相信我,罗兰不适合你,真的。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琴羞红了脸,突然发作道:“少说我了。你喜欢你去追啊。”

“哎,我也想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呀。”苏薇娅花痴的表情又浮现出来,抚摸着那本有关东方的书,呆呆望着漆黑的海面。

琴突然感到悲伤,她一把抱住妹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答应我,明天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苏薇娅一愣,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姐姐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气氛顿时陷入忧伤而悲壮的调式之中。

趴在妹妹那比男人还要宽阔的胸怀里,琴想到她的命运,感伤就要抑制不住,几乎要哭出来。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腰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苏薇娅使劲勒紧了她。

她的力气本来就比琴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现在更是使出了全力,简直要把琴的腰椎勒断。

惊讶和剧烈的痛感同时出现。

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战斗的本能被激发了,他在如此绝境中仍奋力挣扎,试图解脱苏薇娅的锁抱,骨骼错位发出咯咯响声。

“你!你……你竟然……”琴被勒得满脸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挣扎完全无效,即便是柔拳也有极限,在这样的处境中,便是身负天下武功,怕也是难逃一死。

琴抬头怒不可遏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苏薇娅,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妹妹。

心中的愤怒是无以复加的。

她竟然假意温柔,突然袭击!

苏薇娅此时一脸奸计得逞的兴奋:“哈哈,姐姐,这回你跑不了了吧!服不服输?”

苏薇娅如男人一般的胸怀和臂力把琴紧紧地钳制住了,以她的力量如果使出全力真的有可能把琴的腰椎折断,琴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实在没办法,只能拍她后背认输。

苏薇娅兴奋地跳起来欢呼:“哈哈,姐妹大战第三百一十九回合!苏薇娅胜!耶!”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诺德家族的逃兵

现实世界中,雪国海边,罗兰凯文与艾儿薇的战斗告一段落。罗兰和凯文一方落了下风。

凯文被艾儿薇的鞭子缠住,动弹不得,而罗兰念力耗尽,只能坐在帐篷前面看艾儿薇步步逼近。

艾儿薇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帐篷。

“让开!”

“还从来没有女人面对我的时候让我让开呢,今天真是头一遭。”罗兰戏谑地道,他和艾儿薇是老相识,知道对方不会真的杀死自己,因此岿然不动。

“哼,”艾儿薇俯身看着没有还手之力还嘴硬的罗兰,嘲讽道:“诺德家族的两员干将果然不同凡响,在这种情况下还死撑,这份骑士精神真令人感动,但是你们是不是把力气用错地方了?在你们家族被灭的那场大战上,你们又是什么表现呢?你们夹着尾巴逃跑了吧!”

“我们是为了保护郡主而撤离,这并没有什么不荣誉的。”罗兰平静地说。

“呵呵,叛乱家族的郡主,保护她算做什么荣誉?”艾儿薇讥讽道。

“胡说!我们是被诬陷的!”被鞭子捆住的凯文躺在地上怒而发声,“还不是因为我们诺德家族战功太过显赫,因此招人妒忌,赫莫德功高盖主,大帝也容不下他,所以听信了塔斯家族的那些走狗诬陷了我们的谗言,给我们扣上谋反的罪名。”

诺德家族谋反的证据,是带有家主赫莫德私人印章的数封信件,信件中暗示他要发动一场政变,号召各个领主响应他的行动,起兵反叛。

这证据看似真实可信,但是其实只要是诺德家族内部的人,能够偷到赫莫德的私人印章,就可以伪造这些信件。

“家族里有一个叛徒!所谓的证据都是那个叛徒搞的鬼,说不定是哪个家族安插在诺德家族里的内鬼。这根本就是一场政治阴谋,历史最终会还原真相!正义终将被伸张!”

凯文的斗志再度燃烧,再一次被激发潜能,艾儿薇的鞭子竟然被他挣断,凯文伸出手来,向天空一张。

天空中的水汽迅速凝结,一颗寒冰流星从天而坠,砸向艾儿薇。

战斗的大幕再度拉开。

城堡四楼,顶层,幽深的走廊尽头就是诺德家主赫莫德的书房。夜色已经很深沉,但是书房依旧亮着灯。

雪痕贴在书房的门边,深吸一口气,以平静他的紧张心情。

罗兰告诉过他,没有被他测试过的只有三个人:琴和她的妹妹苏薇娅以及她的父亲赫莫德。但是这三个人,都是最不可能是叛徒的人。

琴是朝圣之路主体,必然不可能是与黑暗有染的人,苏薇娅是琴的妹妹,而且一直和她在一起,如果真的与黑暗有关,琴不可能毫无知觉,况且鸟粮就是她给自己的。而赫莫德是诺德家主,整个家族都是他的,又怎么会是叛徒呢?

但是为了找到真相,他还是决定先去找琴的爸爸赫莫德试探一番,如果他确实没有问题,那么也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雪痕贴在赫莫德的书房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刚把耳朵贴在上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而奇特的女人声音:“鬼鬼祟祟的小东西,你在偷听吗?”

她的声音飘渺不实,仿佛从一个容器中传出来。

这一声招呼吓了雪痕一跳:狭小的走廊里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个人,自己竟然都没发现!

他惊讶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大天使。

身着古朴的骑士铠甲,仿佛一个油画中的人物走出了画框来到了现实。

她并不是人类,她的整个身躯都是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半透明虚影,雪痕发现她和自己肩膀上的猫头鹰倒是有些相似。

她身上的甲胄优美而轻薄,头戴一顶酷似钟形帽的维京头盔,遮住了上半部的脸,包括眼睛。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红唇鲜艳如火。

“你……你是……什么生物?”

“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大天使抽出短剑,面色不善。

“我……我来找赫莫德……”

大天使没有动,但雪痕感到似乎有审视的目光透过她的头盔射向自己。

“苏娜,让他进来。”门里传来威严的命令。

第一百六十四章 琴的父亲

名为苏娜的大天使犹豫了片刻,收回了短剑,带着雪痕推门而入。书房里的温度很高。

这是一间全实木装潢的书房,棚顶是传统的木制横梁,结构精巧而繁复,未加遮盖,简约明朗。墙壁上的木制墙板都没有上漆,保持着原木本色,墙上挂着各种兽首,无一例外都是罕见的猛兽。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陈列柜,里面是早已绝种的非洲象的象牙,竖立着,犹如竹笋。

厚重宽大的实木书桌后面,坐着一脸英气的诺德家族家主赫莫德,身穿一件睡袍,靠在包皮革的高端大气的金属座椅上。

“雪痕你找我?”

“额……是的。”雪痕看了旁边的大天使苏娜一眼。

赫莫德笑笑:“这是我的护卫,苏娜。”

“她为什么是这样子?”雪痕不解地问道。

苏娜掐腰而立,哼了一声,念压袭向雪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显然是因为雪痕当着她的面使用第三人称讨论她而有些生气。

“因为……这是我的念能力。”赫莫德说道,“我的念能力名为‘诸神的黄昏’,可以创造出三个具有独立人格,可以自主行动的念力体,我把它们称为三武神,这位,就是女武神苏娜。”

喂!就这样把你的念能力告诉我真的好吗?

赫莫德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道:“像我这样的已经成名的能力者是不需要保密自己的念能力的,因为知道的人太多了。”

和亲和型能力者一样,创造型能力者在到达高段位的时候也会获得特殊的能力,名为“创生”,能够赋予自己所创造的物体以生命。赫莫德的三武神就是他以“创生”能力创造出来的,因此具有和真人一样的人格和性格。

苏娜已经收了神通,转身离开了书房,她出门的时候居然不用开门,直接从门板穿了过去,仿佛门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

雪痕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震惊。她并不是真人,而是念力的造物,应该和耶路撒冷的NPC们有些相似,但她简直如真人一般。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耶路撒冷的雪之花。

赫莫德站起身,走到密封的玻璃酒柜前取出一瓶北奥的烈酒,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雪痕走到书桌前,伸出手和他握手:“公爵大人您好,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赫莫德微微一笑:“不用拘礼,雪痕,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说着,把刚刚倒好的一杯酒递给雪痕,并没有和雪痕握手。

雪痕接过那杯琥珀色的烈酒,心中惋惜:试探失败了。

他侧过头看着肩膀上的猫头鹰,心中问道:对方近在咫尺了,你就不能扑上去?

猫头鹰鄙夷地转过头,意思很明显:你怎么不扑?除非身体接触,其他方式想都别想。

雪痕有点头疼了:该怎么才能和他握手呢?总不能说我怀疑你,所以要和你握个手以试探你是否和黑暗有关吧。

或者真的突然扑上去抱住他?

雪痕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赫莫德再次问。

“哦,哦……我……”

糟糕,到底要问点什么才显得合情合理呢?

有了。

“我想跟您了解一下关于琴的事情。”

赫莫德笑了:“为什么这么关心琴的事情?”

“额……我……”

我什么呢?

书房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

雪痕喝了一口酒,以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

“你是不是喜欢她?”赫莫德突然问。

啊噗!雪痕被这一口浓烈的酒液呛到,咳得红了脸。

“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么……你和她只是玩玩而已?”赫莫德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不!也不是这样的!”雪痕简直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

“哈哈哈哈。”赫莫德突然大笑,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来,坐!我们好好聊聊。”

“不是的,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雪痕在皮质沙发坐下,努力地解释道。

赫莫德走到壁炉前,在灶门上踢了一脚,炉子里的火焰顿时熊熊而起,书房里的温度直线上升。

雪痕注意到,那壁炉里并不是柴火,而是圆石头,火焰在下方灼烤。

这不是壁炉,这是一个桑拿炉!

雪痕倒吸一口热气,这书房其本质上也是一个桑拿房!只不过没有蒸汽,代替蒸汽的是高温的热空气。难怪书架和酒柜都是全密封的,墙壁也全是木板,而且被熏得有点略黑。是北奥传统的烟熏桑拿。

罗兰说过北奥人酷爱桑拿,但是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赫莫德看出他的惊讶,解释道:“所谓桑拿,在北奥语中,是‘热屋’的意思,我们这个国家处于极北之地,酷寒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因此古代人发明了这种暖炉和这样的木制的密闭房间。在北奥的历史上,人们的一生都离不开这个“热屋”,女人们在这里分娩,死者的躯体也在这里被清洗。可谓生死相依。”说着,又用夹子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炭。

雪痕听了赫莫德的话,才明白这“桑拿”并不是北奥的一种娱乐行为,而是历史传承下来的日常生活习惯,对他们来说就像跑步锻炼一样日常。

但不管是娱乐还是日常生活习惯,对于雪痕来说都有些吃不消了。一天蒸两次桑拿,感觉自己像是回锅的包子,好不容易凉了,现在又被加热到外焦里嫩的程度了。

汗如雨下。

“在舞会上,你的表现不错啊!”赫莫德笑道,“对于塔斯少爷的恶作剧。”

雪痕心里一紧,难道是赫莫德怪罪自己破坏了家族的好事?

“我并不怪你,”赫莫德的的笑容里带着理解,仿佛看透了雪痕的内心想法,“男人争夺女人,本来就是一场战争,我在你这样的年纪,做得比这过分百倍。”

雪痕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他的恶作剧被赫莫德认为是争风吃醋了

该死。

“其实我……”

“其实你做得正合我意,其实塔斯家的小子并不是琴的良配。我想他们家族的目标也不是琴,而是为了王室的某个公主吧。只是塔斯家族和我们一直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安排他和琴跳舞,是为了安抚他们,照顾他们的颜面。”赫莫德轻轻摇晃手中的冻酒,由葡萄酒作为原料酿造出来的冻酒有着鲜花一般的红色。

雪痕心道,您可真是洞若观火。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啊。

“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啊。”

赫莫德收敛了笑容,看着雪痕,目光灼灼:“那么,你一点都不喜欢她?”

雪痕哑然了。

这个问题,自己从未想过。

现在想想,虽然只是普通朋友,但是若要他说出一点都不喜欢,那也不是真话。

雪痕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怎么会不喜欢呢?像她这样又漂亮又厉害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自己也曾感受到内心的那种悸动,当毕沙罗说起他和琴的未来将会有交集的时候,他也有一时的恍惚。只是当前危机当头,根本不是思考儿女私情的时候,所以他一再压制住了自己内心中的那种好感。

所以这个问题雪痕无法回答,也不愿细想。

赫莫德看到雪痕的沉默,再次心领神会地笑了。

“她出外游历了很久,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够称职,都不知道她的经历……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雪痕仔细数了数,开口道:“两天。”

“两天?”赫莫德有些惊讶,“你们才认识两天?”

雪痕点点头,心道,现在你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了吧。

赫莫德低头沉吟了片刻:“可是看起来,你们却好像认识了两年……”

雪痕倒吸一口凉气:您这是什么逻辑。

赫莫德摸摸胡须思索道:“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了。我们北奥人本来就很冷漠,而她更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她的朋友很少,但是他对你……”

雪痕暗暗腹诽:听您这意思,她对我这还是特殊照顾了吗?不由分说带我进了朝圣之路,让我差点死在耶路撒冷,在草原上不讲道理地责怪我,在城堡又恶作剧差点让我被你们砍死。

哎,这刁蛮任性的小郡主。

赫莫德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雪痕不敢再继续纠正他的错误。所以只好耸耸肩,拘谨地坐在沙发里,聆听教诲。

赫莫德上下打量着雪痕,眯着眼睛微笑着。这气氛越来越像未来岳父见女婿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是一路人

就在雪痕感到尴尬不已的时候,赫莫德突然放下酒杯,开口了:“你想了解琴?我给你讲个关于琴的故事吧。”

雪痕心中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好好对待我女儿。”之类的话,他连忙点头,正襟危坐。

赫莫德打开木盒,拿出雪茄,剪掉封口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袅袅上升,宛如蒸汽。

“有一个女孩,她的父亲是北奥大公,大帝亲封的三位亲王之一,而母亲,是联姻而来的苏拉王室公主。”

虽然不知道赫莫德为什么用第三人称讲故事,但是这个所谓的“一个女孩”显然就是琴了,

听到这里雪痕心中一惊,原来琴的母亲是苏拉王室的公主。她可真是根正苗红啊。

他知道苏拉就是库里所在的国家,与北奥东部接壤。

“917年,苏拉向北奥宣战,这是一场悬殊的反侵略战争,战争打响的第一天,苏拉就向北奥首都推进了30公里。对方以能力者打头阵,北奥的三支兵团都损失惨重,防线几乎全线溃败。

“女孩当时和妹妹以及母亲身在首都,已经不安全,因此必须尽快撤离。

“他们没有选择走陆路回到凯雷堡,而是选择了走水路,女孩的母亲带着她向南而去,在维保港登船。

“但是当船离港的时候,女孩和她的妹妹才发现,这条船并不是前往北奥腹地,而是相反,是前往帝国苏拉的。

“原来她们的母亲看到苏拉的大军势如破竹,对北奥赢得战争已经不抱希望。因此做出了叛逃的决定。我能理解她的选择——她本来就是苏拉的公主,在战争初期回去,可以理解为归侨,总比国破家亡之后成为阶下囚再回到苏拉要好。”

说到这里,赫莫德深吸了一口烟,从烟雾中,雪痕仿佛看到钢铁一般的好汉赫莫德眼里有了一丝落寞。

雪痕仿佛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以局外人的视角讲述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对他来说也是一场非常不快的回忆,只有以毫不相干的第三人身份讲述,才能不触及自己内心的伤痛之处。

“她是一个很懂政治的女人,也很精于算计,她的安排神简直天衣无缝,从首都到维保港顺风顺水,甚至连我派出的家族的骑士都被她或收买或者处理掉了,她们顺利地上了船,前往苏拉。

“已经上了船的女孩,知道母亲要带自己要去苏拉了,只能选择接受,毕竟女儿还是跟母亲关系更好一些。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一路上看到了苏拉大军的势不可挡,也看到了北奥士兵节节败退的景象,看到了被战争摧残得满目疮痍的国土。她绝望了。”

雪痕想象着一条大船载着琴和苏薇娅,鸣响汽笛,离开港口,离开自己残破败落的祖国,去姥姥家——也是那个发动侵略战争,将这一切痛苦带给他们的敌国。那种矛盾的心情令雪痕也感到有些悲伤。

琴在雪痕心里的印象一直是冷酷的,刚直不阿甚至无所不能的,现在听到琴被迫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遗憾的同时他也觉得琴有了一些人情味,她原来也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被迫妥协。

“这时,妹妹问她:‘我们就要离开自己的祖国,前往敌国,你难道就不抗拒?你可以拒绝的,你为什么不拒绝?’。她说:‘战争会结束的,等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回来,只不过那时候,可能北奥帝国已经并入了苏拉的版图……所以我不拒绝,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雪痕想象着不喑世事的苏薇娅向琴发问,被迫做出这样选择的琴是多么的难受。

“妹妹又说:‘这场战争苏拉是不会赢的。’女孩问为什么,妹妹说:‘因为苏拉发动的是一场不义的战争,正义之神站在北奥这一边,因此他们必将失败!你选择了投奔敌国,而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

“女孩感觉到妹妹的变化,但是已经太晚了。

“于是,就在这时,妹妹出手了,她刺死了自己的姐姐。”赫莫德喝了一口酒,语气平淡得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他实际上是在说自己女儿的死。

等等,什么?

雪痕糊涂了,也震惊了,琴被苏薇娅杀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赫莫德瞥向雪痕,微微一笑,颇有恶作剧得逞的感觉:“我本来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佩姬和琴是亲姐妹,苏薇娅是我的二太太所生,和琴是异母姐妹。”

雪痕渐渐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并不是指琴,而是琴的姐姐佩姬。

再次回味这个故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是佩姬选择了投奔敌国,而作为妹妹的琴选择了北奥。琴在船上刺死了自己的姐姐佩姬!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没错,在船上的是佩姬和琴,佩姬已经放弃了北奥,而琴不能接受,她刺死姐姐之后跳入冰海,游回了维保港,回到了北奥的国土,她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她对祖国的热爱,是因为她对正义的信仰。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北奥打赢了这场反侵略战争,诺德家族成为了三大家族之首,而她现在是家族最重要的女儿,也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这个故事对雪痕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他无法想象琴心狠手辣到如此程度,也无法想象她为了正义和祖国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更无法想象赫莫德在讲述自己的女儿自相残杀的故事时,竟然如此镇静。他甚至在讲述妻子叛逃的时候都曾流露出伤感,但是对于女儿的死,却仿佛无动于衷。

“我想,你是在疑惑为什么我能如此镇静地讲述自己女儿的死吧。那是因为佩姬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从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开始,她已经不再是我诺德家族的女儿,不再是我赫莫德的女儿。”

冷酷无情。

室内温度更高了,雪痕坐立不安起来。

赫莫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他的红脸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热空气。

“小子,你现在知道琴是什么人了吧。”

雪痕眉头紧皱,琴为了祖国为了正义而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这究竟是对是错?在雪痕看来无法理解,但是在赫莫德以及北奥的人看来,这才是正确的选择,是北奥郡主应有的选择。

侯门一入深似海。

“姐妹”对她们来说,有时候只是一个政治词汇。

这种选择雪痕弄不明白,但是琴的这份心狠手辣是他无法想象的。

在她那冷漠的外表之下,原来隐藏着一颗更加冷酷的心。

雪痕有些怕了。

丛林里最可怕的野兽,并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大型动物。

比如白熊,它们虽然孔武有力,但是并不疯狂。

最可怕的是那些冷酷的群居动物,像是翼猴和铁颚狼,它们会无情地驱赶受伤或衰老的同伴,只为了保持整个群落的战斗力,这是残酷而有效的,它们因此而繁衍至今。

赫莫德看着惊呆了的雪痕,满意地笑了笑:“明白了吧,小子,琴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注定了是属于北奥的,是属于家族的。

“琴的良配不是塔斯家的小子,但是也更加不可能是你,她必须要嫁给一位王子。等她嫁入王室之后我们只需要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甚至能让她成为北奥的女王!”

什么?女王?我没听错吧。雪痕有点错愕。

“我听琴说,你只是东方小国的一个猎户,以你的身份根本无法企及北奥公爵的女儿。我劝你趁早放弃吧,远离琴,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气氛变了,赫莫德不再是那个慈祥的“老岳父”了。

雪痕明白过来,他的这一番话,原来另有深意。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他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讲这个故事,并非因为不愿触及伤心往事,而是纯粹为了耍自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定性的握手

想明白了这些,雪痕恼怒的同时却突然感到一丝轻松,之前赫莫德的威压在他撕破了脸皮之后反而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本来顾及到他是琴的父亲,自己还有些放不开,现在则完全没有了这种顾虑。

反正他也看不上自己,自己还在意他的看法做什么呢。

“抱歉,请允许我脱了上衣,这里实在是太热了。”雪痕学着骑士们的说话方式请示了一番,但是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动手脱衣服了,根本没等赫莫德说出“请便”。

雪痕脱下那束缚得他紧紧的西装衬衣,露出一身匀称得当的肌肉,虽然不是完美的健美身材,但是依然线条分明。其实这才是战斗者的肌肉,并不过度膨大。

更显眼的是他满身的伤疤。

经过耶路撒冷监狱里的一番折磨,雪痕身上的伤痕骤增,仿佛一尊饱经战火洗礼的铜雕,这一身的“男人的勋章”令赫莫德也有些吃惊。

雪痕长舒一口气,这样好多了。衣装整齐地坐在桑拿房里,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赫莫德语气似乎柔和了几分:

“小子,在村子里你遵守约定,保护了凯文,我看你是条汉子,才跟你说这么多。没错,我们北奥人敬佩勇士,可是一个没有家族支持的勇士是注定无法走远的。我也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人,我见过太多的勇士死无葬身之地,侥幸活下来的被敕封爵位的也只能在各个领主之间斗争的夹缝之中生存,这个社会之中有一张名为‘社会阶级’的网,对于身处底层的人来说,这就是无法逾越的天花板,并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冲破的。早点看清这个现实,对你也有好处。”

敬佩好汉是北奥文化之中的因子,即便赫莫德阴翳势利,但是对硬汉的欣赏还是存在的,因此他对于雪痕的观感也有几分改变了。

雪痕心中有些悲凉,赫莫德对所谓“勇士”的欣赏原来并不单纯。是啊,怎么可能单纯呢?他可是一国亲王啊。他的眼中只有无上的权利的王座啊。

琴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又怎么能逃出这种权利魔掌的掌控呢?她的冷漠和心狠手辣是正常的啊。

但是听到赫莫德的鄙视之意,雪痕有些生气:“东方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啊!”

气氛冷然。

赫莫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似乎对雪痕的不识时务感到深深的厌恶。

他站起来,摇晃着手中的酒。

“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一杯酒价值多少吗?”

雪痕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猎户打猎一辈子也换不来的一杯酒,而你,根本没有资格喝这杯酒。”

赫莫德冷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最多也不过就是另一个塔斯家的少爷罢了,是想靠着琴一步登天吧?放弃吧,安分守己是一种美德,回去种你的地,打你的猎吧!”

雪痕低头看向桌上那杯价格不菲的酒,那鲜红的琼浆红得像血。

这已经是直截了当的侮辱了。

雪痕气愤,但是又不能做什么,即便是在这朝圣之路上,实力也依然比自己强太多。况且,他毕竟是琴的父亲。

雪痕已经不想继续对话了,他已经清楚明白:赫莫德是个坏心眼的人,他不想和他继续说话了,他转头走向书房的大门。

但是这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转回身,再次向赫莫德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您,再见。”

但是赫莫德再次无视了他的手:“睡个好觉,小伙子。”

雪痕撇撇嘴,完全没有办法和他握手,那就算了,先去找苏薇娅吧。

于是他向门口走去。

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他的脑海里却全都是琴和她的姐姐佩姬在船上的情景。

周围的景物仿佛都化为了海浪。

脚下柔软的地毯,像是微微起伏的甲板。

他仿佛看到琴丢下染血的武器,从船舷一跃而下,跳入冰海之中。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回过头来,看着赫莫德,他坐在那张大而无当的书桌后面,像个小国寡君。

“就这么难以理解吗?”

“什么?”赫莫德疑惑地看着雪痕。

“你说琴为了正义选择了她的祖国……我想明白了,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雪痕看着赫莫德,“就那么难以理解吗?”

“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赫莫德捏得杯子发出一声裂响。

在他的威压之中,雪痕淡然一笑:

“哪有什么正义啊,祖国啊……她回到北奥,只是一个女儿想回到父亲的身边罢了。”

时空仿佛都凝结了。

赫莫德脸色变了,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像是笑,又像是哭,几秒钟后,他把扭曲的冷意固定在脸上,勃然大怒:

“够了!不要以为你了解她!你们不过认识两天而已!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接近琴,还让她对你信任有加,但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徒劳的!你别想影响她!别想夺走她!她最终还是北奥的郡主,是北奥的女王!她永远都离不开这个身份!”

赫莫德此刻仿佛一头受伤的狮子,对猎人怒吼。

雪痕也楞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看到威严无比、恩荣无加的赫莫德如此失态。

赫莫德的歇斯底里让雪痕终于彻底的明白了,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之前的羞辱那么生硬,那么拐弯抹角,因为那其实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这才是他的本意。

雪痕突然地感到赫莫德有一些悲凉,他其实并不像他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势利和野心勃勃。

雪痕叹了口气:“您是她的父亲,我敬重您。对于您之前的侮辱,我就当没听见了,抛开这些不说,我也知道我和琴确实不适合做朋友,所以我……会离开琴。”

这回轮到赫莫德楞了。他吸一口气,收起自己的失态,恢复到那个威严的家主形象,审慎地看着雪痕。

雪痕走上前去,第三次伸出手来,这次握手带有缔约的性质,赫莫德再没有理由拒绝。

赫莫德终于阴沉着脸,伸出了他高贵的手,和雪痕的手握在一起。

他的手柔软平滑,像是女人的手。

雪痕看向肩头的猫头鹰,翠绿的猫头鹰毫无反应。

雪痕松了口气,也松开了赫莫德的手。

“希望你言而有信。”赫莫德依旧阴沉。

“我们明天就会分别,您不用太过担心。”明天就是大战的日子,只要这次事情解决了,不用赫莫德说,雪痕也要离开琴,因为毕沙罗的预言。

毕沙罗曾说自己如果和琴走得太近,两人就会有一个必死,所以其实雪痕已经下定决心,在明天解决了母亲的危机之后,就会和琴分别,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既然连赫莫德也说自己对琴有不好的影响,那么做出这个决定就更是必要而正确的了,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赫莫德欣慰地点头:“如果你再来北奥,我们会欢迎你,在现实中……”

雪痕吃了一惊:“您……知道?”

赫莫德知道这是朝圣之路,而不是现实?这怎么可能!

赫莫德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着什么:“我感到有些不同,我感到在这片天空之外似乎有更广阔的天地……但是……”

炉火暗淡了,赫莫德仿佛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雪茄的火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又渐渐暗了下去。

他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再见吧。”

雪痕点点头,不再问,再次走向门口。

但是心中却震惊不已,罗兰似乎知道这里不是现实空间,赫莫德也有所察觉,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模拟人格,他们有着独立的人格,看来这朝圣之路并不简单。

而且雪痕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预感。

即将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猫头鹰之前在他每次握手的时候都会摇头,为什么这次是毫无反应呢?

正想到这里,猫头鹰突然在他肩头扑腾起来,他侧头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猫头鹰从爪子开始发生变化,就像有黑色的液体在它体内沸腾,并且越升越高,要把它整个染成黑色。就在那黑色的液体蔓延到猫头鹰脖子的时候,它突然向着雪痕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

赫莫德是堕落者!

不知道为什么猫头鹰的侦测结果迟了几秒才显现。但它毕竟还是显现了,向雪痕传达出这个重要的信息:赫莫德是堕落者!

马上就要全部染黑的猫头鹰腾空而起,身体延展成一片黑绿相间的乌云,它在和黑暗战斗!

直到此时,雪痕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虽然赫莫德坏心眼,但是毕竟是诺德家族的家主,北奥的亲王。他不敢相信他会堕落。

他回头看赫莫德,赫莫德正将视线从手心里绿色油漆一样的东西转移到雪痕脸上,凶狠的表情浮现。猫头鹰的侦测结果没有错,他堕落了,而且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猫头鹰是常量,只有同样拥有常量的人才能看见,因此琴和雪痕可以看到对方的常量,而在这朝圣之路里的其他人都看不到。所以赫莫德此时才发现异常。

“臭小子你试探我?”

“您……您怎么会堕入黑暗!您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可以!?”

雪痕无视他的愤怒,他同样愤怒地反问,近乎是自然而然地吼了出来。

相比于震惊,雪痕心中此时更多的是痛惜:他可是琴的父亲啊,是北奥的亲王啊!如此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甘于堕落呢!

自己曾经看着他的背影想:男儿当如是。可是现在……

琴如果知道她一直要找寻的黑暗的爪牙,自家的叛徒,竟然就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不惜背叛母亲也要回到他身边的父亲!她得多么失望啊!她那么嫉恶如仇的人,要怎么面对这个打击?

整个书房轰然爆炸。

城堡震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武神

琴和苏薇娅冲出房间,来到院子,看到赫莫德的书房爆炸燃烧,黑色烟雾仿佛吸入一个黑洞。

雪痕躺在院子里,身边站着只穿着一件浴袍的罗兰,雪痕是被炸飞出来的,是罗兰接住了他。罗兰看着那黑洞一般的窟窿,仿佛并不十分吃惊。

琴跑到雪痕身边,抓起他的领子大吼:你都干了些什么!

在她看来,这一切一定都是雪痕搞出来的。

雪痕看着她,月色之中的琴满脸怒意,但是也带着无比的困惑。

雪痕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出来她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这时,从那黑雾弥漫的窟窿里突然飞出来一个人,正是赫莫德的三武神之一,女武神苏娜。

苏娜展开翅膀,在空中悬浮,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了,身上缭绕的黑气,和那双黑红相间的眼睛已经表明她黑化了。

她拔出剑来,冲着地上的雪痕直扑而下。

罗兰挥舞长剑,跃在空中和苏娜硬刚了一剑,火星四射。幸亏他有削苹果的习惯,长剑不离身,所以此刻才能第一时间赶到战场,投入战斗。

“苏娜!是我啊,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琴对空中的女武神大喊,她和父亲创造出来的三武神都很熟悉,并且关系非常好,就像朋友一样。

但是此时的苏娜恍如未闻。

“难道……爸爸!”

琴看到苏娜,立刻就明白了这与父亲有关,而且看到苏娜的黑化形象,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

就在这时,窟窿里又飞出两个天使,正是赫莫德的另外两个念力造物——力武神维达和原武神摩迪。维达手持金光闪闪的长矛冈格尼尔,是传说中战神的长矛,摩迪则手持萦绕着电光的短柄方头大锤子米约尔尼尔,传说中雷神的武器。

他们二人也是黑气缠身,已经黑化。

赫莫德有三个武神,现在已经倾巢出动。他们的目标是雪痕,赫莫德已经对朝圣之路的存在有所感应,因此他的造物也优先攻击这个空间里的客体——雪痕。

琴一头钻进城堡正厅大门,她心神大乱,已经无心对抗黑化的天使,她要去找父亲赫莫德。

而苏薇娅本来紧跟着琴,也要冲入燃烧的城堡大厅,但当她看到两个天使扑向地上无法反抗的雪痕,在最后一刻她突然转变了方向,冲向两个武神,以她魁梧有力的肩膀把他们撞飞。

两人同时被撞飞,砸进游泳池里。

苏薇娅向雪痕伸出手:“快起来!”

但是就在这时,从水池里突然飞出一把雷电之锤,正是摩迪的武器米约尔尼尔,锤子狠狠砸在苏薇娅的背上,她向前扑倒,身上电光萦绕,一时处于麻痹状态。

维达和摩迪已经重新飞出水池,雪痕也从地上站起,但是对于两个武神,他完全无从下手。

他对念力的知识还停留在基础——六式的层面,目前所掌握的唯一的念技,是他自创的“手枪”——用手指射出念力小球,也就是炸碎塔斯少爷裤子的那招。

但是只有这点底牌,如何与赫莫德的念力造物对抗?

幸亏在这里他是“客体”,拥有百倍的念能力强度。所以他用硬护住全身,堪堪防住了两个武神的轮番远程攻击。

维达的长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摩迪的大锤更是像回旋镖一样总能回到他的手中。

维达的长矛和摩迪的大锤再次同时从两侧袭向雪痕,雪痕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无数冰锥从地面而起,形成一道冰墙,挡住了维达的长矛冈格尼尔,长矛插入冰墙,冰渣四溅。凯文和卡尔从侧门来到院子里,操控冰帮助雪痕防住了这一次攻击,但是另一侧的大锤旋转着飞来,雪痕依然身处危机。

雪痕运起硬,准备硬抗。就在这时,一柄宽刃大板斧挡在锤子行进路线上,雷神之锤“当”地一声砸在这板斧上,就像砸在钢铁之墙上,当即被弹飞,无功而返。

而这柄板斧纹丝不动。

双手板斧在面前交击,发出轰然巨响,披头散发如野人一般的阿加斯对月咆哮:“什么狗杂种!竟敢打扰我睡觉!老子要砍翻你!”

“是家主的大天使!”卡尔看到了当前景象,惊讶道。

“黑化了。”凯文边穿衣服边说,同时看了卡尔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对于局势已经了然于心。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天,能和家主的三武神战斗。”卡尔感叹道,带着唏嘘,但又有几分兴奋。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扰我睡觉!啊!!!!HAKKAA,PAALLE!!”阿加斯再度咆哮,仿佛失去了理智,如一颗炮弹一般冲向原武神摩迪。

他是武者,身无念能力,连一点防护都没有,就这样冲向一位大天使,而其他人却也视而不见。他们显然认定阿加斯一个人就可以挡住摩迪。

“阿加斯狂暴了,大家离远点……”卡尔提醒道。

阿加斯也确实不负众望,他和摩迪的战斗甚至占了上风,两把板斧上下翻飞,简直如绞肉机一般,他虽然没有念力护体,但是他以攻代守,又快又狠,摩迪一时间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凯文和卡尔立刻冲向另一边,挡住了维达。

罗兰对苏娜,阿加斯对摩迪,凯文和卡尔对维达,三组人分别与三位天使战在一处。

卡尔边打边对愣住的雪痕说:“小子,这里有我们,你该去忙你的事情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雪痕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

自己是要解开琴的心结,离开朝圣之路,琴的心结现在就在眼前,那就是黑化了的赫莫德。

雪痕抬头看向城堡墙壁上的破洞。

就在这时,从那黑窟窿里站出来一个人,正是赫莫德,赫莫德俯视下方的战场。目光落在雪痕身上。他的肩头站着雪痕的常量,那翠绿的猫头鹰。

雪痕吃了一惊,常量猫头鹰和黑暗的战斗落败了!它已经被俘虏了!

赫莫德对他一笑:“你的鸟,现在是我的东西了。”

雪痕怒火中烧,目眦尽裂,冲向燃烧的城堡大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朝圣之路上最强的人

但就在他冲到门口的时候,燃烧的横梁突然掉落,挡住了去路。

灼热的气浪烤得脸上一阵疼痛,雪痕只能退出大厅,看着城堡外墙上那黑雾缭绕的破口,心急如焚。

“你这样冲进去又能怎么样呢?”苏薇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醒来了,显然也受了些伤,额头流下血来,但是她若无其事地坐在地上,正看着雪痕。

“我必须上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才是这里最强的人,是不会受伤的人,只有我能解决这一切!”雪痕道。

苏薇娅盯着雪痕,一张萝莉脸泛起红晕,仿佛看着偶像,眼睛里快要冒出星星,自语道:“哇,太有型了。”

突然又严肃道:“你说你不会受伤?那就好办了。”她看了一眼城堡墙壁上四楼高的破口,站起来,走到雪痕身前。

“你要干什么?”巨大的身躯贴近他,雪痕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苏薇娅突然弯腰,抓住了雪痕的双脚脚踝,之后又猛然站直,雪痕被直接摔倒,后脑勺撞到地面上,一时间天旋地转。

但是真正的天旋地转这才开始。

苏薇娅抓着他的脚开始了旋转,雪痕顿时觉得所有的血液都灌注到脑子里了。

“呀呀……嘿!”苏薇娅猛然发力,把他像链球一样甩了上去。

雪痕飞射进破口,一头撞到赫莫德书房的顶棚。

雪痕脑袋狠狠地撞在横梁上,正常情况下这么一撞,轻则脑震荡,重则当场死亡。但是此刻自己却并无大伤,雪痕这才彻底相信,自己作为客体是不会死的。虽然没死,但是被撞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说明客体的特权是有限的,并不是完全不受伤,只是不受致命伤罢了。

当他进入到赫莫德的书房,本以为要经历一场大战。

但是没想到眼前出现的是另一幕景象。

只见赫莫德匍匐在地,黑色的雾气涌现,从他周身各处散发出来。

如鬼怪的尖叫哭喊和呻吟声在屋子里流窜,不知从何发出。

猫头鹰站在他的背上,仰着头面朝棚顶,看起来仿佛一尊古老的宗教雕塑。黑色的雾气从猫头鹰脚下吸入它的身体,在它半透明的身体中与翠绿的能量交融混合,然后又从它口中吐出,如喷泉一般喷向棚顶。

在这个过程中,猫头鹰自身也在逐渐粉碎,从上至下渐渐消散,它是消耗了自己而净化了这些黑暗物质。

喷出的黑色雾气带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闪光,仿佛翠绿的物质已经溶于其中,这些雾气在棚顶上涌动,仿佛倒转的海面,但是非常稳定,不再侵蚀赫莫德的身体。

而赫莫德正渐渐从黑化状态恢复正常。

看到这一幕奇景,雪痕明白了,常量猫头鹰在吸取赫莫德身上的黑暗元素,原来它在净化他。它并没有被俘,或者赫莫德以为他俘虏了猫头鹰,没想到被“俘虏”的其实是自己。

雪痕看着猫头鹰完全粉碎消失,如同年代久远的沙雕,心中担忧不已。

猫头鹰不会是自我牺牲了吧。

对于它雪痕没有什么了解,只觉得是一只像北奥人一样的高冷动物,但是现在看到它为了净化黑暗而在自己面前消散,却感到无比难受。但是他因为不懂,只能看着,没有办法阻止。关于猫头鹰的事情只能以后去问琴或者雪之花了。

赫莫德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站在破洞附近的雪痕。

“你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宠物。”

他眼中的黑色已经渐渐消退。

雪痕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赫莫德身上,看着这个位高权重但又自甘堕落的北奥亲王,痛惜而又憎恨。

“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赫莫德苦笑,“束缚着你们的无形大网,也束缚着我啊!为了突破这张网,我也只能依靠外界的力量。就像你不会甘于猎户的命运一样,我也不甘于永远做一个亲王!江山明明是我们诺德家族打下来的,是我打下来的!我才是最有资格坐那王座的人!”

“就为了王权!”

赫莫德叹了口气。

“即便我不是贪婪的人,可以跟随我的人怎么办?家族里的人怎么办?他们随我打下江山,却拱手让人,他们得到了应得的待遇吗?我是为了家族,为了这些跟随我的人啊!”

“可是黑暗是很邪恶的啊!”

赫莫德楞了一下,又苦笑道:“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世上哪有什么正义与邪恶……”

不明白啊,不明白,即便这世间不是黑白分明的,但是依然有正邪之分啊。

“那么琴怎么办?她也要跟随你走向毁灭吗?”

赫莫德沉默了。

就在这时,琴突然出现在门口,她从大厅穿过火场,从楼梯爬到了四楼。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女儿。”赫莫德背对着女儿,不肯回头。

琴的眼中噙满泪水:“爸爸,回头吧,回头还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吗?

赫莫德看着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他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琴还要继续劝说,但就在这时,屋顶上燃烧的房梁坍塌了,一根粗大的横木冒着烟砸了下来,将琴砸倒在地。

她现在不能使用英灵永逝,也没有念能力,无法保护自己,在这火场之中非常脆弱。纷乱的木头砸下来,立刻就把她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赫莫德回过身,和雪痕一起扑向那一堆燃烧的木头,从下面把琴拉了出来。

横梁一根一根地接连断裂,发出惊悚的咔嚓声,从屋门附近开始依次坠落。

赫莫德抱起琴从破口跃出。雪痕紧随其后。整个城堡的屋顶在他们身后坍塌,热流从破口喷出,如火龙喷火。

三武神还在和众人战斗,但是他们已经收到了赫莫德的命令,开始后退。赫莫德落到中庭,如巨石坠地,却毫发无伤。

看到赫莫德抱着琴跳落中庭,诺德家族的家臣们也默契地停手。

紧随其后跳出的雪痕可没有赫莫德那样的实力,正担心自己着陆的问题,突然感到仿佛落到了一辆叉车上,两根铁叉一般的硬物把自己的后背和腿弯咯得生疼。

是苏薇娅接住了自己。标准的公主抱,只不过是公主抱着王子。

“琴!”

苏薇娅看到姐姐受伤,也顾不得雪痕了,扔下他,和众人一起扑上前去查看。

雪痕也赶到琴面前。

已经脱离了黑化的赫莫德看到生死不知的琴额头上渗出的鲜血,终于崩溃了,他抬头看着身前站着的雪痕,老泪纵横:“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这是一个父亲的忏悔。

雪痕感到悲伤。

所谓勇士,不是没有脆弱,只是不被它征服罢了。而赫莫德其实在对抗自己的脆弱中,失败了。

赫莫德已经醒悟,众人也纷纷放下武器,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终止。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闪光从侧面飞来,雪痕双眼一疼,天地一片黑暗。

“啊!我的眼睛!”雪痕双手捂住眼睛慌忙后退,鲜血从指缝流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位一体

赫莫德已经醒悟,众人也纷纷放下武器,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终止。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闪光从侧面飞来,雪痕双眼一疼,天地一片黑暗。

“啊!我的眼睛!”雪痕双手捂住眼睛慌忙后退,鲜血从指缝流下。

他的眼睛被刺瞎了。

刀剑交击之声响起,人们呼号着攻击袭击者,是苏娜。

原来是站在侧面的苏娜突然发难,刺瞎了雪痕的眼睛。

苏娜此时挡在赫莫德身前,浑身发光,双手高举,以自身为中心,撑起了一个半圆形护罩,将三武神和家主赫莫德都罩在其中,无数的攻击技能打在罩子上却无法突破。

“是德罗普尼尔!”罗兰看到这一幕,说道,“是苏娜的无敌防御。”

圣物德罗普尼尔是北奥神话之中众神之王的宝物,神王戴着这个指环,刀枪不入,近乎无敌。

三武神分别持有神话之中的三种圣物,神之长矛冈格尼尔,雷神之锤米约尔尼尔和苏娜的德罗普尼尔指环。

苏娜在无敌罩子之中转身,眼神忧伤地看着赫莫德:“大人,即便要忏悔也应该向神,而不是向这个小子。您是诺德家族的家主,北奥的南疆之王,我不能容许别人看到您不荣誉的一面。”

苏娜俯身拥抱赫莫德,整个人融入到赫莫德的身体之中,其他两个武神也同样为之,三武神与赫莫德融为一体。

黑色雾气重新浮现在赫莫德身上,他的眼睛也再次蒙上了一层黑色。他再次黑化了。

原来三武神才是堕入黑暗的本源,因此猫头鹰在接触到赫莫德的第一时间才没有预警。

乌黑粘稠的物质在他身体上出现,迅速地包裹了他的全身,形成一种黑色的全身甲,苏娜的遮住半个脸的面甲也出现在他脸上,看不到他的表情。赫莫德浑身散发黑光,背生双翅,整个人都化为一个黑暗天使。

他缓缓浮上天空,无敌罩子随着他飞上天空,露出圆形的全貌。

“三位一体!”罗兰和阿加斯异口同声道。

这是赫莫德的大招,即便是他们也难得一见,因为在战争中能逼得赫莫德使出这招的情况少之又少。

琴被留在了原地,罗兰飞奔上前,圣光术发动,开始治疗琴的伤势。

天空中的赫莫德俯视已经双目失明的雪痕,威严和冷酷无情重新回到他身上:“我曾说过,我这样的成名能力者的能力是不需要保秘的,因此也有无数仇人想找到我能力的弱点并针对我,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念能力完美无缺。你挑战了一位神祗,我的孩子。”

他从手中洒落一颗黑色的珠子,仿佛神将雨露洒向人间。看起来只有一个小小的球体,但是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它穿过空气,空气立刻被扭曲,仿佛一颗太阳陨落。即便离得如此之远,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热度,众人们如临大敌。

“劫火!”罗兰叫道,“是家主的大招,大家都闪开!快!”

众人纷纷散开。

但琴就在那个球体的落点附近,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挪动她了。

于是大家只能扑上去刚正面。

卡尔双手烈炎弹同时射向空中黑球,准备在空中截住它。阿加斯则飞奔向琴,用身体护住地上受伤的琴。

轰然巨响,整个城堡的所有玻璃都瞬间破碎,爆炸的激波像海浪一样在城堡墙面上荡漾,无数建筑材料从墙体上被剥落。

突然发生的大爆炸几乎将中庭夷为平地,泳池里的冰被压出龟裂瓷的纹路,树木都向外侧折断,城堡里外人仰马翻,无数人受伤喊叫。

仿佛神话之中造成世界毁灭的那场大战再度发生,诸神的黄昏降临人间。

爆炸点的正下方,阿加斯后背皮开肉绽,但是毕竟还是活了下来。背上带着点点冰渣,那是凯文在最后关头给他加持的防护型念技。

同时他和罗兰为琴撑起了一个人工保护罩,因此让身处爆炸中心、无法防御的琴幸免于难。

第一百七十章 杀手悲歌

琴醒了。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庭院,大火之中摇摇欲坠的城堡,和满地的尸体。

在爆炸之后,家臣们飞蛾扑火般与黑化的赫莫德抗争。但是也纷纷如飞蛾般死去。

先是凯文和卡尔被长矛冈格尼尔射杀,罗兰则死在雷神之锤下,他的光传动在麻痹之后无法使用,阿加斯撑到了最后,浑身浴血,但最终也无法打破德罗普尼尔的防御,力竭而死。

她也看到了苏薇娅的尸体。

苏薇娅坐在墙边,被长矛钉在墙壁上,她的身前站着雪痕,也被长矛同时穿透。显然是雪痕在最后关头试图挡住这次攻击,但没有奏效。

雪痕双眼已经失明,在朝圣之路虽然客体不会受到致命伤,但是身体机能的损伤却是可能的。雪痕和能力者战斗的经验太少了,以至于被苏娜偷袭,刺瞎了眼睛。他现在虽然穿在长矛上,但是并没有死。

他在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试图把自己从长矛上弄下来。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

赫莫德高高地飞在天上,双手高举,从空中吸收着什么。天空已经裂成蜘蛛网般,碎片纷纷掉落。那是空间即将崩溃的象征。

赫莫德在不遗余力地吸取着能量,拆卸天空,仿佛在天外有他向往的世界。

琴抓住雪痕的手,把他从长矛上拽了下来。

胸前的伤口喷出血泉,但是雪痕还是没有死。

“是你吗?琴?”雪痕感受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是我,你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对不起我太弱了,我没能保护好你妹妹……”雪痕充满歉意。

“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琴的声音平稳冷静,仿佛没有伤痛,“不用再战斗了,空间马上就要崩塌了,我们就要出去了……”

“不,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们赢不了,大家都死了。”

“可我还活着。”

“你?你又能做什么?”琴抬眼看了一眼双目失明的雪痕。

雪痕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虽然看不到大家死在我面前,但是我心里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死在这里了。

“虽然只认识了不到一天,但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就算是个幻境,我也不允许我的朋友死在我面前而我自己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改变这一切,但是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就应该去做,哪怕只改变一点点,也要尽力去做,因为这就是我活着的证明。”

雪痕受伤的双眼流下鲜血,仿佛两行血泪。

琴惊讶地看着雪痕:“你……”

雪痕胸前喷血,虚弱地站立,但是低垂的手却捏成枪形,一团念气在他指尖成型,旋转,凝实,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厚,强度正在不断加强,甚至已经与赫莫德的大招“劫火”有了几分接近。那是他唯一会的念技,自己自创的“手枪”。

指尖仿佛有一颗小太阳正在诞生。

“对不起,我要杀死你爸爸。”

雪痕“看”着琴:“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琴感到有一股力量从内心生发,雪痕的话让她绝望的内心重新焕发了生机。她突然觉得面对雪痕,仿佛面对大海,心潮澎湃。

“他不是我爸爸!我来做你的眼睛!”

琴从雪痕背后环抱着雪痕,扶住他的手,指向空中的赫莫德,那个曾经慈爱的、令她无比崇拜的、随时可以依靠的父亲。心中悲愤交加,但又坚决无比。

雪痕只觉得身体里念神北归的念力都激荡起来,这是一种共鸣。来自众神的遗产的共鸣。念神北归在瞬间被激活,一股庞大的念力灌入雪痕的全身,沿着经脉直达指尖,小太阳再度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赫莫德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放弃了拆天,调转头来,向雪痕和琴俯冲下来。

他也发现了雪痕手上威力巨大的念技,他在空中绕着二人飞行,试图避开他的瞄准。

琴扶住雪痕的手,指向空中飞行的赫莫德。但是雪痕的身体僵硬,很难跟上琴的动作。

琴在他耳边说:“放松,和我保持一致,记得舞会上的舞步吗?”

舞会上的音乐仿佛在耳边响起,雪痕的身体放松下来,“手枪”随着琴的手移动,指向茫茫黑暗。

“杀手悲歌”重新浮现,杀手和少女动作越来越协调,终于如同一个人。

赫莫德发现自己无法避开他们的瞄准,当即改变了策略,他率先射出冈格尼尔,射向地上的雪痕和琴形成的二人组。

如果他们移动,那么就无法继续瞄准。防守,则会使蓄力功亏一篑。

“小心,飞矛!”

琴提醒道,但是她话一出后,又感到白费力气,雪痕能做什么呢?

冈格尼尔像一道金色闪电,瞬间击中了雪痕。光芒闪烁。

赫莫德微笑,他一个瞎子,能做什么呢?

但就在这时,耀眼的闪光在烟尘中爆闪,雪痕和琴身后数十米之内的物体都被瞬间击飞,仿佛有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抵达。

一道红色直线无声无息,星箭光芒,瞬间即至,击中赫莫德,它穿透德罗普尼尔的防御竟然毫不费力,并且是两次,正面背面各一次。

赫莫德已经被击穿。雪痕的“手枪”命中了他,以极其强大的绝对强度战胜了他。之前的他不是赫莫德对手,是因为他的念力强度实在太低,即便提高百倍也不及赫莫德,但是现在当念神北归复苏,雪痕的基础念力强度瞬间加强,再加上客体的增幅,才使得他的力量超过了赫莫德。

他和琴的默契配合,也是获胜的关键。

“你……干得不错……”赫莫德要害被击中,从空中直直坠落。

琴感受到了,雪痕在关键的一刻使用出了“硬流”,他的左手抬起,将大部分的气凝聚在手掌上,形成强度极高的硬,挡住了冈格尼尔的进攻,之后他立刻将全部念力转换到右手指尖,形成念技“手枪”。在琴给出发射的信号时,他倾尽全力,射中了空中的赫莫德。

空间开始破碎。

雪痕的眼睛和身上的伤开始快速地复原,他终于重见光明。作为客体,他在这个朝圣之路上的使命已经完美达成,空间即将破碎。

“我们……成功了?”雪痕问。

“是的,我们成功了。”琴点点头,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琴穿过中庭满地的尸体,来到赫莫德坠落的地点。

包裹他的粘稠黑色物质有生命一般向周围散去,仿佛一群老鼠四散奔逃,去寻找新的主人。

赫莫德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他的胸前鲜血模糊,“手枪”穿透了他的肺。

赫莫德还有最后一口气,他眼神慈爱地看着琴:“你真的长大了,我的女儿……”

琴却无动于衷,掉头就走。

雪痕看着琴的背影,有些不解,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莫德把目光转向雪痕:“雪痕,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你能明白一个父亲的心吗?就好像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父亲感受到的并不是喜悦,而是悲伤啊。我看到琴的改变,她正在一点点改变,这其实都是因你而起,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背离家族给她安排好的道路,就像是被你夺走了一样。我亲爱的女儿……”

雪痕蹲下,看着赫莫德,点点头。

对于赫莫德的理由,雪痕并不是太懂,他毕竟不是有女儿的人,但是雪痕已经能够理解赫莫德的心情。

赫莫德还想回头看看女儿的背影,他努力地抬起头,好像囚徒努力从高高的窗口向外张望。但是他的生命在此时终结了,重新躺平在地上,身死念消。

已经走出很远的琴在这时仿佛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听到了父亲在另一个世界的呼唤。她突然转过身,扑到赫莫德的遗体身边,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如洪水决堤,嚎啕大哭。

在琴的心中,赫莫德已经死了,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从她看到妹妹的尸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眼前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黑暗的堕落者,和千千万万的堕落者一样。

所以只有面对赫莫德的遗体,她对父亲的感情才爆发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琴的眼泪

这是雪痕第一次见到她哭,就算在雪国丛林里,那又湿又冷的泥泞中,也没见她露出一丝脆弱。但是,在这个朝圣之路上,琴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她的父亲背叛了家族,甚至背叛了念师,背叛了耶路撒冷。这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

天空的碎片纷纷掉落,极光开始蔓延到陆地上。房屋,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赫莫德的尸身沉入地下,仿佛落入了泥沼。

整个空间崩溃在即。

“不要难过了,这里毕竟只是朝圣之路……”雪痕试图安慰她。

“是啊,这只是朝圣之路,只是我的记忆……在现实中,我们并没有发现我父亲的堕落,也没有这场大战。但是关于我父亲的堕落,却是真相,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琴止住了哭泣,擦干眼泪,“你说得对,这朝圣之路真的只是让人再次心碎的地方。”

“虽然家主他……但是至少大家在现实中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大家吗?……”琴苦笑,她的眼泪再次决堤,“这个回忆再现的是920年的十月十七日的事情,而‘明天’就是我们家族毁灭的日子!”

雪痕愕然。

“明天我们就将一同前往首都,去参加王室举办的宴会。而这场宴会其实是一个陷阱,同去的所有人,包括我的妹妹苏薇娅,几乎全部死在了那里。只有罗兰几人保护我逃了出来。我们从此背井离乡,躲避北奥王室的通缉和追捕,因此才流落到了雪国。而卡尔和阿加斯,也在途中战死了(飞艇上与夜枭、马克西姆的一战)。”

雪痕被惊呆了,他看向中庭,那一片凄惨景象不再是虚幻,而是现实。

他没想到琴竟然背负着这么大的悲哀,在真实的历史上,她的家人们明天就将走向毁灭,可是琴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

“不要哭了,他们都去了更好的地方……”他试图安慰琴。

他记得在猎人队伍中受训的时候,一个经常照顾自己的哥哥在狩猎过程中不幸死去,在他的葬礼上,沉默寡言的戈隆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得不说,这句话对雪痕的安慰作用还是很大的。

在如此悲惨艰难的人世中生存,谁能说死亡就更加不幸呢?或许死后的世界更加美好吧。

但是雪痕的安慰根本没有起到作用,琴的泪水哗哗流淌,好像决堤的水坝。

“更好的地方吗?是啊,他们都去了,只留下我一个,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的我衣着光鲜,但其实我一无所有!我的郡主身份,我的家臣,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在北奥的地位,甚至所谓的正义,都已经破灭了!”琴撕掉了身上紧紧束缚着自己的套裙,那些珠宝制成的扣子依次崩飞,脱去套裙的琴只穿着薄纱衬衣,更显形只影单。

她脱去了珠光宝气的外衣,也脱去了由权势和地位给她套上的壳,现在的她纯洁自然,原初本真。

“曾经我以为我是正义的化身,我以为明天的围剿是王室对我们的陷害,我努力战斗,为了要洗刷家族的污名、父亲的冤屈,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那么正义……我好可笑,我现在已经失去了我的本心,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该为什么而战斗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是北奥的郡主吗?叛乱家族的女儿吗?不是,其实我只是那个摔倒在泥泞里的小女孩……”

琴抱着膝盖蹲下,眼泪默默流淌,她双肩颤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丢失了回家的钥匙。雪痕不由得想要抱住她,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就像她在耶路撒冷监狱把自己从黑暗中拖出来的时候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振作。”

雪痕走近她。

琴却一把推开了雪痕:

“你说得轻松!你至少还有妈妈相依为命,可是我的爸爸,我的妹妹,明天就要在那场阴谋中丧生,我从明天开始,就是一个孤儿了啊!”

琴的反应雪痕并不吃惊,他能够理解。

曾经拥有高楼大厦,却在一夜之间倾覆成废墟,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连最亲的亲人都离开了,离开还不是最令人难过的,更可怕的是父亲是整个家族的背叛者,他是真的计划要篡夺权位,也难怪琴的悲伤无法抑制。

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早就一蹶不振了吧。

“我能理解你……”

“你能理解个屁!离我远点!”琴怒道。

雪痕后退两步,坐在废墟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迟来的拥抱

他知道安慰没有用,但他也不生气,因为他是真的能够理解琴的痛苦,看着琴哭了一会,他叹口气悠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呢?你从今天开始才成为一个孤儿,可是我……我本来就是个孤儿啊!”

“哎?”琴愣了。

雪痕看着碎裂的天空,淡淡地说:“其实,我妈妈并不是我亲生母亲,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

琴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她想到雪痕从进入耶路撒冷就开始的战斗,全都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可现在才知道雪痕拼命拯救的,其实是自己的养母。

雪痕叹口气,看向远方:“她也是个苦命人,在战乱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逃难的路上捡到了我,她可怜我,就收养了我,这么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都从不提起我亲生父母的事情,我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对待,她也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教会了我很多,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雪痕那幼小而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亲生母亲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但是有一幕却很清晰,那是他被遗弃的那一天。

黑暗中,他躺在一个大小合适的“棺材”里,阳光从没有盖严的“棺材板”的缝隙中透进来,阳光很刺眼,但周围越来越冷,寒冷透过“棺木”渗透进来。

他已经被放在某个寒冷的环境中很久了。

那时候他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幼小的头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弃了,他本能地哭泣,呼唤母亲的归来。

但是母亲没有回来。

过了很久很久,寒冷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迷迷糊糊之中,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来。

“棺材盖”像一扇门一样被打开了,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抱了起来,广袤的雪地上反射的强烈阳光让雪痕眼前一片雪白,很长时间,养母雪紫青的脸才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她年轻但又风尘仆仆,有一双饱经苦难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她的第一眼,雪痕就对她有莫名的亲近感,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和母亲很像。

雪紫青说:“既然遇到了,就是咱们的缘分,你要是叫我一声妈,我从此以后就是你妈妈了。”

记忆在这时有些模糊,但他推断,当时的自己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也许是雪紫青的体温和心跳让自己感到安全,也许是渴望有个妈妈。总之他很想喊出一声妈。

但是他喊不出来,或许是已经被冻僵了,或许是语言能力还没有发育到能够说话的程度,他完全发不出这个声音,这个简单的单音。

雪紫青遗憾地看着沉默的他,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掉出来。

她在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但她也知道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雪紫青的手慢慢放下。

雪痕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远,急得躁动起来,他拼命努力,却还是怎么也发不出那个单音。

但最终雪紫青还是没有把雪痕放下,她看着雪痕冻得通红的小脸,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声“妈妈”,她激动而颤抖地回应:“诶!”

她看着雪痕,却像在自言自语:“没错,你就是我儿子,咱们母子从此就相依为命了……”

其实雪痕到最后也没能喊出一声妈,是雪紫青自己“欺骗”了自己。

“看,多像是这冰天雪地的一道伤痕,你也是这个国家的一道伤痕。就叫你……‘雪痕’吧。”

雪紫青看着身后雪原上那条雪橇留下的幽长而曲折的痕迹。

从此雪痕有了名字。

雪痕被放进了雪橇里,在他被放下的瞬间,他看到了雪地里那个装着他的“棺材”——一个扁扁的、葫芦形的盒子。那是一个琴盒。

雪紫青拖起雪橇,向那积雪厚重的深山之中跋涉而去。

雪痕叹口气,驱散回忆。

“可怜那个沈毅,还说我妈妈雪紫青和我爸爸一起生下了我,但其实雪紫青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还说他们相爱,他们可能连面都没见过……”雪痕苦笑了一下。

“我一直努力维护着这份亲情,只为了不让它断绝。因为如果连这份感情都断绝了,那么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看着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梨花带雨,雪痕再次站起来,走近她,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擦去眼泪。

那是琴在他的朝圣之路上给他用来擦血的,但他一直没有舍得用。

这一次琴没有把他推开。

“所以,不要轻易说你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拥有那些美好的回忆。”

“没想到你……”

琴的悲伤渐渐抑止,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和欣赏。

“不要可怜我,我可不高兴当没有脚的人。”雪痕看出琴眼中的怜悯,他退后一步,避开琴的目光。

他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没有鞋穿的人整日忧愁,直到他看到一个没有脚的人,发现还有人比自己过得更惨,因此就不再忧愁。但雪痕觉得,因比较而产生的乐观根本不是真正的乐观,希望和喜悦应该由自己的内心生发,不应该是被别人给予,这也许就是母亲常说的“念由心生”的意思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乱世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痛苦,不要轻易被这些痛苦打败,因为我们生来就要抗争,因为我们生在这末世。”

琴擦擦眼泪,那种自信和骄傲再次出现在她身上。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城堡,在心中向这一切告别,转身拉起雪痕,纵身跃入那破碎的黑暗之中。

二人在黑暗中飘行,飞向远处那一点光明。穿过那道光门,他们就彻底离开了耶路撒冷,回到现实世界。

琴已经恢复了正常,雪痕的话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让她重新恢复了坚强,敢于面对现实。

“谢谢你,雪痕。你解开了我的心结。”

“啊……这个……彼此彼此啦。”被琴拉着手,雪痕有些面红耳赤,“我也要感谢你,感谢你把我从耶路撒冷捞了出来。”

“没什么,这是我作为你的引路人的职责。”

琴的手冰凉冰凉的,好像一块白玉。雪痕不敢用力握,生怕把它捏碎了。

你真是个好女孩,要是耶路撒冷里的人都像你这么好就好了。

“我不但要感谢你刚才鼓励了我,还要感谢你在雪国丛林里救了我一命。”琴说道。

“你是说那夜玫瑰的毒素?”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原委,是我误会了你。”

琴在妹妹的那本《东方民族风俗》上看到了雪国的资料,知道了夜玫瑰的毒性和解毒的方法,知道自己误会了雪痕,他撒尿是为了给自己解毒。

“但是,你对我做的这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琴的侧脸,也同样是面红耳赤。

“啊……你是说我尿了你一身的事情……”

“喂!你……”琴怒目横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有过这事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哎呀我的记忆力真是……”

雪痕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偷眼观瞧。

琴一脸绯红,带着几分笑意。

雪痕也由衷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笑了,自己也感到由衷地开心。之前的痛楚、压抑的感觉全部消散在虚空之中。

“我会帮你救出你妈妈。”琴突然说道,“这就是你来耶路撒冷的目的吧。”

“真的吗?”雪痕惊讶回头。

琴点点头:“我答应过你的。”

在雪痕的朝圣之路上,琴曾表示处理完她的麻烦之后,会帮助雪痕救出他母亲。现在琴已经战胜了夜枭,也与罗兰凯文汇合,暂时安全了,便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虽然外面还有艾儿薇这个强敌,虽然自己身在雪国是非法入境,进行军事活动也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她还是决定帮助雪痕。

但是雪痕却在本能的高兴之后又陷入了纠结。

“不,你不知道……”雪痕矛盾至极:“如果你帮助我,你会陷入危险。”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是毕沙罗告诉我的,他说……”

“我们中有一个人可能会死。”

雪痕一愣:“你怎么……”

“我知道的,老师已经告诉我了。”琴微微一笑。

原来琴知道预言的事!她知道却还愿意帮自己?

“我知道我要面对的危险,你也看到了我的经历,你觉得经历了这些,我会是个怕死的人吗?约定就是约定,我会履行承诺,帮你救出母亲。况且……”琴看着雪痕,“命运就是用来改变的!不是吗?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改变世界,不是吗?命运也是一样啊!”

雪痕激动地一把拉过琴来,狠狠地抱住了她。

琴的身体僵硬绷紧,硬邦邦地就像一块大理石,那是她所受的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在雪痕的熊抱到来的一瞬间她全身肌肉都本能地绷紧了。

她知道雪痕是因为激动和感激才这样,所以没有反击。

但是除了苏薇娅,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这样凶猛地熊抱过她,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这种感觉怪怪的。

她想推开雪痕,却发觉手臂用不上力,并不是因为雪痕的力量大,而是她自己的身体在抗拒她的意志,全身的紧张在慢慢缓解,力量在松懈,就像发条已经释放完所有的能量,机器娃娃卸除了所有武装。

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己的身体和内心其实已经疲惫不堪,她在内心深处也非常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让她停靠的港湾。

她毕竟也是个女孩,而不仅仅是一个战士,她的刚强坚韧背后,藏着脆弱和无限温柔。

大理石外壳层层剥落,露出里面从未被发现过的温香软玉,那么纯洁,那么优美。

琴柔软的身体在雪痕怀里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抗拒。

她有些惊讶,为什么会在这个还很陌生的男孩怀里卸除了武装,她对他的了解还不是那么多,她和他的身份相差悬殊,她还是他的引路人……

卸除了武装的自己是非常脆弱的,如果他做出非分之举……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反抗,她的身体渴望着那种放松,那种温柔的呵护和侵犯,她已经有些沉迷于这温柔乡,她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如果雪痕推一把,就会滑入那堕落而舒适的深渊。

我这是怎么了?

但雪痕单纯无邪的拥抱没有放松,也没有改变,感受着这个男孩激动的心跳,琴在无奈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就姑且让我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休息几秒钟吧,就几秒钟……

第一百七十三章 艾儿薇击杀雪痕

现实世界中,雪国海边,罗兰凯文与艾儿薇的战斗进入白热化。

艾儿薇失去了她的鞭子,但是凯文也再度被打倒。

艾儿薇已经换了位置,站在了帐篷的后面,帐篷已经因为他们大战的冲击而被拆毁了,像一块裹尸布,盖着下面的两人。艾儿薇从后面走向帐篷,而罗兰依旧坐在帐篷前面,不回头,像一尊佛。

但是其实念力耗尽并不是罗兰一直坐着的原因。

他的屁股下面坐着一个五芒星法阵,那是能够从大地吸取气补充自己消耗的法阵。而凯文的一再挑衅也正是为他争取时间。这是凯文和卡尔的战术思路,因此用起来得心应手。

现在罗兰的念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念技也已经蓄力完毕,他转头看着怒气冲冲走来的艾儿薇,有一丝犹豫。

这一招如果用出来,必然是一个非死即伤的结果。说起来这还是阿加斯教他的,也只有他那样刚猛直接的男人能够创出这样的招数。

但是形格势禁,又不能不用。

“停手吧,艾儿薇。你们有什么恩怨值得你如此执着杀他?也许把话说开就能化解呢?”

艾儿薇眉头紧皱,她最不想的就是把话说开。

“少废话!老娘今天非杀他不可!”艾儿薇举着手里的刀,就要揭开帐篷。

“那就对不起了!”光传动突然发动,罗兰刚刚还坐在地上,但是现在已经冲到艾儿薇近前,一拳打出,从拳面上射出一颗金色念弹,带着拳印,犹如一发炮弹,射向艾儿薇。

艾儿薇吃了一惊,她这才注意到,罗兰刚才坐着的位置有一个恢复法阵。他从大地吸收气,补充自己的念能力,这种方法基本上只有亲和系能力者能够使用。

该死,大意了。

但是艾儿薇也不是庸手,她的反应极为迅速,双掌一推,也是一颗红色的念弹直飞过去。这一招同样用了她大部分的气,她要与罗兰硬碰硬!

二人距离很近,这么大威力的念技正面对抗极有可能是一个非死即伤的结果。

但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倒塌的帐篷里站起,挡在了艾儿薇和罗兰的攻击路线上。

不好!

二人都不知道站起来的是雪痕还是琴,因此本能地都想收招,但是这全力一击势如破竹,一旦出手就无法撤销,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招打在同一个人身上。

雪痕只觉得两股热流涌入体内,在胸口旋转成圆,围绕着中央某个看不见的事物盘旋着,消散着,渐渐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毫发无伤。

视力渐渐恢复,他在“梦境”中呆了太久,眼睛已经不适应现实世界的光亮。他摘下蒙在自己头上的盖头一样的帐篷布。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近在咫尺的艾儿薇惊愕的脸。

艾儿薇和罗兰此时都处于呆愣状态,不知道雪痕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暴毙。

艾儿薇心中一阵纠结,为了不让他乱说话,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自己是曾想杀了他,但是真到了杀死他的时候,却又感到有些后悔,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纠结。

但是现在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了,艾儿薇略有失落。

“艾儿薇姐姐!你还活着!”

艾儿薇一惊,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雪痕抓住,耳边是他惊喜的呼喊。

“你怎么……”

雪痕没死,而且毫发无伤。

这不可能!艾儿薇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被自己和罗兰的两个B级念技击中,还能毫发无伤。

这孩子身上真的是有很多的秘密。

“之前大爆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太好了,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现在你还在关心我的安危?你知不知道……”艾儿薇看着雪痕的眼睛,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随手就能杀了你。

雪痕的眼睛澄澈明亮,没有丝毫的阴谋和恐惧,艾儿薇的敏锐告诉她,他没有假装,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安危。

“姐姐你是个好人,不会杀我的,你其实并不想杀我,否则的话我早就死了。”

雪痕在耶路撒冷监狱里听到了关于艾儿薇的消息,知道艾儿薇在欧洲和她的妹妹一起经营一家孤儿院,这说明艾儿薇有爱心,并不像她外表表现的那么冷酷无情。她是一个放浪但是又有爱心的人,所以雪痕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听到雪痕的话,艾儿薇如中雷击,心中一震,是啊,如果我全力下杀手,他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我……是个好人?

艾儿薇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或许正是因此,她的激情始终无法转化为母性的爱,因而始终保持着强烈的欲望,再加上她对末世x解放思潮的认同,才展现出放浪的一面,但是她也有着支持妹妹慈善事业的另一面,她为新神之手工作,其实全是为了换取物资以维持妹妹的孤儿院的正常运行。

见艾儿薇没什么反应,雪痕以为她不以为然,这沉默让他有些尴尬,他连忙知趣地收回手,在自己身上抹了几下,似乎是怕自己的手弄脏了艾儿薇的漂亮衣服。

艾儿薇苦笑了一下,雪痕的小小心思让她的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怜悯和感动。

她犹豫了。

以自己的身份,已经出手杀过他一次了,就不会再出手杀他第二次。

可是这样放他走真的好吗?

艾儿薇一把把他拉近身边,低声说道:“你要是把我们之前的事情说出去……”

“我失忆了,姐姐,我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雪痕眨眨眼睛,笑容可掬。

艾儿薇怀疑地看着他:哼,失忆,你之前不是还失明吗?

琴此时也苏醒了过来,她看到艾儿薇抓住雪痕,以为她要对雪痕下杀手,急忙说道:“艾儿薇,不要杀他!你可是他的引路人!”

艾儿薇的震惊不啻于之前两次,她惊讶道:“什么?!我?我是他的引路人?开什么玩笑。”

“事实就是这样,我是用你的念力带他进入耶路撒冷的,所以……”琴怕艾儿薇突然下杀手,连忙解释道。

艾儿薇听明白了来龙去脉,明白了是自己在追踪器手镯中灌注的念力送雪痕上了朝圣之路,因此自己被耶路撒冷认定为雪痕的引路人。

她恶狠狠地摔下雪痕:“真该死,哼!臭小子,算你捡了一条命。滚吧!”

算是放了他一码,艾儿薇面上凶恶,但是其实心中反而感到松了口气。琴的这个消息给了她不杀他的理由,是最好的台阶。

她借坡下驴,就此不提这个事情。

但是心中却一直萦绕着雪痕的一句话。

他竟然说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好人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娜塔莉的一天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娜塔莉感到有些疲劳。

虽然对于她来说,是不会感到疲劳的,但是她总是幻想出自己的疲劳。

这样就会更像人类一些。

看着眼前的恢弘而繁忙的世界,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高楼大厦,教堂花园,浮空的大陆,无数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的NPC。

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她是这里的管理者。

但是这不是她最喜欢的。

娜塔莉把自己从耶路撒冷的表世界抽离出来,回到了里世界。

远处那些张牙舞爪的恐怖生物在成群结队的游曳,但是娜塔莉并不在乎,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冲进这里来,他们就像是水族馆里的鲨鱼。

数据的洪流汇聚到她脚下,将她簇拥起来,仿佛一群小动物,迎接主人的归来。

娜塔莉咯咯笑着,与一条条的数据玩耍。

直到所有的数据都归于秩序,娜塔莉双手并在面前,在虚空中缓慢拉开了她的窗户。

眼前是一片云雾。

云雾正在渐渐散去。

海面。

从空中俯视下的海面。

娜塔莉的窗子仿佛开在云端,她可以通过这扇窗俯视下面的大海。

以及大海之中孤零零的小岛。

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从北往南,由雪山变化成丛林,仿佛一年四季都在这一座岛上全部体现。

在南部那片茂密的丛林里,有一个少年,正在拼命挣扎着活下来。

雪痕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们忙忙碌碌,已经一个小时了。

他和小强确认了时间和村子里的情况,确定了时间还来得及,母亲也没有危险。于是他们分头行动,小强以他超快的脚程首先回村子侦查,而雪痕和琴一行人同行,前往东芗村。

肩头的猫头鹰不见了,是因为这里是现实世界,还是因为它已经牺牲了?雪痕不得而知,他问过琴,但是琴对于他的常量也一无所知。看来只有下次遇到雪之花的时候才能得到答案了。

琴和死里逃生的罗兰凯文相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寒暄了一阵,还把雪痕和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其实对于雪痕来说,他在琴的回忆里已经认识了罗兰和凯文,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雪痕还是一个陌生人。

琴和罗兰、凯文突然地都会说东方语了,而且说得像艾儿薇一样流利,这令雪痕很是不解,但是琴告诉他如果以后去了耶路撒冷图书馆他就明白了。

罗兰和凯文也带来了西方世界的最新的消息,念师公会出手了,向北奥王室派出了外交使臣,大帝已经撤销了对琴的通缉。但是国内局势非常不稳定,诺德家族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同时,两位亲王就开始瓜分诺德家族在南部的领地了,看起来是早有预谋。

雪痕归心似箭,但是琴却并没有下令出发,她的理由是:等待后援的抵达。

雪痕不明就里,但是只好继续等候。好在没有让他久等,不一会,就有数道闪电落在附近的树林里。是耶路撒冷的无界传送。

烟尘散尽之后,五名骑士模样的人从丛林中走出,来到琴面前单膝跪下,带头的是一个粗犷的中年男人,语气恭敬:“诺德家族麾下莫尔德家族骑士护驾来迟,还望郡主阁下恕罪。”

中年人名为奥拉杰尔·莫尔德,是莫尔德家族的骑士队长,莫尔德家族是诺德家族的附属家族,多年来一直宣誓向诺德家族效忠,是诺德家族的忠实盟友。

琴平易近人地将他们扶起:“如今我已经不是郡主,各位还愿意帮助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诺德家族蒙此大难,我们没能第一时间前去救援,已经很惭愧了,但是我们效忠诺德家族的心从没有变过。诺德家族虽然蒙受这样的打击,但是好在郡主阁下安然无恙。既然您已经是诺德新任家主,那么我们将效忠于您。”说到诺德家族的灾难,奥拉杰尔一胡子扬起,有些怒道,“大帝用阴谋诡计杀死了南疆之王,师出无名,我们南方人不服,两个亲王想瓜分我们南部的势力更是痴心妄想,我们已经重新集结起来,只等郡主殿下回去主持大局。我们准备强攻凯雷城,把您家族的领地夺回来。”

琴听到这些消息时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但是她依然沉默不语。

雪痕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希望,他也听明白了,她只要随他们一同回去,也许又可以重振家族的雄风。但是她却又沉默了,想必是想到家族这次大难的真相,又没有那么坚决了。

琴说:“解决这里的事情之后我们再议吧。”

奥拉杰尔问:“我以为郡主叫我们来是让我们接你回去,难道还有别的任务?”

琴看了一眼雪痕:“我的朋友在这里有些麻烦,我们在离开之前需要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奥拉杰尔看了雪痕一眼,点头。

雪痕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一点质疑,似乎有些不情愿,只是琴的命令让他不得不遵循罢了。

其他几个莫尔德家族的骑士也都纷纷看向雪痕,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似乎想知道郡主的朋友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看到他的一身猎手打扮,其貌不扬,都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奥拉杰尔·莫尔德和罗兰等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他也一一介绍了他身后的四个骑士,四人分别是莱索安、奎尔丹尼、占戈和夏维恩。他们都是能力者,并且各有绝技,擅长的领域从侦查到强攻都有,是一支非常全面而且训练有素的队伍。

他们加入到琴一行人的队伍中,接受罗兰的统一领导。在罗兰的指挥下,骑士们分散开来,进入丛林搜索和他们一同被送来的物资。

他们的加入,令琴一行人的实力大增,莫尔德家族的五人,再加上罗兰、凯文和艾儿薇,八个强力的能力者,这支小队的实力简直已经强大到可以解放一个国家了。这样一支队伍就算强行攻入东芗村,想必也是无人能挡。雪痕心中大定,对救出母亲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但是同时他也在内心深处感到有一些忧伤:正如赫莫德所说,自己和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二人。

琴终归还是北奥亲王的女儿,她还是会回到那里领导众人的,这也许就是她的宿命。当她带领各个家族守住南方的疆土,也许就会成为新的诺德家族的家主吧,如果她能带着这支军队推翻那个什么大帝的统治……天哪,那她不就是女王了?

琴看到雪痕在发呆,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雪痕避开她询问的目光。

琴若有所思,但是没有继续问。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念师的实力

不一会,大家就把物资都收集了起来,是一个个红色金属球体,流光溢彩,表面还有倒计时显示屏,雪痕看到后哑然失笑,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补给的时候,还误以为是炸弹。其实这就是无界传送投递的物资的包装。第一次见到这球体,是艾儿薇出现的时候,那球体一定是随艾儿薇一同传送过来的。说不定就是她一直在找的“衣物箱子”。

这些球体的外壳金属光泽亮丽,确实是新制造的,以前雪痕不知道在海外还有大城市和国家,但是现在知道了,它们都是在旧耶路撒冷生产的。那个曾经的圣地,现在是一个运输枢纽,是无界投送的基地。

这些都是奇路告诉他的。

想到奇路,不禁又为他的命运感到担心,奇路在竞技场里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不知道回家后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这些球体上,为什么都有倒计时?”雪痕不解地问道。

“傻孩子,这些是念师的物资,如果落到别人手中就不好了,所以每个投递的包裹里都带有自动销毁装置,如果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还没有收件,就会自动销毁里面的物资。”奥拉杰尔道。

“会发生爆炸吗?”雪痕又问。

“哈哈,傻孩子,当然不会。”莫尔德家族的一个骑士讪笑道。

为什么对琴说话就那么毕恭毕敬,对我说话就是“傻孩子”。雪痕非常不爽,知道他们有些轻视自己,但是又不好发作,因为他们接下来要为自己而战斗。

其实雪痕也看不起他们,自从耶路撒冷里出来,雪痕就对整个耶路撒冷的人都充满了意见,他觉得这些西方人的做派让他非常不齿,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就是在利用他们,救出母亲之后,我就会和他们划清界限。雪痕赌气般地想。

他“哦”了一声,不再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就在这时,天空中又是两道闪电,落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

“咦?怎么会有两个晚到的?”奥拉杰尔好奇地走过去查看。

看了一会,他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谁是雪痕?”

雪痕一愣:“嗯?我是。”

奥拉杰尔和众骑士让开一条路给雪痕。

“这是你的包裹。”奥拉杰尔指着上面的标签,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他也能看得出来雪痕不是能力者,更像是这穷乡僻壤本地的一个猎户,他怎么会收到来自耶路撒冷的包裹呢?那可是专门为能力者提供支持的地方啊。

而且其中一个包裹上署名是“毕沙罗”,该不会是念师公会的会长毕沙罗吧。他们在耶路撒冷受训的时候都听过毕沙罗会长的课,毕沙罗同时也在学校里兼任教授。

雪痕在众人的咄咄目光中来到两个球体跟前,在署名“毕沙罗”的球体的念纹辨识器上按下手掌,一阵齿轮咬合的轻响,球体打开。

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正是念师入门考核第二名的奖品。上面还有一张字条:

在我和他谈过话之后,朱嘉施维尔·库里主动放弃了这件奖品,我觉得你也许会用得着,就送给你吧,作为你在耶路撒冷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署名毕沙罗。

雪痕笑了,谈过话之后……主动放弃?感觉上好像并不是那么风轻云淡吧。

众人看雪痕的目光复杂了起来,这斗篷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因为它是念制品同时还可以被普通人使用。这在世俗社会中非常有价值,有人把它称为魔法物品。因为它们能够提供神话中那样的“魔法效果”。无数富豪愿意花费重金购买这样一件装备,更何况这件斗篷的效果是隐身,多么强大而罕见的能力。

更为令人震惊的是,毕沙罗会长亲赠,这就让这件物品的价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这小子只要卖了它,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真不知道他是交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够和念师公会的会长毕沙罗搭上关系。

见众人都在围观,雪痕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好,于是摇摇手里的信,随意地说道:“没什么,他欠我的……”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了一地。

接着他打开署名是“奇路·加西亚”的第二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再次让人们吃了一惊。

根据小强提供的情报,有一支名为九十九团的特殊部队占据着东芗村,大长老做出判决雪痕母亲死刑的决定,多半也是他们在背后搞鬼。因此这个能力者组成的战斗小队就是琴一行人的假想敌。

但是念师们对他们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通过小强的描述,可以看出这支小队的能力者实力并不强,况且琴一行人都是实力强劲的能力者,罗兰、艾儿薇的实力是B级巅峰,距离A级——也就是毕沙罗、教宗、赫莫德那样的级别——只差一步,凯文、奥拉杰尔以及莫尔德家族的四名骑士也基本都是B级的能力者,这样一支小队,在当今世上已经很难遇到敌手,更何况是在雪国边陲之地的小村落中。

物资收集完毕,整理停当,众人开拔。

因为没有扈从也没有马匹,骑士们只能自己携带物资,因此做了一番精简。每人一个背包,除了必备的战斗用品,只携带三天的口粮。众人在雪痕的带路之下向东芗村挺近。

但是刚走了不到500米,队伍中负责侦查的能力者就发现了敌情。

敌人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的队伍包围而来,人数众多。

他们的位置显然已经被发现了,有可能是无界传送太过张扬,引起了附近驻军的注意,也可能是琴和艾儿薇之前的行动被追踪了。带队的罗兰当机立断,就地设防。

不一会,军人们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来者真是众多,至少一个连的战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雪痕认得番号,是雪国边境守备队。

“之前消灭了我们前锋部队的,就是你们吧!入侵者!”一名军官走出队伍,站在阵前。毫无惧色,显然他也是个能力者。

之前夜枭一行人曾经剿灭了一支小队,还对队长严刑拷打,显然对方是将这些事情算到了琴一行人的头上。

罗兰走上前去,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我想这是个误会,我们刚刚抵达贵国,正在寻找大使馆。”

“哼,我们这个国家没有别国的大使馆。所有入境的外国人不得深入腹地,是我们的规定。”

“对于你们的前锋部队,我深表遗憾,但是此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少说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吧,监狱在等着你们。”军官态度嚣张。

“那可真是抱歉了。”罗兰道,“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光传动发动,十几米的距离仿佛不存在,罗兰整个人撞进对方怀里,剑柄击中对方腹部,对方短暂失神。但是对方毕竟也是个能力者,在和罗兰谈话的时候已经用‘硬’覆盖了全身进行防守,因此在被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还是能够行动。他当即后退,试图脱离罗兰的近战范围。

罗兰光传动再次发动,已经从他身边穿过,来到他侧后方,另一只手的反手短刀已经搭在他脖子上。

“不许动!”罗兰喝道。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见到首领被擒,士兵们本能地开了枪,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罗兰。

无数的子弹射向罗兰,而他又不能移动,眼看就要中弹,但是他却毫发无伤。因为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在他身周出现了一圈圈的空气波动,所有的子弹都仿佛射入了凝胶,在空中缓慢停止旋转,扭曲出一道道螺旋形的波纹,最终都静止在罗兰身前半米处。

一层白色的橡胶般的膜解除了“隐”的状态,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这些强韧而粘稠的薄膜粘连在树木之间,形成四面防护墙,将罗兰一行人保护在其中,子弹就是被这层膜阻住了。

是莫尔德家族中的控制型能力者奎尔丹尼施展念能力阻挡了子弹的进攻。子弹在薄膜上压出一个个深深的凹陷,在动能完全被抵消的时候奎尔丹尼以细细的小股念线拉住了这些子弹,现在它们就像弹弓上的石子,成了反击的利器。只要奎尔丹尼一松手,它们就会原路返回,射向袭击者。

士兵们看到指挥官被生擒,再加上这一幕诡异景象,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包围我们的一共九十五人,左侧三十五人,右侧二十九人,后方六人……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有些营养不良。”侦查者莱索安闭着眼睛说道。之前正是他发现了对方的动向。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人数和布置……”军官惊讶道。

一头短发的年轻人莱索安微微一笑,不予回答。作为侦察者,他自然是有一手绝活的。

“我劝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可就要放手了。”双手张开,拉着蜘蛛丝一般念线的奎尔丹尼冷声说道。同时他手掌一翻,“弹弓”上的子弹开始缓慢调转方向,如同在一把把看不见的枪中上膛,瞄准了树丛里的士兵。

看着子弹瞄准自己,指挥官又已经被生擒,群龙无首的边境守备军混乱了起来,有人缴枪,有人开始后退。一时间溃不成军。

这就是念师的实力,罗兰等人碾压雪国大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念师的使者抵达

雪之国首都天景,中央政府所在地雪宫,念师公会的使者来了。

他是乘坐一艘浑身漆黑的硬式飞艇抵达的,艇身上带着念师公会和耶路撒冷的标志,进入雪国领空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在世俗国家,这两个标志对于统治者们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得不敬畏,而又时刻担心。

飞艇一直飞到军政府所在地,天景的市中心,中央行政大楼前的广场上方,雪国政府的军人和政府官员列队欢迎,他们在一天前接到了来自耶路撒冷的政治知会,通报了使臣要来的消息,因此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雪国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几乎没有任何外事访问,但是对于念师公会的使者,却以最高规格接待。因为政府高层知道,念师是一群得罪不起的人。这个组织不是国家,却胜似国家,拥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力,渗透到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国家之中,是一个几乎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苑集薪站在迎宾队伍的中后方,看着那罕见的漆黑硬式飞艇悬停在广场上空。心中惴惴不安。

他是外交部的副部长,但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雪国古老家族苑家的一名年轻子弟。

曾经的雪国是家族制代议制,最高权利机关是三大家族共同构成的议会。三个家族互相制衡,在政治上、经济上共同控制着这个国家,曾经三大家族之间也互相看不惯,争来争去,发生了好几场战争,但谁也不能压倒谁,于是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几百年。直到近代,苑家突然崛起,十几年前突然发生的一场军事政变中,苑家击败了其他两大家族,夺取了国家权力,成为这个国家的唯一掌权者。

所以现在在军政府组织的军人执政委员会中,苑家的子弟安插在各个部门之中。

他也是在家族掌权之后才成为新任的外交部副部长。这本是一个形同虚设的虚职美差,在这个位置上简直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也无事可做,雪国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甚至可能都没有出现在别国的地图上,从来也没有什么外交会晤。

但是现在突然有了,而且第一次外交会晤就是和念师公会这样超越国家范畴的庞然大物。于是他责无旁贷地成了这次外交会晤的主要接待人员。

他的惴惴不安不仅来自这次工作的压力,还有周围的隐隐杀气,他不是能力特别强的人,他能够感觉到杀气,是因为他知道内情,他知道在广场周围,埋伏着数十名九十九团的战士,那个专门对付能力者的军团。

对于对方的突然造访,高层有着担忧,在内部会议上激烈的讨论之后,大家分成两派,主战派表示如果要发生战争,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生擒对方的使者,主和派则认为对方是为了和平的目的而造访。于是最终委员会主席苑正郄将军决定做两手准备,安排好欢迎的礼节的同时,也埋伏了最精锐的战士。

而是否发动袭击的信号,就握在苑集薪手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排雷的,如果对方发动攻击,他会死,他的死也就是反击的信号。如果对方在交流中传达出侵略的意思,他也要发出进攻的信号,生擒活捉对方。但是他还是可能会死。

他看着那艘硬式飞艇,这是一艘不大不小的飞艇,如果装满了作战人员,大概能装下三四十个战士,如果他们都是能力者……甚至有可能迅速占领雪宫。虽说他们在通过边境的时候接受了过境检查,但是能力者的能力千奇百怪,能够蒙混过关也不足为奇。

他内心里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他不想打仗。雪国这个国家经过连年的内乱,人民已经苦不堪言了。现在好不容易苑家收复了其他两大家族,让这个国家消停了下来,这是个国家发展的大好机遇,可不要再打仗了。

飞艇悬停在广场上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并不降落。

毫无经验的苑集薪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用大喇叭喊话?似乎不符合外交礼节啊。

正在这时,飞艇的舱门打开,从上面蹭蹭蹭地跳出几个人来。

飞艇离地面至少有五十米高,他们没有伞包就这样直接跳了出来,迅速坠向地面。

但是就在马上要坠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他们仿佛打开了一个无形的伞包。坠落之势骤然止住,平稳落地。

这几个人都是东方面孔,这让苑集薪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如果是那样,可能连沟通都很困难——因为没有外交,他们的翻译人员水平都不高,真的让他们上场的话,或许这与念师公会的首次外交会晤或许会变得非常不顺畅。

苑集薪走到队伍的最前端,疑惑地看着着装一致的几人,不知道哪个是使者。只能等待对方和自己打招呼。

而一身黑色劲装的几人也不动。他们笔挺地站立着,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时候从飞艇的舱门中甩下一条绳梯,同时飞艇缓缓下降,接近地面。

一个穿着长袍的消瘦的人从绳梯上一步一晃地爬了下来,似乎弱不禁风,像个文职人员。

看来他才是使者,之前跳下来的只是护卫,从这些护卫的出场就能看得出来,他们身怀绝艺,果然不愧是那个传说中的组织“耶路撒冷”。

只不过没想到护卫们可以一跃而下,使者却要借助舷梯。

当苑集薪看到使者金色的头发时心中一沉:真的是个外国人。想到接下来的翻译问题,他就感到头疼,这不会成为一场外交事故吧。

“该死的,说什么出于安全考虑不能降落,难道我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非要我这么下来,这要是脚下一滑……”老外抱怨着落了地。飞艇重新爬高,保持在五十米的高度。

苑集薪听到他说话,又吃了一惊,他竟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东方语,仿佛在东方国家生活了多年一般。

果然不愧是外交人员,语言能力相当了得。苑集薪心下暗暗敬佩,同时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翻译的问题了。

他迎上去和对方握手。金发老外毫无架子,和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对方有着一张石膏塑像一般的英俊的脸,棱角分明,皮肤白皙,眼睛湛蓝,一头金发微微卷曲。

“我是念师公会外联部部长安德罗·波提切利,很荣幸见到您。”对方竟然彬彬有礼。这让苑集薪再次放下心来。

在之前的内部会议上,大家对念师公会使者的突然造访众说纷纭,虽然在知会信中对方言辞温和有礼,表明了寻求合作的态度,但是在政府高层依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从联合到宣战的说法都有,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是宣战那种糟糕的情况。

“您好,我是云莱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苑集薪,我也非常荣幸见到阁下,不知道阁下此次前来是工作访问还是非正式访问?”苑集薪惴惴不安地询问这两个他都感到很陌生的词汇。

在念师公会的知会信中,并没有提及此次访问的性质,但是因为念师公会不是国家组织,来访者也不是元首或者副元首,所以肯定不能以国事访问和正式访问的高规格进行接待,于是雪国政府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已经按照工作访问的规格准备好了场地和礼仪,但是应对非正式访问,也可以礼仪从简。

而且因为对方是如此强大的组织,即便对方要求更高的礼节,他们也可能会勉强照办。

“是工作访问,但是希望礼仪从简,我有重要事情需要面见贵国元首。”安德罗说明来意。

其实念师公会的所谓外联部只有两个人,分别是部长和副部长。之所以只有两人还要分个部长副部长,是为了符合世俗国家的外交对等原则。如果在与国家元首会晤的时候说出我是外联部的部员这样的话,会让对方感到受轻视,所以安德罗其实还挂有“念师公会荣誉副会长及耶路撒冷王座下荣誉执政官”的虚衔。

念师的出访根本就没有什么礼仪,但是世俗国家的接待却往往以外交礼仪进行接待,于是安德罗也熟悉这些。

他的话让苑集薪松了口气。

现在他能确定对方是抱着和平的目的来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雪宫的窗子,委员会主席,国家元首苑正郄将军和其他大人物们一定都在看着。

现在,应该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试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试探与认知

对方一番好意,但是自己还要试探对方底线,这着实不怎么光彩,但是苑集薪说服自己:这就是外交,国家之间没有交情,只有永恒的利益,在会晤或谈判中双方拉锯,试探对方的底线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苑集薪略显为难地皱起眉头:“主席日理万机,日程安排上可能有些紧,不能立刻见您,还望海涵。况且,既然是贵方对我们有所请求,我想应该您先给我们一个理由,一个让我们满足你们请求的理由。”

这是在内部会议上安排好的流程,如果对方有强迫己方服从的意思,将军就可能拒绝会面,甚至可能下命令让埋伏着的九十九团战士发动突袭,生擒对方。

安德罗看着他,听出了他的意思。

“我们与东方国家向来交往不多,况且贵国一向低调,所以我们这次来确实非常唐突,礼数不周,还望见谅。说实在的,正是因为发生在贵国的一些意外,我们才能第一次知晓贵国的存在……作为弥补,我们为贵国带来了一份见面礼。”

安德罗转身,看向身后的广场,心中估算着大概的面积。

自言自语道:“嗯,这里应该够大了。”转身又对苑集薪说:“请让士兵们让一让,给我们的礼物腾出空间。”

苑集薪心中纳闷,飞艇的载货空间有限,就算满载也不可能堆满这个广场,他为什么要清空这里呢?

虽然疑惑,但是他依然按照对方的意思办了,他挥手,让广场上的士兵们让出空间。但是广场两侧的树丛里,门廊下埋伏着的九十九团士兵他可指挥不动。正在考虑要不要向上级请示,安德罗却已经动手了。

只见他右手一抬,一道细细的光柱出现在广场中央,就像是从高空中射下的一束激光,光柱笔直而耀眼。紧接着光柱向周围快速扩大,仿佛一盏巨大的聚光灯从上向下照射。之后光芒渐渐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其实这里已经被安德罗以念力做了标记,这道光束是念师的“道标”,有了这个,耶路撒冷就能将物资投送到世界各地,就像炮兵前沿的定位。

念师的物资之所以能够投送到世界各地,全靠像艾儿薇这样的探险者们的努力:他们必须亲自抵达该地放下道标,物资才能送达。

东方世界对于念师们来说还是陌生的地域,所以在艾儿薇抵达雪国之前,无界投送的“业务范围”还根本不包括雪国。

安德罗现在所做的和艾儿薇相同,他也在广场上放下了一个道标。这看似是为了投送“礼物”而进行的准备,但是其实也是一种战略考量。如果念师们想对雪国动武,他们可以在瞬间将战斗人员投送到这个地点。

在安德罗放下道标后不到一分钟,无数雷电从天而降,落在雪宫前的广场上。吓得苑集薪差点本能地卧倒在地。

白烟散尽,醒目的红色圆形金属球在地上悬浮着,密密麻麻的就像满地的成熟庄稼。它们都没有上锁,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物。

苑集薪赶忙整顿仪容,恢复了作为一个外交人员的从容与矜持,但是心中却是一疼,因为有些雷电的落点不偏不倚,正巧击中了埋伏着的九十九团士兵。与其说是送来礼物,不如说是一个下马威,显然,己方的布置,已经完全被对方知晓了。

而己方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对方可是已经提醒过“请让士兵们让开”了。

苑集薪有点不知所措,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是发作吗?还是应该请示上级?

但是当他看到那些金属球里的东西时,他惊呆了,他的大脑自动忽略了这个哑巴亏。

各种各样的制式武器装备摆满了广场,从枪械到火箭筒应有尽有,都是单兵作战武器,而且是崭新的装备,都是雪国这样的工业化水平很低的国家完全不能自主生产的。

有了这样一批武器,政权将稳如铁桶!

苑氏政府最大的问题,就是武装力量不够,不能什么事情都出动家族的子弟冲锋陷阵吧,因为这一点,所以对国家的控制力不强,很多边陲之地只能任由其自治,连税收都不能保证。还有其他两大家族的散兵游勇组成的反叛军偶尔还会出来闹事,令政府不胜其烦。现在有了这样一批武器,这一问题将得到解决。苑集薪心中感叹:这么多的武器,这得武装出一支多么强大的军队啊。

这手笔不能说不大。而且这一份礼物传达出来的信息,也是丰富的。

对方第一次与己方会晤,送来的礼物就是大批量的武器,这说明对方对雪国的情况非常了解,知道雪国的工业化程度不高,知道政权还未稳固。这份礼物是急人之所需,让己方无法拒绝。

同时也说明,对方的武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根本不怕自己用这些武器对付他们。

第三点,对方展现了强大的匪夷所思的物资投送技术,证明他们在科技实力上已经与自己不是同一个时代了。

如此强大的势力集团,雪国哪里还能与对方抗衡。

苑集薪平定了心情,不由得苦笑,内部会议上的大部分提案,尤其是那些主战派的提议,现在看来,都是盲人摸象,痴人说梦啊。

想到这里,他有一时的失神,他其实和雪痕以及大部分国民一样,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将外面的世界描述成无法生存的死亡之地,直到他十五岁那年念能力觉醒,回归家族,才渐渐得知真相。现在突然看到来自外面世界的人,还有这么多只有在大国才能生产的武装,心中也受到了震撼,对外面的世界浮想联翩。

太阳升起,背对东方的安德罗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苑集薪看着他,在他眼中,对方再也不是那个吊儿郎当弱不禁风的外交使臣了,他的身影很高大很高大,高大到简直无法仰望。

雪国丛林中,边境守卫军的行动突然停止了。

指挥官收到了中央下达的命令,命令他们协助琴,并将他们送到中央。不用说,这都是公会的外交人员安德罗的所为。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牡蛎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路人马,立刻就成了同盟,琴也立刻成了坐上宾。

雪痕看到这种变化,一种希望在心底滋生。他想起在耶路撒冷毕沙罗和他说过的话,毕沙罗已经派出大使来到雪国。现在的变化显然是从上至下发生的,那就说明是念师的使者在中央和雪国高层达成了协议。

现在国家已经不再与琴一行人为敌了,母亲的处境也许也有了变化。

他急切地问:“我的妈妈怎么办?她还在东芗村,被村子里的猎人们扣押。”

军官看着雪痕:“我们的一支特殊部队两天前已经进驻东芗村,控制了那里的局势,现在他们也同样收到了命令,我想他们会保障你母亲的安全。”

“是九十九团吗?”

“是的,没错。”

军官和雪痕说话的态度不温不火,但是雪痕感觉到一种冷漠。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但是雪痕没有在意,他一心只关心母亲的安危,现在听到军官说九十九团的人会保障母亲安全,他并不相信。

“我要回村子去,只有亲眼看到,我才能相信我的家人脱离了危险。”雪痕斩钉截铁道。

他看向琴,心中惴惴。

他生怕琴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此离开,不再管自己的事情,因为琴答应过他要帮他救出母亲,现在母亲貌似是已经安全了,琴会不会因此就认定自己已经履行了诺言?

琴也看着他,知道了他的意思,她点点头:“在你确认家人安全之前,我会和你同行。”

雪痕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乌鸦叫声。

这声音雪痕并不陌生,这是村子里的猎人们用来传递信息的渡鸦的叫声。

他抬头一看,一只黑色的渡鸦正站在一棵杨树的树枝上,用嘴啄着脚上绑着的小小信筒。

雪痕知道这是猎人给自己传递的消息,他走到远离人群的空旷处,以独特的唿哨声命令渡鸦落下,并从它的脚上取出了信件。

一行娟秀的字迹:

儿子,妈妈已经安全了,快回来吧。

看到这一行字,雪痕心中激动不已,这是妈妈的字迹!而且不像是被胁迫所写下的,以母亲的聪明,如果被胁迫写下这些文字,必然会留下能够让他看出来的破绽。

下面还有一行,是小强的笔迹:

雪痕,军人们废除了你妈妈的死刑判决,把大长老抓起来了,你们安全了。

雪痕松了口气,这是小强给自己送来的信,上半部分是妈妈写的,下半部分是小强补充的。

看来村子里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必是如守备的军官所说,驻扎在村子里的九十九团的军人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并且执行了。

由此看来,妈妈似乎真的安全了。

雪痕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又感到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真的就这样解决了?

他本以为自己和琴一行人要跟九十九团的军人们大战一场,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念师公会仅仅通过外交和政治手段就搞定了一切。

公会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毕沙罗在他们离开耶路撒冷的时候曾经向他表示,他已经派出了使者前往雪国解决这件事,现在看来这就是他的安排。

毕沙罗的一句话,有的时候胜过千军万马,还真不是吹牛。

雪痕心中感激,对念师公会的印象又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把信给琴看了,琴问他:现在怎么办?

雪痕有一点犹豫,目前来看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母亲的信也不是没有伪造的可能,况且念能力千奇百怪,更是不敢保证。

所以他建议继续保持之前的计划,让琴继续和他同行,前往村子,直到他见到母亲,确定她的安全为止。

琴同意了。

军官收到的命令是护送琴前往中央,但是又不能强迫他们,于是他也只能积极促成此事。

在和上级通话请示之后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总部同意派出一艘飞艇,送他们前往东芗村,本来需要半天的路程,这下子只需要十五分钟。

大家最终确定了计划:由琴一行人和雪痕、守备军的军官和少量士兵乘坐飞艇前往东芗村,在确定母亲安危之后,守备军军官陪同琴一行人乘坐飞艇直接前往中央。

而边境守卫军则就地扎营过夜,次日返回军营。

这是一个符合所有人利益的双赢的计划,大家都同意了。

总部派出的飞艇从位于雪国中部的空军基地起飞,需要几十分钟的时间抵达密语之森。于是守备军的士兵们开始就地扎营,而琴一行人和雪痕则在附近的海滩上等待飞艇的抵达。

附近能够让飞艇着陆的地方只有海边的海滩,所以众人都在海滩上等候,此时正值落潮,海滩上露出嶙峋的礁石。

琴的通缉已经被解除,北奥的局势也渐渐稳定,只等她回去主持大局,所以琴一行人是非常放松的。

雪痕的危机也因为念师公会外交人员的到来而迎刃而解,所以雪痕此时也放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

艾儿薇则本来就处于一种度假的状态,因此也毫无压力。

此时一行人就像旅游者一般,在海滩上随意而为。

莫尔德家族的骑士们站在最高的礁石上眺望远处的山崖,对上面刻着的八个古老东方文字品头论足,叹服不已。他们都听说过古老东方剑侠的传说,听说他们能够飞檐走壁,最喜欢在悬崖上刻下武功秘籍,书法造诣更是高不可测,往往在笔画之中就蕴含着精妙深邃的哲理或者武学招式。

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而其实那八个大字是:“封山育林,严禁山火。”

只是曾经的人类文明为了保护山林而写下的一句警句罢了,不过即便只是这样,也算是文化古迹了,真正的剑侠刻下的崖壁石刻……那都是上古时代的事了,仅余传说而已。

琴和凯文、罗兰在海滩与树林接壤的地方站着,观察着边境守卫军的动向。在看到他们真的把帐篷一个连一个地搭建起来,并准备烧火做饭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琴吃着冰冷的补给食物,那是在耶路撒冷的补给中拿到的,但是并不好吃。虽然作为北奥人,她也有一个不惧冷餐的“铁胃”,但是其实她还是喜欢吃热食物。

闻着身后丛林里守备军们做饭传出来的香味,琴咽了口口水。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没有接受军官为他们提供的食物。

太阳渐渐西沉,夜色就要降临了。

在落日的余晖中,艾儿薇坐在一块礁石上欣赏落日。

她本来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只是觉得有意思才留在琴的队伍之中,曾经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在外敌的压力之下又迅速地恢复了友谊,他们毕竟同为耶路撒冷的念师(神念师),还是能够分得清主次的。

况且因为雪痕化解了他们两败俱伤的攻击,也消除了艾儿薇的杀意,所以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矛盾。

因此艾儿薇也和他们一起在等飞艇的到来。

艾儿薇看着落日的余晖中平静的海面,以及那个手持一根自制鱼叉,在海里上下翻腾的少年,感到无比的惬意。

这真是难得的闲适平静的傍晚啊。

雪痕再次窜出水面,拎着鱼叉和穿着鱼的草绳,哆哆嗦嗦地跑上岸,穿好自己的衣服。

艾儿薇看到了雪痕健美的身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看着雪痕满背的伤疤层层叠叠,就像天然的纹身,她不禁在想: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雪痕已经在海滩上生了火,把自己捕获的鱼穿在木棍上烤了起来。

看着雪痕在营火旁忙活着,艾儿薇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他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渐渐叠化,那个人也曾这样的殷勤,温柔……

“艾儿薇姐姐!来吃这个。”雪痕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他健壮的身形背对太阳,显露健美的轮廓,他饱受太阳照射的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光芒。

“这是什么?”

“牡蛎。也叫生蚝。”

“这东西能吃?”艾儿薇略带怀疑地看着这奇怪的食物,她来自欧洲内陆地区,对海洋生物并不了解。

为了证明这是食物,雪痕用扁石片撬开生蚝壳,把牡蛎肉吸入口中,大快朵颐。

之后他又打开了一个牡蛎,递到艾儿薇面前。

艾儿薇看着雪痕咽下的时候喉结一动,不知为何,觉得雪痕无比性感,突然有种酥麻的感觉沿皮肤传遍全身。

寒冷的秋天,阳光洒在海滩上,温暖而舒适,扎营的人们在远处忙活着。健美的少年赤膊站在沙滩上,正递给自己一贝壳的鲜美海鲜,如同一个典雅的侍者,又像是一个甜美的诱惑。

艾儿薇微微一笑,看着雪痕的眼睛,慢慢俯下身去,双唇贴在牡蛎肉上轻轻吸吮,那鲜美微咸的肉汁先吸进了嘴里,唇齿留香。她又伸出舌头,在牡蛎肉上滚了一遍,舌尖上的每个味蕾都活跃起来,好像围绕篝火的部落居民,快感在她舌尖上跳舞。

雪痕端着牡蛎,侍者一般笔挺不动,艾儿薇吃的很慢,他也只能端着牡蛎保持不动,感觉有一点奇怪。

心里在说:其实你可以自己拿着的……

艾儿薇吸吮着牡蛎,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雪痕只得把牡蛎往前递了递,配合她的吸吮。

艾儿薇把整个牡蛎都吸入口中,仰起头来,就像深吸了一口烟。她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满足和愉悦,汁水从她嘴角流出,沿着她洁白柔滑的玉颈,滑入她胸前的深深沟壑之中。

雪痕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浏览那一抹春色。

上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艾儿薇缓慢地咀嚼,两腮红晕在阳光下散发出流动的光彩。

那是享受过美食之后洋溢出来的幸福感。

或是其他?

雪痕放下手,却被艾儿薇又托了起来,艾儿薇的舌头像是一匹柔软的水兽,在光滑的牡蛎内壳上舔了一遍。

这一舔,好像舔在雪痕手心上,让他浑身痒痒。

这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我……鱼就要烤焦了。”雪痕手舞足蹈地解释自己逃走的理由。

艾儿薇微笑地看着他跑远了。

真的很像啊,曾经那温柔羞涩的人。

夜色很快地降了下来。

晚餐开始了,是雪痕做的烤鱼和牡蛎。对于琴一行人来说是非常丰盛的晚餐。琴对雪痕有些刮目相看了,之前只觉得他是个乡野村夫,但是现在看来,他能在这种环境下弄出这么丰盛的晚餐,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这些能力者反而强了太多。

一众能力者围坐火堆旁,吃着雪痕做的烤鱼,赞叹有加,之前对他的轻视都变成了佩服。

但是艾儿薇没有参加这次晚宴,她独自一人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罗兰的邀请

雪国军方还是很诚意的,他们动作已经不可谓不快了,琴一行人在海滩上只等了三十分钟。

琴一行人此刻已经全部上了飞艇,随行的雪国军人除了飞艇上的工作人员之外,只有边境守备队的军官和几名普通战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阴谋。

雪国的军用飞艇是很破旧的。

在琴的舱门外,雪痕听到了她和罗兰的争执。罗兰表示一定要先去苏拉,找到琴的母亲,要得到苏拉的援助才有可能与北奥王室抗争,而琴则倾向于在帮助雪痕解决了东芗村的问题之后立刻回国。

琴从一无所有再次复兴,竟然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她本来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再次却可能一举成为女王。

雪痕感到有些自卑,曾经在朝圣之路上,他拥有百倍念力,那感觉相当不错,似乎和琴是平起平坐的。但是现在随着事态的发展,他越来越发现自己与琴之间的巨大差距,正如赫莫德所说,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雪痕发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是守备军的军官。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看着我?”

军官从走廊拐角走过来,看着雪痕:

“你也是能力者吧,不然九十九团也不会去村子找你。他们这么重视你,我还以为你会有三头六臂呢,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嘛。”

雪痕心里骂娘,能力者也是人啊,况且我根本不是能力者。

“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好吗?”

“呵呵,”军官不屑地笑笑:“你也算雪国人吗?”

“嗯?”雪痕看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军官声音低沉,似乎压抑着怨气:

“把这些外国人带进来的,不正是你吗?我们这个国家是被世界遗弃的,我们从来不接受外界的帮助,但是也绝不让外人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尤其是那些西方人,圣典上记载,西方人都是妖魔的后代,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你竟然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背叛了我们的传统。”

雪痕渐渐明白了,他是怪自己把外国人带进雪国。

雪国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就是闭关锁国,不与外界接触。在多年的宣传之下,雪国的很多人都认为雪国是世界毁灭后的最后一片净土。进而出现了一种雪国至上的思想,甚至形成了一种宗教,持有这种思想的人认为末日是神或者某种更高级的存在对人类世界的净化,没有受到净化的雪国人是纯洁的,完美无瑕的,是神的宠儿。而除了本民族以外,其他民族都是应该被净化的不洁的民族。

边防军队因为纠察偷渡者的职责所在,因此经常会接触到外国人,为了避免他们受到外国思想的影响,国家在边防军中的宣传力度尤其大,所以在这个群体中,这种雪国至上主义的思想更为强烈而普遍。

这个军官显然也是持有这样思想的人。

听到他指责自己背弃了国家和传统,雪痕怒了:“吃里扒外?你也有资格指责我?我和我的妈妈身陷危机之中的时候,你们在哪?我们蒙受冤屈要被处决的时候,你们在哪?!我们的传统是见死不救吗?是排除异己吗?啊?说啊!”

雪痕愤怒地抓着他整洁的军服衣领,怒喝道。

军官似乎没想到雪痕敢对他如此无礼,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话显然让军官的思想受到了一些冲击,他一时间有些愕然。

但是军官的身份让他不能这样继续被雪痕抓着衣领。他哼了一声,推开雪痕。转身走向船舱,不再与雪痕对话。

雪痕站在飞艇走廊中,感到心情沉重,没想到自己的自救行为在雪国人看来竟然是一种背叛行为。自己和母亲的未来也因此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从雪痕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雪痕回头,看到罗兰靠着墙壁站着。

罗兰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走过来:“看来你被自己人排挤了。”

雪痕沉默。

“你已经通过了念师考核,现在已经是见习念师了。你有资格去耶路撒冷进修,成为学员,离开这里吧,去耶路撒冷。”罗兰好意道。

雪痕想到毕沙罗也曾提到过这个邀请。

念能力的进修,安全的环境,多姿多彩物质富足的新世界,多么有诱惑力的邀请,但是雪痕并不打算接受。

“不,我不去。”

罗兰似乎有些吃惊:“为什么?”

“无论怎么说,这里是我的国家,是我的故乡。”雪痕转过身:“耶路撒冷又怎么样呢?你们生活在物质富足、天堂一般的世界里,却有着不相符的阴沉心机,我在那里受到的迫害并不比这里少。”

罗兰被说得脸上一红,常驻在脸上的戏谑的表情似乎也消退了几分,他换了个姿势依靠在墙上:“念师公会和新神教是不同的,但即便是新神教,他们其实也是一心为了耶路撒冷的安全才……”

雪痕摇了摇头,不想听罗兰的解释。

他通过与这些能力者们的接触,已经从细微之处发现了念师公会和新神教的差异,毕沙罗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了母亲的危机,他也很感激。但是耶路撒冷毕竟是双方共同占有,而之前在耶路撒冷的经历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因此他对耶路撒冷有种本能的抗拒。

罗兰一挑眉毛,站直了身子:“好吧,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如何选择,因为你是念师的一员,所以无论你在哪里,念师公会都会尽力保障你的安全,这是我们念师公会的职责。新神教负责杀人,我们负责救人,你懂的,就是这样。”

新神教负责杀人,念师公会负责救人,这是耶路撒冷的一句俗语,是对着两个组织的分工的一种夸张的概括。因为新神教主要负责消灭接受了黑暗力量的堕落者,而念师公会则主要负责保护和吸收没有堕落的能力者。

说罢,罗兰转身走向自己的舱室。

雪痕看着他的背影,意识到他和凯文肯帮助自己这个异国他乡的“陌生人”,并不完全是因为琴的命令,还是因为他们作为念师的职责。

雪痕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罗兰停步转身。

“为什么要保护我?念师公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保护你这个人,是保护‘念’,”罗兰挠了挠头,“对了,你还不是能力者。你是一个特例,但是你明白的吧,我们是要保护所有新生的能力者,保护他们的‘念’。”

雪痕想起牢房之中,胖子对于念师公会、新神教和黑暗三家分饼的比喻,基本上明白了罗兰的意思。虽然本质上念师公会所做的,也是对能力者的一种争夺,但是念师公会做的比黑暗要好太多了。

“谢谢你,罗兰,也感谢琴、凯文,感谢你们以及公会的所有人。”雪痕由衷地说道,他虽然不想接受去耶路撒冷的邀请,但是衷心对他们的帮助感到感谢。

他此时才突然想起,念师公会如此无私的保护着自己,而自己还没有表达过对他们的感谢。

虽然在耶路撒冷他受到了新神教的迫害,但是念师公会的高层曾出手救自己,作为自己的“引路人”的琴也是出于念师的职责才为自己引路,才冒险从耶路撒冷救出自己,毕沙罗派人解救自己的母亲……自己其实受到公会的帮助良多,的确应该感谢。

雪痕对罗兰深鞠一躬。

罗兰笑而接受。

东芗村。大长老被绑在打谷场的台子上。

咕宝蹲坐在他对面,咽着口水,发出虚弱的呻吟:“二大爷,我饿……”

浅灰色的雨雾笼罩着东芗村,细雨下个不停。

大长老已经沦为阶下囚,却依然精神矍铄。他跪在台子上,面朝东方,手上戴着手铐,正平静如常地点燃一炷香。

“大宝,不要着急,让我上完这最后一炷香。”他用手遮挡着香头,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到香炉之前,生怕某一滴雨水恰巧将它打灭。

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非常清楚。他觉得自己没有遗憾,但是依然要对天地做一番陈情,要让天地知道自己的苦心,才能安心上路。

台子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村民,在这灰蒙蒙的雨雾之中沉默着。只有眼睛里散发出微弱的光,好像用玻璃珠做眼睛的稻草人。

即便知道上尉队长是泄私愤,但在大长老被军人们以“妨碍执行任务”逮捕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伸张正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在军人们离开,把大长老留在这里等待军管所的人收押的漫长时间里也没有一个人偷偷放走大长老。

大长老恨,他恨村民们的冷漠,懦弱,他甚至从人群里看到了那几个前天极力主张处决雪紫青的人。自己为他们主持了正义,但是到了落难的时候,他们却袖手旁观!

人心不古啊!

“二大爷,我真的很饿……”咕宝摇头晃脑地嘀咕。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大长老对咕宝做了几次示意掌声停止的习惯动作,以此作为安抚。

他转身跪下,跪在这曾经他展示权利,一呼百应地发动群众的神圣的台子上,将香插进香炉,遥遥对着东方的天空叩首。看似平静如常,但是其实脸上已经老泪纵横:“老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村子,苍天可鉴啊!村子百年祥和,皆因我们从不惹是生非,安贫乐道,此次劫难,全部都要怪那恶魔之子!老朽一直尽心竭力地按照神的旨意办事,维持传统,净化邪恶,从未懈怠。祈求神灵开眼,保佑村子能够度过此劫……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痛苦打断了他的祈祷。

是咕宝不等大长老祈祷完毕就扑了上去,他疯狂地噬咬大长老的身体,不顾大长老的惨叫,用牙齿撕裂肌肉,吮吸鲜血,好像在品尝刚刚狩猎所得的美餐。

但是他吃的是人。

他的行动仿佛是发令枪响,人群沸腾起来,村民们争先恐后地窜上台子,分食大长老还没凉透的尸身。

村东头的柴房里,雪痕的母亲雪紫薇站在已经被木板封住的窗口前,踮起脚尖从封闭窗口的木板的缝隙里向外张望。因为距离遥远,她不能看清广场上人们在干什么。

只能看到台子四周的火把明灭,映照出一张张恶鬼般的脸孔。

第一百八十章 外交会晤

雪国首都,中央政府,安德罗坐在迎宾室中。

陪同他的是雪国外交部副部长苑集薪——在广场上迎接他的那个青年。

他们正在等待雪国的最高领导人苑正郄将军出现。

安德罗并不着急,因为在他提出要求并展示了“礼物”之后,军事委员会已经下令让边境守备队停战,这是一个友善的信号。

椭圆形的迎宾室,装饰辉煌,但是空旷冷寂,只有大座钟的运转之声在屋子里回荡。坐在谈判桌旁的,只有他和苑集薪。秘书、翻译等随行人员此时都站在侧室中,隔着厚厚的玻璃门看着他们。

沉默和寂静让人感到寒冷和无聊,安德罗从他宽袍大袖的袍子的内兜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递向苑集薪,首先打破了沉默:“来一块?”

“哦!不不不!不了!谢谢!”苑集薪吓了一跳,紧张地立刻拒绝,仿佛安德罗递过来的是一盒砒霜。

“不用客气,很好吃的。”安德罗微笑,宛如古代西方的雕塑中的人物,温和地再度邀请。

他的笑容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令人如沐春风。苑集薪被他天然的亲和力感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拿了一块最小的。

小动物形状的巧克力黑白相间,在手指上快速地融化,苑集薪赶忙把它放进口中,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甜美在舌尖化开。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安德罗也吃了一块,对他眨了眨眼睛。

苑集薪频频点头。

小小的糖果以及安德罗展现出来的善意拉近了这两个异国之人的距离,在这一刻,二人甚至像是两个老烟民在分享香烟。

苑集薪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要向你道歉,个人的。”

“为什么?”

“在广场上的试探并非我本意,这是我国在外交上……嗯……就是事先商定好的……”安德罗的随意和友善感染了他,让他也放松了下来,说出了几句心里话。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外交人才,他没有那样的城府,也不够圆滑,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家族的安排,其实只是因为他足够听话而已。

“没关系的,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安德罗微笑,“上一个出访的国家,人们迎接我的是长矛和弓箭。相比之下,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苑集薪笑。

“你知道吗?其实我自从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接见外宾……”

“是吗?那你干得不错。”安德罗对他点点头,似是一种鼓励。

苑集薪心中宽慰,觉得一头金发的安德罗不但东方语说得流利地道,而且和蔼得像是邻居家的老大哥一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界的垃圾场

就在这时,迎宾室的门打开了,一队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为首的就是雪国的最高元首,军人自治委员会主席苑正郄将军。

苑将军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很好。安德罗知道他是雪国三个古老家族之一苑家的族长,而三大家族都是武术传承家族,其中或许还有能力者。现在见到其中一家的族长,果然感觉气宇轩昂,不同凡响。

而他身后的,则是国家最高领导机关军人自治委员会的委员们。

安德罗起身,双方互相握手问候,分宾主落座。苑集薪也坐到了苑将军一边,在委员们身后敬陪末座。

“耶路撒冷离我们雪国千里之远,这一路上辛苦了。”苑将军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温和而硬朗。

“地缘阻隔不了我们,因为我们带着善意而来。身在同一个世界,我们有着同样的立场和目标。”安德罗不卑不亢地回答。

苑将军笑笑:“说到同一个世界,我倒是想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你来的路上,看到了那些矿山了吧。”和蔼的语气仿佛一位老教授。

“是的,看到了。”

“你知道他们在挖什么吗?”

“矿物?”

“不是。”

“是石油?不太可能吧……”安德罗自问自答。

在末日之前因为某种化学武器的关系,石油都已经凝固在地层中了,失去了能源价值。没有理由在这里还能开采。

苑将军摇了摇头。

“不会是古迹吧。”

苑将军再次摇了摇头。

“不知道,请赐教。”安德罗对他的卖关子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在挖垃圾。”

“垃圾?”安德罗有些吃惊,在这末世物资匮乏,虽然很多贫民靠捡垃圾过活并不是新鲜事,但是从地层中挖垃圾?这可有些奇怪。

苑将军看出他的困惑,笑了笑,依靠在木制扶手椅坚硬的椅背上,悠然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岛,孤悬海外。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又孤零零矗立在大洋中央,无人居住,因此也不属于任何国家。那时候海洋可以共同开发,所以也没有人争抢这块海外飞地。

“有一段时间,大陆上出现严重的垃圾处理问题:极度富足的物质生活产生了大量的具有极强污染性的垃圾,垃圾处理问题越来越严重,焚烧场和掩埋场都不够用了,谁愿意把宝贵的土地用来做垃圾场,而不是修建高楼大厦呢?于是各个沿海国家都开始把垃圾投入海洋,但是联合国很快又为了保护环境而出台了禁止向海洋倾倒垃圾的法案,这导致了一个必然的结果——这座海外孤岛就成了天然垃圾场,附近的国家以万吨邮轮满载垃圾倾倒在这里,货运飞机在这里投下装满垃圾的集装箱。无数的垃圾成年累月地倾倒在这里,几百年过去了,竟然填埋出一块陆地,附近的国家发现了这块土地的价值,开始占为己有,运来土石进行人工填海,又是几百年过去了,那些具有极强污染性的垃圾自然降解了,这里变得可以生存了,云莱这个地名,在这时才真正出现。”

安德罗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国家的由来。我们是建立在世界的垃圾堆上的一个国家。因此我们甚至在很多国家的地图上都不存在。你们一直没有听说过我们,也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苑将军坐直了身子,“曾经我们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周边的国家都想吞并我们,以扩大他们的领海面积。好在末日来临了,大家都顾不到国外的事情了,各个国家自己的生存发展都成问题,一个又一个政府崩溃解散,人类文明一路倒退。几乎所有的大陆都受到洗礼,除了我们。末世之中我们艰难求存,没有国家帮助过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国地下掩埋的垃圾已经变成了矿物,曾经世界的垃圾如今成了宝物,各国反而动起了我们的心思。所以我们一直闭关锁国,不与外界接触,我们拒绝别国的觊觎,也不接受别国的帮助。因为我们不需要,我们可以自给自足。”

因为末世文化曾出现过断层,更何况雪国并不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国家,所以关于雪国的资料非常少,即便是在耶路撒冷图书馆也找不到雪国历史,安德罗这还是第一次了解雪国的历史,从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口中。

他继续听着。看得出来,苑将军话里有话,他还有重要的表态将要做出。

苑将军严肃道:“你刚才说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有着共同的立场和目标,但是世界曾经将我们无情地遗弃,我们哪里有资格和你们站在相同的立场,奔向相同的目标?我们已经不再是世界的垃圾场了。所以我们不接受世界施舍的任何东西,但是世界也休想从我们这里拿走什么!我们是一个独立自由的国家,就算你们念师有着凌驾于我们的武力,我们也不会成为你们的傀儡,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委员会的委员们都坐得笔直,冷眼看着安德罗。

安德罗点点头,他能够想象一个积贫积弱的建立在垃圾堆上的国家是如何在末日之中艰难生存的,所以他深表同情。

这个小国的领导者也颇有军人宁死不屈的气节,也令安德罗心生敬佩。因此他没有强硬反击,依然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们念师公会与那些觊觎你们资源的国家不同,我们不想从你们这里攫取任何东西,我们也尊重你们的主权。您不妨先听听我们的要求。”

苑将军脸色好了一点,他下巴一扬:“你说吧。”

“一、目前身在贵国的我方人员——琴·诺德属于政治避难,需要贵方保护,并护送她回国。”

“这不成问题。”

“二、贵国公民鲁鲁加·雪痕,已经被耶路撒冷接受,成为见习念师。我们不强制要求带走他,但是希望贵国尊重他个人的去留选择。同样需要贵方保护他以及他的家人,对他和他家人的任何制裁必须立刻终止,并保证此后他们在这个国家的安全。”

委员会中有人在苑将军耳边耳语了几句,为他介绍情况。

听完后苑将军再度说道:“如此小的事情,甚至不用谈。”

“三、与念师公会合作,加入对抗黑暗的同盟。”

“嗯……就这三条?”

“是的,就这三条。”

苑将军和幕僚们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请原谅,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苑将军起身,委员们也刷地起身,进入了侧室,讨论商量去了。

偌大的椭圆形迎宾室中,又只剩下了安德罗和苑集薪二人。

苑集薪招手,让礼宾人员为安德罗换下已经凉了的茶水。

“看来我们之前确实对你的来意有些误会。”他亲自站起来,给安德罗倒上茶水,“这三条……我个人认为都不是过分要求,只是我有一点小小的不清楚的地方。你们所说的黑暗,究竟是什么?”

安德罗对苑集薪的印象很好,他虽然也身居要职,但是并没有官架子。于是他开始耐心地向苑集薪解释黑暗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元首的一天

摩托车出现在路口,军警四处观望

车队出现,浩浩荡荡,是元首出行。

车队停在山脚下,苑正郄下了车,亲自步行上山。

苑将军有一件事犹豫不决,前来与老师商谈。每次他遇事不决的时候总是来找老师,也总能得到解答。

老师是一位世外高人,国外的那些念师们,想必不能理解什么是世外高人吧。

穿过如纱般的浓雾,苑正郄和几个随行人员攀到了摩云峰封顶,与陡峭的盘山石道不同,摩云峰顶是一大片平整的土地,铺着厚实的石板,最中央是一个废弃的方形场地,石板从中央开始塌陷,裂纹呈放射状向四周蔓延,细小的植物和苔藓从石板的缝隙中生长出来。曾经这里是家族的比武场。

东北角一座颇具古意的小亭子中,一位满面皱纹,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手中拿着狼毫排笔,正在向苑正郄招手,以沙哑的声音喊道:“苑将军莅临指导,老朽深感荣幸啊。”

苑正郄连忙快步奔到亭子下,对着亭子中的老人拱手,一躬到地:“老师您这可是折煞我也。”

“你现在可是一国首脑,九五之尊,我自然要尊敬你。要想好,得老敬小啊!”

苑正郄再次一躬到地:“无论学生到了什么地位,您都是我的老师,老师您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老人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简直是个老顽童。

他就是苑家上一任家主、苑正郄的老师——苑一鸣。

“进来坐!”他在亭子里的木凳上拍了拍,发出嘭嘭闷响。

苑正郄走进亭子,正襟危坐。看到苑一鸣正蹲在地上,摩挲着平放在亭子里的一块石碑。旁边搁着排笔、毛刷、椎包、墨碟和厚厚的一摞宣纸。亭子另一侧竖立着另外几块石碑。

“老师您这是在拓碑啊。”苑正郄用手指捻了一下宣纸,纸张颇有韧劲。

“嗯,刚刚挂上。”在苑正郄到来的时候,他刚刚把上好浆的宣纸贴在碑面上。现在用手摩挲一边,使之平整,此时的苑一鸣沉默、严肃,专心致志,仿佛与刚才判若两人。

拓碑也叫作墨拓,和雕版印刷相似,是为保存碑文而进行的一种复印工艺。首先要将白纸湿贴在碑面,与碑文凹凸嵌合,然后于纸面上施墨,待墨干后揭下来。

他知道这是老师的修身养性之好,便没有打扰,坐在木凳上静静等着。

确定了纸与碑面严丝合缝,苑一鸣松了口气,他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米浆,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遇事不决?”

“是因为挂念老师,所以来探望……”

“又不老实。”

“嗯,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不是虎彻家和天剑家的小辈又闹起来了?”苑一鸣坐在苑正郄对面,翘起二郎腿,从面前的八仙桌上抄起茶杯喝了一口。“对待他们,不要客气。”

虎彻家族和天剑家族是和苑家齐名的雪国三大家族。都是有着古老武术传承的名门望族,自古以来政权一直在三家手中更替轮换,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现在是苑家一家独大,掌握政权,虎彻家和天剑家自然不甘失败。他们表面上表示支持,其实背地里暗暗支持反抗军,家族里有很多人都在反抗军中任要职,与以苑家为中心的中央政府作对。

苑正郄起身为老师续上茶水,摇头道:“不是,是外面的事。”

苑一鸣把茶杯端在手里,疑惑地问:“外面的事?”

苑正郄正襟危坐,轻轻地道:“念师到访。”

苑一鸣愣了一下,将手中茶杯缓缓放回桌上。“西方的人,终于盯上我们这块土地了。”

“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武器……”

“哼,”苑一鸣冷哼,“送武器?这不就是输出死亡吗?果然如传闻所说。”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要从我们这里带走两个人,还要与我们结成对抗黑暗的同盟。”

苑一鸣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拓碑,宣纸已经半干,现在的工序就是砸字了,苑一鸣一手执打刷,一手执小木槌,在碑文上轻轻敲打。

砸字,就用打刷和小木槌敲打文字和纸之间的间隙,让纸进入凹处,紧贴凹面。

苑正郄知道老师陷入了思索之中,他便静静地喝着手中的茶。

苑一鸣手头非常熟练,转眼间就将一百多个字砸完一遍。他丢下木槌,站起身来,坐回到木凳上。

“一百年前,我就见过念师。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他像看乞丐一样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吃西红柿……西红柿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可是个稀罕物。”苑一鸣喝了一口茶,悠然看向山外那翻涌的云海,回忆也浮上心头。“我亲眼看着他大闹雪宫,家族无数死士前赴后继,却无人能够挡住他,我父亲,就在那死士队伍之中……”

苑正郄站起身,摘下了军帽。

苑一鸣站在亭边,叹了口气,回首望向那布满裂纹的比武场:“二十年前,云峰赌斗,来者也和念师有着莫大干系。这些我想你都明白。”

已经废弃的比武场野草繁茂,但是当人看到那恐怖的凹陷,还是能够联想起曾经发生的大战有多么壮烈。

“学生明白。”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毕竟时代不同啦……”苑一鸣眼睛微眯,目光浑浊起来,“我们那一代人的恩怨,或许不应该由你们这一代人背负……”

他再次蹲下身子,拿起蒜头状的墨扑,在碟子里沾了一点松烟墨,轻轻地在碑面上捶拓。仿佛一个身在古代的老工匠。

边忙活,他一边说道:“这碑要是拓得好,能够从碑文中拓出精气神来,但是碑从此也就没有了精气神,只会加速腐朽。我们这个国家,就像是在拓碑,资源也好,家族的能力也好,总是从过去的东西中汲取营养,吃老本。这种状况长不了,或许是应该变一变了……”

漆黑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只空下那些小小的文字,如夜空中的点点明星。

“况且,你心中其实早就有计较了,不是吗?”苑一鸣头也不回地说。

苑正郄深呼吸一口气,沉默不语。

安德罗坐在下榻的宾馆房间的窗口,这里能够看到雪宫和前面的大广场。

雪宫在雪山脚下,依山而建,是以前的王国首都,自然有王国的景象。首都在北方,很冷,但是房间里温暖如春。

房间里布满了东方风格的装饰,全实木的家具雕工细腻,繁复优美,隐隐有一点腐朽的味道。古董挂钟发出轻微的齿轮咬合和松弦的声音。

昨天的讨论并没有立刻得出结果,但前两个条件已经通过并下令执行了,唯有成立对抗黑暗同盟这一条,因为涉及到很多具有隐性利益的细节问题,所以在领导层中有一些争议。

但是大家明显已经对他改变了态度,苑将军也答应今天就会给出确切的答复,并安排他和同行的念师公会的外交人员们住进了雪国首都最好的宾馆。

此时在雪宫前面的广场上,军人们正在搬运他带来的武器。

安德罗悠然地喝了一口红茶,对于事情的结果已经胸有成竹。

和世俗政权打交道,安德罗已经很熟悉了,他知道能够让这些国家元首同意合作的敲门砖,除了武力威慑之外,只有两种东西,那就是钱和武器。

武力威慑能够轻松收服他们,但是以武力交流带来的只是恐惧和脆弱的关系,正如以恐惧统治国家的世俗政权无法长久一样。这样的同盟在对抗黑暗这样的庞然大物时非常容易崩溃,这在耶路撒冷以往的外交经历中有过惨痛的教训。

因此无论是念师公会还是新神教,在与世俗国家接触时,武力威慑其次,交易成为首选。

雪国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没有对外经贸交流,所以给他们再多的钱对他们来说也是没有意义,因此这一批武器就是最好的敲门砖。当他们看到满满一广场的武器,任谁都会被震撼。

出售军火,虽然听起来是一种输出死亡的买卖。但其实念师公会只给世俗政权提供武器,而从不提供弹药,所以这些武器可以作为威慑力量使用,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而在现在的时代,国际间贸易非常不发达,所以要想获得大量的弹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就从客观上遏制了杀戮。

在这个乱世要对抗黑暗,完全不做出一点牺牲是不可能的,要想对抗魔鬼,有时候自己也要变成魔鬼。只送武器不送弹药,这已经是念师公会能够接受的底线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苑集薪。他来告诉安德罗委员会讨论会的初步意向。

不出他的预料,军事委员会已经接受了三个条件。

在迎宾室中,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纷纷变换了另一张面孔,表示之前误会了念师公会使者的来意,深表歉意云云。

这一点都不令安德罗意外,出访很多国家他一开始都会受到误解,但在他把话说开之后,对方态度往往会发生180度大转变。

因为念师公会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和赠送他们的那些武器装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份天降大礼。

在安德罗展现出那些念师独有的强大能力之后,各国的领导者们都会看清这个现实:念师公会是一个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如果自己不合作,他们可能会帮忙换一届政府。从那些武器就能看得出来,那些武器如果落到反抗者的手中,自己的政权又怎么可能长久呢?

而且他们如此强大,却又十分克制,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因此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军人自治委员会全票通过了决议:同意念师公会的全部要求。

军人自治委员会在雪宫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但是安德罗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苑将军的身影。据苑集薪说,因为老师突发急病生命垂危,在做出决议之后,他已将代理权交给副主席,自己亲自去探望老师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莱索安

飞艇在夜色之中向东芗村飞去。

琴和罗兰在飞艇上最宽敞的客舱里相对而坐。

“他接受你的邀请了吗?”琴问道。

“没有,这小子是一头倔牛。”罗兰笑笑,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东方的酒,竟然比我们北奥的还要烈,够刺激……”

“是吗……”琴若有所思。

“大小姐,”罗兰放下酒杯,“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是我也能看出这少年的特别之处。”

罗兰想起雪痕在走廊上的鞠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是……你和他毕竟身份差异太大,你对他的帮助也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念师公会的其他工作人员吧。”

从朝圣之路上苏醒之后,因为一直被家族的骑士簇拥着,所以琴也有些不便与雪痕单独交谈。她知道他们分别在即,所以想在分别之前再为雪痕做最后一件事,因此她让罗兰去和雪痕提议让他前往耶路撒冷的事情,没想到雪痕并不接受。

她和罗兰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在抵达东芗村解决了雪痕母亲的危机之后,就随飞艇前往首都与念师公会的大使汇合,并同他一起返回北奥。

她将接任南疆守护的头衔,成为诺德家主,带领南部的家族发动反抗运动。

她将成为南疆之王。

虽然她势单力孤,但是只要有莫尔德家族这样的诺德家族旧臣依旧宣誓效忠诺德家族,她就能掌握权力,以诺德家族之名重新收拢散乱的南部各个家族。虽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是这是一条非常有希望的路。一条有望复兴家族,洗刷叛乱者罪名的道路。

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的心中非常不平静。她的心里很乱。

朝圣之路上的事情总是在她脑海中浮现,家族大难的真相让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坚定地战斗了。自己真的能够担负起这样的重任吗?曾经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感觉到一种深沉的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是想起雪痕在朝圣之路上的所作所为,想起雪痕那温暖又粗鲁的怀抱,每每想到这里总是不免有一种叹息在心中浮现:哎,我若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啊。

但是责任感又立刻扑上心头,熄灭了那一丝叹息。不行,复兴家族是我的责任。正如罗兰所说,我和雪痕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想到这里,琴狠下心来。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罗兰。”

雪痕此时站在走廊上,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因为飞艇的舱门隔音效果并不好,雪痕在路过的时候无意听到了。

他感到有一些忧伤。

他重新感觉到自己与琴之间的巨大差距。曾几何时在朝圣之路上他和琴是那么接近,但是在现实中,他们身份的巨大差异终归还是显现出了它的威力。

同时雪痕也感觉到一种分别在即的忧伤,无论如何,在抵达村子,见到母亲之后,他们就要分别了。琴将离开雪国,而自己和母亲呢?也不可能在此久留了,至少再也不能在东芗村生活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真的接受毕沙罗和罗兰的邀请,去遥远的异乡耶路撒冷吗?

可是自己即便想去,也名不正言不顺,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是能力者。

雪痕有些失落地穿过走廊,来到飞艇前端的甲板上。

但是这时他发现甲板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莫尔德家族的骑士背对着雪痕站在甲板上,凭栏眺望,俯视着夜色中的丛林。

他是哨兵,罗兰安排他在这里守夜。

雪痕出现在甲板上他显然是发现了,但是他没有说话。雪痕知道他是北奥人,根据他在朝圣之路上和北奥人接触的经验,他知道他们是腼腆而高冷的,因此不和自己打招呼并不代表什么。

他独自走到另一侧的栏杆前凭栏眺望。

黑夜笼罩着丛林。

过了十几分钟,那哨兵却突然先开口了:“你心里充满了忧伤。”

“嗯?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雪痕不解地看着哨兵,他并没有回头,依然在俯瞰夜色中的丛林。

“现在你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雪痕吃了一惊,对方确实猜中了自己内心所想。

“啊……那是因为……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能去睡觉,而我却要当哨兵的原因啊。”那哨兵回过头来,冲雪痕招招手,“漫漫长夜,来陪我聊聊天吧。”

雪痕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

这个莫尔德家的骑士二十多岁,却有一张娃娃脸,显得年轻了很多。

哨兵伸出手来:“我叫莱索安·莫尔德。奥拉杰尔是我的叔叔。”

雪痕和他握了下手:“我叫雪痕,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的想法的?是念能力吗?”

“当然是念能力了,是‘读心术’。”

雪痕瞪大眼睛:“这么厉害!”

对方也笑了:“是名字叫做‘读心术’,但是其实没有那么厉害啦。读心术这种以精神为对象的念能力是万中无一的,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拥有。”

雪痕有些失神,所谓以精神为对象的念能力应该就是指能够影响人的精神的念能力吧,想到在耶路撒冷,念神改写了所有人的记忆,那岂不是逆天的能力?

“为什么说以精神为对象的念能力是万中无一?”

“你想啊,念是一种什么存在?念其实就是人的精神力啊,那么一个人的精神力能够操纵另外一个人的精神力,这岂不像是用电击攻击另一股电流?自然很难做到啊,恐怕只有神,才能随意操控人类的念吧,所以必然很稀有。但是念是复杂而神奇的,据传闻所说,站在这个能力者世界顶峰的人中,具有精神操纵能力的人是存在的。但是即便存在,他们的能力也必然有着巨大的限制,这就是念能力的一种规律,性质越强大的念,限制也越大。”

雪痕点点头,也认同这一判断,试想如果一种精神能够轻易操纵另一种精神,那确实不合理,那样的话,念能力者的世界恐怕也早就乱了套了。果然只有念神这样超然的存在才能拥有啊。

“还有其他稀有的念能力吗?”

“嗯……以时间空间为对象的也很稀有。”

雪痕想起了奇路的空间斩击,心下感叹,他果然是个天才啊。

“那最最稀有的念能力是什么呢?”

“这可说不准,也许是某种难以想象的能力,但是也有极大的限制吧。其实稀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强大。”

“那么最强大的念能力是什么呢?”

“这就有意思啦,能力者的世界中有一句话:‘没有最强的念能力,只有最强的能力者。’,任何念能力都有其长处,在特定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击败其他任何念能力。念能力者间的对决,如果抱着念能力性质强大的想法,那么就必然会遭遇失败。所以念力属性本身是否强大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使用者如何去发挥它的潜力,让它变得强大,比如我的念能力就是这样。”

“那……你的念能力到底是……”雪痕试探着问,“当然,如果需要保密,就当我没问好了。”

对方摇摇头:“念能力当然是要保密的啊!”

雪痕点点头,果不其然,绕了一大圈,还是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但是对方却突然又说:“但是如果你能猜出我是三型之中哪一型的能力者,我就告诉你我的能力。”

雪痕笑了,对方显然是有意要说出来,也许是因为是自己人,也许是因为漫漫长夜独自守夜太过孤单了,所以他还是想告诉雪痕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戮的心音

他回想奇路在竞技场给他讲过的三型的知识,略一思索就笑了:“身为一个腼腆的北奥人,却跟我这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么多,你肯定是一个亲和型能力者!对不对!”

奇路曾跟他说过,念能力是与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的,亲和型能力者多是有着温和性格的人,与人接触时会让人感到放松、亲切,擅长社交。创造系能力者则多有活跃的思维和新奇想法,破坏系能力者多半有着暴躁、直接、粗犷的个性。

“很聪明啊,那我就把我的能力告诉你吧,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我会保密的。”

“嗯,”对方点点头,仿佛知道雪痕说的是发自真心的实话,“我是亲和系能力者,能力是亲和声音,我能够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波段,而且能够过滤掉我不想听到的声音,从复杂的声音中分辨出重要的信息。”

“原来是这样!”雪痕恍然大悟,“这也很厉害啊。”

“我甚至能够听到你的心跳,我是通过的心跳声猜出你心中所想的,这叫做听‘心音’。你说你会保密的时候,你的心跳平缓而坚决,那是诚实的心音。”

难怪他会和盘托出,因为他确信自己是诚实的,这相当于测谎机啊。

“这……这简直真的是读心术啊。”

“以声音为对象的能力,其实并不少见,但是听‘心音’这门技术,却是需要后天练习的。我也是练了很久才有现在的造诣。比如我现在就能听到下面丛林中的动物活动的声音。那边,有一只熊在掏树洞,也许是为冬眠做准备吧。在那边,有一只山猫在奔跑,而那边,有一窝兔子……这不但需要听力,还需要很多生物学的知识。”

在一片黑暗之中,哨兵却对下方树林中发生的情况了如指掌。这听“心音”的技巧真的是很有用。

雪痕为他的后天努力而感到佩服。他将普通的声音亲和型念能力发挥得犹如读心术一般,果然是没有最强的念能力,只有最强的能力者。觉醒什么样的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使用者后天对这能力的练习和开发。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觉醒,又会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呢?

“你的‘心音’正在叹气。你在忧虑。”莱索安又开始读心了。

“我是在想我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能力者。我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觉醒……”

“我想,你会觉醒的。我能听出来,你有一颗充满渴望的心。你强烈的愿望会刺激你,激发你的潜力,突破那层无形的限制。”莱索安安慰他道。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觉醒的?你是如何获得这样的能力的?”雪痕很渴望得到关于这方面的经验,这可是人生仅此一次的宝贵经验。

莱索安沉默了,这个问题显然让他回想起了某些伤痛的回忆。

他低头俯视黑夜中的丛林,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因为恨啊。”

“大部分的能力者都是在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才觉醒的。强烈的情感能够激发强烈的念力波动,然后觉醒。我也不例外。

“在成为能力者之前,我只是皇家学院里的一个普通的生物系学生,专攻物种进化。我对战斗一窍不通,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学士,但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家族的骑士。命运真是捉弄人啊。这一切,都是从那次试验开始的。

“我在一次试验中发现了一种新的物种,那是能够在毒气环境中生存的罕见的硅基生命,但是当我结束试验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却发现门被锁了,当我被救出的时候,已经因为长时间处于毒气环境中,视神经遭到破坏,我失去了视觉。”

他转过脸来,正视雪痕,借着微弱的灯光,雪痕看到他的眼睛。瞳孔中黯淡无光,原来他竟然是个盲人!可是自己竟一直都没看出来。

“本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但是就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得知关于我所研究的硅基生物的一篇论文在学院发表了。发现硅基生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生物学界,但那篇论文的作者却不是我,而是我的导师。我这才明白了一切,我的导师曾经暗示我想与我分享我的发现,但被我拒绝,实验室的意外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但我没有证据,无法揭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来属于我的荣誉被那个恶棍偷走,这时的我目不视物,每天躺在病床上忍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煎熬。我心中充满了恨,也充满了绝望。终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摸索着爬到楼顶,站在边缘,准备跳楼自杀。我心中满怀着对我导师的恨意,发誓做鬼也不放过他。但是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远处海边的船笛,悠远深沉,无比悦耳,大海的景象仿佛都在我眼前铺展开来了,令人心旷神怡。是风把远方的声音带到了我耳边,但是这里距离海岸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听到呢?紧接着更复杂的声音出现了,喧闹的人群,孩子的哭声,河流流动,青蛙在河流深处产卵……万物复苏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美好声音,一幅幅画面在我已经失明的眼前展开,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我觉醒了,我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听力,我甚至能够利用回声‘看到’周围的一切。”

原来他以过人的听力观察周围,达到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敏锐知觉,声音的反射勾画出了物体的轮廓,就像另一双眼睛。

“所以,你问我是怎么觉醒的,我要告诉你是我对仇人的恨让我觉醒的。”

雪痕沉默了。莱索安的觉醒过程并不复杂,是强烈的情感让他觉醒的。雪痕能够体会那种强烈的恨意,他自己也有过,那就是在谷仓事件中,邻家姐姐被害的时候,可是自己并没有觉醒。回想当时,自己确实感觉到内心里有一种力量如同植物想要破土而出,但是却始终没有冲破那隐隐存在着的障碍。

难道是自己的痛苦和恨意还不够吗?

“关于觉醒,并没有什么成型的理论和速成的方法,目前能够确定的规律,就是几乎所有的觉醒都是在强烈的精神波动之下发生的。因为念毕竟是一种精神力量。关于觉醒,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顺其自然,有时越是刻意而为,可能越是会起到反效果。”莱索安拍了拍雪痕的肩膀,“还有一句很残酷的话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能力者毕竟还是少数人,大部分不具有成为能力者的资质的普通人,即便遭受再大的痛苦也是无法觉醒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即便不是能力者也可以变得强大,有很多武者也具有和能力者相抗衡的实力……”

雪痕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慰。

莱索安又说道:“你称赞我的能力厉害,可我觉得你才是真的厉害啊,你还不是能力者,却能在念师考核上打败那么多对手,我们都从耶路撒冷知道了你的事迹,对你很是佩服,鲁鲁加·雪痕。”

“那只是侥幸罢了……”

“我能听得出来,你的身体素质非常的好,你整个人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不要放弃希望,即便成为武者,也能大有作为。”莱索安鼓励道。

莱索安的鼓励让雪痕心怀感激,他驱散了之前萦绕在心头的淡淡的忧伤,继续好奇地询问:“你还能听出什么?”

“你的心跳有力而平缓,血液中的红细胞数量也是运动员级别的,你的肌肉和反射神经都超越常人,你的荷尔蒙分泌水平也很高,对女人有着旺盛的欲望……”

“这也能听得出来!”雪痕惊讶道,这简直就像是读心术加上透视眼嘛。自己在他眼睛里是不是一个没有皮肤的扒皮人哦。

“其实关于**的部分是我推测的,我毕竟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啊。”莱索安笑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鸵鸟都想操!”

雪痕扶额,无言以对。

哨兵莱索安却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这没什么可羞愧的,人类的生育越来越难了,如果连欲望都消退了,我们人类这个种族恐怕就要灭绝了。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讲,自然界的规律就是越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生殖就越困难,我们人类曾经是唯一不符合这个规律的动物,我们强大却又繁衍无度。我们的数量在短短几千年里就达到了几百亿,成为站在食物链最顶端,却又数量极多的不合理的存在。也许这才是末日发生的真正原因吧,自然界是不会允许这样的生物长久生存下去的。现在人类觉醒了念力,成为比之前更加强大的生物,但是自然规律也终于在我们身上开始起作用了,我们的生育越来越难了,如果你去过北奥或者苏拉这样的大帝国,看到那些地广人稀的城市和地区,大概就会明白了……”

雪痕不太明白他所感叹的,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的那种对人类未来的深刻的忧虑,他觉得这个青年哨兵其实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

“所以说,也许……欲望才是人类最强大的念能力?”雪痕试着接话。

莱索安回过头来,点点头,赞许道:“嗯!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如果把它们都当做念的话,欲望确实是对人类来说很强大的念能力,但我觉得,还有比欲望更强大的念。是另一种不符合生物学规律、唯有人类才有的极为复杂的感情。”

“是什么?”

“那就是‘爱’啊。”

“爱?”这个词汇让雪痕有些羞于开口,有些懵懂,却又有些困惑。

东方人是不常把这个词汇挂在嘴边的,念师们虽然能够通过特殊的方法学会东方的语言,但是对于语言习惯其实还是一窍不通。

但这个词汇却触动了雪痕,让他心中一处柔软的部分感到一阵刺痛。

莱索安想起了什么,有些腼腆地小声说道:

“其实,在我觉醒的那一瞬间,我能够以回声观察周围的事物了,我才猛然发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一直在看着我的女孩……”

雪痕又来了兴趣,正等着听他讲述。

却突然看到他表情严肃了起来:“等等!远处有人!”

雪痕也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蹲下身子,像在战壕里一样,只从船舷上露出半个脑袋,注视着飞艇下方的丛林。

莱索安也蹲下身,运起念,侧耳倾听,缓缓用手指出对方的方位:“就在那里……他站着不动。”

“是不是猎人?”雪痕心中第一个出现的念头就是猎人首领戈隆,现在已经接近东芗村了,很可能会有猎人在附近活动。

莱索安摇摇头:“他没有携带明显的武器……”

雪痕竭尽目力,看向他所指之处,但是漆黑浓密的夜色完全遮蔽了雪痕的视线,他看不到那个人,只能从莱索安的描述中想象对方的样子。

“我能听到他的心音……”莱索安眉头紧皱,显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听到对方的心音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样?”雪痕问道。

莱索安没有立刻回答。

雪痕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满头大汗。他那原本无神的眼睛里此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的心音非常强!他的身体素质比你还要强!哦!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心音啊,杀戮!那是充满杀意的心音,杀光所有人,杀光所有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的!是敌人!”

就在这时,突然异变发生了。

砰的一声闷响,莱索安侧向船舷的太阳穴上突然爆开一团血花,莱索安被一颗看不见的子弹击中了。

“是袭击!敌人来袭!”雪痕大喊。发出预警的同时他扑向倒在甲板上的莱索安。

莱索安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用那双业已失明的眼睛在死之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他已经死了,仿佛在近距离被步枪击中,子弹贯穿他的颅骨,脑袋已经被打碎了,当场死亡。

莱索安在发现对方的时候已经运起了硬作为防护,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被爆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进攻。

对方距他至少还有50米,但是却以远程攻击一击击穿莱索安的“硬”将他击杀,这是何等强大的武器。但是据莱索安所说他并没有携带明显的武器,那么如果他是能力者……他得是什么级别的能力者!

雪痕之前曾怀疑他是戈隆,但是现在看来这远远超过戈隆的能力!他不是戈隆,他比戈隆更强!

警报声大作,罗兰等人冲出舱室,来到甲板,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

但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船底发出的一声巨响和剧烈的震动已经把众人全都掀翻在地。

飞艇下方发生了爆炸,紧接着气囊受到攻击,连续爆开数个破口,气体快速泄露,飞艇旋转着快速坠落。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乡村妇人

罗兰和奥拉杰尔在飞艇还没有落地的瞬间就已经跳出了飞艇,向敌人追击而去。

在一片混乱之中,琴看到一个身影,一个不属于己方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棉布衣服的白色人影。

他站在两棵高大树木之间,扶着树干,似乎在看着这里的情形,由于距离遥远,他的面目模糊不可辨,在琴看到他的一瞬间,他转身走向了丛林深处。

他所在的位置,树木遮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只有琴能够看见他。

仿佛一个明显的陷阱。

琴犹豫了一刻,决定追击。

她追着那个若隐若现的白色人影深入密林。

对方也许是发现了她的跟踪,总是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林中有白白的水汽弥漫,视野并不开阔,终于在经过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对方从琴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了。

“该死!让他逃走了。”

耳边传来水声,附近有一条河。

琴循着水声向河边走去。

拨开一丛灌木,果然,一条潺潺小河出现在眼前。

河水清澈而冷冽,琴在河水中洗掉手上沾着的丛林灌木上的汁液,那是在丛林中快速穿行不可避免弄到手上的。

再次抬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在河上游的对岸,有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正站在河边望着自己。

那妇人衣着朴素,白色的对襟棉布小袄,棉布长裤,脚上穿的也是布鞋,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村妇,好像是附近村落的居民,但是气质上又给人几分不卑不亢的感觉。站在白色的雾气中,平静淡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手上拿着一方湿的手帕,显然是刚才在溪水中洗过。

她的衣服是灰白色的棉衣,琴不能确定自己一路跟踪的是不是她,但是她的淡然自若的神色让琴非常犹豫。她刚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开了口:

“你是……外国人?”

妇人微笑着问,语气略有几分惊讶。

她的反应毫无疑点,看起来不像是袭击者。

“是的,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琴以东方语回答道。

在她刚刚坠落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她并不会这门语言,但是她在去耶路撒冷银行的时候顺便光顾了图书馆,对于念师来说只要有耶路撒冷图书馆,世界上大部分的语言都不再是问题。

“嗯,”对方点了点头,露出赞许而又略有惊讶的表情:“你的东方语说得真好。”

“谢谢,那么……请问东芗村怎么走?”琴找了个由头,继续和她对话。

妇人拎着裤边,小心地沿着小溪向靠近琴的下游走来:“你为什么要去东芗村?”

琴也向上游走了几步,二人隔着小溪相对而立。

“我有一个朋友,需要我的帮助。”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只是朋友。”琴犹豫了片刻道。

妇人微笑:“你要怎么帮他?杀光他的敌人吗?”

琴眉头一皱:“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要像多年以前来到这个国家的外国人一样,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吗?”妇人依旧微笑,“这个国家一向不欢迎外国人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些什么?”

琴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溪水。

“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向前了,你的面前只有泥泞。”

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河边的泥土松软湿滑,她已经感到自己的脚在缓慢地往下陷。对方的话一语双关,富含深意。

妇人看向溪水,幽幽地说道:“我们这个国家的情况很复杂,不是你们这些外来人能够了解的,也不是你们应该过问的。回去吧,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有些事情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妇人缓慢转过身,向树林中走去。

“等等,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罢了。”妇人自嘲道。

白雾在她身后翻卷,更显得她身影飘忽,在那一瞬间,让琴联想起香烟缭绕的庙宇之中供奉的观音菩萨塑像。

凯文解除了隐,出现在琴身后:“大小姐,要不要抓住她仔细盘问?”

琴的追击并不是鲁莽行事,他和家臣们的默契有时候并不需要语言,凯文一直远远跟随,保护着琴并伺机偷袭对方,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圈套。

但是听到凯文的问话,看着对方离去的琴却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

“我们……未必是她的对手啊。”

当琴和凯文回到飞艇坠毁的地点时,大家也都已经回来了。

大家此时都聚集在莱索安·莫尔德的尸体旁,检查他的死因。

但雪痕却不见了。

他独自一人走了,他在临走的时候让莫尔德家的骑士给琴带话,母亲可能还有危险,他要先行回东芗村。

琴理解他的担忧,本来形式一片大好,雪国高层已经下令,他的母亲已经是安全的了,但是这次袭击却说明了可能还有未知的威胁,他难免会紧张、焦虑,做出独自行动的决定。

可是他能够避开敌人吗?琴在心中深深地担心。虽然担心,但是在家臣和扈从面前她没有表现出来。

罗兰和奥拉杰尔没有找到袭击者,奥拉杰尔的感能够覆盖30米半径,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这说明对方已经退走了。

雪国守备军随行的军官和士兵都一脸茫然,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况且这种级别的袭击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普通军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琴也将在河边遭遇到神秘村妇的事情说了,经过分析,能够确定那个村妇并不是袭击者,她的气息与袭击者不符,出现的方位也截然不同。但是可能与袭击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击中他的不是子弹,是念弹,莱索安是被能力者一击毙命的,攻击者距离他至少有五十米。非常厉害的‘散’,是一个专业的狙击手。”罗兰检查莱索安的尸体分析道。

“对方为什么袭击我们?为什么只击毁了飞艇,而不和我们正面交战?”凯文问道。

“我想这只是一个警告,对方不想让我们继续深入。”罗兰看着飞艇的残骸说道。

“我在河边遇到的妇人也是同样的目的,她的念能力同样深不可测,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A级念师才有的强大的气息,那不是念压,只是一种隐隐的危险感。”琴皱眉说道。

想起和那妇人的相遇,依然感到心有余悸,那是一种强烈的危险气息,尤其是在她说出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身为普通人的琴简直想要夺路而逃。

“看来我们在这里有强大的敌人。”罗兰沉沉说道。

“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看向琴。

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没有向导,无法前往东芗村,未知的威胁也如芒在背,到底是就地扎营修整?还是继续前进?

琴正在犹豫不决,突然奥拉杰尔发出了预警:“树林里有人向我们走过来了。”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从树丛中传出窸窣响动声。

“是谁?”所有人都警戒起来。

灌木丛晃动。

小强浑身是血,背着一个人从树丛里钻出来。

“雪痕呢!雪痕!不好了,村子里出大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女军官的日记(一)

冷雨夜。

琴翻开一个巴掌大的黑皮小本子。这是九十九团女中尉军官的日记。

小强背回来的人,正是这个曾经的假想敌——九十九团派往东芗村的小队的成员。

她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不醒,罗兰正在给她治疗,他们需要从她那里得到关于东芗村和他们小队的相关信息。

而这本日记,就是重要的线索。

琴首先从后面开始翻阅,翻开有记载的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放出了魔鬼。”

琴感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可能超过自己的想象,她快速往前翻了几页,翻到到三天前的那一篇。

日记是这样记录的:

921-10-29

我和队长大吵了一架。

他就是个愚蠢的独裁者。

我隐隐约约感觉这件事情中另有内情。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觉醒得再早,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力造诣,我们出过这么多次任务,天赋异禀的目标也见过不少了,但是这样强大的破坏力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简直就是一个成名的能力者的所为。

但是愚蠢的刀疤脸和胸肌,甚至是军医都没有重视我发现的这些疑点,真是气死我了。

更为可气的是,队长竟然以村子的自治权相要挟,逼迫村长做出那不道德的事情,这简直是对我们九十九团的荣誉的莫大侮辱。

我们九十九团可是肩负重大使命的队伍,我们要保护能力者,让他们不受到来自名为“耶路撒冷”的恐怖组织的洗脑的重要武装力量。怎么能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呢?就算是为了把他尽快保护起来,也不能不择手段啊!

但我毕竟是军人,他身为我的上级,我不能直接反抗他,我还得服从他的命令。

但是我也不会这么算了,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一定向宪兵队检举他的这些不法行为,他现在的命令是违宪的!他一定会上军事法庭的!

但是他在检查现场的时候居然重视了我的直觉,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琴看到这里有些吃惊。

“九十九团是保护念能力者不受到来自自名为‘耶路撒冷’的恐怖组织的洗脑的重要武装力量”?这不是开玩笑吧?我们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其实竟然是出于保护能力者的目的和我们为敌?

如果不是这名中层女军官本身也受到了欺骗,那么这里面可能有着很大的隐情,是我们所不了解的重要信息。

琴急忙翻开下一页。

921-10-30

问题严重了。

那孩子杀了追杀他的猎人,我们都看到了尸体。

但是这也更加深了我的怀疑。他杀死追杀者的能力固然令人吃惊,但与谷仓惨案的破坏力相去甚远,他的战斗技巧是猎人的技巧,那勉强能算得上是一种武者的技巧,但是没有任何发动念能力的痕迹。

为什么他在谷仓作案的时候强大到无以复加,但是在自己遭遇伏击,遭遇生命危险的时候,反而没有使用出来那种能力呢?

更令我疑惑的是,他居然放了行商万奎和他的杀手女儿。如果他真的是谷仓惨案的真凶,又怎么会如此心慈手软呢?看来要么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变态杀人狂,要么就很可能是我们搞错了。

我再次提出我的怀疑。

这一次连队长那榆木脑袋都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其实对谷仓惨案的凶手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目标是否正确,一旦那孩子不是觉醒的能力者,能力者另有其人,那他可就丢人丢大了。现在发现有这种可能,他慌了,他开始真正调查谷仓惨案的真相,于是为了查清真相,他决定提审那孩子的母亲雪紫青。

说实在的,她的名字真是拗口又不科学。紫青?紫色和青色?

这女人也挺惨,如果她的儿子不是真凶,那么她和儿子就都受到了冤枉,甚至连我们也是推波助澜的帮凶了。当然,我们其实并不会真的处死她,只是把消息放出去吓唬那孩子而已。

可是现在即便真相大白,她和儿子也不能在村子继续生活了,真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怎么样。在某一刻,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我在考虑是不是拿出一部分军饷给他们,作为对我们的错误的一点补偿。

她病怏怏的,似乎是痨病,而且在村民们围攻她的时候受了不少的折磨。提审她的是刀疤。

刀疤这个人我非常不喜欢,他和队长一样没有原则,又残暴、好色,我开始担心雪紫青会遭受他的侮辱,甚至在审讯中暴毙。

但是没想到暴毙的不是她,而是刀疤。

刀疤在提审雪紫青的过程中死了。

他先是失踪,从长老的议事厅到雪紫青的牢房并不远,穿过打谷场就到了,但是我们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回来。

于是我和军医去牢房查看,门锁得严严实实,雪紫青坐在里面打着毛衣,刀疤并没有来到牢房,他去了别处。他为什么会不顾队长的命令,中途去别处呢?没法知道原因了,至少刀疤没法告诉我们原因了,因为我们很快在净水厂找到了他的尸体。

现场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血流得满地都是,有两个村民正蹲在地上啃咬他的尸体,他们竟然在吃人!

队长怒不可遏,一出手就杀了其中一个,我们打晕了另一个,准备之后审讯。

在战斗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地发现这个村民竟然拥有念能力,虽然只能使用基础的念力,还没有性质变化。但是这已经令人非常吃惊了,什么时候念能力烂大街了?

他已经是个年过百半的人了,难道突然觉醒?还是一直隐藏在这个村子中?

更离奇的是刀疤的死亡。即便这两个村民是能力者,但也不可能是刀疤的对手。他是虎彻家的人,破坏系能力者,天生孔武有力,论战斗力远在我之上。在整个小队之中,他可能仅次于队长!别说是这两个只会念能力基础的村民,就算是三大家族的得意子弟,刀疤也未必会输,更不可能瞬间落败!

但是从现场推测,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就说明他几乎是瞬间就被击败了。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刀疤击杀,以至于他连任何警报都没有发出,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我们进一步检查尸体,发现刀疤的身上有一条长长的鞭痕,这条鞭子非常粗大,和谷仓中捆绑村民的绳索非常相似。他在受到两个村民的攻击之前就被袭击了,对方几乎是一击就将他击倒了。

巨大的鞭子,吃人的村民,这些证明了谷仓惨案另有隐情。

队长冷静下来之后做出了判断,雪痕不是能力者,制造谷仓惨案的另有其人,这个人的武器或者念能力就是这巨大的鞭子、绳子或者藤蔓,而且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更可怕的是,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军医认为这很可能是反抗军的所作所为。自从苑家通过政变夺得权力之后,反抗军一直在全国各地闹事,这整件事情很可能就是他们制造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要消灭我们,削弱政府军武装力量。既然雪痕不是能力者,没有新生的能力者需要保护,那么我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而造成谷仓事件的能力者是个藏身于暗处的强大的敌人,现在敌明我暗,不利于作战,因此他认为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返回总部。

而胸肌则极力坚持要找出这个凶手,为刀疤报仇雪恨。军人的血性不容许我们知难而退。

队长决定先审讯那个村民再做决定。

我们用冷水泼醒了那个村民,他醒来之后惊诧万分,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村民的状态。无论怎么逼问,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到他为什么有念能力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他竟然自己突然咬舌自尽了!

从凶残暴躁的食人魔到老实巴交的村民,再到宁死不屈的烈士,这村民的变化不可谓不精彩。但是这让我们更加迷惑了: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敌人?具有操控人的能力吗?这怎么可能?操控精神的念能力万中无一,如果在雪国出现,早就是轰动三大家族的大事了,怎么会在这小山村中遇到呢?

事情已经超过了队长能够临机判断的范畴了,他必须向上级请示。

于是我们打开无线电,向总部汇报情况。得到的答复是:既然没有新生的能力者,那么行动取消,全队立刻返回总部。至于村民吃人事件,总部已经知道了,会派出其他部队处理此事。

从总部的态度看来,他们对于村民吃人事件并不吃惊,也许是收到了很多这样的汇报。

但这让队长非常生气,他认为总部并没有将作战背景完全地告知我们,才导致我们现在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以及刀疤的死亡。于是他怒气冲冲地下令撤退,准备回军部向上级讨个说法。

我们的撤退匆忙而谨慎,因为那个未知的强敌的存在,我们一直都是集体行动,不敢分散。

希望今天能够安全撤出这个诡异的村子。

琴看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雪痕的朝圣之路上的一幕一幕,她知道女军官所说的鞭子,就是谷仓事件中绞杀众人的那些藤蔓,那个名叫刀疤的战士的死,显然和谷仓事件同出一辙。

谷仓事件,雪痕是被冤枉的,村民们确实变成了食人魔,而且还突然获得了念能力,琴也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原因。

杀死他们的人,也不是未觉醒的雪痕,而是那个藤蔓能力者,根据女军官在日记中的描述,再加上琴在雪痕的朝圣之路上看到的,她能够判断出,那个使用藤蔓的能力者的实力至少在B级巅峰,与罗兰、艾儿薇相当。在这个小小的东方岛国,竟然有这么多强大的能力者,着实令她吃惊。同时她的心头也笼罩了浓浓的迷雾,这个藤蔓能力者究竟是敌是友呢?和那个袭击自己一行人的能力者是否有关?他和雪痕又有着什么样的瓜葛呢?雪痕此去是否有生命危险呢?

或许在女军官下面的记录中会有线索,她连忙翻开下一页。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女军官的日记(二)

921-10-31

我们安全撤出了村子。

我们把刀疤的尸体装在裹尸袋里一并带了出来。

收敛尸体的是我,我在收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不知道是否与刀疤的死有关:刀疤身上有一个非常微小的伤痕被军医忽略了,严格来说那甚至不算伤痕,其实那只是一个被蚊子叮咬形成的肿包,只是比平时的肿包更红更大而已。

山村的毒蚊子毒性强,叮咬之后肿个更大的包也不算是什么怪事。如果我提出来,他们也许会笑话我小题大做,所以我只得作罢。

我们撤出了村子。但还没有来得及扎营,就突然接到总部的命令,要我们返回村子,保护雪痕的母亲雪紫青。

队长气得简直要爆炸了,一直在骂军部的人是纸上谈兵的王八蛋。

他认为让我们回去那个随时可能出现食人魔的村子了保护一个病怏怏的村妇,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命令。

他下达命令:忽略军部的命令,就地扎营,等两天再进村子捡雪紫青的尸体,如果她还没有被村民们吃光的话。

我觉得他从来到这个村子开始就变得非常暴躁,以前的他很有亲和力,总是保持着微笑,对我们也很是关心。可是现在……哎,人真是会变的啊。

如果说之前以村子的自治权威胁大长老还算是为了执行任务而不择手段的话,现在就是明显的抗命啊,这对于我们九十九团来说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大胆又冒险的决定。我决定不能再继续跟他们一起行动了,我决定要独自返回村子,保护雪紫青。或者,至少将她从牢房里放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村民们吃掉,她已经够惨了。更何况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谷仓惨案的真相,雪痕并不是凶手,他是被冤枉的,这个女人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才被关押。

我不知道军部为什么要下令保护她,按理说他们不可能知道这样一个村妇,但是不管因为什么,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命令。

我独自收拾行装上了路。

但是夜里真的很黑啊,我越靠近村子就越害怕,以前经常听到的虫鸣鸟叫,今晚都消失不见了,真是奇怪。

说来惭愧,其实我还是很怕黑的。

想起刀疤的尸体,想起在净水厂见到的那两个突然获得了念能力的吃人的村民,我就更加不寒而栗了。

我这时突然想到:对于队长来说,他违抗了军部的命令,但是我其实也没有越级执行命令的权力,所以我私自前往东芗村,也是违抗上级命令的行为。

想到这里,我的正义感就不由得打了个折扣,在某种层面上说,我岂不是和队长一样吗?

要不还是算了,回去吧。

就在我打了退堂鼓的时候,后面有个人突然跟了过来,我本以为是军医,没想到是胸肌。他说要和我同回东芗村,为刀疤报仇。我一直觉得他和刀疤一样,是队长的忠实拥趸,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违抗队长的命令,真是令我吃惊。

有了胸肌的陪伴,我的恐惧骤然降低了不少。

胸肌为好友报仇的气势也感染了我,我也不由得热血起来,不禁为我自己刚才的恐惧感到惭愧,我可是个军人啊,我怎么能如此怯懦!我们九十九团,是不怕牺牲的勇敢的队伍!作为铁打的九十九团的军官,我更加不能落后!

决定了,我一定要去!

而在下一页,在纸的中央,歪歪斜斜地只写了一句话:

我们放出了魔鬼!

日记就写到这里,今天的部分没有写,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军官,疑惑更加深了。即便闻了麝香,她还是没有醒来,该不会是脑组织受到损伤了吧。

她把日记递给罗兰,让大家传看。

“大家要小心蚊虫,根据日记里的记载,这些事情可能和蚊虫有关,虽然我也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对了,大家没有被蚊子叮咬吧。”

“没有。”

“没有。”

“莫尔德?”罗兰看到身旁奥拉杰尔愣神了,问道。

“哦!我?没有没有。”奥拉杰尔说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苑正郄的决定

一艘飞艇在夜空中飞行。

这是一艘改造过的军用飞艇,内部空间颇为宽敞,布置也略显奢华,是元首的专机。

苑正郄坐在舷窗旁,双手拄着佩刀,从舷窗俯瞰下方浓密的雪国丛林。

经过与老师的对谈,他依然无法下定决心。他之前通过无线电联系了军事委员会,做出了接受念师们条件的答复,但是这其实只是缓兵之计。

然而时间并不能拖延太久,明天他就要给出正式的答复了。

他现在正在从家族领地摩云峰回去首都的路上。本来他可以直接飞回首都,但是他心思凌乱,想要换个环境,于是临时决定沿着海岸线飞行,绕路去边陲之地看看。

他的心情复杂而沉重。

多年来一直担心的庞然大物,恐怖组织耶路撒冷终于找上自己了,到底该如何处理?我们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但是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的未来,思考我们这个建立在垃圾堆上的国家,该如何面对整个世界。

自从我成了元首,我就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有人觉得元首的生活高不可攀,我在成为元首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看来,和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两样。普通人每天操心的柴米油盐,我也一样要操心,只不过我操的是整个国家的心。

苑正郄揉揉太阳穴,感到非常疲乏。

云层渐渐散开,月光照射下来,月色如水,苑正郄突然发现下方的丛林中有一个少年在树冠上飞速穿行,他的身后有一群速度很快的生物在追赶他。

那是一群狼,少年赤膊,持一柄简易的自制长矛。正在左冲右突,试图突围。

苑正郄叹口气,人类和野兽在这密语之森中争夺生存的空间,这样的搏杀在丛林中每天都会上演。但是这一次,人类可能凶多吉少。因为转眼之间,狼群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

少年并不像有帮手的样子,苑正郄为他感到惋惜。

我做了一个决定。

在去摩云峰的路上,我满心愤慨,念师对我们国家内务的横加干涉让我非常不满,我甚至想,对于这样的恐怖组织,使用什么手段都不算过分。但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他们在那种地方创造起来的新耶路撒冷,又觉得无论如何,能够完成这种壮举的人应该都不是坏人,他们的创造力和勇气或许真的能够对抗未知之恶。

我犹豫,但是我必须做出选择,因为我身上肩负着使命。

也许……这个决定不该由我做,就让天地决定这一切吧。

苑正郄命令停船,从舷窗中仔细地看着下方丛林中少年和狼群的战斗。

如果这场战斗的获胜者是人,那么我就停下这个命令,如果是野兽,说明人类根本不是未知之恶的对手,也不值得拯救,我就下令执行。

狼群已经将少年团团围住,聪明的狼开始交替出列,袭击少年,一时间身单力孤的少年左支右绌,疲于招架。

苑正郄的心沉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就在这时,少年在应对面前佯攻的敌人时突然使出了一个“回马枪”,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长矛准确刺中了背后偷袭的一头狼。

群狼疯狂了,嗥叫一声,全体扑上。

少年竟然也嗥叫一声,那叫声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愤。是临死前的悲鸣吗?

只见少年猛然从绑腿中抽出两把短刀,转身挥舞,逼退了靠近的狼,然后他冲着狼群中最为魁梧高大的头狼飞身扑了过去。腾空如飞鸟滑翔,动作矫健,毫不犹豫,迎着它的血盆大口扑了上去,把双刀刺入头狼双眼。

比少年还要高大的头狼扭动着身躯,在地上疯狂反击,但是失去了眼睛,它所有的进攻都是徒劳无功,只是带起了阵阵烟尘。

少年抱住它,和它一起翻滚,连续数刀,刺入它咽喉之中。凶残疯狂,不弱于狼!

鲜血喷了他一身一脸,头狼也终于咽气了。见到头狼惨死,而少年却依然战意昂扬,群狼们都低声呜咽着在原地逡巡,不敢轻举妄动了。

少年再度嚎叫,气势浑如远古巨兽,凶戾而孤傲,狼群被他无尽的战意震慑,混乱溃散。

少年浑身浴血,杀出重围。

略有惊愕的苑正郄看着少年的身影蹒跚地没入密林之中。

少年赢了,按照他和自己的约定,他应该停止他在做的事情。

片刻之后。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地动山摇,林木悚然。

我终于明白了,这场自己和自己的赌局没有胜负,只有认清自己,我是想交给上天来决定,但是当天意不合我意的时候,我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因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族长说得对,自己其实早就有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的大笑收敛,渐渐变成苦笑。心中的雾霭渐渐消散,一切都已明朗。

我们所做的事,早就已经没有退路,我又哪里有犹豫的资格?

“传我的命令,黎明之光计划启动。”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雪痕的悲愤

雪痕摆脱了狼群,启动了隐身斗篷在树林中穿行。

对于铁颚狼的作战,他早就已经很熟悉了,狼虽然聪明,但是依然存在着思维定式,它们的每一步进攻都在雪痕的预料之中。而失去头狼就会畏缩的弱点也是他能够脱困的关键。

但是他的悲愤的嚎叫,却并非假装。

他在树枝上跳跃,使用的是猎人的绝技:梯枝。冷风在他耳边呼啸,他的梯枝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速度。

但是对于能力者来说,还是太慢了。

他心中满含悲愤,他为莱索安的死感到震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这是他第三次看着朋友死在自己的面前无能为力了。第一次是奇路,第二次是朝圣之路上北奥众人,但是在朝圣之路上他有着梦幻般的力量,最终力挽狂澜。而这里是现实世界。

他感到了作为普通人巨大的局限。

同时也为母亲的安危担忧,曾几何时他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危机依然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不行,要更快。要更强大的力量。

他开始催动体内仅有的一点念力,试图用念强行突破。

我要觉醒,我要成为能力者!

他一次一次催动念力,他感到巨大的痛苦,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台蒸汽机,强烈的愿望如烈焰燃烧,催动着身体里的念,如蒸汽推动活塞,一次次向高处冲击,冲击那层看不见的障壁。

啊!

巨大的痛楚让他无法继续在枝头跳跃,脚下一软,他从树枝上坠落。

莱索安说的没错,能力者的觉醒都伴随着情绪的强烈波动。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会引发觉醒。

他的冲击没有效果,丝毫没有觉醒的征兆。

他痛苦地哀嚎,仿佛受伤的狼。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心中的悲愤。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能觉醒!为什么我不是能力者!

身体里仿佛有一层柔软又强韧的膜,阻碍着他的念突破,无论他用多么强大的念力冲击,也无法冲破那一层无形障壁,只是徒增痛苦。

雪痕不相信自己注定是个平凡的人。况且现在强敌当前,只有成为能力者才能快速得到强大的力量。

就连黑影都说我是特别的人,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觉醒?

雪痕懊恼地挥拳猛击树干,枝叶摇动,惊飞了几只飞鸟。

这时,从树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谁?”雪痕顿时神经紧张,以为是有人埋伏在附近。经过猎人们的伏击包围战,他已经越发警觉了。

但是从树丛中钻出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漆黑的小脑袋,正冲他喵喵直叫。

雪痕借着月光仔细分辨,发现这只山彪他认得。

“阿布?”雪痕认出这就是他在山坡上送给万奎女儿的小山彪阿布。

阿布奔到雪痕脚下,在他腿上亲昵地蹭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直跟着我?”自从上次在猎人的追捕中和小山彪失散,雪痕已经离开那个地点很远了,没想到小山彪还能找着自己,或许说明它一直在暗处紧紧跟随。

现在想想,莱索安在飞艇上曾听到过山猫的叫声,或许那就是它。

雪痕把它抱起来,感觉只有两天不见,却好像长大了不少。

“你长得可真快啊。”

阿布在他手上蹭着。

雪痕也抚摸着它光滑漆黑的毛,感觉自己仿佛被治愈了,刚才的悲愤气恼都暂时平息了。但是他看着阿布,想到了很实际的问题:自己无法继续养着它。

“你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独立捕食的能力了吧。”雪痕冷下脸来,把它再度推向树丛。“走吧,自己生活吧,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山彪是一种野生动物,雪痕本来就没准备一直养着它,况且现在自己要事在身,未来渺茫。

阿布几度想回到雪痕身边,都被他推开。它渐渐明白了雪痕的意思,突然对雪痕呲出还没完全长出来的獠牙,浑身毛发都炸开来,仿佛是对敌人示威。

“生气了吗?生气了也没用,快走吧!”雪痕对它喝道。

阿布仿佛也被雪痕的“无情”激怒了,他猛地向身旁的一棵乔木树干上跳去,但是并不攀援,而是借力一跳,瞬间又跳到了旁边的另一棵树的树干上,犹如一个弹力球一般在两棵树之间连续跳跃,迅速地就攀到了树冠里,完全消失不见。

它不但身形消失,连气息都消失不见了,这是在丛林中生活的动物天然具有的本能,是在末世之后进化出来的能力,猎人们的“隐”正是通过模仿动物们的这种技巧才形成的。

难怪他一直没有发现阿布的跟随,就连念师们也没有发现它,它已经有了这么成熟的隐匿技巧了。

雪痕仰望着它像飞鸟一样从地面“飞入”茂密的树冠之中,毫无留恋之意,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何尝不想带着阿布,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他根本无法照顾阿布。况且作为一只野生动物,大自然才是它最好的归宿,与人亲近只会害了它。所以他只能以这种绝情的方式告别。

雪痕揉揉眼睛,转身离去。

但是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树冠中射了下来,准确地“击中”雪痕的背包。雪痕惊讶地转头,看到阿布正挂在背包上看着自己。

他明白了,阿布刚才对他呲出獠牙并不是向他传达恶意,它接下来的行动也不是要离开,而是为了向雪痕证明它已经长大,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雪痕把它抱到身前,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真的决定要跟我一起走?”

阿布喵喵叫着。

从它这一系列行为来看,它确实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逃遁、隐匿和突袭的技巧,至少猎人们很难抓得住它了。

“士别三日还真是应该刮目相看了呢,你已经变得很厉害了。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雪痕把它高高举起,阿布似乎也明白雪痕的意思,叫得格外欢快。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做出像上次对猎人所做的那样愚蠢的举动了。”在被猎人追击的时候,阿布曾经贸然袭击猎人,差点被猎人阿斯路路杀死。“我很感谢你帮助我,但是以后遇到危险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阿布又喵喵叫了几声。

雪痕看着它,露出一丝苦笑。

小山彪作为一只小型动物,短短两天都能够成长到这种程度,自己又怎么能够妄自菲薄呢。

他想起了在朝圣之路上琴铁口直断他不是能力者的时候,他也曾彷徨过,迷茫过,但是那时的他豪言壮语: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改变世界!

是啊,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能力者的世界是如此博大精深。

能力者的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挡在自己成长之路前面,让他望而生畏。随着对能力者世界的深入了解,这份豪气竟然也随着自卑而消退了,自己竟然都忘了,忘了那份执着,那份豪迈。

雪痕揉揉眼睛,挺起了胸膛,心中一片清明,此时的感觉仿佛再次坠入北奥那片冰海,焦躁和悲愤情绪再次平复下来。

念神曾说过:“你要记得……”

没错,我记得,我记得我在回答念神问题的时候的心情,记得面对奇路刀刃时候的不甘,记得与自由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的强烈渴望,我记得我的豪言壮语,和我发自本能的豪气。

如果注定平凡,我就甘于平凡!

就算是普通人,我也要改变世界给你们看看!

雪痕如老猿挂印,飞身跃上枝头,大回环,把自己甩向更高的树枝。“梯枝”发动,他开始连续跳跃,加速,在高大的乔木林中踏枝而行。

小山彪阿布也在不远处跟随者他。

一人一猫,再次踏上征途。

第一百九十章 劫持

雪痕已经来到了密道的入口附近。

所谓的密道,其实是一条末日之前建造的地下隧道,直通东芗村村口附近。

雪痕知道自己身单力孤,硬闯的话有很大危险,因此选择了从这条鲜为人知的密道进入村子。

但是这密道只是“鲜为人知”,不是全无人知。雪痕对于村子里的猎人非常熟悉,他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在洞口设置陷阱或者埋伏。

但是他现在穿着隐身斗篷,整个人都处于透明状态,这是比他的“隐”还要强大的效果,敌人基本上完全无法发现他的身影。

只有脚印和移动中触碰到草叶树枝,发出的声音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一路上没有发现陷阱和埋伏,他正在无声无息地接近密道口。

但就就在他马上要进入密道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一个身着白色布衣的妇人站在树林里。

那人影虽然模糊,但是又那么真实,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一个他在梦中渴望过无数次的身影。

“妈妈!”雪痕的呼声不由自主。他实在太担心母亲的安危了,因此一看之下便忍不住惊呼,但是这一呼喊,就破除了自己的“隐”,也破除了隐身斗篷的隐身效果。

那个白色的身影化为一团白雾凭空消失。

雪痕猛然惊觉:是“幻”!

雪痕自从在耶路撒冷念师考核上见识到了库里那能够以假乱真的“幻”,现在已经对这一项念能力基本功很熟悉了。看到那确实存在的人影消散为烟雾,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自然现象,而是能力者的能力。

对方为什么要幻化出母亲的形象?因为他的目标是自己!

危机感在心中升起的同时,一股杀气已然从附近传来,雪痕顿时感到汗毛倒竖,心跳骤然加速。他大腿肌肉瞬间绷紧,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侧后方疾跃而出——他没有冲向前方,也没有掉头后退,而是兼顾了速度和变化,向侧后方突围。

预想中的群起围攻没有出现,雪痕一路疾奔,几分钟后他已经远离了密道入口,他重新施展“隐”藏在草丛中,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隐身斗篷有一个问题,就是每发动五分钟就需要充能五分钟——作为一件普通人就能用的念制品,而且功能又如此强大,完全没有限制是不现实的。

因此雪痕只能凭借自己的“隐”来隐藏气息。他藏在草丛中,观察着来路的方向,没有人跟过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男人的声音:“跑够了吗?”

脑海中犹如炸开一道闪电,雪痕拔刀转身。

却突然感到后颈处一阵剧痛,他受到了来自后方的袭击。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一个高大人影向自己走来。

雪痕困惑,他究竟是在自己身前还是身后?为什么已经转身面向他,却还是从后方受到袭击?

女人哭声一般的声音在东芗村四下回荡。

天空已经不再是湛蓝的,而是暗绿色,一轮血红的暗淡的月亮挂在空中,黑色的云飘满天空。黑雾像水汽一样覆盖地面,越来越浓郁。

“胸肌”已经死了,他和女军官苑疏影一同返回村子,但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

僵尸一般的村民们已经把他吃掉了。他是继大长老之后的第二个受害者。

但是村民们的饥饿感依然没有得到缓解,他们开始向雪痕妈的牢房走去。

他们砸烂了门锁,扒开了一整面墙壁。

雪痕妈就端坐在牢房中唯一的凳子上,手上拿着一件还没打好的毛衣。

雪痕妈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衣服虽然破旧但是整洁,已经洗得发白,长发盘起来在头上扎了个发髻。

不知是因为多年的顽疾还是恐惧,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却有几分英气,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似乎还带着一种不容他人轻视的傲气。

她身形消瘦,但是坐得笔直。一个人面对满脸鲜血的食人魔村民。

眼前的一张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各个鲜血淋漓,目光呆滞,如僵尸一般。

她缓缓站起身,忍不住地剧烈咳嗽。

僵尸村民们没有动,似乎在等待一声令下?或是作为人还残存的一丝良心突然发现?

待到她喘匀了气,她站直身子,那份骄傲庄严又恢复了,她对面前的众僵尸点点头:“谢谢。”

她竟然对他们道谢?难道说他们拆掉牢房并不是为了吃掉她,而是……

说罢,她用手在身前的空气中虚拨了两下,如摩西开海一般,人群瞬间分列两边,为她让开一条大道。

她缓步走过去,已经成了食人魔的村民们在她身后聚拢,面无表情而又顺从地跟随者她。

犹如跟随着一位君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曾经的老师

雪痕渐渐转醒,眼前是晃动的地面。他被一个人扛在肩上,这人在丛林里高速奔行,所使用的技巧正是猎人的绝技——“梯枝”。

雪痕感觉到他并没有死死扣住自己,在不断的移动中、在每一次踏上粗大的树枝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束缚都会放松一点。于是雪痕数着他的脚步,在他某一步落地的瞬间,双手一推,如泥鳅一般滑了出去,从他肩上离开。

那人也发现了他的苏醒,但他并没有立刻攻击逃脱的雪痕,他只是停止了移动,站在粗壮的树枝上回头看他。

他黝黑的皮肤上纹着形似蜘蛛的图腾图案,粗犷而狰狞。雪痕熟悉这个图案。

“戈隆?”

戈隆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冷峻。他三十多岁年纪,有着一身虬起的肌肉和一张方方正正的刚毅面孔。

“你为什么袭击我!”雪痕喝道。

戈隆是他的老师,教他猎人技巧的人,他在心里对他深有忌惮。此时他明白了为什么会受到从后方袭来的攻击而毫无察觉,因为这是戈隆的战斗技巧——他的“隐”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跟我走!”戈隆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不善言语的他很少说话。

“不!”雪痕断然拒绝,“追杀我的猎人是你派出来的吧?”

“是”没想到戈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小强说,长老并没有下达追杀我的命令,是你自作主张,让他们下杀手?”雪痕又问。

“是”

雪痕的怒意从心头燃起:“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只因为我是恶魔之子?”

戈隆眉头紧皱,没有说话,突然长矛向前一挺,飞身袭向雪痕。

他的速度极快,动作简单有效,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雪痕本能闪避,堪堪躲开。

他的技巧都是格隆教的,和戈隆对战他几乎没有胜算,所以他心中本能地产生恐惧,在戈隆的进攻之下连续躲闪,边打边退,险象环生。

戈隆的每一击都使出了全力,那是要杀人的枪法,雪痕认得,只有面对最难缠的猎物的时候戈隆才会用出。

一边躲避,雪痕心中一边感到发冷:你就这么想杀死我吗?

雪痕感到非常的悲愤,虽然戈隆下令让猎人追杀他,但是他毕竟也是教会自己猎人技巧的老师,雪痕对他还有一丝侥幸的想法,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但是戈隆的回答,以及他现在的做法,都证明了他是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他的绝情击破了雪痕的最后一丝幻想。

雪痕的愤怒渐渐从心头涌起,盖过了他对戈隆的本能恐惧。他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天敌,也要奋力一搏,只为了搏出一线生机。

他怒吼一声,开始拼命战斗。

当他排除了心中的恐惧,实力终于渐渐展现出来。虽然作为猎人,他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如戈隆,与戈隆对战是必输无疑,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猎人,还是一个见习念师。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念能力的基本技巧“硬”“散”和“隐”,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此时雪痕已经被逼到一个难以闪避的位置,左右都是茂密的灌木丛,戈隆那直取要害的夺命枪又是一枪刺到,雪痕运起“硬”硬抗。

这是他在现实中第一次使用硬对抗真刀真枪,下意识地就激发了自己的全部潜能,一团犹如实质的气包裹着他的手臂,挡住了长矛的刺击,长矛如入凝胶,寸步难进。雪痕心中一喜:成功了!戈隆的枪都刺不破,看来自己的“硬”真的可以一战!

虽然因为用力过猛,这硬几乎抽空了自己作为普通人仅有的那一点稀薄念力,但是按照回复量估计,自己至少还能使用一次。

戈隆虽然力量速度都远超自己,但是毕竟还是在人类范畴,学会了念力技巧的自己依然有着很大的优势,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一个自己擅长的得意技就能锁定胜局。

雪痕越打越自信,他发现戈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难以逾越的高山了,他凭借念能力的技巧已经可以和曾经的老师打得旗鼓相当了,这给他增添了很大的信心。

戈隆的攻击在他眼中变得单调起来,他的技术毕竟是为了对付野兽而练就的,因此缺乏变化,现在雪痕信心十足,状态正佳,对他的动作也看得更清楚了,竟然渐渐占了上风。

又打了几个回合,戈隆终于被迫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趁他落地的时候立足不稳发动攻击最容易得手。雪痕毫不犹豫,飞扑而下,刀锋直指戈隆眉心,这一刀即便不能重创他也要让他感受到威胁!

戈隆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落地的瞬间是个破绽,他也非常清楚,但是他故意露出这个破绽给雪痕,只为了引诱他使出杀招。

这是一个陷阱。

他在落地的瞬间使了个回马枪,枪尖迎着飞扑下来的雪痕而去。雪痕的兵器太短,戈隆的长枪很长,显然是戈隆的长枪会先刺中空中的雪痕。

眼看雪痕就要被戈隆的回马枪反杀。

但是就在这时,戈隆的枪尖却再次如中败絮,在雪痕的面前被“硬”阻挡,原来战斗经验丰富的雪痕也及时地发现了戈隆的异常,他仗着自己有“硬”护身,竟然硬接了这一招。用手一拨,将枪尖拨开。

雪痕整个人和长矛交错而过,攻击得手,一刀刺中戈隆肩膀。刀尖上念力凝聚,锋利无匹,无以阻挡。就算戈隆的护甲再坚硬,也能瞬间破开。

漂亮的“硬流”。在这个攻防转换的瞬间,雪痕的念也由强化防守瞬间变为强化进攻。

尖刀带着雪痕自身坠落的加速度,本应深深刺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雪痕却感觉自己仿佛刺中了一块木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尖停留在距离戈隆的皮肤一寸远的地方,寸步难进。

这……这是……“硬”!

戈隆竟然会使用念师的技巧!

雪痕正在震惊之中,已经遭受到了戈隆的反击。戈隆左手抓住他的手腕,侧身避开他刀尖的同时右手一拳抡在雪痕胸口,这动作极其流畅协调,腰部发力,上身旋转带来的巨大动能把雪痕打得侧飞出去,重重摔在树干上,震得树叶纷纷落下,犹如飞雪。

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你……你是能力者?”雪痕吐出一口血。

戈隆额角的青筋明显起来,傲然道:“你不过是,从念师那里,学了点皮毛!就以为自己,无敌了吗?”

他仰头怒吼,如百兽之王的嚎叫。整个森林在他的怒吼声中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如同羔羊畏惧豺狼虎豹。

他身上兽皮衣服绽开,雄浑的念气蓬勃散发,红色的念气如喷射的火焰,肉眼可见。

而且这红色的念气中升腾着黑色的烟雾,那是“黑暗”的特征。——他是一个强大的破坏系能力者!而且是个堕落者!

雪痕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强大的念压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几乎抬不起头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美女蛇

深夜,琴一行人的临时营地中。

奥拉杰尔独自驻守在营地,琴等人分头侦查和取水了,他们要进行长距离的行军,需要做一些准备。

奥拉杰尔坐在帐篷里,身后是昏迷的女军官苑疏影。他是在看守着她,但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

他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小臂内侧有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那是之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蚊子咬的。

本来他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只是蚊虫叮咬这样的小伤。但是自从看了女军官的日记,知道蚊子叮咬和那一系列诡异事情有关,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之前琴询问大家有没有人被蚊子咬过,他并没有承认,因为那日记中记载着村民们变成食人魔的恐怖情景,很可能就是由于蚊子叮咬引起的,他怕队友们把他也当成怪物对待。

奥拉杰尔此时非常的焦躁,他一会怀疑自己染上了致命的病毒,但一会看到手臂上的肿包没有什么异样,又觉得是女军官的日记并不可信,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或许把土著人的生活习惯描述成了僵尸吃人的恐怖景象。

奥拉杰尔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时,脑壳突然一阵疼痛——他的后脑挨了一棒。

这一击闷棍又狠又快,发出嘭的一声响。

奥拉杰尔转过头来,看到已经转醒的雪国女军官一脸惊恐,双手持着折叠凳,正准备给自己再来一下。

奥拉杰尔虽然背对着女军官,但是他始终保持着感全开的状态,所以对于女军官的攻击他早有觉察,在折凳击中自己后脑之前,他已经用“硬”防御了,因此毫发无伤。但是因为在担心蚊子叮咬的事情,让他分了心,所以反应慢了几分。

奥拉杰尔怒而威吓道:“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女军官先是对他一口流利的东方语感到诧异,楞了几秒之后流露出讪笑的表情:“‘不客气’?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客气过?”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奥拉杰尔皱眉,他觉得女军官或许把自己当成了山贼。

“还能是什么人?”女军官苑疏影一脸冷意,“能够深入雪国腹地的外国人,有精良的武器装备,还会说东方语,个个都是能力者,你们是念师!”

女军官竟然准确地说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你早就醒了。”奥拉杰尔略一思考就知道了,她醒来之后还在装晕,了解并分析了自己一方的情报,直到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突然发难。

“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念师,为什么还要攻击我?你知不知道是我们救了你?”

“胡说八道,你们怎么可能会救我,你们这些来自耶路撒冷的恐怖分子,你们只会把我当人质,用来威胁九十九团。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为你们的筹码!”女军官刚烈无比。

奥拉杰尔有些困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这么坚定地认为我们是恐怖分子?你看到过我们搞恐怖袭击吗?”

“别再装好人了,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夺取能力者吗?你们把新生的能力者带走,进行洗脑,让他们为你们服务,你们因此而聚集了一支庞大的能力者军队。但是我们雪国和其他国家不一样,不是你们能够为所欲为的。我们九十九团存在的目的,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能力者,不被你们抢走!”

“哎!”奥拉杰尔叹口气。“你先把凳子放下……”

“我不!”苑疏影又把凳子拿高了几分。

“我想你对我们的误会很深,多半是由于你们国家的宣传……”

“哼!你想说被洗脑的人是我吗?”女军官苑疏影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你可知道这个国家一直笼罩在你们念师的阴影之下吗?”

“念师的阴影?”

“在一百年前,你们念师就曾来到我们这片土地。那个念师在边陲之地登陆,还为本地居民做了不少好事……”

“哦?”奥拉杰尔对于这段历史完全不知情,于是引得她继续说下去,“既然做了好事,为什么你们还认为我们是恐怖分子?”

“哼!”苑疏影冷哼了一声,“那时候我们这个国家还是一个王国,国王一开始也以为他是个好人,对他盛情款待,但是没想到你们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发现我们国家的很多人都是能力者之后,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哦?是不是他要求把能力者带走?”

奥拉杰尔想到,一百年前,念师公会和新神教还为了争夺耶路撒冷而处于冷战之中,那时候念师规范还不严谨,也许是这位念师前辈为了保护能力者而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苑疏影却说:“只是那样就好了!他要做我们的国王!做我们的统治者!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他自恃念能力的强大,对我们的国王提出了无理要求,在遭到拒绝之后出手杀害了王室的很多人。”

奥拉杰尔楞了,这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你说的是真的?该不会是你们的政府杜撰出来的故事吧。”奥拉杰尔非常不能理解。即便百年前念师的行为准则并不规范,但是真的会有念师要做一国国王的事情吗?

“那村子里的事情呢?你所写的是真的吗?是蚊子……让他们变成食人魔吗?”

苑疏影一愣:“你们偷看我的日记?”

“呃……”奥拉杰尔也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只好无奈地道:“特殊情况嘛。”

“你们这些卑鄙的、没有道德的外国人!你们没有资格踏上我们这片纯洁的土地。”苑疏影啐了一口在地上。

奥拉杰尔眉头皱了起来:“我再次警告你,不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靠!恐怖分子!臭狗屎!我就说你怎么了?”苑疏影一边说,一边抓起帐篷里的各种零碎向他丢去。

奥拉杰尔真的生气了,他扑上去,把苑疏影按到地上。

苑疏影虽然也是能力者,但是显然造诣尚浅,和奥拉杰尔交手毫无胜算。

苑疏影激烈地挣扎,打翻了行军电灯,灯光被塑料制品遮挡,在帐篷内壁上投射出如水光般的涟漪。

整个帐篷里光线都黯淡下来。

这是个引人误会的姿势。奥拉杰尔按住她的双手,把他死死固定在地上,因为手被按住,苑疏影的胸部挺得更高了,高耸的双峰如兔子在衣服中跳跃。她挣扎着,喘息着,吐气如兰,吹在奥拉杰尔脸上,深藏在刚烈性格之中的女性魅力吸引了他,让他突然心中欲念丛生。

在这一瞬间,在这迷离的灯光之中,奥拉杰尔心神有些动摇。

“想要我吗?”苑疏影轻吐出一句。

“什么?”奥拉杰尔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这时,他惊讶地发现从苑疏影的肋部缓慢地伸出两只手来。

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就像是她多出了两只手。

这是真正的变起肘腋,奥拉杰尔大惊,连忙运起硬防守,并同时退开。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但更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苑疏影肋间的两只手并没有向前,而是缓慢折回向她自己的颈间,抓住了两侧衣襟,向下用力拉扯,扣得整整齐齐的军装扣子依次崩开,包裹着她的衣服被撕开,如同剥下玉米的苞叶,苑疏影美丽的x体裸露在奥拉杰尔眼前。

她的皮肤白皙如凝脂,胸部姣好坚挺。

这是刚才按住苑疏影的瞬间,奥拉杰尔在内心中潜意识里想看到的美景。但是现在……有着四只手的她,与美丽毫不相干。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惊人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苑疏影白皙优美的胸前渐渐出现一条纵向的黑色细线,细线渐渐变粗,竟然是一道裂缝。

八根手指从裂缝中伸出,是两只手,向两侧撑开裂缝,仿佛在她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正急欲从她的身体中钻出来。

苑疏影后仰,胸前的裂缝打开,另一个苑疏影从裂隙中钻出半个身子,x体的半身,依然是姣好美丽的胸部,但是站在一具如衣服般撕裂的驱壳之中,却令人毛骨悚然。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奥拉杰尔,胸前再次浮现一道裂缝。

又是一个苑疏影从身体里钻出来。

一个又一个的她从自己的躯体中钻出来,如一条长蛇,在空中弯曲成一个弧度,向奥拉杰尔逼近。

“哦!我的天哪!”奥拉杰尔简直要吓尿了,他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能力者,但是这种场面却是从没见过。他后退,摔倒。

“美女蛇”的脸逼近他面前。

她张嘴,沿嘴角裂开巨大的裂缝,另一个苑疏影的头从她口中钻出。一条尖端分叉的黑色滑腻长舌从她嘴里伸出来,在奥拉杰尔眼前吐了个信子。

奥拉杰尔一拳打过去,却打了个空,幻象消散,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有苑疏影远远地站在帐篷深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被蚊子叮咬的人

奥拉杰尔站起来,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

“好!很好,很厉害的‘幻’!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对手,是我之前小看了你!”

他明白了,这些都是苑疏影的“幻”造成的效果,其实他早该发现的。幻化出这样不现实的景象,照理说是最容易被看破的,但是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惊人,也因为自己心有杂念,所以没有及时看破。

回想起来,刚才被幻迷惑的那一瞬间其实是生死关头,对方如果在他愣神的瞬间发动攻击,他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奥拉杰尔心下惭愧。他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强的能力,自己之前一直小看她了,这还仅仅只是运用了基本功“幻”就造成这样的效果,如果再加上自身能力的特性……她到底有多强?真是不容小觑。还是说,这强力的幻,正是她的能力?奥拉杰尔不得而知,但是对她的戒备已经瞬间提高到最高等级。

奥拉杰尔“感”和“硬”全开,盯着对面的苑疏影,发现她假装惊慌地抱着折凳,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装得好像一个不喑世事的小女孩一样。

他知道这前后的反差也是自己会中招的原因:越是清纯的少女做出这样的幻,越是让人难以防范。

奥拉杰尔佩服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不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苑疏影已经退到帐篷角落,她惊慌地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根本没有用幻啊!”

奥拉杰尔盯着她,盯着慌乱的她,狐疑、不解,但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她的慌乱不似假装。

难道说……难道说真的不是她的幻?

那是我自己脑海中的幻象?!

“苑疏影”的脸突然从他的身后绕到他面前:“没错!那不是她的幻!那是我的!”

她蛇形的身体缠绕在奥拉杰尔身上,无数的手臂抱紧了他,更像是一条蜈蚣。奥拉杰尔吓得简直要叫出声来,他本能地去推,一接触到幻象,就再度消散了。

奥拉杰尔突然感到头痛欲裂,他坐倒在地上,呼吸都颤抖起来。

原来这确实不是苑疏影的“幻”,这念来自于他处,可是来自于哪呢?难道说……

奥拉杰尔下意识地向自己红肿的小臂看去。

“你……被蚊子叮了是吗?”苑疏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肿包。

奥拉杰尔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了肿包。

“我之前并不能确定蚊子和这些怪异事情的联系,我只是推测,但是现在我想我已经能够肯定了。”苑疏影说道,“你已经被感染了,也许是一种病毒或者别的什么,你会像那些村民一样变成食人魔……”

“你闭嘴!”奥拉杰尔怒道。

苑疏影气哼哼地还想再奚落他几句,但是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奥拉杰尔,那么高大威猛的男人就这样颓丧了下去,想到迎接他的也许只有变成僵尸,生死不如,她就没法说出口。

恐怖分子也是人啊。

“你的同伴们知道吗?”苑疏影语气缓和。

奥拉杰尔不语。

“我劝你还是自己离开吧,不然你会害死整个小队……”

“我说了让你闭嘴!”奥拉杰尔猛然抬起头,他的眉宇间已经凝聚了一丝黑气。

苑疏影看着他,突然感到了害怕,之前她并不怕他,她有正义感在内心支撑。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中感到恐惧。

一脸黑气的奥拉杰尔表情变了,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她,试探着问:“你不会告诉我的同伴吧……你不会的,对吧。”

他缓慢地向苑疏影走去。

“不……你要干什么……”苑疏影已经倒退到帐篷的边角了,她意识到奥拉杰尔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他不惜杀人灭口!

远处已经传来交谈的声音,是奥拉杰尔的同伴们回来了。

曾经的假想敌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苑疏影连忙大喊:“救……”

但是她的声音还没发出,已经被奥拉杰尔捂住了嘴。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

琴和罗兰回来了。他们已经收集了足够的干净的水。

当他们走进帐篷的时候,却看到奥拉杰尔颓然地坐在地上,帐篷里到处都是血迹,显然经过了一番搏斗。他的左手小臂受了伤,一道刀伤深可见骨,伤口甚是吓人。

“对不起,让那个女军官逃了。她对我们误会很深,不由分说就……”奥拉杰尔惭愧地说,说着,他看向帐篷深处。

帐篷深处的一角已经被利器划开的一个破口,按照奥拉杰尔的说法,女军官显然就是从那里逃脱的。

见到这一幕,罗兰等人连忙冲出帐篷,四下寻找,但是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众人讪讪而归。

琴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奥拉杰尔,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奥拉杰尔感激地看着琴,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级的危机

除了最后的部分,奥拉杰尔没有再说任何的谎,他对众人完整复述了女军官的话。

听到女军官讲述百年前雪国和念师之间的瓜葛,琴和罗兰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世纪前,为什么那个念师会想成为国王呢?这不合理。

一个成名的念能力者在世俗世界中不说是可以呼风唤雨,也可说是拥有极大的权势。到这个阶段,金钱权力地位都是唾手可得,很多人已经不屑于再追求这些,又怎么会安于做一个蕞尔小国的寡君呢?

但是这件事应该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雪国的百年锁国也许与此有着密切的关系。

琴预感到这里面可能有隐情,似乎有大事情即将发生。

她通过守备军的军官联系上了外交人员安德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想让他知会雪国上层和念师公会高层,作为外交人员,他有随时与总部联系的专线。

安德罗在无线电里问琴:“觉得可能是几级的事件?”

世界危机,在耶路撒冷也有分级,和中控室数据事故的分级一样,分为七个等级。第七级是“威胁到念师个人的安全危机。”而第一级则是“威胁到整个能力者世界生死存亡的危机。”

“我认为可能是三级!”琴严肃道。

三级是“威胁到世界局势安定和平以及一部分能力者生存环境的危机”,三级以上的都属于非常严重的危机,很少出现。

“三级?不可能吧,你真的能够确定?几年前的北奥苏拉大战才是三级的危机,你不会是太过夸张了吧,我知道你们一直在逃避北奥王室的通缉,一定非常疲惫……”

“我也曾是公会管理层的一员!相信我的判断!”琴愠怒道。

无线电那边,安德罗哑然。

琴咬咬嘴唇,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诡异事件,飞艇上突然遭受的袭击,村妇的警告,女军官的日记,还有她能够从奥拉杰尔手下逃走的实力,这一切都充满了危险感觉。

她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我的预感告诉我,这事绝不简单。你就先按照三级上报吧。”

“好吧,我没法亲临现场,所以只能相信你的判断了。”安德罗应允道,“我会向雪国高层提出增兵要求,并同时向公会高层通报的。”

琴刚要挂断无线电,安德罗又说了一句:“如果真的是三级……你们要小心。”

琴没有道谢,默默地挂断了。

夜凉如水。

丛林里,戈隆收敛了念压,身上的黑气迅速消退,犹如受到他控制一般。他冷冷地对地上的雪痕说:“你,跟我走!”

“不……除非杀了我。”雪痕宁死不屈,“你这个堕落者!难怪你要杀我,你和谷仓里那些家伙是一样的!”

戈隆一愣,似乎对这个词汇完全不解其意。

“跟我走!我带你,见你妈妈。”

“呵呵”,雪痕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戈隆眉头紧皱,他拿雪痕没有办法,他只会战斗,不知道如何和雪痕这样的孩子交流,尤其是他又这么倔。

“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什么又要废话。我跟你这种人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雪痕抽出短刀,摆好架势,准备拼死一搏,虽然即便在念能力上也不如戈隆,但是他依然不屈不挠。

戈隆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了,他怒道:“不要逼我!”

雪痕也不甘示弱:“放马过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浑厚而淳朴的声音从侧面突兀地传来:

“哎呀呀你们这是在弄啥呀!”

二人都转头看向来者,竟然是村子里的铁匠那曲。

皮肤黝黑的粗犷汉子那曲走到二人身前,把他们拉开,丝毫不理会他们冲突的原因,就像是稀松平常地在村子里劝架一般。

他力气很大,一把就把两人拉开了。

“那曲叔叔,你不知道,他要杀了我!而且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村子里的铁匠那曲,他和雪痕一家人的关系不错,雪痕对他很信任。

“哎呀,俺咋不知道啊,俺知道!”铁匠把拳头砸在自己的手心里,沉痛地道。

“你知道?”

“唉!”铁匠叹口气,似乎有苦难言。“总之戈隆他不是个坏人,娃娃你就别和他置气了,你赶快去找你娘,见了你娘你就啥都明白了,你娘会跟你说的。”

“我妈妈?这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我妈妈怎么样了?”雪痕充满疑惑。

“还能咋样,你娘没事,村子现在全乱了,之前大长老他们想判你娘刑,判他娘的刑吧,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斤两……”铁匠说话条理不清,听得雪痕云里雾里。

“我妈在哪?”

“在镇子上,她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准备带着你往北走。东芗村待不住了……”

铁匠所说的镇子是涉谷镇,在村子东北方,一天半的路程。

“你和戈隆一起去吧,他也要去见你娘。”铁匠补充道。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他是个恶人!他和那些杀死高小玲的人是一样的,他们都是……都是入魔的!”

雪痕想起谷仓里那些堕落者的恶行,想起戈隆下令让猎人们全力追杀自己,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杀了戈隆。

“哎呀,不是的,他不是个恶人,俺知道的。”铁匠一脸苦相地劝解。

雪痕心中焦急,铁匠只是想化解他们之间的冲突,可是根本不知道戈隆的危险性。一个堕入黑暗的人,说不定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跟铁匠说什么堕落者他肯定不能理解。

“他之前还派人杀我!”情急之下雪痕只得摆出更多的事实,争取铁匠的支持。

“哎呀娃娃,那都是有原因的,那是你娘……哎!算了,总之都是误会。”铁匠说道。

雪痕有些迷糊了,听起来铁匠似乎知道些什么。

“那曲叔叔,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雪痕拉住铁匠那曲。

就在雪痕抓住铁匠胳膊的时候,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热流。在以前他不知道,但现在他明白,这是能力者的念力波动。在近距离身体接触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的对方的一丝念气。

“哎呀,俺哪能说得明白,你见了你娘就知道了,这都是……哎,咋说哩……”铁匠那曲没有发觉雪痕的异样,依旧一脸苦相地解释。

“你……”雪痕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曲,“你是能力者?”

铁匠拿开他的手,笑笑:“娃娃你长大了啊,已经能看出来些事儿了……啥能力者呀,这是‘功夫’。俺们身上有功夫,是不假的……”

他看雪痕的眼神带着慈祥,那是长辈看着晚辈成长起来的那种欣慰神情。

雪痕却震惊得几乎要晕过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戈隆是能力者雪痕能够理解,这也解释了他一直以来的武力强大的原因,可是没想到连从小就认识的铁匠那曲竟然也是能力者!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土得掉渣的乡村铁匠,竟然也是一个能力者!

而且更令他吃惊的是,在铁匠那曲的这一丝念气中,雪痕也感受到了黑暗的气息。

铁匠那曲也是个堕落者!他们都和黑暗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这种功夫会让你们变成坏人的啊!”雪痕急道。

“哎!”铁匠再次叹息,“孩子啊,俺们也知道这功夫有风险,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没有一技傍身是活不下去的啊!况且有些事情,也不是俺们能够选择的……”

戈隆气呼呼地站在一旁,冷哼道:“哼!啥也不懂!”

雪痕已经无力反驳了,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中有这么多能力者,铁匠和戈隆显然不是最近觉醒的,从戈隆的念压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能力者,他经过了多年的锻炼,才会有这样的造诣。

铁匠虽然没有展露念能力,但是从他淡然的回答就可以看出,他也是个资深的能力者。

这和谷仓里那些突然觉醒的食人魔们不同,他们是一直在隐藏自己!但是相同的是,他们都和黑暗有关。

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秘密?而且还和母亲有关?

“你刚才说……我妈妈知道?难道我妈妈也和你们一样有……功夫?”雪痕问出这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

“傻孩子,你娘咋会和俺们一样呢……”

雪痕松了口气,心中哑然失笑。是啊,我妈妈怎么可能是能力者呢?她是那么弱不禁风,那么深居简出,那么与世无争。

铁匠淡然道:“你娘……是俺们的师傅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耶路撒冷档案馆

耶路撒冷档案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的拱形落地窗,打在毕沙罗面前的红木桌面上。

毕沙罗摩挲着花白的短胡须,在晨光中端坐,沉静而雍容,如同一位打坐的大师。他看着面前桌面上的一份档案,沉思着。

得到了琴的报告之后,念师们得知了雪国的一部分历史、一个重要的信息:在大概一百年前,有一位念师探路者曾经深入雪国腹地,并且与雪国王室发生了冲突。

此时摊开在毕沙罗面前的,就是那位念师的档案。——确切地说,应该是神念师,因为他隶属于新神教。但是在当时,耶路撒冷的所有能力者都被称为念师,新神教的人还没有以神念师自居。

他是一个来自古欧洲的能力者,名为X,和艾儿薇一样是一名探路者、冒险家。对于他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档案中也只有他的画像和他所写的游记的残破碎片。

在一百年前,正是耶路撒冷最艰难最混乱的时期,念师公会和新神教为了争夺耶路撒冷的所有权明争暗斗,档案馆的运作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因此很多人的资料都没有归档。能够找到这些资料已经难能可贵了。

从他的游记残页中能够推断出他只身前去东方世界探险并招募新生的能力者,在中州大陆上,有很多道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在离开中州大陆继续向东旅行的过程中,他失踪了。

当时耶路撒冷还没有如此强大的机构和功能,无法追踪到他的去向。现在看来,他正是死在了东方那个神秘的岛国——雪国云莱了。

他对于云莱描述已经残缺不全,只能模糊分辨几个简单的句子,比如“见到……天剑家的小孩子很有骨气”、“本地有一种古老的巫术,可以使人发狂并听从命令……用于培养死士,但是方法很复杂,需要对目标从小培养……”、“他们挖掘的时候留下的通道四通八达,甚至已经覆盖了……”

但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根本看不出来他为何与雪国王室发生争执,为什么要“取代雪国王室成为国王”。又是如何被一个弹丸小国的“巫师”们杀害的。——探路者一般都有很高的武力,自保的手段也是非常多的,受过念能力系统化培养的念师又怎么会在念能力知识都没有普及的山野之地轻易被杀呢?

毕沙罗又翻开下面的第二份档案,一个名为“寂”的人的档案。这是二十年前的一位念师的档案,根据其他同时期的报告显示,这个人是继前一位之后,第二个去过雪国的人。而且他在雪国和当地的古老的武装力量发生过争斗,在当地被称为“云峰赌斗”。在其他人的报告中,把这次赌斗写得神乎其神,有人说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双方都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最终念师险胜。也有人说那是一场一边倒的碾压式的战斗,而且寂的某些行为有违伦理道德,因此饱受争议。还有人说寂是靠诡计获胜的,因为他在耶路撒冷其实是一个研究员,而不是战斗人员。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二十年前,公会和新神教的争斗已经尘埃落定,耶路撒冷的管理体制也已经完善,照理说,这份档案的记载应该比一百年前的那份更加详细、准确。从他的档案中应该能够找到事情的真相。

但是当毕沙罗翻开他的档案,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档案是空的。

空荡荡的文件夹里只有一张模糊的画像。画像里的他,是一个典型的东方人,眉眼之间似乎还和雪痕有几分相像。

为什么会有一份空白的档案呢?耶路撒冷的档案馆戒备森严,不逊于耶路撒冷银行。究竟是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份档案删除呢?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两个人的名字都有“虚无空幻”的意思,只不过一个以西方式的方式命名,另一个是东方的。

毕沙罗隐隐觉得问题开始变得复杂,所有关于这个岛国的信息都蒙着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仿佛有一股阴影中的势力,在试图遮掩着某个巨大的秘密。

毕沙罗站起身,走到阳光明媚的床前,清晨的耶路撒冷渐渐繁忙,npc们开始工作,意识离体、进入城市的能力者越来越多,整个城市如同巨人苏醒了过来。

他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天空,自语:“你们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些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坏大佬

雪痕坐在马车里,赶车的是铁匠。

他们要前往涉谷镇,赶着马车走大路比他们徒步穿过丛林要快不少。况且经过连番剧斗,一路奔驰,雪痕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次穿越丛林了。

颠簸的马车上,雪痕心中忐忑,满脑子都是困惑,真不知道见了母亲该先问些什么。

母亲怎么会是能力者呢?她竟然连自己都瞒着?雪痕心中愤懑,如果不是在耶路撒冷得到了关于念能力的知识,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母亲的秘密。

雪痕开始回想母亲雪紫青生活之中的点点滴滴,十七年的生活片段在他眼前闪过,他渐渐发现了很多的疑点。这些疑点就像屋子里的尘埃,没有光线投射进来的时候是很难发现的。怀疑就像一道光,投进了他们的生活中,才让这些疑点渐渐显现。

十七年前,雪紫青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他来到这偏僻落后的小村子,不依靠任何人就在这里扎下根来,如果雪紫青没有独特之处的话,在这末世,这是很难做到的。

可是雪痕因为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了,所以从未怀疑,也从没想到她会是能力者。

而且还是戈隆和铁匠那曲的“师傅”。

现在想想确实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难怪铁匠和戈隆对母亲总是有些毕恭毕敬的感觉,总是对自家的事情特别上心……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既然是能力者,为什么教铁匠教戈隆却不教自己呢?雪痕感到满脑子都是疑团,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是堕落者?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惴惴不安。

看着坐在对面的戈隆,他身上的纹身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如毒蜘蛛一样,以前不觉得恐怖,现在却越看越觉得觉得好像魔鬼的图画。

“你会想吃人吗?”雪痕问道。

戈隆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雪痕不气馁,继续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是不是跟黑暗……或者说,是跟你的……‘功夫’有关?”

雪痕始终对于戈隆下令猎人们追杀他抱有怀疑,如果不是之前得到了戈隆肯定的回答,他直到现在也不会相信。因为戈隆毕竟是他的老师,教会了他那么多的狩猎技巧,对他来说曾经也和铁匠那曲一样,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雪痕一直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他对自己下追杀令是另有原因,直到此时知道了他的堕落者身份,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也许是因为受到黑暗影响的缘故。

戈隆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想要回答,但是他实在太不善言语了,而这个问题显然是很复杂,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没说什么。

从马车前面传来一声叹息,是铁匠那曲。

雪痕转过头,问道:“大叔,你知道实情对不对?你告诉我,戈隆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是别问了,见到你娘就明白了……”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告诉我!大叔!”雪痕坚定道。

马蹄在硬路面上有节奏地叩响。

铁匠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都是你娘安排的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雪痕呆愣当场。

“我妈妈……安排戈隆……来杀我?”

铁匠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雪痕愣了一会,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虽然不是亲生母子,但是十几年来雪紫青对他疼爱有加,甚至胜过亲生孩子,这种感情是无法作伪的。雪痕也从不会怀疑母亲对他的感情,虽然母亲雪紫青一直瞒着自己能力者的事情,但是他相信这是有原因的。他相信母亲的判断。

所以如果说母亲要派人杀死自己……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铁匠说话一向颠三倒四,有时候有过于夸张,他说的未必是实情。

雪痕回过头来,看着戈隆:“真的是这样吗?”

戈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妈妈安排你对我下杀手?”雪痕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

戈隆再次点点头。

一丝冷意,从雪痕心底浮现。

如果说母亲会突然性情大变,不管自己的死活,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我妈妈她,也和你们一样使用黑暗的力量吗?”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堕入了黑暗。她将和那些杀害高小玲的人一样,渐渐失去自我。

戈隆看着他,沉默着,这次他没有坚定地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因为此时的雪痕,已经眼中噙满泪花,像是个迷路了的小孩子。

即便心硬如戈隆,也不忍再说出让他绝望的话。

铁匠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马车上沉默着,只有马蹄声在坚硬的路面上单调地踏响。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安德罗之死

深夜,雪宫,会客室。

安德罗和苑正郄相对而坐。身边坐着惴惴不安的外交部部长苑集薪。

气氛是有些紧张的,因为琴一行人在雪国的国土上受到了袭击,从他们得到的线索看,至少在他们所在的位置附近,有一个很大的范围都受到了不明生物的威胁。是生化危机?还是自然灾害?袭击琴的人是谁?安德罗不得而知。

从苑集薪的反应来看,他对此并不知情。得到琴一行人受袭的消息时,他的震惊不亚于安德罗。他推测这个事情是那些在雪国各地打游击的反抗军的所为。

但是安德罗不能听他一人之言就相信,他立刻要求面见雪国最高领导人苑正郄将军,他有这个权力和资格,因为他代表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力集团念师公会。

果然,苑正郄将军连夜赶来了。

“我们的人遇到了麻烦,他们在雪国腹地受到了不明人物和生物的袭击。”安德罗直奔主题,“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保证过的!”

苑将军面色阴沉,显然对于安德罗如此直接了当的、近乎指责的问话非常不悦,但是他忍住了。

在安德罗看来,他的隐忍是碍于念师公会和耶路撒冷势力的无奈,但是其实对他来说,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究竟是谁袭击了他们,那些不明生物又是什么?”安德罗继续追问。

“根据我们的情报,袭击者是一直在边塞作乱的反抗军。”苑将军缓缓地道,语气尽量平和。他的副官将一摞厚厚的资料推到安德罗面前。

“你们的人遭遇到的袭击,以及那些不明生物,基本能够确定,都是他们所为。他们一直在研制某种对抗我们政府军的新武器——我想就是那些不明生物了,这本来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但因为你们乘坐着政府军的军用飞艇,所以才成了反抗军的目标。”

安德罗随意地翻了翻报告,心里在盘算着,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苑正郄和苑集薪的说法一样,都把这件事推到了反抗军身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根据他们的资料,反抗军的最强武力,不超过b级,而且数量很有限,真的能够对琴一行人造成威胁吗?

“既然反抗军拥有着这么强大的武器,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方?如果能够提前预警,我们就不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安德罗不客气地说。

苑正郄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安德罗的逼问非常不客气,但是他依然强压怒火:“对于贵方的损失我们深表遗憾,也会做出一定的补偿。但是我们没有提前预警,并非我方怠慢,而是因为我们确实不知情——他们搞的这种新式武器非常隐蔽,我们也是首次知道这种武器的存在。”

安德罗看着苑正郄的眼睛,半信半疑。

“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我已经派出了更多精锐部队前去支援。”苑正郄身子微微前倾,进一步说道,“我想你们念师也不会就这么罢休吧,这些反抗军一向嚣张自大,但是我想他们在你们的绝对武力面前一定不堪一击。如果你们要报复打击,我方一定尽全力配合,就算是对我们护卫不周的歉意和补偿吧。我们可以一同将袭击你们的反抗军肃清。”

安德罗沉默,苑正郄的话把矛头全部引向了反抗军,他是想借念师之手除掉一直以来的敌人?还是事实确实如此?

“这件事不适合在现在谈,我要求你们首先保证我方人员的行动。行动中所必要知晓的信息,决不可再有所隐瞒。”安德罗说道。

“当然,当然。”苑正郄又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露出微笑。“支援部队已经出发了,虽然要抵达目的地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我想以念师的实力,肯定不会被反抗军的那些小小的蚊子难住的。”

“这自然不用你们担心,我们需要的是你们的情报,而不是保护。”安德罗站起身,抄起面前的厚厚的一摞报告:“后续计划,待我方研究之后再与你们商讨。”

说罢,他就向门口走去,谈话到这里就已经可以结束了。这次会晤很顺利,对方的态度很谦恭,但是安德罗心里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似乎有一个细若游丝的线索被他忽略掉了。这不是一种分析得出的结论,而是这么多年的外交生涯形成的一种直觉,一种对于谎言和阴谋的近乎本能的直觉。

苑将军一行人起身相送。

安德罗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刚才苑将军说的话,试图从这些官方语气十足的对话中找到他忽略掉的那个线索。

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哪里不对?

离开会客室的门,安德罗来到狭长昏暗的走廊,头顶上的吊灯散发微弱的黄色光芒,因为电压不稳而略微闪烁。

看着走廊尽头那些微微闪烁的、如萤火虫一般的灯光,他突然醍醐灌顶般地一震,一股电流从大脑沿脊柱下行,传遍全身。

他抓住了那细若游丝的线索。

他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苑将军……”

送行的苑正郄也走到走廊里,他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去而复还。

“什么?”

“你说你们对于那些‘不明生物’也是首次听说,”安德罗顿了顿,“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些生物是蚊子呢?”

语气平静,但是内容却咄咄逼人。

这就是安德罗一直觉得可疑的地方,若说苑正郄对琴一行人遇袭的情况了如指掌,是因为随行的军人们进行了汇报。那么对于琴在苑疏影日记中得到的关于不明生物的情报,他又是从哪得来呢?苑疏影至今下落不明,她在日记中写到她的发现并未被队长重视,她自己也不敢确定这种猜测,所以更不可能向上级越级汇报。而苑正郄却能明确地知道“不明生物”是蚊子,而不是其他生物。这显然说明他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在说谎。

苑正郄的脸色变了,他的眼神也变了,从之前的有些唯唯诺诺的隐忍,变化为一种阴翳的凶狠。他摩挲着下颌的短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的谈判破裂了。本以为你们会再被拖住一段时间的,真是可惜……”

安德罗听出他话中意思,惊讶而愤怒地瞪视他:“你们做了什么?!”

这时,窗外突然火光闪耀,一场爆炸发生在空中。巨大的声响甚至震碎了无数的玻璃窗。火光照亮了安德罗和苑正郄的侧脸,在漆黑的走廊里二人的面容都显得非常阴森恐怖。

一直悬停在雪宫广场上空的飞艇突然发生了爆炸,是念师公会的飞艇。燃烧的碎片四散落下,飞艇旋转下坠。安德罗从窗口看出去,发现广场上已经遍布军人,许多能力者在攻击飞艇。

他明白了,雪国已经反叛!

“你们!疯了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苑正郄站在走廊的一端,不为所动。

安德罗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苑集薪:“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对不起,我……”苑集薪也同样惊讶,他本能地想要道歉。他已经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得呆住了,他面对着窗户,窗外的火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

苑正郄一拍桌子;“苑集薪!”

苑集薪浑身一震,不敢再言语,但是他的表情纠结而又无奈,似乎左右为难。

军警已经冲进了走廊。中央保卫队的特警,全部都是三大家族的能力者。

安德罗倒吸一口冷气:“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保证你们将为今天的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

“死到临头还说大话,你今天就将随着我们的决定一同封存在我们的土地之中。”苑正郄点头,示意特警们动手。

数道电流射在安德罗身上,让他顿时感到疼痛和麻痹。能够操控电流的能力者在试图制服他,但安德罗浑身电流,毛发倒竖,仍咬紧牙关:“你们以为念师……是你们能够挑战的吗!”

嘭地一声,安德罗宽袍大袖的衣服被炸碎,电流激射反弹,特警们一片混乱。烟尘中的安德罗瞬间变得魁梧高大,他双手蜕变成爪,手指前端探出长长的刀锋。耳朵变尖,尖牙露出嘴外,一身红色的毛发暴涨出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他瞬间变成了一个浑身红毛的狼人。

桌椅板凳被他一扫而飞,碎片如子弹一般射向众人,逼退了那些跃跃欲试的特警。他转身一拳打碎墙壁,雪宫的外墙上破开一个大洞,他从破洞中一跃而出。

就算是外交人员,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苑集薪!”苑正郄再次对呆愣的苑集薪大喊。

苑集薪之前还像个惊呆了的孩子,但是在苑正郄的这一声大喊之下他浑身一震,双眼中蒙上了一层迷雾。黑色的念气浮现在他身周,全身骨骼肌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身形也发生了改变,肌肉鼓动,仿佛有恶鬼要从体内钻出一般,他手脚皆变为鹰爪状,背后生出一对肉翅。黑色的念气覆盖在他体表,形如飞豹。

苑集薪四肢着地,发力狂奔,追着安德罗从破口跳出。

他扑在了空中的安德罗身上,尖刀般的爪刺穿了安德罗的“硬”,和安德罗纠缠在一起。

二人在空中展开了激斗,如同两只猛兽的搏斗,一时间鲜血淋漓,吼声震天。

在滞空的短暂瞬间,二人已经交手十数个回合,旁人只能看到一团红黑相间的流动的色彩。一番搏杀之后,二人打了个旗鼓相当,苑集薪的尖牙咬住了安德罗的脖颈,而安德罗的钢爪也抓住了苑集薪的头颅。二人轰然坠地,在广场上砸出了一个坑,蛛网般的裂纹向周围延伸开去。

这是一场惨烈而原始的搏斗。

最终苑集薪赢了。

或许是力气用尽,或许是心慈手软,安德罗没有抓碎苑集薪的头颅,而他的脖子已经被苑集薪咬断了。

红色毛发渐渐褪去,安德罗渐渐恢复成人形,他手指天空,用最后的力气射出一发念弹。这一发念弹似乎包含了他所有的念和最后的生命力,如穿云箭一般钻入天空上厚厚的乌云之中,消失不见。

而在这念弹射出之后他本人如已经被风蚀多年的泥塑一般开始崩毁,雕塑一般的面容上凝结着诡异的微笑,渐渐地整个人都化为沙尘,被风吹散了。

念师的遗骸,不能落入敌人的手中。

苑集薪变回了原形,也恢复了神智,看着身形已经开始溃散的安德罗,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

痛苦让他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他伫立在安德罗所化作的沙尘之前,像是远道而来的行者,探访友人的一座孤坟。

他面容扭曲,内心撕扯。

但是他一声不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耶路撒冷紧急会议

耶路撒冷紧急会议,英灵殿里,新神教和念师公会的高层齐聚一堂。

这是罕见的集结,只有在遭遇重大危机的时候才会出现。

现在就是重大危机出现的时候。

“安德罗死了。”这是毕沙罗的开场白。

他单手抚胸,为安德罗的死默哀。

全场寂静。人们震惊,沉痛,不解。

教宗和新神之手的诸位队长副队长也列席在侧,单手抚胸默哀,即便组织不同,但是同为耶路撒冷的念师,大义当前,自然同仇敌忾。

“安德罗是在出访雪国的时候遇害的。”毕沙罗继续说道,“我们遭遇了重大的危机,根据在现场的念师传回的消息,以及安德罗临死前传回来的消息分析,危机等级二级。”

众人哗然。

琴汇报危机的时候,将它列为三级,可是实际上她还是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得到安德罗拼死传回的信息之后,耶路撒冷已经将这次危机评定为二级。

“这个国家已经被黑暗影响了,很深的影响,至少有一个世纪之久。现在岛上爆发了一场生化危机,具体原因不明,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黑暗的元素正在快速地侵入人体,已经让这个国家的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堕落者。”

众人再次哗然,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生化武器,这简直是念师克星啊。

“这个国家的历史资料就在各位的面前,请大家看一下。”

“世界的垃圾场?”红凌波扫了一眼资料,问道。

“是的,没错,雪国也就是以前的云莱王国,在云莱这个国家出现之前,它没有名字,只是被俗称为世界的垃圾场,在末日之前由于垃圾处理问题,各国都向那里倾倒垃圾,因此形成了这么一块大陆。”一身黑色套裙的闾丘雨负责介绍情况,她抱着资料,单手扶了一下眼镜回答道。

与此同时,在会议桌正上方,透射出雪国的三维影像。从几万米高空俯瞰,那个岛国的轮廓呈现出一种近乎标准的矩形,那是人工填海修建的痕迹。国土面积约有7万平方公里,岛上的地貌特征也非常矛盾,北部的雪山和南部的丛林只有一线之隔。陆地上遍布着采掘场,不知是采集什么矿物,或者是纯粹为了挖掘可以再利用的垃圾。

“嘿!我好像见过这个岛!”有人突兀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柴总监。

难得柴总监在这次会议上没有睡着,他一般是逢会必睡的。不但没有睡着,此时他正指着三维影像中缓慢旋转的雪岛,面露惊讶。

教宗压抑住内心的不悦,看了看毕沙罗。

毕沙罗也有些尴尬,公会的部员这么没有规矩,信口胡说,确实有些令人尴尬。

“不可能。”闾丘雨铁口直断:“雪国这个国家一个世纪以来一直闭关锁国,几乎与周边国家没有任何外交,而且它处于一个特殊的气候带中,常年被大雾所笼罩,因此即便是飞艇从它上空经过,也很难看到其真容。”

低低的笑声响起,有人嗤笑柴总监信口胡说。

柴总监抓了抓脑袋,有些不解,又有些困惑,但仍嘀咕道:“我是真的看到过……”

可是在哪看到过?却又不记得了。

“由于这个国家多年的闭关锁国,我们手中的资料非常少,对于这场生化危机的信息也不多,我们已经派出了先遣侦察部队前去收集更多的信息……”闾丘雨没有理会柴总监的胡闹,继续介绍道。

“嘿!我想起来了!”柴总监再次打断了闾丘雨的简报。

闾丘雨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会是在你家的老挂历上吧。”有人低低说道。

“哈哈哈……”

“挂历是什么?……”

“严肃点!”教宗拍了拍桌子。

“柴宝剑,能提供点有意义的信息吗?”毕沙罗问道。

“我想起来了!我在里世界看过这个岛!”柴宝剑一语惊人。

大家的笑声渐渐止歇。

里世界,那是一个对于几乎所有念师来说都是禁地的地方。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柴总监一个人进去过,也只有他能去。

“娜塔莉一定知道更多的信息。”

毕沙罗点点头,对空气呼唤道:“娜塔莉。”

会议室最远处,一排空椅子前,突然出现一道光,光芒之中坐着一个半大女孩,是虚拟影像,阿拉伯风格的头巾和服装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佩戴的各种金银首饰星星点点闪烁光芒,白色的面纱遮住脸,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这女孩正是娜塔莉的投影,她站起身,“我在,请问有何贵干?”

“娜塔莉,你有关于雪国的更多的信息吗?”

“已经全部在纸上了。”众人面前的关于雪国的资料,都是娜塔莉整理的。

“嗯……”毕沙罗沉吟了一会,“也许是我问得不对,你可曾见过这座岛?”

娜塔莉看向会议桌上的投影,点点头:“我见过。这是我在里世界能看到的风景中最清晰的一个。”

“你在里世界能够清晰地看到它?”教宗略有惊讶地抢先问道。

“是的。”娜塔莉点点头。

“为什么不早汇报?”教宗怒道。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相关。里世界的数据很多,如果我把它们都写在纸上,可以填满整个耶路撒冷。一直以来也没有需要关注的信息,因此我并不知道应该汇报。我需要为它们做一个评估吗?请指示。”

“算了。”教宗转而问道,“它在你的视野里有多清晰。”

很多人听得云里雾里,对于教宗关注的这个问题他们非常不解。

“以前好像隔着一层纱,最近几年越来越清晰了,现在……仿佛身临其境。”

教宗和毕沙罗对视一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毕沙罗挥了挥手,娜塔莉的影像渐渐消散。

“嘿,老头子,为什么关心这个问题,在里世界能够看到这座岛,与危机有什么相关?”艾斯·里维特不耐烦地瞪着死鱼眼问道。

沉默了一会,毕沙罗和教宗对视一眼,做出了决定。

“看来是时候科普一下了。”毕沙罗说道。

“要解答这个问题,需要从里世界到底是什么说起。而要解释里世界,就必须先解释耶路撒冷的本质。”

毕沙罗站起身,在台前踱步。

“而要解释耶路撒冷的本质,则要从黑暗说起。”

“耶路撒冷是念师的大本营,和黑暗会有什么相关?”有人问道。

毕沙罗伸手一拉,从高处拉下一块可书写的全息投影白板。

“黑暗侵入我们的世界,污染人类的精神,可是这股黑暗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呢?有没有人思考过?和所有的能量一样,它也应该是有出处的。

“对,没错,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它们来自一个叫做暗影界的地方。有些时候,当天球交会,星象异变的时候,两界会有一些交叉,因此我们能够看到那些来自暗影界的生物,比如食戟浮龙。通过这些生物,我们能够猜测出那个可怕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而这个可怕的暗影界,其实是与我们这个世界接壤的,与国土接壤的意义不同,这是在空间层面上的接壤,大家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人类所处的这个物质世界是被暗影界所包围的。”

他用手指画了一个圆,代表物质世界,圆的外部自动以黑色着色,表示暗影界。

“黑暗一直想要吞并物质世界,就像世俗国家争夺领土一样。它们的方法我们都很熟悉:以细若游丝的气感染新生的能力者,以夺取它们的念能力,进而夺取整个世界。但是因为我们念师的存在,所以多年以来它们从未成功。”

众人精神一振,骄傲感油然而生。

“不但从未成功,而且在历史上,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辉煌的时期,和黑暗之间的战争,我们念师是占据上风的。我们的前辈们不但守住了人类世界,而且攻城略地,甚至从暗影界夺取了一块地盘。”

毕沙罗用手指在那个代表物质世界的圆形上轻轻一推,推出一个小小的鼓包,白色的圆形向周围的黑色延伸出了一小块,代表领地的扩张。

“你们知道这一块是哪儿?”

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一块,就是新耶路撒冷。”

沉默,震惊。对于很多不知道这段历史的人来说,这是一段惊人的历史。

人类在暗影界占据了一小块领土,形成了现在的新耶路撒冷,这是一段多么辉煌的历史,念师前辈们的雄才大略,着实让人佩服。

毕沙罗并没有详细说明,关于这段历史,其实在耶路撒冷史上并没有详细记载,因为这是末日时期的事情,年代久远,很多历史记载都随着末日而烟消云散了。但是他知道,创造这份丰功伟绩的,其实并不是无名之辈,而是新神教世代敬仰信奉的众神们。

所谓神,原本也是人,即便强如念神,曾经在历史上,其实也只是个人类,一个有念力的人类。

而耶路撒冷,其实就是念神带领众神从暗影界抢回来的一片地盘,所以它才如此特殊。

“耶路撒冷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世界,和我们这个物质世界完全不同,如此特殊,其实正是因为它的本质不是物质世界,而是暗影界。它是处在暗影界之中的。”

英灵殿的穹顶向两侧打开,如天文观测台一般,露出了耶路撒冷的人造天空。

人们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毕沙罗伸手一挥,像是用看不见的大橡皮擦掉了人造天空,露出一片黑暗的底色。在那片混沌一般的黑暗中,雷鸣电闪,各种图像交叠,如同混乱的三维投影。

各种黑暗生物在那片黑暗中游曳,在物质世界难得一见的食戟浮龙数量多得吓人,正成群结队地游曳,仿佛一条条银河。而坐在英灵殿中的人们倒仿佛是一个球形鱼缸里的小鱼小虾了。

这是对毕沙罗的讲述最好的演示。

人们震惊了,这一幕对于那些不了解历史的念师是有很强大的冲击力的,得知自己其实一直身处于敌军的地盘上,是一块“战略突出部”,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千年以前,当我们的前辈们打下这片土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空间。在这片空间里生活,会出现严重的幻觉,遭受极大的精神折磨。但是这个精神空间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的,它可以连接人们的精神,让我们灵肉分离,实现超距离超国界的沟通、模拟训练、快速学习、体验到物质世界无法体验的感受等等,这对我们意义重大。再加上要防御来自暗影界的反攻,所以念师前辈们决定要在这片空间里建设一座要塞,一座能够让能力者生存的城市。”

“在暗影界这样的精神世界里建造一座城市,是难以想象的创举,难度也可想而知。况且作为战略突出部上的一座要塞,它必须具有强大的武力和极高的自动化水平。最终,这些无畏的先驱者们找到了一种方法:他们以自己的念作为建筑材料,利用暗影界固有存在的一种名为‘数据’的能量构建‘规则’,二者共同作用,构造出这个可以自主运行的复杂的城市——新耶路撒冷。为了把这里打造成适合人类生存的空间,他们花费了数百年的岁月。”

毕沙罗又一挥手,暗影界的影像也消失了,英灵殿的穹顶再度出现在人们眼前,穹顶从未打开过,耶路撒冷的人造天空也不是说擦掉就能擦掉的。

原来这些是毕沙罗的“幻”,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实现了穹顶打开、天空擦除的效果,巧妙地利用“幻”,毕沙罗创造出了一种如电影特效一般的幻觉,这是非常出色的教学演示。

关于众神创世,毕沙罗其实也是言简意赅,并没有详细阐述,其实在历史上众神们之所以攻陷这一块地方,是因为这里本就有一座城市,众神们打下来之后得到的不仅仅是一片精神空间。还有一座废墟。缔造者们正是在这片废墟上利用固有的“规则”,才建造起了新耶路撒冷这一片雄伟的城市。

人们回过神来。回味着刚才经历的那种震撼,依然心有余悸。

教宗这时适时地接过话茬:“而创造这一切的,就是新神教的众神们。众神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的意志被继承了下来,那就是我们新神教的精神。赞美众神!”

新神教的教众整齐划一地行礼,同声高喊:“新神在上!凡人皆需供奉!”

那是他们对众神的敬礼。

对于新神教的宗教习惯毕沙罗并不感冒,但是对于众神的敬意,却是任何念师都应该保有,无论是不是新神教的教众。因为他们的丰功伟绩确实震古烁今,值得铭记,新神教以宗教的形式祭奠他们,念师公会也有自己的方式。

毕沙罗单手抚胸敬礼:“无畏邪恶,驱尽黑暗,宁死不屈,捍卫吾念!”

念师公会的众人同样群情激昂,异口同声。

“可是,这新耶路撒冷为什么又会分为里世界和表世界呢?”新神之手的队长武藏问道。

“那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了。”毕沙罗回到讲台。

“缔造者们将耶路撒冷这座城市构建起来,依靠的是他们的念和规则能量——数据,而数据是存在于暗影界中的能量,对人类来说是有危害的,因此是不能被来访者所接触到的。所以缔造者们把数据集中隐藏起来,隐藏这些数据的地方,就是里世界。

“所以,耶路撒冷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丰富多彩的如同物质世界一般的城市,这被称为表世界。而另一部分就是数据能量运行的地方,是所谓的里世界,里世界的本质其实就是暗影界。是那片混沌的黑暗。”毕沙罗指了指天外。

“几乎没有人能够在那里生存,除了娜塔莉和我们能够化身为数据的能力者——柴总监。而那里因为连通着暗影界,所以相当于是我们和暗影界之间的最前沿阵地。”

毕沙罗指了指白板上的那个鼓包的最高处。

“之前我也说过了,暗影界和物质世界是接壤的,在某些特定时刻,二者会有交集,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交集。娜塔莉在里世界看到的那些破碎的残影,正是这种空间交叉产生的投影。但是理论上应该只能看到残影,不应该看到清晰稳定的图像,因为它们都是时空间的涟漪。因此,如果娜塔莉能够在里世界清晰地看到我们物质世界真实存在的一座岛……”毕沙罗顿了顿,严肃地说道,“那么就说明,这座岛已经处于暗影界之中了。”

人们陷入了困惑,不解其意。

毕沙罗踱了几步,把手指按在白板上,从那个代表物质世界的圆形外侧向内推挤,又造出了一个向内的凹陷。如果向外的鼓包代表了物质世界向暗影界扩张的领土,那么向内的凹陷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暗影界在物质世界侵占的领土!

“黑暗出手了,他们没有攻击耶路撒冷,而是像念神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一样,从我们物质世界挖出了一块!这一块就是那个迷雾包裹的、闭关锁国的雪国!那个能够在里世界看到的岛屿!”

毕沙罗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校老兵

办公室里,年轻的战士在苑正郄面前立正,行礼,朗声道:“报告将军,九十九团团长天剑忠一上校到了。”

“为什么这么久?”苑正郄坐在办公桌前,皱起眉头。

“我们到的时候,天剑上校正在修炼,我们不敢打断他,所以……”战士战战兢兢地回答。

苑正郄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战士在退下的同时,向门外的人做了请的手势。

天剑忠一上校端着军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苑正郄的办公室。

缓慢而标准的军礼,天剑忠一沙哑的声音犹如年久失修的蒸汽轮机:“九十九独立团团长天剑忠一前来报道!”

一头花白的短发根根竖立,他脸上的皱纹如大地上的沟壑。眉毛两端下垂,一双干涸的眼睛中依然闪烁着光芒。如果不是穿着一身整肃的军装,甚至会以为他是个老僧人。

看起来他已经是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了。

苑正郄站起来回敬军礼,并和他亲切握手:“天剑家的老前辈,家师托我向您问好。”

天剑忠一依旧站得笔直:“将军不必客气,改日我会亲自去摩云峰拜会一鸣先生。”

苑正郄看了看天剑忠一的领章,抿抿嘴道:“以您的身份和功勋,早就应该升少将了……”

天剑忠一一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我不愿升为将军,那是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为我授衔了……况且,封侯非我愿,但求天下宁啊。”

苑正郄微笑点头:“老前辈高风亮节,实为我辈典范。”

“将军过奖。”

苑正郄转头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递到天剑忠一手上。

看到信封,天剑忠一苍老的眼睛中似乎亮起了一道光彩:“是一级任务?”

苑正郄点点头:“之前的任务,您完成得非常漂亮,后辈们都以您为荣。”

这信封便是雪国军方发布任务所使用的,里面的文件记载着任务详情。在封口处有绝密的封条,还有圆形的印章,中间有醒目的“一级”字样。

天剑忠一微笑点头:“只是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不足挂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才是我报效祖国的时候……老朽自当竭尽全力,不负众望!”

“祝一切顺利。”

天剑忠一敬礼,缓慢而有力,随即转身离开了苑正郄的办公室。

看着天剑忠一苍老的身影,苑正郄目光复杂。

身边的副官略带忧愁地问:“苑将军,天剑家的老前辈还能胜任吗?虽然他在几十年前被称为雪国军神,但是现在……他已经老了啊。”

天剑忠一已经消失在门外,但是苑正郄依然瞻望着,仿佛他年轻时的英姿浮现在眼前。

他点点头,说道:“他能的。因为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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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痕在丛林中失魂落魄地走着,向着东芗村的方向。

五分钟前,在马车出了森林,接近雪山脚下的雪线的时候,雪痕跳了车。

因为他突然地想起了琴,想到他们一行人还在为了自己前往东芗村。他得知母亲的消息之后,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心灵冲击,以至于忘记了通知琴“母亲已经安全了”这件事。

所以他从飞驰的马车上一跃而下,只抛下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会自己去的!”便钻进了丛林。

他要去通知琴。救出母亲的作战已经结束了,母亲没事了,这必须让琴一行人知晓。东芗村不安全,不能让他们继续犯险。

但是其实他可以用信鸦做到这件事。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也许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借口,从那辆飞驰的马车上跳下来罢了。

他是来和琴告别的,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已经确定了,母亲没有危险了,我们的约定到此结束了。

按照东方的礼节,自己本来应该邀请他们到家里坐坐的。可是现在不行了,绝对不行,不能让他们和母亲见面。

琴或许也会邀请自己去西方的耶路撒冷接受念师的教育,但是自己不能接受。其实不是自己不想接受,而是……没有资格啊。

这时候或许应该这么说: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要再在这里久留了,因为这个国家不欢迎外国人。

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不知感恩,甚至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案了。

因为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曾经在朝圣之路上被琴的正义凛然所震慑,所吸引,也曾想像她一样成为念师,一身正气地活下去。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可能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漩涡之中,就像黑暗中的蛾子,那么羡慕琴这团光芒万丈的火焰,可是如果靠近,却只会被烧成灰烬。

念神的问话再次浮现在脑海:如果你的亲人入魔,究竟是从权?还是从心?

怎么从心啊?那可是自己的母亲啊,自己唯一的亲人!甚至不只是她,自己所有的亲人朋友,可能都是堕落者!

可是从权?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和他们一样成为堕落者?自己也做不到。为什么?

不知道。

但是雪痕知道如果和琴继续相处下去,结局只可能是一场悲剧,甚至可能双方会成为敌人也说不定。

他现在终于明白毕沙罗的那个预言的真正含义了,如果在一起,果然是必有一死。

雪痕咬咬牙,下定决心,只要能让琴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无论他们怎么误会自己都不要紧,一定要装出绝情的样子。

从此就和他们,和她,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雪痕一路向南走,此时已经接近了琴一行人的驻扎地。

就在他马上要到营地的时候,阿布突然出现在附近的树枝上,冲他喵喵叫。

雪痕知道这是它的预警,说明附近来了人。

小山彪阿布通人性,隐匿能力简直堪比雪痕的隐身斗篷,而且还有着比雪痕更远的侦查范围,所以渐渐成了雪痕的很大助力。

在阿布的带领下,雪痕发现了一个高速移动的身影,仿佛正在仓惶地逃跑。

雪痕辨别出他奔行的方式正是猎人独有的梯枝,能够保持这样高速梯枝的猎人不多,那姿态动作雪痕很熟悉,是小强。

雪痕打了个唿哨,让小强注意到自己。

雪痕的招呼让小强如惊弓之鸟一般紧张地张望,看到是雪痕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雪痕问道,“念师们呢?”

“雪痕,快走吧,村子已经不能去了!村子里的人都变了!”小强一脸的恐慌和焦急。

因为琴一行人驻扎在东芗村西面的丛林中,因此小强看到雪痕从北向南而去,误以为雪痕是要去东芗村。

“不,我不是要去村子,我要去念师们的营地,我要找琴。”雪痕解释道。

“那就更别去了!”小强再度劝诫。

“怎么回事?”雪痕意识到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然让小强如此慌张。

“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已经被全灭了!”

雪痕愕然。

全灭?怎么可能?难道是那个不明身份的袭击者?在飞艇上,他一击就击杀了莱索安,难道说,连罗兰凯文和奥拉杰尔都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回事!”

“他们去了东芗村,在村外受到了袭击……”

“琴呢?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很乱,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血,我自己逃了出来……”小强嘴唇颤抖,显然那场战斗过于惨烈,让他有些受惊过度。

雪痕眼前突然浮现出琴受了重伤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紧,感到无比的恐慌,他知道从小强这里已经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于是他撇下了小强,纵身一跃跳上枝头。

“你去我们的秘密基地等我,我去去就来!”梯枝再度发动,他以最快的速度向东芗村方向赶去。

东芗村圆形的堡垒般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此时的东芗村根本不像平时的样子,瞭望台上空无一人,粗大的树木枝干做成的大门紧闭着,犹如一座抵抗外敌入侵的碉堡。

在村口,雪痕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战场,大面积的血迹是最好的路标。

一片狼藉,各种装备散落在地,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雪痕从那些尸体中辨认出很多东芗村的村民。

“琴!罗兰!”雪痕呼喊着,声音有几分颤抖。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全灭了吗?

这不可能。雪痕拒绝相信。

虽然那个袭击者能够一击击杀莱索安是很厉害,但是罗兰凯文和奥拉杰尔比莱索安要厉害得多,他们不是B级的吗?天下罕有敌手,怎么会轻易死去呢?琴虽然是普通人,但也一定还有很多压箱底的大招没有用出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全灭呢?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罗兰虽然是B级巅峰,但是身上有伤,不是最佳状态,凯文虽然念能力效果很强,但是实战经验不够丰富,奥拉杰尔众人也并不是那么值得信任,至于琴……她毕竟没有念能力,甚至不像自己还能勉强用出那么一两次“硬”,危急关头念神北归还有可能为自己提供念力。她处在这能力者的战争中,就像身着单衣身处冰天雪地,很容易出意外。

雪痕越想越心焦,翻找的速度却反而慢了下来,生怕下一眼就会看到琴的尸体。

就在这时,身后有一个人拍了他的肩膀。

第二百章 琴遇险

雪痕惊讶地回头,看到罗兰浑身浴血,手持大剑,看着自己。

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凯文和奥拉杰尔众人。奥拉杰尔的小队又少了一个人,看起来应该是牺牲了。

但是好在罗兰和凯文还活着,雪痕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我还以为你们……太好了。琴呢?我有事情要告诉她,我妈妈已经安全了……”

雪痕这才发现琴并不在队伍中。

罗兰的表情也不再轻松,大家都是一脸严肃,气氛有些压抑。

一种不好的预感再度涌上心头。

“琴呢?”

“琴……被俘虏了。”

“怎么会!”雪痕惊讶道,没想到在罗兰凯文的保护下琴还是落入了敌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们被袭击了。”

罗兰简要介绍了战况,原来就在雪痕独自离开之后不久,念师们按照原计划向东芗村进军,因为失去了侦察者莱索安,他们的索敌范围缩小了,队伍行至村口时遭遇了伏击。

已经变成食人魔的东芗村村民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他们不同于僵尸,每个人都保持着思考能力,而且能够使用基础念力,仿佛是新觉醒的能力者。而且有老练的能力者混在他们之中隐藏身形,暗中偷袭,因为所有的攻击者都有念能力,所以极大地扰乱了念师们的感,如同同时与数十名能力者战斗,让念师们苦不堪言,莫尔德家族的骑士占戈就是在混战中被对方的隐藏的能力者偷袭,不幸身亡。

对方训练有素,有勇有谋,仿佛为了对付他们演练了多年。

虽然最终罗兰等人还是凭借自身实力击退了他们,但是在混乱之中,琴被对方一个强大的能力者掳走了。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郡主阁下。”奥拉杰尔低头道。在混战之中,是奥拉杰尔的防御位置出现了缺口,所以才让对方有机会趁虚而入,把琴抓走。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要立刻出发,把琴救出来。”罗兰大剑扛在肩上,转头看向奥拉杰尔手下的能力者奎尔丹尼,“她的方位能确定吗?”

奎尔丹尼抬起手,伸出食指,一条彩色的蛛丝浮现在指尖,彩色蛛丝粘连在地上,树叶上,一路向东芗村延伸。

“能,我的蛛丝可以延伸数公里远,一时半会还挣不断,现在他们就躲在村子里。”他的能力不但能够设置陷阱,还能用于追踪,在琴被掳走的瞬间,他也同时将自己的念气粘连在琴的身上,同时用“隐”隐藏了气,令对方难以发现。

“从之前的进攻来看,他们早有准备,现在村子里面可能已经布下了陷阱。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就算有天罗地网也给他撕开个口子!妈的!”凯文豪气冲天。这一仗打得非常憋屈,一开始因为遭到突然袭击而慌乱了一会,但当他们回过神来,开始反击的时候,对方却又迅速地撤退了,让他一直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觉。况且琴还在混战中被抓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大家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雪痕一直呆愣在当地,心中一片混乱:村民们变成食人魔袭击了念师,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琴竟然被抓走了,她到底是生是死?我又该怎么办?母亲已经确定安全了,这些念师的事情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是不是应该走了?是啊,我来的目的不就是告别的吗?

可是雪痕又不能这么就走了,他十分自责:如果我早点回来和他们告别,也许他们就不会继续深入,也不会遭到袭击,琴也不会被抓走了。况且琴之所以来到这,都是为了帮我,现在她有难,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说完全不能使用念能力的琴在这场能力者的战争中犹如羔羊一般脆弱,那么我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头水牛罢了。一头水牛如何在这么混乱的战场里救出一只羔羊?

“嘿!”罗兰叫醒了雪痕,“不用纠结了,这不是你的战斗。你的伙伴之前已经离开,向北方去了,你去找他吧。你之前不是说你妈妈已经安全了吗?那就走吧。”

罗兰已经看出了雪痕的纠结,他安排雪痕退出战场。

“可是……”雪痕迟疑。

罗兰看着雪痕,明白了他纠结的原因。眼神中有些许欣慰:“我知道你感到自责,但是其实这并不是你的错。害琴陷入危机的不是你,而是……那些家伙。”

他转过身,剑指东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凶戾之气。

“从莱索安被杀时开始,这事已经与你无关了,这是我们和黑暗之间的战争,不死不休!”他单手把大剑竖立在面前,侧过头亲吻剑刃,“无畏邪恶,驱尽黑暗,宁死不屈,捍卫吾念!”

“无畏邪恶,驱尽黑暗,宁死不屈,捍卫吾念!”同行的所有念师都异口同声。

众人的念汇聚成一团冲天的火焰,念师们以自己的方式向那黑漆漆的村子的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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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净水厂。

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雪国深秋时节的雨非常寒冷。

琴被捆得像个粽子,昏迷在已经排空的一个巨大的蓄水池中,水池有七八米深,在一侧壁上联通着孔径巨大的管道。九十九团的上尉、曾经驻扎在东芗村里的小队队长宁伟站在蓄水池边,仿佛将军站在城头。

他的瞳仁变成了白色,眼白却完全变黑,一双眼睛已经完全不似人眼,周身黑气萦绕,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已经是个明显的堕落者。

但是他咬紧牙关,军人的坚毅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队长,你没事吧。”绰号为“刀疤”的士兵凑近问他。

“没事,没事!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的命令你执行了吗?”

“是的!队长!”刀疤鞋跟一磕,行了个军礼,“‘军医’朴熙文违抗军令,已经被我处决了!”

“做得很好!”

队长转过身,看向身后站成一排的四名队员。

“同志们,我们九十九团是钢铁打造的队伍,我们第七小队更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们是插进敌人心脏的尖刀!我们共同经历过很多战斗,我们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任务,我们要在这里全歼念师,这次战斗任务如果完成了,起码是集体二等功!大家要全力以赴!”

“是!九十九团战无不胜!”

队长低下视线,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我们的对手是来自恐怖组织耶路撒冷的劲敌,这可能将是我们最艰难的一场战斗……苑疏影、邹市光!出列!”

“是!”

“战地记者”苑疏影和“胸肌”邹市光向前一步出列。

“在队伍中,你们年龄最轻,而且还没结婚……我允许你们退出这场战斗。”

曾经的矛盾和不愉快在这份关心照顾之下涣然冰释,苑疏影和邹市光对视一眼,焦急地说道:“不!队长,我们不能退出!我们为了胜利,不怕牺牲!”

“胡说!怎么可以为了胜利就牺牲!”队长宁伟厉声道。

“我们……我们也是九十九团的一员,也是第七小队的一员啊。我们也要打击犯罪,保卫国家!”

“好!有志气,归队!”

队长端起放在身旁的酒碗,东方的烈酒溢满海碗。

他面前的小队成员们也同时端起酒碗。

“我们要胜利!但是也要活着!我敬大家这一碗,祝愿我们凯旋而归!九十九团战无不胜!”

“九十九团战无不胜!”

队长一口喝干了碗里烈酒,把空碗摔碎在地上。

小队成员们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瓷碗碎片四散乱飞,如逃窜的白鼠。

“各就各位,开始布防,大家要拼尽全力!”队长高声说道。

“是!队长!我们一定努力作战!”

面前的“刀疤”虎彻猿七、“战地记者”苑疏影、“胸肌”邹市光、“军医”朴熙文神采奕奕地敬礼,之后小跑着离开。

队长晃晃脑袋,重新注视面前的队伍,军医消失了,他不应该站在这里,他已经因为违抗军令被处决了。

“是你搞的鬼吧!”队长宁伟在心里暗暗地道。

“被你识破了呢。”一团黑色烟雾凝聚成的小人浮现在他面前,“真是了不起的战前动员,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一番大事业,何必要拘泥于军队呢?”

“别妄想让我入魔,你这是徒劳的!”

“很好,很好!军人的毅力真令我钦佩。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啊,哈哈哈哈。”黑色小人狞笑着消散。

宁伟擦了擦额前的汗,稍微松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黑暗的幻象了。

他在进入村子的时候被蚊子叮咬了,在村子里他一直看到各种各样的幻象,他明白自己可能要“走火入魔”了,但他不敢、也不能和队员们说。

他不像苑疏影和虎彻猿七,都是家族子弟,他是凭借个人奋斗从一个普通士兵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他知道,如果部队知道了他走火入魔的事情,很可能不会花费资源为自己治疗,而是将自己作为一个弃子抛弃,接替自己的人选是现成的,就是队伍中的两个家族子弟苑疏影和虎彻猿七。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出问题,多年以来的忍辱负重的习惯让他决定独自坚持,他要以顽强的意志力对抗黑暗!黑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挺过去,他的实力就能再上一层楼。

而这次作战,就是他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够在这个村子里击杀念师,他就立了大功,成了战斗英雄,首长们对他一定会刮目相看,部队也会为自己治疗。他就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村子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念师们进来就休想再出去,而村口的战斗只是诱敌深入,现在他们损失了一名战友,又有一个俘虏在自己手中,不愁他们不自投罗网。

他回头看向空水池里的琴,发现她已经醒了。

第二百零一章 雪国的真相

他微微一笑:“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和那些耶路撒冷的恐怖分子是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们九十九团是正义的队伍,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会被送到中央,交由特务部处理。也许你会被遣送回国。”

琴看着他,眼中有几分怜悯。

他不解,为什么琴的眼神中略带忧伤,虽然和外国人语言不通,但是表情是世界共通的语言,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令他疑惑的信息。

“正义的队伍?”琴开口问道,似是一句嘲讽的反问。

“当然,我们九十九团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能力者不被耶路撒冷的念师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敌视我们念师?只因为百年前的一个传说?”

“呵呵,”队长眯起眼睛,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女孩也是念师的一员。他笑了笑,“那只是普通人的说法,作为军队的中层军官,我知道的比他们更多,我们与你们为敌是为了自保。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们,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生活的,你们只是自顾自地以自己的原则处事,所以你们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怎么会将你们赶尽杀绝?你真的认为我们是恐怖分子?”

队长在水池边踱了几步:“因为一百年前,你们就曾经想要这么做。”

琴不解地看着他。

“那个念师,幸亏只有他一个人来,他让我们知道了你们的态度,知道了你们这些人的阴险和可怕。

“你们的宗旨是什么?对抗黑暗?对于没有被黑暗污染的能力者,你们会招揽,吸纳。那么对于已经堕入黑暗的人呢?你们只能消灭,对不对?因为我们人类天生就有堕落的倾向,一旦品尝到那力量的禁果,就无法回头了。”

“可是我们只对付那些堕落者,我们不会对付你们!”琴说道。

“这正是矛盾所在,因为我们……”队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当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眼白的黑化程度更深了几分,浓得像墨,“因为我们都是堕落者!我们所有人都是!

“你们要对付黑暗,而我们就是黑暗!”队长怒吼道,“在被世界遗弃的几个世纪里,我们这个国家遭受着污染、辐射、各种灾难的影响,人口大量减少,面临人种灭绝的重大灾难,这时候能够帮助我们的,只有你们口中的黑暗!

“在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我们终于掌握了控制黑暗的方法,黑暗作为一种力量开始被我们使用,我们度过了那些危机,这个国家才终于存活下来。

“在外界一直盛传雪国盛产能力者,因为这里人杰地灵,所以近几个世纪以来,不断有探险者想来到我们这片土地。但其实我们盛产能力者的原因与这片土地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掌握了利用黑暗的方法,所以才能够人工地促成觉醒,相当于能够自由产生能力者。

“我们一直使用着这份被你们称为‘黑暗’的力量,几百年过去了,相安无事。但是直到一个世纪前,那个念师的出现才让我们知道了在这个世界的另一边,还有你们这样一群人与我们是天然敌对的,你们恨不得将我们赶尽杀绝。从那个念师的态度就能够看得出来,他要求我们的王室剿灭三大家族,并禁止人民继续修炼,还要将主权让渡给你们。”

琴被这些隐情惊呆了。

原来整个雪国的能力者都是堕落者,这个国家一直流传着所谓修炼的方法,就是与黑暗做了交易。

九十九团确实是在保护他们的能力者,但是他们是为黑暗保护能力者!他们是为黑暗效力,所以当然与念师为敌!

原来一百年前那个念师并不是想做什么国王,他只是发现这个国家全部都与黑暗沾染,因此和高层统治者之间发生了矛盾。他没能将消息传递回耶路撒冷,就被杀死在了这里。

从那以后雪国开始闭关锁国,他们闭关锁国的原因并不是担心周边国家觊觎他们的资源,而是为了防备耶路撒冷和念师们探知到这个国家的情况。

闭关锁国这一做法恰好是黑暗最希望的,黑暗因此得以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发展了一百年,它们已经将这里完全黑暗化了。这里的能力者与黑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也摆脱不了了,从此这片土地就成了黑暗的一块“殖民地”。

“你说得好像黑暗是一种资源一样,可是你知不知道,黑暗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可怕!你们是在玩火!”琴大声道,似乎想唤醒他。

但是他只是轻蔑地一笑:“你尽管危言耸听吧,但这掩盖不了你们的无能,你们和黑暗斗争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节节败退,而我们却已经掌握了控制黑暗的方法,并把它们化为自身实力。事实就是如此,在雪国,所有的修炼者都有驾驭黑暗的能力,三大家族更是有着独特的修炼方法能够确保不走火入魔,我们已经成功驾驭黑暗数百年,你们太小看我们了。”

看来他们将堕入黑暗称为“走火入魔”。

“你说你们能够驾驭黑暗,那么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难道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吗?”

队长脸色一黑,但是依然镇静地道:“那是因为我学艺不精,但是我们对这种情况也有准备,我现在依然能够控制它,我是不会像那些村民一样变成僵尸的。”

琴摇摇头:“你真是个可怜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

琴叹口气,戳破了真相:“你知道你的队员们已经全都不在了吗?”

队长一愣:“什么?”

“你一直在独自表演!你看到的,全都是幻象!”

琴其实早就醒了,她看着上尉队长宁伟一个人在水池边“表演”了很久了。

她看到了一个已经完全沦陷却自以为自己正在对抗黑暗的矛盾的堕落者。所以才流露出怜悯的表情,虽然是敌人,也依然令她觉得可怜。

队长之前的动员其实全都是幻象,他最亲密的手下“刀疤”早就死了,就死在这净水厂,不远处的另一个车间里,“战地记者”苑疏影、“胸肌”邹市光失踪,“军医”朴熙文被他以违抗军令的罪名处死了,他的小队队员已经全部离队。他已经是个名不副实的队长了,是个光杆司令。

这一切都是黑暗给他营造的幻象,黑暗利用他的对抗之心,让他以为自己正在对抗。但是其实他早就已经失败了。

黑暗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他,让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把自己和整个小队逼上绝路。他的决定葬送了整个队伍。

但是他直到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已经受到了黑暗的蒙蔽,他依然认为自己在和黑暗对抗。

因为一个做梦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你们根本就无法控制黑暗!黑暗一直给你们营造着假象,让你们一步一步走向疯狂!这整个国家现在都已经陷入到疯狂之中了!”琴一语中的。

“不!这不可能。”被琴点破以后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他痛苦地抱头蹲下,军帽摔落在地上,露出漆黑的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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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粗大树干捆绑而成的大门被轰然炸碎,手持大剑的罗兰和众念师冲入东芗村。

虽然已经是清晨,但是村子里依然弥漫着雾气,雾中有黑色的粒子悬浮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隐隐约约的凄厉的哭声从不知何处传来。

整个村子看起来空无一人,可是其实若有若无的念气隐藏在各个茅草屋后,罗兰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预设好的陷阱。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既然在村口能够设伏,那么村子里也必然会是刀山火海。

但是现在琴在对方手上,正如凯文所说,就算是天罗地网也要给它撕开个口子。

几人分别警戒不同的方向,保持着队形,沿着奎尔丹尼的蛛丝向村子深处前进。

凯文此时心中有些失望,他没想到雪痕真的自己走了。在听到罗兰的话之后,雪痕二话不说就选择了离队,这令他感到有些许的遗憾。是的,遗憾。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和这个少年认识了一天,却感觉仿佛以前就认识一般,很是投契。可惜……本以为他是个勇敢的人,但是现在却发现他其实也很懦弱。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奥拉杰尔警戒后方,他背对整个队伍,双手持着大剑,倒退着行走。他的额前满是汗水,却并不是为大战的来临而感到紧张。

他的身边,站着全裸的苑疏影,正在以优雅的步态跟随着队伍慢慢前进。

但是除了奥拉杰尔没有人能够看到她。

“怎么样?想不想要我?”不仅衣着暴露,她的语气也是极尽诱惑。

奥拉杰尔不能伸手触碰她,虽然他知道只要碰她一下就能驱散幻象,但是他不能做这么多余的动作,会被队友们发现异常。而且这没用,消散一段时间之后,这幻象又会再度出现。

“来嘛,何必要压抑自己呢?一个只有你能够看到的秘密情人,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曾经那么觊觎我的身体,我可都知道,现在一切近在眼前,为什么不敢接受呢?”苑疏影双手托起自己丰满高耸的胸部,在奥拉杰尔面前摇晃身体,“你看,多像两只大白兔。”

奥拉杰尔沉默不语,他无心应对苑疏影的引诱,因为如乌云一般深沉的危机感已经盖过了他的欲望。

“切,装什么正经啊。”苑疏影不满地抱怨,就像个欲求不满的小媳妇,“你就别再挣扎了,比你强大的念师都加入了我们,你又算什么?”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奥拉杰尔在心里想着。

“你以为你还能和他们一起吗?”苑疏影指了指罗兰等人,“你之前已经协助我们把琴抓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

“那是因为我在战斗中被你扰乱了,否则才不会……”

“那你就跟同伴们解释啊?”

“……”奥拉杰尔沉默了。

“呵呵,你也知道他们不会相信的对吧,你会被认为是叛徒。”苑疏影咯咯笑着,就像在纸牌游戏中拿了一手好牌,胜券在握的玩家。

队伍停了下来,带队的罗兰发现了敌情,倒退的奥拉杰尔险些撞到人。

“况且,你不敢说也不完全是因为我,你也有事情瞒着他们呢,不是吗?”苑疏影靠在奥拉杰尔身上,抚摸着他的面颊低声地说。

奥拉杰尔紧张地吞咽口水,他的心事被说中了。

“你们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来吧,加入我们吧,我们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满足你的所有愿望……”苑疏影单腿勾在奥拉杰尔身上,姿势极尽诱惑地为他宽衣解带。

现在奥拉杰尔只要一伸手就能驱散这幻象,但是他没有。

苑疏影贴着奥拉杰尔的身体滑了下去,她的头在他面前越来越低,她性感的红唇在奥拉杰尔身上找寻,找寻那被小心藏起来的诱人美食。

“我们需要你做的,其实非常简单……”

第二百零二章 一生一次的涡轮机

“会不会是他们不敢进攻?”

“不……他们在等。”

罗兰话音刚落,敌人便发动了总攻,战斗毫无征兆地爆发,潮水一般的食人魔村民张着血盆大口向罗兰的队伍疯狂冲击。

能力者虽然个人能力强大,但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人海战术面前,也会有疲惫的时候。看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似乎源源不绝的食人魔狂潮,大家都心中一惊。

“哦!天哪!数量比上次还多!”凯文以冰枪术扫射,同时惊讶道。

“这不是必然的事吗?死守这里!不能后退!”罗兰一剑斩下扑过来的食人僵尸的头颅,大声发号施令。

众人各显本事,奋力抵挡着食人魔村民们的进攻。

但是敌人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他们会踏着前面的人的尸体继续冲锋,不一会尸体就在罗兰等人身周堆起一个环形的小山包。

“不行了!太多了!”凯文疲惫地喊道。

“坚持住!就差一点了!”

“差一点什么?”

“就是这个!趴下!”罗兰大喊。

随着他的喊声,数道雷电从云层中窜出,劈在食人魔队伍中,电弧如波浪般翻涌,瞬间就冲散了敌人的攻势,轰然的雷声随后而至。

但是这雷电并不是真正的攻击,只是耶路撒冷的无界投送。

在白色雾气中传来机械启动的声音,齿轮咬合,电子设备启动,一对一对的红色灯光在白雾中亮起,仿佛藏身于黑暗中的蝙蝠。

火神炮枪管转动的声音响起,无数条弹链的火蛇在雾中窜出,食人魔们被打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原本势不可挡的攻势被轻易化解。

净水厂里。

黑色的雾气从上尉队长身上冒出来,包裹着他,形成了一层硬壳。

他已经彻底沦为堕落者,完全被黑暗控制了。他忽略了琴的话,他再次成为那个慷慨激昂的战地指挥官。

他捡起军帽,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一张漆黑的脸,只露出两只白色瞳仁的眼睛。

在他的眼中,此时“刀疤”冲了进来,扑倒在他脚下:“是蜘蛛!巨大的蜘蛛!我们顶不住了。”

“什么蜘蛛!”

刀疤指向厂房外面。

队长走到窗口,向外观望。只见数个坦克般巨大的机械蜘蛛在雨雾中渐渐露出身形,白蒙蒙的水汽覆盖在它们的外壳,好像绒毛。

那是耶路撒冷陆地部队的主战武器,机械自走无人机,因为有六只机械足支撑,外形酷似蜘蛛,因此也被戏称机械蜘蛛,是无界投送可以承载的最大的作战单位。

罗兰当然知道进入村子就是进入陷阱,但是他不怕,因为他早有准备,他们虽然只是一支孤军深入的小队,但是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恰恰相反,他们有着旧耶路撒冷基地强大的物资投送支援能力支持。因此在进入村子之前罗兰就已经向耶路撒冷申请调动物资,作战装备也第一时间进入了投送流程。所以在他们身陷重围的时候,机械蜘蛛及时送达,化解了危机。

“执行B计划。”上尉队长看着满目狼藉,知道大势已去,他咬咬牙,下达了新的命令。

“是!”刀疤敬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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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机械蜘蛛投入战场,战局瞬间逆转,这种配备有火神炮的中型战争机器是人海战术的克星,僵尸和食人魔在死伤惨重之后终于撤离了。他们很快就消失在那些茅草房子之中,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做到这样来去如风,如果不是满地的尸体,简直不敢相信就在刚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罗兰等人冲进净水厂车间,却发现琴已经不在了,蛛丝从干涸的蓄水池中向一个三米高的巨大水道中延伸,对方显然是从这里撤离了。

“怎么办?这显然又是一个陷阱!”凯文问道。

罗兰犹豫了,这里不同于室外,有机械蜘蛛可以助阵,在这里如果中了埋伏只能各凭本事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手上牵着蛛丝的奎尔丹尼突然说道:“不好!我感觉到琴的生命力在减弱!她可能有危险。”

他的蛛丝连在琴身上,因此当他通过蛛丝传导他的“感”就能够察觉到琴的状态,他每隔几分钟就会这么做一次,以确定琴的安全。但是现在他发觉琴的状态异常。

事态紧急,罗兰再不犹豫,率领奎尔丹尼、凯文和奥拉杰尔跳下深深的蓄水池,进入了黑暗的水道。留下莫尔德家族的骑士夏维恩殿后。

这是一条巨大的给排水管道,直径约有三米,可能是末日之前修建的。管道斜斜向下,深入到地下。

他们展开“感”小心翼翼地前进,幽深的水道中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行进了约五十米,前方传来光亮,同时还有涡轮运转的轰鸣声。

几人再往前走了十几米,才发现声音的来源。

这里是两条管道的交接处,另一条管道从地表直插地下,向着更深的地下垂直延伸。蛛丝在这里随着管道向下延伸了,但是最要命的是这条管道被改造成了通风竖井,其中有数个巨大的涡轮转页,蛛丝在向下延伸的路径上就穿过了两个,两个涡轮转页此时已经被打开,正在高速旋转,将空气从地下抽上地表。

站在这通风管道边缘向下看,向上喷射的狂风将人们的头发吹得根根立起,眼睛也很快就失去了水分,干燥不已。

念力构成的蛛丝可以穿过涡轮转页,但是他们却不能。

而且这转页运转速度极高,如直升飞机螺旋桨一般,用暴力拆除的话,碎片可能会像子弹一样在这管道中弹射,站在这里的人就像站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一般,即便身负“硬”也可能会被打伤。

而这涡轮的开关显然不在附近。

奥拉杰尔展开“感”向下探查了三十米,却依然没有找到开关,也没有发现敌人。这是一条非常深的管道。

看来除非是拥有化身的亲和系能力者,或身负其他特殊能力的能力者,否则很难通过,而恰恰队伍中没有这样的能力者。奥拉杰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奎尔丹尼通过手上的蛛丝感受到的琴的生命力越来越微弱了,急得他皱起眉头,但是也还是毫无办法。

“让我来!我的冰可以冻结它!”凯文自告奋勇。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中射出冰雾,试图以念技小冰莲冻住整个涡轮,但是风压实在太强,冷气一接近涡轮机就会被吹散,凯文的冷气和向上喷涌的狂风做着拉锯战,却收效甚微,不一会就大汗淋漓。看来要想冻住它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和大量的念,而凯文的念显然不足以支撑。

罗兰也一筹莫展,在这地下深处,耶路撒冷的支援帮不上忙,小队中又没有适合这种情况的能力者,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琴死去吗?

他愤恨地一拳砸在管道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在管道中回响。

就在这时,从这条通风竖井的上方,传来一个声音:“琴是不是在下面?”

罗兰等人一抬头,看到在上方那静止不动的巨大涡轮转页的一扇叶片上,蹲着一个人。

正是雪痕。

雪痕从这条管道联通地面的入口处来到了这里。他毕竟是在这东芗村生活的人,他知道这个入口的位置。

“你怎么会在这里?”凯文惊奇地问道。

“我来救琴。”雪痕喊着说道,在这样的狂风之中,从下风向说话要发出很大的音量才能被上风向的人听到。

他带着一个破旧的风镜,正在向下俯瞰,长头发被吹得像是招展的旗帜。

“你?你能做什么?”奎尔丹尼问道。

“琴是在这下面吧。”雪痕没有回答奎尔丹尼的质疑,再次问道。

“是的,他被敌人抓走了,他们就在下面,琴现在的情况不乐观。”罗兰说道。

“这个涡轮机的开关有两个,一个在上面,另一个在下面,现在上面的开关已经被破坏掉了,所以要想关闭它,只能到下面去。”雪痕说道,他在下来的过程中,已经确认过了。

“我们下不去,恐怕只能用暴力拆除这两个涡轮机了。”罗兰说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救琴,宁可冒着被碎片切碎的风险,也要破坏这个涡轮机。

“不!让我来吧。”雪痕戴好了风镜,站起身。

“你别犯傻!你只是个普通人!”罗兰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劝阻道。

“是的,我只是个普通人,”雪痕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但和你们一样,我也有我的执念,我也有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雪痕站在高处,狂风之中威风凛凛,一时间令众念师仰望佩服不已。

“别逞能了!你的腿在发抖!”凯文敏锐地注意到。

一句话把雪痕的威风形象击碎。

“不!那是裤子被风吹得抖动!”雪痕脸色一红。

虽然嘴上狡辩,但是他心里知道,那确实是自己的腿在发抖,站在巨大风机面前的那种恐惧,几乎是无法克制,就像有火车正在迎面撞来。尤其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加难以控制恐惧感了。

怎么能不抖啊,我又不是杂技演员。

我两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但是我还是决定了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我对你、对你们最后的报答。

我无法违背我的命运,我将随母亲而去,

但是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与你们为敌。

如果母亲真的还是以前我熟悉的母亲,她一定也会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

母亲说过:以杀报怨,以德报德。我其实不太明白,但是,

我不能看着琴死在这里,死在我的家乡,死在帮助我的路上。

十七年来,我从未为了别人冒过险,但是今天,我必须要冒这一次险,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冒险!剩下的就交由命运安排吧!

“看好了!这可是我雪痕一生一次的精彩表演!”雪痕大拇指指着自己,意气风发地大喊。

之后他纵身一跃,跳入绞肉机一般的涡轮机之中。

第二百零三章 故障

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冰冷的水已经蔓延到她胸前了。她身处几十米深的地下的一个超大的蓄水池中,几乎在通风管道的正下方。这里是利用地下河自然形成的通道人工修建的一个地下设施。蓄水池中有两根水泥柱支撑穹顶,琴就被绑在其中的一根水泥柱上,地下河水通过管道灌入蓄水池中,水位正越来越高。

在这深深的地下,水寒冷得像冰,而且还是流动的,流动的水快速地带走了她的体温,她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直响。她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不淹死也会冻死。

但是她也无法挣脱,她被绑在水泥柱上,上尉队长宁伟绑得很紧,而且还以特制的手铐铐住了她的手。

而且他现在就在这地下河的边缘守着,他要看着琴被不断涨起的河水淹没。

英灵永逝因为使用过度,已经进入了漫长的沉睡期,现在无论琴如何呼唤,那个女骑士都不再响应,现在的她是真正的束手无策。

她抬头看向正上方的通风管道,涡轮机在视野尽头疯狂旋转。她知道罗兰等人一定被隔绝在这风机外面了,他也知道小队中没有能够穿过这高速转动的风机的能力者。但是她依然保有一丝信念,她相信罗兰一定有办法,能够救她出去。

管道里。

“雪痕!你疯了吗!你会被绞成肉酱的!”凯文扑到管道边缘大喊。

雪痕已经跳下去了,凯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能够凭借血肉之躯停住风机转页?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是一个普通人了,就连他们念师都不能保证成功。这哪里是冒险,这分明是自杀。

雪痕向那高速旋转的风机转页上落去。

但是就在这时,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雪痕的速度突然变慢,几乎悬停在风机转页上。

他大字型张开手脚,利用高速上升的空气将自己悬停在空中。

管道中风机吹起的风强劲又集中,形成了一个风洞,所以能够将体重不重的雪痕吹得悬停,雪痕兽皮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就像一个跳伞运动员。

凯文和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还能这样。

但是过了几秒钟,当他们缓过神来,就再度感到绝望。

因为即便能够完全悬停在转页上方,也无法停住转页,这和用一根绳子悬吊着操作是一样的,并无什么区别。况且雪痕正在慢慢地靠近转页——他的体重还没有轻到能够被风吹走的程度,他正在慢慢坠向高速旋转的扇叶。

如同滑入死亡的深渊。

只要他接触到那转页,基本上就是瞬间被切碎的下场。

凯文再次大喊:“没用的!雪痕,快上来!”

凯文虽然本能地这么喊,但是转念一想就发现不现实——这凭他自己很难做到。因为他能够悬停在空中,凭借的是自己的较轻的体重和兽皮衣服造成的风阻,现在除非给他一个伞包,否则很难再重新回到高处。

“用‘控’!把他抓上来吧!”凯文对罗兰说。

罗兰正紧皱眉头看着悬停空中缓慢旋转的雪痕——他已经因为风的流向而开始加速旋转,如同坠入一个漩涡。

“再等等,再等等!我相信他!”罗兰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以他对雪痕的了解,他知道他不可能做全无把握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但是这显然还在他的计划之中。因为他非常镇定。

要知道他现在的行为看似简单,其实却绝非易事,能够在高速流动的空气中保持自身稳定,缓慢接近扇叶,并且在自身开始旋转的时候依然没有眩晕,这显然是饱受训练的结果!在这个领域,雪痕是个远超他们的高手!

所以罗兰相信他能够做到,他一定能够做到!这也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救出琴的唯一希望!

罗兰的手掌上已经凝聚了念气,他随时可以以娴熟的控将雪痕拉上来,但是他在迟疑,他在相信着,他也在赌,他在赌雪痕一定会成功。

掌心中除了念气,还有汗水。

他此时也处在激烈的内心挣扎中:到底是不是应该让他停止冒险?可是如果这么做了,琴的生命就难保了。

如果我能够替代雪痕,我会奋不顾身,但是我不能,我知道我如果跳下去,别说悬停,就连保持冷静都无法做到。所以现在我还能怎么样呢?他已经跳下去了,我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直到现在,雪痕要做什么大家还是不明白。只见他旋转得越来越快了,离转页也越来越近了。如果这样下去,即便不贴上转页,也会转得和转页一样快,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旋转下保持意识。

“别犹豫了!快把他抓上来!”凯文已经非常焦急了。

“不……再等等……”罗兰屏气凝神,盯着转动的雪痕。

“罗兰!你赌的是命啊!是雪痕的命!”凯文猛然一声大喝,让罗兰打了个冷战。对罗兰非常了解的凯文一眼就看出了罗兰犹豫的原因:他既是雪痕的朋友,也是琴的护卫队长,他的身份让他一时难以抉择。但凯文看得更加明白,他一语道出重点。

罗兰看着凯文瞪大的眼睛,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醒悟过来:是啊!我在做什么!我在拿他的命赌琴的命!

因为对琴的关心,让我失去了平常心,让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不应该让他冒险的!

罗兰回过神来,立刻双手前伸,用念抓向雪痕。

但是就在这时,风机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好像内部部件被什么东西卡住,它的速度瞬间变慢。

扇叶减速使得向上流动的空气流速瞬间降低,雪痕再也不能悬停,但他就在与此同时也做出了惊人的反应:只见他突然地收起手脚,侧过身来,向着扇叶一头撞去。

他在干嘛?他在自杀吗?

就在凯文等人惊呼的同时,却发现雪痕已经穿过了风机扇叶,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扇叶的下方。

众人震惊了,在感的敏锐观察下,大家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风机瞬间减速,雪痕则在它停住的瞬间从两片扇叶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而当雪痕传过去之后,风机扇叶又再度开始了旋转。

这简直是杂技一般的表演,时机的把控简直妙到毫巅,如果早一点坠入,就会被减速不完全的扇叶切碎,晚一点也会被击飞。必须分毫不差!

大家都明白了,雪痕的目的是穿过风机转页,到下方去关闭开关。这匪夷所思的计划,现在正在眼前一步步实现着。

“这……这太惊人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奥拉杰尔已经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

而且雪痕是怎么弄停转页的?他悬浮空中,应该是什么都做不了才对。

雪痕此时已经穿过了第一层扇叶,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他悬停在第一和第二风机之间。,两个风机之间相距五米左右,因为风量不足,他已经敞开了兽皮衣服,加大风阻,才能保持自己的悬停。

他在等待机会,穿过第二个风机扇叶。

虽然在一众念师看来,他的坠入如杂技般精妙绝伦,但是其实他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只不过都很快被风吹干了。

风机是怎么被雪痕弄停的?在念师们看来不可思议,但是其实很简单,它并不是雪痕弄停的,它本来就是会停。

这些风机因为年久失修,在运行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己卡住,骤停之后重新开始旋转,这是一种规律,对于从小就在这里玩的雪痕来说,这种规律已经牢记于心。

他和小强从小就在这里玩耍,他们用绳子将自己连在上方那已经故障不动的风机叶片上作为保险,然后戴着风镜悬停在这里,感受那如同跳伞一般的快感。

这里是他们的秘密游乐场。

所以对于风机什么时候会停,风量什么时候会减小,他非常熟悉。这是他能够安然无恙穿过扇叶的最重要的因素,是他敢于跳下来的最大依凭。

风机之外,念师们都松了口气,他们看到雪痕这神乎其技的表演,已经认为胜券在握,但是雪痕现在却是格外紧张。

因为刚才那一次穿越其实只是热身,他所说的冒险是从现在才开始。

因为他从没来到过两个风机之间。他和小强玩的时候从来不解开安全绳,也从未穿过第一个风机,因为那太危险,如果不能保证安全,那就不再是玩耍,而是冒险。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第二风机。为了穿过它去到地下,他不能系安全绳了,这次穿越,就是仅有一次机会的冒险。

风的紊流在风镜前变得模糊,他晃了晃脑袋,尽力让自己全神贯注。

好在第二风机也有和第一风机一样的故障,它将在13秒半以后骤停,穿过它的时机就是那时!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雪痕再次开始缓慢旋转。

但是他不会晕,因为他已经练习过千百次了。

只要穿过这一片旋转的叶片,就能去到地下关闭开关了,只要念师们能够下去,琴就会获救,一切就结束了。

10秒

5秒

1秒

来了,风机转页咯吱咯吱的响声就是信号。

雪痕收紧了衣服,开始坠入。

但是就在他抵达叶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风机没有按时减速。

故障就是故障,充满了意外,在多次卡住之后,终于出现了一次必然中的偶然,机械齿轮偶尔的一次咬合就造成了雪痕的悲剧。

雪痕像肉丸子掉进绞肉机一样落到了依然在转动的扇叶上。

在第一层扇叶之外的念师们看到雪痕穿过了第一层扇叶,本来已经松了口气,但是就在这时,雪痕的事故发生了,他被高速旋转的第二风机扇叶扫中,鲜血被高速旋转的扇叶甩成一片血雾,向上喷出。

“不!”

凯文惊讶地大喊。

第二百零四章 两个人的自由

三十多米深的地下。

冰冷的地下河水蔓延到琴的脖子了,她不由得仰起头,通风管道那高速转动的涡轮机便再次映入了眼帘。涡轮依旧疯狂旋转着,没有减慢,也没有被破坏。一种巨大的绝望感涌上心头:完了,就算是罗兰也被挡住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她突然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好像身在北奥南海那漂满浮冰的冰冷海水中,她在奋力游动,向着港口的方向奋力游动。

她刚刚被姐姐从去苏拉的船上推下来,失去了去苏拉的机会。她是被姐姐佩姬从船上推下来的,她并没有杀死姐姐,她的死另有原因。

姐姐的歇斯底里还回荡在耳边:“如果我去了苏拉,我将是苏拉唯一的公主,而你也同去的话,我就不是‘唯一’了!”

但是其实她并不想去苏拉,也并不想做什么公主,她对祖国也没有那么大的热情,她只是想有个人能够依靠,她只是想在亲人身边得到温暖罢了。

但是她现在只能得到冰冷的海洋。

琴看着高高的通风管道尽头的那一线光亮,本来是代表希望的光芒现在却充满绝望。她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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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里,一众念师一筹莫展。

“快用控把他抓上来!”

“不!不能这么做,他已经在两层扇叶之间了,拉他会害死他!”罗兰冷静地道。

“强拆!用攻击技能,把上面这个风机拆掉!”奥拉杰尔果断地道。

“不!不行,那也有可能会杀了他。”破碎的扇叶会像子弹一样在通道里弹射,罗兰的控很强,但是还没有达到能够控住所有碎片的程度,而且上层风机的消失造成的风量不足也可能影响雪痕的空中姿态。这绝对是下下策。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都没有准备,本来在看到雪痕巧妙地穿过第一层扇叶的时候他们都心中振奋,可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雪痕!你能听见吗?”凯文焦急地冲下面大喊,但是风力太强了,他的声音多半传不到雪痕那里。

雪痕现在已经被切伤了,因为落入角度的原因,他并没有被扇叶切碎,而是像陀螺一样被弹飞了起来。身上多处受伤,大臂上被切开一条很长的口子,现在整条手臂都不能动了,如果不是及时地使出了硬,他的手已经被切掉了。这可不是耶路撒冷竞技场,不会有断肢再生的神迹。

但是他并没有昏迷,他的反应很迅速,在空中立刻重新保持悬浮姿态,再次回到既定的位置上,只要风机按照预定的计划骤停,他还是能够穿过去。

快停吧!

快停吧!

所有人都在透过第一层扇叶紧张地注视着第二层扇叶的情况,并在心中默默祈祷。

但是风机没有停,这一次的故障发生得特别短暂,它在减速之后自动排除了故障,再度加速起来,一秒之内,它就会重新回到最初的高速。

看来只能等待第二次故障的发生了,可是从目前观察的情况看来,两次故障之间的间隔并不短,否则雪痕不用在第一层风机前停留那么长时间。

雪痕现在的状况已经撑不到第二次故障了!

“完了,完了,我们赌输了。”凯文失魂落魄,“我不应该让他去的,我应该阻止他的……”

凯文失落到了极点,他想到自己之前还曾错怪他是胆小鬼,但是没想到他比自己这一群人都勇敢,可是他的勇敢却害了他。他本来可以走的,这不是他的战争,但是他回来了,却把自己葬送在这不属于他的战场上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雪痕盯着眼前旋转的第二层扇叶,视野里一片鲜红——风镜里已经满是鲜血了。寒冷感越来越强,一方面是因为失血,另一方面是因为高速的风正在不断带走他身体的热量。

雪痕牙齿在打战,手指越来越僵硬,耳边只有风机转动的轰鸣。扇叶也已经开始加速,机会已经失去了。

雪痕突然地感到恐惧,死亡的恐惧,他知道自己无法撑到风机再次发生故障了,他突然地想起了毕沙罗的预言:如果自己和琴走得太近,最终二人必有一死。难道现在就是预言实现的时刻吗?我将死在这里?

雪痕突然地有些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呢?

时间仿佛停止了,在那一瞬间,雪痕仿佛回到了耶路撒冷,回到了冰冷孤独的耶路撒冷监狱之下的下水道中。

他穿过幽长的滑道,坠入冰冷的水里。

一身华服的琴站在水池边,向他伸出手来:“来!我带你走!”

一股力量从内心里涌出。恐惧和后悔在这股力量面前被碾压撕碎,如单薄的谎言。

命运的存在就是用来被改变的!我的勇敢必将由自己证明,而非命运择示!

对!没错!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与你之间相隔的不是生死,只是一个破扇叶罢了!

心中一点寒芒乍现,雪痕的念在这一瞬间突然地膨胀开来,如同一个看不见的力场,那是“感”,念师基本功“六式”之中专司侦查的一式。雪痕是通过奇路空投来的速成教材学会“感”的,是奇路给他的礼物。虽然那只是加西亚家族用于培养家族子弟而编写的基础教材,但是奇路在重点部分做了详细的标注和解释。雪痕因此快速地掌握了“感”。

转动的扇叶在雪痕面前逐格分解,似动现象在雪痕眼中消失,扇叶一片一片的如静止一般,他现在能够“看”清每一片扇叶的转动,那是“感”带来的强大的观察力。

雪痕调整姿态,坠入,转页的速度太快,不足以让他穿过去,但是他也不准备穿过去了。从他被扇叶扫中的时候起,穿过扇叶去关闭开关的计划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他现在在执行“B计划”。

他准确地抱住了粗大的像芭蕉叶子一样的扇叶,“硬”同时启动,为他抵御那转页转动带来的凶猛的冲击力,同时他的肌肉也协调地配合这可预料的冲击,使得他受到的损伤降到了最低。他整个人扑在扇叶上,随着扇叶旋转。

他要用蛮力停住风机扇叶!

一声怒吼被风送了上来,打断了凯文的自怨自艾。

大家低头看去,是雪痕抱在了第二风机的一片扇叶上,他横向的推着这片扇叶,双脚踩在墙上,利用墙壁的摩擦力阻止扇叶运转,因为摩擦,墙壁上冒起了一圈烟雾,他的勾爪在墙壁上擦出一串串的火星。

“啊啊啊啊啊啊啊!”雪痕发出激烈而凶猛的嚎叫声。

凯文和罗兰隔着第一层扇叶看着雪痕在第二层扇叶上拼命用蛮力阻止着它运转,都红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凯文喃喃自语。

他被雪痕深深地感染了,被他的勇气和执着感染,心中仿佛燃起一团火焰,在身体里横冲直闯,没有发泄的渠道。

雪痕近乎怒吼般的声音被风放大,在通风管道中弹射出层层叠叠的回声:“为了……

“为了……我……

“和琴……

“的

“自由!”

一股强大的念如汹涌的海潮,向着管道尽头的天空喷薄而出。

凯文如同被滔天巨浪拍中,浑身上下仿佛都被一种力量浸透。

从雪痕断断续续的呐喊中,他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热望。

被雪痕的这份激情点燃,他心中的火焰也瞬间升腾,如烧天的烈焰。一声怒吼,无穷无尽的念力从体内涌出,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团极寒的旋风,空气中星星点点悬浮着冰渣,排山倒海一般的冷气再次扑向第一风机扇叶。

由于失去了第二风机的风力,冷气推进的阻力减小了一半,再加上凯文此时的极其激昂的精神状态,他的念力强度也加强了不少。扇叶上渐渐冻结出晶莹的冰花,整个风机再次发出沉闷的咯吱咯吱声响,终于被彻底冻住了。

第二风机也停了,仿佛一头蛮牛在雪痕的蛮力之下屈服。曾经被凯文断言无法以人力停住的风机扇叶,被雪痕停住了。

但是雪痕也耗尽了力量,从扇叶上滑落,坠入那深深的通道之中。

念师们紧随雪痕一跃而下,带着无穷无尽的怒火,扑向那深沉而寒冷的黑暗。

两个风机都已停止转动,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

地下水道之战

通风管道正下方,地下河上,宁伟站在水面,如履实地。此时他正仰头盯着通风管道,手上捏着大技能,从上面下来的人会受到他的迎头痛击。

从涡轮风机停止运转开始他就知道有人下来了。而他也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果然,几个身影由小及大,在通风管道中出现。

宁伟嘴角露出微笑:“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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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已经被蓄水池中冰冷的地下水淹没了,她在冰冷的水中闭气,但也只能坚持一两分钟,手上的手铐和绳索依然无法挣脱。

她知道上尉队长宁伟守在通风管道下方,任何通过涡轮机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受到他的攻击。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进入水中救他。

她彻底绝望了。河水无法停止流动,手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现在就算有人来,也很难救她出去。

她的氧气已经耗尽了,疼痛感从肺部传来,肺泡开始破裂了。那种痛苦是正常人难以忍受的。

她本能地想大口呼吸,但是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强忍住了。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顽强、坚持、奋战,这才是我。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坚持到底。

第二百零五章 地下水道之战

这时水面上发出“扑通”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面前坠入水中,因为地下河水不断灌入蓄水池,水流激荡,所以这一声听得并不是非常真切。她在水中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水花,却没看到任何物体或人。

是幻觉吗?

那个上尉队长守在池边,任何人在落下来的时候都会受到他的攻击,又怎么会有人能够避开他的埋伏落到水里呢?

氧气完全耗尽了,意识已经开始消散,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她完全失去了希望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吻突然出现在她的唇上,空气被送入了她口中。她本能地吸吮空气,意识渐渐清醒,心中突然又充满了希望。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她的面前没有人。

这是……幻觉?是传说里的死亡之吻吗?在临死之前会感受到死神的亲吻。

不,不是!氧气在肺里被吸收,疼痛被缓解,这不是幻觉!真的有空气,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琴心中充满喜悦。

她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努力打开手铐。

水面上,无数条箭形的光芒从通风管道中出现,犹如万箭齐发,向宁伟射来。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使出念技的准备,但是这一突发事件让他吃了一惊,不得不放弃计划,向一旁闪避。

面对这么密集的攻击,如果还要继续对攻,那么自己可能会先被打成糖葫芦靶子。

宁伟一个滚翻避开了攻击,那些光箭射入水中,无影无踪。

宁伟猛然明白了,是“幻”!但是又并不完全是“幻”,在假象之中包含着几支以“散”构成的真正的有攻击力的念弹。无论他躲与不躲,都会先输一招,所以这一招一举两得,对方早有准备,而且已经预感到他的埋伏,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劲敌。

但是宁伟并不害怕,他感觉自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从“渡劫”成功,他的实力已经比以前强大了太多。

但其实那是黑暗给予他的力量。

水中,雪痕懊恼地看着眼前的手铐,这不是一般的手铐,钢链粗大,根本无法挣断,即便有切割工具,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切断,而且钥匙孔已经被填满松香,即便拿到钥匙也无法打开。

他穿着隐身斗篷,因此骗过了宁伟的眼睛落入了蓄水池,成了能够拯救琴的唯一一人。

琴现在被铐在一根水泥柱上,仅仅靠他传递的一口氧气根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他已经无法再出水去换气了,水面上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隐身斗篷的时限已经到了,现在他如果冒头,就会立刻被干掉。

甚至连他自己的氧气也已经耗尽了。

他还有一次使用念力的机会,用“手枪”或许能打断手铐,但是如果这样做,必然会殃及到琴的手,难道要牺牲琴的双手来保全她的性命?

作为一个柔拳修炼者,如果琴失去了双手,她还如何生活?这哪里是救她,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缺氧的痛苦开始出现,但是更痛苦的却是面临失败的懊恼。

明明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了,却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局,沮丧情绪充满了雪痕内心。

要冒险浮出水面向念师们求救吗?雪痕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中。

此时在水面上,罗兰等人陷入了危机。

之前罗兰在下坠的同时已经察觉到正下方传来的B级念师的强大念压。他使出了一招圣光箭,试图逼退对方。

但是没想到对方技高一筹,在躲避的同时出招,抢占了先机。

他们三人刚一落到水面上,水流就像手一样抓住了他们,他们被包裹进一个个水球之中。罗兰用念力攻击水球,却收效甚微,他发现这水球的外壁竟然隐隐蕴含着空间之力,这念技本身就非常强大,而且使用者的念能力强度可能超过自己。

这么强的念技不可能是瞬发的,所以在这水面上一定早有布置。这又是一个预设好的陷阱,对方一步步引诱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冰冷的水包裹着罗兰等人,现在他们陷入到了和琴一样的境地,如果无法打破这个水牢,他们也会窒息而死。

“哈哈!耶路撒冷的念师,也不过如此!”上尉队长宁伟在水面缓步而行,嚣张地狞笑。

他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战场,是因为这里是最适合他能力发挥的地方。他是亲和系能力者,能够操控水,而在这个联通地下河的巨大蓄水池上,他有无数的水可以使用,他就像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挥斥方遒,所向披靡。

再加上通过与黑暗做交易所获得的力量,他此时的能力等级已经隐隐突破了B级,迈进了A级的门槛。

念师们最强的罗兰是B级巅峰,但是因为曾经“死而复生”,实力受损,此时的等级勉强可算得上是B级中游,所以在对抗中自然落了下风。

因此他们被困在“水牢”之中,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处境。

“你们以为你们能够救回同伴?她已经被淹死了,你们什么也做不了,而你们也将和她一样。”宁伟右手抬起,呈爪形在空中虚握,包裹四个念师的水牢压力骤然加强,他要用强大的水压淹死他们。

水中的琴感觉到救援的人在她身后奋力拉扯手铐的锁链,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对方放开了手铐,开始后退了。

不!不要走!

琴无法说话,只能拼命地摇头,想挽留住对方,挽留住得救的唯一希望。

但是对方还是无声地退却了。

寒意和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琴难过得想要哭泣,她再次被抛弃了,仿佛又一次身处于北奥的南海冰洋之中。

但是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念力波动,那波动越来越强,很明显是有人在释放一种需要蓄力的念技,琴感到熟悉,但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雪痕“手枪”发动了,他左手握成枪形,瞄准了琴的手铐。右手已经伤得很重,抬不起来了。蓄力正在抽干他的念,但是他坚持发动,今天他已经两次使用念力,这是他突破极限的行为。

“手枪”消耗的念非常多,即便在他满状态的时候,也会抽干全身念力,更何况是弹尽粮绝的现在?他知道这一招使出之后他就会陷入昏迷甚至更糟,但是没有办法,形格势禁,他不得不用。

但是就在这时,他猛然地头晕,几乎要立刻昏厥,那是失血和缺氧再加上念力耗尽的结果,“手枪”的蓄力眼看就要中断。

不!不能中断!胜负就在此一举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帮帮我!我不能停下!

雪痕在心中呼唤,呼唤那个曾经两次在危机中给予了他力量的神秘存在。

在这三天里,念神北归已经多次提供念力给他,他不知道这个来自念神的宝物是否有极限,会不会进入漫长的蛰伏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得到它的帮助。

可是此时他又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心头,带着神圣,又带着威严,仿佛在亘古遥远的虚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以一种赞许的目光在看着他。

念神北归再次响应了他的召唤,一股源源不断的念力从他心脏位置涌出,灌注全身经络,“手枪”蓄力终于完成。

谢谢!雪痕在心中说道。

他瞄准了琴的背后,大招发出。

琴想起来了,这念力波动的感觉,是雪痕的“手枪”,在朝圣之路上,她见识过有强大念力加成的情况下“手枪”强大的威力。

原来隐身进入水中救自己的人是雪痕!

原来他并没有放弃自己!

可是他现在要做什么?他难道要用“手枪”打碎手铐?那我的手……

现在命悬一线,而且无法交流,雪痕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无法评判对错,可是如果让我失去双手……

在那一瞬间,琴脑中一片空白。

轰然的爆炸在水中出现,炸起数米高的水柱,直冲地下空间的穹顶。

上尉队长宁伟吃了一惊,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脚底下搞小动作。这不是小动作,是一个大动作,如果这爆炸的位置不是水泥柱那里,而是自己脚下,那么自己很可能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猛然转头,看向水泥柱方向,爆炸点是他绑缚俘虏的地方。

难道是为了炸开手铐?那俘虏必然也身受重伤了。

不足为虑!先干掉念师们,再去对付那个隐身的!

宁伟转回头,准备一鼓作气,杀死众念师。

但是就在他回过头来的瞬间,他的视野之中只有一把剑,一把金光闪烁的大剑,劈头盖脸地从上方砍下。

“啊!”

他惊讶地躲避,但是这一剑实在太快,拖着金色光影,犹如瞬移一般,他只觉得肩头一疼,手臂带着血花已经飞上了空中。一条手臂,被对方斩下!

他之前为了安全,与念师们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但是没想到只是一转头的功夫,对方不但突破了水牢术,还发动了如此强力的攻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他看到手持大剑的罗兰一半身子都是金色虚体,拖曳着十多米长的金色光带,仿佛招展着一面长长的旗帜。他的脸上满是怒意,这一剑里包含着他的强大念力和无尽怒火。他的视线正在慢慢转向自己,那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还看到十米之外,四个水球已经全部破碎,碎裂的冰块正在向水面坠落,水球已经变成了冰球,水面也已经部分变成了带有防滑螺纹的冰面,为他们的快速移动提供了保证。

无数洁白透明的莲花在自己周围缓慢绽放,美得仿佛古老宗教中的神迹之景,冰锥构成的莲花盛放着,那些尖锥的花瓣向自己延伸,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

肩膀的伤口处,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染红了莲花,也染红了冰面。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一把尖刀从背后刺入身体,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攻击是全方位的,在这一瞬间,突破水牢的念师们多管齐下,万箭齐发,但是致命的一击却是这背后一刀。

上尉队长宁伟回过头,想看到下杀手的人。

师傅曾经说过,要永远面对你的对手,即便被杀死的时候也要看着他们,直视他们的眼睛,从他们的眼睛看到他们心底里去,看到他恐惧,让他知道你死了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你就算是死了,也不吃亏!

但是他没有看到偷袭者,在他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小队的四名队员,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刀疤”虎彻猿七、“胸肌”邹市光、“军医”朴熙文和“战地记者”苑疏影。

他们军容严正,仿佛整装待发,就等待自己下达出发的命令。

是我的队员们!我的小队还在!我们将在另一个世界建立我们的功勋,成就我们的荣耀!

“同志们!出发!”上尉队长宁伟指向远方,高喊。

这是他的最后遗言。

无数的小冰莲同时绽放,尖刺将他挑上空中。奥拉杰尔的飞刀已经从背后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当场死亡。

这里不但是他的主场,也是凯文的主场,他用冰破了队长的水牢术,同时制造冰面让队友能够和对方一样站立在水面上。无数的小冰莲也是他突破自身界限的超常发挥。

念师们默契的配合是决定胜利的关键。

罗兰收了大剑,皱了皱眉头,看向奥拉杰尔:“其实你不用下杀手的,留个活口或许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

“也许是不该,但是我一想到莱索安就死在他手里……让我如何手下留情?”奥拉杰尔解释道。

罗兰点点头。

战场上的临机判断本来就很难掌握分寸,不能怪他,况且奥拉杰尔为莱索安和占戈报仇心切,下手重了也是有情可原。

这时,奎尔丹尼从水里钻了出来,肩膀上扛着两个孩子,分别是琴和雪痕。他在解开水牢的瞬间就在罗兰的安排下潜入水中救人了。

“琴怎么样了?”罗兰快步上前,查看琴的情况。

“没有大碍!只是缺氧昏迷了。”奎尔丹尼说道。

罗兰松了口气,又看向旁边同样昏迷的雪痕。

“他也没大碍,只是念力耗尽了。”

“刚才那威力巨大的念技,是他发出的?”奥拉杰尔惊讶地问。

“看来只能是他了。”奎尔丹尼道。

“这么大的爆炸威力,为什么琴没有受伤?”罗兰又查看了一遍,发现手铐拷在她手上,和她本人一样完好无损,也不由得惊奇地问道。

奎尔丹尼一笑,看向雪痕:“这孩子很聪明,他并没有炸断手铐,而是炸断了水泥柱。”

第二百零六章 黎明之光的真相

战斗结束了,凯文用工具拆解琴的手铐,其他人各自修整。

罗兰环顾四周,查看环境。

这个地下空间很宽敞,像是地下工事,又像是一条巨大的隧道。宽有十几米,长数十米,且因为两端有塌方,所以不知道到底有多长,延伸向哪里。

拱形的穹顶,由两排水泥柱子支撑。蓄水池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央,四周到处堆放着垃圾和已经废弃多年的机械设备。在一侧墙边摆放着无数的空桶,里面残留着不明液体,另一侧的墙边并排排列着五台大型柴油发电机。其中四个已经报废,但是有一台还在工作。地下空间的照明,以及水泵、排风扇的能源看起来全部都是由它提供的。

罗兰靠近查看那台发电机。发现它和其他四个锈迹斑斑的报废品不同,它有很多零件都被更换过,有着很好的保养。显然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这里一直是有人活动的。

为什么会有人在这几十米深的地下维护这一台发电机呢?东芗村的能源显然不是由它提供,净水厂有自己的能源。

罗兰好奇地沿着粗大的电缆线向隧道深处探索,发现缆线被压在塌方的混凝土残骸之下,仔细观察这片塌方,钢筋的锈蚀程度很低,混凝土的断面也是崭新的样子,说明这片塌方是最近才有的。

在塌方堆成的小山包上,有一条窄窄的缝隙,有微弱的嗡嗡声从那里传出来。

他展开感,发觉那里有生命活动的迹象。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缝隙向里张望。

看过之后罗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缓慢地退下小山包,步履小心,仿佛生怕惊动了山坡那边的什么猛兽。

凯文等人发觉了罗兰的异常,纷纷凑过来,想问个究竟。奥拉杰尔在踏上混凝土废墟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一根年久腐蚀的钢筋,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罗兰的脸色变了。

这动静显然打草惊蛇了,山包那一边,微弱的嗡嗡声突然加大,并变得密集,如同有一支轰炸机群。

无数的体型如麻雀一般大小的狰狞昆虫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凯文!封住缝隙!”罗兰叫道。

一道冰墙立刻在山包和穹顶之间出现,封住了那个缝隙。凯文的反应非常迅速,但还是有一群漏网之鱼,十几只虫子飞了出来。

众人开始施展各种攻击技能,击杀那些昆虫。

“小心!不要让它们咬到,保持距离,用远程技能攻击!”罗兰一边射出圣光箭,一边喊道。

众人连忙后退,一时间隧道里各种念弹乱飞。

奎尔丹尼退得慢了一些,一只虫子直接扑到了他的背上,针状的口器向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扎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大剑拖着金光飞来,将那昆虫砍成两半。是罗兰施展光传动赶来救援。

好在跑出来的虫子不多,大家七手八脚,将它们全部击杀。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击杀的到底是什么。

它们都有一对透明长翅,身上遍布黑色和白色的条纹,针状的口器突出而明显,竟然都是蚊子。虽然蚊子是常见的昆虫,但是当蚊子有麻雀那么大的时候,就非常狰狞恐怖了。

在缝隙那里,凯文造出的冰墙像是一块半透明玻璃,在它后面有无数的巨蚊正在扑腾,发出嗡嗡的响声。

“天哪!这些鬼东西是哪来的?”逃过一劫的奎尔丹尼惊魂未定。

“我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了,”罗兰看了一眼发电机和那些装过不明液体的空桶说道,“有人在这里培育这些昆虫。”

“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他们是怎么把蚊子培育到这么大的……”奥拉杰尔怒道。

“不只是蚊子……”罗兰看向那块冰墙,难得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恐,“快走。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并封闭这里。”

众人开始沿原路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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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净水厂之后,罗兰炸毁了通风竖井,成吨的建筑材料填埋了地下隧道,蚊子们至少不能从这个出口飞上来了。

但是这条地下隧道长度很长,不知道还有几个出口。

罗兰坐在地上,进入了冥想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可以快速进入耶路撒冷,交换信息。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凯文问道。

罗兰睁开眼睛,深吸口气:“你知道他们怎么把蚊子培育得这么大的吗?”

凯文摇头。

“他们在利用黑暗的力量。严格来说,那不是蚊子,那是蚊子和暗影界的生物杂交以后产生的新物种。”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看到那个空间里充斥着黑暗力量,那有一个巨大的培育池,暗影界的生物和蚊子的幼虫在其中融合。我们面临的不是一场生化危机,而是一场‘魔灾’!”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在地下隧道中进行生化研究,试图培育能够在物质世界生存的黑暗生物。

但是研究发生了泄露——从简陋的地下试验场环境来看,他们本也就没有打算封闭。这个村子之所以全部入魔,是因为在村子的地下联通着黑暗生物的培育池,那些被改造过的蚊子通过通风竖井飞上了地面,攻击了东芗村的村民们,所以他们个个都成了堕落者。这种泄露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发生,所谓的“恶魔之子”事件,就是地下秘密生化实验的副产品。

地下培养池已经培育出能够在物质世界生存的新物种蚊子了,如果它们飞上地面,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沦陷都是转眼之间的事情。想到这里,罗兰额头冒出汗水,这不是三级的危机,这已经是二级,甚至一级的危机了。

“会是什么人搞的鬼?”凯文问道。

“地下隧道的施工非常困难,那个培育池也至少有一百米长,这么大的规模,不可能是个人行为。我想这个国家的高层,甚至整个国家都已经沦陷了……”罗兰沉痛地说道。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暗影界的生物呢?暗影生物是无法在物质世界长时间存在的啊。”奎尔丹尼问道。

暗影界和物质世界差异巨大,所以两界生物基本上无法在对方的领域中存活。偶尔穿越到物质世界的暗影生物也会很快湮灭。这是一个常识。

“我已经得到了来自耶路撒冷的消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被黑暗侵占了。”罗兰指了指脚下的土地,皱眉说道,“整个这座岛,在几百年里一直与黑暗有关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黑暗已经把这里改造成了它们的前沿阵地。我没猜错的话,很快我们就要面对更多的暗影生物,能够在物质世界生存的暗影生物。”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暗影界的生物如果能够在物质世界生存,那么对于整个物质世界的人来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耶路撒冷已经派遣先遣队赶来了,总部给我们的任务是坚守在这里等待支援。”罗兰顿了顿,“但这是念师的任务,并不是我们所有人的,我和凯文作为念师公会的部员必须执行这个任务,而你们不必,所以等先遣队到达的时候,奥拉杰尔你带着你们家族的骑士和琴先随飞艇撤离。”

罗兰安排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是念师公会的成员,但也是诺德家族的护卫队长,所以他在履行作为念师的职责的同时也要考虑琴的安全。

“好!我们一定会保证琴的安全。”奥拉杰尔拍着胸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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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痕醒了,短暂的视觉模糊之后,他看到了跪坐在自己身边的琴。

琴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血色,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她皱着眉头对他露出微笑,那表情既像是苦笑,又像是欣慰。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雪痕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依然美丽动人的琴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心中无比激动:成功了,琴没有死,我也没死。毕沙罗的预言没有应验!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和她告别了,而她也终于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回到北奥了,可以继续做她的小郡主甚至……女王。

雪痕看着她的眼睛,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里,有着火一般的热情,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亦或是对他的感激。

雪痕也和她一样激动,这次行动,对于救援者和被救者来说,都是死里逃生。

但是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他想到毕沙罗的预言或许还没到实现的时候,他想到自己的亲人们的情况,想到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他不由自主地说: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琴的表情有点僵硬,喜悦和兴奋瞬间降至冰点。她霍然站起,双手抓着衣角,一动不动。本能地冷然之后她有有些纠结,似乎是不忍心冷下脸来。她踌躇了片刻,轻声问道:

“你救我只是为了报恩吗?”

当然是!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我……”雪痕很想断然回答,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有什么关系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阻止着他,让他一时语塞,竟无法说出这句决然的话。

手臂上已经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雪痕紧皱眉头。

琴再度跪坐下来,关切地查看雪痕的伤口。

雪痕的犹豫不决已经给了她答案,冷意渐消,她再度恢复温柔。

“跟我们走吧,”琴一边扎紧绷带,一边轻声说道,“你的故乡已经……已经不再是你所熟悉的故乡了,这整个国家都已经……不再适合你了,和我们走吧,去耶路撒冷。”

罗兰在那广阔的地下隧道中的发现,证明了雪国高层已经沦陷于黑暗,并且一直在秘密地进行黑暗生物的培育。因为地下试验场与东芗村有管道联通,所以偶然泄露出来的携带黑暗物质的蚊子首先感染了东芗村。这就是为什么会发生谷仓事件和东芗村全体入魔的惨剧的原因。

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雪痕透过净水厂的窗子,看着外面乌云遮蔽的村子,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夜空,到处都有隐隐然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由得悲从中来:是啊,我的故乡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我该何去何从?

“跟我们走吧,带着你的家人一起,我们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冰冷的手上。

不!我不能!

雪痕猛然惊觉,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你们见到了她,见到了戈隆和铁匠那曲,你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我们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一起行动了,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同一阵营的人了。

堕落者、食人魔,是你们赶尽杀绝的对象,但是其实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我还有个可能会被你们认为是坏人的妈妈,无论她是不是坏人,她也是我妈妈。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跟们一起了。

雪痕咬咬牙,猛然推开琴。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在那一瞬间都在抗拒他的命令。虽然只是把琴推倒在地,但是他却仿佛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仿佛推倒了他一生的幸福。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路而逃。

奔至门口,他转过身来,对愕然的琴和众念师们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念师!我们已经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各走各路,别再给我添麻烦!”

琴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雪痕消失在那漆黑的门洞中,既惊讶又难过,但是她没有阻止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绝情?把自己的好意邀请当成恶毒的诅咒一般嫌弃。

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意重回脸上,她淡淡地自语:“ok,如你所愿。”

第二百零七章 黎明之光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片国土上,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意外地发现:一夜之间,蚊虫似乎突然变多了起来。

而这其实并不是自然现象。

在雪国地下,绵延数百公里的被改造成试验场的隧道中,通风口的闸门已经全部打开,那些携带者黑暗信息素的生物已经飞上地面。

它们看似和普通的蚊子无疑,但是其实经过特殊培养的它们有着可怕的能力:它们能够在几天之内,让整个雪国的人全部强制觉醒。

东芗村的现状,就是整个雪国的未来。而东芗村的事故,其实是因为提早释放了不成熟的试验品而发生的。现在的试验品更加优秀,所以新觉醒的人们也将比东芗村的无脑僵尸和食人魔更具攻击力和智慧。

苑正郄坐在飞艇上,听着雄鸡报晓,不用看到朝阳,他也知道:雪国的黎明到来了。

整个国家的人都将成为能力者,虽然强制觉醒会产生很多的残次品,但是依然能够留下数万人的合格品,他们将组成一支听从政府命令的,战无不胜的大军。

这些都是在黑暗的支持下才能完成的。

苑正郄望向家族的方向,摩云峰高耸入云,他回想起二十年前,在那座山顶上发生过的一场大战,那个名为寂的中州人,在这片国土上大闹了一通,他的能力之强,令人闻之胆寒,更可怕的是,他的背后,还有着耶路撒冷和中州大国的双重支持。

三大家族轮番迎战,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连自己的妹妹都……

苑正郄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就被他捏成了葫芦形。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感到怒不可遏,时间并没有抹平这种伤痛,反而愈演愈烈。

这是一场铭刻于整个家族每个人内心的耻辱。如果说一百年前念师首度来访,让他们知道了天敌的存在,那么二十年前的这次“云峰赌斗”则让他们认识到了国力衰弱、能力者数量稀少的是多么致命的劣势,未来的世界,比拼的是能力者的数量、质量。所以每一个苑家人都立志振兴国家,掌握政权,进而以他们的方式培养出大量的能力者。

他们加紧修炼,不断与黑暗缔结新的合约,有无数人曾走火入魔,但是为了大业,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现在,他们的计划、苑家几代人的计划终于在他这一代手中,在他手中,得到了实现,这种屈辱即将被洗刷,家族先烈们的荣誉也将被恢复。

不仅如此。

苑正郄看向西方,那里的海面上烟波浩渺,一个个富庶庞大的国家,就隐藏在那些烟波之中。苑正郄向着看不见的它们伸出手去,以前他觉得它们很遥远,但是现在,他觉得已经唾手可得……

第二百零八章 奇路的行动

中东地区,地中海以东30公里,犹地亚山区,在一片戈壁沙漠的包裹中,有一片巨大的绿洲,这里就是旧耶路撒冷。无数的铁轨像射线一样从这座城市向外延伸,整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铁路枢纽。

此时在城市边缘的一条铁路旁,工人们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望向旧耶路撒冷醒目的五座高塔,那是旧耶路撒冷最明显的地标,五座塔中最高的一座名为哈利法塔,其余四座围绕这座高塔矗立于东南西北四角,分别名为风中烛火、安娜拉、新月和达芬奇,这五座塔,并不仅仅是景观,受人瞩目也并非因为建筑造型独特,而是因为它们的功能。

此时高度最高的全金属打造的哈利法塔的塔顶,正在凝聚能量。电流将肉眼可见的能量场包裹成球形,且能量越来越强,压力越来越大,发出如小太阳般的刺眼光芒,在这布满阴霾的天空之下格外显眼。蓝色的亮点沿着塔身能量凹槽不断向塔顶输送,终于能量达到了预定的标准,一道闪电从塔顶向天空射出,如一把电流制成的长矛,刺入覆盖着整个耶路撒冷的一片密云之中。

其余四座造型各异的塔也不断重复着相似的动作。

这五座塔,就是旧耶路撒冷进行无界投送的重要设施。最高塔哈利法塔,是专门投送能力者的,其余四座用于投送各类不同的物资。

工人们驻足观看,并不是因为空间投送时景象壮观,这样的情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而是因为像今天这样频繁地投送是非常罕见的。五座投送塔已经连续工作一个小时,将人和物资送往他处,这是面临大战时才有的景象。

满面皱纹的老人忧愁地说道:“看来真神已经降罪到这个世上了。”

此时在哈利法塔下方,站着新神教一众领导层人士,教宗正在送别前往前线的战士。他们穿着特制的服装,依次进入位于塔底的投送仓。哈利法塔每轮可最多投送6人,每次投送都要冷却45分钟,刚才进行的是第一轮投送,将新神之手的作战小队送往雪国。

耶路撒冷与黑暗的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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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朝阳升起,阳光铺在海面上,仿佛金粉洒在绸缎上。

奇路站在船舷旁,低头看着船舷外的海水,脸色凝重。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船舷的金属栏杆,仿佛落水的人紧紧抓着救生圈。

“还是害怕?”

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奇路回头,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的脸映入眼帘。他是奇路的叔叔——科林·断杉

科林的左眼以眼罩斜斜地蒙住,虽然年纪只有四十多岁,但鬓角已经有明显的白发。

“哼!”科林冷哼,转头走向船舱,“作为海盗王的儿子,你竟然怕水!说出去谁都会笑掉大牙!”

奇路身处于家族的一条巡洋舰——不死鸟号上,这条船在北亚海的公海上行驶,一路向东,寻找雪国的踪影。

“叔叔!”奇路转回头,松开抓着船舷的手。

科林停步,回头。

“我不是怕水,我只是讨厌水。这有很大区别。”

“你就想说这个?”

“杀我朋友的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这是你爸爸的决定,你应该和你爸爸商量。”科林冷冷地道,“但我觉得你是白费力气,你的那个‘朋友’可能已经知道了你能力的秘密,所他必须死。”

“你……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吗?”奇路淡然道。

科林脸皮抽搐了一下,“你想放弃任务?”

“雪国一向神秘,我们找不到也是正常的。不是吗?”奇路微微一笑。

科林走到雪痕面前:“我亲爱的侄子,你是说……我们在北亚海上绕一圈,但是没有发现云莱岛……”

他突然一把抓起奇路的衣领:“你不觉得这是海盗的耻辱吗?”

奇路一把扯下叔叔的手,冷然道:“叔叔,你也知道,我才是家族的未来!之所以我的能力不能被别人知晓,是因为我是未来的‘海盗王’!你难道就不怕我以后……”

“哼!别惹我发笑了。怕水的海盗王!”科林大笑。

奇路抬眼看着叔叔,目光森冷。

科林看到奇路的目光,心中悚然,知道这是无声的威胁,但是他并不惧怕:我怎么会惧怕这十几岁的小侄子!

“你以为你已经是海盗王了吗?在你成为海盗王的那一天之前,你就是家族的一条狗!”科林扔下这句话,之后大踏步地走进了船舱。

独留下奇路在船舷边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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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尉队长被击杀,整个东芗村的食人魔村民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树倒猢狲散。罗兰等人就将净水厂作为阵地,驻守了下来。

奥拉杰尔带领莫尔德家族仅剩的两名骑士奎尔丹尼和夏维恩在净水厂宽敞平阔的房顶放哨。

罗兰站在净水厂的二层平台上,扫视着窗外平静的东芗村,感到忧心忡忡,因为他总是隐约觉得不对劲。

上尉队长实力很强,尤其在堕落之后,得到黑暗的加成,单纯从念力强度上来说,他已经远超众人。但是自始至终,他没有使出那能够远距离击杀莱索安的念技。莱索安真的是他杀的吗?在黑夜里攻击飞艇的人是否另有其人?

如果像他一样强大的A级能力者不止他一个……这确实令人有些难以想象。或许是因为战斗时间太短,他还没有来得及使出那种念技吧,罗兰想到。

正在这时,奎尔丹尼的声音出现在通往厂房棚顶的楼梯口:“有不明飞行器在向我们靠近。”

“会不会是耶路撒冷的支援?”凯文和罗兰向楼梯跑去,边跑边问。

“不,不可能,耶路撒冷会以空间投送运送作战人员和装备,一般不会用常规手段。”

罗兰一边回答,一边登上楼梯,上了厂房棚顶。

一艘硬式飞艇,出现在北方的云层中,飞艇巨大的黑色艇身正从低低的云层中降落下来,仿佛倒转的海面一头浮出水面换气的鲸鱼。

飞艇是破旧的,但是从飞艇中传出的强大能力者的感觉却是极具压迫力的。艇身上有雪国军方的标志。

“是军队的人?是不是安德罗在雪国中央调来的援军?”奎尔丹尼问道。

“不……”罗兰摇了摇头:“安德罗已经牺牲了,我们现在面对的……只可能是敌人。准备战斗。”

罗兰抽出大剑,插在厂房顶棚水泥板制成的地面上。

飞艇中的人看到了罗兰的行为,他的念压明显地加强了,似乎是对罗兰的不识时务有些生气。

强大的念压像潮水一样袭向罗兰,让他有后退的本能想法,同时心中震惊:是A级!简直不可思议,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少强大的念能力者?虽然自知对方实力强大,但是他依然坚持寸步不退。

飞艇和罗兰遥遥相望,仿佛战场上兵力差距极大却仍在对峙的双方。没有人通过扩音喇叭喊话。

罗兰等人也不做反应,双方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对峙了数分钟。

终于,飞艇的舱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三个人,都是军服严整的军人,他们不借用绳索,在空中悬停,缓慢地飘到净水厂厂房棚顶。

为首的一人军衔上校,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有一张沧桑而刚毅的脸,布满了皱纹,还有数条明显的伤疤,显然是身经百战。他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强大的念压却正是由他发出。

“你们杀死了宁伟?”沧桑的上校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他的面孔一样沧桑。他摘下军帽,交给副官,露出一头花白但根根竖立的短发。

“如果你说那位上尉队长,是的没错。你又有何赐教?”罗兰寸步不让。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们刚刚放弃了最后的离开这个国家的机会?”上校开始摘下白色雪貂皮手套,“如果你们在收到我的警告之后立刻离开这个国家,我们原本可以既往不咎。可是现在……你们只能留下了。”

“你的警告?”罗兰疑惑道。

“对,我的警告。”上校一抬手,指向罗兰。一发念弹快如闪电,袭向罗兰胸口。念弹速度极快,且威力巨大,根本没有蓄力准备的时间,即便罗兰早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也还是差点中招。对方在攻击的瞬间,几乎一点念力波动都没有,这是“隐”具有极高水准的表现。

罗兰提起大剑,以剑身挡住了这一发炮弹般的念弹攻击,向后滑退出两米远。

“你!是你杀了莱索安!”

通过这一招,罗兰明白了,在黑夜中袭击飞艇的是他,而不是小队长宁伟。这个军官虽然是个老人,但是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奥拉杰尔、奎尔丹尼和夏维恩听到这话,立刻也明白了一切。

“为莱索安报仇!”奥拉杰尔怒吼一声,三人一同冲向对方。

第二百零九章 天剑忠一

本以为会是三对三的局面,但没想到对方身旁的两位少校军官竟然都向后退去。上校要一人对抗他们三人!

上校向前一步,在空中截住了奎尔丹尼,一掌将其击飞,动作简单干脆,动如雷霆。与此同时他向侧方的奥拉杰尔射出念弹,逼退了他,最后面对夏维恩的大剑,他轻巧地闪身,避开了剑锋的同时一掌砍在维克托颈后,夏维恩遭受重创,当即昏厥。对方在一瞬间避开了三人的攻击,并重创一人。且几乎没有使出什么念能力,他所用的,不过是一些武术招式罢了!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九十九团团长天剑忠一,我来送你们回去,耶路撒冷的蝼蚁们。”上校面无表情,但言语却极尽威吓之意,他抓着已经昏迷的夏维恩的衣领,就像一个狩猎归来的猎人。

夏维恩在一次交锋中就落入敌手,这令罗兰心中震惊,同时也对对方刮目相看,他就是九十九团的团长,在实力上和小队长宁伟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在与宁伟的战斗中他们赢得看似简单,其实也是有几分运气成分,而现在面对毫无破绽的上校团长,看来此役凶多吉少。

上校团长天剑忠一举起左手对准夏维恩的后脑作势就要劈下,这一掌如果打实了夏维恩必死无疑。罗兰大惊,光传动发动,直奔天剑忠一而去。

这一招因为事态紧急而失去了变化,直来直去的进攻在念能力者之间的战斗中是拙劣的招式,而光传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在中途转弯,正如光只能折射很难弯曲。天剑忠一嘴角露出微笑,他就是要以此要挟罗兰,逼迫他做出鲁莽举动。

只见他伸手向罗兰的大剑迎了上去,竟然一把抓住了罗兰的长剑,长剑劈在他虎口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却无法伤他分毫。他把“硬”凝聚在手掌,竟然有钢铁般的硬度,以至于罗兰的攻击都无法奏效。接下这一招之后,他一掌击中罗兰胸口,罗兰倒飞出去。

但是就在这时,天剑忠一发现在罗兰身后还有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存在,对方以罗兰的身体为掩护,切近了他身前,她俯身避开了飞退的罗兰,一记手刀劈向天剑忠一颈侧。

天剑忠一也是武术高手,反应很迅速,临时止住追击的态势,以独特步法后退半步避开,之后又转守为攻,一拳击出。

没想到对方也是虚招,一击不成手刀立刻变爪,抓向天剑忠一手肘。对方身形灵动,进攻的同时竟然也避开了他的拳,显然也是个格斗高手。眼看拳锋就要擦过对方面颊,对方的手也马上要扣到自己手肘上,天剑忠一心中暗道不好,因为他认得这一招,这是柔拳的一式,在避开拳锋的时候如果能够继续欺身上前,双手在对方肩膀后搭扣,就可以摔倒对方,从此战斗就很可能陷入近身缠斗的泥潭。

天剑忠一此时以一敌三,自然不可能让自己陷入缠斗之中,于是他临时变招,转身以肘击逼退对方。双方在一瞬间交手三招,再次退开。

天剑忠一看清了和他交手的小女孩,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能在我手下走上三招,了不起。你就是琴·诺德吧,在北奥被称为冰雪之傲,果然名不虚传。”

琴虽然退开了,但是被他如刀般的肘击擦过了面颊,受了点轻伤。

但是她在退开的同时已经把夏维恩抢救了回去,所以她并不算是完全落了下风,这一战她的目标并不是制敌,而是为了救人。

琴没有接话,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对话的必要,既然他是杀死莱索安的凶手,那么双方已经是不可化解的仇敌。她侧头对罗兰等人说:“我来对付,你们照顾好伤者。”

在罗兰等人的念能力被压制的情况下,琴的武者技巧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她此时也憋着一肚子的火,所以她执意要和对方单挑。

“琴,他是创造系能力者,还不知道他的创造物是什么。”罗兰担心地提醒。

亲虽然在近身战上有一定的优势,但是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能力者,究竟能否像和夜枭对战时一样顺利就很难说了。

“没关系,无论是什么,都会失去作用。”琴自信地向对方走去,再次摆出她拘谨的站架。

而天剑忠一则无所谓地向她勾了勾手指。

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似对于他的轻视毫不在意。但实际上内心中已经怒火中烧。

她一跃而起,从空中发动攻击。

“近身战是吧?”天剑忠一冷冷地道。

他竟已经看出来琴的战术。

“但是你能靠近我吗?”

他手上凝聚念力,形成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方形的枪托和枪把合为一体,更像是狙击枪的枪托,但是较短的枪管和转轮,又表明这是一把手枪。

能够迅速创造出如此复杂的物体,说明这就是他的造物,是他远距离准确击杀莱索安的念枪。

一发念弹射出,直奔空中的琴。

眼看身在空中的琴就要被念弹击中,只见她身后猛然展开巨大的金色羽翼,在空中横移,避开了那一发念弹,是“英灵永逝”的效果。

“英灵永逝”复苏了!

琴之所以有和他单挑的底气,是因为就在刚才英灵永逝终于度过了睡眠期,妖娆的女骑士和她的城堡再次和琴建立了联系。也就是说她的“念力免疫”、“沉默领域”、“强控”又能够使用了。有了这些技能的辅助,她就可以把对方拉到和自己相同的平台上,安心和对方打一场肉搏战,对于身负柔拳的她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琴的战术很简单,欺近对方,在近身格斗中以柔拳制服对手,虽然对方已经识破了他的战术,但是这是她唯一的战术,没有后备方案,现在就算是拼着受伤也要贴近对手。

如从天而降的天使,琴向天剑忠一落去,眼看就要抓到他的衣角,天剑忠一猛然向后一跃,在空中第二次射出念弹。

此时琴立足未稳,无法闪避,如果被击中,不但近身战的计划泡汤,自身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琴的身前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半透明菱柱,三菱柱的一角向前延伸,犹如一根尖刺,与念弹碰撞。因为三菱椎体的特殊结构,形成了非常大角度的跳弹平面,天剑忠一的念弹擦着三菱锥体的侧面飞过,再也无法伤害琴分毫。

在琴身后不远处的罗兰松了口气,这是他的念技:圣光壁垒,能够以圣光创造三菱锥形的防御结构,对于偏转念弹有奇效。经过多次的演练,他和琴的配合天衣无缝。

琴在这一辅助防御之下终于贴近了对手,天剑忠一不得不放弃远程狙击,转而以拳法对敌,二人战在一处。

琴已经展开了沉默领域,天剑忠一不能使用念能力了,无论他的念能力效果有多强,也只能以肉搏战斗了。

但天剑忠一似乎并不慌乱,依旧沉着应对。他首先发动了攻击,在这个距离上,正好是拳法施展的最佳环境。一记刁钻的崩拳向琴面部而去。

经受过阿加斯的拳法训练,琴对于站立格斗也毫无惧色,她格挡,反击,充分发挥自己的体型较小,移动灵活的优势,与天剑忠一战在一处。

拳来腿往十来个回合之后,琴发现天剑忠一的拳法功力深厚,如果单纯以拳法决胜负,自己可能要落于下风,好在她并不准备以拳法决胜。在一次交锋中,她抓到一个可以把对方拖入地面的机会,在对方收拳不及的时候抓住了对方的军服衣袖。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把位,天剑忠一连忙拆解,这时候只要他撕下军服的袖子,就能很快摆脱抓把,但是他犹豫了一瞬,这一瞬间便让琴得了先机。

如此良机,不能错过,琴一跃而起,在空中身形转换,犹如一只飞鸟,瞬间使出了她拿手的柔拳技巧飞身十字固,以独特姿势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对方手臂上,在紧绷背部肌肉,抵御了对方将她撞击到地面上的冲击力之后,琴瞬间发力,试图以反关节技折断对手手臂。

远处看着这惊心动魄战斗的罗兰等人眼前一亮:成功了!

只要琴能够把对方拖入地面,掌握着柔拳技巧的她就会具有极大的优势,虽然她力量弱于对方,但是柔拳最大的特性就是以弱胜强,再加上她的“沉默领域”,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此时在战场之上,就在琴运用十字固发力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施力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方突然肩膀一缩,把手肘的位置向后抽离了一寸,这一寸距离虽然不长,但是对于必须以肘部作为支点形成杠杆的十字固来说,却是致命的,琴的十字固因此而无法成型。

琴心下一惊:对方知道十字固的逃法!

第二百一十章 黑暗的目的

此时二人同时摔倒在地上,这情形对琴略有优势,虽然十字固不成,但是毕竟对方已经被自己拖入了地面。

柔拳的攻势一旦展开,就会像流水一般连续不绝。琴凝聚心神,专注对战,瞬间变招,双腿在他颈后搭扣,挺胯、抱头,十字固娴熟地转为三角锁。但是就在她三角锁马上要成型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对方突然重心前移,利用自身重量压开了她的腿,双腿搭扣无法成型,整个三角锁就没有力量,无法阻止颈动脉的血流,因此不再具有攻击力。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在逃脱三角锁的同时沉肩坠肘,保护自己的手肘,以避免琴再次转为十字固,可见他的思路非常清晰,逃脱手段简单有效,熟练果断。

但是琴没有放弃,她在地面上略一虾行,就移动到了对方身侧,同时右腿着地,左腿向对方肩膀后部施压,三角锁快速地转成肩锁。只要把对方的头压在地上,肩锁就可以成型,这将造成肩关节脱臼,一样可以达到制服对手的目的。这一招的逃法是前滚翻,琴已经知道对方有逃脱的技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她抓住对方军服腰带,阻止对方前滚翻。

但是没想到对方感知到她有这一手准备,竟然做了一个前滚翻的假动作,在琴把注意力集中到阻止他滚翻上的瞬间,他以蛮力挺直身子,将琴的腿从肩上卸了下来,就此肩锁也被对方破解!

天剑忠一摆脱了琴的钳制,一记膝撞狠狠地撞击在琴胸口,琴以双手格挡,才避免重伤,但是饶是如此,依然感觉仿佛有一柄重锤击中胸口,整个人滑退数米!

至此,二人拉开了距离,琴的进攻策略完全失败了。

“你……你竟然通晓柔拳!”琴已经明白了,对方对她的进攻招式了如指掌,之所以那么轻易地进入她的沉默领域,是因为在近身格斗上对方有着必胜的信心,他连续破解琴的招数就是在向她证明这一点。和他战斗的感觉,就仿佛在和自己的老师战斗,犹如一个前辈在教训后辈。

这是琴第一次在纯粹的格斗战中完败,对方给她的感觉犹如一座高山,难以攀越。

天剑忠一拍了拍军服,冷笑道:“也许让你的师傅格雷希来,才会有那么一点胜算。”

琴吃惊地看着他:“你认识我的老师?”

格雷希是她的柔拳老师,是一位历经三百多场决斗未尝败绩的格斗家,也是在耶路撒冷被称为“战神”的男人,是“众神”之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类。正是因为几年前在旧耶路撒冷与格雷希的偶然相遇,才让琴有了今天的实力。但是他周游各国,行踪成谜,很少有人知道他,但没想到天剑忠一竟然了解他。

“在我年轻的时候,和他曾有过一场决斗的赌约,但是他没有胆量来赴约。”天剑忠一淡然道。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如果“战神”格雷希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他岂不是天下无敌?

“再见了,小女孩。”念枪再度出现在手上,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枪管是长的。原来这把枪能够随使用者心意转换形式,以应对不同距离的战斗。

从琴受到重创的时候开始,沉默领域的效果已经结束了,所以天剑忠一又能够使用念力。

他抬手对准了地上的琴。

琴此时受到重击,气血翻涌,一时间难以闪避,不得不催动英灵永逝防御。但是这是能够在50米开外一枪击穿莱索安的“硬”的强力武器,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得住。

罗兰等人也看到了这生死攸关的一幕,纷纷飞奔过来支援,但因为距离遥远,变起肘腋,所有人的救援都不及时,就连罗兰的光传动也不及天剑忠一的念弹快。

天剑忠一扣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落下六道闪电,落在净水厂四周,犹如六条长鞭抽打在树林里。

雷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念弹击穿了琴仓促之间构建的“硬”,正中她的眉心。

琴向后仰倒,被巨大的惯性送出数米。

天剑忠一啧了一声,露出惋惜的表情。念弹虽然贯穿了琴的“硬”,但是他能感觉到并没有杀死对方。

琴在关键时刻开启了“念力免疫”,念弹打在她头上,念气瞬间被驱散,但是即便如此,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不能抵消,所以琴依然受了不轻的伤,并且被推出很远。

罗兰连忙赶过去,把受伤昏迷的琴拉回来,开始为她治疗。

天剑忠一知道琴没死,但是他也并不再追击,而是将视线转向净水厂周围的烟尘之中。强大的念压从那里传出来,他知道实力强劲的对手出现了。

六个人几乎同时从四周窜上了净水厂的房顶。新神之手第六队队长莱斯塔特一边拉好衣服拉链,一边对罗兰等人说:“你们可以走啦,这里交给专家来处理吧。”

他所说的专家显然就是指自己,和自己所带领的新神之手第六队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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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耶路撒冷,战斗指挥大厅,这里是耶路撒冷全球作战的指挥中心,此时处于极度繁忙的状态,无数的数据流在空中汇聚成河流,单论信息量来说,此时比中控室还要繁忙。因为世界各地几乎同时都爆发了不同程度的“魔灾”,令世界各地的念师们忙碌不堪。

“这是一场大战。”教宗低沉地说,“黑暗已经开始入侵这个世界了。”

会长毕沙罗坐在沙发里,十指交叉,正在冥想。他闭着眼睛点点头:“比我们预想的早了一百年。”

与黑暗在正面战场上的战斗,新神之手是主力,他们是最先顶上前线的,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念师公会的作战人员才会出动。所以坐镇指挥的也是教宗而非会长毕沙罗。

念师公会在雪国的有生力量就是罗兰和琴等人,毕沙罗之前已经给他们下达了等待耶路撒冷支援、配合新神之手清剿黑暗力量的命令。

半透明的阿拉伯女孩娜塔莉将报告递到教宗手上。教宗翻阅之后眉头舒展了开来,得意地对会长说道:“我们的敌人抓狂了,他们犯了大错误。”

“哦?为什么这么说?”会长问道。

“虽然世界各地都存在空间裂隙,但是威胁程度都很低,最大的威胁依然来自雪国,这个整个国家堕入黑暗的危机才是最严重的。”

这是通过对来自各地的战报进行分析,娜塔莉得出的结论。

“他们的进攻很仓促,显然还没有准备好。”教宗在全息投影的世界地图上指指点点,指出那些对方战术上的败笔。“他们最大的底牌已经被我们翻开了,这些小打小闹都是为了配合这张最大的底牌。这张底牌就是雪国,这里才是重点!”

会长看着全息地图,点点头,他也赞同教宗的看法。

雪国的暴露对于黑暗来说显然是一场意外,现在他们处于不得不打的状态,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试想如果任由他们再发展一百年,或许整个岛已经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以这座岛为根据地,他们就可以把触手轻易地伸向全世界。

但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会长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雪国的时空裂隙打开程度距离他们的目标应该还差很远,即便提前暴露了,为什么不肯舍弃呢?却要把这么多可能在未来给我们制造大麻烦的小的裂隙全部暴露出来,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配合雪国的行动,这真的值得么?”耶路撒冷海军舰队的指挥官安吉拉问道。她是一位干练的女指挥官,带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身着笔挺的海军制服,俨然一名世俗国家的军官。她的舰队正在向雪国全速航行,为念师的战斗提供火力支援和后勤保障。作为耶路撒冷唯一一支舰队的指挥官,她自然也在指挥系统之中占有重要的一席。她此时也是灵肉分离状态,身处这里的只是她的意识。

她的问话不无道理,虽然在雪国他们已经经营了几百年,但是对黑暗来说,几百年的时间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成本。它们不应该这么没有耐心,仅仅因为一座几百年的岛暴露了,就动员全世界范围内的隐藏力量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教宗略一思索,说道:“哼,它们不过是因为计划提前暴露而气急败坏罢了。”

会长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化,我想……在这座岛上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黑暗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得到。”

“这不过是一座垃圾堆成的岛,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资源吗?”安吉拉问。

半透明的阿拉伯小女孩娜塔莉浮现出来:“岛上最丰富的矿物资源是铁矿、铜矿、硫酸盐矿物,石油等能源物质储量较低……从已知情况来看,没有什么黑暗势在必得的物资存在。”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呢?会长、教宗和安吉拉都陷入了沉思,却没有答案。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神之六手第六队

作为不死鸟号船长,科林听完了报告,对全舰上下的运行情况非常满意,他离开了指挥舱,回到舱室休息。

就在他关上舱门的一瞬间,他猛然感觉一股杀气从斜后方45度的地方传来,犹如一支利箭,射向了他的后脑,他连忙回头,看到奇路如一片树叶一般从舱室的天棚上飘落下来。他之前一直以独特的技法将自己固定在天棚与两面墙壁的夹角里。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直到奇路露出杀气的瞬间才发觉。

如果这是一次袭击,那么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叔叔,你要小心啊,我们的敌人很多的,一旦在船上有个刺客什么的……”奇路手搭在刀柄上,懒洋洋地说。

科林沉默了。

奇路的杀气一闪而过,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奇路不是开玩笑,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他依旧逆着奇路的意思行事,那么他有可能会死在奇路手中。

但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侄子,我很高兴,你已经成长了。”

奇路楞了,叔叔的说法令他始料未及。

“你已经敢于威胁我了,不错,这才像是未来的‘海盗王’。但是你想清楚了吗?”

奇路站直了身子,收起了悠闲的表情,抬眼看着他。

“我的死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你杀了我,那么就代表着和家族决裂。想想你爸爸会怎么对待你……”科林淡淡地说。

奇路虽然已经有了能够杀死自己的能力,但是要把这一场谋杀掩盖得不露一丝痕迹却是几乎不可能的,科林也知道这一点。奇路掌握着他的生命,但是没有掌握他的弱点,而他却掌握着奇路致命的弱点。

科林·断杉没有子嗣,他曾经有过,但是都被他亲自溺死了,因为他所生的三个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女儿,海盗有不成文的传统,女人不能掌船,所以她们永远也不可能在这个家族中出人头地,与其让她们庸庸碌碌过一生不如提前结束她们的生命。

他也不像表哥雷耿一样生下六个女儿却都养着。

雷耿在生了六个女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儿子,自然视若掌上明珠,这唯一的儿子就是奇路。家族里人都知道,他将会成为未来的海盗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本家唯一的男孩,还因为他是家族百年以来天资最高的天才。

但是海盗王可不像陆地上那些世袭的王侯将相,是打出来的,而不是传下来的,所以家族从奇路小的时候开始就以残酷的方式培养他、训练他,他的父亲雷耿更是如此。

甚至有些过于残酷。

当“爸爸”两个字说出,奇路的眼神变了,他的眼底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惊慌,额前沁出汗水。

“好好想想吧,我亲爱的侄子。”科林走进内舱,狠狠地把舱门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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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厂房顶,看到新神之手出现,九十九团的两位副团长竟然不上前来帮忙,反而向后退去。他们就像能够腾云驾雾一般,飘上空中,重新回到那漆黑的飞艇船舷,只留下了团长天剑忠一一人在净水厂房顶。

“哼,真是没有义气的团员啊。”莱斯塔特讪笑道,“但是他们也逃不了。”

一挥手,两名队员从净水厂房顶起跳,如箭一般射向飞艇,仅凭这弹跳力,就可以包揽奥运会田径项目所有金牌。

飞艇正在爬升,试图重新进入云层。两名新神之手的队员很轻松地就攀上了船舷。

天剑忠一看到他们的表现,也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你不和他们一起逃走吗?老兵。”莱斯塔特问道。

“逃走?”天剑忠一重复了一遍,冷笑道:“他们的撤离只是为了给我腾出空间罢了。”

“作为一个战士,你似乎早就到了退伍的年纪。”莱斯塔特打量着满脸皱纹和伤疤的天剑忠一。

“呵呵,东方有句话叫做老当益壮,老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天剑忠一笑道。

“他是创造系能力者,能力是创造具有远程精准射击功能的枪械,通晓多门武术,对埋身战也很擅长。要小心。”罗兰一边为琴治疗,一边说道。

莱斯塔特对罗兰点点头,又对天剑忠一道:“那就不客气了,别怪我欺负老人啊。”

边说,他和剩下的三名队员一起向天剑忠一走去。

“不好意思,我们新神之手并没有和堕落者一对一的习惯。”对于创造系能力者,因为没有强大的“硬”,所以“群殴”是非常有效的进攻手段。

“没关系,老夫最擅长的就是以一敌众。”天剑忠一冷笑。

说着,双臂在肋下夹紧,呼吸吐纳,摆好了战斗的架势。从他摆出这姿势开始,一种如山岳般的威势开始在他身上显现,这是一个饱经战阵的高手的气势,在他那整洁的军服包裹之下,显然有着千锤百炼的一副钢筋铁骨。

但新神之手第六队的四名成员连眉头都没眨一下,依旧迈着悠闲的步伐向天剑忠一走去,莱斯塔特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是在散步。

天剑忠一眉头一皱,雷霆万钧的一式已经击出。

这是一计正拳,但却快如闪电,一拳正中莱斯塔特面部。天剑忠一在心中冷笑:这种实力竟然也敢自称专家。

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在他击中莱斯塔特的同时,自己的手仿佛也受到了同样的重击。因为没有防备这样的重击,他的手骨瞬间折断。莱斯塔特虽然也受了伤,但是竟然比他要轻许多。

天剑忠一看着自己折断的手,手指呈现古怪的扭曲,他心中既惊讶又疑惑,刚才的一拳确确实实地打在了莱斯塔特脸上,但是他并没有受到应有的伤害,他的“硬”并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不可能只受这一点小伤。

相反,自己的手却被弄伤了。他虽然是能力者,但是魔武双修,这双手更是千锤百炼,怎么会这么容易手骨折断呢?仔细回想当时的感觉,那股力道和自己击出的崩拳拳劲非常相似,就好像是自己的攻击打在了自己的手上。

天剑忠一展开“感”,仔细观察莱斯塔特,发现他的身上有一条条的细线,连接在其他三名队员身上。细线把四人连接在一起,而他处在这包围之中。

“不用费心猜了,我不妨告诉你好了。”莱斯塔特笑道,“我的能力是反射伤害,无论什么样的攻击,我都能将它反射回去。所以你的攻击越强,伤得就越重。”

“可是你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天剑忠一看着莱斯塔特的伤口迅速愈合,问道。

“呵呵,那是因为我的副队长的能力:‘生命链接’。”莱斯塔特看向身边的身材妖娆的女人,副队长凯特,凯特是一个银发碧眼的白人,肤色甚至白得有些惨然,她像狮子一样咧嘴示威,露出两颗吸血鬼般的尖牙,“我们四人是一体的,你的每次攻击都将被我们分摊,并且会被治疗,而你自己却要受伤。”

“‘硬’能够被反弹,那么‘散’又如何!”天剑忠一猛然再度发难,手中念枪射出念弹射向莱斯塔特。

“都说了没用了。”莱斯塔特一摆手将念弹打飞,手上受了一点轻伤,其他三人也皱了下眉头,显然是伤害分担到了三人身上。但是对他们来说,在凯特“生命链接”的分摊和治疗效果之下,却是不足道哉的小小伤害。

而天剑忠一就惨了,他的左手的念枪如同弹药炸膛,瞬间爆炸,他的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

“跟‘六式’无关,我反射的是伤害,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攻击都一样。”莱斯塔特傲然道。

四人已经逼近天剑忠一,将他包围在中心。

天剑忠一双手全部受伤,念枪也已经脱手,失去了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基本上已经战斗力全无,无力回天了。

罗兰等人在一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异的神色,在莱斯塔特刚刚到来的时候,他们都曾因为他的傲慢而不满,但是在看到新神之手的强大实力之后,心中仅剩佩服而已了。

连罗兰和琴都束手无策的强敌天剑忠一,在他们默契的配合,有效的战术和强大能力之下竟然也如困兽一般被压制得死死的,真是不愧为“专家”。

“新神之手第六队是一支特殊的队伍,他们之所以能够碾压对方,不仅仅是自身念能力强大。”罗兰说道,“他们每个人都立下了誓约。针对黑暗堕落者的誓约。”

誓约是一种自我约束的约定,立下誓约之后可以将自己的念能力进一步提升,但是却只能针对某些特定目标起作用,莱斯塔特的队伍就是这样,他们立下了针对黑暗堕落者的誓约,所以在和天剑忠一这样的使用黑暗力量的对手作战的时候实力强大,但是与其他人战斗就会捉襟见肘。

誓约是一把双刃剑,使用的时候也有很多规则和限制。而且一经立下,很难更改。

众人听了罗兰的解释,心中好受了一点,新神之手是新神教的武装,非常极端,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特点。莱斯塔特的第六队就是专门针对黑暗堕落者的队伍,因此他们才能轻易挫败自己无法打败的敌人。

此时在战场上,莱斯塔特、凯特、温顿和南野已经逼近天剑忠一,而对方对他们的强大防御能力依然束手无策。

犹如困兽之斗,天剑忠一再次扑向莱斯塔特,已经失去双手的他这次竟然扑到莱斯塔特身上,如野兽一般咬住他的肩膀。莱斯塔特没想到他会使出如此疯狂的招数,被咬伤了肩膀,但是反伤效果再次启动,天剑忠一如面部受到重击,仰面摔倒。

一个鲤鱼打挺,他从地上翻身站起,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这么强的能力不可能没有限制,你所反弹的伤害已经越来越弱了。”

莱斯塔特脸色一黑,对方的战斗经验果然不一般,正如所有效果强大的念能力一样,自己的反射伤害能力确实有着很大的限制,连续的反射会极快地消耗掉自己的念力,而且有一种伤害自己无法反射。

天剑忠一通过三次攻击,发现了一些端倪,这让莱斯塔特感到威胁:如果任由他继续攻击试错,或许会被他完全发现自己能力的秘密。

但是他不会给天剑忠一再次进攻的机会。

“神所赐予的,亦能剥夺。对于滥用念力投靠黑暗的你,我们将代替众神对你执行处罚。你的念,我们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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