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智慧·尼采自我哲学解读 - xp1024.com
《尼采的智慧·尼采自我哲学解读》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人是应当被超越的

<strong>人是一种应该被超越的东西。超越前辈伟人是历史对后人的要求,不然人类还有什么进步和希望可言?</strong>

迄今一切物种均已超出自己之上。因此,人也是应当被超越的。你们是否曾想过超越人类自身呢?你们是否甘愿作巨流中的退潮,宁可返回兽类而不肯越超人类呢?尼采给出的答案是:

猿猴比之于人是什么?一种可笑或一种羞耻之物。人比之于“超人”同样如此。

人走完了由猿猴到人的漫长之途,但在许多方面,人依然是兽。以前是猿猴,但现在的人类,比任何一种猿猴更像猿猴。

即使人们之中最有智慧者,也不过是一种植物与鬼怪之矛盾的混合体。然而,人并非一定要变成植物或鬼怪,相反人是应当被超越的。

无须置疑!人是一条污脏的河。因此,我们必须成为大海,方能容纳一条不洁的河而不至自污。如此,你便能无视针对你们的一切轻蔑与鄙视。你们所能体验到的最伟大的事便是非凡的轻蔑。那时,你们甚至会对自己的幸福感到厌恶,还有理智与道德同样如此。

这时你们会说:“我们的幸福有什么价值?它只不过是贫乏、污秽,以及无知的自我满足而已。但是你的幸福不正应当辩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吗?!”

这时你们会说:“我的理智算得了什么?它渴求知识是否如狮子渴求它的猎物一样?那不过是贫乏、不净以及无知的自我满足罢了!”

这时你们会说:“我的道德又算得了什么?它即不曾激起我的狂热之情;我又如何能对自身的善恶不感到万分的厌倦!那也不过是贫乏、不净以及无知的自我满足罢了!”

你们又会说:“我的正义有何价值?我并不认为自己便是烈火与炭木,然而,正义本身便是烈火与炭木!”

你们是否这样说过?抑或是否这样喊过?你们知道吗?

这并不是你们的过错——这是你们的满足在向天叫喊!甚至于你们在罪过中的贪吝向天叫喊!

尼采是激情四射的,尼采是疯狂的,他用哲理性的话告诉人们:人是可以也是应当被超越的。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别抛弃你的爱和希望

<strong>每个人都想往高处攀升,于是不惜用尽各种手段,殊不知自古有“高处不胜寒”的谚语。升得越高,你只会越感孤独。因此,非常有必要告诫你们,别抛弃你的爱和希望。因为只有拥有爱和希望,你才不会感到孤独。</strong>

假使你想用手去撼动一棵参天大树,你认为你能做到吗?绝对做不到。然而,我们见不到的风却能随意地晃动它,甚至折断它。同样,我们也正被一种不可视见的力量所掌控,或受其压迫。

人和树原本一样。他愈是想朝光明的高处攀升,他的根愈会挣扎向下,向地里,向黑暗,向深处——向罪恶。

每一个人都想往高处攀升,但是到头来你会对自己彻底失去信心,因为你的周围没有人再会相信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你改变得太快,你的今天驳斥了你的昨天。当你往上攀升的时候,你常常不择手段,这样做,你周围的人便不会原谅你。

当你站在高处,你会觉得愈发孤独,没有人和你对话,落寞犹如深秋的寒霜不停地向你发动袭击。

你的轻蔑与期望会随着地位的上升与日俱增。你攀升得越高,便愈会鄙视那些往上攀登的人。到头来,你会羞愧于自己的攀爬和踉跄!嘲讪于自己的气喘吁吁!因而你也会憎恨那些凌空飞翔的人!当你身处高处时,你会觉得身心疲累!苦不堪言!

但是,请记住这样一个事实,独自耸立在山上的参天大树,它长得比人和兽都高大。假使它要说话,必定找不出一个能理解它的人来,因为它太高大了。但它仍在期待——它期待什么呢?难道由于它太接近云端,而在期待那第一道雷电吗?

对于这些追求伟大者的糟糕表现,尼采深感难过,因为他看到了存在的一切危险。

在尼采眼里:他们还不自由,但他们仍在寻求自由。他们的苦苦寻求使他们过于疲惫和苦恼。

他们向往着高处,他们的灵魂渴望着星辰。但他们那劣根性也渴望着自由。

在尼采看来,他们依然是一个幻想着自由的囚犯。唉!类似于他们这样的囚犯的灵魂很机敏,同时也很狡诈与邪恶。尼采深知他们的危险,但尼采以尼采的爱和希望请求他们,千万别抛弃了自身拥有的爱和希望!

尼采告诫那些追求者说:“你们仍然觉得自己很高贵,即使是怨恨你们或用恶毒的眼光看你们的人也一样认为你们很高贵。你们务必明白一件事,对任何人而言,一个高贵者总是有碍于他的。

“对于善良的人,高贵的人也是一种障碍,甚至他们称他为善良,仅仅是想以此为借口将他撇开。

“高贵的人一心想创造新的事物和新的道德。善良的人则意欲旧的事物永远保存。

“但高贵的危险,不在于成为善人,而是恐怕他会成为一个傲慢无知者、揶揄者,或破坏者。”

尼采说:“高贵的人们一旦失去了他们的最高尚的希望,他们便会诽谤一切高尚的希望。

“于是,他们无耻地沉溺于短促的快乐中醉生梦死,不分昼夜。曾经他们想成为英雄,但现在却成了享乐主义者。英雄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悲愁,一种痛苦。”

尼采提醒人们:别放逐了你精神中的英雄!且将你的最高希望永远保持神圣。

卷一 人生的告诫 钟爱优秀者

<strong>优秀者是缔造美满世界的工程师,是描绘美好未来的设计者。世界因为有优秀者的存在而变得甜蜜、温馨、幸福,故而,我们应当钟爱、尊崇优秀者。</strong>

人类是一条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一条横过深渊的绳索。渡过是危险的,行走于其间是危险的,回头观望还是危险的,在中途战栗和踟躇不前都是危险的。

人类之所以伟大,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人类之所以可爱,还在于他是一个跨越的过程与完成。

尼采告诫人们:你应该钟爱那些只知为完成而活的人,因为他们正是一个过程的跨越者。

你应该钟爱那些非凡的轻蔑者,因为他们正是非凡的崇拜者,以及渴望彼岸的羽箭。

你应该钟爱这类人,他们不在星球之外追求一个捐躯、牺牲的理由,却默然殉身大地,以期大地终有一日能为超人所有。

你应该钟爱那为求知而活,同时为使超人得以出世而求知的人,如是,他追求着自己的完成。

你应该钟爱那为构筑超人之栖所而工作,并为供给超人以大地与动物而创造的人,如是,他追求着自己的归宿。

你应该钟爱那珍惜自己道德的人,因为那道德是自我完成的意志与一枝憧憬的箭。

你应该钟爱那不对自己之精神作任何保留而希望化整个精神为道德的人,如是,他在精神上跨越了那座桥。

你应该钟爱那不贪图过多道德的人,一种道德往往较之两种道德为佳,因为那种道德更近于命运之结。

你应该钟爱那灵魂奢侈的人,既不受谢亦不致谢的人,因为他总是赠贻他人而不为自己保存。

你应该钟爱那因常赢骰子而感到惭愧的人,因为他会自问:我是一个作弊的赌徒吗?——因为他输得起。

你应该钟爱那些先行而后说,注重实践而不轻易承诺的人,因为他追求着他的自我完成。

你应该钟爱那肯定未来而救赎过去的人,因为他愿为眼前的人效死。

你应该钟爱那些在受重创时依旧能够保持其深邃的灵魂,而即便是些微小的事亦可使他赴汤蹈火的人,如是,他会欣然地跨过那座桥。

你应该钟爱那因心灵过于丰实而忘己,且与万物合一的人,如是,万物乃成为他的归宿。

你应该钟爱那精神与心灵两皆自由的人,如是,他的头只不过是其心之内腑,而他的心则促使他完成自我。

卷一 人生的告诫 珍惜你的美德

一个人能拥有多种美德固然不错,但不见得这样就是一件好事,因为有许多人就是由于不堪负荷众多美德的倾轧争斗之苦,而跑到荒郊野地里去自杀了之,成为肉体的蔑视者。

亲爱的朋友,倘若你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美德,便不要与人共赏。

当然,你必定会为它取个名字,并且十分珍惜它,你会开心地与它嬉戏、玩耍。

但是,倘若你让大家共用这个名字,那么你将会失去这种特有的美德而变得和大家一样!

你毋宁说:“这个使我内心感到饥渴,使我灵魂感到悲喜的东西,既不可言喻,也无以名之。”

你完全可以慢吞吞地说:“这是我所珍爱的善,它使我快乐至极,我所需要的善正是如此。”

<strong>美德是财富,美德是最宝贵的财富,美德是人的良好意愿和尊严方面的财富。在这方面进行投资的人虽然不能在世俗的物质方面变得富有,但是,他们可以从赢得的尊敬和荣誉中得到回报。</strong>

“我之所以需要,并不是它是上帝的律条,或是人类的法规与需要。它对我来说绝不是引往超人世界或天堂的路标。”

“我之所以深爱它,仅仅是因为它是属于地上的美德——它不会苛刻,更不会卖弄小聪明,也不会虚情假意。”你应当这样诉说自己的美德。

如果你将最高的目的灌注于热情的深处,它们便会变成你的美德和欢

即便你是属于脾气暴躁、执著狂热、沉迷肉欲、或者是充满恨意的族类,但是你的热情终将成为美德,就连恶魔也会变成天使。

从此,你的身上便不再有任何邪恶,除非是因众多美德之间的冲突所引起。

可爱的朋友哟,若是你很幸运,你只须拥有一种美德就够了,千万不可贪多。因为如此一来,你过桥就会容易些。

人是应当超越的,因此,你必须珍惜你的美德。倘若你无视你的美德,你便会因它们而大死一番。

战争是邪恶的吗?纵然是,我们仍然需要它。同样的道理,在你的诸多美德之中,嫉妒、怀疑和中伤是需要的,甚至是必不可少的。

你看,你的每种美德都企图占据最高的位置,它们都想驱使你的精神为其奔走,也都要你在爱与恨时所拥有的全部力量。

事实上,美德会互相嫉妒,而嫉妒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每种美德都可能毁于嫉妒。

心中充满嫉妒的人就像蝎子一样,最后只会将毒刺转向自己。

就让你的美德永远保持高姿态吧,而千万不要加以任何亲昵的名称。假使非要提到它,你也大可不必羞于启齿。

卷一 人生的告诫 谨防小人

<strong>中国人喜欢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固然有其狭隘的地方,会把人变得拘谨慎微、毫无磊落气度。但这句话也并非毫无道理,毕竟小人无处不在,所以,为人不可无防人之心。</strong>

亲爱的朋友,倘若你既被大人物的喧嚣声吵得震耳欲聋,又备受小人的暗箭刺伤,请躲入你的孤独中去吧!

丛林和岩石知道该如何静默地陪伴你,它们绝不会对你施以脸色,加以恶语。你也可以学那枝芽繁茂的大树——无言地卓立在天地之间。

事实上,只要有市场存在的地方,便不会有孤独,市场和买卖一开始,杂耍卖艺者的吆喝声和毒蝇的嗡嗡声同时会跟着喧腾起来。

他们向你献媚,神形卑微地有如在谄谀上帝或魔鬼;他们向你悲泣,楚楚可怜有如在上帝或魔鬼面前哭诉。这是小人惯用的伎俩。然而又有何用!最多也只能博得一个善谀者的“美名”和爱哭者的“谥号”罢了。

他们也时常对你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然而这只不过是怯懦者的一点小聪明而已。

他们以小人之心来度量你——他们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你!

他们因你拥有很多美德而施罚于你,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只原谅——你的过错。

因为你的仁慈和正直,你说:“他们对于其卑微的存在是无辜的。”然而他们那颗狭小的心却在想:“一切伟大的存在都是有罪的。”

尽管你对他们千般呵护,万般关爱,他们依然会觉得你在轻视他们,因此,他们会以不为人知的毒计来回报你的好意,你的善心。

你那沉默的高傲总是不合他们的胃口,换来他们的敌意,只有当你谦卑得近于轻浮时,他们才会露出舒心的笑,兴奋时还会手舞足蹈。

小人在一个人身上看出什么破碇的时候,便会设法百般挑逗。因此为防你成为小人玩弄、利用的对象,你务必要谨防小人!

因为你的高傲,小人在你面前便自觉渺小,如此便容易引燃自卑之火,促使其在无形之中,在你不设防时伺机向你报复。

难道你没有发觉每当你走近他们时,他们便沉默不语吗?难道你没有看出他们的活力正逐渐消失,有如熄灭之火的烟散吗?

是的,朋友,你的高傲使得你身边的小人十分不安,因为他们和你无法相比。所以他们怨恨你,并在随时寻找机会准备置你于死地。

哦!朋友,请不要忘记,小人永远是一些毒蝇,你的伟大只会使他们更毒,看起来更像苍蝇。

千万不要对小人有不当的行为。否则他会谨记在心并加以报复的!

小人犹如一口深井,投石于井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倘若石块沉到了井底,那么谁又能轻易将它取出来呢?

因此,千万别伤害到卑琐的小人,因为他们会给予你更致命的伤害!

卷一 人生的告诫 永葆贞洁

<strong>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乃大丈夫。千百年来,能永葆贞洁者皆是道德之楷模。</strong>

城市是一个龙目混珠,尔虞我诈的地方,那里充斥着太多的声色之欲,因此并不适于居住。

落在一个杀人犯的手中要远比坠入一个淫妇的梦中强得多,至少他不会玷污你的名声。

看看那些卑微,猥琐的人吧,他们的眼睛仿佛在高唱——还有什么比躺卧在一个女人的怀抱里更好的事。

他们是那样的相信,他们的灵魂深处净是肮脏的秽物,噢,天哪!那些秽物之中竟有精神存在!

但愿你们是完美的——至少像动物一样地完美!因而,只有动物才拥有无邪和纯洁。

当然,尼采这样主张并不是要教唆你将本能完全消除掉,他不过是在提醒你们要保持本能中的那份纯洁与无邪罢了。

永葆贞洁对某些人而言,是一种高尚的德行,但对大多数人则近乎是一种罪恶。

这些人确实是能克制自己,但卑贱的欲念却满含恨意的在他们的行为中表露无遗。

即使在他们那崇高的道德和冷静的灵魂之中,卑贱的欲念也会带着不满地跟随着他们。

当这卑贱的欲念长时间得不到肉食时,它便会谦和得近似于下作地去乞求一片精神!

事实上,这个世界有很多想驱逐魔鬼而自身又坠入魔道的人并不少。

倘若永葆贞洁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那么就应当被劝阻,以免它变成地狱之路——而通往灵魂的污浊深处,不可自拔。

求知者之所以不愿涉足真理的河流中,是由于它过于浅薄,而并非它的污浊。

我们不可否认,有些人的本性原就十分贞洁,他们的心地善良、性情柔和。他们经常面带微笑,而且笑得非常坦诚。

即使他们有时也嘲笑贞洁,并发生疑问:“什么是贞洁?永葆贞洁不是很愚昧么?我们应当让愚昧来迁就我们,而不是我们去迁就愚昧。”

噢!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听到了吗?这便是欲念在高尚者的精神中占据了上风,卑贱的欲念获得了它想要的肉欲。这不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而是应当唾弃的对象。

就让我们把自己的心和房子,都献给贞洁这位嘉宾,让它和我们同住——让它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与人交往的艺术

<strong>人的一生总需要与人交往,包括配偶、父母、孩子和朋友。在人生旅途的进程中,我们应该尽可能做到宽容和自律,避免与人争论和口角,放眼前途、容忍异己,这样我们的一生将获益良多。为人处世的睿智,更少不了容忍。</strong>

与人交往的艺术端视个人的技巧(这需要长期的训练),就好比参加一次宴席,倘使有个饿得如狼似虎的人坐在席上,则任何食物对他来说,都是可口极了,(正如魔鬼靡非斯特所说的:“给人经验的社会最差劲。”)但是毕竟很少人会饿成那样子吧!唉!瞧我们的伙伴消化得多么艰苦啊!

与人交往有以下几个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我们要像遭遇不幸时那般地拿出勇气来,大胆去把握一切,同时还要能自我欣赏,要能将所厌恶的东西统统塞在口中,然后硬吞下去。

第二个原则:“改善”对方。譬如说,可利用对对方的赞美而使他自我陶醉;或者是抓住他某些优点或“有趣的”特质,逐步将他所有的美德挖掘出来。

第三项原则:是自我催眠。与人交往时,两眼紧盯着对方,就像盯着门把一样,一直到你的快乐或威胁感消失为止。然后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对一切置若罔闻,纹丝不动。这是个家庭处方,最适用于夫妻或亲人之间;经人多方试验的结果,认为是绝对有效的法宝,但尚未受到用科学化的方法来整理并列出公式。尼采曾给它起了一个最合适的名字——那便是忍耐。

世界上每个人都需要与人交往,正确的做法先得穿戴整齐,好赢得别人的青睐与尊敬,如此才能在社会立足:也就是说,我们混入一群伪装自己的人群中,和那些小心翼翼的化妆舞会宾客一样,祛除了一切不光是由于我们的“着装”所引起的好奇。

当然,你还可用其他的手段或方法与人接近。好比一个鬼,如果想把别人吓跑,实在是易如反掌。又好比一个人抓住了那个鬼,却无法扣紧不放,那一定会把自己吓坏了。鬼可以从紧锁的门穿过,或在灯光熄灭后出现,或在人死之后显灵,而后者是极优秀之人死后所玩弄的技巧。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世间没有永恒的善与恶

<strong>善恶并非绝对永恒,昔日的善也许会变成今朝的恶,善恶相依相偎,此消彼长。</strong>

你们这些大智慧者哟,你们认为推动自己并使自己燃烧发光的是“追求真理的意志”吗?

尼采认为你们所谓的意志为:想知道一切存在之可知的意志!

你们想使一切都能为人类所理解,因为你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着一切存在早就可知。

然而一切都得向你们屈服或迁就!你们的意志执意如此。它应当顺从精神,一如精神的镜子与镜影。

你们这些大智者哟,那就是你们这些大智者的整个意志——“权力意志”一种求权力的意志;甚至于在你们说到善恶和说到建立评价的时候亦然。你们仍然愿意创造一个值得自己屈膝膜拜的世界,这是你们最大的希望和狂想。

不错,无智者,即人民——他们就像是一条推动小船的河流,而价值的评估便庄严而矜持地坐在那船中。

你们将自己的意志与价值放在变化无常的河口、人们信以为是善与恶,在尼采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古老的权力的意志。

是你们这些大智者把这样的客人放置在这只小船上;且将他们装扮的十分华丽,此外还赋予其高傲的名衔——你们以及你们的统治意志!

现在这条河载着你们的船开始前行了,它不能不载着它前行,即便浪潮汹涌,冲击着船身,那也算不了什么。

你们这些智者哟,你们的善恶之终点和意志危险并不在这河,而是在你们的意志,也即那权力意志——永不耗竭的,创造的生之意志。

为了使大家明白尼采对善恶的看法,他将去告诉你们关于他对生命以及一切生物之本性所持的观点。

尼采曾蹑足跟在生物之后,为了了解它们的本性,尼采跟着它们在大路或小径上四处走。

尼采从多面镜中捕捉到了它的一瞥,而当它的嘴巴被封住时,它的眼睛便可以向尼采说话——也确实在向尼采说话。

只要有生物存在的地方,尼采就会听到服从的语言。一切的生存便是一种服从。

其次,尼采还听到:被命令者是不能顺从自己的,这就是生物的本质。

最后,尼采所听到的是:命令比顺从更困难。这不仅是由于命令者得肩负所有服从者的重担,也因为这种负担随时有可能将他压垮的缘故。

所有的命令对于尼采来说都是一种尝试或冒险,而生物则不同,只要生物一发号施令,它便是在冒着自己生命的危险。

是的,甚至当它在命令自己的时候,也得为这命令做出相当的代价。它必须作为自身法律的法官、报复者与祭物。

怎么会这样?尼采问尼采自己:到底是什么说服了生物顺从命令,甚至于在命令的时候也顺从?

尼采通过观察研究发现。

只要有生物存在的地方,那里便有着求权力的意志;甚至于奴仆的意志里也有着求为主人的意志。

弱者应当服从强者——所以弱者的意志乃说明自己要成为更弱者的主人。这是他坚守的惟一喜悦。

弱者屈服于强者,好使自己能获得主宰更弱者的机会而从中获得喜悦;同样地,即便最强者也得屈服于自己,并为取得权力而拿生命当赌注。

最强者的屈服表现便是冒生命之险作死亡的孤注一掷。

只要有牺牲、以及爱之观照的地方,就会有要做主人的意志。弱者经由小径潜入堡垒中心而窃走了他的权力。

生命必会向你说出这个秘密。“注意”,它说,“我便是那个不断超越自我的东西。”

真的,你们叫那为生的意志:“我向着更高,更远,更复杂的目标之冲动:但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一件东西,一个秘密。”

尼采说要让他放弃这一切东西,他宁愿放弃生命。

永恒的善与恶并不存在!它们必然依本性而不断地超越自己。

你们这些价值之评估者利用自己的价值和善恶的信条来行使你们的权力,而那就是你们深藏不露的爱,以及你们内心的闪烁、颤抖和充溢。

然而,一种更强的权力和一种更新的超越从你们的评价中产生——就像小鸡破壳而出。

真的,若有谁要创造善恶,就必定得先将价值破坏捣碎。

因此,最大的恶属于最大的善:这便是创造。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从报复他人的欲望中解脱出来

<strong>从报复他人的欲望中解脱出来是件很难做到的事,因为绝大部分人看到“敌人”都有除之而后快的冲动。但是,人和动物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动物的所有行为都依其本性而发,属于自然的反应;但人不同,经过思考,人可以依当时需要,做出各种不同的行为选择。</strong>

亲爱的朋友,你想看毒蜘蛛吗?看吧,这是个毒蜘蛛的洞穴。它的网就结在这里——碰触这网,它便会震动。 毒蜘蛛自动来了,因为它要报复。倘使你被咬,在那被它咬到的地方便会肿起一块乌黑的疙瘩,它那报复之毒会使人眼花头晕!

对那些“平等”的说教者、使人头晕眼花者,倘使让我用一个比喻来描述他们的话!就像是只会在暗中报复的毒蜘蛛!

必须将人类从报复之中解救出来——因为这是通往最高希望的桥梁,也是风雨之后的一道彩虹。

然而,毒蜘蛛却并不这样想。“让世界充满我们的报复的风雨。”它们如此互语。

“我们要报复与侮辱所有的异己者。”它们在心中如此发誓。

他们近似狂热者,然而激起他们狂热的却不是他们的那颗心——而是报复。而一旦他们变得十分机智而冷静,那必然是他们的嫉妒而非精神促成的。

他们的嫉妒引领他们步上思想者的蹊径,这就是他们嫉妒的信号——他们总是不知疲倦地前行,以致于因为过于劳累而在雪地中悄然入睡。

他们的诉怨听起来仿佛是报复之声;他们的赞颂更像是在陈述罪恶,而倘若能像法官一样地去判断他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不过,亲爱的朋友,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惩罚欲很强的人!

那些人是属于一个败坏的民族,他们的脸上隐含着刽子手和猛犬的凶戾之气。

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俗谈正义的人!真的,在他们心中所缺的不过只是蜜而已。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别作肉体的蔑视者

<strong>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怎能随意摧残与自我结束生命呢?肉体的蔑视者往往是生活中的懦夫,他们怨恨生活和大地,故而经常以轻蔑的眼光看人,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超越自己。</strong>

在我们所生活的城市里,时常能从报纸上看到有人寻死的新闻,想必世界各处都有此类现象发生。这类人便是肉体的蔑视者。在这里,尼采要对肉体的轻蔑者说几句话。尼采希望他们不要再去学什么或教什么,只愿他们和自身的肉体告别,——就这样沉默下去。

“我就是肉体,我就是灵魂。”小孩子这样说。可为什么没有成人也这样想呢?

但觉醒者和得道者却说:“我完全是肉体,不再是别的,灵魂不过是附属于肉体的某物的名称而已。”

肉体是一个大智慧,一个独具一义的复合物,既是战争兼和平,亦为羊群兼牧人。

朋友,被你称为“精神”的你那肉体的工具只是个小智慧,它是你那大智慧的小工具与玩物。

你常说“我”,而且常引以为荣。但比这更伟大的——也是你不愿相信的——乃是你那具有大智慧的肉体,它不是“我”,而只是在实践“我”。

举凡感官所知觉与精神所领悟的一切,本身并没有任何目的。不过感觉与精神会竭尽全力使你相信它们就是万物的目的——它们竟是如此地虚荣。

感觉和精神其实都只是工具与玩物;在它们背后仍有着“自己”,而“自己”也用感觉的眼晴来巡视,以及用精神的耳朵来听闻。

“自己”始终在谛听中寻找、观察。它不断地比较、克服、超载和破坏。它破坏、它支配自己,但也是自我的支配者。

朋友,在你思想和感情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主宰,一个不知名的圣者——那便是“自己”,它居住于你的肉体,它便是你的肉体。

你肉体中的理智远远多于你那最高智慧中的理智,因此,有谁明白究竟为什么你的肉体需要你那最高的智慧呢?

你的“自己”对你的“我”与它那神气的样子一笑置之。“这些思想的飞扬腾跃于我何干?”“自己”自言自语道:“它们仅仅是我前往目的途中的逆旅而已,我是‘我’的向导,也是‘我’之一切观念的提示者。”

“自己”对“我”说:“去感受痛苦吧!”于是,“我”便开始痛苦起来,为此它必须认真地去思考该如何结束这痛苦。

“自己”对“我”说:“去感受快乐吧!”于是,“我”便开始快乐起来,为此,它必须认真地思考该如何永葆这快乐。

尼采对肉体的轻蔑者说:“究竟是谁创造了尊敬和轻蔑,价值与意志呢?”

那是创造的自己,创造了尊严和蔑视,创造了快乐和痛苦。创造的肉体为它自己创造了精神,当作它的意志的一种工具。

你们这些肉体的蔑视者,纵然在疯狂和轻蔑之中,也只知为“自己”效力。尼采说:“你们的‘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它在逃避生命。”

你们的“自己”已无法再做其最想做的事——超越自己,这是它最大的愿望,也是惟一的执著。

然而,现在却来不及了,——所以你们的自己愿意死去,你们身体的蔑视者哟。

寻死——你们的“自己”如是渴望着,故而你们乃成为肉体的轻蔑者,因为你们已无法超越自己。

于是,你们开始愤恨生命和大地。一种不自觉的嫉羡流露在你们那斜视之轻蔑的目光中。

你们这些肉体的轻蔑者呵,你们的错误观念终将使你们永远无法越越自己。然而,朋友,千万别做肉体的蔑视者。

卷一 人生的告诫 超越自我

<strong>你所走的是追求自我的路!因而你可能遇见的最大敌人仍是你自己,你应当随时准备自焚于本身的火焰中,倘若你不先化为灰烬,将如何能获得新生呢?!</strong>

朋友,你愿离群索居,寻找那追求自我的道路,超越自我吗?倘使你有此想法,请暂且留步,且听尼采的忠告。

“那求之于外的人很容易迷失自我,离群索居便是与世隔绝这是不对的。”周围的人都会这样说,而你原本就是其中的一员。

群众的话还在你耳边回响,而当你说:“我不再与你们有同一个意识”时,你的不满与痛苦便应运而生。

看,这痛苦便是由那群众之共同意识所引起的。这痛苦会伴你一生,在你超越自我的过程中闪烁不已。

面对这痛苦,你是否仍愿意走上这磨难之路——亦即追求自我之路?倘使你仍执意超越自我,那就将你的力量和权威充分展现出来吧!

或许你仍在为群众而感到痛苦。但你们仍保有那不折的勇气和希望。

你迫使许多对你持不同看法的人改变他们的意见。故乃引致他们对你的不满。你走近他们,却又擦肩而过,如此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走在他们前头,当你升得愈高,在嫉妒者的眼中便愈发显得渺小,他们给予超越自我者的是不公与污辱。然而,我亲爱的兄弟,倘使你想成为一个星球,那就得毫不吝啬地将光照耀在他们身上!

因此,朋友!你应该小心谨防那些“善良”与“公正者”!他们很喜欢将那些自创道德标准的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因为他们恨超越自我者。

此外,也应当谨防那些视单纯为神圣者!在他们的观点里,凡是不单纯的便是邪恶的;他们很喜欢以火刑处置异端——他们恨超越自我者。

其实,对有些人,你根本无须伸手,伸脚便可以——当然,最好你的脚上有利爪。

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亲爱的朋友,你可能遇见的最大敌人仍是你自己——你埋伏在山洞的杂草中,随时准备偷袭自己。

你这个超越自我者所走的是追求自我的路!而此路是要经过你自己和你的七个魔鬼。

你将成为自己的异教徒、巫师、预言者、傻子、怀疑者、恶汉和流氓。

你应当随时准备自焚于本身的火焰中,倘若你不先化为灰烬,将如何获得新生呢?!

你这个超越自我者,你走着创造者的路,你会从你的七个魔鬼之中创造出一个上帝来!

你这个超越自我者哟,你所走的是追求成为一个充满爱心者的路——只因你爱自己,故而你如充满爱人者一样地轻蔑自己。

充满爱人者因为轻蔑现存的一切而想到创造新的!倘若他不正是轻蔑自己所爱的一切,则他对爱又了解些什么呢?!

将你的爱和创造力都带到你超越自我的行动中去吧;我亲爱的兄弟。

公道自会慢吞吞地跟在你后面。你终将超越自我。

卷一 人生的告诫 自我控制

<strong>尼采的语言是尖刻的,思想是狂乱的,观点常常是矛盾而不相连的,尼采在这些极端的矛盾中不能调和就像一个走在绝壁小径上的人没有转身的余地一样。</strong>

尼采发现有好几种不同的方法可以用来抵抗一种冲动的高涨。具体办法如下:

第一,避免满足这种冲动的机会,通过使它长时间地和越来越长时间地得不到满足而削弱它和消灭它。

第二,在此种冲动的满足方面制订严格的规定,给冲动本身套上一副时间的笼头,把它的惊涛骇浪限制在一个个坚固的时间隔断之内,从而可以使我们拥有某些不受打扰的间歇时间——我们也许可以从这里又回到第一种方法。

第三,故意放纵自己,没有限制甚至是不顾一切地满足这种冲动,以便最终对它感到厌倦并通过此种厌倦获得一种克服冲动的力量:只是我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步那位骑手的后尘,他把他的马一直骑到累死,同时也因此折断了他自己的脖子——不幸的是,这项实验的结局往往如此。

第四,把满足这种冲动的思想与某些非常令人痛苦的思想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只须经过稍许练习,满足这种冲动的思想本身就会立即使人感到异常痛苦。(就像基督徒那样练习把魔鬼的靠近和嘲弄与性欢乐联系在一起,或者把地狱里的永恒惩罚与复仇杀人联系在一起,或者仅仅是想一想,假使他顺手牵羊,那些他最敬重的人看待他的轻蔑的眼神;又如许多人已经不止一次地做过的,当他们感到一种强烈的自杀欲望时,想象朋友和亲戚悲伤和自责的景象,使自己在生命的悬崖边收住了脚步——此后,它们就会像原因和结果一样同时出现在他心上)。

当一个人像拜伦勋爵和拿破仑那样骄傲不已,把他的全部存在和理性之爱,一种单一的感情支配看成是一种侮辱时,他所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由此产生了压制冲动使它不得发泄的习惯和愿望。(拜伦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我拒绝成为任何欲望的奴隶。”)。

第五,承担劳动和特别困难的工作,从而造成自己能量的异常分配,或者有意让自己迷上某种新的刺激和娱乐,从而使自己的思想和生理力量活动流向其他的渠道。倘使我们暂时放纵另一种冲动,给它以充分满足的机会,从而使它消耗掉否则会为那因其高涨而成为负担的冲动所用的能量,那么,结果也是一样的。毫无疑问,确实有不少人知道怎样限制一种野心勃勃想要压倒一切的冲动,给予所有其他已知冲动一种临时的鼓励和放纵,让它们吃掉暴君本来留下来独自享用的全部食物。

第六,使自己成为一个能经受全面削弱和压制他的生理和心理组织的人,通过这种方法,最终也会达到削弱某一个别强烈冲动的目的:当他像禁欲主义者一样饿其体肤时,他同时也就饿瘪和摧毁了他的活力,进而饿瘪和摧毁了他的理智。

总之,避免满足冲动的机会,给冲动植入规则,使冲动变得让人厌倦和反感,把冲动与某种痛苦的观念(耻辱,不好的后果或受到损害的骄傲等)联系起来,以及力量的分散和最后的全面的削弱和消耗——这便能进行自我控制。

然而,倘使一个人想要对抗的只是某种冲动的强度,我们对此就有点穷于应付了。

毫无疑问,在所有上述方法中,我们的理智只是另一种冲动的盲目的工具,此种冲动实际上是那种强度使我们不堪忍受的冲动的竞争对手:它也许是一种渴望安宁的冲动,也许是一种对于耻辱和其他不良后果的恐惧的冲动,或者是一种爱的冲动。当“我们”以为是我们在抱怨另一种冲动;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能够意识到某种冲动的亢进的痛苦;是因为存在另一种同样亢进甚至更为亢进的冲动,是因为一场战争已经在即,而我们的心灵将不得不加入其中一方。

卷一 人生的告诫 提防同情

<strong>尼采是缺乏宽容精神的,从尼采“消灭千百万个粗制滥造者以塑造未来的人”的主张便可看出。尼采亦对基督教的“博爱”与“同情”颇为反感。他认为同情只会让人最后变成一个病态的、忧郁的人。故而,他提出要提防同情。</strong>

同情,就其实际造成痛苦而言——我们在这里关注的只是这一点,乃是一种缺陷,正如沉溺于任何一种有害情绪都是一种缺陷一样。它增加了这个世界上的痛苦的数量,虽然由于同情,我们可能也会在这或在那里间接地减少或消除一定数量的痛苦,但是这些从根本上说无足轻重的偶然后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当作证明那本质上有害的同情的证据。此种同情只要主宰人类一天,人类就会如同一株染病的植物一样迅速地枯萎下去。

同所有其他冲动一样,同情本身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只有在那些需要它和你称赞它的地方,也就是说在那些人们未能认识它的有害性反而在其中找到了某种欢乐的地方,它才具有了一种善良的品格,只有这时,人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服从它和毫不犹豫地证明它。在其他人认识了它的有害性的地方,它就会被看做一种缺陷,或者像在希腊人那里一样,被看做一种其危险性可以通过周期性的精心设计的发泄而消除的病态的反复发作的感情。

假使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内进行实验,每天到处搜寻同情别人的机会,让他的心灵看到周围所能看到的所有不幸,这个人最后肯定就会变成一个病态的和忧郁的人。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心灵的正确态度

<strong>安于现状和易于自我满足都将使一个人心生懒惰,不思进取。此类人总是自己寻找各种借口来为自我开脱罪责,这样的人是懦弱者,是胆小鬼,终将无法超越自我。</strong>

贫穷,快乐和受奴役,三者可以并行不悖;同样、贫穷、快乐和自由独立三者也可以并行不悖。

假设我们工厂里的奴隶不觉得被当做机器上的一颗螺丝和人类发明精神的填充物来使用和用掉有什么可耻,那么,我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有不少人认为,高额的工资将会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苦难,即他们那非人性的奴役的苦难;有人天真的相信,伴随着一个新的机械化社会中的非个人性程度的提高,这种奴役的耻辱将转变成一种美德;人们给自己制订一个变换价格,使自己不再是人,而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让所有这些思想和做法都去死吧!

在各民族想尽办法努力追求最大量生产和最富裕的疯狂中,是否你也已经成为其同谋?不管是与否,你所应该做的便是,毫不客气,甚至需要你针锋相对地向他们指出,在这样一种对于处在目标的疯狂追求中,内在价值蒙受了多么巨大的损失!然而,倘使你已经不再知道什么叫自由的呼吸,倘使你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控制你自己的力量,倘使你自己就像一瓶走了味的酒一样使你自己感到没劲,倘使你留心报纸和偷偷地注视你富有的领居,因为权力、金钱和意见的大起大落而充满了贪欲,倘使你不再相信破衣烂衫的哲学和无需要者的自由心胸,倘使自愿贫穷和不受职业和婚姻限制,自由——这可能是惟一适合你们的。高尚的生活状况——变成了你嘲笑的对象,那么,你又有什么内在价值可言呢?另一方面,如果你只知一味地等待某种事情从外面发生,同时保持过去的所有生活原封不动,一直到这种等待变成饥饿、渴望、热情和疯狂,即使最后全部荣耀从天而降,而你,又有什么内在价值可言?

——事实上,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说:必须漂洋过海,寻找世界尚未开发的野蛮之地,成为那里的主人。倘使没有任何奴役的抵抗与威胁,就不停地从一个地区换到另一个地区;既不躲避战争也不躲避冒险,在危难之际甚至甘愿死亡,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忍受这可耻的奴役,不是在这里继续变得更为怨恨、刻毒和热衷于阴谋诡计。这将是心灵的正确的态度;此时此刻,欧洲工人应该大声地宣布,作为一个阶级,他们乃是人的一种不可能性,而不是像人们通常认为的那样,只有一种有欠公平的不适当的社会安排,他们应该在欧洲的蜂巢内,通过大规模的自由迁徙行动反对机器,反对资本,反对他们现在面临的不得不在成为国家的奴隶还是成为某个革命党的奴隶之间做出选择的威胁。让欧洲四分之一的居民从欧洲迁出!欧洲和这些居民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有在遥远的土地上,在巨大的殖民事业中,我们才初次看到,欧洲母亲给她的子女灌输了多少理性、公正和健康的怀疑,但是,倘若他们继续呆在家中,这位老妇人就会变得忍无可忍,且变得和她一样爱争吵,受发火和爱寻欢作乐。

在欧洲的国土之外,欧洲的美德将随这些工人一起在异国他乡生根发芽;那些在他们老家已经开始退化的危险的不满和犯罪倾向的东西一旦到了国外,就获得了一种粗犷的优美的自然性,被称为英雄气概。因此,最终,一阵清新空气将重新吹过这古老的,人满为患的和自我消耗的欧洲!“劳动力”也许会变得有些缺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那时也许就会想到,我们之所以觉得离开我们的许多需要我们就活不了,其实这仅仅是因为它们太容易满足了——我们完全可以放弃这些需要!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强者自我保存的手段

<strong>棋道有云: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棋中高手往往是遇强不弱,遇弱不强。遇强不弱是指在强者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而无提襟见肘之状;遇弱不强是指在弱者面前隐藏自我实力,表现得拙劣而不让对方察觉。做人是同样的道理。</strong>

强者的自我保存的手段有如下几种:

赋予自己特别行动的权利,尝试战胜自我与享受自由;

进入野蛮的状态;

通过各种禁欲的方式使自己具备坚强的意志,从而获得优势与自信;

绝不向他人表明心迹,缄默无语,对优雅保持高度的警惕;

高度服从现实的安排,让现实来考验自己的自我维护能力,保持对荣誉的高度敏感;

绝不做出如下结论:“适用于甲者也适用于乙。”而是做出相反的结论!

将报复与回报作为一种特权和嘉奖;

不觊觎他人的美德。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学问的严肃

<strong>梦想成就一件事情很容易,但真正要实施起来去实现梦想却不容易。尼采告诫大家,实现梦想要按部就班,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目标迈进,如此才能笑到最后,笑得最灿烂。同时也告诫那些追求一朝成名者,花开得快,谢得也快。</strong>

在此,我们不讨论天才,换句话说是天生的才能!我们单指天赋有限的人,他们靠某些素质赢得了伟大,变成了人们所说的“天才”,关于这些素质的缺乏,大家的心中有数却又讳莫如深。他们全都具有那种能干匠人的严肃精神,这种匠人先学习完美地建造局部,然后才敢建造巨大的整体;他们舍得为此花时间,因为他们对于精雕细刻的兴趣要比对于整体效果的辉煌更为浓重。打个浅显的比方,怎样成为一个小说家的方子是很容易开的,但是,要实践就必须具备某些素质。为此不妨写成百篇小说稿,每篇不超过两页,但要写得十分简洁,不要有废话,使其中每个字都不可缺少,每天记下奇闻趣事,直到善于发现最言简意赅,最有感染力的方式,不懈地搜集和描绘人的典型和性格;首先抓住一切机会向人叙述,同时也注意听人叙述,注意观察,倾听在场者的反应;像一位风景画家和时装画家那样去旅游;从各种学科中去摘录那些若加生动描写便会产生艺术效果的东西;最后,沉思人类行为的动机,不摒弃这方面的每种教诲提示,白天黑夜都做此类事情的搜集者。不妨在多方面的练习中度过几十年,如此一来,在这工场里造出的东西就可以公之于世了。——但是多数人是怎么做出的呢?他们不是从局部而是从整体开始。他们也许一度干得挺漂亮,引人注目,但由于公正的、自然的原因,从此干得愈来愈糟。——有时候,理智和性格不足以制定这样一种艺术家的人生计划,便有命运和困苦代替他们,引导未来者一步步通过他的手艺的所有必经阶段。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学习

拉斐尔是作为一个学习者逝去的,当时他正在把他伟大的对手自称“自然”的东西占为己有:他每天从中搬走一些,这是最高贵的窃贼,但他在把米开朗基罗的学问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前,他便驾鹤西游了——他的这一离去,使得他最后的一批作品,一种新的学习计划的开端,不够完美,但相当出色,正是因为这伟大的学习者在他最艰难的创作中被死神打扰,而把他所憧憬的本可达到的最终目标一起带走了。

在艺术家身上,常有一种猜忌或骄矜,一旦遇到异己的因素,就立刻锋芒毕露,不由自主地从学习状态进入防御状态。但是,拉斐尔和歌德却并非如此,在他们身上没有这种猜忌或骄矜。所以才显得他们的伟大。

<strong>人真的有天赋吗?没有,天赋不过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学习、练习、掌握、同化、经验。“笨鸟先飞”说的便是不停的练习、直到掌握飞翔的本领。一个人想具备所谓的天赋,惟一的办法便是学习——活到老学到老。</strong>

天赋,若非从前——不论是我们父辈时,还是更早的一片段学习、经验、练习、掌握、同化,又是什么呢!而且,学习就是自己使自己有天赋——不过学习并非易事,不能光靠愿望;必须善于学习。

有人说:米开朗基罗在拉斐尔身上看到了功力,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自然;拉斐尔的功力靠的是学习,米开朗基罗自己的成绩靠的是天赋。然而,认为此乃偏见、迂见,是怀着对大学究的敬畏的违心之说。

卷一 人生的告诫 学会沉默

<strong>中国有一句批评学问不足而又好夸夸其谈的话:“半瓶子晃荡”,这样的比喻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事实上,真正的强者往往隐藏很深,“大智若愚”便是此类人的通常特征,何其要如此,尼采给出了答案,一个人倘若要在舞台上充当主角,就不应该留心合唱,甚至不应该知道怎样合唱。</strong>

哦!你们这些世界政治大都市中的油嘴滑舌之徒,你们这帮年轻有才、求名心切的家伙,你们觉得对任何事情——总会有点事情发生的——发表你们的意见乃是你们的义务!你们如此掀起尘嚣,便以为自己成为了历史的火车头!你们总在打听,总在寻找饶舌的机会,却因此而丧失了一切真正的创作能力!无论你们多么渴望伟大的作品,孕育的深刻沉默决不会降临你们!日常事务驱赶你们犹如驱赶苍蝇,你们却自以为是自己在驱赶日常事务,你们愚蠢的智慧使你们本末倒置——你们这些油嘴滑舌之徒唷!你们快在自己的见识中没有立足之地了,你们却还不自知。快醒醒吧,即使我很厌倦你们,但我又不得不提醒你们——倘若不如此我便心难安——一个人倘使要在舞台上充当主角,就不应留心合唱,甚至不应该知道怎样合唱!

卷一 人生的告诫 痛苦的智慧

<strong>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必须知道怎样控制精力;一旦痛苦发出预警信号,我们便要尽快地做好防备工作以免遭受风险。</strong>

在痛苦之中,除了喜悦之外,同时还有智慧,它和前者一样,也是人类最佳的自卫本能之一。倘若并非如此,痛苦便早被祛除:没有人不认为它是有害的,因为它的本质就是如此。

在痛苦中,船长大声施令:“减帆!人类!”一个大胆的航海家必须知道怎样在各种不同的海域航行,否则他无法久远行驶,因为大海会毫不留情地把他吞没。同样,我们也必须要知道怎样在日常生活中控制精力;一旦痛苦发出预警信号,也就是要减速的时候了,因为某些危险或风暴即将来临,而我们要尽可能做各项防备工作以避免受到风险。但是却有许多人,在接近严重的痛苦时,违反了命令,于是当暴风迎头袭来,他们便再也无法快乐,同时也神气不起来了。事实上,痛苦本身已经充分给予他们宝贵的时间,奈何他们不能把握。

还有一些英雄好汉,他们是人类之痛苦的制造者,这少数人只需要和一般痛苦同样的代用品便可——而代用品并不能否定他们的伟大!他们是保存和推动人类的一股极为重要的力量,因为他们反对骄矜造作、自以为是的安逸愉悦,并且毫不隐饰对这种快乐表示厌恶。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人类的三种毒害

<strong>中国有句古话说:好当面夸人者,也必好背后毁人。意思是说,喜欢当着人家夸人的人,也必定是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同样,教人祝福者必也教人诅咒,在这世界上最受诅咒的三件事物是什么呢?尼采说,那便是:色欲、权力欲和私欲——这三者便是迄今为止最受诅咒与争论的。</strong>

教人祝福者必也教人诅咒,在这世界上最受诅咒的三件事物是什么呢?色欲、权力欲和私欲——这三者便是迄今为止最受诅咒与争论的。

对于轻蔑肉体的苦行者来说,色欲有如受锥心刺骨或火焚般一样痛苦,同时也像“这个世界”一样,被所有的遁世者所咒,因为它往往会嘲讽并作弄那些犯错而步入歧途的教师。

对那些地位低下的群众来说,色欲是烘烧他们的慢火;但对于虫蠹的木头或肮脏的破布而言,它则是常备的火炉。

对于自由的心灵来说,色欲乃是一种天真的自由,同时也是大地的花园之幸福,以及未来对于现在的感激之情。

对于懦弱者而言,色欲是一种甜蜜的毒药;但对于有着狮子般的意志的人而言,它则是一服很好的强心剂以及陈年的酒。

色欲是一种至高之幸福与希望的最佳快乐之象征,因为对于多数人而言,它允许婚姻行为的意义甚于婚姻形式的本身。

对多数人来说,他们对于彼此的不了解还甚于男女之间的一切——又有谁会悟到男女彼此之间是多么的互不相知!

权力欲是冷酷无情者甘之如饴的鞭笞,是用来对付残忍至极者的酷刑,是焚身之火的烟焰。

权力欲是所有游离之道德的嘲弄者,是粘附在最虚荣之身上的毒虻,是粉碎与颠覆空洞而腐朽之一切的地震,是毁除伪善者粉饰之暮的破坏者。

在权力欲的逼视下,人类甘愿俯首匍匐于其前,其可怜的举止连猎物都不如——直到不凡的轻蔑从他内心发出呐喊。

权力欲是不凡之轻蔑的可怕教师,它当着城市与帝国的面大声吆喝:“你滚吧!”——直到它们也发出呐喊:“我走好了!”

权力欲甚至诱人地攀附在纯洁者、孤独者以及自足的崇高者身上,同时也有如渲染在天边之紫色幸福的爱情般地发出光热。

当居高位者想去迁就于权力时,还有谁会称权力欲为一种热情呢?真的,在这种热情和迁就之中丝毫没有任何病态的成分!

但愿孤独的高处并不永远孤独和自足,也愿高山能降临深谷,高处的风则能吹至平地。

呵!谁能给这份渴望一个适当而尊荣的名称呢!

私欲,这个强壮而有力的灵魂拥有一个美丽、喜悦而和谐的高等肉体,而在这肉体四周的一切便成了一面镜子。

——这柔顺而善道的肉体,这舞者,他的象征与一切乃是自得其乐的心灵。而肉体与心灵的自得其乐自称为“道德”。

此种自得其乐便用善与恶的言辞来保护自己,就像用圣洁的手套来护理双手一样,同时用幸福来命名以此祛除所有可轻蔑的一切。

自私它祛除了所有懦弱的一切,它说:“恶——便是懦弱!”它认为,那些时常叹息、抱怨者都是卑贱而不值一提的。

同时,它也轻蔑所有苦乐参半的智慧。它视羞怯的怀疑为卑下的情操,所有将誓言看得比相识与握手还重的人必然也对智慧十分怀疑——因为这便是懦弱之心灵的典型模式。

它认为那些躺在地上摇尾乞怜而又媚态十足者更是卑下的。当然不排除那种摇尾乞怜而媚态十足的智慧。

它痛恨且看不起那些只知一味容忍所有鄙夷与难堪而从不反抗、忍受一切与满足一切的人——因为这是奴才的典型模式。

不管他们是受役于人类的愚见还是屈服于众神的鄙夷,都会受到它无情的唾弃。

虚伪的智慧——它这样称呼所有奴颜婢膝,老态龙钟与衰弱无力的智者,尤其是教士们一切荒谬而疯狂的行径!

然而,那些伪智者、教士、厌世者与奴才之本性的人——呵,他们都一味在残害私欲!且他们称此种残害为道德的行为,是一种美德!

呵!谁能给这份私欲定一个适当的名称呢?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人生的劝诫

<strong>人生要想达到辉煌的顶点,要想飞往高处,必须得先学会站立、慢走、快跑、跳跃,攀爬、如此才能去到想去之地。当然这当中要轻装上阵,而不要为功名利禄所累。</strong>

驼鸟跑得比马快,但它还是会把头插入沉重的地里——不能飞翔的人类便是如此。

大地和生命对于人类而言是沉重的,谁若想变得轻盈如鸟,就必须得先爱自己——我如此告诫你们。

绝不可用神志不清或患病时的爱来爱自己,因为即使他们的自爱也是不可闻的,总存在些异味!一个人必须先学习如何爱自己——我如此告诫你们——务必要用健康而正常的爱来爱自己,这样,一个人才能与自己安然相处而不致于到处流浪。

这种流浪自称为“自爱”。这些字眼本来就是最佳的谎言和欺骗,尤其对那些一直是人类的沉重负担者来说更是如此。

事实上,并没有谁强迫你要你们在今日或未来去学习怎样去爱自己。这毋宁是所有艺术之中最为出色、精巧与深具包容性的一种。

拥有者对于其拥有的一切都是深藏不露的,属于自己的珍藏总是要到最后才会被挖掘出来——这些都是由严肃之精神所造成的。

当我们还在襁褓中时,就已被赋予了许多沉重的名词和价值:“善”与“恶”——它自称为天赋。就是由于这些名词和价值之故,我们的生存才得被宽容。

而当我们忠实地将天赋的一切承担下来,而背负着它越过险峻的高山!汗如雨下时,人们便说:“生命就是一个非常吃力的重负!”

然而,也只有人本身才是一个非常吃力的重负!因此他的肩上扛着太多外来的东西。他有如骆驼般地屈膝下跪,然后让人将重负置于其上。

尤其是那种强壮足以负重而心怀敬意的人,身上背着更多外来的沉重之名词价值——因此,生命对于他来说仿佛就是一个沙漠!

事实上,许多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也很难背负的!人类有许多内在的东西就像牡蛎一样,滑手又不讨人喜欢。因此,他们必得有一个精致的外壳,以此来为自己掩饰。其实,我们真的得学习这种艺术;要有一个外壳、一个美好的外表以及聪明的头脑!

人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尤其最难被自己发现。要是有人能发现自己,他便会说:“这就是我的善与恶。”

于是,那些口口声声主张“全体的善,全体的恶”的瞎子和侏儒便都不再说话。

真的,尼采不喜欢那声称一切皆美,称这个世界是最好的世界的人,尼采称他们为无不满意者。

满足,它知道如何去品尝一切——那却不是最上乘的滋味!尼采很佩服那些执拗而挑剔的舌与胃,它们都知道说“是”和“否”。

总之,去咀嚼一切、消化一切——这就是猪的本性!嘴里永远是“咿啊”——事实上,也只有驴子样的人才会如此!

尼采不喜欢驻留在人人恶心与唾弃的地方:这就是尼采的性格——他宁可和小偷与伪证者生活在一起。

不过,尼采更憎恶那些舐人口水者,他认为他们是人类当中最可厌的动物,尼采叫他们为“寄生虫”。他们不想去爱,却要依爱而活。

那些只有一个选择——不是成为猛兽,便是成为猛兽的驯服者十分不幸。

那些必须永远等待的人——他们十分不幸。

说真的,人要学会等待,且是一心一意地——然而,“我”只等“我”自己,“我”学会了站立、慢走、快跑、跳跃、攀爬和跳舞。

这便是尼采对人生的告诫:要想飞翔的人必须先学习站立、慢走、快跑、跳跃、攀爬和跳舞——他是不能一下子就飞起来的。

卷一 人生的告诫 世俗的智慧

<strong>谁若不想枯萎于人群之中,就必须学习利用其所有的杯子喝水;谁若想在人群之中保存洁净,就必须懂得如何利用水擦洗自己。</strong>

高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陡峭的斜坡!

站在斜坡上,双眼向下凝视,而双手却向上攀登,那里,两重意志会令所有人感到一阵眩晕。

噢,亲爱的朋友,你们能否猜出尼采心中的那两重意志。

这,这便是尼采的陡坡和尼采的危险,尼采的目光投向最高的顶端,而手则想抓牢并倚靠在深处!

尼采说:“我的意志附因于人类,我用链子将自己和人类紧紧缚于一体,而实际上我是要被拖拽向超人的,所以我的另一个意志要往那里去。”

“也因此,我才目无所视地生活在人们中间,就好像你们的存在与我无关:这样我的手才不致完全失去了牢靠之物的信赖。”

“我并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类——这种阴悒和慰藉常常散布在我的周围。”

“为那所有的无赖,我坐在门口问道:谁想骗我?”

这是尼采的第一个世俗的智慧!尼采宁让自己受骗,也不愿去伤害提防欺骗者。

“这先兆支配着我的命运,因此我不能有先见之明。

“谁若不想枯萎于人群之中,就必须学习利用其所有的杯子喝水;谁若想在人群之中保存洁净,就必须懂得如何利用水擦洗自己。

“我常常这样自我安慰:勇敢一点!振作一点!老迈的心啊!既然不幸降临到你身上,又何妨将它当作幸福来享受呢!”

这是尼采第二个世俗的智慧:容忍虚荣甚至容忍高傲。

饱受创伤的虚荣难道不是一切悲剧之母吗?然而在高傲负伤之处,还会滋生一种比高傲更佳的东西。

倘使想要生命这出戏博得大家的欣赏,就必须好好地表演,故此得有好的演员。 你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每个虚荣的人都是十分出色的演员,他们竭尽全力的演出,只希望能博得观众的掌声——他们的整个精神都投注在这个希望之中。

他们表演自己,也因此发现自己。静坐一旁在他们的同类中观察人生——这样可以医治忧郁。

人要学会忍受虚荣者,是因为他们能治疗我的忧郁症。

况且,谁能想到虚荣者之谦慕之深度!要欣赏他们,也同情他们的谦卑。

倘使说真正的道德乃是不自知——那么,虚荣的人便是不知道自己的谦卑!

这是尼采的第三个世俗的智慧:尼采不会因为人们的胆怯而对恶人感到厌烦。

尼采说:“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当中的大智者似乎不是真的那么聪明;同时我亦发现人类的弱点并没有如一般所说的那么拙劣。”

真的,善良者与正直者,有许多可笑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所谓“魔鬼”的恐惧!

在你们的灵魂里,你们反对那些伟大的,以致当超人表现出亲切的时候,你们也会感到害怕!

你们这些智者与学者想要躲避智慧的炙晒,而超人却在那里高兴地赤裸着身体洗浴!

尼采说:“你们这些智者啊,我看透了你们,我已对这些最高等与最好的人感到十分厌倦与不耐烦,我渴望从他们的高处再上升得更高更远,以达到超人之境!”

“当我目睹这些最好的人一丝不挂时,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于是便振翅飞往遥远的未来,飞往那诸神羞于所有的穿着的地方!”

“邻人与同伴啊,我希望你们都能装扮得像那些善良者与正直者一样地体面、自得而可敬。”

“而我也要自行装扮一番,然后混坐在你们当中——这样我便能和你们融为一体。”

这是尼采最后一个世俗的智慧。

卷一 人生的告诫 新的告诫

<strong>有一句谚语说:改变不了他人,就改变自我,可见改变一个人有多难。因此,我们无需对一个人过分地进行惩罚、责备督促,因为,我们通常很难改变一个人。相反,或许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反被他人改变。</strong>

不要再对惩罚、责备和督促花费太多的心思!那只会浪费你的时光,我们通常很难改变一个人的,相反,或许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会被他人改变。

因此,我们还是多留意让我们驾驭未来的力量胜过他的力量吧!我们千万不要在直接的冲突中争斗——包括所有的责备、惩罚和求好的心。但我们要不断地提升自己,以便凌驾一切!让我们为自己的形象添加更华丽辉耀的色彩!以我们的光亮令别人黯然失色!不!我们无意为他而使自身成为令人失色的人,就像那些掌惩罚之权而又愤懑不平的人!我们宁可站到一边去!转过脸去看别的地方!

卷二 天才的感悟 洞悉生命

<strong>如果你们能更加信仰生命,就不会自弃于一念之间。但是你们的内心仍有所不足,所以你们还不能等待——甚至也不能偷懒!</strong>

尼采认为人应该热爱生命,但与其你的存在不能给世人做出贡献,相反在欺骗、在嘲弄人时,你还不如放弃生命。

这个世界到处充满着多余的人,他们就像垃圾,给地球带来的尽是污染,此外一无是处,生命早已被这些人糟蹋污染,对这样的人,就让“永生”诱引他们离开这个生命吧!

人们称死亡的说教者:“黄人”或“黑人”,事实上还有外表披着别的的色彩的死亡说教者。

他们当中最为可怕的,便是那些内心充满了掠食的兽性,除了肉欲和自我之外,别无选择——甚至他们的肉欲也不外是自我。

好在此种可怕的生物还没有变成人类。但愿他们能对自己作一番离弃生命的说教,让他们自己先行消逝,如此便不至于危害世人。

死亡的说教者是精神的蠹蚀者,我们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帮他们达成其愿望!因为他们生存,便会去迷惑世人。比如,倘若他们遇见一个病人,或者死人,他们便会立刻说:“看!生命被驳倒了!”

事实真的如此吗?不是!真正被驳倒的是他们自己,以及他们那仅能看到存在之一面的眼睛。

他们沉浸在深深的忧郁中,并渴望那致命的小变故——他们咬着牙期待的神情就像幼鹰渴望母亲衔食归来。

或者,他们伸手去取甜食,却又嘲笑自己的稚气。他们将生命悬挂在一根稻草之上,却又嘲笑自己依然如是。

他们的智慧说:“还活着的人都是傻子,这是生命中再愚蠢不过的事了!”

“生命只是痛苦而已。”有人这么说,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倘若你想终止痛苦,那就终止一切吧!终止生命也就是终止痛苦。这又是死亡之说教者的托词。

“你应当杀掉自己!”某些死亡之说教者如是说道,“让我们彼此分离而不要生育后代!”

“生育是苦。”“为什么还要生呢?人们只会生一些不幸者!”这些人也是死亡说教者。

“怜悯是需要的”,还有的人说,“取走我的一切,取走我这个人吧!如此我将少受生命的束缚!”

假使这些人真正是慈悲的,他们也会影响到其邻人,使他们也厌弃生命。要成为恶——那才是他们的善。

然而,他们想丢弃生命。即使他们的链条和赠物紧紧缠着别人,他们也会毫不在乎的!

相反,生命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件永无憩息的粗活。难道你们对生命不曾感到倦怠吗?你们不是已成熟得能坦然接受死亡之说教了吗?你们认为粗活和所有新奇的东西都很可爱——你们受够了自己,你们不分昼夜的工作仅仅是一种自我逃避的行为。

倘使你们能更加信仰生命,便不会自弃于一念之间。但是你们的内心仍有所不足,所以你们还不能等待——甚至也不能偷懒!

环顾四周,到处都能见到死亡之说教者,听见说教者的喧哗声,对这类人,尼采极力主张他们快点离开这个世间!此外的人群,愿你们热爱生命!

卷二 天才的感悟 适度放纵

<strong>你要想去羞辱任何一个人,还不如怒斥他!如果有人使你们受到极大的委屈,那你们也可以马上将几个小委屈加在别人身上——因为让人独自受委屈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事实上,一个小小的报复比完全不加报复较近乎人情。</strong>

一个人,倘使你有仇敌,千万不要以德报怨,因为这样会使他感到耻辱。相反,你要证明让他知道:他做了件对你有益的事。

为了使大家更好的理解这个道理,尼采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有一天,一个人在一颗树下睡着了,由于天气十分炎热,所以他用手臂掩着脸。突然有条蛇在他的颈子上咬了一口,他痛得跳了起来。他将手臂从脸上移开,并注视着那条蛇,那蛇也看出了他异样的眼神,于是笨拙地扭身想逃。“且慢,”他说,“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我的路程还很遥远,是你及时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想你的路程不远了,”“我的毒液是能致人于死地的。”他微微一笑,“你几时见过一条龙因为中了一条蛇的毒而死的?”他说,“将你的毒液收回去吧!你的毒液并不多得足以送给我分享。”于是那条蛇又爬到他的颈子上,吸吮它的毒液。 事实上,与其去计较一个人的过失,还不如往好的地方转移,便也能心平气和。

当然,你要是想去羞辱任何一个人,还不如怒斥他!如果有人使你们受到极大的委屈,那你们也可以马上将几个小委屈加在别人身上——因为让人独自受委屈是一件很难堪的事。而假如,大家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便也就是另一种公平了。

事实上,一个小小的报复比完全不加报复较近乎人情。

卷二 天才的感悟 人要死得其时

<strong>对那些危害社会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是生命的一种失误——他们的心灵被毒虫所掌控。如此,不妨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死等于是一种成功。</strong>

有许多人死得太晚,而有些人则又死得太早。不过最让人感到怪异的还是这句格言:“人——要死得其时!”

事实上,那生得不其时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死得其时呢?像这样的人,最好是他不要生。

不过,这样的人把死看得很重而煞费心机,就像最空的核桃也想让人敲破。

每个人都把死亡当作一件大事,然而,死又称不上是什么重大的庆典节日,因此,人们还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排举办。

在此,尼采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圆满的死亡,明白了这点,那对活着的人便是一种鼓舞与允诺。

那些有成就的人志得意满的离开人世,一些满怀希望与信誓旦旦的人则围绕在他的身边高唱赞歌。

一个人就得学习这样的死亡。倘若一个人的离去无法使活人的誓言获得神圣的敬意,那便自然不会有任何庆典了。

这样的死是最有价值的,其次是死在战场上,因为在那里能将一个伟大的灵魂奉献出来。

尼采说能让人们赞美的死亡,那便是自愿的死亡。自愿的死亡惟有在你需要的时候,它才会到来。

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死亡呢?——那有目标、有继承者的人,只在为达到目标和让继承者接替时,才需要它。

为了表示对目标和继承者的尊重,他绝不会将已经枯萎的花环悬挂在生命的宝殿上。

还有许多人在自己的真理和胜利面前变得老朽不堪,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对于一切真理没有发言权。

对于那些追求盛名的人来说,应当在合适的时机里舍弃那些虚浮的荣耀,而表现出难得的见地——便是及时而退。

当一个人正在享受最为香甜的东西的时候,就要谨防他人的偷享——这个道理对于那些想要受人长久喜爱的人都知道。

有很多酸涩的苹果,它们的命运无疑是得等到深秋的最后一日——那时,它们都已成熟,然而却也是枯黄而干瘪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心先老,还有些人则是精神先老。有些人年纪轻轻看起来老态龙钟,然而,晚成的年轻人却能永葆青春。

对那些危害社会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是生命的一种失误——他们的心灵被毒虫所掌控。因此,不妨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死等于是一种成功。

有许多人从来不会变得对这个社会有益,他们甚至一出<kbd>.99lib?</kbd>生便开始危害这个社会,贪图安逸、享乐使得他们紧守生命而不甘自愿死去。

像这样苟且偷生的人实在太多了,真希望刮来一阵正义的旋风,将这些腐朽的生命彻底推毁。

说真的,那个被长生之说教者所尊敬的希伯来人(耶稣)死得太早了,他的离去,对于众多的后人则是个大不幸。

他应该留在荒野,并远离那善人君子的!这样,或许他早就学会了怎样生活和热爱大地——以及如何发笑!

亲爱的朋友们,愿你们的死并未渎及人类和大地,愿你们的精神与道德在死亡中仍能像黄昏的落日余晖般照耀着大地,倘若不能如此,你们的死亡便没有任何意义。

卷二 天才的感悟 施予

<strong>用你的道德力量使大地不受虚伪的污染!让你的施与之爱灌注到大地的意义中去吧。</strong>

金子之所以能获得高度的评价,只因它是最高价值的象征。

最高的道德是难得而无价的,同时还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施予的道德乃是最高的道德。

亲爱的朋友,大家都一样,都在追求那施予的道德。

你们一心想使自己变成牺牲品与礼品,因此渴望在灵魂深处贮藏所有的财富。

你们的心灵对于珍宝的追求是那样的贪而无厌,你们的道德在施予的意念中永不知足。

你们强迫一切归向你们而将其吞没,然后再从你们的源头倒流出来,以作为你们对其示爱的回赠。

事实上,这样的施予之爱必然会成为一切价值的剥夺者。但是,尼采认为这种自私的行为是正常而神圣的。

此外有一种自私,因太过贫困而饥馑,因此便常犯偷窃——这是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自私。

此种病态的自私会用其贪婪的贼眼观注一切发光的东西,同时也会用饥馑的渴求来打量油水丰富的人,此类自私者永远在施予者的周围转圈。

疾病与无形的退化在这种渴求中喁喁私语,这个自私之窃贼一般的渴求,正诉说着一个病态的肉体。

不良和坏是什么呢?那不是腐败吗?

我们所走的是进化之路,从同类到超同类。但腐败的心说:“一切为我自己”——那是我们的一种恐惧。

我们的意识向上飞扬——如是,其亦为肉体的一种拟态,提升的拟态。而这类提升的拟态便是各种道德的名字。

肉体如是通过了历史,一个创造者和战斗者。至于精神——对于肉体来说,它又是什么呢?是肉体之战斗与胜利的先锋,伙伴和响应。

一切善与恶的诸名都是象征,它们只暗示,而不能说明什么。也只有傻子才会去这些称谓中找寻知识!

当你们的精神,想用象征来表示什么时,这时,你们的道德便肇端于此。

那将是你们肉体的提升与复苏,因为它的喜悦,精神也顿时达到忘我的境地,所以它变成了创造者、价值评估者、充满爱心者、以及万物之施惠者。

当你们的心灵像大河般地泛滥时,对生在低洼地方的人来说是既幸福而又危险的——你们的道德便肇端于此。

当你们将所有的毁誉褒贬置于度外,而你们的意志如充满爱心者般地支配着万物时——你们的道德便肇端于此。

当你们蔑视了乐事、软榻,而在休息之时又惟恐避之不远时——你们的道德便肇端于此。

其实,那是一种新的善和新的恶!一种新的深奥之讽刺,一种新的流泉之鸣声!这个新的道德是权力。

朋友,用你的道德力量使大地不受虚伪的污染!让你的施予之爱灌注到大地的意义中去吧!

千万别让你们的道德离地而飞,并以它的翅膀搏击着永恒的墙壁!唉,有多少道德都迷途而飘失了啊。

像尼采一样地引导那因浮躁而迷失的道德返回大地吧——是呀,迫于肉体和人生,这样才可以给大地以它的意义,一个人类的意义!

迄今为止,精神自是如道德一样,已经尝试而失败了千百次。是啊,人类就是一种尝试。呵,许多的无知与谬误却已化成了我们的血肉!

不仅有千载的智慧——还有千载的迷妄,都在我们的身中爆发,因此做个继承者是异常危险的。

我们仍在与偶然这一巨人在作逐步的争斗,而直到现在,荒谬和无知依旧控驭着整个人类。

朋友,将你们的精神与道德奉献给大地的意义——让一切的价值由你来重新评定吧!为了达此目的,你们要作斗士!要作创造者!

肉体十分明智地净化了自己:它以知识来提升自己;一切本能在求知者的心中圣化;而超越者其内心则充满喜悦。

千万条道路尚未被人践踏过;千万种有益健康的天然资源和隐藏的生命之岛也尚未被发现过。人类和整个世界还没有被加以开发利用过。

卷二 天才的感悟 上帝并不存在

<strong>上帝只是一个臆想,一个概念,它并不存在。我希望你们的臆想是在可以想象得到的范围之内。</strong>

在以往,只要人们瞭望遥远的大海,便会提到上帝,然而,事实上:上帝只是一个臆想,一个概念,它并不存在。

尼采说:“上帝只是一个臆想,我万分希望你们的臆想不要超出你们的意志。上帝从来就只是一个臆想,我希望你们的臆想是在可以想象得到的范围之内。”

你们能想象得到一个上帝吗?不行,——那么,就将一切改变成人类可以想象、目睹与能触摸的的努力作为你们追求真理的意志吧!你们应该将自己的理解力推至顶点!

你们所说的世界,应该是由你们自己一手创造的,你们的智慧、外貌、意志以及博爱,都应当转变成自己的世界!之所以替你们如此主张,乃是为你们的幸福着想。

倘使不能保持这个希望,你们这些力图超越自我者又怎能安图现状,你们是绝对无法生活在一个不可理解和没有理性的世界的。

尼采说:“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告之你们以肺腑之言:上帝并不存在。或许你们并不认同,但它现在却引导着我。”

上帝仅仅只是一个臆想。有谁能饮尽这个臆想的苦酒而不死呢?难道他能从超越自我者处取得他的信仰,并借鹰翼而腾飞万里吗?

这种想法无异于人身体的急速旋转而引起呕吐。说实话,这样的胡思乱想只会使人晕头转向。

尼采认为,一个人要想超 越自我,上帝帮不了你什么,因为上帝并不存在,想使自己越越自我,成为新生的婴儿,惟有勇于作一个产妇,并甘愿承担分娩的痛苦。

卷二 天才的感悟 同情的真谛

<strong>高贵者绝不使人受窘——而他自己却在所有苦难者的面前无地自容。</strong>

尼采说:“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不喜欢那些慈善者,因为他们以同情别人为乐——他们太缺少羞愧之心。”

事实上,高贵者绝不使人受窘——而他自己却往往在苦难者的面前感到无地自容。

尼采说:“倘使有一天,我不得不对别人表示同情,也绝不愿别人也认为我是以同情他人为乐;倘使我真的要同情别人,我一定会站得远远地表示。”

“在别人认出我之前,我会掩面逃走。我亲爱的朋友们,倘使你们要同情他人,也希望你们能如此!”

“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替那些苦难者,那些可怜的人着想。事实上,自有人类以来,人就很少真正快乐过。我亲爱的兄弟们,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幸和罪过。”

当我们学会了怎样使自己更加快乐时,最好忘掉伤害他人和制造痛苦这两件事情。

“因此,每当我竭力帮助完苦难者后,我总会用最快的速度洗净我的双手,以防止他认出我,并净化我的心灵,以防止滋生同情他人为乐的心态。”

“我总是无法目睹苦难者遭受不幸而无动于衷,尽管我会因他们的懦弱而羞愧,但我仍会帮助他们,这时我便以深深地伤到了他那高傲的心,换来他的不满。”

大恩徒然换来报复,而不能让人产生感激之情,倘使些许小惠不被遗忘的话,最终他将变成一条蚕蚀的虫。

不妨羞愧地接受别人的施予!以此来表现你的与众不同吧,可怜的无可施予者。

然而,对那些乞丐,我们则应当完全摒弃,不要有丝毫同情心!对于他们无论是施予或不施予都只会令人生气。他们就像可恶的苍蝇,只会让人大倒胃口。

此外,对那些罪人与恶人,我们也应当完全摒弃!亲爱的朋友们,良知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作用,只会相反地促使他们像发疯的蜂一样见人就螫。

恶行就像是一个脓疮,它发痒、过敏,然后溃烂。恶行惟一光明正大之处便是宣称自己是一种疾病。

呵,亲爱的朋友!我们对每个人都了解得太少太少!固然有很多人之于我们是很透明的,但我们依然不可能洞悉他们的内心!

要和人类在一起生活十分困难,因为你很难保持沉默。

倘使你有一个卧病的朋友,那么你就作为他的休养之所吧。然而倘使有一张床——这样你才能使他很快痊愈。

然而,若是有个朋友背地里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则不妨说:“我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然而,倘若你自己犯同样的错误,——那让我如何原谅你呢?!

因此,我们必须牢牢掌握我们的心灵,倘使让他一旦溜掉,我们的头脑便会立即陷于停顿!

唉!还有谁会做出比同情者的愚行更令人痛心的事呢?

充满爱心者倘若不能超越他的怜悯之情,则将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

魔鬼曾说:“上帝也自有其地狱——那便是他对于人类的爱。”

是啊,上帝已经死了——是他对于人类的那份怜悯害死了他。

因此你们要谨防怜悯,它会为人类带来一片厚重的云!

亲爱的朋友,请务必牢记这句话:所有的大爱都凌驾于怜悯之上,因为它想创造所爱的一切,请将自己献于你的爱。

卷二 天才的感悟 卑贱者的嘴脸

<strong>尼采主张消灭弱者和劣者,他主张消灭千百万个粗制滥造者以塑造未来的人,这样的观点未免过于偏激,试问,谁能在所有方面都超过别人呢?</strong>

生命是一口快乐的泉水,但卑贱者所饮的地方,泉水都被毒染了。

谁都喜爱一切明净的东西,而厌恶看到不洁者的血盆大口与其饥渴的模样。

他们俯视泉水——于是他们那丑恶的嘴脸便由泉底反射回来而投向我们。

他们的贪欲致使这口神圣的泉水被毒染,而当他们自鸣得意地称龌龊的梦为欢乐时,便也毒染了这个字眼。

当他们将其染毒的心投掷于火中,火便怒烧起来,而当那卑贱的群众靠近那火时,其神精也跟着因沸腾而冒烟。

果实落在此类人的手中,即刻腐烂;他们的窥望使果树干枯而凋零,许多人之所以甘愿这样放弃生命,只是为了想躲避卑贱的群众——他们不愿与卑贱者分享泉水、炽火与果实。

许多人宁愿跑到荒漠中去和猛兽为舞,并忍受饥渴之苦,也不愿与卑贱者一同坐在水池边。

许多人,他们来到这里完全是一个破坏者,他们的危害程度就像冰雹对于稻田,他们只想把自己的双脚置于那些卑贱者的嘴里,以此来堵塞他们的喉咙。

只是,尼采曾提出过这个问题,生命也需要卑贱的人吗?

是的,这些都是需要的。毒染的泉水。难闻的炽烈。龌龊的梦。以及迷惘的蛆虫。

不是“我”的仇恨,而是“我”的嫌弃,饥饿地咬嚼着“我”的生命!

尼采说:“唉!当我看到了卑贱的人也有精神,我就连精神也厌弃了。”

“我离弃了统治者,因为我发现这些统治者口中所说的统治仅仅是和卑贱者在作权力交易和讨价还价。”

“我把耳朵堵住,然后和操着陌生语言的人居住在一起,如此,我便能对他们在作权力交易时所说的一切充耳不闻。”

“我掩着鼻子,然后愁眉苦脸的度过昨日和今日。因为那些舞文弄墨之卑贱者的以往和目前的气味都实在很难闻!”

“为了不和那些出卖权力的卑贱者、舞文弄墨的卑贱者和迷恋淫乐的卑贱者同在一起。我将自己装扮成一个既聋又哑且盲的残废者。”

“我的精神万分小心而吃力地逐步登梯,它的慰藉便是欢乐的施舍,而生命就在盲者的手杖上悄悄地溜走了。”

“那么,我又是怎样从这厌恶之中获得解脱的呢?是谁让我的眼睛恢复神采呢?我又是怎样飞到那没有卑贱者坐在泉水边的高处去的呢?”

“是我的厌弃为我创造了翅翼和预测泉源的力量。真的,我必须飞到那最高之处,再去找寻欢乐之泉。”

“呵,我亲爱的兄弟们,我找到了!在这最高之处,欢乐之泉为我一人喷涌着!这是一个没有卑贱者与我共饮的生命!”

亲爱的朋友们,请将你纯洁的眼光投到你欢乐之泉里来吧!它将回报你一个纯洁的微笑。

我们要像狂风似的生活在卑贱者的上空。与风为邻;与雪为邻,以及与太阳为邻——作为狂风便当如此。

作为狂风要忠告自己的敌人和乱吐口水者:“小心,不要逆风而唾!倘使如此,受辱的只会是自己。”

卷二 天才的感悟 贪婪者的劣根性

<strong>贪婪者的劣根性便是善爱大地和大地上的一切,他们的爱往往不怀好意,他们用精心伪装的面孔示人,在人们放弃警觉性的瞬间,他们便会发起攻击,此类人物的最后下场注定将是尸骨无存。</strong>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它在地平线上显得那么沉重而丰满,尼采预言他大概要诞生一个太阳。

其实它是在以其大腹便便的模样骗人,不错,这个胆怯的夜游者并没有什么男子汉气概,他不怀好意地悄悄越过屋顶。

它十分贪婪与嫉妒,他贪恋于大地与一切情人们之欢乐。

尼采说:“我十分讨厌他,他就像是蹲踞在屋顶上的雄猫!我讨厌那些绕着半开的窗子潜行的东西。”

“尽管他万分虔诚地从群星的地毯上默默走过——但我却讨厌那种蹑手蹑脚而不发一丝声响的走路方式。”

任何一个光明正大的人走路都会发出声音,但是猫却悄无声息地四处奔窜。看啊!那月亮像猫一般地偷偷过来了。

对你们这些敏感的伪善者、“纯粹的求知者”尼采给他们命名为贪婪者!

贪婪者,你们也热爱大地和大地上的一切,然而,你们的爱不怀好意,并有几分羞惭——你们就像月亮一样。

你们的精神相信人言故而鄙夷大地的一切,但你们的内脏却依然如故——而它们恰恰是你们身体里最强的部分!

现在,你们的精神耻于和不甘于接受内脏的驱使,故而它借着小道和僻道以逃脱自己的羞惭。

“那当是我最高尚的事!”——你们那爱撒谎的精神这样自言自语——“便似吐着舌头的狗一样,不怀任何欲念地凝视着生命——在凝视中自有快乐。此刻完全断绝意念,没有任何自私的贪求和占有——整个躯体有如槁木死灰,而只剩下一双朦胧如月般的明眸!”

“我认为最可爱的事,便是像月亮一样地热爱大地,只用眼睛来感受它的美。对万物不存在任何妄想,而只求能置身于它们面前,就如置身在一面多面镜面前一般。”这受人迷惑者又这样诱引自己。

啊!你们这些善于伪装的伪善者,你们这些充满贪欲的人哟!在你们的愿望中你们缺乏纯真;因此,你们要诽谤欲念!

真的,你们根本不像创造者、生产者与内心充满喜悦者那样热爱大地!

爱和死,永久相伴。求爱的意志也是求死之意欲。

然而,你们仍然虚伪地称自己无神的眼光为“沉思”!而将懦弱的眼光来审视一切当做是“美”!啊,你们是高贵之名的冒渎者!

你们这些无瑕者与纯粹的求知者啊;永远不能生育将是你们所受的诅咒,虽然你们沉重而大腹便便地躺在地平线上!

真的,你们这些哄骗者想用满口高贵的言语来诱引我们相信你们的内心在澎湃吗?

你们这些“纯洁者”在自己的面前挂了一个上帝的面具,而你们那欲念、谎言早已爬入那个面具里面了。

你们这些“沉思者”真会骗人!甚至于连我也曾感动于你们那种神圣的外表,我没有想到在这外表的里面塞着的是欲念、是谎言!

白昼也降临到了你我的身上——月亮的罗曼史也就此结束!

看吧,月亮在黎明来临之前惊慌得脸都变得苍白了!那不正像贪婪者面临大公无私者的挑战吗?他们恐慌了,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精心伪装的,虚无的爱即将在这大公无私、纯粹无邪的爱面前粉身碎骨,贪婪者最后的下场注定将是尸骨无存。

卷二 天才的感悟 自我伪装

样,个人也学会了伪装,把自己隐藏在“人”这顶帽子底下,或者披上了王族、政党、阶级、他的时代或地区的意见的虎皮:所有这些使我们看起来满面春风、不同凡响,无所畏惧和令人倾倒的锦囊妙计,其实与动物世界的那些伎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那真理感,亦不过是人与动物共有的安全感:我们不想让自己误入歧途,我们亦不想让自己上当受骗,我们在信任地倾听着我们的激情的呼声,我们拉紧我们理智的缰绳和等待我们自己的清醒,动物做起这一切丝毫不比人逊色,它们的自我控制也同样来源于实在感(来源于谨慎)。它们也察言观色,辨别其他动物对自己的反应,并根据此种反应再回过头来观察自己,把自己“客观化”,它们也有某种“自我意识”。动物对它们的敌人和朋友的行为做出评价,记住它们的特性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它和某些种类的动物缔结永久的和平协定,同样也能从其他一些动物走近的方式中辨认出它们所具有的和平友好的意向。公正、谨慎、中庸、勇敢,总之,所有我们所谓的苏格拉式的美德,其起源都是动物性的,都是促使我们寻找食物和躲避敌人的同一种本能的产物。在此把整个现象说成是动物性的也并非不合适。

<strong>人类是虚伪的,虚伪的人类为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便会刻意避免任何可笑、粗鲁、优越之举,他们会努力掩藏自己的所长,压抑最强烈的愿望,小心谨慎地去适应环境,通过自我贬抑、屈从于等级秩序,以此逃避敌人和保护自我。</strong>

避免任何可笑、无礼和优越之举,压制自己的所长以及最强烈的愿望,主动适应环境,自我贬抑,屈从于等级秩序;所有这些上流社会的繁文缛节作为一种原始形式的社会道德是普遍存在的,甚至见之于动物世界的一般水平;正是在种动物世界的一般水平上,我们才彻底地看清了这一切可爱的花招的真实目的:如此的压抑与委屈自己的最终目的;便是逃避敌人的打击和帮助自我捕食。基于此,动物便学会了将自我变成周围环境的色彩,装死或者模拟其他动物或是枯枝、败叶、毒苔的形状和颜色(英国研究者称为“拟态”)。

卷二 天才的感悟 意识的作用

<strong>意识总在你不自知觉的时候来影响你,意识的敏锐和力量一直都与一个人(或动物)的沟通能力成正比,而沟通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又和沟通之需要成正比——后者相对难以了解,就像个人自身掌控着沟通的技巧,并明白其需要同时还必须依赖他人的需要。</strong>

当我们开始感知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免除意识时,才会有意识——或更正确地说,便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这种感知之始,我们才以生理学和动物学来讨论它(因此需要两个世纪的时间来赶上莱布尼兹事先提出的暗示)。因为事实上,我们可以思考、感觉、希望和追忆,且在各种类似的感知上均能有同样的“表现”,然而这种种都不需要有意识。

整个人生就好像在镜中一样,你根本无法看穿自己;我们的思想、感觉和自由意志的生活亦然,虽然此种论调在年纪较大的哲学家听来颇觉痛心。倘使意识是不必要的,那么它的目的为何?倘使你听我的回答,这次假设或许也毫无理由:但在我看来,意识的敏锐和力量一直都与一个人(或动物)的沟通能力成正比,而沟通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又和沟通之需要成正比——后者相对难以了解,就像个人自身掌控着沟通的技巧,并明白其需要同时还必须依赖他人的需要。但是,在我看来,这似乎与整个种族以及世代之承袭有关,日常的必需品和需要长久以来一直驱使着人们与其伙伴沟通,并迅速而敏锐地明了彼此,最后终于得到一种剩余的权力和沟通的技巧。仿佛幸好他早已有所积聚,而现在就等着一个继承者毫无吝惜地将其挥霍(所谓的艺术家就是这些继承者,同样的,雄辩家和传道者,作家等亦然;这些人来自一长串继承的末端,总是“晚生”,而就其字面上的意思来说,他们的本性原本就是个浪费者)。

意识大体上是在必须沟通的压力下发展而成的,一开始它只有在人和人之间(特别是在上下主从的关系之间)才是必要和有用的,且只按其实用性的比例发展。恰当地说,意识只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一种联系的线,也只有因为如此,它才会发展至今,隐士以及如野兽般的人便不需要它。事实上,我们的行为,思想、情感和情绪等,都是在意识范围之内(至少是一部分),结果便造成一种可怕而持续的“必须”主宰人类的命运——身为最危险的动物,他需要帮助和保护,他需要友伴,他必须能表白他的苦恼,他必须知道如何使他人明白他的意思——为了这些种种,他首先便需要“意识”,他必须“知道”自己缺乏什么,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想法。

人就像各种生物一样,在不断地思考,但却不自知;思想之成为意识的本身不过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最表面的一部分或最坏的一部分——因为这个思想的意识以语言(亦即沟通的象征)便可表示,经由此,意识的起源也就揭露出来了。简而言之,说话语言的发展及意识(并非理性本身,而是成为自我意识的理性)的发展,乃是携手并进的。更进一步地说,人与人之间,不仅只有语言扮演桥梁的工作,而且还有容貌和姿态等等,我们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感觉,我们是以稳定这些感觉并仿佛要将其置于我们自身之外的力量,凡此皆依象征之凭藉以及与他人沟通之需要的增加比例而增加。

发明象征这种工具的人通常也是自我意识较为敏锐的人;人因为是群居的动物,所以才会意识到自己——他仍然是在意识之中,而且愈来愈深刻,意识并不适合屈于单独生存的环境,而这毋宁是由于其社交与群居的天性。由此我们可以推论,因为关系着自治和群居的效用,它才得以巧妙地发展;结果,虽然其最佳之意愿乃在使每个人尽量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而我们每个人却都总是会意识到自身的非个人性,亦就是它的“一般性”,我们一想到它,常认为它好像会被意识的特性的压抑——借着其中专制的自大的“人类的天赋”——并解释为对于群众的透视。

基本上说,我们的行为乃是偏于个人,独特且完全单一的态度(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一旦我们将其转化为意识,它们就再也不是这副模样了。……这是所谓的现象论和透视论:动物意识的天性,涉及我们所能意识到的世界,只是表面和象征性之世界的注解——我们所意识到的一切事物皆因此而变为肤浅,贫乏与相当的笨拙;一种普遍化、一种象征、一种群体的物质、随着意识的进化,总是连结着一种巨大而彻底的曲解、虚伪、肤浅和普遍。

最后,逐渐在成长中的意识乃是一种危险,任何与最具有意识之欧洲人相处的人甚至还知道它是一种弊病。我们可以测知它并非是主观和客观的对照——尼采将这差异留给仍然被文法(一般的形而上学)圈套所困扰的认识论学者。它亦不能称为是“事物本身”与现象的对照,因为我们还不够“明白”如何去制定这种区别。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任何去感知的器官,我们所知道(或相信、或想象)的和对人类有用的益处一样多,即使我们所称之“有用”根本上只是一种信仰,一种想象,或者是一种致命的愚行,终有一天我们会因此而毁灭。

卷二 天才的感悟 自我考验

<strong>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这个世上生存、发展除了依靠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依靠。因为,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必须自己考验自己,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独立的,是发号施令者。</strong>

我们必须自己考验自己,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独立的和是发号施令者,而且要在适当的时候作此考验。千万不要躲避对自己的考验,尽管这或许是所能玩的最危险的游戏,但最终面对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任何其他法官所作的考验。不要依恋任何人,即便是最心爱的人——每个人都是一座监狱,亦是一具壁龛。不要依恋国家,即便它是最受苦难、最为贫穷的国家——国富民强的国家就不那么难淡忘。不要依恋对任何人的同情,即便是对高等人的同情,我们已有洞悉他们遭受的特殊折磨的孤苦无助的心境。不要依恋任何科学,即便是它用最佳的科学发现引诱我们,表面上专为我们保留的发现。不要依恋于自我解嘲,不要像鸟儿那样依恋为满足感官快乐而追求的遥远距离。鸟儿总是往高飞。往高飞,就是为了看到身上更多的东西——飞得太高是有危险的,不要依恋自己的美德,也不要完全成为某一专长的牺牲品。譬如不要成为“殷勤好客”的牺牲品,对于高度发达的富人来说,这是最为危险的,他们对自己大大咧咧、几乎毫不在意,把慷慨大方这一美德推至极端,以致使其变成了罪恶,我们必须知道怎样保护自己——这是对独立性的最好考验。

卷二 天才的感悟 同情的归属

<strong>世界上,只有强者才应该具有同情心,因为只有强者的同情心才有价值,而那些受苦难者是不应该有同情心的,那些鼓吹者也是不应该有同情心的,因为同情心于这两者没有任何价值。</strong>

一个人如果说:“我喜欢这样东西,我把它当作自己的东西,打算保护它免遭别人的损害。”一个人倘使处理一件事情,能使决心见诸行动,能坚持自己的看法,能拥有一个女人,能惩罚和回击傲慢无礼的行为;一个人倘使发怒,能使用武力,使弱者、受苦者、被压迫者、甚至动物乐于服从他和自然而然地归属于他。总之一句话,一个人如果生来是个主人——喔,如果这样的人有同情心,那这种同情心才具有价值!但那些受苦者的同情心又有何价值!那些鼓吹同情者的同情心又有什么价值!现如今,几乎整个欧洲,有一种对痛苦的病态过敏,此外,还有一种令人反感的,不可抑制的唠唠叨叨,一种女人气,这种唠叨和女人气,在宗教和哲学上胡说八道的帮助下,试图将自己装扮成某种高人一等的东西——有一种对痛苦的十足崇拜。尼采认为,这些幻想像所谓的“同情心”没有男子汉气概,总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我们必须坚决而彻底地在杜绝这种最新低级趣味;最后,尼采希望人们把“快乐的科学”这个有效的护身符,挂在胸前和脖子上,保护自己免受这种低级趣味的影响。

卷二 天才的感悟 自卫

<strong>自卫是必要的,尤其是为了确保生命的存在,自卫更是不可缺少的。没有生命就没有快乐,为生命而进行的斗争就是为快乐而进行的斗争。生活的目的便是快乐。</strong>

如果人们认为自卫合乎道德,那么他们就必须认为所谓不道德的利己主义的几乎所有表现也都合乎道德。人们造成痛苦、抢劫或杀人,为了保存自己或保护自己免遭个人不幸;当狡诈和装假是自我保护的正当手段时。按此种现象,当涉及我们的存在和安全(保护我们的幸福时,故意伤害被承认为合乎道德)按此种观点,国家在实施处罚的时候,也同时在做出伤害。在非故意伤害中,当然就不存在不道德因素,因为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究竟有没有一种故意伤害不涉及我们的存在,不幸福呢?有没有一种纯粹出于恶的伤害?例如像在残酷行为中那样?如果人们不知道一个行为造成多大痛苦,那么它就不是恶的行为;所以孩子对动物不是恶意的;他们研究动物就像对待自己的玩具一样。但是,人们是否充分了解一个行为对别人造成多大痛苦?我们尽我们神经系统的能耐避免痛苦:如果能够继续扩展,就是说,扩展到同胞身上,那么我们就不会给任何人造成痛苦。通过类推,我们得出结论:其事物给某人成痛苦,但是经回忆和想象力的作用,结果它使我们感到讨厌了。可是,在牙痛和牙痛的样子引起痛苦(同情)之间始终存在区别吗?于是,在出于所谓恶的伤害中,所产生的痛苦的程度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无法知道;但是,只要在行为中有快乐(自己的力量感,自己强烈的兴奋感),就会有行为发生,来保护个人的幸福,并因此而符合类似的观点,如自卫、应付人的谎言。没有快乐就没有生命;为快乐而进行的斗争就是为生命而进行的斗争,个人这样来进行这场斗争,以致人们称之为善,或者那样来进行这场斗争,以致人们称之为恶,这取决于他才智的程度和性质。

卷二 天才的感悟 颓废

<strong>颓废易于削弱人们的欲望、快感、痛感、权力意志、追求自豪感的意志、占有欲与贪欲。颓废变成谦卑,成为信仰,它使人们对一切自然的事物感到厌恶与羞耻,它否定生命……</strong>

我们遗传给后代的并不是疾病,而是不健康的状态,即无力抵抗有害物质的入侵与抵抗力的崩溃;用道德术语来表述就是: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任人屠宰。

我们扪心自问:我们能否将迄今为止的哲学、道德和宗教所确立的最高价值与羸弱者、精神病人和神经衰弱者心目中的价值进行一番比较。实际上前者较委婉地表达了与后者相同的病痛……

古代的医学家与现代的少数门诊医生认为:健康与疾病并非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不必从健康与疾病中概括出鲜明的原则与概念,不必围绕着活生生的有机体在概念上各执一词,不必将有机体变成战场。明确区分健康与疾病的做法早已过时,且十分荒唐而这里一无用处。事实上在生命的这两种状态之间只存在着程度的差异。克洛德?贝尔纳(法国生理学家)认为正常现象的夸大、失衡与不和谐造成了病态。

遗传性的虚弱成了占统治地位的情感,这就是最高价值的起源。

请注意,众人都追求虚弱,这究竟是为什么?主要是因为众人本身都很虚弱……

使人虚弱成了我们的使命。我们应该削弱我们的欲望、快感、痛感、权力意志、追求自豪感的意志、占有欲与贪欲;虚弱成了谦卑,成了信仰,它使我们对一切自然的事物感到厌恶与羞耻,它否定生命,变成了疾病与羸弱……

虚弱使我们放弃了复仇、抵抗、敌视与愤怒。

人们并不想通过强身健体来战胜虚弱,而是通过辩解,通过道德化即通过阐释来维护虚弱。这是我们的失策……

我们混淆了下述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强壮的安静,壮汉毫无动静,这是巍然不动的神的类型;疲惫时的安静,这是一种僵化,甚至是麻醉状态。

一切繁琐哲学与禁欲主义追求的都是第二种状态,但是它们自称它们追求的是第一种状态……因为它们给自己的终级状态下了一个虚假的评语,误以为这是一种神的状态。

卷三 理性的思考 自我折磨的美德

<strong>在个性受到压抑甚至被泯灭的时代,读尼采是极有意义的,因为他极力地张扬了个体生命的价值。假使社会的大多数人都能自励自强,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就会得到充分的发展。其实即使是在没有人性压迫的时代,读尼采也同样有意义,因为改良人的素质始终是人类进步所必需的。能将折磨当作美德的,相信也只有尼采才有这样的意识。</strong>

对于一个经常处于战争状态且奉行最严厉道德的朝不保夕的小群体成员来说,什么是最大的欢乐?换句话说,对于那些身强力壮、充满敌意,嗜好复仇、欺骗和怀疑、随时准备应对最可怕的事情且因为苦难和道德而变得冷漠无情的心灵来说,什么是最大的快乐?毫无疑问,那便是暴行,对于他们来说,暴行便是最大的快乐;因为在此种状态下,对于残暴行为的欲望和才能被视为一种美德。在暴行中,群体重获新的生命,以往的提心吊胆和惶惶不可终日一扫而空。

暴行是人类最古老的节日欢乐之一。因此,人们自然而然地想象,倘使让神看到残酷的场面,神亦会为之精神振奋、兴奋异常——由此,世界上便产生了一种充满意义和价值的自我折磨和自我惩罚的观念,而习俗则在群体内部逐渐创造出了一种相应的实践,使人们对于一切明目张胆的幸福感到疑虑,对于一切难以忍受的痛苦都感到亲切。人们自言自语:情况可能是这样,我们的幸运使神生气,而我们的痛苦却使神高兴,但神之所以对我们的痛苦备感高兴,并非他愿意怜爱我们:对一个强大而令人畏惧的灵魂来说,怜悯没有什么价值且是可鄙的。而是因为我们的痛苦使他感到有趣和开心;在此种对于我们的残忍中,神享受到了最高程度的权力感的满足。

因此,谁若想成为一个群体中“最道德的人”,谁就必须痛苦不堪、灾难深重,穷困潦倒和倒霉透顶。

每一个能使死气沉沉和臭气熏天的泥塘发生某种变化的精神领袖,倘使他们想要唤起人们对于他们的信仰,特别是他们自己对于自己的信仰,除了疯狂的手段之外,自我折磨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的精神在新的道路上旅行得越远,则他们的良心焦虑便越是不停地折磨他们,而他们便也越是无情地向他们自己的肉体、欲望和健康开战,他们的行为仿佛是在奉献给神一种补偿的欢乐,目的便是防止神因为他们对于现存习惯的忽视和反对,以及因为他们所奔向的新的目标而大发脾气。

倘使我们自以为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各种感受逻辑,那我们就未免有点自欺欺人了。关于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当中最为勇敢的唐吉诃德们去扪心自问吧。

无论是在自由思想的世界,还是在个性所塑造的生活世界,任何微不足道的变动都不得不付出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血的代价。这并不仅仅指向前的变动;动作本身、运动、任何形式的变化。在其开辟道路和奠定基础的漫长历史过程中都要做出千千万万的牺牲。但是,这是漫长的历史,请注意,并不是当我们说“世界历史”时所想到的东西,那不过是人类存在的滑稽且渺小的一幕。然而就是在这种实际上只关心时事新闻的所谓“世界历史”中,试图在死水中翻起波澜的牺牲者世代流传的悲剧也是独一无二的真正感人的主题。

为了获取我们现在引以为荣,沾沾自喜的那一丁点人类的理性和自由感,人类所付出的代价之大是难以想象的。然而,正是对于理性的这种自豪,使那些处于“世界历史”之前的“习俗道德”的洪荒时代对于我们来说几乎是完全不能理解的,而这些洪荒时代却是决定了人类形象的真正的和关键的历史时代,在这些时代里,忍受痛苦乃是一种美德、残暴无情乃是一种美德,弄虚作假乃是一种美德,睚眦必报乃是一种美德,丧心病狂乃是一种美德。相反,幸福却被视做一种危险,和平被视做一种危险,怜悯被视做一种危险;在这样的时代里,被人怜悯乃是一种侮辱,辛勤劳作乃是一种侮辱;在这样的时代里,疯狂是神圣的,而变动是不道德和灾难性的!——你是否认为所有这些都已发生了变化,因而人类必定也要同时改变它的特性?

啊!你这个人类的观察者,学习更好地观察你自己吧!

卷三 理性的思考 被当做美德的巧妙的残酷

<strong>被误认为美德的巧妙的残酷,这是一种利欲熏心的道德。这类人常常通过表面上的谦卑和仁慈掩饰其罪恶的品行,进而把他的残酷发泄到某些人头上。</strong>

被误认为美德的巧妙的残酷,这是一种利欲熏心的道德,我们对它的评价不能过度!让我们还是看看他的动机和隐藏在此种动机后面的思想吧!我们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痛苦的根源,使他感到嫉妒、沮丧和羞耻;我们在他的舌尖上放上一滴我们的蜜,让他尝到一点暂时的所谓的甜头,同时目不转睛和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想亲眼看见他啜饮他命运的苦水。

看吧!看这位早已变得谦卑和无比谦卑的先生,他正在四处寻找那些他长久以来就渴望用他的谦卑来加以折磨的同伴!他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再请看另一位先生,他仁慈地对待动物,并因此而受到人们的赞扬——然而他却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他的残酷发泄到某些人的头上!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一种预期的欢乐使他在成为伟大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仿佛目睹了他的那些猎物的羡慕的神情——在他的伟大的后面,是多少其他灵魂的痛苦和辛酸!修女的贞节——对于那些过着不同生活的女人,她打量她们的眼光是那么的令人不寒而栗!其中洋溢着多少报复的欢乐!主题是简短的,但是可以演奏出来的花样却是无穷的和几乎永远不会乏味的,因为自我标榜的道德最终建立在一种巧妙的残酷的基础上,这在今天还仍然是一种异常矛盾和几乎令人痛苦的新鲜事。所谓最终,这里指的就是创造道德的最初的一代,因为虽然某些与众不同的行为习惯遗传下来了,然而这些行为后面的思想却没有一起遗传下来(思想是无法遗传的,只有情感才能遗传)。因此,如果不通过教育重新产生这些思想,那么即使是第二代人也将不会体验到与这些思想联系在一起的任何残酷的欢乐,而只能体验到习惯本身存在的欢乐。

然而,这种残酷的欢乐却正是“善”的开端。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权利和义务

<strong>一个人享有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一定的义务。自己的义务便是他人的权利。权利和义务相互作用,彼此制约。</strong>

一个人的义务即是其他人对于我们的权利。他们是如何获得这份权利的?通过把我们当做能够立约和回报的存在,通过把我们置于一个与他们平等地位,因而在某些方面信任我们,教育我们,谴责我们和支持我们。

我们履行义务——这也就是说,对于别人给予我们的这一切,我们表明我们自己的力量,按照他们给予我们的多少做出相应的回报。因此,促使我们履行我们的义务的是我们的自负;当我们为回报他人为我们所做的事情而为其他人做某些事情时,我们是在修复我们的自尊。因为通过为我们做某些事情,这些人已经侵入到了我们的权力范围,而假使我们没有通过履行我们的“义务”对他们有所回报,便也是侵入了他们的权力范围。他们便会在我们的权力范围长驻下去。

其他人的权利只与处于我们权力范围之内的东西有关,假使他们要求的某种东西我们并不拥有,那么,他们的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确切地说,其他人的权利与他们想念我们力所能及的东西有关,但是,这些东西必须同时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东西,两方面都很容易犯下同样的错误。义务感的关键在于,对于我们的权力范围,我们与其他人具有相同的信念,也就是说,我们有能力对其他人做某种承诺且能去完成这种承诺。

我们的权利乃是我们权力的一部分,其他人不仅承认我们的这种部分权力,且还希望我们永久保存这部分权力。其他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他们之所以这样做,首先是出于谨慎、恐惧和小心。或者是希望从我们这里获得相应的回报(保证他们自己的权利,或者是认为与我们做对是没有意义甚至是危险的,或者是认为我们的力量和任何减少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可能不再能够在反对另外的敌对力量的战斗中与他们结盟);其次,他们这样做是为赠予和让渡。这样,这些其他人便拥有足够的权力,故而能自由地处置其中的一部分权力,并向接受者保证他们赠予他们的这部分权力: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假定那使自己如此接受赠予者只有一种微弱的权力感。

权利通常是这样产生的:权利就是权力的被承认和受保证的程度。一旦权力关系发生了任何实质性的变化,旧的权利便不复存在,新的权利便会应运而生——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国家之间的相互权利的不断消失和更新。

假使我们的权力比之以往有所缩小,那些一直保证我们权利的人感觉便会发生变化;他们会考虑是否能够恢复我们过去拥有的全部能力——假如他们认为做不到,就会否认我们的“权利”。相应的,假使我们的权力实际有所增加,那些一直承认我们的权力但现在这种承认已经不再需要的人的感觉也会发生变化:毫无疑问,他们希望把它压回到原样,因而对我们横加干涉,且把这种无理的行为冠之以他们的“义务”的美名——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纯文字游戏。

在权利得势的地方,权力就维持在一定的状态和水平上,任何减少或增加的企图都将受到抑制。

如果我们的权力变得摇摇欲坠或即将土崩瓦解,那我们的权利也就会软弱无力。反之,倘使我们的权力变得异常强大,不可一世,我们先前承认的其他人的权利对我们来说便可以不屑一顾。

一个“渴望公正无私”的人每时每刻都需要有种巧妙的平衡技巧:他必须对权力和权利的程度做出估计,而由于人际关系的易变性,这种程度永远不会长时间地处于平衡状态,而常常是处于增长或下降的过程中——因此,保持公正是不容易的,需要长期的实践和良好的意志,更需要特别良好的感觉。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因苦难而得以成全的知识

<strong>假如在此之前,一个人一直生活在某种危险的幻想世界,那么,这种通过痛苦带来的彻底的清醒就会成为把他解救出来的手段,而且是惟一的手段。</strong>

就知识的获取来说,那些长期遭受可怕病痛折磨而心智仍然健全无损者的心理状态不无价值。——当然,任何深刻的孤独,任何突然的和正当的对于责任的解脱,都给理智带来了某种积极的影响。但是,我们在此所要说的价值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价值。巨大痛苦的经受者能够以一种让人生畏的冷漠看待外部事物。通常,出现在健康人眼里的围绕着事物的迷人的装饰和点缀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确实,就连他自身也是剥光了所有的羽毛和褪尽了所有色彩躺在他自己的面前。

假如在此之前,一个人一直生活在某种危险的幻想世界,那么,这种通过痛苦带来的彻底的清醒就会成为把他解救出来的手段,而且是惟一的手段。(基督教的创始人在十字架上的经历或许便是这样:在令人心碎的“我的上帝,你为什么遗弃我”的呼喊声中,实际上包含了他对于生活这个骗局的一种彻底的洞察和失望;在他极度痛苦的时刻,他就像作家所描述的那可怜的快要死了的唐吉诃德一样,对于他自身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的认识。)由于反对和对抗痛苦的希望,进而他的理智变得异常紧张,使他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他所看到的一切;而投射到事物上的任何新的光线都会使人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刺激,此种刺激往往非常有力,足以击败任何自我毁灭的诱惑,使其继续活下去对于痛苦者显得是极其令人神往的。想到健康者无所顾虑地生活于温暖而舒适的尘世中,他感到轻蔑;想到自己曾一度沉溺于其中的最高尚和最心爱的幻想,他感到轻蔑;他似乎是从地狱的深处召唤来这些轻蔑,以便使他的灵魂处在最深的痛苦之中。这一切都使他感到快乐!正是通过如此轻蔑,生理上的痛苦对他来说才变成是可以忍受的——他觉得此种轻蔑使他需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怀着对自己存在的性质的可怕的清晰意识,他在内心呼喊:“努力控制和镇压自我,要毫不留情,就像镇压一个不相干的人;努力忍受你的痛苦,就如忍受你对自我的惩罚!你那审判者的权威是多么妙不可言!你那无所顾忌的快乐是多么美妙,还有那独断专行的随心所欲!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翱翔于你的生活,痛苦之上吧,让所有的不幸在你的俯视下无所循形!”现今如,我们的骄傲程度是空前的;通过反对痛苦这样一位暴君,它找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面对这位暴君要求我们作证反对生活的全部暗示,我们却变成了生活辩护者。在此种情形下,我们不顾一切地坚持反对悲观主义,使它不致于成为这种状态的自然后果和使我们自己不致于屈辱地成为它的俘虏。同样,判断的公正从未像现在这样使我们如此激动,因为它现在代表了一种对于我们自己的胜利,代表了对于一种处境的胜利,此种处境在一切处境中最能使我们判断的不公正性成为可以谅解的——但我们不想被谅解,我们现在正想表明,我们是“不需要原谅的”,这是一场我们的骄傲自大的歇斯底里的发作。——我们几乎立即从此种骄傲自大的控制中摆脱出来:我们因为自以为曾经历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称自己为傻瓜和笨蛋!我们忘恩负义地把这种曾经使我们能够忍受痛苦的伟大的骄傲抛在身后,且热烈地盼望着它的解药;在痛苦如此长时间地使我们过于锋芒毕露之后,我们希望自己变得能随遇而安起来。“让此种骄傲见鬼去吧!”我们大声呼喊,“它不过是另外一种疾痛和骚乱!”我们又一次凝视人和自然——这一次我们的眼里充满了渴望的光线又重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过去作为痛苦者曾经用以看待事物的那种冰冷的目光在旭日的照射下烟消云散,我们备感欣慰。普通人的游戏的锣鼓再一次在我们的耳边欢快地响起,但却不再让我们感到可卑和可怜——我们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亲切但却仍然不无疲倦地注视着他们。在此种情形下,我们的耳边听到音乐,我们的眼中就会涌出泪水。

卷三 理性的思考 生活圈

<strong>世间每一种生物都存在一个生活圈,人当然也不例外。无论你走向何方,你的生活圈,便构成了你当下的命运,与你须臾不离,让你无法逃避。</strong>

一个人的视力无论是好是坏,不管是看得远还是看得近,都只能看到一段特定的距离,你就生活和活动在以这段距离为半径画出的一个圆形的世界里,无论你走向何方,它的边界都构成了你的当下命运,与你须臾不离,让你无法逃避。

每一个生物的周围都存在着一个这样的生活圈,这种生活圈具有一个中点并且为它自己所特有。你们的听觉把你们封闭在一个差不多的圈子里,你们的触觉也同样如此。现在,你们就用你们每个人的感官去衡量这个世界,称这是近的,那是远的,这是小的,那是大的,这是软的,那是硬的,且把这种衡量称为感觉;——这是一个纯粹的错误!以我们在某一给定的时间内可能经历的条件和情绪的数目衡量我们的生命,说它是短促的或漫长的,丰富的或贪乏的,空虚的或充实的,又以人类生命的平均数去衡量其他生物的生命——这也是一个纯粹的错误!

假使我们的眼睛比现在敏锐千百倍,人看上去就会很可怕;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想象我们具有这样的感官,它们使人被感觉为深不可测的。另一方面,感官又是可以这样构成的,以致于整个太阳系看起来就像一个细胞一样结实和紧密。而对于一个具有正好相反构成的生物来说,人体的一个细胞可以展现出有如一个太阳系一样的运动、结构和和谐的景象。我们的感官的习性织就了我们的感觉勘探谎言和欺骗之网,而这些感觉又成了我们的全部判断和“知识”的基础——通过实在世界的退路、后门或小路是完全不存在的。我们像蜘蛛一样在我们自己编造的网的中间,而无论在这张网上捕获些什么, 我们捕获的都只能是那些我们这张网能够让我们捕获的东西。

卷三 理性的思考 经验与虚构

<strong>我们的经验是这样一种存在,我们放进去的东西远远多于它们原来包含的东西!也许,我们甚至不得不说:它们本身并不包含任何东西,是空,是无,是虚构。</strong>

不管我们在自我认识方面取得了多么长足的进步,那些构成了我们的存在的各种本能冲动的整体形象在我们的心目中都只能仍然是极其残缺不全的。对于那些普通一些的本能冲动,我们甚至都无法说出它们的名字、数目和强度,潮涨潮落,相互间的作用和反作用,尤其是它们的营养规律对于我们来说都仍然是一个未知数。因此,这种吸收营养的过程就变成了一个完全偶然的过程:我们每天的经验把它们的猎物时而抛在这种本能冲动的路上,时而抛在那种本能冲动的路上,而我们的本能冲动则不失时机地抓住它们;然而,这些事件的发生和进行从根本上说与我们的全部本能冲动的营养需要并没有任何合乎理性的联系。故,出现以下两种情形是必然的:那便是某些本能冲动饿得要死和发育不良,而另外一些本能冲动却又撑得不行,营养过剩。在我们生命的每个时刻,由于这一时刻提供的或没有提供的营养,我们在存在的触角中都有一些延长了,而另一些萎缩了。在这个意义上,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我们的经验完全是一些营养品,但却是由一只无所用心的手随意发放的,对于饥饿者和饕餮者一视同仁。由于各个部分的这种不合理进食,从中成长起来的触角必然也只能是某种完全偶然的东西。

让我们更详细地说明这一点。假设一种本能冲动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处于一种要求满足的状态——或者是活动它的力量,或者是释放它的力量,或者是填充某种虚空(这些都是比喻性的说法)——那么它就会以一种特别的眼光看待那一天的每一件事物,考虑是否能够利用它们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我们是在做什么:读书、说话、下棋、散步、欢庆,这种种欲望得到满足的本能冲动都似乎在对我们可能进入的每一种状态品头论足,而且多半不能从中得到满足,不得不耐心等待和继续处于饥饿状态,一段时间以后就会饿得体力不支而变得衰弱;倘使几天或者几个月之后仍未得到满足,它便会像一株长时间没有浇水的植物一样枯萎死去。

倘使所有的本能冲动都像饥饿一样迫不及待,不肯以梦中的食物为满足,那么,这种命运的残酷性也许就会更加触目惊心。然而,大多数本能冲动,尤其是那些所谓道德冲动,却正是可以以梦中的食物充饥的——我们的梦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白天的不可靠的营养不足。为何昨天的梦凄恻动人,柔情似水,前天的梦却是妙趣横生,兴致勃勃,而一个更早的梦充满了冒险和没完没了的让人心焦的寻找?为什么一个梦中的我在美妙的音乐中如醉如痴,而另一个梦中的我又像兀鹫一样欢乐地翱翔于遥远的群峰之上,在这些虚构中,我们的感伤冲动,机智冲动、冒险冲动或者我们对于音乐或山峰的欲望找到了活动的天地和得到了满足。关于此种虚构和满足,每个人都可以举出一些他所熟悉的很生动的例子。这些虚构是对我们睡觉时所接受的神经刺激的解释,但却是一种极为自由和极为武断的翻译。在我们睡觉时,血液在我们体内流动,肠胃在我们人体内蠕动,被压在我们身上,夜饮者的喧闹声,以及其他多种声音在我们耳边响着;所有这些刺激都进入了我们的梦境,在其中得到了反应和翻译。虽然这些现象几乎每夜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在不同的梦境中,它所得到的翻译却是千变万化的。而对同一种神经刺激,我们那善长编造的理性能力每天都能想象出完全不同的原因。秘诀在于,这种理性今天的发动者不同于它昨天的发动者:——一种不同的本能冲动希望能使自己有所满足,有所作为,有所发挥,有所更新,有所发泄——昨天是那种冲动气势正旺,今天却是这种冲动风头最劲。——醒来时,现实生活中不具有梦中生活的这种随心所欲进行翻译的自由,显得异常沉闷而呆板——但是,在我们醒着的时候,我们的本能冲动的所作所为同样也是对神经刺激的翻译和对它的“原因”的支配。在清醒和做梦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不同。当我们比较各个大不相同的文化发展阶段时,我们不是甚至发现,一种文化在醒着时所做的翻译的自由度一点也不比另一种文化在做梦时所做翻译的自由度低。我们的道德判断和评价不同样也只是建立在某种不为我们所知的生理过程基础上的想象和幻象,一种用来指称某些神经刺激的后天获得的语言。我们的全部所谓意识都是对于一个未知的,也许是不可知的,而只能为我们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的文本的或多或少的译注。

——让我们来看一些普普通通的经验。假设有一天我们走在市场上,注意到有人在关注我们:这一事件对于我们具有何种意义,取决于事件发生时恰好是何种冲动在我们身上占据支配地位——由于我们的性格类型的不同,这件事便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形态。对于某个人来说,这件事或许就像是落到沙漠里的一点雨滴,他看起来若无其事,毫不在意;另一个人表现得就像从身上掸掉一条虫一样把它从心上掸去,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往前走;第三个人表现出想兴师问罪,想与他评理;第四个人赶紧低头检查他的着装,企图找出试图兴师问罪的原因;第五个人表现出沉思的模样,并开始对什么是笑的本质进行思考;第六个人因为自己无意中给大家带来了欢乐而感到得意——在每种情况下,都有一种冲动得到了满足,无论这种冲动是愤怒冲动,还是争斗冲动;是反思冲动,还是仁慈冲动。此种冲动不失动机地把文件抓在它的手里:为什么正好是这种冲动而不是其它的?因为这种冲动又饥又渴,呼声最高,要求最急。

——至此,我们的经验到底是什么?我们的经验是这样一种存在,我们放进去的东西远远多于它们原来包含的东西!也许,我们甚至不得不说:它们本身并不包含任何东西,是空、是无、是虚构。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动机冲突

<strong>任何变故,或事件的发生总有一个动机,但这个动机我们并不十分清楚,甚至有时你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你永远也不可能预先去算计它们。</strong>

当我们说“动机冲突”的时候,指的却是一种非动机性的冲突:在开始行动前。我们的反思意识考虑的却是我们自己能够完成的各种不同行动的各种不同后果,并在它们之间进行对比;一旦我们认定某种行为后果比其他所有行为后果更为可取,我们就会认为我们会下定决心采取这种行动。在得到这一结论之前,我们往往要经受心灵的不安和痛苦,因为要推测出一种行为的后果是什么,且要理解它的所有含义和确信已经毫无遗漏地囊括了它的所有后果是非常困难的。因此,这样获得的结果仍不免带有某些偶然的因素在内;但是,最大的难处是,所有这些如此难以确定的后果,要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互相比较,而通常发生的情况是由于所有可能后果的质上的不同,我们实际上无法使用同样的天平和同样的砝码来确定它们孰轻孰重。假设我们最终也克服了这种困难,由于鬼使神差,放到我们天平上的全是些不可互相比较的后果:那时,我们就以某一行动的后果的图像的方式拥有进行这一行动的一个动机。然而,在我们最终进行行动时,充分决定我们行动的往往不是我们在这里所讲的那些动机,亦不是那些与我们的“后果图像”有关的动机,而是一种不同类型的动机。它们有可能是我们消耗能量的习惯,有可能是某位我们尊敬、害怕或者爱恋者的一个眼神、或手势,有可能是我们的懒惰,这种懒惰有可能使我们倾向什么顺手就干什么,有可能是由某些毫不相关的琐事在关键时刻引起的我们的想象力的发作,有可能是某些完全无法预料的物理作用,有可能是我们的刚愎自用和反复无常的脾气,有可能是一些完全偶然的这样或那样的的情绪。

总之,导致我们的行动的真正动机部分是我们并不知道的,部分是我们知道的很不清楚的,我们永远不可能预先计算它们。或许,在这些动机之间也同样存在着斗争,存在着前进与后退,存在着天平的倾斜——这将是名副其实的“动机的冲突”——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它们却是完全不可见的,我们几乎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我计算了后果和结局,然后把一个非常根本的动机送上了火线——然而,火线本身却不是我创造的,我甚至不能看见它:斗争本身在我的面前隐藏起来,作为胜利的胜利也在我的面前隐藏起来:因为尽管我知道我最后所做的是什么,但我却不知道是何种动机最后取得了胜利。然而,我们却习惯于把所有这些无意识过程排除在考虑之外,只思索一个行动的有意识的准备过程;因此,我们把动机的冲突与不同行动的可能后果的比较混为一谈——一种本身具有丰富后果和对于道德的进化至关重要的混淆。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意图与意志

<strong>在这个世界上,既不存在什么意图也不存在什么意志,它们只不过是我们幻想出来的玩意。</strong>

我们常习惯于让自己相信,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意图与意志的世界;一个是偶然发生的世界。在偶然发生的世界里,事物毫无意义的发生,又毫无意义的消失。——对于这茫茫强大的无知无识的世界,我们深感畏惧,因为它每次都像一片从屋顶落下的瓦一样,落到意图和意志的世界里,且把我们某些意图砸得体无完肤。

此种对于两个世界的信仰是一个美丽而传奇的神话:我们这些聪明的小矮人,连同我们的意图和意志,受到那些愚笨的大笨蛋和无常的偶然事件的压迫,被他压得透不气来和常常丧生在他们的脚底下——然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他们那可怕的脚步声时常在我们耳边回响。当我们的生活在意图的蜘蛛网中纠缠得太久,而不能自拔,变得令人厌倦和充满了忧虑时,常常是这些大笨蛋出现在我们身边,撕开了我们的意图之网,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天光——这些没有理性的生物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他们那粗壮有力的手指穿过我们的意图之网就如洞穿过什么也没有的空气一样毫不费力。——希腊人把这个崇高的永恒地限制着我们的心灵的不可知的世界称为莫伊拉(命运神,其职责在于限定人生的长度或限度。)将它布置在他们的众神的周围,作为诸神的边界,越过这个边界,诸神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了。一个在许多民族中都可以见到的向神秘挑战的例子——人们崇拜神,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人们不想放弃他们手中的那张可以用来反对神的最后的王牌。如,印度人和波斯人认为,神依赖于人的献祭,因而人在万不得已时可以让神尝尝饥饿的滋味甚至把他们饿死;脾气暴躁、性情忧郁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则创造了一个将要到来的“神的末日”的观念,在其中找到一种隐秘的复仇的快乐,为他长期以来在他的那些恶神面前所感到的恐惧报了一箭之仇。但基督教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其基本情感既非印度式的或波斯式的,也非希腊式的或斯堪的纳维亚式的;基督教要求我们跪在尘土中膜拜权力的精灵,甚至亲吻尘土本身——它教导我们要相信,无限强大的“无知无识的王国”并不是像它看上去那样无知无识的,真正无知无识的倒是我们,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在这个无限强大的“无知无识的世界”背后,藏着我们可爱而慈详的上帝,尽管他的道路是黑暗的,奇怪的和曲折的,然而他最终将“荣耀万物”。这是一个关于一位爱的上帝的新的神话,在此之前,这位上帝一直被误认为巨人,他是一位比我们高明许多的能工巧匠,他亲手编织的意图和联系甚至比我们的理解力所编织的还要缜密细致——使它们看起来无法理解,不可思议——这个神话表达了一种如此大胆的倒置和一种如此无畏的悖谬,以至于已经变得过分娇气的古代世界在它的进攻面前束手无策。无论事情听起来是多么荒唐和矛盾:假使我们的智力不足以发现上帝的智力和意图,那么,它又是怎样发现我们的智力的此种性质的呢?它又是怎样发现上帝的智力和彼种性质的呢?——在最近的时间里,人们实际上已经开始怀疑,从屋顶上落下的瓦片是否真的是由于“神的爱”才落下的,并且再一次回到矮人和巨人的古老传说。

因此,让我们认识到,我们现在也应该认识到,在我们假定的更合人意的意图和理性世界,巨人同样也是统治者!我们的意图和我们的理性不是矮人而是巨人!我们的联系之网常常被我们自己无情地撕破,正如它们常常被从屋顶上落下的瓦无情地撕破!全部所谓意图却不是意图,全部所谓意志却不是意志!你也许由此会得出结论说:“只有一个世界,即偶然发生和无知无识的世界,才是存在的。在这个世界上,既不存在什么意图,也不存在什么意志,它们只不过是我们幻想的玩意。”

投掷偶然骰子的必然性的铁腕在无限长的时间里玩它的游戏:因此,总是会有极其类似各种程度的意图性和合理性的一掷的。也许我们的意志行动和我们的意图也只不过是这样一掷——只是由于我们极其有限度和极其不甘心,我们才无法理解我们的这种极度有限性:我们自己就是一些机械人,长着一双铁腕,并用这双铁腕来摇动骰子筒,即使是我们的最具意向性的行动也只不过是在完成必然性的游戏。

卷三 理性的思考 人类的兽性

<strong>尼采是冷酷的,他总是那样旗帜鲜明地表阐述自己的观点,即使这样的观点有点悖常人之所想,他仍能高唱反调。尼采在人类的兽性一文中强调,人存在的所有举动只是为了更好地纺织完整的生命线以使它越来越多。</strong>

人们所说的善行只不过是一个误解,这样的行为是不可能的。

“无私”与“自私”完全一样,纯属哗众取宠的虚构,个人与灵魂,同样如此。

在有机体内纷繁多样的变化中,我们所意识到的那部分仅仅是沧海一粟。“道德”,“无私”及其他类似的虚构纯属不值一提的谎言,它们终将受到总体生成的惩罚。我们有理由也有必要彻底研究我们的有机体的非道德性……

人类的兽性从原则上说要比所有美好的状态与意识,高度重要得多。只要后者尚未成为人类兽性的工具,那么,它就是多余的。

人的整个意识生活包括精神、灵魂、心灵、善良与道德。人的意识,又为谁效劳呢?它的所作所为旨在尽量完善人类兽性的基本功能,首先是为了生命的增强。

尼采非常重视人们所说的“身体”与“肉体”,他认为其余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附件而已。我们的任务就是不停地纺织完整的生命线以使它越来越强盛。可现在我们却目睹心灵、灵魂、道德与精神,正在共同密谋以期颠覆这个原则性的任务,它们意图自成目的……生命的退化从本质上来说取决于意识的特殊误导;幸好生命又为本能所控制,并因此长期肆行无忌。

我们是否能以意识的快感或不快感为标准来衡量存在有无价值呢?我们还能臆想出另一种更自负的标准吗?这不过只是一种手段,快感或不快感同样也只是手段!那么价值的客观标准何在?惟一标准就是追求增长的意志……

卷三 理性的思考 上帝没有神性

<strong>上帝存在吗,不存在,既然上帝都不存在,那谈何上帝有神性?上帝有神性不是有绝大多数人认同吗?那么在此借用尼采的一句话,你认为上帝有神性,上帝能否救你?能救你的除了自己之外,别无他人,因而,上帝根本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神性了。</strong>

纵观我们以往的历史及其现状、我们没有看到上帝的踪影,这个伟大的事实并没有将我们与其他人分隔开来;使我们与<strike>rike>其他人产生隔阂的原因是:我们认为受人尊崇的上帝根本没有“神性”,它只不过是神圣的面具,是一种盲从,是荒谬而可怜的蠢物与诽谤世界和诋毁人类的原则,总之我们否定上帝是神。人类按照自己阴险狡诈的标准将它认为是善良、智慧、强有力和有价值的现象视作万物之源,与此同时又对整个引起某种善良、智慧、力量与价值的因果关系视而不见,人类心理的虚伪简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总之,人类把最迟的和最受限制的因素看成不是生成的,而是“自在”的,甚至看成生成的世界之根源……倘使我们从经验出发,从一个人明显超越了人性的标准这个事实出发,我们便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即每种权力都超出了“善恶”与“真假”,每种权力都不考虑善良的目的,这种观点是一种大智。善良、真诚、正义、美德和其他大众化的,苍白无力的价值标准在权力中都被抛弃了。现在终于轮到高度的善良:难道我们看不出善良是以精神上的短视与鄙俗为前提的吗?难道我们看不出人类没有能力从更远处出发来区分真假,区分利与弊吗?难道我们不可以说被至善所控制的力量会带来最严重的后果(即“取消恶”)吗?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是“充满了爱的上帝”向他的信徒们灌输了为了向善而毁灭整个人类的思想倾向、事实上,这同一个上帝在世界的真实现象面前不过是一个极期短视、卑鄙和无能的上帝,由此可见这种世界观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知识,智慧与善良一样,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我们总得有一种使这些性质获取价值或非价值的目标。有种目标可以使达到极限的知识成为毫无价值的垃圾。(当极端的错觉成为生命增强的前提之一的时候,或者当善良能折断强大的欲望的弹簧的时候……)

我们人类的真实生活表明:迄今为止基督教中的一切“真理”“善良”,“神圣”与“神性”只不过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陷阱。直到今天,人们还处于被否定生命的理想所毁灭的危难之中。

卷三 理性的思考 自我独立

<strong>不知何时起,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已在国人嘴上悄然成风,这绝对是值得可喜、可贺、可庆的,因为人们终于不再相信上帝能帮助自己,这是现在人的一大进步。</strong>

当存在上帝时,一切都取决于上帝的意志;假如我们不服从他的意志,那么我们就一无是处。

当不存上帝时,一切都取决于自己,“我”必须证明“我”的独立性。

自杀是证明上帝的独立性最为圆满的方法。

上帝是必要的,因此它必须存在;然而并不存在上帝,所以我们再也不能苟活下去了。

这种念头也在折磨斯塔夫罗律(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无政府主义者):“当他信上帝时,他并不相信他信上帝;当他不信上帝时,他也不相信他不信上帝。”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基里洛夫有一种堪称经典的表述:“我有义务肯定我的怀疑。我的目光中除了流露出否定上帝的意念之外就空空如也了。什么叫人类史?人类除了发明了上帝之外一事无成。发明上帝的目的就在于不自杀。我是首个否定虚构的上帝的人……”

杀死他人是最低级的自我独立性之表现。我们所应追求的最高级的独立性。

过去的自杀者总是有理由自我毁灭,你却没有自杀,惟一的原因是:你要证明你独立不羁。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天才的痛苦及价值

<strong>有谁见过雄鹰在天空是结伴而行的,只有那些大雁才会如此。天才注定了是孤独的,因为他们的言论,无人理解,他们的举措无人认同,甚至于他们的存在对藐小者来说便是一种灾难,因而会招来群起而攻之的后果,故,天才注定是痛苦的。</strong>

一个天才即便愿意给人快乐,但如果他站在很高的水平上,他就很容易曲高和寡了。即使他端出美味佳肴,人家也不想品尝。

这种情况有时会使他心生伤感;因为他根本无权强迫人家快乐。他吹响了他的笛子,可是没有人愿意跳舞:这是悲剧吗?——也许是吧。但作为这种缺憾的补偿,比起别人在所有其他的活动中所具有的快乐,他毕竟在创造中有更多的快乐。人家觉得他的痛苦言过其实,因为他的喊声太响,他的嘴太会说;有时他的痛苦真的很大,但也只是因为他的虚荣心和嫉妒心过重。像开普勒、斯宾诺莎这样的科学天才一般不如此急于求成,对于自己真正巨大的痛苦也不如此大肆张扬。他非常有把握指望后世,故此可以舍弃现在;但一位艺术家这样做,却终究是在演一出绝望的戏,演出时,不能不伤心之至。

在极少的场合——当一个人集技能、知识天才与道德天才于一身之时——除上述痛苦外,还要增添一种痛苦,这种痛苦可视为世上极特殊的例外;一种非个人的,超个人的,面向一个民族,人类,全部文化以及一切受苦之存在的感觉;这种感觉因其同极为困难而远大的认识相联而有其价值(同情本身价值甚小)。——然而,用什么尺度,什么天平来衡量它的真实性呢?

一切谈论自己这种感觉的人岂非几乎都使人生疑吗?

卷三 理性的思考 人的表情和语言

<strong>人类在语言没有产生之前是靠肢体语言来交流的。人的表情对人的影响由来以久,且将继续与人类寸步不离。</strong>

表情姿势的模仿比语言更古老,它是不由自主地发生的,即便在今天,人们普遍控制表情姿势,很有教养地支配肌肉,它仍如此强烈。

当你看到一张激动的脸时,自己的脸部神经不可能没有丝毫反应(倘使你留心,便能观察到,一个人假装打呵欠也会引起别人自然打呵欠)。模仿来的表情姿势把模仿者引回到这种表情姿势在被模仿者脸部或身体上所表达的那种感觉。人们便是这样相互理解的,婴儿也是这样学会理解母亲的。一般来说,痛苦的感觉是通过本身会引起痛苦的表情姿势(如扯头发,捶胸,脸部肌肉剧烈扭曲抽搐)来表达的。反之,快乐的表情姿势本身就充满快乐,因而很容易使人理解(笑原是快乐的呵痒的表现,又用来表达其他快乐的感觉)。

——人们一旦通过表情姿势相互理解了,表情姿势的一种象征就会产生。人们会就一种音符语言达成协议。虽然开始时是声音和表情姿势(象征性地做一下)并用,后来才只用声音。——看来从前也时常发生同一过程,这一过程如今在音乐,尤其是戏剧音乐的发展中展现在我们面前;一开始,没有说明主题的舞蹈和哑剧(表情姿势语言),音乐便是空洞的声音,在长期习惯于音乐和动物的配合之后,耳朵才训练得能够立刻分辨声音的形态,终于达到顿悟的高度,完全不再需要可见的动作,而能理解无动作的音乐。于是才有所谓纯音乐,即其中一切无需其他辅助手段就立刻被象征性地理解的音乐。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意识

<strong>意识是人类与生具有的秉赋中的一种,如同人的表情、言语一样对人有着重要的影响。意识所作出的判断,正确与否直接决定着你行为的对与错。</strong>

意识是人类与生具有的秉赋中最晚也是最近发展的,因此也是最为粗略的。

无数的错误都源自于意识,它,诚如荷马所说的“不在乎命运”,常导致一个动物或一个人比其预期的还要提早崩溃。要是保护的本能不那么强而有力的话,就无法作到一个有如调节装置的功能;用乖张的判断,睁着眼做梦,肤浅和轻率,简单地说,只用意识,人类就必定会走向崩溃和毁灭,或者若是没有前者那些因素,人类早就比后来更糟糕!

在一个机能尚未完全形成与成熟之前,对有机生物是存在危险的,假使它能完全压制那最好不过!而意识就是这样完全地压制着一切,而且丝毫没有一点得意!人们认为这就是人的精髓,是人身上最高尚、最持久的、不变的与最原始的东西!意识被视为是既定与固定的,它没有“成长与间歇性”!它是“有机生物体的单独个体”!——这个对意识的可笑的高估及误解,也有其由于完成太快而阻碍其发展的巧妙效用。因为人类相信他们已经占有意识,他们在获得它时并没有给予自身增添什么麻烦——不过现在不同了,在人类的眼中,一个完全新的问题正在产生,而且还不容易清楚地辨认:使知识在我们身上具体化并成为一种本能。——惟有那些认清迄今为止只有错误在我们身上具体化,而所有我们的意识都与这个错误有关联的人才看得见这个问题!

卷三 理性的思考 让我们留心

<strong>让我们留心,不要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活的实体;不要相信宇宙是一部机器;不要假设宇宙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日月的运行那么有规律;不要把无情和无理归因于它的自身或与它相对的一边;不要说生与死相对;不要认为这世界永远不断地创造新的文件,总之我们要留心这个世界的一切。</strong>

让我们留心,不要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活的实体。究竟它自身能扩展至何处?它以什么来给养自身?怎样来茁壮成长?

我们非常清楚有机体是什么,并且想要将地球表面上我们知道显然是派生的、迟缓的,稀少与偶然的一切重新论释为本质的、普遍的与永恒的,一如他们称这个宇宙的有机体,那真令人恶心。

让我们留心,不要相信宇宙是一部机器,无疑的,它并非只是为了某一目的而构建的,我们赋予“机器”这个字眼太过于崇高的意义了。

让我们留心,不要假设宇宙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日月的运行般那么有规律。事实上对银河蓦然一瞥,都经常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在那里,是否甚少较天然或较对冲的运行,甚至那些一直被重力吸引而以直线绕行轨道的众星球也是?我们生存于其中的天体排列是一个特例,这种排列以及为此排列所限定之相对的永久性,又可能成为特例中的特例与有机体的构成因素。从另一方面讲,这个世界的一般特性,便是赋予所有的永恒以混沌,这并非由于缺乏必然性,而是因为缺乏秩序、架构、形式、美丽、智慧以及其他称之为美学上人类属性的一切。以我们的理智来判断,不幸的特征反而愈发是法则,特例并不是那个秘密的意图,而整个音乐盒一再地重复它那绝不能称之为旋律的调子——最后,这“不幸的特征”的表达已然是卷入非难中的人格化了。不过,我们又怎能擅自非难或赞美宇宙!

让我们留心,不要把无情和无理归因于它自身或与它相对的一边,它既不完美,也不美丽、高贵,它没有任何模仿他人的想法!它对我们的美学与道德上之判断视而不见!它既没有任何自己的本能,也没有其他的本能,甚至也不知道律则。

让我们留心,不要说大自然中自有规则,其中只有必然的事:没有发命令的人,没有遵从的人,也没有逾越的人。一个人没有意图,便不会有机会,因为只有在有意图构想的情况下,“机会”这个字才有意义。

让我们留心,不要说生与死相对。生不过是死的一种,而且是非常少的一种。

因此,让我们留心,不要以为这个世界永远在不断地创造新事物。实际上,并没有永久不灭的实体,物质正如伊里亚特之神,是另一个误解。但是,我们应当在什么时候以我们的留心与谨慎作一个了结?所有这些上帝的阴影要到什么时候才不再遮蔽我们?我们要到何时才会有完全不被敬如神明的本性?什么时候才能纯粹的挽回本性,还我本来面目?!

卷三 理性的思考 祈祷的价值

<strong>祈祷是为心虚、懦弱胆小者、没有任何思想者专设的,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害怕生活中出现不幸,害怕遭遇险情,遇上灾难,因而他们有闲暇便会静下心来默默祈祷。这样的行为是可笑的,这样的举止是悲哀的,他们明知道祈祷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仍执意如此、只为心理求得安宁便逃避现实。试问,祈祷真的能改变什么吗,不能,所以祈祷毫无价值。</strong>

祈祷是为那些永远没有任何自己思想的人而设的,对于他们来说,灵魂的提升是不可知的,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在神圣的场所,或生命需要获得平静与某些尊严的重要场合,这些人会有什么举动呢?至少他们不会扰乱安静,那些宗教创始人的智慧均己借着祈祷的信条而灌输给他们,就如同嘴唇的长期刻板工作,并配合一种记忆的努力,加上一套制服,以及依照规定的手、脚和眼所摆的姿态,形成一种固定的模式;他们会像僧人一样,嘴里不停地喃喃念着经文。或者有如见那拉斯(印度北部一城市,位临恒河,为印度教之圣地)。人们一边掐指,一边低诵神的名号。或者他们也会一边数念珠,一边祈祷。

总之,他们都会在某个时间里全神贯注地作一件事,并且表现出一副坚忍的态度,至于祈祷的模式则完全是为那些一心想要提升自己的虔诚教徒们的功德利益所设计的。不过,即使一连串庄严的字句和音声,以及呆板而肃穆的礼拜仪式能有益于他们,还是会有他们烦恼的时候。

就算这些少数人知道应该怎样帮助自己,但在精神上贫乏的大多数人则是一无所知的,若是强行禁止他们的喃喃祈祷,就等同于剥夺了他们宗教。因此,宗教乃带来了光明;而所有那些宗教之所以会接受这种人,则是因为他们在祈祷时会保持其手、脚、眼,以及各个器官的静止,使他们美化于一时——看起来更像个人!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最大的改变

<strong>人是应该被超越的,不管你要超越的对象是怎样的光彩夺目,社会要求每个人都去超越他,尽管这很难办到,因为只有超越先者,社会才能进步。</strong>

一切的色泽和光彩都已发生了改变!我们已无法了解早期的人类是如何理解日常生活中最为熟悉与接触最频繁的事物的。譬如,早上醒来,是因为他们对梦的觉醒有不同的看法,还是因为别的缘故。整个人生也是如此,通过对于死亡及其意义的思索,会蓦然发现,我们的“死”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死亡。上帝照射在一切文物上的光彩均不一样,所有的决心和对将来的展望亦然,因为人们得到神秘的启示,且相信预言。

相对于“真理”,人们则是以另一种极为不同的态度去接受,因为在较早的时候,疯子曾被视为它的代言人——一件常会令我们悚然或发笑的事。至于不公平,则又造成另一种感受,因为人们并不只是害怕法律的惩罚与受到耻辱,而更怕上天的报应。其实,在人类信仰撒旦的时光,曾有过多少欢乐!当人们看见魔鬼就在身旁的时候,也曾有过几许激情!而当怀疑被视为一种最为危险的罪恶、对于永恒之爱的侮辱,以及对于一切善良、纯洁、崇高与仁慈的不信任时,又曾有过怎样的哲学啊!

我们不断去刷新有色彩的一切,但是和从前的大师们(指有成就的古人)壮丽而叹为观止的色彩相比,我们又是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卷三 理性的思考 个人之上帝

<strong>一个人的成功总是和自我的辛勤耕耘分不开,当然,机遇有时从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甚至,人们误以为这是上帝在帮他,因而便产生了个人之上帝。</strong>

在生命的旅途中,会有某个极点,在那里,尽管有我们一切的自由,但我们依旧处在知识领域的险境中,并且必须去面对最艰难的尝试。

此时,由于个人之上帝的概念初次以其最大的说服力将自身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同时有最佳的倡导者支持它,因此当它明朗化时,我们所接触的一切便都成了乃是为求至善至美而存在。每一天或每一刻,每一秒的生活似乎都只在渴望着这种境况的日新月异;一切都紧随它,不管是好是坏,疾病与毁谤会造成的伤害,信件的遗失,脚的扭伤,一次激烈的争论,一本书,一个迷惑的肇始,凡此种种,它自身均会立刻呈现出来,就像某些“不许缺少”的东西——它充满了极深的意义,且对我们非常有用!

祛除我们对某些平庸之神的信念,会是一个更危险的考验吗?谁会对巧言令色的态度不感到恶心?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撇掉上帝(以及经济实用的天才),同时希望能满足自己所作的假设:我们本身对每个事物的解释与安排,在理论和实际的运用上均已达到相当纯熟的地步。但是,我们也千万不要把自身智慧的灵巧想得太厉害,有时我们会非常惊异于美妙的和谐乃是由玩弄我们的手段而造成的——那种和谐似乎太适合我们了,以致不敢将它归功于我们自身。

事实上,经常有人在伴随我们左右,那便是可爱的机运先生,他时常带我们起舞,助我们获取成功的果实。

卷三 理性的思考 人的个性

<strong>人的个性是人自身能力的反映,个性懦弱的人其行事为人总会畏手畏脚,而个性特立独行的人又很难与周围环境相协调。一个人的个性是好是坏最起码得我们自己满意,因为惟有如此,我们才能对“人的面目”完全忍受。</strong>

给人的个性一种“风格”——这是一种稀有因而更显崇高的艺术!

从一个人的优点和弱点去观察他的本性,然后依此本性拟定一套独创性的计划,直到一切都显得很有理性、也很艺术,甚至即便是弱点也使眼睛着迷——运用那令人羡慕的艺术。

此外,还有许多的第二天性在增加之中,相应的,部分第一天性则在减少,这是由于两者在日常工作与活动中的不同之故。不曾减少的丑陋则一直被隐匿起来,且被重新解释为高尚庄严的新形象。而不愿形式化的诸多暖昧也被保留着作为透视之用,意即给那些较为冷僻而不可测的一面一个暗示。最后,当这项工作完成时,我们会发现这根本就是对同一个尝试——将之组织或塑造成整体或局部——的抑制与压迫。不管这项尝试是好是坏,最重要的是:它是一种尝试!这就够了。在自己的律令之拘束下而能体验到最高的愉快的,那便是他们强烈的傲慢之天性,而他们那强烈意志之激情在见到所有受过训练与被征服过的天性之后便会立刻为之大减;即使他们有宫殿可建或有花园可设计,也不想去作解放天性的尝试。

相反,个性弱的人没有超越自己的能力,而且也憎恨风格的限制。他们觉得,倘使将这种讨厌的束缚加在他们身上,则定会使其变得粗俗不堪;只要他们受它使唤,他们就会成为奴隶,而他们憎恨受役使。这类知识分子(他们也许是第一流的知识分子)总是关心对自己的塑造与诠释,这样对他们来说也比较好,因为只有在这种态度下,他们才能令自己愉快!

有一件事是不可缺少的,那便是:人应当做到自己满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人的面目”完全忍受!那不满于自己的人便为此而随时准备向自己施加报复;如果我们一直忍受他那丑陋的面目,则我们亦会遭受池鱼之殃,因为丑陋的面目会使人变得卑贱与可悲。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沉思者的幻觉

<strong>思想的巨人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比后者看得多,听得多,而且每天花在思考上的时间也要多,且均能细心体会。这一点同样是人和动物,思想巨人和普通人的区别所在。</strong>

智慧的人和愚钝的人不一样,前者比后者看得多,听得多,而且均能细心体会——这也正是人和动物、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之间的区别所在。

对于在人格上日臻成熟的人而言,这个世界是愈来愈完满了。永远会有更多有趣的钓钩投向他,他的“兴奋剂”在不断增加,还有快乐和痛苦亦是如此——智慧的人变得总是更加快乐,同时也更加不快乐。一种幻觉一直伴随着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生命之伟大哑剧与音乐会的观众或听众;他称自己的本性是富于沉思的天性,因此感觉到自己还是个真正的创造者,且是生命的诗人——无疑,他和戏剧中的演员有很大的区别。当然,同在戏台前的纯粹旁观者或观众不一样。深入的沉思与反省对犹如诗人的他来说是一种比较独特的工作,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他有极强的创造力,那是演员或一般群众所缺少的。

是我们,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制造一些以前并不存在的东西:整个不断地增涨中的属于价值、色彩、评估、观察、肯定与否定的世界。我们立足其中的这个大组合,不断地在学习、实践,并接受新的诠释和意义。

举凡经这个世界评价过的一切,未必有经过其自己本性的评价——本性永远是无价的——然而我们确曾赋予了它们价值。也就是说,我们只是创造了一个一切以人类为主的世界!

我们正好缺乏该种知识,而当我们刚掌握它时,转眼又立刻给忘掉了;我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们这些沉思的人类,同时也低估了自己本身——我们既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骄傲,也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快乐。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失而复得的智慧

<strong>人就是那样,在你无所畏惧,视死如归、见义勇为的时候,你并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伟大,有多了不起,你一点都不会认为自己很勇敢。</strong>

我们并非永远是那么勇敢,而当我们疲惫不堪之时,与我们类似的人便会如此悲叹:“要使人类尝受痛苦真不容易,而那是不可缺少的!当我们不想让自己继续苦恼下去,隐居起来会比较好吗?和疯狂和群众生活在一起,以及为了赎偿个人所犯的罪(必须犯的罪)而和整个人类相抗是否会较不适合呢?傻子所有的是愚昧,虚荣者所有的是空幻,狂热者所有的是狂热,是吗?在重要的地方而有如此巨大的歧异会不合理吗?当我听到别人对我的愤懑——那种感受不就是初次的满足感吗?是的,应该这样!我实在很难和你取得协调,而真理又多半站在我这边,故你对我的损失幸灾乐祸!这是我的错误、我的缺点、我的困惑、我的幻想、我的泪水、我的虚荣、我的矛盾!你可以讥讽我,你可以嘲笑我!笑得令你开心!我从不反对事物的本性和规律——我也无法反对——即使是缺点与错误也应该带来欢悦!任何人当他得到一个理念时,都会感到十分荣耀;尽管他的理念也许并不怎么新颖,但他还是会自认为了不起地跑到大街上去告诉每一个人说:‘看啊!天国就在眼前!’即使我身上的缺点很多,我也不会逃避自己,我当全力去面对,事实上没有人是完美无缺而世界又少不了他的!”

总之,如我们所言,当我们勇敢、无所畏惧的时候,我们并不如此想,我们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勇敢的。

卷三 理性的思考 闲暇与懒散

<strong>这是一个高速运转的时代,闲暇与懒散尽管会存在于一些不思进取者身上,但这也多半会招来别人的白眼与冷嘲热讽。而对于那些追求超越自我者来说,闲暇与懒散不异于是在慢性自杀,是在自我毁灭。</strong>

有一种印地安的野蛮,即在印地安人的血液中特有的野蛮,保持着美国人追求黄金的狂热和透不过气来的敏捷(新世纪典型的恶习),已经开始向欧洲大陆传播,同时也以一种缺乏知性的怪异生疏而扩展至各地。

现在的人多以休息为耻,即使是长时间的静坐思考也几乎会引起良心的呵责。思考乃是以秒表来计时的,就如同用餐时两眼所盯的只是报纸上财政金融方面的新闻一样:我们的生活和那些“害怕让机会溜走”的人一样,“做什么事都可以,总比不做事的好。”这个原则也是每个文化较高的人可能会因之而窒息的累赘。由于这些工人的忙碌,而令所有的形式皆明显地消失泯灭,因此形式本身的知觉,对于行动旋律的听力和视力跟着消失了。这一点我们可由近来流行的粗俗的简明中得到证明,在和朋友、亲戚、女人、儿童、老师、学生或王公贵族交往时,大家都要求这种简明——一个人无须再为了礼仪而费时费力,对于一些繁文缛节,或者在生活中所表现的才智,以及任何悠然之事亦然。

为了要在生命中有所收获,一个人往往会被迫去消耗他的智力,而使他疲惫不堪,为了要扩张,或者抢得先机,因此必须比别人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工作。如此一来,则能够真诚交往的时间更显得极为有限:然而,人们对此已感到倦乏,不仅希望任其自然,而且还要以笨拙的方式到广阔的外界去伸伸腿。如今,人们写信的方式跟得上时代,他们的精神与风格永远都是真正的“时代标志”。倘使在社会和艺术中有任何喜悦可言,那就如同工作过度的奴隶们从自身所得到的喜悦一样。呵,我们这些高智商或低智商者之对“喜悦”的节制!呵,这种对所有的喜悦日益增加的怀疑!工作已经愈来愈压倒良知了,对于喜悦的欲望已成自称为“对娱乐的需要”,甚至已开始自觉羞愧。

“这是为了健康的缘故”,当人们被发现在偷闲时常会这样辩白。事实上,动作敏捷的人多半不会想到要对生命作一番沉思(意即带着思想和朋友去远足),当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羞愧或不安之感。在从前,这可算是一种极端的反动,是因为有愧于心而激发的“行为”。

一个出身好的人在被迫去劳动时往往会将他的工作隐藏起来:而奴隶则要在他认为所作之事乃属在卑贱者的重压下才肯付出劳动。

“做事”本身便是可卑的,“惟有在闲暇与战斗之中才有高贵和荣耀可言”。这便是古代的偏见!

卷三 理性的思考 爱是必须学习的

<strong>我们必须以爱音乐的态度去爱我们所爱的每一样事物。我们对于生疏之事物的体贴、耐心和理性总是要在最后才会得到报偿;亦即是,那些生疏的事物会慢慢揭去它的面纱,而呈现给我们一种崭新而不可名状的美丽——那是它对我们的殷勤致谢。</strong>

爱是必须学习的,这是我们在音乐中获得经验:大致说来,我们必须先学习去听,全神贯注地听,然后辨别它的主题或旋律,我们必须使它自身孤立如同生命一样,再充分发挥我们的意志,以便在它怪异时能容忍;对于它的表现必须要有耐性,对于它的古怪之处也不要予以抨击,这样,日久天长,终会有我们习惯它的时候。当我们渴望它,而它也使我们知道倘使缺少它我们便会思念它时,它便继续运用其魔咒与魅力,且愈来愈甚,直到我们成为它的谦卑而狂喜的爱人为止:我们要它,且一味地要它,并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比它更值得我们爱的了。

然而,不仅对音乐如此,我们也以同样的态度去爱我们所爱的每一样事物。我们对于生疏之事物的体贴、耐心和理性总是要在最后才会得到报偿;亦即是,那些生疏的事物会慢慢揭去它的面纱,而呈现给我们一种崭新而不可名状的美丽——那是它对我们的殷勤致谢。那些爱自己的人也是借着这种方法才学到的,因为没有第二条路可循。

爱也是必须学习的。

卷三 理性的思考 未来的人性

<strong>当下的人性是可悲的,因为他们全心全意的一切行为全是为自我着想。因而我们渴望着那毅然承担人类所有的得失、苦难、愉悦、新旧的未来的人性的诞生。</strong>

当尼采以未来的眼光看这个时代,竟然发现现代人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这在历史上是一种新奇的趋势,假如这种萌芽期有数世纪之久,则或许早就培育出了无数了不起的品种,而我们的古老地球也能让人类生活得更加舒适愉快了。然而,事实上我们这些现代人却才着手打造那未来之栋——我们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我们来说,几乎这并不是什么新的情感问题,因为历史感依旧显得如此贫乏与冷酷,并对一切滥施打击:对他人,它则是即将来临之年代的先兆,在那些人眼里,我们所在的地球像是一个悒郁的病号,为了忘掉眼前的不适,而暂时回忆那过去的青春时光。事实上,这便是崭新情感的一面。凡是知道怎样将整个人类的历史当作其自身之历史来看的人,便能体会到病人的痛苦,老人的怀旧、烈士的献身、英雄的迟暮等多种心境。而为了要能忍受这各种悲伤,我们依旧得强打精神,做个在战斗后仍能向黎明与喜悦欢呼的英雄。仿佛我们便是世界的分水岭,以往一切知识和高贵美德的继承人,同时也是新贵族阶级的第一人,这些都是我们所未曾梦想过的。

要毅然承担人类所有的得失、苦难、愉悦、新旧,将它们统统装进一个心灵里面,且蕴含在一种感觉之中;如此,便能达成人类前所未有的幸福——一种上帝的愉悦、充满了幸福与悲伤,欢笑与泪水,那种愉悦就像黄昏的落日,不断地将其不绝如缕的充实与空虚注于大海!这种神圣而庄严的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人性”罢!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受苦的意志和同情

<strong>同情的天性便是去解除自己所不熟悉的痛苦;然而,我们的施惠者比敌人更能贬损我们的价值和意志。</strong>

同情别人对你会有好处吗?或者是对被同情者有好处?我们先来说第二项。

我们所感受到的最深的痛苦,其他人是无法了解与相信的。如此一来,即便我们与邻人同桌共饭,彼此之间也难免有隔墙之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们被当做受苦者看待,则我们的痛苦便会沦为肤浅;去解除自身所不熟悉的(别人的)痛苦,乃是一种同情的天性;然则,我们“施惠者”比敌人更能贬损我们的价值和意志。在对不幸者所作的施舍之中,“施惠者”往往会有智性的轻率地表现——他将自身扮成命运之神的角色,他实在完全不懂在你我内心深处被称为不幸的那种真正的痛苦和纠缠!

内心对过去的排斥,与同情者想象的“不幸”无关。那种人只想救济施舍,而没考虑到个人有时也需要不幸,你我皆需要恐惧、缺乏、贫穷、冒险、误解,就如同需要与这些相反的东西一样。说得神秘点,通往个人的天堂之路总是要经过个人的地狱之欲念的。是的,那种人是无知的,当“宗教的热情”命令他去济助别人,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去办理,并且总是自认为干得非常圆满!倘使你以同样的宗教情绪对待别人;倘使你不愿忍受你的痛苦并想阻止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幸,倘使你把痛苦当作邪恶、可憎而应予消灭的,那么,你等于是剔除了同情的宗教而代之以另一种“自以为舒适的宗教”。

噢,你这个软心肠而舒服的人啊,你对人类的快乐知道的何其少啊!——因为快乐和不幸原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或者,在你身上则两者皆长不大!

现在,我们再来聊聊第一问题,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他的路程不变!某些呼喊或者什么诱惑往往会将我们引到歧路上去,我们很少去注意那些当它不存在时便会感到十分需要的东西。有许多能使我们步入歧途——这些方法还是最“道德”的呢!只需给我们目睹一次真正的痛苦,那么,我们也会迷失而不知所措!假如有一个正在呻吟的朋友对你说:“你看,我快要死了,你和我,一块死吧!”——或许你会答应,正如看到一个小的山地民族为了自由的生活而和大自然不断地在作奋斗与挣扎的情景,不免会使你油然生出将你的双手和生命一并献给他们的念头。

此刻,只要一有任何战事发生,则总是同时会有某种隐秘的喜悦在最高贵阶层的人群中散播出来,他们会很高兴地赶着去面对死亡的新危险,因为他们相信只要能为国捐躯,便可得到梦寐以求的允许——允许他们逃避自己的责任与理想,战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获得解脱的方便法门,一种心安理得的方便法门。

尼采说:“隐居起来吧,那样你才能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必去了解那些似乎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将世界的扰攘和战争的喧嚣当作是在对你喃喃低语!你亦需要救助,同时也能完全了解那些人的痛苦,因为他们和你有着同样的不幸与希望。但是,我的朋友,真正的救助是自助。我要使他们变得更加勇敢,更加坚忍、更加单纯,更加愉快!我要教给他们某些现在少数人所知的东西,那就是快乐的友情!”

卷三 理性的思考 道德问题

<strong>到目前为止,道德根本就不会被视为一个问题,它一直被视为人类在猜疑、不和以及冲突之后所达到的基点,是思想家可以自本身获得歇息,可以恢复其呼吸而苏醒的安宁且神圣之地。尼采对道德的看法认为要先对其存疑,才能继而探讨。</strong>

人格的缺点带给我们的后遗症随处都是:衰弱、怯懦、不值一提、自我贬抑以及自我否定的人格,已不再适用于任何良好的事物——尤其不适用于哲学。

“无私”无论在哪里都毫无价值,而非常的问题便需要非常的关爱,唯有坚强、成熟、心灵稳固而基础深厚的人才足以解决非常之问题的大任。就此看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即一个思想家是站在关系到他的问题、他的命运、他的需求,甚至是他至高无上的乐趣等个人的观点上呢?或者,只是立于非个人性的,亦即他可以以一种漠然,探索的思想触手来感觉或攫取它们。就后者而言,必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可言,因为非常问题必然无法为胆小怕事者或癞蛤蟆之辈所能解决,这和他们的胃口并不符合。尼采说,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即使在书籍中也是如此)会有这种情形——也就是当道德为某个人的需求、感情、喜悦及情绪等诸问题——之下遵守道德?很显然,到目前为止,道德根本就不会被视为一种问题,它一直被视为人类在猜疑,不和以及冲突之后所达到的基点,是思想家可以自本身获得歇息,可以恢复其呼吸而苏醒的安宁且神圣之地。

在万分艰难的情形下,尼采发觉到了一些为完成价值之评估与这些情愫之来龙去脉之整个历史的目的所仅存的资料(这和对它们的批评及伦理体系的历史大相径庭)。尼采竭力用各种方法想从中汲取经验,但时至今日,却似乎一切均是徒劳。从这些道德的历史学者处根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几乎可以这样说,他们自身经常被一种界定的道德所影响,且其行动如同穿戴甲胄和为人随从一般地毫无意识——或许是依旧真心诚意地重复着欧洲基督教普遍的迷信,即道德行为的特征乃是包括了自制、自贬、自我牺牲,或相互了解与同患难。

这种前提一般的错误在于坚持人类,至少是文明人之间;对道德的某些主张要有相当的一致性。因此,他们归结这些主张即使是对你我而言,也是有所束缚的。或者反过来说,当他们明了道德的评价在不同的民族之间必须是有区别的事实之后,他们便归结到任何道德都没有束缚力,而这两种结论都是同等幼稚的愚见。此外,他们所犯的更难解的错误便是,他们发现并批评一个民族关于自身的道德可能会有愚蠢见解,或者是人类关于一般道德的见解(你们于是论述其来源、宗教的约束力、自由意志的迷信以及种种类似的事项);而他们天真的认为仅仅凭着这些行为就已经批评了道德本身。

然而“你应该……”的这种法则之价值,以及关于该种法则的各种见解是绝然不同且分别独立的;同时还必须由错误的杂草之中将其辨别出来,而它或许早已在错误里面根深蒂固了。就好象一种药方对一个病人的价值完全系于他对药物是否有科学上的认识,或者只是认为药物正如同妻子所给予他的帮助而已。即使是在错误中亦可能产生道德;但是就此而言,其价值问题却根本就不曾被提起。所以,迄今还没有人查验过最著名的药方(称之为道德)之价值究竟如何,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最重要的便是要先对其存疑才行,而这正是我们的工作。

卷三 理性的思考 美与丑

<strong>美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享受,能给人带来愉悦,美色总能让人赏心悦目,而丑却总给人带来压抑,因而常被看做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strong>

没有什么比我们对美的感觉更有条件,毋宁说更受限制了。倘使试图离开愉悦去思考美。你就会立刻失去根据和立足点。“自在之美”纯粹是一句空话,从来不是一个概念。在美之中,人把自身树为完美的天使;在精彩的场合,他在美之中崇拜自己。一个物种舍此便不能自我肯定。它的至深本能,自我保存和自我繁衍的本能,在这样的升华中依然发生作用。

人相信世界本身充斥着美;——他忘了自己是美的原因。惟有他把美赠与世界,唉,一种人性的,太人性的美……归根结底,人把自己映照在事物里,他又把一切反映他的形象的事物认作美。“美”的判断是他的虚荣心……一个小小的疑问或许会在怀疑论者耳旁低语;人认为世界是美的,世界就真的因此被美化了吗?人把世界人化了,仅此而已。然而,无法担保,完全无法担保,人所提供的恰好是美的原则。谁知道人在一位更高的趣味判官眼里是什么模样呢?也许是胆大妄为的?甚至或许是令人发笑的?或许是专断的?……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我们立刻补上美学的第二真理:没有什么比衰退的人更丑了,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被限定了。从生理学上看,一切丑都使人衰弱悲苦。它易于使人想起颓败、危险、和软弱无能。在它旁边,人确实丧失了力量。可以用功率计测出丑的效果。只要人在何处受到压抑,他就可估出某种“丑”的东西还在身旁。他的强力感,他的强力的意志,他的勇气,他的骄傲——这些都随丑的东西跌落,随美的东西高扬……在这两种场合,我们得出同一个结论:美与丑的前提极其丰富地积聚在本能之中。丑被看做是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极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每种枯竭,笨重、衰老、疲惫的征兆,每种身不由己,不论疼挛或瘫痪,特别是解体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形状,哪怕最终弱化为一个记号——这一切都引起同样的反应,都引起“丑”这个价值判断。在这里,一种憎恶之情油然而生:人憎恶什么呢?毫无疑问,憎恶他的类型的衰落。他出于至深的族类本能而憎恶;在这憎恶中有惊恐,审慎,深刻,远见,这是世上最深刻的憎恶。

卷三 理性的思考 自由精神

<strong>有着翅膀的鸟儿,它总渴望着蓝天、白云。它总追求自由飞翔,即使它有可能经历严寒酷暑,狂风暴雨,人类的侵害。飞翔是它的天性,因而它拒绝、抗争被人圈养,厌恶安逸的生活。这就好比思想的巨人,他们总在普通人认为舒适的环境里追求自我实现。</strong>

哦;天真纯朴的人啊!你们生活在多么叫人奇怪的简化与伪造中啊!人一旦留心看到这个奇迹,一定会惊奇不已!我们是怎样把周围的一切弄得无挂无碍,舒适简单的!我们是怎么能够使我们的感觉容忍一切肤浅之物的,是怎么能够使我们的思想神圣无比地想要随意胡闹,想要作错误推理!我们怎么从一开始就想方设法地保持无知状态,以享受几乎不可想象的自由、无思想、轻率、热心和愉悦——以此享受生活!迄今为止,只是这一坚硬的,花岗岩般的、无知的基础之上,知识才得以建立起来,求知的意志建立在一个更加强大得多的意志之上,这个意志便是求无知、求不确定、求不真实的意志!不把后者看做前者的对立物,而是看做对前者的提炼!的确,我们希望,语言在这里同在别处一样,不要克服其尴尬处境,希望它在事物只是有逐渐变化和许多改进的地方,仍然谈论对立;我们同样希望,已经成为肉身的虚伪道德(它们现在已成为我们不可战胜的“肉体”),将歪曲我们这些有识别力的人所说的话。我们不时地对其表示理解,对最高级的知识竭尽全力使我们待在这个简化的、完全人为制造的、适当虚构的和适当伪造的世界上的方式,付之一笑;对它热爱谬见的方式,付之一笑。它之所以热爱谬见,是因为作为生活本身,它热爱生活!

在这样一个愉快的开局后,人们也许想听到严肃的字眼;因为只有严肃的字眼才符合大多数人的心意。千万要留神,对于那些哲学家和有学问的人,要留心不要因此殉难!留心不要“为了真理”而受苦!即使为了自我保护;也要留神啊!它损害了你良心中的天真无邪和优雅的中立;它使你无法接受反对言论,它使你易于发怒;它使你在与危险、诽谤、怀疑、驱逐,甚至更恶劣的敌意行为做斗争时,变得丧失理智、残酷无比,最终声称自己是地球上真理的保护者——似乎“真理”是个非常天真幼稚,没有行为能力的人,迫切需要人来保护!需要你们大家,你们这些一脸哀容的骑士,游手好闲的先生们和制造时代精神的人们!最后,你们非常清楚,即使你们能说服他人同意你的观点。也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你们清楚的知道,时至今日,还没有哪位哲学家能说服别人同意自己的观点。你们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特别喜欢的学说和特意说的话后面加的每一个小问号,要比上诉人在法庭里上演的所有严肃滑稽剧和玩弄的骗人把戏有更值得称赞的真实性!还不如躲开的好!躲开,隐藏起来,一并带着你的各种假面具和各种诡计,以便把你误当你现在的模样,或担心你的样子!请不要忘记那个花园,那个有金花格凉亭的花园!把人们聚集在你的周围,他们是花园,或者是白天已成记忆时,黄昏的水上音乐。选择有益的、自由的、轻松愉悦的孤独吧,它将使你有权保持善,不管是何种意义上的善!

每一场长期斗争都使人变得多么恶毒、多么狡猾、多么坏啊!长期斗争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用武力进行的。

长时间的恐惧,长时间的警惕着敌人或可能的敌人,这都将使人变得爱攻击别人!这些被长期追捕,遭到残酷迫害的人,这些被社会遗弃的人——以及被迫隐居的人——最终总是在极其富于理智的伪装下,在不知不觉中,变为有教养的复仇者和毒药的酿造者,更不用说道德愤怒的愚蠢了。

就一个哲学家而言,道德愤怒明确无误地表明,他已没有了哲学家的幽默感。哲学的殉难,他“为真理所作的牺牲”,暴露了隐藏在鼓动者演员内心的东西;倘使有人迄今一直以艺术家的好奇心打量哲学家,那便容易理解许多哲学家,为何危险地想要看到自己也坠落。

每一个出类拔萃的人都出于本能地寻求避难所和隐居处,以便摆脱人群,摆脱群众,摆脱多数人——在那里他可以忘却“作为规则的人们”,而作为例外;只是不包括这样的情况,即更加强烈的本能把他直接推向人群,以伟大而杰出的明辨是非者的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无论是谁,在与人们交往时,若不偶尔由于恶心、厌烦、同情、诅丧和休戚相关,而痛苦得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发白,那他肯定不是一个趣味高尚的人。不过倘使他并不主动挑起这个重担,并不对自己反感,假如他执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一意孤行,静静地高傲地待在避难所中,那么有一件事便是确定无疑的:他天生不是,也注定不是有学识的料。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会不得不对自己说:“魔鬼剥夺了我的高尚情趣!”于是他会感到垂头丧气,特别是会进入“内心世界”。长期而认真地研究普通人——因而尽量伪装自己,进行自我克制,表现出亲热的样子,作不自在的交往(除了与同等的人交往外,所有交往都是不自在的交往),构成了每一位哲学家个人经历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也许是最令人不快的,最令人作呕的、最令人扫兴的一部分。不过,如果他幸运的话,他作为知识的宠儿,会遇到合适的助手,这些助手会减少和减轻他的工作,在此所针对的对象是那些所谓犬儒主义者。犬儒主义者只承认善性,只承认平庸的东西,只承认他们内心的准则;与此同时,他们超凡脱俗,敏感而易激动,喜欢当着人谈论自己和与其他同样的人——他们有时沉迷于书本中,犹如在自己的粪堆上打滚一般。犬儒主义是卑贱的人借以接近所谓诚实的惟一方法;智者当侧耳倾听犬儒主义者讲的所谓好听或难听的话,应为粗鲁之人在自己面前变得不知廉耻而暗自庆幸。有时甚至厌恶和狂喜会混合在一起——即:会看到天生的畸形儿,天才的头脑竟附在某个不知检点的山羊或猿人身上,加到亚尼道长就是这样,这个在他那个时代思想最敏锐、最为深邃的人,或许也是思想最为肮脏的人——他远比伏尔泰深邃,因而也就更加沉默寡言的多。

就像上面所暗示的,科学头脑竟然安放到了猿人的躯体上,卑贱的人竟具有绝好的理解力,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尤其是在品行端正的生理学家和医生当中,更是如此。每当有人非常无知地谈论人类,把人类说成是具有两种需要的傻子时;每当有人认为或力图认为饥饿、性欲和虚荣,是人类行为的惟一真实动机时;一句话,每当有人“诋毁”人类或说人类的坏话时,爱知识的人都应洗耳恭听,因为,愤愤不平者和总是用自己的牙齿撕咬自己(或不断撕咬 自己,而撕咬世界、上帝或社会)的人,固然从精神上说,要比性嗜嬉戏、自满自足的人站得高看得远。但从其他意义上说,他却是更为普通,是最大的撒谎者。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受害者与为害者

<strong>为害者和受害者的区别是,为害者对他的所做所为不屑一顾,而受害者却认为为害者的行为对他来说是飞来横祸。</strong>

当一个富人拿走了穷人的所有(例如一个地主收走了一个佃农仅有的一袋粮食)时,穷人心中就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认为,那富人一定是太卑劣了。连他仅有的一点东西也要拿走。但是,对于那富人来说,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件个别的财物所具有的价值,因为他习惯于拥有很多很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为那穷人着想,根本不会认为自己做了那穷人所认为的那种不公正行为。两人相互之间有一种错误想法。

纵观古今,最激怒人的强者的不公正,远没有它似乎应该激起的大,要做就做一个有更高要求,更高地位的高高在上者,这种代代相传的感受,造成相当的冷漠,且使良心得到安宁。当我们和其他生物之间的区别很大时,我们甚至完全不会感觉不公正,例如,我们踩死一只蚂蚁而不会感到任何良心不安。因此,当薛西斯(波斯国王)从一个父亲手里夺走儿子,并因为这个年轻人对整个进军作战表示了胆怯的、令人不安的怀疑而把他剁成肉泥时,这种做法并不被看做卑劣的标志: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就像只令人呕心的昆虫一样被消灭掉,他地位太低了,不允许他继续引起一位世界统治者的不安之感。确实,任何残酷的人都没有受虐待者所感觉到的那样残酷;对痛苦的想法也同对痛苦的承受不是一回事。这也同样适用于不公正的法官,适用于惯以无关痛痒的假话来错误引导舆论的新闻记者。在所有这些情况里,因和果都是由完全不同的思想组合和感觉组合所包围的;而人们却不由自主地假定为害者和受害者都有同样的想法和感觉,且按照这种假定来评价一个人应对另一个人的痛苦所负的罪责。

卷三 理性的思考 “善与恶”“好与坏”

<strong>善、恶、好、坏,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定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strong>

人们理应感谢英国心理学家所做的迄今惟一的探索道德发生史的尝试,可惜他们并没有就此提出任何疑问。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疑点,他们甚至在写书之前就把一些基本观点提出来了——他们本身就很有意思!这些英国心理学家究竟要什么?人们发现他们总是在有意或无意地做着同一件事;即把我们内心世界的羞愧部分暴露出来,且从中寻找积极的、先进的、于人类有决定作用的因素,而这正是人的理智自尊最不愿意发现的部分(譬如,在习俗中,在遗忘性中,在一种盲目和偶然的观念机制中,或者在纯粹的被动性、机械性、反射性,和完全的愚钝中)。到底是什么东西驱使这些心理学家总是朝着这一个方向努力?难道是一种神秘的、阴险的、低级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贬低人类的本能?或者是一种悲观的猜忌。是对失望的、黯然失色的、业已变得愤愤不平和简单幼稚的理想主义者的怀疑?或者是对于基督教(和柏拉图)的一种渺小的、隐秘的、从未越过意识界限的憎恨与敌视?或者是对陌生的事物,对于令人头疼的反论,对存在的疑问和谬误的一种贪婪的嗜好?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混合,其中含有少许卑劣、少许忧郁、少许反基督教、少许快感,少许对调味品的需求?……但有人说,这不过是冷血的、乏味的老青蛙,它们在人的周围爬行跳跃,就好像在它们的天地里:在一个泥塘中一样。其实不然,倘使允许人在不可能知情的时候表达愿望,那么我们真心地希望这些人能够是另外一副模样,我们希望这些精心探索和研究灵魂的人们在根本上是勇敢、高尚、自豪的动物,他们能够知道如何抑制自己的感情和痛楚,并且训练他们自己为真理牺牲所有的欲望——为了任何真理,甚至是为了朴素的、辛辣的、难看的、逆耳的、非基督教的、非道德的真理……因为这种真理确实存在。

那么就向那些想支配这些史学家的好人们致敬吧!然而,遗憾的是,历史精神自身却与道德史学家相分离,而他们恰恰正是被历史上的一切善良的精灵们所弃之不顾的!毋庸置疑,这些道德史学家的思维就如同陈旧的哲学家的习俗一样,在本质上都是非历史的。他们撰写的道德谱系从一开始着手调查“好”的观念和判断的起源时便暴露出了拙劣性。他们这样喧称“最初,不自私的行为受到这些行为的对象们,也就是这些行为的得益者们的赞许,并且被称之为好;后来这种赞许的起因被遗忘了,不自私的行为由于总是习惯地被当作好的来称赞,因此也就干脆被当作好的来感受——似乎它们自身是什么好的一样。”我们立刻发现:第一段引言已经包含这些英国心理学家的特异质性的全部典型特征。我们发现了“功利”、“忘记”、“习惯”和末尾的“谬误”等字眼,它们统统都被当作受人尊敬的依据,而至今的“上等人”以此为自豪,好像它是人类的特权一般。这种自豪应当受到羞辱,这种尊敬应当被贬值:目的达到了吗?……这种理论是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和确定“好”的概念的起源:“好”的判断不是来源于那些得益于“善行”的人!其实它是起源于那些“好人”自己,也就是说那些高贵的、有力的、上层的、高尚的人们判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好的,意即他们感觉并且确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上等的,用以对立于所有低下的、卑贱的、平庸的和粗俗的。从这种保持距离的狂热中他们才取得了创造价值、并且给价值命名的权力:这和功利有何关系!功利的观点对于维持最高等级秩序的热情,突出等级的价值判断的热情表达恰恰是如此陌生和极不适宜;此刻方才出现了那种卑微的热情的对立感觉,这种热情以每一种工于心计的精明,以每一种功利的算计为前提,——且不止一次地,不是特殊情况而是永久的。高尚和维持距离的狂热,就是我们说过的上等的,统治艺术的那种持久的、主导的整体和基本感觉,与一种低下的艺术、一个“下人”的关系——这就是“好”和“坏”对立的起源。从这个起源出发——“好”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必要和“不自私”的行为相关联;那是道德谱系学家们的偏见。事实上,只是在贵族的价值判断衰落的时候,“自私”和“不自私”的这种全面对立才越来越被强加于人的良知,——用尼采的话说,这是一种群体本能,这种本能伴随着上述的对立而最终形成一个词(也可用多个词)。当然,这种本能变成大众的主宰,这种道德价值观与那种对立紧密结合在一起,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比如,这就与当今欧洲的情况相仿佛,现在占主导地位是把“道德”、“无私”、“公平”视为同等价值之概念的偏见,与之相伴的则是一种“固定的理念”和脑病的权威。)

其次,那种关于“善”的价值判断起源之假设是你没有历史持久性的,即使对此忽略不问,这个假设在其自身中亦包含心理学上的荒谬。据称,不自私的行为的功利被说成是该行为受到称赞的根源,而这个根源却被遗忘了——怎么可能遗忘呢?也许这种行为的功利曾在某时失效?情况正好与之相反:这种功利在任何时代都是习以为常的,而且不断地得到重新强调;因此,它不是从意识中消失了,不是被忘记了,而是越来越清晰地映现在意识中。因此,那种反对派理论倒是更为清晰合理了(那理论并不因此而更正确)譬如,其代表人物赫伯特?斯宾塞认为,“善的”概念在本质上是与“功利的”、“合乎目的的”概念相连的,因此在“好”和“坏”的判断中人类总结并确认的那些未被遗忘和遗忘不掉的经验。根据这种理论,“好”即是那种至今一直被证明是有益的:因此,好被看成“最高等级的有价值的”效用,被看成“自身有价值”的效用。正像我所说的,这种解释方法也是错误的,但它本身至少是清晰合理的,且在心理学上还是站得住脚的。

关于我们的问题,人们完全有理由称之为一个静态的问题,它只是有选择地针对少数几个听众。没有人有丝毫兴趣去确定在那些表述“好”的词汇和词根中已经表现出的差别,而高贵者正是以此才感觉自己是上等人。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或许简单地按照自己在权力上的优势称呼自己(称为“强有力”、“主人”、“领主”),或根据最明显的标志称呼自己,例如称为“有钱人”,“占有者”这个意思取自阿瑞阿语,在伊朗语和斯拉夫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不过这些高尚者也根据一种典型的特性称呼他们自己:这就是我们所要探讨的问题。例如,他们称自己是真诚的人,开此先河的人是希腊贵族,其代言人是麦加诗人狄奥格尼斯。用来表达这个意思的词:esths)字可以用来指深肤色,特别是黑头皮的人为粗俗的人,即在雅利安人以前居住在意大利土地上的居民,他们和成为 统治者的黄头发雅利安征服者种族最明显的区别就是颜色;至少克尔特语为我们提供了正好类似的情况——fin(例如Fin-Qal这个词)是表示贵族的单词,最后就用来表示善者、高贵、纯洁、而最初它是金黄头发的意思,与深肤色、黑头发的土著恰恰相对。顺便说一句,凯尔特人是纯粹的黄头发人种。有人错把德国人种分布图上的那些暗色头发人种聚居地段同什么凯尔特人的后裔和血缘联系在一起。其实,在这些地段居住着的是雅利安以前德国居民(在整个欧洲情况几乎相同,从根本上说,被征服的人种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在肤色上,在思维的简洁明快上,或许还在知识和社会的本能上。有谁赞同我们的这个观点?现代民主,更为时髦的无政府主义者和欧洲所有社会主义者现在都一致偏好的那种最原始的社会形式“公社”,基本上不都是意味着一种阴森可怕的后果吗,征服者和统治种族——雅利安人不也是在生理上遭到失败了吗?……)尼采将拉丁文字bonus译为斗士:假如我们可以将bonus引溯到一个更为古老的词duonus(请比较bellum和duellum;以及duenlum,这中间好像保存了那个duonus),那么bonus就可以译成与人纷争的人,挑起争端的人(duo),斗士:我们看到,在古罗马是什么形成了一个人的“善”。我们德意志的“善”;不是应当具有“圣人”、“神圣种族”的人之含义吗,不是应当与哥特人的民族名称(最初是贵族的名称)相符合吗?在此不宜阐述这些猜测的原因。

政治优越观念总是引起一种精神优越观念,这一规则是没有例外情况的(虽然存在着例外的因素)。当最高等级是教士等级的时候,这一规则表现为教士们喜欢用一种向人们提醒教士职能的称呼来作为他们的共同标志。譬如,那时最先产生的“纯洁”与“不纯洁”的概念是作为对立等级的标志而出现的,而后产生的“好”与“坏”却发展为没有等级的含义。但是人们应该当心,不要一开始就把“纯洁”与“不纯洁”这种观念看得过重,太广,甚至象征性地理解“纯洁”与“不纯洁”之类的概念;古人的一切概念是有我们几乎无法想象的粗糙、浅薄、狭隘、直接、它们尤其是非象征性的。“纯洁的人”最初只是指这样的,他洗脸洗澡,拒绝吃某种感染皮肤病的食品,不和肮脏的下层妇女睡觉的人,厌恶流血的人——只此而已。另外,从以教士为主的贵族的全部行为可以看清楚,为什么恰恰是在这种早期阶段,价值的对立能够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内向化、尖锐化。事实上,这种价值对立最终在人与人之间挖掘了鸿沟,就连具有自由精神的阿希里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善于奔跑跳跃,古被称作捷足的阿希里斯)也不能毫无畏惧地逾越这些鸿沟。某些不健康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些僧侣贵族之中,存在于与支配这些不健康的东西、远离行动的、部分为冥思苦想、部分为情感爆发的习惯之中,其结果是所有的僧侣们几乎都不可避免地传染上肠道疾病和神经衰弱症;然而,他们自己发明了什么东西来医治自身的疾病呢?——难道人们不能说这种医疗方法的最终结果已显示比它要治愈的疾病本身还要危险百倍吗?人类自身仍然在受着那些传教士们的医疗方式的后果的煎熬!让我们试想某种饮食方式(禁忌肉类),试想斋戒,节制性欲,“向沙漠”逃遁,(维尔?米切尔式的孤立,当然不包括由此产生的填词疗法和营养过剩,后者包含在医治禁欲苦行理想的一切癔病的最有效的方法。)此外,还有传教士们全部敌意的、懒惰的和狡诈的形而上学,他们按照印度苦行僧和婆罗门教的方式(婆罗门用玻璃球形物体和坚定的信念)进行自我催眠,最后,他们还有普遍理解的厌世情绪。(或者是对上帝的厌恶;要求与上帝结成一种神秘同盟就是佛教徒所渴求的进入空门,即涅槃——仅此而已!)对僧侣们来说,一切都变得更危险了,不仅是医疗方法和治疗技巧,此外还有骄傲、复仇、敏感、放荡、爱情、权力追逐、道德、疾病。这里无论如何还应当加以补充;只有在这块土地上,人才能发展成为一种有趣的动物,只存在这里,人的精神才更高深,同时也变得凶恶了——正是这两个原因使得人迄今为止优越于其他的动物。

卷四 疯狂的激情 活着是值得的

<strong>活着是有意义而且是有必要的,因为如此便可以使人类继续保存并得以延续下去。</strong>

尼采说:“不管我是以善或是以恶的眼光来看人,总觉得每个人,甚至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便是刻意倾力保存人类。”

并非出于任何对人类同胞爱的情操,而仅仅是因为在他们身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本能更根深蒂固,更冷酷无情和更可征服的东西——这便是我们人类的本质。尽管我们早已习惯用一般浅显的眼光去严格区别我们的邻人是有益的或有害的,是恶还是善。但当我们静下心来,用足够的时间去统计与思考这个问题时,你便不会相信这种界定与区别,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即使是那些有害于社会的人,或许也会去关心保存人类(当然那些有益者更是如此)因为他要保护自己,或者用人类早已腐化衰退的刺激去影响他人。

怨恨,常会导致灾害、贪婪、野心以及其他所谓邪恶的东西——属于保护人类的不可思议的制度,一个大体说来非常愚昧的制度,但是,它还是证明了使人类得以保存至今。

亲爱的朋友们,或许你们早已厌倦了现在安逸的生活方式,那就去经历一场空前的劫难吧!不知道你们能否活到目睹那危害人类,也许使人类早在数万年前便已灭绝而现在连上帝也无法挽救的“非常严重”的“难以想象”的“空前劫难”。只要你能幸存。便有可能会嘲弄某方面成为高瞻远瞩者与施舍者,人们可能会赞颂你,当然,也可能会嘲弄你(不过,那时你将很难找到一个真正有资格嘲弄你的人)。有一天,当他们恍然大悟时,他们会找回失去的良知,嘤嘤泣诉他们的不幸与羞耻,并投入真理 的环抱。

或许我们会笑自己,就像那最实在的真理。因为对于真理的最高体验及所知仍嫌不足,即便是最具天才的人也仍无法与之媲美!不过,笑声仍是充满希望的。当那句“人类才是最重要的,个人不算什么!”的箴言被纳入人性之中,当最后的解脱捷径一直摆在你面前时,也许笑声和智慧便联结在一起(也许这就是惟一的“欢悦的智慧”)。不管怎样,那是两回事。同时,当存在的喜剧自身尚未成为一种自觉意识时,则它依旧是属于悲剧的、道德的和宗教的。

这些道德与宗教的创立者、竭力追求道德价值的鼓吹者和唤醒良知的导师们的新风貌究意暗示着什么?他们一直就是那一方面的英雄,尽管他们也关注其他方面,但由于太过于关注自己这一面,以至这些英雄之于那一面就好像一种活动的布景或机器,扮演着密友及心腹侍从的角色,随时为那一面作服务的准备,很明显的是,这些悲剧性的人物也会为人类的利益而努力工作,尽管他们自认为是在为上帝的利益而工作,看起来就像是上帝的使者似的。他们也会促进人类的生命,同时助长生命的信仰。

“活着是值得的,”他们都这样宣称,“生命中有着十分重要的东西,它们被深深隐藏着,对这些重要的东西要小心啊!”这些鼓舞的话同样支配着最高贵者和最低贱者,也就是这个鼓舞一直激发着理性与热情的精神、保存了人类,延续至今。这些动机既造成如此辉煌的成就,便力图用它所有的力量使我们完全忘掉那仅仅是一个刺激、本能、愚昧和无根据的行为。

生命应该被热爱,人应该有益于自己和邻人,所有这些“应该”和“为了”暗示了一切,甚至将来!由于那些都是必然而没有经过构想,不自觉地发生的行为,所以应使其成为构想而且是经由理性的最后支配——为达到这个目的,伦理学家便自告奋勇地担当生存的策划者,为此,他们还发明了第一个不同的存在。这样子,新的机械便将旧的普通“存在”调离旧的普通枢纽。

那些伦理学家并不希望我们笑那存在,或者笑我们自己。对他们来说,个人总是个人,有些东西自身始终是一个无限,人类既无非是一个“整数”也非“零”。不管他们的发明与价值是多么愚昧,多执著,以及他们是如何严重地误解了自然之道并予以否定——所有的伦理制度迄今一直是如此愚昧和违反自然到很深的程度,因此,他们任何人都能毁灭人类——随时随地,那“英雄”都会登台,所以说,“我”活着是有价值的,所以“我”应该活下去!

卷四 疯狂的激情 理性的良知

<strong>一个人在大都市里就像在沙漠里一样地孤独。每个人都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你,且用自己的尺度来评价他人的好与坏。</strong>

尼采说:“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大多数人均缺乏理性的良知,尽管我努力的去抵制它,可是并不奏效。”

“真的,我似乎常感觉到,在作此请求时,一个人在大都市里就像在沙漠里一样地孤独,每个人都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你,且用自己的尺度来评价他人的好与坏。”

当你指责他们的评价不准确时,并没有人会羞愧而脸红,也没有人会对你的不满表示愤怒,他们对你的指责也许只是付之一笑。

说实话,大多数人并不以相信这或那并依此为生。他们不会事先去了解赞成或反对的最真实的理由,事后这些理由也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

善良、高雅和天才算不上什么,倘使在一个人的信仰和判断中,他的这些美德有丝毫的懈怠,倘使他不能坚守那份真实以此作为最内在的渴求与最迫切的需要,为此就可以区分一个人的高低!

在某些虔诚的人群中,我们时常能发现到令我们嫌恶的理由,且以此对待他们:至少他们的败坏和知性良知会以同样的态度背叛自己!但站在重复一致的论调和所有不可思议的、不明显不确定的存在里面,不去追问,不因欲念而战栗,且欣然地接受问题而不憎嫌提问题的人——这就是尼采所认为的鄙俗不齿,也是他在每个人身上首先要找的情景。有些素质低下者或其他的人经常一再地要说服尼采,只要是人,便会有情感。然而尼采并不为他们的说服所动,我想这或许就是尼采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卷四 疯狂的激情 高贵者和卑贱者

<strong>高贵者和卑贱者就如同矛与盾。一个总是表现得霸气十足,一个表现的不甘示弱,他们总是那样的形影不离而又争吵不休。</strong>

于卑贱者来说,一切高贵、宽宏大量的情操都是不当的,因为最高等的与最上流的皆是不可信的。

当卑贱者听到我这样的言论,他们会眨眨眼,并且想说“无疑的,一个人不能看穿所有的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之所以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妒嫉高贵的人,就好像他们经由诡秘的方法而找到利益似的。当他们都十分率直地深信没有自私的意图和报酬时,高贵的人被他们称之为白痴,他们轻蔑高贵者的快乐,且嘲笑高贵者的神采飞扬。

“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处于不利的地位,且乐意如此;一个睁着双眼神志正常的人又怎么会希望遭到不利的境况!倘若这两种情形他们都乐意接受,必是受了高贵者的影响,理智出了问题。”卑贱者如此想,且嘴角浮现轻佻的微笑,现出轻蔑的脸色。这种喜悦就如同他们轻视从他固定的意念中得到疯狂的喜悦一样。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卑贱者往往只想保持他看得见的利益,且这种观念比最强的刺激(并非企图不正当的行为)还强烈——那就是他的聪明和妙想。

与卑贱者相比,比他稍为高等一点的便显得更无理性——因为高贵、宽宏大量和自我牺牲的人事实上都经不起他自身的刺激,且当他处于巅峰状况时,他的理性就会完全低落。一只动物,它不顾安危的去保护它的后代,或者在交配的季节里与异性共同面对危险与死亡,它们毫无畏俱。此时的理性会暂时中止,因为它将所有的喜悦都贯注到了幼儿和异性身上,于是它便显得比平常笨拙,就像高贵及宽宏大量的人一样。

卑贱者轻视高贵者,尤其是当他认为高贵者的价值观在他看来是空想而独断时,他总是会冒犯他们,他明白那诱惑在此扮演的是暴君的角色,但是他却不了解,譬如说,一个没有爱的知觉的人,怎么会拿他的健康和荣誉作赌注下在赌局里。

高等一点的人在致力于尝试特殊事情、通常不影响别人的事情和看起来并不美好的事情时,他们的价值标准会和一般人不一样。但在他这样特殊的尝试表现中,大部分的信仰仍和常人的价值标准没有什么两样,他还是希望他所信仰的价值标准和一般人同样明确。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不可理解和不切实际,此类人很少有足够的理性去了解并与平常人相处,因为对大部分高等一点的人而言,他们深信自己具有隐藏在一个人身上的“激情”,且他们对此信念极为热衷并全力辩护。

倘若这些特殊的人并不了解自身就是特殊的,又如何去了解卑贱的人?且如何正确的去评估一般平常的人?!这也是我们常认为人类愚蠢、失当和胡思乱想的地方,对世界的疯狂充满了惊讶,却不明白“有一件事是必需如此的。”——这便是高贵者永远的不正当处。

卷四 疯狂的激情 善恶的功过

<strong>所谓“善”就是能保护人类的,所谓“恶”就是不利于人类的。但事实上,“恶”的刺激所带给人类的相当程度的适当的影响,其影响是与“善”一样的——只是它们的作用不一样罢了。</strong>

有两类人迄今一直在人类的最前面:他们是最强与最坏的人。他们总是使睡着的人们再度振作起来(事实上,井然有序的社会常使人类的激情处于昏昏欲睡中)。他们一再唤醒人们要有和新的东西作比较、有冒险的反抗和热衷于未曾尝试的追求等等的精神,他们迫使人们提出新的看法去对抗另一个看法,提出新的理想计划去对抗另一个理想计划——使用权力,尤其用虔诚的侵犯,甚至用新的宗教与道德!

同样的“弱点”也同样体现在每个新的传教士和导师身上——新的东西往往会使证明者声名狼藉,虽然它会使自身显得更精炼,且不会立即使肌肉得以运动(基于此,当不致造成声名狼藉!)。

不管怎样,新的东西总是渴望在克服邪恶的环境下诞生,它尝试着去颠覆旧的界碑和旧的虔诚,“只有旧的才是最好的!”每个时代的好人都能深入到旧思想的根底,去辛勤的耕耘,以此来孕育其果实,他们是时代精神的耕耘者。但不管他们如何努力,最终的结局是每块土地都变成干涸,且邪恶的苗头也会一再地光顾。

现在有一个从开始就犯了错误的道德理论,它十分著名,尤其是在英国,根据这个道德理论,“善”与“恶”的判断是以它“得当”与否的累积为凭借。

事实上,所谓“善”就是能保护人类的,所谓“恶”就是不利于人类的,但事实上,“恶”的刺激所带给人类的相当程度的适当的影响,其影响是与“善”一样的——只是它们的作用不一样罢了。

卷四 疯狂的激情 力量意识

<strong>当你在帮助他人脱离困境或将自己的主张强加给人时,你便使用了你的力量。事实上,每个人都时常将自己的力量使用到他人身上,以此造成有益或有害的后果。</strong>

凭借我们自身的好恶,我们常将自己的力量使用到他人身上,以此造成有益或有害的后果。

就所造成的害处来说,我们必须使我们的力量感觉到对方所造成的损害,因为痛苦更能让人深切感受到,痛苦总是要追究它的起因。相反,快乐则企图只保持现状而从不往后看。

就所造成的益处来说。便要善加对待那些随时准备依赖我们的人(因为那些人已习惯于将我们想作他们存在的理由),我们要想方设法增强他们的力量,如此一来,便也增强了我们自己的力量。这样,他们会更安于现状,且对我们的力量之敌怀有更深的敌意,且随时准备与之争斗。

无论我们是为行善或行恶而牺牲,我们行为的基本价值是不会改变的,甚至即便是为了正当的理由而拿我们的生命作赌注,有如殉道者为了教会。对我们所渴望的力量或为了保护我们的力量而言,它确是一种牺牲。处在这种情况下的人会觉得他“获得了真理”,而为永久的保存这种感觉,他是如此地不让许多的“获得”溜掉!他之所以没有将之抛弃,旨在为使他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意即在那些“缺乏真理”的人之上!当我们在做恶时是不可能有欢乐可言的,通常纯粹意义的欢乐只有在行善时才能体会得到——那是我们仍然缺乏力量的表现,或者是因为我们这个缺陷,它才背叛了坏脾气。它为自己,也为我们已有的力量带来了危险和不稳定。而且、轻蔑、报复、惩罚和挫败的气氛蒙蔽了我们的心智,使得我们的视界变得阴沉、凝重。事实上,也只有那些对力量意识最为怀疑,并对它渴望的人才喜欢在反抗的个人身上盖上力量的印戳。

一个人是怎样习惯于适应自己的生活?这和尝试有关,即也许他比较喜欢慢慢地适应,也许比较喜欢很快地适应。他往往要根据自己的性情才能找到这种或那种不适应的习惯。一件不费力气便能获得的战利品对高傲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高傲者来说,只有那些精神没有崩溃的人才有可能是他们的劲敌。因此,只有在遇上相当棘手的对手,他们才会为受害受难者全力以赴,尽管这些人并不值得他们如此的为之去拼斗,不过,他们可能借此机会向与他们旗鼓相当者表现出自己的殷勤和高尚。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获得表现的机会,争抢与奋斗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愿意并认为是荣耀的。

我们能感受到,将来这些具有骑士身份的人会使自己习惯于在他人面前表现得非常谦恭有礼,以此来表现自身的高尚与风度。而对于那些本身并不高傲也从没试想去征服什么的人来说,同情便是一种很愉快的感受;而轻易得来的战利品——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很诱人的东西。

卷四 疯狂的激情 爱的定义

<strong>尼采对爱与同情持否定态度,这最典型地体现在他对女人的态度上。他向来对女人颇多颇微词。他把女人当作劣者和弱者来鄙弃的。因而他对爱的定义仅仅定义为占有。</strong>

对爱情和财富的欲望,这两者有什么不同的关联呢?或许他们只是同一个刺激的两个名称。一种情况是,从不满和渴望,并因此美化为“善”的观点来观察。另一种情况是,从他们先入为主的观点予以诬蔑。我们对邻人表现出的爱,是不是刻意追求一种新的“财产”?相同的,我们对真理的爱,对知识的爱,对陌生的人,以及一切对于新奇的追求都算不算?

拥有的东西就不再值得留恋,我们已逐渐厌倦于老旧与安稳地拥有的东西,在欲望的驱使下,我们再度伸出双手。这样的情形普遍存在。即便是身居风景宜人的地方,只要我们住上几个月便能愈发觉得不再那么喜爱了,而任何十分辽阔的海岸或是戈壁,沙滩都能引起我们的贪念和妄想。先前所拥有的东西大都因为拥有而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我们的快乐试图经过不断地在我们身上变新而维持其永久的快乐。

当我们对拥有的东西产生厌倦时,我们对自己也产生了厌倦(在我们拥有太多东西的时候便会感到痛苦)。只要见到他人有了困难,我们便会欣然利用一切机会去帮助他们而不图什么回报,一个仁慈或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这样做,而他依然会将催促他去获取新的东西的欲念称作“爱”,且乐此不疲。(好像新的获得物证明了他自身的价值)。

异性之间的爱很明显地出卖了它自己,一如拼命追求“独占”。情人都是希望绝对且单独地拥有他所追求的对象。他企求绝对地控制他的灵魂和身体,他只愿意单独地被爱,并且统御及驻留在另外一个灵魂里。当她认为这样着实意味着整个世界都被排除于他所心爱的一切之外;当她认为这个情人已看到其他情敌的贪乏困穷,却只想守住他的金库,像是所有的“征服者”之中最为轻率与自私的;当她最后认为,对这个爱人来说,这个世界不但显得冷淡、苍白和没有意义,且他已准备不顾一切要扰乱所有的秩序,并置别人的利益于不顾时,他非常惊讶于这种对财产的残酷欲望以及不正当的性爱,一直是被“美化与神圣化”到这种程度。是的,自我本位相反的概念,应该以这个爱为起源,在自我本位最不适合的表示时,更应该这样。

这里,很明显,渴望拥有的人和一无所有的人已经限定了语言的用法。那些受“拥有许多且太多”之恩赐的人,如那最可爱与最被爱的所有雅典人,的确是常将“狂暴的魔鬼”这个名词漏掉一个字。不过,希腊爱神厄洛斯总是笑这些斥责的人——他们向来是他最宠爱的。当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一种爱的趋向,在这种趋向中,两个人相互间的贪求便导致屈服于一个新的欲望和贪念;而在一般人中,高等一点的人便向往有一个优势的立脚点以跨在他人之上。总之,爱情的定义就是占有。

卷四 疯狂的激情 人与人之间的隔板

<strong>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也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因此,在你和他人交往,尤其在和羞于表达自己感受的人交往时,务必要学会掩饰、装糊涂。因为在此类人面前,任何的体贴、热心都会令对方吃惊、并对你感到厌恶,进而处处防范你,因为他们认为你已看穿了他们心中隐藏的秘密。</strong>

在和羞于表达自己感受的人们交往时,务必要会掩饰,装糊涂。任何突然变得很体贴;很热心与很兴奋的人都会令他们吃惊并感到厌恶,因为他们认为你已看穿了他们的秘密。假使在这个时刻,一个人表示他的善意,最好是设法让对方笑,或说些风趣或无伤大雅的话,这样,他们的感受便能凝聚,且恢复平静。不过,在你按我说的去做之前,我有必要先给你们一个提示——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大家彼此之间曾是如此地亲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挠我们的友情和同胞的爱,除了仅有的一块小小的木板横隔在我们之间。在你意欲踏上这块木板的时候,我问你:“你要越过这块木板来到我这里吗?”这样一问,那么你就不想过来了,尽管我再三请求,而你还是默然不动。这样一来,高山大河,以及能阻隔与疏离的一切障碍便都介入到我们中间,纵使我们想要再相互来往便也没有办法了。

不管怎样,现在当你想起这块小木块的时候,除了讶异和啜泣,便只剩黯然神伤和无话可说了。

卷四 疯狂的激情 无私的先生

<strong>教育总是用一连串的利诱去铸造一个人的思想,以此来指导他的行动,并日久天长反复教导,最终形成一种模式。一旦当这种模式在某类人身上变成了一种习惯时,便彻底地控制了这个人。</strong>

之所以将一个人的美德称为“善”,并不是那德行对其自身有什么好处,相反是因为那德行如我们所期许,并对我们及整个社会有好处。

当我们近似于有点媚态的赞美那些美德时,每个人多少要有一点不自私及“非自我本位”的心态!因为倘若不是如此,那些美德(如:纯洁、勤奋、忠实、同情、公正等)对具有它的人早就造成不小的伤害,就如同在他身上一些太过强烈的刺激不能和其他理性的刺激相协调一样。 假如你有一种美德,一种完美而积极的美德,而对这项美德并非只有一种刺激在针对它,这样一来,你便会成为这项美德的牺牲品!当然,无论如何,别人还是会赞扬你的美德。一个勤奋的人尽管会因为他的勤奋而损害到他的见地或精神上的清新与创意,但是,他依然会受到褒奖。

年轻人对他份内的工作“尽心尽力,尽职尽责”是可敬,可佩的,同时也是可惜的,因为他不知道,“对个人来说,固然是死不足惜。但对整个社会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对此种牺牲我们当然感到惋惜!而更大的惋惜是,还有人持另一种想法,即认为他自身的保证与发展比他服务社会的工作还重要!”我们之所以惋惜这类青年,并非因他本身的缘故,而惋惜他是一个奉献的“工具”,没想到自己所谓的这个“好人”,因他的死而使社会蒙受损失。或许我们会紧跟着想到另一个问题,即假如一个人在工作时对自己多照顾一点,使自己能生存得久一点,是否对社会的利益比较大呢?——事实上,我们时常会很轻易地承认某个利益,但我们也尊重别人的利益,换句话说,既然有牺牲的造成,那么就很明显地证明了人类是具有牺牲精神的。这样看来,从一方面来讲,当一种美德被称赞时,我们是在称赞那美德中有裨益的性质;从另一方面来说,在各种美德中的盲目与控制的刺激不愿被局限在个人一般利益的界限内,简单来说,我们所称赞的是美德的非理性部分,基于这个非理性,个人才允许自己化成“整体中的一个机能”。称赞美德便是称赞对个人私下的伤害,也是称赞剥夺个人最高贵的自我情操与细心照顾自己的权力的刺激。

美德对个人的影响已昭然若揭,这也表明了美德和个人利益之间是有着密切的关系——事实也有此关联!一种工具的典型美德,例如盲目地一味勤奋,表明了致富与荣耀之道,亦产沉闷和情欲的有利解药,但我们却漠视它的危险,一个非常大的危险,教育始终用一连串的利诱去铸造个人的思想与行为或某种模式,当这种模式变成一种习惯,刺激及情欲时,它便控制了这个人,使他处于和自己的基本利益相对的立场,只是“为了大家好”。我们时常能看到盲目地一味勤奋的确能创造财富和荣耀,然而,其它许多高雅的器官也同时被这能创造财富和荣耀的美德给剥夺了。所以那才是抗拒沉闷和情欲的主要权宜之计,同时使感觉迟钝,使执拗的精神接受新的刺激!(在所有时代中最为忙碌的我们这个时代里,除了更多的财富和更加的勤奋之外,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样从这伟大的勤奋和财富之中去制造一切:甚至我们需要更高的天才去抛弃财富甚于获得它——如此,我们才能“绵延后代”!)倘使这种教育成功的话,那么个人的每项美德便都成了“公用设施”,且个人的不利也将干涉他的最高目的。也许某些心理分析美学会阻碍成长,或者甚至导致早死。以同样的观点看,我们可以想到其他服从、纯洁、公正、同情等美德皆如此。

假使我们去称赞一个有自我牺牲和无私之美德的人——他将不会耗费他的所有精力与理智去谋求个人权力的保持、发展、提升及扩张,而自觉活得谦虚、冷淡——这个称赞绝对不是来自无私的精神!“邻人”倘若称赞无私,那是因为他们能“从中获得利益”!假使这些邻人是“无私的”,就会拒绝去破坏他的权力,伤害他的利益,他们一定会阻止这种自私的出发点,更为重要一点的是他们会以“不滥加善名”来表明他们的无私!在此,有必要指出那个目前高高在上的道德概念一个基本上的矛盾:此类道德的动机与它的原则刚好背道而驰!道德既想以此来证明它自己,却又以道德的批判来反驳它!

“你当舍弃自己,并将自己当作牺牲品一样地奉献出来。”这句箴言,为了不与其自身的道德概念相矛盾,便应该,也只能由自己舍弃本身利益的人来宣告,而那个人也许在作个人自我牺牲的要求中便导致他自身的崩溃。

不管怎样,一旦当“邻人”为了其“公用利益”而赞许利他主义时,那么与之相反的主张“你应追求自己的利益即使牺牲别人亦在所不惜”就会在第一时间内被提出来应用。如此说来,“你应该”和“你不应该”其实都是出自同一口吻的说教。

卷四 疯狂的激情 灵魂的折磨

<strong>在基督教一统天下的西方世界,尼采发现基督教约束了人性,腐蚀了人心,因此,他对基督教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斥之为“最要命,最蛊惑人心的谎言”,他这样做,无疑需要非凡的勇气,因为这样做在中世纪意味着上火刑架,即便在相对更开明的十九世纪也会为千夫所指,从这个角度看,尼采不失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因为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付出了很多很多:包括幸福、安宁甚至于自己的生命。</strong>

今天,倘使一个人折磨另一个人的肉体,他便会遭到全世界人一致的大声谴责,人们对于这种折磨别人的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慨;我们觉得,只要想一想可能加之于一个人或一种动物的折磨便会痛恨它,而倘使我们得知某时某地发生这么样一种折磨,我们的心灵便会经受一场可怕的痛苦。然而,对于灵魂的折磨及其可怕性,我们却远远没有达到如此明确和一致的认识。基督教曾经极为广泛地使用这种折磨,且还在继续使用这种折磨;每当遇到尚未遭此厄运的人,便会毫不隐讳地抱怨人心的冷漠和不古——这一切都造成了一种结果;时至今日,人类对于精神上的火刑,折磨和刑具抱有一种可怕的沉默和默许的态度,正如人们先前对于人和动物所遭受的肉体痛苦的态度。

倘使说,先前地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那么,现在它已不再仅仅是个词:在这个词的背后,有新创造出来的对于地狱的真正恐惧,还有与这种恐惧相对应的新型的怜悯,这是种令人厌烦的、令人感到沉重的、可怕的怜悯,先前时代的人们是不知道这种怜悯的。

当伟大的布道牧师滔滔不绝地把个人的所有深藏的痛苦和“私人”的不幸都公之于众时;当某个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对另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讲话,时而捶胸顿足,时而号啕大哭,既感情冲动又毫不害臊,声音急促而尖厉,毫不留情地向某些听众发泄他的仇恨和愤怒,且以一种可怕的方式把他开除群体之外时,此时的大地确已离“眼泪谷”不远了!

现在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某种疯狂的受害者;许多人因恐惧而不知所措;其他人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有些人不停发抖或者发出长时间的刺耳的声音。随处都可以听到长长的呼吸声,就像是一些快要窒息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确实,其中讲道的一位目击者说,“听到的几乎全都是这些痛不欲生者的声音。”——我们应当牢记,正是基督教使人类的安息之床变成了被人们听到的可怕的声音,无数见证者的感官和血液都受到了毒害,给他们以后的生活和他们的后代蒙上了阴影!

请试想一下,一个人,他与世无争,但他听到了下面的话:“啊,永生!让我永生吧;我情愿没有灵魂!我情愿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我被打入地狱,打入了地狱,永远地打入地狱!从此,他们便再也无法忘掉它们。一个星期前也许你还能帮助我,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是魔鬼的仆从。我和他一起走向地狱。哭泣吧,落泪吧,可怜的石头的心!你不会哭泣?除了哭泣和落泪,石头之心还能做什么呢?我走向地狱。然而你却可以得到拯救!”

卷四 疯狂的激情 追求出人头地

毫无疑问,在内心体验的广大世界中,我们只是一些在黑暗中摸索的笨拙的新手:几千年前的人们对于那种自我享乐的技巧比我们知道得更多。或许就在那时,一些印度幻想家开始把世界的创造想象为上帝加诸自己的一种苦行行为!或许这位上帝希望放逐自己一个醉生梦死和方生方死的世界,把它当做一种刑具带在自己身上,从而双倍地感觉他的权力和祝福!此外,我们还可以认为,他是一位爱的上帝:他创造了痛苦的人类,为的是使自己不断地因为看到人类受苦而受苦,神圣地和超越人类地受苦,并因此毫不留情地虐待他自己!这使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快乐!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认为,他不仅只是一个爱的上帝,而且还是一个神圣的和天真的上帝:当他创造出罪、罪人和永恒的惩罚,看到一个充满了永恒的痛苦,永恒的叹息和呻吟的巨大世界展现在他面前,这位高尚的苦行者必定是多么欣喜若狂啊!——对于但丁、达尔文之类的人来说,一度窥见这样一种滥用权力的可怕秘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想起他们,我不禁要问:出人头地追逐的圆圈真的在苦行者那里永远结束了吗?难道这一循环就不会重新再来一遍,把苦行者那套作风与一位怜悯的上帝的基本性情紧密结合起来,换句话说就是通过伤害别人而伤害自己,以便战胜自己和自己的怜悯,登上权力感的顶峰,达到出人头地的目的。——每当想到权力欲在精神世界的胡作非为可能给人类带来的全部后果,我的心便难以安宁。

<strong>“出人头地”曾一度被国人当作激励自己的座右铭,现阶段仍有很多人如此要求自己,只是将这一称呼稍有掩饰,美其名曰叫“自我实现”。“自我实现”也好,“出人头地”也罢,此类行为的最终目的便是刻意或自然地占据高位,进而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只是这一目的没人愿意承认,仅此而已。</strong>

对于出人头地给他人带来的往往是:首先是痛苦,往上是消沉,再往上是恐怖,再往上是震惊,再往上是惊奇,再往上是羡慕,再往上是赞美,再往上是神化,再往上是快乐,再往上是笑声,再往上是讽刺,再往上是挖苦,再往上是嘲弄,再往上是进行打击,再往上是施加折磨——在这架长长的梯子的尽头,站着苦行者与牺牲者,他由于追求出人头地而忍受痛苦,正如他那站在梯子的另一端的野蛮人兄弟,他们为了出人头地而给别人带来痛苦。

由于自身想要出人头地,故而我们对他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格外关心,恨不能藏在他们心里把他们的感觉看个究竟。然而,由渴望出人头地而产生的这种对于别人的感觉的过分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与人为善的、情同手足的或慈悲为怀的。相反,我们希望看到或发现,别人怎样因为我们的原因而经受着外在的或内在的痛苦;怎样失去了对于他自己的控制,在我们的地位甚至仅仅是我们的外观对他所产生的印象面前俯首称臣。即使追求出人头地的人造成和希望造成的是一种人令人愉快的,赏心悦目的或喜气洋洋的印象,使他享受到成功的喜悦的,也并不是给别人带来的欢乐,愉快或希望,而是因为他在这些其他灵魂上打下自己的印记,改变了他们的面貌,并按照自己心爱的意志对他们进行统治。

追求出人头地就是追求控制别人,虽然这是一种非常间接的控制,只存在于感觉甚至幻觉中。此种暗中豢养的控制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发展阶段,所有的都加在一起几乎就是一部文化的历史,从最早的尚未开化的蛮风陋习直到过分讲究和病态的唯心主义的别出心裁。

苦行者战胜了自我,便将目光转向内部,看到自己分裂为一个受苦者和一个旁观者;当他观看外部世界时,似乎只是在为焚烧自己的柴堆而搜寻木柴;在这幕渴望出人头地的最后的悲剧中,惟一的角色点燃和焚化了他自己——这是一个值得欣赏的和与开局遥相呼应的结局;两者都表达了面对痛苦景象的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确实,在想象中最强烈地表达了权力感的迷信的苦行者的灵魂,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灵魂。

卷四 疯狂的激情 不再想到自己

<strong>尼采认为:有同情心的人是可悲的,因为同情心会使你不再想到自己。他认为人们将有同情心称为善,把无同情心称为恶,这只不过是一种道德时尚,有它自己的流行期,且是相当漫长的流行期一样。他坚决反对人需要同情心的观点,鼓吹不要有同情心。</strong>

让我们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为什么看到有人落水,我们自己也会跟着跃入水中,即使我们和落水者毫无关系,你还这样做?因为同情,在事发时的瞬间,我们想到的只是他人的生命,仅此而以——没有头脑的人如是说;为什么看到某人流血,我们自己也会和他一样觉得很痛苦和难受,甚至你和他是仇敌?因为同情,那一瞬间我们想到的不是我们自己——那没有头脑的人如是说。

事实上,在同情的情感中,也就是我们通常错误地称之为同情的情感中,我们当然不是在有意识地想到我们自己,但我们却是非常强烈地在无意识地想到自己。这就如我们脚下一滑,我们的意识不会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然后我们的身体却做出了最明确的反向运动,且在这样做时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我们全部的理性能力。

降临到别人身上的不幸使我们感到难受:这或者是因为,它将使我们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或怯懦——假如我们不去帮助不幸者的话;或者是因为事情本身就是对于我们在其他人眼里或我们自己眼中的形象的损害,或者是因为,其他人的不幸和苦难构成了我们所面临的某些危险的一个标志;而仅仅作为人类共有的软弱性和脆弱性的一个标志,它会使我们产生一种痛苦的情绪。 我们希望反抗这种痛苦和攻击,通过同情对它进行报复。其中可能包含有某种复仇的成分。我们最终念念不忘的还是我们自己,这一点可以从下面的事实看出来。

面对其他人的痛苦、死亡和哀怨,在我们能够避免他们痛苦、毁灭和哀怨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可以以更有力者和帮助者的形象出现,如果我们不担心没有赞扬,如果我们希望用其他人的痛苦来渲染我们自己的幸运,如果我们希望痛苦的景象能减轻我们的烦恼,我们就会决定让他们痛苦、毁灭和发出哀怨而不去避免。把我们面对痛苦场面可能经受的各种非常不同的痛苦称为同情是错误的,因为此种痛苦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与我们眼前的痛苦者无关的一种痛苦。我们感到的是我们自己的痛苦,正如他感到的是他自己的痛苦。

当我们有同情的行为时,我们摆脱的只是我们自己的痛苦。

然而,只要我们做出了任何这类行动,我们的动机就不会是单一的;我们希望通过这种行动摆脱我们的痛苦,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们还希望通过这种行动表达我们的某种快乐冲动,这也同样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因为看到与我们的处境的一种对比而快乐;因为想到只要我们愿意帮助就能够帮助他人而快乐;因为我们的帮助可能给我们带来赞扬和承认而快乐;因为行动本身作为某种成功地一点点地取得的东西给行动者带来的快乐而快乐,但特别是因为觉得我们的行动消除了我们为之愤慨的某种非正义而快乐。所有这些,以及其他一些更为微妙的心理活动,一起构成了所谓“同情”:语言,用它的一个词就打发了一个包含有如此多不同声音的存在,这是多么轻率!另一方面,同情被看作与引起同情的痛苦是一回事,或者认为同情对于这种痛苦具有一种特别微妙的深入的理解,这两个命题与经验是矛盾的,那些因为这两种性质而为同情大胆唱赞歌的人只能说明他们在这一根本的道德领域缺乏适当的经验。

无视同情心者到底与有同情心有什么不同?首先声明,这里也只是提供了一个大概轮廓——他们缺少对于恐惧的活跃的想象力,缺少嗅出危险的奇妙能力;他们的虚荣心也不如我们那样强,倘使某些原本他们能避免的事情发 生了,他们也不会如同我们般容易受到伤害。(他们虽然骄傲,但是仍然小心谨慎,不愿无谓地卷进他人的事务。)此外,他们比有同情心者更习惯于忍受痛苦;而由于他们自己受过痛苦,所以在他们看来,其他人受点苦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最后,他们发现,一副菩萨心肠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痛苦,正如保持斯多葛式的冷漠对于有同情心者是一种痛苦;对于那种心态,他避之不及,认为它们会威胁他们的男人气概和英雄的冷漠——他们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的眼泪,擦掉它们,且对自己感到愤怒。他们是一种与有同情心不同的利己者——在一种特别的意义上把他们称为恶,而把有同情心者称为善,这只不过是一种道德时尚,这种时尚有它自己的流行期,正如相反的时尚也有它自己的流行期,并且是相当漫长的流行期一样!

卷四 疯狂的激情 模仿他人

<strong>尼采是疯狂的,他的疯狂体现在以公众为敌。尼采是特立独行的,他是彻底的自我中心主义者,他鄙视模仿他人的做法,他认为那是卑下者、懦弱者的作风,本文中,尼采认为理解能力强的人,其伪装的能力也同样强,且此种伪装大抵发生在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这和他藐视贫苦大众的观点相吻合。</strong>

所谓理解他人,就是在我们心中模仿别人的情感。为达此目的,毫无疑问,我们会经常追问他人的情感的原因。例如追问,他何以忧伤,以便我们自己也因为这一原因而变得忧伤。但是更为常见的情况是,我们不是追问他人的情感的原因,而是关注他人情感的结果,关注此种情感的结果是如何在他人身上表现和展示的,并进而去模仿他人的眼神、声音、步态、举止(甚或它们的文字,图画和音乐中的写照),通过一种人们在动作与感觉之间建立起来的古老的双向联系,在我们的心中重新产生他人的情感。在此种理解他人情感的技艺方面,我们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只要我们遇到另一个人,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模仿和反映着她所感觉到的周围的人的表情活动,时而闪光,时而颤动。相比之下,最能说明问题的还是音乐,在音乐中,我们每个人都是迅速地领悟情感的大师。音乐只是情感的模仿,情感在音乐中变得遥远而不确定,但是,仅仅由于我们在音乐中听到了某种声音和旋律,此种声音和旋律使我们想起了悲伤者的声音和动作,或者只是习俗性的悲伤者的声音和动作,我们常常充分地分享了这种情感,以至于我们毫无来由地悲伤起来,就像个傻瓜。

有这样一个故事,据说有一个丹麦国王,他因一个歌者的音乐沉浸在战斗的激情中,从他的宝座上一跃而起,杀死了聚集在他宫里的人群中的五个人。实际的情况是,当时并没有战争,也没有敌人,相反一切都很和谐,可见,由情感推及原因的力量是多么地强大,以至于观察和理智都失去了作用。使我们的观察和理智失去作用,这正是音乐的效果;不管是什么音乐,只要它能够产生效果,这效果便具有此功效。

实际上,用不着例举如此血腥的例子,我们也可以认识到:音乐使我们陷入的那种情感状态几乎永远与我们眼前的实际情况的印象与了解这种实际情况及其原因的理智相矛盾。

如果我们静下心来问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在模仿别人的情感方面变得如此熟练,答案只有一个:人,作为所有造物中最怯懦的造物,由于他那细腻而脆弱的天性,他的怯懦便成了老师,教他如何跟别人发生同感,如何迅速领悟到动物的情感。在成千上万年的漫长的时间里,他在一切陌生的活跃的事物中都看到了一种危险:一看到这些事物,他立即就在心里对它们的面貌和姿势构成了一个印象,认定在这面貌和姿势的背后隐藏着凶恶的意图。他甚至还把这种做法搬到了没有生命的自然界,陷入了一种万物有灵的幻觉,认为不存在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尼采坚信我们在欣赏天空、草地、岩石、森林、海洋、风景和春天时所感到的一切,也是我们称之为自然情感的一切,其源都出于此——若不是在远古的时代,人们受到了恐惧的训练,形成了一种在所有这一切背后看出一种额外的隐蔽的意义的习惯,我们现在也无法对自然产生一种快感。就像假使没有恐惧对于我们的理解和训练,我们就不会对于人和动物产生快感。因此,快感、惊喜感以及滑稽感都是恐惧的晚生子,同感的小弟小妹。

迅速理解的能力就是迅速伪装的能力,对这种能力,骄傲自负的人和民族不甚擅长,因为他们不那么恐惧;相反,在怯懦的民族中间,每一种理解和自我伪装都如鱼得水,找到了它自己的故乡;这里也是模仿艺术和高级才智的温床。

也许,对于人类来说,不可理解的垃圾就是最有味道的东西!当一个明智的人听命于他的精神的隐秘的愿望时,他是多么像一个疯子!

卷四 疯狂的激情 囚犯和病人

<strong>尼采对待犯人和对待病人的态度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人的生命在他的眼里有和无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极力主张,对社会有益的人便应该尽力保护,倘若对社会有害无益的人,他又极力主张让他们自寻了断。</strong>

我们可能从未想过要对犯罪的生理原因进行深入思索,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只要我们相信,通常的道德思想方式就是精神健康的思想方式,我们便不能不承认,在罪犯和精神病患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由于我们对此种信仰至今仍坚信不凝,因此,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从它引出的结论并把罪犯当做精神上有毛病的人来看待,但却当然不是为了令人反感地表现自己的怜悯和仁慈,而是出于医生的谨慎考虑和良好的愿望。或许他需要的是换换空气,换换同伴或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也许他需要一个人呆着或换个新的职业;也许他自己发现,一段时间的监禁生活对他来说并非没有好处,使其能够不受自己以及某种令他头疼的蛮横冲动的危害——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有益于他的健康,我们都应该毫不吝惜地提供给他!我们应该把痊愈恢复的可能性及其手段清楚地摆在他的面前;以这种极端的甚至有点丧失人性的治疗的不可能性摆在他的面前;假使情况不妙,我们应该把治疗的不可能性摆在他的面前;对于那些无药可救的罪犯,我们应该毫不留情的给他们提供自杀的机会。以这种极端的甚至有点丧失人性的治疗措施为背景,我们不应该放弃任何能帮助犯罪者恢复心灵自由和勇气的机会;我们应该从他们他们的心灵中去掉悔恨,就像是去掉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向他们表明,他们如何可以通过帮助另一个甚至帮助整个集体而弥补他们对也许只是某个单个人所犯下的过失,以至于他们不仅补偿了他们以前的过失而且做得更多。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们应该自始至终设身处地地替他们考虑,尤其是允许他们改名换姓或是隐姓埋名,或者是不断更换住所地,以此来帮助他们的名声和未来生活尽可能不受影响。

毫无疑问,在当前情形下,每一个受到伤害的人,不管这种伤害如何能得到弥补,都依然渴望施行报复并为此上诉法庭,法庭则像一位手执天平的伙计,一成不变地按照它那伤天害理的法律条文在等量罪恶的另一端放上等量的惩罚;我们难道就无法超越这种报复?倘使我们将我们的古老的复仇本能,连同我们对于罪的信仰一同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认为像基督教那样祝福自己的敌人和帮助那些冒犯过自己的人乃是一种明智之举,可以增进人类的幸福,那么,人类的生活将会一下子变得何等轻松!让“罪”这一观念见鬼去吧!让“惩罚”观念也跟着它一道见鬼去吧!此后,这些失势的魔鬼将不再生活在人们中间;他们也许仍然生活在其他什么地方,假使他们仍然希望继续活下去和没有因为对于他们自己的厌恶而死去的话!——另一方面,请想想,犯罪者给社会和个人造成的损失与病人给社会和个人造成的损失完全是同一类损失;病人散布忧虑和恶劣情绪,什么都不生产,只消耗他人生产的东西,需要照料和娱乐,浪费健康人的时间。然而,倘使今天有谁因为这样而去报复病人,我们便会严辞指责他没有人性。但是,在较早的时代,我们不能否认,人们都是这样做的;在原始文化中,甚至在今天,在某些未开化的民族中,病人的地位和罪犯没什么两样。换句话说,病人被当做是对群体的一种威胁和某种凶神恶煞的寄身之所,此种凶神恶煞由于他所犯的某种罪行而得以进入他的身体!这里的法律是:每一个病人都是一个罪人!那么,我们呢?我们是否以足够成熟,是否能采取与他们完全相反的观点呢?难道我们不能不说,每一个“罪人”都是一个病人?——不,不 可以,这样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我们缺少精明的医生,只有在这种医生的手中,迄今为止一直被称为实践道德的东西才能转变成为他们的治疗科学和技术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普遍缺乏对于某些事物的强烈兴趣,这些事物或许在某一天会以一种较之早时代宗教癫狂的“振聋发聩”相差不远的方式出现在我们身边;教会还不具有改善人类健康状况的能力;无论在小学还是中学都没有开设身体健康和饮食方面的课程;发誓不再使用法庭和惩罚刑法的还没有联合起来;迄今为止还没有谁敢按照社会或个人承受寄生者的数量多少评价它们,同样,没有哪个国家的缔造者以一种符合箴言的慷慨大度和心地仁厚的精神、挥动他的犁尖:“你要是想开辟土地,那就使用你的犁吧!这样,万物都将为你欢呼。”

卷四 疯狂的激情 内心的冲动

<strong>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内的默默无闻并不能代表他一生都将是无名小卒,好比一个暴发户,他先前可能一贫如洗,说不准哪一天突然中了头奖,便也能脱贫致富。再举个实际点的例子,中国的文豪鲁迅先生不就是如此吗?在他弃医从文后不是成了中国文坛的泰斗吗?</strong>

人性其实在其早期就拥有了很多东西,只是由于刚处萌芽的初期,尚很微弱,以致于它并未注意到已具有那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在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日后突然很明显地显现出来,也许是数世纪罢——就是这段时间,使得那些东西变得强壮而成熟。

对一些人而言,在某个时期,似乎会整个缺乏这个或那个天赋,这个或那个德行;不过让我们耐心地等待罢,若是我们有时间等,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总有一天,他们会将先人们自身尚不知晓的内在本性表白在世人面前。当然,也时常会有儿子背叛父亲的,这样在他有了儿子之后,则最好不要太早了解他自己。

在我们的内心都隐藏着整个花园和耕地,用另一个比喻来说,我们都是活火山,终会有爆发的时刻——至于什么时候,当然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们的上帝也无法预测。

卷四 疯狂的激情 美德是灵魂的健康

<strong>一个人的外表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美,即便是心灵美的人才真正的美,那种美是一种美德。</strong>

有一种著名的医学道德信条说:“美德即是灵魂的健康。”真要仔细推敲,或许我们应该将它改为:“你的美德即是你的灵魂的健康。”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事实上没有一样东西本身是健康的,故而,想要以这种方式来界定一切的努力最后均遭到了失败。进一步来说,你必须知道自己的目标、能力、动机、以及心灵中各种奇妙的幻想,便能了解自己的身体究竟有多健康。

我们拥有各种不同形式的健康,有些人喜好出风头,喜欢表现自己,有些人不了解“人类平等”的精义,更有许多人则根本就对真正的健康一无所知。所以,现在我们当一改过去对健康和患病的那套观念,同时将各种特殊的美德均涵盖在健康的范围里面;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对某人而言是健康者,对另外的人则或许反而是不健康。

最后,这个大问题依旧存在:

我们是否可以无视疾病给我们带来的影响而发展自己的美德呢?或者,我们的自觉和求知行动是否并不一定要有健全或患病的灵魂;总而言之,是否纯粹追求健康的意志并不是一种偏见与懦弱,或许是一种极为巧妙的野蛮和落伍。

卷四 疯狂的激情 死亡的沉思

<strong>对于生与死,叔本华曾有过精妙的论说:死亡根本就不存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死亡与他无关,一个人死了的时候,便也不复存在于地球上,死亡更是与之无关。</strong>

生活在混乱的都市,日常必需品和噪音之中,常带给我们一种阴悒的愉快。有多少的欲念、享受和焦急,又有多少饥渴或酩酊的人生显现在此处的每一刻!对所有这些嘶喊,活跃而热爱生命的人们,它很快就会变得宁静!每个人的影子——他那黯淡的旋律——总是站在他后面!就像是轮船将要启航前的最后一刻:人们彼此之间有着更多的话要说,而时间分分秒秒在催促,孤独沉默的大海在嘈杂的喧嚷声中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对它的俘虏竟是如此贪婪和肯定!就整个生命的历程来看,如果说过去是一片空的,或者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那么最近和将来便是一切;因此才有这憎恨,这哭泣,这充耳不闻以及自我扩展!所有人都想在将来独占鳌头成为第一——而死亡和宁静则是对一切的未来均可以肯定的事!这种对一切均肯定且普遍的仅有之事是多么的奇怪,预习对人类丝毫没有作用,自认为死亡之兄弟的人们则是离死亡最为遥远!

卷四 疯狂的激情 心灵与痛苦的治疗者

<strong>人们总是喜欢将痛苦与不幸夸大其词,那行为就像在渲染一件善行似的;而在另一方面,有许多可以减轻痛苦的良方对策却又故意闭口不提。比如说,削弱痛苦的程度、忘掉痛苦的念头,思想一些美好的过去或未来。当一个人陷入极大痛苦而意识模糊或不省人事的时候,其实我们十分明白应该如何在苦中加甜,尤其是加在心灵的苦楚里。</strong>

所有的神学者和传教士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他们都想劝说那病情很沉重而需要彻底严格治疗的病人,因为整个人类几个世纪以来,都非并常渴望聆听那些导师们关于人类末日已经笼罩着地球的迷信说法,故而他们早就准备发生哀叹了。他们从生命当中再也找不出什么,而让每个人的脸上均挂一副忧郁的怨容,仿佛生命真的是难以忍受似的。事实上,他们十分坚信生命,且非常深爱它,而许多未曾道破的阴谋诡计都是为了压抑他们所讨厌的一切,以及拔取痛苦与不幸的棘刺。

尼采认为:人们好像总是喜欢将痛苦与不幸夸大其词,那行为就像在渲染一件善行似的;而另一方面,有许多可以减轻痛苦的良方对策却又故意闭口不提,比如说,削弱痛苦的程度,忘掉痛苦的念头,思想一些美好的过去或未来,甚至各种不屈的自尊心和耿耿的忠心也都可以产生麻醉的效果——当一个人陷于极大的痛苦而意识模糊或不省人事的时候、其实我们十分明白应该如何在苦中加甜,尤其是加在心灵的苦楚里。同时亦在我们的勇气和庄严感,以及服从与认命的较为高贵的狂热中找到一个秘方。

人类的损失很少会持续一个钟头以上,一有损失,老天必然会立刻以各种方式给予我们补偿。传教士和神学根本就从未梦想过去关心恶人的内在“痛苦”!他们一点也不欺骗我们关于狂热激进者的不幸!是的,只有当激进者遭到不幸,他们才不欺瞒,因为他们太了解那些人的心中充满了快乐,但是他们对此却像死人般地沉默不语,因为这一现实对他们的理论无异是一种有力的反驳,而根据他们的理论说,快乐乃源于人类的绝情。这样的论调显然是可笑的。

最后,对于那些心灵的治疗者的秘方,以及他们对彻底治疗者的劝告推荐,我们不禁要问:人生真的是如此充满痛苦与负荷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卷四 疯狂的激情 良知的本性是虚伪

<strong>智者说:虚伪是人的本性,从人会咿呀学语时起,虚伪便开始作怪,人所表现出来的良知大抵都是虚伪的变种,就如同生存是死亡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一样。</strong>

尼采认为:没有什么比真正的虚伪更为罕见了。他很怀疑,这种植物受不了我们文化的温馨气氛。虚伪属于有强大信仰的时代,人们甚至在被迫接受另一种信仰时,也不放弃从前的信仰。今日人们放弃它;或者更常见的是,再添上第二种信仰,——在每种场合他们都依然是诚实的。毫无疑问,与过去相比,今日能够有数目大得多的信仰,所谓能够,就是说被允许,就是说没有危险。由此产生了自我宽容。——这种自我宽容有好多信仰,它们和平共处,——它们谨防自己丢丑,就像今日全世界都在做的那样。今日一个人怎样才丢丑?在他秉性纯正的情况下。在他不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在他矢志如一的情况下。在他一条路走到底的情况下……对于有些罚恶而言,现代人简直是过于懒散了,以致这些罪恶正在灭绝。一切以坚强意志为前提的恶(也许不存在无坚强意志的恶)在我们的温暖空气中正在蜕化为德行——我们所知道的少数几个虚伪者是在模仿虚伪,他们就像当今几乎所有十岁儿童一样全是戏子。

卷四 疯狂的激情 我们是难以理以解的人

<strong>强者往往追求自我实现,因而他们的某些行为便不为普通人所理解,认同,更不可能获得赞许。在人们的冷嘲热讽中不能坚持者便会沦落为平常民众。而那些余者,那些敢于“天下人负我,我也不负天下人”的志士便日益走向成功。</strong>

我们是否常常抱怨被人误解,受到错误的评断,遭人厌恶或诽谤中伤呢?那正是我们的命运——唉,若是我们不能忍受这煎熬,又怎么能赢得对自己的看重呢。

一般人往往将我们和平常混为一谈,原因是由于我们不停地成长、不断地改变,每到春季依然蜕去旧日的外壳,永远都是那么年轻、高大而强壮,我们正如未来之人,将根部更有力地伸向深处——深入邪恶,同时也更加亲切地拥抱天堂,以宽广的枝叶吸收天堂之光。

我们像树一样地生长——这概念也和一切的人生同样令人费解——不只在一处,而是无处不在;不只朝一个方向发展,而是里里外外、四面八方皆至。同时,我们那有力的幼苗也正向上茁壮,扩展成枝条,叶片和根须;我们真的已无法依旧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作任何事,也不能毫无牵挂地成为任何人……这也是我们的命运;纵然身处不幸,依旧向上发展——我们愈来愈接近光明!——我们以此为荣,且不愿将此崇高的地位和命运与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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