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下山》 第一章 马车能撞死人 长这么大,叶香雪最大愿望就是,能够嫁一个如意相公,或许,她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刺激,大姐夫是个驼背,二姐夫是个斜眼,三姐夫有点秃顶,如今轮到她,无论如何,得为叶家的女人争口气,要不然她的侄女,将来的侄孙女,也要跟着倒霉。 她与袁成材是经过相亲好上的。当媒婆领着他进屋时,她就喵了那么一眼,内心就欢喜的不得了,怎么会有这么俊的男人,她村子里没有,镇子上也没有,偌大的县城,应该也没有吧! 前前后后她与他,出去过三次,那男人大眼长眉,鼻梁高挺,再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她是越看越欢喜,她终于要为叶家扭转乾坤,一雪前耻了,可很快她就发现,袁成材不止与她一个处着,心里片刻的不爽之后,她就想开了,优质的男人,就如那县城衣店的抢手货,姑娘们都在虎视眈眈,所以她应该庆幸,庆幸她的好运气。 此刻她应该想的是,怎么样,才能让他成为她的唯一,那就是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在她秀完自己的满腹经纶,外加厨艺、女工之后,他终于带着媒婆来了,他们终于订婚了,婚期就定在二个月后的八月十六日。 他并非死心塌地的只对她一个人好,三姐香草在镇上看见,他与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竟,竟当众接吻,由于这件事,她气得晚上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两人没羞没臊的画面,慢慢的却成了她自己与他,不由得两耳赤红,内心挣扎半天后,她告诉自己,只要她与他成了亲,一切都会好的。 可在第二日下午,就传来了袁成材的死讯,说是与一姑娘双双被大马车撞死,马车能撞死人吗?大不了就受点小伤,好像说是,两人钻到大马车底下,当场就毙命了。 传言是真是假,她没有理会,只是她不吃不喝,在床上睡了三天,想着难道这一切都是命,她们叶家的女人就活该配丑男,再想想那袁成材,除了模样俊以外,其实也没有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她伤心什么?想到这里,她从床上翻了下来,拼力跑到厨房,抓住一个冷馒头就往嘴里塞,吃了二口就噎得不行,顺手舀了半瓢凉水,这吃馒头就凉水,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时候,她二姐夫,从外面走了进来,破坏了她片刻拥有的幸福,她不自觉的想到,自己这一生,有很大可能,会与一个或斜眼或驼背或秃顶的男人过一生,她又悲伤的哭了起来。 二姐夫董承志,试着过来安慰她,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那袁成材搂着女人亲吻时的场景,她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撂下馒头摔门而去,嘴里骂着:“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时候,叶家人都聚集在,居家不远的淡雨森家,淡雨森是她的三姐夫。 她们在商量着,把这个已流露出命运不详的小女儿,送到二百里外的尼姑庵去,毕竟他们都是心底善良之人,不想害人的心是很急切的,香雪的命运是可解的,可那需要付出七个男人的性命,那太残忍,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远离尘世,远离男人。 在一个平淡的早上,叶家唯一的男人,与他那三个女婿,带着香雪上路了,他们哄骗她说,带她去一个有趣的地方玩,以消解她连日来的悲伤。她虽是不信,可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亲人哪有害她的道理。 待走到那间寺庙,她好似一切都明白了,她感激的向父亲,及几位姐夫拱手,她早有拜佛求仙的心意,怎奈家乡附近的小庙,神仙倒是不少,但唯独不愿成全她的心思,这庙,名为庵,却是名副其实的庙,瞧这威武壮观的气派,定有见识非凡,细心暖心的神仙,肯赏赐她一位仪表堂堂的相公。 她拿出香、表、蜡烛等物,或细心的摆放,或诚心的跪拜,一举一动都透着自己那颗虔诚的心,待她心满意足,起身到门外找寻不远处的亲人,,地上只剩下那几包行李,突然间她好似一切都能明白了,他们大老远来这里,就是为了抛弃她。 除了伤心,更多还是不相信,一直以来,他们对她的关心,难道都是装出来的,母亲为她新裁制了一身衣服,大姐为她做了漂亮的鞋子,二姐把她戴了多年的银手镯给她,就连成亲不久的三姐,手头如此紧巴的情况下,硬是塞给她好几个铜板,让她一路上买好吃的,她猜那应该是她借的。想到这些,她又忍不住的泪如雨下,她们把对她的好,一次性的全给了她,可能早就铁了心,就当这一辈子不再有她。 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尼姑,拉了拉她的袖子,生疏的叫着: “施主,我们家住持在里间等你。” 她木木的跟着她进了房间,那住持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见她进来,继续闭着目,数着珠子,问道: “你父兄都走了?踏踏实实的住下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婶婶,不,住持,我要回家,这个地方,我是一刻钟也不会呆下去的。” 香雪说完就往门外走,她想着凭自己一路的记忆,边走边问,百里之外的家,要不了多少日子也是回的到。后面传来了住持的声音,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是那‘七泉水’的命,你预备回去继续害人?” “那袁成材是自己与女人疯死的,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与女人疯的男人不计其数,唯独与你有婚约的他死于非命,还不是你命硬克死了他,不自我忏悔赎罪,还在这里狡辩?” “我没有杀他,有没有药他,他更不是因我而死,我为何要忏悔、要赎罪?” 香雪说着继续朝门外奔去,后面跟上来了三四个姑子,把她生生的按住,押到了住持面前。 “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要担起这个责任,进了这个门,就是这庵子的人,管你乐意还是不乐意。” 那几个约三十岁的姑子,把她押到一个房间,让她坐到床上,二个走了,剩下两人大有在这里看守她的意思,她现在心里除了恨还是恨,她的家人被她恨了个遍,生在那个贫苦的家庭,她从不计较,可拥有那一群,无见识愚蠢且肤浅的亲人,她可是倒霉透了,如果人投胎前有选择,她哪怕迟为人几年,也不会来这个家,可事到临头,恨又有什么用,唯今之计还是想想,怎样离开这个地方。 第二章 春秀与俊生 想想这方圆几十里,荒芜人烟的样,她即便能从这一群女人手里逃出去,也会进了那狼虫虎豹的口,想到这里,不禁哀叹声连连。 本来已打哈欠的两姑子,突然惊醒,一个二十岁的流着泪,问她为何叹气,她没好气的说,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索然无味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那两姑子对视着坏笑了几声,然后转头问她,是如何被那滚滚红尘赶出来的。 香雪不答反问,那二姑子窥伺之心急切,都如实交代。年长的叫慧空,她说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弃婴,被一个老光棍收养,她十二岁时,就被那老男人迫不及待的糟蹋,她痛不欲生,有一天她偷偷的跑了出来,遇到当时下山办事的住持,就和她一块来到这里。 二十多岁的叫慧净,她听完瞅着她,不禁又咯咯的笑了几声,慧空羞的满脸赤红,她气愤的追问她到这里的机缘,那慧净指着自己的胸脯,拍了拍说: “我这里不行,我们家不止请了十位郎中替我看了,这辈子,我要是不靠近男人,或许还会活到四五十岁,要是不的话,今日同房,明早我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香雪整个人有点呆,忘了刚才的承诺。 慧净慧空指着她说人小鬼大,她们俩都上了当。 她哪里是有意隐瞒,直到此刻,她还是不接受,家人把她送到这里的理由,村子里乌七八糟的说头,那要是灵验的话,张财主也不会把自己的金银财宝,埋到地底下,到死也没来得及给他儿子说,命硬克夫这种事都能看出来,那几时生死也应该更容易,那些所谓的先生,就只会骗信任他们的老实人。 这时候外面喧嚣声一片,透着窗户,她看到火把照亮整个天空,不会是有歹人来这里抢财劫色,正心里乱想,慧净说: “每隔几日,就会有不知羞耻的姑子,去对面山上会她的情郎,被住持派人抓回来。” 慧净还趁机对她做思想教育,说即便她能跑出去,也会被守山的人抓回来,那些人最恨行为不检点之人。 那些人,应该是一些父亲般年纪的人,他们有力量,思想顽固,对进了空门还留恋尘世的人恨之入骨,香雪越想越觉得,这辈子她出不去了,嫁一个如意相公,更是无意于痴人说梦。 屋外有姑子敲门,说是住持有训戒,就这样,她们三人来到了寺院中央,众人都齐齐整整的站在那里,住持边上,垂头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子,那姑娘应该是今晚闯祸之人,香雪越看那姑娘,越觉得亲切,赶明儿私下与她交好,两个人多份力量,也多份依靠,她一直冲着她笑,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她就是不抬头。 住持向众人宣讲了寺里的清规戒律,慧净厌烦的接着下一句,一边打着哈欠,其他姑子也都挤眉弄眼,有人捂嘴悄声说着,闯祸那姑子名叫春秀,来这里不满三个月,与她相会那男子是对面庙里的和尚,两人好像是青梅竹马。 香雪不觉得来气,连他们那个不大的村子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这些天天对着神像念阿弥陀佛的人,却整日干着拆鸳鸯的勾当。 待她收回思绪时,住持已宣布对春秀的惩戒,先打二十棍,后关到柴房闭门思过,三日后全寺人日常供水由她负责。 这时候众人的兴致,被调了起来,香雪瞅着那棍子,不禁皱起了眉头,那至少也比她们家的擀面杖粗,这打到人身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看来爹爹平时还是爱她的。待抬眼看时,那棍子已被粗壮的姑子举了起来,她吓得头转向别处。 “不管春秀的事,要打就打我!” 年轻洪亮的男声划过天际,到达众人耳畔。待看时,他已从院墙顶部跳了下来,他确实是一个英俊风流的青年,说是和尚,并未剃去头发,他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呆够一定的时间,是要还俗的吧! “好,自己送上门来了,休怪本寺律法无情,来人,打他三十棍!” 另一身体魁梧的姑子,应声取来棍子,春秀刚才还一声不吭,一脸倔强,这会儿凤眼含泪,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青年。 慧净这会儿睡意已无,痴痴的望着那青年道: “我未来这里时,我表哥表弟,还有镇西头王小年,都说过喜欢我,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如果谁能来找我,我即便死了,也值了。” 慧空骂她不正经,思想肮脏。慧净说慧空妄为女人,活那么大年岁白活。香雪专心的听那两姑子的风凉话,待抬眼再看时,春秀已被人抬去柴房,那青年开始哇哇的叫。 住持驱散了众人,说再看有伤风化。 慧净慧空两人犹如跟屁虫,左右不离,香雪烦乱的拍打着桌子,不知怎的,那勇敢青年的面容又窜入她的脑际,他可比那袁成材有意思多了,他可以为心爱之人,甘受棍棒之伤,那袁成材像极了村子里的公猪,与这个母猪厮混几天,又赶去会下一个母猪,简直就是畜生,呸,呸,说那死鬼干什么,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会被送到这里? 慧净慧空两人很快就睡着,她们的鼾声也真是大,她都捂着耳朵了,依然还能听到,风高月黑夜,适合做贼,也适合逃路,她不禁一阵狂喜,门轻易打开,四周都是院落,她不知道该走那个方向,寺中央有进出的大门,依着不久前的记忆,她却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几间破败的房间,从小听老人们讲鬼故事,灵异出没的地方就是废墟荒郊,这地方神光四现,唯独此地偏僻破败,是灵畜躲身的绝好之地。正胡思乱想,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传入耳中,吓得她欲拔腿就跑,怎奈又传来:俊生哥,你怎么那么傻,我一个人挨打也就算了,你也送上门! 香雪不禁停下了脚步,与春秀交好的时机来了,她此时正值难中,好言好语也是雪中送炭。 门被大锁从里边锁住,她想进去显然没有可能,好在有一扇窗户,她捅破那窗户纸,看到了睡在柴草上的春秀,她面朝下趴在那里,伤口已被布包好,应该是已经上过药,不远处放着便盆。 听到动静,她警觉的向外喊: “谁,大半夜到这里意欲何为?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你们是想违了住持的意思?” 第三章 盟友都很怪 “姐姐不要害怕,是我,昨日新进寺的香雪。” “妹妹,是在看我好戏吗?在这里待的久了,好戏会一茬接一茬的上演,只是看戏者总有一天会成为演戏人。” 香雪一听这话,就知自己多情了,她是想尽快的寻得一位盟友,可里边之人,虽处境堪忧,逃跑之心与她一样强烈,可是她们却不是同一路人,志不同道不合的盟友只会坏事,所以趁着寺里的人还在酣睡,她得抓紧机会,自己找着路出去。 “有那么容易逃走,我能跑到对面山上,还能被抓回来?” 香雪不喜欢这个人的说话方式,所以也就没接声。 “逃跑了三个月,三年的人都未成功,你一个才来一天的就能出去?难道我们都是傻瓜!” 香雪终是停下了脚步,她承认,她想得太简单了,要逃跑,得先把寺里的巷巷道道混熟了,这样才有可能出了寺门,然后山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关卡,再一一解决。 “前辈,那我目前要做什么?难道要在这里等三月,甚至三年?” “不用,安心在这里住下,先把你身边的那两个跟屁虫摆脱掉,让住持对你少了防范,再想逃离这里的法子。” 这个人她不喜欢,说的话倒是实话,她客套的道过谢后,又随便的问了一句,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地方,例如送水,送饭,聊天解闷,她都没问题。 春秀果断生硬的拒绝,让她很受伤,她想着自己能想到寻找盟友,齐心设计逃跑,这里的人应该都能想到,那春秀定是无意发展自己为盟友,要不然怎会这般语气?她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春秀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大声喊着“香雪”“香雪”,香雪又在窗户口露出了脑袋,春秀说,拜托她这几天注意一下寺院里的动静,打听一下俊生哥的情况,他身子弱,怎受得了那个罪。 香雪一听满身的血又活了过来,说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待她走过好几次冤枉路后,终于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慧净慧空两人又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打着呼噜,她很生气,她觉得不让她睡觉,是她们有意的。 想着刚才春秀说的话,她又开始唉声叹气,她今年已十七岁了,再过三年,也就二十了,到那时即便出去了,也只能找一个三位姐夫那样的人,那还不如一辈子在这里青灯古佛,省得给自己添堵。 慧净训斥她说,半夜不好好睡觉,想男人想的唉声叹气,这是成心么?她没心思与她胡扯,反正今夜注定无眠,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随便也熟悉一下方位,怎奈无了逃跑之心,很快就到了寺中央,住持这个时候还在打坐,看来做什么都不容易,尼姑的领导也这么辛苦。 她屏着气,正欲悄悄离开,一五十岁的和尚从寺外飞进来,她更是吓得不轻,索性藏到那一方大石后面。以前听说书先生讲那些传奇人物,盖世英雄,就会说到轻功什么的,今日亲眼所见,竟是一位遁了空门却恋红尘的老和尚,他用了轻功,香雪心里很不舒服,感觉“轻功”那等神技被人玷污,她倒要看看,前不久还在这里训诫众弟子的住持,倒是如何自己打耳光。 住持对老和尚的到来,依然不惊不喜,她说: “贫尼等你多时了,没想到大师这时才来。” 香雪听那话不觉双耳赤红,两个出家人,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诉说相思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改日她若能回家,必把这事讲与娘亲及三位姐姐听,让她们,也乐上一乐。这时只听老和尚道: “本寺僧人犯规,自有本寺戒律,不劳师太动手,师太这样做是不是有越规之嫌?” “那俗名谓俊生的,固是你寺弟子,可他招惹我寺之人,是不是就与我寺有了关系?所以棍棒惩戒,自不算越职!” 香雪这才清楚,大骂自己刚才的心灵龌龊,可反之又想,春秀不是让她打听俊生的情况吗?这就是现成的情报,她只管放心窃取就是。 “那俊生现在关在何处,本寺的人,老衲此刻带走,总在情理之中吧!” 住持起身,说随她走,香雪意欲再跟,终是绝了念头,摸摸索索的原路返回,却碰到了睡醒赶来寻她的慧空与慧净,这俩女人真是后知后觉,让她们看人,她要是有点轻功早就跑了,哪里还能追上人影。 慧净拽着她,意欲告住持,慧空拦下说: “要逃跑不会撇下她的金银细软,我起来看见东西在,心顿时就放到肚子里,没有人不带干粮就走的。” 香雪连声附和说,要是她们俩睡觉声音小点,她也不会做这游鬼,随后接连打了几声哈欠,慧净说赶明儿,这事还得告住持,要不一两个偷跑,都怪到她们俩头上,那还得了。 香雪觉得初来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坏了在住持心里的印象,以后想跑就更难了,所以就问她怎么做,她才不肯告住持。 “你做什么,我都要告住持,家有家法,寺有寺规,一二个讲人情,那规矩岂不是虚设?” 香雪求饶的看着慧空,想着她能说情,慧空把她拉到一边说: “我看她对你那银镯子甚是喜欢,要不花钱消灾?”。 香雪心一狠就答应了,比起自由,那真不算什么。 一连几日,那慧净都故技重施,香雪是决意不肯上当,家里人送的物件,是她仅有的念想,说什么她也不肯再随意送人,那慧净看在她身上,再也榨不到油水,索性把目标转向了旁人。 寺里应该要欢迎贵宾,或者举行某个庆典活动,全体的姑子,都要比往日要庄严肃穆的多,连那以看守香雪为职责的慧净与慧空,都撇下她去忙碌了,她第一次有了寂寞的感觉,这时候她想起了春秀,不知她的伤好利索了没?她去柴房,可里边已经关的是别人,想着那应该也是潜在的盟友,所以她又同情心过剩了,趴在窗户问她有什么需要,那姑子应该有三十多岁,看了她一眼后,心烦意乱的又闭上了眼睛,香雪很受伤,像她这种小透明,没人会把她当回事。 那姑子终是叫住了她,问她有没有与她混的打算。香雪不太懂她的意思,那姑子看她更是一脸不屑,直接说: “每个逃不出去的人,都为以后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做打算,所以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靠山。” 这下轮到香雪不屑了,一个此刻尚在惩戒中的人,还认为自己是别人强有力的后盾,可她面上并不露分毫,只点头说好。那姑子看出了她的虚情假意,大声说: “你以为,我与那春秀一样没出息,执著于与那臭男人的小情小爱,我是由于计划败露,才被关到这里的。” “什么计划?” 第四章 委屈几日就可出去 “小妹妹,你打听的有点多奥!” 香雪很讨厌那种说话,说半句留半句的人,既然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那为什么开始要废那么多的话。 “小妹妹,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叫慧能。” 香雪不再应声,相比较,那春秀还是更靠谱,她们俩都有出逃的心愿,所以趁这几天行动自由,与她好好合计。 那挑水的地方在哪里,听说是一个半山腰的所在,她出了寺门,举目远望,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在斜对面的两山之间,却有一座庙宇,那应该就是俊生出家的地方,想起俊生,香雪不由得双颊微红,这也难怪春秀会冒险会她,要是有那样一个人儿,对她也那般用心,她是此刻死去也是值得。 近看,小山层层叠叠,数不胜数,她正想着,到底哪个才是春秀所去,看见她挑着两桶水,晃悠悠的朝寺门走来,不觉得喜上眉梢。 “姐姐,我帮你挑!” 她还是耍了嘴皮,她并没有挑起来。春秀对着她微微一笑。,一咬牙后,担子又回到了她肩上,香雪用袖子帮她拭着汗,两个人说着笑着,竟到了寺院厨房。逮着一个僻静的地方,春秀问她可听到俊生的消息,她摇头,说他应该已回到自己寺里,那老和尚应该不会罚他。春秀咬着嘴唇道: “我须得在年关前赶回去,要不然这一生都没了机会。” 香雪问她缘由,她只说,俊生家里年关前头接他。 慧净骂骂咧咧从门外进来,说大老远她就看见香雪不学好,与那偷汉子的狐媚子走在一起,住持交待她的任务,她是越来越难以开展。 香雪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姐”,那慧净好不得意,不曾想香雪下来说: “是谁说,要是自己的表哥或表弟,抑或是镇西头的王小年,只要肯来这里找她,她哪怕死了也值。不是谁想做狐媚子,谁就有那个条件,有的人想做未必做得成。” 那慧净脸羞得红,气急败坏道: “寺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你现在去把客房的地、窗都擦干净了,要不然中饭就别吃了。” 香雪一直在猜想,寺里到底要做什么,每个客房都放上花束,还有俗家用的梳子、镜子等物,答案在二日后就揭晓了。 一日黄昏,住持率领大家齐齐整整的站在门口,约摸半个时辰后,山那边出现了好几辆马车,住持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那香雪却高兴不起来,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那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她们是人,那赶脚的小哥就不是人,住持阿姨身为空门人,却一肚子俗世里的尊卑贵贱,不知她修了一世的佛法经典,都去了哪里?他们这些人来了,不知多难伺候,应该比她们村的张财主更娇贵,也不知道住持阿姨,山高皇帝远,清净的日子是不是过腻了,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马车里的人陆续被迎了下来,先是穿着中山装,头戴礼帽的绅士先生,再是身着改良旗袍,头上烫卷的时髦太太,大家都在猜想,后面二个马车坐着是何许人,不曾想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蹦跳着自己出来,众姑子忘了早先的告诫,一个个开始嬉笑。后面一辆马车坐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冷面男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香雪捂嘴又打起了哈欠,没劲,特没劲,这里就是清朝冷宫般的所在,早饭是冷馒头就咸菜面水,晚上野菜汤就土豆疙瘩,有他们这些官老爷太太小姐少爷受的,信不信,她敢打赌,要不了三天,这些人定是哪儿来哪儿去,再看看那一大推行李,香雪差点儿笑出了声,有钱人也有天真的时候。实在无聊,这贵客已迎,大家还要与当兵的一样站的整齐,这做戏有点太假了吧,看看别的姑子做什么,咦,众位和往日不一样,那慧净的脸莫名白了几许,她突然戴上了她的银镯子,还有几位叫不上名的,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有的竟双目含情,痴望着贵宾。 住持对这方面管的很严,这几个是想挨板子还是想睡柴房,竟然见色忘了规矩,她承认那个与她差不多的少爷,眉清目秀,待再长几岁,绝对是美丈夫一枚,可是目前,他在她眼里,只能是一个俊弟弟。那三十岁的冷面男人,五官还算英俊,但只要看看他那副爷的架势,香雪直觉得够够的,所以这里边并没有她的目标。 好不容易那群人进去,她们终于重获自由,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也都跟着客人而去,难道伺候人也是无尚荣幸吗?那就让她们去追求自己的“无尚荣幸”,她要去帮春秀拎水,不能担,一人一桶提,她有的是那个力气。春秀看到她很是意外,问她为何不去招呼白老爷一家,香雪说,她是村子里长大的,自由散漫惯了,以前她们村的张财主在世时,二姐去做过丫鬟,那个寄人篱下,那个看人眼色,不是一般难熬,所以她对巴结有钱人的事,一向都不感冒。 春秀放下扁担,很生气的说: “如果委屈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呢?” 春秀告诉她,这里虽接待零散的善男信女,但这些人是没有条件带她们离开的,只有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才有资格,所以每逢那些老爷太太上山,这里的姑子就会拼了命的去表现,因为一旦被她们看上,就可以摆脱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香雪觉得一切都明白了,好似一切都不明白,她问春秀为什么不和那些姑子一样?春秀说,此生她的心里只有俊生一个人,她的目标就是俊生到哪里,她就到哪里。香雪说为什么不先想办法出去,在外面世界等待俊生。春秀说: “与那些老爷太太离开,无非就是从一个小牢笼,进入一个大牢笼,那于我于俊生的未来毫无益处,还不如在这里寻找机会逃跑,这样多少还是有希望的。” 她不自觉的向春秀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她觉得,她好歹有个目标,而她或许此生都不知道,从这里出去了干什么?如果她真如家人所说,是那“七泉水”的命,即便她有幸遇到俊生那样真心待她的男子,可由于心里的障碍,她也不忍心去害人家,所以她突然觉得,家人对她的安排无比正确,她很适合一辈子呆在这里青灯古佛。 春秀安慰她说,是机会就得争取,她虽然不知道,香雪为何被送到这里,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所以她不打听。她自己是家里姊妹众多,她又是老大,被送到俊生家做丫头,补贴家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的相处,她与他产生了感情,俊生父母察觉后,把她遣送回家。父母觉得她名声败了,谋不下一个赚钱的差事,嫁个聘礼高点的人家已无可能,又嫌她白吃粮食,所以把她送到这里。而俊生听说她被送走,一急之下生了场病,家里请道士做法,说他前世欠了一些债,需要出家半年已消去他的罪孽,所以阴差阳错,她们反而来到了一处。 “即便你逃出去,可俊生家里依然不愿意,那你做这一切岂不是徒劳?” “即便我与他终究走不到一块,可我努力了,我这辈子也会无悔了,所以凡是机会,就要努力争取。” 香雪看着她,眼睛不自觉的闪烁着光亮,她决定,即便逃出去也是牢笼,只要那牢笼比这里大,也是值得的。 她放下水桶,撒腿就跑,百米之外,她突然间想起什么,转身对着她说: “以后,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如果我有前程,我不会忘了你的。” 第五章 非打的让你喊娘 春秀望着她的背影,鼻子不自觉的酸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说过这种话了,可是这个机会岂是那么容易把握,全寺五六十名姑子,不乏姿容心机上乘之辈,香雪是有点小机灵,可是她毕竟小,谋划方面自然是有欠周全,等下次碰到,她定是尽心尽力帮她出谋划策。 香雪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那客房区域,连慧净、慧空她们都不让靠近,更别提,她这种毛手毛脚的新人,此刻慧净正在心怀不平的咒骂,她说: “咱们住持年龄不大,就老眼昏花了,瞧她选的那几位,慧贤木讷不善言辞,慧智敏锐却样貌普通,那慧仁除过胸前的两坨肉,别无是处,她是不是想把她的徒子徒孙留在这里,好给她养老送终!” 慧空一向不善言谈,这会儿定是被她辱骂住持的话激怒了,她说: “你是不是想做东郭先生救的那条蛇,没有住持她老人家经营这个寺,我们这些人,充奴仆都无人要,就比如你,要是被送到花红柳绿的场所,早就没小命了。” 她说完,甩着袖子出去了。香雪不由得笑出声,像慧净这种人,就活该大家用狠话收拾她,不感激别人的收容之恩,还在背后说这刻薄话。 慧净瞪了她一眼,笑笑说: “我对付慧空没办法,对付你,有一千种办法,去把院子里的落叶全给我扫了,要是被我发现有一处不干净,住持面前,我可有发挥的余地。” 农历九月,天气微凉,落叶已在空中飞舞,香雪知道慧净是在有意整她,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个与红尘隔绝的佛门,一样适用。可她知道,此刻不是讲理的时候,因为她还不曾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待扫到与客房相邻的院子,她突然间有点紧张,想着今日自己这身道袍,是不是很辱没身材,还有自己那虽未剃度,高高挽起的髻,会不会显得老气成熟,正想着,她被一物件打了眼睛,一时她眼睛酸痛,泪眼婆娑,眯眼中看到那是一只纸飞机,她又气又恨,想着任你是小姐还是少爷,都不能这样欺负人,撂下扫帚,叉着腰喊了起来。 院墙侧边伸出一个头,正一脸恶作剧的笑,是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看到她有恃无恐,香雪心里的怒气被瞬间激发: “你出来!你砸疼我了,知道不?不道歉,我有治你的武器,看,非打的让你喊娘。” 说着她拉起扫帚,做出欲打的姿势,那小姑娘竟咧嘴哭了,里边照顾的姑子出来,训斥香雪不懂规矩,欺负小姐,她更觉得委屈,这小女孩栽赃陷害人不打结巴,到底是谁欺负谁?闻着声音,很快的,里边的老爷,太太,少爷都出来了,最后出来的是那个冷面男人,个个的表情都是未语先责备。 香雪毫不示弱,她觉得村里财主家的小子,她都敢捉弄,更何况这次理全在她,所以她扛着扫帚道: “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又有住持老人家为你们撑腰,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是她把纸飞机飞到我眼睛里,是她有错。” 里边的姑子为了表现,不待其他人说话,直接欲从里边出来,说是要把她扭送到住持跟前,治她不尊客之罪。 老爷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那小姑娘对着冷面男人道: “爸爸,她说谎,是飞机自己要砸她的眼睛,我是朝那个方向飞的。” 话到此处,也算真相大白。太太模样的人发话了,她说: “诺诺,整日说这里闷,没人陪她玩耍,看了那姑娘的嘴皮子,她以后有伴了。” 香雪并未听懂话里的意思,向她们点了点头,预备离开,那个冷面男人,喊住了她: “小姑娘,难不成是不愿意,陪我们家诺诺,她是调皮,任性,甚至霸道,可是她可爱起来,却是无人匹敌呢!” 她本意是潇洒的拒绝,她这人,心眼不大,可回头瞧了一眼后,她改了主意,小女孩戴的花竟是那么漂亮,那太太旗袍上的花纹竟是如此斑斓,还有冷面男人,说起话来竟温暖令人舒服,这一切只有外面的笼子才有,这里将永远不会有。 她强挤出笑容,又向她们点了点头,说: “待我回去向住持她老人家请示后,收拾收拾就过来。” 一路上,她撒了欢的跑了起来,此刻她才意识到,无数人垂涎的机遇,说降临就降临到她头上,她实在是太开心了,讨得那小小姐的欢心,让她离不开她,然后,她就可以和她们一道离开,待半路上喵个机会就溜了,看上回家就回家,要是生家人的气,依旧没消,索性闯荡江湖去,世界之大,不信没有她活命的地方,说不定,运气好,遇上一个青年才俊,而他恰好就对她来电,两人做一对平凡鸳鸯也不错。 想想这,一时竟得意的,把这当成她们的村子,唱起了哥哥姐姐传情时的歌: “阿哥你去河边呀,妹妹我在那芦苇荡呀,……” 突然间,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定睛一看,是主持带着一群姑子,她吓得赶紧低头躲避,两个姑子左右上前,把她生生堵住,无奈她只得走到住持面前问好。 住持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只是也不言语,她就觉得尴尬,猛然间想起,有事与住持相谈,索性就大着担子,把白老爷一家请她过去一事说了。两旁的姑子眼睛瞪得有点吓人,香雪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破纪录的事情,是不是以前不曾有人,被贵宾当面点名索要? 住持就是住持,宠辱不惊,波澜不曾有一丝,她只说: “白施主一家可能不知道你的情况,这个事你就当从未发生过,好好继续你的修行之路,此刻,我就去向他们说明一切。” 香雪觉得自己有点站立不稳,她有点恨,恨眼前这个残酷的老女人,好不容易,她可以继续做她的美梦,现在由于她的一席话,使她全身冰凉。 可是此刻,她人微力小,所以言轻,但是她还是要求一求,求一求她老人家,看她能不能网开一面,通融通融。 “你说的都对,可是难免到了尘世,你不会遇到喜欢的人,与他有了结连理的心思,那时,贫尼就是间接的在害人。” 第六章 客房外面谁在唱歌 “住持师傅,我对天发誓,我即便去了红尘,也不沾染尘缘,在花花世界,做一名静心修行之人,一辈子孤独终老。” 看住持说的若有其事,香雪差点都信了,可是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绝了去外面世界的心思,所以她不惜在她面前赌假誓。 住持并不理她,径直去了客房的方向,香雪都要哭了,她觉得老天是在玩她,如果今天没这一出,她也就不会抱那么大的心思,所以也就不会像此刻这般的伤心。 随便走着,又遇到了去挑水的春秀,不自觉的哭出声来。春秀问她,她不言语,只说她要帮她挑水。春秀说,凡事都不要气馁,白老爷一家只要还呆在这里,就有的是机会。香雪哭得更大声了,她说: “机会是给了,可是又永远的失去了,我这辈子,是注定走不出这座山了。” 听了香雪的讲述,春秀也皱起了眉头,她分析说,即便香雪被允许去照顾那小小姐,可是下山的希望也不大,住持那一通话,会对许多人心里产生影响,所以她会连被唤去,做小小姐贴身丫鬟的希望也没有。 现实很残酷,越分析越让人绝望,沉默了半晌后,香雪说,这次机会本不属于她,所以也就不值当她费心,甚至生气,她要命令自己心情快点恢复,为一己之力,逃离这里做万全的准备。 春秀看着她,又默默的挑起了水,她心里已有了注意,等她水挑满了,她就去行动。 晚饭时间,香雪听人说,有姑子不知羞臊,竟然到客房外面唱歌,为了勾引里边的男宾客,已被住持着人抓了回来。香雪想着,谁这么勇敢,用这么直接的方法,赶明儿,她见了那人,绝对要鞠上一躬,因为,为了自由,肯舍弃尊严、乃至面子的人,是值得让人敬佩的。 晚上休息时,那慧净又惯例发起她的牢骚,香雪已习惯了,任她在那里自说自念,开始她骂老天爷不公,不给她机会,如果肯给她一点点机会,她绝对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待她发达了,寺里的姐妹,就不用顿顿咸菜馒头,她会倾夫家之力,让大家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慧空打击她道: “往往肯不惜承诺的人,说的最后都成了瞎话、空话,我敢说,你要是以后发达了,你定会抓几个,平日与你有嫌隙的师妹师姐,供你日夜差遣。” 慧净还在争辩,说她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之人,让她真正用狠,她反而退却了,还说比如对待香雪,这头小刺猬,她气急了,治她也不过是扫扫庭院之类。香雪冷哼了一声道: “要是有清理茅厕,搬石垒墙这种脏活累活,如果在你的分管范围内,你绝对会,不吝用狠让我上场。” 慧净显然是生气了,她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你整日与那春秀往一块凑,她不要脸,唱艳歌勾引人家大小少爷,赶明儿,你也会露皮露肉,跳那叫不上名号的舞。” 香雪一听那话,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是谁都想遍了,却不曾想到是春秀,她想去找她,哪怕说几句安慰话也行,可是她又看到了慧净的坏笑,家里人给的东西,在这里每待一日,她就不稀罕一日,按说,给了那贪财的姑子,也算不碍她的眼,可她偏偏生就一副倔脾气:你日日夜夜的想,她又凭什么如了你的愿。所以她决定,明日寻机去找她。 春秀做那事的后果是,本该月底就结束的挑水活,又被延迟了一个月。 春秀看到香雪,脸上甚至浮出了笑,她想着,可能也只有春秀,会这样生性豁达了。 香雪缠春秀给她唱歌,她的嗓音条件确实是好,随便的调子从她口里出来,就悦耳动听的不得了,香雪不由得想,或许俊生就是喜欢上了她那一副嗓子。 那个冷面男人,最近香雪碰到过几次,第一次他问她,是不是那一天唱歌的是她,她摇头,她没敢说是春秀,她害怕会加重了住持对她的惩罚。第二次,他好像是在找人,香雪不清楚,好像被问话的姑子都在摇头,或许这个冷面男人,内心并没有他的穿着那样新潮时髦,他可能翻遍寺院也要找到,那个用歌声非礼他的女子,好让住持一顿狠罚。 这几日,香雪过得胆战心惊,为春秀,她害怕某个如慧净般的歹人,要是说露嘴,把春秀卖了,她还嘱咐春秀,让她这几天用变音说话,尽量不要让冷面男人看出破绽。春秀不解,香雪说了事情大概,她不明白,春秀为何会哈哈大笑,笑得都流出了眼泪,她说; “妹妹,从今日起,咱姐妹要珍惜这相聚的缘分了。” 香雪依然摇头。春秀说,那个冷面男人是个识才爱才之人,她定是被她的歌声打动了,所以,她在俊生家,待的的这么多年,并未白混,习得一身歌艺,今日救不到自己,可帮了自己的好姐妹了。 香雪终于明白了,那冷面男子找寻唱歌之人,并非是为了惩戒,而是…… 春秀当下决定,让香雪默认自己那天唱歌的事情。她还说那男子受过西式教育,本对什么“七泉水”这种说法,就不相信,再加上出挑的歌艺,定是加分不少,所以,她就等着,住持召唤香雪去客房伺候。 香雪很感动,可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那白大少爷,一看就是见识多广之人,春秀跟着她出去,凭着她那超强的歌艺,说不定能为自己搏一个光辉前程,到那时,她与俊生也就姻缘可期。 她明明那样如实的告诉了白大少爷,可住持却派人传她去客房,她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或许外面的锦绣前程,于春秀而言,顶不了白天夜里与俊生的两山相望。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她心里只想,待与那官大地位大的白家人讨好关系,想法设法,借他们之力,圆了春秀与俊生这两人的相思梦。 当香雪背着包袱出现在白家人面前,那老爷太太对她好一顿审视,她心里别扭,自己并没有天生的高颧骨,或者笑起来如哭的面容,他们要是在心里比对,定会让他们失望。没想到那老爷说了一句: “怎么看,都是一枚乡下丫头,不曾想却有那么一副歌艺。” 第七章 他竟招惹小尼姑 香雪终于放心了,紧张拘束之情,瞬间全失,她欢快的去寻找自己的房间,那诺诺在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十足的一名小跟班。白家两位少爷都是新派人,他们很排斥,香雪献殷勤般的照顾,在她又一次谦卑的说: “少爷,老爷太太让你用膳。” 冷面少爷,也就是白剑南,一脸的不厌烦,就是那个表情深刻的刺痛了她,她默默的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靠着墙,泪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也许父母的安排是正确的。姑子庙生活清贫,但大家是平等的,每日要习一定的功课,完成一定的劳动,可大家都要干。 无所谓机会珍贵,他是爹妈生养,她也是父母怀胎十月,所以他与她除了雇佣关系,她没有义务看她的冷脸,这样想着,香雪豁然开朗,她忘了擦拭眼角的泪,不管那两位爷,有没有去餐桌边,她端起自己的饭,利索的吃起来。 白剑南从她窗口过去,又过来,她没心情想,他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少爷想干什么事,哪轮到她这个小丫鬟思量?可是她却看到他探进来的头。 “刚才,刚才的事,对不起。” 香雪决议不理他,所以白剑南有点尴尬,他厚着脸皮又道: “要是你人小肚量大,对刚才的事,并未放心上,那你就笑一个。” 她承认,她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她强挤出笑容,可是那个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没想到,那个坏家伙得寸进尺了,他说: “唱首歌,唱首那天院子外唱的歌!” 无奈,她不再理她,想着,他觉得无趣自会离开,可他却掀帘进来了。 一想起她是替了春秀的歌艺,得到了进客房的资格,她心虚的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边餐桌上,可是等急了,派小少爷剑春过来看,他应该是一路找过来的,见到自己哥哥竟呆在丫鬟的房间,气得甩头就走。 白剑南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他一向见风就是雨,所以他赶紧追了上去,可已经迟了,自己父亲已经黑着脸在摔筷子,此刻解释已是越描越黑,索性坐下来,往嘴里扒拉起饭。 父亲白世雄,见儿子并没有知错的意思,气得摔掉临近自己座位的盘子。白母肖淑贞,企图数落儿子,达到让他主动认错的目的,那白剑南就是一声不吭。诺诺觉察到了事情的异样,每每这个时候,平时可亲的家人,就会变成另一番样子,她决定还是去找香雪,避上一阵。 “诗雅已走五年,我们知道你孤独,你寂寞,可前面提到的几门亲事,你都这样借口,那样理由推了,此刻却有闲心,去招惹一个小尼姑!” “我没有,你们爱信不信。” 剑南撂下碗筷就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想干什么,在他们眼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那样不可信。他可是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他们逼到这里,与一群姑子住在一起。他不就是舍不得伤害一个小女孩的心吗?难道与她同处一室,就会生出他们想要的故事,真是可笑,他们到此刻,还沉迷于自己的小家小情,他们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吗? 白父气得胸口疼,淑贞边用手抚慰,边劝解,说什么只要不让儿子干那刀尖上舔血的事情,他在男女关系方面不检点,都不是什么大事。世雄气得推过夫人的手,说,她哪是安慰他,这是分明要把自己气死,自己儿子是缺少一个儿媳妇,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尼姑补位,更何况,他一直辛苦经营的名声,要是允了这桩婚事,邻里街坊就说他巧取豪夺,假公济私,整日吹嘘自己,每年为山上的姑子提供多少吃穿用度,到头来,却是给自己的儿子物色媳妇,这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死。 淑贞并不气恼,她反而道: “老爷子,凡事不要光往坏处想,你想,自从诗雅五年前去世,咱剑南可曾对女人上过一点点心,咱为他选的那几位世家小姐,有传统的大家闺秀,也有上过西洋学堂的新潮姑娘,他都看不上,可现在他已经对女人,有那么一点点兴趣,所以,老头子,你抱孙子,还有把他永远绑到身边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 世雄一听,确实如此,他说等他下山后,就让人打听适龄婚配的大户小姐,他这个年龄,是该为白家香火问题打算了。 香雪并不知道,白家餐桌上,曾发生过那不快的一幕,她只是心里有点畏怯,担心那白剑南又缠着他她,让她唱歌。 在这里伺候的另三名姑子,她们仅限于打扫、清洗,做饭,只有她是可以自由出入白家人的房间,那几位却如慧净所说,样貌并不出挑,才干也很普通,可是香雪还是反复告诉自己,阅尽人事的住持,她老人家一定有她的高明之处,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越是藏着大智慧。 一日夜里,诺诺一直不肯睡,闹腾着让香雪讲鬼故事,身为空门人,理应心里除了佛,其他都是无,没办法,哄小小姐入睡,是她目前的工作,她还是把小时候姥姥讲的鬼故事,翻新修改后讲了出来,正讲到,“那秀才一觉醒来,方觉自己睡在大坟地时”,诺诺竟“啊啊啊”大叫,她一直认为,小孩是受到了惊吓,不曾想,诺诺扑到她怀里,说外面有蒙面大侠空中飞过。 香雪哪会相信小孩的胡话,她随意编造了原因,那孩子总算情绪稳定。 三分钟后,客房里传来了大叫声,她隐约觉得那是白老爷夫妇的房间,一种不祥之感席卷了她,难道真真的强盗进寺,她当时的唯一想法是,诺诺由她照顾,所以她会誓死守护她的安全。不大的房间,想藏身竟无处可藏,转来转去,唯有躲到床底下,可那与不藏又有何区别,她急得额头上都渗出汗珠,猛然间,她想到了院子里那口枯井,那口很隐蔽的枯井。 “诺诺,坏人来了,我们不要给爸爸他们添麻烦,让他们专心对付坏人好不好?” 第八章 我们是出不去的 关键时候,她是讲道理的。所以她乖乖的躲到井里。 起初,香雪想平平安安的躲到井里,守护好诺诺就行。在她发现,那里听不到上面任何一种声音后,不安与惶恐竟折磨着她,她不知道,烦人的白剑南兄弟,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她嘱咐好诺诺,留下一株蜡烛为她壮胆,沿着井壁爬了上来,还好那枯井,不到两人之高。 她盖住井盖,小心的爬回房间,又急急的向白氏兄弟房间跑去,两房间的铺盖有点乱,可是人却没了踪影,她吓得有点想哭,那强盗的手段不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住持及众位师姐,不知怎么样了,还有春秀,强盗抢财抢物,还劫色,他们要送乱来,大家可要遭殃了。 香雪忘了顾及自己,直接向客房外跑去。 沿路出奇的静,香雪不由得整颗心“突突”的跳,要是歹人,个个如那老方丈般的神通广大,他们是会做到,不动声色的杀人越货,这个时候,自己再冲上去,简直就是狼入虎口。可是这几个月的早禅晚禅,虽然每每那个时刻,她的心里在想着外面世界的山水,及有可能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男孩,可还是中了佛家的一些“余毒”。 她心一狠,就朝前方跑去,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一把掳着,香雪的心在慢慢的往下沉,她知道有些思想,或者贤人圣人甚至仙人的某些教诲,有时是会害人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叫坚持,这叫勇敢,同时也叫傻逼,可掳她的男人,如若让她回去当压寨夫人,怎么办? 与他成亲,进了洞房,生了孩子,以后子子孙孙,可要背负着“土匪”“强盗”的骂名,这样想着,觉得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所以蛮劲上身,胳膊往后接连甩了两下,待那人稍微松懈,嘴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口, “真是找死,我是‘七泉水’的命,再饥不择食,也不要上杆子的会阎王!” 男子“哎吆“一声,咋那么似曾相识,难不成今晚是熟人作案?借着那不很明亮的月色,她还是看清楚了,他是白剑南。 世上果然白眼狼不少,全寺好吃好喝的招待,却换来了他的劫掠,她又一想,逻辑上甚是不通,扮成歹人,劫掠自己的父母。这多少有点牵强。 “脑子有病,疯狗乱咬,不让你去送死,你倒比谁都积极。” 香雪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他也是强盗所到之处的“幸运儿”。 理亏在先,道声歉也是应该的,她尴尬的冲他笑笑,这一看不要紧,那白剑春,是啥时候站到他旁边的,这兄弟两人,是预备今晚把她吓死吗? 思绪完全不正常了,只是呆呆的站在夜色中。 “我都看见了,关键时候,不与你们计较,这事我是会告诉爹娘的。” 白剑春冷冷的说完这些话,然后他逼问,把诺诺放到哪里了?说如果让他知道,是香雪在危难时候抛下了她,他定会想方设法,把香雪送给那一帮歹人贼子。 她没有与这位少爷理论的兴趣,只是急急的问剑南,贼人的动向是否清楚?寺里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剑南说,贼人是冲着他们家来的,应该是想劫持自己父母,达到胁迫住持的目的。 她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知道住持与众师姐平安,这一举动又把剑春激怒了,他理解那为“幸灾乐祸”。 剑南训了一声弟弟,转头对她道: “不久前,家父为寺里运了一批过冬的粮食,这帮贼人,可能打的是它的主意。” 一切好似明白,原来白家人,才是寺里尘世里的菩萨。 百世雄夫妇,失踪的消息片刻间传遍了寺里,住持连夜召集众姑子,商议营救之策,剑南兄弟也在其中,寺里会些拳脚功夫的姑子不多,算上住持才六个人,再说那功夫平时用于自保尚可,眼下遇到高手,只能是徒增伤悲,所以真正出山迎敌的,只有住持和剑南兄弟。 住持一再叹气,说白施主无端遇险,她断不能让两位公子再冒险,此事她自己解决。剑南兄弟急得不行,住持又不肯说那群强盗有可能的情况,愁的是,他们有力量也寸步难行。 客房四周,白天黑夜加大了姑子的巡视,为的就是确保白家人的安全。 春秀也在守卫人的其中,她听年长的姑子说,自她来这里二十多年,陆续也发生过,灾民或者流寇来这里抢劫,那都是被逼到绝境之人,像一般人出于对佛法的敬畏,断不会有到佛寺抢劫之心,可像这次作为,倒像极了江湖人,身手与速度都是高手才有的,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白家在尘世里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想趁势报仇。 剑南听那么一说,内心的自责又多了一层,自从走上那条道,个人身家性命早已不顾,可是堂堂七尺男儿,不能为父母堂前尽孝也就罢了,又连累他们受被人胁迫之苦,想到这里,心里酸楚之际,已有了主意,那晚小小考验,已证明香雪是个可以信赖之人,诺诺,剑春是可以托付给她,自己待天亮,就下山替了他们。 他凭着不俗的轻功,很快就出了寺门,眼往来时的路,又陷入了迷茫,早就听父亲说,那里邪乎,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有点信了。下山的路倒是有好几条,路径标志都很像,路口处都有一颗树,及一方大石,那天她讶异于偌大的姑子群,所以并不曾细看,此刻倒真不知该走哪一条,早先听父亲说,寺里为了严防姑子私跑,特意让高人设下迷局。 想着父母的安危,他当下心一横,就选了一条看似宽阔朝下的路,可越走越觉得路无尽头,再走也无非就是绕着山谷转圈圈。心急再劳累,他决定攀到那高崖上,好观察一下这里的地势,可转弯处前边凸显的人影,吓他一跳:那人竟是个妙龄的俏姑娘。 春秀认出了是他,可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也不说话。 剑南在确认,她不是“山峭”后,自报家门道: “想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待我找到路后,不妨带上你,要是依着住持主意拦我,妹妹,我敢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春秀摇了摇头,双目动也不动道: “白施主,我们是出不去的,你知道吗?这一晚上,我已试遍了大半的路,每条路都走不通。” 第九章 你父母被掳去做贵宾 他低头皱眉的刹那,倍感打击,突然他舒眉道: “妹妹,有一个办法,需要你配合。” 待白剑南拿着刀,架在春秀脖子上,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姑子,大有不看尽好戏,不收场的架势,慧净说: “狐狸精也有无用武之地之时,那白大少爷就不是纣王,任那春秀,再勾搭再不要脸,他也不会上当。” 香雪瞧着眼前的场景,全身竟然渗出汗珠,她不知道,白剑南到底在发什么疯,自己父母下落不明,不去找贼人,竟然在这里对一女人用狠,她企图利用自己的薄面,让他放下手里的刀,可那白剑南更是凶狠了: “把你们住持喊来,要不然,这个小尼姑的命,就不保了。” 香雪甚至想告诉他,那个拥有美妙歌喉,唱歌无比好听的人,不是她自己,是春秀,这时候,住持到了,她面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白施主,她得罪你了?” “没有。” “你让我下山,我自会饶过她。” “白老施主不放话,我不会让你下山!” “我父亲是死是活,尚且不知,你们可以做到无所作为,我做儿子的不可以。” “放开她,贫尼替她受,来自你的愤怒与自责,甚至刀与剑。” 众人都鸦雀无声,只见她镇静的走向白剑南,这下轮到她与他惊了,他看了看,摇了摇头,然后他道: “我父亲到底在哪里?我这么着急下山,就是为了找他。” 白剑南跪在佛像前,心中的怒火,被住持三言两语抚平,她说: “快快祈求佛祖原谅,你不久前心生的杀戮,或者胁迫之心,佛祖都看到了。” 他心竟然片刻间的宁静,只有佛。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剑南起身,面朝住持,问她,他已放下刀,放了人质,按她说的,已向佛祖忏悔,那他父母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对面山上的灵隐寺,你父母被强掳去做贵宾了。” “住持,我不是很明白,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无隐情,只有实实在在的灾情,一连二年大汗,这山上的收成,是越来越不养人,所以为了活路,我们不得不向世俗讨活路了。” “没有可以借,可以求,没有他们这样胁迫人的,我们白家,我可以做主,一粒粮食也不会给他们。” “贫尼相信,小白施主完全可以这样做,只是,贫尼已打算,把前不久运到这里的粮食,分出一半给他们过冬,这样的世道,依山住着的两个邻居,都不照应,大家可就都完了。” 剑南闷闷的回到房中,恩师曾告诉他,要以打破旧世界,构造新世界为己任,现在他突然觉得有点可笑,面前一大群人的温饱生存,尚成问题,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堂堂灵隐寺,为了生存,不拜佛,倒拜倒在他们白家的身下! 香雪对这个白大少爷,有点敬而远之,也许是他那天,挟持春秀那一幕吓到了她,也许是,她害怕自己没有歌艺这一点,终被他戳穿,可自己好好走在廊道上,,却被他给叫住了: “香雪,你们与那灵隐寺一向交好吗?听说姑子与和尚,他们之间总有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你们寺里砍的柴,挑的水,是否有专门的和尚负责,男人力量大,帮女人那是天经地义。” 她虽不知,他为何阴阳怪气的来这一通,还是义无反顾的怂了回去: “听说深宅大院里的少爷,从小就淹没在脂粉堆里,依理说,丫鬟伺候少爷,也没错,可不知少爷长着长着,却多了几分女人气,还有,少爷与少奶奶就寝,听说也有丫鬟妈子,在边上伺候,你说那样,他们小两口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剑南脸都被气绿了,可又不知该用什么话反击,两人正气势汹汹的对峙着,却听慧贤欣喜的叫着: “大少爷,老爷太太回来了,被灵隐寺的方丈护送着回来了。” 住持向白世难夫妇作揖后,转头对方丈道: “粮食我已着人装好,回去时就带上。” 白太太脸上的鄙夷之色,甚是显眼,世雄向住持方丈拱手道: “两寺的困难,白某是日夜揪心,待这次下山返家后,立即筹钱买粮,白家若势小力薄,必联合其他世家同僚,总之,无论如何,也得帮两寺把难关过了。” 白太太愠怒之下,依然强装着笑脸,她是猜不透,丈夫说这话的用意,明明捐粮,只是出于自家对佛家的一份心意,现在倒把两寺百十号人的一日三餐,硬绑在她们白家人的身上,这是得寸进尺,还是他们已露出,东葛先生救的那条蛇的面目? 世雄在进了客房后,把家人聚集一块,屏退香雪等人,说: “今日就赶紧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往家赶,只要顺利离开这儿,平安到家,一切都不是事了。” 剑南欲问更多,父亲除了不耐烦,并不打算说更多,倒是诺诺这孩子又耍起横来,说自己还要与香雪姐姐玩,她的故事还未讲完,教她玩的戏法还未掌握。 世雄气得,指着外面道: “人心不古呀,人心不古,咱们仗义疏财,人家很早就开始算计了,你们看,把手都伸向了这么小的孩子。” 待诺诺出去玩后,他才向两儿子露了实底,他说: “行善捐赠都是出自人的意愿,而寺里的人太不是东西,硬是逼他做出承诺,大有把咱家当成粮仓的架势,罢了,罢了,以后还是远离这群恶狼,佛祖老人家,得罪了。” 白家人离开,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一个月,说是家里出了点状况,住持在千恩万谢后,又拐弯抹角问了救济粮几时上山的事,世雄都一一做了回答,最后住持把客房里伺候的姑子,都叫了进来,让她们向世雄赔不是,赔照料不周的不是,而后,并不让她们退去,说: “慧贤老实稳重,以后可以帮着伺候将来的少奶奶,慧智活泼好动,可以陪小小姐及未来的小少爷玩耍,至于慧仁,体态臃肿,可以赏给府里某个忠实的小哥,做填房,一则显示主人的情义,二则,待她改日有了孩子,可以为小小少爷做奶妈……” 世雄并不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在自己未被挟持之前,他是决定下山全带走的,毕竟山下比这里讨活路的几率大,可此刻他已厌倦了住持的算计,他觉得,可在非必需的事情上,让她碰碰钉子。 第十章 难道佛光也厚此薄彼 “住持,不是白某不愿意,而是如今情况特殊,我心中只有筹粮一件事情,两寺百十号人,等着粮食熬冬,我只知,确保伺候佛爷的人不挨饿,就是对佛祖最大的孝敬。” 这几句话说得巧妙,住持也不再坚持,慧贤她们的眼眸暗了下去。旁边的香雪只觉心在刺痛,她默默的退了出去,想着住持也是可怜,为了她们,竟然在百世雄面前低声下气,当真下了山,就是出路好,她看未必。 “香雪姐姐,明日我们就要下山,你跟着一块好不好?” “诺诺,姐姐想一直陪着你,可是我是寺里的人,寺里有规矩,就像你是白家人,你必须跟着白家人下山一样!” “我可以让爷爷给管事的人说,允许你跟我们走?” 香雪心虽一喜,可这,并没有达到她的目的,她要慧贤等三人,以及春秀都要离开这里。 “诺诺,咱们俩联手做一件善事好不好?只有那样,爷爷奶奶不但会答应你让我下山,也会让慧贤她们一块走。” 诺诺是从晚上六点多开始大喊大叫的,香雪拉着她的手时,她会刹那间平静,可白家人一靠近,她又情况反复,无奈又叫来了,已经离开客房的慧贤她们,帮忙照顾,说来也怪,只要她们一靠近,诺诺平静后竟恢复理智,连主持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她只笼统的向白家人解释: “可能有邪祟惊扰到了孩子,与贫尼经常参禅念佛的几位弟子,应该佛光照身,对邪祟有震慑的作用。” 白太太在点头后又问: “要说那几位佛光照身,我也信,可香雪那丫头,才来没几日,而且还未剃度,难道佛光也有厚此薄彼之嫌?” 住持无法解释,又听到房中传来诺诺的叫声,说是要听歌,要听好听的歌。 接着房内又是一片混乱,她着人叫来了春秀,春秀那歌喉自然是能应付。 她突然间,干涩的眼颤抖了一下,按说自打跟师傅上山这四十年,不怨不喜不悲,她已掌控的自如,可此时却有点不受控制,是慧智在施计?这不是她的做派,这种幼稚又闹腾的做派,像极了春秀,可这里,她还没有布局的资格及条件,那难道是香雪?对,就是她,白家孙女也可能完全听她。 白太太拭着泪向住持致谢,说孙女已恢复正常了,只要那几个人,能把佛光带给她,她哪怕省吃俭用,也要带她们下山,问住持可否同意?住持随水推舟道: “既然那几个,不是完全吃闲饭,,你带她们下山也无妨。”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香雪,如释重负,她们几个走了,寺里过冬的粮食就能多维持几天,她承认,她虽未叫过住持一句“师傅”,可还是受她感染了。 喜悦的表情,又挂着不合时宜的泪珠,正被白剑南看了个彻底,他拦住她的去路,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有些人,在佛堂里,手持刀剑,欲取人性命,差点干下伤天害理之事,要说,这才算一件亏心事。” “你伶牙俐齿,我自是说你不过,可是你挑唆不懂世事的诺诺,搞下刚才那荒唐的一幕,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了下山,真是什么招数也不惜了!” 香雪看事情已没有了隐瞒的可能,索性反客为主道: “我们这些人命贱如狗,想下山讨一条活路,也是如此之难,不像大少爷你,从小的生活,就是我们这群人,永远也追求不到的终点,反正你已知道,要告住持尽管去,最好与你父母一块去,那样效果会更明显。” 他并没有接她话的意思,而是道: “其实事情也尚有其他解决办法,比如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刚才的事,我就当作永远不知道。” “什么条件?首先,我不杀人放火,其次也不会抢家劫舍,最后是不钟情那‘醉香楼’,抑或什么‘怡香苑’,更不会给随便什么男人做娘子。” “放心,别做白日梦了,你不瞧自己长的那副德行,要身板没身板,要姿色没姿色,那地方不会要你,更不会有男人,上杆子的要做你相公。” “那什么条件?” 他摆手示意她头过来一点,她不情愿,却也照做。 “借你那小脑袋一用,帮我日夜对付,我那父亲大人。” 香雪双耳不觉发烫,又觉得他说的不是戏言,这个时候,剑春过来,看到她与自己哥哥 此等亲密,气得又欲返身父母房中,这一惊,吓得香雪,害怕又出什么变故,轻声对剑南道: “我只要下了山,才能说话算话,被你弟到老人跟前一搅和,就当咱刚才什么话也没说。” “放心,我弟在他们边上再扇风点火,只怕更会坚定她们带你下山的心,毕竟花一份钱,照顾了孙女,又陪伴了儿子,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她气得正要回骂,慧贤过来说,住持让她们去一趟。 住持又如香雪初见时那样,数着珠子,闭着目,念念有词,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缓缓起身,慈目看向她们,说: “明天离开这里,我们师徒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到了尘世就遵守尘世的规矩,该嫁人的嫁人,该守身的守身,你们明白了。” 香雪不解,住持这个时候还抓住她的命格不放,虽说那天随口向她承诺,可现在她也想通了,那尘世的男人,要么如她几位姐夫,要么如她近来伺候的两位少爷,她是会铁定心,遵守诺言的。 众人都齐齐的答应“好”,唯她思绪飞扬,春秀隔着慧智提醒她,她才点头应和。 “有些话,虽不中听,贫尼还是要说,麻雀配凤凰自古就有,可是太少,飞蛾扑火的刹那,是壮观,是美丽,可瞬间闪耀后,就是死亡,你们大家,以后会面临各种抉择,碰到小厮与之相守,未必就是不求上进,遇到豪门少爷垂青,也未必从此麻雀飞上枝头,凡事没有绝对,所以你们要慎重再慎重!” 第十一章 一生一世两璧人 春秀头低得厉害,不像香雪她们那样与住持触目后,声音宏亮的答“是”,住持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二三下,微微的发出叹息,随后罢手让她们下去,慧智喊道: “师傅,过冬的粮食被‘灵隐寺’分去一多半,想熬完冬天已是不可能,要是白家的粮食不送,或者迟送,都将成问题。” 香雪也想问这个问题,可终由于心怯放弃。 “师傅何不挑选一批身强体壮的,让她们下山自讨活命,这样也减轻寺里的负担。” “住口,说什么混话,能来这里的,原本不是处在虎口,就是身在狼穴,没有找到可靠的途径前,贫尼是不会把她们抛弃的。” 慧智等相继跪下道: “师傅,下山后,我等要是幸得佛祖保佑,遇上好人或者好人家,定尽力说服他们为咱寺出一份力,也算报答寺里的恩情。” 住持闭眼罢手道: “你们到了尘世后,个人过好个人,就已功德无量了,早早下去收拾,明早还要赶路呢!” 香雪心情变得沉重,她望着凄冷的月光道: “要是白家不守信,或者送粮延迟,师傅与众位师姐,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此时慧智她们已先走,春秀在她身边。 “白家已仁至义尽,不要看着人善,就心安理得的欺负,冬天没粮也可以过,山里的野果野味,再不行树叶树皮,躺在大自然的怀抱,还能饿死人?” 香雪理解她的满腔怨气,也不与她计较,倒是挽起她的胳臂道: “姐姐,待下山后,我们可要相依为命了。” 春秀只是笑笑,并未应声,她也不计较,她性子是怪了点,可与她做姐妹心里踏实。 第二日一早,行装搬上马车,一切准备妥当,待出发时唯独少了春秀,香雪急得不行,悄悄去剑南处打了招呼,让他务必等等。她跑遍全寺有可能春秀出没的地方,都不曾找见,正失望伤心,有人从后面拍她背,转身惊喜发现是春秀。 “妹妹,谢谢你。能来找我,无论今后天涯海角,你都在我心里了。” 她说着竟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条头绳说: “妹妹,姐姐出身贫苦人家,全身上下没有值钱的东西,这条头绳陪伴了我好久,于我也有不一般的意义,这是俊生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我把它送给你,愿你在茫茫红尘中,幸得那个知心人,从此一生一世两璧人。” 没待她开口,春秀又赶紧跑了,香雪心里直骂,难得的下山机会,就被这样糟蹋了,一世青灯古佛也就罢了,年景不好,待在这里就是等死,缺心眼的厉害,万一那个俊生也是靠不住的家伙,她这不是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吗? 连连叹气后正往回走,被不远处的剑南吓了一跳,她也不理他,心里涌起千层波澜,万层涟漪,她禁不住的想:同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何不替春秀试探一番。 “喂,一个女孩,她为了你,被家人赶了出来,此刻又放弃自由,甚至生存的机会,就是为了,与你尽可能的近距离的相守,你会娶她,待她一辈子好吗?” “那要看情况,我中意她,自是一生一世两鸳鸯,我对她无意,她舍命于我也是街市上的臭皮膏药。” “说等于没说。” 她甚是气愤,自顾自的走了。 剑南后面低低的说了一句: “那样的女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遇到又要永远的错过,老天它从来都不会如人愿。” 住持看到这两人一先一后的回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愈显,说什么白家也是胸有我佛,心有大善的人家,想到此,她终是狠下心,把世雄夫妇叫到一边,悄声说了几句,白家夫妇脸惊得是一红一白,住持赶紧安慰道: “那种命格,克夫甚至克子,但与以外人无碍,贫尼请求老爷太太,看在她心善份上,给她一口吃的。” 世雄夫妇虽勉强同意,可终掩饰不了她们的嫌弃之色,他们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慧贤慧智,她们心乱如麻,香雪在这一群姑子里,尚算灵巧,都潜藏着那样的秘密,那其他人,他们更不敢想。 世雄转头看着夫人,提醒她向住持道别。 对了,春秀的空缺被慧善顶上,她是一个三十岁的姑子,眉眼颇有几份住持的沉静与祥和,她对这个突然的安排,很是抗拒,她奔过去拽着住持的道袍哭泣道: “师傅,弟子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你,再说尘世已抛弃弟子,我回不去了。” 住持在一瞬间的不忍后,无情的拽掉她的手,高声道: “你们口口声声喊我师傅,又为何不尊师命,白家对咱寺有大恩,如今到你为寺里尽力的时候了,你却这般不懂事,小小姐需佛光护体,你又有天籁之音,春秀不见,唯有你去。” 马车终于开走,香雪很好奇出山的路,到底是哪一条?其余人都一步三回头的留恋寺里,留恋住持,她却盯着出口,神情专注,终于车子拐进了一条最为偏僻的道里,那里一点不宽阔,甚至一眼望去,尽头好似高崖天堑,连她也怀疑,这会是一条歧路。理智告诉她,这绝对是下山的路,果然走着走着,她想起当初与家人上山时,似曾经过这里,只是当时哪有心思留意高崖天堑,,心里一门心思想着远方的景色,忆到这里,她不禁长叹一声。 慧智她们还未从离别的情绪中走出来,此刻听到这煽动情绪的那一声叹,甚至有点泪眼婆娑,慧贤道: “以前曾无数次的想逃离这里,想着只要到了尘世,为仆为奴都愿意,如今是久愿达成,可心又变得如无根的浮萍,没有着落的地方。” 慧智附和道: “我们在寺里,公道有人住持,正义有人伸张,到了尘世,凡事只有靠我们自己,听说外边是越来越乱了,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没人能答上来,她们上山少说也有几年了,外边的世界瞬息万变,早已不是原来,所以她们把目光投向了三个月前上山的春秀,希图从那里较准确的了解世界。 她道: “外面打仗没打仗,我不知道,反正我们村子,我们镇子,甚至是县城都一派祥和,该到地主家做工的做工,一切有序着呢!” 众人又都放心,遇岔道口,前面马车里坐着的世雄夫妇,款款的下来,他们瞅视后面步行的姑子,淡淡的道: “从那条路过去,是阳县一带,想回家的大可从这里别过,思念挂念亲人,人之常情,我不为难。” 第十二章 她是悬崖边的绳索 香雪听到“阳县”一词,心刹那动了一下,可很快她眸子里的光,又淡了下去,回去不知又被送到哪里去,太不可预测。这一微小情绪,竟被白夫人淑贞捕捉,她看着她关切道: “香雪,想回家,大胆的给我说,我们白家人都通情达理,你放心,路上该带的盘缠干粮,都有你的份。” “阳县不是我的家,再说,住持吩咐我们要看护小小姐,不能违背师命。” 世雄夫妇有点不悦,径直上车,后面的众姑子,彼此对视,都想对方能告诉自己,白家人刚才那一出的真实用意,有的说,白家人心善,是顾虑到她们的真实感情,毕竟天下最好的归处就是回家;也有人说,白家人出尔反尔的举动,已经开始暴露,明明答应师傅,给她们谋个可靠的去处,却走到半路,抛弃的心已萌生。说这话的是慧智。 香雪只顾埋头走路,也不知是她心思敏感,还是别的,总觉得白家夫妇刚才的所为,是针对她,而且她发现,慧智她们对她新增了一种,一种令人惆怅的情绪,这是昨日以前不曾有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压抑,每个人都隐隐多了一层担心,香雪不由得回头望,她承认这一望,是有那么几份对寺里的留恋,寺庙已不见,悬崖和天堑,已成为一个大概的存在,她惊叹,如今这么平坦开阔的大道,那都是悬崖和天堑之后才有的。她忽然好像受到了某种启发:“绝处逢生”,应该说得就是这个道理,目前于她们,没有真正光辉前途可言,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即便跟随白家是悬崖天堑,之后呢,之后说不定会迎来转机。 她一路小跑,靠近诺诺的马车,把一路采摘的野花递了过去,小姑娘笑得比花还要灿烂,她伸手欲拉香雪上去,香雪摇头,诺诺耍起脾气,竟哭了起来,嚷着香雪不与她做伴,旁边的剑南命令她上来,无法,香雪只好坐上了车。 “姐姐,知道你走累了,借着撒泼耍娇,你才有可能上来。” 香雪很感念小女孩的善良,她只是迫于不明朗的生存前景,做些献花讨她欢心的事,为的就是,在有可能的悬崖天堑边,有那么一根绳索,可以拉着她。 慧智她们,本就不太喜欢香雪喜表现的派头,此刻又看到她在小小姐面前献殷勤,生生的把自己送到了车里,所以不喜欢的情愫,又增添了几分厌恶,只有慧善替香雪说话,她说: “我们几个人是一个整体,不说有同门之谊,单说同处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也应该同病相怜,再者说,她要是在白家人那里,能站稳脚跟,于我们就是依靠。” 剑南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此刻却闭眼,一副痛苦沉思的样子,香雪还以为,是自己扰了这父女的单独空间,他不高兴。所以试图下车步行,可诺诺就是不依。两人的说话声,可能吵到了他,他睁眼皱眉的望着她,她也觉得委屈,女仆的身不由己,主人未曾理解,反而责怪,她瞪眼回了过去,说: “步行强身健体,要不是诺诺,我才懒得与你受这颠簸之罪。” 说着就要从车上往下跳,剑南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袖子,香雪不曾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一时尴尬的不行。那诺诺一副十足的看戏样,竟然鼓掌道: “爸爸拉香雪姐姐的手,是准备唱大戏?” 她脸红得更不行,那剑南看着,径直傻笑,她不懂,难道是她刚才的举动,是在占他便宜?虽觉不像,可他的笑,却引起了她的强烈怀疑,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是要嫁一个如意相公,虽然现在无端被扣上了“七泉水”的帽子,又糊里糊涂的成了待发修行的尼姑,此刻又变成了伺候小孩的保姆,抑或不久后会成为伙房里打下手的厨娘,但她的远大目标没有变,所以不能被任意一个臭男人把妇德弄丢了。 她又要跳车,剑南诺诺不让,三人在马车上拉拉扯扯。 此刻又到了一个岔路口,世雄夫妇又下车,他对着众姑子说道: “那个路口,通往一个繁华富庶的镇子,那里经济贸易繁荣,最主要的是,没有什么所谓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之类,大家都一样,早出摊,晚休息,每家自给自足,所以有去那里过生活的,我一律不阻拦。” 姑子们是心动了,世间竟有如此好的地方,比寺里还要自由民主,慧仁有出列的冲动,只不过嫌一个人孤单,试图拉慧贤一块,慧智心里也在做一番盘算,如果真有那么好,自己为何要去做低贱的奴仆,到那里凭自己还算灵光的脑瓜,做个小买卖,糊口不是问题,再通过经年累月,挑一个疼自己,知冷知热的男人过一辈子,想想真是无限美好。她抬起头,迎着白老爷的目光,她还是发现了,他嘴边的一丝狡黠。 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正准备代表大家说拒绝话,可慧仁与慧贤已出列上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慧善很凶的走上前说: “师傅是怎么教诲大家的,要积水之恩,涌泉相报,要我们言而有信,现在还未出山呢,难道大家都忘了,此刻一个个都准备投奔自己的幸福,不管小小姐了!” 慧仁有顶嘴的冲动,慧贤拦住,让她听师姐的话。 世雄,他看甩掉几位姑子,并非易事,可一想起住持说的话,实在难以克服心中的嫌弃,这次他欣喜的发现,香雪竟不见了,那一刻间,他甚至有点安慰,自己跑了,省得他费尽心思的赶。 可实况是,那个有着“七泉水”命的女人,竟堂而皇之的坐到,载着儿子与孙女的车里,他一想到这,就觉得后怕,那样命理之人,会不会妨碍他们车行的平安,毕竟上天也有打盹犯糊涂的时候,要是那个时刻,恰好被他们家碰到,把这同做一辆车的香雪,当成了剑南媳妇,那命理,岂不是会发生作用。 他们冲到儿子马车前,掀起车布,看到那三人拉拉扯扯的一幕,世雄本来是担心,此刻是确信,那个女人正与他儿子、孙女,发生着实质性的情感,他一扫往日的和善,斥责道: “什么身份,干什么样的事,快给我从车上滚下来!” 第十三章 穷人谋生不易 这一声,不光香雪愣住,连剑南也吃惊了,自己父亲在外人面前,一直很克制情绪,此刻却有点反常。香雪从车上下来,低着头,回到了队伍中,慧智看着她,一声冷哼。 香雪处在刚才的情绪阴霾中,出不来,她甚至在想,下一个岔路口,她就主动出列走到另一条路,可是越往前走,人家越多,她们甚至穿过,类似市集那样的地方,又行了三个钟头竟然到白家了。 香雪,长这么大,印象中只去过一次县城,那是一个比镇子大好多,有好几条街道,两边有商铺的地方,而白家显然处在一个,比县城还要繁华的地方,街道林立,商铺满目。她们在拐过三条街道后,到了一个高门大院的地方,门口两尊狮子,好像有识人辨人的本事,香雪,她总觉得,它们好像也在嘲笑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开门的是他们口中的陈管家,正待她们也要跟着进去时,世雄转身又客气道: “院子里并没有多余的床铺,是这样,你们先在这儿等等,等会儿,我让陈管家送你们,去白家的另一处别院。” 剑南冲父亲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雄瞪着儿子先进去了,诺诺虽有不舍,被奶奶拉着,也只能先进去。 几分钟前,她们还想着,高门大院里,世界是个什么样,如今随着那扇朱门的关闭,一切都很遥远,走了一天的路,到了目的地,却有露宿街头的待遇,慧善、慧仁体胖,不耐乏,更不耐饿,此刻她们坐在石凳上,像极了两个失家,又颓废的妇人,如若不是那两身道袍,会更像。 慧智向众人说道: “白家那明明是撵客的用意,哪有进了门,却留客人在外面等的主人,这是要我们自行散去。” 慧善建议道: “好歹咱等一个小时,要是门不开,咱就自己找住处去,过了今晚,分头找事情干,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城,能饿死咱们。” 正说着,门却开了,是剑南驾着马车出来,他黑着脸,还是愧疚的吩咐她们上车,在一个夜市摊旁停了下来,每人吃了一碗汤面,他没吃,随后他驾着车,来到了一个叫“如意客栈”的地方。 众人心里才升腾起的暖意,又沉了下去,说好的别院,此刻又换成了客栈,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在白家人眼里,她们就是累赘,连做仆人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他们心还算善,还算厚道,所以并没有挑明。 “大少爷,谢谢你的善心,我们不用住这么好的,街头巷尾,那么一个遮风挡雨处凑合一晚就行了,明日我们就去找事情,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香雪很没用,第一次,给剑南好好说话,竟然说着就哭了。她这半日,沉浸在一种负面情绪中不能自拔,她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不懂规矩,连累了几位师姐。 “没事,你们安心住,白家答应住持的,自然说话算话,再不济,还有我呢!” 他朝大家挤出了一丝苦笑,众人也都以苦笑回应。 大家虽心里依然惴惴不安,但好歹有白家大少爷一席话,也就暂时欢乐起来,慧贤取笑香雪说: “白大少爷之所以出来为我们负责,会不会有对香雪的情愫起作用?我在客房里边那么久,他就没认真与我说过一句话。” 慧善道:有没有这层因素都不打紧,最主要的是,大少爷他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如果真对香雪有意思,往后他们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香雪脸红的求诸位师姐不要乱说,那慧智道: “白家那样的人家,讨少奶奶也肯定要大家闺秀,,不过香雪可以做妾室,古来妾室能讨男人欢心,也是可以登堂入室的。” 大家都嗅出了她话里的不善,慧善,她本着团结众位师妹的心,说着一些牵强附会的圆场话,香雪不打算再忍了,她面朝慧智一本正经道: “师姐,你的心愿,我记住了,改明日见到大少爷,定是想方设法把话传到。” 说完不待她反应,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香雪、慧善、慧贤她们一间,慧智和慧仁一间,一日的劳累,在洗嗽后全部发作,慧贤早早入梦,倒是香雪与慧善,两人辗转反侧,各有心事。慧善想着眼下处境艰难,队伍内又不团结,住持交代她筹粮一事,现在更是难上加难。香雪今日一路穿街走巷,寻摸着自己能干的营生,两边百业,无论是支摊卖混沌,还是推车卖小儿玩具,抑或是挑担卖菜,上手都不难,问题是开始都要投入银两,可家里人给的值钱物件,一个被慧净讹去,另外几个铜板,也不知怎的就丢了,现在唯有去干那受人指派的营生,酒楼饭馆做个端茶倒水,迎进送去的店小二,可自己是女的,天下营生那么多,自己一样都不能干。 她越想越睡不着,起来翻自己包袱,想着自己那件新衫,与新鞋能不能换几个铜板,做新营生的启动资金。 “下山的日子难过,你预备着,拿着包袱自己活命,我不拦你。” 慧善淡淡的说。香雪停下动作,气得一屁股做到床上,慧智喜欢耍小聪明,且一时嘴快也就罢了,可慧善,她怎么也这样随意揣测她,这让她除了失望还有伤心,自己真的就给人不厚道的印象? “我们脱节尘世太久了,不像你,脑子灵光,生活能力强,我现在都害怕与人说话,想着自己那一句‘施主’,会彻底暴露自己,不好好在寺里呆着,难道是出来化缘?”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师姐,我刚才在估摸自己衣服值几个钱,想用钱生钱。” 香雪从外面摸底回来,白剑南已走,她不安的吃着他送来的饭,今日依然没有安排她们几个的意思,自己去当铺,事情又没办成,几文钱,就想把她的新衣新鞋黑了,说什么式样老旧,面料粗糙,这掌柜的心也太奸了。探察路边铺面的运营情况,混沌店有街霸赖账,小老板夫妇不但被打,还被人把摊掀了。又看到马车飞扬而去,卖菜的伯伯婶婶,他们的摊位车被撞翻,瓜果蔬菜滚了一地,路上无良人又寻机疯抢,她看着那婶婶,在跺脚,在流泪。 谋生不容易,她即便手上有钱,也没有胆开始,如果遇到今日这两幕,那可是把唯一活命的钱糟蹋了,穷人担不起任何风险。她想着,留意一份有固定报酬的差事,是可以给高门大院里的小姐太太做丫鬟,她此刻已不介意看别人脸色,只要每日能吃住不愁,即便主人每日如白老爷那般呵斥,也可忍受,正想着,前边的衣店前传来了打骂声: “你笨手笨脚的,我要你做什么,帮我试穿个衣服,都能把我弄疼,你呀,吃白饭的,改日让老爷把你卖到‘花红楼’,伺候男人吧!” 第十四章 你留下来履行承诺 “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您突然转身,我冷不防把你弄疼,都是奴婢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可千万不要把我送到那个地方。” 那太太挥手一巴掌打上去,香雪吓得,赶紧自己转头逃避。 想着不久前看到的场景,她是一口饭也吃不进去,傻坐半晌后竟嘤嘤哭起来,慧善以为是,慧智她们谁欺负了她,正要生气,不料香雪一头扑倒她怀里,哭得更是伤心。 “师姐,我们无路可走了,谋生不易,这个地方谋生不易,白家指望不上了。” 剑南带饭过去,不见香雪,想着,定是她贪这街市的热闹,可转了一大圈,就是不见人,不放心所以返回客栈看看。 “谁说白家人指望不上,我不姓白吗?不好好吃饭,倒在悲观感慨,‘顺风楼’的面都让它坨了,不识货的人,就是任性呀!” “我们不做事,一直就这样,你能养活我们一辈子?” “有人养你们一辈子还不乐意呀,非要做事,好,有志气,明日就让你们忙起来,感受,一下汗水浸透衣衫,腿疼脚肿的滋味。” 众人都欢呼起来,香雪顾不得文雅,在剑南面前,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在那一刻,他很欣慰,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希望,让她们露出笑脸,他觉得缩在家里的自己,也是顶天立地。 白家人果然诚信,第二日一早就派车来接,说是要分别把她们送往做事的地方,慧仁一听后,身子不由得往慧贤与慧智后面缩,慧善也觉得事态严重,在一块好歹也有个照应,现在要把她们分别拆开,扔到尘世的炼狱里,让她如何是好,她紧张的问马夫道: “施主,不,小哥,我们就不能在一块做事吗?” “这年头,讨个活命的差事不容易,我还想与我哥、我爹他们一块出车呢!师傅,凑合吧,大少爷费了半天劲呢!” 马车先是在一酒肆门口停了下来,香雪她们想着,也不知谁被派去,伺候那一帮酒鬼,这白家人应该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们戒酒,很快的,白剑南从里边走了出来,坐上了马夫的位置。 车终于在一家布庄前停了下来,香雪有点跃跃欲试,与三教九流的顾客打交道,也省去照顾老爷太太的脸色,她觉得伺候买卖上的客人,双方地位上平等。不料剑南指了慧智与慧贤,示意让她们随他进去,慧仁对那两位依赖惯了,一看关系亲密之人,要与自己分开,不由得开始抹眼泪。 “又不是生离死别,一处地方,相距又不远,想了休息时间互相走访。” 剑南有点受不了女人之间的不利落,说着转头直接进去。 在进门的一刹那,慧智慧贤双双回头,此刻她们一身俗世打扮,一翠绿,一淡蓝,三十岁的年纪,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不得不说,剑南给每人选的衣服都很合适。 “保重,有时间了,我们来看你!” 香雪被情景感染,冲口说了一句。 五分钟后,马车又往前行进,慧仁拽着慧善的手,不曾放松,香雪担忧起她的处境,胜过自己,毕竟前方是酒肆、衣店,还是传闻中的烟花柳巷,她尚可有一定的应对能力,如果是慧仁,她定是完了。 “大少爷,我们三人是干什么差事?心里没底,人越猜越慌,索性你提前告知。” “马上就到。” 剑南扬起马鞭,车子飞速的跑了起来,大约三分钟后,车停下,香雪掀起布帘,想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所在,“花红楼”,她直接跳了起来,跌下了车,慧善、慧仁以为那是一个卖花的地方,可香雪的反常让她们不由得生疑。 “两位师姐,我们快逃吧,那个地方死活咱也不能进去。” 听到她的话,慧善两人,也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正迎上那剑南惊愕的表情,他说: “你们这是为何,前边道路拥挤,我只是暂时停下。” 香雪拉慧善的手,保持着快跑的姿势,她说: “你真没有把我们往里边送的打算?” “难道你想进去?我现在可以改变主意,成全你!” 香雪臊的低下了头,她们又重新上了马车,约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处深宅大院前,那墙垣外表虽比不上白家,可也是妥妥的富户一枚,看来,她们三人是要伺候这家的老爷太太,抑或少爷小姐了,意料之中却还是失落,做一位布庄女郎,她还是,有点动心的。 剑南敲门后,有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门,见是他喜笑颜开,有一股对主人的谄媚之情,香雪三人站在剑南身后,客气的问道: “是人来了吗?怎么可以亲自劳烦白大少爷走一趟,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少爷定要责骂我的。” 随之让出道,示意让她们进去,香雪正欲跟着慧善、慧仁进,剑南霸道的一把拽住她,说: “没履行承诺,就要躲起来吗?” “什么承诺,我几时允过你的?” 香雪说的是真话,她忘了在寺里那一茬,剑南也不解释,直接返身就走,她只能又回到车上。 本来拥挤的车厢,此刻只剩下她一人,她的去处注定是白家那高宅大院吗?说实话,那里除过诺诺,没有一个人是她愿意见到的,且看这个神经病般的少爷,把她安排到何处。 走了好久,她已听不到街市上的任何声音,奇怪之余又掀开布帘,映入眼前的是空旷的原野,原野尽头是稀稀落落的庄户人家。她不打算再去猜测,一路上的猜测,都是徒劳无功,所以她接受任何安排,甚至包括把她卖到庄户人家,为她们的儿子做童养媳,早就听说,买童养媳的市价很火爆,毕竟找一个女人免费充当几年保姆,再顺理成章的成为生育工具,很划算。 他没往前走,而是停在了一处坟茔前,香雪虽是不解,还是下了车,他脸阴森的可怕,反正他的反常,她已经习惯。狂野的风撩起她的头发,她压抑的少女心被激发,她伸展开双臂,迎着风向不远处的一朵野花奔去。; 他快步跟上她,看着她碰着花,在没心没肺的笑,他也不自觉的笑道: “真是一个傻姑娘,对自己的前途,到一点都不关心?” “我关心我也做不了主,还不如顺其自然,最差的结局,就是被你卖到庄户人家做童养媳。” “你猜对了,你的年龄凑合着适合这桩买卖,妙龄有妙龄的价值。” 第十五章 无端成了他的未婚妻 香雪不去接他的话,反而说,那个地方有一朵更漂亮的花,她要去摘,说着她就跑去,义无反顾的跑去,剑南看她越过花朵跑过大路,他知道这个傻丫头信以为真了,他返回马车,使劲挥鞭沿路追去,很快的,他就追上了她,她被绊倒,他快步前去拉扶,不曾想,香雪一咬牙,又咬伤了他的胳臂,撒手的刹那,他淡淡的道: “怎么不动动脑子,她们都有好的去处,我怎会单单亏待你?” “那可说不定,有钱人家也是要挣钱的,童养媳,相比其他,确实是一桩好买卖,你敢说,你爹当年清清白白的发家?” 剑南忽的变脸道: “不错,现在你于我,有一件事,比童养媳这个买卖更重要,就是履行诺言,帮我对付我爹。” 香雪不情愿的被拽去,又是吃酒又是喝茶,她不知白剑南为何这般磨蹭,带她进白家,那是计划中的事,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估算时间,他该不会待夜深人静时,偷偷的把她运进去,她叶香雪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正心下郁闷,他却唤她,是时候进去了。 白家门前,陆续有马车进入,香雪不解的望向剑南,他并不解释,跟着进了门,院落侧旁停放着马车不下十辆,走在她们前边的车主人下了车,是一对二十四五岁的男女,看是剑南亲热的迎了山去。 “表哥,你不待家里帮姑父接待客人,这时候才回来。” 男的与剑南并行走着,那女的却盯着香雪一阵细看,洋式电灯的照耀下,她倒出奇的镇静:女仆被小姐太太盯着有什么关系,凡是职责范围的,她都能忍受。 一路到了后院,席面已设,贵宾陆续落座,香秀,她终是慌了,她快步追上剑南说: “我该到哪个地方去,总不能让我也坐在这里吧!” 剑南好似得到了提醒,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含情脉脉道: “你是我的人,不与我做到这里,坐哪里?” 她心里咒骂着这个男人,又忽然间被一个强力,直接摔倒到他怀里,她正欲哭闹挣扎,却听到他悄声说: “此刻就是履行诺言的时刻,你最好乖乖配合。” 就这样,她放弃反抗,只是由于经验缺乏,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脱离她的怀抱,所以只有这样艰难,又温暖的依附在他身上。 宾客们已由先前的骚动,到此刻的安静,他们不是白家的至亲,就是白家的世交,事前接到邀请,说是白大善人捐粮归来,临时举办了一个行善积德的总结晚宴,他们本不想来看他假惺惺的慷慨陈词,谁料才是为寡居多年的儿子,寻得一个填房人,看来百世雄这人,一如既往的不实诚。 “善有善报,而且是现世报,剑南他终于走出了当年的阴影,来,我们为他以后的 幸福生活干一杯。” 宾客放下酒杯,剑南与香雪已到席间坐定,那诺诺也不知从何处跑来,哭着说: “爸爸,姐姐变成了娘亲,可不可以娘亲再变成姐姐,我要她一直做我姐姐。” 席间虽是喧闹,临近的宾客,还是听清楚了诺诺的话,你传我,我传她,最后成了白剑南幸得的填房人,只不过有伦理之嫌,找了一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远亲。 剑南不关心别人的议论,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父亲的脸色,只要能够打击到他,哪怕看到他一个雷霆之怒,他也觉得值。可是令他失望的是,父亲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后来的一切俨然正常。 好不容易撑到席散,中间几次香雪对他的质问,他都没空搭理,他之所以今日冒着辜负诗雅的坏名,就是要告诉父亲,他说到做到,他要的,他不答应,自己就会胡闹到不止不休。 他又临时起意,决定让香雪到他房中休息,既然前边的戏都是白演,那索性外加一处重头戏,他晚上就与她圆房,恋爱之名,夫妻之实,双重剂量,看他都否招架,反正被困在这里,无所事事,真的生不如死。 “你不要拽我,我自己会走。” 香雪憋着前不久的怨气,此刻他又对她拉拉扯扯。 “拉扯才会亲密,你才能更好的实现你的诺言,不是吗?” “那你带我去哪里?此刻你爹又未在旁边,演戏,没有那个必要吧!” “有必要,下人的眼耳有时候更厉害,他们会夸张的传,肆意的传,到时效果反而更明显。” “那你要做什么?” “到了你自然知道。” 香雪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把他关到房子,而且是她与他一个房子,这是要干什么?早知道他把她不当人看,没想到还会那么的糟践,她想好了,要是令人羞耻的一幕发生,她的利器就是牙齿,逮到什么咬什么,不怕死尽管耍混蛋。 她靠在墙上,随时准备迎战,而他竟翻起一本书,像模像样的看起来,香雪害怕待会危险降临时,自己倒困得没有战斗力,所以她试着用语言耗他。 “我再待十分钟,没有事情,我就自己出去,那些到洋行赚大钱的,工作还分个日夜,我这什么狗屁承诺,还要让人熬夜。” “安静呆着,怎么那么吵,吵我念书,今夜就别出去了。” 她正要与他急,外面一下人喊老爷让少爷过去。 香雪心里一松,那剑南扔下书跑出门去。 “我与你娘想好了,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小尼姑,我们不阻拦,明日就找人看日子,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娶进来,大庭广众,你与她想如何没羞没臊,别人再看不惯也说不着。” “还有她是”七泉水”的命,你要是觉自己的命足够硬,尽管娶她,你不害怕,我替诺诺害怕,把诺诺过继给剑春,你如今也是做爹的人了,我们想管也无能为力,所以有些事自己掂量吧!” “你们明明知道我要什么?自诗雅走后,我心已死了,香雪只是我用来气你们的工具。” 这个汉子眼睛泛红,声音里充满着愤怒,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咱父子之间有协议的,你如若敢私自离开,我是不吝把我善人的名号,踩到脚底下的,我说到做到。” 第十六章 我乖,媳妇就是我的 剑南前脚出去,香雪后脚跟上,没想到这么轻易的逃出魔窟,她决定单方毁掉,与剑南之间的承诺,这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毁三观的,她被动的成了白剑南的未婚妻,又被关到了,房间里,要是她再执迷不悟,往后还不知会出现什么辣眼睛的事情,她还要,还要清清白白的嫁一如意相公,所以眼下只有逃离白家,远离白剑南,她发疯般的向门口跑去,老天保佑,这个点大门竟开着,她要不是求生紧迫,她真会就地向神仙磕几个响头,这事她能做出来。 剑南闷闷的回到房中,发现不见香雪,又一连向三个下人打听,他们都说不见,他想着,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莽撞,吓到了她,赶紧吩咐马夫拴马,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又无处可去,想想都让人担心,他挥着鞭出了门。 香雪出门后,先是一阵急跑,在距白家一段距离后,开始缓了下来,她也不知到何处去,几位师姐做事的地方,她倒记得,可晚上这么迟打搅,会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那二处已不能去,白剑南势必一找一个准,她只能等到天亮,想办法彻底逃离这里,即便沿路乞讨,她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剑南绕着街道转了一圈,不见人影,这才生出后悔,自己不该与父亲致气,家里的下人也不去指派,要是刚才随便叫上两个马夫帮忙,人说不定都已找到了。他望着黑漆漆的街道,升腾起了几分冷意,他自诩本心不坏,可为了个人私事,不惜伤害这个小姑娘,想想他以前的宏伟大志,如今想来,倒是让人讽刺。 香雪虽是沿街胡跑,可她以防白家人追,故意避开他带她走过的地方,专走偏僻陌生的角落,所以剑南马车虽快,终是两人碰不上。 世雄在听到,下人报告香雪走后,甚是高兴,又听到剑南去追,发脾气骂下人不拦,本以为“祸害”自己消失,现在又有可能分分钟钟,出现在眼前,他是恨自己不够果断坚决,当初在路上,她屡屡识破计划,要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强,也不至于,让剑南处处带着她,恶心自己,以致到如今这般被动。 他示意两位男仆到身边,嘀嘀咕咕一阵,紧接着马车声到了门外。 香雪走了半天,一人都未碰到,心里宽慰好多,天黑夜深容易撞鬼,可鬼相比歹人,不知要安全多少,再说她心善,又未做什么亏心事,鬼自然是见她主动隐身。 正胡思乱想,耳畔传来马车声,她撒腿飞奔,可还是被追上,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还未来得及疼痛,人已晕倒。 剑南甚至驾着马车,来到了白天到过的旷野,他突然大骂自己糊涂,她怎会让他轻易找到,遂驱车返回街上,把偏僻的巷道齐齐找寻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得又返回主街,正心灰意冷、悔不当初,却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他一阵挥鞭总算追上,那王福和张宝,如今仗着自己父亲的袒护,是越来越没有下人的礼节,他本不在乎,可此刻他明明边追边喊,他们倒装聋作哑,跑得更是飞快,罢了,且问问他们如何也出来了。 “少爷迟迟未归,老爷派我们出来寻找,刚才担心少爷安危,慌乱赶车,倒没注意你后面的喊声。” 剑南也不去计较,问道: “有没有见到,晚宴上与我坐一起的姑娘?我找了她一晚!” 那两人支支吾吾道: “我们也知道少爷出来的目的,沿路也曾留意,可未曾见什么姑娘,天黑夜深,她肯定是投奔故人了吧!” 剑南想想也觉得有可能,所以抢头朝家返去。 待香雪醒来,动弹不得时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她心里瞬间一凉,知道自己落入了贼人手中,此刻即便喊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倒打草惊蛇,索性继续装晕,看看绑了她的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妇从外面进来,看香雪睡的还踏实,放心的坐到炕沿边,独说独念道: “二楞现在还不回来,大楞三楞也真是的,让他们去谢谢恩人,倒不知道回来?” 香雪莫名的心跳加快,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自作聪明,浪费了时间,早知道,一醒来就挣扎或者摩绳定也有了成效,她睁眼呻吟道: “大婶,你先把我松开,有人家管我吃喝,我求之不得,哪会逃跑?” “不行,恩人家交代了,要看好你,我听恩人的。” 香雪听她口口声声“恩人”“恩人”的,心里好不生气,无缘无故打量她,又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方来,一看都不是好人。 “我要解手,女人总不能在炕上解决?” “一张破席脏了就脏了,你这身衣服倒挺可惜,要不还是炕上解决。” 香雪想着自己一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姑娘,如今却要受这窝囊,不由得伤心大哭,那老妇见她哭,心里也不是滋味,解释道: “不是大娘狠心,我三儿子,一个也没娶到媳妇,好不容易恩人为我们谋了这桩亲,说什么也得把你死死看住,娶不上媳妇的儿子,我这做娘的,也没脸呀!” “大娘,我这人是犟脾气,凡事你顺着我还好,要是与我硬碰硬,我就来烈的,你要是不松开我,让我解手,我立马咬舌自尽,让你到手的媳妇成一具尸体。” 香雪心满意足的看着她解掉绳子,想着没有束缚,自己解决了生理问题,就跑,与一小脚的大娘比赛跑步,她还是有信心的。不曾想,才到茅房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娘,二楞回来了,新媳妇看好了,我乖,媳妇就是我的。” 香雪听到这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大娘和她傻儿,力量是增加了,可威胁不了她成功的逃跑,她笑眯眯的从里边出来说: “娘,二楞种田打柴绝对是一把好手,力气好,好日子就在后面呢!” 老妇接上话茬道: “可不是,丫头你难得的懂事,你嫁给我任意一个儿子,三个劳力都任由你支配,他们也准绕你转,你就是这家里的太后。” 第十七章 以后将家不成家 香雪尴尬的不再接话,三个劳力任她支配,这还一个媳妇伺候三个男人呢?那二楞围着她是东看西瞅,甚至用手摸她衣服上的图案,天真无邪的像个孩子,真不知那大楞三楞是什么样,要是兄弟三个傻成一双半,她就真真的无甚麽后顾之忧了。 她又回到房间炕上,那三楞被母亲推了进来,她主动拉起他的手,笑眯眯的望着他,他母亲从窗户处看到,欢喜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开窍,只是他二楞傻人有傻福,就要捷足先登了,大楞与三楞只能吃剩饭了。 香雪看他母亲离开,故意对二楞道: “我听到外面有卖糖葫芦的,那个又酸又甜,我买一个给你吃。” 二楞说: “三楞说女人最好吃,我觉得糖果最好吃,大楞说我傻,你说谁最傻?” “二楞最聪明,他们俩傻。” 香雪就这样哄骗着,二楞离开了屋子,她也不确定往哪个方向逃,只有尽量避开住户,她一路拉着二楞的手,跑得飞快,她说: “在那边,咱不跑快,就吃不到糖葫芦了。” 让香雪吃惊的是,前边不远处有二个男子,正朝这边走来,他们边走边谈着什么,她问二楞可否认识,二楞两眼放光般的向前跑去说: “是大楞三楞回来了。” 这一惊吓实在不轻,香雪慌乱之中,往山的反方跑去,那大楞两人觉得形势不对,也朝这边追了过来,她本就跑不过精壮男人,更何况上山的路,本就费力,所以不到五分钟,那两人就抓住了她。 二楞吵着要吃糖葫芦,那三楞竟从包袱里真拿出来,只见那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叫大楞的宠溺的望着弟弟。 “放开我,放开我,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曾想,他们真的把手松了,可香雪再也没有力气跑了,刚才拼尽全力的她,此刻还在喘着粗气,可跟着三个汉子回去挨宰受割,她又不情愿,索性蹲在一块石头上拖延时间。 “三楞,女人乏了累了,是你扛回家,还是哥哥我?” “当然是我扛回家,哥哥一路也累了。” 香雪双脚乱踢,双手乱舞,哪个臭男人,都不能靠近她,可是女人的这些动作,是不具备威力的,她终是被三楞扛在肩头上,她试着去抓他的头发,或者撕扯衣服,可是她以及她的二只手,二条腿,被他牢牢的牵制着,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能流出伤心绝望的泪。 “哥,下雨了,咱走快点!” “哪,没有刮风,也没有黑云,哪来的雨?” “奥,我知道了,新媳妇哭了,三楞你不能欺负新媳妇,你再欺负新媳妇,我让大楞揍你。” 香雪被放下来,她由于耻辱或者别的什么,竟然脸红的不好意思,她默默的走在前面。二楞他娘看到一行人回来,抚着胸口说: “吓死我了,我们二楞十个媳妇,他都会弄丢的,还好碰到了你们俩。” 香雪也不言语,径自去锅灶里,她现在没空丧气,令她不解的是,二楞竟然有那样一个哥哥和弟弟,他们三人是一个新娘吗?这都不重要,问题的重点是,遭遇强敌的她,如何脱离魔爪,这再也不是用一个糖葫芦就可解决的问题。 “丫头,我们大楞三楞,可是堂堂丈夫,你给他们哪一个做媳妇都不吃亏,你瞧他们满身力气,种田砍柴赶马样样行,听婶的话,女人这辈子嫁谁可不一样,嫁地主财主是穿金戴银,可地主财主那么多女人,为何会专疼你一个?你嫁我们这人家,院子是小点,吃喝虽粗茶淡饭,可关键是,炕头上那个男人心里只有你一个,他只疼你一个。” 香雪依旧一声不吭,三楞从外边进来,瞅了一眼她,又漫无目的出去,二楞在欢喜的啃着糖葫芦,大楞也显得很有心事。兄弟三人第一次有了分歧,从恩人把香雪送到这儿,他们是心乱意马,好在那只是对女色的生理反应,所以进城面谢恩人,成了他们俩逃避的选择,待心里终于沉下来,他们理智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二楞智弱,做哥哥与弟弟应该让他,所以他们争相提议,这女人只能是二楞的媳妇。 可在路上,碰到那个未曾昏睡的她,他们才终于肯定,想要娶她,不单是生理冲动,最主要的是,心里真真的喜欢,可问题又出来了,都喜欢到底做谁媳妇? 妇人也觉察出了儿子的异常,她让香雪盯着锅,自己来到院子。 “依我的意思,就先老大吧,老二指望不上,所以娶媳妇也是摆设,大楞快三十了,前些年耽搁,现在一般人家又不愿意嫁过来,总担心我那三儿子,把她闺女分食了,那就老大吧,一个有了媳妇,慢慢的都会有的。” “娘,你说的都不算,要看人家姑娘选中谁,就是谁。” 三楞来了这么一句。 当妇人把这事婉转的说给香雪时,她很坚决的选了二楞,妇人愤愤的对大楞三楞说: “那丫头有你们兄弟惦记的,以后家不成家了。” 剑南悔不该听王福和张宝的话,当晚回去是睡的踏实,第二日问过慧善她们后,方觉得自己真是杀人不拿刀的恶人,他把整个洛城找寻个遍,就连那烟花柳巷之地,自己也忍着恶心,一一打听,可就是没有他要找的,那个叫叶香雪的人。香雪,她难道当晚就逃出了洛城?外面兵荒马乱,她一个小姑娘遇到强盗和劫匪,那可如何是好?最怪他,自己与父亲之间矛盾激化,导致到彼此之间的斗智斗勇,为何要牵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他心中的不快与憋屈无处诉说,他又再次驾车到旷野的亡妻坟前,他预备把他与香雪,从相识到如今的种种,细说一遍,可是话到嘴边,他猛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对她絮絮叨叨,他终觉得不妥,说好的,他与她,即便阴阳两隔,也要心意相牵,他不能违背。 “诗雅,最近我做了一件糊涂事,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她如今生死未卜,我真的很担心,你说我怎么办?” 第十八章 行夫妻事,不是丈夫 除过风吹过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回音,剑南颓靡的坐到地上,双眼失神的望着远方,他瞧见了远处的庄户人家,又想起那日香雪对他的反复试探,那个丫头,她不知道,做童养媳,她这个年纪已经太老了,即便他愿意发这笔不义之财,也没有人家愿意接这笔买卖,她是真傻! 早些年,懵懂的时候,跟着陈管家去那庄户人家收过租子,这些年,由于厌恶父亲的思想,连带憎恶起了他的业务,所以一直不曾再到这里,此刻散心也好,找人也罢,他要到那庄子转转,但愿不要被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有深仇大恨之人,是会找相关的人报仇。 眼前的院落,比记忆中的还要破败,他们的日子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越往远走,越感到大自然的清新与宁静,索性就往远处走。 大老远的唢呐声,让他很好奇,偏远山沟,人们最大的闲暇,就是为儿孙办一场喜事,,既然遇上那索性随个礼,剑南直接凑了上去。大红喜服,不相干之人也会被它的喜庆感染,剑南不自觉的进入人群中,那新郎笑得合不拢嘴,取得如花似玉美娇娘,任谁也不能自控,剑南越看越觉得新郎官不正常,他是在孩童般的傻笑。 他又往近旁处瞅了瞅,二个面相酷似新郎官的男人,心事重重的却又撑着笑脸,他怎么看,也觉得在那见过,是在家里院子,还是外面某个茶楼酒肆,他亦记不起来。想那些琐事挺烦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递给新浪母亲,转身离开。 三楞紧张之色漫上眉头,他嘱咐母亲,婚礼仪式快点进行,越快送入洞房越好。他母亲还沉浸在,陌生客人的大手笔中,听儿子这样说,隐约也知道事情的严峻性,吩咐喜婆行事。围观乡民个个起哄,说任新娘子再俊俏,有三个精壮汉子护着,他们又不会抢走,除非新娘子长得见不了人,三楞出面向乡亲打恭道: “二哥幸得上天眷顾,讨得媳妇,各位乡亲莫要取笑,等会开席只管吃好喝好,就是对我们黄家最大的照顾。” 外面有本家叔叔照看,三楞才放心对母亲哥哥说实情: “刚才那位,是我做事东家的大少爷,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二嫂以前就和他有牵扯,老东家不依,所以才轮到二哥捡便宜。” 同时还叮嘱母亲,不要让二嫂出去见村人,免得人多口杂,只要瞒个三年五载,黄花大姑娘成了奶孩的妇人,任那大少爷知道,也是木已成舟,无能为力。他母亲狠很的道: “你两个谁不帮忙,不说三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二楞也整不出个孩子来,香雪就看重这一点,所以乖乖的成亲。” 三楞兄弟两人对看一眼,双双叹气,老妇是铁了心的,要二个孩子表态,说: “行事越早越好,最好是今晚上生米煮成熟饭,到深夜时,我去把二楞哄出来,你二个进去一个。” 三楞知道,香雪选得这一安全的法子后,就知道有这耻辱的一天,他心里万般不舍,可面对老母与智弱的哥哥,终是选择妥协,眼下不先应付母亲,他兄弟二人就休得出去,所以他说: “有一件事,我必须以实相告,大少爷是上过战场的人,是会拿刀耍枪的,事情如果败露,占了香雪身子的人,肯定会倒大霉,说不定还会丧命。” 大楞气呼呼的说: “睡个女人要偿命,天下还有这个事情,任她貌比杨贵妃,我也忍了。” 老妇说: “天上掉个媳妇,我们黄家不珍惜,传出去,相邻定是笑话,成亲了,大少爷就已惹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有了孩子,万一大少爷找过来为难,女人看着孩子的面,也会请求饶了孩子他爹,所以你们兄弟谁去冒险?” 大楞终没吭声,三楞忧虑后答应。 香雪听着二楞的鼾声,很踏实,有他在,那两个狼虫虎豹碍着人伦,也不会拿她怎样,可是,人有时犯最大的错,就是对人心的估摸,她都快迷糊时,听到了敲门声,她装睡不应声,接着听到: “香雪,是娘,你开门。” 门开了,老妇进来,后面跟着大楞三楞,大楞把二楞背走,老妇出去,门关上,三楞没走。 “我是你嫂子,你想干什么,快出去。” “不想干什么,为我们黄家把你永远留下。” “不要乱来,我会永远留下。” “哄骗三岁小孩,你,女人会由于男人,孩子而留下,没见过会因一日三餐,就停下躁动的心。” “我会的,我会永远守着二楞,安心的过日子。” 三楞此刻心智全失,他直觉得不碰这个女人,就对不起自己堂堂男儿的身躯,他朝她走去,她吓得往墙根躲,她已见识过他的力气,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晚完了。 早知道,在山上多呆几年,讨得住持的欢心,让她也教她三招六式,然后再下山,有功夫抵御恶人也好,防身也罢,不像现在,被一个无耻男人,就这样不要脸的欺负。想起住持,进山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她的命既然可以害死袁成材,那别的男人也能害死,是假是真,说出来能唬住人也是武器。 “我是‘七泉水’的命,要克死六个丈夫,才能与人白头偕老,要是你命够硬,胆够大,尽管过来。” 她说着竟扯开了自己的衣衫。 “与你做了夫妻的事,不见得定是丈夫,我是害怕,但是替我二哥害怕。” 香秀觉得自己彻底完了,她闭着眼流着泪,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嫁一个如意相公,如今却与傻子成了亲,且与叔叔同处一室,而且还要……以前听人说,愿望太强烈,会变成咒语,如今她终于信了。 三楞却合衣躺下,端端正正的睡在边上,说: “不要哭了,喜欢是真喜欢,也不见得一定要占为己有,我要是真那样,与强盗有何区别?” 她还是不信,警惕的靠在墙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三楞竟然有了轻微的鼾声,她才放松,靠着墙根眯了一会。 待她再次睁眼,三楞已不在房间,她起身收拾后到院中,老妇正在锅灶做饭,三楞与两位哥哥砍着柴,他们说要趁下雪之前,把柴攒够,三楞看到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二楞直接跑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说: “娘说你会给我生孩子,新媳妇你会吗?” 第十九章 这辈子咱俩凑合吧 “二楞,去给哥哥与弟弟帮忙,没有柴烧大家都要饿肚子。” 二楞乖乖过去,三楞对着香雪又是一笑,大楞受了刺激,扔下锯子回屋了,这时候,老妇叫大家吃饭,看到大楞的神情,原因已知大半。她把三楞叫到屋外,告诫他说: “别得了便宜还张狂,那媳妇本就不是你的,如今更要考虑大楞的心情。” “不是我们的,就该给人家送回去,要不看她难受,我也不好受。” 老妇对着儿子就是“啪”的一掌,压低声音道: “一个大男人,连媳妇都搞不定,白长了一个精明的脑瓜子,我告你,把你从小对旁人的聪明才智,都发挥出来,你要是打动了她,那少爷即便回来,她也不会走。” 剑南一连几日都去催父亲,他要么与他谈条件,要么借口推延,他也不知道,父亲以前的善举是心血来潮,还是作秀,要是真慈善,助寺里过冬,那可是迫在眉睫,要是再挨十天半月,大雪封山,即便有粮也上不去。 这日剑南又与父亲在谈判, “爹,答应住持的事,我们就要实现,一天口口声声的敬佛拜佛,若真有佛,你那样糊弄,迟早有一日得罪。” “我被所谓佛家人的贪念吓怕了,你知道吧,这一次咱依了她们,明年旱灾洪涝又怎么办?不送得罪佛,送了没完没了。” “爹,这一次应人之事,帮人办到,以后不要轻易承诺,佛祖也是讲道理的。” “我这次不送,还有原因,那住持行事太不仗义,多次耍心机威胁,我不答应,下山的路也找不到。” 剑南知道父亲误会,春秀、香雪用计的事,被父亲算到了住持的头上,他原本还一直说父母糊涂,原来他们一直在装糊涂。 “她们把值钱的东西统统给了父亲,用那些东西换粮食,绰绰有余,爹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怎么知道的?” “凡是事情被人做过,迟早就会有人知道,好多事情自以为行的天衣无缝,该知道的人,迟早都会知道。” 世雄惊的面如土色,嘴巴张了半天,终是不知说什么好,剑南出了门,直接就去找慧善她们,叙说济粮的事情还有待缓缓,慧善率先表态说: “只要大少爷这次帮寺里渡过难关,我此生所得的月银全权交给你。” 剑南知道慧善有所误会,只是安抚她们不要着急,自己再去想办法。 白家的世交好友,都被世雄提前打了招呼,凡是剑南开口提出的经济援助,或者人力援助,一概不允,因为谁要是那样做,就是变着法儿的害他百世雄的儿子。 剑南想想曾经碰过的钉子,终是放弃了敲门的念头,不巧这个时候门却开了,他表妹陆小婉,与丫鬟小翠并行出来,看到自己表哥甚是意外。 “表哥,人到门口,却不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私下约好,在这里相会。” 陆小婉今年二十三岁,因上过西师学堂,内心非常排斥父母长辈安排的婚姻,所以个人的终生大事也就延误了。家人也曾依着她,找一个正派人,来一场自由恋爱,曾经那么几个月交往过一个对象,终无果,随后,她倒也不找了,就这样耗着,家人说得多了,她直接拿表哥剑南的事顶回去。 “想与你哥谈点事,又恐坏了他们夫妻二人的闺房乐趣,所以也就不进去了。” “说谎,不诚实,借钱就借钱,借粮就借粮,直说呗,再说姑父早有令示下,要我们家不要‘助纣为孽’,来也是白来,说也是白说。” “表妹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不进去,看来是明智了。” 剑南说着欲转身离开, “别着急呀,我话还未说完,我们家并不代表我,我也并不代表我们家,所以借钱还是借粮,尽管找我呀!” 他眼露喜色,只不过一瞬间后就消失了,一个姑娘的私房钱能有多少,再说自己也不能自私到让她节衣缩食,就为了帮他办成心中的事情。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买胭脂水粉吧!” “我让你小看我们女人,我们不会挣钱吗?就靠父母的银子等死吗?” 说着她从包里倒出了银元,哗哗啦啦,散落一地,剑南两眼看得发直,如果这些银子是自己的,那么用来买粮食送上山,是真够了。 他不自觉的蹲在地上捡拾,一块又一块的,很珍惜很慎重,小婉不由得仰起头,笑了起来,说: “表哥,你知道吗?你每次为了心中大事,低声下气求别人时,是最迷人的,我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人潮人海,翻了个遍,始终觉得真正男儿还是你,所以表哥,这辈子找不到那个意中人,咱俩就凑合吧!” “小婉,你醉了吧,小翠把钱收拾好,扶你家小姐回去。” “我理智得很,那个尼姑出身的丫头,说丢就丢了,看来老天,还是觉得你俩不合适,有意成全我们呢!” “不要说了,你是我妹妹,咱们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虽说是表亲,却不曾有丝毫血缘关系,你有远大抱负,我有开阔胸襟,你做的我鼎力支持,出谋划策时我有计,缺钱少粮时我有财,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剑南心动了,想着自己目前,做一切束手束脚的局面,有小婉的帮助,确实容易的多,可他转瞬间,面前又浮现出亡妻诗雅的面容,后又不自觉的出现了春秀,最后画面定格在香雪上,表妹是好,可婚姻这事,如若牵扯到了赤裸裸的交换与利用,就变得面目可憎了,她爱他没错,可她找错了表露爱的出口,所以他淡然的望着她说: “小婉,表哥奉劝你一句,以后遇到爱的人,要让他爱上你这个人,而不是用钱财,或者其他的去打动他,那是利益驱使,不是发自内心的爱。” 剑南故作高傲的转头离去,其实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散落满地的银元,过去的好几年里,他用数不清的银元,买了一些有志之士急需的秘密物资,后来他又投身于秘密事业中,中过枪子,受过刀伤,被敌人追捕,被别有用心之人设计,他都没有畏怯,唯一畏怯的是,兄弟们的缺粮少药,缺衣短弹。所以他选择了临时的告别,为的就是能解决那关键的问题,家里的产业本来由他管理,在第三次资金输出后,父亲终于觉察出了问题,也终于明白,他这几年的,所谓在南方游历讲学,并不是真的,而是在与刀枪打交道,就断然的卸了他的职务,所以堂堂男儿,竟然活成了靠父母发月银过日子的地步。 他是该谋一份差事,撇下他白家大少爷的架子,做私人教师,或者去银行或者学校,谋一份工,工资多少无所谓,积少成多总有一日,也能有大用场,他自信昂扬的走了进去。 “先生,对不起,您能来我们行工作,是大家的荣幸,可白老爷的面子又不能不给,你们家布庄的营业金要是流入别行,我们行就损失一大笔,您还是请回吧!” 第二十章 他感觉自己不是男人 剑南有砸墙撞车的冲动,一连问了几家,都碍于与他们家有业务往来,不肯留他做事,他又去了学校,校长碍着他父亲的身份,说白老爷打过招呼,他不能违背,要是他的故交好友,都不肯让自己的孩子来这里上学,他们学校只能关门,可他说自己一位朋友需要一位家庭教师。 剑南大喜过望,他直接按着地址就找到了那户人家,见到主人,才发现是“祥隆布庄”的东家蓝振东,记忆中的好几年,他们白家的“康瑞布庄”,与蓝家的“祥隆布庄”拼个你死我活,白家在色上下功夫,蓝家在料上做文章,白家在服务态度上做宣传,蓝家就在价格上藏猫腻,最后双方都发现,想坐到一家独大,独占市场,那就如,星星与月亮争光辉一样难,只有双方都在,浩瀚夜空才灿烂辉煌。 剑南的第一反应是,蓝振东想通过自己,达到斗他父亲的目的,所以他头也不回的往出走,倒是被他喊住了: “咱两家你死我生的场面,已过去,如今是和平共存,白大少爷还与我有隙?” “都知道我与父亲的矛盾,因此我到哪里都被拒,蓝老爷难道胆子够大,见识过远,冒着与我父亲交恶的危险,要请我做私人教师?” “父子哪会有真仇,别人忌惮你父亲,双方有利益关系,而我们两家不存在,谁看谁的脸色吃饭,市场相争,各凭本事,我凭什么要拒绝一位学士渊博,有德有品的老师?” 剑南不自觉的笑了,都说蓝老爷行事别具一格,今日直面,果然很符传言,他不自觉道: “如果我在蓝府未来接班人身上做文章,蓝白相争,蓝家未来的竞争力就会受到消弱,你难道不担心?” 蓝振东爽朗的笑道: “白家未来的掌舵者,肯自甘堕落,我们蓝家自当陪着,所以我不担心。” 蓝振东开出了一月五块大洋的待遇,剑南爽快的点了头,他可以等,不知道南方的形势可不可以等,目前主要是,先把寺里姑子们的生计解决了,他预先支走了三个月的薪水,整个人的精神也振奋了好多。 蓝振东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出神,堂堂白家对儿子的开销如此严谨,他是该重新分配家里的月银,小儿子及孙子的教育经费不能省,其它的一律减半。 一连半个月,香雪与三楞同床共枕,未曾有半分越规之处,慢慢的,她也放松了警惕,他有时四脚朝天,占领了她的地盘,她会用脚踹或挠他脚心手心,弄醒他,让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也不恼,嘻骂着说: “我感觉自己就不是男人,与娘们同床共枕,竟能如此平安无事,改明儿去看看郎中,看看自己是否有女儿身的嫌疑?” 由于香雪受到三楞的礼待,心里莫名的与他产生了亲近之感,这个举动,在白天的不经意间也表现出来,老妇看到这一幕十足欣慰,在她内心深处,也始终坚信一个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是在床头与床尾之间培养起来的,只要时间一长,两个人就难舍难分,什么白少爷黑少爷,都成了过去。 可这一切在大楞看来,都像是自己白白的被弟弟算计,如今看他们一举一动,都有发糖的迹象,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三楞少了曾经的亲昵,倒是暗中挑唆二楞睡自己房中,看好媳妇。 一日,香雪得到三楞的许可,说是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一些布,给家人做年关时的衣服,两人正要走时,被老妇拦住,拽三楞到旁边耳语一阵,三楞改变了主意,自己去了镇上。香雪气得不行,直接睡到床上,伤心加忧思之后沉沉睡去,这个时间大楞与二楞溜进房间,二楞在大楞的指挥下,对她做了男女之事,待她意识到该反抗时,大楞已用绳索捆住了她,她两眼溢满了泪,恨透夺走了她贞洁的傻子兄弟,同时心里恨透了,那个把他送到这里的人,那时那刻,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彻底破碎,她以后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 二楞看到香雪的泪水及痛苦的眼神,吓得从床上跳下来,他说: “大楞,新媳妇要死了,我们害她了,快去叫郎中。” 说完,他疯子般的跑了出去,只说“新媳妇流血了,她快死了。” 这时候,正赶上上山背柴回来的老妇,她不理解傻儿的意思,跑到屋内,看到大楞靠在床头气喘吁吁,一切都好似明白,香雪此时眼睛紧闭,如一个快死之人。 她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 “天下女人第一次都这样,往后就好了。” 说着试图拉大楞出去,不曾想,自己儿子前所未有的暴躁,他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 这下轮到老妇糊涂了,要说二楞傻,不懂其中的意思,那大楞怎么也这么反常,第一次后,女人是有些痛苦,可男人不该情绪昂扬吗?她又去安慰香雪,她依旧一动不动,床中央的血,斑斑迹迹,显然这中间有挣扎的痕迹,再看地上的绳子,她大骂道“天杀的”,抹着眼角的泪说: “我们黄家对不起你,什么怨什么恨,都冲着我来,千万不要自己心里想不开,这混账崽子,是我养的,要怪就怪我。 她试图去抚摸她那凌乱的头发,香雪猛的一闪,抬眼望着她说: “滚,快滚。” 三楞除了给每人扯身衣服外,还给香雪买了一条围巾,一张手帕,二条漂亮的头绳,他并不是一个大手大脚之人,从小的穷日子,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要是能不买的东西,他尽量不买,要是买,绝对选价位最低的,可他这日,却破天荒的充满了花钱的愿望,在集市上看到每样东西,都在想着,香雪是否能用,她要是穿在身上,或者戴在头上,是不是非常好看? 他有些懊恼的瞧着,不久前买的东西,要不是恩人,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去洛城,他宁愿多跑点路,那里的质地,还有花色都要好,说不定她就会更喜欢。不但买了,马上就要回家了,这时候还整这没用的,他不禁苦笑着摇摇头,他对香雪可能有点,有点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痴心妄想,可是她如今,已经是他们老黄家的媳妇,他替二楞想想,难道不行吗? 第二十一章 丫头,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二楞是个正常人,他们兄弟三个就可以公平竞争,香雪喜欢谁,谁就与她是夫妻,可现在形势是,他不得不,每晚打着与女人睡的幌子,做她的守夜人,以防大楞,或者二楞乱来,相比什么狗屁的传宗接代,他觉得,只要她每天冲他笑,愿意与他说话,他更觉得幸福。 也许他是喜欢上了她,可是他得给她喜欢她的权利,慢慢熬,慢慢等,也许有一日她会忘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大少爷,会正眼瞧身在咫尺的他,也许苦尽甘来,他们会成为一对天下最朴实也最幸福的夫妻。 离村子不远,看到大楞心事重重的坐在那儿,没想到一向粗犷的哥哥,对他也如对二楞般的细腻起来,或许是他晚归,娘亲又做好饭,让他在这里等他。 “三楞,二楞他不傻了,他会照顾自己媳妇了。” 大楞劈头盖脸说了这么一句,三楞不解,难不成傻了二十多年的二哥,他不在家的三四个小时,突然间好了,他相信世上有奇迹,但他不奢望在他们家发生,因为潜意识中,他不认为,他们家有那样的好运气。 “三楞,二楞的媳妇,就该他自己照顾,以后咱们做哥的,还是当弟的,都该有个样子,不惦记,不操心。” 三楞觉得这其中有事情,他加快脚步,并不回答哥哥的话。 他们家房子出奇的静,二楞见到他很慌张的说: “三楞,娘和大楞坏,不给新媳妇请郎中。” 老妇闻到了脚步声,也从屋里出来,她看到儿子苦笑一下说: “饿了吧,饭已经好了。” 三楞跑进屋里,香雪不死不活的睡在那里,他吓得脸色苍白,颤声道: “丫头,你到底怎么了?” “丫头”,是在一次,他们争地盘发生口角后,他给她取的,他当时的原话是: “好吧,我让,我让还不行吗?就当爹爹给自己丫头腾地方。” 这显然有嘴上占便宜的嫌疑,香雪不计较,他往后就“丫头”“丫头”的喊着她,她应的也很爽快。 “我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哪儿都行!” “你说,他们谁欺负你了,我找他们算账!” “哥哥是禽兽,弟弟还能杀了他不成?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阴谋,你下不了手,就找了他们。” 香雪对黄家人是真恨,见到三楞,先是找到依靠的感觉,后终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请求援助有点自不量力,终心如死灰般的闭上眼睛。 三楞只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他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后稳了稳脚下的步子,冲向门外,脱下鞋子对着二楞就是一阵狠打,二楞摸着屁股,边躲边大声喊着“娘亲”,老妇端着饭碗跑了出来。 “三楞,连你也欺负二楞。” “娘,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该打。” 老妇把自己的傻儿护在身后,喊道: “进了我们黄家的门,就该是我们黄家的人,做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呢?给谁留清白身子呢?” 三楞气得蹲在地上,这时只听到二楞说: “大楞坏,是他让我那样做,说新媳妇会开心,可她流血了,三楞请郎中,快请郎中。” 老妇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二楞真真的也做了那事,原想着大楞闯了祸,让二楞背着,毕竟智弱的人,犯了错事,无论人伦还是天理,都会轻饶,那大楞又是怎么回事,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即符常理又有点不符,她顾不得细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前要做的,就是稳固兄弟三人的情义。她说: “三楞,我二十八岁那年,你爹就不在了,当时大楞十岁,二楞六岁,而你才八个月,我们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吃不饱穿不暖,这不是最苦,最苦的是没有当家的男人,村子里人看咱眼色,没有人愿意支一把手,倒是夜晚,敲窗子砸门的光棍汉子不少,好在大楞他在,晚上为娘几个守夜,白日去山上挖野菜,我们才活了过来。” “三楞,娘一辈子不识几个字,可也知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香雪是讨人喜欢,娘从你眼里泛出的光,就可知道,可天下讨人喜欢的女子多了,你哥大楞,他只有一个,我希望,你不要为了女人,做让娘,让你哥寒心的事。” “娘,就因为他是我哥,我才不要他那么混账。” 三楞撤退,朝村外跑去,想着大楞应该就在那块,他的气势汹汹,满脸愤怒,与平时判若两人,大楞知道事情不妙,做好了闪躲的准备,可还是,没有躲过三楞挥出去的拳头,大楞捂着脸喊道: “老人都说‘红颜祸水’,我看你真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三楞此时已没理智,只觉得,只要大楞能多受点疼痛,香雪心里的痛就会减轻。他一连挥打了三拳,大楞都未还手,待到第四拳时,看到他鼻翼的血,方才住手。 “我倒问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歹毒残忍?” “我有错吗?二楞的媳妇就该是二楞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谁的媳妇,都得你情我愿,我们这样强来,是不是有点像畜生。” “三楞,你这话真搞笑,小叔子睡到嫂子床上,晚上你搂我抱,白天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我觉得这更像畜生。” 三楞又攥紧了拳头,大楞笑得更放肆了,说: “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你,护着你,惯了你一身的小聪明,二楞媳妇上,我倒要看看你,不曾想,你依然如故,什么兄弟情义,只是哄骗我们的空话。” “三楞,告诉你,那女人跟谁,我没意见,我就想,看看你的丑恶嘴脸,我就要二楞毁了你的春秋大梦,不为别的,只为心里高兴,我早已是废人一个,经过李寡妇后,我再也不行了。” 三楞握紧的拳头猛然松开,他眼角滚出泪水,说: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那病,一定有治,等我们赚更多钱,一切都不是问题的。” 第二十二章 蓝府小保姆 大楞摇摇晃晃的往树林走去,三楞再喊都不应声,他想着,大楞从小到大,遇到事,都喜欢到树林里一个人静静,发生这么大的事,对他的打击定是很大,那风流的李寡妇,摄人魂魄的李寡妇,真是害惨了哥哥,现在得赶紧回去看看香雪,娘和二楞留在身边,不放心。 香雪已经洗嗽干净,甚至换了一身衣服,那是她与二楞成亲那天,穿的那件,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她,更有一番韵味,三楞看到这样的她,心里有了一丝丝放心,他让他娘重新烧火做饭,还叮嘱给做了二个荷包蛋。 香雪甚至翻着那块料子,三楞从集市上带回来的,欣喜的比划着,三楞总算放心,他也随手从里边,拿出来了围巾与头绳,望着她甜甜的笑。香雪甚至也给了他一个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三楞猛然间心里发慌,他知道,她心里的坎远远没有过去。 夜已经很深,大楞还是没有回来,二楞把村外的树林找了个遍,终是不见,老妇已经在扯着嗓子骂香雪了,说: “我好端端的一个儿子,竟被害人精弄得不见了。” 三楞二楞,一连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三楞安慰说,大楞定是去城里闯荡了,以前他顾及家里,终是未能远行,如今,也算圆了他一个小小的梦。老妇虽是不信,却又不得不自我欺骗,可她对香雪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差,香雪不气也不恼,反倒轻言细语的安慰她,老妇更在心里鄙夷她,说她是下贱胚子,不知廉耻。 三楞与香雪仍处一室,只不过在大床旁边,又支起了个小床,三楞就睡在小床上,香雪一连几晚,都对三楞故意引诱,三楞故装沉睡不知,待她睡去后,三楞看着她,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她因为他们家,而堕落下去,他得带她离开,哪怕那意味着永远的失去。 剑南用预支的薪水,外加慧善、慧智、慧仁三人的月银,算是凑够了寺里过冬的粮食,当马车驶往寺里的方向时,他不自觉的蹲下身来,住持交代的事,总算了了一件,可是弄丢的人,此刻还未找到,这二个月来,每一天,他都希图在洛城的某个街头巷尾看见她,她是卖鱼女也好,杂耍手艺人也罢,只要知道她平安,他定会笑得无比灿烂。 一日他从蓝家授课出来,看到一个酷似香雪模样的姑娘,只是初冬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待他遮目再望时,那姑娘已消失的无踪影。他忍不住笑自己,梦境里是她尚罢,如今又窜到光天化日之下,看来,他为她操的心不小,要是她永远也找不到,估计他将永无正常生活。 香雪与三楞来洛城了,在一日老妇想起大楞,又大肆的唾骂香雪后,三楞心一横,夜里带着香雪离开了,洛城这个地方,三楞对它是感情复杂,一方面,这里是他谋生时日最久的地方,另一方面,这里有他最惧怕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少爷。一旦他发现了她,他将会永远失去她,可心里再坚决,也受不了她三两句软言蜜语,结果是不想的来的地方,却来了。 三楞直接到恩人那里上班,谎称家里的事一切妥当,哥嫂相处和睦,只等着来年抱个大胖小子,那恩人夸他办事得力,要他去布庄,跟着老掌柜学做生意。他更是感恩戴德,从小马夫,一跃成为布庄老掌柜的徒弟,这是在有意栽培他。他一下子喜笑颜开,本以为在府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今好了,到了布庄,那个白大少爷不会染指的地方,他就更安全了。 听着三楞捷报频传,香雪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她不想欠他太多,更不想连累他,等她身上有了钱,立马就新搬一个地方。那日满大街的找差事,无意间看到蓝府在招人,兴致勃勃的去了,却碰见了不该这个时候见的人,她一晃头就钻进了人流中,只觉得好险,要是不幸被擒,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她不敢想,想那人在害她前的嘴脸,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人心难猜,人性难信,她是切实的感悟了,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不识好歹、不易受辱之人,那白剑南,竟想出那样伤天害理的手法,这辈子,或许这个仇永远也报不了,但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定是让她过得不安生。 她还是奇怪,本以为他是偶尔的一次窜门,不想他是蓝府的常客,这个工作不做也罢,转瞬她改了主意,敌在明,我在暗,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趁他不在时谋一个差事,然后躲在暗处,伺机动手,没有比这个更简洁的法子。 她有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蓝府小保姆这个差事,她是拼了命也得拿下。 “姑娘你想好,只管吃喝住,没有月银,想明白再点头。” 问话的是一个官家模样的高瘦老头。 “我同意,完全没问题,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月银对我无用。” “姑娘,凡事都讲个你情我愿,我们蓝家做生意,童叟无欺,招人用人自然也秉承这个法子,是这,你回去考虑一下,明日再来答复。” “不用了,我此刻就想好了。” 香雪跟着高管家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内屋,门口并没有下人模样的人,倒是高管家对着里边高喊一声: “二少奶奶,你要的人送来了。” 紧接着走出来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近看那五官却小巧玲珑的厉害,香雪不禁默叹一声:老天也真是公平! “高管家,你有没有说明白?我这里,与别房别家的习惯不一样,人家是下人工资府里发,我们是自己解决,无奈口袋里没钱,只能苦了一帮干差的。” 香雪觉得,她并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那管家也听出话里有话,低着头退了出去。 “洗把手,替我抱抱那哭命鬼,我好久都未睡过安稳觉了。” 香雪跟着她进了内屋,看见一个三四月大的孩子哭嚎着,却没有声音,近看却看到嘴里塞着白布,她一使劲,那白纱布就出来了,孩子看着她,哭得更凶了。 “谁让你娶掉的,那个塞到嘴里又不会噎死他,他狼哭鬼叫的,你让我如何睡觉?” 第二十三章 富人的烦恼穷人不懂 香雪也不理她,径直抱起孩子出了屋子,心里一边骂着,做娘既然如此造孽,为何当初要生?孩子竟然不哭闹了,香雪抱着他说这又说那,院子里虽然天寒地冻,那小不点眨巴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得是津津有味。 香雪想把孩子抱到别院转转,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是该这个时间好好看看。她特意留心了路径,为随时回来扫清障碍。 “我糊里糊涂的竟进了一个大户人家,比白府还要大,大是大,可小少爷竟还受这样的罪,这个世界什么也说不定。” 正傻乎乎的念叨着,前边却出现了三个年龄不等的少年,他们边走边议论着: “哥,白老师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国家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外国人欺负,你说外国人会真心诚意的教我们吗?” “外国多了,哪个与我们友好,我们就向它学习,再说我们拿着银子,他们还有不让我们上他们学堂的道理。” 香雪不禁呆住,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比她强多了,她仗着家里没有男孩的优势,跟着村里的私塾先生,是念了一年又一年,字认识了不少,直到最后一次上课,先生说: “叶香雪,我该教的都教你了,你再来,就会日益轻贱先生,觉得我脑袋东西,只不过如此,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如果有那个条件,她宁愿此生一直把书念下去,只可惜那样的命,不是谁想有就有的。如果她干完活计,二少奶奶管得不严,她可以带着小少爷去旁听,看看那位白老师是何许人,竟能说出那么富有家国的话。 白老师,白先生,怎么又姓白,他为什么要姓白?白家人的做派怎会出那样的人,她心里暗暗起誓,只要能打击到白剑南,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脸上原有的温柔已不复存在,她已偷偷的去看过慧善她们,慧贤失踪,她们俩的相同点,就是年龄尚轻,姿容还可以,她都遭到这样的不测,那慧贤处境更不敢想,她不方便向慧善她们提醒,可她让三楞以买布为由带去了纸条。 但愿她们能伺机逃离,不要被白家父子算计,或卖或送,处境都惨。 “你乱跑什么?让整个府里人看我笑话,你用心为何如此不善。” 香雪不明白,二少奶奶为何说那样的话,整个蓝府就是小少爷的家,家里人怎会看笑话?更何况孕育男丁,从来都是高人一等,何来笑话可看。香雪抱着孩子往回走,低着头,不解释也不道歉,二少奶奶钰萍,惊异于她不同一般丫头,也不计较,跟着回去。 “你以前应该是哪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屈辱过来,服侍我们母子吧?” “我生来贱命,家里排行老七,爹娘一连六胎都是女儿,到我这一胎,想着怎么也得是个男胎,结果又是女孩,气愤之下差点扔入尿桶,好在前边六个,只成活了三个,所以勉强忍下了我。” 钰萍知是气话,也不计较,只觉得这丫头怎么那么有意思。 “同命相怜,我虽出身小康,父母兄长皆爱我,可一念之差嫁错他人,如今生不如死。” “你不会生了孩子,还忘不了心上人吧?也执念太深了吧!” 钰萍起身,警惕的忘了一眼窗外道: “乱说什么,你以为谁,谁都可以和外面的洋学生一样,换对象如换衣服般,该守的妇德,自己还是要守得。” “你是担心隔墙有耳对吧,从进你的院子起,我就没瞧见别的什么人,高门大户里,这样一处清净的所在,着实怪异,不过你放心,自古打入冷宫的妃子,处境最差也不过如此。” “妹妹,遇到你,是老天开眼,知道我需一个可以排忧解难的,实不相瞒,我都尝试自残过几次了,终下不了手,我甚至想过害死书旺,然后自己决心随他而去。” “姐姐,那你是二少爷,他外边有人了吗?还是遭府里人陷害,身负不白之冤,甚至连累书旺小少爷,他的身世遭到怀疑?” “都没有。” “那到底是什么?” “我的夫君,书旺他爹,堂堂蓝府的二少爷,蓝宏博,他外出经商,一走就是大半年,害我独守空房,书旺没爹抱,你说我惨不惨呀?” “你确实挺惨的,我同情你。” 香雪把书旺轻放到床上,转身把尿片,拿到火炉边烘烤,本以为遇到一个同病相怜、性情相投的人,原来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神经病。 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以她的那个标准,应该自己坟上的草,都长很高了吧,交朋友不重要,甚至活着都不重要,只要能给害她的人,一个打击,让恶人的嚣张气焰扑闪那么一下,让他知道“恶,终有恶报”,也是意义。 临天黑时,回到了租住房,三楞回来,看她收拾衣服,不解的道: “找到事干了?我的意思是,等开春天气暖和再去干,我的月银,养活两个人不是多大的问题……” “三楞,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如今心里只有恨,你说真话,那天真是一辆棕色马,载的红色布幔的车,而且那个马有明显的脚伤?” “香雪,求你不要逼我,我再混蛋,也不能给恩人招仇人,而你又是我不愿欺骗之人,我哥她们对不起你,我是此刻死了,也赎不了罪……” “行了,不要提他们,害我的人,我心中有数。” 她太熟悉那辆马车了,白家初到寺里时,载着白剑南与诺诺的,就是那辆车,受过脚伤的马,与那红色布幔上印的“康瑞布庄.白”,已成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还有那天,去旷野时坐的也是那辆车,那有明显脚伤的马,由于它的速度与耐力,让白家人忽略它的伤情,所以白剑南更是愿意驱使它。 “香雪,听我一句话,害你的是我们黄家人,和恩人他们家没有关系,求你要泄恨就杀了我吧!” 第二十四章 他就是白先生 她闭着眼睛,任由泪珠滑落,三楞那么重情重义,怎会有两个禽兽不如的哥哥,白家人倒是蛇鼠一窝,坏的彻底,原本她以为自己的银手镯,被慧净私吞了,后从慧善处得知,住持把值钱的东西,都从白家人那里换得粮食,白家人名义上仁善,实际上是打着慈善的名义,行着他赚钱的买卖。 后续过冬的粮食,听说住持已预付过定金,白家要是不守信,那定金也就私吞了,近来沉迷于个人的小仇小恨,忘了寺里的师姐师傅,冬天已至,初雪已下,她们在寺里断粮少吃,心情应该和这天气一样寒冷。 “三楞,帮我悄悄问下慧智,过冬的粮食送了没?” “什么过冬的粮食,救济灾民,不是我等穷人能胜任的事情。” “你尽管问,不要管那么多。” “香雪,你说你会不会有一天发达了,忘了我这个低贱朋友,毕竟你做事的人家,豪门少爷,锦衣玉食,都让人眼花缭乱……” “不会的,那里再好,都和我没有关系,睡吧,找时间我回来看你。” 剑南这段时间更是郁闷,他把慧善、慧智他们当朋友,隔一段时间就去看,而她们对他,倒多了几分提防,他不禁苦笑: “我是很殷勤,但是和男女之事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我是寡居多年,可要是想找女人,不说排队,至少明里暗里喜欢我的人不少,看来以后还是要少发善心为好。” “大少爷,送寺里的粮食,真真的送去了吗?” “送去了,那几个车夫都有拳脚功夫,且有专人护送,应付一般的土匪强盗还是可以的,而且他们都向我禀告过了,还交给了我住持的亲笔书信。” “少爷,可否让我们看看,想念师傅,看看她的笔迹也是好的。” 说这话的是慧智。剑南翻遍口袋,竟没有找到,他一时尴尬,没有证据出来,好像刚才的话都是胡编乱造。 “少爷,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善恶或许一时半会,人会看不清楚,可事实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不相信,慧贤与香雪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慧贤是与一个叫王福全的人私奔了,这一点连慧善也知道,且有王福全老乡作证,至于香雪,我一直在找她,她就像一滴露水,说蒸发就蒸发了。” 慧智看他说得诚恳,不忍心再用话语为难,可听“康瑞东店”的伙计,那天过来转货时所说,又不像假话,香雪这个人,她虽谈不上喜欢,但有同门之谊在,说到底还是自己人,听说香雪失踪和大少爷有关系,那慧贤与王福全的事,会不会也是他弄的障眼法。 她与慧善、慧仁已合计过,那大少爷财大势大,要想从她们身上做故事,太容易了,防也是白防,逃又没办法逃,在这里一天,至少也不会挨饿受冻,出去一切都说不定了,可每日这样提心吊胆的过,真憋屈,她刚才一时冲动,打草惊蛇,凭她的智商,这种蠢事竟然都能干出来,也真是服了。 “没有,我没见香雪,或者知道香雪的人。” 她一心在责怪自己的冲动,又糊里糊涂的答了这句话,剑南奔到里间,把角角落落找了个遍,他又问西店的梁掌柜,店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与慧智(慧芝)说了什么,梁掌柜摇头否认并说: “少东家,那慧芝是个头脑灵活,嘴巴抹蜜的人,咱西店的回头客对我不止一次夸,怎么,她犯了什么错事吗?” 剑南连忙说: “那是我为咱店招的宝,就害怕一不留神,被别店撬走。” 梁掌柜疑惑,这个大少爷从未真正关心过生意,原先管店时一门心思,想着从营业额里弄钱,往自己腰包里装,他不自觉的望了望柜台,害怕稍不留意那银两就凭空飞了。剑南觉察到他的心思,不自觉悻悻的出来。 从慧智那里硬问,是不会有答案的,既然她已有香雪的讯息,保不齐日后还有联络,到时再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也再所不迟,只是目前的胡思乱想,真让人焦灼,他白剑南怎么变得这么不藏事,一个丫头片子,搅了他这么久。 去蓝府上课,是宁静心神的唯一时间,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三个调皮捣蛋,又喜欢动脑的少年,以及他谈论中水深火热的家国。走到门口,他不觉得在那日,看见香雪的位置站了又站,看来不是幻觉,香雪,她就是在洛城,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惧怕他,“傻丫头,我知道,那一晚,我的鲁莽吓到了你,只是我的真心实意,我明白的还是太晚了,要是知道,你会从此不见,父亲如何欺压我,我也不会拿你去冒险。” 香雪看到剑南进蓝府,背着银行职员的包包,不知道他频繁的拜访蓝府,到底有何业务,在她心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做的一切都有阴谋的嫌疑,她是太难说服自己接受:他人面兽心,反复无常的举动了,只能用阴险的人,他的秉性就是这样,来解释。 香雪还是看见,剑南进了大少爷的院子,莫非他与蓝家大少爷在谈生意,几分钟后,那边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她终于知道,他就是三个少年口中的“白老师”。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白剑南除过年龄比她大好多,论样貌、脾性及言谈举止,都符合她曾经对如意相公的设想,只是以前她不愿意相信,如果一个男人高高在上,傲慢无礼,她是不会奢求,从他那里来的感情,她有极强的自尊。 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如果三楞没骗她,那就是白剑南把她送到黄家的,对,就是他,把她直接有意的推入火坑中,所以她与他,此生只有仇与恨,旁的不会有了。香雪这样想着,有点无精打采,不巧钰萍抱着孩子如火烤般的找他: “与想好的难舍难分了吧,来我这里做事情,又不是生离死别,隔段日子,我是让你回去一趟的。” 第二十五章 颂芝的枕旁风 那书旺看到她,竟咧嘴笑了,香雪莫名的心一暖,她把包袱移到肩上,从钰萍手里接过孩子。 “少奶奶,大奶奶那边挺热闹的,里边的私设学堂,那要花不少钱吧?” “人家是口袋里钱多的往出蹦,外面的统一学堂不上,专门请老师到家里来,我倒要看,把那三位爷能教成什么样,要是将来,还不如我们家书旺,我就拿着望远镜看她的笑话。” “少奶奶,不是我说你,我们乡下的媳妇,都懂得讨好公婆,小门小户,尚且有顾及,更别说,像蓝氏这样的人家,再说二少爷这辈兄弟四个,到书旺这一辈就更多了,二少爷不懂且不屑于谋划,可您得替书旺小少爷想。” “你让我和那不要脸的汪颂芝,干一样的勾当,我田钰萍干不出来。” 香雪本想借替她谋划,来找到报复白剑南的突破口,不曾想,她却是个油盐不浸的家伙,一般人,稍微留点心,也可瞧出此处,与大少爷屋里的天壤之别,同是蓝家少爷,两人院里待遇悬殊,任此发生而无动于衷,这不是烂泥扶不上墙,是什么? 香雪主意拿定,她自己的私人恩怨,想来也是简单,只想有那么一个机会,利于她下手,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刀进白剑南的胸膛,她岂能活着离开?钰萍虽不满香雪的言辞,可她字字句句,都击到她心坎里,想想辞退各房服侍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想想加大各房教育支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何实际消减的是她,不减反增的是她们?要不是那不要脸的汪颂芝,十天半月的一次枕旁风,公公怎会如此做?不就是她家蓝宏博有才,常年经手着外省的生意,让那贱人起了图谋之心? 她的书旺不会被那贱人折磨死,相反她会拼了命,护他周全。 “小雪,替我好好照顾书旺少爷,你的月银不会少,相反,会比行情高,另外照顾的好,还有额外份额,蓝家家大业大,却出不起照顾他的银子,我们田家来出,我用我的嫁妆抵。” 自从照顾书旺的丫鬟,最后一个被辞退后,她就没睡过安稳觉,以前没孩子的时候,日思夜盼着,有了孩子,有丫鬟奶娘照顾,她觉得日子不曾与以前不同,可自从最后一个丫鬟也被逼走后,她才知道,白日不休息,夜晚不安眠是什么滋味,此刻她想明白了,万事皆有因,她们母子生活凄凉,原来也不是无缘无故,那么她就要违背一次蓝宏博了,蓝家二少爷贤能豁达,那么蓝家二少奶奶就要为争取权益而战了。 早就听说,那个不要脸的汪颂芝,为三个儿子请的教师,都那么招摇,白剑南,那个寡居多年,又不续娶的浪荡少爷,白家家大业大,在这洛城,甚至比蓝家还有势力,他岂会看上私人老师那点薪水,要不是里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说出去谁会信,反正她田钰萍不会信,要骗就骗那死不死,活不活的蓝宏才。 连日来心里憋着气,不曾去那贱人处一次,想捕捉点蛛丝马迹,必须得实地一趟,要不编撰的故事,只会自己打脸。 “小雪,抱着书旺,我们去你仰慕已久的大少奶奶处,我也想,让书旺瞧瞧,他几位哥哥认真功课时的样子。” 香雪心跳莫名加快,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少奶奶,书旺少爷才睡得踏实,这出去一见风,恐怕得风寒。” “‘叶公好龙’的家伙,嘴上的功夫好,让你真去,却怕了。” “她财大势大谱大,又怎么样,不也长着鼻子眼睛嘴吗?有什么好怕的,你稍等片刻,我得把小少爷包严实了。” 想着硬着头皮走在路上,心里祈祷各种意外的不要发生,如那大少奶奶客气的向她们引荐白老师,或者,不凑巧她们往进走,他往出出,这怎么办?以二少奶奶的脾性,她不敢保证,人家会誓死护下她,更何况一个相交不深的小丫头,哪值得主子张嘴。 “少奶奶,咱得显得非常的胸襟宽大,对于那三个小少爷请老师一事,您心里再不平,也要装作不介意,最好是,不要提那个事。” “人小鬼大,我也是深宅大院里走出来的,从小到大,与姨娘的孩子争恩宠,也算是经验丰富,与妯娌争风吃醋,争长争短,于我是十足的不屑,放心,我就是让她看看,蓝书旺,他还活着。” 香雪也想了,没日没夜的煎熬,倒不如今日了结痛快,待会她要尽量藏到暗处,这样才有下手的机会。 那汪颂芝,人确实长得标致,她笑意吟吟的站在那里,朱唇轻启,孕育三个孩子的女人,反正香雪是不信,她顶多与二少奶奶年纪相仿,甚至更显得年轻。 “书旺,好书旺,快快长大,也和哥哥们一块念书,来到大妈怀里来。” 香雪不知该给还是不给,原来在村里,听说书先生讲皇宫里的故事,几方争宠残害皇嗣,被对方抓住机会,就会下毒,这会不会算是“伺机而动”。 “书旺来,来给大妈笑一个,大妈最疼你了,你一出生,学堂就设到了家里,这是为我们小书旺在打算。” 香雪知道,女人之间言语的较量开始了,话里有话,指代不明却敌意明显,她对这不感兴趣,借大少奶奶的贵手抱抱书旺,她好去这屋里转转,说不定那白剑南此时未走,她恰好眼前有一把刀,且那坏人全身心都在书里,一刀过去即便不能毙命,也让他血洒当场。 读书声又响了起来,刚才是临时休息,就是那边的某个房间,她轻手轻脚过去,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窜了出来,这一惊吓,香雪大惊失色,那人看她又看,孤疑之色满满,后离去。 “老师,‘实业救国’,我们国家富裕了,强大了,就没有列强敢欺负了,可是内部各军阀你争我抢,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人民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书尚,你问老师的问题,老师也须得向自己的老师请教,但我始终相信,总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好了,这节课到这里结束了,国语、算术二科作业须得认真完成,不完成,我不会打你们的手掌或者屁股,可课间的讨论及故事笑话环节全部取消。” 香雪心已跳到嗓子眼,她刚才只顾偷听,忘了所有准备,这眼看就要出来了,难道机会白白错过?不,连日来的仇恨灼烧得她难受,无意间,她摸到了口袋里书旺的爽身粉,对,就它了。 第二十六章 书旺的爽身粉 三位少爷蹦蹦跳跳的出来,有人嚷着口渴腹饿,有人说,白老师讲课如说书先生般的精彩,香雪躲在大柱子后面,他们也就未曾看见。那爽身粉已被她满把握入手心,只等着,他一出现整个撒上去,到时,再趁他双眼酸辣,视线模糊之际,对他一顿散拳乱打,不解恨也解气。 五分钟后,他还没出来,香雪在怀疑会有另一个出口,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三分钟,依旧没有动静,她摸到那房间的窗口去看,白剑南静静的坐在那里,书本还是摊开,他视线望着前方,是那样的落寞,那样的忧伤,她心里忍不住的疼痛,竟然是为他,直到刚才,她还不相信,他会狠心把她卖到黄家,可是自己又没有证据去反驳,以前他与她相处时,她明显感觉到,他虽对她没有多少好感,或许,他对善于歌艺的春秀姐姐,有那么几分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可是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一个坏人。 直觉几时能靠得住,亲生父亲及三位姐夫,那么亲近的人,竟唬着她,把她抛弃,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假象,她不能不防。 “香雪,你在哪里?你让我知道你安全,可好?” 她惊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的直觉没有错,害她的可能另有其人,一个忧国忧民的有志男人,断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 “小雪,死丫头,寻空就偷懒,你是以为我拿不出那点月银是吗?” 完了,二少奶奶来了,她得赶紧回去,她抹了抹泪往回跑去,剑南被女人的骂声扰乱思绪,“小雪”要是“香雪”多好,即便是又能怎样,天下同名者众多,此香雪应该非彼香雪,他是有点多想了。 书尚回去扒拉了二口饭,总觉得老师讲的有些问题,还困惑在脑际,所谓“先生”“先生”,答题解惑也,可他这位白老师,传道授业之余,总会抛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扰乱他心神。 他从小上过私塾,也去过学堂,听过学富五车,可官居庙堂,也听过学贯东西,可富甲一方,从没有听过,有人说“自己长技,改变天地,改变众生”这种话,难道人活着,不是该为自己,乃至整个家族奋斗吗?他愈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理论又和原来的思想体系矛盾,他是一刻也等不及,须得让白老师解答一下,故而他沿着走廊奔向书房方向,不巧遇到慌乱奔跑的香雪,两个人撞了个满怀,这本来不打紧,可关键是她手上还有满把的爽身粉,她比他高一点,这一撞整个撒到他满脸满眼。 书尚只见白花花的一片,惊吓大于事实,他以为是石灰或者磷粉,从小他娘亲就告诉他,要时刻谨慎小心,他的敌人不是在外面,坏人歹人距他远,白家充其量只是竞争对手,他的敌人在这大院里。 他下意识的大喊大叫,娘亲过来,甚至白老师过来,坏人定会落荒而逃,他竟然很清晰的看到,眼前只不过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姐姐。 闻声赶到的钰萍及颂芝,面面相觑后,惊讶变成了原来如此。 “好你个田钰萍,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如果书尚有三长两短,我让你的书旺抵命。” “娘,好像是乳娘给弟弟小时候抹的东西,就是脖颈和大腿根处抹的,还是那个香味。” 颂芝听儿子这样说,知道并无大碍,钰萍倒气得有吐血的感觉,原想着是自己丫头义气,为自己出头,谁料这个蠢笨的家伙,竟然拿书旺的爽身粉,在这里丢人现眼。 香雪看到那东西竟然毫无威力,不免为自己之前的冒失捏把汗,如果眼前这个脸眼全白的人,是白剑南,自己的小命保不准就会丢了。想到这里,她不自然的向书房那边望去,耳边竟然想起了脚步声,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终于出来了,可是好人歹人未分清楚之前,贸然暴露,是不是有点赶着找死的嫌疑。 “二位奶奶,小雪错了,改日再来赎罪!” 香雪说完,顾不得抱书旺少爷,拼尽全力逃跑。 颂芝嘲笑的忘了一眼钰萍,觉得她,以及那个蠢笨的疯丫头,想对付她们娘几个,简直是自不量力,当时当刻,她还是有点后悔,不该为了让那贱人受罪,也剥夺了她娘几个的好日子,要是身旁有五六个丫头嬷嬷坐镇,她保证疯丫头的脸,绝对会稀巴烂,还有田钰萍,趁乱的脚踢拳打,顺带的也解解气,眼下,她也可以借着儿子的事,对她言语再羞辱再责难,可是脏自己手,坏自个名的事,还是不要亲自做了,让老爷知道就不好了,她们这一房只能靠她和几个未长大的孩子,未来她还需要他的保护及遮挡,无论是丈夫还是公公,都无所谓,谁是依靠他就靠谁。 这时,白剑南走到跟前,望望自个学生,忍不住发出笑声,说: “府里有一两个活泼闹腾的人,也是极好的,可以活跃气氛,增加乐趣,那个叫小雪的丫头哪里找的,赶明儿,我也为白家多找几个。” 剑南在不远处就听到这里的话,他是个外人,没有指手人家家务事的的资格,另外,女人之间无道理可讲的,他本着替弱小说话的心,讲了上面那一摊和事佬的话。 “让白老师见笑了,新来的丫头,头一遭窜门就惹事,回去我好好教训。” 钰萍说完,抱着孩子离去。颂芝尽显她大家闺秀的风范,先是客气的答谢,白老师对三个儿子的栽培之恩,又留他到小厨房吃饭,剑南都礼貌的拒绝。 颂芝送走剑南后,莫名的兴奋,惹书尚不悦,他总觉得近来的娘亲,哭笑有点不符常理,按说,他今日遭二婶丫鬟造次,母亲应该如原来那样,心疼加怜惜外,是哀叹,然后对他们兄弟三个进行反思教育,可是今日,她到底在乐呵什么,一个人竟在傻笑。 也许真如孔圣人所言,“唯小人与女子难解也”,母亲的心,他再猜也是白猜,索性也就不猜,经过这路上的一出,他求知的愿望也就淡了,以后见到那个小姐姐,还是小心为妙,她可是二叔房里的人,自己若有闪失,他们这一支,要想沾手蓝家生意,只能永远是梦了。 “给我在外边好好站着,反思一下你今日的行为。” 第二十七章 她早对他有意 钰萍少有的声音吓人。香雪在一愣后,不卑不亢的站在院子里,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那绒花般的雪片,层层叠叠的落在衣服上,她没感觉到冷,她把自己的思绪又理一遍,白剑南在害她这件事上,终摆脱不了嫌疑,那个人言辞慷慨,正义凛然,可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伪君子,要不那堂堂的白大少爷,竟会干教书先生的营生。 她忽然又想起了颂芝那张精致的脸,她自问,如果自己是一个男人,会不会也甘于沉迷,答案把她吓了一跳,女儿身自己尚不能自拔,那男人更不用说,她发誓,即便没有私仇,为了蓝府的风气,她也得管上一管,在用这样的理由安慰后,她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钰萍本意是吓她一下,不料想这丫头又不按常理出牌,看她站在外面的情势,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气概。 “罢了,方法再不当,都抵不过那片赤诚之心,还是让她回屋吧。” 钰萍这样想着,却嘴上毫不显露,说: “滚回来,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付医药费。 “二少奶奶,你实话实说,大少奶奶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我觉得与公公有私,在我们村子里,就是个品行不良的女人。” “当然,她不坏,难道是我坏?” 香雪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那两个一个是她的仇人,一个又是不善良的女人,正好一箭双雕,既利于公又利于私,她对钰萍诚恳道: “你发现没发现,那大少奶奶一个微妙表情,就是听到白老师脚步声后的表情,又紧张又欣喜,她对他有意。” “千人骑万人骑的臭不要脸,凡是个男人,她都能想着去勾引,蓝家祖上不知造了什么孽!” “既然是,她对他有意,我们不妨凑成这一对牛郎织女,最好再来个鹊桥相会。” 钰萍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香雪做了一个附耳贴的动作,只见那钰萍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颂芝不明白,钰萍那个女人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脑瓜越来越傻了,竟然把娘家哥哥,从上海带回来的西洋手表给了她,昨日又把远嫁姐姐回来省亲时,给她的留声机,拿来送她,这东西洛城有是有,可就是没有外面的精致大气,凡是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她都不稀罕,可这是田钰萍用来讨好的东西,有着别样的意义。 经过这二轮贵礼轰炸,再加上她说话也越来越顺耳,不像以前不是话有所指,就是阴阳怪气。她应该是终于长心,也长大了,在这蓝府里,只要她有给老爷吹枕边风的能力,就是那蓝宏博,也不能拿她娘几个怎么样,之所以他还能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管着蓝家的产业,那是因为蓝家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上学的上学,病秧子的病秧子,他就钻了这个空子,另一方面,她也有她的私心,待儿子成人,他从他手里接过的是一个运营齐整的摊子。 她也想过,那田钰萍会不会肚子里藏着什么诡计,但左看右瞧,来回琢磨,也想不到那个女人,能有那样的心计,以前是有几个能干懂事的丫头,在边上出谋划策,,可如今的这个,瞧那日冒失莽撞的样,绝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她又拿语言试探说: “钰萍,蓝家的产业,迟早都是书旺的,还求妹妹不要忘了,来日给我的孩子们留口饭吃。” “大嫂,宏博只是替大哥代管,那古代的皇帝都是立长不立幼,更何况,书尚三兄弟要不了几年就成人,好从他爷爷手里接过产业,您放心,蓝家以后就是书尚说了算,还求大嫂给书旺留个分号掌柜做做。” 钰萍的谦虚,让她有些感动,如果她能早日表明她的诚心,她也不会为自己娘几个的处境日夜难安,以前她可是仗着自己夫君能干,不知耍了多少威风,也许她终于尝到了苦头,也终于清楚,自己夫君的威武,也是老爷一句话给的。 颂芝想明白了,既然人家肯示弱,她再为难,就有点小家子气了,趁势拉拢一下,妯娌和睦,让宏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儿子鞍前马后,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大嫂,那首《圣母颂》,我觉得还不错,虽对西洋乐不懂,可感觉就是好。” “谢谢你,钰萍,没想到,它还真是一个好玩意,我寂寞时听它,伤心难过时听它,那《夜上海》,真是百听不厌呢!” “大嫂,那还可以录音呢?空白的片子可以记录我们自己的声音,到时我们就和那些歌星,音乐家一样,我又托哥哥给我捎了一个,前日无聊,录下了对宏博的怨与恨,及他对我娘俩的亏欠,把每次电话里说不完的都说了。” 颂芝不觉心酸,自己从根上,还是不及傻里傻气的钰萍,宏博虽一年四季着不了几次家,可毕竟他平安着,健康着,不像她们家那位,早些年在外面沾花惹草,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有了几个孩子后,心虽是收了,又落下了这半死不活的毛病,这几年竟连床也下不了,她都搞不清楚,怎么就这样瘫了呢! “二少奶奶,你不要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到时她狗咬吕洞宾怎么办?” 香雪像模像样的劝自家主子。颂芝听了不予理会,瞧她说这不上台面的话,就知道是有嘴无脑的家伙。 她现在是没有什么话对丈夫说了,他那神志不清的样,说也是白说。 “人生如果还能重来,她会重新选择,什么门第,什么郎才女貌,都顶不上一个真心喜欢,和两厢情愿,如果那白剑南出身普通人家,如果她没有孩子,她定会义无反顾。” 颂芝的心不能平静了,她心里太憋屈了,娘家人不知道她的苦衷,认为她私通公公,就是不甘寂寞,道德败坏,其实她做的,总有人懂,三个孩子定有一日也会懂。对蓝家的怨,对蓝家的恨,以及对姓白的的那点真心,一并诉说了,这里不害怕人心叵测,不害怕什么道德礼仪,就选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自己把自己锁起来,慢慢倾诉。 第二十八章 红酒加白酒,不醉也醉 她从未想到,一个简单的录音,她竟会如此紧张,像极了十六岁那年,与心仪之人的两眼对视,终于完了,她如释重负,竟然兴奋到半夜才睡着。 慧贤竟然死了,说是被王福全那个禽兽折磨死的,而害人的人,又在白家做事,这表明什么?不是阴谋么?白家把她卖到黄家,她受辱差点死了,而慧贤又如出一辙,当三楞给她说时,她眼里都要喷血,害得三楞紧张半天,他不知道,他那个消息令她有多绝望,唯一的念想,她与那姓白的仅有的一点幻想,也就此破灭,她这一生或许,或许永远也不会遇到自己的如意相公。 她加紧二少奶奶这边的行程部署,那两人已时常带着自己喜好的唱片窜门,她就想着某时某刻,能发现一点可疑的东西。 那日她奉钰萍之命,去还唱片,见她把一物如宝贝般的护着, “大少奶奶,有什么好的,别忘了与我们奶奶分享,她可是实诚的把宝贝都给你了,你该不会一张唱片都不给。” “那个真不是唱片,是我自己的一点胡说八道。” 颂芝也不对这丫头隐瞒,香雪特意多看了几眼,也不坚持,一路返回,她越想越急,原来的部署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给钰萍的交代也是“等她成为颂芝最亲密的人,再伺机报复不迟,”如今看来,那可要熬到猴年马月,她不由得打起那张唱片的主意,她得好好练练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本事。 “啊呀,没想到那贱人,还在给自己立贞洁牌坊,天下有人逼她睡到自己公公床上吗?自己下贱,还把原因推给三个孩子。” 香雪有点郁闷,她费心顺回来的东西,竟是怨妇的心灵独语,不想到钰萍,竟在这里牢里唠叨,她真怀疑自己的仗义,会被这个短见又嘴欠的妇人糟蹋。 “你安静点,我要听下面的内容。” 钰萍被她的吼声吓住,随之起身不屑一顾的离开。 “美好的感情总是生不逢时,如果我不是三个孩子的娘,你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我愿为你抛弃一切。” 香雪兴奋的喊起来, “二少奶奶,终于有料了。” 钰萍反反复复的听着,嘴边的笑意让人生厌。 “这要是被老爷听到,他会作何感想,曾经与自己温香软玉的枕边人,竟是那种放荡不堪的女人,哈哈,香雪,你真是我的贵人,我现在就拿去。” 香雪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这个定大少奶奶的罪是有了,可这指代不明,并不能丝毫影响到白剑南,她辛苦筹划,到头来,倒为大宅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做了贡献, “不行,如今还不是摊牌的最佳时间,等鱼全部进网,到时方收获满满。” “我是说,最好抓她个后花园私会,那样人赃俱获,在老爷跟前更有说服力。” 香雪为自己的异常激动,又做了补充。 “好,那就依你说的办,录音暂时先放到我这里,一旦那女人觉察到什么,先下手为强,咱们说话的分量远不及她,仅有的主动权也会丧失。” 钰萍摊开了摆在她们眼前的形势,把录音带又放到了里间的箱子。 香雪愁的转来转去,怀里的书旺,在无比惬意中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冤仇报与不报,全在此次,到底怎样才可以,让那白剑南与大少奶奶私会?有了,既然姓白的心知肚明,她已被贩卖,那么她此时出现,必会引起他的好奇。“好奇害死猫”,她倒要看看他的耐力。 这日钰萍娘家人送来了一瓶红酒,据说是从法兰西带回来的,珍贵的不得了,她正要趁幽怨满腹之时畅饮,话说那个蓝宏博,这个负义的,人不回来,连一通电话,或者电报什么的也没有,更不知道往家捎个东西,也至少表明他心里,心里还有自己的妻儿。 “二少奶奶,何不带上美酒与大少奶奶一起享用,酒应与知己者饮。” 钰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执拗的还是多饮了几口,说: “蓝家把我不当回事,好在我娘家,心里有我。” “香雪,抱上书旺,我这就与大嫂把酒言愁去,红酒加白酒,不醉也醉。” 钰萍从阁柜里,又拿了一瓶白酒,她看着它是哼哼笑了。 那朗朗的读书声,扰的钰萍是没有了逢场作戏的耐性,她真想用手按着颂芝的脖子,把那瓶白的灌进去,任她再能喝,这一瓶下去也有二分糊涂。 “妹妹,这法兰西的红酒,好是好,它养颜美白又能怎样,我如今这样,给何人看?” “嫂子,给喜欢看的人看,再不济,我们自己看,每日梳妆时,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多一份欢喜。” 颂芝痴痴的笑着,一大杯红酒下了肚子,愁到深处,这温和酸涩的滋味,有点不够味,她渴望一种浓烈刺激的味道。老爷曾在她耳畔低语,他就喜欢她温柔似水的模样,她这一装就是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如今她想获得片刻间的释放,趁他今日去外间办事。 “钰萍,我想喝白的,你有胆,陪我吗?” “有什么敢与不敢的,我倒希望有人管我,可惜我们母子……” 就这样,妯娌两人,你饮一杯,我饮一杯,喝了起来。 香雪把书旺塞给钰萍,向她使了个眼色,钰萍会意,她估摸剑南下课的时间,望着那摆动的西洋钟,觉得她该去的时间到了,此时她身上的这件袄子,与那日剑南为她做的相似,甚至她辫子上的那条头绳,也如往日,故人旧物,任他再健忘,也会记得。 她轻手轻脚的过去,书尚几个在认真写字,白剑南又是一副忧思寂寞的神情,或许大摇大摆从那儿经过,陷入个人世界的人未必注意,她须得弄出点声响不可,看到走廊里带雪的脚印,办法有了,她重重的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在门口,假戏真演,她痛苦的“啊呀”了一声,里面的人先是惊的不知所措,剑南显然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很排斥,他在望向发声位置的刹那,眼眸闪出了惊异的光,那摔倒之人竟是香雪,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洛城?难不成那晚失踪后,就一直呆在蓝府,可他怎会如此大意,未发现一丝踪迹? 他失态的冲出去,喊着“香雪”“香雪”,可她在看到他后,失魂落魄的爬起来逃跑,剑南不管不顾的追上去, “香雪,你这么久去了哪里?” 第二十九章 你不要碰我母亲 她径直跑向颂芝所在的内屋,此时,她已有七分醉态,嘴里开始呢喃,一会儿骂一会儿笑,但还清楚与谁喝酒。 “钰萍,人活着各有各的苦,贫穷有贫穷的苦,而我们虽物质富足,面临的苦更复杂,难以言说。” 钰萍看见香雪,知道她已得手,说: “嫂子,咱把这一杯干了,心里的苦或许会少几分。” 就这样,满满一大杯,又进了颂芝的肚子,钰萍喝的却是红酒,看见颂芝两脸红烫,人已迷糊,她用抱孩子的另一只手,扯开了她胸前的衣服,确实,她是真美,脸上有胭脂水粉的渲染,精致倒也罢了,可身上却白皙得更厉害,钰萍是自叹不如的,在那一瞬,她有些发呆,好在香雪提醒,她才急急离去。 剑南不明白,香雪为何如此惧怕他,他须要向她诉说明白,他沿着她的身影追了一程,方发现是进了蓝家的内院,心里介怀满满,可香雪在这里,他无暇顾及规矩,先逮到她再说,先看好她再说。 明明刚才是进了这里,为何却又不见人影,难道在他迟疑的那二分钟,她趁机遛了?眼前趴桌入睡的是书尚三兄弟的母亲,这是晕倒还是暂时小憩,咦,衣衫都不整,这让三个孩子看到,该如何想他们的母亲, “为人母,当为之榜样。” 剑南闭着眼,又用一只手捂着,心里仍是狂跳不已,他也是男人,遇到美艳女人,尤其像眼前这种风情半露的女人,他也有他的不可控制。 也许遮上就好了,剑南一边骂自己有禽兽的潜质,一边冒着胆子把衣服遮上。 “白老师,不要碰我母亲。” 说这话的是书尚。他不明白一向正义凛然的白老师,怎可借追人的间隙,来非礼自己的母亲。 颂芝在迷糊中,听到儿子的声音,她拼力睁眼,跃入眼帘的是他,那一刻间,她以为是在做梦,现实里那个人,是她不敢想,也忍不住偷偷想的人,可此刻在梦里,她与他竟这样近距离的相望,不可倾诉又压抑的衷肠,恰好一并诉说: “白大少爷,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那时我尚未出阁,你去我表叔家玩。” 剑南在惊诧中听到颂芝说这话,他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有这回事?” 然后想起要找香雪,他四下张望寻找。 “白大少爷,我胸怀宽大,给你一份差事干,没想到,你竟侵犯我儿媳。” 蓝振东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满脸的失望与喷怒。 “老爷,你就不能容我梦里快活一阵吗?” 颂芝这句话带点嗔怒。书尚知道母亲意识不清,他大喊道: “娘亲,你怎么了,你被人下药了吗?这不是梦,你快醒醒!” 书尚奔过来推开剑南,用劲摇晃着母亲,颂芝听进去了儿子的话,说: “快,快把娘扶进房间,我头疼得厉害。” 当着三个孙子的面,蓝振东在强力的控制,他的心胸宽大、不计前嫌,换来的却是引狼入室。这时候,钰萍抱着书旺走了进来,对眼前的场景做出惊讶之情后,恭敬的向公公行礼,说: “我是来还大嫂东西,她此刻不方便,改日来还。” 然后她又做出了一副不自然、不大方的遮掩姿态, “什么东西,交给书尚即可。” “一张唱片,一张……普通的唱片。” “既然普通,为何如此珍视,交上来。” 钰萍不想却又无法,终是递了上去。他命书旺打开留声机,开始播放,只听了那么二句,他的心就被气炸了,他大骂着: “不要脸的女人,私欲大于责任与义务,不成想背地里这么多的怨气与怒气。” 剑南终知道,自己今日被人设计,他身为老师,保护自己的学生不受伤害,是第一要务,他冲上前去,关掉留声机,命令书尚把母亲送往房间。 蓝振东的两侍从扑上来,欲擒住他,彰显主人的威信,剑南怎肯就擒,与他们个个过起了招式,无奈那两人均是三脚猫功夫,不到二招就败下阵来,振东亲自上手,原来他深藏几十年的功夫,今日竟为抓这男盗女娼而显露,随后蓝家的管家,带着几十号家丁过来,剑南本可以拼个平手,此刻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人手,弄得逃脱不得。 振东对那被捆绑的剑南道: “为何要恩将仇报,我好心留你,应你一份差事,把蓝家下一代培养,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却行这上不了台面的事。” “蓝老爷,我没有,我是被人故意带到这里的,个中详情,我自与你细说,只是现在,请你分清事实。” “不要强词夺理,我蓝家家门不幸,娶下这等儿媳。,你白家也脱离不了关系,我这就去向白老爷讨一个说法。” “我与白家已没关系,要还是白家大少爷,也不会跑到你府讨饭吃,我与白家已恩断义绝,他把我心中的女人弄丢了。” 香雪在问外听到这话,莫名的心里发颤, “她叫香雪,我已找她好久,以前心里有她,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承认,直到她不见了,才明白自己已不可救药恋上她。” “狡辩,强词夺理,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都随蓝老爷,今日这事,最好是把我砍了,解你心头只恨。” 香雪被剑南的话,惊得已没立场,她冲了上来,对着蓝老爷跪下,道: “刚才的事都是误会,大少奶奶醉酒不省人事,白老师在课堂上被人故意引了出来,然后就有了你瞧见的一幕。” “一个小丫头,竟敢跑到这里胡说八道,凭什么?” “凭我就是他要找的香雪,凭,就是我把他引到这里。” 钰萍咬牙切齿的恨着香雪,她终知道“诚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具体意思,“竖子不可谋”,立场如此不坚定的东西,自己出来找事,休寄希望让她求情,她故意在书旺腿上掐了一把,孩子哭了,振东命她回去给孩子喂奶,她急冲冲的走了。 “你是我们蓝府的丫头,不好好伺候主子,照顾少爷,竟撺掇这种事,来人,把她打三十板子,扔出去。” 剑南抢先一步挡住香雪道: “谁敢动她,就是与我做对,要打就打我。” 第三十章 允许允我死前与你近一点? 香雪此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戏,即便是在做戏,只要她信了,那就是真的,她刚才并不是被白剑南的一席话感动了,她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志,对他决绝的下手,她终是做不到。 “既然这两人要同甘共苦,那索性一人三十大板,然后轰出们去。” 剑南看着香雪苦涩的笑着,既然不能替她受疼,那索性他就陪她一块感受疼痛。 三十大板后,香雪已奄奄一息,而剑南精神尚可,看着蓝府大门关闭,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扶起她意欲背起, “大少爷,我都要死了,你准备把我卖到哪里去,允许我死前与你近一点,好吗?” “傻瓜,你不会死,你要活得好好的,与我近近的,这天下没有人敢卖谁,更不允许谁卖你。” 香雪竟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想着,假话真话都有许诺的效用,她叶香雪,终是在离开人世前,拥有那么一个潜在的如意相公。 “香雪,你再坚持一下,我给你找郎中。” “你不能走,你是不是……又要找人把我卖了,我不允许你离开。” 街市上人来人往,人们都好奇这一对男女,这是偷窃被人抓了现行,看又不像,扒手除了衣衫褴褛,大多贼眉鼠眼,这两位尤其是男的,看穿戴各方面应是少爷,这八成是丫鬟勾搭少爷,被母老虎少奶奶赶了出来,绝对,一定是。 三楞去西店调货经过这里,看人群在追看着什么,本着好奇就多看了几眼,香雪怎么和少爷走到了一起,这两个隔着仇怨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这一惊,吓得他委实不轻,什么法子,得使这两人分开?她们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心痛之余,他也觉得这是机会。 “大少爷,你去请郎中,我照看着她。” 剑南对三楞,叫不上名字,也没说过几句话,以前在府里碰到过几次,他不屑于,喜欢拍他父亲马屁的人,此时有难,为了香雪,也不计较,低声对她交待,让她忍着伤就去了。 三楞把香雪背到出租屋,急匆匆的收拾着东西,门外有马车的嘶鸣声,他出门对着车夫道: “把我与媳妇送出城,越快越好,我得让我那病重的媳妇回到家,安心的闭眼。” 里边的香雪已疼晕了过去,就这样,三楞抱着她,坐上了出城的车。 剑南把郎中请来,街角早已没了人影,他又到附近客栈与酒楼打听,都无消息,他一时顿感不妙,觉得香雪又和上次一样失踪了。他当街高价拦下一辆马车,带着郎中向城外奔驰,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隐约间好似受到某种暗示,暗示他,香雪被带出城了。 剑南嫌马车的速度还不够快,自己亲自赶车,一路狂奔。出了城门,东西南北,他不知又该往何处去,这时他表弟从东路口过来说: “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瞧你赶成这样,刚才你家那叫黄三楞的车夫,我也遇见了。” “黄三楞是谁?我没印象,我急着追人,救人。” 剑南不预备说更多,又要挥鞭奔驰,只见他表弟道: “就是在姑父跟前,整日溜须拍马的那个,以前赶车,如今被调到布庄。” 剑南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回头对着表兄道: “贼人带着满车布及账款逃跑,快帮我追。” 表弟陆小奇,掉头摔鞭如风般的前面跑去,剑南紧追其后,倒是那郎中越来越发现,白少爷是在耍人,刚才骗他救重伤女子,后又说重伤女人被带走,此刻对自己表弟道出实话,哪有什么姑娘,他是要追赃。 “我要下车,病人还排队等我,我没空和你大少爷浪费时间。” “郎中的职责‘救死扶伤’,我要你救之人,稍一耽搁,就会失去性命,你忙,我也不闲,再啰嗦,我让你今日回不了家。” 大老远看见前面停住的马车,好像是马崴了脚,那黄三楞非常机警,听到声音,从腰间抽出小刀,对准马夫,道: “我无意伤人,敌人追来,以你为质,保我夫妻性命,休得挣扎。” 看到剑南走近,三楞道: “香雪我必须带走,你们要是强抢,大不了咱玉石俱焚!” 剑南道: “黄三楞,香雪伤重,再不治疗有性命之忧,你忍心那样对她。” “没办法,是你逼我的,香雪已是我们黄家的人,死也要死到我们黄家。” 陆小奇知道自己被剑南耍了,糊里糊涂间又违背了姑父的意志,为了妹妹小碗,他也必须拆几下台, “剑南,人家媳妇是死是活,也轮不到我们外人插手,黄三楞,带着媳妇,坐着我的马车赶紧回家,我以他亲表弟的名义发话,你现在就上车走。” 三楞正在思量这话语,是真是假,这时剑南一个腾空飞跃,早就到了他的身后,手中的小刀也被打落,他嫌麻烦,又实在懒得啰嗦,直接点穴,让他动弹不得。 郎中把脉后,开了一些口服药,擦伤药,交待须躺床上休息半月,不然易留下后遗症, “郎中,刚才不敬,你千万不要迁怒到病人身上,既然无性命之忧,为何昏迷不醒。” “放心,天下做大夫的,都没有那么小心眼,病人昏迷与受伤,没有直接关系,这晕倒,应该是受了某种幸福的刺激,情绪激动造成的晕倒。” 剑南心跳加快,他与她相搀扶走那么一小段,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是紧张、兴奋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么久的感情,并不是单相思与白日梦。 “白剑南,你做爹的人了,还有这么没羞没臊的情绪,不就是公猪对母猪的渴望吗?不要认为它是什么高大上的感情?” 陆小奇有点替妹妹不值,一个小丫头竟然让剑南又紧张又兴奋的,除了用那句庸俗的解释打击他,他承认自己还真帮不上忙。 陆小奇载着三楞,那个本来要赚钱的车夫,马受了伤,性命又受到了威胁,垂头丧气的拉着车,哀叹道: “穷人是命,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赚钱,却是陷阱,所以与命斗是自不量力的,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替主家打工,这是本分。” 剑南才知,他是用主家的马车揽私活,又听到这副怨天怨地的腔调,说: “人穷改变命运时,遇到挫折,甚至生命威胁,那和命运没有关系,开始新做某一件事,不顺利很正常,一切顺利反而不正常,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公车私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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