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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若白衣误丹青》


关于今天这个日子

没错,今天2019年5月20日,又是一个虐狗日。

不管是朋友圈还是新闻什么的,简直没法直视!

本来2月14和七夕已经够了,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又出现了一个虐狗日。

身为一条单身狗的作者什么都不想说了,还是在家里默默码字,不要出门比较好。

所以,我就想问问今天有推荐票,收藏还有红包之类的打赏么~

刚才发现掉收了,极度心疼自己,要是没人一会我再来问问~?

手动微笑……

报平安

昨晚上发生地震了,而本王我位于大四川的腐都所在。

震感明显,挺恐怖的。

报声平安,本王一切安好。

勿念。

完结前公告

20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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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深夜禅位

帝,刘译,丰宇三年于盛京称帝,建国号东唐,改次年为澈阳元年。澈阳九年,帝身体微恙,立子刘黍为太子。并将长公主东邺下嫁镇远候嫡子李璟为妻。

澈阳十一年,星象不吉,荧惑守心。

刘译缠绵病榻多时,今夜深感大限将至,特命心腹王仁维急诏皇叔宁王入宫。

*******

天合殿

天合为皇帝寝宫,今夜殿内灯火通明,龙涎香加的多了一些,依然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中药味与一些腥味。

刘译似乎眼睛有点模糊,让王仁维将烛火靠近了一些。一阵猛咳,捂住嘴的方帕上,又被血污给弄脏了。

见此情景,王仁维心疼的眼睛泛了红。

反倒是刘译自己,倒有些释然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迟早的事么,只是来的快了些……”

“陛下……”劝慰的话到了嘴边,王仁维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的。

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刘译一时激动的直起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快!快请皇叔进来!”

王仁维一把扶住刘译,忙宣宁王入内。

一拢白衣,暗纹云袖。绣着四爪飞龙踏着云月。一支羊脂玉的竹纹簪子别在他如墨的发髻上,腰间的翠色玉佩衬的来人一身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身上一股与殿内截然不同的柏籽香,倒有些仙家礼佛的香火气息。

好看的眉头微蹙,几分忧虑爬上他的眼底。哪怕急急赶来,宁裴山的背脊依旧笔直,刚毅而沉稳,内敛且威慑。

刘译一直觉得皇叔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屏退王仁维,殿内只剩下刘译与宁裴山两人。

刘译招招手示意宁裴山上前来,后者也没了顾忌,落座于龙塌边,眼底满眼的担忧。

“本王才去钟山不足月余,陛下怎会如此严重?太医可有良策?”

刘译闻言,摆了摆手。

“没用的,朕的身体自己知晓。朕有一事还望与皇叔商议。”

宁裴山闻言一时没有接话,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甚至有些无奈的心疼。

“皇叔,朕久病卧床怕是时日无多。朕实在放心不下,战火四起,天下纷扰。太子心性乖戾,非明主人选,朕欲让位于皇叔,还望皇叔为了天下苍生……”

一时殿内寂静的似乎落针可闻!

半晌,宁裴山轻叹,摇了摇头拒绝了。

“陛下,本王无意于此。”

刘译一把握住宁裴山的手,死死的拽住。

“皇叔,译幼时被逆臣追杀一路出逃,是您将译捡回,一路辅佐成为这东唐之主。可惜寡人膝下只此一子,却不能承继大统。译不是迂腐之人,论皇位,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和能力……”

宁裴山却无比温和的为刘译披上了外衣。

“陛下,凡事应顺天应命,本王已干扰世道的太多了。如若天数如此,陛下也不必强求。”

“黎民水深火热,译,死而不安啊!”

刘译还想说些什么,眼前的人,他没法强求。虽然自己贵为皇帝,而只眼前这一人,他无法要求他做任何事!

“……陛下一生向善,尽心所有,不枉费本王一番心血。”

宁裴山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哪怕是这无上的权利,对他来说都不是他所求的。他在意的,只有身边的人罢了,什么都留不住,眼睁睁看着一位又一位的逝去。

而现在,连他一心辅助的幼主,也要离他而去了。

“译答应皇叔做个好皇帝,可却是没能培养出太子,是译儿的罪。望皇叔原谅译儿自私,将一切推给皇叔,译愧对皇叔……译……”

“父皇真真好狠的心肠!”

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插了进来,控诉与不满,满是怨毒的情绪!

杏黄色的华服,四条张狂的五爪金龙,金丝编织的远游冠上坠着东珠,腰间挂着极品的双瑜玉!

来人缓缓从正殿内雕着升天腾龙的立柱后走出,静幽幽的如同一只鬼魅!

“太子?”

刘译一脸诧异,自己并未诏太子入宫侍疾,此时的他应该在自己的太子府啊!

可他接下来出口的话,却让刘译一口老血哽在胸口!

“父皇!儿臣是您亲子啊!您唯一的儿子!您怎么可以不将皇位传于我,竟要给一个外人!”

这句“外人”刺的刘译想一巴掌呼在太子脸上!

“放肆!皇叔是朕的至亲!皇叔将朕扶持于此,这天下,这皇位,朕的一切都是皇叔给的!何来外人!尓敢说出这等逆言!”

闻言,太子一震,而后便咬牙跪了下去。

“本宫感激宁王爷扶持之恩,可父皇是皇帝,是天子!这天下皆是您的!他只是臣子,这都是他应该做的!父皇,儿臣才是您唯一的至亲啊!您怎可将皇位传给这个不老的妖人!”

血气上涌,胸口翻江倒海,脑袋一阵阵发晕,刘译被刘黍气的差点晕厥。

“逆子!”

一声震怒,刘译实在不容他再说下去。可到嘴的话变成了一阵猛咳。他连忙用方巾捂住,血从帕子边沿溢出,滴在明黄的锦被上。

太子吓得急忙将头贴在地面,叩了一个响头!

一时殿内气氛紧张,怒吼连殿外的一干侍卫太监都听的清晰。人人背脊一颤,赶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阶梯之上,龙塌旁的宁皇叔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平静异常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片刻后,他轻轻将桌前的茶盏推到皇帝面前。这才偏头打量着跪在大殿正中,愤怒的近乎表情扭曲的人。

宁裴山怒极反笑似的,看着殿上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人。

“殿下,在陛下传位于您之前,您虽贵为太子,也只是臣子罢了。您,僭越了。”

他的声音如烈阳之下的春风,萦绕于耳,大约玉石之音也便如此。

太子闻言缓缓抬头,盯着说话的人。

眼前的距离如同两人所处的地位。一个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一个卑躬屈膝,叩头胆怯。

太子不甘心!

再望向那张脸,若说潘安宋玉有些俗气,翩若惊鸿不外如是!

这么多年过去,这张脸在岁月中从未改变过!

刘黍恨他!不止如此,眼前的人,甚至还要夺他储君继位之权!

该杀!

太子缓缓起身,心底一阵好笑。东芝嬷嬷早就劝自己早做打算,自己还一直留有余念,如此看来是自己太过愚蠢了!

“呵,说到底,父皇就不会将皇位给本宫了,那您封儿臣作什么太子!他们说的对,一切都要本宫自己争取!”

腰间的佩剑出鞘,泛着瘆人的光泽。龙栩追日剑,国库中不可多得的宝贝。

此剑还是异国进贡所得,册立储君之日,皇帝亲手将它赐予太子!

宁裴山好看的眉头微蹙,几分不悦使得眼睑微搭。

“太子,您这便过了。”

二章 东宫事发

太子心间一颤,随即又宽下心来。

“本宫知道,本宫不是你宁王的对手。你们以为本宫会不做任何的准备?呵呵,这殿中可是焚了足足的软筋散,本宫且会怕你!太子卫何在!”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十数位黑衣蒙面杀手从柱后走出,亮出手中的刀。

刘译双眼瞪如铜铃,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敢如此动作!带着杀手进入内庭,这是谋逆!

他指着殿上的太子,一口老血在胸口翻了几番,盛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畜生,朕还没死喃!你就要篡位了么!”

看着自己父皇难以置信的神态,太子竟然有了几分变态的愉悦感!

他猖狂的笑起来,用剑指向龙塌上的人!

“有何不敢!成大事当不拘小节!父皇饮了三年的毒药,如今才病死,儿臣早已仁至义尽,如若不是父皇执意要将皇位传给宁王,儿臣定会扮演父慈子孝一直到您死,为您披麻戴孝、守灵送终!这一切都是父皇苛待于孤!”

闻言,皇帝再也忍不住了!明黄色的广袖一挥,龙塌旁的案几顺着阶梯滚了下来,满桌茶盏笔墨被尽数掀翻,在描龙穿云的阶梯上洒了一地!

“孽障!朕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一口血直直的从刘译齿间喷出,他满脸通红,早已怒急攻心!

宁皇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险些跟着跌下龙塌的皇帝。

后者满脸泪光,他死死的拽住宁裴山的手掌,似乎要用掉将死之人最后一丝力气!

“皇叔,朕当这个皇帝太失败了……”

刘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五味杂糅!不甘,愤怒,悔恨,愧疚……

“你做的很好,没有让本王失望。旁的与你何干?”

看着最后一丝生气在刘译身体中消散,宁裴山知道他已到了弥留。

本该还有些时日的阳寿,已经到头了。

自己曾经掐指算过,刘译说不得长生的命相,可也不该如此短命枉死!

难道真因为自己插手尘世太多所致么……

“临了了,还要劳烦皇叔,是译儿没用……”

自己辅佐的人,从他还是个少年到现在年岁,整整十一年!

又一人,消失在自己的身边。

为人送终,这感觉真是,让他恶心!

“不过是择一位新帝罢了,皇叔在这喃。”

可宁裴山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神色依旧淡然与温和,始终未曾改变。

宁裴山不想他愧疚……

“译,不孝……”

手中的力道松了许多,宁裴山心中一紧,随即而来的悲恸,让他一阵沉默。

片刻,宁王将皇帝在龙塌上平放好,擦干他嘴角的血迹,掖好被角,尽量让他看起来比较安详。

宁王转头,蔑视的打量着殿上的一干人等。

他轻笑出声,“弑父篡位,本王当真小瞧了您。”

看着宁王的动作,太子心里发涑,可更多而来的,是弥天的惊喜!

父皇终于驾崩了!

孤将是新帝!

太子站定,何况身侧还有他自己的侍卫,门外的人早已被他买通,任何人不可能进来!

太子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他将剑再次指向阶梯上的人!

“成王败寇!谁的皇座之下不是枯骨堆积!多说无意,父皇崩逝,宁王爷伤心欲绝,追随父皇而去。本宫在这恭送王爷归天!”

言语张狂,此时是太子的全力一搏!

话音刚落,一众杀手便疾步上前,亮出了淬毒的刀锋!

宁王一脸厌烦,贝齿轻启。

“细雨。”

一袭白衣从殿顶翩然而下,如叶落平湖!

男子悄无声息的落于紧闭的殿门前,一柄细剑的寒光,连身影都模糊的近乎幻影!

出现在大殿之上的男子是宁王的侍卫,平日里如小厮一般跟在身侧。

太子断然没有想过,此人竟然连御前也贴身在侧,甚至连佩剑都没有卸下!

他知道宁王的侍卫都是会武的,可他从来不知道武功如此高强!

穿心、断喉,瞬息之间,自己的太子卫竟然全军覆没,死了个干净!

太子的脸色在顷刻毫无血色,他步步后退,执剑指着前方,死死盯着细雨的动作,这个时候他已经惊恐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细雨从杀手的胸口抽出他的佩剑,细如柳枝,而剑尖正向下滴着血!

幻影之后,他出现在太子的身侧。

剑花一挽,剑尖利落的挑断了太子的手筋!

太子手中的龙栩追日剑应声落了地。

细雨毫无怜悯,抓住太子的衣领,将他连拖带拽掷于阶梯之下。

摔在阶梯之下的太子,如一滩毫无骨头的垃圾。

太子回头看了眼,身侧的细雨满眼寒光,冰冷的像是盯着一具尸体,手中的剑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惊惧的膝行爬上楼梯,他一把拽住宁王的雪白衣袍!

“宁王爷!啊不!皇叔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本宫错了!我错了!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我可是父王唯一的儿子啊!您本无意于王位的!国不可无君啊!”

看着眼前的太子,色厉内荏的如同一个草包废物。

宁裴山心中的恶心感更甚了。

这样的东西,竟然做下了如此天理不容的事!

宁王缓缓站起身,看着脚下之人。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我东唐确是不需要一位禽兽不如的新帝。”

宁裴山拿起皇帝床榻上佩剑,缓缓的抽出。

宁王曾言,贵为天子,凡事不可不信,不可尽信,防人之心必须有。先帝刘译一直记得。

在刘译触手可及之处,都会有一把利剑。可是他千防万防,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

太子惊恐的看着执剑的宁王,往后一退,竟然滚下了阶梯!

未顾及全身的疼痛,他连滚带爬向着殿门狼狈逃去!

“来人啊!救命!护驾!护驾!”

殿门紧闭,任太子怎么拍,也没有打开!

他心中大骇,门外的侍卫可都被自己收买了,怎么会如此!

猛的一股劲力,太子身体腾空,摔了回来!

他全身颤抖,冷汗已经将他衣袍打湿了个透心,远游冠早已歪斜,整个人分外狼狈!

他扭头便看见宁王从龙塌上缓缓走下,一步步到了自己跟前。

无心欣赏宁王的风采,太子可谓骨寒毛竖!

“你怎么还能动!软筋散怎么可能没有效果!你……你果然是个妖人!怪物!救命!救命!”

宁裴山满是鲜血的手掐住太子的脖子,让他正视自己。

刺鼻的血腥味,侵入着太子的呼吸,这味道冰冷的令人胆寒,这是他父皇的血!

“本王不仅看着太子长大,连你的父王也是本王养育,他一生忧国忧民,开创基业。同样的一脉,而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不要!”

一剑斩下,剑芒从太子的胸口穿过!

太子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松开手指,太子的尸体跌在地上,双眼睁开,死不瞑目!

宁王对着殿外唤了一声。

“王公公。”

方才这般响动,门外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或许他们都已被收买,可是他们也应该早已猜到结果。

殿门打开,王仁维抬眼看了一眼殿内,愣了一秒,打了一个寒颤,迅速的低下头,踌躇的跨进了殿门,远远的跪在殿内。

“奴才在,宁王爷有何吩咐。”

王仁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宁王背对着他,一方绣着墨竹的锦帕擦拭着手中带血的剑!

“传驸马过来。”

王仁维应了一声,便急急退出殿外,合上了天合殿门。

三章 东唐新帝

不多时,驸马应诏进宫。

深夜急诏,大多没什么好事。

李璟在德淑门卸下佩剑,随着太监去往天合殿。

今夜,云层未见,浩月当空,清辉似水,月盘像被蒙上一层雾影的棉纱,那光环飘飘忽忽,照的李璟心底一阵发毛。

他下意识的探去腰间,哪里却空无一物。

远远眺去,宫墙后的大殿甚是敞亮。

李璟在殿前理了理衣袖,一抬眼便见一侧开门的,竟是皇帝的心腹王仁维。

一丝疑惑,却在王仁维的恭敬提醒下,低头紧赶着进了天合殿门。

鼻息里满满的腥味,在浓郁的龙涎香里混杂,这味道无法形容!

眼角余光入了好几滩黑影,李璟微微一扫,满地尸骸瞬间便映入眼帘!

李璟一愣,心中大骇!

这时他也顾不上旁的,忙侧头向后瞥了一眼!

身后的殿门早已经紧紧的关了起来!

李璟忙低头装作无事,向前走了两步,这一瞬间他心里来回过了七八个念头,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待他看清地上一身杏黄锦衣华服的尸体,李璟心脏剧烈一缩,随之头皮发麻,他已经无法淡定了!

这人是太子么?

真的太子?!

他死了?!

怎么可能?!

眉心蹙了一分,他再次望向背对自己的人。这一抬眼,各种念头又从心底滚了个遍!

一咬牙,李璟依旧恭敬跪了下去!

“微臣李璟,见过宁王爷,千岁千千岁!”

闻言,宁王移步一分,转过身来。

这一动作,便将他的身后的寒光显露了出来!

陛下的御剑——龙吟破,正剑尖点地,执于宁王之手!

李璟大惊,这可是皇帝寝宫天合殿,除去陛下何人胆敢执剑!

“王爷!您?”

李璟猛的直起身子,抬头看向龙塌之上,而上面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宁王话语平和,而内容,已经是李璟吸收不了的!

“不用看了,陛下已经归天了。”

国君已无,这皇位可就空出来了!

“什么?!陛下他?!”

陛下已死,何人继位!对,顺位该是……

李璟似乎猜到了,他回头看向身旁太子的尸体。

一时无法消化,而接着,他的心中又闪现了无数的后果。

他不懂宁王的深意,眼前的形势太过惊骇,他觉得自己似乎站在崖边,下一秒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的白衣男子搬来椅子,宁王撩袍落座。

他看着跪在身侧一脸阴晴不定的驸马,宁王在等他下一句话。

片刻后,自己所持的“道”,依旧让李璟问出了声。

李璟需要确定一件事!

自己虽然不算贪生怕死,可面对死亡谁都想活,可如果无法坚持他心中那份底线,才能苟活于世,他倒是宁愿赴死!

“王爷……杀了太子?”

隐晦,不忍,不安,猜测,这句出口的话,李璟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声调。

“是。”宁王答的很干脆,甚至没有一分情绪波动。

这话让李璟一阵压抑不住的激动,他抬起头,双目有些赤红,声音拔高了几分。

“王爷,杀了陛下?!”

闻言,宁王倒是沉默了片刻,他贝齿微启,声音透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太子毒害先帝,弑君篡位,今夜前来逼宫,陛下他怒极攻心,便先去了。本王替先帝清理了门户。”

宁王的话让李璟始料未及!

他猛的站了起来!

“什么!?”

显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意料!

真的?假的?太子弑父?简直妄言!

这是你宁王的推脱之言吧!简直可耻至极!

李璟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太子谋害先帝!那是他父皇啊!”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猛的一阵眩晕,李璟身体发软,一时撑不住身体,单膝跪了下去。他心中一紧,猛的抬头眼神惊惧望向宁王!

宁王这是连要连自己一起除掉么?!可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前来,还道明一切?

“太子在殿中焚了软筋散。”

似乎猜到驸马想要问什么,宁王悠悠的开了口。

太子,依旧是太子!?

可,既然要杀了他,为何宁王此时还对他解释,不直接动手?

李璟眉头紧蹙,惊恐,疑惑。

“可,他是‘太子’啊!”

宁王在等什么?

自己的臣服?自己势力的倒戈?

可他是宁王啊,陛下最信任的皇叔!不说旁的,只要他一句话,储君甚至可以易位!

宁王根本不用,甚至不屑这些手段的!

李璟想不通,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如何行事!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思考更远的事情。

自己可以死,可自己的身后,有东邺,有驸马府,有整个镇远侯府,有太多的牵挂,他可以死,可他不敢死!

宁王一言不发,冷眼的凝着跪地的驸马,两人的对视着,而片刻之后,驸马猛的一震,一脸的难以置信,转头看向龙塌上躺着的人。

李璟他懂了!他一切都懂了,眼前这般局面为何如此!

子承父业,多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陛下不这样想!

“驸马,你大婚当日答应本王的话,可还作数?”

话锋一转,宁王没有给驸马多余的时间神游,继而抛出了下一个问句。

言语间,随意且威慑,每一个字都像直面灵魂的问话。

驸马忙把思绪抽回。

大婚当日,自己承诺宁王的话?

对,是有那么一幕。

他想起那日,自己一身飞凤蛱蝶团花暗纹的红色喜服,而宁王依旧一身白衣。

他身后跟着十里红妆,将公主一路送嫁。骑在马背满眼认真的问话。

“臣诺,与公主白首不欺,此生生死不负。”

重复了一遍当日回答,自己一个字都没忘。

片刻后,宁王的话语再次和缓了许多,没了失望,也没有多余的欣喜。

“先帝膝下已无子嗣,唯有一女东邺。而你,璟,是本王为公主亲选的夫婿。忠厚勤勉,贤良内敛,本王希望没有错看于你。山河战乱,黎民疾苦。愿你可作明君,千古留名。”

明君?自己?

若说先帝让位于宁王,自己姑且还想的通,那毕竟是陛下的至亲皇叔。而宁王戎马天下,辅助先帝开立东唐王朝,甚至在位这十一年,陛下广施仁政,国运欣欣向荣,这无不是宁王手笔!若说自己心悦诚服,宁王当仁不让!

但,宁王却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宁王,宁裴山,并不是先帝的嫡亲皇叔,而是先帝的救命恩人!

李璟还听父亲说过一个秘闻。

宁王不但会天师道术,甚至这么多年容颜未改!

此为妖孽,而先帝不然,拜其为仙!

驸马双膝跪地,一脸不敢置信!

“王爷!您?!”

眼前,这妖人,竟不要这皇位!?这可是东唐至高的权利啊!

宁裴山抬手一扬,身侧的细雨走到龙塌下,一脚踹开一旁的杀手尸体,从它身下抽出一卷染了些许血渍的明黄卷轴。

他双手托举,跪地呈于宁王。

“本王辅佐幼主登基开立我朝,亦如当初时分。璟,同样的话本王也要问问你。可愿诺于本王,无愧苍生,统御天下,做一明主?”

那时,宁裴山也这么问过刘译相似的话语……

四章 皇叔自裁

真是自己!

驸马又惊又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眼前这惊喜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

可机会就在眼前,箭在弦上,容不得他多想。

他赶忙双膝跪地,一个叩头咬牙应了下来!

“臣李璟在这起誓,无愧苍生,善待公主。不负江山亦不负东邺。璟不是俗拗之辈,惟愿王爷能辅佐在侧,璟不管他人何想,依以皇叔待之,视为至亲,孝以天下养!”

话语满满的承诺,这也是自己一直坚持的道。

李璟知道,宁王要的不过便是国泰民安!

若说皇叔是妖人,那也要祸国殃民才是。真要将宁王算作妖人,那也是来普度世人的!

闻言,宁王笑了起来,这辈分可真是乱的。不过这份心思,哪怕只是句戏言,自己也听的有几分愉悦。

“这江山本王都不要,要什么天下养。璟啊,看着本王。”

驸马抬头,皇叔抬起他的下颚,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璟,记住你答应本王的话。可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皆有因果,上苍是有眼睛的喃。”

宁王的话,认真而严厉,眼中的光深邃异常,驸马被这目光打在心底,一阵胆寒,冷汗瞬间湿了他整个背脊,而后他坚定的对视回去!

“璟,决不食言!”

闻言,宁王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卷轴扔进了不远的香炉鼎中。

不多时,一股烧焦的臭味传了出来。

宁王往椅背靠了靠,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慵懒而疲倦。

今夜,他真的累了。

“王公公。”

王仁维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低着头,跪在驸马身后。

“王爷有何吩咐?”

额头及地,王仁维的心满满的不安。他知道,龙塌上的人已经仙去。而自己好听叫做大内总管说到底不过一届卑微的奴才,命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在等宁王的吩咐,他也知晓今夜内乱过后,自己便要与天合殿的所有人一起殉葬!

“先帝驾崩,宁王篡位弑杀太子,驸马勤王除乱,传太子死前口谕,将皇位托付于驸马,李璟。”

宁王的话在大殿上如同一个惊雷炸裂!

王仁维、驸马皆一阵惊呼。

细雨抬起了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宁王将手中的龙吟破随意的抛在李璟跟前,斜依在椅背,眼神慵懒的凝着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

“驸马,拿起剑,割下本王的头,转身走出殿去,从今以后你便是这天下之主!”

宁王话语的每一个字都是那般清晰,可内容却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

驸马一阵惊呼,一个响头叩地。

“王爷!臣!臣不敢!”

李璟不知道宁王这是试探,还是旁的什么。单说这样的做法,李璟不敢啊,眼前的人,那是宁王!

宁王到底没什么心情与他咬文嚼字含沙射影说些旁的意思,刘译的离世让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干预了世事太多……

“呵,弑父谋逆……璟啊,总要为陛下留几分死后的薄面吧。他这一生够苦了。况且,本王不死,你的心,不安。”

宁王有些悲伤,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而后,他眼中一寒,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无疑。

宁王知道李璟心里的想法。他不怕新帝心里有自己的顾虑与多疑,作为继位的皇帝,将会有太多身不由己,勿忘初心才是最后的底线!

“王公公,你侍奉先皇多时,劳苦本王是看在眼里的。驸马继位后,你会活着,他不会也不敢杀你,你是他名正言顺继位的唯一证人……”

他在敲打驸马。

宁王知道王仁维也是为了自保选择了中立,可毕竟刘译身边的老人了。

今夜死的人够多了,他实在看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了。

王仁维叩头应了一声,倒有些哽咽。

宁王的仁善。自己伴君如伴虎,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说到底,自己是该死的,也必死的,可宁王还是护了自己!

“王爷,先帝已去,奴才死不足惜!可您不必如此啊!”

细雨跪在一旁,虽然他永远听令行事,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王爷……”

听见连细雨都开了口,宁王笑了起来。

“细雨,你来吧。怕是他连剑都提不动喃。本王走后,将本王与陛下一起葬于太虚东陵,太子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发了丧便给本王丢远些,脏了本王的眼。”

闻言,细雨应下又再次开口。

“属下愿追随王爷!”

宁王眼中没有一丝离别的悲伤,转而有了些笑意。

身边的人,还在。还好,还有细雨陪着。

他认真的凝着细雨的双眼,里面有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你知道的。不用也不必……”

这一眼的深意,细雨猛的一怔,似乎懂了什么,他深深望了皇叔一眼,便低头应下。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将手中的细剑寒光放在地上,拿起驸马身前先帝的御剑——龙吟破,而跟前儿的驸马正睁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这一系列动作的细雨,难以置信他能听从主子真会执行这样的命令!

细雨冷淡的瞥了驸马一眼,转过身去来到宁王的座前,也只有陛下的御剑才配的起宁王的身份,咬牙拽紧剑柄手起剑落。

溢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这一身龙纹白袍,而宁王脸上的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细雨冷着一张脸,将宁裴山的首级轻轻放在锦缎上,置于托盘呈到了驸马眼前。

整个动作他异常的小心,血依旧染红了细雨的指尖,温暖而冰冷……

“恭贺驸马成为新帝,万岁万万岁。”

没有跪地,没有任何臣服。连出口的话,都没有一丝恭贺的欣喜。

这便是细雨,他在做自己主子最后的吩咐。

王仁维看着眼前这一切,吓的不住的磕头,听到细雨的话,才算找回了魂,哽咽着跟着呼了声万岁,可老泪依旧湿了他的脸庞。

李璟看着眼前的首级,而太师椅上斜靠着的无头尸骸,眼睛有些酸涩。他将头伏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璟,愧对王爷!谢王爷赐……”

李璟捧着托盘,在软筋散药力下,艰难的步出了天合殿。

殿内的软筋散药力,使得王仁维只能被小太监们架着出门,腿脚发软,连嘴唇都开始发颤。

他含着老泪宣布先帝病逝,宁王谋乱,驸马继位的事实。

根据礼制,发丧,出殡一切顺利,不过都被李璟安排在了泰安殿。

天合殿的回忆如同一个噩梦,他不愿再想起。

那天之后,新帝再也没有踏入过天合殿门。

不久,天合殿失火,里面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皇叔虽然被定为叛乱,公布天下却是暴毙。

新帝将其追封为德贤皇帝,首级与尸身合璧,与先帝同葬东陵。

几年后,王仁维心悸病死。

而细雨自请镇守东陵,一年后无故失踪。

五章 先帝托梦

天玺山-瞰仙峰阁

屋内,木色的墙壁,深灰的地砖,白色的沙发,这一切的色彩都是纯色系,禁欲而大气。

深墨绿麒麟绣纹的桌旗上,一只小巧的唐代紫铜双龙闹海博山炉中焚着上好的香料,崖柏混着沉香里夹杂着一股细竹的清芳。

南卧的房门紧闭,夏日的暴雨冲刷着房间的窗户,整个房间失聪一般,所有的声音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诺大的灰色系床被上,男子不停地抖动着。双眼沉重,紧皱的眉骨,嘴里似乎低喃着什么。回忆在梦境中如窗外的暴雨般侵袭而来!

梦境里如倒带的记忆,嘉善皇帝刘译衣袖一挥,掀翻满桌茶盏。墨点飞散,案几顺着阶梯翻了下去,一响,两响,紫檀桌角磕裂了一块!

所有的细节都似乎放大了,甚为清晰!

“孽障!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七股雪丝绞进一股金线所绣的腾龙,一点点被浸渍,血从雪白的丝帕上溢出,低落在床被上。

他一把扶住倒下刘译,后者满脸泪光,握住自己的手。

“皇叔,译儿当这个皇帝太失败了……”

而后的画面如历史重演一般。

宁裴山看着太子满脸血污的惊恐,挥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对……多么清晰的一幕,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下一句怎么说的?哦,对……

“王公公。”

衣摆猛的被人拽住,他低下头。

眼中的画面变了!

死去太子,竟变成了皇帝!

刘译拽住他的衣摆艰难的爬起身,明黄的寝衣上大片的血迹,不停的淌下!

刘译死死握住他的手腕,鲜血随着嘴的张合不断溢出,似乎想自己告诉什么!

刘译说了很多,可自己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像是整个梦境突然被禁了声!

猛然间,刘译停住了动作!

接着,人头滚落在地!

宁裴山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他虚脱的大口呼吸着氧气,整个人像是从水缸里泡了一般。

缓了好半天,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茶盏,手指竟不停的颤抖着。

这梦境太过真实!可当初并不是这样发生的过程!

刚端起茶托,手腕却没有多少力气,茶盖从手中滑落,翻落在墨绿的联珠团花纹的羊绒地毯上,触及柜沿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

整个房内的空间似乎在这轻响之下,恢复了正常,声音不再被禁制般,一切似乎才是真正的现实。

雨水冲刷着房间一侧落地的透明玻璃墙,像毫无节奏可言的沉闷鼓声。

宁裴山诧异的看了一眼地毯上的茶盖,手指尖的触感一阵阵发麻,似乎这时才提醒他回到了现实。

自己的右手,轻颤着,虚弱、无力,却是真真正正的触感。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爷。”

一声低唤,声音是熟悉的人。提醒他,眼前,的确不是在梦境。

宁裴山回过神来,缓缓应了一声。

“陆渊。”

开门而入的是自己的心腹,全权打理自己诸事的管家。

陆渊疑惑的看着面如纸色的宁裴山,一时心中紧张了起来,他疾步上前来到床侧。

“爷,怎么了?”

宁裴山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沉默片刻喃呢出声。

“做了个梦。他……终究还是怨我喃……”

陆渊眼眸微闪。

他的爷大约又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过往了,这么长的岁月,残留的记忆大抵没有多少是愉悦的。

“爷,梦终究只是个梦。”

宁裴山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如果自己这点都看不透,这么多年,熬不过来的。

“罢了。”

“爷,您的手?”

随着宁裴山的动作,陆渊一阵低呼。

手?

宁裴山低头扫去,右手手腕上竟然是一个模糊的手掌印记!

他拿手搓了下,痕迹却依旧没有变化!手腕上,似乎被谁拽的一片淤青!

宁裴山诧异的蹙眉,眼前的情景和梦境中,重合了!

这个梦,或许有什么暗示。可宁裴山猜不到。

先帝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渊微眯眼睑,眼前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必须尽快安排才是!

“爷,天文台来了消息,下月将迎来日全食,两江流域都将是覆照范围。

宁裴山一阵恍惚,原来是又到“时候”的原因么……

“日食么……”

“是啊,爷。这是本世纪最大规模的日全食了。为了安全起见,月底前便必须动身,提前去往欧洲了。”

宁裴山厌烦的皱眉。

“每次都像是在逃命,陆渊,我真的有些乏了。”

深怕主子又执拗起来,陆渊急忙劝道。

“爷,日食对您的影响太大了,如若日食时分出了什么事,您会沉睡很长时间来恢复!陆渊可万万担待不起,愧对先祖遗训!”

看着一脸紧张的陆渊,宁裴山笑起来。陆渊这人还是这般严厉,自己倒像是小孩子了。

“我就一说,日子总有阴晴圆缺。千年都这么过来了。何来愧对,你只是你罢了,没必要说这些的。”

“本族家训,誓死侍奉爷,还望您别再说气话了。”

陆渊疾言厉色了起来,深怕自己主子真犯了脾气。

他太了解了宁裴山的心思!

“陆渊,我活的真的够久了,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放纵过它,可现在我珍惜它,我会小心的过每一天,我的认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爷?”陆渊不懂。

他只能理解长生不死是人的奢望梦想。

可如果真的发生了,金钱、权利、所有的一切,似乎对长生之人来说,都会沉寂在时间之中,变得毫无意义。

欢愉总是短暂,而留下的只是不断别离的痛苦,至少他的主子就是这样。

可是主子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么?

“我只想知道,我年复一年的活着,神到底在安排着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死?我,到底在等待什么……”

这些答案,大约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吧……

宁裴山曾经一心求死,而现在他只想让自己永无终止的时间不虚度而有些意义。

“爷,命中自有定数。终有一日时机来了,您会知道您要找寻的答案。”

“希望如此吧。”

宁裴山的视线再次看向手腕上的痕迹,淤青已经慢慢消散开,陆渊连忙将话岔开。

“新的护侍已经选拔出来,不日将抵达,此次出行,他们将护佑在您身侧。”

“陆渊,不必如此。我只想一个人走走。”

有时候有个这么严谨的管家,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协助处理一些日常杂事,不跟些人照料,陆渊只能亲自侍奉了。”

宁裴山看眼陆渊鬓边掺杂的白发,一阵好气。

“都上了岁数,你便别折腾自个儿了。罢了。到时候见见吧。”

六章 山河一脉的天师

傍晚过后,天色入了夜。

宁裴山停下手中蘸墨的狼毫,将笔搭在一旁麒麟纹刻的端砚上。

宣纸上一排随意的草书,字迹力而不失、流水行云。

“孤灯寒照雨,湿竹暗浮烟。”

宁裴山推开落地窗,空气中是暴雨而后的湿润,将泥土浸了个透,雨水压下六月里从地下暗涌的炙气。

他穿过露台的水池,来到玻璃护栏一侧,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

天玺山-瞰仙峰阁坐北朝南,不管地理位置还是风水,都是本市近郊最好的。

远可眺望靖盘江、隗云山,圣水与龙穗二寺。近有白水湖与天星公园。天玺依低山而建,故而楼盘不大,却是本市极为低调的权贵豪宅。

宁裴山倚着椅背,俯瞰着高楼下的灯火。

整个市区,在夜幕之下是另一番繁华景致。

宁裴山用食指、中指的指腹托住底,茶托的边缘以大拇指夹住,轻轻品了一口,将茶盏放下。

一股龙井的香在唇齿间萦转,让他糟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茶盏雨过天青色,描金,露台的映灯衬的整个碗身一阵流彩,难得一见的好瓷。

宁裴山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上一枚翡翠的戒指被他养的通透,绿似乎快要溢出水来。

一身简单的白衣,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么多年,时间似乎垂怜,从未在这张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风中有丝味道极为特别,宁裴山微微扭头寻去,两道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一处较近的楼层,依旧是露台上的泳池边,男子献宝似的在一个女人身旁打转。

男子很年轻,却珠光宝气的一身,穿着不太相搭的奢侈品,手腕上配着价值不菲的名表,手中拿着一只啤酒,似乎在跟身旁的女人眉飞色舞的炫耀着什么。

身旁的女人兴趣缺缺,一身包裹着玲珑身段的紧致红衣,金色的细高跟鞋,迈着小小的步伐,巡着露台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着。

殷红的唇色在她的嘴角,是一抹夺魄般的娇笑。

男子被女人迷的找不着北,夸张的动作想要引起女人的注意。

对旁人的事情不敢兴趣的宁裴山,意外的多看了两眼。

这个男子,他认识。

那日与住持叶大师下棋晚了些,从圣水寺归来,开车刚进门口。这个男子便从一旁路边冲了出来,宁裴山险些撞了他!好在车速不快,并没发生什么。下车却见男子酒气冲冲,一直叨叨自己用情至深却恋爱无果。接着便伏在宁裴山的车头吐了个七荤八素。保安匆匆赶来,不住的道歉,连忙将他架走。

而后,酒醒后的男子收拾的衣冠楚楚,一脸真诚的上门向他致歉。还说会负责将车给洗干净。洁癖严重的他早已交给陆渊处理妥当,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就此揭过。偶尔楼下遇到,男子还会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宁裴山对此时不过点头之交罢了,让他诧异的,是男子身边的女人。

男子似乎意外发现了楼上的宁裴山,大约喝过酒有些激动,他大喊了一声想引起注意,而后朝着宁裴山夸张的挥舞着双手。

此时,宁裴山也没法视而不见了。

他抬手随意扬了扬,也算招呼过了。他的视线却从未在女人身上移开。

女人随着男子的动作,向上望去。

本来毫不在意的神色,继而凝重起来。

蓦地,她怔了一下,短促的倒吸一气,双足像生根似地站住。她脸上的皮肤都收缩了,她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抑止住了正要发出来的叫唤!

她浑身打哆嗦,直瞪瞪地盯着宁裴山的方向,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

男子唤了她一声。

她扭过头来,整个脸毫无血色的灰白,殷红的嘴牵强的扯了扯。

一扭身,便逃进了屋内,待男子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大门敞开早没了女人的踪影!

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宁裴山收回视线不在意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又品了一口。

这个世界,包罗万象。看见的或者看不见的,他们隐秘在人群中,有各自的保护色,也有各自的生存之道。这是个人、鬼、妖、魔等多个种族一起共存的世道。

譬如方才。

那女人,便是一只吃人的妖!

傍晚时分,她炼化了一张好看的人皮,她披着它,游历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中,那里有她充裕的食物!

男子年轻,皮囊不错,阳气充盈,很自然便成为了她的猎物。

略施手段,自己很容易便被带回了男子的地盘,甚至不需要多余的魅惑。

妖也偏爱权贵,因为这类人,可以使她得到更多,她开始考虑是否不让男子成为她一次性的食物。

四下无人,月夜未展,连留下的踪迹都会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真真是不错天气。

男子一直聒噪,说着种种他的趣事,想让自己对他多看一眼。呵,男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或许该说人类就是这样。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向着一个地方热情的招手。

高楼的露台上,是个男人喃。可作新的食物么?

她打量了一眼。只一眼,却一瞬间吓破了胆!

这浑厚的气,山河顺势,吞天灭地!那人甚至只淡淡凝了自己一眼,自己便要招架不住,跪地求饶!

他周身的气甚至不用摆台起阵,在他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引动这山河气运!

正阳,破邪!

是天师!

竟然还是修行山河一脉的正统天师!

她见过收妖天师,寻常妖魔鬼怪对上他们只能等死的份!可这些年,从来没有听闻哪位天师大人,可以在身体周围气质结为实体!甚至还是能引动山河天地之气的天师!

这是天师里的哪位老佛爷么!

我会死!

这时她已顾不得旁的了。扭头便逃!

她知道自己会死,被天师抓住的妖,都会神形俱损,可她吓的除了逃,什么也不敢想了!

待她再也逃不动了,周围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那位天师,竟然放过了她!

他,没有动手!

劫后余生的妖,吓破了胆,缓了一瞬,扭头继续逃去!

她再也不敢呆在这里!

而她的猎物,便在毫无所知中,逃过了死劫!

七章 长生的人

没错,这女人是妖。

而宁裴山,能看穿她的本体。

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有记忆的时候,自己是从虚无的黑暗梦境中醒来的。

身下是冰冷的石棺,而墓顶则是雕刻的一方八卦镇邪图。

他是在一个墓中醒来的,躺在一口未封盖的棺材里!

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可诸多的恐惧,都不及眼前这诡异的一切!

一泉活水绕石棺成囬形,引生气来,泄死气而出。

四周的长明灯依旧敞亮着,灯火将墓内的浊气一点点吞噬而灭,而墓内却有新鲜的空气从气孔灌入。

在活水绕棺的四周,按北斗七星方位上,均放置着一座石棺。

一共七座,围绕在自己所躺的那口棺材四周!

借着灯火的微弱,自己小心的探去。

每座石棺均用碗口粗的锁链将其捆住,而锁链的另端直直插入水底,看不见深度!

而锁链随着水流不规则的律动,可紧接着锁链竟像是在水下拴着什么活物一般,被扯着一阵响动!

这到底是谁的墓!

宁裴山不清楚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墓中布置其他人的棺椁。还是这般诡异的情景!

他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

之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整个脑子像是空的一般,却又如一团浆糊!

似乎什么东西要爆裂而出,却又如云雾般朦朦胧胧,头疼欲裂!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自己将要窒息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侵袭而来,他猛睁开眼,却一点也记不得梦中的场景。

自己一身白色的武服,外罩一件明纱的广袖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翡翠的玉佩,而上面刻着的只有“宁裴山”这三个字。

一柄剑放在他的身侧,全木的剑鞘已经朽了。

可剑柄的配饰在火光照耀下,如星宿运行的轨迹般闪耀,剑身温华而清冽。鞘非常残破,上面似乎刻着什么,模糊中能鉴别出一个“钧”字。

墓中,哪怕四处都焚着灯火,一股从心底而来的恐惧爬遍他的全身。

他不敢大喊,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他似乎觉得会惊扰着什么!

他拿过身旁的长剑,小心的绕过水道。

细细打量着室内壁刻的排布,他竟然没费多少功夫,便摸索着开启了一处生门,逃了出来!

待他再回看整个墓的地形,入口处的外围,竟然是一块千斤重的断龙石!

而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的镇魂符咒!

除去墓前的这块断龙石,方圆一里范围有好几处这样的石刻,均是道教的渡魂法咒!

他不知道这个墓中到底镇压着什么,或者埋藏着什么。而自己又是什么人,他一无所知。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镇压的人!

可他翻阅过县志才知,自己所呆的墓千年前便有了,而自己一身的衣袍却只是两百余年前的盛唐。

那时候的他,将这一切当做了心底最大的秘密。

可他跨出墓门的时候,一人正巧倒在了自己的脚下。而那人的侍卫也身受重伤,不省人事。

这便是自己养育成人后,全力出谋划策,一路辅佐而开立东唐王朝的幼主,刘译。

刘译原为五代十国时期,北汉刘祟最小的儿子。兵变时,被侍卫一路庇护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依旧没有躲过追杀。

那时,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长剑出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武功如此高强。

刘译对他深深一拜,问及他的名字。他便用了玉佩上那三个字,宁裴山。

如此,这三个字,便成了他的名字。

他养育了刘译,辅佐了刘译,宁裴山只是想找一个归属感,觉得自己还是能被这个世道所认同的。他真怕自己是墓中那个早已经死去的人!现在活过来,那便是妖魔!

这么多年来,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而宁裴山自己依旧容颜未改,像一只不老的妖!

不管是再重的刀伤,不需太久,宁裴山便能自愈,甚至伤痕都不会留下!

他以为自己是魔,却对道教降妖除魔深感兴趣,或许他也是在求自己一个结果。

可是所有辟邪物件对他来说都没有反噬效果,甚至在他手中,一些法器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如此,宁裴山便习了天师之道,而法门却自通了山河一脉!

若说他是妖,大约世间只此一只最为正道的妖了。

不管宁裴山是人是妖亦或是魔物,刘译依旧待他如初,将他封为宁王,更以皇叔待之。

他们是彼此的至亲!

而后便是,刘译病逝,宁裴山立驸马李璟为帝。

为安李璟的心,宁裴山自裁,与先帝一起同葬太虚东陵。

他的头被收殓缝回,可日头不赶巧,他死后的翌日,便发生了天狗食日。

整整一年,他才在墓中醒来,而细雨也为他守陵了整整一年。

离开皇陵,宁裴山与细雨在城中大隐于市,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的安逸日子。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可细雨却带回了让他倍感伤心的事。

之后便是毅德皇帝李璟崩逝,宁裴山册立了其子李淳翟为新帝。

新帝虽然年幼,可宁裴山并没有再辅佐他坐稳江山。

而是再次归隐了山林,不曾深入世事。

时间再后延,便是赵匡胤扫荡群雄,东唐这个不足百年基业的国家,在战乱烽火之下烟消云散,甚至未在历史书页上留下只字片语。

时代变迁,朝野交替。

宁裴山未再插手世道,他发现自己越深入其中,越会改变他人的命运。

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一般。

可不管宁裴山怎么冷漠,细雨所属一族却依旧在他的身侧侍奉。

到了民国,整个世道战火硝烟,宁裴山亦无法独善其身。

也曾率兵征战,也曾散尽财富救助。

面对那个人吃人的岁月,他这个异类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乎其微,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这世道将他驱逐在外了。

身边的人,有太多太多的老去,离世。而他的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从未改变过。

他依旧是东唐时候的样貌,只是眼里的魂仿佛看透了这世道。

没了期许的颜色,岁月折磨着他的精神,还有他的心。

宁裴山比当初更为的冷漠,他不想用心也不敢再用心。

因为这样,他才不会疼,不会有太多生离死别的痛苦。

就像如今。

与他一起在民国御敌的战友,皆已作古。若说垂暮,便只剩下棋艺大师言舟迎。

若还要算上其他在世老友,便还有一位,圣水寺与他一起镇压诸鬼的住持叶大师。

这样的孤独,怕是长寿的人都会享有的寂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是有什么让他等待,或者还有什么使命需要他去完成。

他不知道,他就这样,在岁月的长河里,如一尊石像,看着时间的流失,度过了千年。

八章 宁裴山的日常

宁裴山随意一瞥的威压,惊的女妖逃窜离去。

这样的事,在宁裴山的身边发生过多次。

这便是宁裴山,修行千年道法的天师。

所谓山河气运,旁支天师不过是运用的是“借”字,借“鬼魂、五仙、上道气运”等,而宁裴山这一脉,却是“引”,引“河流、山川,天地之大气”,镇一方邪魂之势。

别说诸妖,就连其他老辈天师,在宁裴山的跟前,也是行个晚辈的礼。

这便是道家天师这行的“规矩”。

茶盏被他轻轻放下,今夜的风声格外嘈杂。

听,风中,婴孩的啼哭,男女的争吵,汽车的飞驰,饭店的喧嚣。人类的世界,其中混杂着无处不同的声音。

女妖出逃,一股邪气的涌动渐渐消散。而其他的异类,却在夜幕中苏醒。

蝙蝠出巢的振翼,他们相互撕咬着扑向新鲜的猎物。咬破动物的皮肤,舔舐着溢出的鲜血。

而吸血鬼,也开始了他的狩猎。年轻的男女沉迷于他俊美的外貌之下,心甘情愿的送上了自己白皙的脖颈,可是翌日他们便会忘记曾经的相遇,而吸血鬼也会回到他不见阳光的木棺之中,等待新的夜幕。

在现在这个时代,异类都小心的隐藏其中,轻易不会吞噬掉人的性命,如若作的太过,他们也会遇到被人类盯上。

鬼怪却是其中毫无顾忌的一类,他们没有善恶的概念,人类的灵魂是他们的养分。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只得在长久的日子里,烟消云散或是吸收人气成为厉鬼。

他们盘踞在固定的区域,被地域所束缚,只得引诱无处的探访者。普通的鬼怪,或许只能吸食人类的气,在人类阳气充盈的地界里,一点点的散去,而厉鬼不同,他们有自己的神志,知道怎么利用人类的气来强大自己,人类的怨气、妒忌、贪婪都是他们的食物。直到最后吃掉对方的魂魄。

厉鬼没有顾忌,只有不断的索取。所以,他们是最容易被天师盯上的,同时也是最难被消灭的。

方才的妖,其实属于精怪一类,有些吃人,有些却不。他们也同人类一样,有着自己的欲望。

有些想修炼幻化为人,过着同人类一样的日子,这样是他们生存之中最保险的。而有些利用自己的本领,得到金钱,权利,享受虚妄的一切。每只妖各有自己不同的欲望,他们也有心喃。

另一些,大约便同吸血鬼属于种类差不多,都是尸的范畴。

僵尸,行尸,血尸等等,这类原本是因为天地之气所误,难得形成的奇相。但在无尽的岁月中,形成之因被人类知晓,大多为下九流所驱使。而湘西一地,根据其本地祖传的蛊术法门,及独特的气候作为成因条件,自成驭尸一脉,曰——茅山道。

这些尸与吸血鬼不同,他们被抽了三魂七魄,只能算是没有自己神志的躯壳。没有人类命令的震慑,他们只会凭借自己对血的本性行事,那便是饥饿感,吃人!

这类虽最为危险,却甚少遇见。

在这无尽的岁月中,宁裴山见过太多。

最开始,他还会遇到异类便将其收服镇压,可是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属于人类,收服、抹杀或许都太过自私,人类一直以为自己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所以,他们不容许自己的地位被撼动。

宁裴山学会了冷血看待这个世界。

因为这千年而来的战争,都是人类自己心中的欲望所造成的。

人类太过自私,也太过贪婪。

自相残杀,伤害他人取悦自己,人类有时候甚至比兽类还不如。

所以,宁裴山甚少出手了。他能管的,都是危害这个世道,破坏平衡的异类!

大妖、猛鬼、至恶怨灵等,这些极度危害世道的,被宁裴山直接打散原形,有些无法消散的,便被他收服镇压。

圣水寺的凉广楼,便是宁裴山的一处镇压之所,而他也是这样与叶大师认识的,只是那时叶持坤还不是住持,只是一个扫地的小和尚。

宁裴山将已经发凉的茶盏端进屋内,为自己又续上了一盏。

今夜的风使他有些平静的心又开始焦躁起来,他不经想起了手腕上的痕迹。

而那道淤青已经消散,看不见踪影了。

心神一颤,宁裴山将茶盏放下,步上墙沿的楼梯。

旋梯而上,是一幅长长的石刻壁画,云海日出,刻绘这海上的五座仙山,一旁配着题字。

宁裴山轻触二楼西侧仙山上的一只飞禽,像两侧推开整个房门,壁画的后面俨然别有洞天!

这里甚为隐蔽,外沿是两扇合拢的浮雕,轻轻往两侧推开,一股沉水香的味道迎面而来。

房间与外面整个的楼层高度相同,甚至建面不小。从楼梯走下,地面用的是青砖铺地,四周固定这一排排细格的架子。密密麻麻摆着一些贴着封的瓷罐。房间的正中摆着三清,三尊尺高的石像,皆是玉身!

宁裴山上了三炷香,又诵了一段《常清静经》。

这里并不是宁裴山的佛堂,而三清也不会在家里供奉。

道山居,是宁裴山除去圣水寺的凉广楼之外,另一处镇压邪灵之所!

能被诵经吸食香火超度的,被宁裴山全部安置在寺院之中。

不能的超度的邪祟,一部分被锁在凉广楼下的封魔井中,随着时间淡去它们的意识。而更多的邪祟,便在这个房间之中,放在宁裴山跟前。

这里的每一个瓷罐中,都封着某个时期为恶不做的厉主!

放眼望去,细格差不多已经要被填满了!

放在他的跟前,如有万一发生,才能第一时间将它们制服!

这些厉主,像是宁裴山漫长时间河流中的勋章,近乎摆满了整个房间。可宁裴山没有任何的骄傲与欣慰,这一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踱回楼梯,跨出房间。宁裴山再次合上了房门。

浮雕贴合,似乎一切的过往都被掩盖在这片冰冷的石墙之下。

九章 东郊废墟

东郊废墟是本市市区内一处有名的鬼楼。

这里以前是一个军工国企的厂房,改制之后便渐渐变成了创意工厂,被出租给各类小型工作室与传媒企业做办公之用。

东郊有几处尚未出租的楼栋,而废墟便是这几栋联排的厂房。如众多尚未开放的废弃厂房一样,其中的鬼楼大门紧锁,而闯入者们自行砸碎了窗户玻璃偷偷潜入。

八十年代的金属风格很受欢迎,不管是前来拍照的、探险的,或许私下约会的小情侣,经常趁着夜深人静前来,不管保安怎么驱赶,总会有漏网之鱼。

闹鬼一说的传闻要从几年前的一场意外说起。

一位摄影师带着模特拍摄外景,去往了东郊废墟。一开始并未有任何异常。模特穿着一身乖巧的血红色lolita衣服,出完了几组写真。

离开时,不知怎么误入了一处电梯井竟摔了下去!收拾自己东西的摄影师并未察觉。

等警察找到模特的时候,年轻女孩的尸体已经在最底层的电梯井积水中泡了一天一夜。

而后便陆续传出有人在东郊遇鬼的传闻。

眼前这些在东郊忙碌的人,其实都是为了现在一档很火的真人秀节目。

《今夜!左眼见鬼了!》

本期嘉宾,请了出道不久,因一部仙侠剧迅速蹿红的小花旦,晨妙。

说起这事,其实晨妙是不愿来这个节目,对于鬼神她一直保持着敬畏。可她只是个出道不久的小艺人,一切只能听从公司的安排。

虽然她现在有些流量,可她所签的公司里大牌不少。连自己的经纪人手下都不止自己一个艺人。新人自然没有太多发言权,助理也要等眼下这部戏结束,公司才给配上。

事多时,晨妙便让自己的闺蜜姜欢愉,暂时帮自己照应着。

经纪人上午才跟自己置喙了一声行程安排,下午接到节目排单表的她已在过来的车上了。

打眼一看,竟并不是去最开始预计的公司仓库,在现场找了个角落,晨妙赶紧给姜欢愉打去电话。将情况给一股脑说完,打量了一番四下无人,低声探听了几句。

“节目组的场务下午已经把场地都打理妥当了,跟我们说就是个废弃的厂房,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知道我是不信的,这里可是有名的东郊鬼楼啊!到底有没有你给我交个底,要是真不干净,一会我撂担子也不能进啊!”

晨妙一脸害怕,根本不用上妆,脸色已经够难看了。

“东郊废墟?那里我真不知道,也没去过啊。你也知道我的体质,都说闹鬼,我哪还敢上赶着去凑啊!”

别说晨妙,就连姜欢愉都着急了。

“现在怎么办,我到底进不进?真惹了东西,我难道又要几个月下不了床!?可这外面这么多人盯着喃,还有好几个艺人一起,摄像也会跟着,你不是说鬼也怕人多么?没事的对吧?我出来就去寺庙烧香去去晦气!没这么倒霉就遇上对吧?”

“我马上过来,先看看再说……嘶……嘶……你……”

“欢愉,你说啥,我听不见啊!东郊这信号不好啊!你!你发信息!欢愉!你听见没?喂喂?”

没说几声,电话断线了,晨妙再拨过去,竟然无法接通!

“你还打电话喃。这里可是军工厂,信号早屏蔽过了的。”

一个好听的女声插上进来。

晨妙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这口气又缓了下来。

来人是同她一起参加节目的艺人,唐楼莹。

她刚发布了一张新专辑,公司安排她上上节目蹭蹭人气。

“看你吓得这脸色。进个鬼楼而已。”

“你不怕?你不信这些?”

“你这样,要是被外面媒体知道还不知写成什么样子。”

“可我是真怕鬼……”

看着脸如纸色的晨妙,唐楼莹一时坏笑。

“跟你透个风,你听过这节目组写的文案了吧?说是什么模特意外而死对吧?”

晨妙一脸疑惑,不知道唐楼莹还知道什么内幕。

“我就是本市人,这里的事清楚多了。那些新闻都是假的。什么意外。那个模特才14岁,就是个玩二次元的小女孩儿。那个摄影师看着她可爱,起了歹念。就想拉着她拍私房照,女孩不愿意,结果被摄影师直接撕了衣服给强暴了。事后他也怕了,知道这种直接得死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女孩推到电梯井里弄死了!”

这番话,直接将晨妙整个人都给吓傻了!

“听说晚上多云的时候,这栋废墟里就传来小女孩的求救声,夜游东郊的人很多都听过。不少人甚至还看到过那女孩,一身红衣满脸血的站在窗口喃!啊!你看在那!”

“啊啊啊啊!”

晨妙已经被吓的直哭!

“干什么你们!”

一道不悦的厉声!

唐楼莹小脸一颤,连忙低头讨好的唤了声。

“钱导。”

而后者并不领情。

“马上就要开始拍了,你们两个到处跑什么,我不管你们是哪个公司的艺人。我的场子都给我听话点,不要搞什么妖蛾子!”

唐楼莹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埋低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哪来的鬼,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一个艺人胡乱造谣,当真是长本事了!要不要我跟你们公司也随便说说!”

疾声厉色之下,唐楼莹急忙一通赔不是。

“我乱说的,就开个玩笑,晨妙你别放在心上啊……”

两人被钱导一通训斥,也不敢想旁的,补了妆乖乖候在一旁。

而那头,姜欢愉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法接通,信息晨妙也不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出门拦了个车,便向东郊奔去。

她去了画室,将自己的画具收拾妥当,一起搬回了暂住的居所。接到晨妙的电话,她便马不停蹄老远赶了过来,可他们一行人已经进了鬼楼。

场务在一旁安静抽着烟,好几个摄像师紧跟着他们,导演们正盯着监视器,指挥摄像调整角度。

这么多的人,而楼内还时不时传来男女的带着笑意的尖叫,倒让姜欢愉悬着的心松懈不少。

她灌了一口水,往路边一坐。

这一路打不通电话,只得干着急,这一下子松懈下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口中的冷水,倒是安抚下她躁动的内心。

可渐渐的,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十章 凶楼惊魂

这声音断断续续,有点像是动物的呼吸,又像是漏气的气球。

声音一阵一阵,贴的极近,姜欢愉甚至觉得是从自己耳旁而来。

回眸看了看,她的后背只有墙根啊。

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紧随袭来的危机感,让她整个后背都发毛了!

艰难的抬起头,姜欢愉全身每个毛孔都在颤抖,眼前的画面让她不寒而栗,惊恐在叫嚣!

来自心底的恐惧,使得她全身无力。她猛的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声音压抑在喉咙,似乎这样才能使得自己不惊恐的尖叫!

夜晚的东郊安静异常,路灯昏黄而忽闪,红砖残垣的老旧厂房满是历史的陈旧感。鼻息间,是属于厂房特有机油味。

一个两米多高接近三米左右的身影,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出现在了三楼的窗户边!

它动作僵硬,每走一步似乎能听见骨骼错位声。它呼吸着,吞吐着黑色的煞气,尖利的獠牙之下,是一条不断摆动的长舌头!

它的手指有着长长的指甲,指甲被它极度兴奋一般,一路刮着并不完整的窗户玻璃,发出一阵阵金属的声音。

而姜欢愉听到的,便是它吞吐死气的声音!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的扭转过头来,那毫无眼白的眸子一片漆黑!

姜欢愉捂着嘴,一下子躲在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身后!

有无数的惊叫在她喉咙里嚎叫,可她不敢,惊恐在她脑中炸裂开来!

姜欢愉从没见过鬼有如此清晰的轮廓,仿佛已经拥有了实体一般,这应该是已经成型可以吃人的厉鬼!

不!你们的人不能进去啊!有鬼!

晨妙!晨妙还在里面喃!

慌张的摸出手机,试了几次才将号码拨了出去,贴在耳畔,里面传来女人机械的回答!

无法接通!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又试了两次。姜欢愉毫无办法,她急急跑到导演面前还未开口,场务一把拉开她,恶声警告她不要影响进度,惹了钱导,全部人都要被收拾!

“可里面会出事啊!”

姜欢愉急的眼泪直掉!

“出什么事!这么多人盯着喃!管好你自己!再想整点出来,我可盯着你!”

场务白了她一眼,招呼保安将她拦远点。

姜欢愉抬头再看向三楼的厉鬼,它似乎闻到了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一般,它裂开嘴角笑了起来,那嘴角像是裂口女一般宽大的快到了耳垂!它将头扭向了背后,一步步朝着另一个方向靠了过去!

不!

它发现了他们!它发现了猎物!

晨妙他们都会死!会死的!

来不及多想,姜欢愉围着东郊跑动起来,她绕到了鬼楼的背后。在她视线范围内,许多的孤魂在其他栋楼外失神的飘动。

唯有这一栋,每个窗口都往外溢着黑色的死气!

这是厉气冲煞啊!

可姜欢愉并不懂这些,眼前的她以顾不得了!

敲碎一处窗户玻璃,姜欢愉拖过旁边的木椅,脚下一垫便翻了进去!

整个楼层一共三层,老式的红砖瓦房。

本来就是夜里,拍摄节目,艺人们只带了手电进入。

最底层的光线并不好,姜欢愉进来的方向是楼层的背光处。

待她刚落地,一个透明魂体张牙舞爪的朝她扑了过来。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魂体穿过了她的身体,在她周围不断的飘荡。

它们似乎发现眼前的女人能够看到自己,更多的鬼魅从角落里,不断的聚了过来。

忍住不断发抖的双臂,姜欢愉握住自己的右手腕上的红绳,不断念着六字箴言。

鬼魂们对她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可是不断靠近而来的鬼魂却像是掠夺了她氧气一般,她觉得呼吸越来越紧。

她知道,这些鬼魂是被她的阳气所吸引而来。

一个人如果阳气被带走多了,轻则大病,重则损阳!

不行!必须立刻找到晨妙,将她带出去!

打开手机的灯光,借着微弱的光线,姜欢愉打量起四周。

最底层是老式的厂房车间,机器差不多都被搬完清空,只留下一些遗弃的机床、晒台,还有些杂乱的桌椅。

地上有不少的碎裂玻璃,姜欢愉每走一步踩在上面,发出“咔咔”的响声,在空旷的厂房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听起来格外的惊悚。

手机的灯光照在了一处楼梯上,同样老式的钢体结构,脚下踩的铁皮还算厚实,只是扶手上生出了不少锈迹。

姜欢愉就着灯光向上看去,似乎可以通往楼上。

慢慢的踩上,楼梯上有不少的灰烬,也留下了好几道清晰的脚印,分不出来是艺人们留下,还是今天探查场地的场务们留下的。

“哈哈哈哈,找到了!”

楼上传来了一道不是太为清晰的女声,姜欢愉依稀能分辨出来,是魏琪儿的声音!

既然他们找到了寻宝的目标,那么他们便已经到了三楼!

来不及多想,姜欢愉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了上去!

刚到二楼,空气里面的味道便与方才那层有些不同寻常!

是种干涸而阴冷的死气,由心底油然而生的寒意。

若说这里没死过人,姜欢愉打死也不信!

“晨妙!晨妙!你在哪!”

姜欢愉已经顾不得旁的,扯开嗓子叫唤了两声。

哪怕她已经尽量放大了音量,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膜一般,像是搁在水里一样,朦胧不清。

这感觉,像是在不同的介质之中传播,而非空气!

喊声太过浑浊,甚至都没有传出这个楼外!

姜欢愉心中大惊!

这里的空间难道与外面不同?

今天怕是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以前那些有鬼的地方,可没这手笔啊!

一阵东西被翻动的声响在姜欢愉身后响起,她寻声望去。

二楼的角落中,缓缓走出一袭红衣的女鬼!

这女人似乎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摔死的模特,她穿着七十年代的连衣红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脸色白的吓人。

尖利的指甲似乎抓过什么硬物一般,泛着乌黑,劈开了口子露出里面乌青的骨肉!

看不到女鬼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将她的面容挡去了一半。

姜欢愉站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口,全身都快僵硬了!

这也是实质化状态的厉鬼!

同一栋楼怎么会聚集这么多邪煞!

十一章 吞魂的尸煞

女鬼并未太过靠近,路灯昏黄微微透过窗户,她站在满是碎玻璃渣的角落里,僵硬的抬起她白皙的手臂,朝着姜欢愉轻轻招着手!

她每一个动作,都与活人大不相同,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随着她手臂的动作,姜欢愉觉得自己整个脑子发瓮,似乎意识都随着身体开始飘忽,灵魂要被抽离了一般,!

女鬼在对着她招魂!

脑子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的姜欢愉,一口咬开自己左手的食指,在右手腕的红绳上围着画了一个圈!

女鬼阴森森笑着,招着手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还是那样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而姜欢愉的脑子却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

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她一阵后怕。

自己从小便能看见鬼,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

小时候的自己,被周围的人当做怪物一般,视为不祥。

妈妈带她去看过不少医生,甚至还去过精神科。

而最后解决的,是去找了个懂行的仙姑。

仙姑说自己八字轻,不知什么机缘。天生便开了天眼,能见到这些脏东西。

自己有做仙姑的本钱,可没这命格。

而后自己便开始变的孤僻,为了不被当做异类,姜欢愉再也不在跟人不提这些事情。

见过也当做没有看到,只要不与鬼魂什么的直接对视,他们一般也不会缠上自己。

姜欢愉不是没有遇到过邪煞,她这体质,不是她不装作看不见,便不会有被鬼缠上的。

八字轻的人,命轻,鬼魂很喜欢,因为这样的人不止容易替死投胎,还能轻易灭了肩头上的三味火,挖出灵魂很是方便。

可姜欢愉从来没有见过能够像方才那般,可以完全凝结实体成型到如此的鬼!

甚至还是在这么多人都在,阳气充盈的情况下,仍能割据空间的鬼!

姜欢愉心中完全没底,再不出去,估计今天不止晨妙,连她的命都得搭这!

她摸着手腕的红绳,心中又念了一遍六字箴言,这才使得近乎进入离魂状态下的她,稳住心神!

姜欢愉扯过嗓子,提起中气又唤了一声!

“晨妙!”

这声,似乎有了些效果,三楼上传来了晨妙的应声。

而女鬼在不远处,似乎离自己又近了一些。

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准备展开行动了!

红衣女鬼扭动着似乎毫无颈椎连接的头,长发斜在了一旁,那双紧闭的双眼骛的睁开!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从眼瞳扩散到双眼的周围,到达脸颊上,是一根根乌黑的血丝!

她微微张开她的嘴,嘴唇干裂而苍白。喉咙间是近乎耳鸣一般的撕吼!

瞬间,她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软的趴倒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步步僵硬的爬行了过来!

“欢愉!”

一声回应出现在三楼的楼梯口,被眼前的女鬼吓的有些魂不附体的姜欢愉,像是听到了希望一般,猛的回头看去!

她终于找到了晨妙!

可回眸的一眼,吓的姜欢愉如雕像一般的杵在了那!

三楼的楼梯口,不止有晨妙,剩下的艺人似乎都听到了她的呼唤,一起寻声过来!

晨妙率先跑了两步,满脸疑惑的看着楼梯下的人,微弱的路灯打在姜欢愉的侧脸上。

她那双惊恐的眼睛一点点瞳孔放大!

在那双眼睛里,是晨妙向她挥手的身影。

而在姜欢愉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泛红的眼珠子里。

望见的是晨妙身后那个偌大的黑影,清晰,而瘆人!

方才楼外看到的那只厉鬼正站在晨妙的身后,它伸长着黑色的长舌头正滴着口水,微微垂下的头颅极为兴奋的盯着身前一群娇小的人类!

黑色的煞气不断的从它的身体里面抽出,缠附上晨妙的身体,而晨妙竟然毫无所知,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姜欢愉,也没一丝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厉鬼的手臂非常的长,手掌垂在膝盖的两侧,它身体微微前倾,毫无血色的脸看不出是男还是女,只能看到那双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珠子,像饿狼见到了鲜嫩的猎物。

黑瞳里满是凶光,是贪婪,是兴奋,是对食物的渴望!

姜欢愉不知道它本体是个什么东西,很显然眼前的厉鬼已经吃过不少人的魂魄!

或者它还会吃人肉!一口将人的身体撕碎,在那尖利獠牙下的嘴里,津津有味的咬碎人类的肝脏!

厉鬼动了起来,它缓缓举起它的手臂,尖利的指甲似乎触碰到了晨妙的脸蛋,一丝灵魂如抽丝一般,被它的勾出身体,厉鬼想要将这丝魂魄送去嘴中!

“不!”姜欢愉双眼泛红!急忙扑了上去!

晨妙脑中一阵晕眩,整个身体像是大病了一场般,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险些站不住。

姜欢愉的叫声将晨妙惊醒,而后她的手腕一热,便被姜欢愉连拖带拽的拉下了楼梯!

凶恶的厉鬼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厉的咆哮,那声音像是被抢走了到口猎物饥饿的野兽!

姜欢愉握着晨妙的手心瑟瑟发抖,被拽下楼梯,两人朝着楼下继续奔去!

奔跑中,姜欢愉一个踉跄,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一只惨白的五指一把抓住姜欢愉的脚踝!

手指的骨头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长发甚至抚过了她的脚背!这东西,正是方才二楼的红衣女鬼!

她吓的惊叫一跳,连带着晨妙折了一道,向另个方向逃去。

晨妙被她这样拖来拽去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欢愉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连楼上的摄影师跟着艺人步下楼梯,便看到两人慌不择路的连连惊叫。

节目后续怎样,姜欢愉已顾不得其他。

“快跑!有厉鬼啊!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姜欢愉惊魂未定的神情将晨妙也吓得不轻,随即也慌乱了起来。

红衣的女鬼突然从转角的楼梯处出现,灵活的像只大型的蜘蛛,朝两人迅速爬了过来。

姜欢愉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女鬼尖利的叫嚷,她边跑边回头望去。

只见原来三楼的那只高大的厉鬼,已经出现在了二楼!

女鬼似乎不满地盘被侵占,朝着它怪异的吼叫着,满头长发延伸而出向厉鬼缠附上去!

可那只黑瞳的厉鬼竟一把抓住女鬼的头发,直接将女鬼从地上拽了过去!

女鬼显然不是对手,一个回合不到,厉鬼尖利的指甲已经死死的卡住女鬼的手腕,它张开血盆大口,低头便一口咬了下去!

那声音像是咬在脆皮炸鸡上,女鬼大半个肩膀连着脖子便都入了厉鬼的口!

这画面吓的姜欢愉一阵腿软,她有些庆幸晨妙看不到这场景,否则此刻两个人都得瘫在地上。

活不了了,今天我们逃不掉了!

这个念头在姜欢愉的心中无限放大,她眼中已经近乎绝望!

她左右看去,已经没了任何退路。望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姜欢愉一咬牙,脱下衣服将手腕一裹,便向玻璃窗砸去!

玻璃应声而碎,姜欢愉拉过晨妙,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身处二楼,楼外是一排连接着的平房,瓦顶看着弱不禁风,根本经不得人踩上去!可晨妙知道,这是姜欢愉毫无办法的最后的赌命了!

“欢愉!”

小心的踩上一楼厂房楼顶的砖瓦,晨妙整个身体已经出了鬼楼之外!

瞬间,晨妙感到身体不重了,自己似乎再次呼吸到了氧气一般,整个脑袋甚为分明!

这种浊气中解脱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像是从泥地中脱身了似得!

晨妙连忙回头,一把拉住姜欢愉想将她一起拖出楼栋!摔得断胳膊断腿总比被鬼吃了的好!

正当窗口她探出半个身子,姜欢愉已经右脚脚跨了出去!

利爪从她的身后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的下颚被抓在了一只被剥离了人皮的利爪之下!

姜欢愉没法跨出另一步,甚至她整个身体都动不了!

哪怕她的身上有着叶大师为了亲手拴上的祈福红绳,对上这个厉鬼,红绳竟没有起到作用!

死尸的腐臭一下子充斥着她的口鼻,一股阴风吹进她的耳蜗里!

厉鬼缓缓俯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像是来自地狱一般的低喃!

“你……看得见我喃……”

接着,晨妙便看见姜欢愉整个身体猛然腾空,被什么力量拖了回去似得,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窗口!

十二章 美味的魂

风中依旧是来自各种异类的嘈杂,吵闹着不停。

宁裴山续完茶水,端着茶盏放在书桌上。

他将桌上已经干掉墨迹的画纸微微卷起,拴上绸绳,放入桌旁的画筐里。

就这么一个简单而随意的动作后,宁裴山停了下来。

一丝不同寻常的悸动划过心底!

这莫名而起的感觉,让他的心中隐隐不安!

宁裴山再次来到露台,眺望着远处。

夜已经深了,而现在是百鬼夜行的时候。风中是各种魔物的聒噪之声,而方才他感到的不安并不是这些声音。

那是一股气息,异常的熟悉!

这是与自己极为交好的人的气息,圣水寺主持叶大师的气息!

可是这气息极为诡异,同一人,却身处不同的方向。

一股在圣水寺里,该是叶持坤本人。而相同的另一股,却极为微弱,正一点点被魔物所吞噬!

宁裴山微微闭眼,神识搜寻而入。

一个女人落入他的视野里。

女人气息很薄,八字极轻。被眼前的阴厉吓的脸色煞白。

红衣的阴厉,大约有了几十年的功力。这东西寻常人是看不见的,被沾染上,只会在毫无知觉中被它吸食掉气运,以致阳气亏损,损阴折命等侵害。

这栋鬼楼阴郁之气极盛,就算是寻常人也能感觉到不安,远离此地。

女人明明能看见鬼,还肆无忌惮的入了鬼楼,在鬼楼中乱跑,真是自寻死路。

这个世道枉死的人何其多,这种作死的,就更不再少数。

宁裴山可没有这个心思管这些,有些人的命或许早已注定。宁裴山早已不插手尘世的事,就算他救了这个女人。女人也躲不过下一次。

女人的八字极轻,命魂薄的可怕,这种体魄按理说是压根养不大的。

更别说,这个女人身体里,还缺了一魄!

本不该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少了魄的人,神智都会有一定影响,可这女人,能跑能跳,能追能逃,并没有什么影响。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她不该看见鬼。

八字轻的人,并不是说一定能见鬼,只能说他的魂魄附体不实,容易受到鬼魂诸妖引诱而魂魄离体,成为食物。

瞧见阴物的,只有机缘开了天眼的人,才能清晰看见邪煞们的完整形态,而眼前这个女人,分明看的清楚,甚至能够实体接触!

大概这事发生过不少次,以致她拴了条红绳用来辟邪。

女人手腕上那条红绳编制的手法很独特,九眼不灭长寿金刚结的编法,却不是五色。

让宁裴山倍感熟悉的便是这条红绳,这是圣水寺里那位老家伙的手笔。

女人很聪明,她咬破食指用了指尖,那一点纯阳之血来加强红绳上的法力。

这东西应该是她从圣水寺里求来的。

看,女鬼退散了。可惜并没有完全镇压。血的味道,让阴厉更加饥渴。

或许还要加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女人的阳气本就比男子来的弱些,更别说还是她这个体魄的身体。

这血液的味道,估计跟滴进鲨鱼池子里差不多效用吧。

宁裴山缓缓睁开眼,袖手旁观的倚着露台的风门。念头从心底滑过却又极快的打消了。

有句话说的不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不是神,管不了所有人的因果。

回手宁裴山关上了风门,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手边的书随意的翻着。

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这书他看过一次,大约活的久了点,里面的东西会有一些共鸣,但是同样的,也有不理解的,比如这句。

「向死而生的意义是: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

宁裴山“死过”许多次,可依旧没有体会生命的意义。

不知为何,今夜入耳的百鬼声音,嘈杂的令他异常烦躁。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扰乱的心绪,这般的不宁。

若说是因为自己的见死不救,那便太过扯淡,这种道德绑架的话题对他来讲根本毫无意义。

战乱中,他救不了天下,难道是他的错?那么现在,他不救这个女人,也是因为不想扰乱这天下的秩序罢了。

这女人,在他的理解里,本就是个“死人”。

“救命……”

这声求助非常微弱细小,夹杂在空气之中,连宁裴山都觉得是幻听!

“救救我……”

对……是这个声音。

刻意不想去听这个声音,它却在整个嘈杂的世界中传入了宁裴山的耳朵,更加清晰!

“别杀我!”

宁裴山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握着书册的手不由的用上了几分力道。

「我们不能在本然意义上经受他人之死,我们至多只是在死之旁。」

写的不错,自己一直都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

“谁来……救救我!”

姜欢愉知道自己今天大约是逃不了了!

方才,一只冰冷的爪子伸过自己眼前,自己的鼻息瞬间被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还有一股烧焦一般的腐肉味充斥着整个肺叶!

正要跨出窗户的身躯猛的停滞,而脚下的地面徒然一空,大约不过两秒的失重,自己狠狠的摔在了一张木桌上。

“砰!”

经不得自己摔下的份量,木桌被压断了蹆,成了一堆废料。而自己则滚到了地面之上。

背后撞击声很大,而后身体各处传来的麻木一般钝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姜欢愉没有忘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也没忘记发生了什么。

她试了几次,才艰难的爬起身,左手手心与手臂上都被木屑擦的浸出了血,右脚有些扭伤,不打紧,至少骨头没断!

而现在最最紧要的是,快逃!

自己似乎摔落到了鬼楼的一楼,怎么下来的,姜欢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艰难的向一旁的玻璃窗户奔去,扭伤的脚果然拖累了速度。

她一瘸一拐跑了过去,右手刚伸手碰到玻璃,身后竟然又响起了漏气一般的呼吸声!

听,还有厉鬼鹰爪一般的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

“吱喇——”

姜欢愉猛的转过身,厉鬼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窗口旁,像是玩弄老鼠的猫,就这么凝着她,黑色的舌尖从咧开嘴中伸出,贴着它没有皮肤露出筋肉的脸颊上滑下,如蛇尾一般左右摆动着,滴着粘稠的浊液!

逃不掉了!

迅速的左右张望了一秒,接下来,姜欢愉便干了件自认能保命的事儿。

她急忙蹲下,忍着疼痛手掌贴地,直接用左手手心的血,以最快速度画上了一幅太极图!

随后便慌忙跳进了圈儿内,有点画地为牢的意思,想着自己不出去,鬼怪也进不来,手心的血将红绳浸了个遍。

姜欢愉蹲在里面瑟瑟发抖,嘴里絮絮叨叨的不断重复着六字箴言。

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有没有用,她不敢看,紧紧的闭上双眼缩成一团,窗外微弱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是那么的娇小而无助。

耳朵里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了,鼻息间又闻到了方才的那股焦腐腥气!

突然,她的脸上一凉!

一条湿冷的东西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过!

而后,残留下一道阴冷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脸慢慢滑入自己的下巴,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

“好香……的魂……”

厉鬼竟然用舌头舔了她!

惊惧的眼泪瞬间脱框而出,可她依旧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尖叫,只能死死的握住手腕的上的红绳不断的祈祷!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迎接她的,却是更加糟糕的境地!

手腕上的红绳,应声,断了!

姜欢愉手上的这根红绳,是她特地从圣水寺的住持手中求来的。叶大师见她可怜,心生了怜悯,便为她亲手编上了这根红绳,甚至还以佛前供台上的灯芯为引!

叶大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血去浸染它,血过灯芯法力加持,虽可保命却也是众矢之的。

可眼前,别说法力加持,红绳竟然断开了!

姜欢愉猛然睁开眼查看右腕儿,空了!

而她左手的手心,正握着断裂开的红绳!断口像是被什么劲力使劲拉扯绷断开的,露出里面一节染上了自己鲜血的灯芯!

完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无限扩大,姜欢愉不由的将视线一点点往上望去,映入眼帘是一张没有一丝人皮的脸!

那张巨大的脸咧开嘴笑着,嘴角甚至已经延伸到了脸颊上,露出它尖利的牙齿,舌尖舔着嘴角,似乎在渴望着什么美味!

这张脸正与姜欢愉面对面,在眼前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

喉头里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

尖叫划破了整个房间!

“你……很好吃啊……”

十三章 皇叔驾到

椅子上放着本《存在与时间》,摊开的书页被风轻轻翻乱。

桌上的茶盏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而室内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如同黑夜中的一点烛光终是被满楼的风吞没掉了般,叶大师那道微弱的气息,在黑暗中的远处彻底消散掉了。

或许这便是压断宁裴山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寒剑出鞘,虚空厉斩!

“呛!”

在姜欢愉极速收缩眼瞳中,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

金藤刻绘的清霜寒剑没有一丝声响,削铁如泥一般像戳进一块软绵的豆腐,剑尖笔直的插进水泥地面之中!

而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落着半截还在跳动的黑色长舌!

它的断口处冒起了轻烟,而另外半截断口正在恐怖的厉鬼獠牙之下,竟然被齐根斩断!

停滞了一瞬,黑色的血液从着舌根的断口喷出,溅了姜欢愉满满一脸!

“啊!”

眼前的画面太过瘆人,她的心脏受不了一般,几乎停止了跳动,尖叫从口中惊恐而出!

姜欢愉身子后仰,连滚带爬的从厉鬼的跟前逃开,余光却见另一道白色的影入了眼帘!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挺拔,笔直。

白色的缎质长袖,同色的轻薄长裤。他的脚下,踩着一双灰色的拖鞋。

简单的衣着,像是才从被窝里出来的人,出门随意打了个酱油似的!

他是谁!?

这个疑问在姜欢愉心头挂起无数问号。

男子没有回头,他伸出左手,缓缓握过长剑的剑柄。

这个动作在姜欢愉的眼中,似乎被无限放慢了一般!

每根手指骨节分明,男子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的玉戒指。

男子非常厉害,伤让厉鬼吃疼的吼叫,它猛的站了起来!

整个身体的骨骼展开,背脊上也出现了许多异肢,灰白的死骨像是一节节吞噬的无数人体,充斥着它身体的每一分!

周身的黑色死气陡然暴增,黑色的浊液一般的皮肤在它身体表面蠕动,覆盖下面被灼烧骨肉,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液体表面浮现!

它们哀嚎着,惊惧着,像是一个个无法逃脱禁锢的人类灵魂,成为厉鬼的养分,与它融为一体!

断裂的舌头被它收进口里,接着一节分叉的舌头再次吐出,像蜥蜴一般的信子,感受着空气中的气味!

“吃掉……死!”

一个声音在周围的空间响起,难听的声音像极了方才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利!

厉鬼黑色的利爪随着表面不断蠕动的黏液,变的偌大。狠狠的砸在地面之上,溅起无数飞石碎粒!

尖利的指甲在地面划出数道白痕,抠翻水泥地面上的石板,朝着来人汹涌袭去!

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仿佛地震的前兆!随即窗户残破的玻璃一个个爆裂开来,炸的四周一片狼藉!

“小心!”姜欢愉急忙出声。

指尖微动,插入水泥地上的长剑被男子轻巧的提起。只见一道剑影浮动,他左手执剑朝着厉鬼的方向,虚空一斩!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这么轻轻的一挥!空气之中,似乎有一股气息流动,整个空间的视野徒然扭曲了一瞬,而后厉鬼整个庞大的身躯,竟然瞬间被撕裂成了数块残肢!

楼板仿佛承受不起厉鬼的方才暴走的力量,此时头顶的天花板啪啪作响,竟然开始龟裂,不断有着石板砸下。

烟尘四起,姜欢愉更是被眼前这变化的一切,吓的滞在了原地!

而眼前的男子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眼前将要倾塌的楼房,被他视为无物!

原形不保,甚至本体难以聚合!此时厉鬼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太过强大,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厉鬼瑟瑟发抖,再没有之前的张狂,空中满地的尸块哀求着,挣扎着。

“……不……”

而男子并没有理会,他手中的剑映着窗外的路灯,在满是灰尘的室内泛着一道迷迭般的光样,长剑在他手中利落的回了鞘。

厉鬼的残骸伴随着它的哀嚎在一阵颤抖中,尸块不消几秒便化为青烟,彻底消失在姜欢愉的眼前。

夏日的夜有些闷热的风灌入室内,整个室内像是重新找回了温度。

惊慌的眼泪在姜欢愉的脸颊上开始冰凉,空气中的烟尘呛得她几乎快要闭过气来。

男子转过身来,一步步来到她的跟前。

眼里已迷了沙的姜欢愉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右臂被一只手握住,隔着衣袖,温暖一点点浸了进来,触及她的皮肤。

手臂上的力量一紧,而后,姜欢愉整个身体再次一轻,待她转眼环顾,自己已经身在了鬼楼之外!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她身后轰鸣而起,还没来得及转头,暴起的巨大烟尘便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片刻后,灰头土脸的她一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姜欢愉这才看清,刚才身处的三层老式小楼,已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墟!

鬼楼塌了!

眼前的一切变化的太快,姜欢愉甚至开始怀疑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你,没事吧?”

这道问话极轻,却在嘈杂中分外清晰。声音很好听,如春风婉约,萦绕于耳。

这声音贴的很近,姜欢愉扭过头循声望去。

还是那身整洁的白衣,烟尘似乎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污迹。那人低着头,看着自己这张狼狈的脸。眼神清冷,却有着一丝和缓的情绪,关怀的话语出了口,姜欢愉听的出里面的真心。

“你,没事吧?”

察觉到她的愣神,同样的话,男子再说了一次,好看的眉毛蹙在了一起,他的视线看向姜欢愉满是血迹的双手。

疼痛,委屈,以及劫后余生的后怕,各种情绪再次回归姜欢愉的大脑。

这一瞬间,眼泪决了堤,姜欢愉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颤抖的着身躯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伸出右手一把拉着对方雪白的衣袖,死死不松!

她知道,眼前的人救了她,将她从厉鬼的口中拉了回来!

手心的血污了白色的袖口,她没有放手,而男子也只是怔了一瞬,便任由姜欢愉继续下去。

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男子没有安慰,也没有挣开,任由她发泄心中的委屈与懦弱,他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那夜,在一片狼藉的废墟旁,是姜欢愉与宁裴山的初次相遇。

十四章 记忆的碎片

宁裴山拉着姜欢愉出了东郊,打车到了医院。

这医院算不得市里最好的,却还是排的上号,最主要的是因为那朵莲花标记在这里通用。

今天的事,宁裴山不想旁人知晓。

他救下的女人似乎缓过气来,沉默的坐在治疗室的病床上。一旁的医生正替她的脚踝处裹上伤药。

手臂上的伤有些深,医生替她冲洗掉伤口里面的碎玻璃渣,缝了两针。

手心虽然没伤到筋骨,却也被包扎上了。

有些严重的倒是没见血的脚踝,得仔细将养着。

总的来说,人还好好的,没少块肉,也没丢了哪魂哪魄,能闹得个一身轻伤,这个结果对于姜欢愉来说是万幸了。

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了,她没有什么不满的。

“我叫姜欢愉,刚才……”

女人的声音非常轻,顶着这张满是泪痕与灰尘混在一起的大花脸,宁裴山看的出她对自己放下的心防,虽然有一堆的问题在她的心里堆积,可她一个都没问。

一旁有医生与护士在场,姜欢愉抿了抿嘴,并没有将话说完。

“真的谢谢你……”

宁裴山心底的焦虑不安感,似乎随着眼前这女人的平安恢复了平静。而后思绪归了位,理智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沾染这些麻烦。

“没事。”

谈不上谢字,其实宁裴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让自己心安,算起来,和女人本身无关,至少宁裴山是这么理解的。

姜欢愉的嘴角有些淤青,她似乎并不在意。方才的惊恐退却之后,又有什么东西令她开始不安起来。

顺着她飘忽的视线,宁裴山向门外望去。

门外,有一些鬼魂在走廊里徘徊,意识思维都没有太多归体,生魂对人体几乎起不到什么威胁,在医院这个地方,就没有所谓的“干净”。

这些游魂不知道何为危险,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天师对他们来说是个恐怖的威胁,它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四周。

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太太的鬼魂缓步走了进来,护士与医生都是见不到它的。

它穿过了姜欢愉的身体,来到治疗室桌旁一侧,在凳子上落了座,似乎在等着医生忙完这个病人,为它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些离世不久的游魂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或者转世,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阴厉。

姜欢愉身子一颤似乎还是受到了惊吓,急忙转开头不去看它。

今夜的事,让她有如惊弓之鸟。

既然安全了,宁裴山该离开了。方才救下她后,自己便该离去。

可不知怎的,宁裴山鬼使神差的将她送来了医院。若说担心,宁裴山只觉得占了一分,剩下九分是什么,他一时也没想明白。

“我便先走了。”

宁裴山说着转身,将手中的剑换了一只手提着,掏出左侧裤兜里的一枚虚拟游戏器挂在耳骨上。

他手上的凶器并未引来医生的侧目,仿佛早已习惯这些事情。

刀剑,枪伤,甚至更多诡异的东西,在他们面前被视为无物。

所以,宁裴山会来这里,那朵红莲能让他们闭口,嘴严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方才劈空而来,宁裴山没有时间开车,此时只能联系一辆送自己回去。

破空穿越这事,虽然以他的修为能够做到,却是极为耗损元气的。

今夜那只邪煞并非什么阴厉,而是一只颇有道行的尸煞!

说句实话,如果宁裴山今日不及时赶到,这女人必死无疑!

既然已经做下了,宁裴山自然给自己找了理由,不是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类的话,而是如此厉主不该存于世事,太过狠厉影响平衡,当诛!

虽然宁裴山已经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气息,设置过屏障以防煞气外泄,可尸煞的爆裂力量,还是将楼房整个震塌了。

鬼楼塌方了,后续的事自然是不少。

来医院前,宁裴山给言舟迎去了电话,他记得言舟迎的家族在军界有一定影响。处理这等事,陆渊的手段比不上他来的效用。

“别走!”

衣袖再次被姜欢愉拉住,宁裴山诧异的回眸,抬眼便见她渴望而哀求的眼神。

“别丢下我……”

这目光打在宁裴山心底,一时辨不清其中滋味。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为何宁裴山突然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极为熟悉的场景像是记忆的碎片般,一道画面一闪而过,而后便沉入脑海混沌之中,怎么也回忆不起。

沉默之后,宁裴山抬手捋了捋她有些杂乱的头发。

“好,我不走。”

宁裴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承诺,只是很自然的便应下了。

适时,姜欢愉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匆忙放开了宁裴山的衣袖,在兜里一阵翻找,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一旁。

方才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老太太的灵魂,竟然又慢慢显出了身影!?

这什么情况?

姜欢愉不太确定,她愣住了!

这游魂像是一道投影中的光影,渐渐清晰到了半透明的实体一般诡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姜欢愉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拽住了宁裴山的衣袖!

宁裴山诧异看着她的动作,而后者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鬼……不见了?”

姜欢愉轻轻放开了宁裴山的衣袖,仿佛为了应证姜欢愉的话,老太太的游魂再次显现出身影!

似乎感应到姜欢愉的目光,老太太缓慢的转过头来,视线正好与姜欢愉对视上,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慢慢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它瞪大眼珠子,夸张的张开嘴,猛的朝姜欢愉扑了上来!

姜欢愉心中一紧,吓得低唤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一躲,老太太的游魂竟然再次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扶住她的后背,防止她摔下床,姜欢愉转头便见宁裴山在眼前放大的脸庞,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公子如玉世无双,大约便指的是这张脸吧,可姜欢愉并没有从这张脸上看到近乎人情的颜色,有的只是礼貌的关怀,连笑容都没有一丝,淡然而冷漠,瞬间让姜欢愉清醒过来。

电话铃停了又响,一旁的医生抬头看了相互愣神的两人一眼,并未提醒,甚至对两人的诡异话语充耳不闻。

“好了。不要沾水,一周后过来拆线。”

他们将东西收拾好,便离开了治疗室。

这时,姜欢愉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电话还在不停震动。

低头一看,竟是晨妙的电话。

十五章 丢脸的晨妙

“老天!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有没有事?你是死是活怎么不跟老娘吱个声?你知不知道老娘还以为你死了!”

姜欢愉刚说了一句,晨妙便在那头边哭边吼了起来。

“我没事,这会在医院。放心,不严重,没什么伤。”

姜欢愉急忙安慰了两句,一时心里暖意满满的。

不要看晨妙大大咧咧的性格,却是个极度感性的人。

“你没摔伤就好。其他人也都没事吧?呃……别!你不用过来了,我真没事,就是脚扭了,我已经准备回家了。这两天估计不能过去帮你了……”

急急按住晨妙的暴脾气,安抚下她,姜欢愉终于挂掉了电话,这才松下一口气。心里不由一暖,不管晨妙是不是艺人,现在是不是走红,她对自己的关心从来都是发自真心。

姜欢愉抬眼便见刚才避开自己接电话的宁裴山跨进门,他的手指在耳骨上轻点,也正好收了线。

“医生说没什么别的事了,你走路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考虑旁的做什么!经纪公司会安排我的,你别担心我!你快回家好好休息,我搞定完这头就来看你!”

听到姜欢愉也安全了,晨妙这才放下心!

晨妙刚才真是担心死了,方才姜欢愉赶来救了自己。这才刚将自己推出窗户,姜欢愉竟然就在自己眼前突然腾空消失了!?

自己一惊这脚下高跟鞋哪能踩稳屋顶上的砖瓦,跌跌撞撞从上面滑到了地面,还好一身长衣长裤,不然得破一身的皮。

晨妙好不容易爬起身,这转头就想叫人进去救人,楼里竟然发生了爆炸,整栋楼都塌了!

这可把她吓的半死,国企厂区的红砖黑瓦的,地震都没震垮,现在三层直接变废墟,说没就没了!

这爆炸说来也奇怪,晨妙连一丝火光都没看见!

楼房塌了,现场可是鸡飞狗跳了。

不仅姜欢愉在里面,里面还埋了好些人,艺人中就有两个下落不明,方才救援队还拖出一具跟拍摄影师的尸体!

这次别说节目了还能不能录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死了人,砍掉是肯定的。往大了说整个节目组都得吃官司,这里怎么说也是军工厂车间。

自己的事,什么名誉影响那是后话,整个现场都被赶来的军方封锁了,甚至这次参与的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些破事跟晨妙无关,她可管不了这么多,自己找了一圈都喊劈了嗓子,怎么也找不到姜欢愉!

问了一圈,谁都没看到她出来,甚至可以说没人看到她进去。

这可把晨妙吓惨了!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楼便塌了,姜欢愉还在里面喃!

晨妙大声呼唤姜欢愉的名字,甚至要想往废墟里冲,被救援人员嫌弃碍事直接挡了出来!

这里信号真他妈被狗吃了!

她着急上火的一遍一遍拨着电话,换了无数个地方好不容易终于接通了,找到了人,晨妙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可这么一松懈,她胳膊疼腿也疼,全身好像都有淤青,妈的,不知道自己破相没有!

“我说,你电话也打完了,是不是该下来了!”

现场兵荒马乱,而此时的晨妙,正站在一辆军用越野的车顶挂掉电话……

而车旁,一位穿着训练服的年轻军官正抄着手,望着车顶上的晨妙。

晨妙没了刚才的气势,一时还有些尴尬,可死鸭子嘴硬般,她还是顺了一嘴。

“这里没信号能怪我!”

闻言,气极反笑的男子一脚踩在车轮上,仰望着上面的女人。

“所以你就跳我车顶盖上了?怎么,很荣耀啊?要不要跟你颁个奖啊!”

光着脚丫子,晨妙小心的一步步移动,方才上来时不觉得,现在她感觉每走一步全身都在疼。

忽略男子不爽的语气,晨妙的暴脾气混着委屈也一并上来了。

“踩个车怎么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为人民服务还这么多话!有这个猫尿时间,你还不去搬石头救人!”

晨妙还想说什么,结果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一屁股重重摔在车顶盖上!“咚”的一声闷响,将男子要说的话整个惊了回去!

看着晨妙疼的脸都变了形,五官皱到了一起,以及瞬间疼哗哗下流的眼泪。男子眉毛高低错落,神情难言犹如便秘。

半晌,他直接动手,一把将晨妙从引擎盖上揽过扛在肩上,转身放在车旁的地上。

“老子真他妈想把你这傻女人直接关起来!”

“你!……”

闻言,晨妙还想反驳一句,可刚直起腰,屁股疼的她直抽气。

“言少,现场已封锁,救援队人手不够已经调派一个连过来支援。现场有媒体到场了,出事的也大多是艺人。怕后面影响不好,厂区方希望您过去协助处理一下……”

一个士官过来请示,言一卿闻言随着来人一同离去,刚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指着晨妙道。

“去给我找两人,把这女人给我送出去,净他妈添乱……”

*******

依旧是陆渊亲自开车,宁裴山将姜欢愉送到了她出租屋的楼下。

“自己上去真没问题?”

姜欢愉一瘸一拐的下了车,看着他坐在后座偏头望向自己关切的询问,她急忙摇摇头,又道了一声谢。

看着男子转头吩咐司机离开,姜欢愉心中有一阵失落感。她往前移了一步,连忙问道。

“还不知道你名字?”

后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女子提高了几分音量。

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主子竟然在犹豫,陆渊发动车子并没有起步,他看出主子似乎还有话说。

“宁裴山。”

这三个字出口,宁裴山有一丝后悔,自己本不该告诉她名字,甚至不该与她再有任何交集。

陆渊有些震惊主子的变化,他从倒后镜中,又看了车旁的女人一眼。

“我……谢谢。”

姜欢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抿了抿嘴,千言万语汇聚到一起也就只有这两个字。

看出她的窘迫,宁裴山嘴角挂上一丝温和的笑意。

“再见,姜欢愉。”

看着平稳驶离的黑色轿车,姜欢愉有一些落寞,她知道两个人大约不会再见了。

他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似常用的香水。

像沉香,还有雨后的翠竹,还夹杂些旁的,姜欢愉分辨不出,却很是特别。

宁裴山,很好听的名字。而他也记得自己的名字,或许明天他便忘记了。

祈求神灵应验了,她不该奢求更多了。

转身,她上了楼。

而车上的宁裴山,却陷入了沉思。

抽空还要去圣水寺拜会一下叶持坤,姜欢愉似乎与他有某些关联。

光看那道红绳的编法,甚至以佛前灯芯为引的手段,叶持坤便是上了心的。

更别说没了一魄的人还能如常人一般生活,叶持坤估计知道点什么。

“爷,您没事吧?”

陆渊看着宁裴山的神色凝重,他不由的多问了一句。

“没事,回吧。”

回过神来的宁裴山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关心些不必要的事了,既然尸煞已除,旁的不该多过问的。

想到尸煞,宁裴山不由的又担心了几分,日食将近,似乎世间的邪魅些更加活跃了……

十六章 雨夜的凶杀案

这几日姜欢愉一直在家将养着,天气不太好,一直淅淅沥沥下着雨,不似夏夜的滂沱,倒有些春雨的软绵。

这里是去年开始租的一套一的小房子,以前倒是不觉得吵闹,临着毕业要交画作,自己便搬去了画室那边居住。

这一住,这边也就空了起来,以前还有晨妙过来一起蹭住,现在晨妙小有人气了,便被要求回了公司那边安排的宿舍居住,方便统一安排工作,这般地方小,周围环境对艺人来说的确不太适合。

回来也有快一周了,姜欢愉倒是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前儿夜里,便开始睡的不安稳。

湿冷的天气倒是让入夏的暑热清减了不少,可一到半夜,对面一栋楼的一户人家就开始吵架,甚至关上窗户都听的见。

一连都三天了,太烦了!

今天收拾完晚餐的桌子,姜欢愉将画室里搬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上月开始,她便画不出来东西了。灵感像断了线一般,画什么都没对,若说江郎才尽那是老套了点,但就跟作者一样,姜欢愉“卡文”了。

晨妙看着姜欢愉不在状态,便让她帮忙兼顾一下,做个临时的小助理换个心情。

姜欢愉知道晨妙是好心,也知道晨妙手中开销不起一个专职助理薪资。她没做多想,便答应下来了。

晨妙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别人知道她的怪异,都是远远的躲避,甚至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只有晨妙,她鼓励自己,接受这样的自己,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

人生得一挚友足以。

套一的房子没办法专门腾出一间来放自己的画具这些,只能暂时堆在客厅旁的一处小角落。

一幅画被姜欢愉放上了架子,搭上了一块白布。

这画已经画完了,也干掉了,按理应该被她一并收起放在一旁。可是她没有。

这幅画是她无法再下笔之前的最后一幅。

那是一个梦境,梦境之中,穿着一身古装的男子骑在马上,渐渐的远去。

那人似乎在马上回过头望向自己,可自己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芦草飞絮,白衣踏马……

这样的场景在姜欢愉的梦境中频繁的出现。

所以,她将它画了下来,每次醒来,梦境中的情景便一点点清晰,整副画画完了,可马上的男子的脸没有容貌……

可自己似乎在画完之后,便没有再梦到那个场景了……

而后,自己画什么,都画不好。无论是颜色,还是构架比例,反正自己不满意。

这是学画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还未出师便封笔的人,大约只有自己一人了吧。

雨下大了,听这雨势一会估计要打雷了。

明天应该就可以去拆线了,今天晨妙来看望了自己,她身上只有些淤青,比自己活蹦乱跳多了,排戏安排的比较紧,她过来打了个照面便又跑了,说是明天不能陪自己去医院了。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这么麻烦。

姜欢愉摸着手臂上的伤口,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救命恩人。

想起那豪车、衣服与气质,这等人说不得天之娇子,也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存在。

正出神的姜欢愉,被一阵吵闹声拉回了思绪。

对面又开始吵架了,混着风雨声,声音竟然没有丝毫锐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欢愉一声无奈的轻叹,起身准备将窗户关上。

雨要是太大,画作也会受潮起霉的,自己家里比不得画室的条件。

今日的吵架似乎早了些,平日里都是半夜才开始的。

姜欢愉掀开窗帘,打开纱窗,窗外花架上的多肉植物似乎有点被淋到了。她转身去拿厨房拿了块塑料布挡了挡。

头顶上一个毫无征兆的惊雷炸裂,正专心做事的她吓的手心一抖。

她抬眼看了看天,今夜估计得打一夜的雷喃。

“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

“啊!……”

对面楼栋几声尖利的吵闹,寻声而去,姜欢愉的视线在对面楼栋搜索着。

骛的!正当她锁定对面楼栋,一处昏黄的光线里的画面吓的她一阵低呼!

正对对面那栋相同的楼层,往旁数过去第三家,客厅亮着灯正从墙体玻璃中透出来,未拉上窗帘的室内,是一男一女,似乎像是一对夫妻。

吵闹在刚才升级了!

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向客厅内的玻璃护栏上撞了过去,一时间女人凄厉的尖叫,软踏踏的撑住护栏捂住头,男人似乎离开了几秒,接着他又出现在了窗户边。

他握住一把菜刀,一下子便砍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手下的动作竟然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女人被砍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而男人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他紧握菜刀继续砍着,那力道与凶恶的动作,像个正在剁猪大腿骨的屠夫!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男人抬起头来视线直逼姜欢愉而来!

姜欢愉一把拉过旁边的窗帘,迅速将自己挡住了!

她腿脚发软,一点点瘫在地上坐着!

对面发生了凶杀案!

而自己看到了凶手的碎尸现场!

惊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整个小脸煞白,这画面可比遇鬼更有冲击性!

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被杀掉了!甚至还可能被人如牲口一般,砍成了小块!

跪趴在地,姜欢愉近乎是爬行到茶几前,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手机!

姜欢愉报了警!

*******

“你这样不行啊!搬家啊!再这样下去非得闹出精神病啊!”

电话那头,晨妙拍戏的空当给姜欢愉打来电话。

“搬家,我搬哪去?你知道我手上没多少存余的,这房子我交了一年房租喃,画室那边我也刚退了。搬哪?难道背着包跑回我妈那,跟她说‘妈,我回来了,我窗户对面天天上演杀人案?’别闹,我不疯我妈光听就得晕过去。”

“那你怎么破?你都报过警了,警察也把对面那栋仔仔细细搜过了,哪有什么案发现场!你自己不也跟着去了么?对面那边就一户老婆婆住着!再说,哪有天天这么折腾的,这肯定是遇鬼了!”

晨妙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似乎对遇鬼这事更加一惊一乍的。对姜欢愉这遇鬼体质更是紧张的一匹!

“我这脚伤也好多了走路没什么问题了。明天我去寺里求求住持,再给我编根红绳吧!不说了,挂了。你那边比我忙着喃。”

“明儿一早你就去,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了!”

挂了晨妙的电话,隔着窗户玻璃,女人的惨叫又传入了姜欢愉的耳中!

她捂住耳朵,跑进了自己房间,重重关上房门。插上耳机,姜欢愉将音乐声开大。

终于,她的耳中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这如倒带一般,每晚现实中无休无止重复上演的噩梦。两口子的吵架声以及女人的尖叫,似乎连男人砍断残肢的声音都那般清晰,可怕的噩梦。

太过疲累,姜欢愉在重金属的吵闹音乐中,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十七章 圣水寺的再见

一觉醒来,姜欢愉发现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睡过了中午,她可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

今日天放了晴,万里无云的蔚蓝色。

午后有些炎热的风吹进了室内,使得她整个脑子又开始沉闷。欢愉草草吃了个午饭,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门。

从她的出租屋到圣水寺大约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日头有些毒,公交车上还好有空调,一路颠簸走走停停,倒让姜欢愉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

最近这些天,她的确太疲惫了,整个人都不太精神,这状况自己都觉得像是被鬼吸了阳气!

入了寺,小和尚指道了后院禅房外的一处凉亭。谢过后,姜欢愉从红漆青瓦的回廊走了过去。

水道回廊下养着红色的锦鲤,一潭碧水,映着天的蓝,空气中弥漫着寺庙中特有的香火味,姜欢愉心中的烦躁消散了许多。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圣水寺的后院了。

还记得上一次进入后院,还是几年前的事了。

自己在前殿烧过香后,转头无意间,透过树冠,远远望见后院一处古楼的八角顶上,正腾着邪煞黑色的浓郁死气。

按理说佛门之地不该有阴厉之物,她有些奇怪,便向着那个方向朝后院探去。

待她到达古楼下,发现有三十多位高僧正围绕在古楼下,席地而坐的诵着经。

看情形,倒是有些超度的意思。她没有打扰,远远的在一旁看着。谁知自己的出现,却早落入了主持大师的眼里。

那是自己与叶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仅仅一眼,叶大师便看出了自己的不同,法事完毕后,他来到姜欢愉跟前,有些惋惜之后便甚为怜悯。

没有过多的言语,叶大师亲手从佛台上的一排长明油灯中,捞起一段灯芯,用红色的丝线为自己编了一条红色的绳饰,之后又亲自为自己拴在了手腕之上。

叮嘱了一番话语,叶大师最后便宽慰了自己两句。

“万事皆有定数,福祸皆因果。”

红绳上一股浓郁的香油味,戴着戴着姜欢愉也就习惯了。这些年,自己也常来寺里参拜,见鬼的事虽说从未停息,却也没遇到过太大的危险,日子一直过的较为顺畅。

可是一周前,红绳断了!

像是抵御不住邪灵的入侵一般,红绳崩裂成了两段!

而后,在自己周围便出现了越来越多离奇诡异的事件!

现在想想,好像一切都是在那无尽的梦境之后,自己画完那副画开始的。

回廊在水面有些绕行,最后连着凉亭,姜欢愉步下台阶,便在一旁的高榕树下找到了人。

叶大师正与一位老者下棋对弈。

风过回廊,沾着水气袭来几缕凉意,树下背着阴,斑驳的光影透着几许,两人正专注的盯着棋局。

姜欢愉刚走到两人身侧,叶大师便将手中的棋子丢进了一旁藤编的棋罐中。

“哎,罢了,输了。还是下不过你。”

叶大师手中的念珠拨动了几颗,余光中落入了一人身影,他偏头望去,是一名清丽的少女。

这张脸,叶持坤有些眼熟。

再细细辨别了一下,他认了出来。

三魂七魄少了一魄的女子,这世间怕是独一份了。

“施主,别来无恙……”

这话刚出口,叶持坤便皱起了眉头。

女子面容有些憔悴,可并没有邪气沾染,若说最大的祸端,也是之前便有的“少一魄”。

可这明显阳气不足阴虚亏损之状,是从何而来?!

“施主这是怎么了!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邪祟?阳气损的也太多了些,这样下去对你的魂魄可是伤害极大的啊!”

闻言,姜欢愉脸色一白,差一点眼泪又溢了出来,诸多的委屈与害怕在眼底一阵阵上涌,眼角泛着酸楚。

“叶大师,红绳……断了。”

这话让叶持坤一阵诧异,这单色的九眼不灭长寿金刚绳他只替女子一人制过。红绳不能离身这是自己交代好的,哪怕就寝这等佛家忌讳的事,叶持坤也嘱咐过她不要拿下。

无法,眼前的女子命格轻的可怕,这招致阴厉的体质,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死过无数回了。她能活到现在二十有二,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深的福报!

姜欢愉眼睛泛红,把最近的遭遇说了个大致。

而对于宁裴山,她并未太过提及,只道被人所救一笔带过。

前些日子发生东郊废墟的事故,叶持坤也有耳闻。传回来的消息说,里面出了一只至邪的妖魔,这邪祟伤了多人性命,最终被高人直接打了个魂飞魄散,也算替世道消除了祸害。

叶持坤看了姜欢愉一眼,有些感叹。按理说被煞气喷了一脸,要是旁人现在早就煞气侵体,连尸骨都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

看来救她的人,替她清了身上沾染到的这些邪气,寻常道行的人可没这本事。

听到这段,对座那位专心研究棋谱的老者抬头看了女子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专心摆着残局。

叶持坤也未太多言语,只是悠悠一叹。

“你的命格本就太轻,灵魂对于这些阴物来说,如蚂蚁闻见了糖腥。招致邪物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只能尽量远离或是长期呆在至阳之地,才能避免阴物接近。老衲目前能帮你的,也只是再为你编织一条红绳,仅护你本命心神罢了。一切都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或许命中自有定数。”

红绳依旧是灯芯为引,叶持坤编的仔细,嘴里一直念诵着经文。

他再次亲手为姜欢愉戴上,看着她道谢之后离去的背影,叶持坤回头与老者继续下棋,看着他正自顾自的摆着残局,棋子在手中拿起又放下,还是无奈的一叹。

“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啊。”

对座的老者方才一直静静听着,女子走远这才搭话。

“你也说凡事皆有定数。又怎知这不是她命中的福报喃?”

下棋的老者一头华发,一身棉布材质的唐装,满脸笑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一脸忧愁的叶持坤。

“这话何解?”

叶持坤一脸疑惑,并未悟道其中的意思,他等着对方的高见。

老者却将棋子落在自己摆阵的残局之上,未抬头看他一眼。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持坤有些茫然的看向残局的棋面,看着老者又摆了几步,一时真没懂他意思。

可不消多时,不远处一段悦耳的对话声将他的视线带了过去。

叶持坤打眼便瞧见了一副怡人的画面。

回廊里,一袭白衣入了画,女子一脸意外的看着来人,眼中的惊异转而化为了喜悦!

忧愁的脸庞像是一点点上了颜色,女子眼中映着夏日里回廊下满池流光,星云莹动。

来人落在她跟前止了步,眼底也带着一丝诧异。

而后,男子微微勾起嘴角,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眼中的光似乎激起了涟漪。

人面桃花相映红,白衣扶风无限凉。

回廊中,宁裴山有些意外的看着姜欢愉,方才还在思考她的事,这人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宁裴山想过两人再见的情况,可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与之相遇。

这次,他来找叶持坤也有姜欢愉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可一抬头,那人便出现在自己跟前。

有种被人抓包的既视感,宁裴山心率不由的快了几分,而后又落回了原处。

宁裴山率先开了口,在姜欢愉跟前驻足。

“真巧啊,姜欢愉。”

十八章 天命无批

姜欢愉也从未想过还能与宁裴山再见。

当她走上回廊,抬眼便见宁裴山正走了过来。

姜欢愉有些诧异会在此处见到他,可转念一想,他那厉害的道法,出现在圣水寺似乎又极为正常。

宁裴山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袖口挽在手肘处,与上次相见之时不同,下身是藏青色的裤子,配着一身简洁,不似之前的随意,倒有些干练与严谨。

他的身姿还是那般挺拔、谦和,却依旧能感觉拒人千里的寒。

宁裴山看着自己笑了,他对自己说。

真巧。

是啊,真巧。

姜欢愉雀跃的心,在他走到自己跟前时,便恢复了平静。

“是啊,你好,宁裴山。”

他眼中的笑同上次分别时候一样温和,礼貌而疏远的气息。

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不过三秒,他轻轻点了下头打过招呼后,两人错身而过。

姜欢愉回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出了回廊。

彼此不过是对方生命的过客,哪怕再次相遇也不过是个意外,是的,不过如是。

宁裴山穿过回廊,来到对弈的两人跟前。

“你也在喃。”

宁裴山看着与言舟迎,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虽然有些意外,倒没说什么。

“裴山,你来的正好。持坤不敌啊,你来与我下几盘?”言舟迎将自己摆的残局收进棋罐里,对着来人说道,心里很是喜悦。

“你是棋艺大家,和持坤对弈这胜之不武呐。怎不与他比佛经讲学。”

宁裴山心情似乎不错,虽然脸上未再挂上笑,也难得说笑两句。

对于两位挚友,他甚少这般露出属于活人该有的情绪。

叶持坤看过刚才的画面,心里却比言舟迎多想了一层。

“你这个点来,可有要事?”

宁裴山本想提下姜欢愉的事,刚发现她身上有了叶持坤的气息,一条新的红绳又出现在她的手腕,看来她与叶持坤的确是相熟的人。既然有他照拂,这魂魄的事,他也应该早已知晓。

到嘴边的话,便没有再问。

“日食将至,我不日将要启程去往欧洲,或许会多呆一段日子,特来与你辞行,正好舟迎也在,倒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两人曾听宁裴山提起过关于日食之日的事,似乎对他的身体有所影响,却不甚清楚。

“下月有日食?还真没关注过这个。什么时候走?”

叶持坤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有些思虑。

“月底前就会动身。”

在棋桌旁落了座,宁裴山自然的从棋罐中掏出几子,摆上了一副残局。

“你不在,我下棋都找不到对手喃……”

言舟迎本有些落寞,但见宁裴山重新摆子,是一局没见过的残局,渐渐有些兴奋的凝着局面,忧伤的情绪倒被冲淡了不少。

“日食至阴,怕是有些邪祟不耐。凉广楼劳你多费心了。”

叶持坤很自然的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几眼宁裴山。

“东郊废墟的那个鬼楼……”

宁裴山并未抬头,专心摆着棋子。

“那是只被恶徒做成了人彘的尸,估计抛尸地点至阴至邪,融了不少死气成了尸煞。大致也修了些百年道行,不仅开了复眼,连空间壁障也习得了几分。也不知是从哪跑来藏于东郊,这么多年伤了不少人的命。这等邪祟死有余辜。”

说到东郊废墟那只尸煞,宁裴山又想起了自己救下的人,手里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下,竟有些分神。

叶持坤看着宁裴山的样子心中一动,突然联系上姜欢愉的经历,以及方才两人的相遇,便转念试探了一句。

“到底还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

宁裴山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像是极度无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大师与方才的女子可有渊源?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三魂六魄的活人。”

闻言,专心看着宁裴山摆阵的言舟迎倒先笑了起来。

“我都快入了土,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询问旁人的事。”

宁裴山也知晓自己在那女子的事上,似乎不似寻常时候的自己,过问的实在多了些。

“见过罢了。”

他这样的解释,言舟迎自然是不信的,他本就一俗人,可没宁裴山这修仙养性般的超脱。

“看来,你让我收拾东郊废墟的残局还有这么一出?”

对于言舟迎的玩笑,宁裴山可没多余心思回应。

叶持坤却深以为然似得跟着点了点头,了然的又道了一句。

“阿难愿做石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得与女子相遇一面。你又怎知这不是她与你的机缘?相遇即是因果,你们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有第三次,便万物皆有可能。”

宁裴山停下手中摆好的棋局,偏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叶持坤,竟觉得有些好笑。

“叶大师,我习山河天道,活了千年,你还为我批命?没有命格星象的人得算三界之外了吧,我的命可从来不在天道格局之内呐。”

宁裴山不信,叶持坤轻笑了声也未再多言,打了句佛号道。

“老衲可担不起宁王爷的一声大师。且看来日吧,平常心是道,一切随缘。”

他起身看着头顶上茂盛榕树冠中透出的斑驳,是光影的荧色。

宁裴山并未将棋局下完,左右不过十五六分钟,他便离开的圣水寺。

他的心不静,不适合下棋。不过摆了几子后,他便发现自己不在状态,棋下的一塌糊涂。

恰好一个男子来接言舟迎回去,言舟迎便借口不下了,解了宁裴山的尴尬。

他指着一身随意的常服来人,开心的介绍说是自己的宝贝孙儿,言一卿。

宁裴山看了言舟迎一眼,便起身向众人致歉说道有事先行离开了。

言一卿看着宁裴山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太多好感,他从自己爷爷口中听过太多次“宁裴山”这个名字。

在宁裴山的传闻里,这个男人的形象完美、强势,就像一座自己越不去的山,这样的人激起了他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是的,没有见过的时候,言一卿就不喜欢这个人。

仿佛看穿了孙儿的心思,言舟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有些人,就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比较的,人啊,要胜的先是自己。”

言一卿应了一声,心底可不这么认为。

心底暗暗发誓,下次见面定要领教一番。

不过几分钟后,言一卿想要一较高下的人,正一脚油门加速,重重撞向另一辆疾驰的车!

十九章 前世可曾见过?

姜欢愉出了后院,一口气堵在心头,这感觉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落寞。

姜欢愉有些想说,她失恋了,但是严格意义来讲,她的暗恋似乎都还没开始。

将香插进正殿的香炉中,她虔诚的拜了拜。

虽然看的见鬼,可姜欢愉并不信佛。她只能说,自己每次来跪拜时候,都是出于真心,拜一拜求一个安心。

有时想起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被鬼怪缠身算不算报应。

一切无解,大约世间的事没法全用科学解释一样。她信的只有“因果”,并不是佛家的因果。好比自己上错了车,就得下来重新坐过;天上下起了雨,没带伞自己在雨中就一定会淋湿一样。

无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等理念,她所理解的“因果”,不如说是一个“结果”。

做下的事,就像蝴蝶效应一样,总会产生一个结果。

这么想来,她也就想开了“报应”。

人总是活着艰难,毕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我们是哭泣的。

自己没有去追寻那个人,自己没有尝试,他只会在自己的生命中成为过客。

说到底,自己没有勇气给自己一个结果,那么便要承受现在这个结果。

想通了这些,姜欢愉也便没那么难过了。

她出了圣水寺,便朝着附近车站方向走去。

车站不远,离自己不过几百米,在通过一个街口便是。

姜欢愉在信号灯旁的树下躲着阴凉,七月的天哪怕有风依旧有些闷热,柏油路反着日光晃的人有些眼花。

姜欢愉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望着对面信号灯读秒的她,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双眼无神的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

女人差不多三十多岁,汗水似乎已经泡湿了她的衣衫,整个汗从额头一粒粒的滚下,连鬓边的发都被打湿,杂乱的绞在一起湿哒哒的挂在耳朵上,她的脸被日头晒的很红,一副像是快要中暑样子,整个身形都在轻微的晃动。她手肘上还搭着一件衣服,这个天带个外套可真是受罪。

红灯变成了绿灯,行人们都快步过着斑马线,而那女人却也跟着人流,一步步缓慢的走着,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要倒了下去一样。姜欢愉没有说话,甚至视线都没敢与女人对上。

她有些怕了,最近的她有些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阴厉。她视线寻去,却又在地上看到了女人的影子。

心中的不安,随后又落回了原地。

两人错身而过,姜欢愉已经到了对面,她转头看向那女人的身影。

女人走的很慢,才刚过了一半,对面跑来一名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轻轻蹭了下女人的肩膀,男子并没有察觉什么,径直跑远了。而女人一个侧身,衣服从手臂上滑落,掉在了斑马线的正中间。

女人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她依旧无神的朝着前面走着。

姜欢愉在对面朝着她喊了一句,女人依旧没有听见一般,她缓缓走向了对面。而后竟然转过身又站在了对面的路边,看着自己这边!

姜欢愉看着女人望向这边她放开声音,指着路中间掉落的衣服,又喊了一声。

“嘿!衣服掉了!”

这声女人听见了。

但是她没有动作,而是一脸哀怨的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那目光打在姜欢愉心底,她不知该如何描述里面的东西,像是恨,像是痛,更像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悲恸!

姜欢愉愣了一下,看着还未变灯的信号灯,她冲了过去,一把拾起地上的衣服,想要给女人送过去。

入手分量极轻,并不似成年人衣服的手感,姜欢愉低头朝手中扫了一眼。

这是一件小孩子的外衣,还不是这个季节穿的。

姜欢愉有些疑惑,待她再抬头看去,对面的女人竟然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笑了!

姜欢愉说不出这笑是个什么意思,女人像是带着面具一般,笑的几近兴奋与扭曲,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一般,解脱一般的疯狂!

姜欢愉不懂,可更加恐怖的事却将在她的身上发生!

一辆转弯的货车直挺挺的朝她飞驰而来,像是凭空出现似得,让她毫无察觉!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货车的速度极快,连刹车都没有点一下!

哪怕日头正热,姜欢愉背脊上的瞬间冷汗便下来了,从心底到手指都在发麻!

她知道她该躲开,否则这个角度撞过来,以货车的吨位她必死无疑,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

可她全身都僵硬了,整个身体似乎被吓的动不了了!

货车越来越逼近的画面,在她的眼中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她能清楚的看到它不断放大的车牌,它右前灯上裂开的纹路,甚至连驾驶员的样貌都那般清晰……

这一瞬间的感觉像是死前的回放!

姜欢愉瞪大的眼睛,下意识的闭上不敢去看。

接着,耳朵里一声巨大的撞击轰鸣响起,下一秒整个世界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紧闭双眼的姜欢愉,等了片刻,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周围的声音一点点透过耳膜,在自己的脑中充斥着!

是蝉鸣,是风,是周围人群的嘈杂……

姜欢愉缓缓的睁开眼,货车并没有碾过自己的尸体,甚至没有撞到自己的身体,她,姜欢愉,是人,并不是鬼魂,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马路的正中!

地上是几道深深的黑色车轮印,并不是刹车的痕迹,是车轮在地上横向磨出来的印记!

路口的地上,残留着不少碎掉的汽车碎片,光是看这些东西,她都可以知道,方才撞击的力度有多大!

那是一辆黑色的suv,正死死的顶住货车的右侧车身,将它横向推行了七八来米!

得救了,自己没死……

姜欢愉腿一阵阵发软,周围的人看到出了车祸,也赶忙围了上去,想要帮忙。

姜欢愉小心的看着周围的车辆,也跟着跑到了对面。

货车被推离了很长一段距离,运气还好,并没有侧翻过去。

黑色的suv整个车头已经撞坏一半,估计发动机基本上已经废了,甚至连车门都有些凹陷进去的!

车门似乎被卡死了打不开,从车内传出两声撞击声,接着车门被从内踹开,司机从车内跨了出来。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姜欢愉愣住了……

干净的白衣,熟悉的脸庞,那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是自己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发生的巧合!

真的很巧……

第三次了……

劫后余生的眼泪从姜欢愉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她似乎又在鼻息间闻到了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沉香混着竹子的味道。

欠你两条命了。

宁裴山,我们是不是前世见过……

二十章 替死

宁裴山出了寺院便上了车,可他心中还有些想着叶持坤的话。

两人真的有缘?

宁裴山不知道。什么百年修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道家不讲转世一说,只论修道长生。长生他有了,而现在只论修心,故而他不信这些。

他能超度亡魂,能驭灭邪道,但他却是不信再续前缘这一说。

转世的魂喝过孟婆汤便是一条新的命,黄泉之路不就是为了斩断前世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归灭为无。

而自己生不得,死不了,没有前世,何来转世?

想通这些,宁裴山也便淡然了许多。

陆渊本想送自己过来,宁裴山拒绝了。

宁裴山不想麻烦陆渊。他现在年纪大了,不似从前那般了,记得他还是孩童时候,性格也是开朗活泼的,也不知怎的,性子长歪了似得,越发的严肃老沉了,啧,该叫老气横秋。

路上车不多,宁裴山开的并不快。

前面的路口变成了红灯,宁裴山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眼前走过!

怎么又遇到了,这老和尚的话有毒啊!

打眼却见她的脸色并不太好,似乎比东郊相见时,气息更加的羸弱了。方才映着满池的流光,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时像只灵动的小鹿,一时竟未察觉。

眉心一动,宁裴山看出了些许不同。

已经过了马路的姜欢愉,又折了回来,她拾起掉落在马路中间的衣衫,看向路边的一个女人,而后整个人便像离了魂一般,不动了!

信号灯变了颜色,一辆货车转弯驶来,像没有看到她一般,朝着她急急逼来!

宁裴山的眉心微蹙,他看到姜欢愉的身下,一片黑色的死气腾起,如蛛网一般在她的小腿上攀生附着!

那黑气连着地面,死死的捆绑住了她的蹆!她整个身形都被一股薄雾的煞气所包裹,连身影都渐渐淡去!

货车仿佛被遮了眼,竟看不见她,正朝着她直直的开来!

姜欢愉!

油门被宁裴山踩到了底,引擎的轰鸣骤起,脑中快速的计算过角度,一把拧过方向盘,suv直接朝着来车的右前方撞了过去!

碰撞下巨大的力道使得货车的车头偏离了路线,货车的车轮抬了抬,车身并未翻过去。宁裴山油门没有松,自己的车头贴过货车的车轮,直接一路摩擦到了腰身,将整个货车推离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与地面摩擦而出的橡胶臭味弥漫在了空气中,安全气囊早已弹了出来,宁裴山指尖一挥划破它,看了看眼前的场景,车头毁的差不多了,前挡风玻璃全部碎成了蛛网。

他微微皱眉,哎,陆渊又得念叨了。

宁裴山拉了拉车门,中控似乎因为撞击锁死了。他扭了下身子用上了些力道,连踹了两下,车锁被他踹开,抬起修长的腿,他一步迈了下来。

回手自然的关上车门。

转身后,姜欢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有些人,注定是有瓜葛的,命运会将他们纠缠在一起,冥冥之中,如棋局上的每一子。

宁裴山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救她。

可当自己回身看到她那一刹那,一种情绪浮上心头,原本紧绷的理智被他放到一边。

姜欢愉安全无事站在那里,宁裴山僵硬的肩膀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似乎刚才所做的事并没有白费,事情有了它本身的意义。

宁裴山并没有发现这样脑回路的自己,与平日的大不一样。

现在的他,心落了地,却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他快步走到姜欢愉跟前,看着她茫然而诧异的盯着自己,犹如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一时竟怔在原地!

宁裴山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手中的衣服抢了过来!

“你就这么想死么!”

宁裴山一脸严肃的盯着她,眼中带着怒意,连说话的音量都比之前高了几度,姜欢愉被吼的身子一颤,所有的思绪连着委屈回归了身体。

“啊?”

劫后余生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已经被宁裴山给吓的缩了回去。看他将手中的衣服递在自己眼前,姜欢愉的视线这才从宁裴山的脸上移了下来。

宁裴山手中的衣服,是自己方才地上捡起的那件。

的确是一件小孩的外衣,有些泥印,这并不重要。姜欢愉清楚的看见,上面还残留着几大团深色的污渍,那颜色,深褐,泛着铁锈一般的红。

姜欢愉身子一怔,她知道,那是血的颜色,干涸的鲜血!

这样的血量……这是死人的衣服!

宁裴山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围上来的路人,他将兜里的虚拟游戏器挂上了耳骨,轻轻点了点接通了。

对方还未说话,宁裴山先一步抓起姜欢愉的手腕将她拖去了路边安全地方。

“过来!”

这声比刚才那道话语轻缓了许多,宁裴山拽着姜欢愉离开了路中危险的地方。

站在路边,姜欢愉看着他与通话那端的人讲了两句,报出现在的地址便挂了通信。

宁裴山的视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微微蹙上的眉不似方才的愤怒,有些无奈的轻叹。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就敢乱捡?”

姜欢愉一脸疑惑,看着宁裴山那张认真的脸,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着。

“死于非命的人常常会化为阴厉。而路口便有许多枉死的孤魂,它们想要超生,就得需要替身代替它们守在那里。为了帮助死者转世,亲人会在他们出事的路口,将它们身前的衣物丢在路上,如果有人捡起就很可能成为替代品。”

“这……”

姜欢愉一惊,她没有不相信宁裴山的话,可活人用这样的手段来为死者超脱真的可以么!这是不道德的,什么救赎都是假的!

这是杀人啊!

宁裴山看着姜欢愉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又道了一句。

“你看看你的脚上。”

姜欢愉低头望去,在她的脚踝处,有一个清晰的手指状痕迹,痕迹不大,像是小孩子留下的,呈现出红紫色的轮廓,竟像是被手掌用力握出来的淤青!

姜欢愉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刚才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竟然是被邪祟抓住了脚!

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绷裂开,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姜欢愉急忙捡起,细看才发现,红绳的断口同上次一样,竟然也是被劲力扯断的!

这可是住持刚刚才制的一条新红绳啊,怎么这么快就断了!?

姜欢愉视线一抬,忙在人群中寻找着方才路口看见的女人。

可街对面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满街都是围观车祸的吃瓜群众,烈日之下,人算不得多,可里面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她,不见了!

陆渊来的很快,依旧开着那天晚上的黑色轿车,连同保险公司与拖车也一起到了。

宁裴山将后续的事情全交给了陆渊去处理,转身却又见姜欢愉在那魂不守舍。

他无奈的一叹,将手中小孩子的血衣轻轻抖了抖,上面黑色的死气一阵升腾,被他净化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八字还真是轻的可怕喃,下次再见,说不得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这句听在姜欢愉耳中,眼有些红了,有些委屈的望了宁裴山一眼。后者看出她的担心,走到她跟前,轻轻拉过她的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家。”

二十一章 白衣入丹青

车是陆渊开来那辆,一路上宁裴山的车速并不快。

狭小的空间中,姜欢愉鼻息间是宁裴山身上的味道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像一种特别的木材,加了沉香与竹叶,有些安心,方才惊惧的心渐渐沉了下来,疲惫袭来,她整个人竟又在车上陷入了沉睡。

一路无话,宁裴山的副座从未坐过活人。

可在这样的氛围里,宁裴山却没有一丝不适。

半路上,晴好的天竟然多云转了雨,一路都有些堵,走走停停。

等到达姜欢愉家附近时候,已是暴雨封门之势了。

姜欢愉租住的小区是当地修建比较早的一个楼盘,只有地面停车场。将车停在离的最近的地方,宁裴山并未唤醒她。

他下了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一把伞,撑开后,这才替姜欢愉开了车门。

姜欢愉娇小的身躯躲在伞下,像是做梦一般,这般贴近宁裴山。

隔着白色的衬衫,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透过来,冰凉的雨水下是那般滚烫,她就样被他护在伞下一路送到楼下。

姜欢愉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长期一个人习惯了,被人这般呵护还是头一次。

自己身上都没被打湿,而宁裴山半个肩膀都已经湿透了。

宁裴山的温柔让姜欢愉心中一丝悸动,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想法,可当他转身正要再次步入暴雨之中,姜欢愉忍不住开了口。

“雨这么大,要不等一会再走吧?”

雨水打在伞上,伞下的雨声很是嘈杂,后者的声音细小的几乎被这场雨给淹没。

他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眼姜欢愉,刚才的话似乎并没有听清。

看着她眼底略带期望的神色,垂着两颗白珠子耳环的耳朵白里透红,渐渐的整个都像要浸出血一般,宁裴山的嘴角再次上扬了一分。

他说,好。

而后,便有了现在这样的场景。

宁裴山坐在孔雀蓝色的沙发上,正拿着毛巾擦拭着有些湿润的头发与衣服,而姜欢愉在厨房里为他泡茶。

宁裴山偏好喝茶,光嗅这空气里的香味也知是什么茶叶。

陶瓷杯装着一盏碧绿轻轻放在自己面前,宁裴山看了看道。

“你喜欢铁观音?”

“画画时老忘了时间,晨妙说,乌龙养胃,送我的,我也不知道这茶好不好,家里没什么招待的,很少来客人……”

宁裴山抬眼却见姜欢愉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似乎怕对方觉得自己差别对待,她忙解释了一句。

“最近睡不好,不敢喝茶。”

而后,两人便没怎么说话,姜欢愉不怎么会聊天,而宁裴山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细细品着手中茶,室内弥漫着兰花香的茶味,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雨。

坐了会,姜欢愉知道宁裴山一直在等雨停,也不太好再挽留,她起身拉开半掩的窗帘推开客厅的窗户看了看,有些发愁。

“这雨好像没个停的意思……”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霎时划破了天空,突如其来的炸雷闪得姜欢愉有些惊呼。

“哎哟!”

宁裴山顺势望去,正好又见一个惊雷炸开,整个天空一阵惨白!

潮湿的风带着雨水卷进室内,姜欢愉忙把窗户关上。

可这风如作了妖似的,拂过一旁的镂空月白色的窗帘,将客厅角落里画架上的白布给撩了下来。

姜欢愉一声低叹走了过去,拾起罩布正想重新搭上。

风过无痕,宁裴山眼底一颤,却没法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他的心智似乎被这幅画勾了魂似的,瞳孔剧烈一收。

一抹翠色落入他眼里,是那么熟悉的!

“这……是你画的?”

宁裴山看的格外仔细,油画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可他依旧看得出画上的每一笔都格外的用心,下笔却有诸多的犹豫。

“嗯,最后一副画。”

放在所有她的画作里,这幅她画的并不好。

这画是姜欢愉心底的结,其实她并不想让旁人看见。

“你画的是谁?”

宁裴山想过无数个答案,或许是某副图片,她的所见所闻,可答案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

姜欢愉摇了摇头,“这场景是我一个梦境,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你也看到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像是一个诅咒似的,画过这幅之后,我……再也画不出旁的了。”

姜欢愉有些沮丧,更多的是无奈。她将这幅画丢掉过,可最终又捡了回来。

他是谁,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是谁……

宁裴山起身走了过去,仔细的打量着。

画上,远处山峦之处藏一灰瓦古寺,近处芦花飞絮,草没马蹄。有一男子一身白衣,衣角绣着绿竹与符文,骑着匹寻常的棕马。

如姜欢愉若说那人没有脸,只是一个几近模糊的侧颜,像是正在回首望着什么。

油画用着后现代中式工笔的手法,细节甚为清晰。

宁裴山手指不自觉的抚了上去,那骑马的白衣男子的腰上竟然系了一块碧绿的玉佩!

上面有些花纹,画的模糊了些,估计连姜欢愉自己都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可是宁裴山清楚看出,那上面刻的正是“宁裴山”这三个字!

他可以肯定,画上的人就是自己!

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姜欢愉的梦境里?

难道与鬼神接触多了,能够开启某只孤魂的记忆?

还是说,姜欢愉认识那个墓的主人,亦或是她曾经认识我?

不可能,这身装饰,是道服。自己在这千年的岁月中,从未这般穿过。

疑问一个套着一个,宁裴山没法问,他知道姜欢愉答不上来。

大抵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幅画里。

手指在触上颜料前停住了,宁裴山转过头很轻的问了一句。

“这画,可以送我么?”

姜欢愉一回头,发现宁裴山正一脸认真的注视着自己,她一时有些愣住了,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两条命,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不过一幅画,难得宁裴山喜欢它,只是自己画的并不好。

“那个……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要不,我做饭吧,你吃过再走?”

说完这话,姜欢愉整个脸更红了,可转念一想,别人都救了她两条命了,一顿饭不是应该的么。这念头一出,又觉得似乎该请他出去吃顿好的,答谢一下……

姜欢愉脑中的念头百转千回,宁裴山余光又落入那副画架上,被白布搭上的油画,心中一个念头划过便又沉下去。

他嘴角的笑,似有似无。

“那,麻烦你了。”

二十二章 重复的梦魇

大约是一个人住惯了,姜欢愉做饭挺快的,不多时便摆上了桌。

三菜一汤,都是寻常的菜式。

宁裴山一直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今次倒没了这些讲究,与姜欢愉随意搭着话,一顿饭还不算沉闷。

窗外的雨小了许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啊!……”

窗外竟又传来了那一对男女的吵架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重复着,如梦魇一般,在现实中不断重新!

姜欢愉的一怔,整个脸瞬间便的惨白,她握着水杯的手不准的轻颤,连同她的身子都僵硬的杵在那。

她看了一眼一如常态的宁裴山,缓缓的起身来到窗边,颤抖的拉上窗帘。

每迈一步似乎都要花掉她极大的力气,姜欢愉从没想过,从窗户到饭桌前这不足三米的距离,需要这么大的毅力。

宁裴山手中的动作一滞,一声低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缓步来她身侧。

宁裴山唤了她两声,惊惧中的姜欢愉并没有听见。他握住她瘦弱的双臂,将她掰过来朝着自己,手中用上了些力捏了捏。

“姜欢愉,你看着我!”

这声似乎骛的入了她的脑,姜欢愉收回了心神,眼前的人,是宁裴山一脸认真的神色,正满脸关心的望着自己。

这双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自己的懦弱落在里面无处遁形,如行尸走肉的躯壳!

“姜欢愉。”

宁裴山贝齿亲启,唤着她的名字。

这声轻唤的名字,萦绕在自己耳际,是她的名字,他的声音。

姜欢愉的眼红了,她知道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

无关喜不喜欢,和能不能够。

他,是自己溺死大海中唯一救命的氧气,是独自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绝望中的光……

所以,她一把死死握住宁裴山的手腕,颤声问道。

“你听见了么?你是不是也听得见?我没有疯对不对!对不对……”

晶莹的泪溢出,滑过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宁裴山心尖上一股灵气微微抽动着,连着他周身气和,在体内窜动着!

宁裴山眉心一动,毫无征兆气息紊乱可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事,他一稳心神,气息又归了位。

抓住宁裴山的衣袖,那声音没有再在姜欢愉的耳畔回响,她猛的回头朝着窗口方向望去,那声音的确消失了。

宁裴山将姜欢愉扶起,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刚要转身,身子一滞。他低头看去,后者一脸害怕,正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敢松开。

宁裴山眼神柔和了许多,他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宁静而温柔。

“别怕,我去看看就回来。”

来到窗边,宁裴山推开窗户,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已经渐小。

那声音再次传来,宁裴山眼中一寒,气息散开,整个房间设置了屏障,直接将声音隔绝在外!

背对姜欢愉的他,脸上的表情如若寒星,眸子低垂冰冷明澈,视线快速的扫过窗外的情景。

不多时,如姜欢愉之前那般,他也看见了凶案发生的过程,可落在他的眼里,那些细节更为清晰,甚至窗外空气中所萦绕的黑色死气,也在雨夜中弥漫四散。

他眼中一凌,身子朝前探了探。抬头向上望了眼在雨中降临的夜幕,漫天低压的云层,带着不该属于夏日彻骨寒意。

他微微偏头,向着右侧的住户家望去,昏黄的灯光从房中透了出去,光在窗外的风雨中,被夜吞没着。

闭眼一叹,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宁裴山将身子收了回来,轻轻合上了窗户,再次将窗帘拉上。

“怎么样?到底是什么?”

缩进沙发的角落,姜欢愉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宁裴山的动作,她猛的抬头询问着。

后者对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别走!”光着脚丫,姜欢愉冲了过去,一把拉过宁裴山衣袖。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她拽着衣袖的手轻了几分,并没有放手。

她低下头,喃呢着又道了一遍。

“你能不能不要走……”

宁裴山看着她的样子,更觉得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时笑了起来。

“别怕,那只是反光罢了。我去去就回来。”

宁裴山的话,让姜欢愉心中积压了多天的石头瞬间拔除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那一遍遍重复的画面,竟然只是反光?!

“反……反光?”

有些愣住了。这两个字,最先让姜欢愉想到的却是“回光返照”四个字。

什么叫做反光?这一遍遍不断上重复的画面,难道是电视?可那声音喃?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姜欢愉不懂,满脑子都挂着疑问,可只要不是鬼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见宁裴山打开房门跨了出去,姜欢愉连忙穿上拖鞋追了上去。

宁裴山眼神微闪,先一步转身挡住了姜欢愉的身影。

“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房间里等我。”

后者却只是摇头,一个字没有说,满眼的拒绝,眼神中是一股执拗。

姜欢愉,胆小,甚至还有些懦弱,可骨子里那股执着是寻常人无法做到的坚持,否则她也没法活到现在这么大,在如此压抑的生活中,还能保持着乐观、开朗与本心。

对上这样的眸子,宁裴山心中一叹,算是默许了,他替姜欢愉轻轻将门掩上,反手却拉住了她的手心。

“一会躲在我身后就好,别怕。”

今日的叹息尤其的多,甚至“别怕”这两个字,宁裴山也说了三次。宁裴山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他不由的又想起了叶持坤的话。

眼眸微微一垂,自己是宁裴山,一个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人,活人的感情对他来说,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罢了,自己快启程了,今次过后,两人大约也不会再见了。

姜欢愉握在这双温暖的手中,宁裴山指骨上的戒指光滑里带着一丝温润,烙在她的手中,她的心像被折叠了似的,每一页都写着柔美的字眼。

宁裴山走在前头,手指轻轻抚着房门,一户又一户。

黑暗的走廊显得无比漫长,似乎通往深渊一般,灯光微弱而昏黄,飞蛾在上面扑翅着,随着声响灯光时亮时灭。甚至不知道黑暗之后的骤亮,会有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姜欢愉从来不知自己家门口有这般恐怖,她跟在宁裴山身后一步步的向前,看着他的指尖在每家住户门上轻轻划过。

终于在与自己同侧的一户住户门外,他停了下来。

“到了。”

随着宁裴山话音刚落,走廊上的声控灯,霎时全部熄灭了!

二十三章 案发现场

姜欢愉的手牵在宁裴山手中,哪怕黑暗中,她的心,并不害怕。

灯被宁裴山拍亮,看着眼前这户的房门并没有什么怪异,姜欢愉抬手拍了拍门。

半晌,里面都没人响应,姜欢愉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听。

“里面没声音呐,好像也没电视在响……”

宁裴山轻轻将手附在门上,摇了摇头。

里面的确没有活人的气息,可是却泛着森森的阴厉气息。

他将姜欢愉往身后带了带,手心附在锁芯上一震,听着门内一阵响动,他往外拉动了下门把手,防盗门竟应声开了!

宁裴山将房门拉开了一些,一股像是下水道里的死老鼠的腥腐臭味,,夹杂着雨腥的湿粘从门内蜂拥的涌出!

门口的空气里满满的死气回荡,四处的墙壁上溅着干掉的鲜血,地上铺了一层较厚的塑料膜,而在膜的上面,只残留着很少一部分的血迹,一块块被肢解的残肢被凶手煮熟了丢在地上,不断的践踏踩烂。

尸体的头却不在地上,那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头颅,此时正被泡在客厅角落的落地鱼缸中,浮在水面上。

对于眼前的场景,宁裴山其实只望了两秒,便皱着眉快速将门推了过去,姜欢愉被他挡在身后什么都没看见。

正疑惑宁裴山的动作,她一脸奇怪的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里面有人吗?”

宁裴山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平静的对她摇了摇头。

“没事,有人去世了,叫警察来处理就好。”

姜欢愉心中一惊,脸色不太好,却也没有太过意外,之前宁裴山的神情她看了个大概,或许该说自己之前也有猜想。

宁裴山并不擅长说谎。

什么“反光”一说,姜欢愉是不太信的,而后看着他出门寻了这家,甚至还轻易的开了对方的门。

她知道宁裴山估计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不太懂罢了。

报了警,宁裴山拉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候,那样的现场旁,宁裴山并不想让她呆着。

特别是在现场,只有一人的尸首,而门便还整齐的摆着一双室内的男士拖鞋。室内的空气鲜活,有股活人不久前留下的气息。

宁裴山判断凶手只是暂时离开罢了,随时都可能会回到现场!

虽然是雨夜,警察来的很快的。

向着姜欢愉说了一声,宁裴山便出去与他们交涉。

他只道是拜访友人,无意间闻到了腐臭觉得奇怪。

寻着他的指道,警察唤来物业,而查询后说里面是一对夫妻,警察联系不到屋主,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甚至夫妻两个人都是如此。

破门而入后的场景,把小警察吓了个脸色煞白,忙将身后的人挡在屋外半合上房门,转身捂住嘴开始干呕。

杀人碎尸,片警是没有权利处理这些大案的,缓过气来连忙向队里呼叫了支援。

不多时,刑警大队连同法医一并到了现场。

这样的手法杀人,估计在变态杀人案中,都能排的上号。

死者是位年轻的女子,凶手将死者撞晕在客厅的护栏上,便用菜刀残忍的杀死了死者。

残暴的凶手做下这一切竟然并没有逃离现场。他极度的冷静,先在客厅铺上了一块塑料厚膜,将尸体拖到了膜上,并且拖干了地上的血迹。而从厨房拿出菜板,将整个尸体一点点剁碎成了无数块后,放在锅里煮熟了!

这样的行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可更令人恐惧的是,案发应该是好几天前,凶手没有处理这些已经发臭的尸块,他竟然还与尸块同吃同住了许多天,至于他有没有食用这些尸块,得将尸块收集完全法医勘验过才知道。

大约是为了让死者能够看到自己的尸体变成现在这样,凶手并没有烹煮死者的头颅,而是将它抛进了客厅的鱼缸之中,满地的熟掉的尸块被凶手一遍一遍在脚下践踏,踩成了肉泥!

这样的凶案现场,连见过不少案件的刑警都变了脸色。

或许一开始是冲动杀人,而后这些缜密的手法,根本不是寻常人的心理压力能够办到的!

这么变态的凶手必须绳之以法,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犯案!

而与女人一起同住的丈夫并没有陈尸现场,自然的成为了首要嫌疑犯!

林锦博达到现场后皱起了眉头,门口那双向外朝向摆放的拖鞋,已经说明凶手出门了。多久离开的,还会不会回来,谁也无法判断。案件性质太过恶劣,必须列为首要侦破对象,尽快抓获。

但是如果凶手想要回到现场,怕是悬了,楼下的警车还有楼道里出现的邻居,哪怕回来看着架势估计也已经让凶手惊了。

林锦博站在门外探头看着,并没有跨入现场,现场辐射范围太广,连打开的防盗门上都是血迹,凶手根本没想要清理这些。

“把封锁范围扩大些,调取一下电梯以及附近的监控出来看看。”

林锦博对手下吩咐了两句,转头问着最先达到现场的片警。

“谁报的案?”

很快,宁裴山被带了过来。

“是你发现的?你是哪家住户的朋友?”

宁裴山抬手指了指。

林锦博皱眉左右打量了一下,眼神闪了闪。

“住那边?出电梯口可不经过这门口。你是不是还有知道什么?”

林锦博脸上的神色不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肯定知道什么。并不似表面这般简单,什么会友,说不定是个幌子。

“我只是嗅觉比较灵敏罢了。”

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平静的语调阐述着,这样的解释林锦博一个字不信。

自己此时正站在敞开的防盗门前,里面的场景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光闻这味儿,哪是常人能轻易受的了,更别说站在门口与自己这般云淡风轻的说话。

“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罢,林锦博便手心扶着宁裴山的背,想请他回警局。

“你们干什么?!”

远远看着警察竟要将宁裴山带走,姜欢愉一下子越过警戒带,忙冲过来。

“美女,报案人是需要到局上做个笔录的好么!这是案发现场,谁准你闯进来的!”

林锦博微微皱眉,眼神不悦的横了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察,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头,找到张这两口子的照片,女的应该就是死者了,看样子,男的没逃多久,保温杯里水都还热着。”

房间里,一个溅着血滴的小相框被人递了出来,林锦博就着手套包着边接过来看了看。

一旁的姜欢愉顺势看了一眼,这一眼,吓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凶手?!可我……我下午才见过他!”

这一线索让林锦博忙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在单元楼下,看他在取报纸,他还跟亲切的我打招呼。不太熟,我只跟他点了个头……”

话还没说完,姜欢愉的视线便被门内的场景给拉了过去!

她惊恐得看见法医正将一颗泡的几乎不成型的人头,艰难的从鱼缸中捞出来。

而整个房间,满墙都是喷溅的血!腥腐的臭味似乎能让人嗅觉失灵一般,直接朝着姜欢愉的鼻息间灌进来!

不止如此,法医还蹲在地上,将一块块如同烂泥一般的肉饼铲起来,装进透明的塑料袋中!

再怎么傻,姜欢愉也知道那是一个活人,曾经活生生的人!

雨夜的杀人场景一遍遍的在脑中回想起!

“别看!”

不过一打眼的工夫没跟上,宁裴山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去捂姜欢愉的眼。

“啊啊啊啊!”

可已经迟了,视觉的冲击已经超出了人能接受的范围,姜欢愉吓的直接朝后退去,后背猛得撞在走廊的墙壁上,贴在那儿,她瞪大眼睛看着屋内这恐怖的画面!

视线开始天旋地转,她眼前的画面一黑,整个人竟顺着墙滑了下,晕了过去!

“姜欢愉!”

二十四章 林锦博的疑心

姜欢愉晕倒过去,一时把林锦博和宁裴山都吓了一跳。

两人连忙一把扶住她,怕她摔伤了哪儿。

揽过姜欢愉后背,宁裴山抬手将她抱起,两三步便朝她家门口快步走去,林锦博看了眼现场内的情况,对一旁的人吩咐了一句,也跟了过去。

将人放在卧室床上,宁裴山本想摸出药剂,却发现林锦博在一旁,便转而掐了掐姜欢愉的人中。

人是悠悠转醒了,视线刚对上,便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宁裴山搭脉一摸,或许是这些天太过疲累,加上方才的惊吓,人竟又昏睡了过去。

两人退了出去,宁裴山将门带上。

“我现在没法跟你去警局。晚一些可以么?”

本是询问的话语,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像是长期习惯发号施令一般。

或许是因为宁裴山的态度太过冷漠,以致让林锦博越发觉得他奇怪。

“宁先生,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林锦博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份淡然和从容,寻常人可是没有的。气质非常好,颜值更是在线。这身衣着看似简单,却很是考究,像是定做的款式,没有戴表或是其他配饰,只有一只碧玉的戒指。

林锦博看不出玉的好坏,只是这颜色、质地,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物件。

“家里有一些产业罢了。”

宁裴山并没有正面回答。

“宁先生是怎么发现异味的,这里离出事的住户距离可有点远啊?”

林锦博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是女子单人居住的,只是看着桌上的碗筷,似乎两人并没有吃完饭。

没吃完便跑去案发门外报警?这不太合逻辑啊。还有他又是怎么发现杀人案现场的?

“叮铃铃……”

转头,是桌上的手机响了,姜欢愉的手机。

宁裴山拿起看了看,上面显示是晨妙的名字,这名字他听过不止一次,是姜欢愉极其要好的闺蜜。

宁裴山还未说话,接起来那头便先开了口,满满的担心和询问。

“你回家了吧?今天怎么样?还有没有鬼叫?你去圣水寺那老和尚怎么说?要不还搬家吧!你住我这来?”

劈头盖脸一大串问题,宁裴山满头黑线,连忙打断对方。

“你好,姜欢愉现在不太舒服,你方便过来照顾一下么?”

电话那端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把晨妙吓了一跳,她一时紧张起来。

“她怎么了?你是谁?”

“宁裴山,她的……朋友。”

宁裴山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两人间关系,或许该说是认识的陌生人?

这个名字,晨妙听姜欢愉提过。

那晚的事情,姜欢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问是谁救了她,姜欢愉提到了三个字,宁裴山。

挂了电话,宁裴山看向盯着自己的林锦博一脸思索的样子,有些头疼。

眼前的人似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自己的身份有太多的秘密。宁裴山并不想同警察打交道,有许多的事情解释不清,没办法解释。

“头,过来看看。”

外面的走廊传来一声呼唤,林锦博收回视线,向门外走去,跨出门又回头道了一句。

“一会人到了就去局里录个笔录,别到处跑。”

宁裴山点头道了声好,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而出门的林锦博却低声对着一旁的人交代了一句。

“悄悄盯着他,别让他出这个门。”

声音很轻,可对于宁裴山来说,风中的声音都逃不出他的耳朵。一时觉得对方多此一举有些好笑,转身直接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回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林锦博转头继续开展他忙碌的工作。

晨妙听到姜欢愉出事来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已经冲出了楼道的电梯门。

宁裴山与晨妙只打了一个照面,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跟着刑警去了局上。

其实说是笔录,宁裴山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不过走个流程。

事情并不是自己做下的,他也不怕警察调查,如果太过麻烦,陆渊也会替自己清理好后续。

前后估计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宁裴山走出了警局。

雨渐小了,却没有停,有些如春雨的纷扬,映在路灯下,如落雪一般。

拦了辆车,宁裴山又回到姜欢愉家楼下。

他其实没必要回来,车有陆渊替自己处理,而他也不该与那女人有所牵扯。

一来一回,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宁裴山从楼下向上望去,整栋楼,在夜幕中似乎都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之中。

耳畔里,又传来了死者与凶手之间的对话,死前的画面,如同被雨夜录下来,不断回放似的,一遍又一遍!

这事根本与案子被发现与否,侦没侦破没有任何关系!

女子死去的当天应该也下了雨,整个情景被她的巨大怨念录入了雨夜,像是磁带一般!

雨水如整个事情发生时的见证者,目睹了所有的过程。所以,在雨夜的那天,或许是死者的煞气所致,整个情景不断的在室内上演着。

姜欢愉所看到了,便是对面住户客厅落地玻璃所反射的影像。

至于她为什么会听见对方的话语,宁裴山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八字太弱,能感应到阴魂在楼道中的怨气。又或许是整个雨夜将声音也一并收录在其中。

这世间本就没有能够完全解释的事,就像在他身上一样,是人,是妖,还是魔,本就没有明显的界限。

电梯门开了。

姜欢愉住在十八楼,非常不吉利的数字,现在的电梯里很多都用了其他层加字母代替。因为十八,不管是上还是下,都有入地狱十八层的意思。

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数字本身就具有魔力。

偏头向那边望去,刑警们还拉着警戒线在里面忙活,估计今夜是个不眠夜。

可宁裴山的神情却极度的冰冷。

整个走廊中煞气一阵阵的席卷,蜂拥的从打开的房门中涌出!

这才是他回来此地的真正原因。

黑色的死气将楼道中的灯一阵一阵炽亮,哪怕没有声音,整个走廊的灯也像是受了感应一般,忽明忽暗。

“咚咚”的声音不断作响,回荡在整个走廊之中。宁裴山知道,那是菜刀落入菜板砍碎人骨的声音!

这么重的怨念,而凶手还能在现场住这么长时间不受影响,只能说,鬼这东西,其实也是欺善怕恶之辈。

死气在门内围绕,已经如一滩烂肉的人头,像个皮球一样在门边不断滚着,发出“嗒嗒”的声响。

宁裴山转身向着案发的房间走去。

手掌虚空一划,在自己的周身设置了一道屏障。

他来到案发门外,室内是几位仍在忙碌的法医和刑警,林锦博正站在客厅的窗户旁,与另一人看着血的喷溅方向,说着什么。

可宁裴山看到的远不止这些,整个房间里被黑色的蛛丝状死气缠附着。

鱼缸中沸腾着血水,不断向外涌着。墙壁上溅着新鲜的血液又干涸掉,不停反复着。从屋顶顺着客厅落地玻璃上,不停向下淌着血水,玻璃不断颤动着,像是被什么重物不断撞击着,发出“砰砰”的声响。

无头女子的阴厉出现在卧室的门前,她的脑袋在地上不停的滚着,留下一路的碎肉与血迹。

而室内的众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他们甚至都没法看到掩去周身气息的宁裴山的身形!

“魂归魂,土归土,何必执着,生死因果,顺天应命。”

宁裴山劝了一句,已死的人的执念从来只会伤及自身,对魂魄毫无助益。

可这阴厉却没能破迷开悟,还消业障,像是发现宁裴山能看到自己,它朝着宁裴山直接扑了过来!

这些才成为阴厉的厉鬼并没有多少神志,沟通起来从来都存在障碍,论起来,与东郊废墟那只尸煞差了太多的段位。

宁裴山抬起右手,指尖凌空画过几笔,似乎隔空书写了一字。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符文的金光在空中一浮。

他五指指间微张,像是将符文推了过去一般,符文朝着房间正中飘了过去,一点点在空气中晕开!

而后,整个空间里徒然卷起了一股气流,流光溢彩的山河之气从下至上涌入室内,气流萦转,势如破竹,竟直接将女子的阴厉强行超度了!

风卷残云之后,整个房间中的邪气,荡然无存!

二十五章 恻隐之心

室内猛的卷起一阵风,将整个房门徒然吹开,“砰!”的一声厉响!

林锦博一把捏紧手中的纸页,挡住了双眼,而一旁法医连忙稳住将要倒下的花瓶!

“艹!什么鬼,没关窗户么!”

“哎哟,我排的顺序都给吹乱了!”

林锦博看了看整个天花板,刚才的妖风起的太过突然,并不像窗外吹来的,似乎鼻息间的味道入了一道香味,这味道……

他走到门边向外望去,却见宁裴山正敲开姜欢愉的房门,跨了进去。

林锦博将身前的防盗门关上了。

“还没醒,我也没叫她。”

晨妙开的门,望了他一眼便又窝回沙发,眼中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什么。

宁裴山朝她点了点头,径直来到窗前向外看了看,雨夜中那股浊气的确已经消散了。

“你……”

晨妙看着他动作,眼珠子转了转,正打算向宁裴山盘问点什么,卧室的门却开了,姜欢愉一脸诧异的看着门外的两人,有些愣住了。

“你们……都在啊?”

呃,这话姜欢愉自己都觉得好像问的奇怪了些。

还未待她再说点什么,晨妙便先一步跑了过去扶住她,一把将她按在沙发。

“你怎么起来了,好点没?可把我吓死了。你人没事吧?”

依旧是连珠似的发问,姜欢愉揉了揉额头,应了一声。

“就是被吓的。我没想到现场那么,唔,那么恐怖。”

简直是又恶心,又血腥,估计自己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似乎想起了什么,姜欢愉转头忙问了句。

“警察没为难你什么吧?”

宁裴山笑了起来,如之前那般一样温和,他摇了摇头道。

“没事,做了个笔录都回来了。太晚了本想不打扰你的,又怕你醒了担心,便过来看看。”

似乎觉得自己解释的有些多,宁裴山指了指那块被白布盖住的画架,又道了一句。

“画我还没带走喃。”

听着两人扯着无关紧要的东西,晨妙坐不住了。

“搬家啊!欢愉!这里可不能住了!”

一屁股大大咧咧坐在茶几上,晨妙可没一点艺人的自觉,她拉过姜欢愉的手一脸认真。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去探了下,邻居们都说那边那家住户里的男的,竟然就是杀人犯!还逃跑了,警察正追喃!妈的,你家旁边住了个杀人犯啊!怎么了得!”

“你又一个人住这边。单身女孩子的,快搬家啊!想什么啊!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说来说去,晨妙竟更加坐不住了。左右看着,似乎再找东西。

“每晚上窗外还他妈鬼叫!你这样下去不疯我跟你姓!我去,你箱子哪去了!”

听晨妙这一大通话,姜欢愉也早有些心动,况且今天还与凶手打了一个照面,说不怂那是虚的,可这便要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我能搬哪去。明天就搬也得有住的地方,这么急,哪有空房等着。这里是离学校比较近,也是最经济的小区了。况且我还没多少钱可以交上几个月的房租……”

说到这,姜欢愉蹲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思索起来,似乎这是这个女孩胆怯时的自我保护姿势,让她自己觉得安全。

“哪管那么多,你要不先搬我公司宿舍去!虽然远些,至少可以暂时住住,我最近也忙着拍戏,不常回公司那边,你先住着,我们再想办法!”

晨妙已经从厨房里翻出了个大纸箱子,叠了叠拿透明胶又重新粘了下底,已经动手开始替她收些必用品。

“你公司不是规定不准外人……”

姜欢愉并不想太麻烦晨妙,大约太熟了,她不想给对方造成困扰。

“你管那么多!谁哔哔老子弄死她!再说你还挂了我助理的名头,住一下咋了!”

晨妙眉头一锁,一道杀气突起直接横了姜欢愉一眼,自己闺蜜这个性子,自己还能不懂她在想什么么!

看着两人一阵纠结的对话,宁裴山知道自己并没资格参言,也不该说些什么,自己帮了她已经三次了。

手指在画架上的白布上摩挲而过,鬼使神差,宁裴山淡淡的开了口。

“我那还有一处空宅,如不嫌弃,可借你暂住。”

这徒然插入的声音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人。方才两人这般讨论,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怎么都将他给忘了!?

“空房子?在哪?”

晨妙心中一动,似乎感觉出宁裴山对姜欢愉有点什么,自己那满是暧昧的小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在姜欢愉还没开口前,她先问了一句。

“天玺山附近。”

晨妙闻言,低头思索了下。的确是不远,近郊。算算距离,似乎离姜欢愉的学校那个方向也挺近的。最主要不是什么穷乡僻野人迹罕至之地,周围临近闹市也算繁华!

“那明儿天一亮咱就搬过去行不?我联系搬家公司!”

看着晨妙这三言两语已经帮自己定了下来,姜欢愉一时竟愣是没来得及阻止!

“别!别……太麻烦你了!我……”

“无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这不也收了你一幅画么”

宁裴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想法,若说送佛送到西,可他并不是出于这个念头,自己也不是大慈大悲的人,说彻底一点,自己甚至近乎冷血。

罢了,自己反正也要离开去往欧洲,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就当如叶持坤所说,两人有缘吧。

姜欢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房间中一道劲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晨妙忙站起身,从小裤兜里掏出手机。

伏低做小一一应着,晨妙挂了电话一声低骂。

“妈的,就知道欺负我个新人,现在给我说排了夜场戏,老子不睡觉似的!”

抬眼看着两人都盯着自己,晨妙无奈的扬了扬手机。

“等老子哪天红了,看我不‘作’死他们!得了,现在他们都是大爷,我惹不起,撤了!宁裴山,你……”

晨妙也有些思虑,似乎留个男的在这对姜欢愉不太好。可门外出了这么一档子烂事,光留欢愉一个人在自己也不放心啊。怎么说有个男的在,出事什么的还能搏一搏。估摸着宁裴山也不敢有点啥,门外一嗓子警察可都在喃。

不过看着宁裴山这气量与脾性,都不似常人,自己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自家闺蜜若跟着他,说不得血赚不亏。

啧,要不,就得三人都走?可,去哪?今晚上让欢愉睡我公司宿舍?要不给她开个房?那不还是留她一个么……

“没关系,我在这守着她。”

二十六章 搬家

淡淡的笑容挂上宁裴山的嘴角,连他自己都觉得今天似乎比往日笑的多了许多。

看着这笑容,晨妙心中一惊,这等盛世美颜放娱乐圈里,怕是能担得起顶级流量啊,再看了看自家闺蜜……

唔,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兄弟!够义气!那本宫先走一步!”

风急火燎,晨妙便冲出了门,姜欢愉还准备说送她下楼,毕竟外面才出了那些事,晨妙已经两三步跨进电梯没了影。

姜欢愉在窗户外探头等了一会,看着闺蜜出了单元楼疾步跳上了自己开的车驶出了小区门,这才收回头。

可一抬眼,便落入了一双沉静的眸子中。

湿润的风从窗外涌入,吹开画架上白布的一角。宁裴山就站在那,一只手轻轻压住它顶端,不让它吹落。

风撩动着宁裴山额前的碎发,而风掀开画上的一角,是那骑马的男子回眸惊鸿一瞥……

似乎梦境中的那一幕,在此刻甚为清晰,连脸都与眼前的人重合了!

姜欢愉愣愣的看着宁裴山,不由的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见过?”

说完,姜欢愉便后悔了,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而宁裴山也一怔,转身将白布搭好,半晌悠悠的回了一句。

“谁知道喃。”

两人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

这夜,姜欢愉依旧回了她的卧室,而宁裴山则在沙发上,合衣静坐,默诵了一夜《常清静经》。

天亮不过八点,姜欢愉听见门外似乎防盗门被人打开了又关上,似乎还有些交谈的声响。

姜欢愉猛的起身走出卧室,却见宁裴山正手提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

转头看着睡眼朦胧一脸茫然盯着自己的人,宁裴山一愣,笑道。

“你醒了?”

姜欢愉似乎还没清醒过来,看着他放在桌上的东西,依旧有些懵。

“我让人送了些早餐,一起么?”

看着宁裴山将盒子一一打开,姜欢愉彻底醒了!

做工精细的小吃,还有熬的浓稠的粥,配上爽口清香的小菜,勾得姜欢愉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快速的洗漱完毕,两人正吃着,门被人一顿猛拍。

“姜欢愉,快给我开门!”

顶着一脸倦容,晨妙直接冲了进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老子快死了,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的男人真特么作妖!”

晨妙现在困的想死,一晚上的夜戏都是为了配合剧里的男三号。

资方爸爸塞进来的人不敢得罪,可那演技实在差的一批,自己不是什么大牌自然只能陪练。要不是担心闺蜜这头,心半天落不了地,估计早倒头便睡了。

“你拍了通宵?怎么不回去睡会,巴巴的守着我干嘛。我真没事啦,等这两天我缓过气就去帮你。”

姜欢愉连忙放下筷子,给晨妙递了块热毛巾敷敷脸。

一晚上顶着妆,艺人的皮肤可受不了。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搬家这事了!还这么悠闲!还不打包,心咋这么大喃!呃,等下,好香,吃什么喃!”

猛的从沙发上爬起,晨妙的视线飘忽,直接锁定了桌上的食盒,她眼力可不低,待看清菜品样式和食盒上的标记,整个人直接弹了过来!

“蓉上坊!你们真奢侈!给我留一口啊!哎哟,还真饿死我了。”

就这样,大半的吃食直接入了晨妙的胃,整个过程优雅而迅速,待姜欢愉放下筷子,晨妙已经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好饱,终于感觉自己回魂了!吃,果然是人生头等大事!”

窝进沙发,晨妙觉得自己眼皮子直打架都快撑不住了,急忙摇摇头爬起来!

“不行,搞快打包,我得联系搬家公司赶紧来,我这一躺下,估计晚上才会醒了,难得导演放了我一天,可不能浪费了!欢愉,你赶紧去收拾!”

在冷水下冲了个脸,晨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清醒一些。将自己高跟鞋一把丢大门口去,围裙往身上一系,利落的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

“不用那么麻烦,我安排的人一会就到,你们先看看物件哪些要带走。我那屋子只有些常用的罢了。”

宁裴山朝着两人轻道了一句,将兜里的游戏器挂上耳骨,接通通信走到一旁向对方吩咐了几句。

姜欢愉心里有些忐忑,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与宁裴山非亲非故,说到底,不过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罢了,这么麻烦别人,真觉得不太好。

“妙,我真搬去他家啊?我总觉得不太好,都不熟……”

姜欢愉趁着宁裴山通话之余,小声的在跟晨妙商量一句。

晨妙到底比姜欢愉想的开些。

“姐姐,你只是暂住罢了,当务之急只是有个落脚点儿搬走好么!大不了你给他房租就是了。住哪不是住,你还真当他金屋藏娇?你现在这张脸,比我看着都憔悴,别说宁裴山了,谁当你房东还怕你突然猝死屋里喃!”

嘴损是晨妙的一贯风格,姜欢愉被她一顿话洗脑,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好像哪里没对。

还没来得及理顺晨妙话里的漏洞,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门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唤了一句。

“爷。”

来人四十来岁,穿着一身裁剪得了的西装,头发像后梳的一丝不苟,鬓边夹杂着一些花白的头发。

进门后,他微微低头又唤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人一眼。

“爷,车都备好了。现在搬么?”

这人姜欢愉见过一面,正是昨日替宁裴山处理事故后续的陆渊。

晨妙看着来人气质不俗,对宁裴山好像很是恭敬,一时有些摸不准身份。

她在姜欢愉身旁附耳问了一句。

“这人谁啊?”

昨日姜欢愉惊魂不定,哪记得他名字。

“没见过几次,好像是他的司机?”

应该是吧?姜欢愉并不确定。

只是,自己这就搬家了?说搬就搬,好像有点太快了些?自己甚至自己不想麻烦宁裴山,毕竟对方帮了自己实在太多。

他又不欠我什么,凭什么这样一直帮自己?

人情这东西是最难还的,自己这头还真没啥是宁裴山需要的。

只一副画?姜欢愉从来不觉得那能值这么多。

二十七章 所谓空宅

陆渊似乎听到了两人的耳语,朝着两人微微点头致意。

“两位小姐好,鄙姓陆,陆渊,是宁爷的管家。”

姜欢愉应了一声,有些尴尬症犯了,似乎方才私下议论别人的事被听了去,一阵不好意思。

晨妙倒是比她多大方了些,眼神在来人身上游走,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一脸笑意走上前,俨然已经晋升为姜欢愉的“公关发言人”。

“管家大叔好,我是晨妙。欢愉搬家的事还真麻烦你了,咱是现在动手?”

陆渊没说话,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一下自家主子,得到示意后,便出了房门。

片刻,搬家公司的人进来了。

不愧是职业的,他们的动作非常迅速,将物件小心的装进纸箱打包,一件件搬下了楼。

没用到二十分钟,姜欢愉的“家”已经在楼下的货车里了。

得了陆渊指示,他们先行一步,三人下楼时只看见开走的货车屁股。

陆渊开着宁裴山的车等在楼下,晨妙也开了车,这会姜欢愉倒有些纠结上谁的车了。

坐晨妙的?自己东西可都被宁裴山弄走了。坐宁裴山的?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别人自带司机喃。

倒是宁裴山先开了口,示意陆渊先回去打理一下,怕晨妙找不得路,自己同她们一道走。

姜欢愉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诽他这考量着实解了自己的围,也安了自己的心,心底暗道了声巧合,只是一旁的晨妙心思动了动,明面上什么也没说。

一路没有太多的话,宁裴山开的车,晨妙这状态谁也不敢让她开,怎么死都不知道喃。

姜欢愉一直有些纠结和紧张,答晨妙的话都是心不在焉的,晨妙翻了个白眼也不想跟她多说啥。

只是到了地方,后排的两人都愣住了。

天玺山的确是市郊,周围的住宅不多,却还是有些院落,可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你说的空房子在这?”

晨妙脑袋探出车窗向四周张望着,有些不敢确认,却见宁裴山已经在门口停了下来。

放下车窗,他示意保安给车辆办理了常停手续!

后座的两人有些目瞪口呆,晨妙更是有些后悔之前让姜欢愉搬过来的决定。

这里就算宁裴山不收房租,估计姜欢愉光物业水电都养不起吧!

姜欢愉的脸上已经满脸震惊,她有些坐立不安,一直盯着自家闺蜜的脸,示意她说点什么。

砸吧砸吧嘴,晨妙半天终于憋了一句。

“我说,呃,大哥,您买这是拿来投资的吧?”

车停入地面车库中,宁裴山领着她们上了楼。

不说旁的,高档住宅的确有它的好处,花园的布景都极为讲究,亭台错落水榭回廊,在闹市竟然能如此静谧安静,私密性更是极佳。

房门敞开着,陆渊正在里面安排房间里的一应摆置。

打眼瞧见宁裴山几人进了门,忙将人支去做了旁的,迎上前来。

“爷,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了,还需要添置些旁的么?”

宁裴山左右看了看,其实他也不太懂女孩子的屋子缺些什么。

转头看了一眼姜欢愉,却见后者一脸呆滞的望向四周,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房子一直空着,平时也没人住,估计缺了不少物件。让陆渊带你四处看看东西都搁哪了,需要什么附近都可以买到。昨夜大抵你们都没休息好,我便不多打扰了。”

闻言,姜欢愉还没回个神,大致应了一声,宁裴山的话她听一半漏了一半的。

她知道宁裴山有些家底,哪能想到是这么高级的房子,这也太吓人了!

光看这些陈设摆件,姜欢愉都怕自己不小心给碰碎了啥,自己估计打工一辈子,都不够赔一个物件!

宁裴山昨日一夜未能合眼,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直未沐浴更衣,身上实在不太清爽。

宁裴山喜好整洁,如今更是炎炎夏日,平时的他都是一早一晚各沐浴一次的。

知道主子心思,眼角还有些倦意,陆渊忙道了一句。

“爷,还请注意身体。两位小姐这头交给我照料便是。只是还有一事,安排侍奉的人已经抵达了,待爷得空,我便带他们到您跟前伺候。”

知道执拗不过,余光更是瞟到两个女孩子正瞪大眼的瞅着自己,宁裴山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应了一句。

陆渊年纪也是大了,依了他,也少了他的操劳,左右不就是添个司机罢了,自己平日没什么紧要的事。

宁裴山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回了,让他们下午过来吧。今次你也受累了。”

陆渊闻言,忙低头道了一句,“爷,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这里交给我就好,还请您回屋静养些。”

日食将近,陆渊看过祖上的笔录,这段时间的宁裴山,精力是大不如常的。

自己在两个女孩子房内似乎不太方便,朝着姜欢愉与晨妙点头示意了一下,宁裴山便出了房门。

可不到几秒,两人都听到了门外走廊里,传来电子锁的响动声,接着便是关门声?

这什么情况?

姜欢愉和晨妙两人一愣,疑惑在脸上浮现,对视之后,相互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渊亲切的招呼着两人,这可是这么多年以后,自己头一次见主子将异性领屋里来。

哪怕没有旁的什么关系,爷总是在意的,能多个朋友,自己也欣喜不少。

主儿漫长的人生,太过孤独了……

“这房子爷一直空着,只是偶尔友人探访借住一二罢了。定期会有专人打扫,陈设与家纺也随时换着新的。二位小姐看看可还缺些什么,吩咐一声,我着人添置就是。”

晨妙应了一声,并没听进多少,她忙走到门口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宁裴山的身影,继而转头朝陆渊问了一句。

“刚才好像旁边有人进去了?”

宁裴山他……

陆渊闻言笑了笑,似乎有些诧异二人的不知情,随即解了惑。

“这里的风水是本市最好的,爷喜欢这里。只是他性子喜静,这层便没有旁人了。能得二位友人为邻,真是一件幸事。”

“宁裴山真住对面?”

姜欢愉一惊,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

前一天自己还在想两人不会再见,今天怎么变成了邻居!?

二十八章 宁裴山的竹

晨妙到底比姜欢愉的脑回路正常了许多。

这层没了旁人?这意思是这层都被宁裴山给买了?

我的妈呀!

瞰仙峰阁是全市最低调的豪宅,自己是知道的,不是有钱可以买到的。一层有四户,取东南西北镇守之意,听说整个园子不大,只独独这么一栋,大有大隐隐于市之风。

真没想到自己有天还能进来这里看看不说,自己的闺蜜还能住这,唔,暂住。

麻烦了,这人情有点大,还不起啊。

要不,找到房子就尽快搬走?可这会不会伤了宁裴山的心意?

但见两人脸上阴晴不定,陆渊依旧恭敬的朝两人道了一句。

“两位小姐,大可放心住下。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是什么大事的。爷性子孤僻,若能得空陪爷多说说话,陆渊还十分感激二位喃。”

这话陆渊说的真心实意。只是怕也没几日罢了,自己得尽快安排人前来侍奉,让爷去往国外躲过日食才好。

见两人没别的吩咐,陆渊招呼房内的人都出去了,留下联系方式,也跟着离开了。

至始至终,姜欢愉都一直有些走神,这会房子就两个人,姜欢愉总算“活”了回来。

“妙,我真住这……?”

晨妙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机,转头看了姜欢愉半晌,一声轻叹。

这有钱人图你什么,也得你有这价值才是,或许就是个眼缘,不然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喃,既来之则安之吧。

“你看看吧。”

将自己手机推给姜欢愉,晨妙开始好好打量起这所“空宅”!

瞰仙峰阁的房子大的吓人,还是复式结构。

一楼是厅和书房的格局,二楼上好几个房间,大致是卧室与陈列室,姜欢愉的画正被安置在一间靠窗空置的储物室里。

整个房子的设计采用纯色系,颜色都是冷色调,倒是很符合宁裴山那冷冽的性子。

简约中,列着浓浓的中式风格。一应摆件与挂饰,甚至连室内的花卉都是按一定风水落着。

隔断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类好看的瓷器,有些是珐琅工艺,有些像是描金,晨妙不懂这些,不过看起来都像是成色极佳的老物件。

沙发是简约的白色,套子看起来常换的样子,不似有人用过。

手边摆着雕花非常好看的木质矮几,连上面铺着垫子都是苏绣织造的。蓝底上细细绣着飘逸的云纹与水波的图案。

大约宅子有些日子没用过了,被陆渊进门后便焚上了香。香味很是淡雅,同宁裴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晨妙走了过去,两指捏着二龙戏珠的青铜香炉盖子,轻轻提起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些细细的粉末,像是特别调制的,一开盖味道瞬间浓郁了许多。就这么一下,连自己的发丝上都沾染上了些许,经久不散。

“这香哪买的,可真好闻!”

姜欢愉没听见这句,此时的她正看着晨妙在网上查的资料。手机上的屏幕正显示着刚才离开的管家大叔的脸。

陆渊,渊穆珠宝集团的执行董事。而下面,罗列着华丽的履历,以及集团成就。

「渊穆」这个牌子姜欢愉是知道的,专做高端珠宝首饰一类的奢侈品。

只是,这样的集团,姜欢愉怎么也没能与宁裴山联系在一起。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商人。那满身香火味,不似沾染尘世的污浊。

晨妙继续自顾自的打量着,落地窗外的露台的非常大,还连着一个小型的泳池。这一池水映着碧空万里,日头的光耀在水波上,荡起的满屋光样流萤!

只是待她转头之际,余光里便瞄见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几幅不同风格国画。

四副上面画的都是竹子,晨妙看不出好坏,只这水纹的光映在上面,似乎风抚过了一般,叶片像是在随风摇动,真是好看。

她再细细一瞅,这落款竟然全是宁裴山的名字!

倒是这落款的时间上,便相差了许多,前后加起来都快百年了!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晨妙趴在沙发扶手上,仔细看着几幅不同,左右打量着,一时真没对比选出哪副自己更为喜欢,便道了一句。

“宁裴山挺喜欢竹子的嘛。”

听到那三个字,姜欢愉抬起头,望了后者一眼。

“你说什么?”

顺着晨妙的视线,姜欢愉的目光落在墙上,只是这一眼,她便愣住了。

原来宁裴山也会作画……

同为作画之人,她能看出每副画中宁裴山复杂的心境。可以说,上面的每一副都是宁裴山不同时期的自己。

只是同样,姜欢愉不懂,为何落款相差了好几十年,连民国时期的都有?

再一低头,自己的闺蜜早已疲惫的睡死在了沙发上。

无奈的一叹,拿出一块薄单,姜欢愉轻轻替她盖上。

下午晚些时候,陆渊带着新选出的护侍到了。

正要进门却与匆匆出门的晨妙打了个照面。

片场来了电话,又是一场夜戏。虽然作为女主得了一天休假,可这接到电话也不得不从。

陆渊朝着一旁避开,向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姜欢愉却有些不适应,看过管家大叔的资料,自然是担不起他这般客气,连忙小心的回了个礼。

一抬头,却见陆渊的身后跟着三人,一男两女,都是一身裁剪得体的正装,极为年轻干练的样子,想来这便是早上听他说准备派到宁裴山身边伺候的人。

最后一名女子,抬头扫了自己一眼,又低下了头。她的眼神清冽,化着淡妆,可脸庞却十分娇丽。

连忙将门关上,一转身姜欢愉身后屋内的华丽再次落入眼里,她低声叹了一口气。

姜欢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感觉,没了鬼魅的叨扰,甚至自己还能住在宁裴山的旁边,自己该高兴才是。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误闯入天鹅湖的鸭子,华丽光环下的自己,依旧是那么自卑。

还是调整好心情好好工作吧,晨妙这次档期只有两个月罢了,自己依旧无法下笔画画,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才是。

来到二楼堆放自己油画的空室,将自己的画作一一摆放整齐,那副骑马的白衣男子的油画,被她再次放在了画架上。

“这画他没拿走喃。”

说好当做谢礼,得空寻个时间给宁裴山送过去吧。

二十九章 护侍参见

陆渊进门后在书房中见到了宁裴山。

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桌之后,左手执着一本手稿,小心的翻看着。

得了陆渊的请,便从二楼移驾去了楼下。踩着楼梯缓缓步下,来得三人正站在楼下客厅旁。

听着脚步声,都好奇的向上看了一眼,微微低下头,恭敬的立着。

男的护侍年长一些,站在前头,剃着干练的寸头,个头也直逼190公分,如一座高塔杵在那,一身练家子的戾气,倒是脸上一脸平静,看不出别的情绪。

中间的女子,脸上一直挂着婉约的笑,很是讨喜的,看着性子也是极好的。一头微卷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带着一颗珍珠耳钉点缀着,有些成熟女人的风韵魅力。

最后那人,便是方才打量了姜欢愉一眼的女子。

大地色系的眼影,将她整个五官勾出了分明的棱角,模样同样是上成,只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傲。

却在望向宁裴山时,她一闪而逝的惊艳之后,眼中冷淡的光缓和了许多。

宁裴山在厅里的雪白沙发上落了座,端起桌上的茶盏品了一口。

“三人啊?”

还以为只会带一个人过来,竟然有三位,男男女女都有。

感觉宁裴山有些不悦,陆渊连忙解释道。

“不久便要去往欧洲了,身边多配两个总是好事。乔陌身上的功夫很不错,野战部队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男子朝前站了一步,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指着中间的女子,陆渊道了一句。

“贺柔。在公关和处事上都很有手段,心细,总得有人打理打理您的内务。”

卷发的女人闻言,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应了一句。

“爷好,属下名叫贺柔,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宁裴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目光自然的瞟向了最后的女子。

收到视线,后者上前了一步,低头行了个礼。

“见过爷,属下白鸦。”

没有过多的话,这倒叫宁裴山多打量了她一阵。

宁裴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白鸦竟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会被这目光看穿了一般,不由的将头低了一分。

“白鸦话不多,是族内挑出来给您的,主要做些暗处执行的事。也不知爷用不用的上,便都给备着了。要是爷不喜欢……”

陆渊的话并未说完,其实按他的意思,乔陌和贺柔都够了,爷的身手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自家主子也从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没事,留着吧。挺好的。”

宁裴山说完这句,便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案几上,转头向陆渊问着欧洲事宜的安排。

本以为自己会被宁裴山退回去,却不想自己竟真被主子给留下了!

白鸦脸上挂上了一丝压抑的喜悦,朝着宁裴山道了声。

“多谢爷!”

闻言,宁裴山诧异的回头望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其实平时没什么事的,你们也不用常在我跟前,我有需求自会跟你们说的。”

三人闻言应了一声。

看看天色,宁裴山有些饿了,便朝几人道了一声。

“罢了。去做点吃的吧。你们也一块儿用个饭。”

陆渊忙给了三人使了个眼色,宁裴山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讲。

见三人都去了内间,陆渊隐隐有些担忧,宁裴山的气色并不是太好。

陆渊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宁裴山手腕上的抓痕。

“爷?”

沉默了片刻,宁裴山再次端起了桌上了的茶盏,

“近几日,我的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此次远行怕是不会太过顺利。”

宁裴山的手指在碗身上摩挲,描金的纹路映着屋内的灯光,天青茶碗上的光样在指间流转。

“爷,您这是预感了什么么?还需陆渊为您备点旁?上三门的当家们都已知会过了,若需护驾随行,陆渊这便着人安排。”

日食,陆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每逢几年便有一次,有时甚至一年好几次,可不管之前是日偏食还是日全食,都没有下月的日食覆盖范围广,也是持续最长的一次。

之前日食,主子并没有太多异样,只有这次,许多异象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亦如征兆!

陆渊不得不防!

又是一阵沉默,宁裴山似乎在考虑什么,似乎也在回想是否有遗漏的细节。

“罢了,那几个老家伙,一把骨头随时都会作古似的,经不起折腾。也就别再劳动他们了,说不得也许是我太过思虑了。”

陆渊听着,本想多言,又怕让宁裴山的焦躁更多了些,有些事,他私下安排了便是,没几个老人,下面还有壮年的一波么,总能挑出些好手的。

想到这,另一个念头划过他心头。这事陆渊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

“爷,对门的姜小姐,您打算如何安排的,还望明确一声。”

宁裴山一怔,完全没想到陆渊会问这一出。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想好。或许是叶持坤的一句话,也或许是看着她在死亡面前的无能为力,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宁裴山摇了摇头,他离下月自己离开,其实没多少日子了。两人大约也不会再见,这“缘分”也算无疾而终罢了。

“由着她吧。若有机会再见,你留意一些便是了。”

陆渊懂了宁裴山的意思,颔首算是应下了。

三人很快便将晚餐端了出来。都是寻常菜式,宁裴山也不挑这些。

这顿饭吃的不咸不淡,那几人吃的甚为拘谨,饭桌上一直无人说话。

端起汤碗,执着勺子轻轻品了一口。

宁裴山不由的又想起了在姜欢愉家两人吃的那顿家常,聊天着一些有趣的事儿,大抵也是开心的,自己似乎有些想念她的手艺了。

吃过饭,宁裴山朝着几人交代的几句,便让他们都离开了。

自己并不习惯随时跟前有谁伺候着,需要的时候自会联系他们。

转念,又留下了白鸦,让她送自己去趟圣水寺。

宁裴山的心不安,想去凉广楼再看看。

上次走的太过匆忙,并未确认一番。凉广楼下,还镇压着封魔井,若自己离开后出了什么事,那可是大乱子。

哪怕是上三门里的老家伙来了,也说不得都得留下几条命,一并交代在这里。

三十章 晨妙出事

两人正出门,对面的门也一下子被推开了。

白鸦一脸警惕的盯着出来的人,而宁裴山则有些诧异。

“这么急?可是出了何事?”

宁裴山话语问的轻缓,其中却有着几分情绪。

白鸦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便缓缓垂目,站在一旁。可她的心思却活跃的动了动。

陆爷交代过,伺候宁爷的时候当多费心,话少是最好的,宁爷喜欢安静,对旁的事不感兴趣。

可眼前,倒是对这女子有了几分情绪。说起来,大约对宁爷来说,这女子也是上了些心思的。

一丝不悦在心里流转,不知为何,白鸦对她谈不上好感,没有原因,只能说喜欢不上来。

她,配不上宁爷。

姜欢愉抬眸,真没想到竟又与他碰上了。看着宁裴山的脸,姜欢愉本有几分慌乱,而后心跳又回了位。

“晨妙在片场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反手将门带上,姜欢愉顾不得与宁裴山多言语什么。

方才电话里,那人说的不清不楚,只道晨妙晕倒了,让自己赶紧着去看看。

经纪人菲姐忙着陪着旗下一个小祖宗赶场子,今天是不在的。

晨妙又不是什么大牌,哪有什么人跟着,这出了事,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要不是与组里的化妆师关系还算不错,对方这才给自己这个助理来了个电话。

一听这话,姜欢愉哪里还坐的住,饭都没吃完,提着包她就穿鞋出门,谁知竟与对门的人撞个正着。

看着她眼中的急色,宁裴山眼神闪动了一下,悠悠的开了口。

“我正要出去,送你一程吧。”

问清地址后,白鸦开着车出了瞰仙峰阁,姜欢愉和宁裴山坐在后座,一时竟都没开口。

车已开出了一段,后知后觉的姜欢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了一句。

“你说你也要出去,会不会不顺路?”

自己好像欠宁裴山的人情越来越多,不仅替自己解决了住的地方,连命都是欠着两条。

一时姜欢愉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偶尔也会在想,宁裴山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是不是自己在他心里面……

转瞬这个念头便被自己否定了,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知足才能常乐。

那头晨妙还等着自己喃。

“无妨,顺路的。”

宁裴山说罢这句,便将头转向窗外,耳畔里又传来了无数声音,有人的,有异类的,看着夜色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就要离开这里了,自己竟没有一丝留恋。

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犹如一个旁观者。只愿归来时,大家一切安好吧。

而后便一时无话了,整个车内极为安静。

白鸦从倒后镜中看了两人一眼,姜欢愉眼中的迷茫与主子眼中的淡然,都落入了她的眼里。

若说去往圣水寺,其实方向上并非顺路的。

宁爷说他不急,可出门也是主子临时决定的,不过几分钟的事情,怕也是有什么事势在必行。

自己身后的两人,却不似有其他暧昧的关系的样子,一上车,两人便没怎么说话,一时有些看不懂两人关系了。

白鸦管不得主子的事,许多事看过便当做自己是个瞎子,只是陆爷问起时,自己能回个话,陆爷在宁爷身边跟了几十年,永远都是他身边最亲的人。

白鸦是处理一些暗事的人,这车速比平日自己出门要慢上许多。给主子开车,陆爷特别吩咐了一句“稳妥”,只是想着主子还有旁事,速度依旧不低,不多时已经到了女子的目的地。

车刚停稳路边,女子便急急道了谢,开门下车跑了出去,两三步便入了一处宅子。

宁裴山没有其他吩咐,白鸦自是按计划准备朝着圣水寺去的。

“嗯?”

一声疑惑在后座传来,这刚起步的白鸦便将车停下,一时还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做错了,自己从未伺候过谁,忙回头探了一句。

“爷,怎么了?”

宁裴山手肘靠在车窗旁,支着头看着右侧的窗外,他的视线正在随着车前的某物移动着。

白鸦寻着宁裴山的视线,向路边望去。

晨妙拍戏的地方,是老街里一处古香古色的宅子。

这里是按唐时的内置,老街修缮后被当做本市一处旅游景点开放。

夜晚华灯初上红砖旖旎,整条街很是好看。

在门外游玩拍照的人不少,只是入夜了里面便不对外开放了。剧组包了场子,在里面拍一段内景戏。

白鸦视线来回锁定,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再回过头去,自己主子已经移了身子,开门下车了!

“宁爷?”

连忙将车窗滑下,白鸦探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宁裴山的动作,一切都有规制,极少有变数,只是主子现在是玩哪出?

带上门,宁裴山转头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去看看,你等我一会。”

说罢,便自顾自的跟着入了宅子。

白鸦连忙下车,四处扫了一圈,甚至附近还有不少巡逻的警察,她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主子不像是跟着那女人的动作,可是发现了什么而自己却不自知?!

这可是工作上的缺失啊!

眼看宁裴山消失在眼前,白鸦有些急了。连忙找了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几个疾步也跟了进去。

宁裴山进了宅子,里面的人不少,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宁裴山是外人,这一身不是太过方便,一直小心的避着人流,如问起便抬出了晨妙的名字。

此时的宁裴山,在寻找一个身影。

送姜欢愉来这宅子,他能帮的也不过如此。

方才在门外人来人往,他不过无意的扫了一眼,一个身影极巧的入了他的眼。

那是一个身着淡色碎花长裙的女人。

倒不是那女人是鬼魂或是邪煞一般的存在,只是这个女人并不似常人。

她周身弥漫着厚重的怨气不说,身为活人,却被死气所缠附!

她手中提着一个塑料口袋,像是装了什么瓶瓶罐罐的东西,一个闪身,在姜欢愉的身后也跟着进了门。

宁裴山眼神闪动,最主要的是那张脸,他是见过的!

正是前一日在圣水寺外,让姜欢愉处于车祸现场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三十一章 意外事故

她是跟着姜欢愉来的?

这念头在宁裴山心头划过,很快又被否定掉了。

让晨妙出事,再将姜欢愉引来这里面,这计划里面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了。

况且,以“找替死”的手法,其实跟“钓鱼”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个“鬼”任何人都是可行的,并不用只盯着姜欢愉一个人。

昨日到今天,自己一直在她的身旁,有没有死气锁定,自己比谁都清楚。

该说,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是旁的什么?

宁裴山不知道,他在宅子里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死气的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的确,那是个活人,自己也没在她的身上下什么锁定,寻找起来并不容易。而那死气只是被附着于身,并不是女人散发的。

突然宁裴山想起,姜欢愉的红绳似乎在昨天断了,身上并未有什么可以护身的东西。

叶持坤在庇佑上是颇有心法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将诸邪都安置在圣水寺的凉广楼里。没了叶持坤的法力庇护,估计她又会很快被邪祟盯上了吧。

“劳烦问下,晨妙在哪?”

拉过一旁忙碌的工作人员,宁裴山问了一下晨妙的位置。按照对方的指道,宁裴山在一处空宅的角落找到了她。

准确的说,是她们。

进门的姜欢愉哪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人,心急火燎,一下子便冲到了晨妙跟前。

“什么情况?你伤哪了?没事吧?去过医院没?”

看着晨妙正倚在躺椅上,额头上铺了快湿毛巾,姜欢愉有点愣。

不是说是昏倒了么?这敷毛巾是哪出?抬手一摸,还是凉的。

“你这是感冒了,还发烧了?出门不都好好的么?”

对于闺蜜在一旁的唠叨,晨妙连忙摆手示意她停下。

“吵死了,我这头正晕乎喃。亲,你让老娘我先缓缓。”

一旁的化妆师手上的事不多,这会子正替副导盯着晨妙喃。看看情况,若一会真没好转便直接将她送医院。

外面的戏正拍着旁的,进度有些赶,可不能停,不然又得延期,今晚上必须将这个场景戏都给拍完,谁都不想耽误了。

“你真没事?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这吊威亚喃,你说你也不留点神,到底没伤了哪,不然铁定骨折了!”

化妆师这话头一开,姜欢愉这才细问了情况。

原来方才有场戏,是女主与男三号在房顶偷听的戏码。正拍到女主从房上踩滑了摔下,而男三号英雄救美,搂着她的腰,两人明目传情。

男三号角色讨喜,武功高强、权倾一时的多情王爷。而晨妙的角色就有些玛丽苏,到底是为了三观严正,女主唯爱男主一人。

可这场景拍起来就有些费事了,晨妙一路吊着威压,从房顶落下。可这脚下一滑是真滑了,连着男三一块摔了下去,好在威压都被工作人员拉着,下面也有软垫。

男三倒是真的风姿卓绝、潇洒万分的落在了软垫上,而晨妙则直接滑在了软垫上,一时也不知道怎的,人竟晕了过去!

这便吓得整个剧组都有些慌了神,医护连忙上前查看,可不消两分钟,人悠悠转醒。没外伤也没扭伤,脑震荡倒也不至于,都没看她撞在哪。

一时只能怀疑是低血糖。

将人扶在一旁,副导连忙上来沟通一番。晨妙不去医院,称自己没什么事,缓一缓就好。可这情况,谁也不敢让她马上再吊一遍威压,只能让她躺会,拍着旁的戏份。

化妆师看着她连个助理都不在,这才连忙给姜欢愉来了电话。

听了这些细节,姜欢愉这心里一下子很是自责。

晨妙看在眼里,连忙让化妆师去忙自己的事,自己助理已经到了,把化妆师支了开。

让姜欢愉附耳过来,晨妙这才跟她说了实话。

“也不知道是怎的,刚才出门都还好好的,精神可抖擞了,可开拍的时候,我特别困,这眼皮子一阵阵的打架。要不是强撑着,我估计化妆时候我就睡着了!”

太累了?不至于啊,早上到下午这么长的时候,自己可是亲眼看见睡到自然醒的!

狐疑的又问了一句,姜欢愉有些不确定。

“你今天不是睡了那么久么?怎么还这么累,是不是最近熬夜太多了?”

晨妙忙坐起身,向四周看看而后道。

“哪能啊,每天睡三小时起来拍戏的事我又不是没干过,眼前这些都是小case。不过真的奇怪啊,你知道么,我刚才滑下来哪里是晕过去,我觉得怕是自己睡着了!我现在背上惊出了一身汗,倒没那么困了。”

闻言,姜欢愉一把扯下她额上的毛巾。

“一身汗还上冷毛巾,这才真会感冒的好么!”

晨妙想抢,又讪讪然的收回手嘟囔了一句。

“我这不是醒神么。”

余光里,却瞟见正抬脚跨进门的宁裴山,晨妙整个眼睛都瞪的老圆。

“你和宁裴山一起来的?”

闻言,姜欢愉一怔,转过身去,便见宁裴山微微颔首示意,迈着修长的蹆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刚才自己好像的确听闻,他是顺路送自己还有其他要事要办,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可这问话一出,姜欢愉又觉得自己有点赶他的意思。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好。

“我……”

“妙妙,你好点没?”

先声夺人,宁裴山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几人抬眼便见一个男子跨进门来。

来人一脸白面小生的模样,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螣蛇暗纹的常服,束发配着一只玉冠。

张恕离。他便是剧里的阆政王,与晨妙演对手戏男三号。

晨妙立马换了副嘴脸,挂着微笑,礼貌的回了两句。

可接着晨妙便笑不出来了,她的脸正一点点被惊恐所取代,整个表情都显得那么的扭曲!

“啊!”

一个黑影从门外窜了进来,白皙的手握住一把尖利的刀正捅在张恕离的后背上!

接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黑影朝着张恕离又一刀扎了下去!

张恕离哪顾得自己背后的疼,本能的朝一旁避开,可打眼回头却见一个提刀的疯女人,正魔障了一般,朝着自己一刀又戳了过来!

三十二章 债

连滚带爬,他向晨妙奔了过去,一个矮身躲在了椅子后面,将自己隔离开来!

一时尖叫四起!

晨妙躺在椅子上,哪还有地方躲,连忙侧身避开眼前的刀,可来人哪管这些!一门心思的想置张恕离于死地,一刀又朝着薄薄的躺椅直接捅了过去!

第一刀并未扎中后面的人,晨妙连忙翻下椅子,谁知身后的张恕离竟一把将晨妙拉到身前,双手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做了挡箭牌!

“妙!”

这刀可是不认人的,面对再次袭来的刀,姜欢愉慌了,她的力道怎么也拉不开张恕离身前的晨妙,只能伸出手臂,一把将晨妙的脸护住,拿手臂为她挡了这刀!

晨妙是靠脸吃饭的,女明星要是脸毁了,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锋利的刀尖离晨妙的眼珠子不过五公分,竟硬生生停住了!

晨妙的眼中惊恐的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那刀尖的寒光仿佛能刺入了她的身体一般,这么近的距离,是逼人的杀气!

用尽全身力气,晨妙挣开了身后张恕离的控制,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而她的眸子里,是一只紧握着刀刃的手掌!

白皙的掌心中正溢出一丝鲜血,顺着银白的寒光滴落在地面上!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锋利的短刀,竟被这只手硬生生折断了!

刀锋的残片从手心跌落在地,手臂缓缓的放了下来。

宁裴山的眼眸微垂,眼神冷的可怕,寒光瞥向眼前的人。

那对好看的眉毛轻蹙,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的脸色如蒙上了一层冰霜一般,一字未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

一个身影从一侧闪出,接着一个利落的鞭腿,眼前凶狠的行凶者竟直挺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上没了声响,半天愣是疼的呻吟都没法发出来。

“爷,您没事吧?”

一旁的人正是白鸦,自己不过晚到了几步,自己主子竟然被刀伤了!

她不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想法,竟为了那个女人徒手去抓刀刃!

一见红,自己可没法交代啊,这才是自己当差的第一天!

回去免不得受到责罚了!

可眼前这不是紧要的事了,白鸦双眼带着愤怒上前查看,一旁的众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白鸦将那人翻了过来,那是一个年级有些偏大的女人,一身碎花的长裙,满脸阴郁与憔悴。被白鸦一腿踹出,也不知伤了内脏没有,人倒是没有晕过去,此时人正迷迷糊糊唤了声疼。

白鸦脸色不善,单手便将女人从地上如死狗一般提了起来,向着宁裴山跟前带了带。

不用说,这女子便很快被姜欢愉给认出来了。

“是你!”

车祸时候的情景历历在目,姜欢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可说完这句,晨妙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身后一个男声便先一步吼了起来!

“又是你这个疯女子!老子弄死你!”

张恕离背后被捅的那刀伤口并不深,扎在了左边肩胛骨靠下的地方。不是什么要害位置,大约是愤怒上了脑,疼痛被肾上腺素取代了不少。除了流了些血、疼了些,此时的他还真能跑能跳。

张恕离被人搀扶起来,正按在凳子上止血。要不是被人压着,张恕离早跳起来揍对方了。

剧组出了这一档子事,今天的戏是真没法拍了。

报警,联系医院,联系几家经纪公司,导演一阵焦头烂额,说到底,这是丑闻,爆出去对这部剧一点好处都没有。

姜欢愉有些诧异,自己认识这个女人不过是场意外,怎么剧里的男三号还认识她?似乎还见过不止一次?

姜欢愉抬眼扫了圈晨妙,没伤着也没搁着,不由的松了口气。

后者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恕离,气他一个大男人还将自己推出去,而后缩在一旁角落,跟着经纪人打去电话。

之后的事,轮不到姜欢愉插手,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宁裴山的手。

“快让我看看!”

后者避了一下,只道了一句。

“无碍。”

所有人都看到自己流血了,此时要是没了伤口,可就不好解释了。

姜欢愉哪管得宁裴山心理活动,不由分说一把拉过他的右手,手上用上了几分力道,动作却极轻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只这一眼,姜欢愉的眼又红了!

在宁裴山的掌心中,是一刀不浅的口子,血正不停往外溢出。

不消片刻,连他雪白的衬衣袖口上,都浸上了血,姜欢愉眼泪再也控制不知,一下子滴了下来,打在宁裴山袖扣上。

满脸的愧疚与心疼,姜欢愉忙擦了擦,生怕滴在宁裴山的伤口上。

“还说没事,这么深!”

诧异的不止姜欢愉,最意外的要数宁裴山自己了。

他的伤竟然没有复原?!

千百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怎么可能,这点小伤,放平日里,不消几秒便会愈合的,今儿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丝毫修复的意思?

满眼的吃惊,宁裴山任由姜欢愉将自己按在椅子上,拿过酒精冲洗着伤口,又用碘伏洗了两遍,纱布一圈圈的缠上,替自己做着简单的包扎。

白鸦站在身旁,宁裴山阻止了她联系陆渊的动作。

可手心一阵阵传来的疼痛,不断的提醒着他,他手中的伤并未愈合!

副导在一旁将闲杂人等通通清离场。

出了这等事,他们并不希望事情扩大,所有拍了照的全部删掉,禁止外发,之后说不得还要准备发布会,事情大条了。

将眼杂人等拦到门外,等着警察的到来。几个受伤的被紧急的处理着伤口,准备立马送去医院。

而行凶的女人被人拿过绳子反手绑着,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凶手!你个杀人凶手!”

非常漂亮,众人还没来得及问明原因,这凶手倒先控诉了起来。

众人寻着她的目光,齐齐看向一旁正被脱下上衣,由一群医护伺候的主。

“你不要血口喷人了!”

张恕离的脸色一变,矢口否认,这顶帽子扣下来,自己这个艺人还做不做了!

三十三章 故人

“就是你!我看见了!你上个月开车出了车祸,撞死的正是我女儿!她才六岁!六岁!那是我女儿!我正牵着她的手你就直接撞了过来,喝了酒你大约不记得了吧!你不仅撞死了我女儿,你还撞到了我!我看到了!是你撞的!才不是你什么劳什子的司机开车!车上明明只有你一个人!”

女人坐在椅子上几次都想站起身子扑上来,被人死死的按了回去,发丝凌乱的如同一个疯婆子。

她满眼布满了血丝,眼角不断流着眼泪,深深凹进去的眼眶,像一个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怨鬼!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纷纷想起了前不久的新闻。

张恕离的司机疲劳驾驶,在圣水寺附近的某街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了一个女孩重伤。似乎后续报道的确是抢救无效,死亡了。

公司十分悲痛,承诺不推卸一切责任,与家属协商赔偿并妥善处理好后续工作。

记得当时只是一则简单的新闻,连头条都没有上。

“是你自己开的车!你竟然让人顶包!不要以为用钱就可以堵住我的嘴!张恕离!你这个凶手!你赔我女儿的命来!杀人凶手!”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崩溃的女人,一个失去女儿伤心欲绝无助的母亲!

这一声声控诉,刺进在场每个人的心扉,所有人都看向张恕离,而后者的脸上满是惊恐,和躲闪,连演员最善于伪装的本能,都被他丢到一边,这种毫无底气的否认显得那么苍白。

所有人都能看出女人说的是事实!

“我没有!你在说谎!我要告你诽谤!你才是想要杀了我的凶手!”

张恕离顾不得后背的疼,猛的站起来指着女人,一脸的恼羞成怒!

“张恕离!难道你看不见么!我女儿的鬼魂一直跟着你喃!她就一直站在你的背后,你难道就没感觉她一直盯着你么!”

女人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像一个精神病人一般,连她的嗓音疯魔了似的!

张恕离背脊一寒,下意识的扭头左右看了看。

顺着女人的视线,姜欢愉望向张恕离方向,之前自己并没注意到,而此时那个方向,的确出现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影子,正满身是血的站在角落里,直勾勾的盯着他!

制片哪里听得这等疯话,忙叫人拿布将女人的嘴堵上。

姜欢愉朝晨妙那靠了靠,声音有些发怵,在后者耳边小声的道了一句。

“那里有个鬼!”

晨妙闻言身子一怔,不由从原地快速朝中心靠了靠,离那个角落远一些。

“爷,外面来人了。”

白鸦走到宁裴山跟前低声说了一句。

现场恐怖的气氛一度凝滞,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动作,这会子听到她低声的话语,都下意识的将头望向门外。

不消几秒,外面传来了一些骚动,人是被外面剧务极为恭敬请进来的。

晨妙看着来人,为之一振,立马凑了上去,低声的唤了一句。

“魏总。”

来人正是晨妙所属公司的老板,魏文宇。

一旁的导演与制片真没料到,来人竟然是投资方的老大,这时心思也活跃了起来,赶忙上前把事情交代了一二,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魏文宇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笑容,侧头听着,连眉毛都没皱上一分。

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小事,其实这事情顶天了,也报不到自己这头来的。

“嗯,知道了。交给警察查清楚就是了。这边先整理清楚再拍,耽误不了几天,不打紧的。别再出这样的事了。”

投资方这边开了口,制片心底有了些底也知道怎么办了,当下与导演一对眼色,便出去安排事情了。

“你们都没事吧?”

关怀的眼神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魏文宇的目光停在张恕离的身上。

眼神有些探究,那目光看似温和,张恕离却觉得在这双眼睛之下,自己被蛇盯上了一般,一时如芒在背!

自己不是他公司的人,是另一家投资方塞进来的。比不得这位占比70%话语权的投资方大佬,这会子也只能低头乖巧的伏低做小。

失血有些多,张恕离的脸色不是太好,整个嘴唇都有些泛白。此时的他不由的向后缩了缩,他明显感觉到魏文宇的不悦,暗自腹诽大约在怪自己给他添了事。

“没,没什么大事。”

说罢,他的人开始有点站不住脚,整个脑子也有些飘忽,连忙拖过椅子再次坐下。

“别等救护车了,直接开车送医院吧。”

将视线从张恕离身上移开,魏文宇朝着一旁的导演吩咐了一声。后者应了一声,连忙搀着人先出去了。

魏文宇目光却回到了一人身上。

他盯着眼前的人半天没有说话,像是探究,又像是从对方的眼中看清什么似的。

宁裴山看着魏文宇的脸有些恍惚。

这张脸,该算是故人。

或许该说,曾经是故人。

镇远候嫡子,东邺公主的驸马,而后的毅德皇帝李!

不同的只是发型与衣着罢了,一开始自己只觉得熟悉。

再看这双眼睛,自己立马想起了,真是如出一辙的戾气!

当年的事,如走马灯一般在宁裴山的脑海中浮现。

宁裴山知道眼前的人与当年李并不是同一个人,说到底,最多也就是个转世。可这张脸,太像了,甚至不该用像这个字眼,的确是一模一样的脸!

魏文宇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对方先伸出了手。

“鄙人魏文宇,未请教先生贵姓?”

魏文宇与宁裴山的右手轻轻一握。

“宁裴山。”

宁裴山不想跟来人有所接触,当年那些事,的确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回忆。

手掌交握,宁裴山感觉手指尖传来的力道大了许多,对方并未马上放开。后者像是才发现纱布一般,将宁裴山的手执起看了看。

“哎哟,宁先生这是受伤了?严重么?”

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宁裴山微微点头致谢。

“无事,小伤。”

宁裴山看着眼前这张脸,他不知道对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眼前的人行为似乎对自己有些刻意了。

三十四章 魔障

魏文宇连脸色都未改变,至始至终都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像极了商界养就出来的虚假,却让人觉得这是最平常时候的他。

“那您可得小心些喃。”

这话语旁人听着像是关怀,可宁裴山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怎么听都觉得像在警告自己。

宁裴山的目光一直没从这张脸上移开,而魏文宇却微微弯起眼角,依旧回给了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晨妙,今天拍不了戏了,同我一路回公司。有些后续的事需要安排一下。”

晨妙在一旁听了这句,自然的应了一声。能得到魏总的好感,对于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是有益处的。

魏总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年纪轻轻能接手这么大的企业。甚至不到一年,便将公司发展的有声有色,还往影视业进军,而自己也是半年多前才签入公司,就立马被捧了起来。

这般钻石王老五,是公司里每个女人肖想的对象,更主要他洁身自好,目前还是单身!

自己得不得垂青不重要,能多与自家老总亲近些,怎么都是好事。

今天剧组出了这事,要是捂不住,说不定不多时就得上头条,怎么也要回去公司让公关部拟个方案出来,统一个口径的。

不带任何留恋,魏文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晨妙这便离了剧组。

一时,房间里便只剩下宁裴山,姜欢愉,白鸦与凶手,以及按住凶手的保全。

“我的伤不用放在心上,也别跟陆渊说道了。一会我自己去那边就好,你回吧。”

回眸眼神温和了许多,宁裴山低头向白鸦道了一句。

“可是爷您的手……”

“无碍的,你身手不错,我很满意。不用担心我,回吧。”

这话听到白鸦的耳里,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红了脸,连忙低头应了一声,将车钥匙留下,便出了门。

宁裴山眼光微闪,将白鸦遣走自己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宁裴山……那鬼?”

姜欢愉有点懂宁裴山的意思,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却见宁裴山抬手一动,指尖凌空虚划了出了一个三角,姜欢愉觉得有一层风一样的气流从自己身前拂过,而后似乎周围的空间有什么不同了一般,连屋外的声音都渐渐小了,像是被隔绝开了似的。

“宁裴山?”

姜欢愉连忙松手,向着四周张望起来,看这样子,似乎有点当初在东郊废墟时候,那只恐怖厉鬼搞出来的像是自我空间的东西,有点结界的意思!

她没想到,宁裴山这么厉害,连这个也会!

宁裴山缓步走到女人跟前,一把扯出她塞嘴的粗布。

而女人凶狠的抬起头盯着宁裴山,她满眼的血丝,里面是满满的不甘心与绝望一般的悲伤!

“两次了,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闻言宁裴山并未回话,只是将女人身后的绳子松了绑,仅仅这个动作,他手心的伤口又浸出了血。

说来也怪,在女人身后的两位保全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似的,一直站在椅子后面,愣愣的发呆,眼前的事像是根本看不到。

“我知道我会下地狱,可是女儿怎么办!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只要在一点点我就能杀了他,你们为什么要帮着他!你们都是帮凶!”

女人的眼泪在眼眶中决了堤,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哭过了多少次,这双眼几乎要被她哭瞎了。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

甚至像是幻觉一样,自己女儿的鬼魂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就这样盯着自己,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摸不到,抱不到。女儿似乎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她听不到,她唯一能感到的便是女儿的不甘心,女儿的怨!

她寻了偏方,试着超度女儿的魂。她要杀了凶手,哪怕赔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宁裴山一声轻笑出口,在眼前这悲伤的场景里甚为突兀。

“你可知,你女儿被束缚人间,无法投胎转世,全是因你而起?”

宁裴山的话,让女人一时竟忘了哭泣,只能傻傻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

这样的话语,女人不懂她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怀疑宁裴山的话,在她看来,宁裴山是有大能耐的人,甚至自己几次动手都是被他阻止。

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女儿无法投胎转世是自己的原因,这叫她如何接受!

“你的怨念,你的执着,才是束缚死者亡魂的关键。已经一个月了,她都没能去鬼门关排上号,若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她依旧无法去往黄泉路,便将永远留在人世,直至魂飞魄散。当然若被执念与怨怼缠身,也会化为厉鬼祸害人间。”

女人听着这些话,有些呆住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没能为女儿报仇,才使得女儿含冤化为鬼魂来找自己。没想到这一切是自己的缘由。

心中有着一些坚信的东西似乎一瞬间蹦碎,女人像是失去了轴心骨一般,整个人顺着椅子一下子滑坐在地。

“我的确不甘心,明明该死的是张恕离,为什么有钱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找人顶包自己还能活的如此逍遥,难道好人就该不长命,坏人都不会遭报应的么?”

宁裴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因为在他漫长的人生之中,这种事情经历了太多。否则怎么会有枉死这词,又怎么会有尸煞,寿终正寝一直是人长寿的最终愿望。

这个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永远都是人心。

“或许这便是她的命数,但这不是你的命数。”

宁裴山劝了一句,能否领悟便由不得他了。比上叶持坤,自己从来不是能普度众生的那一类。

当一个人看遍了千年的岁月长河,经历无数次战乱厮杀,这些生生死死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死亡,他会坦然接受,只是动了感情后,心一样会痛,所以他不想用心。

“那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他下了安眠药,也没能让他掉下威压摔死,连朝着心脏捅一刀,他都能活蹦乱跳的。我想不通,我已经满手鲜血都不能弄死他,而他这么该死为什么命这么硬!”

女人的表情几近狰狞!

三十五章 怨

宁裴山低声叹了一气口,烦恼这个词永远都是自己找的,旁人帮不了什么。

这话倒是让姜欢愉心中一凌!

“你说你跟张恕离下了安眠药?”

女人这会子也没什么顾忌了,很自然的就承认了。

“对,我下在他的水杯里,看着他的助理端给他的。真是可惜,本来明明可以造成一场意外的,这样都没让他死!”

心中大概有了底,姜欢愉脸色非常的不好,她是同情眼前女人的遭遇,可这样漫无目不顾后果的杀人,只有疯子才干的出来!

“你可知,那杯水是被一旁的女演员喝了,就因为你的水,她差点摔死!”

姜欢愉怒气不由的涌了上来!虽然她不知道中间是出了什么原因,但是阴差阳错,中招的的确是晨妙,还差点让晨妙整个命都没了!

女人脸色一变,似乎反应了过来一般,低头沉思了一会。姜欢愉以为她在反思自己的过错,却不想听到的却是这句。

“怪不得,我就说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这狗东西命真大!”

“你!”

听了这句,姜欢愉心中更气了,甚至浮现出一丝念头。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着眼前姜欢愉的愤怒,女人不觉的笑了起来。

“小妹妹,你不也看见了么,那狗东西还拿女人做挡箭牌,要不是那女人挡着,我早就得手了!我不是什么杀人狂,否则早一刀捅死女人,再杀掉张恕离了。反正一条命也是抵命,两条命也是。我没什么可以顾忌的。”

女人说这话,话语里满是凄凉,姜欢愉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该是漫天的怒火,这会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如一块巨石沉在胸口,自己心头压抑极了,堵得发慌!

“可你也要想想你的女儿啊!难道你真想让她死后,自己的母亲为了她,变成杀人凶手么!”

这话如当头棒喝,震的女人一直怔住了。

近乎疯魔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似乎有些渴望,女人盯着姜欢愉半晌,悠悠道了一句。

“我女儿好像一直要对我说些什么,我听不见。既然你也能看到她,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对不对?她……是不是在怪我……”

女人问这话,说的极轻,也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得到的回复是否定的。

这些天,她夜夜难寐,随时都能看到自己女儿站在床边,站在角落,站到街对面,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满身的血,还穿着自己为她新买的那件外套……

她就站在那这么望着自己,无声的说着什么,而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做不了,连触碰一下都做不到!

上天,你要索命索我的就好,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她!

姜欢愉走向角落,她依旧有些恐惧,却还是在小女孩的鬼魂旁蹲了下来。

“你叫什么?”

“倩倩。”

“倩倩啊,你有什么想跟你妈妈说的么?”

女孩的鬼魂停留了片刻,眸子徒然瞪的老圆,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姜欢愉。

……我好痛……妈妈为什么不杀那坏人!这里好冷,下面好冷,我再也摸不到我的小熊了!妈妈我恨你!我恨你!那车子从我身上碾过去,我脑子都喷了一地,每根骨头都碎成了渣滓!他都没有停下,就直接开走了!为什么你不杀了他!杀了他啊!死女人你杀了他啊!你知不知道我脑浆还黏在他车轮子上,就像豆腐似的,那么长的一条路,一路都是我的脑子!妈妈我恨你!我恨……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怔的姜欢愉愣在当场!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每个字都是深深的怨念,是来自地狱的控诉!

“你能听到对不对!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女儿说了些什么!”

女人满脸的期望,一下子扑在姜欢愉跟前,跪着求着她。

女人双手紧紧的握住姜欢愉的手臂,掐的姜欢愉手腕上都起了红印,她的眼睛里是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一般的**与祈求!

可姜欢愉做不到!她没法说,她一个字都转述不了!

小孩子的鬼魂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扎心的字眼,姜欢愉张开嘴,愣是一个音都没有发出!

“你女儿说,她很疼……”

宁裴山看着坐在地上痛苦纠结的姜欢愉,答了一句。

其实没必要隐瞒,鬼魂从来都不是善意的,能跟在杀掉自己凶手身边的鬼魂,都会化生成厉鬼。

再说已存有灵智的魂,哪个不是怨念与不甘。

女人因自己的怨气,致使她的女儿被束缚在人世。

她们的思想与怨气多少都是一致的,否则,女人也没法看到女儿的亡魂显现!

“她说!你她女儿说她很疼!但是……比不上她的心疼……”

姜欢愉似乎为了打断宁裴山的话,她急急开了口。

可里面的每个字都像是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鬼魂的幽怨一直在她的耳边,可姜欢愉只是挂上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自顾自说着。

……杀了他!妈妈你要替我报仇啊!……

“她说,她不希望你报仇,她很心疼不想你这样。坏人一定会受到制裁。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妈妈,我好冷,好痛,妈妈我不甘心!我不要死,我想你,想爸爸,想去上学……

“她说,她希望你好好的,去上班,去工作,不要惦记她……这样她才会放心去投胎……”

……妈妈,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我又没做错事,我一直是乖小孩。我一直好好听你的话,为什么我要躺在小盒子里……

“她说,她希望你快乐,她会一直很乖,会上天堂,当个天使……她……她……”

姜欢愉再也编不下去了。耳畔边,亡魂尖利的嗓音如魔咒入了她的脑,是不甘心是执念,是对生的渴望!

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怨念!

眼泪决了堤,姜欢愉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一切都与她本身的想法背道而驰。

似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毁灭她整个世界观。她所有的理念,对生命,对人性的冲击,这样的怨念让她心痛一阵阵慌。

她受不了了,她快要崩溃了!

三十六章 来自世界的迷惘

“你女儿说,她要走了,让你多为保重。”

宁裴山接过姜欢愉的话,朝着女人说了一句。

一把捞起地上姜欢愉,他单手将人扶住。

左手的食指在小孩鬼魂的额前,快速的画过几笔。

金色的纹印在凌空浮现,而后便直接渗入了亡魂的脑门。

一阵金光如星耀闪过,伴随着黑色的死气升腾,烟雾状的汇入了上方的空间,一切渐渐消散了。

宁裴山不带情感,强行将小女孩的鬼魂超度了。

女人瘫坐在地,一直傻傻的望着灵魂消散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视线。

眼泪在她的脸庞无声的落下,是一个母亲痛到极致的悲伤。

宁裴山一扬手,周围的空间壁障尽数消散。

一旁的保全一眨眼,似乎眼前的画面一花,这才猛发觉凶手竟被松了绑,正一股脑的坐在地上,哭成了个傻子似的。

这还了得!连忙将人拽回来,这头还没拿过绳子,那边警察已经进门了。

制片进来将事情阐述,姜欢愉几人算不得当事人,被问询了几句就放行了。

宁裴山扶着姜欢愉,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好,跟丢了魂似得,宁裴山不由的有些担心。

“我送你回去吧。”

这声话说的极轻,有些无奈与担忧。

手掌拂过她的肩膀,宁裴山将她带出了门口。

老街上人流来往,一阵阵霓虹变换,姜欢愉的眼瞳才渐渐聚了焦,回过神来。

将她带到自己的车前,宁裴山又将话说了一遍。

姜欢愉看着身旁的宁裴山,沉默了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

这样的姜欢愉一点也不似平常时候,宁裴山宁愿她大哭一场,大骂一阵,也不想她像现在如此。

整个人压抑而消沉,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不难过么?”

姜欢愉一直低着头,刚才的事情犹如一个坎儿,她过不去。

“为什么会难过?”

宁裴山从未想过会因超度亡魂而难过这个问题,魂归魂土归土,这是天地定数。

“我一直以为,自己看到鬼是有什么缘由的。哪怕他们再恐怖,可有时候能帮助他们完成心愿,大抵也是开心的。只是现在,我不懂……”

“不懂?”

宁裴山有些不解她的悲伤,甚至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刚才要编造那些谎言。

说是善意,似乎只是为什么自己能够好受一点。

可事实总是如此,为什么要用谎言来掩盖它?

宁裴山也不懂,甚至理解不到她的消沉。

“人怎么可以比鬼更加可怕?”

姜欢愉转头问着他,那眼神里是难以置信与迷惘。

这个问题宁裴山没法回答她,对他来讲,这一直是个事实。

人要作恶起来,甚至还能吃了鬼。

看着宁裴山一字未说,姜欢愉低下了头。

“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将自己的背包往肩膀上拢了拢,她轻轻退出了宁裴山扶着她后背的掌心,掌心很温暖,可是此刻她的心一阵阵的发凉。

姜欢愉一个人默默的走入了老街。

有些困惑,有些悲伤……

灯火阑珊,路上的人三三两两,街边的店里有些正在喧嚣,有些早已紧闭,这样一个人走在夜幕下的街上,姜欢愉觉得自己始终是孤独的。

自己几乎没有朋友,其实并不单是因为自己能看见鬼魂,或许也有些性格的原因。

父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家一去不回,镇上的人都说他跟别人跑了,自己不想戳母亲的心事,记事起便从来未问过父亲的事。

母亲之后再婚了,同叔叔有了一个弟弟,自己从高中开始,便一直住校很少回去了。

母亲与再婚的家庭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自己,是一个异类,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上艺校学画画,一方面是自己喜欢,另一方面也有叔叔的支持。

说是有个手艺,以后大不了天桥上替别人画个像,总不至于饿死。

这些年也勤工俭学了不少,有时替画室老师代代笔,替小孩子教教画,收入还是不错。

大二开始学费和生活费便没让家里掏过了,自己时不时会寄一些回去。

只是这个“家”,自己大约也就过年的时候才回去看看。毕业这年自己赶着交画,年都是与晨妙一起过的。

有些想家了。

电话拨过去,好半天才接。

母亲正忙着家务还有弟弟的功课,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母亲对他的说教声,这声音听在耳里,却让她有些心酸。

“欢愉啊,咋啦?”

母亲的声音传来,姜欢愉不由得鼻子有些泛酸,连忙移开手机咳了两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妈,你在干嘛喃,又说弟弟了。”

“嗨,你没看到他那个作业,真没把我气死,要有你一半用功我都没这么心累。呃对了,你最近学习忙不忙啊?要实习了吧。你别老往家里寄钱,自己存着些,外面用钱的地方多喃。”

“嗯,会的,你多注意身体。妈……”

“这孩子到底咋了,怎么声音怪怪的?出啥事了?”

“没,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嗨,吓我一跳,都好都好。嘿!兔崽子,你又跑哪去!皮痒了是不是!我先挂了啊!你空了就回来看看!”

“诶,妈……”

话音没有说完,那端便传来了忙音。

看了看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姜欢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也只是想听听那头的声音,自己还牵挂的人。

站在路边,急匆匆的路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心里难过,也找不到一个人诉说,整个城市都是寂寞的。

无力的一点点滑下,姜欢愉觉得双腿有些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她只想这么蹲一会,一会就好。

手中紧握着手机,眼泪无声的溢出,她的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她不想任何人看见她的悲伤。

在街上哭起来大约会被当做疯子吧,可她控制不住,眼泪打湿了她膝盖,呼吸有些急促,可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这么无声的哭着。

眼泪只属于弱者,姜欢愉从来知道。

所以她的泪只能自己一个人往肚里咽,从来在身边的人跟前,她总是笑的。

三十七章 午夜末班车

她除了让自己开朗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没心没肺一些,她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已经不开心了,悲伤是会传染的,没必要让别人也一起不快乐。

姜欢愉颤抖的撑起过自己的膝盖,直起身子,用袖口擦干自己的眼泪,平缓好哽咽的情绪。

路总得继续的走下去,这个世界不会为了谁停留,哪怕一分。

哭够了,泪流干了。

人生总得继续。

不断的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告诉自己可以坚强,告诉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姜欢愉一直这样麻木自己的心。

明天还有新的烦恼等着自己,

看看夜色,自己似乎已经在街上逗留了很长的时间,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昏黄的路灯下,整个世界又开始安静的可怕。

夜深了,鬼魂出没的更加猖狂了。

姜欢愉不敢打量四周,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夜晚在外面游荡了。

确认过方向,姜欢愉目不斜视,朝着地铁站口快步走去。

看着还有人从地铁口里出来,姜欢愉松了口气,还好,差点便错过了班车。

这里离瞰仙峰阁有段距离,最快的方式便是地铁了。

转念想到宁裴山,姜欢愉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

方才自己只顾着自己,竟忘了让宁裴山去医院这出,那么深的伤口,也不知道伤没伤到筋骨。

刀那么快,要是划伤了手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宁裴山也是会画画的,要是再拿不动笔可怎么办。

说到底,他受伤,也还是因为拦在了自己身前……

自己欠他的真的是越来越多……

自责的情绪在她心里不断堆积,她掏出手机想打给对方,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他的号码。

而宁裴山似乎一直都用的是游戏虚拟器这样的设备。

也不知道他到家没有,还是已经去医院看过了伤?

自己刚才应该跟着他上车的……

各种担忧不断袭来,姜欢愉此时只想着尽快赶回去,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

身子被不锈钢栅栏挡了挡,大约是为了让行人绕行,免得人多的时候堵塞了路。

怕错过了车,姜欢愉从中间的小缝里钻了过去,反正也没人看着。

现在估计是末班车了,站台上基本上看不到工作人员,远远望去,只是在站台的那头,还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姜欢愉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眼前的车门打开,姜欢愉慌忙看了看方向,没有坐错,便一下子跳上了车。

车门停了一会便自然的关上了。

大约是末班车,眼前这节车厢里空荡荡了,只有自己一个乘客。

姜欢愉默默的数了数,还好,只有七个站。

也不知这个点回去,宁裴山睡没有。

一抬手腕,姜欢愉的视线落在表盘上。

这一看不打紧,可等她看清楚时间!

指针已经快要指到午夜十二点的位置了!

这?!

什么情况!

这个点,自己怎么可能还能赶上地铁?!

地铁最后一班车是十一点的,哪怕是环线,自己在十二点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在那个位置赶上车的!

姜欢愉的脑子一点点恢复了蠕动,记忆有些倒带。

脑海中这才回忆起刚才下地铁时候,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人说的话语。

“烦死了,末班车刚过,又得打车了,过去起码得三十块喃……”

最后一班早已过了?

那么自己上的这是什么?

姜欢愉的余光里,猛的多出了一个身影!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人!

那抹影子还在自己的正对面,自己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布鞋。

姜欢愉一点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头雪白头发的老者。

他穿着中式的唐装,处着一支粗木的拐杖,正坐在姜欢愉的正对面!

大约是年龄快要过百了,姜欢愉一时竟没法从这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分辨出老者是男是女!

此时的老人正冷漠的直勾勾盯着自己,他整个脸色呈现出死者才有的青白!

姜欢愉心中一惊,吓得立马将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

可她左眼的余光中,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抹娇艳的红色!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姜欢愉的头并未移动,可眼珠子却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一点点转了过去!

在自己坐下的椅子尽头,竟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她扎着一对羊角小辫,手中抱着一个破烂不堪的皮球,正转过头与自己对视着!

整个车厢里,开始回荡起嘈杂的声音,像是人说话的声音,男人女人都有,,犹如老鼠一般!

姜欢愉大气都不敢出,只得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手心冒着冷汗,在膝盖上不断发颤!

可就算是这样,视线里,一点点多出了些东西。

那是一束女人的头发,发尖在自己盯着膝盖的视线里,缓慢的下移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黑色的长发的快到拖到了地上。

姜欢愉在恐惧中将视线向上移了几分,一张女人倒立过来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半边脸的皮肤都没有了,只留下一道被撕扯的阴森可怕的裂口!

这女鬼站在姜欢愉身后的椅子上,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着腰望着她!

姜欢愉惊恐的尖叫起来,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尖叫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姜欢愉左右躲闪着,自己四周被不知从来哪冒出来的鬼魂,团团围住!

车厢里的灯光明亮,将每一处黑暗的角落,都照的那么清晰!

还有什么比白日里闹鬼更恐怖的喃!

这样一个敞亮的地方,无数的鬼魂围在姜欢愉的四周。

它们都是有些年岁的鬼魂了,有些穿着民国的服饰,有些则是六七十年代的样式,可中间竟还有些身着不知哪个朝代的铠甲!

就这样,不同时期的鬼魂竟然都凑到了这辆地铁上!

有些拖着断臂,挂着满脸的蛆虫,有些连清晰的魂体都没有,越来越多,不断向姜欢愉聚了过来!

这些异类在姜欢愉的身体中穿来透去,甚至有些还能触碰到她的身体!

那股毫无温度的冰冷触感,仿佛才从地底爬出来的一样,寒意凉的刺得骨头生疼!

三十八章 搭错车

阴魂们似乎受了活人阳气的诱惑,不断的聚集。

就连高速行径的车窗玻璃外,都趴着泛着黑色死气的鬼怪,如一具具睁了眼的尸体一般!

它们全身泛着人的惨白,血红的眼珠子下,是一副副兴奋的表情!

伸出长长的舌头,贴在玻璃上不断舔弄着,仿佛在渴望里面的食物!

全身没有一丝毛发,整个身子像是披着一张人皮似的!

这人皮就如同一个袋子包裹着下面的骨头似得,随着每一个动作,四肢的骨骼诡异的交错着!

高速移动的地铁对它们的行动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它们在玻璃上不断窜动着,犹如一只只动作敏捷的巨大蜥蜴!

“咚!”

突然,姜欢愉头顶上的地铁车厢顶传来一声巨响!

如什么重物落在了上面似的,车内的白炽灯像是接触不良一般,闪烁了一瞬。

姜欢愉但觉得电流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口似得,车内的光线暗了暗,又恢复了明亮!

“咚咚!”

两声清晰的响声又接着从车厢顶上传来,像是什么笨重的活物,爬过外部车顶踩踏出的声音,一直不断移动着!

姜欢愉吓得整个肩膀徒然的一缩,连忙俯低身子,靠在车门旁,瑟瑟发抖的盯着自己的头顶上。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未知的恐惧让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嗒……”

一滴什么东西从车厢顶上的缝隙里溢出,滴落在地面上。

还未等姜欢愉看清是什么东西,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落下,跌碎在地板上,汇成了一滩!

绿色的车厢地板衬着那液体,颜色说不出的诡异,列车行径着,地上的液体慢慢的向车后流开了,越来越多……

殷红的……血!

姜欢愉再朝头顶看去,整个车顶都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顺着车厢壁不断往下流着,四周雪白的车壁上,要将她包围一般的红!

车内依旧是地铁高速移动产生的声音,巨大的风声,轨道的撞击,以及刹车摩擦的刺耳声响!

可这些声响都无法将周围那些恐怖的声音掩盖住!

伴随着活物移动的声音,姜欢愉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就会剖开铁皮,跳下来将她撕碎!

姜欢愉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她转头向车头驾驶室跑去,可她的四周是四窜的鬼魂阻了她的去路!

地铁开动着,在数十米下的黑暗地底行径着!

姜欢愉一眼便能望穿半列地铁,空旷而死寂!

尽头的灯光熄灭了,远处的车厢突然一暗一节!

砰!本该是视觉的冲击,可姜欢愉的耳中似乎还伴随了音效,仿佛重重撞在了她的心头。

她努力的让自己缩进门边的角落,呼吸也越发紧张起来。

接着犹如鼓点一般!

砰、砰、砰!

每一下响声,都伴随着一节车厢灯光的熄灭,整列车黑暗越来越多!

节奏骤然加快了许多!

砰砰砰砰!

前后的车厢里,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飞快的向她迫近!

“开门!快开开门!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她蹲在地上,紧紧贴在车门旁,她不断拍打着车门,可她那微弱的声音,被四周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是那么微不可闻!

姜欢愉无助的拍着车门,她不知道这辆地铁到底驶向何方,又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自己似乎误入了一片死地,而此时的她已被关在了生门之外!

砰!

头顶上的灯管终于熄灭了,姜欢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她头顶上活物移动的声响,也在此时停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姜欢愉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高速移动的铁匣子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贴在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上,极近,可那东西没有一丝呼吸!

她看不见,也不敢去想,索性闭上了眼,不断在心中默念着六字箴言。

车总会停下的,自己一定可以安全的!

这个念头在姜欢愉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冀望的光却又被心中翻腾的恐惧不断压下。

砰!

似乎自己听到了什么声响,姜欢愉不敢睁眼,可她紧闭的眼睛能够感应到,车厢内的灯亮了!

周围鬼魂的喧嚣嘈杂渐渐退散开,只留下车子行径的声音。

手心抚摸着冰冷的车门姜欢愉不敢睁眼,她依旧能够听见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自己,而后便在自己的身后站定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鬼怪,或许又同东郊废墟里面那只恐怖的吃人厉鬼一样。

自己总有一天会横死过去,被它们锁了魂,把命留在厉鬼的身上。

这是自己从小就知道的事,不用任何人说,自己都可以从神婆眼中的惋惜和可怜中看到自己最后的结果。

多活的一天,都是捡的。

大约,今次真的到头了吧。

不知为何,姜欢愉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疲惫与心累。

孤单与惊恐真的可以击溃一个人,由内而外……

一声剧烈的刹车声,在车内响起,连整个车速都减了下来!

姜欢愉蹲在地上没什么着力点,一个不稳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猛的睁开眼,姜欢愉眼前依旧是雪白的车门,而整列车,竟真的停了下来!

手心下的车门一震,唰的一声,朝着两边打开了!

这一瞬间,姜欢愉全身都来了力气,大约是绝望中的求生欲作用,她撑过地板,猛的站了起来,一下子冲了出去!

从地狱一般的地铁列车中逃了出来,姜欢愉一个跨步跳到了站台上。

劫后余生一般的心境涌上心头,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可待她看清眼前的画面,姜欢愉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吓的已经发不出任何的惊叫!

这里哪里是站台啊!

身后的列车依旧停靠着,车厢里透过车窗射出的光线,照亮着眼前的这片地域,视线里不太清晰,四周甚至还弥漫一层诡异的青雾。

自己似乎是站在的一片坟地的旁边。

在这片黑暗的地域中,数不清的鬼魂出现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空气里是来自地底的阴霾泥土的味道,夹杂着一股腐坏的味道,像是打开的冰箱一般,寒气刺在姜欢愉的脸颊上,阴冷的可怕!

三十九章 身后

这些鬼魂有男有女,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都是脱了水一般干瘪着,朝着自己的方向,直挺挺的伸出双臂,一动不动!

两个极为不好从字眼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僵尸!

自己这是真完了,怕是死相也很不好看吧!

所谓僵尸,又叫跳尸,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能吸收月亮阴气。大致都是因染上尸毒或墓地风水属性,产生了尸变,昼伏夜出,以血为食!

而姜欢愉眼前这些,便同自己幼时曾经在老家一处野坟附近见到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

老家那边山里用的是土葬,野坟你也常被土狗刨除尸骨,可那些尸体都不是这样的!

漆黑的眼眶中,什么都没有。是两个深凹进去黑洞洞的窟窿!可它们能动能咬人能吸血!此时正犹如活死人一般,就那样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僵尸有多恐怖,姜欢愉现在光想起,背脊都在发麻!

那一次老家闹尸灾,死了十几口人,最后听说是从什么三清观那边来了不少道士上山找了三天,听说还伤了好几个才围剿了它。

那些被僵尸吸了血的死者,通通被道士浇上了油烧了成了灰。

而此刻,眼前到底有多少僵尸,姜欢愉竟一时算不清!

“啊啊啊啊!”

尖叫声再也无法压抑,姜欢愉惊慌的后退着,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朝后摔了过去!

这时,她的手腕上被一只手掌死死的抓住了!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情况!姜欢愉吓的不断的挣扎!可对方力道不容她挣脱,姜欢愉的身子被大力的一带,整个人被拽的转了个身!

惊恐的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撞在了一片温热的地方!

“别看!”

脸颊贴着这片柔软的温暖,姜欢愉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想要挣开。

可身后一只手臂紧紧揽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抚过她的头,将她按在胸口,整个人被禁锢在了对方怀里!

“别怕,是我。”

声音是这般熟悉,低哑而妍泽。

还在惊恐挣扎的人,被这粢醍一般的嗓音入了脑,神志比身体的本能反应慢了许多,这时才后知后觉一点点反应了过来。

姜欢愉的身体依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却被对方紧紧的拥在怀里。

方才鬼怪舔着她的皮肤时,她没有哭泣;自己无助的拍打着车门毫无出路时,她没有哭泣;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的孤独仿佛全世界都抛弃自己时,她也没有哭泣……

可贴着对方的心口,有力的心跳一声声传入姜欢愉的耳中,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宁裴山……”

姜欢愉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缓缓抬起手臂,手心死死的拽住白色的衣服,回抱着对方的后背。

“嗯,我在喃。”

轻轻拍了拍姜欢愉的后背,宁裴山无奈的轻叹。

“似乎每一次见你,都在哭喃……”

其实宁裴山一直没有离开,从老街分别之后,他便一直远远跟在姜欢愉身后的。

他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若论平常的他,大约毫不犹豫便离开了。任何人都与她无关,自己不是神,救不了天下,更管不得别人是喜是悲。

可这次,他坐进车中,并未发动。目光却一直落在窗外的姜欢愉身上,看着她慢慢走出自己的视野里。

余光瞟在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手心的绷带被他一点点解开。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伤口已经好好的长在了一起,连条新肉的血痕都没有。

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又释然了。

啧,日食将至,大约连恢复期都长了许多。

这样怪异的自己,他并不想姜欢愉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

那女子,也是可怜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妇人之仁,还是自己一直都是这般铁石心肠。

每个人天生都是恶者,从出生开始,人性本恶。

而人生便是在不断的学习中一点点向善,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心与思想都不是旁人能够控制的。

当然,自己从未说过自己属于善类。

可宁裴山说不得自己到底为何这般,乱了思绪,甚至一味的插手。

莫名的缘由已经让她与姜欢愉瓜葛越来越深。

一声轻叹,宁裴山还是推开了车门,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宁裴山放心不下这样的她。

看着姜欢愉在街边,扶着路灯一点点蹲了下去,将头埋在两腿间无声的落泪。

宁裴山想上前的冲动一闪而逝,隔在数米开外停下了脚步。

任由她哭泣,发泄。

做人就是有这点好处,至少不开心的时候还能落泪。

宁裴山不知自己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落过泪。

无论伤心难过,还是开心愉悦。心若一块寒冰似的,淡然的看待着这个尘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约也一种境界了吧。

看着她坚强的站起身,继续朝前走去,宁裴山随着她的脚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姜欢愉说她想一个人,而宁裴山也只想这样远远看着她。

看着她走下地铁,宁裴山眼中的光一闪而过,眉心有些微蹙。

似乎姜欢愉并未发现已经没有地铁了,她依旧进入了地铁站。

工作人员估计也是一时疏忽,竟一直未发觉她的闯入。

宁裴山刚想张口提醒她一声,而却见姜欢愉动作迅速的移开栏杆,从栏杆一个小口挤了进去,抄近路着近路向车上赶,几个小跑便跳上了即将开启的地铁!

大约听到了刷卡的声音,远处的工作人员回头眺望了一下,却并未发觉到她。

待车门即将关闭时,宁裴山利落的翻过验票机,几个快速的移步,只能也跟着上了地铁。

姜欢愉在前面几节车厢,而宁裴山是从最后一节才匆匆赶上的。

车子启动了,可同样该上车了乘客们,也都到了。灵识微微一滞,宁裴山手掌扶过车里的立柱,抬头向车顶看了看。

这个时段的地铁,大约才真的算是最后的末班车。

只是这最后一趟,并不是为活人而开的。

四十章 地铁

本市从古代到民国时期,一直都是战乱的地方,连自己遇到的先帝刘译,也是从死人堆里跑到隗云山的。

历史长河中,无数的灵鬼冤魂被深埋在这片泥土之下。千年来,不知多少枉死的魂,白骨成山的隐藏在这片黑暗的地底。

修建地铁便是搅了这些亡魂的清净。

修建初始,并未发生过太多事故,只是活人长期在地底中劳作,弥散的阳气将数千年的怨鬼们都聚了过来。由此可想,越来越多的事故便发生了。

最开始工人只是伤了些身子,大约流点血断了个手脚的情况。可腥气入了土,阴厉们如闻了腥味的苍蝇,之后便开始出现了伤亡。

那一次,吊装钢筋笼时,直接砸到了地上,死了三个工人。脑浆都没法铲起来,只能混着地上的土一起被收入裹尸袋里。

工程整改了一段时间,而后在同一个地方,往地下的钢筋笼中灌注混凝土,筑成一段钢筋混凝土墙,又发生了更为可怕的事故。

也不怎的两个工人被倾倒的混凝土直接埋在了里面,等发现时候,水泥已经凝固了!

两具尸体是被活生生的溺死在水泥里,凝固后还保持着死前的惊恐的惨状,工人们只能用电锤将水泥打碎,才将两人挖了出来!

那惨状如被封印在地狱,逃亡不出的厉鬼,深深被锁了魂一般!

按理说才死两天罢了,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脱水。可在他们的身体,仿佛是被吸血鬼抽干了血一样,整个尸体都成了干尸一样!

连带其他线路的地铁工地,也相继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死伤,一时整个地铁工地人心惶惶。

上面的领导有些慌了,按当今社会,科学为主,可也难免有许多解释不了的事情。

衡量了再三,还是托人从外面请了个懂行的“先生”。

并没有从本地找,一方面是避讳着消息泄露,一方面管事能拍板的都在北面。

可这圈子能有多大?人刚入地头行里都知道了这事。

来人是西北那面过来的。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在上三门里也算是一号角色。

按行里的规矩,各门各家都是有自己的活动范围的。这种跨地头的活儿,本不该越线,只是这事件带着公家的颜色,算是得了特许。

初到地头,来人不急着下地去看看,而是先行拜会了圣水寺的住持,叶持坤。

叶大师不属于“上三中九下十二”之列,更算不得哪门哪家。可论排辈,却是与上三门里几位老爷子同等的地位。

那次宁裴山刚好也在,两人坐大榕树下,品着茶正聊着一些旧事。

他带着几个小辈一起到的,立在叶持坤跟前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的礼。自报了家门,叫做杨鸿玺。

杨家在上三门里,排在尾上,来人有些岁数,可宁裴山并不认识。

大约自己看着岁数比跟在他身边的小辈都来得年少,杨鸿玺只匆匆扫了自己一眼。

可这一眼后,他惊在了那,连忙客气的问起了名号。

还记得是叶持坤替自己答的一句,那时的自己有些生人勿进的凉薄,不想多管旁的事。

算起来,自己也只是与杨家老太爷杨鹤威有过那么几次交道罢了,相识时他还不过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杨鸿玺直接朝着自己行了个同样的晚辈礼后,便一直未敢起身说话,惹的一旁的小辈们一时禁了声,也纷纷跟着行了跪礼。

杨鸿玺道了一句,“山河之气天地为尊,吾等凡人不配相较。”

叶持坤这才指点了他几句,而后地铁工地的事件便被他妥善的解决了,从此也在行里闯出了些名号。

所用之法,其实取了个巧,用的并不是“散”,而是“借”字。

通俗易懂点,有“阴兵借道”一说,那便也有“活人借道”的意思。

杨鸿玺摆了七天法事,上了祭祀请得神灵护佑,并与阴魂做了沟通,签订下契约。

所以,地铁修成之后,子时之后会关闭地铁,每夜都会让地铁空驶一个往返,将被惊扰的魂魄安稳的送回原地休息。

说也奇怪,此后的施工进行得异常顺利,最终才让本市的地铁工程如期完工。

今次大约是地铁工作人员的疏忽并未完全关闭地铁,也怪姜欢愉没有注意,便坐上了此趟的鬼列车……

不多时,宁裴山便听见了姜欢愉的尖叫。

其实偶尔也有人误上过这列车,至多也就是回去病个三五天,倒霉一段时间也算过了。只是没有人如姜欢愉这样,三魂里少了一魄招致阴邪的体质。

姜欢愉随着列车的移动,便在阴魂的世界里穿梭,如饵食进了鱼塘。宁裴山抬头一凌,眉心微蹙。他真有些低估了姜欢愉身上的味道,竟连地底下沉睡的虚鬼都可以吸引过来!

宁裴山向姜欢愉所在的车厢走了过去,引阳之气,顺阴之道。

他每一步的移动都使得诸邪尽数回避!

随着百鬼离散,车厢中的电流纷纷暗了下来。

宁裴山像是踏着黑暗而行一般,便出现在了姜欢愉身后。

这样也好,至少姜欢愉什么也看不见,便不会看见已经从车厢顶上穿透铁皮探下的庞大异类!

宁裴山站在姜欢愉的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是一只人面蛇头的巨大怪物正与他对视着。

似乎有些舍不得眼前即将到口的猎物,这只虚鬼踩在车顶上,整个蛇颈一般的头以一种扭曲的角度,腾在车厢里。

眼珠子冒着血红色的幽光,正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宁裴山。它看出眼前的家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可难得如此美味就在眼前,它舍不得放弃!

黑暗中,宁裴山脸上的寒霜无人可知,对于异类,他从来都是无情的。但见眼前这只如此不识抬举,宁裴山不悦的抬起了他的左手。

掌心中,一道金色的符文跳动着一点点扩散开,随着他慢慢张开的手指,光符不停的转动起来,近似铜铃一般的声响在虚鬼的耳中回荡!

宁裴山微微一扬掌心,光符竟直接飞了出去!

虚鬼大惊估计也看出了些门道,一扭脑袋直接避开了过去,可它哪知光符竟透过了车顶的铁皮,直接向着它的身躯袭去!

虚鬼趴在车厢上的身子直接被轰去了前肢,只要稍微偏离那么点点,它整个脖子都得遭殃!

虚鬼一看势头不对,哪敢应战!

连回击都没有,直接向后直接闪出了车厢,隐没在了黑暗的隧道中……

四十一章 宁裴山的动摇

整列地铁列车的电流一阵闪动,又恢复了正常,白炽灯照亮了整个车厢。

宁裴山看着一侧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小小的一团,缩在哪里,他有些五味杂糅。

他不知道姜欢愉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些年头是如何的担惊受怕,每一天都在惊恐之中。

她爱笑,她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生命的每一天,她活的如此阳光,而自己拥有漫长的生命,却早已如同一个死人。

宁裴山看过她其他的画作,有静物、风景,不少的人像画,就算是偶尔一两张随笔,那是一个“草能参天云会碎”的奇幻世界。

她,过的比自己精彩。

她,不该经受这些……

宁裴山不知为何,他心尖上一股灵气又开始微微抽动了起来,他周身气和都在躁动!

他一把捂住心口,可那股灵气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此时,列车似乎到了一个站点,竟停了下来!

宁裴山透过车门的窗户向外望去,站台上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甚至还弥漫着浓郁的死气!

森森死气将整个站台覆盖,渐渐的从地面中浮现出了无数的阴魂飘散,各个时期的阴魂汇聚此地,等候着这列班车的到来!

心中一怔,宁裴山大约猜到了,这里是末班车一处停靠点,永陵!

还未来得及阻止,跟前的人儿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直接冲了出去!

在这个站点上班的工作人员,其实都是暗地里合个生辰的。选的都是些阳气至甚的人,姜欢愉的体质哪里适合在子时呆在一个千年的古墓之下,满满的阴邪便看了个清晰!

看着她无助的尖叫,甚至身子将再次摔在地上,宁裴山连多余的思考都没有,一个跨步奔了出去,方才捂住胸口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护在自己的心口!

怀里的人娇弱的一只手都固住,宁裴山从未不知女子可以这般脆弱,仿佛稍稍用力,她的骨头就会被自己揉碎!

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不断颤抖着,挣扎着,害怕的不断尖叫。

宁裴山心尖上那股灵气不断牵动着,竟窜的他整个心脏都有些隐隐发疼。

可宁裴山连眉心都未动一分,手指触过那头青丝,他眼中竟有些别样的颜色!

这触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抚摸过一般,他竟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宁裴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未安慰过谁,他不知这时应该如何,他只能将人死死的按在怀里。

他能说的,也只有那两个字。

“别怕。”

这两个字,似乎遇到姜欢愉开始,自己便对她说过无数次。仿若有魔力一般,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

方才还惊慌万分的人平静了下来,她就像溺水者找到了可以支撑的浮木一般,反手死死抱住了自己。

眼泪落在宁裴山的胸口,温热而湿凉,透过衣服浸湿了自己大片的心口。

不知为何,本来是浮躁不安的那一丝灵气,竟渐渐归了位,可心尖上的那抹疼,却未能消减一分!

她唤着自己的名字。

“宁裴山……”

哽咽而喑哑。

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宁裴山轻轻抚摸着,他只觉得这样似乎可以安慰她,能让她安心一些。

“嗯,我在喃。”

一直都在。

所以,别怕,我在喃……

宁裴山身上的山河之气,迫使眼前的孤魂们纷纷向四周撤散。如摩西分开了红海,弥漫的死气以他为点,向两侧分散避去。

整个站台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连室内的灯光也是最初的明亮。

宁裴山却没有放开,他只是想让姜欢愉在自己怀里发泄出她的悲伤。

想起方才看到她在路边的哭泣,宁裴山有些烦躁。自己不希望她再那样躲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无助的哭泣。

他,想多看看她……

宁裴山知道自己的心态有些变了,离叶持坤的话语,不过短短的一日,似乎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千年来,宁裴山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心。

这样贸然触碰他人的生活,还有生命,会不会再次发生自己担心的事?

他不知道。这感觉让他隐隐不安。

日食即将到来了。

宁裴山第一次希望它可以晚一些来临。

之后,他护着姜欢愉出了地铁站,两个人随后回了瞰仙峰阁的宅邸。

可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着。

宁裴山躺了会,便去另一侧的道山居为三清上了香火。只有这崖柏籽混着沉木的香,能让他不安的心宁静一些。

手心中,是自己从隗云山那座古墓中带出的玉佩,幽碧的颜色,入手温润,上面的三个字,宁裴山是如此的熟悉。

可这一夜,他想了整整一夜,“宁裴山”到底指的什么,他不知道。落在眼里,这三个字开始陌生。

他陷入了自己心结的牢笼里。

大约是遇到了这些阴邪的事,哪怕宁裴山为她祛除了,可自身气运多少受了些影响。

姜欢愉早晨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已是下午,整整一天人都没有出家门。

傍晚时分,又开始下雨了,倾盆而下。

她点起了室内的香料,这味道入了鼻息,又让她想起了宁裴山那个温暖的怀抱。

推开落地窗,外面是落着雨的露台,夏日的雨几乎都是这样暴雨。

湿气扑鼻,带着特有的雨腥味,除去了姜欢愉闷热里的烦躁。

端过一把凳子,她就这样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与倾至的暴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前几久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是在这样的雨天,可现在的她竟能看着闪电划过天际,伴随着滚滚的雷鸣,落雨狠狠的打在露台上的泳池里。

水花飞溅,很快便打湿着这个世界。

姜欢愉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可满脑子都是宁裴山的脸。

宁裴山似乎每次都能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如天神一般出现。

可现在想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东郊鬼楼,车祸现场,租房公寓,老街片场,还有地铁站。

每一次自己都得了他的帮助。

记得之前问过他为何如此厉害,他却只说自己是一个天师罢了。

天师,姜欢愉知道这个职业。

小说里都有写,是专门抓鬼的道士。

姜欢愉查过所有关于天师的资料,可没有一样与宁裴山身上的有所一致。

可宁裴山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道士。没有一身黄袍,没有手拿浮尘桃木剑,也没有又咬手指又摇铃铛嘴里神神叨叨念叨什么。

不对,他是拿过武器的。

一把极为漂亮的青霜宝剑,金藤刻绘纹路布满了正个剑身,带着满满的寒光。

自己只在东郊的那次见他用过,之后便再未见过。

有渊穆那样涉猎多个领域的顶级集团,甚至连ceo都是他的管家。一众的人恭敬的伺候着他。

连圣水寺的叶大师都是他的故友,两人是忘年交一般品茶对弈。

自己与他所在的圈子,从来不是对等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姜欢愉猛的站起身!

昨夜一阵兵荒马乱的,自己怎么给忘了!

连忙跨出房门,连房门都没带上,姜欢愉穿着拖鞋忙去拍宁裴山的房门。

四十二章 告别

可等了半天,她都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不在家时,大门打开了。

看着眼前这张泛着疑惑的脸,姜欢愉满满的问话都哽在喉咙,竟不知怎么开口。

视线从那张脸滑下,看向对方的右手,那里竟然连纱布都取了下来!

姜欢愉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旁的,慌忙伸手拽了起来。

可上面哪有伤痕,竟连一道血路子都没有!

姜欢愉心中一阵疑惑,自己这是记错了?

可目光落在另一只手心上,同样是光滑平整的,什么伤都没有……

“你的伤?”

这道问话,竟让宁裴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转念却又轻笑出声,还以为这又出了何事喃。

“不过是些小伤罢了,早已没事。”

随口想将话题转移,宁裴山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

“怎么可能!昨天我明明看见你那么深的伤口,怎么会……”

姜欢愉满脸疑惑,甚至一度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无妨的,我恢复挺快的,已经好了。你吃饭了么?我这刚做,一起么?”

看着宁裴山往一旁退了退让出身子,姜欢愉下意识便照着对方的思想行事了。

进了门,姜欢愉那个认死理的性子哪那么容易就被宁裴山忽悠过去,转头便一直盯着宁裴山。

而后者却只是挂着一直淡然的笑,眼角弯弯的,闭口不谈这事。

姜欢愉看了半晌,竟有些开始脸红起来,不由的将头又低了下去。

罢了,宁裴山身上的秘密太多,既然他不想说,便是不想自己知道的。

转头扫了一眼,竟只有宁裴山一人,之前说过来侍奉他的属下好像一个都不在喃。

“怎么你自己在做饭,管家大叔不是给你安排了人么?”

姜欢愉是第一次进宁裴山的家。恍惚间,竟发觉与自己那边布局极为的相似。

自己那边色调大多偏蓝色调,墙调是靛色,绣花摆件什么的都是中式风格的,多用的是景泰蓝。

这边却是孔雀绿的色调,绣品有些欧风,纹路倒是中式的团纹与麒麟纹样式。

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文,茶几上的摆件与瓷器不是天青色便是上好的铜制,似乎也都是古董的样子。

两边室内的香都是一样的,崖柏混着沉香里夹杂着一股细竹的清芳。

姜欢愉将视线望向落地窗外的露台,除去泳池外,一旁的小径旁,种着的凤尾竹,正迎着风雨摆动着。

正如晨妙所说,宁裴山真的很喜欢竹子喃。

“我习惯一个人了。”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罢了。

背对宁裴山的姜欢愉没有看见宁裴山眼中的落寞。

三菜一汤很快端上了桌,宁裴山的手艺说不得如何,却是食素的。

有些斋菜的样式,每一样却是上好的食材,这是姜欢愉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手法。

不知是因为是宁裴山做的,还是因为味道真心不错,姜欢愉吃了不少,一旁的宁裴山看在眼里,微微勾起了嘴角。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很快。

饭后,宁裴山便在露台旁清理出了位置,两人踩着雨后的凉意,坐在露台旁品着茶,看着楼下远处城市的霓虹。

宁裴山心情是极好的,权倾天下也好,征战沙场也罢,最后的自己喜欢的,也只是这样的岁月静好罢了。

只可惜,没有多少时日了。

手中捧着天青色的茶碗,可香茗入口,却越发苦涩。

“我不日便要启程了。”

正看着楼下夜景的姜欢愉忽闻这句,一时竟了反应,待脑子转动起来,忙诧异的问道。

“去哪?”

“欧洲那边。”

“去出差么?”

“算不上,大抵就是到处走走。”

“哦……”

两人的对话看似随意,却渐渐的兴意都不是太好了。

姜欢愉有些落寞,不知为的是分别,还是其他的什么。

而宁裴山只是想跟她说一声罢了。分别时总是落寞的,提前说总比最后知道来的好一些。

“要去很久么?”

闻言,宁裴山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个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他甚至都开始想,不过是个日食,每年如此,或许自己闭门不出就是了,几分钟的事情。

可今次并不寻常,他有些预感,甚至自己身边也有些不寻常的预兆。

这些事,最好还是避开的好,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身边的人。

“嗯……”

或许离开一段时间,自己与姜欢愉的缘分就会错过了吧,两人已经相遇了,本就不该再有更多的牵扯。

得到这声回应,姜欢愉一时有些悲伤溢出,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里面的茶水倒映着露台四周的灯光,漾起一丝迷迭般的光样。

天青色,“雨过天晴云**,者般颜色做将来”。

古人控制不了湿度,只能在雨天才能烧制出天青的颜色。

姜欢愉从来不知道这颜色竟是离别的颜色,就像自己从来没办法控制任何事情一样。

“什么时候走?”

抬眼,姜欢愉将自己眼底的悲伤尽数收了起来,露出一个自认看似自然的笑容。

“月底之前。”

宁裴山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底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的确不想她难过。

“那,你好好游玩一番哦。欧洲有不少很漂亮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梵蒂冈,也不知道最小的国家长什么样。唔,卢浮宫的画也是挺向往的。要是到希腊,我得逛完爱琴海的美景。短时间可看不完这些地方喃。”

姜欢愉笑的开心,只有她自己知道,里面有多少的水分。

“嗯,看情况吧。去哪其实都是一样的。”

自己不过是躲灾罢了,至始至终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

千年以来,真有些累了。

“这么晚了喃,我也该回去了。”

宁裴山想要起身送送她,却被她一把按住。

“就对门喃,送什么。晚安,宁裴山。”

宁裴山依旧站起了身,看着她自己走出露台。

“姜欢愉!”

宁裴山音调大了一些,唤了她一声。

后者已经进入室内,她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露台上的人。

宁裴山认真的望着她,片刻后,低声开了口。

“如果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你……不要怪我!”

看着挂着一抹微笑的宁裴山,姜欢愉满肚子的疑问,可她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那双如墨的眼眸在黑夜里,满是悲伤的颜色。

四十三章 偶遇

姜欢愉什么也没问,安静的拉上房门回了屋。

依旧是相似格局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少了那抹熟悉的气息。

姜欢愉转过头,盯着墙上的国画看了许久。

虽然只是寻常的竹,她却觉得宁裴山画下它们时,似乎都在一个个仿佛不会停息一般的雨夜。

这回,大致是真的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倒在浅灰色的床被上,姜欢愉团了一个球,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室内依旧残留着那抹熟悉的香料,经久不散似的,嗅着这味道,想着那人,姜欢愉渐渐陷入了沉睡。

翌日的天气蔚蓝一片,分外不错。万里无云,日头很足。

阳光照在一池的水中,荡漾着满屋子流光。

今日姜欢愉起的挺早,昨夜的雨有些污了露台,她正忙着打扫。

正考虑怎么换水,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抬头转身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姜欢愉竟摔下了泳池!

可入水的这刻,似乎有什么画面在她脑子里袭来。

场景里,她正在水底,视线分外模糊,她只能看见黑暗的池底,头顶有一抹微光射入。紧接着一个人影入了水,向着她的放下直挺挺的沉了下来……

浮水出面,姜欢愉大口的喘着气,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

方才脑中的画面,闪现的太快,不到一秒,她却像是穿越到了什么地方一般,画面感太真实了!

姜欢愉一时竟有些恍惚,她环伺周围,自己的确还在泳池中,哪里都没有去。

这一摔着实吓了她一跳,可左右不是大事。姜欢愉是会水的,只是这意外难免呛了几口。

门铃又响了一遍,姜欢愉连忙向岸边游去。爬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拧干了些,擦了擦脚跑去开门。

来人是陆渊安排每周一次的保洁。

姜欢愉这才想起,陆渊的确跟自己说过,每周五的早晨安排了人员定时过来打扫。如若自己这边不便,便跟她们提前说一声调整时间。

“姜小姐好,这是怎么了?一身水喃,没事吧?”

连忙答了一句,姜欢愉把人让了进来,回了楼上房间冲洗了下,换了身衣服。

从楼上下来,发现保洁来了四人,已经开始小心的打扫着,自己一时有些没地方站喃。

姜欢愉一直不敢乱动房间里的摆设。听说古玩什么的,不能用布乱擦,都得用特殊手段好好保养,就跟玉器一般,得用心养着。稍有不慎就得“花了”、“龟口”什么的,甚为娇气。

自己在这似乎有些碍着他们,姜欢愉想了想便去收拾妥当出了门,朝着圣水寺去了。

自己那条红绳断了已经有些日子了。

她想去问问叶大师可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自己最近遇到的鬼怪似乎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这灯芯为引子的红绳好像不太管用了。

另一方面,姜欢愉有些迷惘。

这迷惘大抵是关于宁裴山的。

她想求大师解解惑,或许能让她的心,不再落在不该肖想的人身上。

自己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将他作为自己的救赎,姜欢愉分不清。

她只是知道自己每日都想着他,很开心,看见他,很高兴。可他要走了,自己失落,是因为没有人会再来救自己了,还是单纯只是因为那个人再也不会相见了。

她不知道,又似乎两方面都有。

是喜欢,还是习惯?姜欢愉有些迷惘。

想念一个人,真的是一个煎熬的事。

从瞰仙峰阁到圣水寺,要比从之前住的出租屋过去近上一些。左右约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等公交一路摇过去,已经临近中午时分。

正午烈日当头,是一日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圣水寺附近绿荫不少,满树儿的蝉鸣吵闹着,姜欢愉打着伞小心的走在阴凉处。

问过前头的小和尚,叶大师不久前刚在前殿讲完经文,应该去了后院禅房了。

依旧步过水道回廊,没有风的阴处有些闷热。

今日大约日头有些毒,满池的锦鲤竟都沉了底,一条都没有冒头,整片碧潭如一汪死水一般,映着蓝天,被风吹起一道道涟漪。

打眼,姜欢愉有些欣喜的看着回廊尽头的人。

叶大师正与一位施主说着什么。两人的目光都往远去眺望了一会,便又有了些言语。只是待姜欢愉靠近了些,才发现叶大师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

“叶大师……”

姜欢愉唤了一声,朝着对方合十作了个揖。

叶持坤这才发现了她,表情十分的不自然,随意的应了一声,回了一礼。

“叶大师,您没事吧?”

姜欢愉不由的问了一声,此时的叶持坤脸色极度难看,满脸泛红,气息紊乱,连手心里的佛珠都拨的比平日里快的几分。

“施主今日可是有事?”

姜欢愉看的出今日的叶大师似乎有其他的事要忙,心里不由一转,道了一句。

“左右不是大事,路过罢了,叶大师有事我下次再来探望。”

叶持坤闻言,便应了一声,并未挽留。

他眼神一直落在身前的人身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望向姜欢愉。

这样怪异的举动,姜欢愉不由的多打量了那人几眼。

那人背着自己,目光一直眺望着树影之后的远处。

看身量似乎是年轻男子的背影,背挺的笔直,一身裁剪极为修身的西装,显得非常的正式。

可在这样一个日头下,姜欢愉却觉得这样的穿着有些怪异了,这可是八月的天气喃!

顺着男子眺望的方向,姜欢愉跟着望了一眼,那里是后院的重地。

上次自己无意闯入时,同叶大师相遇的地方,便在那里。

可这个角度看去,那里只能隐隐的看见自己上次瞅见的古楼八角顶,旁的什么也瞧不见喃。

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姜欢愉一时有些愣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竟与此人认识!

前日才见过的,他正是晨妙公司的老板,魏总,魏文宇!

他怎么在这?

难道他也信佛?转念一想,听说做生意的人都这样。

不然怎会有“穷人算命,富人烧香”这样的说法。

估计他是有事来找叶大师,姜欢愉连忙点了个头算是礼貌,跟叶大师说了一声,便打算先行离开。

“是姜小姐喃,真巧。”

魏文宇这话让姜欢愉与叶持坤两人一惊。

前者是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而后者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是相识!

姜欢愉这边忙回身站定,礼貌的唤了声。

“魏总。”

四十四章 奇怪的魏文宇

叶持坤这才打眼细细的瞧了姜欢愉一身,可这一眼叶持坤有些吃惊!

“施主手中的红绳怎么不戴了!?”

一个念头在叶持坤心里浮出,转而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此次前来的目的!

一时叶持坤的脸色竟更加难看了!

“呃,这个,出了些事,又断了。本想今次来跟大师再求一根,大师眼下有旁的要事,我这改日再来便是,不是什么要紧的。那叶大师,我这就先走了。”

生怕叶持坤误会,姜欢愉连忙解释了一句。

叶大师的脸色这般难看,怕是魏总与他似乎有所争执,自己还是避开的好。

正在这时,姜欢愉的手机响了,她慌忙接了起来,晨妙简直是自己此刻的救星!

晨妙言简意赅,让自己过去陪她吃个饭,她下午准备开工,左右自己也是闲着,正好让自己过去换换心情,顺便帮着她打理一下。

姜欢愉在电话中连忙点头同意,问过地址便匆匆挂了。

至于怎么如此快就开了工,还有具体剧组的情况,她哪有心思细问一声。

眼前的情况根本不适合自己这般发问,而姜欢愉也只想尽快逃离现在这个地方。

“是晨妙的电话吧。我也正好有些事要去剧组,既然顺路那么一道吧。”

一旁的魏文宇眼神瞥了过来,眼角一抹温和的笑,话语听着是征询,却是不容人质疑的气势。

这头倒让姜欢愉有些愣住了,自己这没法拒绝了。

可一看眼前的情形,让他们分开也未必不是好事。

自己只能是让魏总当作一个离开的借口了。

姜欢愉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转头,她朝着一旁的叶大师又道了一句。

“那叶大师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见。”

不由对方多说什么,便赶紧向前院方向走去,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地,两人间的气氛紧张的有些让她无所适从。

魏文宇跟在姜欢愉身后移了步,叶持坤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中不安的情绪大噪,连忙唤了一声。

“姜施主!”

姜欢愉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了眼叶大师,今天的他的确太过奇怪了。

跟在姜欢愉身后的魏文宇步上台阶,走入回廊。

闻言,他转过身带着淡笑瞥了叶持坤一眼,轻声说道。

“叶大师,不必相送了。”

转回身,魏文宇低头向着姜欢愉低声道了一句。

“我们走吧,晨妙还等着喃。”

而后便用身子挡住了叶持坤的视线,手掌扶过姜欢愉的肩膀,轻轻将她带着往前走了。

姜欢愉转过水榭,回头看了眼盯着自己的叶持坤,似乎他有话要与自己说道,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讲,就这样一直目送自己与魏文宇离开了后院。

魏文宇没有带司机,一个人低调的开着,姜欢愉坐在副驾一时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气氛一度尴尬。

“你很紧张喃。我很可怕么?”

率先出口的是魏文宇,带着笑意说着这话。

他的声音极度柔和,嗓音很有磁性,姜欢愉紧张的感觉,随即有些放松。

“没,没有的事。只是我这人比较闷,不太会说话。”

魏文宇目不斜视,一直专心开着车。随意的又问了一句。

“没关系的。你常来这寺庙?”

姜欢愉并不希望人人都知道自己能看见鬼,说出的话也是一半一半。

“也没,小时候身子比较弱,妈妈带我多拜了拜菩萨,说是好养活。我不是本地的,来这边上学才过来的。听人说圣水寺挺有名的,就过来拜拜,希望考试什么的能够顺利罢了。唔……魏总和叶大师认识啊?”

方才的事,姜欢愉在心里有些疑惑,当然是没胆问发生了什么,只能不着痕迹的探一句。

来这上学的四年,自己可从未见过叶大师与谁还能红了脸。

“不相识,今天第一次见罢了。”

说完这句,魏文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满是兴味的笑容,虽是一闪而逝,可不知怎的,将姜欢愉却觉得这抹笑容让她背脊一阵发凉!

“哦,这样啊。”

之后便又是沉默,姜欢愉真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只能低头看着手机,装作在与晨妙聊着信息。

宁裴山的冷,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姜欢愉能感觉到他的心是暖的,如清风晓月,清雅隽秀,淡静如竹。

可自己身边这人,姜欢愉说不上来,自己这才是与他第二次相见。

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魏文宇的一切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同样高贵的身份,同样是有礼的待人,可姜欢愉不知为何,她对这个人感到害怕。

怎么说喃,你能感觉到他和煦的笑容似怜悯众生,如佛前静开的清莲,却无情无欲,不似一个活人一般!

姜欢愉不知道这念头从何而来,她只是感觉如此罢了。

似乎察觉到姜欢愉的有意回避,魏文宇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再次挂起了那抹玩味的笑容。

很快便到了片场,下车的姜欢愉深感自己解脱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片场,现场谁也没觉得两人是一道来的。

晨妙自然的招手,拉过姜欢愉一道,在一旁的小翻桌前坐下了。

晨妙点了几样外卖,看着份量,估计两个都有些吃不完喃。

“你不减肥了?胃口这么好!?”

姜欢愉有些诧异,女星不是都天天闹着素食么,恨不得把自己折腾的跟个兔子精似的,自己几乎没见过晨妙能吃这么多!

“嗨,这都跟你点的,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瘦的跟个小奶猫似的,别人还以为我亏待助理喃。你多吃点,长胖点才能显得本宫我身量纤纤!快吃快吃,工钱给不了你多少,至少这饭我管够是没问题的。”

看着自家闺蜜笑的跟个偷了腥的猫似的,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计较,不过就是打着自己的名义,想开顿荤腥罢了。

“呵呵!”

一个白眼瞥了过去,姜欢愉很自然的坐下了。不就一顿饭嘛,再说,自己折腾了一早上跑了一大圈的地方,真心有点饿了。

“看起来伙食不错嘛,介意我一起么?”

这话从一旁插入,两人都不由的一愣,随即转过头看着刚到跟前的人。

魏文宇一脸淡笑立在两人桌前,身后跟着制片与导演,正一脸吃惊的盯着他,完全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四十五 心思

“魏总。”

两人连忙站起身朝着来人极为礼貌的打着招呼。

晨妙本想客气一句,可看看自己桌上这些东西,好像不怎么配的上魏文宇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魏总,你看我这记性,那边给您定的一桌,都在旁边的酒楼摆好,光忙工作了,也没跟您说一声。您看要不在那边将就一下?我们也正好可以议一议这本子的事?”

制片脑子一转想将人给支开。开玩笑,这可是财神爷,怎么能吃这些东西,一旁的导演也忙跟着附和着。

可奈何某人并不想领这个情。

“怎么,不方便让我在你们片场吃个便饭了啊?”

魏文宇说着这话,脸上一直挂着笑,像是打趣一般,可谁也不敢接着茬儿啊!

倒是晨妙脑子转的快,这时候也只有她能说上一二。

“哪能啊,肯定欢迎啊,那就请魏总鉴定鉴定我们片场的伙食了。我再去端两个菜过来,导演和制片也一起吧,正好也跟我讲讲本子,指导指导工作。”

晨妙一脸恭敬的笑,制片和导演这也跟着应到,立马顺着梯子下了。

一顿饭吃的桌上气氛格外和谐。

制片与导演不由的有些疑惑晨妙与魏文宇的关系。

匆匆吃完,就借故去处理现场的事,立马闪了人。

而正在端着饭的姜欢愉却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现在在哪?”

对方的话语来的直接,一时姜欢愉被问的一愣。

“啊?呃……宁裴山?”

可这声音,姜欢愉是极为熟悉的,立马反应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可是同魏文宇一起的?”

宁裴山的话语似乎有些急切,姜欢愉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抬眼却见魏文宇真盯着她,一脸温和的笑,她只能顺着宁裴山的问话直接答道。

“嗯,是啊。在片场喃,晨妙下午要拍戏,我过来帮帮她。”

有些疑惑宁裴山怎么有自己的号码,此时的她更加疑惑的是,宁裴山为什么会知道与魏文宇在一起?

听他的语调,似乎有些什么急事似的,还未待姜欢愉再问一声,电话那端已经先开了口

“地址在哪?”

报上了地址,姜欢愉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浮现,可下一秒便直接得到了印证!

“我马上过来。”

说罢便挂了电话,姜欢愉看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一时有些懵逼。

这什么情况?

“看来你男朋友挺紧张你喃。”

拿过湿巾擦着手,魏文宇似笑非笑的打趣了一句。

这句出口,晨妙不由的心中一凌,抬眼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魏文宇,继而视线又到了姜欢愉的身上。

“他,不是我男朋友。估计,是有什么事找我吧。”

魏文宇的视线落在姜欢愉的身上,她一时如芒在背,随意应付了一句。

“是嘛?上次见面太过匆忙,也没好好同他认识一下呐。”

这话让姜欢愉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她一时竟不知道魏文宇这是什么意思。

晨妙只是埋着,喝着汤,眼观鼻鼻观心一般,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眼前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自己是说怎么魏文宇这头要过来蹭饭喃,这是对自家小妮子有些兴趣了?

两男争一女?自己怎么没看出欢愉有这等魅力?

不错不错,这两只可是多少人打破头都得抢的优质股啊,可不能松手!

不多时,宁裴山便到了。

这一出现便让现场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转头又看了看魏总。

不说别的,他一身穿着与魏文宇十分相似,两人都一套西装,显得很是正式。

不同的是,魏文宇是一身蓝灰色、竖纹花样的西装,配了一条灰色小波点的领带。

而宁裴山内置打底是白色棉质的衬衣,连裤子都是白色的。外套配着一件藏青色麒麟暗纹的西服,胸前的口袋巾露出一角,上好的丝质孔雀绿手巾上绣着一抹墨竹。

两个拔尖的人儿,这么一亮相,不知的还以为哪个明星到了。

不说模子如何,光这身高,真真是鹤立鸡群之感。

姜欢愉看着来人有些古怪,宁裴山身后跟着之前两个属下,一男一女。正是之前被陆渊安排伺候他的。

女的姜欢愉见过,叫白鸦,身手十分了得。

这男的似乎比宁裴山还高出一些个子,落后宁裴山半米,气势比宁裴山逊色了一些,却满是当兵的戾气。

两人服饰不同于那日的装束,却都是统一款式。似乎都才从什么正式场合急赶过来一般。

这边姜欢愉立在桌子后,痴痴的看着来人,一时竟有些傻了。

她知道宁裴山是自身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可见惯了他一身常衣,甚至睡衣一般随意的装扮,突然来了这么一身,将他整个人儿都衬的贵气逼人!

一时真有些高不可攀的架势,姜欢愉有些不敢上前。

魏文宇倒比姜欢愉先动了,抬步来到宁裴山跟前。

一旁的乔陌微微蹙眉,向前了一步,想将人隔开,被宁裴山抬手一扬,阻止了他的动作。

“又见面了,宁裴山。”

抬手自然的伸了过去,魏文宇依旧是他满脸和煦的笑容,也不生气,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一旁保镖的动作。

“你好,魏总。”

看了看跟前的人,宁裴山脸上也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润与疏离。

不过是一个非常象征性的一握,宁裴山放开了手,将头转向了一旁,盯着还在有些发愣的姜欢愉。

“多有打扰十分抱歉,我来找姜欢愉。”

后者闻言,连脸上的笑容都为改变一分,缓缓侧开身子,摊手示意他随意。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见面,晨妙不知为何,竟看出了些四射的火花!

听见两人对话的一众人等都不由的在心里打着鼓,眼前这情况是什么鬼啊?!

怎么闻到了浓浓火药味,姜欢愉与晨妙都有些傻,这两人不是才见第二面么?怎么这般不对付?

姜欢愉就这般发傻的看着来人,一点点步到自己跟前,她仰起头看着对方。

他身上那股香侵入鼻息,仿佛是一种诱惑一般,从衣服上,从皮肤里,从骨头里透出来似的。

宁裴山刚才还在电话里,怎么这分分钟就到了?

四十六 魏

发现气氛一度尴尬,一旁的导演与制片急急贴了过来,来到魏文宇跟前,连忙找了个话题。

“魏总,您也知道前天出的事,张恕离没两小时全国都知道他那事了。到底是出了人命,还扯上了官司。今天头条上的火是没一点下去的意思,眼下越演越烈,人设崩的根本没法看。换角是肯定的。最好今天就能定下,不然越拖下去,我怕其他合作商都有意见了。”

制片本是想引着魏文宇往旁边带,脱了这圈子,也就将两人隔开了。也不知对方什么来头,这气势还带着保镖,制片真没底气将对方强硬请出去。

“是啊。不过男三的角色气势上有些要求。几家公司里送过来的估计都是些新人压不住场子。我手上有几个备选都是不错的角儿,要不我和唐制片就安排着先让人过来试试戏,看看?”

导演领会到了制片的意思,这顺便也将自己的人伸了进来,也算卖点人情。

可一旁的魏文宇只是往一旁靠了些,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宁裴山的身上。

这怪异的举动落在几人眼里,一时都有了些心思。

一旁的几人都觉得这中间似乎真有点什么。

宁裴山背着他,可那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怎么会不知。

当下眸子微垂,便来了姜欢愉跟前,后者终于从震惊中回转过脑子,不由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宁裴山微微侧头扫过一眼身后的人,便姜欢愉拖在一旁,低下头贴在她的耳际轻声说着。

“叶持坤联系我的。”

闻言,姜欢愉不由疑惑更甚了,这叶大师今天是真有些不对劲啊。

“叶大师?这是怎么了?今天看着他就觉得脸色不好。”

宁裴山目光将魏文宇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这心里的不安不由的更深了。

“总之,你离魏文宇远一些。”

方才宁裴山正在齐门军的葬礼上,上三门之首的齐家老爷子里又一位归了天。说是想要魂归故里,让人将骨灰由北面送回了青城山祖坟里安葬。

人是大老远过来的,一应事务都是在早晨便安置完了,宁裴山上次见他还是几年前,那时便看出他没多少日子了,老爷子也是看的开的,同他打趣说笑不少,寿终正寝这事,算得上喜丧了。

丧仪在北面办的,今次只是挑个吉日入土。宁裴山本是不愿见这些的,只是都最后了,不过送送罢了。

叶持坤其实也该去的,只是这老家伙与齐门军有些宿怨,人随灯灭,也就过眼云烟了,只道在寺里为他奉上一盏长明,诵诵经,还消业障,也就不去添事了。

那头刚完,齐家家主客气的正与宁裴山在一旁叙话。他在宁裴山跟前,按理都算是个没有座次的小辈。宁裴山心情不大好,离别总是让他忧伤。

陈着老辈的人情,宁裴山指点了他几句。

这时,兜里的虚拟游戏器响了。

齐家家主是真没想到宁裴山还玩这东西,看着他熟练的挂上耳骨接通了,忙后退了几步算是回避。

通讯那头是叶持坤打来的,还不待宁裴山开口便先道了一句。

“姜施主跟着一个男子走了。那人满身阴煞之气,完全不似活人,跟个厉鬼堆里爬出来的一样。他一直盯着凉广楼,不知道是不是想做些什么。”

提到凉广楼宁裴山心中一凌,那里有自己布置的阵法,不管是外面的厉鬼还是里面的冤孽,都是极难冲破的。

可叶持坤话语里提到了一条,那便是姜欢愉,这三个字让宁裴山心中的情绪极度不安起来。

“姜欢愉认识他?”

叶持坤那边将那人的模样大致描述了一番,末了,又道了一句。

“姜施主说,那人姓魏。”

这个字,叶持坤心中非常不安。

魏,国姓,且是亡国之后,委是神,嵬,高大,山鬼也。

看字的批命就十分的不祥!

这个姓一出口,宁裴山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自己之前还与来人见过,怎么没瞧出来人与什么邪祟有所沾染喃?

由不得他多想,挂断通信之后匆匆与齐家辞了行。吩咐了护侍一声,便从青城山朝着市区急赶了回来。

宁裴山进门便将此人又看了个遍。

他是活了千年的天师,活人的身上有无邪祟缠身,自己这点能力还是能够分辨的。

对方除了心思重了些,这的的确确是个“干净”的活人。

“魏总?”

看着魏文宇一直没将心思落在他这边,完全不在状态似的,制片不由的又唤了他一声。

唐制片心里有些焦躁,他真心想请这尊大佛赶快离组了,老在自己这里处着,他跟导演两人根本没法将心思放在开工上。

张恕离算是废了,那边参与投资的经纪公司正一个头两个大,想要“洗地保”还是“壮士断腕”什么的,还在各种公关,可这些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他是真的受够了塞进来的阿猫阿狗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个个将自己真当个角儿了,心里愣是一点逼数都没有!

可投资毕竟是投资,这些甲方爸爸是给了钱的!

这要是等他们缓过手来,又不知要来了个什么角儿,还不如趁着现在对方这边不占理把事儿给先办了。

魏文宇是甲方爸爸中的战斗机,只要自己搞定他,让他点个头,自己在“各方各面”怎么都有的差可以交了。

“嗯,我在听。”

说这话,魏文宇的视线也没从宁裴山身上移开一分。

连制片与导演两人面色古怪,不由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宁裴山身上,暗道一声两人是不是有些什么过节。

远处的编辑跟嗅到腥味的猫儿似的,两个眼珠子一直锁定在眼前这一小坨人身上,这脑子里早已经谱了上万字的**文案。

当然,大抵就是两攻相遇必有一受,相爱相杀的桥段。

魏文宇眼中的神色一闪,嘴角微微勾起,可下一句让现场所有人都惊了。

“张导演,你觉得我怎么样。适合演你们的男三号么?”

他的语句有些戏谑,可落在一旁几人耳里,那就是实打实的决定了,根本不似说笑!

四十七章 阆政王

“呃……这,魏总您说真的?”

唐制片一时都不知这话该接什么。

他不知魏文宇是拿自己开涮,还是真动了心思想拿个角色去玩一玩。

现在的确是有许多大佬有这么个爱好,比如那什么stan lee就喜欢在自己的电影里,演个什么路人甲的小角,愉悦一下罢了。

可眼前这个剧不一样啊,又是电影桥段,这是电视剧啊,还是剧里的男三号!虽然戏份算不得多,可到底是非常重要的一角儿啊!

阆政王,要放东汉末年,那便是曹操,放清朝那会儿,便是多尔衮!

张恕离不管演技多差,至少气势上还勉强凑合。多来几遍,加个剪辑特效借位什么的,也就过了,毕竟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可眼前魏总这他妈是玩哪出?!

一众老小差点给他跪了,可谁也不敢直接说个不字啊!

“魏总,您别说,您这形象气质上还真的挺适合的!可这阆政王虽是男三号,戏份时间线跨度太长了。您这边工作繁多,跟剧组耗不起啊。要是耽误了什么要紧的事,我们担不起啊!”

制片硬着头皮还是讪笑的道了一句,话里话外能捧便捧,可他真不敢点这个头。

一旁的导演收到这眼色,一时附和也只是傻笑。

说实话,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张导还真觉得就魏总这身量条件,不拿来拍戏,简直是浪费老天赏的饭!

可别人魏总,那每分钟说不得动辄就是上下几千万的角儿,自己又不是脑子有屎,他颗不敢提这茬!

拍戏什么的,对于别人魏总来说,也就是一个小件的投资项目,试试水罢了。

这样金字塔顶端的人,自己能在这小剧组先后见到他两次,还能这么处在他跟前说两句话,自己都觉得简直不科学!

“没关系,今天不是有时间么?我先试试?”

看着魏文宇像铁了心一般,随意的问话,却是让人不敢否定。制片一阵头疼,不由的将视线落在导演身上,忙打眼色想让他说两句。

可张导演能有啥法子?说好听点,全剧组都得听他的,可他妈他自己也不过个打工的好吧!

这位爷不是就是想尝尝拍戏什么味道么,多大点事儿啊!反正没定的角儿罢了,给他玩玩就是了!

一咬牙,张导演立马又笑脸迎了上去。

“那既然魏总想试试,咱就走个场看看?服装和化妆师都过来,魏总你先换身戏服,咱试试戏?”

这回,轮到身旁一干人等一副屎糊脸一般,满脸震惊的表情转头看向导演了!

待魏文宇被请进了那边更衣间,一旁的制片眼珠子收了回来,他妈他都疯了,忙拽过一旁的导演不由分说就骂了上去!

“张导,玩我喃!这是魏总!宸枢集团的魏文宇!你让他来拍?你脑子有屎是不是!”

本事盛怒的话语,却被唐制片压低音量说的跟对暗号似的。

“你他妈还说我喃,老唐你还看不出来!这爷就他妈想玩玩罢了,你不随他意我们都得死!咔嚓!死!知道么你!”

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刀,张导也是真心想跪了,眼下这境遇真心是送神难叻!

“那你说怎么办?真让他演阆政王?哎哟,老子血压怎么有点高!头晕!我真他妈是要疯了!”

听了导演这一套言辞,制片心底更是纠结,都想直接将自己撞墙上了。忙拖过一旁的小凳也没形象可言的坐下,掏出一根烟直接点上。

“能咋样!别人要你跪舔你都得上!得了,陪着这位爷玩玩呗,拍戏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浪费个几天也就顶了天了。你也说了他是魏文宇,别人身后几十亿的集团在那喃!哪有闲工夫一直在我们这个小剧组里猫着?我还真就不信了!得了!快把脸色收好了,人出来了!”

宁裴山见人不在,正准备立马拉着姜欢愉撤了,可晨妙哪知道里面缘由,一手拖着姜欢愉,跟着宁裴山较着真。

“哎!这我助理喃!你带哪去喂!”

宁裴山有些烦躁,可这样直接拖走姜欢愉实在需要个理由。他不想对晨妙来硬的,伤了哪可就不好了。

宁裴山不曾想这一来二去,没五分钟,那边人竟已经出来了!

魏文宇没有怎么上妆,只是被化妆师扫了些定妆粉,修了些侧影,至多也就在唇上添了几分润泽。

她可不敢在魏文宇身上又是修眉又是眼影什么的。一方面金主爸爸她又不是不认识哪敢乱动;一方面魏文宇的底子真心不错,也用不到那些。

换过了一身铠甲,魏文宇单手抱着头盔,身后披着红色绣着四爪腾龙的披风,腰间系着一柄黑檀木材质剑鞘的长剑,足下踩着一双蟠缡纹战靴。

风姿特秀,萧萧肃肃,尔形既淑,尔服亦鲜。

一时真是惊艳登场,谁也没料到魏文宇出来会这样的扮相!

眼前的人都看傻了!之前张恕离扮相的阆政王也是英姿飒爽,不然也不能让张导默认准了这一角儿。

可眼下这一对比,眼前的人哪怕不说话,就这么几个移步,都比张恕离不知强上了多少!

妈呀,若这都不是阆政王,哪恐怕这世间没人敢配叫一声阆政王了!

导演同制片一起怔在了当场了!要不是脑子还记得这个是魏文宇,他们都想直接拍板定下了!

可这人是魏文宇啊!宸枢的魏文宇啊!

妈的,他怎么就是魏文宇喃!真真是可惜了!

“我演哪一段儿?”

说话的声音依旧是那和煦,可配上这身装束,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仿佛是血腥战场上回来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

宁裴山站在一旁,一时也有些看傻了!

李!

他,是李!

容貌装扮,甚至连抱着头盔,手掌扶剑的动作都是那般的一模一样!

宁裴山不由的有些恍惚,记忆回了巢一般,分外清晰!他又想起了自己与李最后相见的那个夜晚……

那是李死时的夜晚,血染红了这一身盔甲,他手中的剑都碎成了两截。可弥留之际,他看着自己,笑了!

四十八章 玩玩?

一旁的导演忙接过统筹递上的文件翻了翻,脑子一时又打结了。

“眼下这景布的是书房喃,本说是拍晨妙饰演的归灵隽偷盗御诏的戏份。阆政王御书房里只有和少帝的对手戏啊,演少帝的是关涛云,这还没进组喃。”

难道让魏总一个人站中间演独角戏?自己会直接被劈死吧……

转头,他又看向一旁的晨妙,要不让女主和男三搭一下戏?这御书房里还有哪段可以演喃?要不还是换其他场次的戏?

导演这瞬间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看着导演瞟过来的眼神,晨妙哪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可她并不这样认为,感情这位爷是为哪般,几人这还没看不出来呐?

明显就是吃醋斗气,争宠的样子嘛,看来这还得自己来出手才是!

虽然自己哪边都不站,可怎么也得给自家老总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鬼主意上了脑,晨妙越想越觉得心底的主意不错,连忙表示接到了张导的示意,先一步开了口。

“我觉得宁裴山演少帝就不错啊。左右不过是搭个戏,阆政王可是铁骑男儿,这斗硬的戏份才能看的出来好坏啊!”

晨妙眸子闪了闪,一脸的无辜向,可这话更将制片与导演惊的天雷滚滚!

妈的!今天这是闹哪出?一个个都是把拍戏当儿戏么!?

连一旁的姜欢愉都觉得不妥,用手肘撞了撞晨妙,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嘿,你干嘛喃!你别乱说啊!”

她声音说的小,可后者仿佛没听到一般,那双眼眸子是一直落在魏文宇身上。

啧,你们真是群瞎子,没看见魏总这视线自打方才开始,就没从别人身上移开一分么!还看不懂意思?真是一群猪队友!

“是么?我觉得还不错呐。宁裴山挺适合的。”

听着晨妙的建议,魏文宇不由的眼角弯了弯,笑的很是开心。

听到这里,晨妙这心里就更有底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猜对了!

她在自己闺蜜耳边又低声道了一句。

“鬼知道你哪来的福气,你别管,听我就是。以后你得谢谢我喃!”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两人都是高段位的角儿,谁更胜一筹,这试试不就知道了。

演戏,可是最能看出人心的!

一旁的白鸦非常不悦的向前走了一步,有些动手的意思!

这女子也太欺人了!自家主子是什么身份,竟被人当作戏子叫出来练练?

主子谪仙一般的人,岂是你们这些让人取悦的玩意儿可以做乐的!?

宁裴山脸上的表情一沉,他是真心不懂魏文宇的意思。

眼前这人的心思他看不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

“宁裴山,有兴趣一起玩玩么?”

魏文宇一直在笑,可宁裴山却看的出,那双眼睛里,一丝笑的情绪都没有,泛着冰冷的光,里面是挑衅与嘲讽!

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么?

微微侧过头,上下打量着对方,宁裴山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好啊。”

将手中的戒指取下,宁裴山将它轻轻放在了乔陌手中。

这戒指不是什么法器咒符,只是一位故人相送的罢了。玉这东西小气,要是一会动起手来,磕了、碎了,倒是真可惜了。

“既然魏总有这个喜好,那宁某自当作陪就是了!”

这回轮到一旁的姜欢愉怔住了!

脑子怎么有点不够用啊!这一转眼的功夫,宁裴山和魏文宇两人就练上了?!

倒是一旁的晨妙有些兴奋了,真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拖过一把凳子,先一步占了监视器旁的位置,就等着导演过去就位了!

张导和唐制片两人是赶鸭子上架,对视了一眼,只能一脸苦笑陪着两位爷一起玩!

两人不由的暗骂了一句,今天出门真他妈没看黄历!

待宁裴山换过一身戏服走出,一身皇帝的装扮。

少帝,墨皇羽。

九条龙纹布满明黄色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乌纱折上巾。窄袖上绘着十二章纹,这一身衣服大小竟极为合身。

他缓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竟有春风拂面,落雪寒梅之感!

淡然高华,挺拔俊雅,谦逊有礼,这如春水般温柔的人,一时叫众人纷纷看呆了去!

现场有些哗然,不少人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两张,又忙藏在身后。

若说阆政王是将军的戾气,而少帝便该是一身运筹帷幄的沉稳!

可不知为何,落在众人眼里,本是温润如玉的人,这帝王之气却从宁裴山的眼神中溢出,摧枯拉朽直焚烧到人的心底!

所有人看着这样缓缓步出的宁裴山,一时纷纷向一旁退开,为他让出路来。

这容貌,这身量!落在所有人眼里,心里不由的有个念头,便觉得少帝本该是这个样子,而他就是活生生从书中走出来的少帝,墨皇羽!

“妈的,今儿什么日子!有够背的!看了他俩,老子以后还怎么选角儿!麻烦了!”

大监后的导演不由的低声咒了一句。听到这话的,一旁只有制片与晨妙两人,可谁也没接这话茬。

制片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有些飘忽,亢奋,纠结,混杂在一起。心底再次思虑着魏文宇的话。

这两人要是都能出现在自己的戏里,他甚至可以预见这个戏是要红到发紫!

而晨妙也有些自己的心思,她跟少帝和阆政王在戏里都暧昧戏份,这两人要是在戏里出现那么一两个镜头,自己占不少便宜不说,只要随便炒炒,热搜肯定能拿下好长一段时间!

啧啧,秀色可餐这词,真不是光指美女啊!

看这两人的扮相要放了出去,得跪多少粉丝啊,啧啧!

可眼前两人往这一站,自己怎么有种觉得两人挺般配的cp感?!

这他妈是个什么鬼念头!

一旁的场记见两人都准备好了,忙把手中的剧本递了上去,台词不多,也是非常简单的情节,导演本想跟两人讲讲戏,可想了想,便只是指了位置,让两人自己试试先找找感觉。

对于新手,能将台词照着念完就不错了,一会自己要是听见课文朗诵也说不定。

两人看着台词,不过几分钟,便都将手中的剧本丢在了一旁,示意好了。

四十九章 开场

看着两人这么迅速,导演不由的又捂了额。

他的脑仁儿是真疼的厉害,自己果然是陪着娱乐的,一旁的制片见状忙帮着吼了一句。

“都安静!各单位都注意了,我们开始了啊!action!”

眼神一闪示意,场记猫着腰上去打了板。

“《凰月升》,三十一场,一镜!啪!”

打板一响,场中的人没有旁人的提醒,竟有模有样的动了起来!

只见饰演阆政王的魏文宇跨步进了御书房,他将头盔单手捧在腰间,而身上的佩剑并未卸下,朝着桌后的人随意行了一礼。

他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看似白皙的皮肤不带一丝属于沙场的戾气,光看这张脸,更像是文人模样,可他的气质却诡异的与这身铠甲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诡异的融洽感!

饰演少帝的宁裴山在御书房里的桌案后坐定,右手拿着御笔,狼毫蘸过朱砂,正在奏章上书写着。

来人一礼后自己便站起了身进到跟前,少帝抬眼扫了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桌案上。他身边的小太监一蹙眉,上前喝了一句。

“王爷!这里是御书房,怎可饰剑而入!”

小太监是一旁的群演扮的,也是跟着张导的老人了。没旁人应付,这活儿便由他先衬一衬。

此时,按照剧本,他先斥责了一句,而后便是他跪在阆政王身侧,请不甘心的阆政王将佩剑交出,由他带离书房,他的戏份便算完了这段。

可此时,剧本还是那个剧本,只是这人,就不是了。

只闻魏文宇一身嗤笑,接着满是嚣张的言语便出了口。

阆政王抬眼瞥了对方一眼,那眼神明明看着像是在笑,可小太监明显的感觉自己是被一只饿狼给盯上了,对方甚至连台本都没照着宣读,便直接偏头撇了撇脖颈活动了些,三分怒意,七分嘲讽的怼了上来。

“少帝准许本王佩剑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尔一阉人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王面前造次!”

这一声呵斥落在小太监身上,看着阆政王愠怒的神色,一时他竟心底有些发怵,这腿肚子有些身不由己的站不住了!

魏总大佬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怎么破?一来就不一样啊!群演哭的心都有了,他余光里瞟到周遭的人,大家似乎都被这一声斥责所镇住了,可导演没叫停,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脑子飞快的转着,反正也不是正式的拍摄,怎么合理就怎么来。应变能力还是有那么几分,一时小太监眼色一凌,脸色变的迅速,立马便跟了一句上去!

“王爷!这是御前,不得放肆!”

这句说完,群演心里有些打鼓,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自己不过是接过剑,走个过场,怎么连台词都得自己编啊!

这……下面可怎么弄?

可他没有办法,眼前的形势,小太监只能表情严肃,立表忠心,目不斜视!

可眼前的人,什么话都没有,似乎是看自己的好戏一般,魏总竟只是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可他能够看出,对方的眸子里,全是讽刺!

这他妈哪里是新手!自己这个老油条竟然有点接不住戏了!

“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一道声音从自己身旁响起,群演都觉得自己似乎听岔了一般,忙把视线拧回一旁的人身上,对方依旧奋笔疾书着,头都没朝自己抬一下。

群演匆匆扫了桌案一眼,朱砂之下笔尖游走,纸上是一手极为好看的毛笔小字。

对方正在奏章上书写着什么,似乎察觉群演愣在了原地,宁裴山抬眼扫了他一眼,眸子又回到了奏章上。

这时群演也算回过神,恭敬的朝宁裴山饰演的少帝拜了拜,行了个礼。倒着身子退过阆政王身边时,小太监同样向下浮了浮,行了礼,便直接退出了御书房,将门合上了。

待他出了镜头,脚步不由的微浮,两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方才与两人这一对视,竟惊的他整个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竟然被两个毫无演技基础的新人,带入戏了!

脑子还算清晰,群演立马绕过场外,无声的跟着众人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接下来的表演。

余下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恐怕这个时候才算是开始真正的对手戏!

“阆政王,你何必对个奴才这般疾言厉色,真是失了身份。”

宁裴山依旧在桌案后书写着,手中的笔连停顿都没有一分。

墨皇羽的话出了口,这句也是台词上没有的,却的确符合人物的性格。

大监后的导演,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刚才那一小段已经让他不由的亢奋起来!这是多久了?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这么“会演戏”的演员了!

有点意思啊!

无视墨皇羽话语中的不悦,阆政王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少帝没有准许,阆政王却再次自顾自的走到御案前!

他直接在少帝左下手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落了坐,随手将手中的头盔摆在了一旁的雕花茶桌上

“皇上就是心善,若换了本王的人,这种多嘴的奴才,便直接拖出去打死了,哪还能放在身边啊。被旁人多称赞了几句,便觉得自己也是个主子了,呵,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段话,有点意思。

两人都未按台本演着,制片摸了摸鼻梁,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眼前这样的发展冲突性更强,更能吸引人眼球。

阆政王独揽大权,这是借机敲打少帝的意思呐!

墨皇羽似乎写完了这段,放下手中的笔,摊开整本奏章晾着,视线前后扫了扫,似乎在检查自己的朱批是否有误。

墨皇羽哪能没听出他的含沙射影,连头都未抬,又将话给绕了回来。

“阆政王这话说的有些理啊,是有些奴才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谁尊谁卑都搞不清喃。寡人这心中正有一事不明,阆政王你来替朕解解惑呐?”

抬眼,宁裴山的眸子落在一旁的魏文宇身上,缓缓的站起身来,拿过方才朱批的奏章扬了扬。

“这叛军佣兵北上,朕已颁下三道手谕,可大军依旧按兵不动。每个一刻的耽搁,都是黎明的浮尸百万。阆政王你可看看?这弹劾你的奏章,寡人今日已经批了第三本了。阆政王!朕需要你的解释!”

墨皇羽一身肃杀的戾气全开,一时惊的众人都忘了手下动作!

平日温润的人不轻易发火,可当他真的生气起来,连眼中的光都是渗人的气场!

五十章 放肆

说完这句,宁裴山将手中的奏本抛在了魏文宇跟前,这动作看似随意,却满是少帝的不满与斥责!

话头递了回去,一切又回到了本子上。

原来剧本里,本来也正该是这样演的。

小太监将阆政王的剑没收,恭敬的端着剑出了御书房。

而后,便是少帝质问阆政王为何不出兵抵御叛军,两人发生了争执。

少帝盛怒,而后皇后请来帝师,赶来将两人劝离,这场也就算完结了。

再之后,阆政王见过女主归灵隽后,便联合叛军,发起了兵变!

而这场御书房里的争执,正是产生后面阆政王兵变的重要引子!

看着剧本终于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导演和制片不由的松了口气,相互脸上都有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既视感。

一旁的编剧则无声的拿起小本记着什么。

戏依旧还在继续,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到底是宁裴山陪着魏文宇玩,还是宁裴山同样想试试这个魏文宇,两人估计已经分不清了。

阆政王看着地上摊开的奏本,也完全没有捡起来看看的意思。

似乎早已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只是自顾自的整理着他的衣袖,连眼神都没有给墨皇羽一个,他随意一般答了一句,甚是敷衍。

“兵法之事,本王自有打算,无需皇上多虑。”

宁裴山闻言心中不由的涌上了些怒气,眼前这场景越发的熟悉了,连“自有打算”这四个字,都与当初李的回答是几乎相同!

这一模一样的脸,连说话的语调都仿佛没有改变过!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记起来,你看,连自己的台词都是极为相似!

“阆政王,你放肆了!”

闻言,后者的动作一滞,阆政王将两手扶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偏过头望站起身来的墨皇羽。

“本王放肆?”

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阆政王将话语重复了一遍。停了片刻像是确认,之后怒极反笑的又道了一句。

“皇上昏聩多疑,刚愎自用,逸欲之害德,戚宦近习之挠政,奸俦佞朋之误国,民不聊生!本王今儿劳请皇上推圣与能,眇符前轨!”

说完这句,魏文宇双眼中的戾气一收,勾起嘴角,接着又缓缓道了一句。

“这,才是本王的放肆!”

说过这话,魏文宇带着笑意一般温和的嗓音听在众人耳中,甚为猖狂!

他已将一个大权在握,欲取而代之的权臣演绎的活灵活现!

宁裴山眼中厉色一闪,本来是按场景效果此时该抬手掀翻桌子,会武的少帝,直接将落地的桌子用内力震成几瓣儿!

眼前导演根本没有想到两人会演到这里,道具师在一旁有些茫然,自己又没换过桌子,连细钢线都没上,不用后续剪辑什么的,这没法让桌子向两边飞裂开来啊!

他目光落在大监后的导演身上,示意眼前该怎么办。

可说时迟那时快!

只宁裴山拂袖挥开满桌的笔墨文案,转过身子,提起一旁的宝剑!

他右手将宝剑抽出,直接一剑斩在身前的桌案上!

宁裴山心中甚为烦躁,手中的力道不由的用上了几分气运!

一时木屑纷飞,桌案炸裂开来!

剑身气息迸裂四处,剑芒竟直接将还算木质纯厚的桌案斩成了两段!

木屑残骸散了一地,甚至连空气中都飞扬着不小的烟尘!

这动作让现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一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具师一脸惊恐,那桌子的质量可是实打实的,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原拍这场戏是有镜头切换的!

本来墨皇羽该直接掀翻桌案,用气息震裂,所以镜头切换后,那方桌子要还过一张,与原版的一样但最开始便做过手脚,锯断又合在一起的!

演戏时,只需要饰演少帝的人轻轻一掀,再加上有些辅助道具,就可以达到碎裂成块的效果!

逆天了吗?!这他妈眼前什么情况!

桌子碎了?不是他心疼那桌子!那好歹也是一两百斤的东西,怎么可能碎成这样!

宁裴山手中那把剑,别说是砍碎桌子了,能在上面留个印儿都顶天了!

那把剑锋都没开喃!怎么可能将整个桌子砍成眼前这个样子!

搞笑喃!

这人是会武的?

道具师不由的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龙虎武师身上,可龙虎武师这眼珠子比自己瞪的都还大,看来是不用问了,后者更不清楚状况了!

烟尘落下,不过片刻的事,宁裴山执起手中的剑,正在这片狼藉中,一点点抬起,剑尖移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阆政王!

卧槽?!

众人心中大惊!

这他妈是还要继续?

坐在太师椅上的魏文宇,似乎完全不受对方暴怒的一手!待烟尘消匿,视线才微微转了过去,连正眼都没给对方一个。

此时,本该是阆政王的台词:怎么?你想要杀了我么?

可接下来开口的魏文宇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意思!

眼神瞥过,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侧,用一柄利剑指着自己的人,魏文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

“怎么?你要再杀了我么?”

明明说错了一个字,可这话落在宁裴山耳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意思!

他说……“再”?

魏文宇对自己说“再杀一次”?

宁裴山此时一瞬间便出了戏,他眼中的情绪大骇,心中甚至数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

当年天合殿上的事,历历在目,李朝着自己叩首,说着成为东唐之皇的承诺。

而后泰安殿上的事,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那一直都是宁裴山近乎搁在心头的结!

这心结一放,已经千年!

“咔!”

导演正在此时忽然喊了停,众人有些茫然,有种正看到**的地方突然电影院停电的既视感!

这个时候怎么不继续了?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啊!

可众人再将视线移向片场中间的两人身上,一抹鲜红正从宁裴山手中一滴滴落在光洁的地毯上!

“啊!血!”

大约那颜色太过刺人眼球,一旁的场记惊恐的低唤出了声!

五十一章 受伤

“医务喃!快过来!”

制片脑仁是真疼了,自己这个剧怕是有剧毒啊!

这才不过两天,怎么又有人见红了啊!

女主晨妙出事摔了,男三号张恕离差点被人在片场捅死!

这才消停两天还不是正式开工,试戏都能受伤!

看这人气场架势,出门还带着保镖,自己怕是担不起责任啊!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姜欢愉看着宁裴山手心里那抹红,心一瞬间揪了起来,她顾不得旁的,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人推开,冲了过去!

宁裴山似乎也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刺疼,眉头微微一蹙。将手中的长剑回了鞘。

可宁裴山手掌一松,手中回鞘的剑,剑柄竟然碎掉了!

碎木屑如一块被捏碎的蛋卷,不断的掉落在地上。剑柄碎了,露出里面的金属剑身,老鼠尾上一枚金属梢子挂在上面。

自己的手心里鲜血不断的溢出,正是被剑柄里固定剑身的梢子给戳伤的!

护侍两人最先出现在他的身旁,乔陌忙接过宁裴山递过来的剑,白鸦则翻开他的手心,查看伤势的深浅。

在宁裴山的右手手心中,一道被梢子戳出的长长血痕!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发白的嫩肉,鲜血正不断从伤口中溢出,顺着他的手背滴落在地!

“宁裴山!”

姜欢愉在一旁看着,那抹红让她整个心一阵堵得慌!

受伤的地方,与两天前几乎相同。看着不断流出的血,姜欢愉害怕与心疼让她极为的难过,她不知道这情绪牵动是什么个意思,可光看见这抹伤势,她整个眼又红了。

“无碍的,一点小伤。”

抬眼朝着姜欢愉道了一句,害怕对方担心,宁裴山忙展开眉心,眼角弯弯对她笑了起来。

白鸦一点相让的意思都没有,转身一把接过医务人员手中的医疗箱,拿出了酒精与纱布,眼神闪了闪便朝着宁裴山道了一句。

“爷,这人多,咱上医务室吧。”

宁裴山看了她一眼,后者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顾着周围的人,才找了套说辞没开口。

他眸子一垂,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纱布握在手心,将手心的伤势盖住,算是止了血。

宁裴山不想旁人看见他的伤口,无关是否会很快愈合这一项,他只是不想某人看着他血淋淋的样子担心罢了。

算是默认了白鸦的话,他转身朝着一旁走了去,医务忙朝跑了两步在前面带路。

制片跟导演说了一声,让他留下顾着魏文宇,自己则忙不迭的想要跟上去看看。

宁裴山抬头看了乔陌一眼,连脚步都没停。而乔陌收到主子的意思,便直接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将后面将跟上的众人都挡住了。

“宁爷说他并无大碍,劳烦各位挂怀了。你们不用跟着了,忙自己的事吧。”

移步去了一旁人少的地方,是一件空置的房子,暂时被当做医务室使用的。

将医务三言两语打发起走,白鸦这才宁裴山身侧道了一句。

“爷,口子有点深,估计得动针了。属下怕手筋旁有些碎屑,咱还是去医院吧。”

这句白鸦说的有些轻,她并不想旁人知道主子的伤。

这事放在这普通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可爷身份尊贵,受伤这等事,放在族里可以说是最高的秘密,要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自己可是罪该万死的!

这话,宁裴山最想避开的人便是姜欢愉,可一直跟在身侧的她,自然被乔陌给排除了,这时听闻白鸦来的这句,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悬了上来。

心底有些无奈,他扫了白鸦一眼,似乎有些怨她太小题大做了。

可姜欢愉正担心的紧盯着自己,宁裴山看的出她眼中的害怕,不由道了一句。

“真没事,哪有白鸦说的那么严重。”

闻言,白鸦明白主子的意思,一时也知自己失言了,将头低了下去。

“宁裴山……你,你听话。去医院吧。”

姜欢愉看着对方的任性,心底不由急了起来,忙劝了一句。她脑子里早忘记之前宁裴山同样的伤不出一天便恢复过来的事,她现在满脑子只有白鸦的话。

伤口深,要动针,伤了手筋!

怎么办,这么严重……

宁裴山眼神微闪,脑中闪过无数套措辞。正抬眼,他看见乔陌正往这边疾步赶来。

“好,我去医院,白鸦,你送她回去。”

抬手朝乔陌招了招手,宁裴山想将眼前的人支开。

可他并不放心将她留在片场,魏文宇这人绝对有问题,可宁裴山看不出他到底问题出在哪,只能先将姜欢愉弄走再说。

“宁裴山!我……”

姜欢愉听了这话,连忙摇头拒绝,她想陪他一同去,她不要一个人回去!

“乔陌送我去就好,很快的。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安抚下姜欢愉,不由分说,便示意白鸦将她带走。

白鸦话语很是客气,恭敬的将人请上了车,先一步开车将人送走了。

看着姜欢愉离去,宁裴山方才脸上轻松的表情一点点收了回来,一脸的严肃。

乔陌将宁裴山的衣服捧了过来,主子的手不方便,全身的衣服都是乔陌帮着他换过了。而宁裴山任由乔陌折腾,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乔陌,你去查查这个魏文宇的底。他估计藏了些东西,查干净点。需要的话,让集团那边给你支援。”

闻言,乔陌应了一声,将戏服丢在一旁,同宁裴山一道出了拍戏所租用的宅邸。

车就停在门口,乔陌小步跑了两步打开后座的车门,请宁裴山先上车,准备将他送去医院。

“无事,你立刻就去。贺柔送我就好。”

闻言,乔陌应了一声点开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朝着里面吩咐了一声。

将自己贴身保管的玉戒指给宁裴山送还后,便直接上了车迅速的驶离了。

宁裴山早晨去往青城山致仪,护侍启动的是标准护送程序。哪怕他再嫌麻烦,也代表的是自己给对方的体面。

哪怕一切从简一共也去了三辆车,宁裴山坐在中间那辆,前车开路,后面断后,已经是不能再低的配置了。

而后,宁裴山从青城山一路急赶过来,连一身衣服都没换,更别说跟在身边的人了。

看着乔陌迅速的去落实此事,宁裴山不由的回望一眼身后这座宅邸,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朱门之内的影壁,完全看不见里面,只是他的心实在不宁。

五十二章 封路

“宁爷。”

贺柔的车驶到了跟前,不等她下车替主子开车门,宁裴山已经迅速跨入后座,他这里其实没这么多讲究。

转过身去盯着上车的人,贺柔的视线自然的落在那抹白色的纱布上,渗出的殷红分外骇人,贺柔不免有些担心。

自己方才并不在片场内,被安置在外围车内护应。未收到支援信息,她是不能擅自行动。

护侍的工作便是执行命令,若是因为自己的移动,坏了布局便是大忌。

此时的她并不清楚宁裴山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收到的命令是将宁裴山送往医院。

“宁爷,您怎么样?”

看着对方眼中的担忧,宁裴山抬眼扫了她一眼,后者看出主子的意思贺柔忙低下头,自觉的转了回去。

绷带是之前被宁裴山随意绕在手掌上的,打了个松松垮垮的活结。

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宁裴山心里有些计较,一点点开拆缠绕的纱布,一只白皙的右手露了出来!

整个手掌光洁嫩滑,手指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男人这样的手指是极为好看的,可倒后镜中回望的贺柔不由的惊呆了!

这只手,不要说要缝针的伤口,哪怕一道红痕都没有,哪里来的伤?

由不得贺柔多想,她忙回过头看向宁裴山的手心,的确不是她眼花!

难道爷受伤是假象?可这带血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乔陌刚才在通讯里那样吩咐自己照顾好爷,担心与严肃的情绪不像是演戏啊。

“爷,您的伤?”

一个念头从贺柔心中一闪而过,但极快便被否定了。

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好了,又不是神仙!

“无事,开车吧。”

发动汽车开离这里,贺柔思维活跃了起来,她在考虑自己主子这是不是想要演一出戏给谁看,便又问了一句。

“爷,还去医院么?”

做戏的确要做全套,或许乔陌吩咐自己照顾好爷,是这个意思也说不定?

宁裴山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要是知道,估计也得佩服一句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宽广。

此时的他左手手肘枕在车窗棱上,戴着翠玉戒指的食指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次的伤似乎比上一次恢复的时间短上了一些,日食的日子越来越近,按理还说时间应该更长一些才是啊。

话说最近受伤的频率高了不少,不然还真没发现日食之前,愈合期会紊乱。

最近不太适宜在人前动手,这伤太容易暴露了,估计姜欢愉都开始怀疑了。

说道姜欢愉,这又回到了魏文宇的事上了。

先除去是否是转不转世一说,自己这是该算一算他的命格,怎么与他的八字总是不合喃,千年来一点都没有改变。

今天这出戏,看的出他在针对自己,看来得在自己离开之前弄清楚喃。

宁裴山不想对方用姜欢愉作筏子来对付自己。。

片刻后,他像是才听到贺柔这句话似的,回过神来向前座的人道了一句。

“不了,去圣水寺。”

收到吩咐,贺柔直接将车朝着圣水寺的方向驶去。

主子的吩咐便是一切,里面的考量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属下的质疑。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宁裴山一直蹙眉沉着脸。

叶持坤说他看见魏文宇一身的阴邪之气。可自己将魏文宇一身都探视过了,并未察觉出什么异端。

宁裴山想知道叶持坤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察觉到的。

可当他们两人的车驶入街口,却被交警拦在了那里。

“爷,似乎那边出事了,封路了。”

贺柔转过头来,朝着宁裴山道了一句,她并未将车驶过去,而是顺着交警的指示调了头,将车停在街口的路旁。

闻言,宁裴山按下车窗朝着圣水寺的方向看去。

整个通往圣水寺方向的道路,已经被交警拦住了,在茂密的女贞树之后,只能隐隐见到一些寺内建筑物的尖顶。

一阵救护车特有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街口的交警忙将路障抬开给救护车让路。

接着又从另个方向赶来了两辆救护车与一辆增员的警车,都朝着封堵的路段去了。

宁裴山直接推门下了车,眼前这情景不似发生了小事。路边甚至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车到了现场!

抬手在耳骨上轻点,宁裴山直接向叶持坤联去通讯,可通讯那端的人并没有接通电话。

宁裴山正在奇怪,心底一阵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泉涌一般。

“轰!”

一阵暴虐邪煞之气在圣水寺的方向冲天而起,甚至伴随着阴邪一股寒风井喷一般像四周扩散开来!

狂风瞬间摇曳起周围的植被,连天色都呈现出暴雨前的灰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宁裴山猛的抬起手臂挡住差点被灰尘迷了眼的视线。

不好!凉广楼!

“爷!传回来的消息说整个圣水寺一应都戒严了,具体情况还未知,怕是不安全。这马上要暴雨了,我们还是避着些?”

贺柔推开车门,看着路边不断围上来的人流,不由的眉头紧锁。

周围人太多,现场情况还极度混乱,万事以主子的安全为重,警察封了此地肯定有旁的不好的事情,目前只有自己一位护侍,战力上并不足以应对所有,若是主子有个好歹,便是自己的缺失了!

可宁裴山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宁裴山直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一把甩在后座上,回手便将车门关上了!

“我过去看看!”

说完这句,宁裴山已经朝着圣水寺方向奔了过去!

“爷!您别去啊!”

贺柔看着情形有些急了!想直接跟了上去,却见几个交警正朝着他奔了过去,示意她快速将车辆驶离不要堵了路口!

周围被限行的车辆越来越多,竟有些堵塞,几辆车子因为她停靠的位置不方便调头,正朝着她猛按喇叭,还将头伸出车窗吼着她。

正这回头,再去寻找宁裴山的身影,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下立判,贺柔是主攻外联的,对于这些事务,很快便得出了最适合的方案。

她忙钻进车里,一个方向盘急打,油门踩下,车子整个便朝前冲了出去。

敲过耳骨,这个时候的她,选择了直接呼叫支援!

五十三章 血祸圣水寺

绕过路障宁裴山来到圣水寺门前。

现场一派兵荒马乱,门口已被警察拉上了警戒线,记者们被挡在门口。一台救护车正将伤者装上车,驶离出去。里面的医务人员在忙碌的处理着伤者,一旁的草坪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满身是血的和尚。

警察陆续从里面将更多受伤的人抬出,不断搜寻着各处。

现场警笛声长鸣,红蓝闪烁的灯光闪的人眼花,这样的气氛一时极度紧张。

“不能进入,麻烦离远一些,这里戒严了!”

门口的警察维持着秩序,所有闲杂人等通通被拦在了门外。

宁裴山不想跟他们直接沟通,可眼前他也必须上前交涉。

“住持人在哪?你看到他了么!”

宁裴山抬眼一扫现场,直接走到一旁在门口负责秩序的小队长身前。

宁裴山往跟前一站,属于上位者一般的气势不由的向外散了出来,整个人表情分外严肃,连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倨傲与威严。

一时有些摸不着来人的身份,看着气度完全不似凡人。

队长下意识先答了一句,“已经找到了,医生正在处理。您是哪位?”

心底有些疑惑,队长上下狐疑的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下,来人没有穿警服,也没标明身份,自己更没有看到任何证件,他并不敢轻易将人放了进去。

“我是圣水寺的负责人之一,这现场谁负责的?”

这话出口后,宁裴山视线向紧紧的落在了后院的方向,他此时担心叶持坤,却更担心凉广楼出事。

后院的死气已经腾空汇聚成了瘴气的,厉煞们更在后院形成了一层迷障!

自己在凉广楼设置了数道封印,可眼前这情形,古楼的封印已出现了裂痕,只是后院的阵法还未被冲破,否则四散的厉主早将整个圣水寺给血洗了!

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些东西,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比正常的时候要低上几分。只是去的人众多,阳气较盛,现在又是白日里,一时这些厉主们只能吸食他们的阳气,可再多呆一些时候,怕便是索命的节奏了!

宁裴山现在必须将后院的人员通通驱逐,不为旁的,至少他需要查看凉广楼下的封魔井有无问题!

“你……”

小队长有些疑惑,眼前的人自己并不确定,可既然有自称负责人的来自己跟前说这句啊,自己还是需要核实一下。将自己的肩膀上的对讲机打开,正想朝着里叫人过来。

宁裴山心底烦躁,现在的事迫在眉睫,要不是顾着无辜的人,宁裴山早已划破虚空,直接去了凉广楼,哪还想着这些。

知会一声已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底线了,如果凉广楼的封印真的扛不住了,死伤再多的人,自己只能说那是他们的命数。

“我问你人在哪!”

一道质问的厉声,如惊雷一般在对方的耳中炸响。宁裴山本就修行的山河一脉,这举手投足间,就连气息中自有天地的威慑在里头,一时竟怔的小队长忘记说话,直接将手指向着里面指了指。

宁裴山带着一身戾气,不由分说直接转身便走,周围的警察忙的向着两边退开,让开去路。

这时,对讲机里面传来一句甚为不悦的问话。

“刚才谁在说话?”

回过神来,听到刑警队长的声音,小队长这时一个头两个大,麻烦了。待他向着刚才离去的人望去,那里哪还有人的身影!

宁裴山步过水榭回廊,今日的池水呈现出一汪毫无生气的死水,连平日里活跃的锦鲤,此时已经纷纷在水面翻起了白肚子,眼珠子早没了吸取寺院香火的灵动,一条条的眼中都被死气所萦绕!

绕过圣榕树后,宁裴山终于找到了叶持坤。

几具尸体被放进了裹尸袋,从叶持坤身旁被抬了过来,与宁裴山一个错身,被纷纷送去了前院。

此时的叶持坤,正被三个医务人员围在其中,脑门上一道长长的钝器伤,连身上都被刀扎了好几个血窟窿,血染红了他一身僧袍!

躺在青砖的地面上,宁裴山甚至可以看见他被死气所环绕!

“你是……宁裴山?”

听见这道诧异的呼唤,宁裴山这才将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真巧,过来办案的刑警队长正是前些日子才打过交道的人,林锦博!

“你怎么会在这?”

林锦博眉头锁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宁裴山了。每次他出现的地方都是案发现场!

怎么会每次都与他有牵扯!?

林锦博抬步向着来人走了上去,宁裴山不过匆匆瞥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回到了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此时的他,真的怕了。

方才已经有数具尸体被装进裹尸袋经过他的身旁,他真的怕了。

叶持坤会不会也这样被装进袋子里,变成那么小小的一堆腐肉?宁裴山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叶持坤是不是还有气息存在!

在叶持坤的身旁死气太过凝重,甚至还染上了不远处凉广楼中泄露而出的怨气,或许气息太过微弱,可这样的气息在刚死去的人身上也是会有的!

宁裴山前些天才见过他,并未看出血光之灾啊,甚至稍早之前他也算过叶持坤的命格,一百零六,寿终正寝之相!

不,他不该如此的!他不该如此遭遇横死的!

难道自己也插手了叶持坤的命格才让他遭遇如此!?

难道是因为自己?

宁裴山疾步上前,一把将挡在她身前的林锦博推开,并未搭理他。

他来到叶持坤身旁,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无数的念头回转而过,可他不愿相信。

手指在叶持坤的脉门上探去,那丝微弱的跳动,让宁裴山整个沉下去的心燃起了生的希望!

没死!

叶持坤还没死!

提起周身的气息,在丹田中运转。宁裴山手心抚地,直接将叶持坤身体上附着的死气抽离到自己身上,再引了一汪天地之气,注入后者身体里。

气流游走,宁裴山用它们生生护住叶持坤的心脉与几大脉门!

握着他的手腕,宁裴山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里的生气渐渐充盈了起来,而后连忙从随时带着的药丸瓶中倒出两颗,他让叶持坤含在了舌尖之下。

“持坤!叶持坤!你醒醒啊!撑住啊!”

五十四章 凉广镇魂楼

没有在意一旁众人的诧异的目光,宁裴山紧紧盯着叶持坤身上的气息,他不知道后者能否听见他的话语。

只要神志还在,叶持坤便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就怕此时已经伤了脑子,不然救回来也是废人!

“诶?!你什么人啊!又不是医生,你给伤者乱喂什么东西!”

一旁的医生也急了,眼前的伤者必须马上送去抢救,可现在他必须将伤者血止住才行,不然这车开不出五百米,这人就得失血过多直接死在救护车上!

可眼前不知哪冒出来的人,看着像是家属似的,还在给他乱喂药,这不是胡来么!

伤者脑袋受到了重击,怎么可能轻易醒过来!脑震荡是不可避免的,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存在血块,造成严重颅脑内伤的话,等死怕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不消片刻,宁裴山感到自己握着的手腕有些力气动了动,叶持坤的眼眸微微颤动,竟有转醒的趋势!

“持坤!是我!”

宁裴山心中喜悦,能有意识至少是个好的开端,他又唤了对方一声。

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强撑开眼睑,从缝里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宁……宁裴山……”

这声低哑的轻唤,叫宁裴山悬着的心,松了一些,还好,他还认识自己。

他反手握着对方,宁裴山忙应了一声。

“是我。”

血顺着叶持坤的脑门,往下淌着,几乎污了他半边脸,记忆开始一点点回涌,叶持坤猛然想起了方才,他的眼睛瞪如铜铃,一下子紧紧的握住了宁裴山的手!

“裴山!不好了……凉,凉广楼……破了!”

叶持坤一时激动起来,猛的一阵咳,竟生生从嘴里溢出了血来!

医生愣愣的在旁看着恢复意识的伤者,心底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可这一瞬间人又吐出了这么多血,真是要命啊!

“那边伤口按住了!马上送医院!”

医务将人立马放上担架,可叶持坤怎么也不愿松开宁裴山的手。后者朝着他紧握的手背拍了拍,想让他安心,不由正色的道了一句。

“别担心,我会处理。”

听了这句,叶持坤心智一松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被医务连忙疾跑抬走的人,宁裴山转过头来望向不远处,眉头紧蹙起来。

此次的确严重了!

凉广楼其实本名该叫做凉广镇魂楼,它一共分为了地上与地下两截。

地上部分的厉主被封在瓷坛中,分别搁在四层古楼中的格架上,由香火供奉以消怨念。

而地下部分的厉主,便是封魔井下,它们阴邪至极,严格来讲并不能算“封”,而是“锁”在古楼正中,这口深渊一般的井中!

这些厉主无法消除怨念,而超度这等法则是对他们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它们或是妖邪,或是厉虚,有百年不化的僵尸,甚至还有一只九转化龙失败的邪蛟!

那只蛟只差了一步便可飞身成龙!可经历雷劫的蜕变,最后一次失败了,便入了魔成了一只邪蛟!

那年还是明朝,战乱纷扬的年代,那只邪蛟生生吞了一整座城池的人,用他们的魂修复了自己的内丹!

宁裴山与众道法诸教之人一起,花了很大功夫才堪堪镇压住了它!为了降服它宁裴山断了一臂,之后更是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来修复身体。

若不是自己习山河之道,气息可以以日月为养,怕早已化为僵尸一般,不死不活了。

这样一条邪蛟,那次去的众人,死了几乎九层。

之后的岁月,邪蛟有过几次动荡,似乎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它也悟出了自己的道,连四爪都已炼了出来。可依旧被宁裴山强行镇压住了,漫长的岁月一直陷入沉睡之中。

所以,以封魔井为源端,凉广楼内是十八重封印,而楼外以古楼为阵眼,上了七重封印。

自己又以圣水寺为阵眼,方圆五公里内,是三重封印。

最外层,是以整个市区为眼,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的最后一重壁障。

这样的封印,便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了……

平时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不断的吸收天地之气为之运转,可如果哪天真到了开启之时,便会将壁障之内的所有,全部封闭!

到了那种地步,开启的封印会自动升腾运转,不管活物的生气还是死物的邪气都会被吞噬,估计整个市都不将有活物的存在,成为一座“无”的区域。

是的,整个市就是一个法坛,而所有人都将是祭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天下面前,总有取舍。

所以宁裴山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纯善之人。

眼前不远处的凉广楼,内部情况未明,可是外部的围绕古楼的第一层封印已经破开了,里面溢出的阴厉与煞气正在冲击第二层封印!

死气溢出,四处扩散,整个后院都被邪气所污染,可是比较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的厉主出现在古楼外面,而封魔井中的厉主自己也并未见到,否则以它们的战力,第二重封印早破了,而后院这些人也早该成为食物!

“宁裴山!”

一声呼唤将宁裴山的思虑拉了回来,他转头一看,脑仁又有些疼了。

“阴魂不散”这词其实用在活人身上也是十分适宜的。

林锦博站在宁裴山跟前,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刑警,几人正用审讯一般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

“刚才闯进来的人就是你吧?你为何会在这?你和圣水寺的住持是什么关系?”

连着三个发问,林锦博心里的疑虑实在太多。

不到一周,自己已经见过他两次了。上一次是碎尸现场,而这一次的现场,尸体更多。

佛门之地出现这样人数众多的死伤,性质是极度恶劣的,已经属于重大案件了!

这事不尽快处理好,本市估计就要直接在全国都出名了!

可除了伤亡数量的上升,案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警方至今没有找到发生械斗的缘由!

而目击者也只是说寺里的僧人正在相互械斗,不仅打死了人,有些甚至还在自残自杀!

不排除僧人集体被投毒或者误食了什么致幻类药物。

截止目前,上报的伤者已经超过了三十,而死亡人数也在十四人。重伤的不少,比如方才的住持叶持坤,谁也不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有重伤者被划为死者之列。

林锦博作为刑警支队的队长,破案率一直都是前几位的,可此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总队的队长已经亲自发话,严令自己必须尽快破获,新闻部此时就等着自己的调查结果,召开各方的通气会了。

调查毫无进展,而就在此时,一个不该出现在现场的人出现了,还似乎与其中存在某种关联,这叫林锦博怎么不疑惑!

可是后者出口的话,直接将林锦博震在了当场!

“林队长,将后院的人都疏散了吧。说不得,一会死的人会更多!”

五十五章 动武

不管林锦博心中如何想法,宁裴山此时无暇顾及对方的心理。

旁人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可在他的眼中,不远处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凉广楼。

围绕在古楼的周围,冲天煞气在封印里横冲直撞,障壁内已经近乎饱和!

第二层封印上被气流撑裂开,形成一道道细小的裂口,一列列铭文破开,裂痕不断扩大,并伴随发出了一种近似玻璃受热后浇上凉水的破鸣声!

与之相聚三丈外,便是第三重封印壁障,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第五层封印的范围,可外泄的死气正在地面不断攀附,地面被不停侵蚀,如行军蚁过境,所到之处,周遭的绿野瞬间成了枯草,由生成了死!

“宁裴山!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把拽住对方手臂,林锦博眉头紧蹙,这话怎么听都是不好的意思,对方肯定是知道什么!

“头,现场清理完了,没有再发现伤者了。呃,这人是干嘛的?”

远处跑来一名刑警,与林队长一行汇合,刚报告完情况,这视线也跟着锁在了宁裴山身上。

自己的队长还抓住别人的手,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他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说这话是在请示队长是否需要自己帮忙。

可宁裴山下手更快,手心握拳一震,林锦博瞬间感觉手心下的肌肉传来一股劲力,接着便像触了电似的,手下一麻!

这一瞬间,宁裴山轻松的脱离了林锦博的掌控!

后者心中大惊,刚才传来的力道有多大他是知道的,自己有多少斤两在队里也算是排的上号的,眼前竟然没法将人制服!

“林队长,我再忠告一次,将你的人撤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毕,宁裴山的视线一直锁在凉广楼的四周,掐指算过方位,他右手一挥,指尖划开左手食指,瞬间鲜血溢出!

宁裴山蹲下身子,沾着鲜血,在凉广楼外的青石板地面上,急书“敕令”二字!

这里是第四重封印的位置,他并不希望事情不受控制到如此。如果外泄的煞气撑裂到这里,自己便只能引爆另外三重封印,直接使用封印的注力对阴厉造成伤害!

只是到时候伤了谁的性命,便难说了。

指尖的字符一笔喝成,宁裴山直起身子,凌空画了一个圈,而后抬步便朝凉广楼奔了上去!

“宁裴山!你站住!”

身后正看着宁裴山怪异举动的林锦博等人,突然发现他朝着古楼跑去,想将人制止住!

喝止声出口,却并未阻拦下对方的脚步,林锦博忙追赶上去,身后不明所以的刑警也跟着自家队长的行动,急赶着想将人拦下!

可当他们朝着古楼的方向越来越近,突然身子一颤,一股寒意瞬间袭来!周围的空气似乎比别的地方冷上了许多,跟开了空调似的!

仿佛刚才他们跨进了冰箱一般,一下子从盛夏入了深秋!

林锦博不过落后宁裴山五六米,对方近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却怎么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林锦博眼前似乎被一股幻觉一般的气流所阻隔,连他看着对方的身影都近乎扭曲一般模糊!

林锦博用力甩了甩脑袋,又急急唤了一声!

“宁裴山!”

这声呼唤竟真让对方的身影停了下来!

宁裴山左手抬起,手中一阵指结的变幻,接着他左臂微微向下一划,手掌如刀一般瞬间划破了虚空!

没有一丝犹豫,一把将手伸了进去,而后一柄金丝楠木剑柄的长剑,被宁裴山从虚空中直接拖拽了出来!

执剑,转身,出鞘,他动作没有一丝停滞,连贯异常!

青霜寒剑凤鸣出鞘,金藤在剑身游走,剑芒带威严的气焰,朝着林锦博横扫去!

剑刃锋利无比,白刃如秋霜萧瑟!

宁裴山的剑,真真是“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肉眼可见,一道利光朝着林锦博袭毫无征兆的袭来!

这道锋芒有多厉害林锦博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正面迎上,自己会直接身首异处!

林锦博脸色大变,宁裴山的攻击吓的他后背一时冷汗浸出!

他慌忙急刹住步子,稳住身形后,紧接着向后连退两步!

双手一张,堪堪将身后依旧往上冲的同事拽住,挡住了他们的步子,不然他们再继续向前!

锋芒瞬至,打在林锦博身前的青砖石板上!

只见石板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仿佛承受不住这等巨大的重量,纷纷龟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一时碎片四溅!

地上青石板由左至右横向炸裂开来,犹如地面下深埋了钢索突然被拽了起来一般,一条宽约三寸,深达两尺的裂痕,出现林锦博眼前的地面上!

要不是亲眼所见,林锦博完全无法想象,这是被宁裴山的剑气撕裂而出痕迹!

烟尘弥散,却还不足以遮挡众人的视线。

林锦博看着这道裂痕之后的人,正一脸冰冷的望着自己,那眼神清冷与不悦无以言表。仿若看向自己时,是在盯着一具死物一般!

漠然的执剑而立,宁裴山再次轻启贝齿,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警告。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跨过这条线,否则,死!”

说完这句,宁裴山身后的凉广楼上,满楼的铜铃大作!

凉广楼上至八角穹顶,下至每层的飞檐斗拱,均挂着无数铜铃。而此时这些铜铃竟在无风过境之下,自己不停摇曳起来!

这声音太过刺耳,落在普通人耳中,犹如直击灵魂一般,众人纷纷捂住耳朵,想要停下这声音!

这些青铜打造的铜铃,是宁裴山着人特制的噬魂铃。

凉广楼一共四层,上面两层为八角攒顶,下面两层是四方飞檐,朱柱碧瓦,宝顶鎏金,整个外观像极了锦江畔的望江楼样式。

由上至下每一层都挂着不同数量的铜铃,四十九枚、六十四枚、八十一枚、一百零八枚。

整整三百零二枚铜铃中,都被宁裴山封印了一只虫子。严格来讲,是用一种喜食死尸的蟋蟀所制的蛊,自己用这些蛊来吸食掉偶会自泄而出厉主阴煞的气息。

就像是一种对古楼的保护手段,当死气泄露之时,虫蛊便会活跃起来,在其中兴奋的翻滚起来。

可当外泄的死气达到一个极点,这些蛊无法承受,便会在其中不断的挣扎,铜铃的声音便如一种警报!

“砰砰砰砰!”

无数声接连响起,满楼的铜铃竟应声炸裂开来!

虫蛊受不住煞气,纷纷爆体而亡!

这是从自己将这凉广楼用做封魔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随着铃声戛然而止,骤然天空如同暴雨将至,天空黑的如同夜幕降临一般,飞沙四起!

“咚!”

一声利响,整座凉广楼上的窗门全被妖风震开!

门扉朝外不断的抖动,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般!

五十六章 炙煞之伤

林锦博跟在宁裴山身后,本欲再次向将人拦截住,可自打满楼的铜铃炸裂,四周刮了土龙卷后,他们几人便只能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眼前刮起的风起码七级以上,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

“哪来的风这么大!妈的,什么都看不见!”

几人相互扶住,蹲低身子,稳住身形。

林锦博身旁的刑警,忙从兜里掏出墨镜护住眼睛,转头便见宁裴山似乎不受丝毫影响一般,直接冲进了凉广楼!

更恐怖的一幕落在他的眼里,随着宁裴山进入楼中,整座古楼上下的窗门,竟像受了什么力道一般,“砰”的一声利响,又齐刷刷的自动关上了!

“我日!这他妈有鬼吧!?什么情况!”

说完这句,他身子一颤,周围的风似乎突然小了许多,渐渐的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家队长目光又回到的古楼上,估计对方没看见方才的情况,便急急道了一句。

“头,那人拿着剑跑进楼里面去了。怎么弄?呼叫支援么?”

太猖狂了!这人竟敢在警察面前动刀?

公众场合非法持械不说,他刚才那攻击得算得上袭警之列了!

林锦博甩了甩满头的泥沙,清了清嗓子,分外狼狈。他转头看向紧闭的凉广楼,一时脸色阴晴不定。

目光再次落在青石地板上那道深深的裂痕上,提醒着他一切不是幻觉!

似乎犹豫了几秒,林锦博下达了指令,只是这道却与该有的行动背道而驰!

“通知一下各部门!叫后院的人,先通通都撤出去。”

这话一出口,身旁的三人都愣住了。

“头?真听他的?”

其实林锦博也不确定,可现在周围异象突生,太过怪异!

刚才宁裴山抬手出剑的那一招,不说旁的,自己是跟在他身后离的最近的。

可他真是没有看见宁裴山手中的那柄长剑是从哪掏出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地上这道深痕,要说是戏法,林锦博是不信的。

周围没有硝烟的味道,更没用其他的什么工具,就是这剑在地上的青石板上多戳两下都得卷了口。

这道足有半米深的深沟,宁裴山挥出剑时人可在几米开外,根本没有碰到地面喃!

“你去跟踪下伤者继续调查案件,你去联络副队将后院所有人撤出去后,把后院整个封锁起来。眼睛都放亮点,一会那人要从其他地方出去,就直接拘了,你们现在就去办。”

掏出腰间的配枪,林锦博将枪直接上了膛,自己向着凉广楼小心的靠近!

“头!我跟你一起去!”一名刑警看着自家队长准备单独行动,心中一急。

“那好,王举跟我一起,你们先去叫人撤离!行动!”

命令下达,几人迅速执行起来。

两人朝着凉广楼小心的贴近,当跨过宁裴山画下的那条沟渠,林锦博不由的打量了一下脚下,这道痕迹仿佛撕裂大地一般,伴随着碎石的轻微崩裂声,还在不断往两边扩散!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起来。

来到凉广楼下,满地都是头上掉落下的铜铃碎片。

可林锦博却发现,这些残骸中并不只是金属碎片,还有一种生物体内的浊液,黑绿的连着残肉,新鲜的体液附着在碎片上,冒出一股腐蚀性的白烟!

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每只铜铃上都有,一股酸腐味儿极度冲鼻子,林锦博连忙起身离的远了些。

这味道刚入鼻息就挺刺喉咙的,他忙捂住鼻子,朝着王举打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的绕过,尽量不踩着它们。

抬头看了看,古楼上挂着一副不大的匾额,是一块黑色的木材,用的是隶书描着金漆。

看样子有些年代了,这块匾额很是破旧,漆也掉的差不得了,但是却没有翻新。

原来这里便是刚才住持所说的凉广楼!

砰!

霎时楼中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从楼上摔落一般,更像是什么木柱子被撞断了发出的声音!

声音来的太过骤然,还伴随数件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林锦博与王举眼神一对,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安,两人也顾不得旁的,立马跨上台阶,朝着正门跑去!

“宁裴山!”

林锦博奔到门前,一脚踹在门扉上!

可并未如他所料,看似破破烂烂的木门竟纹丝未动,像是被什么重物在门后堵死了一般,林锦博被力道一堵反而后退了两步!

林锦博大惊!这宁裴山竟还将古楼给封起来了!?

“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王举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门扉上,还没让他来得及拍上第二巴掌,一声哀嚎已经从他口中惨叫出口!

王举一把握着自己的右手腕,不由的跺了两下脚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这疼痛感让他差点直接蹲了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断掉了!

“怎么了!”

这声呼叫把林锦博吓了一跳,他忙跑过去查看。

只见王举疼的整个脑门上青筋凸起了,而他右手掌心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上面更是有好几个偌大的水泡!

随着王举的动作,水泡破裂开!

可流出的液体,并不像平日被烫伤时破掉水泡后的黄色组织液,而是一股泛着青色的浊液,从对方手心溢出后,仿佛与空气发生了反应,竟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他妈什么情况!

林锦博心中大惊,回头又看了看方才王举碰过的门扉,朱红色的门扉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掌印!

可一转眼,那印记像是水蒸气留下的痕迹似的,没几秒便消失了!

回头再看向王举,林锦博这时也不敢轻易触碰他的伤口,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抖开递给对方,让他将手先包扎起来!

王举疼的眼冒金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伤了,手掌上火辣辣的刺痛,可骨头里面却是一阵阵的发凉,像是被冻伤似的!

自己不过只拍了个门,手心传来的感觉倒像是直接伸进开水里似的!

“卧槽,这你妈什么东西啊!”

好半天,王举才冒了这么一声咒骂,刚才那感觉真是疼的他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一个念头划过,林锦博不由的一阵后怕!

难道里面是什么生化武器?!

这些伤者难道是因为这东西泄露所以造成了神经失常!

越想林锦博后背一阵发麻,后怕不断在心里产生,眼前这道门像是通往地狱一般,一时他也不敢再硬开了!

五十七章 凉广楼破

“宁裴山!”

朝着古楼内吼了一声,林锦博不敢靠近,他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快走!”

宁裴山的厉吼从里面传了出来,沙哑还有些压抑的怒火,光听这道话语声音,林锦博就知道他应该伤了肺腑!

“你快出来啊!”

林锦博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在阻止着什么东西。

他一把搀扶起王举往外退开。

“砰!”

门扉内又是一声厉响!

紧闭的门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整个木门都剧烈的一颤,发出很大的声音!

心底极为不安,不由的又唤了对方一声!

“宁裴山!”

“走啊……”

宁裴山的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那道声音弱上了许多,却比刚才近了许多,仿佛就在门后!

林锦博心中大骇,原来方才撞在门上的物件,是宁裴山的身体!

他不知道宁裴山在搞什么,可眼下,他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中的王举,心一横,便直接将人架在肩膀上,半拖半拽的,向外撤离!

当跨过宁裴山方才划在地面上的那道“线”,林锦博突然觉得自己嘴唇上有点温热的东西,他抬手一蹭,一抹鲜红在他的手背上出现了!

脑子有些发晕,林锦博鼻血直流,眼前的画面一阵阵的模糊起来。

他有些站不住脚,步伐开始虚浮,王举从他的肩膀上滑落跌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可正当林锦博也要摔在地上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林锦博茫然的抬起头,那人竟如一座高塔一般耸在自己跟前,动作很是粗暴直接拽住他的领口,便将他提在了眼前!

“宁爷在哪?”

这人说话一股戾气,满脸的怒容,可仍可看出他眼底尽是焦急的神色!

出现的人正是乔陌,他的身后跟着三人,一齐硬闯入了后院!

前有乔陌开道,本就是野战出生的人,这下手没轻没重,直接将封锁线撕开了道口子,凡是拦路的通通被他给撞了开!

一旁的白鸦并不是力量型,可下手的劲道也是狠了不少,抬手一个手刀后斩,封锁线上的刑警脖子上一疼,直接昏死了过去!

就连贺柔也跟着动了手,可时机并不允许她动用太多武力。她需要趁着空当之余,联系律师团过来善后,并连忙给陆渊去了信息!

最后的人便是紧跟在后的姜欢愉,此时的她心中怕的要死,可指路向前的人是她,也只能是她。

因为只有她的眼中,才能看见圣水寺后院暴乱煞气,这冲天一般的黑暗,如末日降临一般!

哪里有祸端,宁裴山就应该在哪里。

“宁裴山!”

姜欢愉不断的呼喊,毫不犹豫朝着凉广楼跑去!

她害怕极了,在她的眼里,凉广楼便是一座厉鬼的巢穴!

无数惨叫的冤魂在古楼的八角楼顶上盘旋,邪煞们的身子穿过明纸窗户,不断哀嚎挣扎,想要挣脱出来,却又像是被什么锁住了一般,无法逃脱!

此时的凉广楼犹如亚马孙丛林中的玛雅神庙,死气如藤蔓攀附,将整座古楼深深包裹起来,似乎要被死气吞噬掉,掩埋进死气之下!

凉广楼外台阶下十米的范围内,是一层荧绿的鬼火漂浮,并伴随着一种像蜘蛛一般的虫魂啃食着聚集过来的阳气!

它吸食着周围不断涌来的生气,连天象都为之发生了变化!

黑云蔽日,这样的征兆怎么看都是极为不祥的!

看着如此情景,姜欢愉怎能不怕!

又是一道厉声从楼内传来!姜欢愉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加快了速度,朝着凉广楼急奔而去!

“宁裴山!”

乔陌也听见了里面的声响,他不知道姜欢愉为什么会确定自己主子在这里,可看着她笃定的模样,乔陌选择相信她!

方才接到贺柔的求援,几人以最快速度进了圣水寺,凭贺柔怎么如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依旧没有主子的踪迹!

可待白鸦与姜欢愉到了,她像是能看见什么似的,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几人一路冲过警方的封锁,来到了寺庙的后院,可眼前是满地的狼藉,哪里有主子的身影!

地上是一道极深的沟痕,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弄的,痕迹非常的新,两名警察相互搀扶着,像受了重伤的样子,摇摇欲坠!

可乔陌的问话,对方似乎没有入脑一般,毫无反应!

心急火燎的乔陌都想直接揍人了,而身旁的姜欢愉唤着主子的名字,直直的向着眼前的古楼狂奔而去!

乔陌大惊,以为姜欢愉发现了主子的身影,连忙丢下手中的人,也跟着朝前跑去!

“别过去!”

林锦博脑子一阵阵发瓮,可意识还算清晰,眼见几人又要步上自己后尘,他忙一把拽住对方,整个身子一点点滑下,可重量压在对方身上,甚至左手依旧握住对方的手腕,死死不松!

乔陌一个踉跄,竟被林锦博牵制住了身影!

白鸦与贺柔一阵疑虑看着眼前的警察,这声制止似乎让他们在思考出了什么事,与应对方式。

可姜欢愉的身影一分没停,她踩过满地碎裂的铜片,朝着古楼的大门冲上了台阶!

“宁裴山!”

姜欢愉再次呼叫对方的名字,可回答她的却是一道厉响!一道黑影贴着她的身旁,从她的眼前飞了出去!

姜欢愉贴的太近,什么也没看清,可她身后的众人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倒飞而出的身影正是宁裴山!

“爷!”

虽然是被里面的气流震出,宁裴山在空中一个扭转,落地时已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他的两手手臂上有数道极深的伤痕,正不断往外掺着血!

手中的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竟与不远处那道深沟一模一样!

凉广楼的木门在姜欢愉的眼前被生生的撞裂开来!

木屑的碎渣飞溅而出,姜欢愉忙抬手护在眼前,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她整个身子踩在了台阶边缘,一时脚下一空,竟直接向后倒仰着,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台阶不高,姜欢愉摔的一身肉疼,趴在地上一时有些起不来。身上好几处擦伤,却并不是大事,可正当她狼狈的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着爬起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眼前,她的眸子里落入一对腾空的雪白玉足!

姜欢愉一滞,视线顺着这双赤足一点点向上望去,她整个头皮开始发麻,连心跳都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正低头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确切的说,是带着一副奇特笑脸面具的脸,而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只拥有雪一般白皙肤色的厉鬼!

一阵银铃一般悦耳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来,它雌雄莫变的腔调朝着地上的地上的人说道。

“好饿啊……可以吃了你么……”

五十八章 封魔井

宁裴山在地上血书“敕令”二字,这是他不得已留下的后手。

自己将会面对的什么,宁裴山最为清楚。

有什么比百鬼夜行更为恐怖?

那便是凉广楼中的邪祟何止百数,皆以千计!

身后的林锦博还追在宁裴山的身后,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他真的厌烦了。

自己死人的事都管不完,哪有心思计较一个想死的活人?

划破虚空,宁裴山伸手一探,直接将置于道山居供奉架上的佩剑给取了过来!

长剑出鞘,剑气卓然,一剑划在林锦博脚下!

无数攀附的死气,被这道剑气生生斩断了根源,剑痕之下,天地浩气不断酝酿,手中出鞘的锋刃带着无限的万物生机!

死气想要将这些生气纷纷吞噬,却也同时被浩然正气所灭!一时相互厮杀,战况胶着!

由此,这条剑气切割大地所造成的沟壑,便成了邪祟无法跨越的界限!

而在它的两边,如同黄泉忘川,割据着生与死!

宁裴山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他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他之前说过,这世间枉死的人不计其数,他能做到的只有无愧于心。

如果凉广楼中的邪祟一起爆发无法压制,那便如切尔诺贝利一般的灾祸,死伤何止百万!

噬魂铃的碎裂意味着死气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楼内的十八道封印,已经无法压制外泄的邪煞之气!

骤然而起的风,徒然刮来整座楼的门扉,其实那便是阴厉之气的爆裂。

整个凉广楼如同一个有无数皲裂口子的鱼缸,本是一点点渗漏的水,此时已经出现了泉喷!

门庭大开,而内页门扉上的符咒,是宁裴山用朱砂混着舍利子特制调用的,如今也镇不住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封魔井中的东西,醒了!

脚尖踏地,身形犹如幻影飘散,宁裴山右手执剑,脚下一跨,几步便入了门内。

口中生涩难讳的法咒出口了,宁裴山提气一运,山河之气便似无数蛛丝一般,将大开的窗门通通合上了!

此时的凉广楼如一个破碎的牢笼,而宁裴山只能将它暂时箍住,连同自己也一并关在其中!

说句不当听的,他如果不能在里面将危机通通解决掉,怕是整个世间也没有人能够收拾的了这残局!

凉广楼中,上千计数的阴厉,是他漫长岁月中,无数次大战后才降服的异类,这些邪祟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便是它们都是为祸世人的一方厉主!

而现在,宁裴山必须一齐将出世的厉主一网打尽,再次降服!

宁裴山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其中许多并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压制的主,甚至许多哪怕出世便是一种能影响天象的祸主!

春日中,蛇虫鼠蚁从地下醒了过来开始活跃,那个时候被这些毒物咬上一口,注入身体的毒液是往日的几倍有余。

而今日凉广楼中,便是万毒的惊蛰!

关上门扉,落在宁裴山的眼中,并未如猜想的那样,里面的阴厉呈现爆棚的迹象。

地上部分一共四层,每层三道阵法,里面是用自己的血染成的红线,染上朱砂后,再暴晒三天。线阵上穿过符纸并坠以莲花。

木质地板上被宁裴山用法剑刻绘上了无数张阵图,并用一层香灰覆盖,以作增幅作用。

可现在,除去一层与二层楼阁上,部分厉主的瓷罐碎裂而外,其余两层不仅厉主在坛中依旧陷入沉睡,并且连封印都是完好的!

目之所及根本没有太过强势的厉主存在,甚至可以说从坛中窜出的厉主,并没有在楼中太过逗留!

“井喷”不该是眼前这样的情形,至少造成如此邪煞之气崩裂扩散并不该如此的干净!

砰!

二楼之上,又是一只有着裂口的瓷坛无法压制住里面的厉主的煞气,炸裂而开。

烟云升腾,卷着仿若实体一般的黑色死气,在楼中盘旋!

烟尘凝聚,死气中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仿佛能让人进入梦境一般的安宁。

宁裴山眼中一凌,眼前的厉主是一只非常麻烦的邪祟,这是一只妖魔!

“青狐妖!”

宁裴山看着汇聚成形的厉主,蹙上眉头,道出了它的名讳!

“宁……裴山!”

刚刚苏醒过来,青狐妖的记忆仿佛回流般的潮水,整个脸上从一阵茫然转为了满是愤怒的扭曲!

可这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便被惊恐所取代!

仿佛有着什么更为恐怖的事情一般,青狐妖顾不到眼前这个将它抓了百年的罪魁祸首,整个身影一滞后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楼中不断的乱窜!

可它的身形撞在封印的红线上便被灼烧出一道道痕迹,它被猛的又弹了回来,可它顾不得这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横冲直撞,向着楼顶的方向不断的突破!

宁裴山被这怪异的举动惹的有些疑惑,这并不是青狐妖这等记仇的畜生该有的行为!

它顺着青狐妖的动作,向楼内的八角顶上望去。

只见楼顶上,竟有好几只厉主正攀附在上面!

它们一半的身子已经钻出了楼顶,而另一半的身子为凉广楼中的封印所制,正将它们封锁在楼中!

它们挣扎着,不断哀嚎着,钻回身子又再次撞击上楼顶的封印,封印的裂痕在不断的扩大,为了从这些裂痕中钻出,身子还有一只厉主将自己的半身直接砍断!

环顾了一下四周,瓷罐破裂的数量与出逃的厉主完全不相等和!

可这些厉主为什么看着自己这个满是阳气,且是仇人的自己还是这等反应!

突然间一阵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从宁裴山的跟前传来,这声音落在他的耳中,仿佛是在自己胸腔中响起一般!

“嘶嘶嘶嘶……”

心中一紧,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宁裴山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自己的脚下,是一个仿佛无法见底的深渊!

这,便是凉广楼内中凶煞的存在封魔井!

整个封魔井的井口有两丈左右的宽度,并不如寻常的水井那般,它更像是一个通往地底的隧道。

沿着井的内沿,是一块块凸起的石板不断向下延伸着,形成了一道

阶梯。

在石梯的旁,井壁上,便是一个个空置的凹槽。这些凹槽里,像是供奉着土地菩萨一般,放着一个个不同大小瓷坛。

每只瓷坛上,都贴着符纸,每一只瓷坛的封口都是用朱砂混着银泥浇灌封口,并用铁链上了锁。

看着像是骨灰坛子,可里面的每一只,都是能吞天吐地的主!

而此时,整个凉广楼仿佛格外的寂静,只有这像是黄鼠狼啃碎鸡骨头一般的声音,从幽深的深渊中,一阵阵传来……

五十九章 诱饵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这声响,楼顶上的厉主们,逃亡的更加惊恐!

只见一道白色的气息,犹如一股浓烟一般,从封魔井中飘出。

浓烟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却似是什么活物一般,不断在空中变换着,气雾凝结的触手一般,直直朝着楼顶的邪祟们飘去!

青狐妖看着慢慢靠近的东西,吓的整个身体都无法聚集成形一般,它朝着烟雾的方向猛的喷出一口红色的煞气想要将其腐蚀住,而后它的身子依旧不断的朝着楼顶的封印发起冲击!

被煞气阻拦,白色的浓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只在空中轻轻一滞,便绕开了红色烟雾的方向,朝着青狐妖袭去!

连反抗都做不到,在白烟触碰到青狐妖身体的时候,青狐妖整个身子一震剧烈的颤抖,连哀嚎都没发出,便直接双眼不住翻着白眼,像是被后者控了魂一般!

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青狐妖竟直接从楼顶跌落了下来,一直摔进了宁裴山眼前的这座深井之中!

怪不得楼中没有那么多厉主,甚至这些较弱一些的厉主还在不断往外想要逃出去,不惜全力将楼顶的封印产生了裂口!

原来是封魔井中的东西,在将它们当做食物,一只只的吃掉它们!

可这样的攻击方式,宁裴山在努力的回忆,他并不记得封魔井中有这样手段攻击的阴厉!

青狐妖这等魅魔,早有妲己褒姒作为祸国的传说,甚至眼前的青狐妖自身的功力更是不低,断不可能这等轻易就被他人所制服!

随着青狐妖的跌落封魔井中,便是一阵妖魔垂死时发出的哀嚎之后,而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宁裴山连忙查看封魔井中的阵法封印,十二道为地面的封印,剩下六道封印全在井中,如今竟已裂开了两道!

他不知道下面醒来的是哪些邪祟,只有这四道封印镇压的封魔井,是顶不住几次邪蛟奋力一冲的撞击的!

眼下,麻烦了!

浓白的烟雾缩回了井中,这死气并不是煞气,而是尸气的一种。

死气分为了许多种,大多都能用颜色辨别,黑中带着绿色的阴气,黑中泛着些许红色的便多为煞气,当然也并不尽然都是如此,偶有例外罢了。

可眼前这等能凝结出实质状的尸气的厉主,已经算是孽主级别了!

宁裴山朝着下方望去,封魔井下一片莹绿的幽光,仿佛聚集了不少的萤火虫一般。

可宁裴山知道,那是实质状的阴气!

这东西不是邪蛟身上有的,自己该万幸,邪蛟出世怕是整座凉广楼以为废墟,可到底是什么孽主破了封印,宁裴山无法判断。

他甚至没法轻易将下面的东西给捞出来。

一方面,封魔井下的气都是坠质,万物皆是下行。封印中的气也是如此运转才能达到镇压的作用,所以宁裴山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另一方面,自己如若轻易动手,怕是将一些并未苏醒的孽主给惊扰了,井喷的封魔井,那便是一个黑洞,能吞噬掉一切!

眉心微动,宁裴山取过一楼格架上一只郎窑红的瓷坛,里面是一只尚未醒来的厉主。

傀魔。

指尖在瓶身上绘过一字符文,宁裴山将朱砂密封的盖子打开了。

一道实质状的青色阴气从里面隐隐腾出,宁裴山手中一松,将整个瓷坛直接抛进了封魔井中!

瓷坛坠落,半晌才从下方传来落地的声音,回音在深渊中不断的回荡,扩散到整座楼的每个角落,有些余音绕梁之感。

而后便是寂静,封魔井下方没有一点声音传来,似乎刚才那些骨头碎裂的声音从未发生过似的!

猛然间,一道青色的身影从下面如风一般逃窜而出,紧跟在后的便是方才那道凝结实质一般的尸气!

傀魔的逃窜速度极快,白色的尸气急追而去,看似飘忽的动作,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刚将其逮住,便见傀魔的阴气仿佛断了一节一般,直接分为了两股继续逃脱!

这便是傀魔的本事,如壁虎断尾一般的替身本领!

宁裴山抬手一挥,一道符文的光样便朝着傀魔直直飞去,硬生生将它定在了楼内的立柱之上!

傀魔慢慢显出原型,在光符的镇压下不断的挣扎着,它满脸惊恐与不甘,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殿中之人,咬牙切齿的怨毒与愤怒道了一句。

“宁裴山!你不得好死!”

是的,宁裴山用速度较快,且有多条命可以替身的傀魔,作为了可以钓出孽主的诱饵!

宁裴山听到这句,眼神清冷而淡漠。他从非善类。

白色的尸气不断升腾,朝着傀魔飘然而去,宁裴山眼中一凌,待对方完全接触到傀魔的身体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出了手中锁魂的红线,将这股阴气直接与楼内朱砂浇涂的桃木立柱捆绑在了一起!

傀魔不断的挣扎,再次用替身逃出了宁裴山的封锁!

“我杀了你!”

这种用它做饵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傀魔,它不由分说朝着宁裴山直扑而上!

此刻的宁裴山哪有心思对付它,沾过自己鲜血的金藤刻绘的长剑,在他的手中泛着森森锋芒。

他的右腕轻抬,左切而上朝着傀魔一剑斩去!

剑芒过处,傀魔竟直接被宁裴山斩为了两段!

宁裴山的血满是山河正气,又比寒剑利口,更是有数分法力加持!

被尸气重伤之下,才出世的傀魔哪是宁裴山的对手,不消一个回合便败落下来!

尸骸坠在一旁的地板上,片刻便化为了一滩青色的脓血!

可就在这时,本被固定在石柱上的白色尸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似得,与封魔井中的联系断裂而开!

立柱上的红线纷纷滑落,坠在地板上,而那股断裂的白色尸气竟然也跟着翩然落下,化为了几缕白色的碎发!

宁裴山眼中一凌,心中大惊!

他看着这飘落的银丝俨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适时,在封魔井中也从最底端,传来了脚步声!

像是赤足踩在石梯上发出的声音,细碎却分外清晰!

宁裴山的视线再次落在井中,一点荧白的星光从幽深的深渊中一点点扩大,它绕着井边的石梯,仿佛从地狱中踏血而来!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令人讨厌的模样喃……”

六十章 玉虚

这声音雌雄莫变,却分外的凉薄,说话的语调像是打趣,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乖戾气息。

阴气如荧光一般,在它的身边围绕,像是夜空中的一盏明灯,整个身子都带着流萤的光彩!

宁裴山看着对方缓缓的从井下走出,眉头深锁,他万分没有想到,醒来的厉主会是它!

“宁王,你的脸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喃……”

它一步步走出井口,整个身躯显现了出来,模样却与大多的厉主都不太相同。

没有恐怖的外貌,没有庞大的体型,甚至连身子周围的气息都是极为纯粹的!

没有黑色的死气,只是被实质一般的阴气与尸气围绕,它的模样,更接近一个人类!

“玉虚!”

宁裴山贝齿轻启,唤出了对方的名讳。

眼前的孽主便是南疆之王,被誉为千面仙圣的厉主,玉虚!

玉虚是他的名字,而“虚”,却指的他的本尊。

这种阴厉,非妖非魔,介于鬼与尸之间。

它们的成因一直是个谜,而玉虚成为“虚”的原因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大抵来说,玉虚本是南疆的域主,一方的王,可他为了得道修仙,练就了邪法,便将自己搞成了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时的他,需要每日食用死人的尸肉作为食物,并且用阴气锻体来保持本尊的思维与本性。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并未堕入魔道,玉虚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除了杀戮,他甚至还从南疆的极阴之地潜龙渊中挖掘出的一副“”的尸骨,并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件邪物!

这件邪物,一副面具。

一副外观近乎白玉般通透,却有着一副人类的面孔,还会呼吸一般的面具!

这张面具,比常人的脸庞略大了一些。带上后,需要活人供养,它能吸食阳气转为阴气,一直供养着玉虚的灵魂。

由此,玉虚便达到了他长生的目的。

这样近乎扭曲一般的“道”,让玉虚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将自己炼成了这样一个“东西”。

宁裴山从来理解不了。

自己的身体为阴气不断侵蚀的痛苦,被心魔不断的吞噬,而玉虚从来都是清醒的做下这一切!

他所求的“道”,是一种极致的偏执。

最终的结果,便是他竟悟出了属于他独特的一门法则,甚至真的长生不死,被南疆领域誉为了成仙的圣者!

那里的人,称呼他为千面仙圣!

所谓千面,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已无法承载他至阴的魂,最终被侵蚀掉,人类的身躯从来都是脆弱的。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新鲜的尸体,作为他魂魄的躯壳,尸气与阴气更将他全身淬炼,整个身子是近乎玉一般的白皙。

甚至在而后的邪法修炼,他还能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他人之身,吸取对方的阳寿!

可最终到底是这张面具控制了他的心,还是他与面具达到了共生,谁也说不清楚。

此时的玉虚,是仿佛是一个半透明一般的魂,举手投足之间实质的尸气,仿若仙气一般!

他满头的银丝及地,微微垂在身后。一身洁白的广袖华服,暗纹上绘着五毒的样式,赤着双足一步步出现在宁裴山跟前!

视野里的玉虚,依旧戴着那副不变的面具,微微转过身立在封魔井的对面,面具上是一张万年不变邪魅的笑颜!

这笑容太过虚假,宁裴山不知道这副面具之下的孽,是否如同这副面具上的表情一样,满是嘲讽一般的心境!

宁裴山有些恍惚,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手腕上,黑曜石配着象牙的手串上。

那是自己亲手赠与对方的!

是的,宁裴山与玉虚有旁的交情,那是在对方成为“虚”之前。

该说,是宁裴山醒来那时不久的事,便与对方相识了!

这么算来,已久千年了……

澈阳元年,嘉善皇帝刘译于盛京称帝,南疆域主玉虚进京朝见。

那时候的玉虚,一心修道,意外与身为皇叔的宁王一见如故。

域主请示皇帝后,在东唐逗留了月余。两人从饮酒作赋,聊到古今道法,宁裴山与对方交流彼此的心得,那时的年岁,是宁裴山漫长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

他甚至还亲手做了一串法串赠与对方,而玉虚也教会了自己南疆特有的百果酿。

宁裴山不知玉虚为何会如此偏执于长生不老,修仙即为修道,而修道便是修心。

当他听闻玉虚为了修道,习了邪法,用活人祭祀,死人制尸,而用尸炼制成“魃”,并食用其肉的时候,宁裴山不顾刘译的反对,只身前往了南疆,想要问个清楚。

整个南疆已经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灾祸无数,而始作俑者,也正是南疆的王,玉虚!

还记得自己打伤对方的护卫,冲进角楼,玉虚正坐在王座上,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他什么也没说,便屏退了紧随其后的护卫,而那些护卫,也早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宁裴山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便是难以置信的满腹疑问。

半晌,玉虚回了自己一句,那答案,宁裴山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修行之路,从来都是一人之事。你无需拦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宁裴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都是一样的,只是所求不同罢了。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我,不过想换个活法。”

玉虚的“道”已经入了魔,宁裴山无论如何归劝,对方什么也听不进去。

而后,便是玉虚倾尽全力从潜龙渊中得了一副的尸骨,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副鬼面!

不断的屠杀活人,生生将自己变为了一只“虚”。

战火向北延伸,整个世道人心惶惶。宁裴山向嘉善皇帝刘译请战,并率军围剿了整个南疆。

至于玉虚,自己未能将他绞杀。

一方面,宁裴山动了恻隐之心,另一方面,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掉对方。

的尸骨制成的鬼面,已食万人阳气转为阴气,滋养着玉虚的灵魂。

哪怕自己毁了对方的肉身,阴气也能转为尸气为之疗养。

宁裴山不知如何毁掉这幅面具,便只能将其镇压,封进了自己醒来的那间古墓之中,用自己的棺椁锁住了对方。

那一战,宁裴山重伤沉睡了两年。

再之后,便是自己将其转封在封魔井中,三百年前,自己在井上又起这座古楼,亲笔书上“凉广楼”三个字。

只是宁裴山从来没有想过,还能与对方再见,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六十一章 战

玉虚耳边几缕的银丝被齐齐切断,它抬手将附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多年未见的脸,落在宁裴山眼中,心中竟有一种莫变的情绪!

从对方带上这副面具开始,玉虚从未取下过,哪怕上次将它生擒,它也不过转过身背对自己罢了。

这张脸,还是当年东唐时候所见的容颜,如在水一方的翩翩君子,魅惑人心一般的俊俏容颜!

可面具戴久了,哪怕摘下来,玉虚也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这副笑容藐视一切,没有一丝温度,它的脸依旧是一副假面。

看着宁裴山眼中一闪而逝的诧异,玉虚抬袖掩口笑了一句。

“本以为,你会更加的强大,如此看来,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的毫无价值……”

宁裴山眼中的寒光一闪,指尖凌空极快的书上了一道镇符,不由分说,扬手便挥了上去!

光符带着戾气瞬间张开的偌大,仿佛一张大网,直接朝玉虚面门镇压而上。

玉虚眉心一蹙,轻轻抬手虚空一握,便轻描淡写的将符文如一张废纸般揉碎!

它脸上的神情如此时手中的面具一般,挂着一副魅惑众生的笑,虚假而嘲讽!

“宁王爷,你不会以为这等手段就能让我屈服?是否太过天真了些!”

话闭,玉虚将身上的衣袖抚平,又捋了捋耳畔的断发,发丝在阴气的助长之下,又恢复了原本的长度!

银丝无风飞扬,衣襟为阴气撩动,仿佛真像是来到世间的神仙!

可这番动作不过几秒,玉虚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眼眸微动,瞬间便抬头自己的上方看去!

一打眼,便是一张红绳挂着符坠的封印已近在咫尺,正完整的落在自己身上!

红番莲花如地狱的业火一般燃烧,焚天之怒倾泻而下!

封印之力瞬间便将玉虚整个身躯笼罩在其中!

玉虚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这道封印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还未察觉宁裴山是何时做下这些的!

红番莲锁魂印将他整个身躯一收,力道之大竟使得他整个身子直接朝着桃木立柱拖拽而去!

红绳上的幽蓝业火不断焚烧着它的身体,本该是滚烫的温度,却使得整座楼内,如冷风过境一般,如坠冰窖!

宁裴山以符文的障眼法为先手,以手中的锁魂红线从上方其他楼层中,将还未被破坏的封印中,拉过一层下来,直接用在了玉虚身上!

宁裴山在楼中步了十八道封印,这每一道都用上了七七四十九天,工艺与繁琐程度便是当年修建凉广楼时候一齐步下的。

只是宁裴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移驾封印之力!

这样完整的封印带着无穷正气,能灼烧掉一切的红莲业火在红绳上被阴气与尸气所灭又不断复燃,极速的吞噬着玉虚的魂!

才从封印中苏醒的玉虚,一时被这招打的措手不及,竟直接任由红线将自己捆在殿内的立柱上!

被朱砂浇灌的桃木柱并不只可以镇压邪祟,它的上面描绘有满篇经文,并常年又高僧为之祝祷加持法力,可抵御诸邪,若是功力浅薄一些的阴厉撞在了立柱上,连心智都会受到重创!

玉虚被捆在柱上,如受了炮烙之刑,整个身躯瞬间腾了一股青黛一般色泽的死气!

宁裴山完全没有停手,紧跟而上,不带丝毫犹豫,他翻动手腕左手执剑,剑锋过处,竟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道深痕!

伤口一时血流如注,宁裴山用气息引导,瞬间手臂上的血液伴随着他自身的山河气运喷溅而出,直朝玉虚面门而去!

瞳孔剧烈的一缩,玉虚忙将头偏在一旁,宁裴山的血溅在它雪白的衣襟上,它的胸口瞬间犹如华鲸捶钟,力道之大竟让它生生呕出了一口喷溅的血!

这颜色竟与自己一般,相同的鲜红!

宁裴山眼中一滞,一时再次有些恍惚。

他知道对方已不算人类,可当年将它生擒之时,它的血是属于邪煞一般的黑色,可眼前,对方的血竟然也同自己一样是血红的!人类的血!

难道真的经过了千年,玉虚已经修行得道,真被它练就出了仙身?!

随着这口鲜血的呕出,绑住玉虚的红绳竟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不断冒出一阵白烟!

玉虚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了宁裴山一眼,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未改变过,可从它的眼中,宁裴山依旧能看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怒火!

“上一次你背负家国天下,为你所擒,我无法可说。这次相见你又要我死!宁裴山,你当真好狠的心肠!”

宁裴山眼神微闪,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可他正提剑飞扑而上,堪堪跨出了两步,玉虚便将缠附在自己身上的封印震裂开来!

一时业火在他的周围四散开来,幽蓝色的火焰伴随着燃烧的符纸从空中飘落,朱砂立柱在它的身后不断冒出一股股白烟,竟像是被尸气所蚀!

玉虚的发丝在红莲业火中放肆的飞扬,它那张笑颜在幽蓝火光的映衬之下,犹如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连眼眸中都跳动的火苗!

缓缓抬手,将鬼面再次附在自己的脸上,玉虚将自己脸上的喜怒再次隐藏在了面具之后!

骨的鬼面与玉虚的尸气相互胶着,四散的气息竟生生将还未熄灭的幽蓝业火给吞噬掉了!

玉虚周身气焰大涨,连被宁裴山所伤的胸口已然恢复了过来!

阴气与尸气如火焰一般在它的衣袖上翻滚,快速的将血液与伤痕修复完全,站在宁裴山跟前的玉虚,又恢复了方才白衣蹁跹的高洁!

玉虚步出赤足,朝前轻跨了一步,它身后的桃木立柱竟由下而上不断龟裂开来!

“砰!”

一声厉响后,整个桃木立柱竟承受不住玉虚暴虐而过的气息,硬生生炸裂开来!

宁裴山眼中满是惊讶,而后便急急将佩剑护在胸口,气浪翻滚着朝他涌来,直接撞向了他的胸口!

这道尸气伴着阴气太过狠厉,宁裴山被气浪掀开数米,忙稳住身形,在身前极书一符,挡住四散而来的气焰!

宁裴山的胸口像是受了暴击似的,一时肺腑上竟被阴气侵体,这冰冷感不断灼烧在自己的胸口,连舌尖都感觉一阵发麻!

六十二章 斗法

伴随数件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宁裴山猛的抬头望去。

玉虚竟将周围的瓷坛掀翻在地,里面逃窜而出的厉主们被它纷纷擒在手中!

一时便直接当作了食物,不断的吸食着它们身上的死气,用来来填补自身的力量!

“宁裴山!”

一声急促的呼唤从楼外传来!

宁裴山不由的心神一分!

这林锦博怎么跟只苍蝇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啊!都告诉他不要靠近,还赶趟似的上前来送死!

“好美味的阳气,吃了这么多阴厉,也许久没有尝过活人的味道了!”

听到了这声呼唤,玉虚扭过头向楼外的方向扫了一眼,那张面具上的笑容,竟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连眉目间都有了活人一般的灵动!

眼中一滞,宁裴山心中不由的大惊,自己虽将整个凉广楼再次封锁,可是以玉虚这等孽主想要冲破封印逃窜而出,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自己方才用了一道完整的封印都没有能将它压制住,眼前的玉虚已戴上了鬼面,周身的气息加持不说,甚至还食用了无数厉主的煞气来助长自身功力,想要出去怕是只废不了多少功夫!

“快走!”

宁裴山已顾不得旁的,朝着楼外吼了一道,手中剑花一挽,提剑便迎了上去!

双臂上又添了数道裂口,山河之气由凉广楼顶上的琉璃瓦倾泻而下,宁裴山剑尖一指,以自身的气息引导天地之气的走向,朝着玉虚汹涌袭去!

如雷霆灌顶,万顷的山河之气直直落下,砸在玉虚的方向!

可后者更快,由幽灵一般飘忽,直接一道闪身出现在了宁裴山身前!

玉虚的双手从宽大的袖口伸出,竟如树皮一般,干枯而纤长,整个手掌上漆黑如墨,被五毒所侵染的皮肤犹如僵尸一般,形状更似鹰爪!

出现在宁裴山跟前,玉虚衣袖一挥撩开他挡在胸口的佩剑,一掌重重击在宁裴山胸口之上!

这力道之大,宁裴山整个身躯竟直接飞了起来,重重撞在了身后的门扉之上!

砰的一声厉响,门扉内页上朱砂混着舍利子绘制的符咒随之一震,粉尘四起,有几个字符被震落的竟已看不清楚了!

“宁裴山!”

他抵着佩剑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林锦博的呼唤就在门后。

宁裴山不能退,也不能让,这扇薄薄的门扉之后,便是两条活生生的命!

“走啊……”

他真的有心有些无奈,这人要是犯了倔劲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自己现在,根本没多余的心思费在林锦博身上!

“你还是这般哀悯众生,将自己当做普度世人的圣人!”

面具下的玉虚在嘲笑,看着对方的行径,他停了手,一步步走上了前来。

“孟德有云,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唯有此心可得天下已。宁裴山,你可看看你自己,千年来这脾性没有一分改变!”

闻言,宁裴山直起身子,将自己衣领上已经破裂开的领带扯落了下来,随意的抛在一旁。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中的光微闪,将左手中的佩剑抬了起来,指向对方。

“那,门外两人就当是给你开胃好了,吃了他们,你可乖乖回那封魔坛中?”

玉虚身形一滞,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片刻后又扶额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怎会妇人之仁,堂堂东唐宁王从来都是冷血无情,在这世间,你在乎的不过是那所谓的天地正气罢了。取舍二字,你比谁都通透。”

不知为何,这句讽刺出口,玉虚的声音越来越轻,更加是无奈的叹息与失落。

闻言,宁裴山收起脸上的笑意,寒光在剑上流转!

“你我已识千年,你自然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无需多言,今次你我该有个了结了!”

挥剑而上,宁裴山划破虚空,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玉虚的后背!

剑芒瞬至,玉虚挥起衣袖,将身子往前一让,瞬间整个身形便化为一团尸气!

这浓浊的白色尸气坠地,竟四散开来。宁裴山寒芒过处一剑砍空,心中不由为之一惊!

玉虚以尸为体,现在居然已经能将身形修炼到化型界,可见这么多年的镇压,并未磨灭掉它的神智与邪性,甚至使得它的功力更加精进了!

满地的尸气如一层实质化的浓稠液体一般,在地板上四散,所到之处亦如熔岩倾至!

地面的刻纹与香灰不断被尸气腐蚀着,从格架上碎裂的瓷坛中逃出的阴厉们被这溶液一般的尸气附着,竟直接化为了黑色的焦灰!

不断的收缩,尸气如潮水一般,向着宁裴山迅速的涌去!

宁裴山眉心微动,身形急忙伏低,指尖点地,蘸着自己的鲜血迅速的画出一道螺旋的弧线!

白色的浓稠溶液不断涌到跟前,似乎为另一股气流所引,以宁裴山所绘的法阵为中点,竟如陀螺一般,尸气不断聚集过来!

尸气不断凝结,如土龙卷一般集中在阵眼!

玉虚身子被这道气息所引,一时竟然无法逃脱,气息凝滞而上,扭曲的显出了它的身形!

白衣的广袖在阵眼中旋转,衣襟飞扬,玉虚如仙子降世一般,从烟雾中化形而出,举手投足间的尸气竟如仙气一般飘逸!

甚至连那张带着鬼面一般的脸都在烟雾中分外朦胧,仿若在跳一曲祈雨祭祀舞蹈的圣巫!

可玉虚令人惊艳的哪只是它的身姿!

浓烈的尸气在它的手中凝结,竟汇成了一条骨状的白色厉鞭,玉虚回首便照着宁裴山的面门袭去!

宁裴山眼中的光一瞬间犹如鎏金划过,连眸子都是耀眼的金色!

三道法阵瞬息而出,化为无尽的剑芒附着在佩剑之上,挥剑前刺,宁裴山手中的佩剑朝着骨鞭撞了上去!

两股强势的力量撞在一起,整座楼内狂风大作,竟以两人为中心不断胶着在了一起!

一时楼内霸道的气息盘踞,双方的力量竟不相上下!

宁裴山眼中的耀金色光华蓦然化为一方八卦阵图的纹样,他左手执剑,空出的右手指结一阵快速的变幻,天地浩气在他的手中不断凝聚。

在凉广楼顶的上方,又是一阵疾风般的山河气脉倾泻而下!

玉虚眼中的神色为之一变,面具上的笑容仿佛也随着它的心境一般,不由的眉心一动!

它手中的骨鞭未停,眸子上的笑容却更加的清晰,它弯着眼角,朝着宁裴山狠狠的道了一句。

“就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的道法修行到了何种地步!”

六十三章 你别伤她

话闭,玉虚周身的阴气向四处倾泻而下,方才满地白色如液体的尸气,此时被一片泛着荧火的幽绿气息所代替!

浊液一般铺满了整座楼的地板,却不似方才那般腐蚀一切,倒像是干冰在地上升腾!

阴气不断如活物一般扭曲着身形,纷纷从地面站了起来,汇成一具具一人高的阴身!

这些阴身以各种姿态扭曲而成,最后竟化为了如玉虚本尊一般,全身散着莹亮光泽、半透明的东西!

它们转过头来,每一只像是人类的游魂一般,体型不甚清晰。它们转过头来看了宁裴山一眼,便直接朝着玉虚身前扑了上去!

无数的阴身如堆积成山的尸骨一般,不断的踩着彼此向上攀爬汇聚!竟如一面巨大的阴气壁障挡在了玉虚的身前!

万顷的山河气息从凉广楼的宝顶再次被引下,如惊雷一般落在玉虚的身上,一时楼内如气旋炸裂!

宁裴山被这道雷霆一般的气浪直接掀翻,整个身子再次撞向了窗门!

暴虐的气息席卷着整个楼内,门扉内页上朱砂混着舍利子绘制的符咒连抵御都无法做到,顷刻便被震裂而开!

宁裴山撞裂门扉,整个身子朝着楼外横飞了出去!

可就在他胸口里的气血不断翻腾,他的耳畔里落入了一道熟悉万分的声音!

“宁裴山!”

宁裴山在空中一个扭转,落地时堪堪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他的两手手臂上数道极深的伤痕,正不断往外掺着血!

手中的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竟与不远处那道深沟一模一样!

胸中那股气血再也无法压抑,一口内伤的气血直直喷了出去!

眼中突然一阵发黑,宁裴山猛的甩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今次的确气血消耗过大,方才几道镇魔符文的动作,还两次引动天地之气,宁裴山内伤极度的加剧。

可他顾不得这些,刚才那道声音唤了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让他胆战心惊!

姜欢愉!

宁裴山眼瞳剧烈的收缩,眼前的一切是他万分不敢想的事情!

真的是欢愉!

真的是姜欢愉!

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怎么能在这里!

姜欢愉从凉广楼前的台阶滚下,摔在地上,一时有些起不来。身上好几处擦伤,正想挣扎着爬起身来。

玉虚那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眼前,正低头居高临下俯视她!

面具下的玉虚在笑,极度开心的看着眼前的人类。这千年以来,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活人!

一阵银铃一般悦耳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来,它雌雄莫变的腔调朝着地上的地上的人说道。

“好饿啊……可以吃了你么……”

言罢,玉虚竟用尸气将趴在地上的姜欢愉托了起来!

姜欢愉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冰凉,透彻了骨髓一般,她不由自主的身体发颤,瞳孔剧烈的收缩,连嘴唇也在瞬间变得苍白!

眼前的阴厉与自己以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它拥有完整的人形,甚至还是一副笑颜的模样!

可这股阴冷感,这目光中的气息,恐怕东郊废墟中的那只身形巨大满身恶臭的恐怖邪祟都没法与之相比!

它脸上的面具像是唱戏一般的小丑,可姜欢愉一点也没看出来滑稽,甚至觉得这张脸才是对方真正的脸!

“……宁……”

姜欢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似乎连牙齿都在不住打颤,口中一股苦涩一般的麻木传来!

姜欢愉愣神的看着眼前的阴厉,她整个身子已被托的凌空飘起。

可她的视线里落在对方的面具上,一道长长的裂口出现在这张面具之上。

而面具之下,一道殷红的血液正从面具下浸了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对方洁白的衣襟上,越来越多!

姜欢愉不由的愣神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红色血液的鬼!

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并不是什么邪祟鬼怪,而是同宁裴山一样有着特殊能力的人!

似乎感觉到姜欢愉望向自己的眼神,玉虚面具上的表情动了几分!它从宽大的广袖中伸出手指,将脸上的面具往头顶滑了上去,露出了它的真颜!

此时的玉虚的脸上依旧是清冷、乖戾的俊俏模样,虽然弯着眸子挂着一副淡笑,可它冷眼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姜欢愉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连动都不敢动!

殷红的血液正从它的嘴角不断溢出,一滴滴的污染着它的衣袖,不消片刻便是一大滩落在姜欢愉眼前!

尸气在它的身形上不断流转,玉虚身上那套绣着五毒暗纹被弄污的的白衣,竟然瞬间变幻了衣饰!

肩膀上出现了野兽头骨的肩甲,**着胸膛,白皙的腹肌凸显,下身被一抹白色的五毒纹蟒袍包裹着,身后更是出现了一袭如浓郁烟雾状的披风!

刚才高洁似谪仙一般的阴厉,此时竟瞬间便战意昂扬,浓郁的戾气充斥着它强壮的身躯!

衣抉翩翩,玉虚赤足朝前踏出一步,轻轻抬起手臂,抚上了姜欢愉的脸颊。

口中的鲜血依旧不断的溢出,它舔舔了自己的嘴唇,张开朱唇朝着女人的脖颈靠了上去!

“你别伤她!”

一声厉吼从不远处传来,玉虚刚抬眼望去,宁裴山手中的剑便带着雷霆一般的法意朝着玉虚急斩而去!

宁裴山抬手又是一道山河气运成形,便要印在对方脑门上!

玉虚手中的动作一滞,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右手一把握住姜欢愉的脖子将她抓在手中,挡在了自己身前!

宁裴山见状,脸色大变,硬生生改变了剑芒的方向朝着一旁横劈而去,可这动作竟叫他胸前破绽大开!

见状,玉虚眼中一凌,左手一挥便向宁裴山胸口袭去!

可攻击就在眼前,宁裴山竟未躲开一分,硬生生受了玉虚这一爪!

如鹰爪似的的手掌带着破天一般的气势穿胸而出!

玉虚这回的攻击竟实打实的落在了宁裴山的胸膛之上,自胸前刺入,从背后贯穿而出,在他的胸口上戳了个对穿!

一时鲜血从宁裴山口中与后背猛然喷溅而出,可他并未停手,左手上的佩剑,紧接着便落在提着姜欢愉的那只手臂之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时说不出来话来,玉虚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断臂的疼痛似乎没有对它产生丝毫影响一般,玉虚任由姜欢愉如烂泥一般摔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六十四章 三道封杀

“爷!”

玉虚这等阴厉,哪怕已经是孽主的级别,活在阳间的人未开阴眼,依旧是看不见的。

他们只能瞧见宁裴山满身伤痕的倒飞而出,狼狈的跪在地上,而楼前的姜欢愉似乎被气浪波及一般,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看着满身是血的宁裴山众人一片慌乱,三名护侍为之大惊,吓的赶紧上前护住自家主子!

可谁知主子一擦边的鲜血,竟朝着古楼的方向大吼一声!

而林锦博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躺在地上的女人竟然凭空漂浮了起来!

宁裴山不顾一身伤势,提着青霜长剑便朝着楼前冲去,身后的护侍们被他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急忙跟上!

可是更加诡异而人的一幕出现了!

宁裴山的后背上,竟然凭空被一只手戳穿了!

这只手形如鹰爪,竟非实体!

鲜血飞溅的,这颜色是那样的刺激着眼球!

宁裴山的血液满是山河罡气,这只手臂上不断被灼烧,冒着青烟!

宁裴山手中的剑对着一旁的空气划了一道,而凌空飘着的姜欢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狼狈的挣扎着坐起,可当她看清眼前的这一幕场景,整个人如坠窖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瞬间便充满了血丝!

她悲恸的大叫一声捂住,片刻便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朝着玉虚扑了过去!

拽住对方的衣摆,不断的捶打着,连她指尖的力道都在发颤!

像是泼妇一般,毫无形象可言,姜欢愉已经快要疯了!

“你放开他!宁裴山!宁裴山!不要……不要!”

眼泪夺框而出,姜欢愉不停拉扯对方的,又不断摇着宁裴山的身子,她不知道宁裴山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要活了!

这个念头在姜欢愉的心底过了一遍又一遍,那满眼的落在她的眼里,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会跳动了似的!

她感觉到深深的恐惧,不是对自己面对鬼怪会迎来的死亡,而是对会失去宁裴山这个念头感觉到的绝望!

宁裴山的血溅了玉虚一脸,顺着它的左手不断流淌,连玉虚的光洁的口上,都被染上了这抹殷!

剧痛袭来,宁裴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自己的确不会死,可他依旧也会痛,会流血,会受伤,心脏还在跳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宁裴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玉虚穿过自己膛的左臂上,他右手一把握住前的手臂上,防止自己被刺穿的更深!

手心之下,是一抹冷,可宁裴山不觉得。这里的冷,比不上从心底而来的严寒!

他有些站不住身子,向下滑了一下,身子不由的前倾的倒下,满是冷汗额头却正好抵在了玉虚的肩头上

姜欢愉在一旁不停的哭泣,不愿离开,只是这时候的宁裴山,已经无力在抬手左手中的剑,保护住她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微微转头的动作,他懂它的意思。宁裴山手中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几分,大力的握住这只手臂!

“玉虚,求你……别伤她…………”

随着宁裴山低声的话语出口,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淌在对方的膛上!

玉虚一时脸上的神色难言,它不知道自己此时该用何种情绪,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宁裴山,哪怕死,也是为了天下正义为战而亡的人,此时竟会为了一个弱小的人类向自己求情!

其实的玉虚觉得自己该高兴的、该兴奋的,堂堂东唐宁王,不可一世的宁裴山,竟然会向自己这般屈服!

甚至还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自己伤成了这副模样!此时的他就要死了!自己被镇压了千年,终于能手报仇,这是何等快哉的一件事!

可玉虚没有一丝高兴在里头……

它不懂,宁裴山为何会如此,冷血的宁裴山为何如此弱!

这样脆弱的宁裴山完全没有当年驰骋沙场,将自己击败的戾气!

玉虚心中源源不绝涌上来的,是愤怒与不甘!

这瞬间,玉虚不想宁裴山就这么死了!

凉广楼中所剩的阴气与尸气不断向玉虚的身形用来,仿佛吃了什么好东西一般,玉虚周身的尸气徒然大涨!

虽然断了一臂,可气焰翻涌,竟在它的断臂处又凝了一只新的手臂!

玉虚右手拽住宁裴山后背的衣襟,一点点的将他从自己手腕上扯出,像是拽下一件垃圾一般,将宁裴山丢在地上。

“宁裴山,你我今天算是两清了……”

玉虚这话说的极轻,语调却是分外的凉薄,地上的断臂化为一股白色的烟气弥散而开,只留下一串黑曜石的象牙手串躺在地上。

玉虚从宁裴山身边走过,手中的骨鞭在手中绕了一环,甩了个响鞭,周身的尸气与阴气如方才那般暴虐而起,在它身边不变的汇聚!

它朝着头上的白昼望去,漫天的黑云已经聚集此处,连闷一个接着一个都在四列乍现。

这便是宁裴山引动山河之力造成了,整个霆之力充斥在圣水寺的上空!

“……玉虚,收手吧……别再害人了……”

宁裴山支起手中的佩剑,艰难的想要爬起身,可大量失血的他,此时只能单膝及地的苦苦支撑!

他知道玉虚想要逃出去,可为了天下,为了无数条生命,宁裴山不可能放虎归山!

玉虚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视线收了回来。

调转全身的气息,手中的骨鞭朝着天空全力挥出,古楼外的封印竟被它生生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玉虚的身形化为一道诡异的白烟朝着裂口处发出冲击!

宁裴山眼中一凌,朝着像自己奔来的护侍大吼了一声。

“趴下!”

宁裴山的右手在青石板的地面一抚,五指大张,而后快速的收拢提起!

一时狂风大作,黑云被地龙卷所诱,直扑而下,甚至连地面都如地震一般出现了爆鸣声!

宁裴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青霜寒剑插入青石板中,半截深深入了土!

此时天空中也同样发生了爆鸣!紧接着,整个凉广楼上空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头顶上方空间发生了撕裂一般的错位!

青石板的地面上“敕令”二字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天空中一时法阵扭曲交错,剧烈的碰撞在一起!

凉广楼外,所剩的最后三道封印齐齐炸裂开来!

昏迷之前的宁裴山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玉虚被爆裂的封印击成了重伤,一缕惨白的尸气伴着近乎无法辨别出的幽绿,在黑云下的天空中远去!

玉虚,逃了……

六十五章 无法自愈

姜欢愉额头抵在手术室外的电门上,压抑的哭声从她的口中溢出,眼泪落下,在地面上湿了一片。

她嘴里不断的重复着的只有那几个字。

宁裴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的,的确是她的错。

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与什么东西在抗争,可最后受伤的时刻,护侍们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为了救她,冲上了前去!

主子与姜欢愉两人似乎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姜欢愉被凌空吊了起来,而宁裴山为了救她,现在已经濒死的边缘!

莲花医院,依旧是当初与宁裴山一起来的那家。族上的定律,爷只能送来这里,也只有这里能够救他,没有原因。

方才凉广楼外,发生的一幕仿佛还像是在做梦一般!

气旋爆裂,宁裴山满身是血的倒下,而一旁的姜欢愉抱着对方死死不肯撒手。

护侍将他们一齐送来了医院,姜欢愉一声的擦伤,却不愿离开也不愿治疗,只是这样木讷一般的发神,守在门外。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宁裴山已经进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可除了听见里面的医护人员,不断里面传来微弱而急切的说话声,姜欢愉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扇门将他们隔绝,五米不到的距离,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不知道这距离会不会变成忘川的彼岸,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敢往下去想,却有无数不好的念头在她的心底攀生!

从圣水寺出来,后院中的几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伤,乔陌两手分别架着两名昏迷警官,将人一起送来了医院。

现在那两人被送去了其他楼层,而抢救室外只有他们护侍三人。

他们听到了主子的那声命令,反应倒是迅速,立马伏低了身子,只能感觉头上狂风厉卷,飞沙走石,整个身子更像是被什么气浪波及了一般,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狼狈爬起来的几人方才都没有事,可是此时都出现一阵阵贫血一般的症状,甚至纷纷都流出了鼻血!

贺柔离的远些,现在脑子还算清楚,一手拿着纸巾止住鼻血,耳骨上挂着虚拟游戏器,正在与律师团队及公关团队处理着善后事宜。

而乔陌手臂上被飞石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他不愿去清创室那边,而护士正蹲在一旁为他缝合伤口。

此时的乔陌眉头紧蹙坐在手术室外,一脸的担心。他正在去调查魏文宇的路上,收到贺柔的支援信息,他调转车头疾奔圣水寺而去,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最近已经是主子第二次受伤了。甚至这次还生死未卜……

三名护侍,还让主子身陷险境,自己难辞其咎。

“哭!你有什么资格哭!要不是为了救你!主子怎么可能伤重到如此地步!”

白鸦坐在走廊上一旁的椅子上,正拿纸巾不断擦拭着涌出来的鼻血。看着在一旁柔弱无助的姜欢愉,哭的她真心心烦,心中无名火起,一阵阵的上涌,她一下就站了起来,想要赶人走!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的。可她就是看不惯对方这般,惺惺作态似的!

爷对这女人太过上心,甚至还为了保护对方落的现在这步田地!

主子受伤每次都是因为她,自己废物也就算了,还害得宁爷连命都要没了!

现在这般眼泪到底给谁看!白鸦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被白鸦骂的背脊一颤,姜欢愉的眼泪不由的涌的更厉害了。可她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到底是博同情还是旁的什么,急忙拿过袖口,将自己的眼泪抹干净。

可脸上的血污与灰尘,混着眼泪与鼻涕,这张脸花的更厉害了。

“闹什么!爷还在里面,岂容你们在外吵闹!”

走廊那头,一声不悦的厉吼插了进来,带着人的气势与压抑的怒意!

众人不由的将视线转了过去,可看清来人,几名护侍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纷纷站起身来,急忙低下了头恭敬的唤了一声“陆爷”。

一身精致的西装将自己收拾的分外严谨的人,身后跟着数名属下,正朝着手术室疾步而来。他眉宇间满是不悦,匆匆赶来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连外套的也只是随意披在身上。

陆渊到了。

白鸦一脸的不甘心,微微侧头瞪了姜欢愉一眼,压抑不住怒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乔陌一把握住了手腕制止了。

“爷还在里面,你们还敢在这里闹腾,护卫不力,我要你们又有何用!”

平日的陆渊为人看似谦和,可触及了他的底线,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瞬间压的几人不敢抬头,连忙单膝及地,跪在一旁请罪。

“陆爷息怒!属下们罪该万死!”

陆渊并不想跟他们多计较旁的,此时的他没空理这些闲事。一旁的院办领导跟在他的身旁,朝一旁的一个助手模样的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人便连忙离去。

片刻后,便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身上的手术服还算干净,并没有沾到血迹,大约是在里面做助手一类工作的。

对方看了一眼一旁的院办领导,又看向了陆渊,犹豫了一下,这才将里面情况汇报了一下。

“伤者伤势很严重,全身多处创伤,最严重的是胸口的穿透伤。肋骨,心脏,肺叶多处破损,大出血,已输血2000ml,目前还在抢救,生还几率……不高。”

简单的将里面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医生已经尽量在考虑自己的措辞,对方不是寻常身份的人,而院办领导要自己照实说。

听到这些,陆渊身子一颤,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几番,而后他低声又问了一句。

“伤者身上就……就没有什么愈合的征兆?比如手上那些比较浅一些的伤口,都没有恢复的?!”

陆渊这话问的古怪,医生有些茫然的看向一旁院办领导,见后者正一脸同样疑问看向自己,虽然心中有无数句“荒谬”想说一句,还是如实道了一句。

“没有。手上的伤口已经最快速度缝合了,虽然没有再出血,不过也并没有你说的那种现象。”

陆渊一时眼中惊异万分,他一把捂住嘴,心中一时五味杂糅,脸上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宁爷怎么会恢复不了!虽然日食之前伤势的恢复会有所影响,怎么会如现在这般停滞!

六十六章 爱慕

别说族上的记载里没有过的事,自己甚至曾经还问过宁爷这个问题,宁爷也是笑着否定了!

可现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日食会造成宁爷身体的延缓,可也不会发生停滞的事啊,可现在离日食还很有些日子,怎么会就不能恢复了!

难道爷真的会死?

“你是指‘红管’药剂的效用?”

院办领导心中凝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一个案例,那人是户家族的少主,用过“红管”药剂之后,伤势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没想到对方竟然与“那边”的人有联系。

闻言,陆渊眼神一闪,脑中快速的想起了个人,他连忙问了一句。

“医院这里可有那‘红药’试剂么?”

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希望一般,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仿佛在抓住最后的稻草。

只是希望从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院办领导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周围,靠近了些,低声道了一句。

“你也知道,那东西是那朵‘莲花’才会有的,珍贵异常,在这医院也就只出现过几次,都是旁人送来的。”

天妖那个组织的东西,院办领导只能说见过已经是侥幸了,哪来使用的权限,医院也怎么可能会有存货。

天妖,他甚至连对方的名讳都不敢直接提起。

陆渊一把捂在自己的眼前揉了揉,他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了。

看来目前能做到的只有等待,相信医生,相信自家主子。

莲花医院是那个女人的据点,每次主子伤重都是来的这里,除去保密而外,技术也是首屈一指的,没了“红管”药剂,至少还有其他顶级的药剂辅助,他只能这样祈祷。

陆渊没有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不过现在也只能让人以最快速度去查一查,或许还能赶得及联系上对方!

那女人与自家主子有旧,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念头刚划过,陆渊便发现现场还有个外人在。

陆渊不似白鸦,跟了宁裴山这么多年,他了解爷的脾性。

爷不是普度众生的性子,说起来可以算是分外凉薄,一条活人的命,对他来讲,与一颗石头一棵树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做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管今次对方在不在场,爷救她,便说明这个人对爷来说有活下去的价值。

眼前还有旁的事情需要处理善后,楼下还有两名警察昏迷,他们可是与宁爷一起出现在圣水寺的。

再说,宁裴山硬闯了圣水寺,警察莫名受伤,手下的护侍与警方起了冲突,还闯了封锁线。这些都是自己要处理的事。

看向一旁还愤愤不平白鸦,陆渊朝着站在不远处的贺柔唤了一声。

“你带姜小姐去处理一下伤势,便送她回去吧。”

贺柔眼神一闪,恭敬的点头应下。朝着通信那头的人交代了一声,便走到了姜欢愉的身前。

“不要!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我要看着他出来……”

姜欢愉哭红了眼如一只惊慌的兔子,她看向陆渊的眼神充满了恳求。

陆渊虽然心中也有些怨,可他知道这不能怪对方,。

陆渊脸上恢复平日谦和和诚恳,耐着性子朝着对方又道了一句。

“姜小姐,您身上有伤,总要处理一番的。还这一身衣服,怎么也要收拾一下。陆渊不知道现场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爷既然选择救你,便是他的一番心意,他想要的并不是您现在这般自责。还望您回去将养一些,不要浪费了爷的一番苦心。待伤好一些再来探望爷就是,这里陆渊在这的,您放心。”

朝着姜欢愉低头行了一礼,他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方总是爷在乎的人,如果真要怪,只能怪爷自己,是真上了心才会救下对方。

陆渊的态度很是客气,可话语却是不容他人拒绝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陆渊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姜欢愉想留下来,她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她想看见宁裴山平安,她张了张嘴,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鸦说的是事实,宁裴山被那只叫做玉虚的鬼所伤都是为了救下自己!

一切是自己的错……

贺柔眼神一闪,便直接上前,一把扶住姜欢愉的肩膀将她请离。

贺柔一直拽着她,她只能被迫离开,姜欢愉不停摇着头,一步三回眸的不舍。

转角时,她看到陆渊极为生气的脱下外套,摔进了身边护侍的怀里。

在楼下的清创室里,贺柔守在一旁。护士正在替姜欢愉检查身上的伤口。

擦伤很有几处,脚踝有些扭伤,伤的并不严重。

护士小心的替她上过药,贺柔便将人带上了车,朝着瞰仙峰阁而去。

姜欢愉坐在后座上,斜倚着身子靠在一侧的窗户玻璃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车流,整个人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

一通折腾,不知不觉已过傍晚,路上车流颇多,一路走走停停。

一路沉默,整个车内的空间气氛分外凝重。

贺柔第三次从倒后镜中看向对方,后者的状态非常的不好,没有任何的表情,可眼泪却一直从她眼眶中无声的滑落!

贺柔等着信号灯,摇下了车窗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香烟熟络的叼进嘴里,衣兜里一阵摸索却发现找不到打火机,只能无奈的将它拿了下来。

贺柔的嘴角微微翘起,拿过一旁的纸巾再次在鼻下擦了擦,鼻血的症状稍微缓了些,可依旧没有停止。

估计是受了些内伤,现在没时间处理自己,陆爷的命令永远是优先执行的。

“其实你不必将白鸦的话的放在心上。”

这句劝慰的话出了口,贺柔一直在观察后者的反应。可姜欢愉像是将自己隔绝自己的世界之中,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我想你也应该看的出来,白鸦对宁爷有旁的心思。”

贺柔的思考事情时有些小习惯,右手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

贺柔话语里面的字眼刺激着姜欢愉,提到宁裴山,她渐渐有了些知觉。

瞳孔渐渐聚焦,视线转回了驾驶座上的人,她能看到对方在倒后镜中的双眼,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六十七章 恢复

“宁爷真的很在乎你,而白鸦不过是迁怒罢了。陆爷说的对,主子护着你,他想要的并不是你这样自责的。”

这话落在姜欢愉耳中,她的心脏不由的一疼。

宁裴山真的在乎自己,他是喜欢自己的,对吗?

他们都看出来宁裴山待自己是不同的?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的来救自己,并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自己喃……

每次都只会让他受伤……

这是自己欠下的第三条命了……

“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怕宁裴山他……”

会不会死……

姜欢愉想问那个字,可她不敢说,她怕,她是真的怕!

宁裴山整个胸腔都被那只厉鬼给穿了个透,那么大一个洞,连医生都说他可能活不了了!

宁裴山会不会就这样……没了?

“我要下车!我要回去!”

姜欢愉不敢再往下面想,拿过一旁包。不由分说便要拉开车门跑回去,却发现早已经被对方锁死了。

“陆爷的吩咐是将你平安的送回家,姜小姐还是不要闹了,您一身伤,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拥堵稍微缓和了些,贺柔发动车子继续朝前开着。

无力的继续拉动着车门,怎么也打不开,她手中的力道不由的松懈了下来。姜欢愉的眼泪再次留了下来,她的心脏真的好痛。

她不想回那瞰仙峰阁,那屋子里全是宁裴山的东西,他的味道,自己在里面的疯掉的!

“姜小姐,这次陆爷是真动怒了,贺柔劝你还是不要去添乱了。陆爷已经吩咐人去联系别的救援手段,肯定会有用处的。现在医院那边乱的很,人多眼杂,要是一会撞了你哪,主子又该心疼了。爷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这话像是安慰,却更像是给予了姜欢愉另一重希望,她拉动门锁的力道轻了些,渐渐放开了。

“宁裴山他……真的会没事么?”

轻声问了一句,可这句贺柔沉默了片刻并未给予肯定的答复。

“陆爷吩咐,宁爷从手术室里出来,便立刻跟你汇报情况。”

闻言,姜欢愉仿佛全身脱离一般,又倚回了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而医院那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不久前进去的助手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来到院办领导跟前,想要小声的说着什么不想旁人听去。

一旁的陆渊猛然气势全开,一声便喝了过去!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院办领导看来对方一眼,眼神不悦的扫了助手一眼,怪对方太过毛躁。可到了这般地步他也无法,眼睑闭了下,像是认命一般,微微侧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可助手看了看四周的人,还是往两人跟前靠了靠,小声的道了一句。

“领导,病人伤势正快速恢复了,那些伤口竟然,呃,自己修复了!”

助手想了下,才确定该怎么表述里面发生的一切,手术室里面简直是在上演恐怖片啊!

伤口中的新肉竟然自动蠕动起来,不断的长合,甚至一些细小的伤口,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些缝合好的血管,甚至都像是细胞间修复一般,竟然自动的融合在了一起!

主刀医生虽然吓了一跳,可在莲花医院接触到的伤患,各种奇怪体质都是有的,甚至前段时间,他还抢救过一名伤者,全身多处骨折,被人喂了一只试管装着的红色不明液体,连骨伤都进行了恢复!

而后的恢复情况与眼前这人近乎相同,上一次,那人之用了三天就出了院。

“你说真的?伤口真开始愈合了!?”

陆渊闻言心中一阵惊喜!

总算是盼来了,自家爷的命无事了。

“是,是啊。”

助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眼神太过热诚,他又想起对方方才问过同样的问题,没想到这真的是会发生的情况!

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助手求助的目光朝院办领导看去,后者眼神示意了下,他这才如解脱了一般,急忙逃回了手术室。

陆渊心中大定,又恢复了往日的雷厉风行,他先一步朝着对方握了握手,便是感谢,便极为和善的将人送走了。

转头望向一旁的乔陌,他连忙问了一句。

“联系上对方了么?”

乔陌急忙点头,在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快速的点了点,连忙取下递给陆渊,话筒里穿出一道女人的声音。

“宁王爷,最近您在我莲花医院几进几出的泡着,还真当那是家了呐?”

陆渊听着这道戏谑一般的调笑,一时有些忐忑。

“您好,鄙人陆渊,是宁爷的管家。”

通信那端的人沉默了一阵,继而收敛了些,说话的语调有些严肃起来,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怎么了?”

陆渊在心中想了好几套措辞准备瞒混过去,却又想起对方是天妖的令主,在那样专司情报的组织里,只需要她一个念头,所有的信息都会送到她的跟前。

“爷受伤了。这会儿在‘莲花’这里抢救。本想向您借一些药品,可这会已经抢救下来,爷的伤恢复许多了。是陆渊太过心急,叨扰到您了,真是万分抱歉。”

如实道了一句,

“下月才是日食,宁王爷这就已经恢复受阻了?”

对方的话语似乎有了些情绪,可问话的内容却是族内的最高秘密,今晚在场的人自己都得封口,虽然对方是爷的旧友,甚至还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组织,但陆渊并不想向外界透露太多。

“爷已经开始恢复了,伤势也极具好转。陆渊替爷谢过您关心。”

通讯那头,女人随意应了一句,她听的出陆渊的掩饰,却并未生气。而后,又道了一句,却让陆渊分外受宠若惊。

“东西一会就到。宁王爷若还需要旁的,知会一声。”

女人的话语说的极轻,却格外上心,陆渊不由一怔,他真是万分没有想到主子与对方的交情竟如此之深。

“陆渊记下了,劳您费心了。”

收了通信,不出半小时那个被唤作“红药”的试剂便被送来了,陆渊看了一眼便叫人一并送进了手术室。

陆渊又在手术室外等了十来分钟,宁裴山终于被推了出来,送入了加护病房。

陆渊匆匆见了宁裴山一眼,病床上的他虽然脸色看着虚弱苍白,可只要那颗心脏还是跳动的,伤势在愈合。陆渊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

六十八章 林锦博的朋友

主子的自愈能力恢复了,又有了天妖那边送来的伤药辅助,不多时便能转危为安。

陆渊转头看向一旁,白鸦与乔陌脸色极度难看,鼻血未干,连嘴角都挂着血渍,他有些无奈的一叹。

“你们也去检查一下身子,待贺柔回来也去,若伤了哪,还怎么替爷办事!”

两人闻言猛的抬起头,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在主子身边!

“我是真想换了你们,可你们在宁爷跟前过明路,爷从不喜欢身边的脸老是变来变去。在爷没发话前,你们好好的在他跟前护卫着,想要请罪,待爷醒了自己到他跟前跪着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族上的惩罚便先给你们记着,往后自己去领罚!”

话罢,也不等两人反应,陆渊带着他的属下走了,剩下的那堆烂摊子还等着他去料理喃。

律师团队已经前往警方那边了,派去的人也赶往了圣水寺,处理现场的事。

陆渊心思一转,直接去了楼下,受伤的两名警察所在的十一楼病房。

听护侍意思,他们两人应该是知道了古楼里有什么东西,正一个扶着另一个受伤往外逃,甚至还硬拦着护侍他们不准进凉广楼。

凉广楼是爷一处机密重点,除了叶大师,旁人可是不该知道其中的秘密。

两人中,一人早晕了过去,像是被凉广楼伤的不轻,另一个警察倒是很扛了些时候才昏迷过去,这会正在楼下的病房里。

陆渊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的秘密,如果存在暴露宁爷身份秘密的威胁,便得考虑怎么封口,处理干净后事了。

病房外两名警察在与医生说着什么,可眼角一扫,便瞅见陆渊带着属下已经到了门口,正礼貌的在门口敲了敲。

这一身气势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再见身后跟着的属下,各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一人忙走上前,向来人客气的问了一声。

“不好意思,您是?”

转过头,陆渊看了眼对方,脸上挂上了一抹看似人畜无害一般礼貌的微笑,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请进。”

陆渊心底有些诧异,下意识瞥了眼房门里,将眼中闪过的疑惑,快速的收敛起来,朝着对方又点一下头,并未回答对方的话。

警察没收到回答,正想再拦一下,身子刚有些动作,便被陆渊身后的护侍们给隔开了。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这话陆渊是对自己的属下说的,可一旁的两人却觉得对方像是连自己也一并通知了似的。

护侍为陆渊开了门,便如一座石佛一样站在了门外守着,连想跟着上前的警察一并拦在了门外。

“你们!到底什么人!”

“抱歉,请退后。”

一名护侍将门轻轻的带上,声音便被隔绝在了门外。

陆渊不管这些小事,他的视线在病床上的两人身上快速扫了一眼,却将视线落在了靠窗的那人身上。

那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息。像是魔力一般,将自己不由的吸引了。

“你是谁?”

门边,是王举的床位,一名队友正守着他,方才门外的动静他也听见了,眼见来人已经进来了,忙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陆渊的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向了靠近的警察身上,友好的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打扰了。鄙人姓陆,是宁裴山宁爷的管家。方才听闻两位警官也受了伤,便过来看看。下面的人有些冒失,还望见谅。”

陆渊说话很是客气,正上前的那名警察一时有些犹豫。之前听队里的人说过,还是对方的人将自家队长和王举一起送来医院的。

虽然林队与举哥怎么受的伤还有待勘查,可眼前自己也不敢贸然的将人赶出去。

“呃,那啥。陆……陆先生,您请坐吧。”

这警察四下看了看像是准备给对方找根凳子,却听对方再次礼貌的拒绝了。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的。不知两位警官伤势如何了?”

说着这句,陆渊自然的朝着靠窗那床走近了些。

床上这张脸,陆渊有些眼熟,再细看了一下,便想起是谁了。

前些日子,宁爷去了趟警局,而姜欢愉为了一个案子搬家到了宁爷的旁边。这中间的缘由,自是有属下将信息递到自己跟前。

里面提过对方的名字,还有一张穿着警服的照片。这不过才几日罢了,陆渊还没老到健忘的地步。

林锦博。

本市的刑警支队长,手中破获的案子无数,用陆渊的话来讲,他是个对的起他身上这身“皮”的警察。

可眼下,陆渊有自己的打算,对方太过较真的性子,怕是不好对付。

他的视线不由的朝着林锦博病床旁的人身上移去,却见林锦博的床头柜上,躺着着一束包装简易的花束,诧异的想法在心中闪过的太快,一时竟不由的眉心微动!

宁裴山喜欢植物,这些年,陆渊自是跟着对这些花花草草有所涉猎。

这花束甚至连多余的包装都没有,里面只有两种花,一把鹤望兰上放着几缕水晶草。

这两种花太过眼熟,几分钟前自己猜见过!

陆渊有个念头,越想心中的疑问更深。他不知道这花是谁带来探望的,可陆渊的直觉中已经认定就是病床前的这人。

对方是林锦博的朋友?

似乎事情太过巧了些,可真的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由,陆渊无法确定。

对方背对着窗户,坐在病床跟前的椅子上,他正将自己的手指搭在林锦博的脉上,瞥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继续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病床上的人,眼中充满了认真与不悦,眉心微皱。

陆渊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对方身上的气息并不似一个警察,甚至看对方这手势,更像是个医生?

“这位先生是?”

并未立刻回答,对方搭在脉上又等了几秒,才收了手,将林锦博的手放回了被子中。而后,他起身缓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陆渊这才发现,对方这身气息并不是寻常人身上有的。

目光如炬,藏有戾气。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被什么锁定了似的。

对方的圈子,或许该说同自己身边那些护侍更接近一些。

陆渊敢说,他的手上,一定沾过血。

医生?

哪有医生身上的气息,会如一只海东青?

六十九章 醒来

人走到陆渊跟前,他才发现对方竟与自家主子的高度差不多。

一身简单的常服,穿的极为随意,可在他的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玻璃种镯子。

这是陆渊第一次见到男人带玉镯,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家宁爷手指上那只戒指。

可这些想法都是在他的心底思虑的,陆渊脸上的神情一直没有改变,他向对方先一步伸出了手。

可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极为的漠然,停了两秒,对方抬起了手跟陆渊握了一下,便迅速的放开了。

并未答陆渊的话,那人盯着陆渊的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而后才缓缓的道了一句。

“陆渊,陆管家。对于宁先生的伤势,我也很记挂,还望他能早日康复起来。想来,您还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便不用这般客气了。林队长醒来后,我会转达您的好意。谢谢。”

对话的话,说的同样客气,可中间的每一个字都有另外一层意思,陆渊不由的多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认识自己?陆渊心中有些猜量,面上却神色如常。挂上了那副谦和的笑,再次客气的道了一句。

“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待林先生好一些,我再来探望。”

朝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陆渊退出了房门。

缓缓关上的房门缝隙中,床头柜上的那朵花束却在陆渊的眼中分外的刺眼。

稍后,陆渊的车出了医院,直奔圣水寺而去。

而十一楼的窗户边,陈煜正一脸冷漠的看着快速远去的黑色轿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昏睡中的林锦博,他不由眉心动了动,也跟着跨出了病房门。

宁裴山在加护病房中只呆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便已经转入了单人病房。

天妖那边一共送来了四支红药,装在一个木雕的锦盒里送来的。

手术时一连用掉了两支,恢复速度才与医生的手术进度相吻合,而后在加护病房时候为了稳定病情,又用掉了一支。

此时,这最后一支配着葡萄糖,正缓缓的流入宁裴山的身体之中。

宁裴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一次,而后由于消耗的太大,又昏睡了过去。

他头上的冷汗,已经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打湿了。呓语不断出口,宁裴山睡的极度不安稳。

梦中,他又回到了东唐的天合殿上。

一身白衣的宁裴山,卷起绣着四爪飞龙踏着云月暗纹的云袖,一把扶住满口鲜血溢出的刘译。

“皇叔,译儿当这个皇帝太失败了……”

连话语也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甚至宁裴山自己都知道,这是个梦,可他看着刘译的离去,心中还是难掩的痛苦。

历史又一次重演。

宁裴山挥剑刺进了太子的身体,连手中龙吟破手柄上的雕纹,触感都那般真实!

衣摆再次被人猛力的拽住,宁裴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下一沉,仿佛要被拖下去一般的力道,他低下头看去。

死去太子,竟再次变成了皇帝!

刘译拽住他的衣摆艰难的爬起身,明黄的寝衣上大片的血迹,鲜血随着嘴的张合不断溢出,似乎想自己告诉什么!

而这次与上一次的不同,宁裴山竟然能听到刘译的声音!

刘译说了很多,宁裴山听见了,可声音在他的耳中萦绕却怎么也入不了脑海,仿佛听过就忘了一般!

只有最后这一句,刘译脸色大变,分外的惊恐,他朝着自己大声的喊道。

“……小心……他……来了!”

猛然间,刘译的身形一滞,停住了说话动作!

似乎谁在他身后似的,他缓缓的回转过头,惊恐的向着身后望去!

可接下来,并不如上个梦境那般,刘译的人头落地,而是一张青灰色的手臂,从他两肩的背后伸出来,猛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宁裴山大惊,可他动不了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刘译,被这双如死人的双手一般,拖入他身后的黑暗之中!

刘译惊恐的挣扎着,向着宁裴山伸出手来求救,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的双眼,恐惧而惊慌的消失在宁裴山的眼前!

“爷!爷!您醒醒啊!爷!”

像是被梦魇压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的宁裴山。在这道呼唤下,猛的张开了双眼!

落入眼前,是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眼。宁裴山将眼又合上缓了缓,才适应过来。

“爷!您醒了?您没事吧!”

宁裴山微微动了动脑袋,偏头转向一旁的黑影,才看清身旁的人是守着自己的陆渊。

“爷?”

陆渊满脸的担心,方才的宁裴山太过恐怖了,他不断摇着头挣扎着,似乎还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紧闭着眼,嘴里还不断的唤着“不要”“刘译”这样的字眼,甚至连他的嘴唇都被自己给咬破溢出了血渍!

主子这个状态又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陆渊连忙压住宁裴山的身子不让他在动,否则身体里才合上的内脏又得伤了!

万幸,主子醒了过来。

替宁裴山将床榻微微调起来一些,陆渊拿过一旁的水杯,用棉棒小心的给他润了润唇,可就算这样,唇上的血还是将棉棒给弄脏了。

宁裴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而视线却落在一旁案几上的摆花上。自己喜欢翠竹与茉莉,这等艳丽的花束怎么也不可能是陆渊给添置的。

鹤望兰,又名天堂鸟,那女人的名字。

“……她怎么来了?”

宁裴山说话的声音很是沙哑,内脏的伤势重了些,话音震着胸腔,让他一阵阵发麻一般的剧痛从胸口袭来。

陆渊眼神一闪,哪敢耽搁连忙止住对方的话头。

“爷,您还是少说会话,在手术台上折腾了四个多小时才将您的伤势制住,现在得多休息!”

病床旁边不远处安置了几张沙发,有点会客室的意思。灰色的沙发围着案几。

寻着宁裴山的视线,陆渊扫了一眼,案几上面正摆着一束简易的花束,插在透明的花瓶中。

两支鹤望兰配着几支水晶草,这样怪异的搭配陆渊还真没见过。

可主子却一眼便瞧出是对方的手笔,可见不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的爱好了。

陆渊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其他的寓意在里面,他也不敢多问,此时只能先一步说明缘由。

“天妖的令主并未过来,这是她着人送来的。”

见宁裴山一脸疑惑,刚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问什么,陆渊连忙又接了一句。

“还望爷恕罪,昨日是陆渊莽撞了。您这回伤势太过严重,从圣水寺到被送进手术室,您的伤口一直都没有丝毫愈合的意思。陆渊实在没有法子,听医生提了一句,这才找人联系上天妖。对方派人送药过来的时候,这束花便被放在锦盒上,一并送了过来。”

七十章 花

闻言,宁裴山眼神一滞,转头看向陆渊的动作大了许多,眼中是无法掩饰的诧异!

这视线落在陆渊身上,可陆渊没办法回答对方里面的缘由,他心中苦涩万分,还想问问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看来是无用了,只能将一切归咎到即将来临的日食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

宁裴山哑着嗓子,费力的又问了一句,这其中太过诡异了。

自己这千年来,日食之前难免有事会发生一些意外,可这么多年,最多也就是伤势恢复的慢了些,可从未出现过停滞这种事情!

而算起来,这个月已经发生了第三次了!

从贺柔追着主子消失,到护侍几人赶到圣水寺所见的事,再到宁裴山被送到医院后怎么出的手术室,陆渊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宁裴山说了一遍。

听完后,宁裴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眼一旁输液袋里面的红色液体后,又望向了陆渊。

“……你方才是说,姜欢愉走了后,你才联系上那女人,而我还没用药,便又开始恢复了?”

陆渊忙点了点头,又拿过一旁的水杯,拿上棉签想再给宁裴山润一润嗓子。

可视线落在宁裴山的嘴唇上,除去颜色有些缺血一般的煞白,方才那道咬伤竟然已经消失了!

“爷,您现在的恢复看着速度,又同以前是一样的了。也不知是不是送来的红药起了作用,待爷稍好一些,能够起身了,陆渊便陪爷一起动身去欧洲呆几天。”

闻言,宁裴山动了动手臂,指尖在唇上抚过,的确没有了血的腥味。

“无妨事了。天妖的‘红管试剂’是加速愈合的作用。倘若我的身体里真的停滞愈合,这药对我来说是不会起到一丝作用的。”

说到底,这药剂是只是辅助的增益药剂,就如同肥料一般。常人的体格不似自己这般特殊,再多的肥料没了种子也无法生根发芽的。

若真有一日,自己也能魂归烟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宁裴山并不希望是现在,他还有许多的事尚未处理。

抬手接过陆渊手中的水杯,宁裴山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自己伤的是肺腑,又不是断手断脚,这一点点的喝,得到什么时候。

突然,宁裴山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自己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光洁,白皙的小臂上,没有一丝伤痕。

可宁裴山知道,前一日,自己可是在手臂上划上了数道深痕,用于引导出山河气脉。

这样的伤是法伤,哪怕是往日时候的自愈,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能恢复如初,看来“红管药剂”又被那女人给修改出了新的配方。

伤势可以痊愈,可是凉广楼已经不是之前的那座了。

“圣水寺那边……”

“回爷的话,您一出事,我便着人请了上三家的当家们去处理了。圣水寺的案子早些时候,也联系过人将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整个圣水寺已经封了园子。冯家的当家人过来回了话,凉广楼外已经被再次封印了,也没旁的阴厉出来。只是爷的佩剑,当家们都说不能取回来,他们能力不够,得用爷的剑镇在那,否则怕出什么幺蛾子。”

陆渊用红布包着,将一串黑曜石配着象牙手串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这东西他问过了,是宁裴山倒下时候身下的东西。被冯家的人驱了邪,又送了回来。

宁裴山大致也猜到如此,他将剑镇在那,也是这个意思,他就怕有不懂事的人,动了哪儿的什么物件,伤人性命不说,万般阴厉作祟,那才是真的“万鬼夜行”。

宁裴山只能等自己伤势稍微好些,才能去处理了。看着搁在柜子上的手串,宁裴山心中沉闷,依旧犹如顽石压在胸口。

自己不想杀它,可就算炸裂了三道封印自己依旧没能拦下玉虚,哪怕已经只有一缕死气外泄,却还是让它给逃了!

这些日子,玉虚一定会躲在什么地方尽快的恢复伤势,这么想来真是后患无穷!

说道圣水寺,宁裴山心中一动,不由的想起了一人。

“叶持坤喃?”

自家的主子总是这样,国家天下的安危永远排在第一位,而后才是身边的牵挂,可对于自身,宁裴山从来是不在意的。

“叶大师在楼下的病房里,今天才将人从别的医院转过来这边照顾,人还未脱离危险,在加护病房里躺着。只是,圣水寺的事闹的太大,死伤了很多人,您与叶大师都出了事,便将言先生给惊了,现在已经由军方介入接管了事情。昨儿夜里他便赶来探望您了,只是您一直在加护病房里,他便在外面守着没走。方才又来了一次,您没醒,便又去了楼下叶大师那边去了。”

言舟迎与主子以及叶大师都多年的故交,这会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拖着一把身子骨,人也是赶来了,谁也劝不住。

“您醒过来了,要我现在跟他说一声么?”

提到叶持坤的身子,宁裴山不由的担心起来。将手背上的针扯了下来,对陆渊连忙道了一句。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这药我就不用了,你去给他送过去。”

闻言,陆渊还想说什么,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点头应下了。

叶持坤是宁裴山仅有的几位挚友之一,陆渊也不想对方就这么没了,不然爷该多伤心啊。

陆渊连忙出门安排了一句,刚进来,却又听到宁裴山道了一句。

“那两个警察怎么样了?”

听爷提到林锦博,陆渊不由的心思一动,昨日他从对方的病房中出来后,便调查了对方,只知道对方叫做陈煜,是林锦博的朋友,职业是个医美里的心理医生。

而旁的,下面的人竟然完全查不到。

陆渊看向案几上的天妖令主那边送来的花束,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自己太过多心。这两间病房中的花束何其相似!

都是鹤望兰与水晶草!

难道那人是天妖的人,或者该说也是令主认识的人?陆渊不确定。可一查之下,对方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

陆渊不敢将事瞒着宁裴山,自己已经自作主张了一次,对于天妖的做派,他还是知道深浅。

自己不去招惹就是了。

可是到底是自家主子将对方伤了,还是别的缘由,陆渊不知道。如果真是如此,怕是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这千百回的心思在陆渊心底不过瞬间的事,他连忙来到宁裴山跟前答话。

“目前两人都还在昏迷中,林锦博没有什么外伤,昨天我去了趟,一个叫陈煜的在那照顾他,探病的花束跟令主送来的很是相似,我瞧着不是善茬。至于他那队友就不太好了,不知是被什么烫了似的,那手臂伤势很是严重,上着药还在观察。不过医生那边回来的消息并不客观,怕是保不住了。”

陆渊朝着宁裴山摇了摇头,小心的看了眼主子的神色。

虽然不想自家爷操心这些,可主子更不喜欢自己瞒他。

闻言,宁裴山眉心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瞅了一眼案几上的花束。

思索了片刻,宁裴山朝着陆渊道了一句。

“你回趟我书房,在书架第三层上有个景泰蓝小瓶,上面写了‘雪莲散’,你取了便给他们送过去吧。”

七十一章 赠药

陆渊闻言领命下去处理了,待他走后不久,乔陌被唤了进去。

看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自家主子,乔陌来到床头跟前便直直跪了下去。

宁裴山诧异的看着他,而后便有些艰难的摆了摆手。

“罢了,这不是你们的过失,到底是我拖累你们了。”

可乔陌哪里听得这些,主子连说话的声音都这般断断续续,他整个心里是满满的自责。

宁裴山见来人依旧跪着,心底不由有些恼,自己现在可没心思追究这些,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怎么,还请不动你了?是不是要我亲自下床来扶你起来?”

宁裴山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可这气息上涌,内伤的阵痛又不断从胸口袭来。

宁裴山连忙捂住嘴咳了几声,调转周身的气息,小周天运转了一圈,才稍稍好些。

看着主子动气,乔陌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奔到宁裴山身旁。想为主子顺顺气,又不敢轻易碰他,怕再伤了主子哪。一时手忙脚乱,转头便想唤医生进来。

宁裴山抬手阻了他,待缓过气来,便让他在一旁凳子上坐下,随即问起了魏文宇的事。

乔陌哪敢坐着,只往床头前靠了靠,贴近一些回话。

“已经知会过族里的探子去查了。主子事出突然,一直忙着陆爷的吩咐,调查便耽搁了,是属下办事不利。这会子情报反馈来的,都是些他日常的情况,还挖不到什么。”

闻言,宁裴山也不由在心里一叹,自己的确太过心急了,便道了一句。

“继续查吧。”

圣水寺的事自己总觉得与魏文宇有关,不然怎么他才出现在那,转头叶持坤挂了电话就出了事?

凉广楼的封印已经三百年了,从未出现过如此严重的破坏!

可不说旁的,就算凉广楼里面的邪祟出世,可为什么会传来圣水寺的僧人相互残杀的事?!

陆渊报死伤的人数,这的确是**才会有的事。

要知道凉广楼中的邪祟下手,第一件事便是吸食人类的魂魄、血液、生气这些东西,以厉主的段位,整个圣水寺不可能会有活口,哪能等到警察封锁现场……

看着主子眉心紧锁在思考着什么,乔陌心中不安,便又将之后片场的事跟宁裴山细说了一遍。

那日在圣水寺出事的时候,宁裴山受伤避着众人离开了。

而后魏文宇也没旁的表示,像是根本不在意角色一般,抬手便解开衣襟上的重甲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跟导演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啊张导,给你这弄的这么乱。我估计没什么演戏的天赋,你看,这么简单的台词都要念错。”

闻言张导演同唐制片脸上都挂上了一抹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两人都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附和一下。

“魏总很厉害啊!您这都不会演戏,我都不好意思了!老戏骨身上都没几个有您这气势。”

晨妙回过神来在一旁打着圆场,只是她的心里面也在不断打鼓。

怎么感觉魏总这挑事的意头太过明显了些!这男人斗起气来,居然分分钟便见了血,比女人还恐怖!

而后,魏文宇便叫人将现场给恢复了,之后也不提角色这一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离开了。

片场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剧组也没来得及再拍什么,制片与导演安排完工作,便急忙开了会,连夜将空缺的角色都通通定了下来。

两人可不敢再受这些惊吓了。

而魏文宇从片场离开后,便直接回了公司一直开会忙着工作。圣水寺的事与他,似乎不存在任何的联系。

可他为什么早上会出现在寺院的后院中,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

宁裴山从来不信巧合这等事。

看来万事都得等着叶持坤醒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陆渊从瞰仙峰阁打了个来回,亲自去了十一楼的病房。

备了一些探望的水果与补品,陆渊再次进了病房。

出乎陆渊的预计,林锦博竟然已经醒过来了!

不仅如此,还正与一旁的陈煜僵持着。除了气色弱了些,看起来竟觉得生龙活虎!

陆渊微微一愣,转瞬便又笑了起来,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闹剧,开口礼貌的道了一句。

“昨日太过冒昧,空着手就来探病了,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林警官已经醒了啊,真是太好了。”

林锦博的确醒了,可坐起身没多久,便瞧见王举在一旁跟个死人一样,说什么他都想起身看看。

陈煜这厮不知怎么收到风,居然也在,还同看护王举的小关一起把自己按在床上不让起身!

陆渊这头进来,便见他们三人在床上整的这一场闹剧似的戏码。

“你是谁?”

林锦博并不认识对方,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并未与对方打过交道,这张脸一点也不眼熟。

“头,他是宁裴山的管家。”小关在一旁接了一句,可除了这句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比如,宁裴山,他只听过名字,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走到跟前认出来。

陆渊将手中的礼品放在一旁,向前走了几步,微笑的点头应了一句。

他的视线极为自然的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花束。

昨日散放的花束,已经被随意的插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七八支鹤望兰,配着几缕水晶草。

打眼,陈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正一脸冷漠的盯在陆渊的身上。

“宁裴山?!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王举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人喃!我要见他!”

听到这个名字,林锦博瞬间又激动了起来,挣扎着从床榻上再次坐起,翻身双脚便要落地。

可林锦博下手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将人一把按了回去!

“陈煜!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朝着对方吼了一句,林锦博整个脸都是怒容,自己与陈煜说到底哪是朋友,警察与嫌疑犯的关系说不得更为贴切一些!

“那个案子你就别想了,轮不到你操这份心,军方已经接管了,你还是好好养你的伤吧!”

话语间,陈煜的冷漠中带着一丝不悦,他并不想林锦博参与在这里面。

“凭什么!那是我们警察的案子,他们过来抢什么!”

闻言林锦博瞬间炸了毛,就差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

“总之,所有事儿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还是躺着吧。”

说罢这句,陈煜的视线又回到了陆渊的身上。

这眼神落在陆渊眼里,他能明确感觉到对方的意思。

这是质问自己,是不是来看林队长有没有死透的意思喃!

陆渊上前一步,将手中景泰蓝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宁爷的一点心意。对伤势很有疗效。还望……”

不待对方说完,陈煜眼中的光一闪而过,已经先一步走了上前,将对方手中的药瓶接了过来。

虽然自己昨天出去从其他途径搞了些对付煞气侵体的药,而林锦博也醒了过来,可既然对方送了药过来,便是最好的。

陆渊这般示好,便没有灭口的意思了。如此,陈煜也不想与对方撕破脸皮。

宁裴山这个名字,他比林锦博知道的要多上许多,所以,他并不想招惹对方。

“如此,那便谢过你家宁爷了。若有机会,陈煜定当当面谢过。”

陆渊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退出了房门,而这事过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算了结了。

七十二章 疏离

宁裴山身子并未恢复完全,下午时分与言舟迎说过了些话,晚些时候便又沉沉睡去。

梦中的他依旧睡的很不踏实,无数细小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现,可并未有太多连贯的画面。

待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耀在宁裴山的脸上。斑驳的光晃的他眼睑上有些光感,他疲累的睁开双眼。

周身的血液似乎一点点从心脏流向各处,四肢的骨头里发麻一般疼痛稍稍缓解了些。

窗旁一道身影落入了他的视线,模糊的画面一点点聚焦,而后便的清晰万分。

随着白色欧根纱帘轻缓的翻动,齐肩的发丝拢在她的耳后轻轻滑下。姜欢愉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窗帘上轻轻的拉过,日光柔和了许多,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层柔光,只一个侧颜,却分外干净与明媚。

似乎察觉身后的动静,她轻轻扭过头来,一抹惊喜的笑容挂上了她的眉梢,随即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姜欢愉?”

宁裴山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用手撑了撑床榻,胸口还在疼痛,手中的力道却能够勉强支了他的身子。

姜欢愉应了一声,忙北国头去将脸颊的泪痕给擦干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宁裴山的床前。

“你别动!别动啊!宁裴山……伤!”

惊的连连低呼,却见宁裴山竟然已经能够坐起身了!

执拗不过对方,姜欢愉忙将床头调高一些,让他斜躺在上面。

看着脸色煞白的宁裴山,姜欢愉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眼泪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喜极而涕却难忍心酸。

“宁裴山,你……怎么样了?”

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心悸,宁裴山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人,看着她一颦一笑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情绪。

宁裴山承认,自己是在意她的。

为了救她,自己错失了在玉虚面前攻击最好的时机。身受重伤,还将自己暴露在了警方的跟前。

为了她,宁裴山向玉虚软弱的屈服,求了对方不要伤她。

做下这一切,是宁裴山从来不曾想也不敢去想的事实。

最令他震惊的是,此时的自己,看着她平安的立于自己跟前。

自己松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宁裴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所以,姜欢愉不能在他的身边了……

目光一点点垂下,眸子中的光华掩在了眼睑之下,失去了灵动的色彩,宁裴山沉默的闭上眼,再次睁开的他,看向对方的目光以不再似最初的柔软。

“无事。”

话语冷淡了许多,宁裴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样清冷的话语似乎又让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姜欢愉那个夜晚。

姜欢愉的性格自然瞬间便感受到了宁裴山的冷漠,她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到对方的手指不由的握在了一起。

“对不起,是为了救我你才受的伤,对不起……”

每次都是因为自己。自己欠对方的,已经第三条命了。

仿佛每一次,宁裴山都比前一次伤的重一些。甚至这次差点丢了命。

姜欢愉知道对方的不悦,知道是因为自己缠着他才让对方不得不救下自己。

她不知道宁裴山为什么这么重的伤,竟然两天便能起身。她只能用不似常人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的疑惑。

姜欢愉不信神佛,可在此刻,她诚信感谢上苍,能让宁裴山平安无事。

她理解对方心中的生气。自己的确造成了对方的困扰。

“你应该看的见。凉广楼的封印碎了,里面的阴厉太过强势。我受伤与你并无太多关系,你不用全揽在身上。”

哪怕疏离,宁裴山也不想姜欢愉太过自责。

冷漠的话语落在姜欢愉心头,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似的,心口被挤压出了活命的氧气一般。

缓缓的垂下手臂,姜欢愉站在宁裴山的身旁,只能这么无助的看着对方。

千言万语抑在喉咙里,可姜欢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宁裴山,我……”

“姜小姐,大早上的来,到底所谓何事?裴山病中身体不适,不便待客。”

宁裴山打断了对方的话,视线瞥在姜欢愉的脸上。眸子中漠然而凉薄,连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眼神一时竟将姜欢愉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般,眼中的惊慌与胆怯暴露无遗。

宁裴山下了逐客令。

这样的宁裴山是姜欢愉从未见过的一面,此时的她猛然想起了两人的身份。

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温柔,她早已忘记眼前的人是宁裴山,自己那个从不敢肖想的人……

他是……宁裴山。

可,两人不是还是朋友么?

不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品过查,一起聊天谈心的人么……

或许,只有自己将对方当做了朋友。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这句,姜欢愉身子一点点后退,宁裴山身上的寒气拒人千里。

姜欢愉这样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太过敏感,本来敞开的心扉,鼓起万分的勇气,在此刻全部瓦碎。

拿过一旁的背包,姜欢愉近乎逃似的朝着门口奔去。可眼角的光瞥见床头上的宁裴山,正偏着头不去看愿看到自己似的。

姜欢愉在门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宁裴山,谢谢你三番四次的相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万分抱歉。欠了你三条命,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姜欢愉的脸上再没有一滴的眼泪,朝着宁裴山开启的心扉,再次合上了。如今划上一条明显的界限也好,自己总会错觉的以为对方也喜欢自己。

或许是姜欢愉此时脸上的笑容太过勉强,强装无事的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太过习惯,宁裴山心中不由一疼。

心尖上那道气息在整个身体里横冲直撞,血气不由的翻滚起来,胸腔中才愈合上的伤势,竟然瞬间疼的他背脊上冷汗之下。

宁裴山看得出对方的眼神里的伤心,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自己与姜欢愉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是一只活了千年的怪物,他给不了对方未来。如今魏文宇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连封魔井中的孽主都能放出来。如此不安的世道,将姜欢愉留在身边,他是真的怕了。

现在的伤势还未恢复,不日将迎来日全食。甚至自己还要在这之前将玉虚给除了,太多的事,自己无暇顾及到她。

只能将对方从自己身旁,赶走……

“不用。你我从不相欠。”

目送着姜欢愉悲伤的离开,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宁裴山再也无法压抑了,一口瘀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血在雪白的床被上如红梅一般,溅了一大滩!

七十三章 借人

气息萦乱,宁裴山便倒在床榻上晕了过去。

而后的事,自然是吓坏了陆渊等人。

对于内伤,医生是救护不了太多的,医院将中医院那边的一位国手大家请了过来。

银针扎下,丹药下肚,老中医在脉上搭了许久,便道了声无碍。

宁裴山昏迷的时间不久,一会便悠悠转醒了过来,胸口里的浊气伴着淤血喷出,他整个人甚至还感觉好一些了。

陆渊自是不信的,一直守在宁裴山跟前寸步不离。下午时候言舟迎又来探望,宁裴山这才得空将人遣走。

他不由的舒了一口气,颇为无奈。

言舟迎看着这样的宁裴山,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平日的宁裴山,一向严谨的模样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什么时候连神色都这般生动起来。

“哟,还能跟人斗气喃?看来,咱们宁爷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这几天,真是白瞎了我的担心!”

言舟迎围着病床前左右转了转,好生的打量起宁裴山的样子,随后打趣的逗了一句。

言舟迎虽然知道宁裴山有伤愈的能力,可看着伤成那样的他,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将命都拖回来,也免不了都提心吊胆。

此时见人是真没事儿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回来。

叶持坤与宁裴山同时出了事,生死未卜,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可就留下自己这么个老东西,还真不叫人活了喃!

没好气的嗔怪的瞥了对方一眼,宁裴山一把掀开床被,双脚已经缓缓移到了地上!

这动作把言舟迎又吓了一跳,慌忙向前跨了一步想要阻止,嘴里不由嚷了起来。

“哎哎哎,干什么喃!你瞎折腾啥喃!快躺好唉我的爷!”

宁裴山哪里听劝,摆手阻止他惊呼,在床前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捶了捶后腰上的骨头。

“你可别嚷,一会陆渊又得来烦我了。躺了两天,我这把骨头都快废了。有山河气息护体,真没那么严重的。我的身体,自是知道的。”

朝着对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宁裴山缓步朝着不远处的案几走去。

两人在沙发上落了座,言舟迎看着对方还有心思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动作虽不是那般顺畅,可这哪是重伤濒死被抢救回来才两天的人模样。

言舟迎一直盯着对方的动作,这时也不由的开口操着京片子骂了句粗口。

“艹,宁王爷你这骨头还真是威武强大啊!都成‘糖葫芦’了,现在愣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牛逼!我是真佩服!”

再次没好气的给对方个白眼,眼角不由的一抽,这老家伙还是这般没个正形!

“堂堂一届棋艺大师,都这般岁数了还个正形。打趣我作甚!”

将茶碗送到嘴边,一口香茗暖了五脏,宁裴山这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我这老骨头几宿没睡,没被你们俩吓死就因为我心态良好!怎么着,人醒了,还说不得两句了?”

看着对方这不依不饶的小情绪,宁裴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你说个正事。陆渊来报军方的人封了寺,我明日要过去处理点事。身边的护侍在警察那边太点眼了些,想问你借几个人。”

闻言,言舟迎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的问了一句。

“这回到底出了何事?!怎么你和持坤连命都快没了!”

宁裴山摇了摇头,这事太过古怪,他心中有所猜想,可这并不能作最终的答案。

魏文宇还得调查清楚,区区凡人之力怎能动的了这楼外的封印?

哪怕一把火烧了这凉广楼,封魔井中的东西也不可能这般冲破封印逃出地底的!

“凉广楼的封印破了,封魔井里面爬出来了东西。我一时不敌,被伤了。至于持坤,怕是得等他醒了才知道全部因果。”

闻言,言舟迎心中一颤,才知事态的严重。

凉广楼的事,他曾听两人提过,里面装的都是些凶恶的厉鬼。只是没想到里面的鬼竟这般腻害,连宁裴山都在对方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随即又想起宁裴山方才的话,不由的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要命了?!伤成这样,明日还要去寺里?!不成!要是再来一次,你骨头渣子都捡不起来!”

宁裴山自然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再对付玉虚那等孽主,可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凉广楼内的封印尽碎,只剩下以圣水寺为阵眼,方圆五公里内的三重封印。以及以绕城高速包围全市,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的最后一重壁障。

这四道封印范围太广,若凉广楼里再次发生什么异动,死伤太过惊人。

何况凉广楼中的封魔井,也只剩下四道封印。里面类似玉虚这类级别的孽主太多,不说邪蛟出世,单是一只孽主,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宁裴山还真有些对付不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让人进去搬些东西回家里。这么放在那,我心不安。”

宁裴山一叹,将眼下的情况大致朝言舟迎道了几句。

目前,自己本应单独前往圣水寺,将楼内的瓷坛全数转移至道山居中。

破空穿越的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里面的东西转移,可现在自己伤了身子,气息尚未恢复,凉广楼内瓷坛众多,自己消耗不起。

更何况因为圣水寺的事,自己已经在林锦博那挂上了号,护侍随行太过点眼,只得借用军方的力量,将后院的事通通都处理了。

言舟迎闻言也知事情的严重,低头沉吟了些,便又问了一句。

“你可确定不会发生旁的?”

宁裴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眸子缓缓垂下,一口温热的茶入了口,甘甜而苦涩的香。

“或许如你所言,比我所料更为严重。可若不去,蚁穴溃堤,那时更是生灵涂炭万劫不复。”

看着宁裴山的眼中的冷漠与慎重,言舟迎无奈的一叹。

“裴山,如今太平的年代,看似平静之下,是无数黑暗的潮涌,家国天下,太多闲事。你当真都管的过来么?看看你现在这副身子,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

七十四章 杀戮过后的战场

宁裴山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这话连玉虚都曾骂过自己。行事总是一副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虚伪。

可自己并未在意这些,依旧坚持着自己所行的正道。

天下大道,正途多舛。

宁裴山知道自己虽做不得上善若水那样的品性,可沧海横流之中,也惟愿河清海晏,天下安泰。

言舟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事儿答应了下来。

宁裴山出院的事被陆渊强硬镇压无果,只能亲自护送自己主子到了圣水寺跟前。

可想要再跟,却被宁裴山拒绝了。

“无事的,不过是搬些东西罢了,很快便完。”

支走了陆渊,宁裴山从小径的一处侧门,进了圣水寺的后院。

无怪他单独行动,自己出了医院不久,便被人给跟踪了。

料想应该是林锦博派来监视他的人,入了警方的眼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不想让护侍同自己一道的原因。

何况上次的事,护侍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阴气侵体,服下了雪莲散后身体无碍。可阳气受损,短期内还是不应再在阴浊之地久待。

宁裴山先到了里面,后院大约是被陆渊特地嘱咐过,没有闲杂人等进入过的痕迹。

凉广楼前一片狼藉,现场还残留着自己大滩的血迹,整座楼门窗破碎,万分颓败。

宁裴山四下勘察了一番,虽然楼外的七层封印全部消散,可此时楼内的阴厉并未有苏醒逃出之势。

一方面自己佩剑还插在凉广楼前,另一方面以齐、冯、杨三家之力,步下的阵法对于短时间内的镇压还是颇有建树。

见此情景,宁裴山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自己最坏的猜想,一切都还在尚可挽救的地步。

齐家为上三门之首,因为齐门军的葬礼,家主齐谦爵正在本市附近,他也是最先被陆渊请来的人。

而后冯家家主冯希濯与杨家的太公杨佑,在晚了些时候飞机也跟着落了地。

人聚齐时,齐谦爵正集众人之力将一只在凉广楼四周盘旋的阴厉斩杀。

他脸上挂了不少彩,还有伤了门内数人才将其收拾掉。

这等级别的祸害,自己对付起来都颇为费力,再看看满楼都是这些个玩意,齐谦爵一时也是头皮直发麻。

上三门里三家虽然相互有些不对付,至少面上还是过的去的,自家守着老规矩在各自的地域井河不相犯。现如今能连手对付一趟差事,也是极为少有的。

既为二十四家白事行里的人,对付阴虚鬼魅那都是吃饭看家的本事,可看着眼前犹如魔窟一般的四层古楼,众人心底不由的有些犯怂。

可宁裴山的事,那便是行里道家的正事,休戚与共,哪怕赔上全族人的性命,也是不得不行的大事。

年事古稀,在这行里算得上长寿的命格了,一番计划便是杨家太公的法子。

以古楼为眼,步下了一道九曲灭魂福生无量阵。

此阵法是取九名纯阳体质男子的舌尖血,用秘法兼制,并以气运助力从而布于古楼四周。

阵法面积颇大,三十六个天罡星为分眼,同时还用上了棺材钉钉在了此处地底的阴脉之上,以阳气驻化引入阵内分眼之中,从而达到短时间内最大力度运转,维持阵**效的作用。

宁裴山本为修行山河气运,而旁人强行运气便是以“借”字这一说。

违背天地运转的法则徒伤命格,而杨佑以此阵对付的缘由,也只是起着抵消阴化的作用。

就像考试,做不得全对,便只能保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题无错。既然他们无法对付,便只能在短期做到法阵最大化的利用。

而宁裴山要的也只是这样。

不过后面的事,他也大致能够猜到。

借阳阵,便会耗阳血,这是损阴折寿的法子。

等三家领头人步下法阵之后,他们几人早已晕厥过去,被送回本家疗伤,只有门内的二当家前来了医院一趟报上了情况。

而人到的时候,宁裴山还在昏迷之中,待他醒了过来,也遣了人送去了疗伤续命的灵药与一堆补品、法器。

宁裴山从来都这样,能在行里得到如此尊位,除去道行不说,人情世故早已看透了。对他来讲不过一些寻常物,他活的漫长,三家这个情以后总能还的。

不说这些过程,只看如今的结果,齐、冯、杨三家能在这个圈子里,位列上三门,道行也是有目共睹的。

宁裴山以此阵做了些许调整后,在各处点眼上,又加上了些封印助益。

九曲灭魂福生无量阵算是真正能自行运转,发挥长治久安的功能。

入了凉广楼,里面是一片巢焚原燎一般的残局。

宁裴山一处一处的检查着,可一楼的瓷坛均全部震碎了,无一幸免,数百阴厉的魂在他与玉虚的战斗中烟消云散。

低声一叹,其中有些是将要修行出灵身的魂,可以说不日便能出了这凉广楼获得自由,如今真是可惜了。

二楼上还剩下半数的瓷坛,三楼与四楼离封魔井远了一些碎的并不多。

在一楼还算完整的一角,宁裴山将楼上的瓷坛一个个挑出来,搁在了地板上。

六千七百四十一只瓷坛,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不到。

而满楼的门窗被他用狗血浸泡的朱砂红绳全部拉上了,红绳坠着红番莲花的玉印如牢笼一般封在楼内。

顶层还剩下两道残破的封印,宁裴山将楼顶的封印修复后全部转用在了封魔井里,并添上了其他的法阵一并封在了井口。

一步步走下封魔井中,井下的气都是坠质,不断向下运行的阴浊,让宁裴山周身的气血微沉,连自身都有些影响。他捂着胸口,压抑着翻涌的气旋。

井下并不能久待,否则连他自己都没法出来。

扶着井壁,一步步向下走着,宁裴山尽量快速的检查井中石壁上的瓷坛。些许有了些裂口,他用朱砂泥混着黑狗血与水银又淋上了一层。

非常奇怪的是,井中四百一十六只瓷坛,只有玉虚的那一只被震碎了。旁的,都是完整的。

七十五章 苦力言一卿

宁裴山不由心底泛疑。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是被人针对性的开了一只!

可对方怎么会选上玉虚?还是机缘巧合而已?

宁裴山不知道。

在玉虚那只碎裂的瓷坛下方,只隔了一层的石壁上,便搁着邪蛟的瓷坛。

宁裴山是真不知道,也许对方的目标有所偏差,才造成的此番祸乱。

看着对面上下相隔的瓷坛,宁裴山有些发愣。

突然脑海中入了一双睁开的双眼,仿佛直接与他的灵魂对视一般!

宁裴山瞬间惊耳骇目、脸色大变,连手中动作也为之一颤!

这双眼他认得!

朱红色带着金色的流彩,随着视线的移动,在光晕之下反着碧绿色的光!

这正是邪蛟的眼瞳!

宁裴山头皮发麻,以为对方已经苏醒过来之时,这双眸子却又再次的合上了!

封魔井中下行的气流又恢复了顺畅,停滞的空气中,邪蛟的感知消散了!

封魔井中一片死寂,邪蛟再次陷入了沉睡!

宁裴山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一般,扶着石壁,一步步艰难的步出了井口。

出了凉广楼,外头的天气依旧是那么炙热,可宁裴山却觉得背脊上的凉意太过冰冷。

冷汗湿了他额前的发,封口愈合上的伤再次浸出了鲜血,宁裴山身上雪白的衬衣里,隐隐透出了带着红色血渍的纱布。

他扶着朱砂立柱,坐在门庭前的台阶上。胸中的气血不住的翻腾,宁裴山连忙运转全身气息,将这股躁动压了下来。

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星星点点的滴在宁裴山雪白的衬衣上,而他却紧闭着双眼,浑然不觉。

片刻后,宁裴山连嘴唇都被冻的青紫,整个身体都像是在冰水中泡过似的,体温更是凉的吓人。

可此时的他,才觉得周身的气息恢复了正常。

缓缓睁开眼,他手掌朝着身旁凌空一划。宁裴山的手臂直接伸入虚空中,从中取出了一件衣裳披在了身上。

这是一件黑色云锦面料的大氅,上面绣着简单的仙鹤与云彩的图案。

烈日当下,宁裴山披着外衣这才感觉身子一点点回暖。

由于先前的动乱,封魔井中的东西果然惊了。可封印之下,它们却并未插手其中,只是冷眼的旁观这场战局。

或许该说,还好自己与玉虚未在封魔井中开启大战,否则此时世间已经打乱了。

宁裴山方才再次将封魔井封印了起来,出来之后便启动了断龙石碑盖在了井口。

如果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惊扰,便首先得毁掉最上面的石碑才行。

可是这样,封魔井便不能再用了,就像是一座被封死的墓,谁也不能进,也无法出。

如此,若是再有孽主出世,宁裴山便没有能容下它们的地方了。

这等后话只能以后再说。回头看了看角落中的一堆瓷坛,宁裴山眉头深锁。这里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喃。

几道气息进入了后院的范围,宁裴山回头望去,却见一身迷彩作战服的几人从小径中走了出来。

宁裴山望着最前头的那人,不由的眼中的光微微闪动。并未猜到会是对方前来替自己处理事情。

思索了片刻,便又知晓了言舟迎的用心,不由在心底一叹。

来人正是言家的嫡系子弟,言舟迎的孙儿,言一卿。

大约只有这等至亲,言舟迎才放心将这等秘事交由他来办理。可到底是有不安定的因素在里面,宁裴山也直言这次说不得没了命。

可言舟迎还是派了言一卿过来。对于天下之事,他也这般舍得。

也因此,宁裴山格外的心疼对方。

走到宁裴山跟前,言一卿将他上下扫了好几圈,像是探究一般,眼神里清冷许多。

看着对方胸前的血迹,他只是动了动眉心,并未多言。

“爷爷叫我过来替你处理点事,要做些什么?”

没有太多的客气,言一卿直接问了起来,视线里带着属于军人特有的气息,利索而冷峻。

宁裴山盯着这双眼睛半晌,目光柔和了许多。言一卿的身上的气息干净而内敛,不屈服勿摇夺,正气卓然。言舟迎有这样的孙子,的确是他的服气。

宁裴山扶着一旁的立柱缓缓起身,示意对方跟在身后。

目光轻轻落在角落里满满的几千个各色老旧瓷坛上,话语和缓的出口。

“地上这些瓷坛替我送一送,地址我稍后给你。只是里面装的东西很重要,动作务必轻缓些,万不能伤了它们。”

宁裴山从衣兜里掏出几道三角的黄符,递给了对方,又道了一句。

“将这道符贴身放好再去碰它们,身上带伤的人便别进楼里了。”

话毕便瞥头回望了一眼后面那人,这话落在对方耳中,一时满是疑惑。

上下看了看自己一身,朝着言一卿摇了摇头。可片刻便反应过来伸出右手,在其手掌之上,有一道血痕的伤疤,伤口极浅,像是被什么利物轻轻划出了痕迹罢了。

言一卿有些不悦对方的挑剔,有些反感对方的封建迷信,可也并未说些什么。

接过符纸一人分发了一道,揣进胸前的口袋后,便朝着那人说了一句。

“你去将车开进来。”

后者应了一声,便转头离去了。

言一卿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叫自己来竟然只是做这些小事。看着宁裴山在一旁弱不禁风似的,这么热的天还披着个厚外套,装神弄鬼一般穿着古装,言一卿心里更加的不悦了。

可他依旧记得爷爷的嘱托,心底再多的情绪,可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言一卿还是将事情处理的很干净。

待东西全部装上了车,宁裴山在凉广楼的正门处拉上了红绳,让整个红番莲花的阵法合为了一体。

他的眼眸中,再次落在了封魔井上。

这下面便是无数**的魔,向死而生中的诱惑。

宁裴山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不会改变初心,当人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在凝视你。毕竟与魔鬼搏斗的时候,自己也有可能会成为一只魔鬼。

宁裴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入了魔,或许对于正义,自己过分的偏执。

可宁裴山从未后悔。

这便是他所坚持的“道”。

七十六章 交手

将自己的佩剑一并从青石板上取了出来,放入车中,众人离开了圣水寺。

宁裴山是随着头车一起回的,依旧是言一卿在东郊时候的那辆军用越野,他坐在副驾,一路将三辆车领回了瞰仙峰阁。

小心的将这些瓶瓶罐罐的搬上楼,宁裴山并未让他们入道山居之中,而是让他们将这些瓷坛先放置在一楼一处空置的书房里。

待最后一只瓷坛被言一卿放在地板上,他跟着宁裴山出了房间。

部下还有旁的紧要公务,言一卿让他们先行,自己却再次被宁裴山叫住了。

看着对方白皙的手指拿出一个小瓶递到自己跟前,叫自己拿回去与今天来的人一齐服下,说是怕免得身子,言一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任务已然完成,他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一般,眉头紧锁万分不悦的看着对方。

并未接过小瓶,言一卿开口的话语满是愤怒的情绪。

“宁裴山,我不知你到底对我爷爷灌了什么迷汤,你这套神神鬼鬼的东西少在我跟前用上!老子不信这些个玩意儿!我警告你,你也少在我爷爷面前晃荡,要是被我知道你蛊惑他搞什么邪门歪道的,我不会饶了你!”

言一卿近些年一直听闻爷爷在自己面前唠叨,说着宁裴山如何如何的睿智不屈,为人正直无私,棋艺更是精湛卓绝,与自己难分高下。

心中分外好奇,甚至升起了一丝崇拜与期望。

可那日在圣水寺,自己见到了本尊。

一直以为那是同爷爷一样年岁的长者,可怎知却是个满嘴道义同和尚一般胡诌讲经一样的年轻人!更是整了个仙仙道道,似乎随时能飞升成仙似的封建迷信!

言一卿由最初的崇拜变为了失望,更是生出了不服的厌恶。

自己诸多的情绪被言舟迎看穿,却依旧影响不了爷爷对宁裴山的喜好与称赞!

言一卿有些嫉妒与不甘,这种情绪让他将对方视为了仇人一般。

这回,爷爷竟然要他去替宁裴山做事。压抑着心头的反感情绪,他没法拒绝言舟迎的吩咐。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想到竟然是来做搬家这些杂事!

真是什么阿妈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闻言,宁裴山眸子微颤,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是这种心态替自己做事的。

宁裴山脸上的淡笑收了些,现在的他实在烦躁与人交际中的复杂。人这种物种麻烦,心思太多,而自己疲于应付这些。

可对方是言舟迎的孙子,宁裴山并不想害了他。

罢了,大不了让陆渊将药交给言舟迎便是。

无视对方满脸的怒意,宁裴山收回了手,自顾自的从言一卿身边走过,将小瓷瓶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轻轻拿起案几上了佩剑,宁裴山转身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剑鞘在上次与玉虚的打斗中碎裂掉了,他只能先将佩剑搁在书房的托架上,尽快让人配柄新的过来。

路过对方跟前,宁裴山扫了对方一眼。算起来自己与言舟迎是好友,这不过是个小辈,自己懒得计较对方的态度。

“如此,那便不送了。今日多谢你,替我给舟迎带个好。”

免得相互碍眼,宁裴山下了逐客令,他一身衣服满是血腥的黏腻,身子实在难受的紧。

对于宁裴山来讲,不过是寻常的话语,可落在言一卿的耳朵里,这便是大大的不敬!

“没大没小,谁准你这么说话的!当真是给你脸了!我爷爷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

对于言一卿来讲,对方不过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叫爷爷的名讳,还甚是无礼一般!可真把自己当作爷爷的同辈了!

简直是放肆了!

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衫,言一卿下手的力道十足。宁裴山一时未有察觉,竟被言一卿扯着领口,往后方直接按倒了过去!

宁裴山现在的身骨伤势未愈,好在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要是这么直接给摔在地上,估计身上的内伤都得再次出血。

可就这么个动作,胸口上刚愈合上的伤口,已经再次震裂开来!

一声闷哼,宁裴山整个脑子都被摔的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未来得及看清形势,胸前一沉,便被人欺身上前,直接拽住领口擒住了脖子!

左手中握着的佩剑滑落在地,在与地板撞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攻击来的太过迅速,言一卿将军人的果断与强硬完全用在了宁裴山的身上。

凌厉的攻击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对方的动作,宁裴山身上大氅从肩上猛然扯开了。

黑色的古风大氅之下,是宁裴山单薄的衬衣。此时领口上的纽扣被力道拽的绷裂开了两粒,露了出来里面的绷带。

本该雪白的衬衣,比初见时候零星的血迹,来的更加惨烈!

此时衣衫已经被血迹泡湿了大半!

或许是这颜色太过人,言一卿一时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对方身上不断扩散开的血迹。

言一卿手下的力道急忙松了些,对方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似的,本来就有些伤,似乎被自己弄的更加严重了些。

宁裴山呻吟了一下,一把扶住沙发的靠背,想要借助些力道稳住身形。

晕眩过后,宁裴山睁开眸子,眼中的利光带着愠怒的气势,直落入言一卿的眼中,瞬间所有的温和全在眸子中隐去,只剩下如死寂一般的寒冰!

没有一丝感情,宁裴山是真的动怒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当真是欠收拾喃!

看出宁裴山眼中的杀意,言一卿心中一阵警觉,连忙将身子后撤!

他心中的情绪来的太过突然,自己这一瞬间竟然想要了对方的命!

宁裴山缓缓伸出手抵在言一卿的胸前,想要将人推开。

难道是受到了玉虚的影响,宁裴山不知道,他只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过危险。

好想,杀了他!

言一卿警惕的一闪,看着对方伸过来的左手,他一把死死的掐住对方的手腕脉门,脸色的神色时分的不善!

“你做什么!”

宁裴山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眸子中的凶光一闪而逝,心中的不耐再次被他迅速的压抑住了,眉头蹙在了一起,他的目光落在被人制住的手腕上,不悦的道了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做什么?”

贴着对方的皮肤,言一卿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下血迹的温热与黏腻,宁裴山身上的腥味侵入鼻息,来的甚为猛烈!

一时不由紧张,心底不由有些打鼓,这血量他还真怕对方就这么挂了!

连忙放开对方,站起身子,言一卿本想放两句狠话,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打死不认一般的嘴硬扛着,心中有些没底对方的伤势,却嫌弃对方身板太不经打了些。

各种情绪在言一卿心头五味杂糅,一时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气氛有些尴尬。

可就在此时,宁裴山心中猛的一阵不安袭来!

接着,耳畔里便传来一声熟悉的铜铃声响!

一道响起,数道铃声随即同时响动,整个屋内犹如水沸一般炸开了锅!

七十七章 阴厉出世

这骤然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与突兀,言一卿背脊一颤,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四周看去,想辨别声音的来向。

可宁裴山却脸色大变,他一把捡起地上的佩剑执于手中,黑色的仙鹤大氅被他一把从身上扯了下来,跑快跑向书房的方向,戒备的望向紧闭的房门!

真是太大意了!

屋内的响铃与凉广楼上挂着的铜铃是一样的东西,用一种喜食死尸的蟋蟀所制的蛊封在铜铃中,一旦遇到厉主的阴煞气息,冬眠一般状态的蛊便会活跃起来!

整个屋内的铜铃大噪,那便是崩裂而出的阴煞之气太过浓烈。

在自己的住所居然会有这等情况,只能说明,今日带回来的瓷坛中,存在封印破损的情况……

这是有厉主逃出来了!

一道死气从书房门缝之下溢出,冷风过境,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袭来,整个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宁裴山虚空一握,三道黄符凭空出来于他的手中。朝着书房的门扉上,宁裴山将黄符掷了出去。

地面上的煞气扩散戛然而止,可禁闭的书房门内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什么活物重重撞在门扉上似得。

言一卿心中一震,一股危险的直觉让他整个背脊都立起了寒毛。他连忙从腰后掏出一柄沙漠之鹰,整个人进去了高度戒备状态!

“里面什么东西!”

言一卿压着声音问了一句,整个人犹如进去了敌袭时候,枪握在手中,抬手便伸向宁裴山的方向奔去,想将人护在身后。

那间书房自己方才还进去过,里面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活物?这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言一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军人的天之便直接体现了出来,自然的将宁裴山归为了平民一类,下意识便护在了身后。

宁裴山的身前突然窜来一道黑影,让他一时有些愣住,再一看来人竟然是言一卿,他不由一惊,急忙将人挡开!

“危险,快出去!”

宁裴山忙去扯前者的衣服,想将人推开,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阴厉出世,还是在道山居外,要是动起手来,整个房内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光看圣水寺的狼藉就该知道。

砰!

门里又是一道巨响,从门内传来,整个门扉的外框都被撞的松动了起来。

宁裴山一把将身前的言一卿推开,右手沾过胸前的鲜血,两指并拢,以指为笔,便在地上快速的画出一道符咒。

正当他书写完最后一笔,门内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而后更加浓郁的煞气凝结出实质一般,从门下剧烈的涌出!

下午的烈日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房间,宁裴山画在地面上的血符像是酸液一般,在地板上开始不断的冒气紫色的烟气!

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的煞气颜色甚为古怪,黑色中带着红光,在阳光之下却泛着荧绿一般的色泽。

煞气犹如冰霜在地面不断攀爬,再次向着两人扩散而来!

“这他妈什么东西!”

言一卿看着跟前像是干冰一样的东西,连忙拿袖口捂住口鼻,深怕是什么化学气体泄漏,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视线却不敢离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实质状的煞气连常人都能视之,宁裴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快开门出去!”

朝着言一卿又道了一句,宁裴山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手下的动作不带一丝迟疑!

他徒手一挥,房内的窗帘竟自动的朝着轨道的两边滑行,所有的窗帘全部被打开,炙热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房间一时分外明亮!

可哪怕天地聚阳之气直接照射而下,整个房间内的气温依旧极具骤降,室内的空气满是深秋的寒意!

地上的血符似乎没法镇住门后的东西,紫气升腾的更加剧烈,接着便像是被蒸发了一般,本是鲜艳的红色化为了几笔灰褐色的血沫子!

围绕在血符后的煞气终于将它吞噬掉,涌出的煞气渐渐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宁裴山眼中一凌,右手沾过的鲜血,在剑身上快速的一抹!

他口中生涩难讳的法咒出口,手指快速的翻动着指节,虚空抓过几道,红绳从屋内天花板上的四角飞下,宁裴山抬手一握,快速的拴出几个结,手中的佩剑压住红绳的末端,直接钉在了地板之上!

眼前犹如一张红色的蛛网,扑于书房门前,宁裴山翻身拿过案几上的铜制香炉,两指揭开顶盖,气息一运,手心里带着山河之势的紫色正气,随着香灰朝着数十道红线制成的捕网撒去

一时烟尘四起,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却如悬浮了一般,久久没有消散!

言一卿一时不查,香灰迷了眼,他连忙闭眼,抬手挥了挥想要驱散眼前的烟尘,却不由的吸了几口,香灰瞬间进了肺腑。

沉香的凝重与竹叶的幽微,是宁裴山身上的味道,可浸入鼻息而来更多的是崖柏子的辛辣之感,这感觉犹如辣椒油入了吼,呛的言一卿一阵猛咳,却使得更多的香灰涌入了他的喉咙!

眼前的可视度不高,在夏日的阳光中,能清晰的看见空中飘浮的灰烬,

之前的伤势尚未痊愈,而方才圣水寺又被邪蛟的煞气侵体受了些内伤,再加上言一卿的动手崩裂了他身上的伤口,气血盈亏,宁裴山将手中的香灰泼出,还强制调转了全身的气息引导天地阳气。

此时宁裴山整个人极为虚弱,有些勉强的站在原地,可他不能倒下,虽然自己在自己屋子的四周都布上了锁魂阵,可有了玉虚的前车之鉴,现在的自己不敢轻易相信这对于阴厉是有用的。

况且到底是何种阴厉,宁裴山现在还看不出来。

凉广楼上数以千计的阴厉,有尸魂、有虚鬼、有大妖,各种千奇百怪的阴厉都能够制造出现在的效果。

只是这阳气都不能对其镇压产生注意,便能排除掉很大一部分。

宁裴山眉心紧蹙,现在的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件事情。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这条命,轻易牺牲不得。对方是言舟迎的嫡亲外孙!

“言一卿!你快出去!立刻!”

可宁裴山话音刚落,四周的香灰有了不同寻常的流动。

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一色透明状的阴厉从内里缓缓走出,一袭水袖拂面的戏装扮相,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只显露出半张娇颜。

宁裴山看着里面探出的阴厉身形,心下不由一沉。

言一卿,走不了!

七十八章 附身

一曲霓裳羽衣舞,杨玉环得到了唐玄宗的爱。也正是因为这宠爱,她死在了马嵬坡。

而眼前的阴厉同杨玉环一样,因舞而生,由爱而死。

郁红叶。

宋时的一代名妓。

无数文人骚客为她题词献曲,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宁裴山记得那年,路过烟雨色的江南,曾有幸见过还活着时候的她。

风拂杨柳岸,那日正是她的出嫁,连天空都披着明媚的霞彩。

三千粉黛无颜色,万里红妆入朱门。

到底是在那个年月里,郁红叶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做当家主母的。

而身份这个字眼,便是无数女人魂断成烟云中的一道深壑。

哪怕再多权势豪门一掷千金,香脂浮了清水河,莺歌燕语夜未央,她终究也不过是青楼头牌中,会些梨园戏法的妓子。

即使动了真心,宠爱三千难忘卿又如何?

豪门里的龌龊事,太多……

一曲贵妃醉酒后,这凉薄的世道终结了她的命。

年轻貌美的她,被豪门后院里的女人做成了人彘。

千虫为蛊,养在坛中,身子被无数蛇虫鼠蚁啃咬着,却不让她死。

连她苟延残喘活命的食物,都是灌的百足虫混着蝎子的肉末。

郁红叶便被这样不人不鬼的养了七七四十九日。而后,连着装她的坛子一并被丢进了密封的木箱,抛进了繁茂花丛下的井底。

郁红叶在心身的折磨下,在恐惧中,活活的闷死在了不见天地的黑暗中。

而她的丈夫在知道这事后,由最初的愤怒到接受事实,也不过短短几日的时光罢了。

一个死人有什么可以计较的?豪门里多的是利益牵扯。

正房太太处置一个妾侍,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痛不痒申斥了几句,再伤心个几日,男人的房内便又添上了新人。

哪闻旧人哭的薄情,累了郁红叶一条性命。

只是之后的事,渐渐不受控制了。

邪教的手段,加上封水阴地的环境,郁红叶的浓郁怨气让她的魂化为了厉鬼,再也无法超脱。

整个豪门里的人都被她弄了个精神失常得了失心疯一般,最终在各式的手段下自杀而亡。

颓败的豪门里每夜的院子中,都能听见她幽微的曲调,唱的正是杨贵妃死时的那曲霓裳羽衣……

对,正如现在这般的腔调!

“……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

衣袖翻飞,身段妖娆,回眸一笑百媚生。

郁红叶从来是个痴情的女子,她不杀任何一人,可所有人都得因她而死。

化为阴厉后,她的歌喉便有了种魔力,能让闻者的灵魂都不受控制,痴迷于此,为她杀,为她死!

郁红叶的祸端在于她怨这个世道,造成的伤亡也是极大的。

好几个道观来的道士都无法将她收服,甚至自身也受了影响,有些道行的疯了些,本事弱些的,便直接累了一条命。

宁裴山出于可怜她,便将她的尸骨从深井中捞了出来。可千虫与她的肉身已经混为了一滩腐浊的污物,再也无法分离。

宁裴山只能一把火将它们烧做了骨灰,封于瓷坛中。可郁红叶对投胎得道都毫无兴趣,这几百年她似乎在等着什么,圣水寺中的香火依旧无法化解她的怨气。

甚至此时的她,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唱着她悲情的曲调!

“这什么东西!”

身旁的言一卿先一步吼了起来,眼前的画面犹如幻觉一般的梦境!

言一卿是实打实的唯物主义,哪能轻易接受这等神鬼仙佛的玩意儿,可眼前的东西,让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思维考虑一个新的问题!

那便是自己吸入的烟尘里含有致幻的作用!

这个结论林锦博也得出过,可并不是所有事物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的通的。

言一卿转眼却见宁裴山强撑着身子,护在了自己跟前,他手中的长剑指着眼前的女子,更是厉声喝了一句!

“郁红叶!”

这声厉吼,震的言一卿心头一颤,方才心底莫名涌起的悲伤之感不由消散了些。可耳畔依旧回荡着对方幽魅一般的唱腔!

幻觉中的女子连动作都没有停滞一分,依旧衣襟偏偏,犹如飞天的仙女!

怎么回事!不是幻觉么?为什么宁裴山也能看见!

难道两个人同时出现了幻觉,能看到一样的东西!?

这几率也太过小了些吧!

端着枪,言一卿不敢轻易开枪,一方面是怕伤了宁裴山,一方面如果真的是幻觉,那么开枪务必会伤了自己!

似乎察觉到言一卿身上不同的气息,正在跳着舞步郁红叶,云云绕绕朝着他的方向飘了过去!

眼看快要触及跟前的红线,郁红叶的身形停滞了一分,水袖在空中一道妖娆的转身,便向着一旁绕了过去。

宁裴山眼中的光微闪,眸子更是一颤,心下暗道不好,急忙一剑补了过去!

可屋内的歌声并未停歇,这音律更像是穿透魂魄一般,随着郁红叶的身姿,萦绕在两人四周!

言一卿身子一滞,便如上了麻药一般,整个身体便没了知觉,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一步步朝着他眼前的女子靠近过去。

言一卿思维是清醒的,他甚至能察觉出对方的危险,意识在不断的挣扎想要避开!

可是他的身体由不得他自己控制,手臂像是被什么力道牵扯,竟自顾自的抬了起来,直接朝着面前红绳探去!

宁裴山猛然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自己所步的红绳蛛网便被言一卿拽在了手中。

后者猛力的一拉,整个封印便撕开了一道缺口!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一直没有看这边状况只顾着舞动长袖的阴厉,眼中一凌,水袖一探,便朝着言一卿扑了过去!

宁裴山大惊,手中补的那剑带着山河紫芒,不由分说便急斩而去!

可言一卿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竟直接将后背整个露在宁裴山身前,仿佛要挡住对方的动作似的,护住郁红叶的阴身!

见势不对,长剑变了去向,剑身挑过言一卿的衣服,贴着他的皮肤而下,才没有伤了对方。

刺了个空,宁裴山眼中一凌,用剑身狠狠的拍在了言一卿身上!

这股劲力让后者整个身子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红绳也应声而落!

宁裴山连忙上前一把拽住红绳的一段,将它与结头一扣,又恢复了蛛网封印的法力!

而被震在地的言一卿,挣扎着狼狈的坐起身子。

宁裴山视线一扫,连忙转头朝着郁红叶的方向寻去,可原本该在那里的阴厉,竟然像是化为了空中的香灰一般,竟然消失了!

宁裴山不由的大惊!

心头不由浮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再转过头向身旁望去。

宁裴山已经被爬起身的言一卿急扑了过来,大力的一把掐住脖子,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郁红叶竟然上了言一卿的身!

七十九章 转世

与地板的大力的撞击,让宁裴山一时眼前发黑,手中的佩剑也落在了一旁,可他顾不得这些,只能先行去掰开掐住自己脖颈的禁锢!

言一卿被附了身,手中的力道大的吓人。宁裴山被他掐的呼吸不赢,连整个脸涨红的发紫。

“言……一卿!”

艰难的唤了对方一声,言一卿整个脑子犹如响过黄钟大吕,一时眼中恢复了清明。

可即便如此,言一卿依旧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此刻的他分外清醒,他知道自己在杀人,他知道自己该停下,可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言一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上过无数次战场,看过多么的惨烈场景,对付过那么多的敌人,可眼前这样的情况从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确看对方不爽,可言一卿从没想过要对方死啊!

“宁裴山……”

这几个字艰难的从他口中唤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对方的名字,眼前的情况,他没有一点办法!

言一卿微微转动头,他在努力的反抗着身体给与的命令,他视线中落入了一旁的沙漠之鹰!

“快拿起枪……阻止我!”

言一卿这是要让对方朝着自己开枪!

闻言,宁裴山偏头向一旁看去,在他能够到的地方,正躺着言一卿的配枪!

一只手艰难的掰住言一卿的手腕,宁裴山连忙向着短枪的方向探去!

可宁裴山拿起的并非对方的那柄沙漠之鹰,而是自己落在一旁的佩剑!

佩剑反握在手,宁裴山左手双指并拢,指尖蘸过自己胸口的鲜血,直接点在了言一卿的眉心上!

“起!”

宁裴山眼中一凌,艰难的大喝一声。

之后,便从言一卿的眉心中拖出了一股泛着微光的气息,宁裴山两指夹住,体内的气息剧烈运转,像是从沥青中拖出块石头一般,用力从对方的身体里将这股气息抽了出来!

犹如烛火的跳动,这道白色的气息在宁裴山两指指尖上燃起!

言一卿身子一阵颤动,两眼瞪如铜铃,手下的力道脱力一般松了开。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滞在了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宁裴山口中默念了几字口诀,左手上反握佩剑,不由分说直接刺向了言一卿的胸口!

剑身入了对方身体,压在宁裴山身上的重量轻了很多,他连忙艰难的站起身子!

随着长剑刺入言一卿的身体,女鬼的唱腔一时也跟着没了声响!

空气中香灰似乎被什么气流所引导,在宁裴山的四周不断旋转。宁裴山口中一段生涩难讳的法咒出了口,他不断唱念着,手中的佩剑缓缓的从对方的胸口抽出!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言一卿整个人不断的颤动,他的双眼无神,整个人离了魂一般,仿佛是一具将要起尸的傀儡!

宁裴山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可他紧闭着双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待他唱念完最后一个字符,手中更是快速的从对方身体里抽出了佩剑!

整个剑身上,被一股浓郁的阴气所附着,像是什么液体在流动一般,在剑身上不停流转,想要脱离而出!

而言一卿更是如一具死掉的尸体一般,睁大着双眼倒在地上。连瞳孔都放大,没了活人的神色!

宁裴山抬手一挥,剑身上的阴厉便被他封在了方才撒出香灰的紫铜博山炉中,连忙一把盖上了顶盖。

周围的温度再次回升了起来,又是夏日里该有的热量。

宁裴山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手中的佩剑点地,微微撑住将要倒下的身形。

回头看向一旁到底的言一卿,宁裴山眉心紧蹙,连忙上前。

宁裴山蹲下一把翻过对方身来查看,言一卿的胸口方才被他刺了进去,可此时竟然没有一丝伤口!

别说流血了,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宁裴山蹲在言一卿的身旁,看着指尖上不断跳动白色烛火一般的魂魄,再次合上眼睑。

提起周身的气息,宁裴山口中再道一字,左手为掌,直接拍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归!”

周身的气息无风自起,宁裴山指尖的魂被他打入了对方的身体,在手掌的周围更是散出了三轮符咒的光样!

流光映在宁裴山的脸上,照出的是他一张比死人还苍白的脸。而他手掌之下的言一卿,脸上的血色却在不断恢复!

不消片刻,言一卿悠悠然转醒,竟睁开了眼!

方才的形势太过紧迫,宁裴山无法,只能强行抽出了对方的魂魄,而后直接从对方的身体中逼出了附身阴厉的阴身,将其封印后,再次将对方的魂定回身体!

兵行险招,稍有不慎,言一卿此时便醒不过来了。

为此,宁裴山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言一卿的魂被宁裴山定回身体,此时的他也算死过一次的人。

魂魄离体,沾染了宁裴山的气息,魂知也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脑海。

这道感知却让宁裴山意外的熟悉,看着对方惊恐一般的在自己胸口摩挲,又痴痴的望着自己难以置信似的神情,宁裴山有些呆滞。

记忆中,那一袭白衣,一柄细剑,身轻如燕……

“细雨……”

宁裴山的眼圈有点红了,这是他活了漫长的岁月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曾经如此熟悉的人。

是的,言一卿,是细雨的转世!

“妈的!刚才那是什么!宁裴山你给我说清楚!”

言一卿先一步吼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子,四下张望起来!

可四周除了一片狼藉而外,哪里还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言一卿不相信那是幻觉,眼前这一滩战场之后的凌乱摆在他面前,他更不可能相信方才的经历都他妈是假的!

“宁裴山!”

看着对方被定了身似的坐在地上,直勾勾的望向自己,言一卿实在受不了,连忙吼了一道,去拽对方的衣服!

地上满是血迹,宁裴山雪白的衬衣早已看不出最初的颜色,看着对方失血过多快要昏厥的状态,言一卿暗道不好。

顾不得旁的,连忙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便想要联系急救。

“别……”

连忙阻止对方,宁裴山轻轻的唤了对方一声,整个人气若游丝斜倚在沙发上。

“你他妈都快死了好不好!”

没管对方的话语,言一卿还是叫了救护车。

八十章 复原

言一卿再次望向宁裴山,后者眼中的神色里,竟泛起了一道说不出的温和。

“我没事的。你过来……”

言一卿心下抵触,却还是听话的到了宁裴山跟前。

宁裴山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触上言一卿的脸颊,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对方。

后者不由眉心一皱,脑袋一偏躲开了。

“干嘛喃!”

看着对方如此生龙活虎,宁裴山心中不由一安。

能再次见到或许真的是缘分,千年以来,自己真的甚为想念!

“无碍的,你不必担心……”

宁裴山收回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方轻薄的白色绢帕,将嘴角的血迹擦了擦。

言一卿看着对方的状态,整个人有些炸毛,连忙起身想要找些东西替他止血。

“你别想转移话题!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艹,你医药箱放哪了!”

一阵翻箱倒柜,言一卿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宁裴山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些古玩藏品,一点“家”的氛围都没有,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宁裴山看着对方的慌乱一阵好笑,偏头示意了一下方向,便接口道了一句。

“我早说过,那是鬼,是你自己不信罢了。”

言一卿本想下意识顶上一句,可刚才的经历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拿过医药箱,宁裴山被言一卿轻轻扶起身子,脱下了已经泡湿了的血衣,里面的绷带早已可以挤出血来。

“你这到底怎么弄的!伤这么重还到处跑!不要命了!”

并未反驳对方的话语,宁裴山只是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心中的情绪澎湃万分,一切却又不动声色的掩在了他那张温和的淡笑之下。

小心的解开对方身上的纱布,宁裴山胸口的伤痕看的言一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命了!伤成这样还……”

脑中不由懊恼自己方才下手太大力了些,可话还未说完,言一卿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竟愣在了当场,一时忘记了手下的动作!

宁裴山的伤口正在不断的自我修复,伤痕以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失,愈合在一起!

新肉长在一起,却十分薄弱,但是这的确是在愈合的迹象!

“你……”

一时言一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眼前的人仿佛是一只怪物一般,哪有活人能有这样的能力!

“看完了便将绷带继续封上吧。我太累了,要睡一会儿!”

今日,身上伤口反复愈合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极为消耗气息,再加上魂魄离体与定魂这等手段,大量消耗着他的精气。

宁裴山太累了,眼看着便要陷入沉睡。

“别!你这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千万别!”

闻言,言一卿有些慌,他可不敢叫对方睡过去,连忙阻止。

抬手看了看时间,暗骂了一声救护车的速度。

“我说过无碍的,你真不必担心。你要是无事,便替我跟陆渊联系一声,我实在没什么力气。”

任由言一卿将伤药洒在自己的伤口上,宁裴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疲惫不断的袭来。

“宁裴山你别睡!”

言一卿又道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却还是忙跟陆渊去了联系。

可再抬眼,宁裴山已经轻轻合上了眼,靠在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言一卿又不敢猛力动他,只能隔一两分钟便探探对方的鼻息,生怕人就这样没了。

救护车依旧没到,就在他考虑是否直接将人抱走,送去医院的档口,先一步赶来的是陆渊。

陆渊进门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急忙奔到主子跟前,同言一卿的动作一致,都是先去探了宁裴山的鼻息。

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宁裴山微微睁开了眼,露出一道缝隙,扫了一眼跟前的人。

一抹淡笑挂上他的嘴角,惨白的唇轻启,一道和缓的语调出了口

“陆渊,我有些乏了,你替我送送客吧。”

闻言陆渊下意识应了一声,宁裴山接着又道了一句。

“记得,千万别动桌子上的香炉!”

说完,整个人便如昏迷了一般,再次陷入了沉睡。

护侍手脚轻缓的将宁裴山移到了楼上的卧室,而言一卿被陆渊客气的请了出去。

“呃!不是!他……”

还不等言一卿说完,陆渊便将身后房门关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了门外。他朝着对方露出了一道笑容,客气的将人引去电梯的方向。

“言少,您不用担心。宁爷会没事的。稍后待人醒过来,我便着人跟您说一声。今次屋子乱了些,便不能好好招待您了,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可宁裴山他……”

正说道这句,一声门锁响动,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了。

言一卿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便见一个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姜小姐好。”

姜欢愉从门内走了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连忙朝着陆渊急切的问了一句。

“宁裴山回来了?”

陆渊闻言,停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什么,之后才答了一句。

“回姜小姐的话,爷回来了。医生嘱咐要多做静养,近日怕是不便拜访了。”

闻言,姜欢愉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落寞,点了点头,便又关上了房门。

陆渊这才回头,又一副淡笑挂回了脸上,再次客气的看向言一卿。

“言少,您请。得罪之处,陆渊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这次,言一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宁裴山的房间收拾妥当,救护车也没有出现过,对方早被陆渊安排处理了。

主子既然愈合能力恢复了,留在医院也是无用的。在家里方便一些,也更好静养一些。

宁裴山这一睡,便是整整的两日两夜。

醒来后的他,先嘱咐了陆渊去言舟迎那代为转达谢意,并送上了一小瓷瓶驱除邪煞侵体的丹药。

或许因为有宁裴山给的三角黄符贴身佩戴着,言一卿暂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可时间一长难免不会有所变故,防患一下总是好的。由言舟迎转交,也免了自己多余的解释。

待在屋内有道山居的法阵助益,周围的气韵要比旁的地方浓郁上了许多。

宁裴山身上的伤在这两天的休整中,基本已恢复了过来。除了不能大的动作,免得牵扯到内伤,旁的饮食起居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宁裴山将一楼书房中的瓷坛通通搬进了道山居中。又在整个屋子的四周布上封印与**法阵,便合上了道山居外的石门,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

而这段时间,沉睡中的宁裴山,并不未见到对面的姜欢愉无数次的站在自家门前,想要敲门却又一次次犹豫而彷徨的身影。

八十一章 红衣男孩

今日,陆渊将打造好的剑鞘送来时,宁裴山正将书房中起卦。

玄武的本意有玄冥之意,武、冥古音是相通的。龟卜在道术中,是一种常用且极为有效的问询手段。

三枚盛唐时候的铜钱,皇气昌盛,泽冠天地,用于问褂时便被熏于炉上染过崖柏香。宁裴山将它们放入龟壳之中,借龟之口,或问阴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展开掷出三枚铜钱的卦象。

离上兑下,火泽睽,睽即矛盾。

卦面显示为“海上日出,初霞如血”之相。

此卦泛指了许多不祥之事,伤幼童,天灾繁多,窥阴事,男女无缘。相违不相济。克则生,往复无空。万物有所不同,必有所异,相互矛盾。

下下,不是什么好卦的解相,却也问不出旁的,里面并未明确指出玉虚此时的方向。

圣水寺一站,玉虚冲破了封印后便出逃了,整个阴身像是藏匿了起来,竟在世间失去了踪迹!

虽然阴厉的踪迹总是飘忽不定的,也或许是封印爆裂之气,伤了玉虚的本源。玉虚留下的气息太过幽微,以致卦象上无法明确显示这是有可能的。

毕竟日食将近,诸事逆行,有了太多的干扰。

宁裴山心底不安极了,若不尽快将其收服,越往后的日子里,只待它恢复了元气,便是养痈贻患!那时,便是祸害无数,要再想善了,怕是无法压制了!

宁裴山正看着卦象紧蹙眉心出神的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那头,林锦博却遇上了新的疑案。

林锦博在医院里呆了三天便躺不住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像是进了牢笼似的关着,在他强烈要求下,医生终于同意了他的出院。

被煞气侵体震出了些内瘀,而体外本就没有外伤。昏迷中醒来后,林锦博便服下了宁裴山那边送来的药。

哪怕他一再反抗,可陈煜没容他的讨价,直接动手将药丸强行灌了下去。

别说旁的,服药后,他整个人昏聩的状态好了许多。到底是年轻的体魄,不多久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王举服药后也跟着醒了过来。可到底伤了手,正打着绷带上着外伤的药。倒是想跟着自家队长一齐出院的,却被医生直接否了。

入院时,他手臂上的皮肤像是中蛇毒一般,脓液呈现黑色不说,连皮肤上都跟烫伤似的一片溃烂!伤势非常严重,如果拿不出来新的治疗手段,他甚至将面临截肢的可能!

医生排除了许多缘由,可依旧查不出病因。可之后,竟然莫名的好转起来,肯定医生怎么也不同意放人了。

再则,煞气侵体的后患,便是伤口疼的厉害。麻药过后的手臂犹如刀绞一般。作为医生的本职,他没法将这样情况下的患者放出门去。

在王举的近乎嫉妒的眼神中,林锦博出院了。可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队上。

圣水寺的案子被军方给截胡了。

哪怕林锦博再不愿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将报告赶了出来,一并被军方的人给带走了。

圣水寺的事在出事的第二天,便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系寺里的僧人被流窜而入的毒贩所伤。

毒贩首先在饭菜里下了致幻的毒品,而后趁着僧人们修禅之际,大肆砍杀,而中了毒的僧人也因为致幻作用,相互之间发生了斗殴,最后演变成了大面积的械斗。

官方的说辞很合理,也解释的通。

可林锦博这些参与过案件的内部警员却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林锦博甚至有所猜想。

圣水寺后院里,那座叫凉广楼内的东西,造成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军方显然在包庇宁裴山,才想要掩饰这一切。

可原因是什么?

这样的恶**件,并不是为了包庇一个人,便敢徇私枉法的事。

而上面竟然也同意了这样的结论,与之达成了一致意见。

林锦博只能说,隐藏起来,才真正的会对社会治安更加有利!

林锦博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是正直的一味与上级对着干的倔脾气。

在安定和谐面前,林锦博可以做一个瞎子。

但是在他的心中,将宁裴山画上了与陈煜同样的等号。

就事论事,他可以装傻。可对于宁裴山,如果在他调查下真是个恶者,哪怕林锦博不要了这一身皮,也会将对方绳之以法!

圣水寺的案件算是告一段落,可今天手上便送过来了一个新的案件。

在本市一个叫万人小区的地方,出了一起极为诡异的自杀案件!

这是昨日发生的事。凌晨时分,一名十一岁的小男孩在家中死亡了。

然而小男孩的死相极为蹊跷:死者身穿血红的长裙,双手、双脚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双手还吊着一个大秤砣,双脚被倒挂在门框上。

然而现场勘查下来的结果,现场并未有外人进出,全身上下除了捆绑的那条红绳外,竟然没有其他伤口可以致命!

正直暑假,事件发生后,便引发大众恐慌与猜测。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灵异事件,是有人利用茅山法术来谋害男孩!

众生纷纭,却越来越离谱。

这种倒吊的死法太过诡异,而男孩的家中还有其他家人在,他们在整夜的睡眠中,并未听到其他可疑的响动。

现场已经经过了初步勘察,法医也在家属同意下,进行了解剖,可初步的结论都指向自杀上去了。

林锦博看着手中的卷宗,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是这份卷宗上没法解答的。

死者为何会半夜起来用这样的方式上吊自杀?

不仅穿着不相符的红裙子,还选择以这么辛苦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命?

他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

再则,法医提及了一处非常奇怪的地方。

死者额头前有一个极小的针孔,这又是从何而来?

最后,死者双手、双脚有非常专业的打结。

他是怎么做到将自己倒吊上去,甚至死亡的?

以林锦博的判断,这极有可能是将杀人案伪装成茅山术方式的变态杀手所为!

林锦博不由分说,带上人,便再次去了万人小区的现场。

眼见为实,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个杀人现场!

可开着警车的林锦博刚到万人小区,便接到了陈煜打来的电话。

接起来,那头传来陈煜甚少有的严肃语气。

“林锦博,这个案子你不要碰!”

八十二章 往事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林锦博瞬间炸毛了。

“陈煜!这是第几次了!你又从哪儿收到了消息!”

无怪林锦博不悦,好几次遇到疑难的案子,陈煜就跟阴魂似的,随时出现在自己周围,想要阻止自己破案。

陈煜是个医生,可林锦博知道他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从与他相遇的第一个案子起,自己就知道。对方总有自己的渠道,了解到这些案子!

眼前这次也是,案件的卷宗才刚到自己手上还未捂热喃,这人也还没赶到案发现场喃,那头的陈煜便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清楚里面多少内幕,我也不想从你那打听到消息。可陈煜别忘了!你身上的嫌疑还没清喃,我们两个的事不算完,我总会逮住你的!”

林锦博还在那端不停炸毛放着狠话,陈煜早已将手中的电话拿远了些,对方实在太吵了。

无奈的一叹,不待对方说完,陈煜挂上了电话。

自己早知道林锦博是什么样子的人,每次都没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他,向危险的深渊一步步走了进去。

这次也是一样。

与宁裴山扯上关系的事,从无小事一说。

自从林锦博进了医院,陈煜便用自己的渠道查了圣水寺的事。虽然明面上光鲜,可实际上什么情况,他也能猜个七八分。

干他这行的,虽然不全信了神鬼一说,可大抵是抱着敬畏之心。宁裴山这个名字在自己这个行当里,顶端的人大抵都是听过的。

对方与天妖的那女人亦师亦友,也可说非亲非故。却是另一个行当里的传奇人物。

那个行当是做着阴事儿的人,大抵就是指与白事儿沾边的东西。

行里人的水平高低不齐,也免不了滥竽充数一说。可排的上号的人,都出自“上三中九下十二”的家族里,总的来说这是家族里传下来吃饭的本事。

而宁裴山,却位列他们之上。

天妖是专司情报与暗杀的黑道组织,而自己与令主天堂鸟有些故交。

宁裴山,自己有幸见过本尊一次。那是个阳春白雪一般的人物,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

陈煜不想得罪对方,可他同时也不想林锦博出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向自己行里探了一圈后,可以肯定的说,那个小男孩的事不是他们自己人做的。

而行凶者的手法却极为专业,又不是这边行里人干的。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即使剩下的那个结论多么的荒谬,都一定是事实。

所以传闻便是真相,人是那边行里人动的手。

回想起前不久的事,连宁裴山都没办法全身而退,差点连命都没了。陈煜对林锦博参与的案子从来不想明言,可眼下他是真不想对方去送死。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陈煜应了一声,抬头却见是医院前台那边的客服助理。

“陈医生,刚预约了下午过来的刘女士来电话说临时有事,将预约改到明天了。”

闻言,陈煜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今天还有其他预约么?”

后者摇了摇头后,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陈煜放下手中的电话,起身走向窗前,一支烟被他点了起来,叼在嘴里。

戒烟这么久,自从遇上林锦博的事,自己便有些管不住烟瘾了。

烟云缭绕,陈煜靠在桌旁,看着窗外楼下的街道。

对面的立交下,那是他与林锦博初次交手的地方。

就像林锦博所猜测的那样,陈煜的确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就连在坏人里面,都属于极为恶劣的那种。

三棱宁冢虽不及天妖那般的神秘与霸名,在国内黑道组织里,也是位列各大势力前几位的。

而陈煜便是三棱宁冢里,三大实权者之一。

只是从去年开始,组织里在清算一些事情,掌权者的另外两人弑君与重楼都是极度喜好权利的人,看着内斗陈煜甚为心烦,并不想掺和在里面。

留下了军师箜篌,便给自己放了个假。

陈煜将各种工作都尝试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猫在一家做医美的医院,当了个咨询师。

与林锦博的相遇其实也算是一场意外。

那时的林锦博在跟一个拐卖案件,而他乔装后摆的小食摊正好就在陈煜街对面的楼下。

陈煜本就不是常人,多看了几眼,林锦博的身份便在陈煜的心中有了大致的计较。

可那并不是一起单纯的儿童拐卖案件,浮冰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它的背后牵扯太广,连自己的组织都与里面的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后,事情爆发的点,并没有从拐卖案上来,而是另一起谋杀案。

组织接到一起暗杀任务,内容是处理掉一个女明星。

本是一起极其简单的任务,可尾巴却处理的并不干净。

任务的确完成了,手法干净,连现场都收拾的很漂亮,伪装成了一场完美的自杀案件。可陈煜也只能说对方做的很失败。杀手竟然被跟踪女明星的被狗仔给拍到了。

这本是与林锦博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情,可就那般赶巧。案发地离这并不远,而跟踪的狗仔阴差阳错,将卧底的林锦博误认成了是夜里出现在女明星房间里的人。

稍微一查,林锦博的资料就摆在了明面上,组织决定让杀手处理掉林锦博当做替罪羊。

这样不仅可以将女明星的案子引导林锦博的身上,放出迷雾。同时还能顺势破坏掉警方的计划。

林锦博是卧底,这样的案子是短期内是不可能给他翻案的,否则儿童拐卖案就得曝光出来,盯梢的猎物也得惊了。

污水泼在林锦博身上,为了大局这个锅他不背也只能背上。

这样的事,很自然就知会到了陈煜的跟前。

可陈煜在几秒内,便作出了不同的决定,极为果决的处理掉了自家组织的杀手,保了林锦博!

没有旁的原因,这么不小心还需要组织替他擦屁股的人,留着也是个无用的东西。

而后,陈煜杀掉了那个狗仔,拿走了相机,并将狗仔的尸体丢在了拐卖案的藏匿地门口,这样便能让警察有理由上门清案。

但是陈煜不能坏了这行的规律,让其他事件也牵连在其中。

所以陈煜处理掉了拐卖案的主谋,并让主谋将狗仔的事一并顶了罪。同时制造了主谋失踪出逃假象,断开了这冰山的一角。让整条线与案子没了其他的牵扯,警方便也能以此结案。

陈煜的想法的确不错,可林锦博的执拗也让陈煜算是真正的见识了。

没了案子,陈煜本以为赶走了林锦博,可没过几天,陈煜又在街对面,看到了林锦博支着小摊摆了回来!

一时来了兴味的陈煜,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对方面前。还鬼使神差的将林锦博的注意力,引在自己身上!

陈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干杀手这行的,手底下太过血腥无情。可为了林锦博,陈煜想要保他,即使初见时,自己只是远远望着对方,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锦博是个无趣又死脑筋的人,可这样的人太过正直,是陈煜身上所没有的光环。

将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玻璃水杯中,陈煜脑袋又开始犯疼。最近的烟,的确吸的太多了。

八十三章 皇蛾阴阳蝶

正当宁裴山出神的望着手中的龟卜,乔陌那边递来了消息。

宁裴山这才想起让护侍去查魏文宇的事。

乔陌在报告中提及,魏文宇这些天除了呆在家中与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里,有一道很奇怪的行为。

在魏文宇的住址与公司之间,会经过一座大桥。这座桥横贯靖盘江,连接了本市东西两地,是行径的必经之地。

可最近这段日子,魏文宇很喜欢在跨江大桥边停下。就这样站在大桥上,远眺着汹涌的江水凝视远方。甚至往往一呆便是半个多小时!

宁裴山看着这段信息,不由的紧皱眉头。

靖盘江的确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可在靖盘江上游的不远处,有一处汇流点。

靖江与盘江交汇,便有了这条贯穿整个市区,最后向东流入长江的靖盘江。

与其说是汇流点,确切描述那里是座矮山,有点岛屿的意思,可它的确是座占地面颇大的山头。

那座山地,宁裴山是极为熟悉的地方,它叫隗云山。

而宁裴山在千年前醒来那座古墓,正在这座隗云山之上!

那也是宁裴山与先帝刘译相识的地方……

只是原来的古墓早些年被改成了隗云山博物馆,里面的东西发掘了一些,修缮之后做了一处展览的文物单位予人游览。

隗云山作为本市的一处风景名胜区,属于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些人喜欢去看它秀丽的环水风景,却甚少有人去关注这座博物馆。

宁裴山知道,在开发成博物馆的时候,也只是在古墓的原址旁修建的,并未真的动到古墓里面的东西。整座博物馆更如一处掩饰体,将古墓护在了眼皮子底下。

宁裴山猜不透,他是真不知道魏文宇到底想干什么。

圣水寺有他的影子,连隗云山也有他的身影。

想不透,便只能将事情暂时搁置。

玉虚的事迫在眉睫,而宁裴山必须在日食来临之前,将其解决掉。腾出手来,再来处理魏文宇这个人。

宁裴山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如果真的无法确定这其中是否有对方的手笔,自己不介意将对方扼杀掉,来规避一切的祸端!

天下安危与个人生死,的确不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宁裴山起身去了道山居,看着陆渊离去他突然想起了一物,可能有些用处。

打开雕刻着五座仙山飞鸟走兽的石壁门,一步步走下道山居中。

宁裴山诚心的在三清前,先供上了三炷香火。

从凉广楼搬回来的瓷罐同原有的,一并放在周围的格架上,安置的满满当当。

宁裴山将一旁的木质移动步梯轻轻推了过去,在角落的一处格架上,摆着许多各式的法器与饰物,这些都是宁裴山一些对付阴厉所用的物品,他从上面取下一物,缓缓走了下来。

在他的手中,是一串黑耀石配着象牙的法串,绳线有些残破,用了几丝银线一般的东西,将绳子加固了些。

宁裴山细看了下,心中浮现了些希望。

这法串正是玉虚之前带在右臂上的饰物,随着断臂化为烟云,玉虚并未带走它。

它中间的银线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银线,而玉虚的头发。

入手的冰凉让宁裴山整个人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自己本以为这东西早就遗失了,没想到对方还妥善保存着。连松动的地方,都用了自己的头发为之加固。

由于是玉虚贴身戴着,手串上沾染了对方的气息。哪怕黑曜石这等加持力量的辟邪之物,也成为了一件阴物。

虽被冯家的人驱了邪气又送了回来,可千百年来早已阴煞入了髓,不是活人能够佩戴的东西了。

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绣着飞龙云纹的暮雪色大氅,宁裴山在道山居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虽然是炙夏的天气,可宁裴山的体质不似常人那般。这会儿受了伤后恢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蛇一般的变温。为了保存体内的气息,伤愈之前的体温是极低的。

大氅之下依旧是纯白的衬衣,可在他的胸膛上,外伤已经完全愈合,绷带除尽,只是比往些时候看起来,身子更加单薄了一些。

用不上法坛或是旁的物品,只要手中能建立与玉虚的直接联系,后者便逃不出宁裴山的手心。

将自身小周天运转了一圈,宁裴山体内的伤势在“红管药剂”的辅佐之下,恢复的迅速。可大伤初愈,就这么一个运转的动作依旧有些牵扯着他的肺腑。

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宁裴山并不十分在意。继续将气息运转而出,他抽出一缕在自己的右手中凝结。

宁裴山的气息如一道实质一般的软糯烟云,淡金色的气息泛着紫韵将整个手串包裹了在其中。

气息慢慢汇聚,在整个法串上不断萦绕流转,竟然升起了一抹淡紫色的光华。

宁裴山手心微颤,光华如一抹青烟升腾而起,竟在宁裴山的眼前聚拢而成了一只灵体状的皇蛾阴阳蝶!

整只蝴蝶的双翅、颜色和大小都不相同。

左翅为白色却带着荧绿的流光,而在它的右翅上却是淡金色,散发着一丝紫色的星光。

蝴蝶在宁裴山的手背上落下,双翅微动,似乎在与对方进行交流。

宁裴山轻轻闭上眼,嘴里默念着一段阴文与之沟通,待他再睁开眼时,蝴蝶竟然展开翅,翩翩翻翻,径自朝着道山居外飞去。

阴阳蝶所谓双色,正是因为宁裴山的气息与玉虚的气息结合所致。蝴蝶连接着双方的气息,宁裴山在找玉虚,而玉虚同时也知道宁裴山在找自己。

所以宁裴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追踪上去。

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大氅穿好,宁裴山拿过佩剑,也跟着出了房门。

宁裴山不喜欢开车,用车的时候并不多,撞坏的suv还没有送回来,这会子宁裴山并不想叫护侍跟在身旁。

乔陌他们几人上次因为圣水寺的事,被煞气侵了体。白鸦大约是体质的原因,反应太大了些。虽然服用了雪莲散,宁裴山并不想他们再跟着自己去这些地方。

开着一辆白色的跑车,宁裴山跟在阴阳蝶的后面,一路尾随而至。

待宁裴山发现阴阳蝶所散发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起来的时候,他的车停在了郊区一处小区附近。

下车查看了一番,整个小区的上空被一层薄薄的阴气弥漫,气息极淡,却更像是一股邪祟残留的煞气。

这股气息与玉虚的并不相同,宁裴山不太确定。

可皇蛾阴阳蝶却十分笃定的在一旁翩翩起舞。

宁裴山回眸环视了一下,便跟着阴阳蝶朝着小区门口走去。可刚进门,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一辆警车停在了小区的楼下,视线下移,这尾号自己竟然还有些眼熟,似乎在哪看到过这车。

八十四章 军方顾问

警察来了,意味着麻烦也来了。

宁裴山抬头向上望了望,整个楼栋有着一股极淡的死气存在,显然是死过人不久。

而一旁的阴阳蝶正围绕在上空,不愿离去。看来这里有着玉虚的留下踪迹。

宁裴山能够感觉到楼内四散的死气非常薄弱,只能说明内里并没有尸体的存在。

警察来到现场,可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员聚集,可以推测案发离此时应该有段时间了。

宁裴山唤下阴阳蝶,让它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正想与它再次交流。

可一道剧烈的气韵在阴阳蝶的身上泛起了,而后阴阳蝶猛烈的一颤,整个身体瞬间炸裂而开,如碎冰一般留下漫天星光。

宁裴山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不由的皱起眉心。

看来玉虚已经发现自己被追踪了,而它现在的力量甚至能远程将追踪给截断。

宁裴山实在没想到,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封印伤的只剩下一缕气息的玉虚,竟然能恢复的如此迅速。

现在想来上次能击伤对方真属侥幸了。一方面是玉虚刚醒,另一方有凉广楼周围的封印法阵助益,只可惜还是被对方给逃了。

这千年修来的道行自己当真小瞧了它。

线索又断了,玉虚肯定有所防备,想要再用这招找寻对方的踪迹怕是有些难度了。

宁裴山转身想要楼去看看现场,却又猛的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警车。

他终于想了起来,之前姜欢愉的那层发生了碎尸案,而楼下正好也停的是这辆车。

啧,真是麻烦。

宁裴山转身回了车上。

既然玉虚已经惊了,楼上的现场又已经发生了段时候。自己想要搜索到它,怕是不易了,只能从其他蛛丝马迹中找寻。

言一卿对于能接到宁裴山的通讯表示极为诧异。

当他与警方那边联系好事情,一路狂奔赶到万人小区的时候,宁裴山正坐在一辆豪车里,听着琵琶的小调甚为悠闲的等着他。

怨气有些上脑,言一卿每次一见到对方,就有股无名火起。

上次对方将自己当个搬用工使唤,这次又将自己当个跑腿的小卒,真是没脸没皮的!

正想怼上一句,开口的话却鬼使神差的转了一圈。

“你的伤好了?这就能出门乱跑了?”

看着对方一脸莫辨的神色,宁裴山不由的笑了起来。

“无碍的。”

拿过身旁的佩剑,下车关上车门,抬手便向对方伸出了手讨要东西。

言一卿看着后者的动作一时有些如鲠在喉,真是没见过求人办事还是这种态度的家伙!

转念想起爷爷的叮嘱,这口怨气言一卿只能压了下来,愤恨的瞥了对方一眼,转身从车里将一本卷宗拿了出来。

宁裴山靠在车头前,打开来细细的翻看着。可越看,心中越不安起来。

“我要进现场看看。”

闻言,言一卿已经无力反驳了,更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卷宗点了点头让开身子,抬手示意了一下。

“得,你说了算,你请。”

再次回到小区,警方的人依旧没离开。言一卿似乎在路上看过了卷宗,轻车熟路一般来到了出事地点门前。

推开门,林锦博回头看了来人一眼。之前已经接到局里的消息,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军方的人管的太宽了些,还是礼貌的上前打了声招呼。

可再待他看清言一卿身后跟着进来的人,林锦博不干了。

“宁裴山!又是你!”

之前就怀疑是军方的人在保他,没想到今天又让自己撞了个正着!

要说眼前的事与对方没有关系,现在林锦博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林警官,身体可好些了?”

相比对方的炸毛,宁裴山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连对方眼中的怒火,他也直接无视,还关切的问候了一句。

“宁裴山,这是我第三次在案发现场看到你了。上次圣水寺的事被你逃脱了,今次这事怕不是一句‘你不知情’便能撇清干系的吧!”

林锦博对于宁裴山的示好哪肯接招。对方实在太过可疑了!

闻言,宁裴山便将示好的手又收了回来,将视线移向屋内自顾自的打量起来,并未再搭理对方。

看着宁裴山这个态度,林锦博眉心一蹙,向他跟前垮了一步,想要将来人挡住,视线却不由的落在了对方广袖的大氅下,那柄握着的佩剑上!

“宁裴山!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上次我没证据,可这次光凭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这条,便请你跟我到局里聊一聊了!”

说罢,林锦博向宁裴山直接伸出手去,可在半空,他便被人直接给制住了。

言一卿承认自己的确也很讨厌宁裴山,可他怎么也不能让警察在自己身前将人给逮了,自己可没办法交代呐!

“林警官,您下手可悠着点。这位爷身上可是带着伤的,一个不好,你我都吃罪不起喃。”

言一卿一副**样,出口的话自然也有些夹枪带棒的腔调,明说给林锦博听,也是想向宁裴山怼了一句出个气。

闻言,林锦博看向对方的神色极为不悦,可这时他才有些想起对方是跟着军方的人进来的,自己的确有些鲁莽了。

“这位首长是想替他将事儿都揽了?”

林锦博的脾气整个警队都是有所耳闻的,标配的倔驴,泛起混来油盐不进。

可言一卿还真不想接这话茬,自己在宁裴山跟前受了气,没想要还得被个小警察挤兑。

“宁先生是我们军方的特别顾问,有什么问题,烦请林警官呈报上级转交我们军方。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说,麻烦地方警员全力配合而已。感谢。”

扯上宁裴山果然没什么好事,连警方那边都挂上了号,言一卿也不想搭理对方,可他必须保了宁裴山,否则自己这次插手名不正言不顺,各方各面都没法交代。

将卷宗顺手递给了宁裴山,言一卿挥手将警察都请出了门外,免得两边的人相互看了更加斗气。

没了旁人在跟前,宁裴山动手的速度快了许多。将手中的卷宗再次展开,宁裴山对照着死者陈尸的方位与面向做了快速的推算。

果然是阴时阴地,再结合死者的生辰八字,宁裴山心中已有了最终的结果。

可这结果让宁裴山心中一沉,玉虚这回的野心怕是太大了些吧!

八十五章 阴魄阳身

古法有云:集七子阴魄,抽阳火附断魂,掏心而铸尸身,入壳可铜身铁骨,不死不灭,万风无朽!

这段是记载在一本邪教法术上的文字。

宁裴山从来不信这些,却不谓不懂一说。

玉虚大致也应该看过,所有邪法锻制他都该知晓,否则也出不了那副骨的鬼面。

阴魄阳身,这便是玉虚的妄想。

死去的小男孩是阴日阴时所生,在他死时也是阴日阴时。可他却是男孩,便是阳体。玉虚用了残忍的邪法,眉心那枚针眼便是最好的证明。

分魄针、锁魂红衣、坠魂坨分别将小男孩的魂魄抽离,化为了积怨极深的红衣厉鬼,而坠魂坨却又将他束缚住。这样抽离出来的魂魄,需要集齐七人,炼为至邪的阴魄为尸身所吸食,并与自己的魂同时注入一具没有心脏的阳体之中。

这样出来阳体,可不死不灭修炼可做万古不朽。

而玉虚这等没有阳体的阴身之魂,如果得到了这样一具阴魄阳身,便如虎添翼。这世间怕是没什么东西可以降服的了它了……

宁裴山脸色极为不好,对付这样的孽主,怕是不亚于邪蛟的难度!

再看了看卷宗上出事的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宁裴山还在昏睡的第二日。

看来玉虚在逃出的那刻,便已有了如此的打算!

可眼下,怎么破?

掐指微微推算,宁裴山便呆不住了。

那日的确是阴时阴地,可现下最近的阴时,便是明日的亥时!

推门而出,朝着言一卿交代了一句,宁裴山急忙离开了。

盯着远去的背影,林锦博恨不得将对方的后背给盯出个窟窿!

可他阻止不了对方,部队与地方无不隶属、互不干涉的原则,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回了瞰仙峰阁的宅子,宁裴山直接去了道山居。摆上星盘,进行了下一步的推算。

结合上了地图,阴地的位置很快便有了明确。

宁裴山眼中一凌,却又皱起了眉心。

天、地、人三样,这最后一样,宁裴山的确没法在短时间内推算而出。

阴厉有着自己独特的嗅觉,如同狗的鼻子一般,哪只活人更为适合,玉虚通过气息便能锁定,而宁裴山是人,并不能像它们那般行事。

如此,宁裴山便只能自己开一盘新的棋局了。

他需要用一些秘法制造出一个有着阴日阴时命格的“活人”!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言一卿来配合!

宁裴山一宿未眠,一具有着阴日阴时魂魄的尸体,被他成功的制造了出来。

新鲜的男子尸体这种东西,不难找,而阴日阴时这样的魂魄却不易找寻。

宁裴山甚至用了借魂之法从阴司里,捞了一具回来。并让魂魄附着在了尸体上。这样的做法,甚至可以说是属于湘南那边的尸术手段,只待时辰到后,宁裴山为它掩上死气,附着上阳气,直接起尸便是!

唯一剩下的功夫,便在言一卿那里了。

宁裴山推算出来的阴地在本市一处叫做浣花溪活水公园。整个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不到十万平方米,却是开放式的场所。

第二日的夜里,言一卿照着宁裴山的要求,带人来到了浣花溪的周围,并安排了两个连的人做了策应,将整个公园都进行了封锁。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贴身带着宁裴山特质一枚青符。

这道符的作用便是能够短时间遮盖住他们肩头的三道阳火,并隐藏活人身上的味道。

宁裴山让他们都服下一颗抵御邪煞侵体的雪莲散后,凉亭里他们便去执行了今夜的计划。

言一卿将外围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便进了公园里面来寻宁裴山。

穿过假山,水湾过处,便找到了目标。

凉亭四角上挂着几盏白纸灯笼,飞蛾在外面扑腾着,摩擦着外沿,发出擦擦的细微声响。

凉亭内的香炉里焚着一股竹子与洋槐花的清香,而宁裴山正手执一尾琵琶,倚着栏杆,坐在朱红木质长椅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的轻拨弦线,悦耳的音律婉转的从凉亭内传来。

琵琶不知是用的什么木材,颜色有些深,看着像是小叶紫檀的制的。

琴身的面板洁白胜雪,可在上面却有一道深褐色的痕迹,像是血浸过的一般的痕迹。

言一卿不懂琴的好孬,可听着对方随意拨弄而出的音调,也能听出这琴不是凡品。

这是言一卿听过爷爷的一些友人爱好这手,可这第一次见男人会弹琵琶。一直觉得这是女人才会的玩意儿,没想到这琵琶落入对方手中,却一点也不显突兀。

宁裴山的衣服言一卿从来觉得都是装样似的。今次内里是一身高领斜襟葡萄扣的白色真丝唐装,外面依旧披着一件大氅,却不同与前两日见过的那两件。

不似平日里,一身冷色的衣着。这件大氅是郎窑红的颜色,上面用银线绣着月下麒麟,随着宁裴山的动作,袖口的绶带纹样上竟有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样!

宁裴山甚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整个人明艳甚而有了几分妖异。

可这么热的夏天穿成这样,言一卿看着都觉得多。只是眼前,言一卿开始觉得自己与对方真如爷爷所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该是月下听着琵琶语小酌一杯的意境,可言一卿觉得这凉亭中连空气都是从阴曹地府吹来的风。

在宁裴山身侧,一人紧闭着眼,正襟危坐在的僵在一旁。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容貌,穿着交领左衽的服饰,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男子的鼻息被宁裴山用黄绢塞住了,口中还放入了一枚玉制的平安扣。

是的,在宁裴山的身边坐着的,是一具男子的尸体!

而宁裴山此时的行为,却像是在为对方弹琴一般。

言一卿在凉亭外止了步,里面的情景太过诡异,他一点也不想靠近!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裴山抬眼瞥了一眼对方,眼角一挑,连嘴角上的笑容都如山间的一抹幽泉。

可言一卿背脊却一寒,像是看到了什么妖物一般,整个人浑身都不对劲了!

八十六章 潜入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琵琶的弹拨速度竟快了许多。

四条弦指下多惆怅,似急雨夜敲窗。再闻腔调,这段弹奏的竟然是古调,霸王卸甲!

每个音仿佛落在言一卿的心头上,被鼓点锤上了一般。似乎感觉的眼前的危险,对方未答自己,可他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整个凉亭的焚烟似乎浓郁了起来,言一卿觉得自己的眼前竟然有些雾气出现,他不由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没有改变多少。

似乎无风而起,宁裴山身旁的死尸的衣袖被气息撩动了几下,像是围绕在对方的身边不断的萦绕似的!

烟云越来越快速的流转,言一卿竟然看见那具死尸鼻子里塞着的黄绢竟然自己掉落了出来!

香炉里焚烧而出的香烟便如活物一般,直接涌入了死尸的鼻息中!

可待几个呼吸的时间,死尸的鼻息中,竟然呼出了一抹白色的气息,它的眼睑动了动,刷的一下睁开了!

艹,尸体活了!

言一卿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怔在当场!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手背在嘴上唔了一下,又拿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四处望了望,深怕还有旁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无数的疑问无数句脏话都在他的喉头里,可言一卿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左右走了两步,他的视线再次落回了宁裴山身上。

而后者拨完最后一个音,一把捂住颤音,整个音调戛然而止!

“你快出去,让人将朱砂倒出来。”

宁裴山缓缓站起身,走到凉亭的石阶前,抬头向着夜空望去。刚才还是明亮的下弦月,此刻却被流云覆盖,似乎要被吞噬了一般!

“它……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园子里寒风骤起,唐竹被这股风吹的左右摇曳,飒飒作响!

言一卿见识了死人睁眼的事,此时哪敢多问什么,转身直接朝着园子外跑去。

待出了外围,他连忙命人将身上早已准备好的朱砂粉末,撒在地上,两个连的人旁的事不用做,只是为了最快速度将整个活水公园围了起来!

可既然叫做活水公园,那便有水道的入口与出口。

整个公园形似锦鲤,引靖江水入鱼嘴口,通过循环净化,再由鱼尾流入靖江之中,起到生态微观调节的作用。

而宁裴山一早便在入口与出口的水域面上,牵上了红绳,并在水道中放上了莲花船灯!

待朱砂将整个公园包围后,封锁线上的人手中相互都紧握住了三根泡过黑狗血的红线,与水道上的红线连为了一体!

言一卿下的命令,只要宁裴山不从里面走出来,谁也不能擅离职守,更不允许松手!

可宁裴山的封锁,拦的是鬼,并未将人计算在内。

活水公园里出口处不远的一处水道中,一个脑袋慢慢的水下露了出来。那人在水中左右看了看,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极为小心的往着岸边游去,几步便静悄悄的上岸了!

骤起的风时不时吹开云月,这偷偷摸摸进入封锁线的人露出了脸来,竟然是林锦博!

从昨日案发现场离开后,林锦博整个重心都放在了宁裴山身上。

今日浣花溪附近被全线戒严了。

军方这么大的动作,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怀疑,看着对方下午便开始在公园里布置着什么,林锦博并没有靠近。

待夜色降临,林锦博才开始了行动。从陆地上进入,林锦博自问没有本事让这些特战队员不发现他,所以便利用河道直接从水里进入了。

林锦博一定要看看,这宁裴山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待他爬上岸,裤兜里的电话一阵震动,吓的他连忙伏低身子,掏出一角扫了眼,林锦博直接塞回了裤兜关机了。

这陈煜似乎很是清楚自己的行事,每次出来阻止自己都这么及时。自己是警察啊,遇到危险总被他拦了不去,还不如直接脱了这身衣服得了。

趴在地上的林锦博背脊突然一寒,整个人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今夜的温度怎么觉得太低了些。像是回到春日里一般,有点倒春寒的架势,可现在是八月啊!

暗骂了一声鬼天气,林锦博开始在公园里搜寻宁裴山的踪迹。

整个园子里,安静的吓人,似乎除了风与树叶的声音,没了旁的。林锦博的眼眸里,落入了一抹亮光。远远望去,竟见两个人出现在亭子里。

一人坐着,而另一人,看着穿着,像是宁裴山的身影。

林锦博四下张望了一番,便跟着水道旁,朝着凉亭的方向小心的移动了过去。

树影错落,风大的很,林锦博接着竹林的摇动,已经到了凉亭外不足十米左右的地方,接着一处石墩的掩护,林锦博小心的探出了头。

可让他惊异的是,凉亭中,竟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果然是你喃,宁裴山。”

妖风之下,阴气凝结出了玉虚的阴身,他抬步落在凉亭下的石台上。

看着凉亭中等它的人,玉虚一步步向着对方走去。

“你既然知道,可还是来了。”

右手提着剑,宁裴山看着亭前的玉虚,一声低叹。

宁裴山没有丝毫开心的意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玉虚太在乎力量了,若它不这般心急的想要“复活”,只要耐着性子拖上一拖,自己根本拿它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困龙索天阵?宁王爷真是大手笔啊。”

回望了一下身后,玉虚拿下脸上的面具。它笑了起来,有些替对方不值。

“燃烧自己百年本源道行来维持此阵,真的值么?”

玉虚从宁裴山身旁走过,直接入了凉亭。它看着长椅上坐着的尸身,来了些兴趣。

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死尸脸颊上轻滑而过,仔细的打量着这具被宁裴山制造出来的有着阴魂阳体的尸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宁王爷这等手段当真是可惜了。”

眼中满是赞赏的光,而后更是惋惜一般的摇了摇头。

眼前这具尸首便引诱自己过来的诱饵,的确是阴日阴时出生的魂魄,连上纵尸而起让死人拥有活魂这等手段,连自己都不曾会的。

要是他愿意同自己一样遁入仙道,是那么大的机缘!

只可惜,对方是宁裴山。是啊,会这等手段的人,也只会是他宁裴山!

八十七章 杀戮的意义

“玉虚,本王什么脾性,你该最为清楚的。所以,还战么?”

宁裴山转过身望向在长椅上落座的阴厉,眼中甚为清冷。

的确,如玉虚所言的一样。宁裴山让言一卿布下的最外围封锁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却不是绝对的功效,他只是为了不让对方在大战之中,崩裂而出的气息伤及无辜。

这里面最大的倚仗,便是宁裴山利用浣花溪的地形,布上一道杀伤力极大的法阵困龙索天阵!

此阵就像它的名字一般,霸道而凶厉。

伤人伤己。

的确,为了运转此阵,宁裴山作出了不小的牺牲。

他用了自己整整百年的本命修源注入了阵眼。

宁裴山修行了千年道行,而这千年的道行里,又能练就多少的本源,只有宁裴山自己知道。

玉虚没接这话茬,视线落在对方的胸口上。

“伤可好些了?”

未料到对方竟然能在此刻说出这些话,宁裴山有些愣住了。两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话别家常,他心中的情绪一时五味杂糅。

未答这句,宁裴山不明白此刻玉虚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与他早已殊途。在玉虚那时对自己说出“你我所求不同”之时,他们之间便再无情意可言。

见对方未答自己,玉虚也不恼,它的视线落在长椅上躺着的琵琶上。

将鬼面放在一旁,它抬手拿过琵琶随意拨弄了几个音,玉虚玩不来这东西,却甚为怀念。

“许久未听过你的琴了。可否弹上一曲?”

将琴双手递上,玉虚脸上的笑没有一丝改变,仿佛鬼面上的神情已经完全烙在了它的脸上。

可宁裴山还是从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近乎凄凉一般的悲伤。

看着对方的动作,宁裴山蹙起了眉心。

在他的手腕上,正戴着自己赠与玉虚的那串法串。黑曜石的冰凉一点点透过皮肤浸入骨髓。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宁裴山接过了琵琶,转身在玉虚身旁落了座。

白皙的手掌从宽大的云袖中伸出,宁裴山将内里的唐装袖口卷到了手肘,指尖微微搭在了弦线上。

音调从最开始的婉转,到肃杀而悲壮,最后惋惜而悠长。

这首曲子,是当年宁裴山在东唐时候自己所谱的。

每个音符玉虚听的格外仔细,惊掠心头,它脸上的笑容却一分一分的消融。

末了,玉虚整个脸上的笑容全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副一言难尽的遗憾神色。

追忆过往,玉虚失去了太多,可宁裴山也同样如此。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死人永远理解不了活人的悲伤,而活人也同样理解不了死人的无奈。

“《相见何欢》,原来你还记得。”

曲是宁裴山谱的,可里面的词却是玉虚亲笔填的。

“记得又如何。记得越多,痛苦越多。”

宁裴山轻轻将手中的琵琶放在一旁,抬头看着亭外诡变的月色,一脸的凉薄。

玉虚看着这张侧颜,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了一句。

“宁裴山,如果……我答应你不再吃人,我们还会再见么?”

闻言,宁裴山心中划过一丝悸动,而后便又飞快的否决了。

玉虚看着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最终慢慢变成了清冷,什么也没说。

它站起身,朝着凉亭外走去。今夜,怕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玉虚跨下凉亭,它的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玉虚……我不相信你。”

是的,宁裴山并不信。人活着时候骗人,死后连鬼都欺骗。

尸魂、虚鬼、大妖,这些阴厉说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当年,自己为了从玉虚口中得到一句答案,千里单骑狂奔而至,可结局让自己失望透顶。

这一失望,便是南疆百姓的伏尸百万,枯骨成山。

被伤了的心已凝结成冰,宁裴山不愿再信。

至少这样,才不会痛……

“你当真要我死么!”

转身过来,玉虚整个气息暴起,整个面容近乎狰狞,却比带上鬼面时候生动了许多。

随着玉虚的暴喝,它周身的白色尸气四散而开。整座凉亭瞬间布上了一层白霜。

浓云闭月,阴风骤起,惨白的灯笼在顶角上,被吹的熄灭了。四周的光线一时暗了下来,死寂一般浮现出了数道青白的鬼火!

火光飘忽,浮在凉亭内外,将两人的脸映照的都如同死人一般!

或许是因为林锦博整个人处在了宁裴山的大阵之中,四周的阴气太盛连带也影响到了他这个活人,他竟然将眼前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林锦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前这一切太过诡异了,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站在凉亭正中,宁裴山抬手一挥,一旁长椅上的佩剑便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锋划出一道寒利的弧线,金丝楠木的剑柄握于手中,宁裴山平执于前,剑尖直指眼前的魂。

“是你一意孤行,要天下的人为你而死!”

看着对方的动作,玉虚怒极反笑。宁裴山的这番言论,它只觉得异常的好笑。

“辅佐刘译上位,开立东唐王朝。你手上染过的血,马蹄下踩过的尸骨,可不比我少!身为东唐的宁王,你有何资格质问我!宁裴山,别忘了,你吞了我整个南疆!”

这话落在宁裴山心底,他心中不由的一颤,而后诸多的情绪却又再次沉寂了下来。

“为了天下苍生,我愿做这恶人,我不悔。可你喃,为的却是自己的私欲!玉虚,长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堕入魔道!”

看着对方千年来依旧执迷不悟,宁裴山不愿再言。千年前自己就已经问过了对方,两人所求,从来不同。

宁裴山缓步出了凉亭,来到玉虚跟前。

眼前的玉虚,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朱华倾颜,衣袂翩跹的人。白衣之下,如何高洁,却掩不了它一身的罪孽!

随着宁裴山每一步的踏出,口中的默念而出的法咒,引动着天地正气,四周的地面上,竟裂口了数道深口,而裂痕之下,是滚滚的岩浆!

这些痕迹撕裂着大地,从裂口中不断涌出了如碗口一般粗细的锁链,它们穿过玉虚的身体,将它整个捆绑起来,欲将它整个的拖入地底。

八十八章 困龙索天阵

这是困龙索天阵中的第一重!

对方的手段来的太过凌厉,玉虚皱着眉头,手结同样变幻,一方紫纹的骨制引魂幡出现在它的手中!

连断两根袭击在身前锁链,玉虚将手中的鬼面再次戴上了脸颊。

引魂幡狠狠的戳进地面,玉虚妄想以自身的修为与之抗衡,看着台阶上一脸冰冷无情的人,玉虚的嘲讽从面具下脱口而出。

“宁裴山,我为了自己要了别人的命,而你喃?何尝不是为了那些连蝼蚁都不如的人,取着旁人的性命。天下苍生?不过都是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与我有何不同!”

质问着对方,玉虚从来不甘心。

到底何为正道,又有什么是邪魔,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界限。

不否认,自己的确杀了不少的人。可谁比谁来的干净,玉虚从来是不信的。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那些凡人敬你,捧你,不过是因为你比他们更强大,他们怕你,折服于你。

宁裴山护着这些弱者,背负着自认是自己的使命。

若你没有利用的价值,从这高位走下,你会被这些你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凡人,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宁裴山,这些你从来不懂!

玉虚比宁裴山看的透彻,所以它想要活下去,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远一些。死掉的人,不过是活在活人的记忆里罢了,这千年的岁月,谁还能记得谁,长生才能谈**二字!

引魂幡翻转,无数阴魂在它的周围出现,随着玉虚手下的动作,不带一丝迟疑,万鬼直接朝着宁裴山扑了过去!

宁裴山执剑在身前划过一道“x”,凉亭周围的锁链便改变了方向汇成了一张蛛网一般,在地面不断流转,换了种阵型在玉虚的身前盘旋!

玉虚手下一动,引魂幡掷地,尸气在地面攀附,竟将地面上的裂口整个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实质状烟云之下。

宁裴山左手一动,整个周围数道破损的爆鸣声响起,一时周围的空气里随着刮着的妖风,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烈日下暴晒后所制的雄黄酒,不仅带着正阳之气,还能可镇妖邪,现原形!

将万鬼漂浮在四周的情况有所凝滞,宁裴山一剑直接戳在了凉亭前的石阶上!

削铁如泥一般的刃口,如同刺入了一块豆腐。宁裴山的佩剑上,金藤刻绘的花纹不断荡漾起一抹光华,片刻又如人类的血管一般,浮现出数根血丝,一直延伸,直达地面!

紫气在剑身上萦绕,整个地面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发出一阵阵如脉搏一般的跳动!

“噗通……噗通……”

随着声音的发出,大地似乎在轻颤,锁链仿佛再次被注入了活力,从尸气的烟云中浮现而出,再次将玉虚锁在了其中!

一声单音节的琵琶响声从凉亭中传来,宁裴山手中没了佩剑,却握起了一旁的琵琶!

宁裴山拨动而出的音律并不属于任何曲谱,而是一声一声的单音。毫不连贯的音律,连成一道诡异的曲调。

这声音里用上了宁裴山的山河气运,玉虚听在脑海中,整个脑子都像是炸裂一般!

仿佛再也撑不住了一般,玉虚竟然单膝跪了下去!

这曲调,是道家的镇魂曲,玉虚实属阴厉,自然阴身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口鲜血再次从它的口中喷了出来!

玉虚不好受,而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林锦博同样不好受。

镇魂曲,本就不是活人能够听的。哪怕他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了,可声音像是直接从脑海中响起一般,他一阵阵的觉得恶心,眼角以及鼻孔中甚至都已经溢出了鲜血!

林锦博的眼前一阵阵模糊,胸口更是如被钟杵不断锤上了一般,气血不断的上涌着!

手中的引魂幡以无力支持,从玉虚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猛然消散了开,化为了一股白色的尸气。

玉虚挣扎着朝着宁裴山的方向蹒跚的走了过去,拽住对方的衣襟。

“呵……宁裴山,若我不如此,千年来我的尸骨怕早已化为尘埃,哪还能与你在这斗法!”

随着玉虚的动作,鲜血打湿了它的衣襟。手下的力道大了许多,宁裴山郎窑红的大氅被对方拽的滑了下去。

可宁裴山手中的琵琶并未停下,长椅上坐着的那具男子尸体,正一步步的走到了宁裴山身旁!

毫无灵气的双眼睁开,充满了死气,移动的姿势非常的僵硬。

可毫无疑问,这具尸体正被宁裴山的琴音操纵的起尸了!

“那也不该拿别人的命活下来,你不该为那些枉死之人赎罪么?”

锁链勒的玉虚的身形一阵阵的虚幻,已经无法成形。鬼面从玉虚的脸庞上落下,可玉虚并没有去管,只是紧紧的拽住宁裴山的衣袖,没有松手。

宁裴山的视线落在对方的眼中,玉虚能感觉到这双眸子中的心痛与挣扎。

而后,玉虚笑了。

“宁裴山,我敢承认我的罪,而你喃!这般行为,比起我来更加可笑。你也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困龙锁天阵中,玉虚的阴身再也无法凝聚,被锁链直接散去了身形!

暴虐的气浪在凉亭前如同炸药一般,爆裂而开!

气浪而过,凉亭周围的竹林被拦腰折断,飞沙走石,连立柱上都满是伤痕!

宁裴山的脸颊上,手臂上全是被玉虚的尸气划破的伤痕,气流如锋,伤可见骨!

困龙索天阵的力量的确凶厉,它能将玉虚的阴魂打散,却并不能完全诛杀,这是宁裴山早就知道的事实。

以玉虚千年的道行,自己本命修源几乎同对方是相当的,区别只是在于对方是阴厉,自己习的正好是克制对方的山河一脉。

玉虚就如同那日被三道封印所杀一样,又化为了一道白浊一般的尸气!只要再给它一些时候,玉虚便还是能够复原的。

琴弦剩下最后的一根,宁裴山用琴音操控着玉虚飘出的那抹幽魂,直接将它封印在了身旁这具死尸身体里!

待魂附入死尸体内,宁裴山手中的琵琶琴弦应声而断!

由此,玉虚终于被宁裴山降服了!

宁裴山将破损的琵琶放在地上,向着台阶下走去,一把将石头里的佩剑拔了出来!

“林锦博!”

一声急促的呼唤声从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宁裴山心下一沉,不由的再次皱起眉头。

八十九章 救人

提着剑,宁裴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才在与玉虚对战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活人的气息。可那时候的自己,无暇顾及这些。

早已经命人封锁了此处,便是不想发生意外。如果依旧伤了无辜者的命,自己只能说这是对方的命数,怪不得旁人。

顺着小径走过去,一路上的植被都遭到了破坏。气浪以凉亭为点,三十米内的竹林全部向着外围倒伏着。

在竹林旁,是一处不太深的河道。此时的河边,一片朦胧看不太清。

路边的引路灯已经被气浪炸裂了,只剩下河道里亮化的微弱河灯。

黑暗中,宁裴山只能依稀看到那里是两道身影杵在那里。

一道白衣往身旁一点点靠近过来,在黑暗中犹如一道莹亮的幽光。地上的一人察觉了一丝异常,猛然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宁裴山披着红色的衣袍,踏着细碎的月光从竹林外走来。竹叶纷落,贴着他一身衣袍,身上的一抹幽香里夹杂着血的腥味。

循环的水道又将河里的莲花船灯送了回来,一片昏黄的光样,映在宁裴山的脸上,渐渐将他照亮了一些。

在他的脸颊上,一道阴森血痕不断往外淌着血,污了半面容颜。

血顺着下颚不断的滴落,连他的衣袖上也尽是伤痕,血迹浸湿了大片。

借着河灯的光,宁裴山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一丝迷惘在他的眼中划过,片刻后他便想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对方,再看看他身旁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的人,宁裴山眉心紧蹙。

陈煜,林锦博……

“宁裴山!你快救救他!”

此时的陈煜快要疯了!

傍晚的时候,他在医院中便收到警方在浣花溪附近戒严的消息。本以为是有什么官员下来视察,陈煜并未太过留意。毕竟现在的他,处于休假的状态。

可待他晚饭的时候,便又收到了军方封锁此地的消息。

稍一沉吟,陈煜便放下筷子,着人去查了宁裴山的行踪。

而反馈来的消息,便是宁裴山跟军方那边言家的嫡孙言一卿正在浣花溪附近。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陈煜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电话向着林锦博拨了去,对方竟然拒接了,再打了一遍,竟然直接关了机!

暗骂了一句,等赶到浣花溪附近,陈煜在不远处找到了林锦博的车,也正好印证了他的不安。

摸着引擎盖还烫手的很,这人才刚离去不久。没有丝毫犹豫,陈煜也向着浣花溪跟了去。

以他的身手,悄无声息的突破封锁线并不是难事。可待他进入竹林之后,生为杀手的直觉在不断的警告着他!

危险,死亡,血腥……

这些感知如气味一般,入了陈煜的鼻息!

可整个竹林里只有水道的流淌声,狂风摇曳着竹叶,一切都太安静了……

微弱的灯火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若隐若现。可在这盛夏的天气里,满地竟然腾起了一层如干冰一般的雾气,甚至这温度,都冷的彻骨!

凉亭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而后,一股气浪便爆裂而开,陈煜伏低身子离的远了些,并不在辐射范围。

可他的视线里却清楚的看见,在河道旁的竹林中,有一道黑影被气浪炸裂范围内,爆裂的强大能量将那道身影直接掀入了河道中!

陈煜顾不得旁的,直接朝着河道飞奔而去。

待他到了岸边,林锦博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水里,缓缓的下沉,不省人事!

陈煜的双眼赤红,直接入了水,赶忙把人给捞了起来!

“林锦博!”

他唤了一声,可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抬手一探脖颈上的脉搏,竟然没有丝毫的跳动!

陈煜急了,不由分说,直接按压着对方的心口,做起了心肺复苏!

每一下的按压都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一般,陈煜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境。

他自己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

在他的身下,是即将变为尸体再也醒不过来的林锦博!

按压了数下,陈煜粗鲁的提起对方的下颌,使颏骨上抬,顺开气道。

他掰开林锦博的嘴,埋下头口对口用力的吹了一口气进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可后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心跳都没了!

在林锦博的脸上,更是起了一层不该有的白霜,仿佛人是从冰柜里拖出来的尸体一般!

正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抹微光出现在了身前,而河灯照耀下,陈煜看清了来人。

一身血腥的宁裴山,如同从阴司里走来勾魂使者,踩过满是彼岸花的忘川,来到自己的跟前!

仿佛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陈煜朝着对方开了口!

陈煜认识对方,可并不代表对方同样认识自己。说到底,自己与对方没有过任何的交情。算上上次的事,自己还欠着对方一道人情。

陈煜并不确定宁裴山愿意伸出援手。

求救的话先一步出了口,可陈煜下意识的戒备着对方。

在宁裴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满是寒光的长剑!

如果对方不愿意帮助自己,那么陈煜便要考虑宁裴山会不会灭口一说了!

不过,陈煜的确想多了些。

宁裴山看着躺在地上的林锦博,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蹲下身子,在对方的鼻息间探了探。

取过身上的一枚小瓷瓶,宁裴山倒出了一粒,让对方含在了舌根下。

手掌贴在林锦博的心口,宁裴山将自身的山河气运注入了对方的心口。

护住心脉,感受它在自己手心下一点点温暖起来,宁裴山运起气息,在对方的身体里运转了两圈。

与其说林锦博是溺了水,实质上,他是被阴气伤了本命的三样火,同时爆裂而开的尸气气浪,直接将他全身的阳气掠夺走了!

如果宁裴山不救他,林锦博的下场不会死,只会成为一句有着灵魂的“活尸”!

如若直接放入棺木中收殓了,不出三日便会化为阴厉的僵尸,从里面爬出来吃人!

再次点燃对方的阳火,并驱散了他周身的死气,宁裴山在对方的体内留下一道自己的气息。

这道山河势气能修复对方连着两次被邪祟侵体留下的伤,使得他不会被损了阴德,而累了性命。

手心离开对方的心口,宁裴山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低声唤了一声。

“林锦博。”

方才从内里透出白霜一般的尸气已经尽数消散。此时林锦博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林锦博似乎已经有了意识一般,动了动眼睑。

陈煜大喜,连忙又唤了几声。

“林锦博!林锦博你快醒醒啊!”

话音刚落,林锦博徒然睁开了眼,紧接着便是呼吸不赢般咳嗽起来,胸腔里的淤血连同被呛的水,被他一并咳了出来!

九十章 不得善终

林锦博悠悠转醒,整个脑子还有些模糊。

“林锦博!”

这声呼唤让他的瞳孔渐渐聚了焦,艰难的侧过头去,自己身旁的人竟是陈煜。

回过神来,林锦博挣扎着坐了起来。

下意识想问一声状况,可刚开口整个嗓子都已经嘶哑,嘴唇上突然有些酥麻感,他抬手拿起手背一抹,才发现自己鼻血竟然流了下来!

宁裴山指尖搭在对方的脉搏上,片刻便松开手,道了一句。

“不妨事,他修养两天便好。你也服下一粒,别伤了身子。”

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一旁的陈煜,宁裴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外面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去善后,实在无暇顾及这些闲事。

林锦博见宁裴山要走,下意识的紧拽了一把宁裴山的衣袖,用上了些力道连关节都发白了,他必须制止对方的动作。

宁裴山眉心不由的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颇为不悦。他扯了扯袖子,示意对方松开。

“宁裴山……你不准走……”

哑着嗓子,林锦博哪里肯放过宁裴山,刚才那些东西,自己亲眼所见!两人不仅在那舞刀弄枪的斗殴,现在甚至还摆了具尸首在那!

自己胸前可是有执法仪的,刚才那些已经被完完整整的录了下来!自己这回必须将宁裴山带回去问话!

陈煜看着林锦博的动作,一把掐住了对方手腕上的脉门,想要让他赶紧松手,另一只手快速的将人护进了怀里,深怕宁裴山有别的举动。

宁裴山薄情的性子,天妖那个女人却极为上心对方的事。要是林锦博几番的冲动真将人给惹怒了,陈煜真不知道对方会作出什么事来!

“林锦博,你闹够了没有!”

林锦博这样的举动无疑火上浇油,这样三翻四次的挑战自己的底线,陈煜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不是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能护的了他!

宁裴山周身的气息变了,他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后者的双眼,眸子里毫无感情的冰冷。

反握着佩剑撑在地面,宁裴山轻轻从对方手中将衣袖拽了出来。在河灯的映衬下忽明忽暗,诡变而未明的情绪犹如他此刻眼中的微光。

就连陈煜看向宁裴山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之时,宁裴山开了口。

“林锦博,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不要再试图调查我的事了。这世间枉死的人太多,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救你。”

林锦博看着站起身来的人,固执的还想再拦,而陈煜却一把将人固在怀里。

奋力的想要挣脱,林锦博却连起身都做不到,他只能满眼不甘的看着宁裴山的脸,那双眼如烙印一般,睥睨而冰冷。

可更让林锦博震惊的是,借着河灯的微光,他竟然看到宁裴山脸颊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宁裴山!你……”

话还没说完,陈煜直接将手指搭在对方的后颈穴位上用力一捏,林锦博整个人便直接晕了过去!

陈煜将林锦博一把扛在肩头,朝着跟前的宁裴山微微点头致意。

“叨扰了,今次多谢了。”

宁裴山看着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后者便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陈先生。”

陈煜还没跨出两步却又被宁裴山唤住了,转过头来疑惑的看向对方,不知对方是否又改变的主意。

“奉劝一句。林锦博天梁坐命,而你天府、廉贞双生双向。你与他的命格天克地冲、血光横逝,若是太近,恐不得善终。”

宁裴山甚少为人批命,他也知道对方已有感知,而这话不过念在有过一面之缘,提醒一句罢了。

闻言,陈煜愣了片刻,不过是眸子颤了颤便又定了下来。点头还了一礼表示谢过,快速的从封锁线内离开了。

陈煜将林锦博丢到了医院里,旁的事也让人替他善了后。

而后便坐在病房的一角,靠在窗口旁一支支的吸着烟。苍蓝的烟云下,陈煜的脸从未有过的严肃。

林锦博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而陈煜也在一旁守了他两天。

林锦博并没有的太大的内伤,一方面是爆裂的气浪震伤了他的魂,另一方面便是阳气离体的太凶,虽然宁裴山为他续了魂,也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和。

醒来后的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糟糕,像是一场重感冒之后,林锦博的觉得自己每一块骨头都在酸疼。

而陈煜却松了一口气,起身将点在他身旁的一支油灯给灭了。整个病房里充满着消毒水与一股奇怪的香烛味儿。

灭掉的油灯飘过一缕青烟,林锦博艰难的侧头瞟了一眼,眉头紧皱。

“这什么味儿,难闻死了。你点的什么破玩意儿……”

林锦博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是沙哑,大抵是被尸气伤了嗓子,得好深养养。

陈煜白了他一眼,将东西拿远了些,也懒得跟对方多计较。

要不是这续命灯一直焚着,林锦博哪能这么快醒。光里面这一小盏灯油,都够林锦博小警察累死累活干个三年了。

可林锦博下一句话让陈煜整个脸色都变了。

“宁裴山在哪!”

站在林锦博的床边,陈煜只是这么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连他周身的气息都发生了改变。

陈煜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觉得对方分外有趣,不想旁人动了他的猎物。可不管他怎么的阻拦对方陷入危险,也架不住他这般为了破案的不要命的行径。

执着的近乎偏执,为了所谓的真相,甚至可以献出生命。

林锦博的确固执,甚至近乎愚蠢的相信正义与真理。

可,这样的他才的确是林锦博,从未改变过的本心。

无奈的一叹,陈煜转身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了一个纸袋走了过来。

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给地方,林锦博才发现这是一本案件的卷宗。

“万人小区的案子已经结了,是自杀。浣花溪的事已列为军事机密,你无权过问。陈煜,放手吧。”

一听这自杀两个字,林锦博坐不住了。连忙翻动着手上的卷宗查看起来。

可正如陈煜所言。案件里虽然有些疑点,可在诸多的证据面前全部的指向都没有新的目标出现。

没有可疑人的指纹、没有可疑的踪迹,监控路线、人证物证全部都只有小男孩一个人。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发现!”

哑着嗓子颤抖的将卷宗摔在被单上,林锦博直接吼了出来。

九十一章 靖盘为盖

“陈煜,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

林锦博瞠目欲裂,朝着陈煜大吼起来,那音量震的门外的人都看向了紧闭的病房门。

可与林锦博此时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煜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反应,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怒意。

“你是不是一定要知道真相?”

甚至连回答对方的话语都分外的和缓,陈煜掏出烟来,熟练的将一支抖了抖送进嘴里,拿牙齿叼着。

陈煜甚少在自己面前抽烟,林锦博有些想起了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那个雨夜。

“陈煜,你不要再拿借口来打发我!”

病床上的林锦博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可试了几次,身体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倚靠在床背,艰难的看着对方。

“宁裴山……他是个天师。”

无关痛痒的说着旁人的事。陈煜开口的话,听起来便像是一个笑话。

“这一切都是鬼魂引起的。圣水寺里,你看到的那座叫凉广楼的古楼是镇压鬼魂的。楼出事了,圣水寺便死了不少人。万人小区的案子便是其中一只鬼跑了出来搞的。分魄针、锁魂血衣、坠魂坨都是为了封住死者的七窍,让它成为鬼魂的食物。宁裴山在浣花溪搞的那些,就是为了抓鬼。这便是事实的真相……”

那边行当的事,稍一打听,加上自己的推测便可以猜个七八分,可信的人才会知道真相,不信的人说什么都不会信。

“陈煜!不想说你就别说!用不着弄这些神鬼的玩意儿来骗我!”

仿佛听了一个极为搞笑的笑话,林锦博是一点也不信的,可目光落在对方分外认真的眼神上,他下意识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

可这叫他怎么可能信!

陈煜也不恼,拿过被子上的卷宗将它好好的塞回袋子里,又轻轻的放回了不远处的案几上。

“林锦博,我从未骗过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现在案子已经结了。”

转头,陈煜朝着病房门口走去,已经在医院守了林锦博两天了,自己也还有些旁的事需要处理。

当然,的确有些东西他并不想让林锦博知道。

“陈煜!你站住!”

看着对方要走,林锦博顾不得旁的,想要起身拦住对方,可体力不支的他,直接从床上摔在了地上。

陈煜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滞,犹豫了下,还是折返了回来。

一把将对方抱起,丢回了床上。

陈煜眼中的光并不似平日看到的那般!仿佛真动了杀意,陈煜的嘴角微微翘起,眸子里是一片的寒冰!

“林锦博,我不想哪天你死在我知道的地方。我帮不了你,护不了你,看不见,摸不着,我接受不了。如果真要如此,我会先杀了你!”

说完这句陈煜走了,而后的几天里,林锦博给陈煜打去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林锦博知道,对方是真的生气了。

而那日的宁裴山便有诸多的事情需要操劳。

言一卿一脸惊异的看着陈煜他们从封锁线里出来,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下意识觉得出了其他变故,言一卿本想进去看看,可方才里面的响动声太大,再加上宁裴山的嘱咐,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内心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眼巴巴的守在封锁线外面,等着宁裴山出来。

不断跟自己说只要十分钟后还没见到对方,他便带人进去把宁裴山给救出来。要是宁裴山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估计会被爷爷拿藤条活活抽死!

好在陈煜他们离开不久,宁裴山也从树影中缓缓步出。

看着宁裴山衣衫破损一身血污的惨状,一时吓的言一卿心头一颤。

可待人走到跟前,他一把拽过人看了又看,却发现对方只是衣袖破了些,血好像都只是残留的痕迹,不似对方身上的!

宁裴山摆了摆手将人推离,现在的他可没心思管自己身上的伤。

朝着后者交代了几句怎么收拾现场后,便点开的虚拟游戏器,跟“上三门”里的杨家去了联系。

而后,远在南部军区那边的人,紧急用军用飞机将一口石棺从杨家所在地,连夜运了过来。

临近破晓时分,东西在靖盘江边落了地。

玉虚的阴身被宁裴山封在了那具死尸之中。

别说将尸体烧掉,就能除掉祸害这种话。

以玉虚这等孽主的功力,这具尸首不过是它一副依附的‘壳’罢了。

将玉虚定在里面,也只是暂时固住了它的真身,免得它出逃为祸一方。

宁裴山现在能做的,并不是将它从里面抽出来,再次封入瓷坛镇压了事这般简单。

一来,断龙石落下后,已经没了封魔井。

二来,宁裴山现在元气大伤,要再想做这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日食将近,他实在怕出现旁的变故。

因此,宁裴山便选择直接将装有玉虚阴厉之身的尸首,封入青石棺椁之中。

同时,再引靖盘江之水为盖,将其镇压住!

石棺外,用的是碗口粗细的锁链,死死的捆了起来。并在点穴处,加上了龙头锁。

宁裴山以法咒界封了棺身后,便命人赶在太阳全部出现之前,将石棺沉入了靖盘江之中!

这样的手段之下,除非靖盘江江水断流,亦或是龙吸水将石棺托出来喂了天,玉虚是不可能有办法逃出来!

而旁人要想将玉虚放出,也必须找到江水下的棺椁,并且破了封印的锁链才可以。但这难度却并不比放在封魔井里容易!

青石棺能愈合玉虚的伤势,甚至能够助长它的功力,可同样里面张力有多强,外部便有多大的力道将其镇压!

谁要将它放出来,谁便先一步被玉虚的气息反伤!

这便是宁裴山的计划。

一切事毕,宁裴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天边的云彩,柔和中是蓝与红的渐变。浅灰如一层雾气一般,铺在江面,整个水域上的盈光在如墨一般的江水中,呈现出更加多变的灵动。

一抹清凉的江风拂过宁裴山的脸颊,脸上有些酥麻,他抬手轻轻抚过脸颊上的伤口。

可这时候的宁裴山才发现,自己的伤竟然已经痊愈了!

九十二章 端倪

说到这伤,昨夜林锦博离去的时候,宁裴山便已有察觉,自己的伤势在不断愈合!

这种诡异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才是最为正常的事情。

宁裴山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之前自己一直将伤势愈合受阻归为日食来临这上面,可现在细想之下,似乎并不尽然如此!

在片场的时候,被那女人用刀造成的伤。

在与魏文宇演对手戏时候,被剑柄碎裂划破的伤。

再之后,在圣水寺被玉虚的阴身破体,造成的胸腔穿透伤。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伤并不是恢复速度锐减,而是直接停滞了愈合!

也就是说,那时的自己突然没有了伤势愈合的能力!

可,为什么会停止?

是受了什么干扰,又或是自己在什么特定的情况下,自己恢复成了寻常人?

那之后又为什么会再次恢复了?

这中间的因素便极有可能是自己能够长生的关键!

不同的武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攻击方式……

几番受伤的事由,都没有一丝重合的地方!

如果没有昨夜发生的这些事,自己不可能察觉到这些异样。

昨夜又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到底是为什么……

一夜未眠,宁裴山并没有太过困顿,而他的思维却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路之中。

将石棺沉了江,言一卿便带着人离开了。昨夜做了这些事,回去少不得写上一堆报告。

回瞰仙峰阁的路,是护侍来接宁裴山回去的。

坐在车内,宁裴山倚着车窗,望着窗外人流,拇指摩挲着左手指节上翡翠戒指。

没有准许护侍留下来护佑的请求,宁裴山直接将人遣走了。

褪下昨夜一身血污的衣袍,宁裴山在浴室中任由淋浴中的水,冲涮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水珠打在他的身上,润湿着他那头轻柔的头发,顺着脸颊滚落地面。

哪怕这样热水也不能让宁裴山感觉到多少的热度,他的身体的温度依旧是极低的。

绷带早已除去,在他胸口的位置,玉虚造成的伤痕已经化为了一片新肉的红痕,平整而光洁。

可除去这道伤痕而外,在宁裴山的胸口上,是一道纹身一般的图样!

这道纹路非常的奇特,并不如常规的纹身那样是在皮肤的表面,上着药水纹刺进去的那般。

宁裴山身上这道,却像是从皮肤下面直接透出来的!

甚至连颜色都不是寻常的青纹。整个纹身呈现出金色光样,有些像是在皮肤下面埋了金线一般!

而样式,也是古老的图腾纹样,一圈直径半尺左右的空心环纹!

这道纹印从自己墓里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可这道纹印代表什么意思,宁裴山并不知道。

平日的时候,这图纹是看不见的。只有在自己受伤,身体进行自愈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

最开始,宁裴山一直以为它是根据自身体温而出现的,毕竟只有身体处于低温的时候,自己才能看见。

可后来才慢慢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道环纹的出现,就像是自身在进行充电一般的指示灯。只要待伤势痊愈后,它便慢慢消失在体内,连体温也渐渐回暖起来。

而此时的宁裴山,昨夜为了困龙锁天阵,抽了自己百年的本源,之前的内伤也还在恢复之中。

而这道纹样,甚至连新生的皮肤上都透了出来,可见并不是皮肤上的纹身。

宁裴山的皮肤是极白的,水珠顺着他健硕的身体,淌过他的腹肌。在他的身上,千百年的岁月,没能留下一丝的痕迹。哪怕一次次的受伤,最终都会恢复到无痕,可正因这样仿佛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抹开镜上的水雾,宁裴山看着镜中的身影。这张脸,自己无比熟悉,却时时觉得陌生异常。

自己仿佛同玉虚是一样本性,这身子就如只是借居的一副皮囊,那般的不真实。

镜中的人,唇若涂丹,肤若凝脂,可这双眸子却冰冷寒冽,如夜幕下的深海,宁裴山全身上下满是禁欲的气息,冰冷的不似一个活人。

宁裴山关上了水,换过一身衣饰走了出来。似乎沐浴完后,整个人的疲惫感便跟着袭来了。

焚上香,宁裴山靠在一旁的躺椅上为自己泡上了一盏茶。

看着天青色的茶碗,宁裴山的视线不由的转向露台上那方桌椅上。

姜欢愉……

一个念想划过他的心底,如被蚂蚁咬过了心尖的一块,微微有点疼,之后便是酥麻的感觉不断扩散。

宁裴山眸子微颤,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

而后,便犹如溃堤的洪水,席卷了他全部的思维!

宁裴山一惊,猛的坐了起来!

“前几次受伤时候……姜欢愉都是在场的……”

记忆如倒了带,在宁裴山的脑海里快速的回放!

姜欢愉替晨妙挡住了刀,而自己却怕那刀尖伤了姜欢愉的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魏文宇从圣水寺带走了姜欢愉,自己急赶到片场,与对方对戏时候道具剑承受不住自己的气息,炸裂伤了自己!

为了救下姜欢愉,自己强行改变了攻势,这才至露出破绽而被玉虚重伤!

而昨夜,姜欢愉是不在的!

是的!这几次愈合停滞时候,姜欢愉都是在现场的!

姜欢愉……

为什么会是她!?

宁裴山不由的想起了姜欢愉所绘的那副油画,自己一直没有将它带回家中。

白衣、浅草、策马、山涧古寺……

难道自己,真的与对方有什么关联么!?

千年了,这是宁裴山第一次遇到与自身秘密相关联的事由!

这时候的宁裴山有些躺不住了,连忙起身,想要去找对面的姜欢愉。

他想知道自己这个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正当他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宁裴山放在桌上的虚拟游戏器闪动着一抹流光。

宁裴山一愣,便还是回来接通了联系。

知道宁裴山通讯的人是极少的,能联系上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通讯那端的人,是陆渊。

传回来的消息:叶持坤醒了!

九十三章 验伤

宁裴山闻言,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拿上车钥匙,便驱车赶往了莲花医院。

到了医院陆渊并不在现场,毕竟渊穆这么大的集团,需要他去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叶持坤到底是普通人,用过了天妖的“红管试剂”,他身体的恢复速度很是的惊人,昨日便已从icu里转入了普通病房。

贺柔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着电话对接一些事务,余光发现宁裴山出现,忙挂了电话迎了上去。

“爷。”

贺柔向着宁裴山行了一礼,而后者连忙摆摆手,问到叶持坤的情况。

“他醒了?”

而后者连忙将了解到的情况报告了一句。

“一个小时前叶大师睁了眼,医生看过了,说是意识已经恢复了过来,思维也是清晰的。方才医生来重新换过了药,人又睡了过去。”

宁裴山正欲推门,贺柔在旁又跟着低声补了一句。

“姜小姐在里面。”

闻言,宁裴山扶上了门把手动作一滞,愣了两秒才开门走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视线首先落在了病床上的叶持坤身上。

叶大师整个脸有些肿胀,脑门那道长长的钝器伤已经被缝合好,在“红管试剂”的作用下,甚至只留下了一道很浅的口子,连身上的几处血窟窿也已经长拢了新肉。

可以说,叶持坤的外伤已愈,而内伤也还在修复中。

毕竟他已近八十的高龄,恢复起来比不了年轻人来的迅速。而宁裴山则是个异类,那般伤势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死了无数次,所以修复的起来需要消耗太多的本源,比叶持坤更为不易。

而在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姜欢愉,整个眼睛像兔子眼睛一样,红红的。

发现了宁裴山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满是惊讶,眼中还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一直以为宁裴山那样的伤势能这么快的醒过来已属奇迹,有钱人在家里休养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么快便能下地走动,真的让她太吃惊了。

宁裴山先将指尖搭在了叶持坤的手腕上,感受到后者体内的生机已经恢复了过来,观其气运也没了死气的附着,心下不由一松。

叶持坤整个人这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多日未见,虽然宁裴山早有准备,可看见姜欢愉的身影,还是不由的心跳漏跳一拍。

眸子微垂,他又想起了方才想要找对方印证的事。

看着宁裴山紧盯着自己,眼中神色难讳,姜欢愉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宁裴山低下头,直望着自己这双眼,里面是自己不懂的颜色。

姜欢愉此刻甚至有股想哭的冲动。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道上一句,可姜欢愉出口的话却是另一番意思。

“我……没想你会来,不是故意在这让你撞见的……”

抿了抿嘴唇,看着对方眸子里的光缓和了一些,姜欢愉心下一松,不由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宁裴山,我……知道自己惹你生气了,一直以来都只会拖累你。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再次遇到危险。可能我会哭,而你又能听见了我的求救……”

话音一顿,姜欢愉接着说道,只是脸上的神色近乎悲伤。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救我了……”

“我不想你再受伤……宁裴山,我这个人命不好,算命的阿婆说过我会死于非命的,我不想你死……”

姜欢愉难过极了,一方面是自己的不幸,而更多的确是她的不幸竟然让身边的受了伤!

说完这句,姜欢愉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没有对,而身旁还躺着病人,一时很是尴尬,她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想躲出房门。

可姜欢愉身形突然一滞,手腕被大力的一带,下一步的动作便被宁裴山阻止了。

她惊讶的回转过头,可目光落在宁裴山的脸上,对方眼中的光更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你过来。”

宁裴山只唤了她的名字,便一把将对方拉了过来,一同到了一旁病房里的客座前,示意她坐下,宁裴山也跟着在对面落了座。

看着姜欢愉不安又小心的打量着自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宁裴山心中不由一悔。

上次怕她再被当做自己的把柄为人所利用,自己想要将她赶离。怕她受伤,可先一步伤了她的人,却是自己。

宁裴山并不想这样,更不想对方将一切的错处怪在身上,到底是自己拖累了她。

可自己是宁裴山,如果那个猜想是错误的,自己也只能将一切都压下心底,继续远离了对方。

朝着姜欢愉所说的话语,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心下一叹,宁裴山还是想对方解释了一句。

“姜欢愉,我从来没有生气,我只是怨我自己。在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事,只要出了纰漏,便会无数条人的性命为之陪葬。”

话音顿了顿,宁裴山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自我第一次救你,都是我愿意的。姜欢愉,我是个天师,在与阴厉相斗流血受伤是极为寻常的事,你无需自责。”

“……我以为你讨厌我。”

姜欢愉拽着自己的衣摆,极为不安的低下了头。

宁裴山手背在案几上的茶壶上轻轻探了探,拿过一旁的茶碗,为对方斟了一杯,推到她的跟前。

“我从没有讨厌过你。只是今次,有些事我需要确定一下……我怕是要先跟你道个歉了。”

姜欢愉刚捧起茶碗,有些疑惑的望了过去,她这回是真迷糊为什么宁裴山会跟自己道歉。

可随着宁裴山接下来的动作,姜欢愉整个脸色都便的惊恐起来!

宁裴山从一旁的水果篮中抽出内里的小刀,下手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在自己的右手心里横刀划过!

白皙的手掌里,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溢出,随着宁裴山的掌腹滴落,不出几秒便在黑色的案几上积了一滩!

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宁裴山将左手中的小刀放在案几上,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手心的伤痕上。

“啊!你干什么!宁裴山!”

九十四章 劫数

姜欢愉被对方的动作一惊,吓的忙站了起来,她一把握住宁裴山的手腕。

看着对方放下刀,她并没有放下心,姜欢愉不懂宁裴山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这已经是宁裴山第三次伤到了手,同样的位置,第三次!

姜欢愉脸色煞白,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一般!

她受不了了,宁裴山手中的伤痕非常的深,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姜欢愉心疼极了,手忙脚乱的从一旁抽出纸巾,胡乱的擦着伤口旁溢出的血,却又不敢按在对方的伤口上,看着越来越的血,带着哭腔她几乎沙哑的吼了出来。

“宁裴山!你到底干什么!”

可后者却充耳不闻,甚至制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宁裴山的视线一直落在手心的伤口上,他在等一个结果,一个他必须确定的结果!

血依旧不断的从伤口中溢出,越来越多,滴落在黑色的案几上,血珠溅起,在宁裴山雪白的衬衣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如红梅绽放!

伤口,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又再次停滞了愈合!

看着这样的情况出现,宁裴山眉心渐渐皱了起来,连握着对方手腕都不由的用上了些力道。

“宁裴山!快放开我!这么多血!得快叫医生啊!”

看着这么多的血,她的全身已经不住的发抖了,姜欢愉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手腕上的禁锢。

看着姜欢愉冲出房门,宁裴山并没有阻止她。听着她在门外不断的呼唤着医生,宁裴山收回了视线,再次落在伤口上。

“爷!”

贺柔先一步冲了进来,入目的红也吓的她心中一惊,连忙从一旁的医药架上取过一袋没有开封的纱布,奔到宁裴山身旁。

此时的宁裴山却神色自若的扫了她一样,接过递到跟前的纱布,却并未急着止血的动作。

掌心的伤痕在姜欢愉离开房间后,便又开始愈合了!

一旁的贺柔眸子紧紧的盯在宁裴山的手掌上,此时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惊人的恢复着!

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少,在伤口里,裂开的血肉正在不断修复,伤口越来越短,越来越浅,最后竟然长好了新肉,只在痕迹的位置露出了一节粉嫩红痕!

伤口平整,竟然完好如此了!

贺柔不由的用力眨了眨眼睛,这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主子的伤痕竟然恢复了!

这还是人么!怎么可能发生的事!

贺柔下意识的看向宁裴山的脸,可她收到的只是对方颇有深意的视线。贺柔连忙收回自己的心思,低下头不敢再看。

可在她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宁裴山却并不在意这些,他拿着纱布细细的擦着自己右手腕上血迹。

“医生!你快点啊!快看看他!”

门外传来了姜欢愉的声音,猛的推门而入,拖着身后的医生,直接到了宁裴山跟前。

可当他们看向宁裴山此刻的动作,都不由的一惊!

医生是不懂到底哪来这么多血,他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有所说的伤口。看着对方冷眼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时又不敢贸然上前。

而姜欢愉却顾不得旁的,一把拉住宁裴山的手掌,左右的翻看着!

可这只满是血迹右手上,别说伤口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此时的宁裴山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伤的确是因为姜欢愉才停滞了恢复。

看向对方的视线不比姜欢愉的惊讶少多少。

心中又再次浮现出无数番猜测,却又一个一个的被他否定掉。

这些猜测里,没有一项是能与对方搭上边。

眼前的女人,她叫姜欢愉。

宁裴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寻找了千年自己生命的意思,到底为何不死不灭,活在时间之外的世界,他痛苦,他寂寞,他的心被时间消磨的冰冷……

而眼前的女人,或许是他等了千年,求死的意义!

“怎么回事!?你……的伤喃?”

姜欢愉脸上的神情各种变幻,她有些害怕的放开对方的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可眼前这么多血,不是自己一句错觉便能解释的通的!

“你们先出去。”

微微侧头宁裴山向着一旁轻声吩咐一声。贺柔连眸子都不敢抬连忙应下,拉过一旁的医生,不由分说便躲出了门。

心中的疑虑万千,可同样的,她一句也不敢问,有些秘密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宁裴山,到底怎么回事!你的伤喃……宁裴山……”

姜欢愉不确定,她再一次拉住对方的手细细的看了看。

猛然想起了什么,她向前跨了一步,手下的动作有些颤抖,她知道这样有些不太礼貌,可她依旧想要确定!

手指落在对方衬衣的领口上,向下拉了拉,虽然不是很瞄的见,可手指尖的触感似乎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一般。

手下一颤,宁裴山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指,柔弱不骨一般的娇弱落在他的手心中,是不住颤抖的惊恐。

宁裴山轻轻放开了对方,而后手指落在自己衬衣的纽扣上,一粒一粒的解开了。

之前的自己,的确想要瞒着对方,可这一切与姜欢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一把捂住嘴,姜欢愉才能不让自己的惊叫发出,那本该被厉鬼戳的阴森恐怖的伤口,甚至连伤痕都没有留下!

双手不住的颤抖,她手掌抚在对方的胸膛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姜欢愉害怕,可更多的竟然是涌上来的感恩!

亲眼见到对方的伤,宁裴山没事了!

她不知宁裴山是如何做到的,可宁裴山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又是原来那个完完整整的宁裴山!

手掌下的温度,比常人低了许多。甚至在宁裴山的胸口上还有一道怪异的金色环纹。可这些都不如一个完好站到自己跟前的宁裴山让姜欢愉感到安心!

“你……好了……”

喜极而涕也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害怕被欣喜取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宁裴山看着眼前哭成了个泪人一般的姜欢愉,不由的低声一叹。

“姜欢愉,大约你真是我命中的劫数吧……”

九十五章 缘由

闻言,姜欢愉一愣,她不懂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宁裴山今次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

对,在宁裴山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在自己快被厉鬼吃掉的时候,如天神一般的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

在自己就要死于车轮之下,他及时出现撞开了对方!

刀尖就要刺过来,宁裴山不顾自己受伤挡在了自己跟前!

地铁上,片场,圣水寺,甚至在自己家中,他都能够前来救下自己!

自己不知道宁裴山是怎么出现的,每次都是那般及时!

甚至宁裴山的身体完全不同于常人那般,如此严重的伤,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天便能完好的出院!

“宁裴山……你到底……”是谁!

所有的疑问最终只化为了这一道疑惑!

宁裴山,你到底是谁!

“呃啊……”

一声费力的呻吟在房间中极为突兀的响起,将姜欢愉还未说完的话直接打断了。

两人微微一愣,竟同时转过头去,看向病床的方向!

或许房间中一直有人说话的吵闹,叶持坤睡的并不安慰。这会儿麻药劲儿过了,整个身体犹如骨头散了架一般,疼的厉害!

伤口上更是又麻又痒,像是被蚂蚁不断的叮咬一般。叶持坤挣扎着动了动,整个身子向被捆绑了似的,实在是起不来。

“持坤!”

宁裴山也来不及纠结姜欢愉的事,快步便赶到了叶持坤的床头。

姜欢愉比宁裴山慢了一拍,也跟着跑了过去,看着叶持坤悠悠转醒,连忙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

宁裴山手指再次搭在叶持坤的脉门上,脉息虽弱了些,却的确是极速好转的状态。

“红管药剂”的作用用在寻常人身上,作用的确比自己来的显著多了。这会儿人醒了过来,便是真的无事了。

“裴山……”

眼瞳慢慢聚了焦,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叶持坤终于认出了对方。

只是这一声轻呼,连声带都没有颤动。

昏迷初醒,叶持坤实在没有太多的戾气。

“我在。”

手掌附在对方的手背上,手指轻轻握了握叶持坤的手心,将自身的山河气运又传了些给对方。

像是得了人参续命一般,叶持坤觉得自己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本虚成一条线的眼睑,缓缓睁开了,看向对方的目光也清明了许多。

门外的医生赶到了,又是一阵忙中有序的检查,在宁裴山等人的期望目光中,点了点头。

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嘱咐了几句,让不要太过打扰病人,还是多以静养为主,便退出了病房。

看着叶大师醒来,姜欢愉开心的喜极而涕。今天的她的确哭的够多了,可她是真的高兴!

与叶大师相识不过几年,对方开导自己,与自己讲经说佛,甚至在自己危难的时候,为自己编织手串,尽心的帮助自己。

姜欢愉从来是受人滴水之恩定涌泉相报之人。叶持坤并无子女,对方受了伤,她没法多做什么,只能时常守在跟前,帮忙照顾一下!

贺柔替宁裴山端过凳子放在床边,看了主子一眼,见没有旁的吩咐,也紧跟退了出去。

看着宁裴山有意屏退旁人,叶持坤视线扫了一旁的姜欢愉一眼,不由坐直身子,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道。

“凉……广楼,没事吧……”

床头升了起来,叶持坤靠在床被上,声音虽然沙哑,却比刚才好上了许多,连身子都有了些底气。

“你放心,都已经处理好了。”

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看着叶持坤这才刚醒,便惦记着寺内妖魔的事,宁裴山连忙让他安下心来。

闻言,叶持坤不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的向着身后的床被靠了回去,可眼中的凝重并未因对方的话语减轻多少。

“寺里……伤亡了多少?”

问出这句,叶持坤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与愤怒。

显然,虽然他伤了脑袋可并没有失去记性。

“人数……不低。”

叶持坤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听到这些,可宁裴山也不想骗他。近百岁的人,生死这些早该看透,可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比旁人多了些怜悯在心头。

手指紧拽住身上的被盖,叶持坤脸上的神色很是伤感,宁裴山看在眼里,手指握在对方的掌心,示意他宽心一些。

可叶持坤并未因为对方的动作而缓解多少心境,他眉心不由的紧锁起来,略一沉吟,便紧张的道了一句。

“……凉广楼的事,怕是**呐……”

看着宁裴山眼中同样出现的凝重,叶持坤在宁裴山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疑。

此时的宁裴山本不想谈论那天的事。

叶持坤这才刚醒来,身子骨还尚未复原。

可眼下,日食将至,所是没有凉广楼的事,照陆渊的安排,自己怕是已经在这几日便出了国。

可诸事繁多,宁裴山必须将一切都料理清楚。最起码,他必须将凉广楼出事的缘由给找出来,否则要是自己在千里之外,想要再次救援怕更是有心无力!

既然叶持坤猜到了一些其中的缘由,自己便不能放过任何一段细节!

“你是知道了什么?”

宁裴山心中有些猜想,可他没有任何证据。前几天一直忙着收拾残局,一直没能腾出手来。

现下叶持坤这个当事人醒了过来,里面的缘由自己比谁都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持坤顿了一顿,像是在努力回忆那日的细节。整理了思虑后,这才开口将那日的事情大致的说道了一遍。

那日早课结束,叶大师在前院又点播完了几位施主后,便朝着后院的禅房走去。

一路从水榭回来走过,叶持坤发现今日的回廊下的水潭有些怪异。并不似往常时候,水池面上游过一群群的红色锦鲤,那时候的水中,鱼儿都沉了底,连个气泡都没有冒出。

正在奇怪,叶持坤发现在水榭回廊的尽头,竟然站着一位男性的香客。

后院虽然算不得禁止入内的地方,可一般香客都很少往后面闯入的。

“再往内里走便是寺里的禅房了,施主可是迷路了?”

叶持坤先一步开口问了一句,想知道对方是否是走错了路,正想引着对方去往前院。

可待那人转过头来,叶持坤不由的愣住了!

那人发丝梳的一丝不苟,蓝灰色的竖纹的西装,显得整个人精致而高贵。

风吹过他的身旁,古龙水的香味混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入了叶持坤的鼻息!

这特别的味道极为浓郁,是只有盗墓者身上才会有的阴土味儿!

可在叶持坤眨眼之后,他愣住了!

在那男子的身上,缠绕着无数鬼哭狼嚎的冤魂,黑色的煞气犹如浓烈的实质状烟云,在他的身后犹如绶带一般,在夏日的风中翻飞!

而整个后院,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死亡味道,可在叶持坤眼前站着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九十六章 叶持坤的回忆

男子立在圣榕树下,他仰望的角度,似乎在眺望着远处的楼阁。

自己方才的问话,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背对着自己,看着远处。

叶持坤眼皮子一个劲的跳动,心下便觉有些异样。

一个好端端的活人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浓郁的死气,就连死尸身上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息!

这眼下,甚至还是在圣水寺这等佛门之地,寺里寺外都有宁裴山布下的封印。

别说普通的阴厉,就怕是有些道行的妖魔,也知道轻重,绕道而行,怎么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就到了跟前,这不找死么!

叶持坤心下戒备,对方这样有恃无恐怕是能力不低、有所依仗。他手中的法串不断的拨动着,心中甚至已经默念上了经文!

叶持坤步下台阶,对方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一般,轻轻转过头来。

树影斑驳,光打在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眼前的人不到三十的样子,容貌也是上乘的,看着像是商界精英一般是气质。

只是那双眼回望向自己,叶持坤可以读出里面的高傲与嘲讽的凌冽。

在对方的身上,叶持坤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是一个活人,有血有肉,会呼吸,有思维的活人!

可这些怨气从何而来,而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叶持坤不敢确定!

“你……是谁?”

叶持坤又问了一句。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走错路,他知晓自己处在哪,只是不知对方特地在此处到底是在等候自己,还是有旁的目的!

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了几分,随即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一步也未动,又转过头去,望着远处,只是这时他开了口。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人也不过一身皮囊,叫什么不必在意。”

声音很有磁性,犹如雪夜独品一杯南山轻雨,咖啡的苦涩与落雪,沁人心脾。

听闻这句,叶持坤心中闪动一丝不详,来着不善啊!

“那,施主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并未回答叶持坤的话,甚至还将同样的话,朝着叶持坤问了一遍。

“那大师又为何守在这里?”

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叶持坤听的出他在问自己另一番意思。

“山不动树不动我亦不动。天下安宁不动,我愿守着这万世长安。”

叶持坤话音刚落,对方嘴角的嘲讽之意更加明显了,显然是不认同这番言论了。

他将头转回,视线落在了叶持坤的身上。

“天下安宁?呵呵,你所谓的万世长安不过是一场假象罢了。曾经为这天下安宁焚膏继晷,可世人从不满足,也太过自私,他们想要的太多了!”

朝着叶持坤一步步走了过来,男子立在他跟前不远的地方,将未完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大师,你说这安宁盛世又有何用,不过每个人都在自欺欺人罢了。这么活挺累的,若再一遍定要宁负天下人,也勿可天下人负我!”

对方的语气太过邪魅,立在叶持坤跟前的人满是一副胡言乱语般的邪说。可他的气势却有种莫名的煽动力,想要让人信服他一样!

叶持坤眉心深皱,大感不安,这样一番理论若放在寻常人身上还好些,可眼前这人,说不得大权在握,却不是寻常一般的人物,叶持坤看人的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如此重的怨念,若真做出些什么事来,必是大祸!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天灾的无情,从来比不上**的血腥!

对方这个样子,怕是已经入了魔障了!

那男子说完这句,便不想在搭理他,自顾自的将头又转回了后院的方向。

叶持坤跟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突然想起,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了!

男人看的并非是禅房亦或是禁地舍利塔的方向,那里阁楼众多,却只有一处是最最为重要的!

那便是凉广楼!

叶持坤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便充满了震惊与警惕!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脸色大变,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叶持坤的注视之下,男子周身围绕的黑色死气竟然突然收进了他的身体之中,而后如呼吸一般,这些死气随着他的吐气与收息从皮肤里透了出来,又再次收入他的内里!

他的谈吐虽然癫狂,可如此清晰的思维,可见死气并未让他伤了脑子,控制他的行为。

而在周身,死气被他完美的控制着,犹如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眼前的人,是“邪”啊!

叶持坤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样的人大多生有反骨,太难说服,也太难阻止。

对方不是阴厉,不能用除魔的手段收拾他,可就如此放任不管一定会出大乱子!

东南亚那边的降头师,苗疆那处的草鬼婆等都是会这些手段的能人。“上三中九下十二”更是这个行内里,会这些手段的顶级门派。

可,能将死人的东西玩的这么顺溜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行内的大多数人,他们清楚自己所在的领域,过的很是低调,他们遵守着所谓的行内规则。

可那些不遵守的规则的人,便是“邪”!

眼前的这人,怕便是其中之一了!

心中不安大躁,叶持坤拨动手中的念珠速度比方才又快上了许多!

他正要与对方在说上一些,这类人不能一味的放任,可规劝不一定有用,但是他必须试试!

旁边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叶大师……”

这个时候姜欢愉出现了!

之后,便是魏文宇同姜欢愉一起离开,叶持坤急忙给宁裴山去了电话。

可挂了电话,叶持坤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他眺了一眼远处的凉广楼的八角顶,忙向那里赶去。

后院的禅房外,两个小沙弥竟然在相互打架,这可是平日里不会发生的事。

叶持坤呵斥了几句,忙让人两他们拉开,可前来劝架的人竟然跟着一起打了起来!

加入械斗的人越来越多,叶持坤申斥的话语他们竟然听不见似的,甚至怎么也拉不动,还被他们拿一旁的器具砸了好几下!

叶持坤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竟有些愣住了,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视线忙向远处凉广楼望去!

“师父小心!”

这一走神,自己差点又被丢过来的椅子给砸中。叶持坤转头看去,自己的小徒儿连忙到了跟前将自己扶住!

“快,凉广楼!”

眼下的情景要说与凉广楼的妖孽出世没有关系,叶持坤是半点不信的!

可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

人刚赶到凉广楼跟前空地,叶持坤便看见了凉广楼内的封印破损,黑色的邪气冲天而起!

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叶持坤便被人捅了七八刀,瘫倒在了青石板上。而一旁的小徒儿正手拿匕首,一脸诡异的笑容望着自己!

接着小徒儿头上挨了一闷棍,自己头上也不知被谁打了一棍,叶持坤便直接晕了过去,在醒来便是宁裴山赶来了。

九十七章 入邪

待叶持坤断断续续将那日之事都道了出来后,两人不由的陷入了思索中。

“那人叫什么?”

“魏文宇。”

微一沉吟,叶持坤便同样破解了这几个字。

“你也看出来了?帝星之相,乱世之雄。的确是好名字。可现在是太平世道,这样的人,若不用于正道,恐怕天下都将大乱!”

叶持坤道了一句,心下更为不安,接着便又道了一句。

“那日的事,他意有所指,怕是知道什么……”

宁裴山看了对方一眼,并不接话,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可这样的行径落在叶持坤眼中,心中不由的急了些!

“裴山,若说,事情真的与对方有关……那他,怕是不能留了!”

叶持坤一直垂着眸子,脸上一脸正色,像是思考了许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叶持坤是得道的大师,眼下为了凉广楼的事,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是啊,那可是凉广镇魂楼!

无数邪祟被封入其中,如果对方真动了心思,哪怕是知会行内所有的人,也要将对方完全封杀掉,哪怕危害凉广楼的任何苗头都不能有!

宁裴山一愣,随即有些了然对方的意图。这个提议自己能毫无心理障碍的作出,可对方是叶持坤,圣水寺里修行了一辈子佛法,普度众生的叶大师!

“你倒是看的开。”

宁裴山心中一叹,神色有些游离。可一旁一道早已被两人忽略的人声插了进来,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叶大师!你怎么可以教唆宁裴山杀人!”

两人一愣,视线连忙转了过去,这才发现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

是的,姜欢愉还在里面喃!

方才说着一些叶持坤出事前后的事,两人都没有回避姜欢愉。可随着后来两人话题越来越深入,也都渐渐忘记了这个事实。

“叶大师说魏文宇有问题,那便找出问题来啊!怎么可以凭着自己的猜测就要杀了他!鬼的事,宁裴山可以管,可人的事有警察去处理。你怎么还跟宁裴山说要除了他?叶大师,那是杀人啊!”

姜欢愉猛的站了起来,越来越听不下去了。虽然这件事里面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可人命有多重要,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叶持坤与宁裴山诧异的看向姜欢愉,而后,两人相互对视的看了看。

叶持坤闭上眼,低头唱了句佛号,又暗道了一声罪过。

可同时一抹凝重爬上了宁裴山的脸颊,分外的严肃。

他站起身来,离叶持坤又近了几分,微微抬起左手端起了对方的脸颊,他细细的看着。

一时并不觉得叶持坤的话语有什么不对,可姜欢愉的话像是提醒了他一般。对方是叶持坤,这样说着生杀的话语,的确不是平日的叶持坤!

宁裴山心中一抹疑惑划过,他同样在叶持坤的脸上看到了诧异,连他自己似乎也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太过激进了些。

端起叶持坤的脸,气色的确有些苍白,可这是大病之后本该有的症状,只是这眼底……

宁裴山连忙抬手,轻轻掰下叶持坤的下眼皮看了看。

这一看,竟然宁裴山心中大惊!

在叶持坤的眼下,竟然有一条血红色的细线在眼白处不断的游动!

方才只看到对方眼瞳是满是疲惫的充血,竟然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出!

叶持坤是被邪煞的气息侵体了,可这股邪气极为狡猾,它并未再体内残留,而是入了叶持坤的眼睛,引导它的怒气,向着邪恶的方向指引而去!

不由分说,宁裴山双指并拢,执于叶持坤的眼前,周身的山河紫气崩出,不断的缠绕附着上那股红血色的邪气,宁裴山手下用上了些力道,慢慢将这股邪气给抽了出来!

叶持坤被疼的惨叫出声!这感觉像是被活生生的挖去了双眼一般!

他竟在床上痛的不断哀嚎,整个人剧烈的挣扎起来,宁裴山手下的劲却大的厉害,扶着对方的肩膀死死的按住!

姜欢愉吓得忙退后了几步,她知道宁裴山不会害了叶大师,可眼前的情景来的太过突然,吓人的厉害!

门外似乎也听到了叶持坤的哀嚎,可是没有主子的吩咐,贺柔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抽离了邪气,宁裴山拿出一粒药丸喂到了叶持坤口中。

方才还算正常的双眼,此刻却像是角膜破损了一般,充血处已经布满了整个眼白!

拿过一旁的纱布,宁裴山替对方将双眼包了起来。

虽然对方体内有“红管药剂”的作用,可这邪气附着怕是有些时日了,祛除之后,自然是见不得光的。

的确是自己的疏漏,要不是被姜欢愉点醒了自己,再晚些时候发现的话,叶持坤这双眼怕是不保了!

“叶大师……您……没事吧?”

看着叶持坤躺在床背上直喘粗气,整个人快要虚脱了一般,姜欢愉上前试探性握住对方的手,低声担忧的问了一句。

双眼被剥夺了光线,可对于叶持坤来讲,比刚才那连魂魄都剥离了一般的痛苦来讲,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持坤……”

一声轻唤,宁裴山连忙握紧对方的手掌,想要给他安心。

才被剥夺视觉的人,处于黑暗之中是彷徨不安的。听觉与触觉占了他感知到世界的绝大比例。

叶持坤瘫软的靠在床头,虽然才缓过气了,可依旧极为虚弱。身上的伤势来的太重,再加上他的年纪太大,各方面都有不济。

叶持坤感受到来自两人手心的力量,这股温度让他剧痛之下,稍稍转移了些注意力。

或许是因为整个人没了视觉的影响,叶持坤的感知更加的分明。两股气息在他的手心传动,他不由的心中一悸。

这感觉太过熟悉,甚至可以说是相似!

为什么会这样?从姜欢愉与宁裴山身上感知到的气息,竟然有一股相似的气韵!?

叶持坤不由的将两人的手掌握紧了一些,想要感知更多。

“持坤?”

感受到手中加大的力道,宁裴山略有疑惑。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疼的厉害,宁裴山对于痛觉的忍耐度是极大的,可叶持坤到底是普通人。

可叶持坤并没有松手,还紧紧的握住两人不放。

“叶大师?”

姜欢愉有些吃疼,试着缩了缩手却没能挣开,她又不敢用上太大的力度,怕伤了对方。

可叶持坤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宁裴山愣在当场!

“裴山,你可知,你体内多的那股气息,正是姜施主丢了那一魄?”

九十八章 遗失的那一魄

放开两人的手掌,叶持坤斜倚在床背上,轻轻捂过胸口,顺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

“宁裴山,还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过,在你体内有一道不属于你本人的气息。方才我发现你气韵里夹杂的竟与姜施主身上的是一样的……”

叶持坤幽幽一叹,自己总说两人之间有些旧缘,现在看来,这份缘怕是不低啊!

宁裴山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床另一侧的姜欢愉身上。

对方一脸的茫然,不懂叶持坤在说些什么,满是疑惑的同样看向自己。

叶持坤在自说自话,可他看不见宁裴山脸上万年不变的淡定神色,正在一点点崩裂!

比上面上的震惊,宁裴山的心中甚至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这股突然袭来的消息!

是的,正如叶持坤所言,在宁裴山的身体内,除去他本源的山河罡气,有一丝非常薄弱的气韵在他的心尖上缠绕着。

这股气息如一丝游魂一般,寄居在他的心脉附近,平日像是与自己的气韵相互依附的存在,可有时候也会不受控制一般在自己体内乱窜!

就连前不久,这股气息甚至动了两次!

等下,那时一次是在姜欢愉的家里,一次是在地铁上……

是的,每次都与姜欢愉是有关的!

自己的确与叶持坤提过。在他的体内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可自己并未告诉叶持坤,这道气息自自己从古墓中醒来后,便已经存在了!

东唐到现在,已经上千年了!

宁裴山看向姜欢愉的眼神有种难掩的迷惘,自己与对方真有渊源?

甚至千年之久!?

可,为什么……

姜欢愉不过才二十多岁,自己怎么可能与对方有千年的渊源!?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姜欢愉听着两人对话,似乎在说自己的意思,可什么叫做自己的魄在宁裴山那?

难道自己其实不是人,还是个鬼?被宁裴山给拘了魂!?

这脑洞一开便有些收不住了,姜欢愉越想越远,这心里也越发的害怕。

宁裴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给看穿一般,姜欢愉不由想起方才宁裴山拉着自己说自己是劫数的话!

难道自己真是什么不祥,注定会伤了对方?!

也是,自从宁裴山与自己相遇,不但遭遇了恐怖的厉鬼,还扯进杀人案,又是各种受伤,甚至差点连命都丢了!

阿婆说过,自己的命总有一天会被厉鬼锁了去,现在这般比平日里更加厉害的鬼怪纷纷出现,便是征兆吧!

要不是宁裴山在抓鬼除妖上还有些道行,再加上也有点金钱资本,能最快得到不错的救援力量,放在旁人身上恐怕早已死过千百遍了!

自己……从来都是不祥的……

想到此处,姜欢愉也不想再问。知道又如何,到底不是什么好话,自己不想再面对了。

自己欠了宁裴山太多,离他远一些才是对他最好的事。

“我……还有些事。还是先走了……”

姜欢愉眼眶有些泛红,她不想再在宁裴山面前哭了出来。这样柔弱的自己,连自己都受够了!

抓起一旁的挎包,姜欢愉向着看不见叶大师道别了一声,不等对方的反应过来,她已经向房门口奔去。

“姜欢愉!”

看着姜欢愉有些莫名的动作,宁裴山一愣连忙反应过来,他怎么能放对方就这样离去。

宁裴山站起身来,凳子在地上发出很大的摩擦声,慌忙出声叫住对方。可后者像是刻意逃避似的,充耳不闻手掌搭在把手上想要立刻离开!

宁裴山正想要上前拉住姜欢愉,可这时,在他的裤兜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抖动,他疑惑的停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可再抬头看向姜欢愉的时候,对方已经关上了房门。

宁裴山心中一叹,手指伸入裤兜里将虚拟游戏器掏了出来。

其实活的越久,与宁裴山有所关联的人也越少,不为旁的,如果有人千年不死,便一定会被当做一个怪物。

人心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而长生是比毒品还让人渴望的东西。

曾经熟悉的人,或许在后来慢慢便得断掉联系,再后来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常事。

所以,宁裴山一直都是寂寞的。

知道宁裴山联系方式的人不多,看着上面闪烁的流光,宁裴山并不想接起,现在他只想将姜欢愉的事给弄个清楚!

虚拟游戏器上的流光萦绕快速的闪动着,片刻后通讯断了,可不多时立马又再次闪耀了起来。

宁裴山眉心一滞,将游戏器挂上了耳骨,左手轻点了两下接通了。

而那端的人却是宁裴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你在莲花医院。”

通讯那头,是一道女人的嗓音。天生媚骨一般,话音里都是勾人心魄。

宁裴山应了一声。

女人的话语并不是问句,可她的语气里却透着疲惫与焦急的意思。

宁裴山心下一紧,自己与对方从来不是无事闲聊的交际方式,可几时听过对方这般着急上火的情绪。

那女人一直都是个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主。自己杀的是鬼,而这个女人做的是杀人的买卖。

“可是出了何事?”

宁裴山转头看向床铺上的人,叶持坤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他忙将声音放轻了些,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通讯那头,女人的话语却让宁裴山神色严肃了起来。

“有些事想求你,我在十七楼。”

那女人她想要知道自己在哪的确易如反掌,只是今次的事,怕是非常棘手了。

要知道,什么时候天妖的令主会对人用上这个字?

天妖的令主代号叫做天堂鸟,而自己却习惯唤她的本名,了铃。

自己遇到她时,她还是个稚嫩的小女孩,那时候还没有天妖这个组织,而她也正效忠与另一个黑道组织。

至于叫什么,宁裴山并不清楚,也不想过问这些事。

只是她同自己一样,极为喜欢琵琶。

亦师亦友大抵如此,只可惜她的心思并没有全用在这上面,只将自己的技艺学了个七八分,不说旁的,只是那首霸王卸甲倒是弹的极好的。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行事乖张,是极为傲气的人。当年她的旧事自己是知道一些的,哪怕那样,她也撑起了现在这样庞大的组织,甚至在黑道中站了不可忽视的一席。

这样的女人,现在却对自己说。

求他?

九十九章 跪

去了十七楼,才发现此处已经戒严了一般,充满着与其他的楼层完全不同的压抑。

医护都小心的走着路,看着自己出来,连眼神都不敢扫上一眼。

墙角与门扉上都刻绘着属于女人特有的莲花纹样,红莲如沐浴业火而生。

走道的两侧,站着几位天妖的人,披着他们特质的锦纱。大抵只有黑色与蓝色的,都是不低的等阶。

他们的眉心紧蹙,脸色都不是太好。现场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如同会传染一般,宁裴山从他们的脸庞上扫过,落在了站在走廊最内里房间门前的人。

陆席云,陆渊的三个儿子里,最小的那个。

听陆渊说过,他在替警方做事,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来人,陆席云眼中闪过一丝别扭的光样,而后便快速的敛去,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替宁裴山将他身后的通道门给恭敬的推开。

“令主在楼上的教习室内,请您上去一见。”

“令主?”

听到这两个字的称谓,宁裴山深深的看着后者一眼。而对方却像是已经过了刚才的尴尬时候,一脸无所谓的眼神看着宁裴山露出了谦和的笑容。

“宁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令主还在楼上等您,还请您快些。”

收回眸子,宁裴山也没有多言,直接入了门内。小辈的事,轮不到自己多做置喙,既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已足够了。何况对方身上那条黑色的锦纱,了铃并未苛待他。

能披上天妖的黑纱的人,都是位列王座的存在。

二楼是下面一层手术室的教习室,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而此时的了铃正站在落地玻璃前,紧盯着楼下的手术室内的情况。

看见自己出现,女人紧皱的眉心稍稍舒展了开,连眸子里都闪过了一抹期冀的光。

她从玻璃前走了过来,一身血红色的长裙上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整个人如诱惑的蛇妖一般。

可长裙上满是大片的血渍,连她此刻的脸颊上都往下落着血污,像是才吃了人肉的厉鬼!

几个疾步,了铃便落在了宁裴山跟前,她知道自己身上不干净,而宁裴山的洁癖严重,因此并没有靠的太近。

“怎么回事?你伤了?”

宁裴山看着眼前的人,却比对方的眉心皱的更紧,他猜想过对方找自己的所谓何事,可眼前这种情况,并不在猜想之内。

了铃摇了摇头,指了指楼下正在手术室中抢救的身影。

“我想请你帮我救他。”

闻言,宁裴山闪过一抹怪异的感觉。

天妖,用杀人如麻来形容也不为过,何时在乎过别人的生死,夺取旁人的命他们不会有丝毫的负担。

身为令主的她更是见死不救的主,凡事都是利益的交换,人命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可今次,她却为了这个人,破例了。

宁裴山走到落地玻璃前,视线落在手术台上。

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全身上下多处的伤痕,像是被虐待过受了极多的严刑折磨。

在他的身旁,堆着一箱子的“红管药剂”正源源不断的用着原始浓度输入对方体内,犹如换血!

可哪怕是这样,男子流出的鲜血也赶不上愈合的速度。

在男子的心口上,是一道枪伤的痕迹,已经损了他的心脉,连他的各处内脏都在不断的内出血。

可这些都并不是最最致命的!

“你也应该看的见,是他自己不想活,旁人是救不了的。”

宁裴山收回视线,落在身旁的女人脸上,他知道对方懂自己的意思。

是的,就像宁裴山所说,了铃知道弑岚在求死。

在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天妖四王之一,与龙王并列王座“策师”的弑岚王!

被心尖上的人用子弹穿心而过,重伤已到迷离。他不想面对现实,便入了梦境一般,逃避了。

了铃与宁裴山两人都看的见,弑岚的魂魄在手术室的墙角边,正抱着自己的双膝两眼无神的坐在地上。

一个人要是没了求生欲,哪怕是仙药也是救不了他的,这便是心病。

“红管试剂”不断修复着他的身体,可弑岚的灵魂却早已脱离了他自己的身体,不愿回去。

天妖有无数种秘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可全天下没有一种药,医的了心。

“我知道。可,我不想他死!”

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连了铃自己都能感觉从心底涌上来的绝望。

“你知道,我不救一心求死的人。”

命这东西,连自己都不想要了,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连自己的命都无法左右,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宁裴山从来是无情的,了铃也同是这样的人。只是了铃一直是漠视生死,而他看透了生死。

了铃一把将自己身上的金色锦纱拽了下来,丢在了一旁,像是发泄一般,她重重的垂在玻璃上,低吼了一句。

“他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他死!”

宁裴山看着对方近乎暴躁的行径不由的紧皱眉心,这样的了铃是他从未看过的一面。

可他宁裴山并不想干预旁人的生死。

自己每一次的插手,都像是蝴蝶效应一般,会引来什么变数一切都是未知的!

刘译,李,甚至在自己不记得的记忆里,还有姜欢愉……

自己身体内,不知什么时候拿走的那道魄,几乎毁了姜欢愉二十年的人生!

摇了摇头,宁裴山拒绝了。不是他见死不救,有的人,死了比活着要幸福的多,旁人没有资格替对方多做抉择。

“了铃,你放过他吧……”

闻言,了铃回头看向宁裴山的眼中,闪过的是近乎偏激的执念!

提起血红色的缎花长裙,了铃笔直的没有一丝迟疑,身体便直接沉了下去。

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一膝上,呼的一下砸到地砖上,传来压抑的闷响声!

了铃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单膝及地,了铃低下她高贵的头颅。没有一丝不甘,没有一丝怨念,在她的身上只剩下执念!

“宁王爷,我了铃这辈子没求过谁!你……救救他!”

一百章 绝魂印

比起方才的暴躁,此刻的了铃,话语间满是无奈与偏执。

看着跟在自己跟前的人,宁裴山并没有扶她起来,只是这么注视着她。

在这双眼中,宁裴山看到的,她在试图握住最后一丝希冀的绝望,

没有人比宁裴山更懂她的坚持。而了铃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她极为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好。”

宁裴山点了点头,同意了。没有再多说一句,宁裴山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教习室的房门被宁裴山打开,从楼梯下来到手术室门口。

陆席云依旧守着通道的门外,只是他此时看向宁裴山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避让。

显然,楼上发生的事已经被他全听见了。

并未搭理他,宁裴山从他身边跨过,径直走入手术室。

之后发生的事,便他用了禁忌的秘法,将弑岚的魂魄被他强行钉回了身体之中。

只是从此以后,弑岚的名字便不在阴司的生死簿上了,哪怕他再求死,也只会成为孤魂野鬼入或者化为邪祟阴厉,是不了地府的,也再没有转世一说。

如此的做法,损耗阴德,对求死的人来说,也是极为自私的,剥夺了他新生的机会。

可宁裴山也不过是笑一笑罢了,阴司里的魂太多,阳世里的怨鬼不少,怎么样个活法也许早已天定。

一枚碗口大小的血红色纹印,落在了弑岚的后背上。

绝魂印这东西是盖在生死簿上的印记,盖在活人身上便是被打上了阎罗王的印记了。哪怕剥离了他这身人皮,这枚印子都会附着在他的骨头上,甚至灵魂上!

这便是求生的代价。

宁裴山做下这些后,消耗了不少自己的山河气运。整个人像是低血糖一般,步伐有些不稳。出了手术室,了铃正倚在椅背,身旁的陆席云低着头恭敬的同她说话。

了铃见宁裴山出现,朝着陆席云吩咐了一声,忙走了上来一把扶住他。

虽然手术台上的人魂魄归了位,可接下来抢救的事,宁裴山便管不着了。

天妖除去本职的暗杀,它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医药的研发,否则也不会有“红管试剂”这样的东西存在。

陆席云退开后,连走廊里的人爷都被他清空了。只剩下了铃与宁裴山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

宁裴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衬衣,有些皱眉。

方才在手术室内替人钉上绝魂印时候沾上了血渍,这件衣衫大抵又不能再穿了。

今次听着叶持坤苏醒,宁裴山连外衣都没有拿。医院里空调开的有些低,这会子静下来,身子一阵阵的发凉。

了铃似乎察觉了什么,拿过身旁一条叠得整齐的金色锦纱,披在了他的身上。

并未拒绝对方的好意,宁裴山将身上的锦纱拢了拢。

金色的锦纱是对方位列的证明。“认锦不认人”,宁裴山从来不懂对方为何要立下这样的规矩,似乎想要否定整个组织每个人存在的价值。

不过,尾角这朵红莲的绣工却是极好的。

“总有一天,他会怨你。”

宁裴山还是由衷的提醒对方一句,虽然不关他的事,大抵也是十来年的交情了。

女人的嘴角挂起一抹淡笑,并不在意一般。

“如果他死了,我会怨我自己的。”

了铃又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慵懒的犹如一只随性的猫,只是眼中闪过的狡黠里露了一抹狠厉的光。

大约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眼神微动,她视线转了开。

了铃理了理自己的长裙换了一个姿势,两腿交叉搭在一起,白皙而修长,配上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很是诱惑。

一身的鲜血与她身上的气息竟意外的吻合。

浴血而来,满身光华。这样的女人哪怕浸在黑暗的世界里,一样太过耀眼了。

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媚眼如丝视线再次回转落在宁裴山的身上。

宁裴山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侧颜更是完美的没有话说。公子如玉不外如是。

了铃知晓对方的情况的,以她的性子,自然是百无禁忌,可惜自己心有所属,眼前的男人是自己无福消受的主儿。

与了铃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在她这里,情分归情分,替她做了事便是一场交易,自然是有报酬的。

“宁王爷,今儿我可多谢您了。知道能入你眼的东西不多,不过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尽力替您弄来。”

宁裴山闻言,扫了对方一眼,眼中有了几分嫌弃的味道。

女人自然是懂他的意思,一声娇笑,素手掩口笑的花枝乱颤。也不跟对方矫情什么,转口又跟了一句。

“宁王爷您别跟我置气啊,我只是想要谢你。你知道我的脾性,从不想欠人什么。”

“别急着拒绝啊,您可好好想想,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的……”

有些头疼的摇了摇脑袋,宁裴山无奈的一笑,整个人向身后的椅背靠去,借机退出了女人的软玉温香。

“你我从不用说这些的。千年的时间太长,能与我交好的人不多。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在这个世间,我却是没有太多想要的东西……”

岁月太过清冷,凡事都是留不住的,宁裴山的确没有太多的可求的。

闻言,了铃眉心微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偏过头来一脸正色的望向宁裴山,贝齿轻启。

“你若真想恢复记忆,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姑且一试。”

一百零一章 追忆香

宁裴山闻言,整个身子为之一震。

千年来,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从古墓中醒来,他迎来的恐惧充斥着他每一个毛孔,他在不安,彷徨,惊惧中适应了许多年。有时午夜梦回,碎片一般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可醒来后却没法拼凑,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自己到底是谁,而玉佩上这个“宁裴山”又是谁,他不知道。

甚至连自己为何长生不死,都在该在那段遗失的记忆里!

“你真有法子?!”

宁裴山有些激动,连话语都上了几分情绪,看向对方的眼神透着炙热的光。

“有。可就像你方才问我那般,我也要问问你,你真确定要找回来么?”

闻言,宁裴山一愣,眉心动了动,思考着女人的问题。

正如对方所言的那般,忘记没什么不好,不记得有时候是上天赏赐的福气。

可宁裴山不甘心,有什么秘密是自己寻找了千年还不能够承受的!哪怕自己曾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他也只想要一个答案!

“换作是你,你可甘心?”

甘心?

或许这个词放在了铃身上才是最大的讽刺,要是她能够甘心又何必要救回弑岚王,她甘心要是又怎么可能有了天妖这个组织!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只有值不得值得这个字眼来衡量风险。

很显然,了铃懂宁裴山的执着,就像对方懂自己的不甘心一样。

“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

宁裴山拢了拢身上的锦纱,跟在她身后,再次去了楼上的教习室。

而后者在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里吩咐了两句,似乎要取些东西。

宁裴山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种方法,他自己曾试过许多,对他来讲都是毫无用处的。

片刻后,陆席云带了一只箱子,同时还有一套新的衣袍进了门。

了铃毫无顾忌,直接在室内由陆席云伺候着换过了衣衫,一身鲜血的黏腻不适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女人真是毫无忌讳喃,宁裴山哪敢去看,忙将视线移开,口观鼻鼻观心亦如老僧入定。

拿过锦帕擦干手上的血痕,女人回眸对着陆席云娇笑的道了一句。

“龙王,下去好好查查‘那人’。敢动我的人,总得回敬几分呐。”

闻言,陆席云身子一颤,连忙点头应下,后退着出了口。

了铃转过身来,方才眼中狠厉的光转瞬即逝,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再次挂上眼角。

了铃打开桌上的金属密封箱,里面是几只小球状的玻璃试剂,每一只只有乒乓球大小,内里封着一种淡蓝色的透明溶液。

“这东西是夜影那边的秘药,叫‘追忆香’。可以对指定记忆进行引导,使之前忘记的记忆重新回溯起来。堂里一直将它作为‘忘却香’的反转药剂来研发使用的,并且从未在没有使用过‘忘却香’的人身上试验。按理论来讲,要单独使用便面临了一个限定条件。”

宁裴山陷入了沉思,了铃的话语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说到夜影,宁裴山听过这个名字,是与了铃十分交好的友人。对方在香料方面有着非常精湛的造诣。

忘却香,宁裴山也是知道的。

夜影用它来抹杀猎物指定记忆的一种药剂,只是使用后相当于将指定的分区硬盘清空,不过接下来的事便是需要心理师的催眠,将自己需要的事件植入对方的记忆中,从而达到记忆清洗的作用。

这样的药剂常人是不能胡乱使用的。

因为在忘却香的作用下,对心理师的催眠作用会起到成倍的加成!

哪怕心理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寻常人,也能轻松的将记忆植入。只是不是由心理师的引导的话,猎物的记忆容易错乱,甚至出现精神崩溃的情况。

就像已经破碎的瓷器被人又重新加了新的瓷片粘黏好,成为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新物。

而“追忆香”的作用,便是将被打乱的记忆,重新恢复完整,里面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自己本来就没有当初那段记忆,现在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反向恢复,里面的风险的确太大了。

宁裴山信任对方,可同样需要考虑成功率的问题,甚至其中不排除失败的可能性。

说不得,失败的话,自己会将一部分记忆忘记掉。这段记忆或许是以前的,也或许是现在的,说不得自己又会再次迎来失忆的彷徨!

这一切都未可知的!

可就算是这样可能性,也存在的一定的局限性。

女人将荧蓝色的小球在手中玩耍一般的翻弄着,枫叶红的指甲显得她的手指异常白皙,她并不着急的等着对方的决定。“限定条件是什么?”

宁裴山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忘却香’使用后就如书签一般,会在记忆上打上一段署名,用‘追忆香’的作用,便是重洗这段有印记的记忆。而你丢失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印记,所以,便会需要一些特定的事件作为‘催化剂’,来引导你的记忆恢复。”

“而这样的‘催化剂’便是限定条件。你可能走在路上毫无征兆,便会迎来一波猛烈的记忆洪流,也可能会在梦境里出现。只是你陷入这样的记忆洪流里,若不能尽快分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你的记忆便会容易产生错乱,甚至整个人在现实一般的假象里,迷失自我。”

“宁王爷,你活了千年,这记忆是多么庞大数据。可你又怎知,在那段忘记的时间里,是否还存在好几个千年?”

宁裴山愣在当场,的确,如女人所说的那般,自己并不清楚将会找寻到的是些什么记忆,而这些记忆又有多少。

用了这“追忆香”后,便像打开了回忆的阀门,再也关不上了。

看着了铃坐在对面的椅背上,赤足踩在长椅上的慵懒媚态。宁裴山有种在与恶魔做交易的错觉……

自己是否应该出卖灵魂?

这样的代价是否自己能够承受得住结果?

魅惑的嗓音再次的从女人的朱唇里传来,此时的她亦如那条伊甸园中的蛇,天下之人都在她的游戏里……

“宁王爷,话已至此,您还继续么?”

一百零三章 枉矢蛇行

看着对方如妖孽一般的调调,宁裴山竟然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一时房间内肃杀的气氛荡然无存。

女人看着宁裴山的笑容,也跟着娇笑出声,两人像是之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一般。

女人笑的连腰肢都快直不起来,没了方才的严肃的对话,她的语调柔和了几分,朝着对方道了一句。

“你从来没死心喃。罢了,反正最坏也就那样了,你老人家又死不了,搏一搏说不得,神眷顾你喃?”

了铃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没心没肺的打趣,而宁裴山却站起身来,将那条金色的锦纱从身上取下,规整的叠好,放在身旁的长椅上。

“是啊,最坏也不过不人不鬼的妖,同现在也差不离多少。罢了,我也不问你有几分把握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裴山早就下定了主意,哪怕这样的方法有着不小的凶险,可他也不得不试上一试。

了铃点了点头,也不做磨蹭。她拿起一旁的金色锦纱,在脖颈上绕了几圈,又拉高了一些,当做面纱一般捂住自己的鼻息上。

让宁裴山在自己身前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了铃拿过一只小球,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劲力一震,玻璃球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随着裂口的出现,玻璃球内的气压瞬间消逝,里面荧蓝色的溶液立马变成了一道苍蓝色烟雾,从裂口中大量的涌出!

了铃将它执于宁裴山的鼻下,这烟雾像是有知觉一般,竟然顺着他鼻息全部进入了他的身体里!

香,宁裴山只觉得鼻息里是一股草药的特殊香味,可具体是什么植物,宁裴山分不出来。

这味道仿佛有种安神的作用,宁裴山焦躁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

亦如立于幽静的山谷中,是百草的香味。

这味道很好闻,怪不得把它叫做“香”。

视觉与听觉记忆可能在几小时或者几天后便渐渐淡化了,唯有嗅觉的记忆是存在脑中最久,也与空间记忆力存在着相互的关联。

“宁裴山。”

耳畔中,传来了铃的一声轻唤,似乎从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

并未睁眼,他应了一声。

了铃眸子微闪,又从一旁的金属箱子里,拿出了一只玻璃球,再次震裂了。

这还是了铃第一次遇到用过“追忆香”后思维这般清晰的,看来宁裴山身体异于常人,连用量都多上了不少。

苍蓝色的烟雾再次入了宁裴山的鼻息,这回的味道仿佛与刚才的味道有些不太相同了。

像是秋日里的落叶味道,阳光洒在森林的泥土上,鼻息里有些入了深秋的风。

“宁裴山。”

这声音,是了铃的。可他不知道声音是从来传来的,像是在整个树林里不断回响。

“你在哪?”

宁裴山这次是睁不开眼,他的眼前好像有片浓郁的迷雾,遮住了他的眼,入了梦境一般。

了铃心下一惊,这已经是第二瓶“追忆香”!

可宁裴山还有知觉,甚至能对自己的话产生疑惑。

可现在进行到了一半,如果不达到绝对的药效下,自己是没法下达指令的。

稍一犹豫,了铃还是将箱子中最后一支“追忆香”的试剂拿了出来。

烟雾并未全部入宁裴山的鼻息,这次裂口开的极小,了铃控制着试剂的用量。

每隔几秒便唤他一次,待他无法在回复自己呼唤,了铃随手将玻璃球扔进了桌上的水杯中。

四溢的香雾沉在杯底,竟全融入了水中。

拉下自己脸上的锦纱,了铃手指挑起宁裴山的下颚,细细的端详着这张脸。

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冷峻分明,浓密的眉毛稍稍上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紧闭着双眼,英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上是淡淡的桃花色。

多么立体的五官,像道刻似的。了铃一时有些出神,心中暗骂一声,这人才是真正的妖孽!

不过几秒的微愣,了铃心下甚至浮起了一丝异样,要是自己方才用的是忘却香该是多么有趣,现在这人便能被自己收归在手中了。

啧,真是可惜,自己总做不得坏人!

伏低身子,了铃将唇贴在宁裴山的耳骨上,贝齿轻启,口吐兰香,一道极为轻缓的声音在宁裴山的耳畔响起。

“勿信苍天,勿入魔道,勿忘初心,唯你,宁裴山。”

这声规劝,是了铃植入宁裴山于现世的本心,她并不希望有一天,收到对方崩溃的消息。

眼前的人,是宁裴山。曾经那些戢鳞潜翼、纡佩金紫对于了铃来说,都只是对方的过往。

自己认识他那天起起,他从来只是宁裴山一人。

“可别忘了再教我弹琵琶,上一曲,我还未习完喃……”

宁裴山在一道弹指声里悠悠醒来,睁眼便见了铃正端着一只茶碗,在那悠闲的品着茶。

宁裴山有些恍惚,似乎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托对方让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儿。

揉了揉太阳穴,脑子不是太清醒,像是从梦里醒来一般,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可梦见了什么,宁裴山并不记得。

接过对方递来的香茗,苦涩的香充斥着他的味蕾,整个脑袋一点点回暖,身子并未有什么不适。

身上又披着对方金色的锦纱,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他并不知道。

在已知的回忆里,似乎也没有漏下什么,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

看着对方似乎故作镇定一般,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宁裴山不由的笑了起来。

“怎么?怕我喝了你这碗孟婆汤,便不认识你了么?”

仿佛被看穿了心思,后者瞬间有些女人的娇羞与恼怒,将茶碗与盖子一磕,随手搁在身旁的桌子上。

“你瞎了么!孟婆那老东西哪有我漂亮!我看你也没个好歹,就快些回去歇着吧。没见我这儿这么大一摊子事儿么,本令主还忙着喃!”

言罢,了铃转身径直走到门口,一把推开教习室的房门,向着外面气势汹汹的唤了一声。

“龙王!好生送我们的宁王爷出去。本令主可伺候不起!”

一百零二章 引导

双手交叉抱胸,后背靠在门扉上,了铃一脸嫌弃的瞥向宁裴山。

看着对方这赶人的动作,宁裴山哪不懂她的意思。要想这女人直接说句关怀的话,也的确太难了。

她性子实在别扭,自尊心又强的厉害,这会儿是来了小情绪,傲娇了。

听了自家令主的吩咐,陆席云已经候在了门口,宁裴山也知道对方是真有些事情急需处理。

起身从对方身边走过,宁裴山停顿了一下,开口轻声道了一句。

“谢了。”

而后者只极为嫌弃轻哼了一声表示回应,不受他这声谢字。

再次回到医院的走廊上,随着宁裴山离开的步伐,一路上天妖的众属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色,纷纷避开道,并躬身低下头向他行了跪礼。

宁裴山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了铃的锦纱。

影月归墟,万物刍狗。业火红莲,天妖踏血。

这是黑道间流传的一句话,大抵是赞美的意思,更多时候是指那个完美的女人。

金色的锦纱,天妖里的最高存在。

这东西在手,谁便执掌整个天妖。

哪怕宁裴山现在随意吩咐一声,让旗下众属杀了了铃,都是不带一丝迟疑就会被执行的命令。

了铃并不在意这些,可并不代表他不懂这条锦纱的含义。

这样的信任,了铃给了他,而他也给了对方同等的信任。

亦师亦友,得一知己,不外如是。

将锦纱从身上取下,托陆席云交回给了铃。陆席云替宁裴山备了一身新衣,似乎很是了解对方的喜好,都是简洁的样式。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连西装外套的尺寸都是合适的。

宁裴山洁癖有些严重,一身血污的确不是他能接受的,并未拒绝,点头道了一声谢,出了医院。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宁裴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在教习室内呆了四个多小时!

此时的他,直接上了他停下楼下的座驾。

了铃有急事需要善后,而宁裴山也还有一项非常紧要的事需要去急办。

这首先便是要找到姜欢愉!

宁裴山点开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一直在拨打对方的电话,而那端的姜欢愉却并没有接。

阴厉、诸妖这些邪祟有着自己独特的气息,哪怕像叶持坤这样的人,身上的气息也有独特的佛韵,他们就像在黑暗中一点点不同颜色的星火,能够被自己感知到。

姜欢愉是普通的凡人,如落于河水中的一粒砂石,自己并未在姜欢愉的身上留下气息锁定,没有记号的凡人自己是很难找到对方的。

电话没有接通,自己仿佛在大海捞针。要想最快速度找到对方,宁裴山能做的,除了报警之外,也就只有像寻找玉虚那样,问上一卦。

心中有些烦躁,宁裴山白色的跑车在路上疾驰的速度有些快,直接朝着瞰仙峰阁的宅邸赶去。

无意间视线里入了一抹异样,出现在远处的天空,宁裴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车速不由渐渐慢了下来。

今夜云月在中,好一场夜幕星河。

星罗棋布之势,每粒星辰都如一子落在上面。

目光凝去,在天之一角,一颗如大流星的彗星划破的天际,向西流去。

行若有首尾,仓黑而望之如有毛羽然。在此星的周围甚至还泛着赤气云绕!

这等奇异天象让宁裴山直接停下了车子,探出头去。

枉矢蛇行!

在现在这个季节流星出现是经常发生的情况,可如此状的彗星划过,并在日食之前出现,实为不祥!

宁裴山掐指一动,片刻后神情更为凝重了。

血祥之兆!

《周礼》有记:“青饥赤兵白丧黑尤黄熟”之说。

《新唐书卷三十四》:“中宗时成王千里家有血点地及奁箱上有血淋沥,腥闻数步,又中郎将东夷人毛婆罗炊饭一夕化为血,景龙二年七月癸巳,赤气际天光烛地,三日乃止。赤气,血祥也。”

《宋史卷六十四》:“建炎元年八月庚午,东北方有赤气,占曰血祥。四年五月,洞庭湖夜赤光如火见东北,亘天,俄转东南,此血祥也。”

血祥即为兵灾的之意。

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候,宁裴山都在星象中看到过类似的预警。而眼前情景难道也是即将发生什么战争的预兆?

天下不宁啊!

宁裴山再次登上座驾,他必须尽快赶回道山居,用星盘进行更为精准的推算!

连忙抄过小路,朝着瞰仙峰阁疾驰而去。

月光渐渐被不知何时升起的云雾遮掩,连天上的星都被隐在了云层之下。

小道路上的灯光有些并不太亮,路不太好走,胜在人还较少,一路的车速也并未太低。

快到瞰仙峰阁,宁裴山开着车刚出街角,便在一旁的公交站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欢愉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看着手中的手机,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眼泪,只这么发呆。

手中的电话的电量已经飘红了,宁裴山一共打来了十二个电话,十一条音频信息。

而姜欢愉一个电话没接,一条也没回。

下午从病房里逃了出来,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而她却无法融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欢声笑语,而只有她,满脸的愁容。

不断的告诫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都这般过来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她的内心却一遍遍想起宁裴山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种莫变的光,打在她的心底,让她发怵!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瞰仙峰阁的门口。望着楼宇高耸,自己竟然升起了一丝贪恋。

不是高楼有多富丽堂皇,只是因为在那里,有对方身上的味道,有他在身边。

让自己感到安心。

可这份安心,却是要对方的安危来换,姜欢愉便无法再感到安心了。

宁裴山的来电又在手中响起。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照在姜欢愉的脸上,是一片低迷的神色。

姜欢愉心中一颤,只是盯着上面那个名字,莫名的悲伤又涌了上来。

屏幕在音乐中暗了下去。

手机的电量终于耗尽了,陷入了一旁死寂中。

一百零四章 告白

不是她不想接,姜欢愉是不知道怎么再面对对方,强制压住心中的想念,她知道有些事的确该到头了。

宁裴山的手指从耳骨上拿下,眉心不由的拧了起来。之前心中还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最多的便是对方没有看到,现在看来,是姜欢愉真不想接自己电话了。

宁裴山心中烦躁的情绪更加升腾,推开车门,黑色西裤包裹下的修长的便直接跨出门车门。

手下的力道不由的大了几分,甩上车门的动作并不温柔,宁裴山朝着对方走去。

当姜欢愉发现眼前的光被人挡住了时,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方才还在想念的宁裴山已经出现自己眼前了!

宁裴山逆着光,姜欢愉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怒意!

猛的一惊,姜欢愉直接站了起来,手机从她的褪下滑下。

手机跌在地面,一串清脆的响声,这才让她僵住的脑子开始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将手机捡了起来,屏幕的一角被摔出了裂痕,可她无暇顾及这些,脑子飞快的运转,是自己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你在躲我?”

宁裴山先开的口。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话音很是生硬与冰冷,透着他满满的不悦。

姜欢愉心中一紧,难掩的委屈再次浮上心头,可她不能,也不敢放任自己。

自己这样的体质是什么样子,心里还没点数么!

何必还要拖累对方!

宁裴山是命大,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死了无数次了!

宁裴山又不欠自己什么,难道真的要拖对方去死么?!

“宁裴山……我要搬出去。”

姜欢愉这话说的很轻,可落在宁裴山耳中,却是如惊雷一般的炸响!

看着对方低着头,神色甚至有些落寞,宁裴山从最开始的生气转为反思。

是自己今天扯开手心的动作吓到了对方?还是之前受伤时候的态度让她生气了?

宁裴山虽然活了很长时间,可他的心思从来没用在感情这件小事上。

他没有跟女人这般相处过,说到底甚至还有些直男一般的大男子主义,他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般话。

姜欢愉不是没地方住么?怎么就要搬走了?

自己难得习惯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就又要分别了么?

一直以为是自己先走,没想到先一步离开的却是对方?

所以……这是又要分别了么?

可自己才确定了姜欢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意义。

她的身上关系着自己那段被遗忘的记忆,甚至还是自己解开长生秘密的关键!

自己是真与对方有缘,甚至有着长达千年的羁绊,她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为什么。”

宁裴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心中各种的情绪涌来,仿佛一股气息在胸口乱窜,连带着不久前才愈合上的内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姜欢愉摇摇头,不想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说出这句,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对方,她的心脏在痛。

这些天,忧伤漫过岁月的河流,姜欢愉用一些细细碎碎的语句,来勾画自己相思的泪痕。宁裴山的声音温和在她旖旎的梦中,总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无限感动。

可正是这样,对方每次出现,自己带给他的却总是伤痕与血腥。

宁裴山说的对,自己是他的劫数。

灾祸一般的存在……

那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埋在心底,不断的侵蚀着姜欢愉的灵魂。可真到了眼前告别的场景,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痛!

一字未说,姜欢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垂下眸子,可落在宁裴山眼中,却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痛苦与隐忍。

心中的不安汇聚成了怅然若失,心尖上那抹气息在宁裴山的心口不断的流窜,这是一种仿佛心脏停滞一般的痛。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失望了?”

姜欢愉摇了摇头,却什么也不想再说,哪怕一秒,她也不想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哭出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可她不能,所以她只能逃了。

姜欢愉转身便想从宁裴山身边跑开,可宁裴山哪能让对方这样不说清楚又再次逃了,连忙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

“姜欢愉!不准走!”

宁裴山已经压不住自己的情绪,整个声音近乎吼出来的。

此时的他在没了平日那般冷静与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手中,运筹帷幄一般的沉稳。

那张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上,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

他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可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怒意,怕吓到对方!

姜欢愉听到对方的挽留,心里堵的厉害,她不懂对方,她是真的不懂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姜欢愉心中无数堆积而来的情绪也在这顷刻间爆发了!

“宁裴山,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一直被当做疯子,那些鬼有多么可怕,没有人能够理解!婆婆说我会总有一天会死在厉鬼的手上,我命该如此,我从来不信这些。可到后来,不断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一次又一次,鬼想要吃了我,我祈祷着神能有谁救救我,而你出现了!”

“你救了我无数次,你能理解我的惊恐不安,你是我快要在黑暗中迷失自我时候,突然能看见的光!你一次次救我,甚至错觉的以为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可现在,我是真的不懂你。救我的人也是你,让我走的人依旧是你。这样的若即若离,我受不了,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哪一件是错事。我不懂,可我却知道一件事。只要还呆在你的身边会给你带来血光之灾!”

“宁裴山,我不想你受伤!我不想你死!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宁裴山!我不想你因我而死!”

最后这句,似乎花掉了姜欢愉全部的勇气,她近乎嘶哑的吼了出来,她想要将自己心底的话都说出来,她憋的实在受不了了!

可她说完这句,在宁裴山眼中看到的却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无奈,彷徨,悲伤,难言……

昏黄的路灯下映出对方的眸子,无数种情绪在宁裴山的眼底流转,可没有一种,是爱情……

姜欢愉懂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姜欢愉竟然一把挣脱开宁裴山固住自己的手,转身逃了。

一百零五章 血红的刀子

“姜欢愉!”

宁裴山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喊了自己,可姜欢愉没有停下。

宁裴山的眼中没有自己,没有自己的身影,从来对自己都不曾有过喜欢,一切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他,并不喜欢我……

她没想过自己要跑向哪里,只是不想呆在宁裴山跟前,她不知道说出那句话之后两人还能怎样相处。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两人之间便再不能回到之前,谁也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方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自己早就知道,可自己还是说出了口。姜欢愉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自己的生命太过短暂,她珍惜每一天得来不易的生活。可正是这样,她做人做事都用上了百倍的认真。

动了心又怎么可能就能立马坦然处之,一方面是心太疼了,另一方面姜欢愉不想两人太过尴尬,所以她跑了。

转角是之前宁裴山驶来的那条小巷,路灯有些昏黄,姜欢愉慌不择路,一时竟与转角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

带着歉意,姜欢愉连忙微微躬身草草点了个头,虽然此刻她的胸口被对方的力道撞的一阵发疼,总是她太过冒失。

那男子一身黑衣,身量有些壮实,戴着一顶鸭舌帽,压的有些低。

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姜欢愉的道歉一般,同她一样,在转身之后步子停了一下,继续朝另个方向疾步走去。

身后再次传来了宁裴山的呼唤,正当姜欢愉反应过来想要再次逃开,一丝异样从她的腹部传来。

姜欢愉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可眼前的情况让她双眼瞪如铜铃!

在自己的右侧腹部上,一节手柄正钉在她的身体上!

姜欢愉一脸茫然,竟下意识的将它拔了出来,可就这动作,坏事了!

手中的手柄下,一道有些亮的白光晃了晃,可更多的是满是红色,还滴着血的锋利刀刃!

带血的匕首从姜欢愉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裂口旁,深色痕迹不断在自己浅色衣服上快速扩大。

姜欢愉伸手摸了摸,手心里,是一阵粘稠的温热。痛觉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瞬间传遍了她整个身体,脚趾间的冰凉,头皮上的发麻,以及一阵阵冲击着她脑门儿的剧痛!

心口上的痛被这突然袭来伤痛整个转移了注意力,姜欢愉甚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她张开了张口,老半天才发出一声喘息似的呻吟。

两腿有些打颤,此时的她已经站不住了,整个身子发软的厉害。

姜欢愉双膝直接跪了下去,手心一把按住伤口想要止住剧痛,可鲜血已经入泉涌一般,从姜欢愉的指缝里不断溢出。

她有些艰难的扭过头去,想要看清凶手到底是谁。

而另一侧离开的男子余光回头瞄了瞄,已经看到姜欢愉倒在了地上。

似乎也吓了一跳,慌不择路一般被绊了一下,忙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接着便开始猖狂而逃!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姜欢愉的伤口溢出的鲜血已经浸湿完了她衣服,大片的血迹仿佛扭一扭衣服,都能挤出血来!

“姜欢愉!”

宁裴山紧跟在她,不过在姜欢愉身后晚了不到十来秒。

一个转角后,他竟然看到了姜欢愉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快步跑了过来,一大滩深褐色的痕迹在微弱的光线下入了宁裴山眼眸中,而一旁那把带血的匕首甚为刺眼!

“姜欢愉!”

这声几乎惊呼下,宁裴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脚底板冲了去,脑子一时竟然空了,头皮都在发麻!

整个背脊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连他的手指也竟然在这瞬间不听使唤了似的,开始不断的颤抖!

这一刀扎在了姜欢愉身上,可同样也像是扎在了宁裴山胸口上一般!

他双眼冲上了血丝,脚下似乎被灌上了铅一般,沉重的让他迈不开步子!

仿佛这时宁裴山的呼唤才入了姜欢愉的耳朵,她艰难的侧过头看向来人。

一直忍耐的委屈与伤心,混着伤口的疼,眼泪终于忍不住决了堤。

可姜欢愉的视线依旧一阵阵的发黑,宁裴山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分外的模糊。

似乎自己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看的正着。

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厉鬼的手中,没想到最后会被人给捅了!

这么痛,这么多血,自己怕是真的要死了……

这样也好,宁裴山便不用再救自己,宁裴山也不会因为自己再受到伤。

稍稍自私一点想想,死在宁裴山眼前,他会不会一辈子记得我……?

似乎伤到了动脉,姜欢愉血淌的太过厉害,整个人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微弱的灯光打在对方的侧颜上,是与平日那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样截然不同!

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一副惊惶不安的脸,眼中流露着毫无掩饰害怕!

姜欢愉眼中的泪溢出的更多了!

自己还是吓到了他,可这一切,却终于要到头了!

捂住伤口的手没多少力气,却还是向着对方伸了过去……

姜欢愉满是鲜血的手,向着宁裴山的身影无意识的抬了抬。

她有些想要再触碰对方最后一次,可对方与自己直接就像此刻的距离一样,仿佛近在咫尺,却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宁……裴山……”

这声微不可闻的轻呼,像是姜欢愉的喃呢,也正如她的无奈,在夏日炙热的空气中,冰冷如此时的夜色……

似乎在记忆里,有一角微微松动了些,而后无数的场景竟然在宁裴山的脑海中如电影一般上映!

不过微微愣住的这两秒,宁裴山的脑海中已经过了上亿帧的画面!每一张都如此的清晰,连场景都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记忆里,也是一个女子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浅草马蹄,鲜血如当时天边的赤霞!

“姜欢愉!”

宁裴山直接扑了上去!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这袭来的痛,不断侵蚀着他,像是被人从心尖上,拿刀生生挖掉了一大块儿肉!

宁裴山慌了,以往的那些淡然通通被他丢在了脑后,他害怕了!

一百零六章 前世的记忆读层

姜欢愉依旧陷入了昏迷中,宁裴山唤了她几声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宁裴山一把将地上的将欢愉抱了起来,慌乱之下,他想要求救。

“救命啊!有没有人!”

四下看了看,整个小巷上,什么人也没有,没有目击证人,连到底是谁干的宁裴山都没有看到!

可现在的他,需要的是谁能救救姜欢愉!

她快死了!

四周的空气炙热而寂静的可怕,而宁裴此刻身上的气息却是冰凉的让人发怵!

不断外释的山河气运如冬日的风,刮过整条小巷,满是他无处发泄的怒火!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娇小的一团,仿佛轻轻就能捏碎一般。

姜欢愉歪着的脑袋搭在宁裴山的肩头,伤口被宁裴山环住腰肢的手紧紧按住,可溢出的温热,依旧顺着他的手肘不断向下淌着!

寒风一般的气运在宁裴山周身环绕,他目光一凝,也顾不得旁的了!

拖住双腿的手腕向外探出了几分,两指并拢,在虚空中如利剑一般,由下而上一道厉斩划开!

气运流转,如冷风过境!

整个虚空一阵震荡,竟然出现了一道一人来长的裂痕!

宁裴山将姜欢愉的身体往自己胸口贴了贴,抱的更加紧了!

修长的微抬,没有一丝犹豫,便直接跨入了空间裂痕之中!

待宁裴山再次出现之时,整个人已经到了莲花医院的走廊之上了!

抱着姜欢愉,此时的宁裴山满身的血,可他哪里顾得这些,迈开两腿便奔了起来!

“医生!快救救她!”

走廊上的医护们,看着两人一身鲜血的样子,惊的有些吓到了。

他们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出现在医院的手术层前,反应的医护连忙推出床,让对方将人放在上面。

一路没有做多余停留,与一同赶来的医生将人直接推进了手术室里!

看着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宁裴山不安的心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他在手术室外不断的徘徊,似乎至今都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自己不过比姜欢愉晚了那么几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会出这种事!

剩下的医护连忙上前查看宁裴山的伤势,毕竟他身上也满是鲜血的痕迹。

摇了摇头,抬手止住医护的动作,宁裴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好好梳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这到底是谁干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么凑巧会在这个档口,发生在姜欢愉身上?

是意外发生的抢劫事件,还是有针对性的刻意为之?

宁裴山不知道,似乎自己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迷雾之中!

天象的出现,是兵祸的显示,没有谁有这样的手笔可以操控出这等天象。

自己出现在那里,也是一时念头,有太多不定的因素了。

那么排开这些来讲,便是自己不管出不出现,姜欢愉都在那个小巷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底是谁干的,要伤了姜欢愉!?

一个名字在宁裴山脑中不断的浮现,可又一遍遍被否定掉。

魏文宇。

对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对付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选姜欢愉?

这一切都只是宁裴山的怀疑,可事情太过凑巧,让他不得不想的更多一些。

从兜里掏出游戏虚拟器,宁裴山跟陆渊去了电话。

开了一整天会的陆渊,整个脑子犯困的厉害,可接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姜欢愉有多重要,陆渊无法确定,可他知道,对于自家爷来讲,对方是极为特别的存在!

不由分说,直接派了最近的护侍前来庇护,陆渊朝着医院急赶而来。

挂了陆渊的通讯,宁裴山又跟言一卿去了电话。

相比政界地方上的力量,军事方面做这些调查速度更高效一些。

挂上通讯,宁裴山再次陷入了沉思。

虽然方才的记忆只是几秒的快速回放,却并非一帧帧毫无联系的破碎画面,而是一段完整的记忆读层!

天妖那女人对自己说过,使用了“追忆香”后,想要恢复记忆,便需要“引子”的作用。就像药引一般,才能将“追忆香”的功效给完全发挥出来。

而方才的“药引”便是满身是血的姜欢愉,朝着自己伸出手的场景!

自己与姜欢愉曾经是相识的。

或许该说,自己与曾经的姜欢愉是相识的。

大约是与姜欢愉的前世见过。至于哪一世的前世,宁裴山不知道。

那时的情形是与今天极为相似的。

天边的夕阳满是红霞铺过,快马轻裘,自己一身白衣入了画。

山涧流淌而出的溪水,在浅滩汇成了一道平缓的碧潭。

棕色马蹄下的小道顺着河滩,通向一座石头修葺而成的狭长小桥。桥身拱形贴过水面,竟有七八个拱眼,一直通向山上的一座建筑。

像是个古寺的形状,宁裴山并不确定,山上的树木太过繁茂,只能看见从树冠里隐约透出的不少角顶。

风中是芦花的飞扬,耳中是暮钟的鸣响,可鼻息间,却是泥土味,河水味,与血腥味……

自己骑在马背上,停在浅草之间,自己身旁似乎还有其他人,可视线并未有转过去。

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吹的自己有些迷了眼。拿绣着竹纹样式的袖子掩了掩,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马蹄不远处的画面。

芒草沿着河滩,随着风不断摇曳,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视野里,在它的附近,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残破的尸体。

残肢到处都是,连血液都是新鲜的。

似乎才发生过一场厮杀后的战场,尸体就这样便掩在了这些荒草之下。

可宁裴山的视线只扫了一眼,便落在了河滩便一棵巨大的皂角树下。

树下同样躺着几具尸体,可不同的是,尸体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记忆里的自己,朝着皂角树走去。

到了树下,一个深受重伤的女孩倒在血泊之中。

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不过豆蔻的年华。仿佛是为了保护她,她被护在几具尸体之下。

她微微睁开了眼,气若游丝,小巧的手从尸体的残肢中艰难的抬了抬,满是鲜血的伸到了自己跟前。

口中是微不可闻的求救声。

她看见马背上的自己说,救救我……

多么熟悉的画面,与姜欢愉方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一百零七章 病床上的人

回忆到这里,便结束了。

只这么短时间涌上的回忆,真实程度甚至让宁裴山一度的恍惚。

自己站到姜欢愉跟前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后背竟全被汗水给泡湿了。

宁裴山将双手摊在自己眼前,满是鲜血的双手上,是姜欢愉的血。

这种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让他害怕。

一直以来,宁裴山都以为是自己救下姜欢愉。或许最初的确是这样,而后来便不是了。

魏文宇的出现,玉虚的出现,每一项都只是与自己有关。

姜欢愉却因为自己无辜受到牵连,甚至现在生死未卜。

言一卿与陆渊几乎同时到的。

陆渊到场后看着宁裴山一身的血也吓了一跳,连忙查看起自家主子的伤势。

一旁的医护走了过来,她需要家属签字。

陆渊愣了愣,在他的调查中,姜欢愉家里的情况挺复杂的,而且家里的亲戚都在外地。

宁裴山眉心皱了皱,便让他联系了晨妙。

而后的事情并未花多少波折,姜欢愉不多时便出了手术室。

推了出来直接被送到了病房,出血多了些,并未伤到内脏,只是麻药未退,人暂时还醒不来。

晨妙接到陆渊电话时候,人还在片场。吓的她直接同导演说了一声,也顾不得太多,连忙开车一路急赶了过来。

晨妙到时候,姜欢愉刚被推进病房不久,一身插着管子都还没取,整个脸色毫无血色,十分的吓人。

晨妙看到姜欢愉成了这样,哪里受的了,当时就尖叫了出声。

转头看见便见宁裴山坐在病床旁,一身的鲜血,满脸的愁容,望着病床上的人,整个气血直望脑门上冲。

“宁裴山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样!你说话!”

晨妙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可一个男人没能护住女人便是这个男人没用!

毫无明星的形象,晨妙一把上前拽起对方的衣领,疯子一般扯过对方,想要宁裴山正视自己。

“宁裴山!她早上还跟我说话!她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跟你一起的么!她怎么会受伤,你怎么能让她受伤!”

晨妙不断摇着宁裴山的肩膀,可宁裴山满脸的悲伤,实在没心思搭理他。

现在的情况未明,就连宁裴山都没有看到姜欢愉到底如何出的事。

内疚,焦躁,担忧数种情绪在宁裴山心头浮现,晨妙的质问如一把尖刀似得锥在他的心口。

晨妙的话说的没错,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宁裴山只低头不语,晨妙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气氛。她可不管对方到底是谁,现在这样的场合适不适合,姜欢愉都成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抬手便用手中的包捶打着宁裴山的后背,一连砸了宁裴山好几下,晨妙近乎泼妇一般的嘶吼起来!

一旁的陆渊和言一卿都被晨妙这凶狠的气势给狠狠惊了一把!

“住手!”

陆渊直接带着怒意厉声吼道,而一旁的言一卿先一步行动,直接上前将人架住!

房内的响动自然是惊了门外的众人,乔陌等人闯了进来,一看自家主子被揍那还了得,连忙上前想要动手!

言一卿眼角一凌,立马死死的抱住身前的晨妙。连忙拉开与几人间的距离,后背转了个方向,将对方护在身后。

“够了!”

宁裴山眉心一蹙,站起了身子,整个人周围的气息都徒然生变,视线扫了过来,带着十分的不悦,甚至还有了几分杀意!

言一卿被对方眼中的寒冰惊的心悸,他不由想起对方满身是血,不带一丝犹豫拿剑直接戳进自己胸口的事!

宁裴山从来不是善类,旁人甚至摸不准对方的喜怒。要是真将对方惹急了,手下的护侍从来不是吃素的。

宁裴山的视线继续落回了床铺上的人,声音放缓了许多,仿佛怕惊扰了床上的人,他声音是极轻。

“你们都出去,有什么事,等欢愉醒了再说。”

话音刚落,言一卿像是得了特赦一般,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连拖带拽架了。

“宁裴山!我不走!”

一听自己要被赶出去,晨妙哪肯听,床上那是自个儿的闺蜜,这宁裴山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赶自己!

无理取闹发疯的女人,劲儿大的吓人,又踢又踹,要是普通人估计还按不住对方!

言一卿不由分说一把将晨妙扛上肩头,就这么个动作,他的后背都挨了好几下。

晨妙满脸怨恨,在言一卿走出上房门的档口,脚上的紫色高跟鞋竟朝着宁裴山直飞过去。

乔陌眼光一闪,哪容对方这般放肆,抬手一把抓住飞来的鞋子,动作极为敏捷与轻巧。捡起地上掉落的包,他跟在陆渊身后,随手将房门带上了。

一时病房内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那场闹剧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宁裴山将身前的椅子摆放好,坐了回去。

欢愉的手背上还插着针管,宁裴山轻轻拿起这只手,想要放回被盖里,可入手的温度凉的吓人,比自己身体的温度还低,宁裴山不由的心疼的捏了捏,将它放回被子下,却没有松开。

宁裴山就这样凝望着姜欢愉,只想这么看着对方,他想看着病床上的人醒过来。

“姜欢愉,你曾问过‘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见过’?是呐,我们前世是见过的……所以,别再吓我了好不好……”

微不可闻的低喃,宁裴山心尖上那股属于姜欢愉的气息,仿佛感应到了此时他的情绪,一阵阵抽疼着。

乔陌出了门,便将手中的高跟鞋与手包一同放在门口的长椅上。

陆渊脸色不是很好,一方面是被晨妙气的,另一方面的怒意来源于有人敢在自家爷的面前的动了不该动的人。

“将人带回来,要活的,别给人封了口。”

陆渊扫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愠怒挂上了脸庞,此时的他,与平日里的温和,完全是两副做派,而现在的陆渊,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朝着身旁的乔陌吩咐了一声,整个人杀意十足。

乔陌应了一声,连忙带人离开。

他已经晚了一些,自己得抢在言一卿的动作之前将人给擒获。否则被对方将人给逮了,直接送到主子跟前,族内的护侍就更无用了!

一百零八章 真结实

“放下老娘!你听到没有!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言一卿扛着晨妙径直往外走去,不顾对方的挣扎,直接出了走廊门,来到外面的露天花园。

离宁裴山远一些,这让言一卿感觉安全了许多,正当他松了口气,想将人放下,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下意识的将身上的女人推了开,言一卿的动作可算是粗鲁极了了。

晨妙还没反应过来,便狼狈的被摔在了地上,一时屁股都摔碎了似得,疼的半天没爬起来。

言一卿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身上的是个娇弱的女人,连忙想将人给拉起来,可这刚抬手,肩膀上的痛再次提醒了他这女人做下的事。

言一卿将领口的衣服拉开了些,侧过头看了看,满脸都是震惊。

自己此时的肩膀上赫然是两排深深的牙印,隔着衣服都破了皮,可见对方力道之大,下口之狠!

妈的,这怕是要肿哦!?自己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你属狗的是不是!看给老子咬的!”

言一卿这种特战出身的人,虽然算不得过目不忘。眼前这女人只打了一次照面,却让他记忆犹新,想忘都挺难的。

晨妙在地上挣扎了会,狼狈的爬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怼上一怼,便听到了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狐疑。

自己与对方见过?什么时候?这人在宁裴山跟前可没出现过,自己什么时候打过交道?

ちょっと待って!

这张脸自己有点熟悉啊?

看!这瞪着老娘的表情一定在哪见过!

“你……?”

晨妙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每天拍戏见的人太多了,哪能全都叫的出名字?

可是自己隐隐有些印象,这人的皮囊还真不错,难道是一起拍过哪场对手戏自己给忘了,不该啊?

似乎这讨人厌的声音更熟悉……

“你这屁股可真结实,上次压凹了我的车,这次怎么不连楼板也碎一个?”

言一卿一脸**的调调,说话更是带了几分颜色的戏谑。见对方将自己给忘了,一时没好气的怼了上去。

不过,的确十分有效。晨妙瞬间便想起对方是谁了!

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在东郊废墟时候的狼狈,自己不但在对方的车上摔的屁股成了几瓣儿,还被他跟刚才一样的扛了沙包,让人丢了出去!

这些都不算了,自己好歹也是个明星,平日里虽算不得被人捧着,可哪有人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当着自己面前,给调戏了去!

顺便晨妙的脸都红到了脖子,一方面是尴尬,另一方面是真气上了头。

不由分说,晨妙直接冲了上去,抬手就想砸在对方身上。

可言一卿哪能再让对方下手,自己好歹在部队上也是一角人物,让一个女人想咬想打的,自己还活不活了!

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言一卿将人往身前一拉,晨妙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看着头顶上这张近在咫尺,被无限放大的帅脸,晨妙连脸红都没,直接用额头就朝着对方这张坏笑的脸撞了上去!

“我艹!”

这回,言一卿是真没一丝防备,结结实实的被撞了个正着,鼻子上一阵发麻,眼冒金星,实在疼的厉害!

他一把捂住鼻子,退后了两步,连看了手心几回,才发现自己竟然真见了血!

“停停停!你他妈别闹行不行!你真想进去蹦求死,老子不拦你!但是你他妈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先听我说完!”

看着这颜色,晨妙一时也没了动作,她不是真的想伤了对方,只是意外不小心才下手重了些……

没了刚才的暴躁,晨妙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没有带包,在身上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巾,连忙递给对方。

“抱歉,我……嗯,不是故意的……”

脾气依旧有些倔,晨妙手指动了动,想帮言一卿做些什么,却有些无从下手。

听见对方的道歉,言一卿无奈的翻了个瞥了她一眼,一个字也没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花岗石长椅上,言一卿将头仰着,等着血凝固。而晨妙看了看,一时不知该干什么,转身想走,可迈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在言一卿身边落了座,有些担忧的看着对方的脸。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晨妙先找了个话头。

“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言一卿看了瞥了对方一眼,埋头看了看手里的手巾,似乎血还没止住,他又仰起了头。

“我只是想说,今次的事同宁裴山无关。要不是他及时将姜欢愉送来医院,这会人就不是在病床上躺着,估计就该在停尸房了。”

言一卿嘴下从来没什么顾忌,眼前心里不爽,说话自然更不好听。

这回救了眼前这女人一命,对方非但不知道不感恩不说。这又咬又撞的,自己现在鼻子都还没知觉喃!

“不关他的事,那关谁的!管家大叔说不是她跟宁裴山一起的么!怎么人就搞成了这样!”

说道这,晨妙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这突突的又窜了上来。音调不由的标高了些,整个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坐下!”

言一卿不悦的看了后者一眼,悠悠的开了口。

仿佛是赌气一般,晨妙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听话的坐了回来。

言一卿一叹,这女人的脾气真是个火药桶,上次也是因为姜欢愉,这次依旧是,两人之间大约关系太过要好,不然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女人好歹也是个小明星,察言观色,说话气韵那都是练过的,此时这吃了枪子的脾气,连伪装都懒了。

将宁裴山方才拖自己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大致同对方说了说,言一卿此时脸上的凝重不比宁裴山少多少。

时间,地点,要算上预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要说是意外的抢劫事件,可姜欢愉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少。

连作案时间也短的异常,甚至现场的行凶者的踪迹都没有,这时间点得掐的是有多精准!

为什么凶手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言一卿甚至怀疑姜欢愉并不是对方的目标。

这样的范围实在太大,调查有些棘手。

可言一卿有的是人手,一句军事任务,自然开了些绿灯。他已经着人将附件所有的监控,甚至卫星监测都安排了下去,想来不多时,便会有些结果。

正想到这,言一卿兜里的电话响了,掏出虚拟器挂上耳骨,言一卿直接接通了,想来那边的调查也应该有些消息回复了。

可通讯那头的人报回来的消息,却让言一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他自己去了派出所?!”

一百零九章 报案的行凶者

言一卿与晨妙忙赶回病房,那头的宁裴山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乔陌正站在一旁病房门前,躬身候着。宁裴山随陆渊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宁裴山并不想在病房里谈论这个,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接过一旁乔陌递上来的平板。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过,宁裴山一页页的看着。

张志,三十七岁,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浏览之下,行凶者的信息平淡无奇,连名字都像是随意取的。

工作的内容循规蹈矩,性格也不是冲动型的。

家庭条件算不得优渥,至少也是不是为了抢劫缺钱的地步。

每一项做了对比,张志与姜欢愉没有任何可以交集的地方。

越翻看资料,宁裴山眉心越紧皱起来。

这份信息仿佛是假资料一般,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地方。

对方的背景太干净,甚至让人觉得是一只替罪羊!

可,能将这些递到自己跟前,便是已经查证过的事了。

宁裴山眼中的光微闪,扫了身旁的乔陌一眼问了一句。

“现在警方是什么情况?”

“回爷的话,对比监控查到人时候,那人已经是自己去的警局。这会儿还在审着,应该很快能做完笔录,贺柔带了律师已经在那了。警方那边过来核实的人,也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宁裴山看着平板上的监控视频,脸上像附上了一层阴霾的气息,拇指摸索着食指上的玉戒指,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一旁的晨妙听完这些,一把从宁裴山手中抢过平板,将视频拉回了开头,又放了一遍。

监控视频是从一处民房的二楼的角度拍摄的,房主家里养了狗,大约是怕人投毒或者是偷狗,便贴着墙角安了一个。

装的监控像素并不是很好,可角度却正对着外面的街角,而姜欢愉怎么被人捅伤的情景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黑白的视频不过短短的两分钟,而姜欢愉受伤的过程还要短的多。

随着进度条的播放,晨妙看到了事情的全部。

姜欢愉从外面的街口跑进了画面,而另一侧的男子也是非常慌张的样子,向着姜欢愉来的方向跑去。

不过一个照面,姜欢愉便被他撞在了地上,男子停了一下脚步,似乎有个想踌躇的动作,可他抬头又往自己来路的方向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没有再停留,连忙折了个方向快步离去。

就这个回头的动作,将凶手的脸给暴露了出来。

而这时,可以清晰的看到姜欢愉的肚子上插上了一把刀!

姜欢愉似乎也发现了,低下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不适,便抓起刀柄将它拿了出来。

姜欢愉将刀拿到眼前看了看,足有七八公分的长度都被染上了血。姜欢愉这才反应过来,忙丢了刀去捂自己的伤口,可腰腹上的血就像开了水阀一般,涌的非常快,不过几秒人便倒了下去。

而那个行凶者看着对方倒了下来,在远处回头看了一眼,便径直的朝着一旁墙角跑去,整个身影便出了监控的范围。

而几秒后,宁裴山出现了,似乎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他一把抱起地上的姜欢愉,前后像是在找到求救的样子前后看了看,而后便向着来时的路口方向疾奔而去。

接下来的情况便有些诡异了,监控视频的画面像是受到了什么磁场、电流这类的影响,画面扭曲了一下之后,便全是雪花了。

晨妙抿了抿嘴,将进度条又拖回了男子出现的时候,再细细看了看。

待再看到姜欢愉满身是血的瘫倒在路上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忙把手中的平板按在言一卿胸口,晨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直接滚落了下来。

脚上的另一只高跟鞋被她狠狠砸到了地上,一口浊气在胸口憋的太过难受。

似乎无处发泄,晨妙转身就想往外走,而一旁的言一卿连忙拉住她,这么让她出去显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

“老娘弄死他!”

“你冷静点!”

“这他妈叫老娘怎么冷静!”

晨妙眼泪横飞,止都止不住,气的她只能不断捶墙。

艺人身上的每一块都得小心护着,哪容她这般糟蹋,等她缓过气来,怕是后悔死了。

言一卿怕晨妙伤了手,连忙将人给拉住。

仿佛心痛与难过一起都爆发了,晨妙贴着他的肩头,眼泪混着鼻涕哭的一塌糊涂。

正在这时,一旁的陆渊接起了电话,听到里面说道了几句,整个脸色都变了。

“爷,情况有些怪。贺柔来了消息,行凶者到警局不是去自首,而是报案的。”

陆渊这话把现场几人都惊住了。

宁裴山的视线转了过去,眉心不由蹙了起来,示意陆渊接着说。

“据张志讲,他当时下班有些晚,回家路上发现被人跟踪。那人跟了他很长一段路,后来竟然拿出刀想要杀了他。他一路逃跑,一路上躲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跑到警局报了警。张志一身是伤,贺柔见过那人,看着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只是非常奇怪的是,警方也调取了监控,沿着那人逃跑的路线,一路上监控都没有拍到追杀他的那人。张志也承认在路上的确撞了个人,可他害怕被追上,便只顾着一路逃跑,没有回去看看。”

说完这句,陆渊顿了顿,接着道了一句。

“他还一脸担忧的问警察,‘不知道对方是摔的很严重’。”

听完这句,晨妙听不下去了,直接吼了起来。

“合着他的意思还是欢愉自己给自己捅的一刀!?他妈说的是人话么!欢愉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这头凶手还来句不是他干的!?我是瞎了么?!这装傻逼的路数是当所有人都是白痴是不是!”

晨妙肺都气炸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警局里,将那个叫张志的凶手给乱刀砍死!

看着宁裴山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眸子里甚至还闪过一抹利光,陆渊知道主子是真动了杀意,忙劝了一句。

“爷,您别太过忧心。铁证如山,任由他怎么狡辩都是逃不了的事。贺柔同律师都在警局里,他是插翅难飞的。”

宁裴山眼中的利光反复的变幻着,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事,片刻后眸子动了动,沉寂了下来。

他扫了眼跟前围着的众人,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我去看看欢愉,你们该做什么便去吧,别都杵在这了。对了,乔陌把医生叫过来,我再问问。”

一百一十章 间歇性精神病

宁裴山在病房里守了一夜,晨妙同样在一旁傻傻发呆的待了一夜。

言一卿无事可做,用不了他逮人,也用不到他杀人。可他也没离开病房,合衣在靠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宿。

临近早上的时候,姜欢愉麻药退了,人是被疼醒的。

失血的有些多,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宁裴山亲自喂她喝了些粥,医护给姜欢愉推了些计量的止疼药后,大约实在太过虚弱,她又睡了过去。

宁裴山本想着去找楼上的了铃要一支“红管试剂”,可转念想起对方的药剂其实都是为了战备人员提供的,效用的确显著,却并不排除其他副作用。

手术的病例报告宁裴山是看过的,除去伤口深了些,却并未碰到重要的内脏。

刀口伤了的血管已经接好,剩下能做的只有静养恢复罢了。

莲花医院从来都不吝惜好药的,而宁裴山向来是挑最好的。

摸过姜欢愉的脉象,宁裴山悬着的心才渐渐落回了原位。

最近拍戏的强度有些大,一直都在赶工。晨妙经过昨天的一吓,又折腾了一阵,半夜的时候已经顶不住,倚在沙发上睡成了死猪。

姜欢愉醒的时候,声音并未太大,晨妙一直没醒,此刻也不知怎的正靠在言一卿的肩头睡的沉沉的。

言一卿单手拿着手机看着新闻,整个人没移动一分,异常自然的让对方贴着。

快到九点的时候,贺柔回来了。

她并未敲门,怕惊扰了里面的病人,只是极为轻声的开动了锁。一进,她的视线先在床上的姜欢愉身上扫了一眼,眼睑微微动了动,随即便移开了。

宁裴山看着来人,大约知道是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便从床畔移步到了旁边客座的沙发旁。

落了座,宁裴山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嗓子干的有些发紧,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沾。

手还未伸向茶壶,一旁的贺柔倒是动作迅速的为他斟了一杯,躬身递在他眼前,甚为小心。

接过来抿了一口,宁裴山的身子这才算是放松了些,一夜未眠,他实在有些烦躁在心头。

“爷。情况,不太好。”

贺柔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道了一句。

闻言,宁裴山端着茶碗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直接扫了过去,这目光打在贺柔的心底,令她不由一寒,整个人便顺势直接跪了下去。

“昨夜里,案子已经梳理清楚,而人也直接送到看守所,准备按流程准备提起公诉。可就在刚刚,张志的家属带着律师出具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证明了他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人被保释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贺柔还是直接将事情全部讲完,这案子里面有太多诡异的地方,眼前这些,怕只是表面罢了。

“我方的律师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起诉,陆爷在外面联系了政界的人,正在施压……”

看着宁裴山越来越黑的脸,贺柔有些说不下去了,方才才鼓起的勇气,这会儿全都消逝了。

别说自家主子,就连贺柔心中也气不顺的厉害。

说白了,这里面其实是两件事。张志被追杀是一件事,而他伤了姜欢愉又是另一件事。

到底谁在追杀他,还是他自己犯病了出现了癔症谁也说不清楚。

沿路那么多监控,实实在在没有拍到追杀他的人,警方也只能挨着再摸排一遍。

可他伤了姜欢愉这却是铁证!

一个伤人案子竟然有这么多波折,是贺柔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精神病?多么好笑的解释!可医院的确出具了他精神鉴定的证明,家属还带了以往的病例。

就这么让对方逃出手心,是贺柔完全否定的事。

笑话!这么动了爷的人,怎么可能善了!说白了,在警局里,那该是他最好的庇佑之地,到了外面,那就说不清了!

陆爷之前也是想将人直接带回来的,可闹出这么一出,大约也是怒气十足,想要从上至下都一道收拾了。

这么简单的事还敢在陆爷的面上摆谱,要是不弄出点动静,以后谁还能替他做事!

只是贺柔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问一问自家主子的意思。

“爷,属下请示一句,是否需要将人带回来,还是直接外面给处置了?”

宁裴山皱着眉还没说话,对面的晨妙便“腾”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朝着跪在地上的贺柔厉声吼了一句!

“弄死他啊!不杀了还留着供起来么!”

这声突兀的吼声一时将在座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反应过来,只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看着众人都跟玩儿似的,做事太过婆婆妈妈,晨妙也来气的厉害!

真是醉了,靠他们这些人还不如自己来的利索!

提起桌上的一双高跟鞋,一把拽过身旁的挎包,晨妙不由分说,直接快步冲出了病房,重重的关门声,将众人又是一惊。

“呃啊……”

大约是被这声音给惊到了,病床上的姜欢愉竟然悠悠的醒了过来,宁裴山视线忙转了过去,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而言一卿这时也起了身,视线在床上的病人与关上的房门间来回转了转。

“哎哟喂!”

一声暗骂,言一卿尿急一般赶忙追了出去。

眼看自家主子是没法现在再决定什么了,贺柔连忙起身,先出了病房叫医生去了。

言一卿冲到电梯口,电梯已经关上门开始下移了。

他连拍了几次,却不见新来的电梯,一声咒骂,言一卿直接从一旁的安全出口下了楼。

不带喘气的冲到一楼,抬眼正好见到晨妙怒气冲冲的甩开空调门帘,言一卿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将人给逮了回来!

“放开老娘!”

晨妙此时的脾气非常的差,要说脸色就更没好的了,一见自己又被言一卿逮住,她小情绪更严重了!

“我说傻女人,你能不能做事带点脑子!你这样气势汹汹的去哪?杀人么!?你能提的动刀么!”

言一卿怒极反笑,说话自然也没什么客气,一句又一句的怼了上去。

“要你管!放开我!”

说罢,晨妙手中的包又砸了上来,言一卿侧过头一躲,直接将人给锢住了。

手下留了几分力道,言一卿单手将晨妙两手一握,就想将再次她拉回医院。

可医院门口的人流来来往往有些多,也不知是谁急着走道,重重撞了晨妙一下。

高跟鞋一扭,再加上言一卿一拉,晨妙身子不稳,整个人便直接扑倒了一旁!

一百一十一章 八卦绯闻

言一卿一惊,慌忙松开手,双臂一张,一把将人揽了回来。

晨妙惊魂未定,着实被吓了一跳,可再待看清自己整个人扑在对方怀里暧昧的姿势,她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可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亮起了数道闪光。

言一卿第一反应是敌袭,正下意识想将晨妙护在身后,

而晨妙却脸色大变!

狗仔!自己被拍了!

随后好几个记者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似的,一下子冲到了两人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只录音器连伸到了晨妙的面前,而那端的记者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

“晨妙小姐!请问这是你男朋友么?”

“晨妙晨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什么原因,请解释一下好么?”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做什么职业的,同晨妙小姐交往了多久了喃?”

“晨妙小姐,你来医院是身体不适,还是已有身孕前来检查的喃?”

……

记者越问越离谱,方才一脸怒容的晨妙被这架势一时吓的有些懵,连忙一个劲的摇头否定。

可娱乐圈的记者都跟闻了腥气的苍蝇,哪肯放过她,又一轮更为过分的问题问了出来。

言一卿一开始也被眼前的状况给打蒙了,待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人护在身后,脸上的怒容一闪而过,随之挂上了一副还算优雅一些的笑容。

“各位媒体朋友,晨妙的朋友受伤入了院,她是特意过来探访的。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晨妙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暂时不接受各位的采访,抱歉了。”

护着晨妙,言一卿连忙又转回了医院内。而不甘心的记者想要再次冲进莲花医院,言一卿回头又道了一句。

“这里是医院,还望大家不要打扰到其他病人。”

随后,一旁发现情况的保安,连忙将人都给挡了出去。

晨妙一脸惊魂未定,心里素质倒是不错,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便给自己的经纪人打去了电话。

娱乐圈的谣言传的比哪都快,晨妙要是还想在这行里呆着,护住自己的名头,这事也只能最快速度给澄清了。

眼下病房是没法再上去了,莲花医院的出口众多,言一卿直接带着晨妙从特殊通道出了医院。

军车的好处这时算是体现了出来,哪怕早高峰的时段,言一卿也能用最快速度开去晨妙的公司。

而这时,晨妙已经在网路上看到了自己不断爆出的新闻。

《新晋小花与神秘情郎现身医院,疑似好事将近!》

《晨妙!劲爆内幕!情绪激动,医院流产!》

《女星金主曝光,强制堕胎!》

《扒一扒!小三转正的那些事!》

人心是恶毒的,流言甚至可以将人活活逼死!

哪怕晨妙这样的性格,也被网上这出现的八卦新闻给气死!

“什么东西!写的个什么破玩意儿!老娘一尺七的腰,哪里看出来像怀孕了!我怎么就小三上位了!老娘凭自己本事吃饭,要是早有金主我还能爬这么慢!”

嘴里骂骂咧咧,晨妙气的都想将手机给砸了。

手机上不断的响起了各方友人传来问话简讯,有探底求证的,有抱不平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的。

晨妙咬着牙整个眼圈都红了,心中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又委屈的厉害。

“那啥,抱歉哈。是我考虑不周。”

言一卿这回的道歉有些底气不足,自己**惯了,什么时候新闻敢乱写他的事,一句干涉军事机密的罪,媒体谁也不敢背。

今儿是头一遭遇到这些事,虽然最快速度做出了解释,可他也不懂这个圈子的公关方式,怕说多错多越描越黑,连忙将晨妙送去公司处理。

可破天荒的,晨妙并未怪他,她心里的确委屈却也知道这并不是对方的锅,再说要不是对方拦着,自己方才在气头上,要是真冲去看守所门口大闹一场,说不得结果更坏了。

再说,要不是这人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早被人堵在那了,哪还有机会解释上两句。

就自己那个样子,妆也花了,头发也没弄,实在有够狼狈。势单力薄面对记者,别提多丢脸了,哪还能被人护着全身而退!

晨妙的确嘴碎,脾气也不好,可此时她已经将人当作了自己这边的。

不过一脸嫌弃的扫了对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不干你的事,少往脸上贴金了。这帮孙子就是看不得老娘红,变着法儿的黑我喃!咯,你看,这个大推就是娱乐圈第一黑手,属狗的厉害,逮谁都咬!”

言一卿看她心里憋的难受,想要让她放松一些,嘴贱的跟了一句。

“哟,还跟你一个属相哦?”

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晨妙这时候没多少心情跟他怼了,心下也有些害怕,她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还笑!老娘一会到公司会被骂死好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脱层皮喃!我人设要是受了影响,公司铁定收拾我,可千万别赔钱喃,我穷死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处理个不好,自己能不能在这行混都不知道。

自己娱乐圈对女星从来都是恶毒的,而自己甚至还算不上“星”这个字,没人罩着,路走起来艰难的很。

晨妙很喜欢演戏,想到还在赶工的那剧,没多少时候就可以杀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拍摄。

言一卿眼神闪动,脚下速度又提了提,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一个转角后,他直接将车开进了晨妙公司楼下。

转过车子的后视镜,晨妙忙将自己脸给重新给收拾了,又将一身衣服整理好。

“你快走吧,别叫人看见了。我得赶紧上去了。”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可自己此时在公司里,还是得保持住自己的形象,端住了,不然那些看戏的后辈自己哪里镇的住,就连公司都得衡量自己的价值。

这是自己的战争,而对方不过是个圈外人,自己没必要将人扯进来。

可随后,言一卿直接跨出了车门,霸气十足的将车门给甩上,走在了晨妙前头。

“得了,老子可是当事人,有啥好躲的?我是不能见人还是咋的?再说你经纪人收拾你,我得好好围观一下现场!哟,这就是经纪公司啊?美女可不少啊!就男艺人挑的差了点,还没我好看……”

在晨妙不断隐忍变换的眼神中,言一卿大摇大摆走进了宸枢娱乐的大门。

一百一十二章 挂职调任

“你是说,你助理被人捅伤了,你到了医院探望。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们两个怎么会在医院门口抱在一起喃?”

经纪人菲姐抱着手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盯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人。

“菲姐,那真是个意外!欢愉不是受伤了嘛,他也是欢愉的朋友,所以我就一起下楼的。刚出医院大门口,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撞了,我一下子就崴了脚,他就好心扶了我一把。结果狗仔就出现了,他也第一时间澄清了,但是作用不太大……”

晨妙站在自家经纪人跟前很是乖巧,一直低着头,态度也极为不错,可看到就菲姐脸色越来越黑,晨妙心里有些没底。

“我信没用,得媒体信才行。你看看你给公司捅了多大一个篓子,瞧瞧我手机现在都没断过,都是媒体打来求证的电话,你叫我怎么回?你说?”

说罢这话,孙菲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手机不断发出震动,在桌上“呜呜”直响。

晨妙脸色一变,抿了抿嘴,连忙站起身躬身认错道了个歉。

“菲姐,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孙菲揉了揉眉心,眼神不悦的在晨妙身上扫了扫,可到底是自己捧起来的艺人,也不能这么丢了不管啊。

晨妙市场发展前景非常不错,好几个广告都有属意她的意思,上部剧火了一把,现在拍的这部也马上杀青了。

这个档口出事,公司得赔上不少。

自己手下那几个祖宗作的厉害,自己都只能好好盯着怕出什么大事,就看晨妙也不像旁的艺人那般多事,不由放心不少,可怎么也闹腾了这么一出!

“平日里看你那么懂事,怎么也会这般不注意!你还想不想在这行混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一时晨妙也被吓住了,低着头站在她跟前不敢开腔了。

而沙发上看了半天戏的言一卿也算是满足了,这回收起了一身痞态,悠悠然的开口了。

只是说话的调调,却还是那般让人讨厌。

“今儿的事,主要怪我,和晨妙其实没多大干系的。”

晨妙连忙撞了下言一卿,一个眼刀扫去,示意对方不要乱说话。

孙菲看着对方这顽劣不恭的调调,眼神闪了闪,一直以为他是晨妙哪钓的小白脸,可现在看着对方身上突变的气质,像是换了个人似得,一时心下有些计较。

当经纪人吃的就是个眼力劲儿的饭,不然怎么能人海里拨出好用的苗子将人给捧出来。

有些人是老天赏的皮囊,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晨妙就是这类,身材、容貌都是不错的,最主要是讨喜。情商在线,包装下来,市场反应是极为不错的。

而眼前的这男人,就比旗下那些的艺人优质硬性条件太多了!单说容貌很是不错,连身材都是练过的。方才那样的调调自己的确不怎么看的上,可此时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气质身高容貌,连声音都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似乎实在很有艺人的潜质,又不像是专吃小白脸这碗饭的,难道自己方才先入为主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孙菲的目光在言一卿全身上下打量了几圈,问话倒是十分客气,她需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底。

“他……”

本想拦着言一卿乱说话,可晨妙刚开口才想起,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鄙姓言,言语的言,言一卿。”

一抹淡笑挂上言一卿的嘴角,晨妙这个当局者怎么会有自己这个旁观者看的清楚?

眼前这经纪人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她,借着此事给自己树立威信罢了。

方才手机上震动是在响起,可同时也来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善后回报的消息。

可见经纪公司早就收到了消息,现在不过是借此变相炒作一下,提升一下晨妙的人气。

被爆出来那些污水都是没有实证的东西,一个谴责声明就能解决的事。

言一卿虽然不懂娱乐公司都是怎么操作这些的,可国与国之间信息战的虚招,他却分外熟悉的。那可比娱乐圈的堂子来的更加黑暗和野蛮!

“言先生器宇不凡啊,不知道家里是做些什么生意的?”

孙菲不着痕迹的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回手中,低头快速的扫了两眼手机,又再次探了一句。

“家里世代都是军人,大抵都是在体制内做事的。”

这话让孙菲眼角跳了跳。

世代军人?现在这个时代,要是整个家族都在军队,这里面的东西便有些难说了。心思活跃了几分,脸色倒是好上了许多,笑盈盈的又问了一句。

“哦,言先生也是当兵的?”

言一卿随意应了一声。

“是,从京城才调过来任职的。”

而一旁的晨妙脑袋转过来一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没听出对方有北方口音喃?

可孙菲心下不由动了动,在京城那地头世代从军怕是背景深厚的红三代啊,看不出晨妙这妮子手段不错啊!

“言先生果真是人中龙凤啊。我不太懂这些,也不知方不方便问一句,从京城调任过来是个什么军衔啊?”

言一卿勾了勾嘴角,眼前这女人不简单啊,看着每句问的随意,实则句句都想探自己老底喃。

家里除了老爷子对弈弄墨拿个笔杆子,其他人都是端枪把子的。自己这个姓很少,在京城问一圈,就算是那些咸鱼太子党也没人不认识自己的。

自己与那些太子党可是不同的,现在肩上的星那是一刀一枪自己拼出来的段位,流血流汗干出来的身份。

要不是老爹特地派遣自己回来伺候爷爷,这时候自己指不定在国外哪处猫着,指挥作战任务喃。

“我现挂少将军衔。在哪效力都是为国家办事,没什么区别。”

言一卿说的云淡风轻,正气凛然。可这话落在孙菲耳朵里那是惊雷滚滚!

少将?这逗我的吧!他妈在装逼不打草稿么!?这牛批吹的也太大了点,他不怕闪了腰么?

这可是找圈儿内的人问问就能知道的事,瞒不住的啊。何况冒充军人可是犯刑法的罪,他欺骗自己有什么好处?

在看看一旁的晨妙,听了这些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

孙菲这时候有点怂了!

一百一十三章 被禁足一周的战斗鸡

“你……多大年纪啊?”

孙菲有些坐不住了,自己不过三十多岁,整天累死累活摸爬滚打到处笑脸迎人的,而别人已经是将级的军官了!

她脸色的笑容甚至有些僵硬,心下不由暗骂一声对方真是命好!

可自己是见过不少红三代的,也没见谁能挂职到这个军衔啊,这个言一卿也太年轻了些吧。

“二十七,唔,国庆完该二十八了。”

啧,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经这个岁数。一想到爷爷最近在替自己物色相亲对象了,言一卿脑子就开始犯疼。

孙菲心中一颤,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这么年轻的少将,但怕是国内独一份吧?!这后台是有多硬?!

晨妙有了这个人背书,这娱乐圈不说混的风生水起,怕也没多少不长眼的上去折腾她了!

孙菲还在想自己该说点什么,言一卿旁边的晨妙却已经惊讶的先开了口!

“你都二十八了?!这么老!?”

孙菲一阵无语,她真想挖开晨妙的脑子,好生看看这个脑回路的构成!

刚听了那么多,你关注的重点竟然只是这个?

听到晨妙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言一卿已经懒得跟她吵了。

这女人就是个傻逼!

孙菲眼角抽了抽,却见言一卿也并不生气,连忙打了个圆场。

“好了,今天的事我也知道了。公司这边会替你发个申明。你这周好好在家里呆着,哪也别去,等记者消停了再出来。”

“啊!可菲姐……我还要拍戏啊!”

一听自己要被公司禁足,晨妙心下一颤,自己没法跟导演交代啊。

“我会亲自跟张导说的,不用你操心。你也是我祖宗,求你在家好好呆着,反省反省,别再跟我惹事了!”

说完这句,孙菲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脸色一阵变幻。眼神嗔怪的扫了眼晨妙,偏头示意她赶快走,别碍了自己的眼。

转头却又挂上了一副客气的笑,朝着言一卿轻声道了一句。

“言少,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头还有事,就不多招待您了。回头再跟你赔罪了。让晨妙送送您。”

言一卿起身点了点头,抬腿便往外走,其实他上楼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言一卿不常用自己的身份,可这身份在常人眼里的确是个好东西。

越顾及这些的,越要将自己分了个三六九等,说到底,都是白瞎没个意思。

“诶,真的假的,你真二十八了?”

快步出了经纪人办公室,晨妙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性子,左右看着没人连忙凑在言一卿身旁,再次低声追问,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

言一卿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他此刻是真在想自己为啥这么事多要管她死活,这女人就是他妈欠收拾!

“没听你经纪人说么!还不好好送送大爷我!”

晨妙闻言,瞬间离了他两步,小眼神直接刀了上去。

“啧,瑟!臭屁个什么劲儿!”

只是晨妙这回家一呆,已经硬生生熬了三天了,百无聊赖的她简直生不如死。

这期间,最开始传来的依旧是自己的八卦新闻,在公司公关部发出的申明下,收敛了不少。而后经纪公司又放出了其他信息,媒体们也乐的换了个新花样,消息淡去了很多。

娱乐圈就是这样,得层出不穷的新闻爆出来,大家才都有口饭吃。

只是毕竟是闯了祸,自己的戏份被张导调到了很后面,怕是一周之后解了禁也暂时拍不了。只有到时候先去,好好跟剧组里道个歉才行。

不过,这些对于晨妙来说都是小事,只是方才来了消息,晨妙有些坐不住了。

早上的时候,姜欢愉办了出院,宁裴山将她接回了瞰仙峰阁静养。

晨妙心下有些犹豫,菲姐禁了自己足,按理自己该乖乖呆在家里闭门不出的。

可三天不见了,晨妙实在不知道姜欢愉到底恢复的怎么样了。

宁裴山怎么就把人给接出来了?那么多血,怎么可以三天就出院了!

晨妙实在担心的紧!

姜欢愉出来了,还是在家里面,自己在哪禁足不是禁,不但照顾着姜欢愉,还能有个说话解闷的人!

心里斗争犹如天使和恶魔交战,可最终小恶魔,胜利了!

一通乔装,晨妙偷偷的出了门!

她没敢开自己的车,悄悄叫了一辆车到了瞰仙峰阁,在大门口下车露了个脸。还好之前过了明路,保安没将她当可疑的人,按住户的身份把人送到了楼下。

这一路有惊无险,晨妙松了一口气,划开指纹锁,溜进了姜欢愉家的门。

一抬眼,晨妙又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是的,屋内的沙发上,除了躺靠着一脸虚弱的姜欢愉,竟然还坐着言一卿!

晨妙与言一卿大眼看小眼,都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你个傻女人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呆家里么!”

“你才是条傻逼!本宫爱在哪在哪!这里怎么不是家了!这里也是我家!”

言一卿懒得跟对方打嘴仗,直接翻了个白眼闭上嘴。

对付这女人你不能跟她来硬的,你要直接跟她怼,她能跟你闹腾一天!

不过一只属猫的小崽子,你得顺着她的毛来,分分钟就能制服她!

见人不回嘴了,晨妙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整个人都充满了傲气,这些天的压抑一下子舒展开,连脸上都洋溢着明动的光。

一抹开心的笑挂上眉梢,弯了弯眼角,连嘴角都是微翘的,这样的晨妙与平日的嚣张跋扈还有当明星时候的端庄判若两人。

言一卿微微一愣,完全没想过对方还有这么一面,一时有些愣神。似乎觉得自己一直盯着个女人不是太好,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个点来,你也没吃吧?几天没回来冰箱里的东西都坏了。你来的正好,就你守着她了。我出去买点吃的给你们做。”

言一卿突然觉得自己守着两个女人说着闺蜜的体己话不太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本想叫自己的人送来,这会子自己也正好出去抽口烟。

“买啥?叫个外卖得了。”

晨妙白了他一眼,平日里自己都是这么折腾的,论上做饭都是欢愉动手,她可没点亮这个技能点。

言一卿真心嫌弃她了,眼神扫了她眼,顿了顿没忍住又怼上了一句。

“我说本宫娘娘您老心可真大,好歹别人是病人好不好,你就让她吃外卖?就算是附近蓉上坊送来,也得保安亲自送上门,你真当瞰仙峰阁什么人都能进?”

晨妙转念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再看对方时候,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笑脸盈盈的再次挂上她脸,摆摆手像是恩准了似得。

“那行,早去早回,多弄点好吃的!”

一百一十四章 硬核调查

看着言一卿出门,晨妙将头转回一旁的姜欢愉身上,连关切的靠了过去。

“你怎么就出院了?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看着一旁整个人萎靡的姜欢愉,晨妙小嘴一扁,心疼的要命。

“医院不是人呆的地方,睡的我全身难受死了。再说只是看着严重,血流的多了些,吃点补血的补补恢复很快的。”

姜欢愉倚在沙发上,看着闺蜜这样,心里一时有些暖意。

她是不想在医院呆着的,最主要的是宁裴山天天都在跟前守着自己,连吃饭吃药都是他亲自来的,不让旁人插手。

姜欢愉知道宁裴山是愧疚,可这样,她更不想对方如此。

这是自己欠他的第三条命了。

要不是他跟在自己身后,那个小巷黑黢黢的,自己恐怕血流干了都没被人发现。

“快让我看看伤口!你身子那么弱,怎么也得住个两周啊。宁裴山怎么回事,你胡闹他也能答应了!”

小心的卷起姜欢愉的上衣,一股浓郁的伤药味就扑了过来。

在姜欢愉的肚子上缠着几圈绷带固定着,右侧的地方有些鼓,垫了些纱布,没有血浸出来,可看着这么大面积的包裹架势,实在有些吓人。

“不干宁裴山的事。我问过医生了,他同意了的。看包成这样,是伤的位置有些不好,怕纱布掉下来,医生才裹了两圈固定一下罢了,再几天就能拆了。”

姜欢愉有些犯困,方才吃的药里医生开了安神的药,这些天在医院自己都没怎么睡好,一闭眼全是那个黑衣男子撞上来的画面。回了房间,嗅着满室的香,莫名的有些安心的感觉。

其实,回了家,宁裴山也不用时时守着自己。看着喜欢的人拒绝了自己,却依旧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姜欢愉心里难受的发紧。

害怕晨妙再问些旁的,姜欢愉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和言一卿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见面就闹成那样?他得罪你了?”

今天才是姜欢愉与言一卿的第一次正式打交道,自己前天醒来的时候在病房里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之后便没怎么见到他,言一卿似乎替宁裴山办着什么事,时不时过来说几句话,便又离开了。

今天办理好出院后,宁裴山托言一卿送自己回家的,他似乎有些什么紧要的事要办,管家大叔跟着他一起离开的。

言一卿这人不怎么爱说话,一脸冷冰冰的样子。问了几句才知道是当兵的,估计性子就是这样。

两人到家还没说上几句,晨妙就来了。

言一卿方才还一副冷酷的样子,可遇到晨妙竟然说话也句句不留情,太让姜欢愉意外了。

晨妙连平日的那些仙女似得的姿态都没端着,和对方说话都不留情,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一听姜欢愉提这出,晨妙有些不自在了。她和言一卿那是八字不合,见面吵架的类,谁得罪谁说不上,就是相互不对付。

两人熟络的过程,呵呵,这怎么能跟姜欢愉提。

说自己在言一卿面前屁股摔了两次?

还是说,自己跟对方闹了个绯闻,自己是对方出轨小三?

杀了她得了!

“哪里熟,就在医院见过罢了。”

晨妙不想跟姜欢愉这个话题,连忙将话头止住,视线不自然的飘过,落在姜欢愉放在沙发案几上的药盒上。

“你刚吃了药?要不要休息一会?我自己去烧水泡个茶就是了,一会言一卿回来做好饭我再叫你?”

后者身子乏的很,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小憩。

而此时的宁裴山刚到了妖集团在本市的驻地,而此地有它的一座分部。

妖集团旗下涉猎多个产业,其中便有着宁裴山所用游戏虚拟器的开发公司。

而在它的背后,真正把持这个集团命脉的人,便是天妖的令主,了铃。

在这信息化的时代,谁能掌握第一手的咨询便能控制着这个世界的命脉。

了铃花了十年建立了这个集团,她用一款游戏作为这个系统的载体,收集着世界各地的情报。

而宁裴山需要的便是从这个系统中,调取他急需的信息。

着人调查魏文宇的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族内触动了许多资源,进行了多方面的收集,可这一周的调查而来的结果令宁裴山并不满意!

护侍从多方面反馈而来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魏文宇的底子极为干净,从国外留学归国,继承企业,出任ceo,按计划壮大公司。

其中唯一的异常,便是魏文宇那日片场相见之后,便开始对自己异常上心。

他是李的转世么?他为何会存在前世的记忆?

就算是李的魂魄转世,可又为何会有邪气附身,甚至有力量可以撼动凉广楼的封印?!

自己与对方接触并未感知到邪祟之气,那么这股邪气到底是如何附着在魏文宇身上,又为何能被隐藏不被自己发现的?

宁裴山可以肯定魏文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妖魔异类,那么这些邪法有没有可能是他在某些情况下获得的?

这些疑团都宁裴山毫无头绪,虽然自己根基深厚,可从来用不到这些。

自己的附属之族,依靠自己多年积累的渠道与资金,建立起来了渊穆集团。

宁裴山的性子偏爱文雅的东西,走的都是艺术设计类的品牌高端格调。不管出来的珠宝设计还是服饰搭配都深受上流社会的喜爱。

可这些与能够深入调查到的事情都不是一个圈子内的事。

时间无法再拖,宁裴山便只能外面找人。他能想到并且最为可信的只有一个。

了铃出了任务,此时已经身在国外。

了铃不会向任何人授予系统的权限,可她让宁裴山直接去了自己本部的分点。

不管宁裴山要查什么,卫星的多方对比与咨询的收集反馈,可以第一时间到达宁裴山跟前,哪怕他需要对比核实各种猜想也能立马在系统中获得筛选!

入了妖分部的地下机密库,这里离地面有近百米的深度。

妖这样的分部全国只有六座,都有着近乎铜墙铁壁的防御系统,对地质变化与核武器攻击都有特殊的防护。

这里可以说是妖的一处脉门,而了铃却对宁裴山无条件开放了。

宁裴山将魏文宇的名字报给系统,处理器给出数据的堆集如山一般的庞大,最快速度显示在了环形的主屏上。

大厅内非常安静,只有系统发出的语音说明声。

宁裴山正要开口指定一些需求条件用于筛选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时,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发出了一震嗡鸣的提示,同时闪动起了一抹盈彩一般的流光。

一道陌生的通讯接了进来,思索了两秒,宁裴山还是接通了联系。

可那端传来的声音,却让宁裴山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宁王爷,许久未见,身子可好些了?”

一百一十五章 失联

“魏总。”

宁裴山心下闪过无数个念头,可他的声音未见波澜,亦如平日的冷漠。

通话那端的人却先一步笑了起来。

“宁王爷何必这般客气,你该知道我是谁的。”

对方打趣的笑意响在宁裴山耳畔,魏文宇话语甚至有些嘲讽的语调。

宁裴山眼睑微眯,视线快速的在眼前的环形屏幕上扫了一圈。

无数的文字、图片,记录着魏文宇的平生所有,这些信息在对方这话之下,又可以筛掉一大部分。

心知肚明的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确没什么意思,两人都是知道的。

魏文宇,确实是李转世。

而他,也的确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李。”

这名字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人叫过自己,似乎在宁王将皇位交付给自己的那时开始,就没有人敢这般唤过自己名讳了。

魏文宇眼中的光,如利茫乍现一闪而逝。

不!

自己得到皇位那时,并不是最后一次。

时间记错了些,还要晚上几年。

不过,最后一次唤过自己名讳的人,依旧是他,宁裴山。

那是在泰安殿上,自己落座与皇位之上,宁王手持长剑斩下自己的头颅的时候!

“王爷好记性呐。原以为只是我忘不了,没想到宁王爷您也还记得,我真是惶恐啊。”

似乎早料到一般,魏文宇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意外。

有些仇,与不记得的人斗起来实在没个意思。

这样报复起来,那可没有一丝快意呐!

“李,你到底想干什么?”

屏幕上画面不断切换闪现出的光映照在宁裴山的侧颜,他整个脸上分外凝重。

相比之前,宁裴山这话却叫魏文宇意外了许多。

他立在宸枢集团四十层高楼的最顶上,看着近乎晌午的烈日照耀在远处的靖盘江上,是一片刺眼的波光粼粼。

仿佛水纹在他的眸子间,出现的灵动的光,映出的却是他虹膜里黑暗漩涡一般的寒冰。

“宁王爷,您曾贵为皇位之下最高的掌权者,怎么还会问出这般幼稚的话?”

魏文宇脸上扭曲一般出现了狰狞一般的狠厉,他最烦宁裴山这点。满口仁义道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普度众生、道貌岸然样子,可内里总是这般天真与幼稚!

“这么多年都未改变,这副模样真令人讨厌。”

本以为再次相遇,对方会成为一方角色,没想到还是这般。拥有长生不死的命格,拥有自愈的身体与强大的道法,却从来不会运用,这种暴殄天物真真是浪费!

要是放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功绩不知道可以书写了多少壮阔的历史山河!

宁裴山的确不懂对方这两字“幼稚”所指为何,眼神闪了闪并未接话。

而后者也未想要听到他的回答,修长的指骨在落地的玻璃墙上滑过,像是在抚摸着玻璃下的某处,而那个方向只有靖盘江流过的隗云山。

不过一瞬,魏文宇便换了一副神情一般,一抹温和的淡笑挂上了他的嘴角,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他。

“您就是将情义看的太重,白驹过隙千年已逝,您的懦弱依旧叫我失望。当年,我虽贵为天子,却依旧只是个凡人。我斗不赢您,可王爷您为了这些所谓的情义,却断送天下的盛世,您心安么!呵,现在是法治社会,您不再是东唐的皇叔,而我也不再是看着女人脸色度日的驸马。说到底,你我都是凡人罢了。今,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你再走上一局看看?”

魏文宇话语很轻,自顾自说罢后,并未等着宁裴山回复,在一阵愉悦的轻笑声里,他挂断了通讯。

而这端的宁裴山从耳骨上将游戏虚拟器摘了了下来,脸色并不好,心下无数的念头百折千回,每一项都是极为不好的。

宁裴山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计划,可一种陷在阴谋里,却无法抽身的既视感在他身边围绕。

看着屏幕上闪现而过的信息,宁裴山的视线无意间停留在了宸枢集团旗下一家公司的名字上,而这家正是魏文宇归国后拓展公司业务而收购的一家传媒公司。

而这家公司,正是晨妙所在的经纪公司。

而这家经纪公司与自己的资料交差对比后,得出的信息描述里,正好写到了一句。

“……晨妙的助理,姜欢愉……”

一丝不好的感觉浮上了宁裴山的心头。

他想起了魏文宇方才挂上通讯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今,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你再走上一局看看……”

这个“今”怕并不是开战的宣言,而是此时此刻的意思!

无暇再细则调查魏文宇的事,宁裴山直接转身出了大厅!

入口是一处别墅的宅邸,等出了大门看着这周围满眼的苍翠,宁裴山连忙向言一卿拨通讯。

而那端响了两次,一直到断线都没有人接起,宁裴山心下暗道一丝不安。

转头示意陆渊发动轿车,向着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白鸦,你速去瞰仙峰阁一趟看看。”

又跟言一卿去了几个通讯,依旧是未接通的情况。宁裴山转头向护侍下达了指令。

挂了通讯,宁裴山拨通了姜欢愉的电话,可那端的人也没有接通!

这瞬间,似乎整个瞰仙峰阁的宅内都处于了失联的状态!

宁裴山眉心越锁越紧,这种不安感充斥着他每一丝毛孔。他甚至想要再次虚空穿越,直接回去看看!

撕裂虚空这等秘法要求,达成的条件其实是非常高的。

施法者必须通过自己的气息,将两地的气场连接,从而制造出虚口,以便能够穿梭于两地之间。

这等秘法并不能长期使用,甚至不能连续使用。宁裴山若非紧要是很少使用的,大多时候也是只是取物一类的小件。

前夜那般,不仅自身通过还带了个人,不但定位精准控制,连距离都是不短的。

宁裴山如果此时再用的话,不但自身的气息会出现一定的紊乱,以至于在短期无法调节,甚至连制造出的虚口也不能定位精准。

空间直接的连接犹如蝴蝶效应一般,里面的风险太大。

日食将至,宁裴山并不敢轻易冒险,特别还是魏文宇……不,还是在李刚向宣战的自己的档口!

“陆渊,再快一些。”

陆渊应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了宁裴山一眼,而后者的脸上出现了担忧太过明显了些。脚下不由加了几分油门,朝着市区方向快速的行进。

一百一十六章 赶回

想了想,宁裴山又给贺柔去了通讯,让她后援作出支持,协助白鸦先行。

如果言一卿都没法对付,白鸦是专管暗事的,做些猎杀灭口的武力哪怕是一队人都没什么问题。可光凭她一人之力,要是被牵制住了,是无暇分身同时照应到其他两人的。

外面的车流飞速的后退着,吩咐完这些,宁裴山微微闭上眼,手肘枕在车窗窗框上,手指支着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因为魏文宇的一句话,有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些。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有可能姜欢愉此时正在休息,也有可能是言一卿没有听见。

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现在的自己有了牵挂,甚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在里头。

如果无法确定对方是如何造成凉广楼溃楼的状况,甚至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因为对方而造成的这些。

不管是当年的李,还是现在的魏文宇。

放在平日的宁裴山身上,为了这天下,他都是不会留下后患的。

宁裴山不是什么好人,权衡利弊,就能得出结论。

宁错杀无放过。哪怕对方只是个卒子也无妨,清除便是了。

这天下与一条人命来说,取舍太过容易。

自己几时这般顾虑,几时会如此方式来思考问题,又几时便的如此优柔寡断、裹足不前了?

宁裴山不知。现在细想之下,自己似乎从遇上姜欢愉的事才开始如此。

想到后者,宁裴山不由的摸了摸胸口。

这一魄的灵气还在自己的心尖上放着,它早已沾染的自己的气息,而自己身上的也同时染化了它。可到底是不属于自己的魂,共生而非同。

姜欢愉……

宁裴山又想起了那段突然恢复的记忆里姜欢愉的前世。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宁裴山的思绪远去,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响起了一阵嗡鸣的震动,一道通讯接了进来。

光屏在眼前浮动,竟然是言一卿的来电!

宁裴山眼神一闪,连忙接通起来,而那端传出的声音分外超闹,似乎在一个人多的地方。

宁裴山眉心不由动了动,声音一沉,先开了口。

“你在哪?”

此时的言一卿刚将两手上的菜品和备用物品丢进了后车厢里,一把关上车厢门将双手腾了出来,坐进驾驶室拿纸巾擦了擦。

可坐下来从兜里掏出虚拟器挂上的时候,发现宁裴山竟然来了一堆通讯!这可把他给吓的不清,连忙发动车子给对方回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我在附近的超市。家里吃的都没,我出来采买一些。刚太吵了,没听见!发生什么了?你别吓我!”

宁裴山心下一松,又不由皱上眉心。自己吩咐暂时照应着姜欢愉,这会人怎么在外面?

“你离开多久了?”

宁裴山的车已经入了二环,此时路上的车有些多,速度并不是很快。

“二十来分钟吧,不到半个小时。晨妙过来了,她守着姜欢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言一卿侧头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答了一句,这会子也顾不得旁的,他立马将车驶出超市的地下停车场,朝着瞰仙峰阁开去。

宁裴山一听晨妙过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确太过小题大做了些,整个人都有些惊弓之鸟了。

“无事。你与欢愉都没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了何事。”

宁裴山整个背脊有些放松,朝着椅背靠了过去。刚才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了些,一时有些太阳穴有些发紧,他闭上眼揉了揉。

“我走之前你家姜小姐刚吃了药,这会儿估计正睡着喃。哎!我说宁裴山,你别一惊一乍的啊,这大白天喃,怪吓人的!我这正赶回去,一会就到了。”

宁裴山应了一声,又想起了方才在妖集团地下分部,看到的晨妙所在的经纪公司的名字,他心中的不安感并未减少多少。

宁裴山紧闭的双眼微微眯成了条细缝,不由问了一句。

“她怎么来了……”

言一卿一听对方提到那女人,整个人瞬间傲娇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拔高了两度。

“鬼知道,开门那架势我还以为这女人抓小三儿喃!劈头盖脸对我一通怼,这会儿还要赶回去给她们做饭喃。咳……嗯?你在车上?”

言一卿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宁裴山跟前抱怨,连忙缓解尴尬强行转移了一波话题。

宁裴山现在没精力跟言一卿贫这些,透过车窗他已经可以看见高楼后瞰仙峰阁的楼尖了。

“嗯,有些事便先回来了。我快到了,挂了。”

听到那端突然切断了通讯,言一卿微微一愣,心下挂满了问号。

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似乎有什么的紧要的事,赶得急的很,连人都没送,丢给自己就出去了,这怎么不到两小时又回来了?

将耳骨上的虚拟器摘了下来丢在副驾的座椅上,言一卿放下盘一打,已经驶进了瞰仙峰阁的大门。

保安放言一卿入内后,似乎在对讲内又收到了什么信息,一时好几人朝着楼内小跑而去,而正将车停入路面停车场的他从倒后镜中察觉到这幕,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连忙将车停好,言一卿跨出车门向车后看去,又是几名保安向着同样的方向奔了过去,急冲冲的入了楼内,他心中暗道不好。

东西都没从后备箱里取出来,言一卿跟在保安的身后也进了楼内。

“爷,您别太过忧心。这马上就到了。”

陆渊从后视镜中又瞄了宁裴山一眼,担心的安抚了一句。

这回日食临近,相较往回来讲的确太不寻常了。

不过半个来月,主子已经受伤了好几次,身边还出现了许多诡异的事情,甚至每一件都沾了血。

陆渊管不了别人的死活,他只希望主子能尽快出国,避开日食以免节外生枝!

“陆渊,我也希望……”

宁裴山知道陆渊的意思,他也不想自己想太多,可心里莫由来的不安感并未有所改变,像是某种警示一样。

正要与陆渊说上几句,一声沉重的闷响从车头传了过来,陆渊连忙急踩刹车,四个车轮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宁裴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耸,连忙一把扶住前排的车椅稳住身形,一时有些不懂情况,视线不由的向右偏了偏看向车头的方向。

而前排的陆渊已经微微侧过头,跟着朝后座的人道了一句。

“爷,撞到人了。”

一百一十七章 尸体

话罢,陆渊便连忙伸手去解安全带,想要下车去看看那人伤势情况。

宁裴山不由的皱眉,自己最近的运势似乎差的出奇,没想到眼前连这些祸事都能碰上。

可待他透过挡风玻璃向前望去时,宁裴山不由诧异眼前挣扎着站起身的人。

“嗯?白鸦?”

闻言,连刚解开安全带的陆渊也一愣,连忙回头向前望去。

被陆渊开车撞到的人,竟然是白鸦!

入了市区,陆渊的车速并不快。方才从路边冲出一道黑影,在车头一晃,陆渊都没看清是怎么撞的,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可对方怎么会是白鸦?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渊不由分说,直接推门下车。可不待他唤上一声,后者只顾着回头看向身后,似乎没有发现他一般,捂着伤急冲冲的闪入了车流中!

“站住!”

这道声音从一旁直追而来,陆渊听在耳中异常熟悉,心下更是一愣,连忙转过头去。

拿着佩枪,追在白鸦身后的人,正是之前被宁裴山安排后援白鸦的贺柔!

“贺柔!”

陆渊急忙唤住对方,而贺柔这时似乎也发现到了陆渊,脸上挂满了焦急与不安。

她向车流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确定白鸦的逃亡路线。追击并未停止,只是朝着两人喊了一句。

“宁爷,陆爷!瞰仙峰阁出事了!白鸦做的!您们快去看看啊!”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跟在白鸦的身后,同样入了车流。

陆渊闻言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向身后看去。

宁裴山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跟着下了车。听了贺柔的话,他一把甩上车门,神色慌张的向着瞰仙峰阁疾步赶去!

而此时瞰仙峰阁的宅邸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过来!听到没有!我没有杀人!没有!你们不能抓我!”

一声晨妙凶厉的喊叫,从的姜欢愉的屋内传来!

而大门内外,都站着好几些保安将室内围住!言一卿心下不好,连忙推开人群朝着屋内冲去!

“别过去啊业主!危险!”

三四个保安连忙拦了上来,可他们哪里是野战出生的言一卿对手,硬是被他强硬的闯了进去!

可待他步入大门,言一卿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整个屋内,满地都是粘稠的血液,似乎连客厅的地板都浸泡透了一般!

而在客厅的正中间,躺着一具满是鲜血的男子尸体!

尸体上,伤痕累累,满是用小刀划出的刀伤,几个深深的血窟窿出现在了尸体的腹部与胸口,此时还不断向外淌着血!

晨妙拿着刀站在客厅沙发的旁边,她不断挥舞着,禁止门内的保安靠近她。

整个人如疯魔了一般,脸上挂着血污与眼泪混为了一滩,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她整个人已经吓坏了!

而在晨妙的旁边,沙发上的姜欢愉仿佛是睡着了一般,躺在沙发的贵妃椅上,可死者的血迹依旧星星点点溅在她盖在身上的薄被上,连脸上都有!

言一卿整个人的寒毛都立了起来,眼珠子瞪的老大,全身的血液直往脚底板上冲,整个人都似乎瞬间进了冰窖一般!

不过半个小时,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晨妙!把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言一卿眼睛都冲上了血,连头皮都在发紧,他顾不得身旁保安的拦住,连忙向前跨了几步,想要让人清醒过来!

“你别过来!你们都不准过来!我没有杀人!”

此时的晨妙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方才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房间内突然香的很,眼睑也开始发紧,自己不知怎么了就睡着了。

可待她醒过来时候,身上满身是血不说,身旁还躺着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晨妙吓的尖叫的起来。

人在惊恐中可以瞬间遗忘掉很多东西,也能瞬间回忆起许多。而晨妙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脸,直接入了脑海!眼前这张满血污的脸,她认的出来!

这人正是几天前,捅伤了姜欢愉的那个“神经病”!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而自己怎么会一身鲜血的在这案发现场!?

晨妙的视线惊恐的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似乎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此刻的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光洁的赤足甚至还踩在凶手淌出的血泊里。

一旁的姜欢愉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还在安详的躺在沙发上小酣,并未醒过来,晨妙连忙去摇她,可后者像是睡死了一般,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欢愉!你快醒醒啊!”

晨妙慌乱极了,她根本不知道此事该怎么办!

“杀人了!杀人了!”

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晨妙心下一惊,连忙朝大门口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紧闭的大门竟然大大的敞开,而门外不知道是谁,竟然喊叫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人尖叫,晨妙下意识的便害怕起来,她不敢让任何人看见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这个人是不是她杀的都不确定!

晨妙连忙冲到门口想要将大门给关了上来,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发展!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两名记者模样的狗仔,朝着室内一通拍照,晨妙整个人处在闪光灯前,不仅满是血污,甚至连那惊恐、无助、无措的神情,都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啊!是晨妙!晨妙杀人了!晨妙杀人了!”

边拍对方还一边喊叫出来,那难以置信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兴奋的语气!

“不要拍!不要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晨妙被这突入起来的变故吓住了,她满脸都是惊惧,整个人猛的朝后倒去,连滚带爬向着客厅的沙发旁躲去!

随后闻讯而来的保安控制住了门外的狗仔,慌忙冲进了室内,可他们也被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怔在当场!

“快抓住她!她杀人了!”

保安的身后不知是哪个狗仔满是兴奋的喊了一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他满满的素材!

保安闻言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从身后掏出警棍,指向沙发后躲起来的晨妙,直接扑了上来!

晨妙听到这句,整个人瞬间陷入了魔障之中,她的手边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晨妙低头扫了一眼,几乎没有多思考一下,便直接抓了起来,朝着扑在最前面的保安方向划了上去!

“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过来!”

一百一十八章 杀了凶手的凶手

一旁的保安不敢再贸然上前了,连忙报了警。

因为在晨妙的旁边,正躺着一个“人质”一般的女孩!

目前看去,那人还好好的,还有呼吸,是活着的!

晨妙一共伤了两个保安,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势,划在了手腕与手臂上造成了一些轻伤。

可这样性子便已经不同了!

杀人、持刀伤人、人质,现场还有记者,甚至对方还是一名公众人物!

言一卿看着眼前这幕情景,眼都红了,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保安,朝前冲了两步,想要夺过晨妙手中的刀!

“不要过来!他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不要抓我!”

以言一卿手中的功夫,一个呼吸便能将人制服,可她是晨妙,言一卿只能瞅着间隙再扑上去!

可晨妙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仿佛已经不认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刀,动作幅度很是吓人。

刀尖极为尖利,随着晨妙狂乱的动作,锋口竟然在她的手臂上反割出一道口子!

血瞬间就流了出来,一下子将她白色t恤的袖口给浸上了红色!

言一卿吓了一跳,连忙按住身旁的保安后退了几步,朝着对方厉声喊道!

“我们不过来!你别动!你别动了!我们不过来!”

晨妙看到人离远了些,这才停下了乱舞的动作,将刀尖指着眼前的众人,整个人摆出防御的姿势!

一时现场成了僵局,双方都异常的紧张。

言一卿一个头两个大,而门外的记者却不断想要挣脱保安的控制,拼了命的想往门口挤,兴奋的叫嚷着。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现场一时被这道声音一怔,都不由将头转了过来,看向来人!

只见宁裴山走在前面,整个人呈现出暴怒的神情,脸色更是阴郁的吓人,身上那股常年处于权势顶端修炼出的气场在他的周围全开!

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口上,众人不知道对方是谁,可下意识还是朝后退了步贴着墙给他让开了道!

可待他入了门,整个人也猛然一惊,视线不由在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旁的言一卿身上,似乎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端倪!

“怎么回事?”

而言一卿看向他,心下也不由的一颤,暗道一声不妙。可他也只能摇了摇头,他也实在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宁裴山的视线再次转了回来,扫了一旁沙发上依旧熟睡中的姜欢愉,又落在晨妙的身上,整个眉心不悦的蹙在了一起。

“晨妙?”

宁裴山唤了对方一声,晨妙脑子一片混乱,可这声呼唤入了她的脑海,让她整个清醒了一些,她惊恐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过,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可她手中的刀却并未放下来,依旧指着眼前的人。

“我没有杀人!他们要抓我,救救我!”

晨妙望着身前的人,再没了之前的傲气与自信,整个人无助而彷徨,仿佛一支已经出现龟口的花瓶,下一秒就会直接碎成无数块再也拼不起来!

“晨妙!我们在这,谁也不能带走你!”

言一卿看见姜欢愉不再疯魔,连忙小心的靠近过去,时刻戒备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害怕她再伤了自己。

晨妙愣愣的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手中的动作已经无意识的指着来人,却缓缓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言一卿,救救我,我没有杀人,不要抓我,我不要坐牢……”

这声无助的辩驳落在言一卿心口,一阵抽搐一般的心疼。

他一把抢过晨妙手中的刀,远远丢在一旁,手臂一抬,将晨妙整个人直接圈入了怀里,紧紧的搂着。

晨妙贴着言一卿温暖的胸口,似乎整个人瞬间找到了安心的臂弯,在他的胸口团团小小的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保安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将人控制住,而一道厉声暴怒而出,猛的喝制了他们!

“你们在这干什么!私宅重地,全都出去!”

宁裴山回头扫了一眼,而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晚了一些跟上来的陆渊!

陆渊不悦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气场直接将人给镇住了,保安看了看来人这气势,一时往后退了退,相互看了看,全都退了出去。

在瞰仙峰阁这种非富即贵的地方,每一位业主都不是他们这些保安能够得罪的,说些不好听的,他们算是对方的私人卫军,护着业务的**才是首要职责,否则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控制住想要闯进来的记者!

陆渊三两步就入了室内,宁裴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陆渊,一边将白色衬衣的袖扣解开挽到了手肘,一边向他吩咐了道。

“将外面的人都处理干净,有两个记者,把人封口了,我不想事情外泄。”

陆渊闻言应了一声,直接去办了。

而宁裴山没有看地上的尸体,直接抬脚从他身边跨了过去,来到沙发上的姜欢愉身边。

他两指在对方的鼻息下探了探,手指又在对方的手腕上一搭摸了会脉。

眼神微闪,宁裴山俯下身子,靠近对方的鼻息间闻了闻,有些惊异怎么会是这个状态,他回过身,拿起案几上二龙戏珠的青铜香炉,提起盖子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姜欢愉是中了迷香,再加上服用了药物的作用才会睡的这般沉。晨妙怕也是中了迷香才会脑子不清醒。

可香炉是自己平日用的柏竹香,并未掺杂丝毫异物,怕是凶手用了他物才造成的,凶手做下这一切,离开时候又清了场,现场怕是没有什么可用的证据了。

宁裴山拿出手巾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掀开薄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踏着满地的血迹,宁裴山直接走出了房门,陆渊在外看到这幕,连忙替宁裴山将自己的宅邸的大门给打开,让他将人抱了进去。

轻轻将人放在自己二楼上的卧室中,宁裴山替她将薄被盖好。

沉睡中的姜欢愉一直未醒,整个脸色在午后的阳光中下,脸色苍白的紧,宁裴山眼神闪了闪,未多作逗留出了房门,轻轻合上了。

待宁裴山走出大门之时,警察也到了。

一百一十九章 陷阱里的人

贺柔刚刚赶了回来,正与对方交涉,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未能够将白鸦给追回来。

“对方是疑犯,我们必须将请回去配合调查的。”

领头的人两三步走了过来,他也知道自己身处是什么地方,朝着陆渊说话的态度还算的上客气,可若是就这么将事情给盖了,自己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让他们进来。”

宁裴山在走廊前扫了对方一眼,便直接又进了案发现场。

闻言,陆渊领着人跟着走了进来。

言一卿护着晨妙,让她身子背对满是血迹的现场,不让她看到这些,不住安慰着她。

他想将晨妙直接带离现场,可外面的人不清理干净,晨妙又是公众人物,出去要是被监控拍了照,这对她实在不是好事。

警察队长上下扫了眼宁裴山,在心里有些计较对方的身份。

看着像是做主的样子,却比刚才跟自己沟通的这个陆先生通情达理些。

自己的人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被害人死了不久,身体还没有凉透。

凶手手段很是残忍,全身的血似乎都被放了干净,而刀口却全都避开了要害的位置。

已经让人跟刑侦那边去了电话,同时也抱着一线希望给救护那边去了电话。

刚盘查了一下,现场的保安都没有看到凶手行凶时候的画面,可在根据出警时候的电话记录,却是告知是还在现场的女明星动的手。

她不仅杀了人,还行凶杀人,甚至还有人质在场。

她满身鲜血,被人护在了身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哪怕她也是受害者,都必须跟着自己到警局走一趟。

进了屋,宁裴山向死者走了过去,这时他才看清死者到底是谁。

眉心不由的皱了皱,他实在不懂白鸦为什么要杀了他丢在欢愉的房里,还做了这么一通过场。

护侍是受过特别训练的,像白鸦这种专行暗事的人,哪怕要想要不知不觉中下手杀个人,也不会弄的如此粗糙。

现场乱七八糟不说,还用上了迷香。时间、地点,手段等所有都是错误的,甚至还将晨妙与姜欢愉通通拉下了水。

可即使如此,她跑什么?而贺柔又为什么会追她?

一个念头在宁裴山心头不断的生成,他扭头看了一眼一直在言一卿怀里不准颤抖的晨妙,眸子一颤,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如果真是白鸦,那么现场这些便并不是伪造的现场,而是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

只是她的目的并不是要这个叫张志的行凶者的命,而事实上这就是一次嫁祸!

为什么记者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晨妙会满身是血;为什么就这么刚好握住了凶器;为什么现场没有迷香而晨妙会先一步醒了过来……

这些事情一环扣过一环都如此的刚好,这就是一个看似破绽百出却精心设下的陷阱!

而凶手也的确成功了,晨妙如他所愿,背了杀人凶手的锅。

可哪怕现场看起来是多么不真实,她也染上了这泼脏水,甩不掉这个污点。

晨妙是公众人物,一丝的风吹草动对她来讲,如果处理不好都是致命的打击。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真正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杀人不见血的方式,便是无数人的流言!

要不是自己安排贺柔断后,白鸦甚至可以不暴露自己,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可白鸦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宁裴山想不通,他的脑海里的想法百折千回,其实也不过几秒之间。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一旁的警察队长身上,整个人不悦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杀气。

案发现场都弄到自己家里来了,真真是出息了!

这到底是谁的计划!

“在现场的人都要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麻烦请配合。”

队长公事公办的语调在房间内响起。

这话一字不漏的入了晨妙的耳朵,言一卿怀里的她不住的发抖,精神再也承受不住。

“不要!我不要去!我不要!不……”

一声带着哭腔的激烈挣扎后,她竟然晕了过去!

这可把言一卿吓了一跳连忙将人给扶住,掐了掐人中,可整个人软的跟团泥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裴山看着这幕,眸子里的光异常冰冷。

不管是谁做下这一切,他的目的达到了。

宁裴山直起身子,拿过起方才放在一旁案几上的雪白锦帕,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被言一卿丢在一旁的凶器。

他一边用方帕仔细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一边朝着站在房门口的几人走了过去。

待他到了警察队长面前,整个人竟比对方还高出小半个头,气势上更是碾压一般,垂着眸子盯着眼前的人。

队长不知他想干什么,对方的手中可是握着刀喃。一时有些紧张,右手已经探向了自己身后的配枪!

宁裴山握着刃背将手中的匕首递到了他的面前,极为冷漠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地上的死者,是前日持刀伤害过我朋友的精神病人。今日他私闯我的宅邸,予以再次加害。出于正当防卫,在反抗过程中。我,不小心杀了他。”

宁裴山每个字都说的轻缓,可在房间却如鼓槌一般敲在众人的心口!

言一卿震惊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宁裴山,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这是替晨妙顶罪啊!

呃,不对,晨妙说他根本没有动手,那人到底是谁杀的?!

宁裴山这么说太过草率了!这罪怎么能直接认下?

“宁裴山!”

言一卿似乎想要阻止,他张了张嘴可只唤了对方的名字。而后者一个眼神瞥了他一眼,言一卿便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宁裴山这是在用极端的方式为晨妙开脱!

“这不是你一句认下就能了事的罪!别将警察都当成傻子!”

怒气有些上涌,警察队长一时被他怔在当场,他从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警察的面颠倒黑白,连杀人案都能直接认下的人!

见对方并未接过匕首,宁裴山手指一松,匕首从他的手心直接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人的响声!

宁裴山瞥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向着言一卿的方向走去,踏过满地的血污,像是闲庭信步,一点在意自己此时是踩在凶案现场,人命对他来讲太过鸿毛。

“我说是我杀的,便是我做的,稍后我便跟去警局。”

一百二十章 你动心了

宁裴山来到言一卿身边,似乎又话要交代,可他却先将手指搭在了晨妙的手腕上。

白鸦用的不是一般的迷药,大抵是族内的东西,都是刑讯用的手段,就像女人所用的忘却香一般,相似的手段。

晨妙醒过来时候处于游离状态,被现场的血腥给惊了,这是会直接在潜意思里上了烙印的东西。

普通人的心智根本承受不起这些,如果宁裴山就这么放任她不管,再次醒来的晨妙精神会受到重创,不傻也会疯的。

探脉一试,晨妙整个精神脆弱的可怕,恐伤肾,耗及肾气,会出现痿证伤体。

宁裴山提气一运,将自己的气息注入对方的体内,护住她的心脉。而晨妙的魂游离而虚脱,一时仿佛得到了生气一般,甚至有些与宁裴山的正阳之气攀附依偎!

魂知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脑海,这道感知不由的让宁裴山抬头看向了晨妙的脸!

“东邺……?”

记忆里有些恍惚,似乎都有些忘记那张脸。

模糊的记忆里一点点变得清晰,那是个总挂着恬静笑容,喜欢追在自己身后的活泼女孩。

“皇叔爷,为什么邺儿不能跟你一起去策马南疆?那里山水可同盛京一样呐?”

“皇叔爷,东海可有鲲鹏?邺儿能不能骑着它上天入海?你带邺儿去见见可好?”

“皇叔爷……”

她脑子里满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从来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本以为她能常乐一生,只可惜在下嫁于驸马的第七年,东邺,死了。

宁裴山松开了手,看着言一卿分外担忧的护着怀里的晨妙,他眼神柔和了许多。

细雨,东邺,有些缘分哪怕千年,也总会有再聚首的一天。

靠近了些,宁裴山只用两人能听见的话语说到。

“一会你带着晨妙直接走,这里的事陆渊会处理。”

抬头扫了对方一眼,宁裴山嘴角上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言一卿,好好照顾她。只有你,能护着她了。”

交代了一句,宁裴山便跟着警察直接出了房门。

言一卿看着宁裴山出门的背景,眼中闪过一些莫辨的光。

他将晨妙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打了几个电话后,也按照了自己的行事方式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军方的人前来接应,言一卿将晨妙用衣服裹在了怀里,直接护在心口,抱着离开了。

一队野战部队全副武装护在其左右,连警察都纷纷让了道,无人敢拦。

之后的事便是宁裴山被请到警局做了笔录,可他横竖也就那几个字。

“死者强闯入宅,自己正当反抗。”

陆渊带了律师团队,在与警方的各种周旋后,不多时便将宁裴山保释了出来。

在回去的车上,宁裴山接到了魏文宇的通讯话。

想来对方也该收到风声了,只是宁裴山没有想到对方张口的话,却是一段让他愤怒异常的调笑。

“宁王爷,送您的礼物,您还满意么?”

宁裴山心中情绪可想而知,怒极反笑,他身子朝椅背靠了靠,换了个坐姿,脸颊映在车窗外灯火变换的霓虹中,眼中的寒光分外人。

“魏文宇,拿女人下手,你当真是无耻至极!”

似乎通过通讯传来的语气都能知道对方此时的愤怒,魏文宇心情到与宁裴山截然相反。

“宁王爷,你这话语真是好笑。当年统御天下,为吾皇刘译开疆辟土时候的果决哪去了,竟也如优柔在乎起了这些小节?”

魏文宇看着桌上的文件,笔尖在纸上游走,完全不受对方情绪影响,批阅下一段要更改的地方。

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文件翻到了最开头,上面赫然是一项土地开发的计划书。

轻轻点了桌上的电话,将秘书叫了进来。

看着来人满脸笑容走到自己跟前,魏文宇整个眸子都是温和的光样,他将手中文件递给对方,如大提琴般好听的嗓音响起。

“将文件交给张副总,让他重新改修一下进程,马上就去办。”

看着对方如天神一般完美的脸,秘书甚至都有些抑制不住心中不断涌上来的雀跃与窃喜,血气有些冲上耳骨。

接过文件,她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迅速便出门去办了。

待人离开,他收回视线,整个眸子都有些厌烦神色,这个秘书用着实在有些趁手,可他也留不得了。

女人从来麻烦的。

似乎才想起耳骨上还未切断通讯,魏文宇还极为客气的表示了歉意。

“抱歉,最近实在忙了些。刚才说到哪来着……”

“魏文宇,你到底想干什么?若你想动手,尽管冲着我来,何必做这些有的没的?宸枢固然不错,但我渊穆未必不敌!”

宁裴山的性子有些被魏文宇消磨尽了,他的确对这些不太上心,可论起底子,宁裴山有的是人脉。

玩这些不入流的花样,真是白瞎了宸枢这么大集团的威名。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是魏文宇向着自己的宣战?

这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宁裴山是真心看不起对方!

可魏文宇却不这么觉得。

宁裴山的压抑的愤怒入了耳,魏文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连嘲讽的话语都带着几分阴鸷的戾气。

“宁王爷,您一直不想插手现世了。这是怎么了?如此动怒做什么?嘁,说着不管,可现在的你已经深陷其中了!沾染上这俗世的尘埃,便作不了独善其身。理智开始妄动了,您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

魏文宇笑了有些狷狂,手中的笔杆在手指间翻着好看的花样。

他仿佛已经看见当年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一身仙气的人,溃败不低的样子。

这种反差让他兴奋与愉悦,好像撕下了对方的面具一般,魏文宇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宁裴山,你动心了!”

挂上通讯的宁裴山看着外面夜幕下的灯火,只是呆呆看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没有反驳魏文宇的话,就像他没法反驳自己的内心一样的。

宁裴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魏文宇说的的确是一个事实。

心怀天下,只为苍生而活的他,心尖的位置,不知不觉中多放上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异常在乎的女人。

一百二十一章 当年的旧事

可现在的宁裴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不住对方,他已不再是东唐的宁王,那个冷血而大悲大慈于天下的人。

这样的改变让他思维模式,行事作风都受了影响,说不得优柔,可的确有许多事,他做不了那般决绝了。

自己与魏文宇……啊不,是李,两人之间的仇已经说不清了。

本以为在当年随着李的死就将一切都化为了烟云,人随灯灭,有些事,也便如此。

可到底是宁裴山想的太少了些。

有些事,不是一个人死了就能了事的。

哪怕千年,只要他还记得,有些事便不算完!

那天的事也是在夜里发生的,若不是遇到李的转世,宁裴山是不愿再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冬日的湖边结了冰,飞雪纷扬,宁裴山打着伞站在湖畔的小桥旁,看着山野间的孩童无忧无虑打着雪仗。

湖畔便的竹林里,时不时有一捧落雪落下,激起欢声笑语。

宁裴山随着他们的嬉戏,一抹笑容也挂上眉梢,哪怕冬日里的严寒,也不似冰冷的人,有了一些美景的暖意。

“王爷!”

一声急促的呼唤突兀插了进来,一时扰了宁裴山的性子,他不由的将头转过去,却见细雨正骑着一骑白马,飞快的朝自己奔来!

何时见过这般心急火燎的细雨,与他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同,宁裴山心中一阵不安浮了上来。

到了宁裴山不远处,细雨一拉缰绳还未等白马站定,他便直接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三两步到了自己跟前,细雨直接跪了下来,额上的汗珠如雨直下。

“爷!出事了!公主……没了!”

带着哭腔,细雨嗓音喑哑着,连声音都近乎颤抖发出的!

宁裴山缓缓拿下手中的纸伞,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

他甚至想要厉声否定对方的话,可宁裴山知道细雨的消息从来是不会错了!

脑海里不断浮现东邺的脸,满是她大婚当日十里红妆,自己亲自送她出嫁的场景!

“你说什么……?”

可他不相信,不愿相信!

“王爷!东邺公主死了!被皇上赐死了!”

将话再道了一遍,细雨眼眶不由犯了红,眼泪不自觉的直接滚了出来!

“你胡说!”

一口气血直涌上来,宁裴山觉得自己脑门在这寒风中的冬日里凉的厉害,整个身子都没了知觉一般,全身的血液都被一瞬间抽干了似的!

“王爷,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东邺公主,就在方才……撞柱而死。”

眼前不住的发黑,宁裴山手中的纸伞直接滑落在地,一滴从他的眼角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细雨一把起身扶住宁裴山,将事情从头到尾到了一遍。

公主嫁与李至今已有九年,顶着嫡出公主的名头,顺理成章也贵为了东唐的皇后。

细雨一直同公主都是有联系的。

宁裴山所用之物一切从简,并不拘泥这些,可公主依旧会经常会托他给宁王爷送些东西。

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些熟络起来,公主会跟他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些年,公主是快乐的,可渐渐的,脸上染上了愁云,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细雨疼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变着法子带些小玩意儿去讨公主欢心。

可就在半月前,公主闭门不出,谢绝见客了。

细雨觉得奇怪,找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逼问之下,才知公主竟然被李幽禁在自己宫中!

趁着月夜,细雨潜入了宫中,公主看着他笑了。说自己只是与皇帝斗气罢了。可谎言太过拙劣,细雨怎会不知。

看着对方难过的样子,他跪在地上朝着公主说道。

“您要过的不开心,属下现在就带您离开!宁王爷定会护着你!”

东邺的眼中闪了闪,似乎升腾起了一丝期望的悸动,可片刻后又垂下了眸子。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谁也护不了我……”

闻言,细雨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公主!细雨会护着您一世长安!”

细雨知道对方是公主,不,该说是她是东唐到底皇后,他知道自己不该动这个心思,他只愿护着她,一世安好便足以。

他唤她的封号从来都只是公主,愿她永远是公主时候的天真,皇后这个词是有太多的责任与担子,一点点吞噬掉了对方所有的笑容!

“这话不要再说了!就当本宫从未听过!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出去!”

就这样,细雨被赶出了坤誉殿。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日细雨走后,东邺公主哭了整整一夜。

待他今日再收到消息的时候,竟然是皇帝赐了毒酒赐死皇后的消息!

待他赶去想要救援之时,便已经是皇后不堪受辱,撞死在坤誉殿内的朱红石柱上!

含泪着将消息递到了王爷跟前,细雨万分悔恨,如果当初自己能强硬一些,直接将人带走,今日,公主就不会死!

公主自戕而亡是罪责,哪怕是贵为皇后,整个宫内只有皇后所在的坤誉殿内摆了一副棺木挂上了些许白绸,左右不过几名宫人烧着纸钱,凄凉异常。

宁裴山与细雨出现在宫内之时,天已入了夜,冬日里的风寒冷的吓人。

两人先在坤誉殿内为公主上了炷香。公主近身的侍婢全部都被李灭口殉了葬。

哪怕七年不在宫中,只要是宁王想要知道所有的隐情,依旧有人递到他的跟前。

泰安殿上灯火通明,李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铠甲并未卸下完全,头盔放在一旁,依旧专心的批阅着手中的奏章。

当宁裴山出现的时候,李整个人惊在了当场。

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还活着!

不但这么快知道了宫中的事,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对方手中的剑,李脑海中一瞬间又回到了七年前,天合殿上发生的噩梦!

“李,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本王何事?”

宁裴山的话语并未有什么起伏,可落在李耳里却如惊雷炸裂!

他知道今次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不由的放下笔,爬过桌案上的佩剑,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宁王爷一来就与朕絮叨这些往事的?”

一百二十二章 死仇

看着对方这态度,宁裴山不由怒火中烧。

“看来……你确是忘了!”

宁裴山一步步走到殿前,紧紧盯着王座上的人,眼中的火光似乎能将对方焚烧了一般。

而李右手扶着双龙东煌剑,踏着明黄的龙衔明珠靴,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亦如当年从龙榻上走下的宁王一般。

“朕一言九鼎,答应的事自是做到了!”

这话李说的极为轻巧,并不认为自己有何错处,可落在宁裴山的耳中,却是无耻至极!

“你要她死!这就是你‘做到’?!”

当年李答应自己“不负江山亦不负东邺”,现在一口薄棺装着她冰冷的尸体,此刻还大言不惭的跟自己说做到?

能要点脸么?!

李一步步走到宁裴山的跟前,这几年立于高位,执掌生杀,整个人的气势都被练就了出来。

望着宁王,李没有一点悔悟,甚至眼中还带着些许厌烦的情绪。

“朕当年说过,朕定善待公主不辜负她。朕自问无愧于她。”

自己是皇帝,皇权在手,自己要掌握的是天下人的命脉。他用不着所有人能够理解他,甚至不需要跟旁人解释自己的行事方式!

自己有太多需要肩负的责任,对于东邺他自问仁至义尽!

“整个东唐后宫唯有她一人,凡是东邺想要的,朕都尽全力满足她!可朕除了是他的夫君,朕还是一国的皇帝,身为后妃,为何还妄想干涉朝政!”

身为自己的皇后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种痛心何人能懂!

李越说越激动,甚至脸颊赤红,眼角也充上了血丝。

“朕不过将她幽禁起来,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做了什么?”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联络外人,想要兵变夺了朕的皇位!她想要杀了朕,她要我死啊!”

李的愤怒渐渐取代了内心的害怕,他是真不甘心,自己为了天下心力交瘁,而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背叛于他!

“朕如此待她,她却如此对朕!谋杀亲夫、弑君篡国是何罪!王爷该比我更加清楚!”

“念在旧情,朕赐她全尸。鸩酒、白绫,她一样不选,却在朕面前撞柱自戕,藐视朕的威严!朕倒想问问王爷,那您要我如何!?”

李提到弑君篡国之罪,宁裴山眼角里的光微闪。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提到这句。

当年太子就是如此,弑父篡位,而自己也因为为全刘译一世名声而替太子背负罪责,不惜自刎“以死谢罪”。

今日“弑君”这两个字又到了他的跟前,仿佛是东唐皇朝的诅咒,如附骨之疽一般!

可当日是太子刘黍的错,而今次却是李的错处!

“李,你太过放肆了!你已经入了魔障么?你明知事实并非如此!”

宁裴山已经不想再谈这事,对方已经疯魔的活在了自己的思维里。一味的专断行事,旁人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李似乎也不想再跟宁裴山争论此事,眸子微垂,嘴角挂上了一抹嗜血一般的笑容。

“朕自有打算,轮不到你宁王多言!说这么多又如何?宁裴山,你今儿这是来找朕算账的么!”

将手中的佩剑抽出,李摸了摸身上的铠甲,又抬手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剑柄,他的嘴角挂过一抹残忍的笑容。

李知道,宁裴山的确不会死,可砍下他的头颅,他依旧会流出温热的血液,依旧会身首异处没有呼吸!

武力从来都是最好的镇压。

“……冥顽不灵!……”

宁裴山还说了什么,可李听不入耳了,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做着赴死一搏!

宁裴山眼睑微垂,手中的长剑出鞘,寒芒立现,见血封喉!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李那张还带着疯狂一般扭曲的表情的脸便已凝滞,头颅从金花刻绘的铠甲下滚落在地上,没了生气。

看着对方缓缓滑落在地上的身体,宁裴山心中五味杂糅。

他并未因为杀了对方这位昏君而欣喜多少,没了皇帝的东唐将何去何从,他不知道。

此时的他心中唯一愧对的便是,东邺。

出殡的事,是宁裴山帮着安排的。朝臣虽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可主事的人是东唐的宁王,便有无人异议了。

李的谥号为毅德武善先皇帝,而东邺为孝宁敏皇后,两人同葬于太虚东陵。

宁裴山册立了李与东邺唯一的儿子李淳翟为新帝。

李淳翟不过六岁,却被东邺教育的很为懂事,并未学了他父皇的狡诈奸猾。

朝廷重臣在七年的时间里换了不少,宁王用了些时间做了清洗后,为李淳翟换了一批可用之人。

稚子年幼,想要统御整个东唐实则都是妄想。宁裴山却为他设立了内阁,以七人表决制,共理朝政之事。

就在大家以为宁王将重新辅助幼帝,再次成就出东唐盛世之时,宁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可经过了毅德皇帝的事后,朝臣们都知道在暗处里,有一位宁王时刻盯着自己,也不敢太过倦怠,渐渐东唐又恢复了正轨。

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宁王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在被赵匡胤吞噬的那时,他也没有再插手其中。

任由自己一手建立的朝代,被时代的更替吞没于长河之中。

这便是宁裴山与李的仇。

魏文宇欠了晨妙一条命,欠了天下一命,而自己欠了魏文宇一命,也欠了晨妙一命。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死仇,或许不该这么算,可已经说不清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像宁裴山认为的那样,有些死仇人随灯灭,就该被埋在时间的长河里,任由一切被冲刷掉,不再记起。

可死人“复活”了,孟婆汤不起作用了。

这仇便说不清,甚至还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动荡。

这是宁裴山预料不到,也不知怎么收尾的事。

陆渊陪着他上了楼,本以为会得到他一些旁的吩咐。而宁裴山只是在自己的房门前驻足了片刻。

对面那户房屋的大门口,被警方拉上了警戒线,像是在提醒自己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陆渊看着宁裴山微微皱起的眉心,道了一句。

“爷,我明日便叫人处理了。”

宁裴山点了点头,没有心情再考虑这些。

让守着姜欢愉的乔陌与陆渊一同离开了。

看着露台外的夜色,此时的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百二十三章 最后通牒

最终,晨妙的事情还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爆发了。

而起点并不是在警方、保安,甚至不在狗仔的身上。

晨妙的公司,宸枢旗下的经纪公司在媒体平台上宣布:为晨妙近日的事由道歉,并将暂停晨妙的演艺事业,竭力配合警方调查。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疑云下了满满。

最开始众人本以为是一场绯闻的炒作,已经沉入水中的那些事又被翻了出来,这会儿子连警方都扯入了进来,性质也就有些变了。

粉丝在摇曳的风雨中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洗白,可也抵不住不断被人石锤的打脸。

之后的手段,便是将狗仔之前就偷偷藏起来,在网上“不经意”的爆出来的照片。上面清楚的显示了晨妙一身血衣站在了凶案现场!

这对峙双方鲜明的视角,加上刻意引导,将本是受害者本身的晨妙,直接划到了对立面的那边。

晨妙身上的污水一盆接着一盆,不管最后事实是如何,大众并不需要这种有太多污点的女艺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面。

演艺圈对女艺人从来都是刻薄的,而媒体从来都是不嫌事大,一波又一波带着节奏。

而此时,晨妙的新闻已经在整个国内蔓延成了热点。

“……据其经纪公司发表申明可以看出,晨妙深陷杀人案之中,无法抽身,而警方也并未作出明确表态,称一切都还在调查之中……”

“……闹出小三绯闻,傍上金主不成,晨妙这次竟然深陷杀人案,如此艺人是我们大众应该追捧的么?到底何为艺人……”

“……被害者与晨妙到底是何关系,家属表示将走法律程序,可事实到底如何,还需待警方的进一步调查……”

姜欢愉站在电视面前,看着午后的娱乐新闻轮番滚动,甚至《聚焦》这些实事要闻专栏都在报道,整个人心底不断的发凉。

晨妙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一时人人喊打。

姜欢愉看着这个世界竟觉得异常的陌生!

“妙……”

姜欢愉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晨妙的电话,而那端似乎就像是失联了一般,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这种无力感让姜欢愉心如刀绞,她知道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姜欢愉不知道。

被捅伤淌入医院,本以为只是一次意外遇上抢劫的。可现在怎么会抢劫犯被杀害在了自己家里,而晨妙竟然成了凶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姜欢愉想不通,甚至警方那也没有头绪,案子依旧还在调查中。

连宁裴山也受了牵连,甚至还为了晨妙顶罪,说是自己杀的人,才将事态控制到最小。

可晨妙却被自家公司给方了一手,直接爆了这么一出!

为什么他们要抛弃妙妙,不是自家公司的艺人么,为什么任由媒体这般抹黑她!

姜欢愉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晨妙现在人到底在哪!

她消失了,宁裴山说她是被言一卿带走的,可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没有看到她安全的,自己的心依旧悬着。

一切似乎都是从自己身上开始的,自己从来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而今次,轮到晨妙了么……

宁裴山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楼下的人满脸痛苦,宁裴山心尖上那股属于对方的灵气,在身体里不断颤动着。

这股灵气就像是姜欢愉的魂魄住进了宁裴山的心脏。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怒哀乐,对方的彷徨不安,对方的无助与失落,甚至还有心底不断攀升的绝望。

姜欢愉心在痛,而宁裴山看在眼里,何尝不是一样痛苦……

可此时的他,做不了什么。

是言一卿护不住晨妙么?

并不是。

此时的晨妙受到来自案发现场的冲击后,已经被言一卿第一时间请来的心理医生给安抚了下来。

宁裴山护住了晨妙的心脉,让她能够稳住自己的内心,在清醒过来时候,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心智。

这便是宁裴山在晨妙离开前,唯一能替她做的。

现在的势头风险太多,晨妙避开未必不好,而舆论上这些看似凶险的新闻报道,对于宁裴山或者言一卿来说,洗脱起来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们都需要一个契机。

这其中的周旋问题好比商战的对弈,姜欢愉并不清楚,她能看到的只是眼前这些,来自全世界对晨妙恶意的攻击。

宁裴山解释不清,也无法解释。

任由她像溺水者渴望求生,绝望者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在自己的胸口中哭泣。

或许这个怀抱才是宁裴山唯一能给姜欢愉的支撑。

而他能说的只有那三个字,“她没事。”

“我想见见晨妙……”

姜欢愉难过不止为了晨妙,也是替自己悲伤,她的不幸已经再次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在她的身边,不该存在任何人。

她只想再见见她,或许这次该好好的分别了……

宁裴山抚摸着她头发,半晌应了一声。

姜欢愉的身体还未恢复,用过莲花医院的特效药,好的是已经比寻常人快上了几倍,只是身体还是疲乏的很。

被宁裴山安抚下来,用过药的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宁裴山的居所布置是添加过法阵的,山河气运汇聚当中,生气也比寻常地方强上许多,这些对姜欢愉的恢复都是颇有助益的,否则他也不会同意了姜欢愉的出院要求,将她搬回瞰仙峰阁来养伤。

只是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魏文宇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上了这种手段,是宁裴山完全没有料到的。

贺柔已经将事情原本都给宁裴山道了一遍。

她接到协助支援的命令后,紧急支援了白鸦,可后者并不知道有人支援的事。待贺柔赶来了姜欢愉住处的时候,一进门便正瞅见白鸦动手的场景。

虽然不知白鸦为何会做下这些,可贺柔自然是知道对方的动机是不纯的。双方一时交了手,贺柔不敌白鸦的战力,而白鸦迅速从现场脱了身。

可贺柔也到底不是吃素的手段,将白鸦伤了不少,一路拦截之下,却还是将人给追丢了。

自家族内的事,自有自家族内解决方式。而明面上,宁裴山不愿意暴露族内的事情,必须将这事掩了,后续的事则是陆渊处理干净的。

宁裴山想不通,为何白鸦会替魏文宇效力。族内的护侍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有旁人的卧底是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有什么东西是魏文宇能给,而自己给不了她的?

宁裴山不知道,一切都只有等将白鸦抓回来细问个清楚了。

只是眼下,宁裴山并没有时间了。

陆渊来了。

他极为严肃的给宁裴山提醒到了一个事实。

还有最后两日,便是日食了,宁裴山必须在明日动身去往欧洲。

看着身旁床铺上,姜欢愉沉睡的脸,宁裴山犹豫了。

一百二十四章 道山居

陆渊按宁裴山的要求将他需要的东西都一一送了过来。

整个下午,宁裴山都在道山居中布置法阵。

他有预感,这次离开后或许会有很长不断时间,回不来这里了。

为了加固法阵,道山居内的格架又添了两个,按顺序罗列着从凉广楼那搬回来的封魔坛。

一些法器与大件的灵盘也被宁裴山一并从圣水寺移了过来。

地上林林总总堆放了一些,乱中有序,都是按照法阵的走势,被他做了镇压的阵眼。

道山居已经是宁裴山在凉广楼事发之后,第二次进行加固了。

做完这一切,宁裴山坐在玉制的三清石像旁的石凳上,渐渐静了下来。

宁裴山环顾了四周,看着案上的香烟缭绕,嗅着这整室独特的一股香气,微微有些出神。

还有是自己什么遗漏的?

似乎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的弥补了。

要说封魔井那块?

齐家家主齐谦爵伤势未愈,一直在青城山老宅养伤。陆渊亲自去了一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将圣水寺归入齐家的照拂范围。

齐家自然知道封魔井的恐怖,以一家之力并不能镇压。便以二十四门之首召开了议会,以轮值之期共同镇守封魔井。

之后,宁裴山以“借与”的名头,将自己制成的三件顶级的法器送到了齐家,让其代为保管,已备镇压之用。

说是“借”,齐谦爵自然是懂对方的意思,欣喜的收下了。

至于叶持坤的伤势情况。

毕竟上了年纪,虽用上了半只“红管药剂”保住性命。未来两个多月,叶持坤怕是只能在床上度过。可圣水寺的死伤太多。

叶持坤于心不安,能坐起身来时候,便拨着佛珠替亡魂诵经超度,让死者可以往生极乐。

而言舟迎没什么好说的,一早就道别过了,宁裴山不想再徒增伤悲了。

宁裴山抬头看了看,这满室堆集的物品,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

千年的岁月,自己依旧身无长物,左右不过一直伴随着自己的这把古剑,以及案桌上的这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碧绿玉佩。

轻轻拿起置于手中,宁裴山低头看着它,入手冰凉到温润的触感,指尖在上面摩挲而过,经历了千年的山河气韵将玉佩养的极为通透,似乎已染上了灵气一般。

看着这块玉,宁裴山的思绪渐渐飞的极远。

山河岁月太长,而这世间太浅,没有什么是自己可以驻足留恋的……

姜欢愉醒来之时,天色已有些暗了,整个房子都没有开灯,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昏暗中。

空寂的房间里醒来,外面的天已暗了。醒来短暂的忘却世间空间的感觉,引发了一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那一刻,心底的孤独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室内没有一丝声响,整个世界仿佛的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下意识的寻找,姜欢愉心底有些慌乱,赤足走出了宁裴山的卧室,转头却见自己所在的二楼旁一处角落亮着微光。

微弱的灯光从门内透出,回忆里那处之前似乎并没有房间,此时却多了一扇门。

一股异香在空气里飘散来,连内里的光线也是如在风中摇曳一般忽明忽暗。

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即将消散的明灯,在黑暗中牵引着姜欢愉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顺着墙壁一路走去,手下触碰着墙壁传来的冰冷,姜欢愉才想起之前这处是一副石刻的浮雕。

一直以为二楼上只有宁裴山的卧室以及他的书房,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藏了一处暗室!

站在门口,姜欢愉朝里望了望,室内却不比外面,整个房间内灯火通明!

一眼望去,房间面积算不得小,像是上下层打通的样子。

这里似乎是宁裴山的仓库,堆放着许多的架子。上面摆着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而满地堆着一些石像器皿,就这样散落的放着。

室内焚着香,味道浓郁,却与宁裴山身上的那股并不相同,更加接近寺院里的味道。

室内像是冰窖一般,一股凉意的气息伴随着这香气飘了出来。

室内没有开灯,各处焚着长明灯一样的灯盏,几十只灯火照亮着整个房间,使得室内寒气带上了些许暖意。

姜欢愉将视线移了移,她便看在烛火照耀下,那个让她心脏加速跳动的人。

如落坐于灯火银花处,宁裴山手握一块翠绿的近乎发黑的玉佩端详着,玉佩下打着红色的流苏,从他的手心一直顺在衣摆上。

手指上戴着一只玉戒指,而在他的手腕上,还配着一串黑色手串。

烛火落在他的侧颜上,如月下湖畔掌灯的仙,岁月静好不外如此。宁裴山依旧是最初自己在东郊废墟见到的那套睡袍,穿着极为随意,亦如初见时分。

姜欢愉不由想起书中的一句话:他身上的温暖蛊惑了你,让你误以为那就是爱情。

姜欢愉有些怀疑自己此刻还在做梦,否则怎能如痴如醉的看呆了去。

可她手下冰冷的触感不断的提醒着她,这里是宁裴山藏起来的暗房,如此自己就该知道深浅,不该靠近。

宁裴山心口那道灵气不由的窜动了两分,使得他回过神来,抬手下意识的捂着心口,而一抹人影却入了她的眼角。

哪怕多年后,姜欢愉依旧记得当时宁裴山脸上的笑。

宁静而安详,与春日的清风拂面不同,繁盛如夏日繁盛的香樟。

不由令人在流年里忘记花开时的惊艳,感恩的相信,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宁裴山朝着她招了招手,而后者犹豫的看了看四周,小心的走了进来。

缓步走下楼梯,赤足踏在台阶上,发出一阵极轻的响声。

地面是与外面极为不同的,豆绿色的青石板铺了满满一室,寒气似乎是从地面透上来的一般,有些刺骨一般的寒。

缓缓走到宁裴山跟前,他抬起手伸向了对方。

姜欢愉手指落在宁裴山温暖的手心,一股由心底外透的暖意瞬间驱了身体内的寒意。

姜欢愉有种从梦中走回了现实既视感,整个人都每一寸毛孔都能呼吸到了氧气,像是打破了结界,连周围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手指握在宁裴山的手中,他牵着自己,眼中的光有些莫辨的难言,看着这样的宁裴山,姜欢愉下意识用上了些力道,将对方反握的更紧了!

宁裴山眨了眨眼,薄唇轻启,如低喃一般唤了一句。

“欢愉……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百二十五章 千年的孤寂

姜欢愉不懂宁裴山的意思,看向对方的眼神同样迷惘,而后者却似乎并未想得到地方的回答,低下头,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

仿佛方才的问话是一个错觉,宁裴山换了个话题。

“你醒了?饿了吧,可想吃什么?一时发呆忘了时间,我叫人送一些过来。”

说罢,似乎想起身去吩咐人,可却被姜欢愉一把按了回去。

宁裴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的抬头看向对方。

而落入眼眸的,却是姜欢愉眼中仿佛要落泪一般的伤心,她张了张嘴,半晌最终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宁裴山微微一愣,看着对方更为诧异了。

原来姜欢愉并不是不懂,她心思极为敏感。许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让自己没心没肺表示并不在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只是不想对方也跟着她同样的难过。

宁裴山一抹笑容再次挂上了嘴角,拉过对方,在另一旁的石凳上落了座。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后者愣了愣,点了点头。

宁裴山眼神柔和了许多,抬手抚了抚对方有些凌乱的发丝,认真的看向对方的眼。

“我曾跟你说过,我是一个天师。”

姜欢愉点了点头,宁裴山的确说过。

只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天师。不穿道袍,也没有到处招摇撞骗跟神棍似的,不替人看风水,甚至还真能收妖降魔!

“只是你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已经活了一千零六十二年。”

闻言,姜欢愉眼珠子瞪的老大,她下意识有些不接受这套说辞。可宁裴山眼中的光太过认真与凝重,甚至还有无奈的轻叹。

从对方口中说出话,姜欢愉知道宁裴山没有在骗她……

可一个人怎么能活到千年!?

这还是人么!?

姜欢愉握住对方的手指轻轻一颤,而后者却握紧了她。

“你……是鬼?”

姜欢愉心中有些猜测,不由直接问出了声。

在自己的身上有太多诡异的事发生,而自己见过了也遇到过了那么多鬼魂,一个活了千年的“鬼”出现在自己身边,似乎这让她更好接受一些。

宁裴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拿过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说道。

“我不是鬼,你看,还有心跳呐,连体温都是热的。”

神色一暗,宁裴山轻轻放开了对方的手掌,接着又道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源远流长的岁月,宁裴山的记忆如倒了带一般,从最开始跟姜欢愉讲了起来。

“我醒来时候,是在隗云山的古墓之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当我走出来的时候,看着整个天地,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时正是五代十国的战乱时期,而我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刘译,刘承最小的儿子……”

隗云山便是两人相遇的地方,开启了宁裴山辅助其开立东唐皇权的路,只是刘译的下场是宁裴山算不到的。

“我辅佐刘译开立东唐,定都盛京,并且先后册立过三代君王继位,岁月荏苒,白驹过隙。整个东唐王朝的沉浮都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甚至史书上一笔也未留下。故人一个个化为一黄土,而我却一直不老也不会死……”

东唐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刘译、东邺、李、细雨、玉虚以及宁裴山的修道之路,只是身边的人,都将自己当做异类。

“那些曾经的挚友只要一发现我的秘密,便会疯魔一般的将我当作怪物,疏远我,恐惧我,甚至追杀我……哪怕之前的我们,是私交甚好的友人。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可到后来,受伤多了,也渐渐懂了。人性就是这样,长生是千万年所有人最终的**。”

**是人心中的魔,能让活人吃掉恶鬼,吃掉死尸,甚至吃掉其他活人。

“也许他们是对的,我的确是个怪物。可他们又怎么懂这种孤寂与痛苦。我的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始终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年华老去、离世,这种分别的苦痛,是我从来不敢去想象的噩梦,可我却要经历无数次,永远没有终点。”

“你知道么?我认识叶持坤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沙弥,跟在静远主持的身后老犯错。这一晃都已经是六十多年过去了。”

说罢这句,宁裴山像是想起有趣的回忆,眸子垂了垂挂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样的日子太过可怕,我放纵自己迷失过,我入过魔,杀过人,可这样的日子没有一丝快乐,却令我更加恐惧。我不敢亲近任何人,不敢再用心,也不能动心,我不知自己为何而活,我的彷徨与害怕都只能用修道维护正义之事来填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我的本心,不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迷失。”

“所以,我是一个看尽世间无常,只管鬼道之事的天师。相比人来说,这些邪祟比人要好理解太多了。”

姜欢愉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我的亲近让你觉得困扰对么?所以,你离开是因为我?”

宁裴山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说道。

“你一直将我当作救赎,在我身边便看不见鬼了,可你怎知是你自生魂魄受损阳气太弱,从而易招致鬼怪的缘故。”

这句说完,室内一时灯火闪烁,仿佛随时要被熄灭一般。而搁置在格架上的封魔坛竟然开始不断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冲破了封印!

姜欢愉一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四周,看着满室的动静,站起了身。宁裴山眼神微扫,眉心动了动。他的确有些低估姜欢愉这残缺灵魂对于鬼怪的诱惑力了。

宁裴山内力一提,手如虎爪一握,不远处的佩剑便径直飞入了他的手中!

宁裴山左手腕微微用力,青霜寒芒的剑锋出了鞘!

一时,四周鬼怪们的躁动戛然而止!仿佛方才的躁动只是幻觉一般!

“我修行的气韵为山河一脉,这些邪祟若离近了,便会直接烟消云散。”

宁裴山言语清冷,手中出鞘的宝剑上是金藤刻绘的花纹,交缠在剑身上。

哪怕经过了千年,这柄剑依旧锋利如初,削铁如泥!

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我的日食

宁裴山的气韵透过手中的剑气,如回音一般荡漾在房间之中。

剑芒如带有静音效果,四周封魔坛中感应到姜欢愉灵魂香味的邪祟,瞬间又沉寂了下去进入了沉睡。

“这柄剑自我从墓中醒来便在身边了,这千年一直陪在我,算得上相依为命了。”

剑身上似乎被磨掉了一些印记,只剩下一个较为模糊的“钧”字可以辨别。

宁裴山拇指在寒芒上轻触,抬起头目光又落回了姜欢愉脸上,轻轻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赶你走么?”

寒芒在手心迅速划过,一道血痕便再次出现在了宁裴山的右手心!

“你……?”

姜欢愉被宁裴山毫无根源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是宁裴山第四次伤到他的手了!

正想喝制,姜欢愉不由的又想起之前在叶持坤病房的事。张了张嘴,又用手捂住,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的动作。

她完全不知道宁裴山到底想要干什么,甚至不知道对方这“伤害自己的行为”与“赶走自己”到底有何种联系!

“你看,我一直在流血对不对?”

宁裴山朝着对方扬了扬手心,血珠正不断顺着他的手腕向下淌着血。

姜欢愉看在眼里,眉心不由的皱了皱,她很想骂一句,宁裴山你是疯了么!

“够了!别弄了,宁裴山。”

姜欢愉已经不敢再看,对方的血不断溢出,犹如她的心脏都在滴血一般,疼的发紧。

姜欢愉不知道宁裴山到底想要证明什么,有什么是不能直接跟自己说的!就像方才他同自己说“他是个活了一千年的怪物”也不用如此的!

只要他说,自己便信……

“抱歉,又吓到你了。别怕,一会就好。不信你去门口那边再看看?”

宁裴山站起身朝内里又走了走,示意姜欢愉跨上道山居的台阶走到门口。

纵使姜欢愉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她也照做的。她需要宁裴山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这个答案是多么的荒谬,她会信。

一人站在道山居的楼梯上,一人站在室内的角落。可待两人隔开一段不小的距离后,姜欢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宁裴山依旧朝着她扬了扬手,在他的手心中那道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着!

姜欢愉用力的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候,那道伤口已经停下了血珠,只留下血液流淌过的痕迹。而那道颇深的伤口已经完全合在了一起,留下了一道不太清晰的红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怕是怎么猜测也不会想到,宁裴山的伤势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愈合的!

眸子低垂,姜欢愉脑海里的记忆疯狂的倒带。

片场女人的划伤,对手戏时候的剑伤,叶大师病房里的刀伤……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觉,宁裴山的确受伤了!

一步步走下楼梯,姜欢愉来到宁裴山跟前的时候,眼泪早已不知何时溢了出来。

宁裴山会流血,会受伤,哪怕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长,也只是他比常人好的更快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疼!

宁裴山有血,有肉,他不是怪物,哪怕他千年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也可正因如此,他比常人活的更为艰辛,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也更加的多!

拉起宁裴山的手,握在手心里,虽然只是一道极浅的红痕,可姜欢愉心疼极了,甚至不敢大力的去握它。

“……很疼吧?”

宁裴山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习惯了。”

是的,除了习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宁裴山拉着姜欢愉再次坐在石凳上。

“我不会老,不会死,是因为我可以这样快速的复原自己,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也能在短期内恢复过来,甚至都不会在身上落下伤痕。而你,姜欢愉,你是我活了千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让我愈合能力停滞的人。”

姜欢愉目光有些变化了,望向对方甚至带着不可思议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是啊,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你,可我也不知道。我从未想过,遇到你会是我的劫数,姜欢愉。”

宁裴山看向她的眼中的神色隐晦难辨,片刻便将眸子移向了窗外的方向。

夜空里的星河盘乱了,正如陆渊所言,日食将至。

“大约因我修行山河一脉,气运更是随了这天地山河之势。每逢日食,我的愈合能力便会停滞,就如同遇到你这般一样。只是我在食甚之时受了伤,并不会因为日食结束而减少影响。我的复原能力会无比缓慢,并且进入假死状态,需要沉睡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只是如果伤势太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姜欢愉,你是我的日食呐,而后天,真正的日食,也即将来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此次有太多不祥的预兆了。或许你的出现,早已意味着我终结的指引,这千年的命熬到头了吧……”

宁裴山说的无比轻松,求死是他漫长岁月中真正找寻的归宿。

可这话落在姜欢愉的耳中,整个人如一盆凉水从头直接淋了下来。

姜欢愉一把死死拉住宁裴山的手,不停的摇头。她从未想过对方与自己竟然有这些联系,而自己竟然会给对方带来如此劫难!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宁裴山!”

宁裴山会死!?不,他怎么能死,他不是长生不死的么!

宁裴山看着姜欢愉,不由的摸了摸她的发丝,安抚住她。他并不想姜欢愉再误会下去,自责的更深。

“这些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你我无法强求。我赶你走,从来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护你,我怕……会害了你。”

姜欢愉看着宁裴山望向自己的目光,心中竟没有底一般的心凉,她心中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不安,不断的侵蚀着她,心脏像是空了一角。

宁裴山眼中的光太过柔和,如洒落而下的月光,而姜欢愉却偏过头害怕的退出了他的掌心!

“宁裴山……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姜欢愉满脸惊恐的看着对方,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可她的第六感从来敏锐的洞察一切。

眼下宁裴山这些动作、这些话语,仿佛像是在交代自己的遗言一般!

她不能不怕!

一百二十七章 抽魂融魄

有些诧异姜欢愉的感知,宁裴山眸子闪了闪并未接口。

他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的案桌上。

一粒一粒解开自己衣襟前的纽扣,露出光华结实的胸膛。

在宁裴山的胸口,之前还清晰可见那枚有碗口大小图腾纹样的金色环纹,此时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

宁裴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环纹也再次隐入了皮肤之下,连颜色都淡去了许多。

宁裴山从三清玉像前的香炉中,取出了一些香灰,在自己的心口处,两指并拢沾过香灰如画符一般,快速的书写了一道咒文字节!

姜欢愉不知道宁裴山想要干什么,她直觉对方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脚下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时不查竟踩在了地上的石像一角。

身子有些不稳,姜欢愉连忙回头扫去一把扶住,让自己站稳,可再转回视线看向宁裴山之时,他已到了自己跟前!

不由分说,宁裴山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腕,死死不松!

“有些东西,该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这句,宁裴山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上!五指若虎爪一般,抠在自己心口,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似的!

姜欢愉整个眼珠子瞪如铜铃,连嘴巴也下意识的微微张开,她惊恐的用力挣了挣自己的手腕,宁裴山握的太紧,她根本却没有办法逃离!

看见一点点靠近跟前的人,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宁裴山!”

你要做什么!

而宁裴山的口中,一段生涩隐晦的法咒出了口,随着他的唱音,姜欢愉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停的加快起来!

整个心脏似乎想要蹦出身体一般,撞在她胸口的皮肤上!

这种来自灵魂的律动牵引着姜欢愉,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般!

宁裴山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右手指下隐隐用力,一道苍蓝色的灵气竟硬生生的被他从自己体内抠了出来!

宁裴山额头上汗如雨下,不过几个呼吸,背脊上的汗已经将整件衣服都打湿透了!

灵气的尾端还挂在宁裴山的身体里,而此时,在宁裴山胸口的金色环纹再次浮现了出来,甚为清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股灵气被宁裴山完整的从自己的心口抽出。

随之而来的剧痛,像是硬生生的挖掉了自己心脏上的一块肉,钻心蚀骨!

可握着姜欢愉的手腕的掌心,也只是颤了颤,力道一分也没改变。

灵气离了体,在宁裴山的右手指尖萦绕,姜欢愉看着这道苍蓝色如火苗一般闪动的灵气,竟然有些异样的熟悉之感!

是的,这便是姜欢愉命里三魂七魄中,遗失了二十二年的魄灵!

宁裴山手下未停,此时的他不敢有丝毫的倦怠,稍有不慎这附魂之术不仅会伤了自己的魂魄,连姜欢愉的魂魄也会受到危害!

指尖直接落在姜欢愉的眉心处,香灰入了她的鼻息,宁裴山以山河气运为脉,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注入了自己的灵气!

手掌的周围三轮符咒散出了耀金色的光样,一层层向外扩散开来。

附魂阵落入姜欢愉的体内,气息在对方的身体里快速运转一小周天,将对方的魄与本源的六魄融合在了一起!

至此,姜欢愉遗失的那一魄,在经历了千年的辗转,终于又回到了属于她的身体中。

姜欢愉有些虚弱,身子不经有些发软,竟然有些站不住脚,宁裴山忙一把扶住对方,将她轻轻的放在石凳上。

“我不知哪一世夺了你的魂魄,让你命格轻薄,招致阴虚。令你今世这般坎坷,是我的过失,实在抱歉。如今魂魄归位,只能还了你今生这一条命。而从前的,怕是没法了……”

没了这一魄,姜欢愉的每一世都没有寿终正寝一说,甚至因为灵气缺失而造成的虚灵,对邪祟们都是肥美的食物,怕是前几世,她都是短命横死的。

姜欢愉坐在石凳上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狂跳的心脏就跟跑了个八百米下来。她脑子有些发蒙,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还未查探自身气韵的缺失是否造成了内伤,宁裴山先替姜欢愉顺了顺后背的气息,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关切问道。

“可还好么?”

有些惊魂未定之感,姜欢愉点了点头,再看向宁裴山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一段来自灵魂的深处记忆源源不断的涌上了姜欢愉的脑海!

曾经梦中出现过的模糊场景,甚至前些天在泳池中落水涌上来的幻觉影像,纷纷连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惊骇在心里凝聚,姜欢愉抬头望向宁裴山的脸,不由落了一滴清泪。

“怎么?可还难受?抱歉,融魂之术我用的并不多,下手重了些。”

宁裴山一脸担忧,却不知自己整个脸色难看的吓人。

姜欢愉摇了摇头,只了一声无碍。

这些记忆灌满她的脑海,悲伤、欣喜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可姜欢愉低下头,将眼泪擦了擦,一字未说。

我们真的前世见过呐,宁裴山……

融魂之术是成功的,附魂阵在姜欢愉的体内运转正常,不出几个时辰便能完全与她的灵魂化为一体。

光此时看,姜欢愉身体内的气息已经开始充盈了起来。

宁裴山搭脉的手指微微放开,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胸口的金色环纹又发出了警示一般浮现在皮肤上,宁裴山自然是知道抽魂伤身的危害,可对他来说,能将心尖上那道魄灵归还了姜欢愉,才是让他最开心的事。

将自己衣襟前的盘扣一粒粒系好,旁的他并不十分在意。

拿起案桌上的玉佩在手中摩挲着,这种温润的触感像是能缓解一些自身心口处的疼痛。

“为什么不问问我再还我?你就这么想与我撇清关系么,宁裴山……”

唇齿有些颤抖,姜欢愉不敢去看宁裴山,烛火在她的眼眸中跳动,是一抹莫辨的情绪。

而后者却也不敢去看她,只是将手中的玉佩放在姜欢愉的手中。

入手的温润让姜欢愉低下头,细细的看着。

这块玉佩有男子半个巴掌大小,通体碧绿,正面是龙纹交缠着八卦的样式,而翻过来在它的背后,光洁的玉身上刚劲有力的刻着三个字。

宁裴山。

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的因果

“我从未想过这些。姜欢愉,我只愿你能一世平安喜乐,不再受到伤害。”

宁裴山幽幽一叹,接着说道。

“我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欧洲,也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来。这块玉是我自墓中醒来身上佩戴的。我丢失了醒来之前的所有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与我有关联的,只有这三个字宁裴山。经过千年,山河气运滋养下它已有了辟邪功效,便当作平安福送你吧。”

看着宁裴山眸子微微低垂的感伤,姜欢愉怒火中烧,腾地站了起来!

“宁裴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可耻!”

姜欢愉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扶着案桌的手用上了些力道,连上面的三清玉像都因她的动作摇晃起来,供果从盘里滚落,散了一桌狼藉。

宁裴山的无奈姜欢愉不知道,而姜欢愉的怒火宁裴山也同样不懂。

两人之间,一个不动如山,一个平淡似水,却在此时如熔岩入了海。

宁裴山被姜欢愉的动作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对方的眼。

而这双眼,太过认真,也太过执着,里面的感情满满写着爱慕与悲伤。

“我命薄,学不了你的淡然,我牢牢抓住可以得来的每一分幸福,我本以为我离你远远的,你可以得到快乐,可你现在的样子笑的有多难看!明明不会再见了,还要对我好,还让我欠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伤人!”

“宁裴山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把对你的喜欢通通都埋在心底!可你这算什么!宁裴山,为我着想?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丁点,也能叫我死个心啊!”

这么久以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姜欢愉从不是软弱的人,她患得患失又敏感的性子,在与人相处时总会多思多虑。

这样的心理总会让她太过焦虑,她能做到的,便是努力放宽心不计较这些得失,让自己没心没肺,开心的过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日的今天。

不要自己让误会别人的意思,许多时候,她都直接将自己的猜想问出口。

姜欢愉是个矛盾的人,却不难理解她的矛盾。甚至站在她的角度上,可以想通为何她会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晨妙的性子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姜欢愉同她这样的朋友交往起来,从来都是开心的。

而宁裴山这千年以来,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事压在心头。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背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墨守成规,甚至不敢不敢逾越过自己画出的圈子。

可他没法不这样做,如果他放任自己,万事都凭一己喜勿做事,在岁月的长河里,怕是早已疯魔了。

姜欢愉将一切理解的太过简单,而宁裴山将一切又考虑的太过复杂。两人从不在一个频段上。

可此时,宁裴山望着这个将自己原原本本展现在眼前的人,内心从最初的震惊甚至有些向往这样的她,寒冰的心下有一丝裂口正在不断的扩大。

姜欢愉的目光太过执着,太过悲伤,是崩溃前的嘶吼,含着满满的祈求。

宁裴山脑海里猛然回忆起,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在芒草中向自己求救女孩的身影,一时间与眼前之人的身影,竟然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宁裴山瞳孔猛的一缩,灯火微闪,似乎连周围都出现了芒草拂身、飞絮漫天的场景。

女孩向自己伸出了求救的手,而自己也如当初那般,握住了姜欢愉的手腕。

宁裴山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一抹念头从心中快速的划过。

微微张开的嘴,他顿了顿才向下说道。

“你……若愿意跟我一道走,到了欧洲便告诉你,我的答案……”

正如魏文宇所言,宁裴山的心,动摇了。

对方手心的温热在手腕上传了过来,渗透过皮肤,仿佛可以烙入姜欢愉的骨髓一般。

这道炙热的温度,使得她脑海里涌来的记忆更为清晰……

魂魄不知记录的是自己哪一世前世的记忆,如凭空而现的梦境,将一切都洗涤的如此清晰。

回忆里,前世的自己,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

谢堂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可那时的谢堂燕并没有这般沧海桑田的翩然,已走到了不得善终的结局。

一道攻击重重的砸在她的后背上,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柔弱的身躯便被打落入山涧断桥下的湖泊里。

从山巅雪域淌下的雪水化为这潭碧波,缓缓流向远处。

水好深,刺骨的凉。不断涌入了自己的鼻息,如无数根毫针刺入自己的大脑,可那时候的谢堂燕什么也做不了,整个身体如散了架一般,连思绪也渐行渐远,重伤之下已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

血从她的后背上、樱口中不断涌出,咸腥染红了整片水域。

身体在不断的下沉,满眼是水下越来越阴冷的黑暗。

模糊里的水底淹没着无数的白骨,堆积起来似一座乱葬岗一般的山丘。

这些枯骨都是被山上的邪祟所食后,丢弃在此处,它们的灵魂被这片黑暗所束缚,永世将无法超生。

在这些枯骨的上面,早已攀附着如地缚灵聚集的怨念,它们疯狂等待着一个个新的食物。

阴厉们如无数的怨念之蛇,相互绞缠、交融着,似黑色的炼狱!

它们形似碧潭下的水草,却如勾魂一般的触手,向着不断接近的叫嚣着攀伸过去。

黑色的煞气一接触到谢堂燕的皮肤,便不断的汲取着她最后的生气。

全身的痛如受炮烙之刑,灼伤感从皮肤上一点点渗入进来,连带着灵魂都将被侵蚀了一般!

谢堂燕知道自己快死了,甚至会在不久的将来,同这些可怕的邪祟一样,化为吃人的阴厉。

永生永世都被缚在这水底,再也逃出这片阴冷黑暗之中……

恐惧不断的侵蚀着她的心,可她无能为力。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是奢侈的。

求生欲在心中连呐喊的声音都在一点点消散……

谁来……救救我……

一百二十九章 盗墓

“扑通!”

一道重物落水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在谢堂燕的眸子里,入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道白色身影,不多时也将同她一样,化为一具尸体。

血液不断的从那人身上溢出,染红周围的水域,生命在冰冷中不断的流逝。

随着他不断沉下,离的更近了一些。

谢堂燕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张今世的姜欢愉异常熟悉的脸庞……

宁裴山!

是的,他也快死了。

重伤的身躯在水中想要动一动,都是极为费力的。

可随着宁裴山沉入水底身影的靠近,他发现了谢堂燕的尸体。

宁裴山一丝悯念划过心头,他艰难的抬了抬手腕,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以自己的气度入了对方身体内,将被阴厉的煞气束缚住的谢堂燕,从煞气漩涡中拽了出来!

谢堂燕挣脱了这些邪祟的束缚,可她的身体却在宁裴山触碰到她的手腕上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在谢堂燕胸前的衣襟内,一道金色的光样霎时绽放,闪耀的光芒在碧潭下如流云盘踞,芍药初窥的芳华!

衣襟内原本怀揣有一玉盘,此时竟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如余辉一般的星云,随着水流不断上浮,纷纷汇入宁裴山的身体里!

在谢堂燕记忆片段的最后,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光样跟了出去,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身体中。

谢堂燕的身体朝着水面浮去,而宁裴山手中的力道缓缓松开,完全沉入了潭底的黑暗之中。

到此,谢堂燕的一生,完结了。

或许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懂这些,可现在的姜欢愉知道。

宁裴山用了他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超度了自己。以致自己的魂魄可以不被邪气侵染,化为永世阴厉,得以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或许宁裴山不记得这些了,或许转世后的姜欢愉也不记得了。

可随着宁裴山心口处那道残留的魄灵,回到姜欢愉的体内,未饮下孟婆汤的魄灵,将这些记忆经过千年再次带了回来。

姜欢愉握着手中的玉,力道拽的她骨节有些发白。

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宁裴山还有这样的羁绊!

这块玉依旧是那日宁裴山挂在腰间的饰物,白衣蹁跹,打马轻裘。

亦如自己画上的那般的场景,卓然一身,踏草而至。

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而后,又在水中度了她一命。

姜欢愉是感恩的。

哪怕她今世遭遇了这些阴厉缠身的苦痛,她依旧感恩。

还好,还好自己能记得。

原来,前世的自己,依旧欠了他。

一条命,一道魂。

加上今世这三条命,自己怕是几辈子也还不完了吧……

看着眼前的宁裴山,目光有些闪缩,眸子里再次浮现出落寞的情绪,甚至方才一闪而过的希冀,又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似乎在反思这念头是自己一时脑热冲动。

可姜欢愉不愿就这样结束,她紧握着手心的玉佩向前迈了一步,身影直接落在宁裴山跟前。

看着烛火的微光中,淡雅如雾的人,微微沾湿的发丝,紧贴着他的额前,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来形容都太过贫乏。

姜欢愉心疼的,却是宁裴山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有太多的寂寞与悲伤。

这一瞬间,姜欢愉心都疼的揪了起来。

她看着宁裴山点了点头,她说,好。

道山居里,百烛浮动,连周围的气息都乱了。

而此刻的魏文宇却在华灯初上之时,驱车去了隗云山。

工程的进度是按照他的计划强制执行的,毫无意外,他不多时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隗云山博物馆的缓建计划在上个月便投入了资金,只是并不是从宸枢集团里拨的款。

按照计划,隗云山博物馆由于太过老旧,经过正式的招标后,便进行了外置的改造工程的落地实施。

而魏文宇要下手的,便是在悄无声息中,拿到博物馆隐藏下的东西。

经过施工方案的变更,在入了夜时分,魏文宇找到了博物馆旁,隗云山古墓的真正入口。

其实宁裴山并不知道,在他醒来的古墓下,还有一座更为久远的古墓。

当时在古墓中的宁裴山,是躺在北斗七星棺木旁的左辅之位上的。

而在那一汪活水之下,用碗口粗的铁链锁住的,便是右弼之位。

整个古墓是以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阳星、摇光星,以及洞明星、隐元星为眼,构成了一方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

而它的目的要压制平衡的并不是宁裴山,便是这活水之下的那一方石棺!

生祭,是以活人入祭。这等手段从来都是镇压大凶之兆,告慰天地之意。

而宁裴山的用途,便是做了那枚活生生的祭品。

魏文宇在外饰改造的档口,让施工方从古墓的侧位强行破了一口。外泄的煞气如黑色的烟雾直接扩散了出来,而在现场的施工人员一时便好几人中了煞气,当场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魏文宇接到下面报上来的消息,首先关心的并不是到底有多少死伤,将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一抹愉悦的笑挂上了他的嘴角,如此时天际上朦胧的月辉,魏文宇开心的笑了。

找到了呐,有些东西该见天了。

驱车来到现场,由于施工外围早已打上了围挡,而开口处是地下的一处排水渠。

魏文宇在人带领下,从楼梯走了下去。而出事段的地头,用警示锥拉起了警戒线,远远望去,总工正与魏文宇派去的副总在一旁争论着什么。

“为什么要变动图纸!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便叫人乱动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刚才那是将地气也挖了出来,一下子就伤了六个人了,这地方太凶险了,必须立马堵住!”

远远就听见对方的疾言厉色的痛斥,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魏文宇此时的愉悦心情。

“李总工,施工中有些因地不同变动是极为正常的,你太小题大做了。方才那些是意外,施工进度是不能停的,耽误了魏总的工作,你我担待不起。”

“你这是……”

李松满脸赤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己身为现场的总工,真是太他妈憋屈了,这些外行不懂还在乱来,甚至绕过自己,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敢自己动手,这是自己从业三十年来从来没有遇到的事!

他还想再争上几句,今天的事必须拿个说法出来,可却瞧见副总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后,李松疑惑的转过头看向来人。

却见来人一身好看的西装,迈着修长的,步伐轻盈,徐徐走来。

嘴角的笑容似乎万年不变,极为绅士落在李松跟前,与周围的一切都那般格格不入。

他张口第一句便直接将李松气个半死。

他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落在一旁的隧道的破口处,轻轻开了口。

“你们太吵了。”

一百三十章 右跳灾

“你是……”

李松并不认识来人,而一旁的副总罗欣却径直走了过去,在来人身前站定后轻轻点头致意,恭敬的唤了一声。

“魏总。”

李松右眼猛的跳了几下,一股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人会有这种发怵的感觉,却打心底不想与对方打上交道。

“找到了么?”

魏文宇没有同李松说话,这道问话是直接朝着身边的罗欣说道的。

闻言,罗欣忙点头应了一声,报告道。

“位置已经确定了,只是下面已经全被水淹了,刚安排人去外边断流了,本就是活水,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泄完的。”

闻言,魏文宇点了点头,示意罗欣将手电拿过来,便径直向着破口处走去,想要看看内里。

“魏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刚才已经伤了好几人了,你还要继续折腾,当真不要命了么!这么干事,根本不在工程进度上面,审批我是不会签字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李松直接插在了魏文宇前头,将路给拦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做事的,打着施工的幌子,内里却是想做些旁的事!

魏文宇扫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心,似乎有些诧异对方的话语。

“伤者送走了?出事了几个人?”

微微侧过头朝着身后的人问了一句,一旁的罗欣连忙上前答道。

“现场一共六个,五个当场没了知觉,隧道口那个看着情况不对,跑出来报的信,刚说完人也晕了过去。待里面的浊气散了些,才敢下来救的人,都已经送去医院了。”

闻言,魏文宇整个人一僵,满脸都是震惊一般的怒意,他猛的转过身去,直视罗欣仿佛能将他吃了一般!

“六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这种错,将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么!”

罗欣哪敢直视对方,这会子心下已经不断的发颤。说实话,他没做过这些,关于“这种错”的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魏文宇。

罗欣低着头,心中已经有无数套措辞,可他不能答也不敢答,只能抿了抿嘴,闷在一旁不住的道歉。

“魏总,有些钱你不能昧着良心赚!今次的事已经是盖不住了,就不要再肖想旁的了!犯法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命就只有一条,何况这些事,伤阴德!”

李松一辈子勤勤恳恳,奉公守法,要他在这件事上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说恕他做不到!

听着李松说的最后几个字,魏文宇与罗欣都不由的抬起头,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罗欣整个脸色极为难看,甚至有些震惊对方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而魏文宇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窃笑出声。

本就是炙夏里,隧道内的空气有些闷热,魏文宇的鬓边虽一粒汗珠都未挂上,此时的他还将自己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罗欣。

罗欣眼中瞬间有些变色,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两人。忙一把将外套接住,小心的向后退了两步。

而后他便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微垂,盯着自己眼前这块空地,把自己当作了空气,尽量降低存在感。

魏文宇笑了笑,走了两步上前,抬手与李松握了握,一副极为抱歉的神情挂上了他的脸庞。

“早听闻李总工的名头,一直未能有机会见到,没想到今次却在这里相遇了,真是幸会。”

李松脸色却不太好,对方这番客套怕是想要自己松口的意思啊!

象征性的握了握,算是招呼,李松语气极为敷衍的回了一句。

“谈不上幸会,在魏总面前,我这等小人物实在不敢当。”

魏文宇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对方这话的讽刺,只是将袖口上的袖扣取下,装进了裤兜里。

大约隧道里有些热,李松看着对方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口卷起,同时解开了一颗衣襟前的扣子,动作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接下一句的样子。

李松是真心厌烦商人的虚伪嘴脸,眼前这魏总似乎极有耐性,还想在自己面前摆谱的样子。

李松虽然混到了总工的位置,说到底也是泥腿子出生,说话自然是没什么好听的那套。

“哟,这是要自己亲自下去捞金子的样子啊?魏总,盗墓这种事,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人干的,怎么说宸枢也是家大业大的,这吃相有些不好看啊,你怕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夹枪带棒的一通怼,本以为魏文宇好歹有些旁的言语,可一直到对方做完手中的动作,脸上都没有改变一分笑容,毫无火气一般。

李松右眼又不由的抽动了几下,一句老俗语鬼使神差的浮上了他的脑海。

左跳财右跳灾!

李松做工程的,自然还是信一些风水,甚至很多年前修本市地铁的事,他也是门清的。

挖到古墓,瞬间就死了这么多人,这里有多邪门想想都知道,现在看对方这了然的样子。

这会子他后知后觉不由的背脊上有些寒毛立了起来,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离破口处远一些,再抬头一看,魏文宇已经向着他走了两步。

“李总工,今次真是抱歉,我实在没想到您在下面,这里的事,我是势在必行的。何况,您说错了喃,我想要做的可不是盗墓。”

闻言,李松一丝疑惑闪过脸颊,不懂他的意思。

隗云山是风景区,而这博物馆本就是为了发掘山上一些文物而特地修建的。

要不是这个工程被他们乱动手破了个口子,李松是怎么也不会猜到,隗云山博物馆其实是修建在一座古墓上的!

国家的意思怕是不想盗墓贼知道,直接将这墓放在了眼皮子底下了。

只是没想到,宸枢的魏总竟然这么大胆,借着工程的名头,连这样的事情都敢沾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现在他却跟自己说,他的目的并不是盗墓?

这又是演哪一出?

李松不由的抄着手,想对方还有什么大道理给自己洗洗脑!

“那魏总这又是干什么?还烦请解释解释。否则,我立马报警了!”

魏文宇上前,朝他做了请的手势,指着破口处跟李松说道。

“这墓其实是座墓中墓,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的,只有着九座棺椁。在这水下更是有一处至阴之地,有着无数吃人恶鬼的巢穴!”

顺着魏文宇手指的方向,李松什么也看不见,内里只是一片望不尽的黑暗,可他却能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一般!

李松心下一阵发麻,猛退了一步,竟然撞在魏文宇的身上!

一百三十一章

李松脚下的步伐有些慌乱,他承认自己是真的吓到的,再次看向魏文宇的眼中竟然满是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既然是座古墓,还从未被发掘出来,魏文宇这样的人,怎么会对里面的情况如此清楚!

魏文宇扶住他,一脸谦和的笑容,轻轻说道。

“所以,我说过,我并不是来盗墓的……”

他扶住李松的手一松,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没有一点征兆便直接下了手,向一旁的重型机器上直接撞了上去!

血瞬间便溅了出来,李松整个脑子便直接一阵剧痛袭来,他惨叫一声连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便直接被魏文宇按住脑袋又再次撞了上去!

魏文宇下手一点也不含糊,连着五六下都是直接撞在机器的棱角上的!

鲜血飞溅,魏文宇的手掌上粘上了满满血渍,被卷起的袖口上,同样染上了些许血迹,要不是方才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怕早已被血液给泡湿了!

这每一下撞击声在狭长的隧道中不断传远,沉闷而人的声音仿佛是砸在罗欣的心头一般!

他不敢看,一点也不敢看。他紧闭着双眼,缩着肩膀,整个人都站在原地不住的发抖!

他在方才便已经知道对方的结果,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魏文宇竟然如此狠厉!

出事是六个人,本来出事的应该是七个人才对,这才是自己的错!

可他做不到,他不知道开墓为什么会死人。可那到底是杀人啊,哪怕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安排人去送死,罗欣心中还是害怕的。

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照做。

这些日子与魏文宇的接触,他已经知道的太多。

魏文宇的手段太过黑暗与狠辣,否则也不会这么迅速的将集团扩张到如此地步,已经上了这条船的他根本没有回头路。

他无法想象反抗对方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魏文宇的吩咐里,开墓时候,现在需要七个人在,因为七人祭祀,这才比较吉利。

指令下的轻描淡写,罗欣也硬着头皮照做了。

现场的人送去医院了,并没有死。不知道为何,罗欣却觉得他们也一定会死一样。

说到底,最后都会被当做是施工遇到了意外,当做一次事故来处理了。可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场少了一个人!

他只觉得是迷信罢了,少了人便少了,这是别人的命数。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魏文宇会这么在意这个数字!

一个念头在罗欣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这种后怕的感觉不断侵蚀着他,让他在闷热的地底,从脚底向头顶不断生了发麻一般的寒意!

如果李松没有出现,魏文宇是不是会要杀了我来凑数!?

这种感觉像是入了脑的噩梦!

而一旁的魏文宇却没有一丝感觉,甚至伤人后的惊慌与害怕通通都没有。

看着李松的气息已经出多进少,魏文宇松开了手。

“罗欣。”

扫了眼站在远处的人,魏文宇轻轻唤了一声。

紧闭双眼的罗欣闻言,心脏似乎都一颤,仿佛瞬间漏跳了好一拍似的。

他连忙睁开眼,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却一直不敢看一旁满是血腥的人。

“下面挺热的,我在外面等着,一会下面的水泄完了再叫我,我要在午夜前下去。”

罗欣连忙应了一声,可他的眼角的余光却扫见魏文宇一手的血腥,当下心中不由的发颤的厉害,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

只听一旁的魏文宇又道了一声。

“啧,衣服还是弄脏了。”

接着魏文宇便直接脱下了衬衣,用已经溅上血迹的白色衬衣,直接擦着自己的手!

将衬衣随意的抛在地上,魏文宇伸出手示意罗欣将外套拿给自己。

可入了罗欣的视线的,却是那一只依旧残留着红色血迹的右手!

颤巍巍的将衣服递给过去,魏文宇却并不着急穿上,只是将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迈着步子从罗欣身边径直走过了。

“把现场处理了,别脏了地方。”

错身之际,魏文宇的话轻描淡写的落入了罗欣的耳朵,他往旁让了让,这才敢抬眼看去,却见魏文宇已经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了。

隧道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没了魏文宇在身旁,罗欣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忍住心中的害怕和恶心,这时他才敢朝着李松的方向望去,却见人早已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整个脑袋已经不成型了,除去血液的流出,脑袋的一角凹下去好大一块,甚至还有些白色的东西跟着溢了出来!

一把捂住嘴,罗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扶住墙壁直接吐了出来!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罗欣出来了,换了一批亲信下去处理了现场。

尸体是直接送去的停尸房,而那几个被煞气侵体的工人也没能熬住多久,在午夜前,也都归了西。

如魏文宇说的那样,开墓用了七条人命做了祭祀,不多也不少。

水泄完了,可内里还是一股子淤泥的沼气。到底是工地施工,设备是不缺的。冷焰火被丢了进去,之后几台机器被送了进去,连古墓中的浊气也都清理了。

待罗欣去车内请魏文宇的时候,时间也正好是午夜时分。

魏文宇进了古墓,命人在角落掌了灯,而冷焰火也是一箱箱的送了进来。

路径是魏文宇指道的,就如李松所言那般,他对内里是异常熟悉。

古墓退了水域依旧湿滑难行,而魏文宇前面自有工作人清扫开道,直接来到他的目的地。

宁裴山之前躺在的棺木位置已经是一副空棺了,而在它的周围,有着北斗七星排列的棺椁下,竟然还有一层是通向下面的古墓的!

之前的水道,如在一个小池塘之中,将下面一层全部浸泡住了。

在这层棺椁的位置周围,还有好几块刻着道教符文的石碑立在周围,封印的几处门扉。

而上一层的七副棺材上的铁链是一并连着的,碗口粗的铁链正好锁住了这下一层水底的这副棺椁。

这样造型的古墓没人见过,怕是在行内做阴事儿的那些家族都是没有听过的!

水下这副棺椁的外面,像是被烟油熏过一般,附着着一层黑色的油脂。

外面的锁链是按三层的样式直接锁死的,连处接头是锁扣都没有!

这要在古代,怕是还真没什么办法,可现在这个社会,能对付的工具实在太多。

切割开这些锁链,又命人撬开了盖,魏文宇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副青铜打造的锦匣放在这座偌大的石棺之中。

魏文宇的手摩挲着盖子的表面,无比怀念的道了一句。

“许久未见。”

一百三十二章 一波都带走

天亮不久,宁裴山便在陆渊的安排下,准备启程离开了。

只是与预计的不同,今天要走的多了一人,这是陆渊没有料到的事。

姜欢愉竟然要同主子一道去往欧洲!

汽车徐徐而行,陆渊从倒后镜中看去。此时的宁裴山正在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挺好的。

陆渊心思有些动了,主子果然待对方是不同。

如此也好,比主子孤单一个人,有个说话的伴总是好的。

只是陆渊有些忧喜参半。

主子这般动静,怕不是简单的用心了事了,这样真的好么?

主子岁月如此漫长,而人类的生命又太过脆弱,越上心,越难收心了。

这眼下,陆渊也只是当做一个念头罢了,将宁裴山送离才是最紧要的。

不过是多一人罢了,陆渊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利落的安排人处理好护照的问题,得到的回复是飞机落地前就能办好。

对于陆渊来说,只要主子在日食之前启程,什么都不重要。

此次随行的只有贺柔与乔陌,白鸦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到底是族内出去的顶级护侍,想要逃过族内的追踪还是有些对付的手段。

陆渊并不想再安排旁的人伺候在宁裴山跟前了,要是再出了一个白鸦,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专机早已安排在了停机坪那里候着,就等着两人登机。可宁裴山与姜欢愉却在贵宾休息室内等着另外一人。

宁裴山说,晨妙会来送行。

这句话,让姜欢愉本来忐忑复杂的心情平复了些,微蹙的眉梢不由的松动了不少,打从心底欣喜万分。

正如宁裴山承诺的那样,言一卿将晨妙完好的送到了姜欢愉的跟前。

两人抱在一起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而一旁的言一卿看着这场景有些头疼,朝着宁裴山微微点头算是招呼了一声,便像他一样坐在一旁避开,算是给两个女人腾出了空间。

看着两人像是说不完的话语,叙不完的旧,言一卿不由的眉心蹙了蹙,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圈,怕有旁的事发生。

贵宾室里的监控已经被宁裴山命人关闭了,室内只有装备齐全的贺柔守在一旁,而门外还有乔陌戒备着,按理说是安全的。

自打出了晨妙之前的事儿,言一卿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弓之鸟了。

这会子静下来,他心下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一旁的人极为安静,正拿着书细细翻着,言一卿看着对方这般淡然的神色不由眉心挑了挑,心下有些想法便凑了过来问道。

“老爷子说,你这回走了就不回来了?”

言一卿放松下来,从来说话都是没个正行的,一时腔调甚至还有些打趣的调调。

宁裴山翻书的动作未停,只是落在书页上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划过一抹忧伤的颜色。

“有缘自会再见的。”

这话说给言一卿,其实也是说给宁裴山自己听。往往下一次故地重游之时,早已物是人非了。

“不管你在哪,我想找很容易就能找到,你要没空回来,我去找你便是了。”

言一卿动作自然的拿过衣兜里的烟盒,手腕一抖,一支香烟便叼在了他的嘴上。

看起来吊儿郎当十足的痞子样,说出的话却叫宁裴山内心一阵悸动。

宁裴山闻言停下的动作,目光不由的扫了上去,望着对方那张在缭绕的烟雾后刚毅的脸庞,心下一暖,嘴角扬了扬。

“听舟迎说,这些天你与晨妙相处的不错。”

那日言一卿将晨妙带走了,听言舟迎的意思是直接将人带回了老宅的,一时间可把他这个老头子给激动坏了。

网上那些个新闻,言舟迎是一点不信的,能被自家孙儿这般护着,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独一份的事儿。真要是个不堪入目的女娃子,言一卿怎么可能让她近身,早有多远滚多远了。

这些事,宁裴山也只是笑笑。自己欠东邺的一条命,这东西没法还也还不了,宁裴山看过晨妙的相,寿终正寝,也用不着他坏了规矩,逆天改命了。

他只愿晨妙今生可以能觅得一位护她一世安康的人。

提到这个话题,言一卿这桀骜不驯的样子瞬间收了起来,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他视线在远处扫了眼,发现晨妙没看到自己,这才一脸嫌弃的怼上了一句。

“你别听老爷子的!他又在你跟前瞎说话!那妮子属狗的,你知道么?!逮谁都咬!我要不让着点,我家房子都能给掀了!你别说,她还真是演戏的好手,在老爷子跟前那叫一个乖巧温顺哦,跟变脸似的!”

提到晨妙,言一卿可是有一肚子苦水,他现在后悔死了,当时怎么就觉得的对方可怜兮兮的都一只小野猫似的,这尾巴还没好完全喃,瞬间就能变成母老虎!

“这样啊?的确是我的不是,叫你受累了。那让她同我一道走便是了,正好还能与姜欢愉做个伴儿。”

闻言,言一卿整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万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个想法,一时真不知该怎么接,却听见,宁裴山又跟着道了一句。

“国外发展对晨妙的事业更有利一些,不过是养个艺人,旁的事情陆渊自是会处理好的。晨妙那么喜欢演戏,待过个三五年,她发展好一些了拿下几个奖,再回来的话,身份便是不一样了,说不得还是个影后喃。”

宁裴山难得与言一卿说趣几句,看着言一卿越来越难看的脸,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继续编造着“美好的未来”。

言一卿眸子闪了闪,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当下戒备的道了一句。

“宁裴山,你到底想说个什么意思?”

宁裴山却并不看他,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压了压,便将视线移到了一旁还聊得眉飞色舞的两人身上。

微微张口,宁裴山朝着两人的方向提高了些声音,唤了一声。

“晨妙……”

一时言一卿瞬间紧张起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百三十三章 演的一处好戏

可宁裴山却依旧当做没看到一般,说道。

“我……”

“晨妙,宁裴山说他们要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抢先开了口,言一卿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宁裴山这人有时候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自己与晨妙只是来送行的,怎么最后说不得还得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干!

言一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护食的动作像个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愿意了!要是这妮子走了,自己找谁斗嘴去!难道真的要像自己方才嘴贱那句,国外去找他们?!

宁裴山将视线收了回来,并未反驳,只是戏谑一般的扫了他一眼,便再次端起了手中的茶盏。

而这时言一卿才惊觉自己被人耍了,气的他一口浊气在胸中,无处发泄!

这宁裴山平日看着跟修仙似的,结果也太不正经了!

晨妙当然不知道两人间的这等互动,闻言只觉得的确久了些,不好意思的应了声,看向姜欢愉的眼神满满的不舍!

她视线扫过宁裴山身上,心下有些计较。

朝着远处的两人道了一句。

“我们俩去趟洗手间!”

拉着姜欢愉,便想着贵宾室内里的洗手间去了。

宁裴山闻言眸子闪了闪,只抬头扫了坐在椅凳上一直装自己是透明空气的贺柔一眼,而后者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自觉的便跟了上去。

看着几人消失在转角的方向,言一卿又将视线移回了身前坐着的家伙。

“宁裴山,你玩儿我!?”

这回没了顾忌,言一卿一把将挡在身前的椅子拉开,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连言语间都有些咬牙切齿。

可后者却将手中的书页轻轻合上,平整的放在了桌上,没好气的扫了后者一眼,有些无辜的说道。

“所以喃?要我负责?那你也同我一道走便是了。”

这话一出,言一卿一口老血在心中了,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本能的想要怼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段位竟然擒不住对方!

脑海里竟然还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居然是对方这是带着满满的后宫出游的意思啊!

张了张口,硬是没能说出什么,言一卿甚至还想狠狠给自己两耳光,都他妈在想些什么鸟东西!

“算你狠!”

这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的家伙,这斗起嘴来真是狠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是成了精了!

“承让。”

宁裴山哪里知道对方这般腹诽,站起身,将自己外套的纽扣扣好,又开始自顾自的整理起了袖口。

言一卿最受不了他这种一本正经精致的样子,跟只花孔雀在瑟似得,翻了个白眼,也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他急需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点,怎么会脑残跟对方对嘴!

女士洗手间内,晨妙正与姜欢愉洗着手,而贺柔则贴在外面的走道门口,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一对佩刀。

晨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柔,小声的问了姜欢愉一句。

“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同他一起走?”

姜欢愉看着镜子中的晨妙,眸子微微垂了下来,应了一声。

前世记忆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或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可只有她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着。

“欢愉,你就这么喜欢他?那他喜欢你么?也许他是想把你骗到国外去卖掉!”

闻言,姜欢愉不由笑了出来,晨妙的脑回路从来都是清奇的!

“他……”

可姜欢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她的视线落在镜子里映出的身影上。

那人一身精致的西装,发丝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晨妙似乎听见对方一时没答话的人,不由有些奇怪,也将视线慢慢抬了起来,可只消一眼,她的脸色竟然一下子变得惨白!

“魏总!”

姜欢愉上前一把拉过晨妙,向一旁的贺柔方向慌忙退开,看着魏文宇嘴角那一丝温和的笑,她心底不由的发怵!

“你想干什么!”

姜欢愉先一步吼了起来,可还未待她能做出什么反应,眼前一黑,便被人敲晕了过去!

而只一墙之隔的言一卿似乎听见了动静,一下推门闯了进来!

“啊!”

不多时,晨妙的尖叫声在洗手间内惊恐的响了起来!

而刚推开贵宾室外面大门的宁裴山听见这道惊叫,暗道不好,连忙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可此时,一身鲜血的贺柔捂住肚子狼狈的跑了出来,手中双刀只剩下了一把,握住刀的手腕还在不住的滴血!

“主子,不好了。魏文宇将姜欢愉劫走了!连言少都受了重伤!”

这消息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宁裴山头顶,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离了一般,连脚心都在发凉!

“你说什么!”

宁裴山脸色煞白,急忙向着洗手间方向赶去,他整个注意力都全部放在了姜欢愉身上,步伐竟有些虚浮,一时精神恍惚起来,声音像是无法入了脑!

“爷!小心呐!”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宁裴山身后响起,宁裴山下意识的转身,却猛然被一道灰色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他一把接住对方,待发丝轻轻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宁裴山才看清来人竟然是白鸦!

此时的白鸦心口处,一把利刃已经完全戳了进去,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甚至在她的脖颈处,一道深壑的刀伤从右侧划开的她的颈动脉,大量的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

“白鸦!?”

见了血,宁裴山整个眼都红了,他猛的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而动手的竟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贺柔!

“啧!”

卷发极为妩媚的贴在她的耳际,而她的神情以不似平日里的伪装了。此时的贺柔满脸冰冷的寒光,好看的眉心蹙在了一起。

一丝不耐闪过她的眼底,非常意外自己的攻击居然失败了!

这白鸦果然是绊脚石,一直没能杀了她,没想到却在这节骨眼上还能玩一出舍身护主的戏码!

宁裴山看着贺柔把玩在手中的另一柄刀叶一点点走近,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女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柔!”

宁裴山一声暴怒!此时的他想要将贺柔生生撕成碎片!

一百三十四章 离教圣女

可贺柔并未在意这些,连多余的话语都没有,便直接朝着宁裴山再次发起进攻!

白鸦眼中大骇,看着对方这凶猛的来势,似乎还想做些什么。可她动了动身子除了更多的血液溢出,哪还能继续!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战术刀利落的飞来,刀尖直接插在了贺柔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前进!

贺柔一惊,连忙往旁避开来人!一扫眼,却见在外面策应的乔陌,此时已经逼近了自己跟前!

贺柔哪肯罢休,将手臂上的刀刃一把拔下,双刀握于了手中,一时两人狠厉的缠斗在了一起!

而宁裴山连点白鸦身上几处大穴,忙掏出锦帕压在白鸦脖颈的伤口上。

哪怕他不断的度气在白鸦的身体里,也仿佛黄泥入了大海,一切都那般的无济于事。

“爷……那人不是我杀的,是贺柔啊。她战力太强了,一直想要灭我口。”

宁裴山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眼前出现一片雾气,连眼圈都泛了红,

“爷,抱歉,是白鸦太弱了。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您别伤心,能护在您身边……是我最开心的事。”

白鸦艰难的给对方扯出了一丝笑容,自家爷为自己的离去难过了。能躺在对方怀里死去,这是白鸦从来不敢想的幸福。

唇齿张合着动了动,似乎还有些话想要跟对方说,可白鸦实在没有力气了。

将对方抱在怀里,宁裴山伏下身子,将耳朵贴的近了些。

“爷……我……你……”

这话没有说完,却已用光了白鸦所有的力气。

她眸子暗了暗,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抓着宁裴山衣襟的手指一松,便没了呼吸。

“白鸦……?”

生气的流失,如握在宁裴山指间的水,越用力却越是无法挽留。

白鸦,死了。

这突然而至的悲伤化为一滴眼泪顺着宁裴山的脸颊滑落,砸碎在白鸦还是温热的脸上。

宁裴山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握了一般,疼的难受。

他知道白鸦要说些什么……

我喜欢你……

这话,她怕是藏了千年了。

宁裴山的气入了白鸦的身体,弥留之际的魂魄总是附体不深,魂知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脑海,一道身影刺在宁裴山的心头,一些记忆如开了闸的水,通通涌回了宁裴山的记忆里。

白鸦,在自己丢失那段记忆里,曾遇到过她的前世。

那时的她有个好听的名字,素问。

“轻纱薄翼紫藤萝,不及青衣寒月中。”

这便是世人对她离教圣女素问英姿的赞美。

宁裴山初见她时,便是一身青衣,仿佛从未改过她的装束。

记忆里的场景如此时白鸦渐渐散去的生气一般,在宁裴山的脑海里一点点溃散而开。

巍巍高阁,浩气长存。晨钟暮鼓,香火缭绕。

素问落在自己身旁,腰间配着一柄雪色的唐刀。而此时的宁裴山正向着一人跪拜在地,仿佛在拜别。而那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位深紫色老者,静静的看着自己。

似乎自己在与那人说着些什么,可宁裴山的记忆里是模糊的,他听不清,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而后,宁裴山与素问走下漫长的台阶,跨上了马背率着众人亦如出征一般远去。

嘴角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整个人高洁而清冽,正如她圣女的名头,仙姿卓然。

出了山门,一路策马疾驰,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她一直落在自己身后一个身位的地方。

月起未央,在一处溪水边,篝火燎燃,自己与素问坐在一起。

宁裴山拿过枝丫挑着篝火,而素问在一旁静静的打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极为寂静,只剩下水流与虫鸣,山涧的风吹起一些火星带入天空。

宁裴山看了看升腾起的星火,与天空中的星河映在了一起,他悠悠的说了一句。

“师父不过是顽劣心性,你我那时还尚在稚童,一时胡乱配对,你不必置气放在心上的。”

素问轻合着眼盘膝而坐,腰际的雪色唐刀放在腿上。

这话落在素问耳中,隔了半晌,她才回了一句。

“我从未生气。”

宁裴山将手中的树枝丢开,解开腰间的玉佩在手中细细的看着。

一身似雪的白衣,外罩一件裘皮斗篷,宁裴山眼中的光映着星火,一阵荧月一般的跳动。

“待我们从万慈寺归来,我便禀明师尊,将你我二人的婚约解除了。”

闻言,后者猛然睁开眼,像是有些诧异对方的话语,却未作其他的动作。

素问的目光落在篝火之中,随着火焰的跳动,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寒光。

“我堂堂离教圣女,你这轻飘飘一句话便想打发了我,似乎太不将本教放在眼里了!你,这是羞辱我么?!”

宁裴山眼角弯了弯,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话语。

他将手中的玉佩在腰间再次系好,转过头去盯着坐在一旁的人,再次轻笑出声。

“你我从无感情,我为何要束缚你在身边?你也说你是圣女,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何必因为两位师尊的一句戏言,便与我这浪子绑在一起?素问,我们是朋友的。我从未看轻你,你又何必这样介怀?”

看着眼前的人,素问的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冷傲,眼眸眨了眨,再次的合上。

“若要禀明,也该我来开口。你,不配。”

宁裴山看着素问一身清冽,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笑的更为开心了。

对方总是这样,心如止水,秋菊傲骨。

两人相视多年,早已习惯了彼此间的相处方式,可两人从来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好啊。”

宁裴山点了点头,又将头转了回去。可他却错过了再次睁眼的素问,眼中分外落寞的神伤。

素问喜欢宁裴山,可他从来不知道的。

而一向冷傲的素问也不会轻易表达出自己的喜欢,哪怕在自己师尊看穿之时,她也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以沉默应对着。

离教的教主是素问的师尊,自然是懂她的心性。

厚着脸皮同宁裴山的师尊要了姻缘,而对方,掐指算了算,只道了一声,“有终有无终无”,便应下了此事。

或许那时候的师尊,便知道自己与对方都是没有姻缘的人。

一百三十五章 盛怒

言一卿闯进了洗手间,本以为晨妙又遇到了狗仔在偷拍什么的,一时怒火中烧!

这些记者真是没脸没皮了,女厕所都他妈进去拍照,自己要是逮住了先揍个半死,再丢警局算他个治安处罚,好好关上几日教训一下!

可待他看清眼前的场景,他整个人立马进入了攻击状态!

晨妙被踹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半天没发出声音。而姜欢愉正被魏文宇抱在身前,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言一卿哪顾得那么多,立马掏出手中的配枪,不由分说的指向了魏文宇!

可他还没来得及喝制,便惊觉背后又一道气流的异动,言一卿连忙侧身避开!

可这道身影却来的更加凌厉,从半空急坠而下,仿佛一道幻影一般,便在言一卿身前闪过了!

言一卿看看避开了要害,可他握着枪的右手,却被对方整个切了下来!

刀入了手腕,连停顿都没有一丝,便在上面一道淡红的细线。

贺柔的身影轻轻落了地,手中的双刀在指间划出几道好看的翻花,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脸妩媚笑容,看着眼前捂着手腕,强忍剧痛拉开距离的言一卿。贺柔的脸上满是无辜与戏谑。

“哎呀,躲过了?好可惜。”

“白鸦!你这个叛徒!”

言一卿额上的冷汗瞬间下来,可只这么一个回合的交手,他便知道对方的武力怕是不低的!

此时自己被偷袭得手,受了严重的伤势,对方手上还有人质,怕是更不易了!

身上的沙漠之鹰随着手腕落了地,只剩下左手的言一卿忍着剧痛拔出了靴子里的战术刀,握在手中。

“言少,您可少动怒,否则血流快了,可是会死的!”

贺柔笑盈盈的再次靠了上来,而不远处的魏文宇抱着姜欢愉直接出了大门,言一卿刚想开口喝制,可贺柔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一下子插入两人之间,双刀握在手中,一并砍了过来!

言一卿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在地上几个翻滚堪堪避过。

看着对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滑不溜秋,贺柔不由眉梢一挑,不由分说便直接朝着一旁的晨妙砍了去!

来不及阻止,言一卿只能一个飞扑上来一把将晨妙抱在怀里,而他自己却中了刀!

“男人啊,只要心里落了个女人。这脑子可就不好使了。你啊,可跟宁爷是一样的德性喃。嘻嘻……”

挑了挑手中的刀,又是一道好看的翻花落在手中,此时的贺柔完全在享受虐杀前的情趣!

言一卿的肩胛骨上一道深壑的伤口,血迹飞溅,喷了地上的晨妙满满一脸!

这满眼的红,像是血泪一般,直接从她的眼角流下,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猩红的!

看着言一卿为了护住自己,已经满身的刀伤,晨妙吓住了,可视线再扫到对方的血流如注的断腕上,晨妙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尖叫了出声!

“啊!”

贺柔眉心一下子蹙在了一起,她是真心烦躁女人这些哭哭啼啼,一惊一乍的做事。眼泪、柔弱,从来都是博取同情的武器,伪装自己的掩护,除此之外,用在旁的地方,都是多余的。

贺柔几个疾步便冲了上来,眼下时间不多,该灭口了!

言一卿看着来人凌厉攻势,一把将身后的晨妙狠狠推开,矮身错位后,一道鞭腿摔在贺柔的腰上!

贺柔看着这动作心下暗道不好,避无可避,连忙双臂护在身前,可对方的力道之大,仍然将她整个踹飞了出去!

重重的撞在门上,手上的双刀也飞出了一柄,刀口甚至还不经意间伤了贺柔的脸颊,可她无暇顾忌这些!

到底是小看了言一卿,这样的伤势还能与自己一搏,不说旁的,自己手上的刀可是淬过药的,虽不至于致命,却能麻痹神经。

而言一卿身中多刀,不但护住了晨妙,还能与自己斗成如此当真是厉害!

可言一卿自然也不好过,自己手上的刀在方才错身之际,已经狠狠的戳了对方腹部一道,按理说,脾脏该破了!

言一卿如被血浇灌了一般,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而贺柔也不想恋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一把将身后的门打开,贺柔捂着肚子满身是血的出了门。

“主子,不好了。魏文宇将姜欢愉劫走了!连言少都受了重伤!”

之后的事,太过顺理成章。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贺柔与乔陌的战斗进入了胶着,可毕竟是女人的体魄,而乔陌的战力从来在族内的护侍里是前列的。

贺柔见势不妙,再想撤退之时,已经晚了。

在一个错身之际,乔陌手中的刀划在了贺柔的膝盖后的腿筋上!而他的身上也同样受了不小的伤,可与贺柔比,便微乎其微了。

贺柔眼瞳猛的一缩,整个人便直接摔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乔陌利落的卸下了对方的武器,想拖一条死狗一般,将贺柔拖到了宁裴山跟前,在她的身后的大理石砖地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白鸦死了,而宁裴山伤心逐渐被愤怒所取代。

缓缓站起身来,宁裴山朝着贺柔一步步走去,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来的使者,连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进去看看。”

宁裴山朝着乔陌吩咐了一句,可连视线都未从地上的人身上移开一分。

片刻,乔陌便将满身是血的言一卿抱了出来,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滴落的血迹!

“爷,魏文宇与姜小姐都不见了,这言少也快不行了!”

不由分说,宁裴山连点对方身上几处大穴止了血,只是伤了内脏,怕必须急送手术室了!

连忙取出一枚丹药,放入言一卿腰腹的伤口中,示意乔陌赶快走。

卷柏又名九死还魂草,宁裴山用它配了优昙婆罗花制了丹药,入了血,也只能护住对方一时的生气,言一卿能不能活,说到底都要看对方的命数!

乔陌奔了出去,却换了陆渊赶了回来。

一进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站在一旁,小心的盯着盛怒之下的宁裴山!

“他将姜欢愉带去哪了?”

闻言,贺柔也不想再挣扎了,到底是自己不敌,没什么看不开的。

一抹扭曲的笑容挂上了她的嘴角,分外嘲讽的盯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人。

“爷,您不是万能的么?这问题我可回答不起。”

宁裴山并不想跟对方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身上杀气外泄整个人如索命的修罗一般。虚空一划,佩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手中的力道一震,整个剑鞘竟然直接炸裂开来!

宁裴山剑尖指着趴在地上的贺柔,轻轻道了一句。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甚至能将你的灵魂锁在炼狱里永世为红莲业火灼烧。贺柔,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她在哪?”

一百三十六章 梵天离珩曲

一百三十六章

宁裴山身上的杀气毫无压制的释放出来,整个贵宾室内如到了冬至!

寒风过境,连室内的灯光都受了影响,发出呲呲的电流声,一时忽明忽暗,将宁裴山的脸庞映的分外阴郁。

手中的剑尖挑过贺柔的下颚,宁裴山眼睑微垂冷眼俯视着趴在脚边的人,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贺柔平日里的样子与方才的凶厉是截然不同的,这都是她伪装所表现出的样子。而此时的宁裴山的狠厉却与贺柔截然相反。

平日的温润如玉是他,而杀伐果决依旧是他,宁裴山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他原本的样子。

沉睡的雄狮被彻底的激怒了,这样的宁裴山才是真正的恐怖!

曾经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东唐王朝摄政宁王,长剑在手披甲沙场,辅佐过两代君王的帝师!

这样的宁裴山,又怎么会是毫无血性,甘于被愚弄之人!

他静静的凝望着对方,眸子里的光冷漠异常,仿佛在看着一句尸体一般。

贺柔不由的心底发寒,这样的主子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面。哪怕之前姜欢愉受伤,也没有见他这般生气。

目光有些闪躲,贺柔有些不敢正视对方,这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恐惧,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冻结一般!

“我……我不知道。”

贺柔不是不想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与魏文宇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一场利益交易,有些事轮不到自己过问什么。

今次的事,早已计划周全,魏文宇想要姜欢愉,同时让自己也要了宁裴山的命。只要事成,自然远走高飞得到自己想要的财富。

奉谁为主这个观念在贺柔的心里,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便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是自己到底是栽了,毁在了白鸦那个被爱情冲昏头女人的手上,可她连命也一并全了她的执着!

宁裴山没多少耐性,他的话从来都只说一遍的。

做下这等事,族内自是容不下贺柔的,而自己也不会容她在活在世上!

白鸦一条命,言一卿一条命,就连张志的命都该由她来偿还的!

宁裴山眸子闪了闪,手中的剑反握在手,一点点提了起来。

“是么……那便只有我自己动手了……”

薄唇轻启,凉薄的话出了口,有些轻叹的意思,可他手下的动作却毫无怜悯!

金藤刻绘的长剑不带一丝感情,直接从后背刺进了贺柔的身体!

剑芒利刃,削铁如泥,穿胸而过!

贺柔从来想到宁裴山竟然真的会动手杀了自己,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一旁的陆渊也是脸色大变,这是他侍奉宁裴山几十年来,第一次看着他如此动怒!

陆渊心中大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自家主子什么脾性他是最为清楚的,而眼前这个叛徒已经触及到了宁爷的底线,怎么死都是应该的,只是族内自有手段会处置,从不劳烦自家爷亲自动手的!

剑锋刺入,剧痛袭来,贺柔一时凄惨的大嚎起来,双眼赤红,眼泪瞬间便溢了出来!

可哪怕是心脏被刺了个对穿,人是不会立刻死去的。

大量的鲜血溢出贺柔的口中,剧痛让她在地上反抗起来,一把死死拽住了宁裴山的裤脚。

可她依旧无法挣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飞蛾,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裴山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人,并未将剑身拔出,而是轻合上了双眼。

贝齿亲启,一段生涩难讳的咒语从宁裴山的口中被吟唱出,犹如一曲古老的清歌,在室内回响!

梵天离珩曲,本该配着礼器玉璋在皇坛上使用的,主以祭祀南方之神朱雀,告慰天地间轮回的诸魂。

而此时,宁裴山却以自己气息为引,借手中长剑所注,焚烧了贺柔的命源,强行迫使对方灵魂离体,从而抽取出灵魂中所有的记忆!

既然魏文宇敢动他的人,就不要妄想自己能够将事情善了了!

贺柔不说,是由于魏文宇的利益驱使让贺柔封了口,亦或是用了旁的法子让贺柔不记得他的踪迹,不管出于何种患有,宁裴山都有办法读取到对方的记忆!

梵天离珩曲,以活人之体献祭朱雀,魂魄为朱雀不死火焚灭,化为青烟,滋养神灵本命。

在灵魂离体的瞬间,一切都是毫无意识的,将会完全被宁裴山所驱使。

只是这样的手法用在活人的身上,该被归为邪术的范围。

灵魂将永世寂灭,不得超度洗魂,不得投胎转世,不得入轮回道,所有一切回归于无!

贺柔的下场,便是真正的“死无全尸”了!

贺柔两眼仿佛要凸出来一般,并且向上翻着白眼,全身更是抽搐一般,不断颤抖着!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一道瘦弱的灵魂在不断挣扎中被他强行抽了出来!

这道青白的魂体不断抽动着,扭曲的已经没有了人形的魂体。它在宁裴山的手中如垂死挣扎的长蛇,被人用力捏住了七寸之处!

贺柔的尸体猛力的一抽,便僵住了,整个人彻底的死了过去。而宁裴山手中的这道魂体,全身不断的被烈焰灼烧着,发出青色的烟云!

这道烟云却被宁裴山先一步下了手,用自身的山河之气将之包裹!

紫色的山河气运在扭曲的灵体上如入侵一般袭去,而那道灵体被这气息镇压的只能不住的发抖!

灵体在化为朱雀食物之前,一道魂知随着宁裴山的气息,入了他的脑海中。

来自灵魂上的记忆,画面甚为清晰。宁裴山以贺柔的视角,从新看到了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

她是如何让魏文宇进的门,如何敲晕姜欢愉将她送到对方跟前,如何冷眼的漠视被自己收拾在地的晨妙,如何想要杀了言一卿!

所有的细节,分外清晰!

可这些并不是宁裴山想要知道的,记忆再次追溯到更早以前。

两人是如何达成协议,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可画面并没有后续,贺柔的确不清楚魏文宇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清楚他会将人带去哪里!

宁裴山无限的失望,可贺柔灵魂记忆依旧在不断的倒叙。

眉心一蹙,宁裴山在贺柔前世的记忆里,看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

一百三十七章 煽动

杏黄色的华服,四条张狂的五爪金龙,金丝编织的远游冠上坠着东珠,腰间挂着极品的双瑜玉!

这道背影,宁裴山是极为熟悉的。

待对方转过头来,宁裴山仿佛又置身于东唐月华城的天合殿上。

这张脸年幼而稚嫩,脸上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不甘、隐忍、忧虑、焦躁,还有一抹阴晴未定的杀意!

他,是刘译唯一的儿子,东唐曾经的太子,刘黍!

在回忆中的视角里,刘黍落站在前世的贺柔跟前负手而立,而贺柔正跪在一旁的地上,手中捧着太子的龙栩追日剑,正向他进言着。

“陛下龙体抱恙怕是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东芝是一心为了您着想,还烦请太子殿早做打算!您贵为一国储君,勿要再妇人之仁了!”

东芝嬷嬷眼带悲伤,说话更是一味的哀求,可眼前的人内心有些动摇,他知道对方一心为着自己,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出口的话甚至还带着斥责!

东芝这个名字宁裴山是听过的,传闻太子府总管事并非男子,而是皇后母娘遣去的一位老嬷嬷,为人很有些手段,否则也不能在东宫之地站稳脚跟,可宁裴山并未见过此人。

此段记忆入了脑,不由的蹙紧眉心,看来这千年的轮回,一个人的魂并不能改变多少,奸佞惑心!

太子似乎也不赞同对方的话,一时斥责声便出了口。

“嬷嬷,你这话太过放肆!那是本宫的父王,就算百年之后,本宫承继大统,此时也该忠孝节义,为诸率之首,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偌大的太子府,刘黍与东芝避着众人在书房的暗室里说着话,哪怕外面有不少谣言,可他依旧不信。

父皇只有自己一位嫡子,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坐上这龙椅!

东芝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用情!

“我的殿下啊!您怎还是这般愚昧!只要有宁王爷一日,您便登不上这帝王之座啊!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您为何总不愿相信啊!”

东芝摇了摇头,膝行了几步上来,一把拽过太子的衣袖,想要他清醒一些。

天家夺嫡从来血腥,王座下更是枯骨堆集,所有的史书都是以血来书写的!

这话入了刘黍的耳里,他心下有些犹豫不安。可转念一想,宁王从来淡泊名利,一心向道,应该不至于此的。

东芝要自己做的事,太过重逆无道,刘黍不能也,不敢如此。

可眼下,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几年前,刘黍在东芝嬷嬷的诱导下,自己已经对父皇下了手。

父皇幼年身体畏寒,定期将服用汤药辅助,东芝买通了膳房的一名宫女,偷偷将雄黄配过草乌叶,加入了刘译的药里。

到底是于心不忍,刘黍减轻了药量,可这虽然不至于要了性命,可长期服用下,毒性依旧入了内脏,一点点侵蚀着刘译的身体,使得的他病情不断加剧。

为此,刘黍心里到底是愧疚的。

而这三年里,刘黍勤敏上进,朝夕待侧,将一国太子之职恪守本分,勿有固辞。而此时,刘译也终于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可他到底是本宫的至亲啊!父皇早已时日无多,本宫不想万事做绝!嬷嬷莫要再说了!”

愧疚的确有,可自己若不如此,这皇位几时能轮到自己?当年父皇尚在壮年,虽被立为储君,刘黍得的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刘黍不甘心,而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东芝也是最为了解他的。

女人若是心思放在权利上,狠厉起来是男人也不敢小觑的。

东芝眼神闪了闪,不由的笑了一句。

“至亲?太子殿下,您别忘了,陛下还尊称宁王一声皇叔喃!”

至亲是何物,不过是登上皇位的绊脚石罢了!

闻言,太子一把甩开东芝嬷嬷拽住衣袖的手指,整个目光赤红,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嬷嬷,您这是在逼我!”

而看着这样的太子,东芝却心中不由的松动了许多。

“殿下,不是奴婢逼您,是您自己不愿醒来罢了!您不愿早做打算,才落得今日这般被动的田地!奴婢一心向着您,哪怕冒着大不韪奴婢还是要说上一句!宁王爷已经功高盖主,满朝早有风声传来,陛下属意的并非是您,可您看众臣听闻后可有谁力荐求证保您这储君之位!一人都没有啊!恐于威慑,朝臣早以在他的鼓掌之中!宁王手握重兵,把持朝政,而您喃,您有什么?除了这太子之位,您什么都没有!”

闻言,刘黍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般,一把抢过东芝嬷嬷手中的剑。

剑芒出鞘,直指对方脖颈,仿佛下一秒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东芝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侧头扫了一眼肩头上的龙栩追日剑,视线再次回到刘黍的脸上,继续说道。

“怕是有个消息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前日正午,陛下未经动旁人潜了人八百里加急去钟山寻找宁王爷了,甚至连贴身太监王公公都避了开,当怕不日宁王爷便会回朝了!”

这道消息,太子完全不知情,乍一听,竟愣在了原地!

他眼中的光不断的变幻,最后一点点期望也在这满眼的怒意中消散殆尽。

片刻,他一把将手中的佩剑狠狠的插在地面上,冰冷的道了一句。

“你说的对,有些事,的确该好好想一想了。”

而跪在他身前的东芝,脸上终于挂上了欣慰满意的笑容。

贺柔灵魂中完整的记忆便就此终结,而里面还有许多记忆是毫无连贯的碎片,宁裴山看不清这些。

可只这么一段,宁裴山便知晓到了许多的事情。

当年一直以为太子狼心狗肺,弑父杀君,如此看来,竟然是心性不定受人蛊惑所致!

可事已至此,说这些后话都是无用的,此刻的宁裴山心中一个疑问正在不断的扩大!

言一卿的魂,是当年的细雨。

而晨妙的魂,是当年的东邺。

魏文宇,是李的转世。

甚至连贺柔也是东唐里出现过,与事件发展不可或缺的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当年那些人的魂,经过了千年又通通聚集到了自己跟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事情的发展,宁裴山却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一般!

就连白鸦也是在自己忘记的那段记忆里见过的人。

至于姜欢愉,在那端消失的记忆里,自己与对方渊源匪浅……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宁裴山不知。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而在他的周围,是满满的迷雾!

一百三十八章 跟丢了

宁裴山收了剑,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一方深竹月色的锦帕,将手中的佩剑上的血细细擦拭干净。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宁裴山异常厌烦的蹙紧了眉心。他不敢说东唐的覆灭也有东芝的祸端,可这念头会像是影子一般,在他心中撩动。可毕竟是千年以前的事由,当时的人早已化作了一坯黄土,再计较这些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场是陆渊安排的,不消片刻,便来人善后了。

族内处理这些事宜的护侍都是老手了,一应事务打扫的很为仔细。紫光灯一寸寸照过,用特殊溶液清洗着现场的血迹,而贺柔的尸体则被装入了裹尸袋中,一并抬了出去。

现场有些乱糟糟的,工作还在继续,宁裴山将血衣褪了下来一并交由对方后,换过一身衣服,抬腿便出了现场。

将隔壁的贵宾室内的灯打开后,在宁裴山中间的沙发上落了座。

宁裴山面上虽未道一句,陆渊实在不敢放着这样的他一个人呆着。下达完指令后,也进了房间,小心的候在房门口,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宁裴山却并没有焦躁恼怒的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是一脸寒霜的静静坐在那。

片刻后,他让陆渊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盏简陋的铜油灯。

宁裴山将它置于一旁的茶几上,抬手拿过桌上的火柴划开,将油灯给点燃了。

铜油灯的灯芯是用棉线绞过一股朱砂髓所制,而灯油是由合欢花调制而成的。

朱砂能镇静、安神。

合欢花,归心经、肝经,有解郁安神的作用。

在一股灯油特有的香气中,宁裴山从兜里摸出游戏虚拟器挂上耳骨,他向魏文宇接去通讯。

宁裴山的确生气,可此时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冷静。

通讯那端,魏文宇没有屏蔽自己。可一连拨了两遍,对方并没有接通。

宁裴山的眼睑微垂,眯成了一条线,眼中的光分外人。

看来,魏文宇并不想在此时搭理自己。

宁裴山伤神的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

这是宁裴山思考问题时候习惯的动作,敲打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眼下宁裴山心里比谁都要急,可他需要顺着魏文宇的思路,才能知道他到底将姜欢愉带到了何处!

魏文宇既然计划的如此周密抓走了姜欢愉,便肯定安排了后手要对付自己的。

陆渊已经安排人去调取附近的监控,同时还在宁裴山的授意下报了警。

现在没有这些顾忌,将姜欢愉找到才是最紧要的事!

魏文宇既然是李的转世,自然是要报复自己的。可他竟然通过女人朝自己下手,也正是无耻至极。

此时的他,只希望对方不要伤害姜欢愉,可以魏文宇的脾性,到底会做出什么,他完全不敢去想象。

魏文宇会将姜欢愉带到哪去,宁裴山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己虽然将魄灵还给了姜欢愉,可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而心尖上那道魄灵自己养了千年,却从未属于自己。

宁裴山试过感知,可不知是他的心境太乱,还是那道气息已经完全融入了姜欢愉,与她的灵魂成了一道整体,宁裴山未能找到。

机场内外的监控已经被魏文宇着人清洗的干干净净,此时只有等着派出的护侍回报来消息了。

魏文宇……

当年整个东唐几乎落入他好战的兵祸血灾之中,而现在的他又动了凉广楼,甚至想放出封魔井中的孽主来为祸世人,只为报了当年之仇!

何其相似的手段,他连心性都没有改变一丝!

李害死了东邺,而现在的魏文宇对姜欢愉动了手!

哪怕合欢花的香气之下,心中的盛怒依旧不断上涌,宁裴山站起身,鸦青色大氅的阔袖一番,桌上的东西被他一股脑的掀翻在地!

铜制油灯在地砖上发出一阵碰撞的声响,里面的灯油溢出,一时火光在溢出的合欢花灯油上,燃了起来!

星火闪动,火苗映在宁裴山阴郁的侧脸上,整个人比冬至里的风还要寒霜!

这火光不过片刻便熄灭了下去,而室内却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这样失控的样子,是陆渊从未见过的。他一句话也未说,也不敢上前,只能这样看着宁裴山不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小声的呼唤声,陆渊眉眼闪了闪,连忙开门出去了。

陆渊不敢将护侍直接放进来,要是收到的消息并不中听,自家主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来人是鹤羽,陆渊身边的亲信,看着陆爷这般动静,他视线在紧闭上的房门扫了一眼,压低了些声音。

果然,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

族内的护侍凡是在本市的,都被陆渊紧急调用派去追踪魏文宇了。机场附近的路没有几条,护侍分了几个方向锁定后,去了好几波围剿,最终都被魏文宇安排断后的人给拦截住了。

族内的人伤了不少,沿路车祸不断,好几辆都翻了车。

最后传回的消息,是魏文宇带人已进了市区,正沿着靖盘江畔驶去,人跟丢了,而增援的护侍还在搜寻当中。

这样的消息,别说自家主子,哪怕是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

“废物!”

陆渊这会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他捏了捏眉心,脑袋疼的厉害。

他只能说至少不是最坏的消息,姜欢愉还跟魏文宇在一起。或许那女人还有一定利用价值,魏文宇轻易是不会让她死的。

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跟丢了,现在的主子犹如一只睁了眼的恶龙,哪怕已杀了一人,可一点也能减消他的怒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更别说他是宁裴山,曾经的东唐宁王!

连天子都敢斩杀剑下的人!

“有何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门内,一道声音提高了音量道了一句,光听着这冷漠的语气,陆渊已经暗道不好了。

鹤羽抬眼扫了陆渊一眼,仿佛示意对方自己怎么跟宁爷汇报这事。

可陆渊也只是皱了皱眉心,将鹤羽遣走了,示意他继续去寻找姜欢愉的踪迹。而他,则轻轻打开贵宾室的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要是鹤羽此时进去,陆渊真怕宁裴山听了这等消息,控制不住脾气爆发了,直接将人给剁了。

一百三十九章 意外求助

陆渊推门进去,宁裴山站在室内,手中拿着他的佩剑,整个人极为不悦,目光锁在他的身上,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陆渊走了两步上前,说话的声音轻了些。

“爷,姜小姐目前没有危险,车朝着市区去了。魏文宇计划周密,安排了不少人断后,护侍没拦住,人……跟丢了。”

这话一说完,一道寒光在陆渊面前直接闪过,他直觉眼前一花,宁裴山身侧的茶几便连声音都没发出,竟裂成了两半!

钢化玻璃砸在地砖上,碎裂成了无数小块,四散而开,散了一地。

有不少顺着陆渊的鞋边飞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渊当下心头一紧,眼神闪了闪。他知道主子的不满,可眼下也的确没有太好的法子。

发泄了些怒意,宁裴山满脸寒霜,转过身来提着手中的剑,疾步朝着房门方向走去。

路过陆渊时,他低声道了一句。

“回市区。”

黑色的轿车在机场高速上疾驰,陆渊开着车,而宁裴山正坐在后座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车流。

他的确生气,可陆渊并不知道他气的不是护侍的办事不利,而是自己。

姜欢愉一直说是她连累了自己,可最终却是自己连累的对方。

魏文宇想要报复,可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用姜欢愉来报复自己。

这也是宁裴山最害怕的事。

这千年来,宁裴山有过在意的人,可若说动心,却是没有的。

自己这个的命格,连星盘上都是没有的,所以他看不到自己未来的路,也算不了自己的过去。

他只有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才能不干涉这世间的天道。

而魏文宇不然,他没有这些想法。

大抵与玉虚的心境是相似的,只是玉虚的狠用在了自己身上,而李用在了这祸乱世道之上。

宁裴山没有魏文宇的生辰,也算不了魏文宇的命格。可这样心性的人,到底不是什么善类。如若放纵,对着世间有太多的祸害!

心魔能毁了一个人,甚至能染指整个江山,如此的人怕是不能留啊!

宁裴山出神的望着窗外,而后便将手指搭在了耳骨上,向着一人接去了通讯。

警察在这些事情上做不了什么的。只有一切已经发生过了,或者有些苗头才能列为案件。而自己不过是猜疑和担忧罢了,放在旁人身上,怕是要将自己当做妄想了。

说句不中听的,截止目前,都没有一道监控拍到魏文宇带走了姜欢愉的证据,甚至连他出现在机场的证据,也是没有的。

所有的一切,最多也就一人一句证言,仅此而已。

贺柔死了,白鸦也死了,晨妙整个人已经吓得神志不轻,而言一卿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难道要自己对警察说,是自己剥了凶手的魂,在回忆里看见的?

怕是没人会相信这套说辞了。

宁裴山不是好人,他也用不到对旁人解释什么。

魏文宇的确如此做了,自己便会在事态发展还能在控制的范围内,将他扼杀掉。

自己认识的人当中,目前能最快速度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人,便是天妖的令主,了铃。

宁裴山从大氅的阔袖里伸出手来,玉戒指在他的食指上发出一阵迷迭的光样,而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随着他的动作,正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滑落几分。

修长的手指在耳骨上轻点,跟了铃接去了通讯。

可出乎宁裴山意外的是,了铃同样未接他的通讯,甚至第二遍再拨过去的时候,那端直接传出了人已离线的回复。

宁裴山不由皱了皱眉心,了铃那个女人常年游戏虚拟器不离身的,哪怕是任务时也是在线的,今儿竟然失联了,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也是自顾不暇了!

宁裴山摩挲着手中戒指,一时极为烦躁。自己的朋友并不多,甚至为了不涉世太深,与许多人都保持着疏远,故而交情不多。

在眼下这种情况,一时还真没什么极为有效的法子。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宁裴山的视线突然落在了手上的玉戒指上。

说到玉,他的确想起了一人,也许能够帮助自己。

点开游戏虚拟器,光屏在宁裴山眼前浮现,手指在耳骨上连点了点,搜寻了一下信息,便向对方拨去了通讯。

而那端很快被接了起来,虽与宁裴山未有交情一般,也并不知他是谁,可说话的语调却像是早已习惯了陌生的通讯。

“什么事?”

声音极为干净,宁裴山与对方接触的不多,可这乍一听还以为是相交多年的故友!

宁裴山愣了愣,他可从未想过对方会知道自己的波频。停了两秒,宁裴山这才开口说道。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而那端的人,却更为意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联系他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也是微微一滞,似乎有些不太确定,问了一句。

“你……是宁裴山?”

这声音陈煜是听过的,可对方主动致电自己,甚至开口要自己帮忙,这番举动完全不像是对方的行为。

陈煜猜不出对方到底何事,可心下却不由一紧,宁裴山那样的人遇到的,从来都不会是小事。

“陈煜,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同样的话,宁裴山又说了一遍。而正开车的陆渊不由的从倒后镜里向着后面扫了一眼,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家会与陈煜有所联系,甚至会找对方来帮忙!

陈煜刚来上班,这才到自己医美咨询室的桌子前,看看墙壁上的挂钟,也不过临近中午罢了。

收起脸色的疑惑,陈煜向外看了看,将门口的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把手上,又将门锁了上来,他拉开了椅凳缓缓坐了下来,这才脸色严肃的道了一句。

“你说。”

“宸枢的魏文宇从我身边绑了个人,我现在找不到他。”

陈煜眉头一挑,分外诧异,对方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自己却不是接这些事的人。

三棱宁冢主要的买卖是军火。

找人的话或许联系天妖那样的情报组织,要不西岭鬼阁那样的护送押运买卖的大抵才是适合的吧。

一百四十章 迟来的讯息

可,对方是宁裴山,陈煜知道他对内里的这些东西并不十分清楚,一时也不想直接否了对方的求助,便又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

按理说宁裴山与天妖那女人的关系更为亲近一些,可他却求到了自己跟前。

了铃是不可能不去理会宁裴山的事,只能说怕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宁裴山没有联系上对方。

不过几秒,陈煜便理清了其中的缘由,眼下只是自己能不能接这活儿的事了。

关于宸枢的魏文宇,陈煜只有些耳闻。

归国不足一年,将集团发展的极为不错,当然这手段也是不错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只是据闻这宸枢与渊穆两家集团在业务上甚至都没有交集,这两人怎么会搅在一起的?

这又是什么仇什么怨,会让堂堂宸枢的魏文宇玩上了绑架这么一出,还被人晓得了底细,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方才的事,我的人没拦住,人往市里去了。”

闻言,陈煜愣了下,宁裴山手下那个姓陆的管家是有些手段的,这都叫对方给跑了,看来宸枢的魏文宇当真是有些手段的啊。

“你想我做些什么?”

救人?这的确不是自己擅长的,而三棱宁冢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人。

“你有办法能将他手里的人,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么?”

宁裴山考虑了一下措辞,试探了一句,毕竟现在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毕竟那女人所属圈子里的人都是做暗事的,能不能帮上忙,自己并不知道,只能说多条路一些。

陈煜同样也在考虑对方这话里的措辞。

能让宁裴山如此小心的对方的人,怕是极为上心的。

别说陈煜只做暗杀,就连自己组织的事,他也是懒得管的。

可陈煜并不能一口回绝对方的请求,上次林锦博的事,自己还欠着对方的人情,这些东西早晚都是得还的。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了一句。

“我不能保证,只能说尽量。”

陈煜说的是实话,而宁裴山也同样知道。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失落,闭眼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那就拜托了。至于魏文宇,死活不论。我不太懂你们行内的规矩,需要什么你可以随意提。”

陈煜眼神闪了闪,这宁裴山果然不是什么善类,而他的温和也只是对他在乎的人罢了。

陈煜心中突然一丝念头突然划过,他皱了皱眉心。

“不用。”

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意思,这本是自己还个人情,了酬劳早就收了。

只是陈煜心中的不安正在不断的扩大,挂上宁裴山的通讯,他急忙给林锦博去了电话。

而正如他所料,宁裴山联系了政界向警方施压了,而林锦博正接了上级的指示,此时正在满城搜索姜欢愉的下落!

陈煜知道这是对方的职责所在,他也没办法怪宁裴山联系警方的事,匆匆几句话后,便切断了与林锦博的通讯。

将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摘了下来,陈煜缓缓靠向椅背,整个人脸上杀意骤起。

宁裴山动了杀心,这魏文宇但怕做下的事不止这一出,里面的东西太深了。

可林锦博已经牵扯了进来,哪怕自己不想上心也只能加快动作了。

宁裴山挂掉通讯后,又在后排闭眼沉思起来,脑海里继续思考着有什么地方是魏文宇会去,而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

而驾驶位上的陆渊听宁裴山提到陈煜的名字,突然想起了那束相同的花束,天堂鸟配着水晶草。

主子方才并未联系上天堂鸟,可对方在不久前是有消息代为转交的。

“爷,天妖的令主在之前来过一次消息。”

这话一出,宁裴山猛的睁开了眼,看向倒后镜中的陆渊。整个人分外诧异,不由音调有些高了些。

“什么时候?”

而后者此时已开进了市区内的三环,也没有旁的地方可去,只得将车往一旁停了下来。转过身,陆渊朝着宁裴山细细说着这事。

“前不久,就在晨小姐出事的第二天。她来了通讯,似乎还在忙着旁的事,只是随意问了两句您去分部的事,便挂了电话。之后晚一些的时候,她将您所查的资料传了过来,吩咐我在您到了欧洲那边再给您。”

闻言,宁裴山缓缓从椅背坐了起来,眼睑微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什么东西?”

陆渊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

资料是对方直接传到自己虚拟器上的,又加了封,自然是不想自己看到。将这等保密的东西让自己代为转交,陆渊的确也照做了。只是没想到今次竟然有了变故,只能直接给主子说上一句。

宁裴山点开虚拟器,让陆渊传给了他,在眼前的光屏上,波频对接验证后,密封文档的信息显现了出来。

的确,仿佛印证了宁裴山心中的猜想,了铃给自己传来的消息正是他之前搜索下魏文宇的详细资料!

了铃并不知道宁裴山想要找的是什么,整个资料有一千多页,而其中按照她觉得有用的信息与宁裴山的信息做了对比,划下了标注。

资料极为详尽,甚至有许多暗处的事,了铃的系统也按照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的原则,进行了对比后判定与魏文宇存在着联系。

宁裴山看着光屏上的信息显现在眼前,一页页泛着了铃勾画出的重点。

资料显示,魏文宇外在国外的这些年都是相对正常的,而所有奇怪的的行为,都是从他父母以外去世,回国后继承了集团开始的。

一年前魏文宇的父母在跨江大桥上出了严重的车祸去世了,而后魏文宇归国参加葬礼。

半年前,宸枢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开始向本市的旅游景区项目进行开发计划,并对隗云山及本市的其他地段按照城乡统筹发展的要求,进行了资金投入,打造了多个集商务、休闲度假、文化创意、乡村旅游为一体的旅游休闲胜地。

同时,宸枢集团还拓展了自己的业务范围,向着娱乐业进发。不仅签下了晨妙,还在多家媒体平台都进行了资金注入,占有了一定份额的股份。

只是里面提及了一项宁裴山十分在意却一直没有关注过的事。

一百四十一章 地下陵墓

宸枢集团在进行隗云山扩大开发项目的时候,位于后山山头的工地上是死过人的。

今年三月十七日,施工人员在后山进行一处凉亭的修建,为了打下地基,工人根据施工图在一处空地下,准备挖下了一处一米五左右的基坑。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大约是动到了地气一类的东西,施工人员在地下三尺左右的位置,挖到了一块满是符文的石板。

谁也没料到下面会有这些东西,工人还以为是挖到了岩石,并未太过在意。十字镐尖利的一角便重重砸在了石板之上。

青石板被破开了一道裂缝,继而沿着缝隙快速的碎裂而开,形成了一处洞穴的破口!

洞**气压有些异常,灼热的气焰直冲而起,在基坑附近的两个工人一时被气焰喷了个正着,瞬间两人的全身骨头便化为了一滩黑血!

仿佛就像武侠小说里中了化骨绵掌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就软在地上,只剩下了一层皮囊!

这突变的状况一时将周围的施工人员都吓了一跳,现在的负责人问询赶来,见势不妙后便直接关闭了现场!

这消息一连上报到了魏文宇手里,而他则下令封锁了消息。

由于后山地处隐蔽,现场的工人也并不多。出事的消息虽有上报,可具体内容并没有外泄。最终,只是按工程意外流程,处理了那两人的尸体。

魏文宇去过了一趟现场后,隗云山的工地上便再没有听闻出事的消息了。

千年来,隗云山经过年代的变迁,期间有不少道教人士在此地举行过法事,甚至还有王朝曾举行过祭天仪式。

由此,便留下了不少人文可考的东西。

施工队在修缮与开发的过程中陆续挖到了一些古件,都被宸枢的人送去了隗云山博物馆里,为世人展示。

宁裴山去看过出土的东西,都只是一些石俑与摆件。看着朝代也并不是自己那个墓里的东西,也就没有太过上心了。

隗云山的风水是非常不错的,藏风纳水,山龙水龙交汇,在这千年来此地埋葬了不少名人的坟墓。

真要一处一处算来,宁裴山是管不过来的。

可宁裴山并不知道,其实这隗云山下整个都是一座古墓!

以山为玄龟之甲,盘踞于江水之心,慑四方之灵!

它的占地之广,或许要用地陵来说,更为贴切一些!

这座墓非常的巨大,深埋在隗云山的地下,可其中到底埋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座古墓在春秋战国之前便已经存在了,无人知是何人之墓,因为陵墓最深的地方才有着一座棺椁。

同时,在这座墓穴之中,有着许多处**。

这样的地方,只能说占地风水不错,可内里随着时间与地势的变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质变。

它护佑不了子孙,镇压不了邪灵,它只是一处埋在地下的陵。

天妖的消息从未出过错,可这样的消息对他们来讲,并没有实质性的用处,便一直落在了系统的资料库中。

巨大的古墓里有什么,他们从未下去探查过,一切的资料仅限于卫星定位的断层扫描。

详细情报虽然没有,但天妖可以提供内里最为精准的布局地图。

这些都是宁裴山不知道的事,他醒来之前一直身处于隗云山上最浅显的一处古墓中,连内置也只是从唐时开始的,与最下面的那处古墓,是毫无干系的。

天妖关于那次事件的记录便只到了这里。

其实宸枢集团施工队挖到的,便是在宁裴山所躺古墓下面,那一层更为久远古墓位于最上眼的穹顶破口!

虽然只是一道裂口,可内里浓郁的煞气外泄而出,瞬间便吞噬掉了两人的生命。

那块石板被魏文宇命人带走了,在石板的上面刻满镇魂的符咒!

若是宁裴山能亲眼所见,定能认出那是道教的渡魂法咒!

石碑破裂,内里的气压奔泄而出,虽为造成天地的异变,却使得陵墓中发生了些许变化。

宁裴山身处的古墓,与下面的陵墓其实是极为接近的。

两者之间其实只隔了一潭流动的活水,而魏文宇挖出的水下棺椁便是陵墓中的东西。

气流冲击,石碑上的符咒碎裂,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内里八座棺木上相连的锁链出现了一道裂口。

其实这座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在多年前便失缺的那一角,千年的岁月早已不能压制住下面的东西。

从宁裴山自古墓中醒来离开的那一日,便已经渐渐失去了作用。

而锁链上出现了裂痕,上面的符咒也断开了一角。

第九座棺椁中的东西,慢慢苏醒了过来!

而这些,是宁裴山以及天妖都无从知道的事情。

宁裴山看到天妖资料里关于隗云山的事,眉心深锁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会知道这件事,隗云山是自己与当年刘译之间最深的秘密,谁也不曾提及过。

别说是李,哪怕是太子刘黍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李竟然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细,甚至还比自己更为了解隗云山的事?!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怎么知道的!”

千年来,这是宁裴山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知。

自己寻找了千年的秘密,还不如一个曾经只活了二十来年的魂魄转世!

宁裴山心中大骇,整个虹膜剧烈的收缩,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前面的陆渊看着主子脸上的神情,也一时大惊,下意识轻唤了一声,却瞧见宁裴山的耳骨上的虚拟器又是一阵光样的浮动。

宁裴山滞了一瞬,接通了通讯。

而那一端,是陈煜。

“人往隗云山去了。”

陈煜的话语言简意赅,可内容却是宁裴山完全不想听到的消息!

他眉心紧蹙,半晌回过神来,轻轻道了句谢,正要挂上通讯,却听闻那端的人问了一句。

“这次的事儿,也不‘干净’么?”

宁裴山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个意思。

表面上是“人”的事,背地里却扯的是“鬼”的事。

宁裴山是这样觉得的。

可看过传来的这些资料后,宁裴山不确定了。

当怕内里的事,得归咎到“神魔”范围了。

否则哪里有如此本事的阴厉,能有法子、有手段,让自己这样一个人活上千年不老不死!

“陈煜,下面的事太凶险,你做不了什么,就到这吧。我再次谢过你的帮助,若有机会,定当加倍奉还。挂了。”

宁裴山直接收了线,示意陆渊朝着隗云山的方向驶去。

而那一端的陈煜,摘下虚拟器后,脸色并不比宁裴山好上多少。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炙热的太阳下的街对面上,那里空旷的紧,一个行人都没有。

在他收到的消息里,林锦博已经从监控中确定了车辆,也往隗云山方向去了。

一百四十二章 歌颂死亡的古件

宁裴山与陆渊是在隗云山博物馆前停下的。

随行的护侍也相继下了车,护卫上前跟在两人的周围。

不知是不是之前看过了资料的缘故,再次来到这里,宁裴山心境有些不太一样了。

周围异常熟悉的景色,此时看来却又觉得异常陌生!

宁裴山驻足于车前,看着眼前这座博物馆有些愣神。

他微微闭上了眼,又再次睁开,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清冷与凌厉。

将身上的鸦青色大氅褪下,放在车里的后座上。

宁裴山解开袖扣,一点点将袖口挽起到手肘处。

脱下衣衫的宁裴山,内里依旧是件白色的衬衣,领口并未扣的十分严实,露出了他微凸的锁骨。

手中拿过自己的佩剑,剑尖微微垂地。

没了剑鞘的锋刃,不再被束缚一般,寒芒瑟瑟。

这样的宁裴山,仿佛是将要远赴沙场的将士。

“爷,这里周围没有监控,范围太大,想要找到怕是不易,得令人搜山了。”

陆渊环顾四周,心下暗道不好。

此处丛林密集,太利于对方掩饰了。自己带的护侍不多,要是遇上埋伏,寡不敌众,怕是只能束手就擒了,到时候便更得不偿失了!

旁的事,陆渊过问不了,主子的安全才是首位的!

看看天,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今日便是离开的最后时机,如果宁裴山不能赶赴欧洲,便没法躲过日食!

陆渊心头急的上火,将魏文宇咒骂了千万遍。这都什么时候,竟然还来这么一出!

他想劝宁裴山即刻启程,姜欢愉的事交由自己来处理,只要过了日食,怎么都行。

可这话就在陆渊喉头里转悠,却一直没能出口。

姜欢愉这女人到底有多特别,陆渊说不上来,他只愿主子在漫长的岁月里多些知心的朋友。可就在今日主子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下,完全验证了对方在主子心里是何等重要!

陆渊震惊之下,是不由的升起了一丝担忧。

主子这不是单纯的上了心,怕是真动了心了!

如此,可就麻烦了……

主子的软肋现在被魏文宇握在手里,以主子的脾性,哪怕要宁裴山用命来换,都是不带眨眼的!

可主子的性子就是如此!陆渊劝不得,也没法劝!甚至这些事由主子心里明镜似的,比自己更为清楚,可他依旧陷了下去。

为今之计,只能多派来些人手,护住主子了。

姜欢愉与宁爷,他都必须一起保了!

宁裴山闻言,点了点头,朝着陆渊道了一句。

“你去安排,我先去里面看看,可有落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此时的陆渊哪敢放着宁裴山自己一人处着。

连忙示意随性的护侍跟上后,陆渊一边点开耳骨上的虚拟器,吩咐增援的护侍前来策应;一边打开汽车副驾驶位上的手套箱,从内里的夹缝里,取出了一支手枪。

熟练的查看起弹夹内的子弹后,陆渊朝着宁裴山的方向,快步的跟了上去。

隗云山博物馆占地面积不算大,却是按下面宁裴山之前所呆的古墓地形全覆盖修建的,目的也是隐藏住古墓的意思。

在早些年间,修建博物馆的资金宁裴山的渊穆集团出资了一些,有些捐建的意思。所以图纸也是他安排人,塞进去的。

政府里,有二十四门里上三家的人,处理这些事情,以宁裴山的地位自然是一应照了他的意思。

渐渐的,高层都知道隗云山是本市的风水脉,谁也不敢冒着大不韪去乱动这块地儿,顶天了也就让人隔年修缮开拓周围一下罢了。

博物馆内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几进几出的屋子,按老式院落的格调修建。

内里用的是豆绿的青石板铺地,墙体用的青灰,灯光照在那些个古件上,更加烘托出了些年代久远的意思。

可平日里,这里便没什么人进来,今日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内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整个博物馆显得空旷异常,甚至在周围明亮灯光照耀下,那些个古件越看越阴森!

陆渊皱了皱眉,极为警戒的环视着周围,似乎觉得下一秒便会出现敌袭一般。

宁裴山一步步的走了进去,打量着周围的物件儿。

有些的确眼熟,是之前就有的,可有些却是近日在隗云山改造工程时候才出土的。

他一处一处看着被封在展示箱里的东西,神色有些变化。

出土的不少是明清的东西,不过一些石像摆件器皿残衣。

可展示柜中却有两件物件,是来自那“下面”的东西。

一件是已经碎裂成了两半,碟子一般大小的司南盘。

另一件是一块岫山玉的玉璜。

这玉璜造型有些别致,刻绘是以两段式的结构,样式却与旁的不太一样。

旁的玉璜大多都是雕龙首凤鸟。而这块,两端雕的是龟首,在看中间竟是负甲而缠蛇身的异兽。

宁裴山皱了皱眉心,这分明就是玄武的图案!

我国古代神话中最令妖邪胆战且法力无边的四大神兽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而玄武亦称玄冥,龟蛇合体,为水神,居北海,龟长寿,玄冥成了长生不老的象征,冥间亦在北方,故为北方之神。是代表颛顼与北方七宿的北方之神。而玄武又可通冥间问卜,因此玄武有别于其它三灵,被称为玄天上帝、“真武大帝”,是道教所奉之神。

宁裴山对古件是有些研究的,毕竟经历了千年一些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可这两样从下面陵墓里来的东西,宁裴山看不出它的朝代。

甚至上面的文字,都似图画一般画符,宁裴山从未见过,可仿佛自己早已认识的一般,这些文字在他的脑海中自动翻译出了意思。

司南上的文字是指道去往冥府的路。

而这玉璜不是祭天的东西,是供奉地的,却与司南不同的是,它上面描述的是离开冥府将遇到的责难。

换句话说,这玉璜上刻的是往生的诅咒。

宁裴山眼中不由大惊,古墓里若是埋着人,大抵有几类图解。

赞誉其平生的纪事歌功颂德;描绘其死后可以在地府长生永存封官加禄;要不就是歌颂转世成仙之后的向往……大抵都是这些近似的。

可眼前这两件东西却不尽然!

万物求死,生道苦畅,落坠冥府,永死亦生!

一百四十三章 问觋

这东西要放在现在的眼光来看,妥妥的邪教。

可在几千年前,怕是一种崇尚的心理,对死亡的渴求与赞颂了。

也许是什么时期的宗族,只是从未被史书记载过罢了。

宁裴山的指尖在展示柜上轻抚而过,自身的气韵将古件包裹着,感受着古物散发而出的气息。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物件上沾染了古老的味道,可上面的气息却是十分微弱的。

可这气息却不是寻常的阴物上所有的!

更为阴冷,更为刺骨,更为孤寂与蛊惑!

宁裴山微微睁开眼,手指从上面移开。他凝着透明展示柜中的东西,眉目间分外凝重。

情报上或许没有错处,在古墓的下面的确存在了一些东西。或许这些东西并不是一座陵墓来的简单,内里隐藏的东西或许比自己所处的北斗七星棺木更为来的邪恶!

姜欢愉在不在这里,宁裴山无法判断,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还不如自己用上些手段来的更快些。

时间,的确不多了!

朝着大厅正中的一角走去,宁裴山停下了脚步。

此处的地下,正是自己在北斗七星古墓中醒来的那座棺椁的位置。

剑尖执于地面,轻轻戳在石板上,宁裴山站定身子后,双手握着剑柄,轻合上眼。

问觋的手段通常是用在故亲将已故的死者亡魂召回,附灵于身的通灵之术。

现场没有活人可用,对于宁裴山而言,便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问话死人!

难讳的咒言出了口,随着宁裴山口中的唱音,整座博物馆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般,内里所有的物件开始不断的颤动起来!

整座屋子犹如处在地震时候,竟然发出共鸣一般的震动!

宁裴山所用通灵之术,便是询问起周遭还未投胎转世的亡魂故者,可曾见过姜欢愉的踪迹!

此术若在寻常地方还好,可此处是隗云山,说不好听些便是生死门黄泉道上,已故的亡魂太多,甚至还有不少沉睡的阴主,实则凶险万分!

若是一个不好,宁裴山惊醒了不该唤醒的阴厉,光是这数量,怕是自身难保!

闻道入了耳,在宁裴山的脑海里一道道面目狰狞的阴厉的魂魄在他的身体里穿梭而过,又被他手中的剑气镇压回了地下。

他反复搜寻着这些亡魂的记忆,一遍又一遍,阴气上了身,宁裴山胸口上那道诡异图腾纹样的光纹,再次隐隐浮现了出来!

一道逝去不久的地缚入宁裴山的身,魂知进入脑海。

宁裴山看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魏文宇抱着昏迷中的姜欢愉,进入了博物馆内一处还未改造完工的矮墙后,消失在了一块虚掩的钢板下!

宁裴山猛的睁开眼,身体内的魂也随着他的动作得了超度。

周围的物件突兀的发出一声嗡鸣一般的震响后,整座博物馆如向下落了地一般,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陆渊与护侍们一时都不知发生的何事,全都伏低身子警戒的看着头顶,深怕房子塌了下来!

身旁的护侍尽责的守在一旁,可对于宁裴山而言,他们在此处怕是毫无用处了。

拖累不说,或许最后只能白白送死罢了。

眼神微闪,宁裴山手中一道剑气破空。在周围的护侍闪神间,便直接入了虚空!

不过一秒不到,众人将实现收了回来,连忙想护着自己主子尽快逃离现场!

可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宁裴山竟然在他们跟前,消失了!

“爷!?”

陆渊大惊,连忙奔了过来,可在方才宁裴山站定的地方细看了一番,甚至他还用手摸了摸地上的石板,除了一道剑尖划出了白色刮痕,地上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爷!你在哪!?”

陆渊此时简直可以用慌乱来形容!自己不过一眼没看住,这人怎么就没了!?

“主子人喃!?”

连忙站起身,一把拽过最近的护侍,可见对方同样迷惘与难以置信的眼神,陆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一道暴喝直接出了口,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愣着做什么!赶紧找啊!”

破空而出的宁裴山却到了被钢板虚掩的地面之下!

下面是一条狭长而幽深的隧道,内里并不如宁裴山猜想的那样,沿路都有些工程灯,能见度是极为不错的。

这条隧道似乎是修建博物馆的时候,为了防止暴雨时候从山上泄水而埋下的一道排水渠。

可内里并不该有这么大的空间,似乎是被做工程的时候拓高了许多。

宁裴山顺着隧道一直往前,没走多远,宁裴山便看到了一些大型的施工机械,仿佛是为了挖掘什么而留下的。

而在这些重机旁,竟然有一处向下倾斜的洞口!

直径还颇有些大,横向足有两丈宽,而高度也约莫有一丈左右。

在洞口的周围用高压喷射了加固材料,并打上了撑条,防止洞口塌陷!

落在洞口前,内里有些微弱的光样,宁裴山看着里面眉心不由的锁紧了。

魏文宇看来是真的找到了自己曾经呆过的古墓了……

他到底如何得知的?他找这个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宁裴山的脑子里有太多的疑云。

破口里溢出了古墓中涌动的气流,却分外干燥。

自打宁裴山将玉虚的魂魄从古墓中取出,转而镇压在封魔井中后,自己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再下来过了。

古墓中的里面的场景,自己依旧记忆犹新,想忘也是忘不掉的。

记得里面是引了一汪活水,绕棺而锁七星,而自己便躺在水畔的石棺里,活生生的做了陪葬品。

可气流中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至少没有了水的味道。

宁裴山眼神一闪,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魏文宇是将里面的水道给抽干了!?

心中大骇,宁裴山完全不知道魏文宇为何要如此做事,对方难道不知道改变古墓中的风水会带来什么影响么?!

触动陷阱、尸变、起尸、破蛊……风水的改变,有太多太多麻烦的存在。

而魏文宇竟然利用自己集团施工之便,开了个如此盗洞,明目张胆的进了古墓之中!

这魏文宇为了杀了自己,至于搞这么一处?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了宁裴山的脑海。

难道李其实在东唐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从墓里出来的事情,此处这番动作怕是以为这墓里有什么可以将自己“真正”弄死的法子了!

到底是“以为”还是连自己不知晓的“事实”?

宁裴山无法判断。

突然一道不太一样的气息,从宁裴山的脚下传来。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心,低头看去。

一百四十四章 入墓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宁裴山蹲了下来,眉心紧蹙,手指在地面摩挲而过。

隧道内的灯光是昏黄的,并不看的十分清晰,他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下闻了闻。

鼻息间用上的气味瞬间令他的眸子一颤,宁裴山的神情便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隧道中被按上了轴流式风机,内里的空气也是流通的,可泥土里除去泥土的腥气外,还夹杂着另一股不同寻常的腥气味道。

这道“腥气”并不是单指血的意思,而是指生魂!

所谓生魂便是该死不久的人的残破灵识。这个地方在不久前,这里出过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泥土里的血腥味几乎闻不到,可土里却有一股特殊药水的味道,怕是现场被人给处理过了!

脑海里再次想起了之前天妖传回来的信息,内里并没有隗云山改造项目出事的消息。

算算时间,那应该是早几天之前的讯息。天妖的消息从来都是截止到当日当时。若这里出事,怕是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宸枢没有上报事故,怕是内部直接安置了。

否则宁裴山不会不知道在隗云山博物馆见了血的事,甚至还是多条人命的血案。

看着旁边偌大的洞口,宁裴山瞳孔剧烈的一缩!

这里并不是古墓所在的正门或是旁口,完全是内里的一处墙体。

以魏文宇那样计划周详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么开墓的危害。

既然他能知道自己是墓里走出来的,更不该行事如此莽撞!

若说是时间太赶,可,宸枢拿到这项工程也有些时日了,魏文宇有的是时间确定好方位再下手的。

以这种手段强硬的破开古墓进入内部了,不仅极为容易触碰到机关,甚至外泄的煞气会瞬间要了人命的!

人命……

不,应该说,魏文宇是知道结果,甚至很是清楚。

那他这样的做的缘由只有一个,这些人都是他故意丢这来送死的!

开墓便见血,这是极为不祥的。

魏文宇,不,该说是李,身为曾经的一国皇帝,对于这些该是极为避讳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宁裴山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炬,眼中的寒芒一闪,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血祭中,还有一种被称为“大红祭”的,是专指杀活人来作为牺牲以祀神明。

从来只有祝祷“三山五岳”才配的上血祭的手段。如今,魏文宇竟然对着一座古墓,用上了“大红祭”!?

这人是疯魔了么!

宁裴山愤怒无以言表,魏文宇的手段太过漠视生命了!

可随之涌上他心头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魏文宇同玉虚的心性都是一样的,他能对旁人如此,那么对姜欢愉也能如此!

这等阴厉之地用上了血祭,不是镇压便是殉葬。只怕是内里的东西,太过凶厉了!

宁裴山在这座古墓中也进出过几次,除了每次都觉得由心底而来的发怵外,他是却从未发现内里有些什么孽主一般的东西。

那七座石棺宁裴山是检查过的,外部封口完整,而内里是躺着一具道士的尸体。

只是这七名道士在入棺之前,都是活人!

随棺同葬这等事由从来只发生在镇压邪祟,以身卫法之上,而宁裴山也一直以为他们要镇压的人,便是自己!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当下宁裴山心中一紧。

自己不在墓中,而魏文宇依旧祭祀。

若不是自己多想的话,便有几种可能了:

魏文宇找到了古墓中,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魏文宇要用血来引出内里的“东西”。

或许再想的更多一些,魏文宇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古墓里的“东西”。

再或许,他的目标其实是更下一层陵墓里的“东西”!

这些个想法不断划过宁裴山的脑海,一道比一道人!

宁裴山向四周看了看,犹豫了几秒,依旧提着剑走入了一旁的洞口之中。

只一入内里,便像是穿过了一层结界,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宁裴山瞬间察觉到自己周围的气流发生了变化!

仿佛在这古墓中,被人设置了一层屏障,内里与外界是不同的地方!

宁裴山一滞,自己之前怎么也找到姜欢愉的气息,此时竟然有所察觉了!

微微闭眼,宁裴山在古墓中湿润而陈腐的空气里,闻到了属于自己身上那股常用的香料,气息虽然幽微,可的确是柏竹香的味道!

于此同时,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像是有所牵引一般在宁裴山的心头有了感知!

蓦然,宁裴山突然想起,自己将身上那块玉佩给了姜欢愉,此时这突然而至的感知怕是那块玉佩的牵引了!

不容宁裴山多去思考些什么,顺着路径,宁裴山便直接来到了古墓中正殿的位置!

整个古墓内里灯火通明,到处被人按上了工程照明灯,甚至在四处的墙角还摆上了一盏油灯!

不知道油灯中放着什么,小小一戳灯油很耐燃,似乎已经被点燃有些时候了,却不像被人添置过的。

四周的长明灯依旧敞亮着,灯火将墓内的浊气一点点吞噬而灭,而墓内流入的新鲜空气却与之前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墓顶上那副雕刻的一方八卦镇邪图的石板被人拆了下来,放在一旁的角落里。

整个正殿有些面目全非,完全不是宁裴山记忆里的样子。到处乱七八糟堆着器具与冷焰火用过的管子,甚至有些像是考古发掘现场的味道!

宁裴山皱了皱眉心,他完全不知道魏文宇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整个正殿中都没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可玉佩上的气息的确是从这里传来了!

宁裴山走近了一些,提着佩剑的手指紧了紧,时刻戒备着四周。

可待他靠近了些才发现,整个活水水道中,竟然已经完全干涸!

水道下,是极深的空旷沟渠,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水迹退却后留下的淤泥!

而原来一泉活水绕石棺成形,在水流退却后却并不是这个形状!

在活水绕棺的四周,按北斗七星方位上,放置着一座石棺。没了水流覆盖的沉滩中,支撑着七星棺椁的下面,是一座座直插入潭底的石台!

这七座石台围绕在自己所躺的那口棺材四周,可与之不同的是,在石台的另一个方向上,还有一座石台的存在!

一百四十五章 借穴锁妖

这座古墓中竟然存在着第九座石棺!?

宁裴山怔在当场,双眼瞪如铜铃,死死的盯着水道中那处石台!

石台之上,是一副被锁链锁住的石棺,而上面的锁链正是连在活水绕棺的七座石棺之上!

水道内的石制的棺椁是按照祖制的格局分为内外两层的,外面的套棺叫椁,而内里的小棺材才叫棺。

最外层的套棺像是被烟油熏过一般的,通体全黑,附着着一层黑色的油脂。

可依然能够清晰的看见套棺之上,雕刻着一幅幅铭文鸟兽的图画,阳文浮雕在棺盖与棺身上,而在椁的四周坠满了无数枚道教的镇魂铃。

这镇魂铃与宁裴山自制的噬魂铃外形是极为相似的,只是要小上许多,可它的功效却与噬魂铃是不同的。

铃为风音,有摄魂镇魄之效。

宁裴山的噬魂铃只是以蛊虫蚕食掉外泄的煞气,而这些椁身上的镇魂铃却只有镇压之用!

这东西宁裴山也可以制成,可哪怕积他平生所能也打造不了如此多的物件!

光看这些铃铛便是妥妥的大手笔。可见内里的东西,怕不是寻常的妖物了!

在石棺旁边的地上有着好几条碗口粗的锁链,横七竖八的散落在一旁,甚至还有些链扣的残渣掉在一旁。似乎是曾经捆住棺椁所用,还有些在依旧挂在套棺上。

石棺是被打开着的,棺盖被推在了一旁。

而内里,铺着一层已经腐朽了的黄绸,上面有一处物件压过的痕迹,可整个棺内却是空空如也!

显然,魏文宇将内里的东西取走了!

宁裴山站在水道上边,目光凝在了下面石棺上,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活了千年,这个古墓自己也是几进几出,可竟然还没有魏文宇对这座古墓了解的多!

看这座石棺周围的格局,与其说像是一处封魔井的样式,或许更加贴近闽南那边的围楼样式!

石棺落在最下面的台子上,竟与宁裴山此时所处的位置还有个五六米的高度。

若是放满水的时候,这里是完全看不到的,也就是在上方型水道上的角落,一处沉潭罢了。

水潭大约一间屋子的大小,周围都是用着石板贴的石壁。

每一块青砖上,都刻绘着一些符号,像是道家的符文样式,宁裴山认识一些,却并不完全都看的懂。

这座沉潭内没有修建楼梯或者其他可以下去的地方,下面被人安放了一把极为结实的工程梯。

宁裴山眼神闪了闪,从一旁的墙壁上取下一盏长明灯提在了手上,一步步缓缓迈下了梯子。

一路下去,宁裴山匆匆的看过石壁上的刻绘铭文,全是镇魂锁魄的符咒,大抵都是相同的循环。宁裴山的手指摩挲过石壁上,突兀的发现一块石板与其他石板是不同寻常的。

石板只有铜镜大小,上书一段古书的文字。

宁裴山将油灯贴进看了看,上面是用篆书按阴文方式雕下的文字,字数不多短短两行。

书法的格式是极为工整的,连刀工都是大家的手法。

“皇天庇佑借穴锁妖,天怜垂鉴永沉暗水”

短短十六个字,满满是惟愿的祝祷,而后的落款上,为提是何人所造,却有一枚印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国玺?!

宁裴山指下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东唐王朝手握着真正的传国国玺才能令八方诚服,那是一枚有着一角缺失以黄金修补的玉玺。

只是元朝之后,真正的传国玉玺便遗失了,而后历代皇帝都只是按照祖制仿制而成罢了。

而这枚印记,的确按真正传国玉玺的纹玺图案刻绘的!

宁裴山猛然转过头,看着楼梯下的空棺,心中的恐惧在不断的升腾!

怪不得能用上这么多的镇魂铃,这些可是以一国之力倾力所铸!

里面到底是何物,竟然能被与一国之君的名义惶恐一般的镇压!

甚至还需要用上“惟愿皇天庇佑”这样的字眼,更将其深埋于此,随时害怕它重见天日!

宁裴山已走下楼梯,可却只是在棺椁的周围细细的查看起来,并未立刻靠近。

棺椁的造型与上面的八座棺椁是相同的样式,很显然是同一时期入葬的东西。可地面石板却与周围的材质是不一样的!

地面的石板极为粗糙,,并不十分平整,而中间的石台更是显得突兀,像是从旁的地方抬过来,直接放在此处而已。

地面只有些淤泥,并没有属于鱼虾生活过的踪迹,残留的河泥大多都已经被人清理了出去,潭底并没有属于寻常河道的腥臭味道。

而是一股墓地里沉腐气息,以及一股特殊的木质味道。

这味道宁裴山知道的,是柏木焦油。

大抵是从棺材里发出的,经过了千年以上的岁月,依旧经久不衰。

看来被套棺装在里面的棺木并没有渗水在里面,密封的手法是非常绝妙的!

在潭底的四周石壁上,有着几块石碑贴在墙壁上,看石材的材质,与地面上的石材才是一个时期的东西。

宁裴山眼神闪了闪,想起方才在半腰的石壁上,见到的那块石板上所书了几个字。

“借穴锁妖”

自己脚下这块地,才是真正的陵墓所在,而上方那些都只是后来修建的墓罢了!

怪不得九座石棺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一座墓中墓!

这是古时的高人借由不知何时期的地下陵墓风水,来镇压这第九座棺椁之物!

或许是地势或者旁的什么东西,这座陵墓中到底有什么优势能够对镇压有所助益,现在的宁裴山并不清楚。

可高人的确借用了此地来达到自己“锁妖”的目的!

宁裴山不由再次回头看向上方,这个角度隐隐可见上方的石台。

九座……

在北斗七星旁的确是有两颗星辰辅佐在侧的。

宋代道教天书‘云笈七签’二十四卷“日月星辰部”曾提及,北斗七星还有辅星、弼星的存在,时称北斗九星;五代徐铉《步虚词》诗曰:“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后来两颗渐渐隐失,成为“七现二隐”,故今有北斗七星之说。

北斗七星和辅佐二星共指九曜,亦称“九执”。

一百四十六章 墓中墓的八门之位

九曜不是本国原有的天文术语,是在隋唐时期随着印度佛教密宗和婆罗门教传入汉地的。

而北斗九座星辰都有自己的名字,依次为: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阳星、摇光星,洞明星、隐元星。

由此位布阵便见是隋唐之后的手法。

一道思绪在宁裴山脑海中一闪而逝。似乎曾经在某本道书的残章中听过一道以九曜星辰为阵眼的布阵之法。

只是手法不太记得了,而名字宁裴山却还有些印象。

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

这是道法秘术里的九曜裂天祭兆镇祟大阵!

宁裴山心中大惊,连脸上也出现了骇人的神色!

怪不得要用上活棺生祭的手法,除去自己所躺的那座棺椁,另外那七座石棺宁裴山是检查过的,内里均躺着一具道士的尸体!

这七名道士怕是自愿成为生祭的活人!

加上自己,便是八位献祭的活人。而目的只是为了镇压住这第九座棺内的活物!

镇祟大阵早已失传,可宁裴山不由想到了一个近似的镇压手法,同样是以活人为祭,而世人也稍微知晓一些它的恐怖名讳!

那便是“死人灯”!

这手法也是有些年生了。

若放在现在,也只是在二十四门内有些懂行的人知道。

许多年轻的后辈别说见过,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此法起源大抵是元宋年间,道士发现尸身阴魂不散、怨念极重,便以自身躯干为符咒,在全身画满了定魂咒后,服下丹毒后随尸一并躺入棺木中,与尸同葬,目的是达到用自身的阴神镇压妖鬼的效果。

以身施法大抵都是如此的,放在现代便是偏执一般的邪教,可落在当时却是天地正道的大无畏手段。

而这九曜裂天祭兆镇祟大阵相较之下,便要厉害许多了。

它是以星辰运转之术与生祭之法,引动天地罡气合力镇压妖邪之阵!

而眼前这副场景不仅用上了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甚至还选了风水极阴之地,积国力而修建了一处墓中墓,惟愿以至阴之力协同镇压此物!

想到此处,宁裴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连忙上前在棺内查看,如方才在上方所见的一样,黄稠铺在棺底的正中位置上,的确有一处被重物长期压制形成的印记。

大抵是一件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的正规样式的重物,看着轮廓样子,倒有些像是一方锦盒。

整个棺身上都未有提及,全都是镇压的法咒符文而已。

这大小的模样,锦盒内是装不下一副人骨。

有些像是什么器皿、法器一类不太大的物件,可内里装了什么,宁裴山实在猜不到。

宁裴山眼角微颤,这东西怕是被魏文宇从内里取了出来带走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眼下这一些都太过诡异和恐怖,魏文宇不过是报自己杀他前世之仇,用上了这等手段,哪里是他魏文宇能降得住的!

此等邪祟出世,整个世道都得遭殃啊!

宁裴山现在心下一边是担忧姜欢愉的安危,一边又开始为这世道上将出世恐怖的灾祸而不安胆寒!

眼下,宁裴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姜欢愉了,这种恐惧感袭来在他的心中不断的扩大!

宁裴山已顾不得多想后面的事,他只想以最快速度将姜欢愉带走,赶在邪祟还有被魏文宇这个疯子将其放出来之前!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柏木的焦油香,可内里还混杂着一道属于自己特调的柏竹香的味道,这味道就如这棺木中的香料一样,短时间内是不会消散的。

宁裴山向周围看去,虽然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可魏文宇一定将姜欢愉带到这里来过,否则是不会染上这等味道的!

潭底是死路,只有八块石碑立于四周的石壁上。

石碑附近的墙壁都是被刻绘上符咒的石板布满了,仿佛八块石碑是直接嵌在石壁上的。

可宁裴山不由走近细看了几分。

八块石碑是属于原来陵墓里本来就有的东西,而墙壁上那些符咒的石板是后面改造墓穴时候从新贴上去的,不管是材质,还是上面的刻绘文字都是不一致的。

石碑约有成年男子的高度,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一些独特的符号,不像是什么宗教或宗族里特有文字,倒有些像是图画的意思,可碑文是用的是阴文刻绘,笔力不深,经过活水的冲刷浸泡,早已模糊不清。

宁裴山目光微闪,此处八块石碑,而上却有北斗七星,如此便只能对应一说,那便是八门遁甲!

宁裴山心中猜想,可他并不确定。下面的陵墓连修建的时期都不知道。易经八卦是指易经中的八个卦象,先天八卦创始人为伏羲,后天八卦创始人为周文王。说句不当听的,这个陵墓存在的时候,有没有这些人都不知道喃。

可心中又有些犹豫,就算当时没有,这些东西也是原本就存在的。或许自己可以姑且一试其他的办法。

宁裴山挨着一块一块的石碑摩挲而过,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差别。

终于在一处石碑前,宁裴山停下的脚步。

手中的长明灯在地面上照了照,泥地上隐隐有些足迹,却不似旁在周围打转,有些甚至入了石碑之下,只剩下半个足印!

这等是万分不可能的事,只能说明此处的石碑是可以移开的!

将长明灯在石碑上又照了照,借着反光,宁裴山发现在光滑细腻的石碑上落着几枚指纹的油印!

这便更加肯定的他的想法!

这处石碑便如同一扇门一般,是可以打开的!

宁裴山眉心一皱,步伐退后了一步,目光如炬,在四周环视!

八个方向区分为八扇门,即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和死门。

八门可辨吉凶分阴阳。

虽手中没有罗盘辨别方向,可头上的北斗七星棺,不,该是九曜之位,只要稍稍辨别,便已经明显的显示出了此处的位置。

此位,非生非死非伤非开,而是惊门所在!

一百四十七章 山崖之下

惊门居西方兑位,属金。正当秋分、寒露、霜降之时,金秋寒气肃杀。

惊门属金,旺于秋,特别是酉月,相于四季月,休于冬,囚于春,死于夏。居兑宫伏吟,居震宫反吟,居艮宫入墓,居离宫受制,居巽宫为迫,居坎宫泄气,居坤宫受生,居乾宫比和。

惊门也是一凶门,主惊恐、创伤、官非之事。适宜斗讼官司、掩捕盗贼、盅惑乱众、设疑伏兵、赌博游戏,其余事不可为。

宁裴山紧皱起眉心,此时正为炙夏,时节不利。却自己被迫而往,明显陷阱之位。

可宁裴山别无他法,只驻足了几秒,便走上前去,抬手用力,试着将石碑移开了!

整个石碑并未如宁裴山所料那边沉重异常,石碑底座实则极为松动,是被人轻轻掩上而已。

宁裴山并未使出多大力气便将石碑推到的一旁!

内里一股骤起的风直逼宁裴山的面门而来,他下意识的往一旁闪开,将剑执于身前,作出防御的动作。

而厉风过后,只是一股来自地下的阴冷气息铺面而来。

原来古墓中还有些陈腐的空气,此时竟然瞬间被全部吹开了!

一时间,整个古墓如坠冰窖,仿佛进入了三九时节!

似乎受了这股满是煞气的阴风的影响,古墓中的灯光不由暗了一暗。

宁裴山连忙将手中的长明灯用自身的气息稳住,灯火抖动了一阵,又恢复如初。

而头顶上的光弱上了几分,该是有几盏长明灯被这气流给熄灭了。

宁裴山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长明灯往洞口处探了探,便直接走近了里面。

隧道不过十来步便走了出来,而外面也与外面的地方一样,被放上了些许工程灯进行照明。

宁裴山回头看看身后,背后是一处山崖边,周围只有自己出来的那一个洞口。

山崖旁的石壁上,凸起的岩石从山壁伸出,构成了一块一块向下延伸的石台。每一块大小不一,似乎并未经过人工的开凿痕迹,有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幻。

宁裴山向四周打望了一圈,此处一眼便能望穿,并没有魏文宇的踪迹。

他将头伸出山崖向下望了望,下面太过幽深,根本网不见底。

古墓之下竟有这么大的一处天然洞穴,这是宁裴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向头顶上望去,却像是在岩洞里面一般,上方是钟乳石一般的岩石壁布。

有的像玉柱从顶垂直到地,有的像雨云倒悬空中,有的像白浪滔滔,波涌连天,真是气象万千,蔚为奇观。

可此处却是在一座陵墓之中,那便有些人的恐怖了!

洞内的气息有些混杂,有阴厉的,也有妖物的,纷纷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如一池染缸一般。

宁裴山微微闭眼上,让自己急躁的心强行静了下来。调动自身的气息,神识入了脑海,玉佩上自己的气息分外清晰,而姜欢愉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的确能够感应得到了。

她正在下方的谷底!

与此同时,魏文宇也在下面!

宁裴山睁开眼,手中的佩剑挑了个剑花背在身后,将手中长明灯放在了一般的地上,手指将虚拟器点开,从之前天妖给予的魏文宇资料里,将隗云山下的陵墓数据给调了出来。

眼前,虚拟器的光屏出现,陵墓的断层扫描地图出现在了上面。

宁裴山有些庆幸,还好了铃将魏文宇的资料一并都给他,要是没了这地图,估计只能大海捞针了!

断层地图并未太过详细,只能看到山体的大致构造,可对于此时的宁裴山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东西了。

山崖下,距他现在的位置足有五十一米,还好山崖旁的凸出的石台相距都没有太远,可做石阶一用。

手握长明灯,负剑一跃,宁裴山便轻松的在石台上落了脚。

几个回合之下,宁裴山便已经翩然落在谷底。

此处并不是什么正殿旁厅一类的地方,又是一处石台的地方。地面上却极为平整,像是被人修整打磨过而已。

在石台的地面上,有几块石笋一般的石块,凸出的石块并不是寻常的直立形状,而是如同野兽尖利的指尖反钩着立在台子上!

有些像是利爪包裹住中央的意思。而在光滑的地面上,刻着一圈圈古怪的图腾纹样,将这些石笋包裹在里面,仿佛地上是一个古老的圆形法阵,而这些石笋也是阵上的一环!

宁裴山眼角抽了抽,此时的他在石台旁边,看见了一道让他怒火中烧的身影!

魏文宇!

轻轻靠在旁边的石壁上,身旁的灯光极为微弱,他抬手滑动着手中的平板,像是在翻看什么资料。

但见宁裴山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一时也有些怔住了。

微微一错愕,看着宁裴山提着剑满脸怒意的向着自己走来,魏文宇一点也不慌张,竟有些的诧异的笑了起来!

“哎哟,来这么快。我这还没准备好喃,你便已经到了啊。”

魏文宇话语说的极为轻巧,一点也不像是意外的样子。

他从一旁贴着的石壁旁站直身子,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便朝着来人走了上去。

而宁裴山哪管那么多,提剑便迎了上去!

剑芒如同道光芒如虹,剑气直逼魏文宇面门而去!

而后者竟也不躲,看着宁裴山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加肆无忌惮!

“你怕是不想找到她了吧?”

轻飘飘一句话,剑锋便停在了魏文宇的眼前,只离他的眸子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这话如石锤一般砸在宁裴山的理智上,一时连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只听魏文宇又道了一句。

“宁王爷道法无量,没有感觉到四周的气息根本无迹可寻么?”

宁裴山一滞,一时竟不觉有诈,连忙将自身的气息调转起来,稍一感知之下,他整个脸色大变!

正如魏文宇所说,山谷中的气息似乎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干扰。

方才在上方山崖上还能感觉到姜欢愉的气息,而此时,已经无法辨别准确的方向了!

一滩浑水一般,所有的气息如漩涡似的,在自己身旁乱流四窜,毫无规律可行。

而姜欢愉的气息,他已经无法感知到了!

一百四十八章 百鬼窟

宁裴山心中大惊,可面上却未有丝毫变化来泄露他的惊恐。

剑锋依旧指着魏文宇的面门,整个眸子里迸发的杀气,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要凝结住一般!

一道压抑着怒意的暴喝直接出了口,声音带着山河气运在周围的空间传出很远。

“魏文宇,你别当我不敢杀你!”

而后者却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怒意一般,轻轻抬起手臂,两指并拢,落在眼前的剑尖上,轻轻将剑锋向一旁推开了。

“宁王爷别这般大声,你我都是没有来过这的,有些话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墓里埋着什么,我可不知道,要是惊扰了什么,那便是你的责任了。我不过是借用一些地头,玩点儿新意罢了。”

魏文宇抬头在四周打量起来,接着又道了一句。

“说实话,这里风水真是不错。能拉着你们一起给我陪葬,怎么也是赚的。我粗粗算了一下,内里一共七十二处百鬼窟,而姜欢愉此时正在其中一处,要是你再这般动作,我可不记得她在哪呐!”

手中的剑被魏文宇推开,可对方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宁裴山整个心尖都提了起来!

手中被推开的剑锋颤了颤,宁裴山还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魏文宇太过狡猾奸邪,身处如此高位,不仅麻木不仁,甚至还祸乱世道!

宁裴山知道,要是错过此时的机会,要再想逮住他怕是不易的。

眼下是杀了他最好的机会,自己该毫不犹豫的直接将魏文宇斩杀当场的,可宁裴山却不能这么做!

对方以姜欢愉作为要挟,的确握住了他的软肋。

自己或许魏文宇的死都是应当的,只是已欠过姜欢愉几世的命格,自己不能在今世又连累了她。

剑尖缓缓的垂了下来,宁裴山朝前走了两步,落在魏文宇跟前。

两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宁裴山看着眼前这张甚至还带着嘲讽笑意的脸,他眼中的杀意在不断侵蚀着自己的理智。

“魏文宇!”

咬牙切齿吐出这几个字,宁裴山的内心在不断挣扎。

一个女人与为祸天下的魔怎么抉择,若放在平日里的宁裴山身上太好选择了。

可那个女人叫做姜欢愉,一切都不一样了!

“百鬼窟,你比我更为清楚是什么。这里至阴至邪,每一处穴窟里都被养上了吃人的厉鬼,甚至洞穴中还被浸满了汞毒。要是耽误了些时候,也不知道姜欢愉她会不会死啊?”

说罢这句,魏文宇似乎深觉有趣,一时还笑了起来。

可这话一出口落在宁裴山耳中,仿佛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都被绷断了一般,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手中的长明灯跌落在地,带着劲风的拳头,便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砸在了魏文宇的脸上!

魏文宇完全未料到宁裴山竟然这般沉不住气,一时不备,脸颊被砸了个正着!

整个身子不稳,一连后退几步跌在地上,方才稳住身形!

魏文宇看了看手心被石子磨出了伤痕,这才狼狈的站起身来,缓缓的转过头来盯着眼前的人。

相较宁裴山的恼怒,此时的魏文宇便要淡定许多了。

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抹鲜血出现在手背上,自己的嘴角怕是破了,一股腥味在口腔里散开,连脸颊上都已经麻木了。

舌尖在嘴里蠕动了一圈,顶了顶好像有些松动的牙齿,魏文宇毫无形象可言的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诧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魏文宇满是意外与嘲讽颜色浮上了他的眼底。

“泰山崩于前,依旧能面不改色的宁王,也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候?当真是有趣儿啊!原来你对她真的动心了!宁裴山你也有心的啊!”

魏文宇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搞笑的事情,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裂开,疯狂的笑了起来。

渐渐肿起的左边脸颊,在这笑容之下,整个脸都变得极为扭曲!

看着近乎疯魔一般状态的魏文宇,宛如一个变态神经杀人犯,宁裴山心中的担忧更盛了。

他知道自己越是愤怒,越遂了对方的意,越能让对方得到满足的快感。

魏文宇就是想要看到这一切。他就是想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痛苦,看到自己失控,看到自己与他一样疯魔,他就是想用姜欢愉来折磨自己!

姜欢愉对于魏文宇来说,就是折磨自己的工具!

“她在哪!”

宁裴山再次步上前来,每一步都带着他的怒意,整个人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仿佛下一秒便将撕碎眼前的猎物。

手中的剑花一挽,宁裴山直接一剑划在魏文宇的胸口处!

周身的气势全开,手中剑芒如寒光乍现,利刃破空直接撕裂开了魏文宇的衣服!

一道血痕立时出现在魏文宇的胸口上!

鲜血瞬间便溢了出来,在他胸前的衣襟飞快的被染成了血红!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斩在胸口,魏文宇竟然没有一丝防备!

他完全没有想到宁裴山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对自己动手!

嘴唇微张,一时竟惊在了那里!

手指捂上胸口的衣服,伤口并不算太深,可却是极长的一道。

魏文宇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将胸口的衣服扯了扯像是查看了些伤势。

一时觉得有些障碍,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低头看了内里的衬衣,已经全都破损了,手指尖染上的血渍让他皱眉不已。

“宁裴山,你在找死!……”

这话带着十足的恼怒,而宁裴山却微微垂下眸子,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眼底又恢复了最初的清冷,可满满的杀意染红了他的眼,连周身的气息都近乎实质化一般的腾起了紫色的烟雾!

“李,是你在找死!认识了本王这么久,你该知道我的脾性的。威胁对本王来说,没有丝毫用处,不如挑明了来的好些。你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的宁裴山,依旧是那般高傲与不屈。

曾经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东唐王朝摄政宁王,两朝帝师,统军数十万!

哪怕现在虎落平阳,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在跟前撒野的!

一百四十九章 邪煞侵体

如若魏文宇至死依旧还跟自己装傻,不肯说出姜欢愉的所在。

自己有的是手段,可以逼他说出口来!

不过就是抽出对方的魂魄,汲取灵魂中的记忆罢了,宁裴山在这千年的岁月里,从来就没有扮演过好人的角色!

将手中染血的外套丢在了一旁,魏文宇眸子颤了颤。

将指尖送入口中吮吸起来,这血液的味道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浓郁的腥气布满着他的鼻息,这味道真是美味极了,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东唐,那个征战沙场的时候。

宁裴山不怕死,而魏文宇同样不怕,甚至此时的他,手中还有一张如此绝妙的底牌。

两人之间,不过是比谁更沉的住气罢了。

“何必动怒啊,我们这还有的是时间喃!宁裴山,你能来的如此迅速的确出乎我所料。啧,你要这般较真这游戏便没什么意思了。”

魏文宇轻轻让开身子,视线向着身后的石台瞥了眼。

“那喃,有本事你自己将她带出来便是。不过一个女人,也就引你来此的饵食罢了,你知道我的目标可从来不是她喃。”

魏文宇的眸子闪过一丝戏谑,看着宁裴山看着自己眼中满脸的不信任,他扬了扬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又道了一句。

“怎么?战无不胜的宁王爷也有胆怯的时候?我也曾位列九五之尊,蒙骗你这等小事,何必喃。”

说罢这句,魏文宇偏头瞥了他一眼。便径直将自己丢在一旁的衣服捡了起来。

可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魏文宇突然觉得整个人有些晕眩,眼前甚至不住的发黑,仿佛流血过多的贫血!

一时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住,不由向后退去,后背便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连忙稳住自己有些发软的身体,魏文宇手下扶住石壁让自己可以站立住。

一滴滴温润的液体顺着魏文宇的鼻息,从唇上滑道了下颚,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低头看了看,而此时鼻血落在了他已经破损的白色衬衣上,如落上了一点点红梅的痕迹!

魏文宇眼前有些发黑,贴靠在坚硬的石壁上,单手扶住一块凸起的石块,而另一只手抬了起来,鼻下蹭了蹭温热液体,魏文宇不由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这……这怎会……你竟然剑上有毒?!”

魏文宇眼角微眯,疑惑之下,甚至还着难以置信的怒意!

这么多年未见,堂堂东唐宁王竟然会用上这等拙劣的手段!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于魏文宇的质问,宁裴山冷漠的瞥了一眼,将地上的长明灯捡了起来,灯油溢出了一些,却并未损坏。

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从来是让人佩服的,质量与防护哪怕过了千年都依旧完好。

“本王从不屑于用上这些,如真要算下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宁裴山却懒得看他一眼,被阴魂侵体的人,若放任不管,从来都是损阴折寿的命数。这些都是他自作孽的报应,自己可没这般好的心肠,会救他一命!

“你不过一介凡人,只凭肉身便敢入了这阴气至深的古墓,本王不知该说是无知还是愚蠢。眼下你被煞气所侵,阴邪伤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便都要看你造化了。”

宁裴山修得道法,又有山河气运护身。而此处邪气浓郁,而魏文宇说到底也不过凡体肉胎,又怎能与他能相较,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寻死路罢了!

魏文宇身上血迹将衣襟前泡的格外的湿,在这阴厉气息外泄不断流动的地底,血气犹如落入鲨鱼池的美味,不断引诱着阴魂的聚拢。

此处越来越浓郁的阴气对魏文宇来讲,哪怕宁裴山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受到灵魂的侵蚀。

想想当初林锦博的下场,这魏文宇又能好上多少!

可这正也是宁裴山担忧的。

姜欢愉的灵魂才被自己融魂在了一体,本来八字极轻的她,也不知在此处会不会受到什么冲击,要是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自己就是相救也无能为力了!

提着剑,宁裴山从魏文宇身侧走过,往石台方向去了。

虚拟器的断面扫描图里显示出,在石台的后面的确有着一处不深的洞穴。

此处的阴煞之气太过乱流,宁裴山没法感受到姜欢愉准确的位置,只是风里传来的味道若有若无,这股柏竹香在谷底极为幽微,却可以确定姜欢愉的确在山谷的附近!

剑尖从地面划过,上面血迹落在石台上,在宁裴山的身后拖出一道血痕。

看着不断远去的宁裴山,魏文宇近乎疯魔一般嘶吼起来!

“宁裴山,如果我死,你也别想逃出去,你也得在此处为我陪葬!哈哈哈哈!”

这话落在风里里,在山谷底不断回荡的越来越远。

宁裴山没有回头,每往里走一步,这山谷内里的风便加强一分!

在宁裴山的身形落在石台正中之时,竟然山谷里飞沙走石一般,刮起了大风!

四周太过诡异,宁裴山心下不安之感大盛!

可想要回撤,却瞬间被风吹的有些迷眼!

只能下意识用手臂挡在眼前,可正当他的视线里,已经可以隐隐看到了石台不远处的那一处百鬼窟!

可就在这时,宁裴山背脊上的寒毛瞬间便立了起来!

这种危险降临的感觉来的太过突然,让他的心脏都不由的一紧!

下意识朝着一旁闪身躲过,一道炸雷便劈在了宁裴山方才站立的位置!

光滑的石台上,瞬间被这道惊雷劈的地面一道焦黑,连石板都被击碎溅起了无数碎石!

宁裴山心中大惊,原来此处竟然存在如此凌厉的陷阱!

此时后撤以不再适合,宁裴山脚下步伐更加快了,几个疾步便已经奔至了石台旁边!

被厉风卷起飞石伴随沙尘不断打在宁裴山身上,他连忙用佩剑横在胸口,拂袖挡过眼前。

视线内的能见度并不十分的清晰,可宁裴山却依旧从百鬼窟的穴口处瞄见了落在里面的姜欢愉的身影!

“欢愉!”

宁裴山的呼唤刚刚出了口,石台上刮起的龙卷竟然绞着电流,一并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道直击灵魂一般的痛楚,让宁裴山痛苦的惊呼出口!

“呃啊!”

他整个身子一颤,便被厉风直接卷了起来,电流如禁锢的锁链一般,将他整个人捆在了半空之中!

手中的佩剑一时竟脱了手,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百鬼窟旁边!

一百五十章 诛仙弑妖台

这道直击心扉的疼痛,宁裴山是永生难忘的。

此时的宁裴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处是为了百鬼窟中养尸而做的防护。

这种手法在千年前的东唐时候便已经甚少有人能够使用了,只是如今竟叫自己给遇上了!

怪不得自己方才看到此处的石台修建的如此诡异,诛仙弑妖台如同猎人的陷阱一般,能够诛杀掉落入陷阱中的魂魄!

凡事邪祟妖魔,只要一落入此阵,便会被来自天劫一般的滚雷给轰的神形俱灭!

自身煞气越高,受到的雷劫便会越厉害!

说到底,便是不会让仙魔走出这道阵法之外!

相较,如果只是凡人,自身是没有这些气息的,入了此地便不会引动这些保护措施!

宁裴山虽是活人,可经过了千年,自身的山河气息早已修炼到境界,而诛仙弑妖阵可分不出谁是妖厉谁是魔邪,只能根据入阵者的气息发动攻击罢了!

如一只落入蛛网的虫子,宁裴山挣扎着,不断运用自身的气息将缠附而上的攻击抵御开来。

绳索一般的雷电捆绑在他的身上,越收越紧,而宁裴山只能在飞石之中,不断的变化自己的身位来躲避攻击。

宁裴山自身的气息太过浓郁,而诛仙弑妖阵似乎像是受到了引导一般,不断加强着内里的攻击!

滚雷炸裂,一道道落在宁裴山身上,不消几个便已皮开肉裂!

可此时的宁裴山一点也不敢松懈下去,他在躲避中,奋力的后退着身形,朝着石台旁边避去!

看着内里被不断攻击,伤得分外狼狈的人,魏文宇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一步步向着眼前的石台走去,他周围的风渐渐强烈了起来。

可这一切都没有伤害到他,就连在眼前炸裂的惊雷,也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大约是靠近了诛仙弑妖台的缘故,原来附着在魏文宇周围的邪气,被厉风席卷而去,一并灭在了天劫一般的滚雷中。

魏文宇整个人身上越来越有了力气,不由的舒爽的动了动脖子。

看着在石台中奋力反抗,想要逃出来的宁裴山,魏文宇仿佛在欣赏一只斗兽场里垂死挣扎的野兽。

魏文宇站到石台边,而内里的宁裴山正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外逃开。

两人便如处在两个世界的人,此刻的魏文宇仿佛看到一个正从深渊中爬到穴口的人,对方一脸期望最后的曙光!

而此时的魏文宇,笑了!

抬起脚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的踹在了宁裴山的腰腹,将对方狠狠的踢了回去!

有什么能比的上将爬出深渊的人又踹回下面,毁灭掉对方所有的希望还来的愉悦的?

没有!

比起身上的舒服,来自心理的满足感,才是令他最为愉悦的事。

如狼牙一般的尖石上,雷电不断落在宁裴山的身上,如触手一般收缩着,将他又拽了回去!

跌落在地的宁裴山被捆缚在雷电上,法咒形成的雷电不断撕裂着他开伤口!

宁裴山满身是血趴在地面上,竟向着内里被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待他被拖拽到石台正中,四周收紧的束缚捆绑着宁裴山的四肢,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

法咒下巨大的力道,向着外沿不断拉伸,而宁裴山竟犹如一只活生生的提线木偶一般!

眼下,被当做提线木偶的他,在这雷电的牢笼中,将被拖拽分肢!

这便是宁裴山不久后的下场!

从兜里掏出一方锦帕,魏文宇将自己手中的鲜血细细擦拭了干净。

微微勾起嘴角,他一步步入了石台,看正中被雷电捆着无法动弹的宁裴山,魏文宇仿佛是迅游世间,瞧见有趣儿事务的贵公子一般翩然!

琥珀色的锦帕递在宁裴山的脸颊边,魏文宇极为温柔的替对方擦着脸上不断滚落的血珠。

此时狼狈万分的人,是那个斩掉自己首级,一脸正气凛然的东唐宁王啊!

这种从心理而来的报复感,这种将敌人踩踏在脚下的凌驾感,不断充斥着魏文宇每一寸毛孔,他从未感到如此舒爽过!

“宁王爷,当初的你头都没了,还能回来找我算账,如今,也不知道谁找谁算了。本以为你不会死,可原来也还是会疼的啊!”

哪怕过了千年,有些仇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一道道闪电落在宁裴山身上,皮肤不断开裂,又不断的愈合。这等雷劫一般的痛苦宁裴山从未感受过。

比起被砍断手脚,或者邪祟腐骨的痛苦,这些直击灵魂的折磨才是真正让宁裴山痛不欲生的!

法咒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落在宁裴山身上,他的气息越浓郁而雷电便跟着猛烈!

宁裴山的自愈能力,正一点点修复着他的身体。皮开肉绽的地方不断的愈合,又不断的被雷电撕裂开来!

宁裴山胸口的金色环纹此时光芒大涨,仿佛能跟上雷电破坏的速度,竟与之达到一定的平衡点!

这滚雷落在宁裴山的身上,亦如刑法一般,痛苦不断攻占着他的神志,仿佛下一秒便要迎来晕厥!

宁裴山在诛仙弑妖阵中,痛苦的嘶吼着。

可他不会死,永远都不会,这道刑法仿佛也永世不会停止一般。

但宁裴山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动物!

他依旧会痛,会流血,会流泪,他或许比任何人看起来都坚强,可是,上千年以来他所承受的痛,却并不会因为他的坚强,而减弱那怕一分……

他只是比别人更能忍耐罢了……

可是,他一样会知道疼……

那些血从他的脸上,顺着结实而紧致的腹肌滑落而下,最后隐没在了黑色的腰带下。

伴随着内脏好像在剧烈翻腾般的痛苦,一口暗黑的血涌上了喉咙。

从他的口中溢出喘息,如困兽的呻吟!

“宁裴山,我的确只是一介凡人,而你喃!满口仁义道德,自诩长生不死,修道成仙,现在还不是被困在阵眼中,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李为了天下殚精竭虑,而你却假仁假义!你有何资格质问我!你竟然还杀了我!是你断送了整个东唐的江山,不是我!”

“宁裴山!我要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在这里,受尽生不如死的痛苦!宁裴山,你就是个妖人,你就是个怪物!”

……

魏文宇在法阵中,不断的捶打着宁裴山的身体,满嘴絮叨,发泄着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整个人亦如一头疯魔的野兽!

这样的宁裴山整个人神志已经极为不清晰了,可他张了张嘴依旧想要要说些什么。

魏文宇凑近了些,却听宁裴山亦如低喃一般轻声说着。

“……放了她……”

一百五十一章 醒来后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姜欢愉从冰冷的泥地里醒来。

她撑着身体艰难的直起身子,周围是一片黑暗,头等似乎有些微弱的光样,可外面的风呼啸着,嘈杂的很。

姜欢愉试了几次没能站起来,手脚发麻的紧,手掌下的泥土湿冷而泥腥,甚至还满是腐浊的气息。

姜欢愉动了动脖子,脑后传来的剧痛,让她整个脑子都不甚清明。

抬手轻轻摸去,后脑勺上一块大包隆起,连手覆上去都在疼,肿胀的只敢拿手指轻触了一下,姜欢愉便急忙移开不敢去碰。

茫然的再次打望着四周,视线范围内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自己似乎落在了一个有些深的坑洞里,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在外面!嘿!”

姜欢愉抬起头向上方望了望,四周太过安静,可这种安静却像是压抑在一片极为危险的地方,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全部都立了起来!

记忆模糊的紧,姜欢愉有些断片。

她不太记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可如果一直呆在这里自己估计会死喃!

嘴里苦涩的紧,一股子金属的味道,整个人飘忽的难受,头晕伴随着头疼,也不知是后脑勺上的伤还是什么缘故,像得了重感冒,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感觉自己缺氧的厉害!

胃里一阵翻腾,姜欢愉也顾不得手上有多脏,三两脚爬起身子一下子冲到一旁,扶着泥壁便吐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甚至连胆汁都一并呕了出来。

整个人难受的紧,有些虚脱一般,姜欢愉扶着泥壁大口的喘着气,半天才缓过气来。

可手下似乎摸到了什么,仿佛一处有些绵软的地方,凉的可怕,姜欢愉下意识动了动指尖,却突然有一道黏滑的东西从手背上爬了过去!

姜欢愉吓的一阵尖叫,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往后一退便跌坐在了地上!

人在黑暗之中,对未知的东西都是充满恐惧的。

姜欢愉不知道那是什么,此时恐惧感在她全身每个毛孔无限放大,她整个身体抖的厉害,连忙往洞穴中间靠了靠,缩成了一团。

“救命啊!有没有人!”

这道呼唤要比方才那声微弱了许多,姜欢愉有些怕,来源于黑暗的恐惧不断侵蚀着她。

她在身上一阵摸索,终于在衣兜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伴随着她慌乱的动作,一块硬物也跟着落在了她身前的泥地上,发出一声有些沉闷的轻响。

姜欢愉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先一步按开了手机。

一时屏幕的亮光在幽深黑暗的洞穴里亮了起来,犹如深渊中的一点星辰。

可这光映在姜欢愉的脸,照的一片惨白,连她脸上的惊恐也无处遁形!

拿过手机看了看,上面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姜欢愉不信邪一般,将手机拿高了些摇了摇,可依旧没有没什么改变。

打开手机上的电筒,这时她才照了照自己的坐在的地方,的确是一处阴冷潮湿的泥地里,却与寻常的那些泥地里不同。

地面非常的不平整,凹凸的小包隆起,甚至还夹杂着人骨的碎片与四处爬行的多足虫子!

姜欢愉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吓跳了起来,手机差一点没握住,她连忙将身上的裙摆抖了抖,深怕沾染上这些。

脚下的步子一阵慌乱,竟一脚踩在了一块硬物上。姜欢愉一低头,手中的灯光照了上去,才发现是一块绿色的玉佩!

这块玉佩有男子半个巴掌大小,通体碧绿,正面是龙纹交缠着八卦的样式,用黄色的玉线编着,尾部坠着同色的穗子,而将它翻过来在背后,光洁的玉身上刚劲有力的刻着三个字。

宁裴山。

这三个如黄钟大吕一时响彻了姜欢愉的脑海!

“宁裴山……”

记忆不断的倒带,之前的事像开了闸的水入了脑海。

姜欢愉回忆起与宁裴山东郊废墟的相识,他如天神一般的挡在自己跟前。

回忆起车祸之时,他推开车门,从车内步下的霸气。

回忆起在圣水寺中,他救下自己时候的惨烈。

回忆起他抱着中刀的自己,大呼的求救。

回忆起他在家中的佛堂,将这枚玉佩交到自己手中的伤感。

……

他叫……宁裴山!

握着玉佩的手用上了力道,一把贴在心口处,紧紧不愿松开!

“宁裴山……”

这道带着哭腔的微弱呼唤,在黑暗的洞穴中不断回荡。

眼泪瞬间夺框而出,姜欢愉想了起来,什么都想了起来。

包括前世那些记忆,以及自己最后被贺柔一棍子敲在头顶,迷迷糊糊被魏文宇带走时候的画面,通通都想了起来!

看着周围的黑暗,姜欢愉整个瑟瑟发抖,这种常年与鬼魂们有过交集的经历,让她依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她的周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鼻息间的味道像是坟地里头的,放在平日里的姜欢愉,她是不敢去看周围,只能快速逃离此地的!

玉佩在手心死死撰紧,她实在害怕的紧。可眼下的她已经没有办法了,自己不知道身处于何处,哪怕自己对宁裴山哭诉过,让他不要来救自己,可姜欢愉下意识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再次出现。

手指颤了颤,姜欢愉将手中的手机灯光缓缓从地面移向了四周,可只这一眼,姜欢愉便整个吓的惊在了原地!

微弱灯光在周围的泥墙上划过,满墙如同修罗的地狱一般,全都是厉鬼的身体!

它们像是被封印在了这些泥土中,身体极为扭曲,犹如浮雕一般,交缠着布满了周围整面的泥墙!

有着皮肤青黑、面目阴森,露出长长獠牙的僵尸!

有着顶着一张人类脸庞,满身覆盖着鳞片,而下半身犹如蛇尾一般妖魔!

甚至有些整个身躯都只剩下一副白骨,依旧扭动着脑袋啃食着身边邪祟尸体的阴厉!

蛇虫在泥墙里如在沼泽中一般上下游窜着,爬过尸体啃咬着腐肉,下一秒又被蠕动过来的尸煞给一口吃掉了!

姜欢愉吓得连尖叫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一百五十二章 自我救援

她不断移动着手机的光线,想要找到出口。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在她的周围只剩下数也数不清怪物,而她落入了百鬼的巢穴,正处在极为危险地方!

没有人能来救自己,落在了此地,哪怕宁裴山都不会找到自己的。自己会被恶鬼吃掉,会被他们撕成一块块的吃掉!

咬着嘴唇,眼泪不断的流出,此时的姜欢愉近乎绝望。

“啊!”

一道嘶哑的呼唤从头顶上的洞穴口传来,声音有些遥远。

这声压抑的声音在呜咽的风声中微不可闻,可姜欢愉听到了,而且极为清晰!

她整个身体一颤,怔在当场,连忙抬起头,向着上方望去,她有些不确定,这道声音有些像是自己的幻觉!

“唔啊……”

风声犹如鬼魂的哭笑,在头顶上空盘旋,可这声音,姜欢愉她听清了,而且分外熟悉。

宁裴山!

宁裴山他来了!

宁裴山来救自己了!

哪怕自己曾经口无遮拦要他不要再管自己,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魏文宇丢到了哪里等死,宁裴山还是找到了自己!

“宁裴山!我在这!宁裴山!”

姜欢愉在洞底不断呼唤着宁裴山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飞沙的呼啸。

姜欢愉焦急的拿过手机,在洞**四处探照着。

可内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只有看不清的蛆虫,只有一只只吃人的厉鬼围绕在她的四周。

眼前,没有路,没有出口,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绳索!

自己出不去!

正当姜欢愉惊慌的在洞底担忧不已,却见几下忽明忽暗苍蓝的亮光在洞外闪过。

伴随着光芒,外头又传来的宁裴山的声音,这声姜欢愉听清了,是对方痛苦的嘶吼!

“啊啊啊!”

姜欢愉整个身子一滞,连忙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

可下一秒,毫无征兆,一道外泄的闪电划过了洞穴的上空!

这道闪电的电流极为粗壮,划过洞穴后便直接炸裂开来,炙亮的光芒,让上方的天空一时亮如白昼一般!

连洞**都被这道闪电照的通亮,闪电的炸裂声盖住了所有的声音,连耳朵内都响起一阵耳鸣!

姜欢愉被吓的一阵哆嗦,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炸雷离自己这般近,发出的亮光似乎要将自己闪瞎了一般!

而宁裴山这痛苦的呻吟声,在这道闪电之后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整个洞穴外如陷入了一片死寂!

“宁裴山……?”

姜欢愉有些胆怯与后怕,那道呻吟让她的心脏仿佛都揪了起来。

姜欢愉不知道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对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姜欢愉被困在了此地,没有人会来救她,而她却必须立刻赶出去!

宁裴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得去救他!

姜欢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她需要考虑如何出去才是!

现在的姜欢愉自身难保,可必须得想出办法来自我救援!

她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姜欢愉并没有找到可用的物件。

全身上下除了手中的手机,只有紧握在怀里的玉佩。

如果不是听到宁裴山的声音,或许姜欢愉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在洞穴中认命等死。

可现在的她不能如此!

她不能每一次都靠宁裴山来救自己,甚至不能放弃活下去,外面还有人等着她!

她不能死!

手中的玉佩像是能给予她所有力量一般,让她彷徨不安的心能够镇定下来。

深深呼了一口气,姜欢愉仰望天空,努力运转起大脑。

虽然只有一瞬间,方才惊雷的亮光将四周的环境照的分外清晰!

洞穴有些高,足有四五米,整个呈现出倾斜的角度。大约自己是被魏文宇抛下来的,沿着泥壁滚下才不至于摔死。

泥壁上全是蠕动的阴厉的躯体,而她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踩着它们,爬出去!

忍着恶心,姜欢愉从地面上抽出了一支不知什么生物的腿骨,骨头有些长,握在手里有些分量。

她拿过骨头,朝着墙壁上的阴厉们戳了戳,想要试探一下。

内里的阴厉却只是极为缓慢的蠕动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将心一横,姜欢愉咬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将手中的玉佩挂在了自己脖颈上,塞进了内里贴身藏着。

姜欢愉今日为了出行方便穿着长裤,配着运动鞋,可上身却是短袖的宽松t恤。

将手中腿骨拿着尖利的那端,在自己的t恤的腰间位置戳出道口子。

姜欢愉就着口子用力撕开,一节碎布条便从腰际到了她的手中!

反复着这个动作,姜欢愉又撕下了一块后,将t恤的下摆通通塞进了自己的裤腰里。

姜欢愉拿过布条,快速的在自己双手上缠了缠,又用牙的帮助下用力系死。

由此,她身上的防护便只能做到如此了!

要死要活天注定了,万事总得搏一搏了!

将手机挂回自己的脖子,开着手电筒那面照着身前,姜欢愉一步步小心的向着泥壁靠近。

在昨日时候,本以为宁裴山将魂魄还给了自己,自己再也不用看到这些鬼魂妖物。可没想到,今日的自己,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更靠近它们,甚至还要做下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都来的恐怖的事!

手指轻轻试探了一下,覆上一只伸出来的手臂,隔着布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底发寒的紧!

这么近的距离,手机的灯光打在身前不足三十厘米的范围,自己甚至能看清楚这些阴厉脸上的皮肤纹路,裂口中涌动的蛆虫,连它们瞪着自己的眼珠子都仿佛能直接吃掉了自己一般!

姜欢愉闭了闭眼睛,又再次睁开,她害怕,可她不能不看清脚下的位置。

手中似乎只是挣扎了一下,阴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姜欢愉忍住恐惧与恶心,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了上方一些的位置!

自己有宁裴山的玉佩护身,普通的鬼怪一般是伤不了自己的。姜欢愉不能确信,可此时的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嘴里不断的默念六字箴言,手上用了些力道,姜欢愉向上一腾,脚下直接踩在了一只阴厉的头顶上!

一百五十三章 踏尸而行

洞穴是有些幅度的,姜欢愉攀爬起来极为费力,可依旧还是能够艰难的向上移动!

她不断的催眠自己,自己不过只是在爬一处上天台的金属梯子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手下有些颤抖,可她不敢松开,否则她又要坠入到黑暗的深渊之中!

神经高度紧张,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这时,一道与不久前手下相同的湿滑感从手臂上传来,姜欢愉下意识一抖,寒毛立了起来,手下的力道差点松掉!

她急忙抬眼望去,只见自己握在妖物犄角上的右手手臂上,一条长的像千足虫一般的巨大虫子,正从她的手臂上滑过!

姜欢愉吓得连忙放开右手,将手臂上的虫子甩掉,可接着在她的左手手掌处,又传来了一阵剧痛!

“啊!”

这痛来的极为突然,姜欢愉一慌,手下一颤,整个人往下坠了半米,差点摔了下去。

裤子被刮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肘处都磨破了,姜欢愉的右手连忙把住一块凸起的骨头稳住身形,这才敢向左边看去!

一颗不知道什么时期的僵尸的头颅支了出来,凸出的眼珠子正阴森的瞪着自己,身上青黑的皮肤开裂着爬满了蛆虫!

它身体埋在烂泥里,扭曲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形状。而此时的它,尖利的獠牙正咬在姜欢愉手掌上!

四颗尖利的獠牙咬破了布条,齿尖穿过皮肉咬在骨头上,似乎在重一些就能将她的手背都贯穿了!

这传来剧痛,疼的姜欢愉头皮发麻,背脊上瞬间便被冷汗泡湿了!

自己被怪物给咬了!

姜欢愉忍着痛,动了动手掌,一时竟没将手从对方口中给取出来!

这僵尸咬得极为用力,似乎尝到了血腥,完全不打算松口的意思!

可姜欢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额上已经浸出汗珠,她忍着疼痛手下用上了些力道,一下子从僵尸的口中将自己的手掌给拔了出来!

“我让你咬!”

无名火起,今儿她真的是受够了!

反手握实,姜欢愉一拳便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接连重重的两下,她竟将僵尸的脑袋硬生生按回了泥壁里!

姜欢愉背脊一颤,在她的脚下也传来了一阵阵火焰灼烧一般的刺痛!

心下暗道不好,她连忙朝着脚下望去,灯光的角度并不十分清晰,只能使她隐隐看到一道多足的触手,正从她脚腕处滑过!

害怕能让一个人胆怯,也能让人变得极为凶狠!

姜欢愉不由分说,抬腿便直接踹了上去!

被这些阴厉攻击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之前还怕的要死,可真挨了这么几下,姜欢愉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自己就算死,她也不要死在这黑黢黢的洞里,她要见过宁裴山以后再死!

腿上是隔着裤子的,姜欢愉不知道自己伤的怎样,只能尽快的爬出去!

脚下直接踩在了方才游动的触手上,那深褐色的东西还想要抽回去!

姜欢愉哪敢松,自己此时可是一群厉鬼的巢穴里往外逃的!

感觉自己脚下的活物不断的颤动着,似乎想要挣脱,姜欢愉无暇顾及这些,落脚点换了一处,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

手脚并用,她在满是厉鬼的泥壁上,奋力的攀登着!

又是几道闪电划过上空,却都比之前见过的那道要细上一些。

头顶上方再也没有传来过人的声音,连姜欢愉自己都开始怀疑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自己才会听见宁裴山的声音。

手臂、胳膊、腿上、腰间,早已不知被这些阴厉些伤了多少,连握着的指头都有些麻木。

看似不长的路,姜欢愉自己已经不知道爬了多久,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有些握不住这些烂肉了。手下不断的在颤抖,连腿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头顶的光芒越来越亮,出口近在眼前,只剩下最后两步了!

姜欢愉手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她的体重了,扒着洞口边,她脚下使了些力道。纵身奋力的一跃,整个肚子直接撞在了洞穴边的泥泞上!

离那些阴厉近了些,姜欢愉的脚下竟然传来了一股力道,猛力拉着她的脚踝向下拽着!

眼看自己又要落回深渊中,心下一惊,姜欢愉也顾不得旁的!

指甲死死的抠进泥地里,姜欢愉腿下一通胡乱踢踹后,脚上的力道一松,竟真的被她强行挣脱了!

一个翻身,姜欢愉在泥地里一滚,此时的她终于从恶鬼的巢穴中,逃了出来!

姜欢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洞穴中呆了多久,此时全身上下臭泥早已将自己浸泡湿了,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难闻味道。

嘴巴里的金属味甚至还刺激着喉咙,像是中了什么毒一般,嗓子疼的厉害!

双手连同手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整个肿的厉害。裤子上也被撕破了,从缝里甚至可以看到内里的皮肤已经染上了尸毒,变成了青黑色!

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外面的空气,姜欢愉虚脱了一般,整个人全身一点气力都没有,仿佛刚才的攀登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姜欢愉全身疼的厉害,每根骨头都似乎不是自己的。

可此时的她顾不得这些,视线有些模糊。一把扯下手指上的布条,姜欢愉随意的抹了把脸。

艰难的支起身子,转动着脑袋四下寻找起来。外面的灯光其实并不明亮,从黑暗中出来的她似乎又入了一旁朦胧的灯光里。

手边突然摸到了一块硬物,姜欢愉下意识低头看去。

没了剑鞘的束缚,金藤刻绘的寒光被溅上了淤泥,金丝楠木的剑柄落在土里,而尾部是与自己心口处那块玉佩同样颜色的剑穗!

这是……宁裴山的佩剑!

他真来了!

一道闪电的光在她身后炸裂开,甚至还带着些许火光!

姜欢愉一下子扭头过去,只扫了一眼,便僵住了!

此时的她,看到的画面,让她全身的血液头顶,连脚底板都在发凉!那里仿佛是一座祭台,在它的中心,挂了了土龙卷一般,飞沙呼啸,电光闪动!

内里,不知道有着什么东西,正将宁裴山的身体吊在了风里!

一百五十四章 混蛋!看剑!

石台之上,在离地一米左右的半空,宁裴山整个人满是鲜血,浑身上下都是不满了伤痕!

他垂着头,鲜血正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滴落下,微微闭着眼睑,早已不知死活!

更可怕的是,在他不远处,一道异常熟悉的身影正步履蹒跚的,向着祭台正中移动!

那人手中搬着一块尖利的石块,丝毫没有受到这些风沙电流的影响一般,一步步向着宁裴山靠近,而后手中的尖石高高的在宁裴山身前举了起来!

不……不……不!别杀他!

姜欢愉一把抓起宁裴山的佩剑,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双目赤红,仿佛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

“宁裴山!”

魏文宇鼻息间的鲜血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可他毫无察觉。

此时的他早已不知疲惫的凌虐着眼前的人来得到快感,伴随着姜欢愉撕心裂肺的吼叫,魏文宇手中的动作被打断了。

他眉心一蹙,慌忙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可还未看清来人,魏文宇的后背上,便重重的挨了一剑!

“啊!”

姜欢愉下手哪懂什么力道,这道剑伤极长,从魏文宇的左肩一直砍到了腰际!

剧痛传遍了魏文宇全身,一时血流如注,整个人便直接朝着一旁倒伏了过去!

姜欢愉身体力道太大,也在石台上跌了个狗吃屎,再加上她此时蓬头垢面的样子,那是极为狼狈!

佩剑脱了手在地上弹了弹滑到了一旁,可姜欢愉顾不得身上的痛,连忙扑了过去,一把将佩剑又捡了回来,死死的握在手里!

一抬头,姜欢愉便见宁裴山依旧被吊在祭台中,周围连个绳索都没有,可他却像是被锁在这里一般,一动不动任由雷电劈在他的身上!

“宁裴山!宁裴山你醒一醒啊!”

姜欢愉连忙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拽过宁裴山的衣襟,她用力晃了晃,可只这一个动作,姜欢愉竟然将挂在宁裴山身上已如布条一般的衬衣,给扯落了下来!

赤露的上身全是细细的伤口以及电流灼烧的痕迹,皮开肉裂,身上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姜欢愉不知所措,她连忙探了探宁裴山的鼻息,可她手指早已僵硬,已经感觉不到什么。

姜欢愉不知道宁裴山被这样锁住了多久,在他的嘴角上,呕出的血已经干涸!血迹下的脸庞青灰如一个死人,全身的温度低的吓人,光洁健硕的胸膛满是血污,金色的环形纹身已经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胸口上!

“宁裴山……?你别死……”

泪如泉涌,姜欢愉整个人都快要奔溃了!

可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石台上狼牙一般尖利的石笋上,一道闪电击出,再次劈在了宁裴山的后背上!

“唔……”

宁裴山身子颤了颤,眉心不由皱在了一起,呻吟溢出了口,可却极为的微弱!

“宁裴山!”

姜欢愉吓了一跳,连忙呼唤起对方的名字,而后者这时才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只能露出一道细缝,充血的眸子有些看不清来人,可鼻息间的香味,却是自己异常熟悉的。

宁裴山张开干涸的唇,弯了弯嘴角,连眸子里的光都柔和了许多,仿佛心中偌大的石头落了地,眼角处竟流下了一滴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宁裴山唇齿动了动,如喃呢一般的细语溢出了口,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欢愉……逃……”

这一刻,所有堆积在姜欢愉心中的情绪都爆发了,眼泪决了堤。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她不住的摇头,不愿相信,不愿答应!

扭开头,她提着手中的剑三两步便冲到了魏文宇跟前,不由分说上去就照着对方的脑袋一通猛踹!

“说!你个混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快放开他!否则我杀了你!”

魏文宇被邪煞冲身,此时已经极为虚弱,全靠着他心中那份不甘驱使着他手下的动作。被姜欢愉这一通收拾,整个人已经无法从地上爬起身来了!

姜欢愉见人已经被她一通乱揍收拾的无法出口,心下一惊,连忙蹲低身子拽过对方的衣领,将剑锋横在他的脖颈上,满眼凶光!

“魏文宇!快把宁裴山放下来!”

魏文宇整个人气息奄奄的,但见姜欢愉这等小女子也敢在自己面前跳了,一时还真觉得好笑,仿佛看着一只朝着自己乱吠的小奶狗,滑稽的很!

“你这女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啊?百鬼窟也能爬出来?!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姜欢愉此时哪有心情听这些,下手拽着对方的衣衫,厉吼了起来!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让你放人!”

魏文宇人有些晕眩,姜欢愉这一通摇晃,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似吓人,可整个人却清明了许多。

他勾了勾嘴角,朝着对方无奈的笑道。

“我没这本事,这地下墓穴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又怎会知道破解之法!再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再出来?呵呵呵,姜欢愉,宁裴山会死的,他终于要被我杀死了!哈哈哈哈!”

这话让姜欢愉直接跌坐在地,魏文宇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那可是宁裴山!是永远不会死的宁裴山!

难道宁裴山要被困在此地,永远遭受雷劈,永远都在此处受尽苦楚!

不!不可以!

“你说谎!”

姜欢愉站了起来,手中的佩剑指着眼前的魏文宇,厉吼出声!

可这画面,却叫魏文宇心中一颤,不由的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啊,当年东邺也是这般,案桌上摆着白绫与鸠酒,而她拿着刀指在自己眼前,指责自己残害大臣,连两人嘴里说道的话语都是相同的三个字……

女人,从来都是感性的动物,可怜的紧啊。

可魏文宇不知,正是这样的生物,才更加偏执不信命,更加的坚信自己的感情!

姜欢愉并没有朝着魏文宇动手,而是径直转过身,看着还在放出电流伤害宁裴山的尖石,她提起剑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一百五十五章 出阵

斩落一枚石尖后,姜欢愉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三步冲上前去,将周围一圈的石笋通通都砍断在地!

姜欢愉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这番胡乱行径若是宁裴山能阻止,一定要扒开她的脑瓜子看看内里的回路!

简直太胆大妄为了!竟然敢在法阵之中这般破坏,要是气息溃逝,造成的乱流,足够将阵眼内的所有生灵全都绞杀!

为了拦住玉虚,宁裴山曾在凉广楼外引爆过法阵,那时候的手段也大抵如此的。

将法阵内里的进行破坏,造成法咒的对冲,气息乱流溃逝从而整个法阵崩坏,达到引爆的法阵的效果。

姜欢愉所做之事,与当时宁裴山的做法可以说是异曲同工!

宁裴山的佩剑并非凡物,方才姜欢愉一通乱砍,竟歪打正着使得诛仙弑魔阵内受到了干扰!

不消片刻,诛仙弑妖阵内里的气流便开始不受控制一般,气韵发生了不稳,形成了乱流对冲,宁裴山的身子半空中被气息冲的一阵晃荡!

一时法阵内电流横行,火光炸裂,飞沙搅动,连四周的工程灯都受了影响一般,电流跟着暗了暗!

姜欢愉可不懂这些,即将降临的危险对她来讲,甚至还是曙光一般的存在!

姜欢愉脸上一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将心一横,把手中的佩剑朝前扔出石台后,便奔跑了起来!

她朝着宁裴山的身子,直接飞身扑了过去,用力的一撞!

这力道不算太大,可足够将处在阵眼处的宁裴山给撞出一段距离!

宁裴山一时竟离开了阵眼,整个身子在半空一滞,与姜欢愉两个人摔在了一起,滑出一长段距离!

看着宁裴山跌落了下来,姜欢愉心下大喜。

她也顾不得全身每一处疼的要死,连忙挣扎着爬起身,使出吃奶的劲儿,连拖带拽将后者从石台里拖了出去!

魏文宇整个人虚弱的很,可阴煞侵体到底不是马上能要人命的东西。看着宁裴山竟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救出了阵眼,他整个人没法淡定了!

这可是能镇杀百鬼窟里妖魔的诛仙弑妖阵!此时,竟然被一个什么都不懂傻逼女人,一通胡乱破坏便给毁了?!

“怎么可能!”

魏文宇似乎想要挣扎着起身!可他身子实在虚弱,动了动身子便又倒了回去,已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那儿!

宁裴山竟然被姜欢愉救了出来,魏文宇大惊!

这不可能!

那人告诉过他,只要入了诛仙弑妖阵宁裴山是出不来的!

只能永生永世被关在里面,再也逃不出去;只能永远受尽折磨,任由自己宰割的!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魏文宇满眼的不甘,连眸子都充上了血!

宁裴山摔落在地,而一旁的姜欢愉将他搂在怀里。

染上尸毒的双手,皮肤早已成了一片青黑,随着姜欢愉的动作,上面的伤痕溢出一阵阵黑血。

僵硬的手指有些颤抖,她摇着宁裴山的身体,轻轻拂过他的脸,不断的唤着对方的名字。

没了诛仙弑妖阵的镇压,护住宁裴山心脉的山河气息又纷纷散在了他体内,运转了不过一周,宁裴山便悠悠转醒睁开了眼!

整个人有些疲累,恍如隔世一般,宁裴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法阵中呆了多久。

自身的自愈能力一直不断修复着他体表的伤势,可他走不出来,也动不到,这样的法阵大抵要长时间的作用,才能将宁裴山体力的气息消耗到一个界限,所以他被困住了。

要不是因为姜欢愉,宁裴山将被永世锁在其中!

看着宁裴山睁开眼,姜欢愉整个人都呆住了,这种从惊恐到惊喜的浮动,让她喜极而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宁裴山的自愈能力由于姜欢愉在身旁,而停滞了修复。

身上的伤口看似狰狞,可到底只是皮肉伤。而灵魂上的重击被宁裴山浑厚的山河紫气不断庇护,一时竟未有太大的损耗!

宁裴山看着眼前哭成了个泪人的姜欢愉,才晓得方才那些并不是他的幻觉。

一时眼角弯了弯,抬手用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指,将对方脸上的泪拭去。

眸子闪了闪,宁裴山轻轻开了口。嗓音干哑的紧,可落在姜欢愉的耳里,简直犹如天籁!

“你怎么又哭了……”

呜咽着,姜欢愉连忙摇头,拿手背将自己脸上的泪珠给擦掉,可她全身脏的厉害,而眼泪更像是溃堤了一般,怎么也停不住,一时小脸越擦越花。

宁裴山的脸上比对方好不上多少,可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心,安了下来。

微微勾起嘴角,一抹亲和的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宁裴山笑得温柔,像是有光点亮了莫名的地方,他的眼里倒映出姜欢愉的影子,在周围昏暗的光线中,只有她。

“……别怕,我还在,没事的……”

我在,这两个字落在姜欢愉耳朵里,是让她激动一般的开心。

点了点头,艰难的将对方扶起身来,而宁裴山的目光却落在了姜欢愉染上尸毒的皮肤上。

宁裴山眼神闪了闪,原本浮在嘴角的笑不见了,微微垂下眸子,将眼里的杀气瞬间掩盖在眼睑之下,怕对方察觉到什么。

魏文宇竟敢将姜欢愉丢进百鬼窟里,任由她自生自灭,简直该杀!

宁裴山不知道姜欢愉到底如何从内里爬出来的,落得这一身的伤,她到底受了多少苦,自己光想一想心脏都在疼!

可宁裴山一句也未问,扶住姜欢愉的肩膀站起身,手掌悄无声息的划过她的后背,身体中一道护住心脉的山河紫气,连同自己三年的本命修源一并度入姜欢愉的身体里!

被尸毒伤身的人是活不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而姜欢愉中的更是百鬼窟里千年厉鬼的尸毒,要不是宁裴山的玉佩护住了身子,此时的她早已毒发身亡了!

若宁裴山不及时救治她,三天内依旧会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宁裴山不会让姜欢愉知道这些,她已受了太多的苦。甚至为了救他,还这般毁了诛仙弑妖阵!

宁裴山只能说,姜欢愉运气不错,诛仙弑妖阵气息紊乱却未出现溃逝的现象。否则,此时所有人都已经被活埋在这洞穴中了!

一百五十六章 质问

山河之气不过在宁裴山体内运转了几周,他便已经稍稍缓过气来。

不仅看起来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似乎状态都比姜欢愉还要好上一些。

揽住姜欢愉腰际,将她搀起来。

宁裴山并不放心诛仙弑妖阵内里暴起的乱流,看这状况溃逝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离远一些,这里不安全。”

姜欢愉不知晓其中厉害,但见宁裴山一脸凝重,也咬着牙艰难的起身,任由宁裴山扶着,两人朝着山谷的另一面石壁蹒跚挪去。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姜欢愉觉得自己像是跑了个五千米长跑下来,整个人疲累的已经喘不过气来。

靠在山谷的石壁上,这时候的她才觉得这副身子骨不是自己的一般,连移动一分都疼的厉害。

全身也不知被那些个厉鬼给咬了多少到口子,一身的伤痕流出的血,都是泛着恶臭的黑色。

可方才两只手臂的皮肤已经完全成青黑色,此时仿佛有些退散的样子,尸毒似乎正顺着伤口的黑血,纷纷流出了体外,颜色竟浅上了许多。

姜欢愉不懂其中的缘由,只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自己都有些给吓住了!

疼是真的疼,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是不是要废了,此时整个手掌都已经肿了起来,跟猪蹄似的。

可姜欢愉知道自己全身的伤在重,都不及眼前的宁裴山的伤势来的厉害。

宁裴山并不知道自己被锁在诛仙弑妖阵中到底有多久,大抵也足有好些个时辰。

此时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如残破跟布条似得,被弃在了一旁的石台上。黑色的西装裤上满是沙尘,被碎石撕出一道道口子。额角上口子里血液已经凝住,发丝混着汗珠凌乱的贴在鬓边。

安抚下姜欢愉,宁裴山直起身缓缓的站了起来。

哪怕如此的他是这般狼狈,宁裴山的背脊依旧打得笔直,高挺的胸脯,结实的跟钢桩铁柱一般!

一生铮铮铁骨,征战沙场为苍生。

这便是宁裴山。

一生转瞬,已过千年。

哪怕头可断,血可流,也容不得宵小之辈在自己跟前如此放肆,践踏自己的一身傲骨!

宁裴山捡起地上的佩剑,一步步走向了魏文宇。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地上,如一座大山一般立在了他的跟前!

看着来人立在自己跟前,魏文宇下意识的后撤了一些,靠在一旁石堆上的身体,不由艰难的坐了起来!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滑稽,又停下了下来,眉心皱了起来,除去厌烦,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恨与怨念。。

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魏文宇怒意从胸口直冲到顶门,心头那把怒火仿佛能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掉一般,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想要将眼前的人瞪穿一般!

自己又失败了,哪怕天时地利,自己还是败了。

成王败寇,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到底不甘心。

凭什么眼前这个妖人能一次次的笑到最后,他魏文宇不甘心!

眸子微垂,一声嗤笑出了口,魏文宇无奈的收回视线。

渐渐,笑容在他的脸上越来越多,有嘲讽宁裴山的好命,也有恨自己的失利。

他笑的像是岔了气一般,伴随着咳嗽,大口瘀血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血的颜色反衬在他死灰一般的脸颊上,整个人已入了魔障!

魏文宇咧开嘴笑着,仰望着自己跟前一脸杀意的宁裴山,不甘心的说道。

“宁裴山,今日却是我输了,可那亦如何?”

这话说的分外的嘲讽,却无所畏惧。

魏文宇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千年前泰安殿上的事又将再次上演,亦如他无休止的噩梦!

宁裴山眉心紧蹙,眼中的冷漠如冬至的夜,雪虐风饕!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为何要动她!”

比起魏文宇在自己身上的所为,宁裴山更加无法接受对方竟拿姜欢愉作筏子!

他双眼赤红,手中的寒芒微微抬起,剑锋落在魏文宇的眼前。

宁裴山身上的痛比不得他心尖上那揪着他灵魂的痛,仿佛失去了那道灵气后,被这道痛通通填满了!

宁裴山身上的杀气混着山河紫色不断外释着,剑芒上更是绕着金藤频闪着金色的光华!

有些人,哪怕过了千年,总是这般该死!

可这句后者的耳中,却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宁裴山你是天真还是傻?明知道自己的软肋,还要将她暴露在跟前儿?一枚棋子,当然得有它用处。你说,不是么?”

魏文宇这话说的轻巧,却将宁裴山的怒意燃至顶峰!

成为东唐一国之君,王座下的尸骨。转世为人,手腕之下一具具枉死的魂。

这些都是对方做下的孽!

“人命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这天下到底对你来说又是何物!李,不是所有事,杀戮就能就成一切,它不是你股掌间的游戏!”

开口的质问并不只为了自己,而是宁裴山以天下之名宣诸于口,为百姓苍生借问一句!

可相比宁裴山的愤怒,魏文宇更是怒火中烧!

“宁裴山,何为天下?你在这里跟我讲帝王之道?胜者为王,一人之天,解救苍生,庇佑万千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话落在宁裴山耳中,才是真正的笑话。

“李,你还是这般偏激,这千年来未有丝毫变化。你还不明白自己的错处么!”

有取天下之虑,而无取天下之量,这便是当年的李!

自己当年却是走眼的厉害了。

可魏文宇不信这些,他从来不明白。成大事不拘小节,旁人怎懂自己的抱负!

“乱世里的百姓水深火热之时,你在哪!帝王之位落于你手之时,你又做了什么!宁裴山!从头到尾你都是懦夫,天下之责落于跟前,是你逃跑了!少用你那般虚情假意扣在我身上!我心怀天下,誓为苍生,你我根本无法比拟!”

脑海里又回想起自己死前的画面,那一幕幕伴着他一夜又一夜入了梦,永世的噩梦!

这些,宁裴山何曾知晓!

“可笑是,你竟为了你心中的那道迂腐,将我斩首与王座之上!宁裴山,你才是整个东唐的罪人!”

说道这句,魏文宇扶着身后的石壁竟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一百五十七章 法阵溃逝

为何天下之人从来都归咎自己的错处?

若是自己当年不死,东唐又怎会被落入自己幼子之手,以至于被赵匡胤吞并的连史书都没有一笔!

这些,都是宁裴山的一意孤行,任意妄为!

想着方才法阵中一道道痛苦的法雷落在宁裴山身上,他的痛苦,他的伤痕。看着他此时为了姜欢愉心痛、心碎、自责的怒意,魏文宇生气了一丝报复后扭曲的快感!

“宁裴山!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我是斗不过你,那又如何?今次,你确是可以杀我,但不管我转世多少次,你我的仇都不会就此完结,我一定会杀了你!”

宁裴山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的光莫名闪动,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而最终自化为一道轻叹,收敛在了他轻合上的眼睑中。

“李,你的确恢复了记忆,可你依旧没有想起当日我杀你时,对你说的话。”

罢了,自负的人却是这样,从来听不见旁人的言语,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益的。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再问旁的,也是不会有答案的,还不如自己来取!

摊开手掌,宁裴山引动山河之气一掌击在魏文宇的身上!

魏文宇灵魂并不完全,甚至还有些残缺,这些大约是被无数次的转世所磨灭的。而这一道道残缺的痕迹,便是造成他灵魂记忆遗失的缘由吧!

宁裴山不知道为何对方喝过孟婆汤,转了世还能记得前世的事,只是今世的这些记忆,并不会由于灵魂的残缺而忘记的!

宁裴山的气息入了魏文宇身体里,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为何对方会突然恢复了记忆?

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事如此清楚?

为何他还知道这个陵墓中的事?

这些都不该是他魏文宇记忆里该有的东西!

一定有什么缘由造成了这一切,而这缘由怕是所有祸端的根源!

他必须将其铲除!

强势的气息毫不留情的灌入魏文宇体内!

这样的入侵当然不是什么温柔的手段,魏文宇全身痉挛,剧烈的挣扎起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魂知侵入了魏文宇的脑海,不多时便从对方的灵魂中反馈了回来。

可入了宁裴山脑海里的,却是一副副诡异的画面!

魏文宇残忍动手杀害工人的画面。

魏文宇命人放干水潭,轻车熟路下到第九座棺椁跟前的画面。

魏文宇打开棺盖,从内里取出一方锦盒的画面。

可所有的情景在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再之后的记忆如蒙上了一层模糊的云雾,宁裴山什么也看不清!

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宁裴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宁裴山皱了皱眉,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提起魏文宇的衣领质问着。

“李!棺材里的盒子到底装了何物!”

可魏文宇一阵猛咳,出的气比进的气多,整个人虚弱的仿佛下一秒便会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宁裴山看着眼前濒死一般的人,一时眉心微皱暗道不好。

魏文宇在陵墓中呆的太久了,阴煞侵体怕是不多时便会要了他的命!

宁裴山离姜欢愉有一段距离,虽然经过了法阵内的法咒攻击,可自愈能力已经从停滞中恢复了过来,身上的伤势连同自身的气运也在不断修复之中。

再次运转山河之气,对宁裴山的身体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山河之气直接注入了对方的身体里,宁裴山护住了魏文宇的心脉,山河紫色以心为眼,开始不断修复起他的器官,并驱散出体内的阴煞之气。

宁裴山的确想要杀了他,可此时,自己却必须先救他!

阴煞逐渐被驱离身体,生气似乎得到了一些缓和,魏文宇悠悠睁开了眼。

望着眼前这张满是认真的脸,他一时不由笑了起来。

“何物?我不记得了。我印象里只记得,那人说能杀了你。可惜,他也不过是骗子罢了……”

这话落在宁裴山耳里,一时竟有如惊雷炸裂!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人之间会有第三者知道的事!

甚至对方还能主导这一些,欲将自己置之死地!

“你是受何人指使的!”

在对方的记忆里,宁裴山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心下大惊!

“他……”

魏文宇也未打算瞒他,自己就要死了,可总会有人收拾他的!

可魏文宇刚张开嘴,在宁裴山的身后,诛仙弑妖阵终于达到了暴走的临界点,发出了溃逝的戾气!

“噗!”

诛仙弑妖阵内里的气流瞬间爆涨起来,在阵法中横冲直撞!

姜欢愉之前的行径,终于造成法阵内气息的溃逝!

气息从阵眼中四散而开,山谷内的风声大噪,无数是碎石被厉风刮落,从上方纷纷砸了下来!

宁裴山连忙用自己山河气运,在法阵四周筑造了起屏障,强行将法阵的溃逝压制住了,缓慢的消磨掉法阵中的能量!

可这里到底不安全,因为宁裴山并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用处!

宁裴山连忙直起身子,戒备的看着头顶,此处是不能再呆了!

不说爆裂的气流会不会造成山谷的坍塌,光是这肆虐的动静,也不知会不会惊动了这陵墓中的“东西”!

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古墓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未可知的,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必须先行离开迅速,再次将此处的入口封印了,以防任何“东西”从内里出来!

宁裴山剑锋利斩,寒芒过处竟生生撕开了虚空!

宁裴山的气息快速的将两地的气场连接,并制造出虚口!

宁裴山身上的气运并未恢复至顶峰,穿越虚空需要消耗的气息不小,而此时的他造出的虚口不大,时间又太为紧迫,距离并不会太远,只能暂时对付眼前的近况。

宁裴山连忙到了姜欢愉身前,一把扶起对方,可余光又再次瞟在了魏文宇身上。

魏文宇,李。

宁裴山不该让他继续活下去为祸世人的。可宁裴山也并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陵墓中。

不是宁裴山慈悲,而是此时冷静下来的他,不能如此。

活人横死在墓地里,便是生祭。

不管出于何种手法,这种献祭活人的手段都是会对阴物造成助长之势。

否则之前魏文宇进墓之前所用“大红祭”,为何会让宁裴山如此吃惊。

哪怕真要杀了他,自己也得换个地方,宁裴山不能留他在墓里!

况且,自己还有一些事,必须问个清楚!

眸子闪了闪,宁裴山三两步便到了魏文宇跟前。

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手腕上用了些力道,拽着对方微微用力,便直接抛进了虚口的裂缝之中。

反手握剑,宁裴山揽着姜欢愉虚弱的身体,一道走入了虚口之中!

一百五十八章 石碑之后的凶险

魏文宇的身体从虚口中被抛了出来,一下子撞在了石壁上,整个人跟快废了一般,顺着石壁跌落在墙角。

宁裴山脚下步履虚浮,也跟着从虚口步出,手中的力道松了些,揽住的姜欢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而宁裴山单膝及地,他手中的佩连忙刺入地面稳住身形,整个人分外狼狈。

剑锋上满是污迹,连剑穗上都落上了泥,可光芒在金藤上依旧不断浮动,并未有丝毫受损!

宁裴山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强撑住身形再次站了起来。

虚口,是以自身的气息,将两地的气场连接,而此时出口处,便是宁裴山进入地下陵墓的前,古墓中第九座棺椁旁!

带着三个人,他的确没有太多法力精准的控制出口,可眼下,这距离也太短了些!

宁裴山环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同自己下去时候的样子一样。

宁裴山回头看了看推开的那道石门之内,里面映出的光线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般,电流十分的不稳。

骛的,内里的灯光忽然由远及近,视野尽头的灯光熄灭了,内里的山壁突然一暗一节!

砰!

随着灯光的熄灭,仿佛还伴随了音效,重重撞在了宁裴山的心头。

接着犹如鼓点一般,由远及近,石碑后的山崖处,工程灯突然炽亮了一下,接二连三的挨个跟着熄灭了!

砰、砰、砰!

每一下响声,山崖处的黑暗的区域也越来越多!

节奏骤然加快了许多!

砰砰砰砰!

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飞快的向洞门口的隧道内迫近!

像是内里的活物不愿让几人逃走一般,正驾驭着黑暗,向着他们追击而来!

宁裴山心中大惊,他不知道到底内里是何物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可这不断涌出的阴煞之风太过凌厉,甚至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寒气的冰霜!

宁裴山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眼神一闪便连忙箭步向前,一把扶住移开在一旁的石碑,用力将其推回了原处!

口中的咒语轻启,一段驱邪咒语伴随着沉吟,宁裴山双指并拢以指为比,将手中的血书写在了惊门的石碑之上!

刚刚落完最后一笔,宁裴山还未来得及收手,一道撞击便重重的落在了石碑上!

像是被什么如蛮牛一般的活物在内里疯狂撞击,这力道极大,连四周的石板都猛力的一颤,泥沙纷纷落下!

宁裴山连忙后撤,一把将一旁的姜欢愉拉开了一些护在身后!

他手中的佩剑微抬,时刻警备着!

此处的地势极为不利,几人犹如瓮中之鳖一般,仿佛被困死在了此处!

又是几声重击落在石碑之后,内里的“东西”像是极为不甘心似的,依旧尝试着突破!

“宁裴山……”

姜欢愉躲在宁裴山的身后,极为担心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她不知道内里到底有什么,可宁裴山现在的紧张状态,与之前在凉广楼前的一模一样!

宁裴山并未回答她,只是护着她后撤了一些。

宁裴山眉心紧蹙,眼前的情况必须再想些办法。他不知道内里有什么,可他能确定便是自己不能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宁裴山快速在自己身处之地打量起来,希望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视线在周围潭底四周的石板上快速掠过,如自己最开始看到的那样,周围墙壁上的石板被活水冲刷的十分光洁,每一块石板上都是镇魂锁魄的符咒,除去那一块以阴文方式刻绘的石板,旁的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没有机关,没有出口,这里如斗兽场的牢笼一般,被人工修建而出,只是为了放置身后这座棺椁罢了!

视线回扫,宁裴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脚下横七竖八的落着碗口粗的铁链,而铁链上满满都是刻满了的符咒与镇魂!

宁裴山一个剑花舞动,地面的上躺着锁链便断成了几节!

宁裴山就着环扣一挑,手上的佩剑甚至还使出了七八分力道,地上的锁链直接横飞而出,两端便重重的戳进了石板之上!

又是七八道铁链纷纷钉入石碑周围的墙壁上,宁裴山将整块石碑锁在了石壁之上!

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只是这些锁链既然能封印住棺内的邪物,那对陵墓中的“东西”也能有着一定的作用!

内里的撞击又传来了几声,还伴随着石碑后什么尖利之物划过石碑的声音!

姜欢愉听在耳朵里,分外的害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她觉得那是厉鬼指甲刮蹭石头的声音!

瑟瑟发抖,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爬出百鬼窟的时候。里面的恶鬼不愿放过自己,它们追来了,想要将自己再次拖回深渊里一样!

姜欢愉不信神佛,可这恐怖场景也依旧使得她不住的祷告!

仿佛上天听到她心中的声音,内里的撞击声渐渐小了许多,连地面上的冰霜铺上的寒气,将渐渐的消散掉了。

又等了一会,似乎里面再也没了动静,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姜欢愉大气也不敢出,她直觉内里的厉鬼已经离开了,可依旧担心下一秒石碑便会突然碎裂掉,厉鬼撞断锁链,从内里冲了出来!

宁裴山比姜欢愉感知要高上许多,潭底的气息已经渐渐回暖,又恢复了之前的淤浊,而方才那股直刺骨髓的阴冷感,也渐渐消散了。

大抵,内里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可此地并不能久留。

活人的生气对于死物来说,仿佛裹了蜜一般带着着魔的香味!

看着姜欢愉身上的尸毒已经退却了许多,此时整个人虽然虚弱,可到底没有刚才那般,连站都没法站立,宁裴山的心中也稍稍定了下来。

连忙招呼着她,让她顺着工程梯,往出口奔去。

宁裴山扫了眼斜靠在一旁的魏文宇身上,而后者仿佛被方才的情形也惊呆了,此时竟还未回过神来。

宁裴山眉心一蹙,思虑了一分,便依旧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如拖一条死狗一般,一并出了这充满危险的潭底!

一百五十九章 逃出

宁裴山一路护着姜欢愉,出了水潭便拉着她,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飞奔。

哪怕四周的场景看似还是之前的样子,可宁裴山一点也不敢松懈!

在墓里,物件要是染上了邪气,便不是一件“死物”了。

它们是不会允许“活人”走出它们的牢笼。

在宁裴山的另一只手上,魏文宇被他拽着胳膊一路拖行,双腿在地上被拉出长长的痕迹。

“宁裴山,放开我!”

魏文宇死死抓住宁裴山的手腕,想要挣扎出宁裴山的魔爪,可宁裴山完全没有搭理他,只是带着他一路飞快的逃离出墓穴!

他们终于按照原路返回出了墓地,当三人出了被魏文宇命人破开的盗洞口时,姜欢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脚下发软的厉害。

之前的那些经历,似乎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地底的那处满是厉鬼的巢穴,封锁着宁裴山的石台上凭空而出的闪电,两端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不断被厉鬼撞击的石碑,一座接着一座的石棺……

所有的一切,都诡异的可怕!

而宁裴山的脸色也近乎惨白,他握剑的手掌心里全是细汗,有些握不紧剑柄了。

其实此地有着两种不同的邪物。

一件是自己曾经所呆古墓中,那是一方用九星棺木镇压住的第九座棺椁里的“东西”。

而另一件,便是在古墓之下的那座巨大陵墓,而陵墓明显有着惊天的邪物!

宁裴山之前醒来的九星棺木,不知是什么时期的高人,用了特殊的手段,“借”了下面陵墓中的邪气,用“以邪制邪”的手法来压制黑棺中的“东西”。

这种方法极为危险,甚至有些饮鸩止渴的意思。

或许当时出世了什么了不得的妖物,其手段太过狠厉以至于当时的皇族不得已,集结了整个国力来镇压它。

并且引动下面陵墓中的邪气高人也是极为注意,只取了冰山一角的煞气为引线,将其困在黑棺之中,运用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的手法,抽取其的邪气为下面的陵墓吞噬,并以数百年之久时间,来消磨掉它。

这样的耗时巨大的工程,可以说是为后人集福之功。

而下面那座陵墓存在的时间,要比自己活下来的时间久远太多。

宁裴山在东唐时候便着人调查过古墓,可所有记录的文献都未提及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文字便更是少有了。

宁裴山不知道这座陵墓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可的确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解决的。

那些东西或许原本就存在于地下的,只要它不出世,宁裴山便不会去理会它。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它们重新长埋于地下,再也不要被世人所发现!

隧道里的轴流式风机发出轰鸣声在内里显得极为吵闹,可姜欢愉却觉得一瞬间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她脚下一轻,突然摔了下去。而一旁的宁裴山也有些脱力,拽着魏文宇的右手不由松了些力道。

魏文宇后背重重撞在泥地上,一下子摔了下去。

此时的他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没了最初的光鲜亮丽,整个人狼狈极了。

“宁裴山!要杀要剐随你,用不着你这般救我!”

是的,他并不想欠对方什么人情。

比起被宁裴山丢在古墓中等死,或是被什么鬼怪给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魏文宇更加接受不了被对方救下!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能感恩戴德!你真当自己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了!装什么好人!虚伪的叫人恶心!”

魏文宇不怕死,可要他这般领了对方的情,让宁裴山这样的羞辱,他魏文宇办不到!

躺在地上,魏文宇继续咒骂开来。

而宁裴山却强撑着自己,将一旁的姜欢愉轻轻的扶了起来,安置在隧道内的墙角。

听着魏文宇这般的话语,宁裴山冷漠的回了一句,可他连头也懒得抬,他真的厌烦了。

“李,你怕是想多了。我从未想过要救你。”

是的,宁裴山的确不想救他,他只是不愿魏文宇死在下面,造成更加恶劣的局面。

冷静的分析,最快速度做出合理判断,果决的执行。

这便是宁裴山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裤兜里再次传来了游戏虚拟器的震动,宁裴山眼神闪了闪竟有些恍惚。

他掏出来看了看,才发现这东西竟然在法阵雷劫之下还能够使用?!

当真是妖集团生产的东西,质量也太好了些!

连忙接通,通讯那端的人是陆渊。

三两句后,两人便切断了联系。

说实话,现在的宁裴山全靠意志强撑住自己,他连说话的都费劲的厉害。

“宁裴山,老子用不着你这般虚情假意,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有本事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宁裴山整个身子一滞,随后继续松开了姜欢愉的胳膊。而后者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一脸担忧的望着对方。

隧道内的光线要比方才的古墓中敞亮许多,姜欢愉清楚的从宁裴山的眼中看到他一闪而逝的伤感。

姜欢愉的手下用了些劲,似乎想给对方一些力量,可她除了心疼的难受,什么也做不了。

宁裴山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自己无碍的。

到底是一意孤行,任意妄为,还是虚情假意,沽名钓誉?

宁裴山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是啊,那又如何?

最后活上千年,一直孤独的人只有他,想死死不了,而活着却比死更加煎熬。

说宁裴山偏执也好,任性也罢。他从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的确将自己置身事外,不用心,不动心,冷血无情。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仿佛是站在的上帝视角看待这个世界,他才能看得清楚这个世界。

世道本没有善恶,而邪恶的,只有人心。

宁裴山无意扮演上帝,来改变这个世道的走向。

他能做的,便是以一己之力,让世道顺其自然,走上正轨,仅此而已。

刘译的事,东邺的事,李的事,都是他太过干涉世道造成的祸端。可这样的祸端,他必须自己来完结。

东唐覆灭,之后一个又一个朝代的覆灭,宁裴山冷眼旁观。可世道陷入水深火热的乱世,他尽自己所能的救助。

宁裴山不是神,只是在他心中有着一把尺,一切都在这个“度”的范围之内。

一百六十章 对峙

李是该死的。

而魏文宇,同样也是。

或许他的魂是李的,可做下这一切的,杀了那么多人的,实实在在是他魏文宇。

张志的死,那七个工人的死,都是因魏文宇指使而为!

冷眼扫向躺在地上的人,宁裴山握着剑抬腿一步步向他跟前。

“宁裴山!只要我出去……我会夺走你所有在乎的一切!我要让他们都死在你眼前……我要你记住,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

“呵呵……哪怕,就算我出不去了……不管我转世多少次,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像冤魂一样永世缠着你!……这是你宁裴山欠我!是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看着地上的人,早已魔障的无法辨别是非,宁裴山眼中的光冷厉异常。

他微微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一点点移到魏文宇的眼前,整个剑身上光芒大涨!

“魏文宇!别当本王真不敢杀你!”

厉声暴喝,宁裴山周身更是气息外释!

紫色的山河之气凝如实质,在他的身上如燃起了紫色火焰一般!

无风自起,宁裴山的发丝在气流中犹如怒发冲冠一般!

而胸口上那道金色的环纹,极为清晰的显现出来,甚至还像是运转一般,在他的胸口的皮肤上发出交错的双层光盘!

“爷!”

“宁裴山!快住手!”

两道惊呼同时隧道的另一端传来,陆渊带着人赶到了!

而在陆渊身旁,跟着不少的警察,领头的人正是一身全副武装的林锦博!

可宁裴山不为所动,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人,全身杀气仿佛能冻结四周的空气一般,生生将温度都降至了冰点!

宁裴山与魏文宇对峙着,似乎下一秒,宁裴山便会取下魏文宇的首级!

“爷!您没事吧?”

看着主子一身伤,陆渊整个眼睛都泛红了,再看向地上躺着的魏文宇的眼神就不同了,他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快速移步上前,陆渊先行靠近了些,可打眼瞧见宁裴山的眼神后,他心下一抽,整个人便滞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陆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旁的林锦博一眼,眼前这局势,怕是不能善了了!

“宁裴山!你放下刀!”

林锦博想冲上前制止宁裴山,可又怕他一个冲动,做下了无法挽回的事。

魏文宇的确该死,可自有国家法律审判他。若宁裴山直接动手,那便犯了故意杀人罪了!

可宁裴山依旧视若无人,仿佛赶来的众人都是空气一般,连眼神都没有回一个,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魏文宇,眼中的杀意更是毫无掩饰!

林锦博一下子掏出身后的配枪,直接指着眼前的宁裴山,如果宁裴山真要下手,自己只能阻止对方了!

“林锦博!你敢!”

一声暴喝,陆渊看着林锦博的动作,心中大惊,眉心一蹙,连忙转过身,插在宁裴山与林锦博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想要伤害自家主子,那只有从他陆渊的尸体上跨过去!

看着陆爷被抢指着面门,跟来的护侍不由分说,手法利落直接掏出枪指在了林锦博的身后!

而林锦博身后的特警们被这阵势也吓的不轻,连忙掏出枪来,指回了护侍跟前!

“你们别动!放下武器!”

“放下枪!”

特警们一声声厉吼出了口,嘈杂声在隧道里无限的扩大,甚至还泛起了一阵阵回音!

方才还聚在一起寻找失踪者的两拨人,一时竟成了敌对关系!

狭小的隧道中剑拔弩张,二十来号人相互对峙着,仿佛下一秒便会发生一场血腥的混战!

气氛压抑的紧,极为紧张!

特警们剑眉一蹙,双眼如,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常便会发动进攻!

而护侍们也不是什么善茬,训练极为有素,看着这局势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

全员瞬间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一手端抢,另一只手上同时已经握上了割喉的匕首,他们不会考虑对方是谁,只消陆爷一声令下,他们便立刻进入一场厮杀!

林锦博听到身后的动作,余光匆匆散过,心中更是大惊也吓,他是真没想到宁裴山的人这般目无法纪,甚至还敢持械与警察对峙!

可眼下这般动静,林锦博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打算。

两边若是真动起手来,这里的环境,再加上这么多武器,两方必有死伤!

林锦博担不起这样的责任,而他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眉心微动,林锦博连忙抬手,制止身后特警们的动作。他缓缓放下枪,挪了挪身子,视线绕过挡在身前的陆渊,偏头向着宁裴山的身影喊起话来。

“宁裴山,你别上他的当!他就是想要激你动手的!为了一个坏人赔上自己不值当!你相信我,法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的,他一定会被公正审判送入监狱,得到他应该的惩罚!”

看着宁裴山不为所动,林锦博将双手抬了起来,将手中的配枪摇了摇,轻轻蹲下放在一旁,向着宁裴山跟前小心的靠过去。

“头!”小心啊!

身后的特警看着自家队长这动作,一时有些紧张,对方可还握着剑喃!

而陆渊看着林锦博的动作,也不由的眼睑微搭,不悦的神情浮上他的眉心,正要拦住他的去路,却见林锦博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停下了动作,看着林锦博又向宁裴山靠近了一些。

“宁裴山,我知道你很生气,绑架,指使杀人,这些我们都已经调查到了一些实质的证据,足够让魏文宇受到法律制裁的。你别冲动啊!你看看姜欢愉,她现在的状况得必须马上去医院,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落在宁裴山的耳朵里,林锦博看到后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由忙跟一旁的姜欢愉使了个眼色。

而姜欢愉并没有看到,她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宁裴山。

她的确恨魏文宇,甚至恨不得对方马上死掉,可她并不想宁裴山为此变成了杀人犯!

“宁裴山……”

姜欢愉轻轻的低呼了一声,可她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百六十一章 结束

宁裴山这一身伤,在法阵中所受的苦,全拜魏文宇所赐,甚至为了杀了宁裴山,不惜拿自己当诱饵,对方这是想要置宁裴山于死地啊!

之前魏文宇的恶毒咒骂,姜欢愉每一个字都听在耳朵里,难道自己要让宁裴山放过这个,仍想杀害自己的凶手!

姜欢愉还没仁慈到这个地步!

她见过宁裴山对上那些妖魔鬼怪时候的狠厉,可这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是一条命啊!

她有些犹豫。

宁裴山似乎在这声呼唤中回过神来,可他并未看向看向姜欢愉,而是将视线移到了眼前的林锦博脸上。

隧道内灯光昏黄,这时的林锦博才看清,眼前的宁裴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整个人满是血渍与伤痕,上衣早已不见了踪迹,而裤子上也破破烂烂分外狼狈,胸口上一枚金色的纹身似乎像是在发出诡异的金色微光。

在宁裴山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冰冷的如看向一具尸体一般!

林锦博毫不怀疑,如果这柄剑锋落在自己脖子上,对方可以没有一丝犹豫,割下自己的头颅!

而这时,一道声音极为突兀的在林锦博身后的方向传来。

“宁爷,处理这些事还是交给‘专门的人’来做吧,可别为了这些小人脏了您的手。”

林锦博一颤,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了!

连忙回头看去,果然是陈煜!

这家伙,真是无处不在!为什么连在这里都跟来了!

“你!?”

正想呵斥一句,却见陈煜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了宁裴山的身上,他一步步走上前来,脸上挂着一抹让人分外讨厌的虚伪假笑!

不着痕迹的挡在林锦博跟前,陈煜眼角弯了弯,可宁裴山看的出,对方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笑意。

宁裴山知道陈煜的话指的是什么。

“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陈煜这是在让自己将杀人的事,交给他们这些做暗事的人去处理罢了。

可宁裴山不懂对方此时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何意思。

望着眼前的陈煜,又扫了眼他身后的林锦博,宁裴山眼神闪了闪,看来自己的告诫,陈煜是不为所动的。

有时候,“不得善终”这次词,的确是自找的。

将手中的长剑移开,宁裴山叹了口气,罢了。

有些事,说不清的。

看着宁裴山放弃了动手的念头,躺在地上的魏文宇艰难的直起身子,满脸嘲讽的说道。

“宁裴山……你就是个懦夫,千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呵呵……现在连剑都握不住了?那就等着我的报复吧!哈哈哈哈……”

魏文宇笑的极为猖狂,连一旁的陈煜与林锦博都极为佩服他的勇气,当真是个不怕死的角色啊!

陈煜嘴角牵了牵,无怪宁裴山这样谪仙一般的人都要动怒,有些人当真就是那么该死喃!

而林锦博暗道不好,宁裴山才收了心,这会子怕是又得动了杀念吧!

他眼神扫过,但见宁裴山的视线果然又回到了对方的身上!

“宁裴山!你别听他的!冷静一点啊!”

林锦博脚下步子微动,想要上前夺过对方的武器。

而陈煜却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前去的林锦博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此时的宁裴山,犹如随时将要喷发的火山,可受不得一点刺激,林锦博要是扑上去,陈煜难保他不被对方用来祭刀了!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血腥在所难免,可宁裴山却只是抬了抬手腕,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并不算完好的锦帕,轻轻擦拭起了手中青霜长剑的剑身!

“李。”

宁裴山贝齿轻启,出口的这个名字,让在场几人都微微一愣,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你今生的确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可你只记得当时的仇,却忘记了当时我取你首级时对你说的话。”

泰安殿上的事,宁裴山并不想再回忆了。

仇怨,记得的人,从来比不记得的人来得痛苦。

这千年的时光,自己有过太多的痛苦,他不想再裹足不前。

这世道他欠了旁人太多,而旁人也欠了他太多,早已无法计算了。

“身为一国之君,沉迷权势,心性多疑。不仅听信谗言佞语,坑杀忠臣,甚至还诛灭其九族,悬尸城门!这是何其残暴之事!”

“公主多次劝诫,而你不为所动不说,还将其幽闭冷宫!到最后,你终究赐了她一死!李,你说这便是你对本王的承诺!?”

“东邺死了,她不堪受辱,砸了毒酒,撕了白绫,撞柱而死,就是为了警醒你,可你依旧执迷不悟!逼死皇后,李你这同商纣王又有何区别,有何资格做我东唐一国之主!”

将手中的锦帕丢在一旁,宁裴山将佩剑反握在身后,叹了口气,开口接着说道。

“当年杀你时,本王就说过。本王要的是明君,而非暴君!”

“现在本王再跟你说一遍,你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都跟本王记清楚了!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这些,报不报仇你所谓的死仇,本王言尽于此!只要你依旧如此心态,转世一次,为了这天下,本王便杀你一次!”

一口气将闷在自己心中的话通通出了口,宁裴山整个人并非盛怒之下的模样,甚至还说的云淡风轻一般。

只是这些入耳的话,让魏文宇怔在当场!

当年那些记忆,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再次涌回了魏文宇的脑海。

记忆开始一点点清晰,如梦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上演,一遍又一遍!

宁裴山没有再搭理魏文宇,从他身边走过,仿佛对方在自己跟前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无足轻重!

他缓缓揽过姜欢愉腰际,将对方扶起身,眼下的宁裴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魏文宇,他可没多的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

只要不死在墓里,今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陆渊,速度将盗洞口给封闭了,别让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左手反握佩剑,右手搀着姜欢愉,宁裴山一步步朝着隧道口而去。

一百六十二章 安排

一旁的陆渊听了宁裴山的吩咐,点头应了一声,连忙点了人执行自家爷的吩咐。

现场得由陆渊亲自安排,一个眼神扫向乔陌,几个护侍连忙跟了上去。

乔陌一把扶住自家主子,而一旁的女性护侍连忙接过主子手边的姜欢愉,揽过后背小臂穿过膝盖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几人快步朝出口奔去。

警察们向两边让开,纷纷为宁裴山等人让开了路,目送对方离去。

无视周围警察在场,陆渊转回头点了几个护侍,不由分说便在盗洞的四周撑条处准备安置上炸药!

看着陆渊下手这般狠厉,林锦博一下子急了。看着一旁洞**还亮着灯,连忙想要命人先行进去搜索一番。

内里不仅情况未明,还不知有没有其他受害者与从犯,怎么能说封就封!甚至还是绑架地所在的现场,自己怎么能眼看着对方就这样破坏了!

再说,这便用上了炸药!先不说这些军火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还在地底,炸药要是造成了塌方,说不得所有人都得被掩埋了!

“你们做什么!”

林锦博想要阻止,抬腿就想冲上前,就而一旁的陈煜却比林锦博更加迅速。

他拽过林锦博的衣领,一把将他强行按在了墙壁上!

陈煜眉心深皱,整个人哑着嗓子低声吼道。

“林锦博!不要再找死了!”

林锦博的后背被重重撞在隧道的泥墙上,脑子一阵晕眩,无名火起他下意识便想动手回敬上去。

“你!……”

可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林锦博愣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上,熟悉而陌生,那些属于它的狡黠、阴邪通通都不见了!

与之前的那分外自信截然不同,落入林锦博眼中的是陈煜疲惫的容颜,声音喑哑的近乎颤抖。

而那双自己从未看透的眸子中,此时泛着赤红,充满了血丝的像要哭出来了一般!

这一刻,林锦博被陈煜这样的目光打在眼底,一时辨不清其中滋味。

他张了张嘴,有什么话语哽在喉头,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求你了,别闹了……林锦博,我不想你死……”

林锦博恍惚间,看了看陈煜身后的那处幽深洞穴,看了看忙碌的护侍与身后跟来的队友们,他眸子微垂。

与宁裴山扯上关系的事,似乎从来都是分外离奇的。

凉广楼的事还历历在目,王举到现在都没能出院,林锦博不想更多人贸然涉险。

这种烦躁不安的感觉,让他一把推开身前的陈煜。

“抱歉,我做不到。”

林锦博思考了片刻,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都退出去,联系局里,安排专家带勘察设备过来。”

是的,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穿上这身警服便是自己的责任,他得对的起自己,对得起群众,对得起自己属下所有人的命!

他不怕死,也不会放弃。可他必须控制任何无谓的牺牲。

一旁的陈煜闻言,轻轻的闭上了眼。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的无奈。

在宁裴山等人出了排水渠的隧道口后不久,地下传来了三声沉闷的爆破声,连地面都跟着抖了抖。

宁裴山回望着苍绿下的隗云山博物馆,幽幽一叹。

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宁裴山这时才知道,自己居然在下面被困了十多个小时。

诛仙弑妖阵内法咒的伤害全是落在宁裴山灵魂之上,要不是有着浑厚的山河之气与自身自愈能力的不断修复,宁裴山怕是早已交代在那了。

可光这样,也损耗掉了他近乎十年的本命修源!

宁裴山知道,只要自己被关在里面时间再长一些,或许自己真的会在法阵中被消逝掉。

可惜,自己还是活了下来。

比起灵魂上来的疲累,宁裴山身上这些皮外伤,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了。

他拒绝上救护车,而是坐进陆渊安排的来的黑色大型商务车上。

打开的车门内,族内的医生正忙碌的为着他处理伤口。而一旁的姜欢愉身上的伤势,也必须宁裴山检查过才能去往医院。

一时,隗云山博物馆附近的地头上兵荒马乱极了。

地面上的警察还在扩大搜索范围,排查周围的地势,害怕还存在旁的遗漏。

而方才那些在地下参与搜寻的警察与护侍们,也纷纷退出了隧道口。

对于这些小事,宁裴山还是很放心陆渊来做的。

而下一步,便是需要让陆渊着人将隗云山博物馆挪在他地,而宁裴山需要全面封锁掉此处,再来考虑陵墓中的东西是否存在危害。

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

爆破的事,林锦博没办法阻止,可重新进行勘察搜索,对方也同样没法阻止自己。

魏文宇与宁裴山的一个叫贺柔的保镖里应外合做下的这些事,那么内里的细节便还需要更多的调查。

林锦博并没有找到贺柔的踪影,只得发布通缉令,更大范围的追查潜逃的贺柔的踪迹。毕竟在魏文宇方才的部分口供中,提到了指使对方杀害张志的事情。

只可惜,现在的魏文宇脑子似乎有些不太清醒,癫狂的像是个神经病,林锦博不知道魏文宇是受了刺激还是装的,一切都只得押回局里,精神鉴定了再说。

只是林锦博并不知道,宁裴山早已命人处理了贺柔的尸体,林锦博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检查完姜欢愉的伤势,宁裴山将对方体内残余的尸毒通通逼出了体内,看着对方双手上的伤,他心疼的紧。

这双手,还得拿起画笔,可现在喃,却因为自己,伤痕累累。

余光里宁裴山似乎察觉到一道视线,转过头从打开的车门望去。

却见陈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一支烟,正斜倚在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头边,取下耳骨上的游戏虚拟器,同样淡然望着自己。

视线交汇,对视不过五秒,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相互点了点头,便都移开了视线。

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第四次相见了,而其中三次都是因为林锦博。

一个警察喃,呵,真是讽刺。

只是这一眼之后,两人都有预感,此次之后,两人怕是再无交集了。

一百六十三章 清晨

陆渊处理完下面的事,便急忙赶到宁裴山跟前。

知晓对方并无大碍后,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爷,咱还是先去医院吧。您和姜小姐都得再细细检查过才是!”

陆渊依旧有些不放心,知道宁裴山执拗,想借由姜欢愉的事,拿来劝一劝自家主子。

日食之前去往欧洲是不可能之事了,自家主子只能在此地躲避日食。

比起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瞰仙峰阁的宅邸里来的安全。

可相较在此地这样的室外,陆渊宁愿自家主子待在医院妥当一些。

看着主子一身伤痕,陆渊眼圈都红了。

主子身份何等尊贵,竟被魏文宇害成这样!

自己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宁裴山替姜欢愉处理着手上的伤口,动作极为轻缓,怕再弄疼了她。

这些痕迹落在姜欢愉身上,更像是一道道割在宁裴山的心头,疼的他心都在颤抖。

陆渊的话落在宁裴山耳中还未回应,一道熟悉的气息却先缓缓靠近了过来。

宁裴山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一道身影,他眼睑一颤,眉心轻蹙,不由将头转了过去。

视野里,两名特警正押解着魏文宇从车旁经过。

他衣着凌乱早没了之前的气宇轩昂,整个人更是魂不守舍,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在低声说道些什么。

“魏文宇!”

宁裴山一道厉声出口,愣是让神游的魏文宇站定了脚步,缓缓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没有聚焦的眼瞳里,一点点清明起来,渐渐被浓烈的恨意所取代!

不管何时,宁裴山的脸就像是烙印在他骨子里的仇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怀!

魏文宇一点点转过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住车内的宁裴山。

宁裴山的腰间以及两臂上都被医生缠上绷带,身上的血污被清理了一些,可依旧有些狼狈。

他扶着陆渊的手,一步步从车上走了下来,气势却依旧如上位者驾临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他落在魏文宇跟前,同样看着对方,眼里充满了冷漠。

咬牙看着眼前的人,魏文宇满脸恨意,而宁裴山将头靠近了一些,贝齿轻启,一道有些喑哑的嗓音出了口。

“李,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他’,究竟是谁!”

而后者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的话却化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笑容越发的扭曲,魏文宇笑的近乎疯魔,满脸阴森,咬牙切齿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

“宁裴山,你以为你赢了么?呵呵,看看头上的天,老天爷他一定会来找你的,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

宁裴山皱了皱眉心,还想再问些什么。而林锦博从后面奔了上来,一把将跟前的两人分开了。

他冲着拖开魏文宇的两名警察交代些什么,匆匆两几句话后,两人强行将不断挣扎的嫌疑人押解上了警车。

看着警车没有一刻停留便载着魏文宇驶离,宁裴山目光微垂,心里面有些莫辩的情绪,可要说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林锦博目送车辆远去,又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宁裴山身上。

一旁的陆渊不由的挑眉,脸上的不悦再次浮现。

陆渊不喜欢林锦博这个人。

不管是对方偏执的性格,还是行事作风,虽然各有各的职责,可陆渊就是对对方没好感。

陆渊看着跟前的人,脑仁又开始疼了,这人从来都是给自己找事的主。

“宁裴山,还得请你去警局配合做个笔录。”

真是想着什么来什么,这不,又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不好意思,林大队长!我家宁爷伤势严重,恐怕是去不了警局了,有什么事,我们这边的律师会全力配合的。”

此时的陆渊脾气极为不好,魏文宇这狗东西坏了他全盘计划,不但伤了自家主子,害得主子没法到达欧洲避开此次日食,他正一肚子火。

林锦博还在这个时候撞枪口上,还想让主子去警察局呆一呆!这怕是没睡醒吧?!

陆渊自然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那就专事专办,我跟着你们去医院做笔录就是了。”

林锦博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推脱,正好顺着陆渊的话向下说了。

陆渊一愣,正想再次拒绝,而宁裴山却伸出了手阻止了他。

“听林警官的便是了,先去医院。”

商务车发动了,跟着前面开道的警车后缓缓驶离。

宁裴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有太多理不清的事情。自己犹如在陷阱的泥潭中苦苦挣扎,眼前是未知的迷雾。

而宁裴山需要逮住它的一端,顺着线头找到起点。

闭眼沉思了片刻,宁裴山睁开眼,朝着前排的陆渊轻声道了一声。

“把魏文宇弄回族内,我还有事问他。”

陆渊眼神一闪,连忙侧头应了一声。其实不用主子吩咐,他也早有这个打算的。

魏文宇到底在计划些什么,陆渊同样也想知道!

身旁的姜欢愉闻言,身子下意识一颤。

她知道宁裴山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可当真见识过宁裴山的冷血之后,对于他接下来会做的事,心底还是有些发毛。

反手将对方揽在怀里,宁裴山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嘴角上一抹平和的笑容,依旧温润如初。

“我只是想问问他一些事罢了。方才警察在场,他怕是不方便告诉我。”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姜欢愉应了一声,她实在太过疲倦了,靠在宁裴山胸口再次合上了眼。

而陆渊从倒后镜扫了一眼,在宁裴山的脸上,笑容正逐渐敛去,留下的只有一抹如凌霜般的冰冷。

隗云山是一座立在江中的山,顺着盘山的公路不过五六分钟,便已经快到浅滩边了。

人工修建的堤岸沿着江边延伸着,车辆顺着公路蜿蜒而下,远处的跨江大桥渐渐从树丛中冒出头来。

清晨的山间的风拂过宁裴山额前的发,一点点抚平他心中涌上来的焦躁与不安。

江水的潮湿腥味刺激着他的鼻息,似乎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可宁裴山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百六十四章 自我灭口

靖江与盘江交汇在隗云山前,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一座不宽的九眼平桥横跨在靖江之上,连接在隗云山前与通往市区的公路上。

一轮金黄下泛着橙红色泽的太阳落在远处的天空,阳光刺穿薄薄的云雾,整个城市仿佛都映在了一片金色的晨辉之下。

宁裴山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江面的凌波上是一副瑰丽的彩色。

千百年来,这片江水之下到底掩埋了多少秘密,从来无人知晓。

“砰砰!”

接连两声急促撞击声在静谧的山林间,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声音离的很近,似乎就在从山的那一端传来。

宁裴山眼瞳一闪,心中那道浮躁而起的不安更甚了。

他微微皱起眉心,支着下额的手腕从窗棂上拿了下来,移了移身子,向着车头前方望去。

视野范围内并未出现什么异常,可不过几秒后,前方的警车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加速朝前狂奔而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商务车前的视野里。

陆渊心中暗道一声奇怪,适时虚拟游戏器发出了一阵闪烁的提示光芒,他连忙抬手在耳骨上轻点了几下,接通了通讯。

“何事?”

通讯那边传来的是乔陌的声音,话语有些急切,而消息更是极为不妙的。

“陆爷,魏文宇的车翻了。”

陆渊的确安排了人动手,可眼前并不是最有利的时机。

四周的地形并不利于将魏文宇直接带走,强行夺人势必面临警察的反扑,一切都太过点眼了。

陆渊眉心一下子皱在了一起,这并不是自己安排的计划,护侍怎么连这点都做不好,压抑的斥责一下子便出了口。

“怎么做事的!我不是说晚些时候在城里将警车掉包么!你们不知道这样会连累到主子么?!”

而通讯那一端的乔陌也有些急了,连忙解释了一句。

“陆爷,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是魏文宇自己!”

陆渊一时竟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连带着身子都一滞,停了两秒才缓过神来。

“到底怎么回事!”

陆渊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难道魏文宇还有同伙,想在眼皮子底下逃了!?这计划也太凶险了些吧!

“回陆爷,我们一路跟着押解魏文宇的警车,本来他人还挺安静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跟中了邪似的。他逮着身边的警察一口就咬了下去,车内空间小,魏文宇挣扎的厉害,后座两个警察一时竟都被他伤了,他一把抢了其中一人身上的配枪,抵着开车的警察就是一枪,还扑上去抢夺了方向盘!警车撞了我们的车,又冲向了山体,整个车都翻了。”

陆渊听着那头传来的嘈杂,甚至就在回复消息后,还有穿插了几声乔陌指挥着现场护侍参与救援的指令,一时心下大惊!

“魏文宇喃?!”

在山路上抢方向盘?稍微有点智商的人,也不会如此行事啊!

魏文宇这行径倒不像是逃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求死的意思!

魏文宇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要是他出了事,这线索便是断了!

他这是在保护谁?以至于要封了自己的口!?谁值得魏文宇这么做?!

陆渊脑子里的思绪越想越远,他不由的回望主子此时的脸色。自己方才太激动了些,再加上山间传来的那两声撞击声,主子怕是已有察觉了。

“陆爷,魏文宇和司机被卡在车里,看样子怕是不太好了。我们的人和警察正在想办法将他弄出来。陆爷,下一步怎么做?”

这话一时倒叫陆渊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是直接带走,自己还得保证魏文宇在路上不会死。哪怕有命弄去医院,自己还得花大功夫把他给救回来,完事了之后再弄死他,光想想就觉得扯淡。

别的不说,自己的人还要面对警察的搜索,而目现在魏文宇出车祸这事,要是没有证人,主子肯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要是不弄走对方,魏文宇不死还好,要是死了就太便宜他了,不但坏了主子的事,还让主子凭白背了锅,惹了一身骚!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的缘故?这运气当真是日了狗!

“到底何事?”

正在陆渊陷入两难之地,后座传来宁裴山温怒的嗓音。

这问话落在陆渊耳朵里,连心脏都不由的一紧,可他不敢不答,这些事最终都需要主子亲自决定才是。

“爷,魏文宇想跑,结果车翻了。人,伤的有些重。护侍请示,要不要就……不留了。”

宁裴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这样的消息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眉心微动,思索了片刻,轻轻道了一声。

“先去看看。”

不过一分钟的路程,车祸的惨烈现场便出现在了商务车前的视野里。

白色的警车仰翻在地,大半个车头已经没了,车屁股上也被撞凹了一块。最严重的要数车厢的左侧,由于与山体上撞击过,整个车厢已经变形的严重,连内部空间都挤压成了很小的部分!

后座的三人加上司机,车内一共四人。

后座上一名警察被甩出了车外,脸上有些擦伤,左腿骨折倒是没有生命危险,这会子正忍着疼帮着一起进行救援。

至于另一名警察就不行了。目测颈椎已经扭曲的变了形,被从能打开的车门内拖了出来,放在沿江道路旁的步道上。

车内还有魏文宇与司机,两人正被死死的卡在车内!

先前在商务车前开道的警车,便是林锦博的座驾。这会人已经到了现场,正指挥着现场救援。

刚报了消防,林锦博看着一旁队友的尸体,整个眼圈微红,心急火燎的在一旁搭把手,想将被困的人给弄出来。

可两人卡的实在严重,顶天了也不过是将车小心的翻过来,将地上的油迹拿灭火器先喷了一遍,免得粘上了火星子发生爆炸。

看着宁裴山不紧不慢的从车上走下,林锦博一时血气上涌,直接冲上来前,一把拽住宁裴山的衣襟!

“是你干的!?宁裴山你还是人么!”

一百六十五章 有话好好说

先前,在商务车前开道的警车,便是林锦博的座驾。

乔陌刚挂完通信那头人也赶到了,此时正在现场指挥着救援。

匆匆报完消防呼叫了支援,林锦博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整个眼圈红的直发颤。

看着一旁队友的尸体,心急火燎的他在一旁使着蛮力,想将被困的人给弄出来。

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对方生的希望更为渺茫,林锦博怕了,他真的害怕再失去一人。

可两人卡的实在严重,顶天了也不过是众人将车小心的翻过来,把地上的油迹拿灭火器先喷了一遍,免得粘上了火星子发生爆炸。

看着宁裴山不紧不慢的从车上走下,林锦博一时血气上涌,直接冲上来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

“是你干的!宁裴山!你还是人么!”

载着魏文宇的车翻的惨烈,车后还有宁裴山的人围追堵截,甚至车头上还有撞击的痕迹。

造成眼前这场惨祸的过程一目了然,这样明显的事情,林锦博还猜不到是谁授意的,那简直就是个傻逼了!

宁裴山方才便想要杀了魏文宇以泄私愤,一次不成而现在他竟敢用这样的方式要魏文宇死!

不但伤了魏文宇,连在车上其他警员,宁裴山一个都没有放过!

看着现场的惨状,这一车人怕凶多吉少!

这便是宁裴山的歹毒心肠!

林锦博愤怒的吼道,杀红眼一般的扑了上来,手下更是不由分说,一拳头便挥了过来!

一旁的警察见势不妙,手下反应倒是极为迅速,好几人直接扑了上前,将林锦博死死按住,架住他的胳膊朝着一旁连忙拖开来!

开玩笑!警察殴打市民这样的严重的违纪行为,队长就是不要这身警服也不能善了的事啊!

可林锦博忍不了!他双眼赤红,鼻子酸的要死,方才还一起说话的兄弟,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能阴阳两隔了!?

林锦博挣扎的厉害,嘴里更是不依不饶!

看这架势,不管是宁裴山车内跟着的,还是已经在现场参与救援的护侍们,连忙围拢上前挡在自家主子跟前。

说到底,他们可是宁裴山的人。族规上,护侍准则的第一条,便是护卫宁裴山安全,不计任何代价!

眼前的人这般冒犯,当真是找死的厉害!

护侍们眼神凌厉,没有一丝停留便拔出腰上的枪,枪口毫不犹豫的指向了眼前的林锦博!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不管是谁,他们都会将眼前这些冒犯的人,统统杀掉!

“林锦博!你疯了么!”

一声厉吼暴喝出口,陆渊双眉紧蹙,整个眼珠子死死的瞪着眼前的林锦博!

陆渊也是气红了眼,这林锦博就是头倔驴,要是不管不顾疯起来,怕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再顾及对方的身份,陆渊本不想太过与之计较。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主子,真是觉得他们太好说话了么!

看着宁裴山一方掏出了这么多武器,警察这边也立马进入了警备状态,不由分说忙把自家队长护在中间,动作干练的掏出了配枪,直指着周围的护侍!

现场火药味十足,仿佛下一秒便将进入一场混战之中!

可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时!

一道身影如黑色的疾风般陡然出现,挡在了林锦博跟前!

陆渊只觉眼前视野一花,身旁护侍手中的枪纷纷被切成了两半,“噼里啪啦”的化为了一地残骸碎片!

“宁王爷还请息怒。冒犯之处,我替林锦博向你赔罪了。有些话,还请好好说才是!”

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握着肋差的手腕上,是一只帝王绿的玻璃种玉镯。如此鲜明的特质,便只有一人如此。

亦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陆渊甚至都怀疑对方是跟主子一样会划破虚空的法术!

来人侧着身子,待他微微转过头,视线落在陆渊的身上,是一张带着冰冷笑容的脸。

陈煜。

能在此时这样的情形之下,依旧护着林锦博的人,也只会是他一人而已。

陆渊眼神微闪,此时有些话该他出口的,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如果没有对方的突然出现,哪怕现在自己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灭口,陆渊甚至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这人,是陈煜。他所代表的势力,的确是叫陆渊有些忌惮的。

“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一道声音在陆渊的身后极为突兀的传来,陆渊一怔,连忙躬身往一旁让开道。

宁裴山一步步缓缓向前,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鸦青色的大氅,胸口上是一道金色的环状纹身,而腰际满满缠着绷带。

“宁先生。”

看着来人,陈煜脸上那抹冰冷的笑容似乎有些几分温度,极为客气的颔首招呼了一声,可他手中的刀完全没有收回的意思。

宁裴山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半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者也同样一言不发,嘴角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只是这般静静的与对方对视着。

“值得么?”

宁裴山先开了口,可这三个字在场的人除了陈煜,谁也不懂他的意思。

值得?何谓值得?

陈煜牵了牵嘴角。自己做事从来没有这么一说。

“严格来说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只是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罢了。”

陈煜知道宁裴山说的是与林锦博扯上关系的事,他并未正面回应宁裴山的问题。

他来不及多想这些便已经挡在了对方跟前,至于为何如此,大抵总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的他不打算去思考这个问题。

做都做了,任何解释其实对于他来讲,都毫无意义。

“那便是你还未想好。陈煜,人若是为执念而活,便逃不出命运了。”

宁裴山看透了生死,所谓执念,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东西。

陈煜闻言竟一下子笑了起来。

“宁先生,那你喃?这千年以来,你又能想通多少?若你真如自己所言,你就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了。呵呵,人心啊,可是最难把控的东西呐……”

宁裴山猛然一滞,脑中犹如惊雷乍现。

一百六十六章 日食降临的一级战备

清醒的人从来都是痛苦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依旧亦如反顾的选择这条路。

说他们偏执也好,倔强也罢。其实他们比旁人看透了许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宁裴山转过头,视线的余光落在车门前担心不已的姜欢愉身上,一时有些发愣。

满身的伤,满眼的情,宁裴山心底涌上来温暖与想要,是此时的他无法忽视的情感。

宁裴山牵了牵嘴角,脸上的颜色柔和了许多,眼底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一般,让姜欢愉担忧与不安一点点驱散开。

宁裴山转过身来,而眼前的陈煜正一脸讪笑的看着自己。

他脸上的温和并未退散,戾气如云开雾散,整个人又回归了最初的恬淡,

宁裴山眼睑微垂,跟着附和了一声。

“也是,人心的事,谁又能说的清。”

不再与对方在纠结这些事情,眼下能否保住车上两人的性命才该是首要的事情。

宁裴山抬手挥退身旁的护侍,令他们以最快速度将车上的人救援出来。

方才车上那个还能开口的警员也缓过劲来,将事件发生的原本始末,跟林锦博道了一遍。

听了前后,林锦博难以置信的怔在当场,一时心情更是极为复杂,他是万分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经过!

随即暗恨自己太过冲动,先入为主是警察的大忌,自己竟然会这般不清醒。

先被护侍弄出来的是驾驶座的司机,挨了魏文宇一枪,再加上车祸造成的颅内出血,非常不幸人没能挺过来。

林锦博转头看着步道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心中五味杂糅。

生命,从来都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当护侍将魏文宇抬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的伤势并没有看到的那样严重。右侧的小腿骨折,脑门上挂了些彩,人被弄出来后不久,竟悠悠转醒了。

林锦博抬起手掌,捂在自己的双眼上用力的揉了揉脸。

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他更为怨恨起来。

还好,他还活着,可……为何活的是他!

为何死的人不是这个罪大恶极的人,牺牲的却是自己形同兄弟的战友!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以这种方式送掉了性命!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么!?

林锦博怨,他的确不甘心。

可犯人同样是人,他也必须竟全力救下他!

这便是人民警察的责任!

魏文宇被警察抬到一旁的步道上,而后医务人员连忙上前查看起他的伤势。

可魏文宇却像是疯魔了一般猖狂的笑了起来,他仰躺在地,阴邪的吼道。

“宁裴山!你逃不掉了!哈哈哈!逃不掉了!”

车祸造成了他的声带撕裂,魏文宇说话的声音犹如夜的笑声!

一遍遍的重复着,犹如索命的怨鬼!

宁裴山皱了皱眉心,并不想与对方再过纠缠。

若不想魏文宇再为祸世人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宁裴山只需要将对方的魂魄抽出身体,就像锁住阴厉一般置于封魔坛中加以封印,便能一劳永逸罢了。

有些事不想后患无穷,便得将一切都做绝了!

宁裴山从来不是好人。

可正当宁裴山准备转身上车离开,山林间一道幽风撩动着四周,树木摇曳着枝叶。

凉风过处,四周的温度似乎瞬间低上好几度!

这感觉与夏日早晨的凉意是完全不同的!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众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幽风吹的背脊一阵发寒,而宁裴山却心下大惊,连忙回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不知在什么时候,月球的东边缘刚刚同太阳西边缘相“接触”,出现了“外切”一般的景象!

只这么一道初亏的天象,便能叫的地球上的气候发生如此明显的异变!

能夺天地之热,能散阴至瑰色,能叫万物置于无光黑暗之中,这便是天狗食日!

日食……开始了!

“爷!日食开始了!赶紧走,得找地方避一避!”

陆渊脸上的震惊之色不比宁裴山少多少!

他万般没有想到,主子的行程还是被魏文宇给耽搁了!这眼下,主子怕是要在野外度过日食了!

可这里是隗云山!

几千年的孤魂厉鬼被埋葬在此处,里面有多少妖魔,那根本没法计数!

何况主子才从一座不知名的陵墓里死里逃生,下面的东西凶险的异常,否则主子也不会直接将入口炸掉,封锁了此处!

日食是天地之间最为至阴之时!

哪里都可以躲,可这里是万万不能的啊!

主子此时的伤势怕是经过日食之后,都得花掉很长时间来恢复。

而现在日食已经开始了,更是危险至极!

前后有整整两个多小时,如果无法避开,那便必须保证主子在全食时分,不能受到任何的伤害!

否则造成的后果,将是整个宗族都无法承受的劫难!

宁裴山眉心紧锁,看着天空中被月球不断掉光芒的太阳,他心中涌上来的那一股不安更加强烈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与这么多年以来经历过任何一场日食之前,都是不相同的!

一种危险在周围肆无忌惮的弥漫,而自己却无法找到源头一般,不安在嗥鸣,而预感在告罄!

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是自己忽略的!

宁裴山不知道!这种感觉仿佛在这一瞬间便将他吞噬了一般!

“爷,有什么事以后再想,先快离开这才是!”

看着眼前发愣的宁裴山,陆渊也顾不得旁的。眼神示意护侍将姜欢愉请回车上,而他更是护在宁裴山的身后,连忙将他也跟着送回了车中!

转过头,陆渊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不一样了!满脸严肃,不敢有一丝松懈!他取出腰后的配枪利落的上膛,一道喝令直接出了口!

“全员实弹,重火护卫,解除三级戒备模式,进入一级护卫状态!”

命令下达,陆渊不敢一刻耽搁直接跨上车后,甩上车门,商务车立马发动,如逃命一般,快速驶离!

这道命令一下,所有护侍心下大骇,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参与此次救援任务中,遇到这样的状况!

一百六十七章 陈煜的不安

所谓一级护卫,便是指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所有收到命令的护侍须“不顾一切后果,不计一切代价”执行护卫任务!

甚至连许多退役的护侍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可在他们的准则里,将其列为了一项特别说明!

这十二个字所面临的任务到底有多严峻,恐怕比他们能够想到的更艰辛!

收到命令后,护侍没有一丝犹豫,所有在四周掩护的护侍以最快速度聚拢过来。

他们扔掉身上不必要的武器,从一旁跟随的几辆车中抬出数只金属箱,快速取出多把手枪与步枪,配置上各种单兵武器,让自己达到最佳战备状态!

更换上装备后,数十名护侍连停留都没有,跨上随后赶来几辆增援悍马,紧随宁裴山的车快速的跟了上去!

不管是林锦博还是一旁的特警,都发愣的看着眼前行动迅速的护侍!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跟在他们身旁同样参与宁裴山救援的,竟然是这么一支拥有强大火力的队伍!

这样的军火,这样的战力,都够武装一个加强连了!

宁裴山到底想干什么!不但私藏军火,竟然还敢养着这样一群私军!

如果只是单独的护卫,保镖或许还能通过一些手段得,到相关管理部门准许后佩戴枪支。

可这样的火力早已超过的保镖该有的护卫能力,是国家不会准许的事!

可到底出了何事,宁裴山竟然不惜暴露自己隐藏的势力,还跟逃跑一般撤离,他这到底在害怕什么!?

“宁裴山!”

林锦博的厉声呼唤完全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看着宁裴山的座驾被晚了几秒起步的支援车辆护在当中,不过几个眨眼便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林锦博心下大骇,连忙朝着自己的座驾奔去!

上了车,他一边发动警车,一边连忙接通电台呼叫支援。

这样的战力不是他们这样的特警能够应对的,要是真发生火力交战,所造成的的伤亡根本不在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这样的私军必须立马拦截下来,将其控制住!

看着对方这般快速朝着市区方向驶去,他整个人着急上火的紧,突然车子重重一沉,林锦博一惊,转头便见陈煜竟然一屁股坐了上来,正一把甩上车门!

林锦博一脚刹车踩了下去,眉心紧锁,整个人炸毛的脾气瞬间便上来了!

“滚下去!”

而陈煜却未看他一眼,自顾自拉过一旁的安全带给自己系上,点开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在光屏上搜索着什么。

“你!”

陈煜这般无视自己,林锦博真是一口老血在胸口,可眼瞅着宁裴山的一行人就要追不上了,他也没法跟对方计较这些,一脚油门踩下去了,警车犹如离弦的箭直接冲了出去!

“十二两悍马,一辆商务车,清一色的黑色。车队刚下隗云山,目前朝着市区方向行径!嫌疑人持有大量枪械,火力强大,请立马派人封锁跨江大桥,不能让他们进入市区!重复一遍,嫌疑人数量接近四十人,车队火力强大,请立刻派人支援!”

林锦博表情严肃,这是他从业以来遇到的最严峻的事件。他身上只配置了两只手枪,一柄战术刀,在对方这样的火力面前,根本就是送死的角色!

他刚挂上车载对讲机,便听身旁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一句。

“你叫再多人来,只会是送死罢了。”

林锦博一怔,连忙瞟了眼身旁。陈煜依旧冷着脸,坐在一旁的副驾上,手下的动作未停,悠悠开口的话说着让他发怵一般的言论。

林锦博眉心紧蹙,心思动了动,直接低声质问了出来。

“陈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妈藏着掖着!”

而陈煜视线朝着林锦博扫了过来,看着对方这急切的样子,陈煜眼神冰冷,内里没有一丝情绪在里头。

“宁裴山是什么人,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要在他的事情上纠缠,到头来只能换来更多人陪你去死而已。”

林锦博怒极反笑,这言论要放在平时或许他能退让一二,可现在这是违背原则的问题,这是触犯刑法的罪责,自己怎么可能当做没看见!

“既然不想死,你就快给我滚下车,别老跟着我!”

林锦博在炸毛的严重,而陈煜心底却异常的冷静。

“跟着你?呵,我只是不想看你白白送死。”

日食对于宁裴山造成伤害的事由陈煜并不十分清楚,眼见对方这般武力全开的撤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陈煜一连三条信息发出,他知道自己没法阻止林锦博,只是眼下的情况并不是警方就能解决的事。

“陈煜,我是警察,冲在第一线是我的责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因公殉职了,那也是老子的命!老子乐意!”

手下的动作一滞,陈煜眼神中凶光大涨,冷的一张脸看着林锦博满是杀意!

“是嘛?可要是我不乐意喃?”

看着对方冰冷的眼神,这样的陈煜让林锦博一瞬间觉得陌生异常。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对方对自己所说的警告……

林锦博,我说过。哪天你是死在我知道的地方,我接受不了!

倒不如先杀了你!

那时候他的话,大抵是认真的!

心中一悸,林锦博心中的抵触情绪随即又涌了回来,将这股亦如胆怯一般的情绪掩盖,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与厌烦。

“你乐不乐意那关我屁事!现在,请你立刻、马上,从老子的车上滚下去!不然告你妨碍公务!今天你非法持械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喃!”

而后者却未再看他一眼,消息分别发给了天妖的女人与自己三棱宁冢的军师箜篌,最后想了想依旧给西岭鬼阁的阁主去了信息。

宁裴山是一个异类,他的事几大组织都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的脾性也就天妖的令主能与他亲近许多罢了。而旁人对他,更多的是敬重。

“我知道拦不住你,这些话,等你有命过了今天再说吧。”

陈煜看了看远处天空中正在被不断吞噬掉的太阳,心中越发的不安。

杀手的第六感从来都是精准的异常。

今次的天地异象恐是一场血祸之灾!

一百六十八章 危机降临

而另一头,宁裴山的车队刚达到山脚下,而正将驶上横跨靖江之上的送仙桥。

“停车!”

宁裴山紧绷的心弦突然像断裂了一般,在心头骇然!

他脸色巨变,一把扶住前排的驾驶座椅背,一道厉吼出了口,忙让护侍将车停下!

“爷?”

护侍下意识将刹车一脚踩死,车子猛然一怂,四轮在地上划出几道黑色的车轮印。

陆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把稳住身形后回头看向宁裴山,却见对方脸色惨白的盯着车头前方。

“快停车!”

宁裴山再次怒吼了一遍,而这时护卫在商务车四周的黑色悍马也通通刹住了车,停在原地。

车头前,几辆悍马的急刹扬起一阵尘土,连空气中都带着都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橡胶摩擦的味道。

大约是日食将至,步道上的路灯在早已亮了起来,可越是这样,却将天色显得更加的昏暗了。

“爷,怎么了!?”

陆渊顺着对方的视线,朝着挡风玻璃外望去。

幽风撩动着四周,在江面刮起一阵阵的鳞波。树枝摇曳,随着凉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切看似都太过平常,并没有异样的地方。

宁裴山没有下车,而是将车窗玻璃放了下来。

穿过大袖的手掌缓缓伸出窗外,碧绿的戒指微扬,指间过处,是风的冷冽,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质气息在风中无限扩散开来。

这种刺入骨髓一般的冰冷,仿佛是将手指一点点浸入冰水之中,被强行掠夺了每一丝的温度。

旁人或是没有这般感觉,而对于修行山河之气的宁裴山来说,却甚为清晰!

这并不是日食之前该有的变化!

陆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宁裴山将右手的食指立于自己的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一时,陆渊让随行护卫的车辆纷纷熄了火,四周除了风声与桥下水流的声音,旁的什么也没有。

护侍连大气都不敢出,都通通安静了下来,无人发出一丝声响。

可渐渐的,连他们也都纷纷察觉到四周异样!

空气里只有风过江面的呜咽,树叶的婆娑。鸟啼、虫鸣,都没了声响。

四周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这是寂静,一片毫无生气一般的死寂!

这里可隗云山,山林之间怎么会如此气氛!?

桥头的灯光忽然暗了暗,顺着桥头一盏盏灭了过去。像是电流不稳一般,亦如灯笼即将被风吹灭似的,不断的闪烁着。

突然,似乎电压增大了许多,四周的灯光发出强烈的亮光,本是黄色的光样,竟然一瞬间烧成了一片刺眼的白炽!

“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陆渊一瞬间背脊上寒毛都立了起来,他连忙掏出枪,朝着接通的耳麦厉声道了一句。

“全员戒备!”

随着陆渊的话音刚落,四周炸亮的路灯竟没有烧断钨丝,而是幽幽的变成了青绿色!

送仙桥下,九座桥洞与江面的倒影形成了九个桥眼。桥上的幽绿灯光同样映在水中,亦如鬼火一般,飘在桥上,整座桥都都笼罩在了一片绿光之中!

这样的气氛之下,九眼送仙桥亦如黄泉路上的奈何桥一般,而靖江便是忘川!

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宁裴山眉心紧皱,左手手中的连掐了几个指诀,一段生涩难讳的咒语出了口,在宁裴山伸出窗外的手心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紫色的盘纹光样!

光纹散开,在宁裴山的手心中不断的旋转,字节在法咒上跳动竟然跃出阵盘,如锁链一般在手臂上不断萦绕开来!

一时间,一道光幕如同一层屏障一般,在四周散开,将十几辆汽车通通包裹在其中。

紫色的山河之气如锁链一般,以宁裴山所在的车辆为阵眼,不断在阵法中穿梭,将众人护在其中!

护侍不是姜欢愉那般的体质,照理说是看不见这些气息的,可不知为何,宁裴山手中的法术变幻,他们通通看了个真切!

“什么东西……?!”

护侍一个个都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发生的情况。犹如电影大片一般的既视感,是他们平生未见的奇特景象!

他们知道主子是有些手段的,可当真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感受!

陆渊大骇,在他伺候宁裴山这么多年来,他能见到自家主子法术的时候屈指可数,只是每一次都是一场血腥的大战!

而眼前,自己竟然再次见到了场景,如此清晰的法术轨迹,与以往相比都是从未有过的事!

宁裴山曾经说过,凡事处在阴厉法力影响范围内,人的阳气同样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只凭借肉眼便能看到这些气息的存在,那只能说明,阴煞之气达到了一个崩逝的临界点,浓度足以影响到人的脑电波,才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陆渊看着周围诡异的场景,整个人背脊都冷的发麻!若放在平时,或许他还能淡定一二。

可如,日食之相正挂在头顶,如一柄即将落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马上就要降临的黑暗,是宁裴山唯一的弱点!若要在此时遇见凶狠的阴厉,主子陷入沉睡不说,连伤势都不能在短期内复原,说不得还有送命的可能!

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

正当宁裴山将防御法阵步下,风中便想起了一道犹如鬼魅一般的轻笑声!

这声音雌雄莫变,甚为空灵,在周围不断回荡,更是无法辨别不了方向!

除了这道轻笑声,风中还夹杂着一段若有若无的戏谑话语,像是有人在自己耳边一般的低喃。

这声音根本不像是活人该有的,犹如能勾出人的魂魄一般,让人心智不由的发怵的厉害!

它说……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

这话语如此熟悉,同魏文宇口中重复的话语是一模一样的!

天空中波谲云诡,仅存的光线正被月球不断吞噬,这种冬日极速降临的冷冽,在四周越发的明显!

宁裴山心中的不安从未有过如此的强烈,他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哪怕开启了护壁对方还能这般行径,怕是孽主也不为过吧!

难道,是下面陵墓中的“东西”醒了!?

啧!麻烦了!

一百六十九章 误入包围

警车紧咬着宁裴山的车队,不多时也到了送仙桥头。

林锦博急赶着追人,脚下的车速不慢,一个转角之后,竟发现车队停在了山路前尽头!

车辆横七竖八的处在桥头前,转弯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前后的车距太短了些,警车径直朝着车队冲了上去!

林锦博被吓了一跳,直接将刹车踩到死!

警车的四轮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撞击是不可避免,林锦博快速的调整方向,警车在十来辆悍马中穿行过去,硬生生撞开两辆悍马的车头,才堪堪停在了宁裴山所坐的商务车旁!

背脊上全是冷汗,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让林锦博手指都有些发麻。

真是好险,一边是江堤,一边是山壁,自己差一点就车毁人亡了!

陈煜手握在车顶的把手上稳住身形,不过一个侧身便已看清四周的状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林锦博的确将车停了下来,可他的这番操作一时将现场的布阵给撞出了个缺口,警车极为突兀的插在车队中间,竟然将自己置于了包围圈中!

护侍可不管车上的人是谁,哪怕方才还谈笑风生,已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下的他们,对于这样的行为,自然将对方列为了敌袭!

林锦博也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极为不利,还未来得及应对,宁裴山的护侍已提着武器瞬间将他们包围起来!

林锦博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枪来自卫,却被陈煜一把按住,制住了他的动作。后者双眼紧盯着车外的情况,警惕着护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护侍其实同他们这些做暗事的人,性质大抵都是一样的,陈煜很清楚他们的作法。

要是林锦博将枪掏出来,持有了武力,那么下一秒,两人连同警车都会被打成筛子!

“别碰枪,开门下车。”

说完这句,陈煜率先拉开了车门,双手举过两肩走下了车。

四周的悍马里伸出了狙击步枪纷纷瞄准着两人的动作,身旁六名护侍将两人包围在其中,手中的步枪更是指着两人的胸口,只要他们稍有一点动作,便直接射杀当场。

陆渊侧身望去,眉心不由蹙在了一起,这眼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太复杂了些!

不到万不得已,陆渊是不想动警方的人。

可怕什么,便来了什么!

眼前日食降临,太阳正被不断吞噬,更是出来妖物拦着主子的去路,林锦博这厮还没完没了的死咬在身后,跟着捣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相较之下,自己只能解决简单的那边了!

陆渊正要开口,下达射杀的命令。而身旁的宁裴山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看着眼前邪煞之气的汹涌来势,宁裴山思绪百转千回,脑中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捋了一遍。

这千年的光景的确遇到了不少阴厉孽主,虽然并非所有都能被他记住,可从来有妖邪能于其对上号的。

宁裴山眉心深锁,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牵扯上林锦博的命,若是见了血灵魂离体,对于邪物来说,犹如血入鲨池,说不得要出什么乱子!

两人缓缓跨出警车,可看清周遭的情况,也有些愣住了。

眼前的局势似乎并不如他们想得那般简单!

宁裴山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这才却步不前的!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根本不像是他们来早些时候经过的地方!

本是炙夏的天气,却犹如初冬时候的温度。江面上开始弥漫起一层轻雾,一点点漫过桥面,将车辆与众人都笼罩在里面。

桥头上的路灯宛如烛火一般,泛着闪耀的荧绿,异常人!

林锦博回头望去,来时的山路上,亮起路灯也已经从昏黄化为了这诡异的颜色,似乎整座山上的灯光都是这般惨绿里!

这景象哪里是在阳间,根本就是在黄泉路上啊!

之前遇到的那些诡异案件,一件件闪过林锦博的脑海。

凡是有宁裴山出现的地方,都像是鬼魂作祟一般,林锦博是不信这些的,可轮番遇见,他心下也不由松动起来!

“全员戒备!”

车内传来了陆渊的厉吼而出的命令,周遭的护侍纷纷从车内推门而出!

寻找好掩体,护侍将防弹护盾立在身前,而悍马上更是升起加特林、火箭筒等重火装备,直指车头的前方!

林锦博被这样的火力惊的脸色大变,他不知道对方端着这么多军火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更是惊恐到底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林锦博连忙看向身旁的商务车,车内宁裴山一脸的严肃,仿佛大敌当前一般,伸向窗外的手掌不断变化指结,贝齿轻启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宁裴山左腕上黑色的串珠似乎自己动了动,在他食指的那枚玉戒指上率先闪动起一阵流光,跟着在手心里,亮起了一道紫色的盘纹光样!

光纹散开,在宁裴山的手心中不断的旋转,古怪的符号在光盘上跳动,竟然如活了一般跃出阵盘!

霎时,就跟虚拟影像的投影一般,如锁链的光样在宁裴山手臂上不断萦绕开来,瞬间坠入地面!

一时间,在地面上亮起了一轮巨大的紫金色法阵光盘,内里锁链朝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出,不断的扩大开来。如同一道光幕般屏障,将十几辆汽车通通包裹在其中!

紫色的山河之气化为无数条粗壮的锁链,以宁裴山所在的车辆为阵眼,不断在阵法中穿梭,如盘丝洞中的蛛网一般,将众人护在其中!

风的流向发生了变化,这种一点点刺入鼻息的阴冷,像是冬月里的天气,穿着短袖作战服全副武装的林锦博,不由背脊一颤,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站在桥头前,轻雾中灯光如鬼火一般飘曳,脚边弥漫的雾气如云层一般缥缈,不过一百五十来米的距离,竟一眼看不见桥那头的景色!

似乎有什么声音夹杂在风里,一声又一声的低喃。这声音入了脑海,像是耳边的细语,混沌不起,可待人细细辨别却仿佛魔音入脑一般!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

亦如索命的冤魂围绕在四周,仿佛随时要将自己拖入阴曹地府!

一百七十章 火力全开

万锁拘魂狱孽阵在商务车四周不断运转,狂暴的法阵中飞出的锁链,如巨大的牢笼困住的众人,而在送仙桥的正中间,宁裴山刚将防护法阵开启,便发生了异变!

飘忽不定的轻雾突然汇聚在了一起如阴云一般,浓雾像是一个巨大的虫茧,将桥体中间笼罩在了起来!

在白色的云雾中,一道黑色的虚口没有任何征兆破裂而开!

裂口处一开足有一尺左右,虚口上泛着腐蚀而出的黑芒!

随着虚口的形成,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云雾瞬间如千斤之坠沉在地面上,云涌般四散开来!

仿佛花盏的龟裂,黑色的死气就是内里的水,不受禁锢般从破口处疯狂的涌出!

满地的云雾竞相退散被挤出桥身,桥面上被一片黑色的死气完全取代了!

死气有一尺来深,足以漫过膝盖,风中的笑声依旧如鬼魅般围绕在四周,持续的发酵着。

骛的,一只枯骨般的黑色手掌从虚口中缓缓的伸了出来!

仿佛是被一层干瘪的树皮覆盖一般,手掌上没有一丝血肉,而指骨也长的吓人!与人类的完全不同的是,不仅是人类的手掌的两倍长度不说,甚至还多上了一指!

那只手掌不可思议般扭曲的动了动关节,像是试探,又像是是舒展筋骨一般,骨骼每一分的摩擦都发出的“咯咯”细碎响声!

尖利的指甲划在风里似乎能将空气撕碎般,飒飒作响!

林锦博惊的愣在当场,他可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情况!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充斥着他每一个毛孔。

他面对过化工厂泄露不断爆破的惨烈,面对毒贩负隅顽抗扫射而出的子弹,面对过人质被绑架犯做成人肉炸弹的下场……

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诡谭,甚至是科学领域里不可能发生的画面!

林锦博摇了摇头,想要自己清醒一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吸入了毒气,产生了幻觉!

突然他的眼前一花,手腕上一道力道像是老虎钳子一般,死死拉住了他!

下一秒,林锦博整个人便被力道一带,身子重重撞在了警车车门上。

特警的钢盔被直接飞了出去,视线被一道黑影挡住,林锦博手下反应不慢,一把逮住擒住来人的手腕,反手握着关节一扭想要将对方擒住!

可对方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任由林锦博将自己的手腕掰的生疼,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动一分,对方整个身子直接扑了上来,更是将林锦博压在了胸膛下!

林锦博视野一暗,耳中随即传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激烈火力攻击声!

护侍犹如训练有素的军人,几十把突击步枪同时射击,毫不留情的向着目标开火!

加特林的连击声近在咫尺,弹壳从枪膛里弹出,从悍马的车顶跌落在地上,铺上了满满一层!

数不清的枪击落在耳里,强大火力的爆鸣声就在自己身旁响起,没有丝毫间断,没有一分留情,这样的交火是林锦博从未接触过的事!

他虽然是从部队的出身,可他更偏重于作战策略与演练。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世道,上过战场那都是飞机坦克进行军事打击,单兵作战用的最多的也就是突击的枪械配合。

哪能像眼前这般实战中,不但配置上顶级的单兵装备,还是如此近的距离直接进行轰炸!

眼前可是在市区附近,一座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竟然发生如此性质恶劣的交火事件,这可是震动国内的大案!

可眼下,林锦博什么也做不了,在现代化的热武器面前,任何生命都脆弱而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林锦博虽是警察,可他依旧会流血,会受伤,会害怕,被陈煜这般护在身下,对方的体温与心跳透过皮肤传了过来,伴着枪炮声无限的放大,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回归了原位。

不过一分钟的火力全开,宁裴山的护侍甚至用上了燃烧弹,桥面上是肆虐而起的火光,卷起的黑烟升腾入空中,满是火药的刺鼻味!

硝烟弥漫在空气里,仿佛连空气都烤焦了似的,硬生生将本是冷冽的风升了温,连呼入鼻息的氧气都是滚烫的味道!

周围的烟尘大的惊人,砂石落在陈煜的背上落了厚厚一层!

身旁的枪声似乎停了下来,林锦博耳鸣的厉害,脑子被声音震的都有些晕眩。

可他顾不得旁的,连忙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一把将身上的陈煜推开,忙翻过来查看对方的伤势!

“你怎么样!陈煜!陈煜!”

此时的林锦博灰头土脸,而在他上面掩护他的陈煜显然更为狼狈。

一身黑衣已经成了灰色,头顶上铺满了灰尘,整个人像是从废墟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陈煜还没来得及应上一声,一口烟尘便呛了他一口。猛咳了几声,现在的他,嗓子跟冒着火一般,干哑的都能咳出一口血来!

宁裴山的火力隔的太近了些,不但造成了他的耳鸣,甚至连胸腔里都被震的气血不稳了。

可陈煜的反应却极为迅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他手下一探,左手伸入林锦博的腰间,将对方的配枪拔了出来,一把塞进对方手中,同时右手伸向自己的后腰,将配枪抽了出来!

手上的触感让林锦博下意识握紧了配枪,可看着陈煜拉动手中的伯莱塔上膛动作,林锦博有些恍神。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自己到底是在战场还是穿越到了其他世界,怎么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带了枪械!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

林锦博早知道陈煜不是什么好人,眼下虽然不是什么好时机,可看着对方熟练的操作,也叫他的眼珠子瞪的老大!

处于战斗状态下的陈煜,整个人已经没了那般玩世不恭的戏谑调调。整个人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满眼冰冷的杀意!

他手下未停,一把拉开身前的警车车门,将林锦博推了进去,而后也跟着上了车。

林锦博狼狈的回过头,便又被力道推到了副驾上,陈煜挤了上来,抢了驾驶座,不由分说,挂上倒挡松开离合便直接油门踩了下去!

早跟林锦博说过,宁裴山的事不是他该多管的。

眼下,必须尽快撤离保命才是!

一百七十一章 邪剑孽主

一方锦盒被魏文宇从棺椁中取出,金丝楠木上着黑色的底漆。

在盒子的顶部描着一方八卦阵图,在它的其他位置布满了锁妖的符文。

不管是上面绘制的图纹还是字符,都是用纯金铸入,连上下接缝处都是金符贯穿的。如一方压制的法阵,将整个盒子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

众人都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砸断锁住棺椁的锁链之时,心底更是发毛的紧,谁都看的出来此处邪门的紧。可看着魏文宇脸上神情没有一丝浮动,将它小心的取出,仿佛一早便知道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室内微弱的灯光照在魏文宇脸上,阴森而可怕,满肚子的疑惑,可没有人敢问出声。

看着魏文宇小心的抱着锦盒想要转身离开,副总罗欣也不知下步该怎么安排。他们是搞建筑施工的,谁都不是盗墓的,斟酌了片刻,他只能先将内里的人遣散出去,将此处暂时搁置,等着魏文宇的下一步安排。

魏文宇并未走远,而是将锦盒抱回了自己座驾。上了后座,车内弥漫的古龙水香味,渐渐被盒身上的柏木焦油味道所取代。

魏文宇拿在手上上下看了看,盒子虽有缝隙,却是被纯金符文包裹给焊死一般。试了几下没能将其打开,魏文宇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手掌轻抚在盒盖之上,手下传来的温度冰冷刺骨,仿佛摸在冰块之上。

魏文宇眼神中满是杀戮的戾气,他拍了拍盒盖,犹如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出了口。

“我已经将你带了出来,你说你有办法可以杀掉他,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锦盒竟然不停的抖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对方的话语一般,竟然作出了回应!

一道黑色的锋芒在锦盒的合缝处一闪而过,继而溢出了一阵黑色的烟雾!

烟雾像是沉香一般,极为厚重,在后座的座椅上,不断扩散而开!

魏文宇吓了一跳,似乎是知晓对方的能力,一把拉开身旁的车门,整个人两三步便逃出了车门!

可他并未远离,站在车门外紧盯着锦盒的动静。

锦盒内的烟雾仿佛是内里的气压太大,释放完了压力,便又回归了平静。

锦盒轻轻动了动,一声轻响之下,盒盖一震,竟然自己裂开了一道细缝!

魏文宇见此情形,心中大喜,他两三步上前,整个身子埋进车内,将盒子往跟前拖了过来,一把将盒盖掀开来!

盒盖翻开,木质的盒身内同样是刻满了各种道教的符文,而连接处的纯金的符文像是被什么利器切断的一般,断口处犹如镜面一样光滑平整!

而锦盒内里,静静的躺着一柄没有剑鞘的宝剑!

长剑约有两尺,剑身并未太过光洁平整,连颜色都不如寻常宝剑般寒芒乍现,这是一柄未铸完的残剑!

在剑身靠近剑尖之处,有一道龟裂的小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击中一般,竟然缺了小指甲盖般大小的一块。

可这些缺陷并未影响到整把宝剑的煞气!

如此不起眼的一把剑,却被人举国之力镇压于了古墓之中!

魏文宇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手下有些颤抖,他轻轻的抚上宝剑的剑身。

而正在这时,一只满是枯骨的手掌从一旁伸出,覆上了魏文宇触碰到剑身的右手之上。

魏文宇吓的猛的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竟无法移开一分!

他颤巍巍的看着后座里面的方向,却发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个鬼影坐在了那里,它一身黑色的死气缠绕着,双眼里是嗜血的光!

可对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哪怕这般近在咫尺,魏文宇看在眼里,却一点也记不住对方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犹如盯着猎物的巨兽!

“本尊自是允诺,宁裴山身在何处……”

对方出口的话,满是沙哑,落在魏文宇耳里,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阴森!

之后的事,便是魏文宇将姜欢愉绑架到了隗云山,引了宁裴山到达陵墓中将他锁在法阵中,想要将他虐杀致死的事。

只是最后,一切渐渐偏离了魏文宇的计划,宁裴山逃了出来……

日食不断遮蔽了阳光,每一分都太过寒冷,天地之间所有正阳之气都受了影响,至阴之气不断充斥着整个天地!

宁裴山等人狼狈的逃窜,而某些孽主,却因为日食的降临,自身的气息达到了顶峰!

沿着山路,一路的路灯都变成了幽绿的荧火,仿佛是追随着林锦博的车一般,连山路上都飘起了一层薄薄的轻雾。

当宁裴山的车队达到送仙桥前,“它”来了!

要不是宁裴山强行停下了车队,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送仙桥上,诡异的一幕还在持续的发生!

内里的孽主手指扭动的极为诡异,手指完全舒展开后,利爪黑色的指骨微动,轻轻搭在被灼烧似的虚口之上。

六指紧握,手下力道极大,手掌握住虚口的一侧,发出一阵像是捏在塑料袋上的杂音。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能对空间造成了侵蚀一般的损伤!

空间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彷如不能承受住对方的力道,犹如碎裂的玻璃一般,在它的指下不断龟裂开来!

黑色的裂纹如褶皱一般,在虚口处不断扩散,而孽主却没有一丝察觉,仿佛根本不在意虚口的破损对两地之间气场的影响!

它握在虚口的边沿,用力的往一旁拉开,虚口竟犹如一张破开的帷幕般,被深深撕裂开!

一时虚口扩大了许多,而孽主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双手同时握住了虚口的两侧,孽主硬生生将虚口撕裂成了一道足有三丈长的空间裂口!

四周黑气大涨,阴风猖狂席卷着,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从内里探了出来!

宁裴山心中大骇,这种对于危险的感知达到了顶峰!

他脸色煞白,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连握着剑柄的指骨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不由分说,宁裴山朝护侍下达了攻击指令!

一百七十二章 分歧

身为宁裴山的护侍,武力自然是不低的,而应对邪祟的之法,也是受过族内专门训练,才配有资格入选护侍的行列。

当他们首次面对眼前的这等孽主,心里虽然发颤,可心理素质却比寻常参战人员要好上许多!

指令之下,便是果决的执行,连番无差别的火力攻击甚为强势!

宁裴山的军火是通过特殊渠道运抵国内的。

与那些军火贩子出来的东西不同,宁裴山所用的装备全部照着他的要求,采用特殊的手法经过处理,不但有着非同寻常的战力,同时也可做消灭邪祟之用!

从古时起,火药最开始的用途除去开山碎石,便是有驱鬼辟邪之效!

这些军火里,弹药都是通过渠道特别定制的。

不但弹壳采用描银刻绘辟邪法文,还用天山雪水浸泡后开了光。甚至连内里的火药,也是按比例掺杂进了朱砂、符药、水银,这一系列可以对付邪祟的东西!

用上这样的武器,只要火力在邪祟身上炸开,哪怕就是寻常人也能具有收妖除魔的能力!

这是宁裴山对付邪祟的一道强有力的助力。

千年已过,老祖宗的东西的确不能忘,许多的东西却可以经过改良,也能有更加优质的手法推陈出新!

宁裴山眉心深皱,敢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孽主怕是极为难缠,甚至还敢直接前来阻难自己的去路,怕是有备而来了!

一道道应对之法快速闪过他的脑海,却并非适合此地的。眼下天时地利通通都不站优势不说,人和这项更是没有。

周围的闲杂人等太多了,看来今次会有不小的伤亡!

本市之外,倒是有一座护卫的法阵,哪怕身受重伤的自己也能将其开启。

只是法阵是以整个市区为眼,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范围的确挺广。

可作为了最后一重壁障,而这里,刚刚出了封锁范围。

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差,宁裴山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棘手异常,容不得他预算太多,可也必须将所有可能性都得思考入内。

否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最后造成的后果,便会生灵涂炭!

若要法阵启动,便要将眼前的孽主逼回桥对岸,才能将封印解开。

否则,对方身处靖盘江上,在此地开启封印,并不能完全的保证对方能够处于封锁范围之内,一切便是徒劳!

所以,当虚口里的孽主显现出了身形之时,宁裴山没有任何犹豫,便下达了轰炸的命令!

至于造成什么破坏,相较自己启动最终封印的后果,这些小节都是可以承受的。

解开封印,便意味着全市的人为之陪葬,若不解开,说不得是全省的人都要葬送了去。

又是一道取舍的选择题,对于往常的宁裴山来说,没有什么好思考的。

可眼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用此阵。

玉虚说的对,心这东西,果然是要足够的冷血才能理智的判断,任何牵扯上情爱的东西,心,便犹豫了。

其实自己也早已清楚,只是已入情字的牢笼,想要出来难上加难!

硝烟四起,浓雾蔽天!

而宁裴山看待阴物从来不是通过凡人的双眼……

神识散野四周,他脸上的表情更为凝重了!

抬头快速的扫了眼天空,掐指算过方位与时辰,拇指落在中指的下节,眼前的宁裴山不得不从新考量下一步的行事。

空亡,这是最凶的卦,所占事宜均极为不利,主丧!

看了看身旁的姜欢愉,后者正趴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宁裴山心中一动,眼中的寒芒大盛!

他,需要赌一赌了!

而另一头,在宁裴山车队的背后,正有另一群人受到了波及。

陈煜控制的方向盘,四周的能见度并不高,小心的避开周围护侍的悍马,一面极速想要退出封锁圈。

而林锦博也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拿起车载电台的对讲,便想再次呼叫支援。

陈煜余光扫过,眉心便自然皱了起来,一把将对讲机的线给拔了出来,顺着线从对方手中一抽,反手便给扔出了窗外。

“艹!你干什么!”

看着外面硝烟的退散,能见度并不高,林锦博焦急的异常,而这头却还被陈煜给阻止的呼叫,瞬间便炸毛了。

而陈煜连眼神都没有回给他,视线一直锁定在后方。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右臂贴在椅背上,手中紧握着手枪,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飞速的向后倒退。

“是不是要真死了人,你才甘心!我早说过,宁裴山不是能管的事,你若要执迷不悟把自己往死里搞,我他妈现在就杀了你!”

陈煜这人邪气的紧,十句话里让人根本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乖张、冷漠、精明、老成、狠厉,这些词都是加注在他一人身上的。

可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随性完全不同,像是将全部的伪装完全卸下了一般,此时的陈煜整个人温怒而暴躁,连脸上表情都随着他的情绪完全的展现,整个人鲜活了起来,连眼中的光都含着异样的情绪!

林锦博像是他心中一块净土,有着陈煜没有的坚持与正义,他羡慕却不嫉妒,这是他没有的东西,也从来不属于他。说上守护太过俗气,只是一个人心里总有那么一点渴求的东西,想要为之守护。

可林锦博却在他心中这个度的容忍范围内过线太多!

与其看着他这样被他人搞死,陈煜宁愿毁灭掉他的人是自己!

“陈煜!老子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从来不用你救!用不着你这般插手我的事!你要越阻拦我,我越要知道真相!我是警察,抓捕犯人是老子的天职!我话还放在这了,老子今天就是不要这身皮了,我也要宁裴山抓捕归案!”

话罢,林锦博也不等陈煜再说些什么,连忙抬手去抢警车的方向盘!

本就倒车行径,桥头口虽是一块空地,可毕竟贴着山壁,警车在山路上疯狂的扭动起来,看着极为危险!

“别动!”

“砰!”

陈煜话音刚落,伴随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警车的车尾重重的怼在了后面的车头上!

一百七十二章 人的执着

身为宁裴山的护侍,武力自然是不低的,而应对邪祟的之法,也是受过族内专门训练,才配有资格入选护侍的行列。

当他们首次面对眼前的这等孽主,心里虽然发颤,可心理素质却比寻常参战人员要好上许多!

指令之下,便是果决的执行,连番无差别的火力攻击甚为强势!

宁裴山的装备是通过特殊渠道运抵国内的。

与那些贩子出来的东西不同,宁裴山所用的装备全部照着他的要求,采用特殊的手法经过处理,不但有着非同寻常的战力,同时也可做消灭邪祟之用!

从古时起,火药最开始的用途除去开山碎石,便是有驱邪辟祟之效!

这些军火里,弹药都是通过渠道特别定制的。

不但弹壳采用描银刻绘辟邪法文,还用天山雪水浸泡后开了光。甚至连内里的火药,也是按比例掺杂进了朱砂、符药、水银,这一系列可以对付邪祟的东西!

用上这样的武器,只要火力在邪祟身上炸开,哪怕就是寻常人也能具有收妖除魔的能力!

这是宁裴山对付邪祟的一道强有力的助力。

千年已过,老祖宗的东西的确不能忘,许多的东西却可以经过改良,也能有更加优质的手法推陈出新!

宁裴山眉心深皱,敢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孽主怕是极为难缠,甚至还敢直接前来阻难自己的去路,怕是有备而来了!

一道道应对之法快速闪过他的脑海,却并非适合此地的。眼下天时地利通通都不站优势不说,人和这项更是没有。

周围的闲杂人等太多了,看来今次会有不小的伤亡!

本市之外,倒是有一座护卫的法阵,哪怕身受重伤的自己也能将其开启。

只是法阵是以整个市区为眼,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范围的确挺广。

可作为了最后一重壁障,而这里,刚刚出了封锁范围。

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差,宁裴山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棘手异常,容不得他预算太多,可也必须将所有可能性都得思考入内。

否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最后造成的后果,便会生灵涂炭!

若要法阵启动,便要将眼前的孽主逼回桥对岸,才能将封印解开。

否则,对方身处靖盘江上,在此地开启封印,并不能完全的保证对方能够处于封锁范围之内,一切便是徒劳!

所以,当虚口里的孽主显现出了身形之时,宁裴山没有任何犹豫,便下达了轰炸的命令!

至于造成什么破坏,相较自己启动最终封印的后果,这些小节都是可以承受的。

解开封印,便意味着全市的人为之陪葬,若不解开,说不得是全省的人都要葬送了去。

又是一道取舍的选择题,对于往常的宁裴山来说,没有什么好思考的。

可眼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用此阵。

玉虚说的对,心这东西,果然是要足够的冷血才能理智的判断,任何牵扯上情爱的东西,心,便犹豫了。

其实自己也早已清楚,只是已入情字的牢笼,想要出来难上加难!

硝烟四起,浓雾蔽天!

而宁裴山看待阴物从来不是通过凡人的双眼……

神识散野四周,他脸上的表情更为凝重了!

抬头快速的扫了眼天空,掐指算过方位与时辰,拇指落在中指的下节,眼前的宁裴山不得不从新考量下一步的行事。

空亡,这是最凶的卦,所占事宜均极为不利,主丧!

看了看身旁的姜欢愉,后者正趴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宁裴山心中一动,眼中的寒芒大盛!

他,需要赌一赌了!

而另一头,在宁裴山车队的背后,正有另一群人受到了波及。

陈煜控制的方向盘,四周的能见度并不高,小心的避开周围护侍的悍马,一面极速想要退出封锁圈。

而林锦博也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拿起车载电台的对讲,便想再次呼叫支援。

陈煜余光扫过,眉心便自然皱了起来,一把将对讲机的线给拔了出来,顺着线从对方手中一抽,反手便给扔出了窗外。

“陈煜!你干什么!”

看着外面硝烟的退散,能见度并不高,林锦博焦急的异常,而这头却还被陈煜给阻止的呼叫,瞬间便炸毛了。

而陈煜连眼神都没有回给他,视线一直锁定在后方。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右臂贴在椅背上,手中紧握着手枪,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飞速的向后倒退。

“是不是要真死了人,你才甘心!我早说过,宁裴山不是能管的事,你若要执迷不悟把自己往死里搞,我他妈现在就杀了你!”

陈煜这人邪气的紧,十句话里让人根本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乖张、冷漠、精明、老成、狠厉,这些词都是加注在他一人身上的。

可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随性完全不同,像是将全部的伪装完全卸下了一般,此时的陈煜整个人温怒而暴躁,连脸上表情都随着他的情绪完全的展现,整个人鲜活了起来,连眼中的光都含着异样的情绪!

林锦博像是他心中一块净土,有着陈煜没有的坚持与正义,他羡慕却不嫉妒,这是他没有的东西,也从来不属于他。说上执着太过俗气,只是一个人心里总有那么一点渴求的东西,想要为之守护。

可林锦博却在他心中这个度的容忍范围内过线太多!

与其看着他这样被他人搞死,陈煜宁愿毁灭掉他的人是自己!

“陈煜!老子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从来不用你救!用不着你这般插手我的事!你要越阻拦我,我越要知道真相!我是警察,抓捕犯人是老子的天职!我话还放在这了,老子今天就是不要这身皮了,我也要宁裴山抓捕归案!”

话罢,林锦博也不等陈煜再说些什么,连忙抬手去抢车子的方向盘!

本就倒车行径,桥头口虽是一块空地,可毕竟贴着山壁,车身在山路上疯狂的扭动起来,看着极为危险!

“别动!”

“砰!”

陈煜话音刚落,伴随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车尾重重的怼在了后面的车头上!

十六章 雨夜的诡案

这几日姜欢愉一直在家将养着,天气不太好,一直淅淅沥沥下着雨,不似夏夜的滂沱,倒有些春雨的软绵。

这里是去年开始租的一套一的小房子,以前倒是不觉得吵闹,临着毕业要交画作,自己便搬去了画室那边居住。

这一住,这边也就空了起来,以前还有晨妙过来一起蹭住,现在晨妙小有人气了,便被要求回了公司那边安排的宿舍居住,方便统一安排工作,这般地方小,周围环境对艺人来说的确不太适合。

回来也有快一周了,姜欢愉倒是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前儿夜里,便开始睡的不安稳。

湿冷的天气倒是让入夏的暑热清减了不少,可一到半夜,对面一栋楼的一户人家就开始吵架,甚至关上窗户都听的见。

一连都三天了,太烦了!

今天收拾完晚餐的桌子,姜欢愉将画室里搬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上月开始,她便画不出来东西了。灵感像断了线一般,画什么都没对,若说江郎才尽那是老套了点,但就跟作者一样,姜欢愉“卡文”了。

晨妙看着姜欢愉不在状态,便让她帮忙兼顾一下,做个临时的小助理换个心情。

姜欢愉知道晨妙是好心,也知道晨妙手中开销不起一个专职助理薪资。她没做多想,便答应下来了。

晨妙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别人知道她的怪异,都是远远的躲避,甚至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只有晨妙,她鼓励自己,接受这样的自己,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

人生得一挚友足以。

套一的房子没办法专门腾出一间来放自己的画具这些,只能暂时堆在客厅旁的一处小角落。

一幅画被姜欢愉放上了架子,搭上了一块白布。

这画已经画完了,也干掉了,按理应该被她一并收起放在一旁。可是她没有。

这幅画是她无法再下笔之前的最后一幅。

那是一个梦境,梦境之中,穿着一身古装的男子骑在马上,渐渐的远去。

那人似乎在马上回过头望向自己,可自己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芦草飞絮,白衣踏马……

这样的场景在姜欢愉的梦境中频繁的出现。

所以,她将它画了下来,每次醒来,梦境中的情景便一点点清晰,整副画画完了,可马上的男子的脸没有容貌……

可自己似乎在画完之后,便没有再梦到那个场景了……

而后,自己画什么,都画不好。无论是颜色,还是构架比例,反正自己不满意。

这是学画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还未出师便封笔的人,大约只有自己一人了吧。

雨下大了,听这雨势一会估计要打雷了。

明天应该就可以去拆线了,今天晨妙来看望了自己,她身上只有些淤青,比自己活蹦乱跳多了,排戏安排的比较紧,她过来打了个照面便又跑了,说是明天不能陪自己去医院了。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这么麻烦。

姜欢愉摸着手臂上的伤口,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救命恩人。

想起那豪车、衣服与气质,这等人说不得天之娇子,也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存在。

正出神的姜欢愉,被一阵吵闹声拉回了思绪。

对面又开始吵架了,混着风雨声,声音竟然没有丝毫锐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欢愉一声无奈的轻叹,起身准备将窗户关上。

雨要是太大,画作也会受潮起霉的,自己家里比不得画室的条件。

今日的吵架似乎早了些,平日里都是半夜才开始的。

姜欢愉掀开窗帘,打开纱窗,窗外花架上的多肉植物似乎有点被淋到了。她转身去拿厨房拿了块塑料布挡了挡。

头顶上一个毫无征兆的惊雷炸裂,正专心做事的她吓的手心一抖。

她抬眼看了看天,今夜估计得打一夜的雷喃。

“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

“啊!……”

对面楼栋几声尖利的吵闹,寻声而去,姜欢愉的视线在对面楼栋搜索着。

骛的!正当她锁定对面楼栋,一处昏黄的光线里的画面吓的她一阵低呼!

正对对面那栋相同的楼层,往旁数过去第三家,客厅亮着灯正从墙体玻璃中透出来,未拉上窗帘的室内,是一男一女,似乎像是一对夫妻。

吵闹在刚才升级了!

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向客厅内的玻璃护栏上撞了过去,一时间女人凄厉的尖叫,软踏踏的撑住护栏捂住头,男人似乎离开了几秒,接着他又出现在了窗户边。

他握住一把菜刀,一下子便砍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手下的动作竟然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女人被砍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而男人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他紧握菜刀继续砍着,那力道与凶恶的动作,像个正在剁猪大腿骨的屠夫!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男人抬起头来视线直逼姜欢愉而来!

姜欢愉一把拉过旁边的窗帘,迅速将自己挡住了!

她腿脚发软,一点点瘫在地上坐着!

对面发生了凶杀案!

而自己看到了凶手的碎尸现场!

惊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整个小脸煞白,这画面可比遇鬼更有冲击性!

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被杀掉了!甚至还可能被人如牲口一般,砍成了小块!

跪趴在地,姜欢愉近乎是爬行到茶几前,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手机!

姜欢愉报了警!

*******

“你这样不行啊!搬家啊!再这样下去非得闹出精神病啊!”

电话那头,晨妙拍戏的空当给姜欢愉打来电话。

“搬家,我搬哪去?你知道我手上没多少存余的,这房子我交了一年房租喃,画室那边我也刚退了。搬哪?难道背着包跑回我妈那,跟她说‘妈,我回来了,我窗户对面天天上演杀人案?’别闹,我不疯我妈光听就得晕过去。”

“那你怎么破?你都报过警了,警察也把对面那栋仔仔细细搜过了,哪有什么案发现场!你自己不也跟着去了么?对面那边就一户老婆婆住着!再说,哪有天天这么折腾的,这肯定是遇鬼了!”

晨妙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似乎对遇鬼这事更加一惊一乍的。对姜欢愉这遇鬼体质更是紧张的一匹!

“我这脚伤也好多了走路没什么问题了。明天我去寺里求求住持,再给我编根红绳吧!不说了,挂了。你那边比我忙着喃。”

“明儿一早你就去,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了!”

挂了晨妙的电话,隔着窗户玻璃,女人的惨叫又传入了姜欢愉的耳中!

她捂住耳朵,跑进了自己房间,重重关上房门。插上耳机,姜欢愉将音乐声开大。

终于,她的耳中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这如倒带一般,每晚现实中无休无止重复上演的噩梦。两口子的吵架声以及女人的尖叫,似乎连男人砍断残肢的声音都那般清晰,可怕的噩梦。

太过疲累,姜欢愉在重金属的吵闹音乐中,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二十章 替代者

宁裴山出了寺院便上了车,可他心中还有些想着叶持坤的话。

两人真的有缘?

宁裴山不知道。什么百年修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道家不讲转世一说,只论修道长生。长生他有了,而现在只论修心,故而他不信这些。

他能超度亡魂,能驭灭邪道,但他却是不信再续前缘这一说。

转世的魂喝过孟婆汤便是一条新的命,黄泉之路不就是为了斩断前世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归灭为无。

而自己生不得,死不了,没有前世,何来转世?

想通这些,宁裴山也便淡然了许多。

陆渊本想送自己过来,宁裴山拒绝了。

宁裴山不想麻烦陆渊。他现在年纪大了,不似从前那般了,记得他还是孩童时候,性格也是开朗活泼的,也不知怎的,性子长歪了似得,越发的严肃老沉了,啧,该叫老气横秋。

路上车不多,宁裴山开的并不快。

前面的路口变成了红灯,宁裴山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眼前走过!

怎么又遇到了,这老和尚的话有毒啊!

打眼却见她的脸色并不太好,似乎比东郊相见时,气息更加的羸弱了。方才映着满池的流光,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时像只灵动的小鹿,一时竟未察觉。

眉心一动,宁裴山看出了些许不同。

已经过了马路的姜欢愉,又折了回来,她拾起掉落在马路中间的衣衫,看向路边的一个女人,而后整个人便像离了魂一般,不动了!

信号灯变了颜色,一辆货车转弯驶来,像没有看到她一般,朝着她急急逼来!

宁裴山的眉心微蹙,他看到姜欢愉的身下,一片黑色的死气腾起,如蛛网一般在她的小腿上攀生附着!

那黑气连着地面,死死的捆绑住了她的!她整个身形都被一股薄雾的煞气所包裹,连身影都渐渐淡去!

货车仿佛被遮了眼,竟看不见她,正朝着她直直的开来!

姜欢愉!

油门被宁裴山踩到了底,引擎的轰鸣骤起,脑中快速的计算过角度,一把拧过方向盘,suv直接朝着来车的右前方撞了过去!

碰撞下巨大的力道使得货车的车头偏离了路线,货车的车轮抬了抬,车身并未翻过去。宁裴山油门没有松,自己的车头贴过货车的车轮,直接一路摩擦到了腰身,将整个货车推离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与地面摩擦而出的橡胶臭味弥漫在了空气中,安全气囊早已弹了出来,宁裴山指尖一挥划破它,看了看眼前的场景,车头毁的差不多了,前挡风玻璃全部碎成了蛛网。

他微微皱眉,哎,陆渊又得念叨了。

宁裴山拉了拉车门,中控似乎因为撞击锁死了。他扭了下身子用上了些力道,连踹了两下,车锁被他踹开,抬起修长的腿,他一步迈了下来。

回手自然的关上车门。

转身后,姜欢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有些人,注定是有瓜葛的,命运会将他们纠缠在一起,冥冥之中,如棋局上的每一子。

宁裴山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救她。

可当自己回身看到她那一刹那,一种情绪浮上心头,原本紧绷的理智被他放到一边。

姜欢愉安全无事站在那里,宁裴山僵硬的肩膀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似乎刚才所做的事并没有白费,事情有了它本身的意义。

宁裴山并没有发现这样脑回路的自己,与平日的大不一样。

现在的他,心落了地,却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他快步走到姜欢愉跟前,看着她茫然而诧异的盯着自己,犹如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一时竟怔在原地!

宁裴山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手中的衣服抢了过来!

“你就这么想死么!”

宁裴山一脸严肃的盯着她,眼中带着怒意,连说话的音量都比之前高了几度,姜欢愉被吼的身子一颤,所有的思绪连着委屈回归了身体。

“啊?”

劫后余生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已经被宁裴山给吓的缩了回去。看他将手中的衣服递在自己眼前,姜欢愉的视线这才从宁裴山的脸上移了下来。

宁裴山手中的衣服,是自己方才地上捡起的那件。

的确是一件小孩的外衣,有些泥印,这并不重要。姜欢愉清楚的看见,上面还残留着几大团深色的污渍,那颜色,深褐,泛着铁锈一般的红。

姜欢愉身子一怔,她知道,那是血的颜色,干涸的鲜血!

这样的血量……这是死人的衣服!

宁裴山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围上来的路人,他将兜里的虚拟游戏器挂上了耳骨,轻轻点了点接通了。

对方还未说话,宁裴山先一步抓起姜欢愉的手腕将她拖去了路边安全地方。

“过来!”

这声比刚才那道话语轻缓了许多,宁裴山拽着姜欢愉离开了路中危险的地方。

站在路边,姜欢愉看着他与通话那端的人讲了两句,报出现在的地址便挂了通信。

宁裴山的视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微微蹙上的眉不似方才的愤怒,有些无奈的轻叹。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就敢乱捡?”

姜欢愉一脸疑惑,看着宁裴山那张认真的脸,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着。

“死于非命的人常常会化为阴厉。而路口便有许多枉死的孤魂,它们想要超生,就得需要替身代替它们守在那里。为了帮助死者转世,亲人会在他们出事的路口,将它们身前的衣物丢在路上,如果有人捡起就很可能成为替代品。”

“这……”

姜欢愉一惊,她没有不相信宁裴山的话,可活人用这样的手段来为死者超脱真的可以么!这是不道德的,什么救赎都是假的!

这是杀人啊!

宁裴山看着姜欢愉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又道了一句。

“你看看你的脚上。”

姜欢愉低头望去,在她的脚踝处,有一个清晰的手指状痕迹,痕迹不大,像是小孩子留下的,呈现出红紫色的轮廓,竟像是被手掌用力握出来的淤青!

姜欢愉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刚才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竟然是被邪祟抓住了脚!

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绷裂开,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姜欢愉急忙捡起,细看才发现,红绳的断口同上次一样,竟然也是被劲力扯断的!

这可是住持刚刚才制的一条新红绳啊,怎么这么快就断了!?

姜欢愉视线一抬,忙在人群中寻找着方才路口看见的女人。

可街对面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满街都是围观车祸的吃瓜群众,烈日之下,人算不得多,可里面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她,不见了!

陆渊来的很快,依旧开着那天晚上的黑色轿车,连同保险公司与拖车也一起到了。

宁裴山将后续的事情全交给了陆渊去处理,转身却又见姜欢愉在那魂不守舍。

他无奈的一叹,将手中小孩子的血衣轻轻抖了抖,上面黑色的死气一阵升腾,被他净化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八字还真是轻的可怕喃,下次再见,说不得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这句听在姜欢愉耳中,眼有些红了,有些委屈的望了宁裴山一眼。后者看出她的担心,走到她跟前,轻轻拉过她的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家。”

二十二章 梦魇

大约是一个人住惯了,姜欢愉做饭挺快的,不多时便摆上了桌。

三菜一汤,都是寻常的菜式。

宁裴山一直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今次倒没了这些讲究,与姜欢愉随意搭着话,一顿饭还不算沉闷。

窗外的雨小了许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啊!……”

窗外竟又传来了那一对男女的吵架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重复着,如梦魇一般,在现实中不断重新!

姜欢愉的一怔,整个脸瞬间便的惨白,她握着水杯的手不准的轻颤,连同她的身子都僵硬的杵在那。

她看了一眼一如常态的宁裴山,缓缓的起身来到窗边,颤抖的拉上窗帘。

每迈一步似乎都要花掉她极大的力气,姜欢愉从没想过,从窗户到饭桌前这不足三米的距离,需要这么大的毅力。

宁裴山手中的动作一滞,一声低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缓步来她身侧。

宁裴山唤了她两声,惊惧中的姜欢愉并没有听见。他握住她瘦弱的双臂,将她掰过来朝着自己,手中用上了些力捏了捏。

“姜欢愉,你看着我!”

这声似乎骛的入了她的脑,姜欢愉收回了心神,眼前的人,是宁裴山一脸认真的神色,正满脸关心的望着自己。

这双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自己的懦弱落在里面无处遁形,如行尸走肉的躯壳!

“姜欢愉。”

宁裴山贝齿亲启,唤着她的名字。

这声轻唤的名字,萦绕在自己耳际,是她的名字,他的声音。

姜欢愉的眼红了,她知道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

无关喜不喜欢,和能不能够。

他,是自己溺死大海中唯一救命的氧气,是独自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绝望中的光……

所以,她一把死死握住宁裴山的手腕,颤声问道。

“你听见了么?你是不是也听得见?我没有疯对不对!对不对……”

晶莹的泪溢出,滑过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宁裴山心尖上一股灵气微微抽动着,连着他周身气和,在体内窜动着!

宁裴山眉心一动,毫无征兆气息紊乱可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事,他一稳心神,气息又归了位。

抓住宁裴山的衣袖,那声音没有再在姜欢愉的耳畔回响,她猛的回头朝着窗口方向望去,那声音的确消失了。

宁裴山将姜欢愉扶起,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刚要转身,身子一滞。他低头看去,后者一脸害怕,正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敢松开。

宁裴山眼神柔和了许多,他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宁静而温柔。

“别怕,我去看看就回来。”

来到窗边,宁裴山推开窗户,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已经渐小。

那声音再次传来,宁裴山眼中一寒,气息散开,整个房间设置了屏障,直接将声音隔绝在外!

背对姜欢愉的他,脸上的表情如若寒星,眸子低垂冰冷明澈,视线快速的扫过窗外的情景。

不多时,如姜欢愉之前那般,他也看见了凶案发生的过程,可落在他的眼里,那些细节更为清晰,甚至窗外空气中所萦绕的黑色死气,也在雨夜中弥漫四散。

他眼中一凌,身子朝前探了探。抬头向上望了眼在雨中降临的夜幕,漫天低压的云层,带着不该属于夏日彻骨寒意。

他微微偏头,向着右侧的住户家望去,昏黄的灯光从房中透了出去,光在窗外的风雨中,被夜吞没着。

闭眼一叹,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宁裴山将身子收了回来,轻轻合上了窗户,再次将窗帘拉上。

“怎么样?到底是什么?”

缩进沙发的角落,姜欢愉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宁裴山的动作,她猛的抬头询问着。

后者对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别走!”光着脚丫,姜欢愉冲了过去,一把拉过宁裴山衣袖。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她拽着衣袖的手轻了几分,并没有放手。

她低下头,喃呢着又道了一遍。

“你能不能不要走……”

宁裴山看着她的样子,更觉得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时笑了起来。

“别怕,那只是反光罢了。我去去就回来。”

宁裴山的话,让姜欢愉心中积压了多天的石头瞬间拔除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那一遍遍重复的画面,竟然只是反光?!

“反……反光?”

有些愣住了。这两个字,最先让姜欢愉想到的却是“回光返照”四个字。

什么叫做反光?这一遍遍不断上重复的画面,难道是电视?可那声音喃?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姜欢愉不懂,满脑子都挂着疑问,可只要不是鬼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见宁裴山打开房门跨了出去,姜欢愉连忙穿上拖鞋追了上去。

宁裴山眼神微闪,先一步转身挡住了姜欢愉的身影。

“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房间里等我。”

后者却只是摇头,一个字没有说,满眼的拒绝,眼神中是一股执拗。

姜欢愉,胆小,甚至还有些懦弱,可骨子里那股执着是寻常人无法做到的坚持,否则她也没法活到现在这么大,在如此压抑的生活中,还能保持着乐观、开朗与本心。

对上这样的眸子,宁裴山心中一叹,算是默许了,他替姜欢愉轻轻将门掩上,反手却拉住了她的手心。

“一会躲在我身后就好,别怕。”

今日的叹息尤其的多,甚至“别怕”这两个字,宁裴山也说了三次。宁裴山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他不由的又想起了叶持坤的话。

眼眸微微一垂,自己是宁裴山,一个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人,活人的感情对他来说,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罢了,自己快启程了,今次过后,两人大约也不会再见了。

姜欢愉握在这双温暖的手中,宁裴山指骨上的戒指光滑里带着一丝温润,烙在她的手中,她的心像被折叠了似的,每一页都写着柔美的字眼。

宁裴山走在前头,手指轻轻抚着房门,一户又一户。

黑暗的走廊显得无比漫长,似乎通往深渊一般,灯光微弱而昏黄,飞蛾在上面扑翅着,随着声响灯光时亮时灭。甚至不知道黑暗之后的骤亮,会有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姜欢愉从来不知自己家门口有这般恐怖,她跟在宁裴山身后一步步的向前,看着他的指尖在每家住户门上轻轻划过。

终于在与自己同侧的一户住户门外,他停了下来。

“到了。”

随着宁裴山话音刚落,走廊上的声控灯,霎时全部熄灭了!

一百七十三章 殃祸爆发

陈煜本来脚下速度不慢,两人又没有绑上安全带,被这巨大的力道一撞,林锦博整个人朝前一扑,差点被甩出了车外。

林锦博甩了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些,转头却见陈煜正扶着方向盘撑起身子,看样子并无大碍。

他猛地拉开车门,连忙跨下车。

他们撞到的是赶来增援的另一辆警车,方才烟雾太大,陈煜一时分神没留意,竟然直接撞了上去。

一个车头,一个车尾,两车速度不低,车身受损有些严重,倒是人都还没出什么大事。

几辆支援的警车也陆续从山上赶了下来,见眼前出了状况,连忙将车停了下,车内的特警纷纷抓上装备,担心的冲了过来帮忙。

“头儿,你们没事吧?”

林锦博脑子还有些发瓮,甩甩脑袋示意自己无事。

视线内有些殷红,他擦了擦眼角磕出了血渍,下达了换实弹戒备的命令。

待脑子清明些了,林锦博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过头去看不远处车队的方向。

视线内又迎来一阵模糊,眼前突然袭来一大片烟尘,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极速扩散而来!

风势来的太急,林锦博只来得及抬手挡在眼前,侧身避了避。

风里满是砂石与浓烈的火药味儿,吹的人脸颊生疼!

他眯着眼透过袖口下看去,视野里的情景在疾风过后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沙尘来的快去的也快,是被一股气流爆破的劲风给强行吹开的!

林锦博顺着车队布阵的间隙看去,竟见桥上的情景比方才那般浓雾弥漫时候还要来的诡异!

在送仙桥上,那满地弹药痕迹及砂石坑里,赫然有一人立在正中,毫发无损!

硝烟弥漫,气势滔天,这出场的氛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与其说那是人,可它却与常人的模样相差甚多!

一双手掌漆黑似墨,连身形也比寻常人高上了太多!

近三米的身量如一尊高塔般立在弹坑里!包裹在它身上的黑衣,如弥散浓郁烟雾,如燃烧的烈焰,腾在空中,无风自起!

那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怔在原地,一时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宁裴山缓缓步出所在的商务车,而车内紧跟而出是陆渊与姜欢愉。

宁裴山提着手中的三尺长剑,一步步走出防卫圈。

“主子小心!”

陆渊神色极为紧张,刚想阻止对方,而宁裴山只是扬了扬手,周遭的护侍连忙往两旁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穿过护侍的防御阵型,宁裴山立在桥头。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孽主,眉心紧锁。

他贝齿轻启,语气极为清冷。

“拦住我的去路,汝,意欲为何?”

眼前的孽主已具有完整的神形,这扩散而出的煞气如夺魂的刀,扫在宁裴山的皮肤上有些生疼。

要不是自己脚下这座万锁拘魂狱孽阵挡住了绝大多数的煞气,他身旁的这些凡人,怕是早已被这阴煞的戾气切割的体无完肤,吸干了生气化为一具具干尸了!

这到底是何物!宁裴山看不出来。

凡是能到达化形界的孽主都可以变化成想要的任何形态,形态即是它们的心魔,心之所向。妖魔想要做人,而人想得到神一般的力量,万物百态皆有可能。

方才那般强力的攻击,并未对眼前的孽主做到实质上的伤害。按理说,在咒符与如此多的法物之下,至少对对方能够造成一定的阻碍,可现在看来,它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跟前!

“桀桀……桀桀……”

风中传来对方的笑声,阴森而刺耳,它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眼前一脸凝重神色的宁裴山。

宁裴山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五官这些东西。没有眼睛,没有鼻孔,连嘴也没有。只是在该有的地方微微凸起,有些分明的轮廓罢了。

这张脸像是被剥了人皮后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红黑色,血液干涸的附着在人脸上一般;又有些像是套了一层酱褐色的皮套子,将五官通通都遮住了。

可宁裴山却能在这张脸上看到一系列的神情!

讥笑,傲慢,不屑,嘲讽,嗜血……太多太多。

这些表情并不是由对方的五官造成的,而只是脸上扭动的肌肉线条拉伸而成!

阴鸷一般的声音在四周再次响起,如山谷中的回音包围着众人,无法辨别出来向!

“桀桀……看来你真的什么都记得了喃……宁裴山……”

话音入了耳,宁裴山面上的凝重瞬间转为惊骇!

宁裴山!他的名字,这三个字如一道烙印烫在他的心头!

它认识自己?!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到底是谁?

若是隗云山下的邪物是不可能与自己有过交集的!

是啊,隗云山下的陵墓中,被破坏只是一处百鬼窟外的拦截法阵。

法阵碎裂,溃散后的气流至多会惊了内里一些邪物,可对于整个古墓内里的结构,并非是绝对能造成破坏的!

之前石碑之内的邪物被自己用了锁链与符咒封印,若真是这般凌厉的手段,那时怕也是拦截不住的!

如果并非陵墓中的邪物,眼前便只能是其他地方来的阴厉了!

一方面宁裴山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隗云山“醒”了过来。

而另一方面,心中的不安没有丝毫的锐减!

若不是隗云山陵墓中的东西,那么眼前到底是何等妖物竟敢挡在自己跟前,甚至还会选在日食这等节骨眼的时段!?

它是知道自己的,它甚至清楚日食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的!

这种弱点被对方拽在手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宁裴山的确害怕,可他怕的并不是自己重伤甚至死亡,而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下,他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将对方制服!

眼下天时地利人和尽失,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在这场殃祸中到底会牺牲多少人的性命,宁裴山力不从心,而此时的他更是牺牲不起!

麻烦了!

宁裴山的脚下有法阵助益,对方没有急于下手,可连个动静都没有却是极不寻常的,一时他有些捉摸不定。可待宁裴山略微思量,立马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等些什么!

食甚!

对方这是在等天地完全被黑暗吞噬之时!

宁裴山脸色大变,不由分说,手中指结变幻,一剑划在自己的掌心,再次发动了进攻!

一百七十四章 法阵攻击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几道道教所用的除魔咒文出了口,如黄钟大吕一般在四周响彻!

周围的护侍连同不远处的林锦博等人都听的极为真切,这声音像是直接入了人的脑海一般,几乎将四周诡异的声响通通盖过!

以宁裴山的道行,普通的法阵几乎是瞬发的根本无需念咒。

而此时他,不但以言灵之法加持了功效,甚至含着本命修源气息的纯阳之血!

宁裴山手中的三尺青霜金藤长剑上,光芒大涨,混着体内迸裂而出的山河镇气,法阵一道道在剑身上汇聚而出。

泛着金色光芒的法阵率先出现在剑脊上,以平行的方式不断运转扩散而开,带着流光一般的尾轮,上面的咒符字节不断振动如溃逝初现!

紧接着,上下两环偏小,而中轮较大汇聚而成的紫色菱形法阵,在剑身三轮不断上下环绕而行,外圈闪烁的光芒型如铜铃,仿佛似有镇魂之效!

与此同时,一轮青白双色的法阵光轮,由宁裴山的手腕直泻而下,如同两只围绕手腕交错旋转的手镯一般,从剑首游过剑柄,停留在剑格之处!这一轮法阵虽然体型最为弱小与暗淡,可它的光芒谱形却如星辰之图一般,内有星河的寂灭与诞生!

踏过脚下的万锁拘魂狱孽阵,宁裴山身形一闪,提剑便冲出了法阵封锁的范围!

他三两步便闪现到了孽妖身前,手下毫不留情!

以快制敌,挥剑而出,朝着对方面门直斩而去!

而这尊体型巨大的孽主似乎也察觉到剑上攻势的厉害,骤然跨度虚空似乎造成了它适应程度的不便,以至于行动有些迟缓,可这并不影响它的判断眼前的形势。

孽妖全身骨骼诡异的扭曲起来,艰难的抬起双臂大掌一握,身体两侧的空间再次震荡起来。

它似乎想将自己包裹在里面,再次退回虚空之中!

可宁裴山动作更快,右臂上剑伤不断的出血,顺着手臂淌进手心中,满是鲜血的右掌往虚空一握,硬生生阻止了对方的逃窜,顺着气场将对方想要逃窜的空间,给再次撕裂而开,!

“砰!”

数轮法阵从金藤刻绘的青霜寒剑上崩裂而出,带着撕裂空间的戾气,如无数个黑洞的碰撞一般,斩在黑色孽主的身躯上!

法阵的主要用途是镇压与磨灭。

而与普通的镇妖除魔不同,宁裴山令法阵不断压制浓缩,从而达到溃逝的顶点!

法阵之间的碰撞,并不一定会造成相互抵消的烟散。在特定情况下,被控制下的法阵能够通过挤压后,发生抵触后裂变与反弹!

就像原子弹一般,利用能自持进行核裂变或聚变反应释放的能量,产生爆炸作用!

而宁裴山用数道法阵,控制它们之内的符咒碰撞,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法术炸弹!

似乎是感应到剑芒上法阵的强势,半空中一时云气翻滚,随着宁裴山的动作滚出一道道气浪!

这一剑并未落空,只见数道法阵上光芒的频闪,剑芒呼啸而至!

宁裴山手中的寒剑从孽妖的肩头一直斩到膝盖处,剑身上满满七八轮法阵一时间全部砸在了孽妖的身上!

狂风呼啸,惊天的剑气与滔天的鬼气相撞击,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气浪涟漪般地迅速扩散开来,摧毁着送仙桥上的一切事物!

甚至连带着周围的树木、路灯、栏杆全部被强烈的冲击波震地粉碎!

只见在孽妖身前的地面上,瞬间便出现了一个足有三丈方圆巨大的深坑!

撞击的威力十分骇人!法阵爆炸的威力强横之极,一瞬间那股铺天盖地的气势,直接将本以波谲云诡的天空尽数掀飞!

由于众人脚下有着万锁拘魂狱孽阵的庇护,爆炸并未对众人的造成实质的伤害。

可气浪依旧将法阵内护侍的列阵给掀的人仰马翻,连一旁沉重的悍马都被推移出了两三米!

护侍的警备阵型已经完全被打乱了,而不远处的林锦博等人,虽然离的有些距离,可未在法阵庇护范围之内!有些特警不幸被气浪直接击中面门,瞬间便面色青黑直翻眼白,大口的鲜血不断从嘴里溢出,竟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一轮被月球吞噬大半的日食之景坠于天际,再过不久竟要到达食既一刻!

宁裴山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眼前的孽妖身上不曾移开一分,可他的眉心没有松开,却是越皱越紧!

法阵爆裂造成的烟尘微微散去,众人这才纷纷从满地的狼藉中爬起身来,不由将视线都转向了不远处那桥中心的位置!

只一眼,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脸色煞白的可怕!

他们知道自家主子是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可他们从未切身体会,今日但见桥心那块深坑与脚下依旧光芒闪动的法阵,便知宁裴山的能耐!

之前的爆炸气浪,似乎连空气中依旧翻着灼烧的滚烫温度,这可不比方才弹药那般凌厉的攻击弱上多少!

可就是这样自己连想象都不敢去想的攻击后,弥散的烟尘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依旧立于其中,纹丝不动!

“怎么会!……”

眼前的变故让宁裴山脸色大变!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孽妖,甚至一度怀疑对方躲过了自己的攻击!

可……这并不可能!

宁裴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佩剑,方才剑刃上传来的触感有些微妙,可自己的攻击并未落空,的确是砍在了对方身上了的!剑身上法阵围绕的光芒尽数散去,金藤刻绘的花纹上面,除去自己殷红的血液,还有一道黑色的浊液落在上面!

自己的确对对方造成了伤害!

烟尘消散完全,在巨大的黑色孽妖身前,出现了一道阴森狰狞的恐怖伤痕!

整个伤痕从孽妖的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上,不断翻着黑泡并且散发着灼烧而出的黑烟!

然而,也只是这样而已!

一百七十五章 化形破茧

法阵炸裂,阵法间相互溃散而形成的碰撞,造成了巨大的攻击伤害,这些能量落在漆黑如墨的孽妖身上,使得它正面迎上了法阵所有的冲击!

可这样毁天灭地一般的攻击,却在烟云消散之后,依旧出现了一只完好的孽妖!

它的确受了伤,可就连伤势也比预估造成的小了太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宁裴山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情景,他想过太多种可能。

而这一种他也的确考虑过,可设想过对方或许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强势一些,可这样的结果却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自己全力一击的手段,竟然在对方身上不起作用!?

这邪物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

宁裴山心底一阵阵的发麻,连他握着长剑的手臂上都立起了寒毛。

突然眼前再次升腾起了浓烈的雾气,将孽妖的恐怖身形随着弥漫而起的迷雾,隐藏在了其中!

妖孽的变化落在宁裴山眼前依旧是清晰可见的,可放在寻常人的眼里,便是这妖物渐渐消失在了视野范围之内!

旁人并不知道,在此时孽妖的身上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如同岩浆鼓起的沸浪一般,孽妖身上开始不断的鼓起一个个气泡状蠕动的包块!

那黑色的衣着下,包裹着孽妖的身躯,表面像是有着什么活物一般,皮肤连同衣饰都在诡异的蠕动着!

被宁裴山划出的那道伤口处,仿佛如干裂的泥地,不断的龟裂开来,沿着伤口处不断的扩大着。

这样的变化却并不是宁裴山的攻击造成的,可不管何种伤害,也无法让对方形成如此的情况!

眼前的孽妖随着皮肤下的异动,连骨骼都还开始了扭曲,身体的形态正不断的发生着巨变!

本是快要三米的身量,不断的变矮,像是浓缩了一般,身体的各处、连肉理的比例也开始融合的越发合理起来!

宁裴山活了一千年,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从未遇到过有这样能耐的邪物!

龟裂开的皮肤如蚕茧的躯壳,正不断的从孽妖的身上一块块的掉落在地。

一只纤细的手指从这焦黑的死皮里伸了出来,白皙而细嫩,如出生的婴孩一般!

纤细的指骨分外灵活,它抬了抬手腕,将身上的不知是皮肤还是衣服一般,被火力炸的焦黑的死皮通通扯了下来!

手指间每个动作极为的优雅,像是一位舞者在诠释着曼妙舞姿的寓意似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气流的浮动与雅致的韵味!

可这些情景与眼前的恐怖氛围融为在了一起,那便是一场人的恐惧!

此时夏至的天气,宁裴山却似处在如坠冰窖的数九寒冬!

这孽妖……它是在进化!

不久之后它将完全适应现在的空间,呈现出完整的形态!

对方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动作,宁裴山却觉得时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

他将手中的长剑换在右手上,左手心里满是伤痕溢出的鲜血,却被溢出的煞气覆盖上了一层霜雾。

他皱眉不悦的在自己胸口雪白的衬衣上,粗鲁的擦了擦,并不想受到对方的影响。

宁裴山握剑的右手翻动,在手腕间挑出一道剑花,甩掉剑身上的污渍。

宁裴山眼眸一颤,此时的他脸上满是寒冰。

现在的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多做犹豫了,若它现在无法阻止对方,估计这世道便真当大乱了!

正当他准备下令,让所有参战人员再次法力的军事打击之时,隗云山上竟然发生了新一轮异动!

“砰!砰!砰!”

几处闷响从身后的隗云山上传来,接着地面如发生了小型的地震一般,脚下竟一阵轻微的晃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裴山心中大惊!

难道,连隗云山下镇压的那座陵墓中的东西,也受了这孽妖影响,醒了过来不成!?

山间的光线随着日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宁裴山这样的有着道行的人,并非是以肉眼查看情况的。

神识快速的朝着身后远处的山壁扫去,四周冷彻的风吹的人心底直发颤。而宁裴山却看到了,令他更为恐惧的一幕!

自己当年从九星古墓中醒来之时便知晓,在古墓正门前是用一整块断龙石封在那里,而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符咒。

围着古墓的四周,方圆一里左右的范围,同样有好几处这样的石刻,上面均是刻满了道教的渡魂法咒!

此时的隗云山上,凡是这些石刻碑文所在之处,都发生了爆炸!

曾经封印着古墓中邪物的阵眼,现如今已经无法再镇压住邪物的法力,竟通通失去了被煞气撑破,同时失去了效用!

邪物终于挣脱了束缚,即将出山了!

隗云山,不再是一座静息的山脉,如今的这座死物,它已经“活了”过来!

宁裴山心中无数的念头划过,一时竟完全没有应对之法,可片刻之后,一道却疑虑浮上了他的心头。

山中虽然阵眼爆裂,这这几秒的间歇时间却并未有什么邪物出世!

而满山的煞气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煞气如滚滚火山灰一般,止泻而下!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阵眼被邪物的煞气爆裂,却并未有邪物现身?这是根本不该有的情况啊!

邪物到底在哪?不可能还在沉睡啊!

不!不对!

难道……

宁裴山将视线从身后的山壁上猛然移回,难以置信的事实此时正摆在了他的眼前!

眼前这尊受了自己强大火力轰炸以及诸多法阵的全力一剑,竟然依旧能杵在那屹立不倒的孽妖,便是所有祸端的答案!

他,才是这山中真正封锁之物!

宁裴山此时才明白过来,许多之前未想通的线,也渐渐有了些眉目。

自己所在的那座小小的古墓,不但倾尽了全国之力修建,还有高人用了“借穴锁妖”之法才能将其镇压!

甚至还不惜用上了八条人命,也要启动凶厉的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来镇压的邪物!

而魏文宇撬开了自己所在的九星古墓,截断了水流,抽干了内里的活水将其放了出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联系了起来,成为了一条朦胧的线!

当年自己被作为牺牲品封印在了九星墓中,为的就是镇压住眼前的这只,已经超过了千年岁月的妖邪!

魏文宇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将它放了出来!?

不,该说是李才对!

自己找寻了千年的缘由,而李却在归国后半年,便确定了其所在!他是如何得知古墓里孽妖的详细信息,又是如何手段将其放了出来?

内里的问题太多,可眼下这些已经不该是现在能够深究的事了!

这孽妖到底是何物?如何才能将其再次收服镇压?

才是此时的宁裴山思考的问题了!

一百七十六章 围剿

“砰!砰!”

接连两声极为不合时宜的枪响,打破空气中那份快要令人窒息一般紧张气氛!

周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护侍,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为之一惊。

宁裴山的护侍长乔陌不在,身为陆渊的护侍长鹤羽,是在场护侍中位阶最高的,自然直接成为了首席作战指挥。

不用宁裴山或是陆渊的吩咐,护侍手下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极为迅速的做出反应。连忙改变防御阵型,调转枪头指向,护在了宁裴山身后!

鹤羽眉心紧锁,眼前的形势的确对己方太过不利。

自己接到陆爷的死命令,是在天际全黑之前将主子护送至医院隐蔽起来,而方才宁爷又吩咐了让众人在原地待命。

宁爷的命令从来是优于任何事情的,现在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护侍等人由于处于在万锁拘魂狱孽阵中,而特警则立在法阵后方,均未被方才溃散而开的法阵气浪所伤。

立在桥中心的妖物已经渐渐淡去了踪迹,却并未完全消失,这样若隐若现的变化太过诡异了些,鹤羽不知道对方是被自家主子给杀死了,还是被击退了。

他的确不太确定,只能先让己方阵营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毕竟鬼魂之事的权衡只有主子才是最清楚的。

而此时他们首要面对的危机,便迎来身后这群穷追不舍、不依不饶的警察!

山上的警力陆续赶到了现场,林锦博看着宁裴山停下火力攻击后,迅速布置了围剿阵型,虽然人数算不得太多,可三十来人的增援部队足够将宁裴山等人通通围在了中间。

两处制高点上,都被林锦博安排了狙击手,此时的红外线瞄准正指着宁裴山的太阳穴上!

天色越发的昏暗,林锦博朝天放了两声鸣枪示警,周围众多的枪口一致对着封锁圈内。

警灯不断变幻的红蓝光样,打在宁裴山等人的侧颜上,仿佛一场暴雨前来临的黑暗,现场气氛更为紧张,仿佛要令人窒息一般,冰冷而人的可怕。

警察从事的职业与心中的意志,让他们本身就带有天生的正气,自然有着趋避邪祟的作用。

孽妖身前再次浮起了遮蔽的迷雾,加上林锦博等人他们并未身处于万锁拘魂狱孽阵的加持,而寻常人更没有可以看破孽障的能力。

他们比护侍等人,更加无法明白妖邪的恐怖与眼前形势的严峻。

林锦博作为队长,在警方包围圈的最前端,身处桥头靠左侧的位置。

桥中心的孽妖、宁裴山、护侍正好在一条直线上,林锦博绕过了宁裴山身后的护侍,与宁裴山形成侧向相对的位置,却在不知不觉中更加靠近桥心的危险之地而不自知。

身前的警车成了林锦博的掩体,他双手陀枪放在车顶上,枪口直指不远处的着宁裴山,他目光如炬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林锦博承认,宁裴山的确有些道行,或许在常人无法涉猎的领域里,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这样的人,再加上权贵的庇佑,已经游走在道德的边缘,凌驾在法律之上!

这样已经威胁到社会安定和和平的人,如果自己不加以干预,阻止他的肆意妄为,等于变相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只会让群众处于危险之中!

林锦博不懂宁裴山到底在玩个什么障眼法,方才在桥心的人影一闪而过,像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是宁裴山召唤出来的什么东西,可现在的确消失了踪迹。

而在林锦博眼前,只有宁裴山正手握凶器站在桥头,跟个神经病一样,又劈又砍不!在他的身后,更是有重型的武装军火力量作为后盾!

这样邪恶之人,就是个发疯的神经病!

而林锦博必须阻止他!

“宁裴山!我以人民警察的名义命令你们,迅速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林锦博出口的话语,让在场的护侍都不由的眼角一抽,鹤羽更是杀意满满的盯着对方,脸上阴晴不定。

自家主子是什么身份,对方说到底不过一个小小的警察,竟敢这么朝着宁爷说话!

不但如此,此时还敢拿枪指着主子的脑袋!

自家爷虽然一向好脾气,方才不与他计较,可这眼下还当真是了给脸,敢如此放肆!

真是该杀!

此时没有主子的命令,鹤羽并不能轻易妄动,只能将主子护在身后,现在地处的位置与己方阵营完全是突击形势,并不利于防御,若是交战起来,难免损耗极大,说不得还会伤了主子。

己方的人员折损倒是其次的,只是这样便会对护佑主子的难度上增加不少,而增援部队也还在赶来的路上,要到达现场也还需要些时候。

看着越来越黑的四周,鹤羽皱眉不已,现下该是急于摆脱纠缠,全力撤离才是首位。

同样,林锦博一方不愿也不敢轻易交火的。

只要死上哪怕一个人,自己都得写上几万字的报告,而对方的身份特殊,武力也比己方强大太多,交起手来吃亏的是自己。

一时双方都陷入了僵局,谁也不敢先一步动手。

护侍的狙击枪同样瞄准了对方的狙击手,只要对方敢有丝毫异动,护侍便会直接将其扼杀,并强行冲出包围,送走自家主子!

宁裴山余光瞥了一旁满脸正气的林锦博一眼,而陈煜并不在他身旁,看来对方终于是想通了。也是,做他们这行的,怎么取舍利弊比谁都更为清楚。

在他眼里,却注意到了一丝异常。

林锦博与众多特警的身边已经围绕起了死气的氤氲,看来今天一意孤行的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了。

有些人,命中该有一劫,怎样的命数早已天定,如何也是躲不掉的。

宁裴山的视线继续落在眼前的孽妖身上,此时的孽妖不过经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展现出了它的完整形态。

旁人或许看不到,可此时站在宁裴山跟前的,是一具完美形态的身体!

与其说,对方是一只妖邪,而它的形态却更贴合人形一些。

若不是周围这样诡异的气运围绕,宁裴山都要以为对方是跟自己一样,是一个修行过道法之人!

宁裴山从未见过这样的妖邪!

一百七十七章 故人

“它”字来形容眼前的妖邪,而却更应用“他”来指代。

文质彬彬装束,亦妖亦邪气质。

脸上的肤色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白皙,颜色更加偏向古铜色些。

看上去不管是颜色还是体魄,现在的形态都健美壮硕了许多。

与刚才那尊高塔般伟岸的身形相比,此时孽妖的个头矮了许多。可立在宁裴山跟前,依旧也比他要高出小半个头。

一身裁剪极为得体的深色西装,将他整个身形衬托的匀称修长,如商界的成功精英人士一般。

连头发也像是修整后干练的短发,柔软而服帖的垂在额头,发丝随着身上的气息微微浮动。

褪下焦黑死皮外衣包裹,方才没有五官的面容,此时竟然已与寻常人无异了!

可所有的这些凑在一起,就像是用上了无数高配的零件凑在了一块,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而并非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没有丝毫生的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臂,将额前发丝拨开。

他眉宇间皆是笑意,甚至还隐隐透出扭曲的亢奋与好奇,仿若故人重逢的开心,又像是在压抑着身体里即将捕猎一般的欣喜!

同样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与宁裴山深褐色的丹凤眼不同,这是一双暗金色的瑞凤眼。

他的眼里竟有十里东风,将他高拔的身影及背后的日食剖成两半。

贝齿轻启,一道极为好听的嗓音出了口,而话语却叫宁裴山整个人如魔音入脑。

“一千年你都没有想起来,实在叫本尊有些失望呐……”

说着失望,可他眼角里的冰冷,全是玩味一般的笑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似乎穿着这样的衣服还并不太适应,甚至连衣服穿在身上都极为不爽似的,他又将领口的领带扯开了一些,随意的塞在内襟里。

这身衣服,不管是裁剪的时尚,还是衣饰的搭配,都是极为考究的。宁裴山的集团是做专做高端珠宝首饰的,虽然自己偏好的还是古雅的老物件,可在时尚界耳融目染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看的衣饰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连哪个设计品牌的风格都是知道的。

这身衣服不像是对方的口味,倒像是魏文宇的风格喜好……

衣饰衬托着妖邪那张完美精致的脸庞,整个人越发乖张妖邪的紧。

他纤细的手指极为白皙,像是铺上了一层最浅色号的遮瑕膏,与脸上的皮肤完全是两个色号。

指甲依旧是厉鬼特有的黑色,漆黑如墨,似鹰爪一般尖利!

宁裴山不由的想起了玉虚,而对方的身上有太多与玉虚相似的地方。

可玉虚是人化身成了妖邪,而眼前这只的本体是什么,宁裴山说不好。

“宁裴山,当年的你在本尊跟前,吓的腿脚发软,如鼠辈一般猖狂逃窜的时候当真是有趣极了!桀桀……”

当年……

又是当年!

对方果然是认识自己的,还是认识失忆之前的自己。

或许更准确些的说,是在自己还没有躺入古墓之中,被人作为了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中,成为“死人灯”的生祭者之前。

那时的自己果然是个活生生的人,甚至与第九座棺椁中的邪物是有所关联的!

宁裴山眉心紧锁,鸦青色的大氅缓缓的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内里结实的肌肉。

宁裴山的身体上面布满了累累伤痕,腰间更是缠满了绷带,一轮金色环状纹身正清晰的浮现在胸膛上的皮肤上。

他手中的长剑缓缓抬起,平举胸前,剑眉紧锁满眼是难以置信的颜色!

这话入了耳,两人之间的过往似乎还有些深,宁裴山在这瞬间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画面,每一副却只都一闪而逝,却难以捕捉。

这种茫然与失落充斥着宁裴山,似乎什么都要就要想起,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了记忆一般,画面太过模糊,最终他一个都没有抓住。

对方活的太久了,比自己醒来的时间都还要久。

这样拥有上千年道行的妖有多么的危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到底是……”何人!

宁裴山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用尽了千年岁月为之等待,可以画上句点的答案!

这个答案,他已经等的太久,快要将他逼疯了!

你到底是何人!而我又到底是何人!

可宁裴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给强行打断了!

“宁裴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厉吼声从一旁传来,一时叫宁裴山有些恍惚,他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将某人给遗忘在了旁边。

林锦博看不见眼前的孽妖,同样更没有身处危险中的自觉,他只能看见宁裴山又提起了手中的剑,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亦如疯魔了一般!

宁裴山紧锁眉心,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倒是桥心的孽妖先开了口。

“人类从来都是有趣至极,瞧瞧,连送上门来的灵魂都是这般可口喃!”

一百七十八章 翻手之下皆蝼蚁

宁裴山的厉吼只让林锦博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哪怕是手握武器的战士,他能做的事,并不多。

林锦博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只能从宁裴山似乎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看到近乎扭曲一般,崩裂的神态!

宁裴山在皱眉,他在朝着自己大声的呼喊,他眼中的惊恐让林锦博心惊肉跳,他让自己快逃!

双方的交锋在瞬息之间便发生了,甚至呈现出的,是单方面的碾压!

疾风如漫天蔽日的沙尘,所有一切都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林锦博惊恐的转过头去,却见正手握步枪扫射敌方的队友,被掀翻滚过的警车砸成了两段肉沫。

林锦博脸上一阵阵的生疼,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一般。

他端着枪狼狈的躲开眼前天下落下的石墩,可一个后退的动作,不过一步错身,一节重物又落在自己跟前!

这东西不是别的!是人,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血肉模糊的竟然是队友的尸体,溅起的血珠散了他一脸,温热到冰凉,连视线中也瞬间被染上了一片血红!

“砰!砰!”

当周围的数辆警车被狂风用力的掀翻,瞬间卷入在空中,像是毫无重量的空纸壳子一般的旋转!

当警车重重的砸在自己面前,变形的车头皱成扭曲的形状,发出的巨大的声音还带着四散的尘土!

当起火的油箱随即发生一声声爆炸,伴随着一股股的黑烟,燃起巨大的火云,扑鼻而来的热浪连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是炙热之时……

林锦博才发现这一切的不真实,是确确实实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不可能!

太他妈邪门了!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人似乎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出现在桥心,接着突然抬起手臂,用一种不知名的强力武器对己方发动了攻击!

只是那么看似随意的动作,一切都不一样了!

宁裴山让自己快逃。

可在那样的攻击之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回避。所以林锦博下达了攻击交火的命令。

可在三十抵一的情况下,林锦博一方被压制的死死的,甚至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手中的光轮一般的武器飞出,风似乎被撕裂了一般,瞬间便扬起了一场沙尘暴!

飞沙走石,车卷人飞!

那人只是那么轻描淡写一般,随意的扬了扬手臂,而己方便被打的毫无招架!

那是人吧?!那还是人么!?

不,那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锦博不由想起了方才宁裴山脸上的惊恐,想起宁裴山不由分说便直接上了强大的火力攻击,想起了宁裴山满身是血端着长剑像个疯子一般劈向空气……

不,这一切都是向着对方而去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对方!

那些围绕在宁裴山身上的奇奇怪怪的案子,陈煜一脸冷漠的告诫着神鬼之事,一切似乎一遍遍上演!

发生在宁裴山的身上的,根本就是一件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

此时的林锦博才真的信了这些,自己这盲目的自信所造成的后果,根本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一具具尸体坠落在他跟前,摔的血肉模糊,脑浆迸裂,血溅在满身泥灰的林锦博脸上,这种从心底疯狂涌上来的无力感,伴随着恐惧不断侵蚀着他每一寸皮肤!

他的手指在发麻,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颤,一个念头在此刻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真是渺小的可怕……

也许……他真不应该牵扯进来……

他的队友……死了……

而他竟然这么的无能为力!

孽妖的攻击来的猛烈,不过片刻也就停止了。

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抬抬手臂,翻手的气浪掀开一群碍事的蝼蚁罢了。

人类真的是有趣的紧,特别是在他们无知的时候,蹦的可厉害啊,自己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们像捏死的蚂蚁一般容易的杀死了。

四周的空气中溢出来的恐惧气息,是多么的芬芳,连无数灵魂瑟瑟发抖的胆怯情绪充斥满周围的空间,是多么的美味。

他们害怕,懦弱,恐惧,脸扭曲的好看极了!

这样的魂魄尝起来的味道,那是异常的鲜美,及时过了千年自己都是尝不厌的啊……

攻击与其说是被宁裴山给挡下了,不如该说是对方主动停下的!

武力交锋,一道金属碰撞的颤音从手中的寒剑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

宁裴山的剑落在孽妖手臂上,剑芒过处,昂贵的西装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可内里竟然没能致对方的身体造成丝毫的损伤!

“桀桀桀桀,卑微的蝼蚁总是如此,喜欢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孽妖笑了起来,看着宁裴山阴晴不定的脸庞,心情分外愉悦。

“宁裴山,你听,这哀嚎声真是悦耳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呐,哈哈哈哈!尽情的惨叫吧,修罗地狱这才是刚刚开始呐……”

笑声在昏暗的四周回荡,一声声入了魔障。

所有人都能听到孽妖猖狂的笑声,这是邪魔从地狱中带着死亡归来的预告!

都是因为他!又是因为他!

宁裴山脑海里画面再次快速的闪现,连神经都在一阵阵发疼!

可他想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可是他想不起,想不起来啊!

“你到底是谁!”

宁裴山捂着脑袋,这种剧痛似乎要将他整个吞噬,他似乎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谁他妈能告诉我!

长剑在手,平举于胸前,可握着剑柄的手指在不断的发抖,连带着宁裴山周身的气场都在溃逝一般的躁动着!

“是啊,本尊是何人?宁裴山……你不该了忘了本尊的啊,我们的游戏可是玩了一千年喃!桀桀……”

一千年?!

这个数字在宁裴山脑海中不断的跳跃!

自己与对方竟然有如此的过往?为何自己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砰!”

一声碎裂的声响从宁裴山身后响起!

由于宁裴山自身的气息紊乱,维持着万锁拘魂狱孽阵的山河之气再也无法稳定,竟然如幻境崩塌一般,应声而碎了!

宁裴山被这声响一惊,稍微回眸望去,竟瞬间分了神!

“小心!”

伴随着一道低呼,宁裴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了上来,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随即而来的,竟然是一阵枪械的子弹声,在他的四周急促的响起!

一百七十九章 取舍

宁裴山被扑的来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团黑影快速的护在他身前,连同他一起朝旁边急急避开,一连翻滚了好几圈。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本就体虚的状态的宁裴山整个人脑子发瓮的厉害,视线里更是一阵天旋地转。可对方身上的气息却比视觉更先一步让宁裴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陈煜!

陈煜带着宁裴山翻滚避开打在四处扫射的子弹,连拖带拽,将他转移到宁裴山护侍旁的车前。而宁裴山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差点被眼前的孽妖给扫射成了筛子!

桥心的孽妖看似文弱,下手却狠厉异常,方才玩了那一手将警方的队伍伤的七零八落,现在竟趁着宁裴山分神之际,直接破开虚空,不知从哪里得了对方的枪械,正拿着它朝宁裴山等人进行无差别的扫射!

突击步枪中的子弹肆无忌惮的飞出,这样毫无目标一般的扫射让警方与护侍等人都只能纷纷找寻躲避之处。

脚下的法阵碎裂,护侍一方此时也同样处于了极为危险的状况之下。可相比林锦博那边却要好上一些。

鹤羽连忙下令防御,护侍们纷纷找寻掩体,而悍马全身的材质自是周身防弹,立刻被护侍摆开了阵营,用来防护。只可惜林锦博这边便要凄惨了许多,方才那些被刮上天砸下来的,甚至被车辆的残骸伤了的警察,有些行动不便或许重伤未死,眼下在四射的流弹中,伤亡极为惨重!

他们在反击,可对于孽妖来说,根本是无痛不痒的反抗。

孽妖心情极为愉悦。蚂蚁这种东西就是要在垂死之际,不断费力挣扎才来的有趣喃!

步枪在手,他似乎得了一件很是有趣的玩具一般,玩的十分兴起。

“哈哈哈哈!”

孽妖狷狂的笑着,笑的分外开心。夺取人类的生命对他来说,真是一件愉悦又美好的事情。

听……亡灵们在哀嚎,风中充斥恐惧的压抑,这些阴暗的负面情绪给予了自己无穷的力量!

孽妖手下不停,杀戮才是他永恒的主题!

而角落中狼狈万分的宁裴山看着压在自己身前的人,眉心微皱,他的确没有想到此时对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甚至……

“你救我?”

宁裴山这句话说的格外轻。肯定的话语却是疑问的语气。

是的,陈煜是杀手。

这时候的他首先思考的,该是以自己的利益出发,如何全身而退才是。像现在这般处在自己面前,甚至救下自己的动作,从对方的角度来思考,着实出乎意料。

可陈煜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眼下这样的情况,依附强者才是最明智的举动。保留最有希望的可能性,任何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要是对方先废了,再来谈“取舍”二字,怎么听都是可笑的话题。

“棘手?”

陈煜如此问着。

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在远处孽妖的身上,目光异常的冰冷。

陈煜,三棱宁冢三巨头之一。身为组织里人人畏惧的“灭罪师”,越是危险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此时的宁裴山,遇到了极为凶厉的妖魔,所有人能否活下来,他亦是最后的希望!

“还有支援么?”

陈煜并不看好眼前的形势,可这样的情况妄动只会增涨自身处于危险的几率。

支援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情况。

可陈煜需要的并不是对方策应的救助,而是需要干扰目标之后的脱身。现在的双方,战力悬殊的确太大了。

避开孽妖枪林弹雨一般的扫射,宁裴山抬手一挥,一轮小型的法阵防护壁在两人身前两米见方的四周筑起。

子弹依旧横飞,砂石在身旁溅起,可击打在法阵上像是扭曲过空间,竟从另一侧飞出!

宁裴山缓缓站起身来,抬头凝视着远处天空中,那轮只剩下一半光辉的太阳。

天地阴阳两仪原本相互交融,从而达到平衡。而日食,便是太阳之力被太阴遮蔽,幽荧之力完全占据了主导,此为逆时。

食甚顷刻便将至,黑暗将吞噬白昼,哪怕这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可真实发生时,天地之力总是让人惧怕。

无数人心中的阴暗面将被影响,内心的恐惧将不断放大。同时邪祟的力量也会到达顶峰!

宁裴山修行的是山河之气,随着天地变化而力量至极。自己身上的法力的确在不断攀升,可同时胸口上那一轮本该修复身体,而不断闪耀的金色环形纹样,颜色已经暗淡了下去。在不断失去光华之时,纹样运转的速度也在不断锐减,仿佛随时都会停滞下来!

此时的自己是无限接近人类的身体,恶战之下,怎样也是敌不过可以用邪力修护自己的孽妖。

“怕,是来不及了。”宁裴山摇了摇头。

支援早已呼叫,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事,宁裴山还是能够轻易判断的出。

“等死?”

陈煜并未抬头去看对方的动作,甚至连自己起身的动作也没有。

宁裴山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便只能更改为其他风险更高的方案搏一搏了。

像他们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死线上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与应对力比常人冷静太多。

陈煜在耳骨的虚拟游戏器上连连轻点,当前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游戏器的虚拟光屏。

他手指飞舞,一连散出去了好几条简讯,同时调集了自己手中可用的武力资源,准备进行自己的部署。

听闻对方的话,他收回了目光,接着便将手中的长剑换了只手端着,擦了擦被血渍浸泡湿透了的手心。

他松开紧皱的眉宇,眼眸微垂,寒霜一般冰冷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宁裴山顿了一下,便跟着幽幽的开了口。

“……在桥那端,有我布下的最后一道护城大阵。若是能将对方逼入其中封印锁城,这世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也可以起到另一种方式……”

宁裴山的话并未说完,可不过一瞬,陈煜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计划。

他的瞳孔剧烈的一缩,眼中的光闪缩着,连眼睑都为之一颤!

陈煜眼中的凶厉的光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种莫辨的情绪,一闪而过。

一百八十章 策应

陈煜不悦,回眸扫向对方的视线分外凉薄,明显是不赞成的。

他收回手指上的动作,将反握的肋差执于眼前。

此时的刀身上,反射出陈煜的脸。眉宇间的冰冷,以及被压抑在眼底的不甘,通通将他心中的情绪泄漏了出来。

将刀身当做镜子,陈煜拿手背将嘴角的血渍给擦掉,幽幽的开口继续说道。

“宁裴山,封印固然是做牢笼,可你不是神,救不得天下苍生,没必要自己个儿也钻里面呆着去!你若如此心态,指不定赔上自己不够,还得背负这世道的骂名!万物轮转,生死有命,而你不同,寿与天齐!今日,你当真准备如此?”

虽然陈煜不知此时还有何法可用,可至少宁裴山将要做的事,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

宁裴山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能如此迅速猜到自己的打算。

除去天妖的那个女人,眼前之人似乎在许多时候与自己的想法都能达成一致喃。只可惜,两人相识的太晚了些,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宁裴山无声的低叹,似乎此时下了决定之后,一切都来得轻松了些。

接受的事实之后做的决定,从来比万般否定后的结论,来的合理的多。

等死?这千年以来或许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便是这两个字。可当他回过头去,看着身后躲在那辆商务车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他否定的这两个字的意义!

死,可以!但是不能是今日!

“可笑么?”

仿佛是自言自语,宁裴山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几乎被吞没在里其中。

而问出这句话后,他的眼神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立在一旁的陈煜眼中阴晴未定,这样的宁裴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他觉得陌生。

这样的执着已经近乎偏执,连周围的气息都为之改变。陈煜不由的呼吸一滞,或许是因为对方眼中的光太过刺眼。可看着对方脸上的那抹笑意,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可怕。

陈煜不自觉的错开宁裴山的身影,看向不远处那抹狼狈躲避子弹的身影,他胸口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堵上来的气息,令他更加胸闷,快要窒息了一般。

“为了那个女人,值得么?”

陈煜对于“取舍”二字,从来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任何时候保住自己,任何时候舍弃掉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这才是一个杀手该遵循的准则。

他的确也如此做了。

他试过让林锦博自生自灭,可当真让对方独自处在这样的危险之中,他发现自己跟宁裴山一样,许多思考的行为模式都不再相同了。

“那他喃?”

宁裴山并未去看陈煜的脸,而是收回了视线,看向手中的青霜长剑。血液顺着剑身不断流淌,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积成了一滩深褐色的印记。

“陈煜,你说这么多,不也一样不甘心么……”

宁裴山说这句话时有些自嘲,反驳对方的话语,更像是说着自己的心事。

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执念便是自己唯一的坚持!

宁裴山随意的挥舞了两下,将长剑上的血珠甩落开。血过剑锋,寒芒立闪,不染一丝污迹!

剑身上那道模糊的“钧”字刻印,仿佛随着宁裴山再次运转而起的气息,发出森森光样!

陈煜笑了,看来今次自己这是得同对方并肩作战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能赶得及给自己收尸喃!

“宁裴山……其实我这人胆子特别小,比任何人都怕死。我杀的人太多,死了要是下地狱,里头得有无数的厉鬼等在那喃!我不像你那么长命,所以……”

陈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为了活的再久一点,有些时候只能连鬼也一起吃掉了!”

陈煜语调异常平淡,可阐述的内容却近乎疯魔!

宁裴山诧异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逝,有些无法辨别对方话语间的真假。

可从陈煜满是笑意的冰冷眸子中,宁裴山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为了活而比鬼更恶的人,才是他此时需要的!

宁裴山什么也没说,并指粘过手臂上的鲜血凌空划动,一道血迹的符文光样落在陈煜手中的刀身上。

符文入了刀身,整个肋差立时震荡出一道如佛钟嗡鸣的音律!

血色的光样在刀锋上流转,随即竟有无数道阴郁的亡魂从锋芒上浮现而出,围绕在刀身上徘徊不去!

或许是因为所处的地域与空间的作用,陈煜竟能清晰的看到这一切。

他不知道宁裴山到底如何做到的,可他却知晓这些鬼魂到底是什么!

这些亡魂每一只都是曾经死在他刀下的人。

原来他们的怨念、不甘真的一直跟随着他,缠绕着他的凶器之上,就如他方才所言那般,厉鬼们早已等候着他的死期!

而当陈煜真的见到这些厉鬼时,他心中却异常平静。轻轻抬起手中的肋差端详着。

无数凶厉亡魂缠绕的刀身上,映射出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是一抹凶厉嗜血的笑意!

陈煜在手腕上挽了个剑花,肋差插在身前的地上。将腰后的伯莱塔拔出,快速的查看起弹夹,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

陈煜诧异的一滞,宁裴山带着血渍的手掌落在他的手腕上。力道让陈煜的手腕一沉,血珠浸在他帝王绿的玉镯上,染的他一手血腥。

“陈煜,欢愉……便拜托你。”

宁裴山如是说着,眼中的渴望落在陈煜眼里,像是会将他灼伤一样!

陈煜眼底闪了闪,诧异后嘴角那冰冷的笑一点点收起。

“宁裴山,你若死了,会被天堂鸟挫骨扬灰的!”

可宁裴山却一字未说。

他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笑的极为温和。哪怕若干年后,陈煜依旧记得,如落花烟雨,清辉云月,叫人心疼。

说罢这句,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宁裴山手中微抬,几轮法阵再次从地面升腾起来,在他眼前交错在一起,宁裴山挥手一扬,法阵汇聚而起,成为一轮泛着金色光芒的巨**阵,朝着孽妖所在的方向飞出!

“攻!”

宁裴山话音刚落,陈煜便如离线的箭一般飞出,开始了他的行动。

一百八十一章 掩护

一身黑衣的陈煜犹如黑夜里的幽灵一般,在车辆之间快速的穿梭。

孽妖手中的枪不断的射出,子弹贴在他的身侧呼啸而过,可他未有丝毫畏惧,速度之快肉眼甚至有些捕捉不上!

胁差横在胸前,将一颗射向自己的子弹挡飞,陈煜反手提起手中的枪朝着桥头的石墩连射而出。

弹头入了水泥,几块松动的石渣顷刻便炸飞而起,一时烟尘弥漫,四下的空气里都是一股子尘土的味道。

陈煜知道,以凡人之力是无法对眼前这只妖怪造成任何损伤,所以子弹并不是朝着孽妖而去,他能够做到的只是为了造成短时间的掩护,为宁裴山的行动做好些许时间的拖延!

如此差的可视环境下,陈煜依旧准确的找到了林锦博所处的位置,他变幻着身位不断靠近着。

林锦博等人此时正避在一处满是乱石的废墟坑中,一旁剧烈燃烧的警车不时发出爆破声,连着鼻息里都是炙热的烧焦味道。

他的队友满身是血的倒在他的身前,整个人因为疼痛不断的翻滚着。周围的人保住队友的身体,将他压制住。而林锦博正抽出自己腰间的皮带,用力系在战友的大腿根处。

血染红了他的手,甚至所有的动作都在颤抖中完成的,他整个眼眶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活下来,现在的局势之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

不,不能这样!哪怕自己死,今天也要让剩下的队友们活下去!

“他的子弹不多了,等下分头往山上撤。增援应该快到了,护着伤者先走。”

林锦博的话音刚落,突然胸前的衣襟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整个人往一旁用力拽开。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林锦博差点直接朝来人开枪!

可入目的却是陈煜的背影,林锦博整个眉头皱了起来。

陈煜怎么还在这!?

他不可能还在这里的!

林锦博对陈煜了解的不多,可依照对方的性子,这些事情他从来置身事外,不可能沾染到自己身上的。否则以林锦博这样的乖张行事,自己怎可能一直无法抓住对方的任何把柄。

可今次,他方才分明就已经消失的不知去向,现在又调转回头再次出现,完全出乎了林锦博的意料。

“陈煜?你他妈干什么!”

拽住林锦博衣领的力道有些大,他整个身子不稳,朝着一旁窜出了个踉跄。

可看着对方正反手提着一把诡异的长刀戳进地面,警惕的戒备着远处的形势,陈煜眉心紧锁,继而又开口问道了下一句。

“你不要命了!既然跑了又回来干什么!?”

陈煜匆匆瞥了对方一眼,眼神几近冰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将手中的长刀探出隐蔽点,监控起了盲区后,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话音刚落,陈煜掏出腰后的手榴弹便径直扔了出去。

这动静瞬间让林锦博缩了脑袋,防止被溅起的弹片给伤了。他不明就里,连忙诧异的出声。

“陈煜?!”

这人下手原来是这么凶猛么!?妈的,这会死人的好不好!

“走!”

陈煜并未停下步子,身影却慢了许多,哪怕能见度如此恶劣。现场的情况他分辨的极为清楚。

陈煜率先冲了出去,林锦博看着眼前的情况,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一咬牙便低下身子将受伤的队友架在自己肩膀上。

妈的,只能搏一搏了!

“跟上去!”

拿着盾牌的队友先一步探出身子,情况十分危急,可现下已是背水一战,众人只能用力一搏了!

盾牌抵着流弹,众人跟着陈煜的身后,虽然弹药来的猛烈些,可陈煜的选址走位都是极为刁钻的,一路有惊无险,半分钟后众人便抵达了姜欢愉所躲藏的商务车后面。

鹤羽扫了一眼来人,阵型再次变幻,连忙将他们纳入了保护圈的范围。他扫了阵营,眼下警方这边的损失的确有些多,方才还旗鼓相当的人数已经只剩下他们这八个人了,其中还有两名伤员。而己方这边虽然损失不大,可要这般护着这么多人一同撤离并不是简单的事,况且自家主子还是主力,得先护着主子离开才是正事,其他人说白了,连身旁的姜欢愉都是可以舍弃的!

可主子让自己听从眼前这个叫陈煜的黑衣男子调遣,说句不当听的话,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位也真是好笑。可主子的命令是最高的法则,鹤羽不敢不听,特别是眼下这般凶险的情况,主子一定有他的道理。

“弹药还有多少?”陈煜先开了口。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配合宁裴山的行动来行事,时机便是他现在最需要掌控的东西。

“十二辆悍马上的弹药用了一半,单兵火力弹药在八成左右,m136at4火箭筒的弹药不多只有四支……”

鹤羽几秒便将情况报了上来,警方的损失巨大,可他们虽然处于尖刀部队,可处在主子的法阵之中损耗不大,三十八人目前来说还没有死亡人数。只是处在阵营最前头的两辆悍马车的防御系统快要归零了。

陈煜面无表情的听着,将手中的伯莱塔拔了出来看了看,弹药并不多了。

陈煜抬手扬了扬,鹤羽极为自然的递上来两只用特殊秘药制过的弹夹与一柄同型号的配枪。

“全体上车,准备开火。”

这是陈煜接管宁裴山的护侍后,发布的首条命令。

而另一头,宁裴山将手中的法阵朝着孽妖急斩而去,法阵孽妖的四周瞬间升腾而起,法阵在他的脚下不断旋转,迸裂出七道紫色的道轮,如旋转而起的齿刀在法阵周围不断撕裂虚空。缠绕、切断,道轮不断吞噬起了孽妖身上的邪恶气息,将其不断压制!

孽妖看着脚下的升腾起的法阵笑了起来,如鹰爪一般漆黑的手指扬了扬手中的步枪,在身前的水泥地上留下了好几排弹痕。

宁裴山不断的逼近,子弹打在他身前的防御法阵上,像是光线在水中的折射一般,可地上溅起的砂石依旧免不了朝着宁裴山身上飞去,贴着他的脸颊擦出细小的伤口。

“瞧瞧,做出来的玩意儿用在人类自己身上,比法术有趣多了!哈哈哈哈……”

最后一发子弹射出枪膛,宁裴山也来到了孽妖的跟前,手中的青霜长剑带着满满的罡气朝着对方急斩而下,竟硬生生将对方逼退了数米!

听闻子弹的声音在耳畔停止,陈煜连忙一个错身而出,手中的枪急急朝着孽妖的方向开了火!

“全员推进!”

一百八十二章 碰撞

剑锋落在孽妖跟前,他身前的气浪如防御壁障一般,瞬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围绕着他的身体,形成一层圆形护壁。

可宁裴山手中的剑秉着雷霆之势而下,伴随着脚下升腾起的法阵,孽妖无处可躲!

不过一个照面,剑刃如落在糖衣般的薄壁上,孽妖身前那气息形成的护壁微微一震,连抵御都没有,便如残云般化作一股青烟消散而开!

剑锋破竹之势,带着紫色气焰直落而下!

可孽妖脸上的神色未有丝毫改变,嘴角缓缓裂开极大的幅度,似乎还觉得颇为有趣!

只见他将手中的步枪随意轻抬过眼前,像是当作武器一般迎了上去!

宁裴山周身的气势不断变化,法阵从他的剑身上迸裂而开,化为数把法剑围绕在他的四周旋转,紫青色的光样荡漾着,随着宁裴山的动作,化为剑阵之势朝着对方面门砍去!

可步枪这等到底是凡人的东西,而宁裴山手中的青霜宝剑那是有着千年岁月的法器,不但有着山河气运法阵的加持,长剑之锋利更不是寻常器物可以抵御的!

山河气运如闪电一般斩下,没有丝毫阻碍,便将步枪瞬间破为两截!断口处更是光滑如镜,内里还泛着森森硝烟!

可宁裴山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滞,剑锋凶厉异常,大有将对方破成两半的兆。

孽妖眼神一颤,下意识的微微偏头,连忙让开面门之处!

剑刃直下,这一剑带着磅礴之势,径直朝着孽妖的正面斩去,实打实的落在孽妖的肩头!

“砰!”

两股力量的强烈撞击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将他的上衣炸成而开,气浪瞬间如音波一般荡漾而开!

孽妖眼神一凝,有些诧异手中的物件竟碎的这般轻巧!

剑锋落在孽妖肩头,气浪如无数锋利的刀刃,将裁剪得体的高级西装连同内里的衬衣直接绞碎成了破布!

巨大的力道让孽妖整个身子一顿,连步子都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

孽妖微微侧头,看着肩头上近在咫尺金藤刻绘的剑身,上面缠绕的道法之力正攻击着他的身体,邪祟之气不断被对方剑锋上的紫色所吞噬掉,发出嗤嗤的声响!

宁裴山能以这样的力道,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孽妖不由的仰头看去,宁裴山身影在自己身前翩然落下,脸上的神色异常认真!

孽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皙的牙竟大笑起来,满眼的惊喜!

这当真是有趣儿极了!

他转头再次看向自己的肩膀。

剑刃落处,竟死死的焊在了自己的肩头,上面的罡气将自己力量不断压制,连他的身影都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这一剑破开了他的皮肤,白皙的肌肤上,剑刃落从肩头向下砍了不足十公分,直接划到了右侧胸膛的位置!

他的右臂与肩膀的连接处似乎被切断了一般,右臂顺着身体缓缓垂下,竟瞬间失去了力量!

这伤口极为阴森可怕,创口处露出了孽妖内里骨肉之躯!

伤口的皮肤向外卷曲翻而开,内里的骨头上一片深褐色,像是裹着血液的黑色骨头!

与寻常的那些邪祟不同的是,眼前这只孽妖身体中,居然不是黑色死液或是白色的阴气铸成,竟然淌出了鲜红的血液!

宁裴山眼神一颤,这样的邪物已经在天地之间修行出了自我魂体,连本体都近乎与人类相似!

他不由的想起了玉虚,对方与之太过相似了!

可比上玉虚,眼前这只邪物来的更加凶邪!

宁裴山一手握剑,而另一只手中攻势依然继续,手结不断变幻,口中梵音道出,朝着对方继续发动着新一轮攻击!

他手下没有半分迟疑,生涩的法咒出了口,腾起光样的符文,竟瞬间化为碗口粗的锁链,朝着对方面门急急袭去!

孽妖脸上的笑容一收,甚少出现了认真的颜色,他将手中断裂成两截的步枪随意丢下。左臂动了动,看似寻常的动作,却迅捷万分!

如漆黑如墨的左手如幽冥中伸出来的鬼手,鹰爪一般的巨大手掌一把握住袭来的符文法阵一端!

符文锁链如被扼住了喉头的毒蛇一般,在孽妖的利爪间不断扭动,锁链上满是燃烧而起的紫色气焰!

看着宁裴山一脸的认真,奋力一击的模样,孽妖再次勾了嘴角。

只见他握着符文的左手中,黑色的死气云团突然膨大,如腐蚀性的浊液一般瞬间便攀附上了明黄色符文锁链。

符文上红色的朱砂跃然纸上一般不断跳动,仿佛要承受不住对方的侵蚀一般!

“砰!”

一声细微的声响立时发出。

字符上的红色光样便消散而开,连带着符文锁链上紫色的火焰也如触及了干冰一般,在瞬息间,化为一股青烟消散而开!

孽妖竟将宁裴山的攻势,掐灭在了半空!

四周的空气近乎凝结,宁裴山眉心一直蹙在一起,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孽妖,眼中凶光大涨!

而此时的孽妖却在死气下不断的修复起了右肩,邪气包裹着他那阴森可怕的伤口,连宁裴山手中的剑也正被抵离身体!

剑锋在孽妖肩头游走,一点点浮出他的身体!

“虽然是些新鲜玩意儿,人类大抵还是这么不经用的东西。连你也一样,手段都没点新意……”

话语间,孽妖极为不屑,的确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压力。

不过几秒,金藤刻绘的青霜宝剑便被抵出孽妖的躯壳!

宁裴山紧握的左手一点也没有放松,剑锋依旧落在对方肩头上。他满脸的坚毅,眼中的光甚有灵动的颜色!

“别以为本尊没看出身后这座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也倒是难为你花了数年来布置它,真是废了不少心思呐。只可惜光靠你这些手段与法子,有何本事逼本尊就范!”

宁裴山脸上神色未变,而眼神却不自觉的闪了闪。

落在对方肩头的长剑再次寒芒大涨,数道法阵没有一丝征兆,从剑身上再次旋转开来,迸发而出!

仿佛方才是被宁裴山故意压制,此时才得以释放一般,十数道法阵瞬发间同时浮现,将孽妖一下子便笼罩在了其中!

一百八十三章 全力反击

宁裴山右腕一颤,方才被孽妖熄灭的法阵锁链上,再次升腾起了火焰!

紫色的烈焰比之前来得更加猛烈,甚至还泛着金色的光样交织在一起!

红色的朱砂字节在符咒上不断跳动,震动而起的符文一时更是化作数道锁链,如巨大的蛛网一齐向着对方袭去!

紫色的火焰腾飞,顷刻间,便将孽妖的身躯死死的捆在了当中!

孽妖的身体在半空一滞,立时竟被捆的不能动弹!

他满脸的诧异,根本没有想到宁裴山方才的攻势只是为了近身而并未全力,还留有后面一招!

捆住自己的法阵上光芒频闪,宁裴山手握符咒锁链的另一端,用力击出!

孽妖的身躯被他狠狠轰去,竟朝着城市的方向飞了出去!

仿佛是回答孽妖刚才的话语一般,一阵雷鸣般的声音从不远处齐声传来!

“咚咚咚咚!”

孽妖瞳孔剧烈的一缩,他顺着宁裴山身后望去,那是一股强大的火力正瞬间发动而起,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不过眨眼不到的功夫,一大波攻势便毫无余力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霎时,伴随着大地的颤动,四周烟雾弥漫,桥面在这火力攻击之下,被炸出了无数道裂口!

硝烟中伴着大量的硫磺与朱砂,各种特质的法药通通打在了孽妖的身上,这样的火力攻击,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一道道阴森的伤口,炮弹的热度仿佛要将他轰碎一般!

的确,人类的东西对付不了眼前这只孽妖。而宁裴山需要是却是将能将对方狠狠的压制,从而再次封印住

这便是宁裴山的目的!

靠在商务车旁的陈煜眼神没有丝毫离开宁裴山的动作,他在估算着双方的动作,他在等一个时机,他需要与宁裴山配合,上演一场战斗的艺术!

这样的工作护侍做不到,不管是乔陌还是鹤羽这样级别的护侍,不是说他们能力达不到,而是他们无法精确掌握到这个“度”。

他们是宁裴山的护侍,哪怕舍弃掉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在他们的思想里被灌输骨髓的准则是一切将宁裴山的安危放在首位。

他们没有陈煜这样的人来的决绝。

作为三棱宁冢的“灭罪师”之首,或者更为具体一些,该说是统领“善后”部门的人,陈煜的日常工作却比杀手的段位来的繁复太多。

只要是人做的事,多少都会存在痕迹,而他所管控的,便是消除这些痕迹,当然,也包括清理会留下痕迹的人。

在组织里,陈煜虽为三巨头之一,却甚少参与组织的业务,亦如透明的存在,可组织依旧在他的控制之下,没有人能忽略掉陈煜的能力。

所谓灭罪,便是除掉会暴露事件端由的痕迹,灭掉所有的罪证。而其中要除掉的人与物,所有的事都是他在瞬息间决断的。

冷血,绝情,利弊,算下来,陈煜与宁裴山是同一类人。

当宁裴山的剑落在孽妖的身上,陈煜的眼神一凝,下达起了备战命令。

“打开虚拟游戏器,切换锁定模式!”

当宁裴山的剑再次燃烧起烈焰之时,陈煜抬起了他帝王绿玉镯的手腕。

“所有战力人员准备!”

当宁裴山符文的锁链将对方捆住,狠狠的推入半空,陈煜贝齿轻启,果决的开了口。

“锁定怪物,不可失手!攻击!”

随着陈煜一声令下,护侍们手中的火力通通对准了不远处的怪物!

一时间所有的攻击朝着孽妖袭去,滚烫的浓烟升腾,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四周,能见度甚至不足三米!

可护侍的眼前早已开启了游戏器的虚拟光屏,清晰准确的捕捉到怪物的身影!

无数的子弹与炮火没有丝毫停歇,毫无间断的将半空中的孽妖轰飞,而宁裴山手下也没有任何停留,剑劈而下,法阵再次从锋刃上飞出!

宁裴山仿佛早已知道陈煜能够给予自己何种支持,甚至知道对方能够准确把控到战斗的节奏,配合跟上自己的需求!

虽然是初次合作,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配合度十分的默契!

孽妖不断被攻击推远,而宁裴山脚下轻点,手结变幻,法阵再次飞出,伴随着森森剑芒,不遗余力的将孽妖朝着护城大阵的边界推去!

陈煜目光如炬,未有丝毫改变。游戏器的语音频道中,陈煜再次下达了命令!

“尖刀阵型,火力全开,压上去!”

悍马发动了,按照陈煜的命令缓缓驶上桥,车上的武力装备毫无余力的打击着远处的怪物。

车辆在行驶,碾压着地上的尸体与车辆的残骸,向着桥的对岸驶去。最前头的悍马上装有127毫米高射机枪,正不停的发射着子弹,这样的火力之下宁裴山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

随着宁裴山的动作,在他身后跟进的悍马上的火力,不断调整着角度防止错伤了自己的主子。

作为保护对象的姜欢愉陆渊以及伤者被安置在了队伍中段靠后列的商务车上,鹤羽也在商务车上,以备万一出现变故后的及时应对。

而陈煜在商务车后的悍马上,指挥着车辆的行进。而林锦博拒绝了陈煜将他推上商务车的动作,跟着对方跳上了同一辆。

火力与法阵的强势攻击下,不到片刻功夫孽妖已经不成人形,坠着脑袋的脖子仿佛骨折了一般,以诡异的幅度扭曲着,他的身体上有数道弹孔,可就算是这样的攻击下,宁裴山依旧看到对方的身体在被周身弥漫的死气不断修复着。

甚至连修复速度都随着攻击速度在持续不断的加快,孽妖的本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还不够!压不住啊!这样不行!

九眼平桥早已被炸的面目全非,好几处桥墩主柱已经出现了裂口,赤脚踩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宁裴山能感觉到这座桥快要撑不住了。

车阵行至了二分之一的位置,这样近距离的火力打击,宁裴山哪怕有护壁挡在身前依旧被爆裂的弹片擦伤,双臂上溢出的血液被热浪烤干又再次打湿,可这一切都无法达到宁裴山的期望。

宁裴山眼神一凌,手中的招式一收,捆住对方的符咒锁链被他死死按住地上。

在孽妖浮空的身躯下,一方法阵腾起了暗色的光芒,霎时运转了起来,连带着桥面上犹如地震一般,发生了颠簸一般的震动!

战火中,宁裴山并未回头,朝着前方大吼了一声!

“陈煜!”

一百八十四章 后备策略

没有虚拟游戏器,宁裴山的呼唤却没有在战火中被淹没,贯穿耳膜一般的清晰,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印在灵魂中一般!

不仅陈煜听见了,车队里所有的护侍,连同车内警察与陆渊他们都能听见对方的话。可他们并不知道宁裴山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后座的林锦博连忙扭头朝着窗外望去,看着一身伤痕累累,依旧奋力反抗的宁裴山,他心中五味杂糅。

此时的林锦博想要做点什么,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眼前的战斗已经超越他的能力,甚至超过了他的所有认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期望宁裴山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陈煜眼中一凝,眼中到底光如此时凌冽的风。

的确,他懂宁裴山的意思。

眼下并没有时间可以犹豫,而陈煜也从来是最懂如何控制事态发展的人。

“控制火力准心,全员加速突进!”

陈煜再次下达了命令,而林锦博转头看向陈煜的脸,熟悉却陌生的异常,他心中似有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抓不住,警察的直觉却让他背脊上一阵阵发寒。

车队在陈煜的命令下,快速的行进,不消几秒头车便已经到了宁裴山的身侧。

宁裴山将手中的法阵锁链一把按在地上,像是为了拉住对方不再被轰飞一般,他停住了自己的身形。

掌下的锁链似有灵性一般,快速的向四周迸出,直接在桥身上贯穿四射。

无数道锁链如蛛网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死死的将孽妖捆在了地上!

而此时,宁裴山布下的法阵也随即浮空升腾了起来!

一轮巨大的法阵在孽妖脚下不断震动着,如邪恶的召唤术一般,黑色的光在法阵上浮动。

连桥面的石板都在不断翘起发出震动,犹如陷入地震一般,整个大地都在摇晃!

随着宁裴山口中默念而出的法咒,整个靖盘江水面都在沸腾般冒着气泡,天地间的天地正气似乎要破开即将被日食吞并的黑暗,不断的汇聚成气旋盘踞而下!

桥面上仿佛进入幻境一般,再次裂开了数道深口,而裂痕之下,是滚滚的红的发亮的岩浆!

这些痕迹撕裂着大地,与宁裴山压制在桥心上的符咒锁链一般,从裂口中不断涌出了如碗口一般粗细的锁链,它们穿过孽妖的身体,将它整个捆绑起来,欲将它拖入地狱之中!

林锦博眼睛瞪如铜铃,多么恐怖的画面,多么熟悉的情景!

梦魇一般出现在脑海中的东西,曾一度成为他不确定般的幻觉!

可这一切的确是真的,并不是记忆中混淆的画面,这与当日在活水公园中见到的近乎相同!

可上一次并不同的是,连伴随着从地底飞腾而出的锁链,一条条黑色龙形光影从岩浆中不断冒出!

如沐浴在岩浆之中,黑龙口吐紫黑色的烈焰,像是要将锁链中的孽妖整个融化一般!

上次是在夜里,树影斑驳,林锦博不过晃眼的功夫,看的并不真切。

而今次,他如此近的距离,就站在法阵一旁,这样的画面给他的震撼可想而知。

林锦博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确还是之前的困龙索天阵。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如今这第二重法阵,宁裴山足足燃烧了自己两百年的本命修源来将它驱动!

被锁在其中不能动弹的孽妖似乎也察觉到了脚下的动静,他残破的身体扭动着,竟比方才修复的速度还要快上了许多。

一扭头,那张被轰的面目全非的脸,首先恢复了过来,正以一种惊喜又兴奋的眼神,看着宁裴山的方向!

四周不断焚烧着自己的烈焰不断融化着他的身体,又不断的被修复回来,在烈焰中,他是痛苦的!

困龙索天阵运转起来,只要施法者不停止,它就会不断的吞噬掉法阵内的所有魂体,这种焚烧本源的痛苦,不管是何等形态的邪祟,都是伤及根本的。

痛,烈焰焚烧的痛,从内里深处的痛,让孽妖焦躁,让他的法力大量的流失。

可在地狱的烈火之中,他看着不远处消耗着自己不惜施展着法阵的宁裴山,眼中的光像是在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

他在痛苦中,极为的开心与亢奋!

“哈哈哈哈……宁……裴山!宁……裴山!”

他唇齿间的呓语不断念叨着宁裴山的名字,仿佛像是地狱中的召唤!

法阵的锁链捆着对方,要将他撕裂一般拉扯。手中的符咒锁链封锁着对方的法力,不断的牵制着对方的行动。

宁裴山看着对方的身影,在法阵中不断聚形又溃散再次聚形。

汗珠从他的额上滚下,腰腹上的绷带早已被伤口中溢出的血与冷汗泡湿。

宁裴山已经用尽了全力,他能做的只有坚持,再坚持!

可事情从来在所有人的“以为”中,出乎意料……

孽妖仿佛是一只玩弄手中猎物的肉食性动物,他在锁链的束缚中挣扎了几秒,便没了动作,似乎刚才的那些疼痛都是假象一般,他演给对方看罢了!

任凭法阵的烈焰喷在他的身上,却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孽妖身上的邪气瞬间如膨胀一般的爆裂而开,与方才那修复伤痕的缓慢速度完全不同,仿佛此时才是他本来的能力!

数条黑龙也感觉到了法阵中孽妖的变化,它们更加凶厉的运转起来,连同捆住对方的锁链一起,将对方缠绕再了其中!

可这样的局势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孽妖便从黑龙缠绕自己的间隙中,缓缓的伸出了手臂!

“小心!”

宁裴山苦苦的支撑着,可此时的他完全腾不出手来做些什么!伴随着他一声厉吼响起,孽妖鹰爪一般的指甲仿佛带着腥风血雨一般,一股黑色的气浪,从孽妖白皙的手掌中发出,快如闪电一般向着车阵的方向击去!

“砰!”

气浪仿佛如客机的螺旋桨,能将吸入其中的任何活物通通搅碎成了肉沫!在攻击范围的两辆悍马被黑色气浪击中,瞬间便被撕裂成了数块,化为了一滩分不出来的废铁!

一百八十五章 炸桥

四周的气流改变了流向,犹如此时江水下的暗流一般,数道漩涡的邪气被吸附了过去。

可苦苦的支撑着法阵运转的宁裴山,此时完全腾不出手来做些什么!

“小心!”

伴随着他一道急促的厉吼响起,孽妖鹰爪一般的指甲微微上扬,仿佛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能给这个世界带来腥风血雨!

法阵内的气流将孽妖的西装撕扯的残破,露出内里白皙的皮肤。

邪气在孽妖的手臂上剧烈的汇集,仿佛瞬间便到了一个临界点,黑色的气浪从他的手掌中击出,快如闪电一般向着车阵的方向袭去!

“砰!”

气浪卷着砂石,打在了队伍的腰身上!

仿佛如客机的螺旋桨,能将吸入其中的任何活物通通搅碎成了肉沫!在攻击范围的两辆悍马被黑色气浪击中,瞬间被撕裂成了数块!带着火星与飘落满地的碎片,化为了一滩分不出来形状的废铁!

这样的距离,犹如被炮弹正面击中,桥身的水泥地被气浪巨大的力道撕扯出了数道口子,在地面上不断的龟裂开!

缝隙越来越长,裂口越来越宽,伴随着细微的声响,快速的向着四周延伸开来!

桥撑不住了!

宁裴山心下大惊,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孽妖在第二重困龙索天阵中,竟还能行动自如!

而车内的陈煜此时也脸色大变,双方战力差的太远,宁裴山快压制不住对方了!

被击中的两辆悍马正好是挡在商务车跟前火力,哪怕方才妖怪只稍稍偏差那么一点,姜欢愉等人的商务车现在也会跟那地上的碎片一样,连尸体都找不到!

陈煜的车紧跟在商务车之后,此时的他完全没有考虑伤亡的时间,哪怕方才死的人是宁裴山最在意的人,他也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耳骨上响起了好几道紧急通讯的频段,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接通。

看着商务车跟前一片狼藉的残骸,鹤羽一脚刹车下去,方才要不是他令护侍压了速度,让开对方的火力,此时他们早就没命了!

鹤羽侧头看向窗外,那只妖怪似乎有些失望,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而视线似乎正落在他的身上,与他正四目相对一般!

明明是防弹玻璃,明明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到车内的情况,可鹤羽任然可以确定对方此时正盯着车内的自己!

妈的!这他妈是什么个妖怪!真是见鬼了!

没有任何强大火力安装保护的商务车,连个遮挡物都没有的处在那儿,此时如同一个活靶子一般暴露在原地,鹤羽连多余的犹豫都没有,连忙命令护侍倒车退后!

地面的裂缝似乎裂开的有些多,商务车不是悍马,比不得动力,车内颠簸的极为厉害。

可就在这时,耳骨中传来了陈煜的声音。

“不能后退!”

商务车的动作一滞,开车的护侍连忙将视线看向车上的鹤羽身上,此时的他有些不知听谁的好。

鹤羽是自己主子这边的人,而说话这人自己虽然不认得,却是主子直接命令对方主管大局的!

护侍还没来得及多犹豫一秒,伴随着陈煜的话音刚落,一股力道撞在了商务车的车尾上!

“砰!”

力道来的急却并未使得车辆不能动弹,商务车内的一群人被这撞的一怂,一时脑子都有点晕眩,他们连忙朝着车后的方向看去,却见是在商务车后方的悍马正抵着他们的车屁股,推着他们朝前开去!

“他搞什么!?”

陆渊一手支着前排的椅背,摇了摇有些发懵的脑子,望着车后那辆悍马,整个人有些暴露的情绪。

眼前的状态太过危险,而陈煜推着他们往火坑里闯,这是要他们死么!?

这话陆渊问的是鹤羽,可他也不知道陈煜到底有何打算!

“我,陈煜,最后再说一遍。任何人不要质疑我的话,否则,死!”

陈煜目光清冷异常,出口的话轻缓而平静。

一旁的林锦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样的陈煜与方才那张满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脸,又不一样了。

彷如有某种深入灵魂的诱惑,他的声音入了耳,有着魔力一般的信服,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遵从,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暗示!

在今天,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林锦博见了陈煜的无数面,同样的脸,却似人格分裂一般,每一个都是自己不熟悉的陌生。

到底哪个才是陈煜,林锦博不知道,或许每一个都是陈煜本来的样子,只是现在的林锦博的脑子没有多余的思维来思考这些!

“车上火力不要停!前面的一至五辆车立刻掉头,后退前进!”

陈煜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林锦博满脸的心思,他再次下达了命令!

除去废掉的两辆悍马,依然还有十一辆车同时通过桥面。

悍马的车身本就不轻,加上车上还按置了重武,地上的水泥石板龟裂的速度快的厉害。

好几处深坑的裂缝,都是陈煜的悍马车将商务车推了过去。

车身颠簸的像是越野的山地,姜欢愉扶住身前的椅背才稳住身形,透过护侍与警察的保护缝隙中,她看向窗外。

方才在她车前的几辆装有重武的悍马,已经在陈煜的命令下调转了车头,前头的尾车变了队伍的头车,正缓缓的后退,可车上的炮火并没有停止,在车旁的桥身上不断的炸开!

碎石不断扑在商务车上,早看不出车子的颜色,挡风玻璃开着雨刷,才能勉强将玻璃上的尘土扫开。

能见度低的实在厉害,四周的能见度低,月亮快要将太阳完全挡住了,光线也越来越黑,可没有车开启车灯,只有身旁炸裂炮火的光,刺眼异常!

“火力压制掩护,战力车辆注意让道!商务车速度过桥!快!”

陈煜的声音再次从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中传来,鹤羽没有了方才的犹豫,或许在他下意识里已经选择了遵从,便直接照对方的话执行了!

五辆车让开了道,商务车贴着桥边,艰难的加速前进!

待陈煜所在的悍马刚刚驶过桥,宁裴山便已经再也无法锁住孽妖的身形了!

桥墩上无数道龟裂的纹路在裂开,无数的碎石从桥身上坠入沸腾一般的靖盘江水中,两人所在的位置快要塌了!

车还未停稳,陈煜已经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他三步两步奔到桥头看着不远处苦苦支撑的人,眼眸一颤,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目标改变!炸桥!”

一百八十六章 冷漠如我

陈煜的话音在炮火中,响彻了每一个护侍的耳膜。

他们手中的动作未停,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桥头上的他。

每个人都不知他为何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而目光再移到落在远处,宁裴山正满身是血的陷入苦战之中!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关头,陈煜竟然要放弃掉对方,抛弃掉那个为他们拖住敌人脚步的人?

他怎么可以这般的冷血!还是个人么!

“谁敢!”

陈煜话音刚落,而一声近乎沙哑的怒吼传来!

陆渊一把扶住车门颤巍巍的跨下来,满脸的怒意只盯着不远处的陈煜。

而身后姜欢愉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鹤羽,踉跄着朝着桥头的方向冲了过来!

不远处,鸦青色的大氅挂在宁裴山的身上,早成了一缕缕碎布,结实的胸膛上黏腻着尘土与深褐色的血迹,整个人狼狈万分。

控制着手中的咒符,锁链在他的虎口上磨出深深的伤口,几乎双膝跪地的宁裴山,咬着牙死都不肯松开手!

“宁裴山!”

姜欢愉眼泪夺框而出,不过十来米的距离,自己在乎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刚奔过陈煜身旁,姜欢愉便被他一把拽住了衣领,阻止了她的前进!

“放开我!”

姜欢愉奋力的想要挣脱,嘶吼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沙哑与绝望。这一刻,她知道了宁裴山的打算,想要让自己活下来,想要护着她离开,而他独自留下来对付那所谓的妖魔!

姜欢愉的确怕鬼,当然更怕死,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她只要宁裴山能平安的活下来!

陈煜可没时间去思考姜欢愉的心理,冷漠的看着她眼底的倔强与绝望,他懂她的伤心,可那又怎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人都是蝼蚁罢了!

陈煜往后用力的一拖,直接将她摔了回去!毫无怜香惜玉的动作,让跟在身旁的林锦博都为愣在了原地!

鹤羽连忙将摔在身前的姜欢愉扶起,怒目而视,却见陈煜缓缓将手中刀换在左手握着,从腰后拔出手枪来,对准了眼前的姜欢愉。

他心下一颤,不由分说也同样举起了枪口,对准了对方!

这可把林锦博吓得不轻,看着陈煜举枪的动作,他也跟着快速掏出枪来,指向了对方。

“陈煜!你要干什么!”

眼前的变故太快,方才还一起成为搭档的人,怎么可以瞬间就成了这样!

陈煜的果决,冷漠,不近人情,每一项似乎都已经超过了林锦博的预料!

可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就算他怕妖魔追赶过来,也完全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啊!

陈煜的动作的确阻止了姜欢愉前进的步伐,不仅如此,身旁鹤羽也死死的拉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

一时现场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又将陷入一场混乱的枪战,可到底为何如此,谁也不知道。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冷漠,林锦博端着枪移动着步子,小心的靠上前来。

“陈煜,你不是这样的人,快把枪放下,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这话落在陈煜耳中,他的眸子颤了颤,将视线瞬间移在一旁的林锦博脸上。而下一秒的动作却快如闪电,不由分说,抬枪便朝着林锦博脚下连开了两枪!

林锦博看着子弹落地冒起的硝烟,下意识的便向后急退了两步,要不是缩的快,这第二枪便会直接打在他的小腿上!

林锦博吃惊的看着对方,他从来没有想过陈煜会真的开枪,甚至从来没想过陈煜会朝着自己开枪!

林锦博看着眼前的陈煜,陌生的异常。

不知为何,林锦博心底猛然升起一种感觉。仿佛曾经那张总是对着他挂着温和笑容,那张因为自己面临危险而恼怒的脸庞,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对方丢掉了,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一般。

现在眼前的人,并不是陈煜……

“我说过,你想找死,我不会拦你。谁再向前一步,我便立刻杀了他,你也一样。”

陈煜的话音说的极轻,可谁也不会当他的玩笑而已。

陈煜眼中的杀意仿佛能形成实体一般,笼罩在他的身侧,他左手中的刀仿佛为他的杀气所引导,上面无数叫嚣的恶魂不断窜出,在他的身旁围绕!

一个个怨灵扭曲着脸庞,张开那能一口吞下头颅一般满是利牙的嘴,伴着荧火一般的阴森光辉,在陈煜的四周乱窜着。

这样的情景落在众人眼中,此时的他,才更像一只吃人的恶鬼!

“你……”林锦博张了张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可话音却被陈煜再次给打断了。

“林锦博,你知道我的名字,或许还隐隐猜到一些我的事,可那些并不是全部……我陈煜从来杀人不眨眼,甚至许多时候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我从来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

是的,陈煜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可为何自己总是给林锦博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时候想离对方远一些,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伤害到了对方,可有时候却又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保护他,不愿旁人伤害他,就像是宣示所有物一般。

答案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劫数,能不能过这一关,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你们以为我这是断了宁裴山的路?呵……你们太小看他了……”

看着远处苦苦挣扎着,奋力保护着众人的宁裴山,陈煜有些觉得好笑。

是啊,改变了计划便意味着对方放弃了求生的机会。

能将那只妖魔逼入桥这端的法阵中,再启动宁裴山所说的护城大阵,那便是用一座城池内人的性命来换困住对方的机会。可宁裴山拼尽了全力,他做不到。他要护着姜欢愉,护着他的人,这样分心状态下,就算使用全力,他难保不会伤了旁人,所以他做不到。所以一开始便有了第二套方案。

其实陈煜从来不愿意在人前这般行动的,至少有些东西,他不想林锦博看到。

他将手中的刀重重插入桥头的水泥地前,看着远处手中法阵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的宁裴山,陈煜再次开了口。

一百八十七章 唯我之言,听令行事

“你们的耳中只能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来,将视线落在桥墩上,这些才是你们的新目标。我数三个数,当听到提示音后,火力对准它们!”

陈煜的右手浮上耳骨的虚拟器,开口的嗓音像是某种入耳的魅惑,林锦博心下暗道不好,陈煜说话的语调与刚才的音频完全不一样了。这样轻缓的嗓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对方依旧是那般冷漠的话语,声音从他口中传出,透过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中,在每一个护侍的耳朵里响起,犹如恶魔的低喃!

“一。”

“二。”

“三。”

并非倒计时的读法,可林锦博的心却随着数字不由的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读出这三个数的时候,陈煜每个音符都略有停顿。

话语的方式像极了心理医生在做治疗时候的那般,林锦博不知道对方这样说话到底的为什么。要知道,现在陈煜所作所为完全是让他们至自己主子的安危于不顾,这种与他们根深蒂固的信念完全向左的命令,训练有素的护侍怎么可能就这般简单就听从他的命令!?

看着陈煜一脸冷漠,林锦博却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睥睨的孤傲。不管陈煜再怎样的脾性,这抹傲气与自信依旧没有一丝改变。仿佛是从对方骨子里透出来,属于陈煜与生俱来的东西一般,却让林锦博心下发颤的更为厉害!

只见陈煜缓缓抬起了右手,靠近在耳骨边的游戏器旁,轻轻打了个弹指。

“嗒!”

这样的动作,让林锦博一瞬间有种错觉。眼前陈煜仿佛化身成了位心理医生,他在做的是一个催眠的动作!

这一切都那么的匪夷所思,却似乎又理所当然!

看着执枪的陈煜就这样站在那里,林锦博这时才想起对方的身份的确是位医生。

虽然陈煜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从来都掩盖不了他骨子里冰冷的气息,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医美医院的咨询师罢了!

他这是想要干些什么?!

林锦博陀枪的手不敢挪开,一直指着眼前的陈煜,连思维都不敢有一丝松懈,他怕自己一个闪神,所有事态又将不一样了!

很快,林锦博便得到了答案!

在弹指之后,护侍的队伍立刻有了变化!

护侍们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十辆悍马的火力中竟然有六辆按照陈煜的指示,改变了火力点!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护侍从悍马的后车厢内,拖出了m136at4火箭筒,利落的填装好弹药,便朝着桥墩的方向毫不犹豫发射了出去!

这一切都太快了,所有的命令在顷刻间便执行了!

平桥下的九眼石墩好几根主柱本已出现了裂口,这样强大的火力下,弹药精准的正中红心,靠近桥头的主柱率先发生了断裂!

没了主柱的支撑,桥板随即便断裂崩塌!随着无数的落石与水泥渣土,一节桥体便直接坠入了靖盘江中!

一个大约六米左右的断坑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如此近的距离,连带着地面如坍陷一般跟着剧烈抖动起来,桥下溅起的水花与巨大的声响极为震撼,令众人背脊直发麻,心脏都不由一紧!

“快停手啊!你们在做什么!”

陆渊的怒吼惊的众人纷纷回头,这时,护侍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将桥给炸断了!

他们相互之间看了看,似乎如梦初醒一般,连协助宁裴山压住妖魔的火力也一并停了下来。

动了手的护侍满脸惊异,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执行这样的命令,甚至连自己做了些什么记忆里都是模糊的,仿佛记忆出现了断层,一切都发生时候都是在梦游里一般!

看着众人事后的茫然,林锦博心下大惊,他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与陈煜初遇时候发生的事。

那次事件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女人。半夜来到自己乔装卧底的摊位前,说着与案件相关的细节,如同戏耍一般的调笑着自己,而事后如同失忆了一般,女人什么也不记得。

那时的自己曾经有过怀疑,可是却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将一切与陈煜联系在一起。

哪怕现在,同样的事发生在眼前,一样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这些护侍都是自主的听从了对方的话,出于自愿执行了命令。可几秒钟之前,他们却还是抵触这条命令的!

这是催眠么?林锦博不太懂。可这么大范围的催眠,让至少半数以上受过专业训练的护侍听从了他的命令,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而他,又是在什么时候,给他们进行催眠的?

一直跟在陈煜身边的林锦博,真的是一点没有看出来!

这就是陈煜的能力?

这样有着强大心理暗示能力,居然真的有人能够拥有?

而对方还是陈煜,这样一个满身透着邪性,常年游走在犯罪道路上,而不逮住的高智商嫌犯能够拥有的?!

如果他想要作恶,不仅可以驱使他人为自己做下犯罪的事,甚至可以在任何人无从察觉的时候,下达指令让对方自杀来毁灭证据!

林锦博的脸上的神色一阵变幻,曾经的种种端倪,让他在此时似乎找到了许多合理的解释。甚至他在心底,已经隐隐猜测到对方的背上,可能背负的命案!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林锦博想不通……

可,他是陈煜啊!

以陈煜的心性与思维,他从来都是呆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在自己的面前暴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这是林锦博最无法理解的事!

而此时的陈煜,看着断桥那端的人,轻轻合上了眼,千言万语化为一声无奈的低叹。

宁裴山到底还是走到了这步。从执行计划开始,自己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哪怕用上了全力,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所谓封印,就像是座“围城”一般。里面的人,出不来,而外面的人,又进不去。所以,自己与宁裴山便决定利用封印的反向作用,起到一种保护屏障的作用。

通俗的讲,如果人无法将猎犬锁紧笼子里,那么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便是将自己锁紧笼子里。

这便是第二套方案。

可代价,太大了……

一百八十八章 天下苍生,不过蝼蚁

是选择牺牲掉一座城池一千多万人口是命,来封锁住一只将会为祸世间的妖魔;还是只为护住一个女人铤而走险,用封印之外这世间几十亿人的性命安危做赌注,拼死来镇压住妖魔?

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或许根本不用思考便已经有了答案。

自己这样的人,在利弊之间永远是最清醒的那个,哪怕留下的那人是林锦博,自己依旧如此。

陈煜不懂,宁裴山与自己是同一类人,他为何却做出这样相反的决定……

随之而来的事情显而易见,意味着宁裴山如果无法杀掉这只妖魔的话,事态将会无法收拾,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更加惨烈的伤亡,他这是断了自己的后路,赴死一搏!

陈煜知道对方是极为清楚这一点。

宁裴山的一生都在为了这天下生灵殚精竭虑。他甚至可以为了这天下的牺牲掉自己,只是今次他的心,偏了。

这一度让陈煜怀疑起自己心中的答案。

可惜自己不是宁裴山,也没有“如果”这个猜想。

早些时候发出去给几方求救信息,反馈结果已经回来了。提示音不断在耳骨上响起,可陈煜知道任何的帮助都已经为时晚矣。

或许几个呼吸后,这场战斗便会局势分明,而自己早已是不能够参与的旁观者了。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也完成了自己答允对方的承诺。

剩下的,只有靠宁裴山自己才行。

陈煜看着一道又一道法阵的光在妖怪身上炸裂而起,孤军奋战的凄凉。为了这天下,宁裴山或许终究还是要赔上自己这条命吧。

“谁准你们炸桥的!主子还在那头喃,你们都疯了么!”

陆渊诧异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护侍居然直接听从了对方的命令,连这样的事情都毫不犹豫执行了!

他哪管陈煜的破警告,自家主子还在桥那头奋力作战喃!

陆渊一把推开身旁的护侍,连忙向着桥头方向急奔过来,他想看看那端的宁裴山到底如何了!

可迎接他的,却是接连三枪的子弹!

“砰砰砰!”

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硝烟,甚至还伴随着一股朱砂受热的特殊味道入了鼻息。子弹的轨迹顺着陆渊站定的脚步,打在了他的跟前,三个黑色的弹痕印记清晰的落在水泥里面上!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不管是谁,上前一步,便是死。”

陈煜缓缓的侧过头来,眼中的嗜血与不悦仿佛能将人吞噬一般,他身侧的肋差落在一旁,瞬间犹如百鬼夜行一般迸发而出!

看着此时已经进入疯魔状态一般的陈煜,林锦博整个人连忙挡在陆渊跟前,他目光如炬,厉吼而出!

“陈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枪!”

而陈煜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偏过身子斜着头,他就这样站在桥头,看着眼前这一群不知自己正处于死亡边沿上的人,有些厌烦了。

他似乎有些懂这千年来宁裴山的心为何如磐石一般的冷漠,却也更加无法理解对方这样的为了护着这样一群凡人而拼死的心境。

到底是为什么?

无知者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喃……这些人,有什么值得宁裴山那样一般谪仙的人物来护佑?

他们不过是群什么都不懂的蝼蚁,寿命也是极为有限的。无知,愚昧,甚至可有可无的尘埃。而宁裴山不同,他是近乎神一般的存在!

这些人凭什么值得他用上自己珍贵万分的命来保护,他自己明明也只是个人罢了!

此刻,陈煜心底不由觉得好笑,甚至连脸上都挂上了嘲讽一般的笑意。举枪的手缓缓垂下,扫视过四周众人的脸庞。

“你们以为我这是在断了宁裴山的路?嗤……我这是在让你们这群人不要找死,是给你们留条生路罢了!”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有时候自以为是的真让人类自己都觉得可笑。

陈煜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姜欢愉身上。衣衫也破了,整个人分外狼狈,若说红颜祸水,那是完全不搭边的词汇,只是这样的人,却能让宁裴山放在心尖护着,大抵也是宁裴山自己的劫数吧。

“答应他的事,我做到了。你们若执意想死,请随意。只是姜小姐,我最后还是奉劝你一句,你的命是他拿这天下做赌注来换的,可别白瞎了宁爷一番心思!”

这话落在姜欢愉的耳中,她整个人已经愣在了当场。

或许旁人不懂陈煜的做法,可这一刻,姜欢愉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眼泪从狼狈的脸颊上落下,她的心如撕裂一般,这样的痛似乎瞬间抽走了她活命的氧气。她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滑坐在地上。

宁裴山为了护着自己,打算用他的命来交换……

这算什么?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值得你这般牺牲!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宁裴山!从来不问一句我到底愿不愿意!

你不欠我什么,你从来不欠我的命啊!

看着对方这般失了魂的模样,陈煜不想再说什么了。言尽于此,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次破天荒的救下这些人,也不过是与宁裴山的一场交易。

只是人命,大抵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妈的!说些什么废话!”

鹤羽听不懂陈煜的话,方才被催眠的人里头他不再此列。眼下看着对方这样的语调与行事,猖狂而自我,整个人怒气直往上涌。

主子是令护侍听从对方调遣,可现在这人已经卸任,还让他们舍弃自己主子,那就别怪自己动手了!

鹤羽抬枪便冲了上来,而说时迟那时快,陈煜比他的动作还要敏捷几分!

厌烦的情绪从陈煜眼底一闪而逝,抬手连多余的瞄准都没有,他便朝着对方的胸口连开两枪!

眼前这变故吓的众人都惊了,姜欢愉看着眼前倒下的人,鲜血溅在她的眼里,顺着眼眶活着泪水一并流淌下,似乎整个世界都成了红色!

鹤羽的胸口处立马就浸出血迹,甚至连口中都溢出大量鲜血,如同一只断线的木偶,碎在了地上!

姜欢愉的尖叫声划破了桥头,一时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的怔在原地!

一百八十九章 震慑

他们的确是训练有素的护侍,可架不住陈煜直接将己方的领头护侍给灭了,眼下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可护侍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连忙端着枪,列阵护在陆渊等人身前,戒备将枪口对准了对方。

可谁也不敢轻易动手,他们没有鹤羽那么多的心思,眼下只记得自家主子的命令,听从对方的吩咐,鹤羽便是越界的最好例子!

“抱歉,这跟方才我说的话无关。只是你,实在太吵了!”

陈煜这话说的慵懒而随意,俨然一袭黑衣的西装暴徒!

到底是宁裴山的人,他实在不想这般动手的。

自己是三棱宁冢的三巨头之一,而自己行事手段最寻常的,便是将人催眠听自己所用,可若是将护侍们都变成了自己养的“狗”,就要考虑他们所体现的价值。

陈煜这两枪与其说打在鹤羽的身上,不如说是落在了陆渊的神经上。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真这般肆无忌惮的动手,完全不分敌我会选择在这档口上将自己的人给杀了!

实在是场面太混乱了一些,陆渊差点忘记了,陈煜哪一方都不属于,他一直都只站到自己的那边!

说是杀鸡儆猴也好,说是抽薪止沸也罢,陈煜的确需要一些手段处理眼前的局面。吵闹从来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否则也不会直接将人教调成了“狗”来为他做事。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再乱一些了,想了想还是别让人去给宁裴山添堵。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煜的确冷漠,可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局面的走势。

众人将目光都落在陆渊的身上,似乎想要请示陆爷的意思。哪怕双方人数相差甚远,可眼下陈煜竟有些以一人之力力压众人的气势,一时竟有些僵局。

可陈煜话音刚落不过三秒,一声枪响在众人的静默中显得极为突兀!

只有一声,却犹如炸雷惊响,有别于宁裴山的护侍或是陈煜的枪,声音大了许多,是步枪的出膛声。

陈煜眼神猛然一缩,低下头看向自己有些异样的腰腹上。

此时,一个深色的印记正在不断的扩大。溢出来的液体是温热的,迅速打湿了他黑色的衣衫。剧痛仿佛有些迟缓,在停留了片刻后,才直冲上他的脑门!

“陈煜!把枪放下!”

来人说话的声音在靠近,陈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人脸,他熟悉异常。

林锦博端着枪,蹙着眉心,满脸坚毅,眼神中满是正义的气息!

诶?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

是喃,他可是警察喃,抓住自己这个“坏人”可是林锦博的使命,再正常不过了。

做暗事的人,哪有寿终正寝的命,连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一天也大抵是等不到的。可陈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竟被个小狼狗给咬了脖子。

陈煜单手捂住腰腹的伤口,而另一只手中的枪却被逼近的人给缴械了。

陈煜眉心微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对方。

是喃,林锦博还是那个林锦博,自己这样的“杀人犯”本该死在他手上的……

只是陈煜从来没有想过,两人间的对弈会在今时今日,还是以这种方式画上句点。

枪被夺走了,手铐落在陈煜的手腕上。陈煜没有丝毫反抗,只是沉默的望着他。

林锦博扫了一眼,便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有些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神。

不知是剧痛还是难过,陈煜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整个眼珠子赤红一片。他一言未发,只是这么直勾勾的望着林锦博,眼中的神色与其说是难以置信,更像是在控诉一般的质问!

可这一切都化为了无言的沉默。

这样的眼神太过煎熬,林锦博心里没有来的升起一股烦躁,堵的发慌。

将陈煜的双手铐死,这时的他连忙扯过衣衫,一把压在陈煜腰腹的伤口上。

若是旁人,可能早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可陈煜没有。他只是这般站在那里,任由林锦博对他进行羁押。

他的双手铐在前面,林锦博拽过他的双手,让他自己拿着衣衫用力按压着伤口,这才腾出手去扶他。

可一抬头,林锦博便又瞧见陈煜的目光。

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开枪!

林锦博的声音满是嘶哑,不光是方才战斗的伤势,还是疲累的心,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可到底为什么,陈煜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这样的陈煜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煜么!?

看着眼前到底人,陈煜裂开唇动了动,声音却与方才的不同,近乎干涩。

“林……锦博……”

陈煜还未说完,可迎来的却是身后远处一声近乎咆哮的吼声!

“陈煜!”

这声音在四周如黄钟大吕一般,怔的人脑子一片清明,可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陈煜已经用力将身前的林锦博给推了出去!

“咚!”

一声巨大的闷声,如海潮碎石一般的动静在林锦博身后响起!

林锦博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整个人分外狼狈,他一方面是被陈煜推出去的,另一方面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给掀翻在地的!

这声音大得惊人,似楼宇坍塌,连带地面都在颤抖。

林锦博全身的骨头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上去一般,狼狈的跌在地上,一时竟有些起不来了,连耳中都隐隐渗出血来。

他单手撑地,扭转过身子猛然回头向身后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到底出了何事。

可他这一回头,整个人都惊呆了!

似被船舶一般的重物撞击而成,方才所在的桥头已经不复存在!

桥头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深坑,竟有篮球场一般大小。地面碎成了一块块如豆腐似的渣滓,正在不断的延着断裂而开的桥头向下掉落着!

在桥头四周,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屏障,足有三尺的厚度极为突兀的立在了那里!

屏障如巨大的墙壁一般,沿着靖盘江边朝着远处一直延伸,绵延近百公里。

屏障上紫色的罡气,如映着阳光的彩色泡沫,不断流动着。

众人向上望去,屏障一直通往上方,在暗色不明的天空中犹如穹顶一般!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了其中,城市上方的天空泛着琉璃一般的淡紫色光样!

这便是宁裴山所开启的最后一层护城大阵,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

一百九十章 引爆法阵

看着侧远离而去的车队,孽妖不再挣扎,任由宁裴山的法阵在自己上一个又一个的炸开。

这些法阵不是寻常的厉害,这般一个落在炸在他的上,邪气凝聚的躯被撕裂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而那些特质的秘药不但灼烧着孽妖形体,如跗骨之蛆一般不断吞噬着他的力量,使得他不能快速的以气聚形,修复如初!

孽妖放弃抵抗并非是被宁裴山完全压制住了,而是看着对方这般拼尽全力的模样,他得好好的陪着对方演上一场才行!

看着车队已经完全过桥,而天空中的食也只剩下一道余光,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真可惜,他们都逃掉了喃……不过无妨,能看你这般拼命的样子,也着实有趣的紧!哈哈哈……”

孽妖的形体在炮火中扭曲的犹如一团烂,可他那双眼睛却犹如黑夜中的夜枭一般,紧盯着前的宁裴山,放着人的光!

宁裴山的余光微微错开,看着车辆全过了桥,心下不由一喜,这下他便能毫无顾忌的施展法术了!

可随着孽妖的话音刚落,变故突生!宁裴山手中束缚住对方的数道锁链,一条接着一条的崩裂断开了!

不好,光消散,食甚将至,在降临的黑暗中,这孽妖的法力已经无法靠这些人力法咒可以压制了!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脚下地动山摇,孽妖后的桥体断裂而开!

无数的碎石坠入江中,而宁裴山脚下这座送仙桥此时犹如忘川之上的奈何,隔断着阳二界!

断桥阻止了活人来打扰他们的战斗,也宣告了陈煜等人正式退出了战局。

陈煜做了他能够完成的所有辅助事由,解决了宁裴山的后顾之忧。而宁裴山此刻要做的,便是开启这座护城大阵!

他双膝跪地,手中传来的巨大力量,将他甚至不断拖行!仅存的锁链在宁裴山的手中勒出了一道道血痕,伤可见骨!

而姜欢愉的远离,也让他的愈合能力开始了缓慢的运转起来。

腰腹绷带早已被鲜血浸湿,血迹与泥泞染的全分外狼狈。可那一轮泛着金色的纹印,在宁裴山的膛上再次旋转了起来!

可到底修复速度与宁裴山的伤势是不成正比的,愈合况十分的缓慢。甚至随着不断被食吞噬的阳光,环形纹样的光泽已经暗淡了下去。忽明忽暗中,纹样运转的速度在不断锐减,仿佛随时都会停滞下来!

此时的宁裴山顾不得这些,要是没能将大阵开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孽妖的笑声中,宁裴山已经无力答话,他跪在地上,拼尽全力将手中的锁链通通按在地上。与此同时,在他口中生涩的咒文出了口,伴随着舌尖一点心头血,喷在了眼前龟裂的地面上!

一时,犹如蝙蝠的音波一般,一圈无形的符文波动从他手下辐散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不过半秒,沸腾的江水中,一道无色的屏障顺着靖盘江边沿线升腾而起,犹如一道墙壁将两岸隔绝了起来!

足有三尺的厚度极为突兀的立在了那里,无色无形如流水隔幕,城中的人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屏障如巨大的墙壁一般,沿着靖盘江边朝着远处一直延伸,绵延近百公里。

开启的封印后,牲畜活物均不能自有出入,而大阵会自动升腾运转,不管活物的生气还是死物的邪气都会被吞噬,以用来供养这座法阵的运转。除非法阵碎裂,否则封印不会停歇。而最后,整个市都会被法阵吞噬掉,直至内里没有一丝魂气的存在,成为一座“无”的区域。

整个市就是一个法坛,而所有人都将是祭品。

这道护城大阵从开始修葺到完善成阵历时四年,每年宁裴山都会根据山河变化气运走势对它进行调整,为的便是预防凉广楼中的孽主万一冲破封印为害世人。

可宁裴山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今时今将它以这样的作用来使用!

本是杀伐的手段,却被用这样饮鸩止渴的法子来保护这座城市,这样真的合适么?

现在的宁裴山无暇顾及这些……

封印开启,整个江水犹如与之发生了共鸣一般,江中暗潮汹涌,惊涛拍岸,扩散而出的声音更似龙吟虎啸!

这声音寻常人是听不见的。可落在他们这些修道懂术的人上,那声音简直犹如耳膜边的惊雷炸裂!

不光在城市上空响彻云霄,连城市以外也如发生了天震一般,以海啸般的速度传出了老远!

这声音可谓末的晨钟,敲在了所有懂法之人的心弦!

不管是哪一派,都被这声音给惊了!

他们纷纷步出房门,看向声音的来向。

食从来不是什么好兆头,眼下更是响起这等犹如丧钟一般的嗡鸣,任谁都是无法置事外的!

道行上有些底蕴的,除了市区内还在疗养不能动弹的圣水寺主持叶持坤,离的近些便是在青城山疗养的齐家家主齐谦爵,此时已经犹如惊弓之鸟,急急奔出了门外!

看着室外天色暗黑,死气盘绕,而远处城区的方向上更是升腾而起动dàng)飘散的紫云光样,齐谦爵面如纸色!

“快拿上法物!备车!”

不止这一处,好几处山头都察觉到了食发生前的异样,可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要说逃离那与等死无疑,他们只能拼尽全力赶去支援,只望伤亡能够少一些。

紫云通天,暗而生,天下大凶之相啊!

眼下宁裴山可没有存了支会旁人一声的心思,他也无暇顾及这些!

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刚升腾而起,宁裴山便察觉到手下困龙索天阵以达到了溃逝的顶峰!

等不得了!

只见宁裴山手中手结快速变幻,连连击出,脚下点地形轻如飞燕,顺着手中锁链的去势,直接朝着孽妖冲了过去!

一手捞过地上的青霜长剑,宁裴山提起全气运,剑上法阵之光再次乍现,伴随着宁裴山的动作,数道法阵随着剑影流光,朝着孽妖飞了出去!

“砰!”

一道重响伴随着烟雾弥散,宝剑上的法阵与困龙索天阵一并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宁裴山放弃了困龙索天阵的控制,从内部引爆了法阵,连同剑锋上飞出的数道法阵,一并炸裂开来!

一百九十一章 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

法阵溃散的爆炸有多剧烈,旁人或许不知,宁裴山在这千年岁月里虽经历的次数也不多,却也是一清二楚的。

溃散之力落在上,那犹如蚀灵之势。见些血的皮之苦那都是浮云,若是法阵护盾扛不住,伤及内脏都是轻的。

就拿之前隗云山下的法阵来说,光一座的溃散之力就差点震塌了整座古墓!

眼下这般近的距离,宁裴山只用了阵法壁障便迎了上去,完全就是不要命之举!

可他已无他法,此时的宁裴山必须借用法阵溃散的爆破之力,来造成孽妖形不聚之力,才有机会一举将对方消灭掉!

宁裴山剑锋上飞出的几个法阵不过是爆破阵的火引子,而第二重状态下的困龙索天阵溃散之力,才是他最终的攻击手段!

要知道燃烧了宁裴山两百年本命修源来运转的法阵,可不是寻常的法阵能够比拟的。

剑锋上的法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孽妖上,顷刻之间,溃散之力便爆发了!

一时空间撕裂风暴席卷了孽妖所在的区域,甚至连四周的空气都如同沸腾了一般,漫天火光直冲云霄!

宁裴山上的大氅早已在战斗中碎成了破布,近之后瞬间,布条便被爆裂的火光吞噬!他的衣衫在燃烧,甚至连皮肤上都燃起了烈焰!

宁裴山可顾不得这些,手中的青霜寒剑力劈而下,来势极为汹涌,仿佛要将眼前的火龙卷斩为两半!

“砰!”

宁裴山的剑刃落下,劈开烈焰之时,像是撞上了什么金属一般物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而后,伴随着火焰的冲劲,气浪的像是被压缩后的爆裂回弹一般,直接朝着宁裴山面门袭来!

剑锋之下,火龙卷升天而起,被宁裴山分为了两段儿,而围绕在孽妖旁的火光渐逝,却弥漫起了滚滚浓烟,消逝的火光逐渐化为数道伴着黑烟的火球分散滚落开,整个桥上犹如刚被熔岩侵袭后的战场,化为了业火中的地狱!

气浪来的极为突然,宁裴山早有防备,连忙提气运转周。前的法阵壁障上,紫气大涨,这才抵御住了忽然袭来的巨焰!

宁裴山心中一凝,抬目而视,早知道事不会这般简单,却不想比自己预料的结果偏差甚多!

他甚至已用双手握剑,才堪堪控制住手中的长剑不脱离飞出!

只见在宁裴山的眼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穿过火焰从内里伸了出来,在碎裂成数瓣儿的火龙卷中,徒手挡住了他的攻势!

宁裴山用上十足力道的剑锋落在这只手掌中,竟未能伤及丝毫皮!

手臂白皙而嫩,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而那只修长的指骨在尖端,犹如鹰爪一般的墨色指甲微动,轻轻落在剑上,划过银亮的刃锋,发出一道细碎尖厉的声音!

宁裴山不由睁大的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火焰退却,孽妖从陨落的火星中一点点显出了他的形!

还是那般完美的躯,如工匠精心雕琢而成的石像一般,白皙的皮肤犹如凝脂!

他的衣衫被火焰灼烧殆尽,而邪气萦绕在他的周围,又从新形成了一崭新的西装!

此时的孽妖单手接剑,而另一只手中,手掌正一把握住法阵中的一条黑龙的脖颈!

黑龙正将爆裂的躯不断发生溃散的踪迹,形上几处法阵浮云已不成样子,而如蛟的子在孽妖手中疯狂的挣扎着,可它的脖子却在孽妖手中掐的死死的,越收越紧!

宁裴山眸子剧烈的一缩,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法阵的溃散之力对这只孽妖起不了作用!甚至他还能扼制溃散之力,不但镇压了,还能将其与法阵本抽离出来!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仿佛看出了宁裴山眼中的惊恐,孽妖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将扼住黑龙脖颈的手臂抬了抬,微微咧开嘴,笑了起来!

宁裴山的头皮发麻,一瞬间血液全部冲上了头顶!他似乎知道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目光微错,宁裴山的视线落在了孽妖后!

在火焰渐灭的档口,不远处的断桥后,陈煜正站在断桥口,一柄吞魂夺魄的长刀戳在桥头的地上,不断咆哮着发出悲鸣。

而陈煜,背对着断桥,他用枪指着众人,阻止护侍等人靠近护城的屏障附近!

不好!

此时的宁裴山心中开始有些不太确定了,这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是否能够起到作用了!

看着孽妖微微动了动手腕,宁裴山心跳仿佛都停了下来!

“陈煜!”一声惊呼仓促的出了宁裴山之口。

与此同时,孽妖近乎随意的扬了扬手腕,而在他手中的黑龙便径直飞出,被他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桥头那端,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的封印护壁上!

“咚!”

黑龙砸在法阵封印的护壁上,如同船舶撞击在海港的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黑龙没有了孽妖法力的控制,直接发生了溃散,爆破直接在护壁上爆裂而开,形成了不到空间撕裂一般的气浪!

桥头上的众人在这股强大气浪的冲击下,纷纷掀翻在地,连带地面都在颤抖不已,似楼宇坍塌!

方才所在的桥头已经不复存在,纷纷成了一块块碎石,跌入海中!

而在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上,本是无色的法阵一时抵御起了爆破之力,竟泛起了紫色的光焰,犹如氤氲之气附着!

整座壁障如同一个巨大的盖子笼罩在城市的上方,此时已经完全显露出了它的形态!

而在黑龙撞击之处,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上一只玄武的光纹形态一闪而逝,法阵壁障凹进去了一块,却又以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了!

到底是被宁裴山作为护城大阵的最后一道壁障,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未有丝毫损伤!

可处在法阵内里的陈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浪狠狠的撞在了上!一时间,似有蒙牛冲撞之感,这全的骨头都跟碎了一般!

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耳中、口鼻、眼角一下子渗出血来,体便跟着直接瘫软了下去!

一百九十二章 胜邪

林锦博狼狈的摔在地上,伴随着耳朵里耳鸣的厉害,脑子更是发懵的找不着北了。

待他稍微清醒一些回过神来,连忙回过头张望。一抬眼便瞅见桥边的陈煜满脸血淋淋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桥头的水泥地就如同塌方的路段,大块的碎石伴着扬起的尘土不断的坠入海中。

整个桥头便没了,塌方的地段迅速的延伸开,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陈煜的身后!

林锦博的瞳孔剧烈的一缩,不由分说的爬了起来,朝着桥头奔了过去!

一个飞身,林锦博堪堪抓住了对方,可刚拉住便觉手中突然一沉!!

林锦博握在他的手腕上,这力度来的太过突然,瞬间便让他脱了手!玉镯一下子被林锦博拨了下来,可此时的他哪估计到这些,连忙再伸手去捞。

可陈煜连停顿都没有,便伴着无数的落石,整个人滑了下去!

眼睁睁的看着陈煜就这么坠入海中,林锦博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整个人都跟进了冰窖一样!

林锦博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陈煜!”

林锦博身下的水泥地松动的犹如劣质的豆腐渣工程,整个人像失重一般,没法保持平衡,连忙下意识的撑起身子往后撤了一步。

抬眼时,这才发现他们像是被一层淡紫色光膜一般的东西,挡在了靖盘江边。

而远处的桥面上,浓烟滚滚,根本看不见状况。

此时的他心急火燎,赶忙四下看看,一时竟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离的太远,根本指望不上!

落入江中陈煜在水中溅起了个浪花,一下子便没了踪迹,林锦博暗道不好,顾不得其他,连忙一跃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在烟尘四起的桥头,处处透着人类无法抵御的力量,而在昏暗的四周下,数量悍马的车灯照在原处,曾经的人却不知在何处。

陈煜立在桥头的肋差早伴着碎石,不知落在了水中的哪里。

日食降临,陆地上光线暗的厉害,更别提水中的能量度了,四周都是浑浊的泥水,林锦博只能凭着感觉在水中四处摩挲。

江水滚滚,水流湍急,而水下更是暗流汹涌,不说此时,就是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敢在靖盘江里戏水的。

林锦博心中越来越不安,要是自己捞不到对方,他怕是尸骨都难以找到!

陈煜不仅手腕被上了铐子,连腰腹也是中了枪的,落入水中之时,人已经不省人事,不说伤势问题,光溺水而亡都是分分钟的事!

林锦博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才发现手中甚至还握着对方的手镯,而自己更是被水流冲出了十来米远!

他一时竟然有些六神无主,可眼下也别无他法,林锦博心下一横,将玉镯塞入胸前的口袋里,一个翻身又潜入水里。

而桥头还陷入苦战的宁裴山,不过匆匆扫了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对于陈煜,宁裴山只能说听天由命了,自己之前已经跟他下过批命了,今日的结果,其实早已注定。

眼下的他,可无暇再顾忌这些个闲事了。

不过是条人命而已,若是自己无法镇压住这只孽妖,城中所有的人都会死,甚至连整个世道都会陷入一片生灵涂炭之中!

天下安危已系于一身,既然作出这样的决断,宁裴山这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已经启动了,不能再做镇压邪祟之用。那么意味着宁裴山只能顶着日食这般劫难,收服掉孽妖!

可这孽妖的能力可以说比封魔井中的那只邪蛟来的还要诡异万分!

宁裴山眼下甚至没有合适的应对之法,若是光凭自己这一股子血肉之躯,是根本无法与即将日食之下,邪力达到顶峰的孽妖相较抗衡的!

邪蛟在强大,到底也是伪龙之身。

眼前这只又是何物?宁裴山是一点也看不清!竟然能够以法阵溃散的爆破之力,都无法伤他分毫!?

“咦?扛住了喃!宁裴山,这法阵做的真是不错!到底有些趣味才更有意思,不然可枉费本尊等了你如此长的时间,花了的这些对付你的心思呐……嘻嘻……”

又是等他……等他!他认识自己!这只孽妖认识自己!

“你到底是何人!”

宁裴山脚下轻点,两人拉开了些许距离。他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对方这张脸孔,可记忆里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哪怕宁裴山用上了「天妖」的秘药追忆香,脑海里的“书页”依旧没有被翻开来,似乎自己已经缺失掉的那块,再也想不起来了那般!

这种无力感笼罩着宁裴山,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底,而洞口处,这只妖孽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一场被算计的阴谋,当他一察觉的时候已经出不来了!

可眼下,这场阴谋已经被揭开了谜面,犹如一个潜伏在身边的人跳出来拿着枪指着自己,说出那句“抱歉,我是卧底”的话。

宁裴山发现自己从未见过对方,看不懂自己到底输在了哪!

这样的局势,宁裴山打从心底开始生起了无力感!

手腕上,黑曜石手串随着他的动作,正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滑落几分,传来的冰凉感,却像是一股让他回魂的暖意。

宁裴山一怔,收回了本心。

不,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输!

宁裴山将腰间已经扯断的绷带悉数拽了下来,擦了擦手心的汗液,用力的扔在了一旁。

他端着手中的长剑平举胸前,看着眼前这只满脸嘲讽,望着自己眼中更是睥睨万分的孽妖,眼中再次泛起了坚定的光!

他不能退!

如果他退后一步,这世道便会被邪灵吞噬,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盛世又将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

宁裴山不能退,也不能输,因为他输不起!

看着这般犹如倔驴脾气,不到南墙心不死的宁裴山,孽妖将散在周围的邪气一下子收回了身体里。

“你真的是忘记的一干二净呐,这么杀了你却是无趣极了。不过,无碍,你本就是一件容器罢了。”

拉了拉衣襟整理了下,将袖口的纽扣扣好,孽妖又恢复了最初那般精致的模样,仿佛方才的那场战斗不过是儿戏一般。

裂开的嘴角勾了起来,这抹笑容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这笑容只是模仿人类的一个动作一般。

贝齿微启,几个字缓缓出口。

“本尊,胜邪!”

一百九十三章 记忆溯流

胜邪……?

……胜邪……

宁裴山疑惑的看着对方,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为之松动了一些。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脑海里却觉得自己曾经的确听过这个名字。

到底在什么地方……

胜邪……

一道没有由来的声音,极为突兀的在宁裴山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宁裴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低贱的人命?今次如果无法将消息传回,这世道就完了!别说旁的,哪怕就是拼上你我二人的两性命,也得有人逃出去!”

这是声音……慌乱的近乎嘶吼出口!这是……白鸦的前世——素问的声音?

宁裴山脑海中的画面闪了闪,像是倒带一般,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待我们从万慈寺归来,我便禀明师尊,将你我二人的婚约解除了。”

万慈寺……?

“谨遵师尊教诲,徒儿拜别师尊……”

一道接着一道的声音在宁裴山的脑海中响了起来,犹如梦魇一般,宁裴山记忆中的画面越发的清晰。

师……尊?

师尊!

对!那日,我在青羊宫的唐王殿前拜别了师尊!

这一瞬间,记忆仿佛一盏有着一丝龟口的玉瓶,里面的水流顺着松动的缝隙,将裂口处越撑越大!

有什么东西如钱塘江的鬼王潮,一波接着一波来的太过猛烈,在宁裴山的脑海中乍现而起!

顷刻,满脑子里便全是涌动的碎片记忆!

那些他记得的,或者不记得的,甚至已经被他刻意遗忘了记忆,都不断的浮现出来,像是一场场回放的电影,充斥着他的脑海!

宁裴山头疼欲裂,思维更是乱成了一堆麻线,双膝一软便直接跪了下去。手中的剑已经握不住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摔在地上。

他用力的扶住额头,这种膨胀感仿佛下一秒要将他的脑子撑破了一般!

“啊啊啊啊!”

剧痛从他的脑中遍布到全身每一个毛孔,这种痛楚犹如被施展了焚天离珩曲,焚烧着他的命源,强行使得自己的灵魂离体一般!

身上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连同内里的灵魂都像是被生生剥离一般的疼痛!

宁裴山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

四周竟然幽怨的响起了一道的女人声音,连同他脑海中的记忆混杂成了一团!

“‘追忆香’的作用,便是重洗这段有印记的记忆。需要一些特定的事件作为‘催化剂’,来引导你的记忆恢复。”

“陷入这样的记忆洪流里,若不能尽快分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你的记忆便会容易产生错乱,甚至整个人在现实一般的假象里,迷失自我。”

“你活了千年,记忆是多么庞大数据。可你又怎知,在那段忘记的时间里,是否还存在好几个千年?”

伴随着洪流一般的记忆回溯,女人的话语在宁裴山的耳边萦绕,清冽而魅惑,亦如挥不去的魔咒!

追忆香的作用下,脑海中的“书签”被一枚又一枚的快速解封,整整上千年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全都回溯了过来!

玉瓶炸裂,这一瞬间,宁裴山将一切遗忘的过往都回想了起来!

脑海中的声音犹如潮汐一般退却,渐渐的四周分外的安静,剧痛离开了,余下的只剩下仿佛大病初愈后全身的脱离疲乏。

他颤抖的从地上爬起,视线向前望去,模糊中一点点清明起来。

一道人影贴着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宁裴山心中一惊,连忙侧过身子避开,可一回头,周围的一切都不同了!

没了送仙桥,没有硝烟的战火,没有沸腾的江水断桥,更没有扰乱世道的妖孽……

此刻的宁裴山正站在唐王殿前的台阶下,而他脚下是通往上方的长道。道路的两旁,整齐立着数位手执旗幡,穿着统一黄黑衣袍的年轻弟子。经幡随风飞舞,日食早已不见踪影,此时竟是碧空万里!

方才贴身而过的人在台阶下站定,撩袍便双膝跪了下去。

宁裴山抬头向上望去,才发现殿前立着几人。为首的道者一身白衣道袍,而他身旁立着位深紫华服的老者十分点眼。

白衣道者扬了扬手,跪在台阶下的男子起身,脚步极为稳健的跨上台阶,在道者前再次跪下。

是的,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深埋在宁裴山记忆洪流的最深处,早已丢失的过往。

巍巍高阁,浩气长存。晨钟暮鼓,香火缭绕。

太过熟悉场景竟然历历在目一般,同样的画面,宁裴山也曾经在白鸦的记忆里看到过,当真是一模一样的!

果然,在紫色华服的老者身侧,宁裴山找到了那一身青衣,腰间配着一柄雪色唐刀的女子。

宁裴山连忙跟着奔上前去,无数的人影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他仿若一缕幽魂,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历史的场景再现,而宁裴山什么也做不到。所有的一切像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与他毫不相干一般。

此刻宁裴山竟成了事件的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宁裴山刚到殿前,一道声音传来,严肃而慎重!

“陛下明日将去往西山举行祭天仪式,为师须得陪同随行。如此,怕是赶不上十天后万慈寺的‘百祭大典’了。裴山,你率宗内弟子前往吧。”

他的视线落在跪在身前的男子身上。

一身白衣道服,衣角绣着绿竹与符文,而头上梳着宗内弟子一样的发髻。唯一不同于旁人的,便是髻上的木簪上,嵌着一颗玉珠子。

“是,徒儿遵命。”

男子前额贴地,躬身拜了拜,一抬头,宁裴山的眸子剧烈的一缩。

这张脸……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是喃……这人的确就是当初的宁裴山自己!

可从这个视角看去,宁裴山却觉得一切熟悉里又有异样的别扭。

一旁的弟子将手中的托盘,恭敬的捧在白衣道者面前,缎制黄绢上面是一盏极为古朴的物件。

“引魂天灯是本宗至宝,此番带去万慈寺,一定要亲手交到法华大师手中,切不可遗失!”

道者极为慎重的叮嘱了一句。

“徒儿定当铭记在心!”

事毕,道者回头看了眼身旁的紫色衣衫的老者。

收到对方的示意,老者合拢手中的纸扇,扇骨点了点身旁的女子说道。

“素问,万慈寺之行,你正好与裴山他们一同前往,两宗间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女子后退一步,躬身抱拳行了一礼,点头应了一声。

仿佛是不放心,白衣道者看了眼青衣女子后,朝着自己再次说道。

“裴山,法器加持过阵法后会有所损伤,待大典完毕后速速归来,切不可耽搁。”

“是,弟子知道了。”

老者似乎还有些犹豫,心中总有几分不安,连脸上的神色也满是担心。他抬起手掌按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似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未说出口。

宁裴山不由的湿了眼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师尊是这样的神色,眼中的牵挂与担忧都写满了脸上。那时候的自己,抬起头来却只能见到师尊离开的背影。

现在的他感伤极了。从没想过,那次的拜别,便是两人的永别,这一别竟是千年多的遗忘……

一百九十四章 人面如故,往事如烟

贞观十五年,李淳风官至太常博士,其所执掌派系,被天下誉为道宗。明文有定,凡为朝史官员皆不可开宗立派!故而道宗不可在史书上卷写正统,太宗皇帝却莫许之,为道教发扬光大。

宁裴山从小便跟在师尊李淳风身侧,道教的那些道经典籍习了不少,只是尤其对术法咒阵深感兴趣一些。

盛唐时节,海纳百川。

天下能人异士齐聚盛唐,各宗教派系更是五花八门,数量至多范围之广为历代之首!

师尊受太宗器重,其修行宫观更是御笔亲书。而万慈寺为佛家圣地,虽佛、道之间有太多交锋,可天下礼法皆为大同,李淳风与万慈寺住持法华大师乃是多年故交。

两人常常彻夜谈古论今,研究书籍典故,甚有相逢恨晚之感。

这万慈寺内有一剑冢,其追溯起源可至秦朝时期,甚至比万慈寺的起源还要来的久远!

剑冢深埋于后山禁苑内,内里封印着什么,天下传言众说纷纭。而有一样却是极为统一的。那便是剑冢内有一只至邪的邪物,以天下之法剑定在了里面!而立寺之时,更以一二层青瓦钟楼镇压之,其名曰,拈花钟楼。

每七年,万慈寺内便将举行“百祭大典”,以作加持剑冢封印之效。

所谓“百祭”,便是天下的各宗教派带着自家的法器前来,由寺院的住持举行封印大典。此又为“借器百祭”。

万慈寺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什么意外。宁裴山甚至觉得这就是万慈寺将自家作为各派系长老,一种彰显自己地位的手段罢了。

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你要融入天下法门的圈子,该有的礼数是不可以废弃的,就连自己的师尊也是如此。

宁裴山作为道宗弟子,自然是知道这样的规矩。上一次的“百祭大典”,宁裴山也是去过的,可是那时候还年幼,加之性子一直乖张,只觉得是个人多的热闹罢了。

宁裴山曾私下偷偷问过师尊,剑冢内可真有邪祟?师尊却明确的跟他说,有!

“内里不是什么以天下法剑来镇压的邪物,而是邪物本身就是一柄剑,一柄吸了许多许多人血,有了自己思维,修出了剑灵的邪剑。”

“那怎么不消灭它,直接融了不就好了?”

那时候的宁裴山看着师尊脸上的神情,从狠厉到犹豫,最后化为了低叹。

“消灭不了。万慈寺的由来便是失败的结果。”

是喃,这样的答案惊得当时的宁裴山好几夜都未睡着。

为什么会失败?怎么会失败?师尊并未告诉宁裴山缘由,或许他也不知道。

只是说万慈寺的古卷书页上,寥寥记载了几笔邪剑的由来。

战国时期,人们用那柄剑杀了太多的人。而它也因饮了太多的人血,成了一件极凶的邪物。消灭它的仪式出了问题,而邪剑灵出现了。大战之后邪剑勉强陷入了沉睡,而那些攻击它的武器像是受了影响一般,在它身边护卫形成了剑冢。万慈寺便是后来人们修建起来,为的是以佛法之力,度化邪气之用的。

祭典与其说是加持封印,不过是以诸多法器之力,将邪物隔离起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它,也封锁了它的邪气以防影响活人罢了。

虽说这样的传说在世道上太过邪乎,可宁裴山最开始是相信这一缪言的。

只是到后来,自从见过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却老喜欢逗弄自己的老秃驴之后,宁裴山可是没再信过他话里哪怕一个字。

没错,出家人不打诳语。可那老东西最喜欢捡文字的露眼儿。他甚至可以一本正经的告诉自己,“诳语”其实是个人名而已!

师尊说不得,是被这老东西给骗了也说不定!

可师尊的话,宁裴山从来是遵从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自己与师尊那更是自小养大的恩情,宁裴山对师尊是极为敬重的。

哪怕幼时,师尊为宁裴山指了婚配,他也未说过一个不字。

离教算不得什么名门正教,却在丹术上颇有心得。师尊与离教掌教欺霜真人都是辅佐在帝王侧的同僚,论私下的关系,倒比公事上交际更多一些。

离教的掌教是素问的师尊,一句戏言般跟李淳风要了宁裴山的姻缘,师尊问过自己的意思。只是那时候的宁裴山一心在道法上修行,对于儿女私情只道了一声“由师尊做主便是”。

师尊掐指算了算,道了一声,“有终有无终无”,便应下了此事。

宁裴山一直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无心这些私事的心境,只是他错了。

换了个视角,宁裴山看着素问,她落后自己半步,与自己走下漫长的台阶,跨上了马背远去的背影,宁裴山发现曾经的他,的确忽略了很多东西。

这与他在白鸦记忆中看到的画面时候,回想起来的点滴又有不同的心境了。

溪水边,篝火燎燃,自己与素问坐在一起。而宁裴山亦如一缕幽魂一般,站在篝火旁静静看着两人。

“师尊不过是顽劣心性,你我那时还尚在稚童,一时胡乱配对,你不必置气放在心上的。”

那是宁裴山是不愿的,他不是不愿素问这个人,是他的心里装了他的道法术术,融不下旁的,至少那时候的他是这样认为的。

劝着素问的话语,何尝不是宁裴山在对着自己说着。

“待我们从万慈寺归来,我便禀明师尊,将你我二人的婚约解除了。”

宁裴山不想绑着对方,其实这句话出口,宁裴山自己也觉得松活了许多。

可一旁的视角下,宁裴山在素问脸上看到了诸多的情绪,有失落,有伤感,有愤怒,也有心痛,最后素问闭上了眼再睁开,通通一闪而过般消失了。

“若要禀明,也该我来开口。你,不配。”

听了这话,自己松乏了一口气,可面上却为表现出现。

两人相识多年,早已习惯了彼此间的相处方式,可两人从来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好啊。”自己随意的应了一声。

而一旁视角的宁裴山,心中不由的一缩。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对方,不仅这一世,连白鸦的一世也辜负了,还欠下了她一条命。

一百九十五章 初遇前世的她

宁裴山抬起头,看向漫天的星河,而一旁视角的宁裴山同样也抬头望向此刻的星空。

星罗密布,天象暗红,从他们离开宗门那日开始,每一日的星盘都诡辩莫测。只是当时的宁裴山太过年幼,对天象之术并不涉猎,不懂这些不祥的征兆。

听师尊说起过,那一年从三月开始便出现天象不吉之兆。若算上今次,太宗与师尊去往西山祭天,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帝君出行的祈福仪式了。

说是不吉,可那一年旱涝保收,帝无抱恙,实则已是黎民万福。

在封建朝政下,百姓只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帝王勤政爱民,天下感恩上苍垂怜、盛世太平。

可天象不利到底是大事,哪怕帝王也不能不信,凡天下大乱之事发生总是有预兆的。

祭天大典,本为冬至之日举行的仪式,太宗与太史局议事后,将之足足提前了两个月。

此时的宁裴山看着这满天星河,只觉得明日应该又是个晴朗的日子,能多赶些路程。

月相,盈凸月。

今日十三,还有两天的行程,便是十五满月。可一旁视角的宁裴山看着篝火边宿营的众人,他知道恰好十五满月之日,自己会在傍晚时分到达万慈寺。

这千年,有许多的记忆已经化为尘埃,哪怕用上了“追忆香”,不重要的也不会过脑。

可那天的场景即使过去了千年后,再回想起来,宁裴山依旧清晰的每一分细节。

他与素问带着两宗弟子十四人,出了山前宗门沿着城外的瞳水河畔一路西南而行,由于两人身怀宗门至宝,速度一直不低,连安营扎寨也是在水边就着篝火,吃着各自的干粮,众人十分警惕。

已是深秋的时节,沿河湿冷,策马而过,众人已然披上了些加冷的衣衫、斗篷,马蹄绝尘急行,溅起无数芦花飞雪。

这一路,宁裴山与素问的话并不多。对方总是这样,一身青衣,心如止水,秋菊傲骨,连性子也是凉薄的。

以至于宁裴山过了千年,都不知对方当初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完全违背了她的心境。

那是在他们即将到达万慈寺山脚下,偶遇的一件事。

再两日的行程,宁裴山等人终于在晌午之后,入了剑南道。

远处山峦重叠,茂林颇深,的确是蜀地之貌。山野间凉风湿气,不过秋日而已,空气里也似有寒意透进骨头。

宁裴山一身似雪的白衣,外罩了一件裘皮斗篷。他胯下是一匹黄骠马,剑南属地,乱石横生,草没马蹄,此等险地,众人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待他们能远远眺望到山峦之处藏那座灰瓦古寺的金身大佛顶,天边的夕阳如漫天红霞铺过,满月已挂在天空的一角。

沿着瞳水河一路东南而行,到了它下游,顺流沿着嘉陵江又行了两日,一行人从嘉陵江向南的一条支流进入山峦,弯弯绕绕三日后,便到了无妄山的地界。

山涧流淌而出的溪水,在浅滩汇成了一道平缓的碧潭。

而万慈寺修建在无妄山腰上,虽偏远了些,却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寺。

宁裴山知道自己是处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是千年之后的人,这些都是发生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他摸不到,拉不住,只能冷眼的看着众人一步步进入无妄山的范围。

山野间是水过草腥的泥土气息,一道沉重的钟声在山林间隐约响起,宁裴山抬头远眺,似乎想要看看寺庙在何处,却什么也看不到。

可待他收回视线,周围的场景又有了变化!

一阵山风拂过,卷起漫天芦花,而宁裴山正站在半人高的芒草中,而四下却并无旁人!

这……这是谁的记忆?!

宁裴山不知道。

这样的视角可是从未在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的东西。

宁裴山回头四下张望,周围寂静无声,水流,风声,却未有虫鸣与鸟啼,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似乎安静的过头了些。

身后是河边浅滩,而自己正立于一刻巨大的皂角树下,只是它的叶片正如寻常秋日的树木那般,不断落叶。

这样的视角……宁裴山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头顶,难道……

正在这时,微风撩动,芒草沿着河滩,随着风不断摇曳,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宁裴山视野里。

因为在风过之处,宁裴山看到了芒草中数名黑衣裹身,手握屠刀的人,此时正埋伏在草丛之中!

队伍人不少,是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看这行程的路线,他们应该是向万慈寺而去。

宁裴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在车队中看到了几面立起的旗号,谢。

是的,谢家,宁裴山不由的想起一段记忆碎片的读层,他曾经在谁的记忆里看过眼前的画面。

到底是在哪里。

宁裴山不由的转身打量起四周,似乎眼前的场景也越发的熟悉!

待他回过神来,不远处,双方已经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宁裴山急急奔了过去,却见马车上狼狈的逃下来四名女眷。两名武服模样的丫鬟正护着一位夫人,而在她的手中,正牵着一名豆蔻年岁的小女孩。

那张脸!

宁裴山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处在寒冷的腊月天,每一块骨头都被这寒气刺的发凉,全身的温度都在不断的流失……

姜欢愉!

不,是前世的她……

谢堂燕。

“夫人!快逃!明奴先顶着!您快带着小姐过河!”

蓝衣丫鬟忙将妇人往前推,反手挡开落下的屠刀。

“丫头别怕!不要回头看!快跟娘走!”

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可奈何脚步不快,着红衣的丫鬟不由分说,一把抱起脚步慢些的小主子,拉着妇人急急逃去。

四人狼狈极了,一路跌跌撞撞向着河边奔去。而她们身后,剑光横飞。两名丫鬟都是有些本事的练家子,好几名黑衣的土匪冲上前来,也被两人直接斩于剑下。

可到底是女儿家的手段,哪里抵得过刀口舔血土匪们的心狠。几个回合下来,蓝衣女子渐渐处于了劣势,土匪下手毫无怜惜,瞅住了空当,直接一刀便劈了下来,一时蓝衣女子被刨成了两半,肚子里的肠子什么的淌了一地!

一百九十六章 山前血案

夫人听到背后的惨叫,连忙回头看去,一时竟被吓得腿脚都不利索了!

“明奴!”

听着夫人惊恐的唤着丫鬟的名字,还在战场上厮杀的当家人立马砍倒身前的土匪,抡起手中的长剑向着家眷方向赶去,此时的他也是双目赤红,嘴里一声震怒的大吼!

“你们这群匪子瞎了眼么!连我尉松山的谢家都敢劫,当真是不要脑袋了么!”

尉松山自古乃屯兵之地,历朝历代谢家出过不少忠烈武将,而谢氏一族更是从汉朝时期便繁衍至今的古族,底蕴可想而知!

可土匪们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听到的威胁,手中的刀更是不由分说,下手狠厉,朝着当家人头上连连招呼而去,!

没用多少时候,连他也被乱刀砍死在了草堆中!

“当家的!”

妇人瞬间眼圈红了,眼泪夺眶而出,脚下步子一颤,蹆软的厉害。

那可是自家顶梁柱,就这么没了!这是天塌了呀!

“夫人!别去!快逃啊!”

穿着身粉衣的丫鬟看了这样的场景也着实被吓的不轻,今日遭此劫难怕是不能善了了,只能说能逃一个是一个!

女子拽着妇人的力道瞬间大了许多,硬生生的将她拖开两米,她怀里的女孩被她一把按在肩头,避开眼前这些血淋淋的画面。

“娘……呜呜呜……”

这声低呼唤回了妇人一丝理智,她忍着心中的痛苦,将手在身前的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圆形的物件,背过身子快速的塞进了女孩的胸前的衣襟里。

妇人与丫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诀别之意,土匪是什么样的癖性,女人比谁都清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怕拼死也不能让这些匪子污了清白,否则怎配做我谢家之人!

妇人一把接过女孩,而粉衣女子自是接替了护卫之责,她从腰后拔出双刀,便转身为自家主子断后。

“丫头别哭,你听娘说!今儿娘是逃不了,这玉璧一定要牢牢贴身藏着,你必须逃出去,听见没有!守护它,是我谢家的命!就算是从山崖上跳下去,这东西也不能落在坏人手里!”

妇人满脸泪痕,看着眼前已经开蒙懂事的女儿,她心中是万分个不舍,可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交代句诀别的话语罢了。

“娘!我不走!”

稚气的话音刚落,女孩的脸上便结实的挨了一巴掌!

“谢堂燕!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女孩又惊又怕,对于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她懂的太少。从未接触到这样的生离死别,血腥的画面已经占据了心中全部的恐惧。似乎一瞬间,她便需要接受这一切,并且冷静的面对,让自己艰难的活下来!

可就当她艰难的点头应了一声后,跟前母亲被身后一道重物撞出了个踉跄。

“夫人……快逃……”

妇人转过身去,而背后的粉衣女子此时已经身中数刀,一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袍,连脸颊上都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玉萍!”

女子的身躯摇摇欲坠,她手握长刀的手不断的颤抖着,身后的妇人连忙一把扶住她艰难的一并后退着!

“丫头!跑啊!”

转头喝出这句话后,不远处的匪徒已欺身上前,手中的砍刀带着血芒,寒光瑟瑟,一刀便将粉衣女子的手臂给切了下来!

而在她身后华服的妇人脸色大变,她刚抬起头,眸子里便映出了匪徒扭曲到变态的笑容,而他手中的刀也一并到了!

手起刀落,利刃重重的斩在了她的肩头!

“啊!”

凄厉的惨叫不断的在浅滩的草丛里回荡开来!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做到的,也只是用尽自己的全力抬起手腕,死死握住了她肩头的砍刀!

她想要拖住对方,给自己女儿争取最后的时间,哪怕是片刻也好!

可是杀人如麻的匪徒哪里会因为这些个事情停下手中的暴行,他们早已杀红了眼!

匪徒凶狠的将手中的砍刀反向一搅,妇人的指骨便直接挑飞!他脚下的靴子上满是血迹与泥灰,抬腿便狠狠的踹在妇人的腰腹上!

娇弱的身躯怎么抵得过对方的力道,妇人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内脏尽碎,一口鲜血喷出!

而她飞出的身躯一下子砸在了还未跑远的小女孩的身子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夫人!”

断了一臂的丫鬟脸上早已花的一塌糊涂,看着对方的砍刀就要补上一刀刺入妇人身体,她飞奔而上,直接趴在了妇人身上,想要为她挡刀!

寒刃入体,这一刀的力道竟然贯穿了三个人的身体,刀锋硬生生刺进到了最下层小女孩的腹部!

噗!

一口鲜血从女孩的嘴里溢出,剧痛瞬间吞没了她,在成人的世界里,豆蔻年华的她太过不堪一击。女孩眼中的生气一点点的消散,失去它本该的光华。

而一旁的匪徒看着自己这般厉害,竟觉有趣的猖狂大笑起来,转身继续加入了一旁的战局。

不多时,十来人的一队车队便被土匪给屠杀个干净,没有一个活口!

而此时,其中一位匪子不知为何跟另一人发生了争执,不消片刻,便大打出手,最终,杀红眼的匪徒们竟然互斗在了一起,自相残杀起来。

满眼的泪顺着宁裴山脸颊无声的滑落,这千年以来,他或许经历过许多血腥的场面,可依旧没有今次这般的心痛。

站在战场中,脚下是一地的血腥,宁裴山悲伤的看着这一切,他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犹如鬼魅一般。

千年前的战争,在他如梦境一般的记忆里倒带,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不,该说是曾经的幻影,可一切再次上演,历历在目的清晰。

那些匪徒的身上都染上了一股黑色的邪祟之气,这些人早失去的心智。

一场妖邪所惑的屠杀在佛门圣地的无妄山脚下发生着,只留下这一地的尸体。

我佛慈悲,可它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这便是命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一百九十七章 跨越千年的呼唤

头顶上的皂角树随着山风不断的飘落着落叶,宁裴山站在树下看着尸体堆中那张满是血渍、小小的脸颊,滚烫的眼泪溢出他的眼眶。

不!不!不行!

他不甘心!不甘心!

她不能死,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姜欢愉,快醒醒!你不能睡!”

宁裴山单膝跪在谢堂燕的身边,他的手指颤抖的落在这张稚嫩的脸颊上。

宁裴山想救她,想摇醒她,想抱起这个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可他做不到,想摸一摸这张逐渐变得冰凉的脸,甚至连感觉到她的逐渐逝去的温度也是奢侈的妄想。

他的手指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的虚影触不到对方,仿佛此时的谢堂燕才是那个鬼魂一般的存在!

不!宁裴山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姜欢愉!别死啊!快醒醒!”

像是有什么声音入了耳中,谢堂燕虚弱的撑开自己的眼睑,无法聚焦的眸子看向宁裴山的方向,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她。

她看不见,只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立在那。

那东西似乎很悲伤,很悲伤。它正在跟自己说着什么……

谢堂燕的手指动了动,向那个方向伸去。冰凉的山风从她的指尖划过,握住的只是四散而落的飞絮。

她太累了,不过片刻便再次合上了眼。

宁裴山的泪无声的落下,他痴痴的看着尸体堆里,那被鲜血浸湿一身的人。

这样的场景陌生的让他心寒,却又似另外一段记忆中的场景一般熟悉。

漆黑的小巷里,姜欢愉无助的瘫倒在地上,血从她的腹部溢出,在地上如一滩冰冷的落雨。

姜欢愉满是鲜血的手,向着宁裴山的身影无意识的抬了抬,而落在他眼中的,是此时谢堂燕这张带着稚气,满是血迹的脸!

“不!”

山涧的风吹过,宁裴山便一直站在树下,愣愣的发呆。

谢堂燕的生气正在一点点的消散,而他只能这般无力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冰冷,从身体到心,从血液到骨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野间,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宁裴山的思绪被这道声响给拉了回来。

他抬头望去,自己一身白衣如入了画卷一般,快马轻裘,正从远处急行而来。

千年后宁裴山,就这样立在树下,看着记忆中千年前的自己。

似乎这一眼,跨越了千年的时光,而他正在如梦一般的记忆中,看着自己的到来!

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微妙而诡异!

此时,马背上的宁裴山正抬头看着日头。

蜀道难行,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时候。算了算行程,待一行人抵达万慈寺,大约典礼已到了“奉咒”的吉时。

所谓“奉咒”,便是将各门各派的法器物件放置在剑冢外的明台上,由众位得到高僧以法经度诵,借着器物的力量,将剑冢外的封印加固的意思。

马蹄下的小道顺着河滩延伸,再远一些的地方,是一座石头修葺而成的狭长小桥。桥身拱形贴过水面,竟有七八个拱眼,一直通向山上的一座建筑。

万慈寺隐在其中,而到底还有多少个弯,宁裴山也记不太清楚。山上的树木太过繁茂,只能看见从树冠里隐约透出的不少角顶,看似附近,却还需要些许路程。

风中是芦花的飞扬,耳中是暮钟的鸣响,到底还是快了,只消再些许时候就能到达了!

“宁裴山……”

一声似有似无的呼唤音,伴随着钟声入了宁裴山的耳中。他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可在他身旁只有一脸正色的同袍,并无旁人。

可这么一道低吟,却似有某种吸引一般,让宁裴山的心静了下来。

他眉心微锁,鼻息间,是泥土味,河水味,竟然伴随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的侵入……

“宁裴山!”

又是一声!这道呼唤声更加的清晰了些,连带着他的心弦也为之一紧!

宁裴山暗道诡异,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适时,突然一阵山风划来,吹的他有些迷了眼。宁裴山连忙抬手掩了掩,袖口处的竹纹随着山风似落叶一般灵动。

这道声音如某种召唤一般,将他的目光吸引到了一旁,落在了马蹄不远处。

在它的附近,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残破的尸体。

残肢到处都是,连血液都是新鲜的。

显然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厮杀。而双方的尸体就这样横尸在了浅滩的荒草之下。

可这并不是声音的来向,宁裴山的视线只扫了一眼,便落在了不远处那一棵巨大的皂角树下。

树下同样躺着几具尸体,可不同的是,尸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上前查看。

似乎有着某种不寻常的东西。

宁裴山一把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放慢了速度向着声音的来向寻去。

而他身后的众人被他这动作一惊,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也连忙跟着停下了脚步。

宁裴山就这样站在树下,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身影。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何停下,或许某种力量跨越了千年,使得对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唤。可这一切都是驳论,让自己能够停下来走到这里的,只有此时的谢堂燕而已。

可不管怎样,万幸的是,当时的自己的确停下了。并且朝着皂角树的自己走来。

宁裴山看不到自己千年后的虚影,因为当时的自己本来就不在那里,即使这般面对面的站着,两人间的时光也是错位的。

树下,是一个深受重伤的女孩,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豆蔻的年华,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宁裴山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召唤这自己,他拉了拉缰绳,黄骠马缓步走到尸体的跟前。

他的眼中有些冷漠,可更多的却是悲天悯人一般的哀伤。

当初的自己也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只是万幸被师尊捡了回去,衣食无忧的长到了如此岁数,比起眼前的小女孩,自己幸运了太多。

好好的年纪,真真是可惜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宁裴山心中燃起了一丝期望。

对!回忆中的画面是如此清晰,一切本该如此行径的上演的!

“姜欢愉!你快醒醒!姜欢愉!”

宁裴山再次单膝跪在了谢堂燕的身边,大声的呼唤着她千年后的名字,他知道对方听不见,可他却像个傻子一般,依旧如此做了。

而奇迹也如同最初的那样,发生了。

谢堂燕微微睁开了眼,气若游丝,小巧的手从尸体的残肢中艰难的抬了抬,满是鲜血的想要握住对方。

而她口中,是微不可闻的求救声。

她看见马背上的宁裴山说道,救救我……

一百九十八章 救命之恩

“何事?”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马蹄踏过满地芒草,踱着步子来到宁裴山的旁。

马匹一色雪白如银装素裹,通体没有半根杂色,背上伏着一袭碧玉石的青衣。

照夜玉狮子打了个响鼻,一串串铜铃随着它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

“轻纱薄翼紫藤萝,不及青衣寒月中。”

离教圣女素问一直都是一青衣,而宁裴山也从未见过谁能将一袭冷傲的颜色,穿出这样仙姿卓然的效果。

碧玉石的颜色,它清淡粉嫩,没有正绿的耀眼,却令人心安,如飘忽不定的雨,和稍纵即逝的雾,是怀玉之色,润泽又温和。

碧,石之青美者。

宁裴山腰间那抹翠色的玉佩,便是太宗于年初,在宁裴山及冠之礼时,赏赐之物。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

宁裴山子太过孤傲,太宗才,他希望宁裴山如此玉一般,恭敬平和、温润悠远。

说来逾越,对于御赐之物,旁人都是万般小心,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的放入佛堂供奉,而宁裴山不然。

当他跪地叩首,欣喜的接过玉佩后,便请旨问了一句,能否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讳。

师尊李淳风闻言立马严厉呵斥,这般放肆当真是不怕掉脑袋的罪么!而太宗虽然深感意外,却扬了扬手阻止,遂问之何故。

宁裴山答曰,若遇心仪女子,将之做定信物,月为证,天地为鉴。

太宗闻言龙颜大悦,准了他的请旨,并命宫中巧匠改之。

之后,这枚玉佩便一直被宁裴山配于腰上。

美玉通体碧绿,正面是龙纹交缠着的八卦样式,而在它的背面,光洁的玉上,刚劲有力的刻着三个字。

宁裴山。

宁裴山喜欢玉的温润。

只是他从来不知,素问喜欢青衣,只是因为他喜欢玉石,想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你想救她?”

看着宁裴山眼中的怜惜,素问眸子颤了颤,开口的话音依旧冷漠如初。

宁裴山未答,从马背上跨下走近了些。

女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求救的话,可她已至弥留,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力的微微张开嘴,动了动。

宁裴山伸出手,似乎想要落在女孩满是鲜血的脸上,可最终他还是停住了。

“我救不了她。”

宁裴山不是神,他悲天悯人之后,更多是作为人类的无可奈何。

刀已伤了内脏,失血过多,若说女孩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也是不为过的。

现在的她,不过是死人那口怨气吊着命而已。白煞是怨毒,能撑这么久终还是因为女孩心中近乎偏执的信念。

或许,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来救她,也能够救她,所以一直不愿放弃。

她等来了宁裴山,而他也想要救她,只可惜……

无能为力。

从宁裴山的眼中,谢堂燕看到了无奈后的悲恸,那一眼,如殇。

可她不想死,眼前的人是她最后唯一的期望!

临死之人眼中的渴望有多炙,宁裴山不知道。只是这样的目光打在他的眼里,仿佛烙铁重重砸在他的心脏上,揪心的同时伴随着剧痛,一股绝望一般的感一时涌了上来,充满着他全每一个毛孔。

宁裴山不敢去看,甚至他在害怕,自己为何要来到女孩的前。

他直起,白衣扶风,不染一丝尘埃,宁裴山竹纹衣袖翻动,似落叶踏雪。

大典该开始了,自己也该走了,还有自己需要是完成的使命。

可只有他知道,这一转,便是诀别。

突然腰间传来一股力道,宁裴山一愣,不由低头一瞥。

不知何时,女孩竟抓住他腰间那枚玉佩的穗子,小巧的手掌上满是伤痕,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穗子的尾部,双眼祈求的盯着他。

血色染过明黄,落的一道鲜红的污迹。玉佩跌落在柔软的芒草上,未有一丝声响,可这动作却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宁裴山吃惊的看着这张满是血污的脸,一时竟忘了先将御赐之物捡起来。

这样的生命,脆弱的如断翅的蝴蝶,不知为何宁裴山却好似看到在忘川之畔开出的荼蘼般的彼岸。

素问眼眸微闪,眉心不过一颤便没了动静,她错而过,贴着宁裴山的狐裘的斗篷,在女孩旁蹲了下来。

只见她轻轻抬起手臂,衣袖蹭过地上的尸体,瞬间便被染上的污迹,可她毫不在意,指诀一掐,如葱白一般的无名指落在对方的眉心上。

看着素问的动作,宁裴山不由回过神来。

“素问?”

淡淡的开口,却是疑问的语气,显然,宁裴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可后者并未停下,一道又一道如红云翻滚的符阵从她的指尖散开,似有气浪流动的星图。

红光中,素问的气息充满了满满生机,像能驱散霾,带着侵略一般的强势。

一圈接着一圈,红色的光符扩散的极慢,如雨落碧潭般dàng)漾开。约用去一盏茶的时间,三圈光符才渐渐化为云雾消散了痕迹。

素问起,宁裴山眉心不由轻蹙,想要伸手扶她,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

地上那枚通透的玉佩也被素问顺手捡起,塞进了他的手里。

看着素问拉过玉狮子的缰绳走开的背影,宁裴山微微张了张嘴,却终究一个字也没问。

素问用了自己三年的本源修为,换了女孩一条命。

就算是千年后的现在,宁裴山依旧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缘由。

佛教中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三年的本命修源,得耗费多少心血才能习得。

宁裴山不知这样的积福对于素问来说到底值不值得。

可离教不是佛家,或许连自己所在的道宗之心都是没有的,所以更谈不上什么悲悯世人的怀。

离教炼丹,有时会以干尸入药,甚至教内极端门人还会服用死人的尸来,以求降低自己上的阳气,制得丹。

若放在现世,怕是妥妥的邪教。

可素问的确如此做了,自然有她这样做的道理,而宁裴山也没有追问。

若如果能替换,宁裴山倒宁愿可以救人的是他,也累的对方如此伤筋动骨。

但,不说没有如果一词,到底宁裴山没有离教药炼这等本事。

一百九十九章 归墟玉璧

()手中的玉佩染了血迹,可宁裴山并不在意。

只是万幸,玉佩落在草地上没有丝毫损坏,否则弄坏御赐之物,宁裴山担不起这罪名。

他将玉佩塞入怀中贴身放着,只能等达到万慈寺后再做处理。

扶起万般艰难才捡回一命的女孩,宁裴山雪白的衣袖上一片污迹。掏出衣袖中的竹纹素帕,宁裴山细细替她擦拭过脸上的血迹。

离教的圣女从立教以来,便用顶级的丹药育气,习药炼之术,为的是必要时候,可做药炉,以供上位者长生。

从一开始,圣女的命便不是为她自己而生。私动本命修源,若被帝君知晓,会连累教满门。

所以,今日之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宁裴山下了禁口。当然,日后肯定是瞒不了两宗师尊的。

只是那些都是后话,可对于这个女孩而言,身体上的伤口可以用离教的教法复原,她的心喃?

她已记事,不是襁褓中的婴孩。父母惨死面前,只留下自己一人苟活,这样的记忆,只会随着年龄的增涨越来越清晰。

至少每每月圆之夜,宁裴山会甚为思念自己早逝的亲人。

“汝唤何名,哪里人士?”

宁裴山如是问着,身旁早有师弟附耳来报,死伤怕都是对方的至亲,也不知还有没有旁的家人。

出事的是尉松山谢家的人,看过当家身上的腰牌,谢青松,宁裴山并不认识这号人物。

“谢……堂燕。”

女孩有些愣神的回了一句,低下头并未再言。

年幼的她堪堪捡回一命,此时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低下头的她心中到底有些心思,她无法判断宁裴山到底是何人,只是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除去害怕之外还有几分警惕。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谢堂燕分不清。

毕竟眼前之人方才并不想救自己,而救自己的人,此刻眼中的神情恨不得自己死!

这世道太平,可人心却胜如蛇蝎,谢堂燕别无他法,她必须坚强的活下来!

祖训的教化,母亲死前的绝言,宗族之命的托付,即使幼年便遭如此劫难,谢堂燕不能也不敢,让这一切都葬送在自己身上!

此刻她的衣襟里,那是连帝君都不知晓存在的至宝,而他们谢家便是从古至今肩负着保卫这样宝物的护卫一族!

古书有云天外幽光,化星为尘,落于凤台,抱璞曰玮。

《战国策》载“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愁,楚有和璞。”

战国时期,赵惠文王得楚失玉——“和氏璧”。秦愿用十五座城池来换,而得后食言,蔺相如完璧归赵。秦统一六国,失而复得。

秦王政九年,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以和氏璧镌刻而成玉玺,为历代正统皇帝的证凭。

刘邦灭秦得天下后,子婴将御玺献给了刘邦,御玺成为“汉传国宝”。到汉末董卓之乱,御玺先后落入孙坚、袁术之手,再传魏、晋。五胡十六国时,一度流于诸强,后被南朝承袭。隋亡后,御玺被隋朝萧皇后带到突厥,直到唐太宗贞观四年,御玺才重归于唐。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李斯并不是用一块完整的和氏璧雕刻了玉玺,而是将它分为了三块!

这三块里,最大的一块被李斯雕刻了传国玉玺,献给了始皇。剩下的一块被他雕成了一块碗口大小的玉璧,送出了宫,而最后一块,被李斯藏了起来,无人知晓是何等物件。

秦始皇死后,李斯勾结内官赵高伪造遗诏,迫令公子扶苏自杀,拥立胡亥为二世皇。秦二世二年,赵高设计李斯,其父子被腰斩于咸阳,夷灭三族。次年,赵高迫秦二世自杀,另立子婴为秦王。不久赵高被三世设计杀掉,诛夷三族。刘邦率兵入关,在位仅四十六天的子婴投降刘邦,秦朝灭亡。项羽率军入咸阳,火烧阿房,秦三世亡。

至此,所有知晓和氏璧下落的人,都不得善终。

当年,那块送出宫的玉璧,最后到了谢家手上,并为它命名,曰“归墟”。而这块玉璧也成了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宝物。

谢家祖宗有言,三宝合,幽光天启。何为天启,就连谢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一块传国玉玺便能使得群雄逐鹿,若是玉璧现世,怕是将会天下大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家自是知道这里面的道理。说是守护,还不如是藏匿来的精准些。

谢家门下族内子弟众多,贵为人臣,也有商贾莽夫,可内里也只有嫡系子弟才知晓,族内有特定一脉专司守护此物。

天地至宝通有灵性,宝物不失可佑宗族永世连延。而这一脉更是特例,优于嫡系之上。

当然至宝当前人人眼红,可邪乎的紧,这一脉的传承并非族内选出,而是由宝玉自己挑选!

至于如何传承,谢堂燕不得而知,只听叔父提起过,说是传承者遇到之时会有一定征兆,守护之人自会知晓。

此次前来万慈寺,便是父亲说收到了玉璧指示,令他前来而已。

谢堂燕不过十一的芳龄,父亲惨死,自己并非正统守护之人,现在的她考虑不了那么远。她只想将东西带回族里,然后扑进族宗奶奶怀里大哭一场。

宁裴山并不知晓这里面的门道,但谢家到底是世族大家。如今在万慈寺地界内出了这等事,总得派人去寺里知会一声,由寺里出面解决才是。

宁裴山吩咐完师弟先行一步去往寺内通报,又命人将现场的尸首给收整在了一起。做完这些已费了不少时候,眼见日头越来越晚,他们必须立刻启程赶路。

与素问商议后,决定一队人先行,留下些人手处理完这些后再跟上。

素问跨上了马背等在一旁,宁裴山走到路边,轻轻拍了拍谢堂燕的头,话语间温和了许多。

“方才已遣人去寺里通传了,一会寺中就会来人安置你。我等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

本来还在出神的谢堂燕被这道声音拉回了思绪,眼见对方就要离开,她连忙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斗篷。

她说,别丢下我……

二百章 入寺

()这样纤细的手指要使出多少劲,才能传来如此的力道,宁裴山不知道。

看着身量才及自己腰间的女孩,正不住的发抖。而她眼中的渴望并未减低一分,这炙热的目光落在他心中,方才那几乎已经消退完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心尖上有股麻麻的疼牵引着,像是被什么叮了一口,又软软的化开。之后就是无法控制的空寂,无边无际,像是缺了一块,仿若痛到极致感官将这块削掉了般。

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心悸的瞬间似乎都忘记了呼吸的动作。不过几秒,他才回过神清醒了过来。

他转过身来,在谢堂燕身边蹲下。

“别怕,我在。我答应你,办完事便立刻来接你。”

宁裴山解开身上的雪色狐裘,小心的将它披在谢堂燕的身上。

狐裘有些长,尾摆拖在谢堂燕的身后,将她包裹在里面,裘毛随着山风微颤,只能露出了个脏兮兮的脑袋在外面,整个人似小小一团。

山风被抵御在外面,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谢堂燕眼中的光闪了闪,整个人灵动了许多。

“当真?”

看着这样的她,宁裴山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拉钩!不许骗我!”

看着女孩小小的手指伸出到自己面前,一脸的认真,宁裴山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这抹笑,如朗月入怀,却艳过此刻漫天红霞,一时间,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色彩,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谢堂燕牵了牵嘴角,最终还是松了手。

“我等你。”

女孩如是说着,宁裴山没有回头,跨上黄骠马后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山上的万慈寺急行而去。

白衣的人就这样离去,谢堂燕一直驻足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

大抵这便是,君子至止,锦衣狐裘。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没用多少时候,一行人便到了山门脚下,一座藏于无妄山中禅静世界的古寺便完显现了出来。

香烟袅袅,寂静幽远。佛光澄澈中,远离喧嚣,静享安闲。古寺周围参天古树绿意盎然,薄薄的雾霭,染上红霞的余辉。

牌坊上,刚劲有力的书写着万慈寺三个字,这副匾额还是唐高祖李渊的题字。

宁裴山一勒缰绳,马匹高高的站起又发出一声嘶鸣,双蹄落地,一行八人,在山门前停了下来。

宁裴山并未下马,而是拉着跨下的黄骠马在原地踱步,坐骑有些烦躁,而他的心中也隐隐有着一丝烦躁的情绪。

“宁裴山?”

素问已跨下玉狮子,将它递给一旁的教内弟子牵着,正从马背上解下装有离教法器的包袱。不想这一抬眼,却见宁裴山还有闲情四下打望,俨然一副不敢时间的样子。

宁裴山却未理她,黄骠马依旧躁动不安。

“你们有没有发现?”

他的目光在四周山林间细细查看,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不由蹙眉朝着众人道了一句。

“何事?”

瞥了眼宁裴山严肃的神情,素问连忙也停下了动作,一脸古怪的看着依旧马背上四处张望的人。

“有些不对劲。似乎……太安静了些。”

闻言,一行人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周围打量起来。

宁裴山撩开衣袍,从马背上跨了下来。他四处看了看,来到山门前的香鼎旁。

手处鼎炉,还是炙热的温度,伸出手轻触内里的香烛,香灰立马掉落了一段入了鼎中。

可看这香火的长度,却像是才插进去不久一样。众人四处看了看,的确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听,怎么会连鸟啼跟虫鸣都没有……”

宁裴山话音刚落,便听身旁的师弟指着转角踱步的马匹说道。

“看,是方才报信师弟的坐骑,怪不得我们没遇上,原来还在上头啊!”

宁裴山不由再次皱眉,算算时间,不该这般慢的。

骛的,上头的庙宇里便传来沉闷的钟声。那长长的台阶上,隐在山林之中,一道又一道的钟响,是寺里特有的晨钟暮鼓。

一旁的师弟连忙笑了起来,跟着道了一句。

“师兄,你太紧张了,怕是大典开始了,大家都去上头观礼了。这几日可是闭寺,怎么会有闲杂香客前来,肯定安静了些。”

宁裴山闻言也觉是自己太过敏感,连忙从马背上将装有道宗法宝的包袱给取了下来背在身上。

“怕是来不及了,我等先上去。”

提息运气,宁裴山身轻如燕,与众师弟三步并作两步先登上了长长的台阶。

素问颔首应了,留下一人处理马匹,抬手将马背上的雪色唐刀,也一并取下配在腰上。

石雕丹墀,一共一千零八十阶,直通上面的三座大殿。

寺院特有的香烛味侵入众人的鼻息,像是已经浸在了石头里,厚重而悠远的味道。

入了中门,便远远瞅见头上山坳处的平台前,正举行了仪式。那里人声鼎沸,分外嘈杂。

“师兄快看!哪里无人,各宗各派都在上头了!”

一位师弟不由的跟宁裴山打趣的笑了起来,他这位首座师兄为人就是太过乖张,可有时候性子又冷的可怕,完摸不着头脑。难得今儿这般严肃,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实则是不同寻常。

跟在后面的素问将手从刀柄上松了下来,将背上的包袱紧了紧。方才宁裴山之言让她也有些紧张,眼下总算是见到活口,也松乏了些。

总算穿过了第三座大殿,入了后山的地界,只要穿过垂花山门,便能看到后山的拈花钟楼。钟楼前的诛仙台便是大典的所在。

可不知为何,宁裴山突然觉得诛仙台这个名字分外的不祥。

“咚!”

一声钟鸣后,再来没有声音传来,钟声停了。

“嗯?”

宁裴山诧异的站定,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一般,蓦然停下了脚步。他猛的抬头向上方的天空望去,有些难以置信。

“作甚?”

一时不查,素问差点撞上他,连忙避开一遍,顺着他的视线也向头上望去。

“钟声停了。”

二百零一章 引魂天灯

闻言,八人都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确定一般又细细听了听。

离的这般近,也就一转弯的功夫,众人不可能听不见一门之隔的声音。

“完毕了?这般快?”

几位师弟也有些不确定,四目相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几人冲上山来虽然费了些时候,可怎么也就一刻钟前后的功夫。大典这就结束了?不该啊!上一次的大典可是一只持续到了子时。

宁裴山不由再次向四周望去,心下有些疑惑。太过安静了,他们一路奔来,怎么会连一个僧人都没有看到。

回想记忆里的感知,宁裴山又道了一句。

“似乎数量有些不对。”

虽然没有细细数过,可到底还是有些感觉,声音的长度和时间似乎都有些不对,但这的确没有一百零八响。

拈花钟楼,是座二层青瓦小楼,位于万慈寺的后山内。小楼内吊着的是口梵钟,大黄钟足有四五米高。

梵钟每天早晚撞击两次,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像今这种大事,定是以一百零八下为准,所以佛钟又称为“百八钟”。

按佛经中说法,鸣钟的敲法为“引杵宜缓,扬声长,凡三通,各三十六下,总一百八下,起止三下稍紧”。

也就是说分三次,敲一百零八下,每一声钟鸣僧人都会按照经文祝祷,钟鸣不会多也不会少。

这晚暮敲钟又叫幽冥钟,传闻钟声可以直达幽冥,能惊动幽魂,所以更是不会胡乱敲击的。

看着众人这般紧张,离教弟子回过神来,一时觉得宁裴山的大惊小怪有些好笑。

“哪有这么多奇了怪了!定是我等晚了许久,漏了前面。怕是早已敲过罢了。”

他脚下步子未停,连忙去推开近在咫尺的垂花山门。

“堂堂佛教大寺,怎可能会有错漏!还不如直接打眼看看就是了。”

这有何好猜的,到底如何,一探便知。

弟子话音刚落,随着他的动作,门内的景象显露了出来。

可落入一行人眼帘的,是与宁裴山方才那些想法完全不同画面。

瑞红的灯笼挂满了钟楼的四周,山壁前还竖着黄色的经幡,正随着山风翻动着。

万慈寺的诛仙台跟这座拈花钟楼一样,很有些年生了。它位于一处绝壁山崖处,如龙首一般,悬空伸出山壁外。而山壁上有各朝各代风格的石刻,雕着满满的众生佛像。而那座拈花钟楼便位于诛仙台的左侧,是依山而建的。

整个大典正在如期举行着,庄严而肃穆。

宝盖、经幡、宝幢一应俱全。最首座放置着一方长案铺着黄绢,以作佛台之用。上面摆着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寺院不用活祭,都是添置的鲜花与素果于长案,呈现的莲花形状,并以高香立在案前的大鼎之中。

长案之下的两旁,便是以摆阵为型的桌案,上面用法绢铺底,摆着数件托盘,而托盘上的物件又用手抄经文的绢布覆盖,置于台上。想来那些个物件,便是各宗各派的驭邪法器了。

案桌周围还有数顶燔柴炉,内里滚滚烟火,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这就是燔燎,也叫“禋祀”,用于上告诸天的意思。

法华大师一御赐的紫衣袈裟,手执一柄法杖,杖头状如塔形,为用锡料所造。此时的他,正位于首位立在长案下,将手中明符抛洒入天,带领着寺里众位僧侣念经祝祷。

而一旁观礼的各派众人,正立在两侧丹陛的位置。

整个诛仙台灯火通明,连周围的人也静悄悄的,无人敢大气说话,眼见这头的门扉开了,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他们等人上。

宁裴山一行人见无意惊扰了典礼,一时竟有些尴尬。

法华大师并未抬眼,正专心致志的吟诵着法经,而一旁外围的小沙弥见他们一行人的到来,也觉得诧异,连忙快步到了山门前。

他手扶门扉并未让开,而是小声的先探问起来,深怕是无知香客扰了寺内的大事。

“不知施主是何派人士,可有拜帖请函?”

闻言,推开门的离教弟子也有些慌张,他也不曾想自己等人出现的这般突兀,连忙回过头去,看向后不远的圣女。

素问一愣,连忙回过神来,上前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而一旁的两宗弟子,连忙将帖子取出递到跟前。

“叨扰小师父了,我等是离教与道宗子弟。路上有事耽搁故而晚到了些,惊扰之处实在惶恐。”

小沙弥心下一惊,离教与道宗的势力不小,并且受皇恩器重,道宗的掌教师尊李淳风,更是皇帝陛下的亲信,还与住持法华大师也是至交好友,这样份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小沙弥连忙朝典礼上扫了一眼,法华大师并未有什么不悦的举动,他打了句佛号道,让开子,示意众人随他进去。

“各位施主,还请快些随我来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随他轻声跨过门槛。

宁裴山位于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门内的场景上,典礼依旧在继续,没有任何的不妥。

远远眺去,法华大师紧闭双目,嘴里梵音出口,整个大典上空灵气环绕,围绕在拈花钟楼的宝顶上方,更是满满都是紫缀之云。

似乎察觉到宁裴山探究的视线,法华大师睁开双眼也同样望向门前的他,而两人就这般远远对视着。

法华大师以至古稀年岁,修行数十载,佛法颇深,这双眼仿佛能看透万千之事,落在宁裴山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宁裴山不由低下头,错开对方的视线,颔首虚致了一礼。

法华大师握着手中的锡杖,唱了句佛号,再次合上了双眼。

正当宁裴山跨过门槛之时,一道不寻常的感觉从他的后背传来。

宁裴山一怔,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他将手往后快速一探,摸到了自己后的包袱上。

手下一感应,的确内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颤动!

宁裴山心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何物件,便被一声震耳聋的声音给震的措手不及!

“锵!”

犹如被人拿铜锣在耳边猛敲了一般,这声音来的太过突然!

其鸣响程度似惊雷炸裂,且非雷和煦,竟如夏雷滚滚之音!

宁裴山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连忙抽回手,双手掩耳止住发瓮,片刻后才晃了晃脑袋,才使得脑子清醒了些。

一行人被这声音震的耳鸣许久,甚至连头皮都发麻的紧。

宁裴山能看到素问张着嘴似乎询问着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将背后的包袱解下,伸手进去一摸,手下的形状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发出声响的正是他道宗的至宝,引魂天灯!

二百零二章 破阵出世

()所谓引魂天灯,其实是一盏做工极为精致的斗灯。

高度约莫成年男子半个手臂左右,身都是用青铜所铸,比起寻常道观里供奉的斗灯来说,引魂天灯可以说是太过小巧了些。

斗灯这种东西由灯、米、剑、尺、剪刀、秤、镜、斗伞、斗签等各项器物,置入于圆形斗筒之中所组成。而塔身内设有机关,能够发出响声,其声如雷鸣破晓。

而它发出声音的条件非常苛刻。

需邪光入镜面,而镜面泛阳世真型,塔身高亮时,才会引动内部关卡,发出声响,破灭邪瘴,得以醒神镇魂!

道宗有几样法器番宝,其中就数这引魂天灯来的最为离奇,用于辟邪固封最为适合。

宁裴山知道它的用法,可没有一次使用过它,甚至连看着师尊使用这盏斗灯的时候,也是屈指可数的。

要想驱使这件法器,使用者必须以自身的正气激活。

当然也就是说,这是人为使用的时候。

宁裴山连忙将它从包袱里掏出,引魂天灯到了他手中像是为什么东西所吸引一般,顶部的法镜旋转的更为厉害了!

宁裴山心下大惊,他可从未见过这盏法器会自己运转的情况!

这声音来的太过突兀,众人不由转回头来看向他。素问视线一扫宁裴山手上之物,整个人脸色大变!

“引魂天灯出了何事?!”

而回应她的,却是宁裴山的茫然。眼前的情况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咔擦……咔擦……”

一道极为细碎的声音,适时在几人身边响起,像是寒冬入春,河流破冰的响动,绵阳而持续。

素问连忙向周围看去,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那些观礼的宗派人士也纷纷收回了视线,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发生了何事一般!

“宁裴山?”

众人不明所以,都以为这道宗的引魂天灯出了什么故障,而一旁宁裴山的魂体却无力的看着这一切。

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不,该说本来这一切就该如实发生才是。

就算没了引魂天灯的帮助,在宁裴山的眼里,这诛仙台并不是自己当年所看到的那样。

千年的修为,宁裴山自然能看破迷障。这样的幻界不过是邪祟涂上蜜糖的花朵,等待的是食人花剧毒的陷阱。

诛仙台这样的地方并不是一开始万慈寺就有的,只听闻当年修建寺庙的时候,在此处挖出块石碑上面写了这几个字罢了。自己曾经问过法华大师,到底何解。而大师的理解是这样的。

凡是皆有法度,诛仙即善恶惩戒,步踏神罡,上达天微微点头听,有准则之意。佛系里不也有戒律堂么……

只是今日想起来,宁裴山才知,法华大师错了。

诛仙台,一个连神仙都能泯灭至死的地方!

引魂天灯在宁裴山手中不断发出震动,法镜也旋转的更加迅速,随后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法镜中迸射而出,竟朝着大典上的供台方向直射而去!

“锵!”又是一道惊雷般的炸响!

这道炸雷仿佛从天边滚滚而来,气势磅礴。伴着法镜的闪耀,犹如滂沱大雨将至,四周电闪雷鸣一般,惊天撼地!

“咔擦……咔擦……”

伴着雷鸣声,破冰声的再次传来,却比方才来的更加迅速,像是雪崩之前的预兆,仿若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砰!”

裂帛声越来越大,在最后终于化作一道炸裂之声,像是镜子砸碎地面的响动,清脆而绝美。

快逃……快逃……

宁裴山看着眼前的幻象如碎落的镜子一般,如一缕幽魂落在众人身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可并没有丝毫的作用。

那些曾经自己的视为亲人一般的师弟,朋友,就这样走向了黄泉之路。其实,从一开始,他们接到大典的请帖之时,所有人便已经踏入了陷阱之中。

诛仙台上祥和的景象都是假象,而落入他们眼中真实的景象,比任何恐怖画面都来的残忍!

镜像破灭后,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一片修罗地狱的景象!

整个诛仙台的上空,邪气如滚滚浓云阴霾无法散开。燔柴炉中的火焰高高燎起,竟是森森绿芒!红烛上,经幡上,宝顶上,连铺着黄绢的供台都以被溅上了带着尸肉的血迹,正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滩又一滩!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满地都是尸体的残渣。石台上的泥地早已被浸泡成了红褐色,鲜血已经无法凝固,踩在上面甚至都溅起血花!

到处的桌台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它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尸体,乱杂的混在了一起。

还有些活着的人,他们正在相互撕咬着,砍噬着彼此的身体,哪怕倒下来,也要将对方活生生的拖入地狱!

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血红的手,锋利的牙齿,剑芒过处,一张张脸孔迫不及待地被撕碎。

各宗各派的人,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去满足自己杀戮的。现在看来,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就是能用自己的双手抹杀一切的快感。傍晚时分,火光冲天,映射之下,夜幕降临吞噬着天地仅存的光线。

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眼前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远处的那座拈花钟楼中,几百年历史的黄钟已从楼吊处坍塌,裂口处足有尺宽,歪斜的落在地面上,砸入青石板中,破碎成了几块。

而在典礼正中的高台上,一身紫衣袈裟圣洁万分的法华大师,血迹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袍,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庞正如脱落的石膏一般,一点点显露出画像的真身!

那是一张疯狂的脸庞!

血丝漫步在他的眼角,脸上的青筋暴起,犹如一只嗜血的恶魔!

法华大师双目赤红,犹如夜枭的眸子一般深邃而阴鸷,正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恶行,他赞美它们,享受它们……

他手中依旧握着锡杖,受持锡杖可“彰显圣智”、“行功德本”,而此时这件法器却成了他用来屠杀生命的利器!

在他的身后,血光冲天而起,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二百零三章 逃

()这浓烈的腥味让在场一行人脸色大变,好几名师弟已经受不住这样的场景,捂着嘴趴在门上呕吐了起来!

素问被这场景惊已不知该如何动作,腿肚子甚至不自觉的发颤!

她合不拢的嘴微微张开,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由低喃道了一句。

“这……是地狱么……”

而高台上的法华大师缓缓抬起头看着山门旁的一行人,邪性的笑容里满是诧异。他不曾想竟然有人能够看穿眼前的幻境。

似乎听见素问的呓语,像是感叹对方有些好笑的话语一般,他张口问了一句。

“……地狱?”

法华大师在笑,他脸上的神色僵硬且邪魅,像是被怨灵附身了一般,控制住了心智。

他从高台上慢慢的走下,向着山门的方向一步步的移动。邪气犹如实质不断的在他的周围萦绕,化作阵阵破风的撕裂声。

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宁裴山等人的心窝上,从脚底涌上的寒意充斥着他们的身,这是来源于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们该惊叫着狼狈逃离,可他们像是被施展了定魂咒一般,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经化身成了恶魔一般的住持大师,犹如收割性命的勾魂使者一步步走向他们!

“快……逃……”

一道声音从满是尸骸的残肢堆里传来,法华大师的去路被人拦住了。

他低头看去,脚边的一具“尸体”动了动,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掌正握在他的脚踝上!

“尸体”艰难的翻动了一下身子,宁裴山好不容易才从这张满是伤痕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那是天火教掌教钟机子!

天火教素来以剑法灵动,亦如“七月流火”而著称。

此“流”非流星的流,是亦水向低处曰“流”。有剑芒以星顺势,渐入寒光之意。

而掌教钟机子的剑法更加诡辩莫测,鲜少敌手!

如今,钟机子竟被邪祟杀了个濒死,毫无还手之力,宁裴山等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跑……啊!”

看着宁裴山等人还傻傻愣在原地,钟机子双眼赤红,死死的抓住法华大师的脚踝,想要为他们争取些许时间。

今次他是在劫难逃,不仅中计入了邪祟的圈套,甚至还使得整个天火军覆没!

他不知眼前这只邪祟到底是哪方的孽主出世,竟连法华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都能被它控制,为它所利用而杀人!

各派掌门都带着自家的法器前来,主动入了它的陷阱,被他各个击破。

这万慈寺的百祭大典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一场诛杀天下正道之士的骗局!

所有人都被邪魔诱入了自己的老巢蚕食殆尽!

或许在请帖发出去之前,这万慈寺便已经沦陷在了这只孽妖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法力,这样的智谋,甚至连各宗各派的法器都不能抵御的手段!

这世间上怕是没有什么正教,能将其降服了!

但,当宁裴山等人达到之时,如惊雷一般的法器炸响,钟机子在弥留间睁开了眼!

他早已没有手段再做些什么了,对于这样强大的妖魔,一切都是单方面的屠杀!

不管来的人是谁,钟机子只求他们快点逃跑,哪怕只有一人逃出去,或许那就是正道唯一的希望!

可钟机子最后的嘶吼声刚刚出口,法华大师的九环锡杖便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身体里!

杖座化作力道利刃,直取对方心脏!

宁裴山脸色一片惨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时众人才发现,他们竟然能够动了!

“呵……这道宗的法器倒叫本尊小觑了!”

一道雌雄莫变的嗓音在整个诛仙台上响起,这声音飘忽不定又近乎妖冶,话语间似乎有着几分诧异,满是兴味一般!

宁裴山惊惧的扫向四周,他们一直以为这法华大师是邪灵所变,不曾想,这现场还有旁的东西!

话音刚落,立在诛仙台中的法华大师猛然身子一僵,随即他的脖子上一道殷红如细线的痕迹赫然出现!

血液像是停留了片刻,才顺着那道痕迹里猛然喷出!

不到一个呼吸,法华大师便身首异处,那颗头颅整个坠了下来,留下一个仍在喷血的阴森血窟窿!

可在大师死去的脸上并没有诧异,甚至丝毫的疼痛或者惊恐的表情。那抹邪性的笑一直挂在他的脸庞上,完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仿佛死在宁裴山等人眼前的他,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被割下的头颅犹如一个皮球一般滚到了众人脚下,素问不由的尖叫起来,后退的身子一下子撞在了宁裴山的胸口上。

她慌忙拔出腰间的唐刀,指着场中还站立在那的,仿佛下一秒这躯干还能动起来扑向他们。可雪色的唐刀整个刀身都颤巍巍的,她已经握不住了!

随着那道诡异嗓音的落下,四周的燔柴炉中火焰拔起丈高,幽光绿火,照得周围的山壁一片惨色!

风中的邪气不断汇聚,残破的宝盖、经幡在骤起的山风中,被火焰点燃,仿佛要将已落下夕阳的夜幕再次烧红!

在诛仙台的高台上,气流如风卷残云而过,邪气犹如实质一般凝结,刮着四周呜呜直响,犹如鬼哭狼嚎!

一道黑影在汇聚的邪气中,犹如幽魂有了实体一般,渐渐显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它不过就这样立在那,仿佛周围所有的光芒都被它吞噬殆尽,留下的只有死亡一般的黑暗世界!

祈佑安泰的黄纸符文被吹的漫天都是,却像触碰到了高温一般,竟自己燃了起来,化为黝黑的灰烬纷纷飘落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

这样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仿佛一切都被黄泉里的三千业火焚烧殆尽,充斥着这个世界,只剩下满眼的红,这是个血流成河的世道!

那道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傲然且狂妄,却比死更加的冰冷!

“何为地狱?吾即地狱!”

迷雾中,一道男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黑衣银甲,束发朱颜。大抵,这便是尘世间最邪恶的存在!

生日祭

今日本王生日,本应普天同庆,可实则不悦于心。

2020病毒爆发了,科比突然离世,喜欢的本命爱豆上白被锤劈腿,吾偶感咳疾身体微恙。

2020年,不知是不是2012给了我们八年时间做缓冲。

作者大大我整个人丧得不行,发现自己抑郁症要犯了。

繁华过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惟愿一世长安。

二百零四章 追杀

此时的素问蓦然想起多年前的事,师尊欺霜真人曾跟她提过一道问题。

“万慈寺内藏有剑冢,剑冢之中有一至宝,名曰胜邪。此剑至邪,得之富可敌国,权倾天下。”

“修行之人若是能之,功力可助涨数百年,却需沦为非人非鬼。徒儿,若是此剑出世,你可愿以血供养?”

而现在,愿不愿意这个问题,早已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考虑的。

素问只悔恨师尊当时为何不曾跟她说过,邪剑出世,得以天下之血来祭祀!

她颤抖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早已瑟瑟发抖。

春秋末期至战国初期,越国有一铸剑大师,其名欧冶子。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纷乱,天下名剑尽出其手,冠绝华夏。

欧冶子曾为越王勾践铸了五柄宝剑: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为楚昭王铸了三柄名剑:七星龙渊、泰阿、工布。

《越绝卷第十一》记载:吴王阖闾之时,得其胜邪、鱼肠、湛卢。阖闾无道,子女死,杀生以送之。

欧冶子铸剑时曰,吾每铸一寸,邪长三分,只铸半截,却已邪气凛然,故名胜邪。

从古至今,所有人皆以为邪剑胜邪早已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可真实的事件却是,阖闾无道,女怨自戕,阖闾“凿地为池,积土为山”葬之。出殡之日,引白鹤起舞,万人观礼。阖闾“使男女与鹤俱入门,因塞之”。剑随尸葬,饮千人血万人骨,吸魄绝魂,而生灵识!

秦统六国,天下献宝以贺。

徐福斯人盗墓取宝,献胜邪。嬴政得此至宝,夜夜同塌,随身不离。剑灵惑之,嬴政焚书坑儒,沉迷长生,令徐福东渡仙山求药。而后,嬴政重病垂死,胜邪长留阿房兰池宫。直至秦二世死,阿房宫为项羽覆火以炬。

而后,项羽为刘邦所败,退守垓下,突围乌江,最后霸王别姬,自刎于乌江,他当时所用的武器,便是这把胜邪剑。

胜邪吸食万人精魂,邪气已然滔天,乃致天下战火连绵,世道陷入一片混乱。

许负见刘邦得此邪剑大惊,曰,此剑有灵,能魅上惑主,得之,主公必死!许负相言,无一错处,刘邦闻言惊惧,遂弃。

许负匿于山林,葬剑藏之。复归后,刘邦封许负为鸣雌亭侯,时年十九岁。

至此,所有文献上,才再也没了胜邪的只字片语,而宁裴山等人也从未想过,许负当年是将其锁在了这诛仙台下!

诛仙台诛仙,胜邪一出,众仙陨落!

胜邪的剑灵被浓郁的邪气倾覆,以宁裴山等人这般修行的段位,也只能隐约看见对方不过一个大致的人形,其真身到底是何面貌,大抵还是没有本事知晓的。

而以死物能汇聚成了人形,早已不知多少年的修为!

满地尸身的死气不断升腾而起,却不肯散去,围绕在剑灵身旁不断盘踞。周围的黑色气流如百鬼倾巢,最后竟如同漩涡一般在邪灵的手中汇集,所聚之状俨然是一把武器的模样!

宁裴山已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过身边最近的素问,轻功一点急急后退出了一丈之远!

“快逃!”

素问被这力道一带,随即也醒悟了过来,连忙运丹提气,整个身子如一团青色的凌云,跟着撤出数丈之远!

身后的几位师弟听到宁裴山的呼唤,脑子也才清明了许多。

他们连忙后撤,连滚带爬,分外狼狈。可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逃跑已为时晚矣。

一道剑芒过处,落在两人身上,连山门都还未逃出,便直接成了砍断了手脚落在地上!

两人还未死绝,却看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坠落在地,相互间看着对方变成这么一堆烂肉,硬是被吓破了胆!

诛仙台上附着的死气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近似活了一般,如洪水一样朝着众人汹涌的扑去!

死气所过之处,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犹如被沸水落入冰面,地面像是烈焰灼烧一般,留下一片黑色焦痕!

跟着撤出山门的弟子们被这景象吓的腿脚直颤,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恐的无比扭曲!

“啊啊啊!圣女!等等我!救我啊!救我!我不想死……啊啊啊!”

可话音刚落,死气便追上他们!黑色的如沙漠行军蚁一般,瞬间便包裹住了他们身体!

惨叫不绝于耳,这种不断腐蚀皮肤的痛,比火焰直接焚烧还来的恐怖,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几名弟子便陆续被死气夺去了生命!

留下的不是被死气吞噬掉皮囊的满地白骨,而是如焦炭一般失去生气的干尸!

不过一个照面,宁裴山这一行八人便只剩下三人还活着!

若是按原本的山道逃离,那九曲十绕的,怕是早被这邪魔给追上了。宁裴山等人有些慌不择路,穿过几处殿宇便从后山一处小径直奔。也亏的宁裴山陪师尊李淳风来过万慈寺好几次,夜宿这里时便跟着些僧侣将这山形地貌摸了个遍。

后山禁地的事他的确不甚清楚,可这条可以溜出寺院摸鱼偷鸟烤野味的小径,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小径尽头是条死路,只是直通山下湖泊的浅滩而去,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也顾不得旁的了。

跟在宁裴山与素问身后唯一还活着的,是道宗三圣曲阳新的人,名叫曹文荆,虽然年龄与宁裴山相仿,论资质排辈却要叫宁裴山一声师叔。

此人道宗心法修的不错,这内力要算起来也在宗门内排的上号的,不然也早跟着那些个师兄弟入了死路的后尘,哪里还能这般疲于奔命!

“那到底是何妖物!”

曹文荆一边扔掉身上多余的重物,一边不断回头查看着身后的情况。

他不是没对付过邪祟,可眼前这只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抵御的范围!

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厉害!

要不是本宗的法宝发出示警破了邪祟的幻境,他们这些人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素问跟在宁裴山身侧,不断辨别着方向,她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完全是只无头苍蝇一般的乱闯。听到曹文荆一脸后怕的惊叹,不由低声咒骂了起来。

“胜邪……邪剑胜邪!本被镇压在剑冢中的,怎如今竟然醒了!?”

地震了

凌晨码字正嗨,我以为我家猫挠我,转头发现居然不是……

在一看,尼玛,地震了!!!

成都人表示肉测5-6,最后的确石锤是51青白江。

今年犯太岁么?!要不要玩这么大!

一月的灾难已经够牛批了,二月开头先甩了个地震???

今年真口怕!

狗作者的我,只想努力活着……

二百零七章 蚍蜉撼树

素问轻功一展,疾步便率先登上桥头。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后续部队相继被邪祟给斩杀当场!曹文荆断了一臂,苦苦支撑了些许时候,最终也化为了幽绿鬼火中的一簇!

一路同行十四人,如今便只剩下自己与素问两人苟延残喘。

宁裴山还来不及伤心师弟们的惨死,回眸间,竟瞧见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

谢堂燕?为什么她会在这,她不是该在山下等着自己么?!

裹着雪色狐裘,骑在白驹上,谢堂燕如雪山上的绒花,小小的一枚。她满脸的惊恐,看着满地被屠杀而死的人,又将目光落回在了宁裴山的脸上。

宁裴山不懂这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绝望还是悲伤?宁裴山不知道,里面有太多莫变的情绪。

可随着素问飞身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拉过用那弱小的身影替自己挡剑,想要拖住邪祟脚步之时,宁裴山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身体里传来扭曲一般的痛苦,几乎夺取了他全部的呼吸!脑中不停嗡鸣,随着谢堂燕被邪祟击飞时候,弱小的身影伴着血迹飞溅,宁裴山的眼前一片血红!

周围的一切变的那般不真实,宁裴山心口处痛的他死去活来,像是神经中最后一道弦断了似的,他强忍的理智已经濒临奔溃!

“你作什么!”

宁裴山厉吼一声,双目赤红。看着谢堂燕的尸体就这般飞了出去,落在水潭中,溅起的水花一涌,而那小小的一团再也没能浮起来。

宁裴山悲愤交加,巨大的打击让他心生恐慌,脚下轻功一踏,便想踩过桥栏紧追而去。

“你才在作什么!”

宁裴山直勾勾的盯着潭心,而一旁的素问死死的拉住他的手腕。

“宁裴山,你清醒一些,不要妇人之仁了!邪剑出世,天下都得陪葬!看此情形,今儿就算是你我都是在劫难逃!可哪怕死,这消息也必须传出去!你明不明白!”

素问眼中没有悲伤,只是透着一股坚决一般的怒气,她冷静的可怕,甚至连嘴角都有着近乎疯狂的冷意!

宁裴山眸子微颤,不过瞬间便恢复了过来。冷静下来的宁裴山拽过素问便飞身上马,朝着出山的路急奔而去。

自己方才那般的确有些反常,不知是被这邪祟的魅惑所影响,还是旁的什么,宁裴山不知道原因,可他眼角酸涩的要死,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那人如同他心尖上的那点朱砂痣,痛的他拉着缰绳的手都在发抖,而那抹悲恸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事实总是与众人期望的相悖,邪剑从来不打算放过他们,就像猫鼠的游戏,他们逃不出这万慈寺的范围。

邪祟操控着死气朝着他们发动了进攻,不过奔出数米,两人双双摔下了马匹。

死气过处,白驹四蹄被齐刷刷的砍断,躺在地上惨痛的嚎叫着。

两人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而宁裴山下意识掏出了身上的引魂天灯帮他们抵御住了邪剑的攻击,而纯铜灯身上面的剑痕却更加的深壑了!

宁裴山知道,恐怕只能再抵御一次,这道宗至宝就会沦为废品。

邪祟已经显出了它的真身,手执短剑越来越近,正缓步向着他们走来。吸食了太多人的鲜血,吞噬了太多人的命,眼前的邪祟已经完全化形成了人类的模样。

他一身黑衣,身上的衣衫像是死气所化,萦绕在他的周围。肤如凝脂一般白皙,嘴角一直都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最醒目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漆黑如墨,在幽荧的火光中,如一条盘附的蛇!

这大概,便是剑灵胜邪真正的模样吧……

“宁……宁裴山……”

素问艰难的搀扶起地上的宁裴山,方才的攻击来的太过猛烈,要不是法器替二人挡了大半,恐怕此时二人早已身死几块了!

可就算这样,宁裴山的一双手已经被伤的血肉模糊,上面满满都是剑气划出的伤痕!

宁裴山手中的佩剑已断,满手血淋淋的抓着引魂天灯挡在身前。剑灵一步步上前,而两人只能被迫不停后退着。

宁裴山眼神闪了闪,在素问耳畔轻声道了一句,而素问闻言,眼中一抹惊骇划过,眼泪瞬间夺框而出,片刻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松开搀扶着宁裴山的手,转头便逃,剑灵抬头看了看似乎想要追赶,而宁裴山一下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不是本尊的对手。”

剑灵嘴角扬了扬,开口的话语慵懒而张狂,看着眼前垂死挣扎的蝼蚁,他只觉得这场游戏有些无聊的紧。

“是么!那我倒想试一试!”

话音刚落,宁裴山便将左手无名指放入口中,齿间一咬,血液即刻涌了出来!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条血管直通心脏,出来的心头血也蕴含着自身最纯法力。

宁裴山将血液抹在法器上,嘴里生涩的咒文随着他的动作一并出口,全身的气运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直往他手心上涌!

体内的气息竟在宁裴山体内逆向而行,如修炼功法走火入魔了一般,气血更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近乎沸腾!

可他并未停下,甚至还调动全身的功力,强行唤起身体内的所有气运来为之增强!

道法正气的流动,在宁裴山的周围汇聚成了一道气旋!气流中甚至在还伴随着鎏金一般的星光,而这些纯正的法气统统都朝着宁裴山手中的引魂天灯而去!

宁裴山这是在燃烧生命坐着赴死一搏!

“呵?”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剑灵不由停下了脚步。他手中的邪剑立时戳进了地面,双手交叉抵在剑柄上,看着这幕颇有兴味。

剑灵的确自负,他在等着对方的攻击。多久没有这般有趣的画面,他想看看人类这等卑微的生物,总是这般不自量力!

当然,赴死一搏之后的表情才更为有趣喃!

一想到对方那用尽全力后,依旧毫无办法般的难以置信,那绝望眼中的恐惧,他就兴奋的全身都在颤抖!

宁裴山也是个狠角色,他将自己毕生修炼的所有本命修源,全部注入了手中的引魂天灯内!

哪怕蚍蜉撼树自己也得试一试!

二百零八章 碎片

纯正的道法气运一入净元天灯之中,上头的法镜旋转的更加剧烈,一道如闪电破空的光线从法镜中迸而出,随即斗灯之内发出了一道震耳聋的雷鸣!

双重的攻击朝着剑灵面门径直袭去,这般近的距离,剑灵一时竟无处可躲!

剑灵并未料到宁裴山的法力竟能激发此法器如此功力,看着攻击来势如此汹涌,他隐隐察觉了一丝凶险!

大抵也是过于自负,剑灵根本没想过,区区人类再厉害的手段有什么能力与自己想抗衡!

只见他将手中的利剑轻抬,寒芒挡在口处,竟这般迎上了这道攻击!

两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撞击在了一起,滔天的气浪如爆炸一般dàng)开!

以他们为中心,无数的树木向外匐倒,离的近一些的树木全都被拦腰撞断!整个山体都被气浪波及,受着余波的影响,一时天摇地动,犹如地震时分!

砂石碎成烟尘弥散开,四周的温度更是又低了不少,山上火光染红了夜幕,山脚幽绿鬼火碎为一片铺地的萤虫,此时无妄山显得极为森可怕!

率先败下阵来的自然是宁裴山,手中的净元天灯如粉尘一般化为了碎粒,从他手中散了一地。

而他早已支撑不住双膝及地,整个子瘫软的犹如一坨烂泥,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另一方,剑灵依旧人形完好,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

可他看着瘫倒在地的宁裴山,眼中的神色由难以置信的惊异,一点点化为了极度的愤怒!

他将手中的宝剑缓缓抬起,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剑上。此时这柄千年间饮过无数人鲜血的宝剑胜邪,竟然爬满了几丝龟裂的细碎裂纹!

顺着细纹再看,剑锋一侧,赫然出现了一道裂口!

不但如此,在那处裂口处,竟有如同小指盖大小的碎片缺失了!

剑灵一时有些发愣,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蚂蚁都不如的卑微人类给伤了剑体本尊!

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剑灵整个人似疯魔了一般,怒发冲冠!

在他眼角的四周,黑色的纹路犹如血管一般,不断向着耳鬓扩散开,爬满了他整张脸!

剑灵此时的模样犹如一只吸了血的怪物,近乎疯魔!

“尔敢!”一声如虎啸龙吟般的吼叫响彻山林!

而山林间的邪气此时像是暴走一般,横冲直撞,凡被它所攀附的树木,无一不被吞噬掉生气,化为朽木!

胜邪这等邪祟到底是千年前的妖物,若是真要细算,那也是一方孽主的级别。

哪怕剑灵受了重创,想杀了两个区区人类,也不过一个念头的事!

恼怒的剑灵此时已处于癫狂状态,强弩之末的宁裴山被他的死气卷入空中,而剑气更如一刀刀绞机一般,落在宁裴山上。

待宁裴山跌落下来的时候,整个体上下已没了一块好了。

从高处落下砸在水面,其实跟落在地面是没什么两样的,全的感知早已脱离,宁裴山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他用光了自己全部的本命修源,废人那都是好的,大抵本就是活不成的。

而修道之人看透了生死,面对死亡的来临,他并没有太多恐惧。

凤栖潭的水是从无妄山深处的雪山中流出来的,一年四季都冷的彻骨。

宁裴山落入水潭中,他的视线分外模糊,缓缓的沉了下去,

凤栖潭的水底淹没着无数的白骨,堆积起来似一座乱葬岗一般的山丘。

这些枯骨大抵都是被山上的邪祟所食后,丢弃在此处,它们的灵魂被这片黑暗所束缚,永世将无法超生。

在这些枯骨的上面,早已攀附着如地缚灵聚集的怨念,它们疯狂等待着一个个新的食物。

宁裴山之前看见的,便是这些厉们如无数的怨念之蛇,相互绞缠、交融着,似黑色的炼狱!

它们形似碧潭下的水草,却如活物一般匐在水底,如勾魂一般的触手,向着不断接近的活物叫嚣着攀伸过去。

宁裴山全每一处皮肤都在不断的溢出血液,随着他不断沉下,离他似乎看见了一抹不太寻常的东西。

白色的小小的一团,正被那些厉缠着了体。宁裴山知道,如果自己不救她,她也会同周围这些怪物一样,化为同类,永生永世都被缚在这水底。

宁裴山一丝悯念划过心头,他艰难的抬了抬手腕,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以自己的将死之人最后的生气,度入了对方体内。

度化后的谢堂燕从煞气漩涡中脱离,一点点浮出水面,宁裴山永远的合上了眼!

而幽魂一般的宁裴山依旧站在长星桥上,悲伤的看着这一切。从记忆中得到的真相,是那般让他无力。

他从没想过自己与姜欢愉的纠葛有这般深,甚至可以追溯到自己在唐代的年幼之时。

可回忆并没有在这里停止,他依旧站在山林间的桥上,看着自己的过去。

更让宁裴山意外的是,在凤栖潭中,竟然dàng)起了点点星光!

在水中不断上浮的谢堂燕的尸体上。她衣襟内,一道金色的光样霎时绽放,闪耀的光芒在碧潭下如流云一般好看!

似乎有着一道环形的东西闪了闪,便立时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

桥上的宁裴山眉心紧蹙,他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而这些粉末像是余辉的星云一般不断发着光,随着水流方向,纷纷进入到宁裴山的尸体上!

“怎么可能?!”

桥上的宁裴山整个都惊愕了,因为此时他能感觉到一丝生气在自己的尸体中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气息时分的微弱,如疾风中将要熄灭的烛火一般,不细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可这道气息,的的确确存在着,甚至在他的心脏处还汇聚起了一丝气流护住了他的心脉!

如今,宁裴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自己前那枚环形的纹,竟然是前世的姜欢愉给了自己的!

可那到底是什么,宁裴山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姜欢愉问出答案,可至少有了些许眉目了!

而令宁裴山更为吃惊的是,他在金色纹修复体时候察觉到,在他的尸体内,心脏的位置,进入了一块不属于他体的东西!

胜邪剑的碎片!

二百零九章 困死记忆

宁裴山为素问拖延住了邪祟,以至于素问能得以运用离教的法器破开虚空。

法器为一柄骨扇,是由象牙所造,十二骨秘银描金,绘制飞鸟走兽的纹样。莲绝焰泰扇在离教算不上什么太过名贵的宝物,可在满是丹药术术炼制的“邪教”,莲绝焰泰扇确是有一定镇祟。

素问服下了教内秘药提升功力,还燃烧了自己的本命修源,才能够强行运用此扇!

当她破开虚空,跨入了虚口,惊喜的发现虚口的另一端正是道宗的唐王!

“师尊救我!”素问的惨厉的惊呼响彻唐王。

李淳风与欺霜真人正说着事务,随即被这道突兀的惊呼打断了。两人都诧异万分,甚至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连忙回过头来。

怎么会是素问的声音,她不是远在万慈寺么!?

这一抬眼,两人便敲见素问满是血,正从一道极为不稳定的空间虚口中,狼狈的挣扎着爬出来!

这一打眼,素问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逃出生天的喜悦一下子涌了上来,甚至连嘴角都不由挂起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

可片刻后,她脸上的神僵住了,随即扭曲起来的表里,被惊恐完全取代了!

在素问纤细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如鹰爪一般漆黑的利爪。这只爪子凭空从虚口中伸出,正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松拧断她的骨头!

素问奋力的挣扎着,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从魔掌挣脱出来!

素问满眼充血,艰难的向前伸了伸手,如将死之人一般,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看着这一幕,道宗掌教李淳风最先反应过来,他三两步便赶到素问前,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腕。

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素问被邪剑灵再次拖回了虚口之中,空间撕裂的痕迹也随之溃散!

一只青色的蝴蝶,落在了唐王上!

素问知道自己活不成,她在自己死之前,法力凝聚,留下了自己的遗言。

至此,所有人都死在了万慈寺,消息却如愿送了出去。

再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宁裴山已经无从得知了。

千年前的他已经死在了凤栖潭,而千年后的他沉浸在千年前的记忆里,回不了头了。

宁裴山的时间仿佛在自己的记忆里发生了静止,而他如幽魂一般的影,却依旧立在长星桥头。

血月当空,山风呜咽,山火鬼火环绕在四周,宁裴山就这般凝望着自己水中的尸体,画面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他似乎入了魔障一样,就这么出神的凝视着自己的尸首发着呆,一动也不动。

胜邪被自己伤了。

剑与法器净元天灯对决的时候,落下了一道细小的伤痕,而这块碎片好巧不巧,正好进入了自己的体。

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宁裴山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戏剧的事。

不说这样的概率有多低,甚至在他的回忆里,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记忆!

可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当年那块碎片的确进了他的体。

可在现代,宁裴山做过许多次检查,他的体内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那碎片到底去哪了?!

东唐时候,从墓中醒来,自己上并没有丝毫伤口。难道在东唐之前,碎片就已经被人取了出来?

宁裴山在自己的记忆里陷入了死循环。自己找回了丢失的记忆,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又是无数个迷。

不,不对,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等下,不对。自己和胜邪在桥上战斗的时候,他说的什么?

“你真的是忘记的一干二净呐,这么杀了你却是无趣极了。不过,无碍,你本就是一件容器罢了。”

……容器?

容器!

自己本来就是一件容器!

是喃!

碎片从来就没有在自己体内被取出来,而它现在也还在自己的体中!或许某种原因,自己将它给吸收了,所以没办法取出,而我宁裴山是它的容器!

如此,便能够解释自己会在一座墓里,被安置在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中,作为“死人灯”的生祭者来镇压!?

那么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隔了千年之久,这柄邪剑对我恨之入骨一定要杀了我!

因为他才要拿回自己缺失的一块!

可转念,宁裴山又陷入了迷惘之中。

那是胜邪,千古邪剑!如果它的碎片真进入自己的体里,自己怎么可能不被邪气沾染?

自己一道法已燃烧了本命修源,被封入古墓里镇压,定是有些尸变的征兆。

可自己当时的确已经死了!难道那抹金色的纹,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复生的怪物!

僵尸?

厉?

还是自己也是一只孽主?

宁裴山不知道。这一件件迎上来的诡异真相,让宁裴山再度怀疑自己的存在。

一直以来,他都不停的告诫自己,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如今,他当真不确定了……

心脏还在跳么?

宁裴山手心连忙抚上口,也只有那处传来的跳动能够让他有着一丝的心安。可如今,手下传来的温度是冰冷的!甚至连跳动也是没有的!

怎么可能!

宁裴山不由再次摸了摸,自己的确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如此,那自己到底是什么?

自己为何在这?

自己难不成真是一只已经枉死的鬼魂?

这千年的记忆都是梦境,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眼前这些才是真正的事实!?

不……宁裴山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分不清未来与过去,他分不清记忆与现实,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是啊,自己救不了素问,救不了那些师兄弟,救不了谢堂燕,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依旧这般无能为力。

宁裴山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出不来,醒不了,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那些记忆里所发生的事,甚至怀疑整个世界存在的真实!

这一切让他陷入了梦魇一般的记忆里,无法清醒!

宁裴山不由轻合上眼,山里的风渐渐没了温度,周围的一切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的事务都退却了感知,所有的一切冰凉而陌生。

是啊,自己本来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去,所有人都死了,就算现在不死,最终也会离自己而去。

自己就是一个怪物,有什么资格还配活着。

没有人会在意,谁也不会痛苦,只剩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死亡才是最终的结束,就这样消亡掉好的……

百二百一十章 回归

宁裴山合衣坐在长星桥的桥栏上。

白色的衣襟在后随着山风撩动,合上了眼,四周分外的宁静。眼前这凄迷的血月,乱世的天象,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再也无关了。

五凤溪水在长星桥下无声的流淌着,他的影倒映在泛着幽光的水面上,落得一滩死寂……

宁裴山在梦境里,陷入了沉睡。

或许是他自己不愿再醒,他有太多不愿面对的东西。

而其中一项便是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类……

“宁裴山……”

一道幽怨的女声唤着宁裴山的名字,如鬼魅一般在四野间立时响起!

宁裴山听到了,他动了动耳骨,却并没有睁眼。

“宁裴山……”

谁在叫我……

宁裴山将头抬了抬,他并没有立刻醒来。合上眼之后,心底的疲惫都不断涌了上来,他每一块肌每一块骨头都酸疼的厉害,动也不想动,疲乏得他实在不愿睁眼理会。

真吵!

可这道声音却与方才那些感知,又有些许不同。似乎,不像是他千年前记忆里经历过的东西。

声音似曾相识,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有些想不起来。

宁裴山眉心微动,握在栏杆上的手指不由抓紧了一些。

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难道还有什么记忆是自己遗失了的?

“宁裴山!”

不同于前两声如鬼魅似幽怨般的低喃,这道呼唤来得突兀而尖锐,极具震慑之意的凶狠!

言语间透露着愤怒的不悦绪,而更多的却是近乎偏执的执着!

对,是她!?

宁裴山知道这个人,那个犹如女王一般强势的存在!

记忆仿佛开了一道口子,被这抹艳丽的红,侵略进了脑海!

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躺在病上,凝着那束鹤望兰配着水晶草的花束,旁传来陆渊发自内心恭敬的话语。

“对方派人送药过来的时候,这束花便被放在锦盒上,一并送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手掌握在陈煜的手腕上,血珠浸在对方帝王绿的玉镯上,血腥染得过手腕,耳旁却是陈煜咬牙切齿亦如诅咒一般的话语。

“宁裴山,你若死了,天堂鸟会挖出你的尸首挫骨扬灰!”

是喃!这声音的主人叫做了铃,代号天堂鸟,黑暗世界里的王!

“他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他死!”

立在落地玻璃窗前,了铃如是说着,眼神孤傲而偏执,犹如疯魔!

可那一的鲜血,配在与她近乎完美的侧颜上,与上的气息意外的吻合。

浴血而来,满光华。这样的女人哪怕哪怕满污迹,也一样太过耀眼了。

宁裴山不由的睁开眼,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还是存在于自己千年前的梦境里?

“宁裴山!”

又是自己的名字,这道呼唤让宁裴山浑浊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连低垂的头颅也一点点抬了起来。

而再睁开眼,宁裴山的眼前却又是另一幅画面。

已经不再是无妄山上的长星桥上,而是莲花医院的教习室中!自己坐在靠椅上,了铃披着金色的锦纱,正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

自己的记忆似乎切换了画面,被引导来到了这里。

这是自己被了铃下了“追忆香”的那次,记忆又再次的上演了!

可这一次,他却非旁观者那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是坐在靠椅上,等待着一切再次发生在他的上!

没有“追忆香”荧蓝色的小球,没有入了“追忆香”梦境一般的森林,眼前只有了铃一人!

宁裴山疑惑的看着了铃,当的自己已经被催眠,离清醒过来差不多四个多小时的空隙,自己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所以宁裴山并不知道用过“追忆香”之后,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目相对,了铃眼中满是勾人魂魄一般的魅惑,却见她伏低子,这般细细的看着自己,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眼中满是征服的兴味。

她的指尖在自己的下颚上滑动,唇缓缓贴在自己的耳骨上。

这动作暧昧极了,宁裴山下意识的想避开,可耳畔贝齿轻启,口吐兰香,一道极为轻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勿信苍天,勿入魔道,勿忘初心,唯你,宁裴山。”

这声规劝,是了铃植入宁裴山于现世的本心,犹如心理师或者sm里的keywords。这句话便是了铃的安全词。

她想要告诉对方的便是,自自己认识他那天起,他从来只是宁裴山一人,也唯他一人配叫宁裴山!

是的,自己不管是魔是妖,是人是鬼,自己从来都只是宁裴山而已!

宁裴山依旧一白衣立在教习室中,而他的眼前依旧是了铃一锦衣华服,媚笑的站在他前。

他低下头动了动手臂,这一瞬间一股不同寻常的感知袭来,他的手中虽然空无一物,可全的力道又再次的回归到了体中!

他目光一凝,抬起手臂不由分说,向着眼前的了铃直斩而去!

剑锋将眼前了铃的影刨为了两半,而眼前的虚影却如落在食物一般!

“砰!”

没有兵刃交锋,一道金属却在整个教习室内传来!

了铃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桃花一般的笑意散开。

随后,她向后撤了一步,而影也渐渐淡了去,如烟云一般消散而开!

这是什么况!?

宁裴山并没有诧异,而是再次睁开了双眼,在他眼前没有了教习室的旖旎,没有了万慈寺的惨烈,而是战火横逝满眼浓烟席卷的送仙桥!

他正被剑灵胜邪掐住了脖子,提在半空,满是伤的他,像一只濒死的猎物!

可就在胜邪要杀下手,拧断这颗碍眼的头颅之时,宁裴山醒了过来!

他没有陷入记忆的梦境中无法清醒,在记忆的洪流中,他突破了自己的心魔,醒了过来!

亦如在梦境中向着了铃的攻击那般,手中的佩剑从剑灵的右腹一直划到他的左!一时血液飞溅,伤口深可见骨!

被这意外的攻击砍在他的腰际,胜邪一下子松开手中的宁裴山!

他如鹰爪一般的爪子不由抚在自己的伤口上,再看向宁裴山的眼神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方才宁裴山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怎么一下子还能反击出手!

可不管宁裴山下手再为狠厉,可怎么连上的伤口,竟带着一股侵蚀一般的法力!?

“到底还是小瞧了你……宁裴山!”

胜邪如冰霜般刚毅的侧颜上,浮现出一抹残忍而疯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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