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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


正文 序章 黑暗中的幽会

“这种偷偷摸摸的约会我实在厌恶透了。咱们总是这样惶恐不安,时间又快得象追命似的,简直毫不留情,我再也不愿意这样相会了!”

女人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一面梳妆打扮,一面发着牢骚。这是一家专门为情侣所设的远离闹市区的旅馆。其实,到了这里就象进了“世外桃源”,根本用不着担心遇到熟人。这一男一女正是抓住这有限的时机幽会在这小小的旅馆里。然而,尽管如此,仍然难以摆脱那种无名的恐惧。他们既顾不上诉说那种情侣之间的柔情蜜语,更没有时间去回味那“耐人寻味”的余韵。

这纯属“动物”之间的邂逅。他们是多么渴望能够享受普通人那样无忧无虑的约会呀。然而,命运剥夺了他们这种权利。在他们没有成为真正的自由人之前,无情的现实只能勉强满足这一男一女动物般的“饥饿”。

“不是说过不要再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了吗?难道我不希望能和你安安稳稳地相会?不,是永远生活在一起——难道我不时时刻刻这样盼望吗?可我们的处境不允许这样。难道说你一点儿都不清楚?命运注定我们只能这样,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上帝就为我们安排好了。”

男人疲倦地躺在床上,不满地向女人那边瞥了一眼,悻悻地说。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从床上起来。窗户上拉着窗帘,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帘的空隙,恰好照在那男人贪婪放荡、令人作呕的身躯上。也照在那穿着考究的少妇身上。也许几小时之后,女人使会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然后满面春风地出门去迎接那快要回来的丈夫。

床上的男人深知这个女人真心爱他,尽管她已成了别人的妻子——那不得已的缘由毁灭了他和她的姻缘,而这不幸的女人,还必须在丈夫面前做出竭尽其所能的表演。

其实,男人心中比女人更讨厌这种相会的方式,但这总比不见面强得多。这样的幽会,起码能满足那兽性般的欲望。一小时也好,二十分钟也罢。这两个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人,在重重障碍之中“发明”了相互表达爱慕之心的最有效的交流方法。

“如果我们这辈子互不相识也许会更好。”

穿好衣服的女人在分手之前走到床边向那男人说道。

“你真的那么想吗?”

男人凝视着女人的眼睛。

“不,不,无论怎么苦我都能忍受,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简直难以想象我的一生将怎样度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人象小孩撒娇一样摇晃着头,蓦地将自己温暖丰满的身体扑向那还光着身子的男人怀中。

男人紧紧地拥抱着她那柔软的身躯,热烈地亲吻着,女人更是抱之以加倍的狂吻。被时间所迫的男人慌忙抑制住再次萌动的情欲,拽开女人的手臂把她推开了。

“该走了。如果我们的事稍微被人怀疑的话,以后就难得见面了。”

“一定还能见面吗?”

女人眼里噙着泪珠,恋恋不舍地望着站起身的男人。男人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她如果在这里哭起来,一个小时也难以平息。

“如果见不了面,我会变成疯子的。”女人哽咽着说道。

“我不也是同样吗!哎,真的该走了。”

女人面对这不得已的离别,不禁热泪盈眶。男人则考虑着下次约会的时间。

“喂,请你一起到这里来。”

女人握着门上的把手回过头来招呼男人。

“太危险呀,叫人看见的话……”

“不要紧,这样偏僻的旅馆怎么会呢。”

女人眼里迸射出坚定的、不容推辞的目光。

男人被那炽热的目光击败了。他走到女人的身边,一同出了门。此别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他们多么想把在一起的时间延长一些啊。

然而,这恰恰成了他们最后倒霉的祸根。

他们象受惊的刺猬似的,缩着身子悄悄地走出旅馆。

天已经完全黑了,浓浓的夜幕裹着这对走在没有路灯的路上的男女。

的确,象这样的地方是很难碰到熟人的。然而迈出房间后那一时的紧张还是难以抑制的。一旦平安地走出旅馆,两人便象同案犯一同逃离了犯罪的现场,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突然进出一道闪光。

二人为之愕然失色,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突然袭来的寒光凝固了,立即僵直在那里。

闪光灯的寒光又接连闪了两三次。象雪亮的利刃划破了夜空,他们的心也象被这利刃劈作了两半。

正文 第一章 闪光的十字架

<er top">一</h3>

四十x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夜。

东京都千代田区竹平町护城河畔耸立起一座刚刚竣工的六十二层超高层大饭店——“猪原·纳尔逊饭店”。这座大厦面向神田的一面映照着巨大的、熠熠生辉的十字架。饭店里配置了无与伦比的标准客房。从这些客房的窗户里透出的密如繁星的灯光,组成了巨大的十字形状。再加上地面强烈的探照灯光的补照,使它犹如镀上层亮银,形成了非凡壮观的闪光十字架,刺破夜空,压倒了所有装饰大都市之夜的华丽灯火。十字架的“母体”——溶于夜色中的特殊几何形状的钢筋骨架,宛如巨大的十字发光体由地面直接喷向大空。

这是预定明天开业的猪原·纳尔逊饭店向圣诞节赠送的精彩节目。即使是由于经常的刺激而变得麻木不仁,见怪不怪的东京人,仰望这辉煌的景致也无不惊叹不已。

无论是行人,还是司机……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被这光彩夺目的十字架吸引住了。以致于那一天夜里的交通事故也意想不到地在这里增多了。

与此同时,新任猪原·纳尔逊饭店经理猪原杏平出现在饭店大楼正对面的十层“荣信大厦”屋顶的高级餐厅中,他正在为明天的开业典礼举行盛大的招待宴会。招待在建设饭店中做出卓著贡献的人们以及与经营有关的达官显贵。从餐厅里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饭店大楼东侧的壮观景象。

在精美的食品摊亭和摆满了酒菜的餐桌之间,衣着华丽的男女宾客以及漂亮的女招待川流不息。食品摊亭是在市内一流风味餐馆订做的,菜是上等的美味佳肴,就连女招待也是从银座之类一流饭店选来的。但是所有这些与今晚出席招待会的宾客相比,却显得相形见拙。

参加招待会的有政治家、实业家、作家;有当今红极一时的歌星、演员;也有职业棒球及相扑的名手。真好象声援都知事竞选一样,东京的名人几乎都云集而来。

召集这些人的猪原杏平,一副轮廓鲜明、稍有些神经质的面孔,虽然表情贫乏但仍显得很聪慧。身躯瘦高的他,举止文雅,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显示出高贵的身份。刚刚三十岁就出任日本,不,东洋最大饭店的经理,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天之骄子了。

紧紧靠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衣着入时的漂亮女人,她身穿用金银线织成的有些过份袒胸露臂的夜礼服,对每个客人都笑容可掬。然而她娇艳的容貌总给人留下一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这个女人是杏平的妻子——彩子。他们一年前结的婚。结婚仪式相当隆重,华贵而奢侈的婚礼竟耗费了一千万日元。就象她的名字一样,彩子各方面都喜欢赶时髦,而且结婚前就和电影演员搞得满城风雨。这一切对杏平来说是不能称心如意的。但他终究摆脱不了父亲猪原留吉强制性的安排。

留吉劝诱儿子与彩子结婚也有他的道理。原来猪原联合企业的规模很大,由于急剧的通货膨胀,需要接连不断地扩大银行贷款户头,但猪原却始终没有抓住一个主力银行。一般情况下,通货膨胀之时,与银行的营业关系应该控制在最小限度上。但是一旦下肤,银行与企业之间便对立起来,象投球似的互相推卸责任,甚至见死不救。彩子的父亲野添雅之是存款额居全国一、二位的东西银行副经理,而且是最有希望就任下届经理的人选。留吉要野添之女为儿媳的目的就是通过这种裙带关系来为企业支撑起一支强有力的支柱。

一直以攻势进行冒险性经营的猪原留吉,被称作财界的“野猫”。急剧的通货膨胀使他意识到,绝不能放过抓住实力雄厚的大银行的机会。

杏平本是有怨气的理智派。他和万事都喜欢浮华阔气的彩子在性格、爱好上毫无共同之处。但是,杏平毕竟还是在封建家长式教育熏陶下长大的,他终究不能违背父命。对伟大的飞黄腾达的父亲来说,一切的东西,无论是婚姻、家庭,还是别的什么,都必须成为扩大巩固自己“王国”的手段。对彩子来说也是同样,作为父亲的护身符和扩充势力的活工具,她也未提任何条件便屈就父命嫁给了杏平。事也凑巧,就在杏平与彩子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猪原留吉突然患急病死了。这也许可以看作猪原留吉预见到自己的死期临近,因而急忙为巩固自己终生苦心经营的事业而安排好了后事。

两人“工具”般的婚姻,一开始就不存在着爱的感情。不,在这以后的生活中,感情还是产生了——由于互不关心而产生了性格不合,这对夫妻慢慢地相互讨厌起来了。他们啃着这颗“伟大父亲”留给自己的苦果,彼此只能以日益增长的憎恨来对父亲进行消极的反抗。

在今天的盛会上,尽管夫妇俩靠得很近,并不时地用甜蜜的微笑向来宾们献殷勤。但每一个知情者都能感觉出在两人之间笼罩着冰冷的雾气。

在某种意义上,圣诞前夜闪烁在二人背后的金碧辉煌的十字架,似乎成了预示他们命运中逃脱不掉的大难的征兆。

<er h3">二</h3>

猪原留吉在他的一生中,购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股票,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能象他那样精明强干、巧取豪夺。

他本是东北地区一位贫苦农民的小儿子,连小学都未曾好好读过。但他抱着青云之志,来到东京。强烈的虚荣心和衣锦还乡的欲望时刻炙烧着他的心,直到死也未终止过。就这样,他从一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小子,一步一个脚印,用积攒下的钱购买股票。由于他对投机具有天赋的第六感官,因此他很快就从只是以套取利润为目的的投机转向以夺取经营权为目标的包买囤积活动,并且迅速发起迹来。

“野猪”这个绰号并不意味着有勇无谋的武士,而是指他从偏僻的山村而来,竟能突入东京清一色种马的财界,横行霸道,旁若无人,远非一般等闲之辈。

然而,不管别人如何奚落、嘲讽,猪原执拗地走着自己的路。他疯狂地购买股票,终于凭着包买和夺取利润等手段,建立了自己垄断的企业基地。这就是在东京西郊拥有庞大线路网的,以东都高速电气化铁路为中心的联合企业。它统辖六十多个分公司,号称“猪原集团”。

绰号“野猪”的猪原留吉,一方面具有传强于人的意志和铁腕,另一方面,他也和许多出身卑微靠个人奋斗而成名的人物一样,具有不可克服的强烈的自卑感,在清一色豪门贵族的财界,他有着自己血统低贱的自知之明。

虽然他经常吹嘘:“无论什么样的名门世家,如果溯本求源地查他两、三代,不是农民就是渔民。所谓的名门世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内心却处心积虑地想和名门攀亲,结果,终于娶了曾是的宗像源一郎的女儿为妻。这也是他内心自惭形秽的潜在意识的一种外在表现。

另外猪原还不断夸耀自己是“日本数得着的施主”,他为各种公司设施、乡村学校捐赠的金额达二十亿日元。他越是拼命地叫唤“猪原留吉在此,”就越是受到财界的冷嘲热讽。他始终没有摆脱在财界的卑微处境,被财界人士斥之为“开花的土包子”。

当时因日本正在举行国际博览会和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等国际性活动,海外掀起了“日本热”,外国客人接踵而来。尽管东京城内饭店林立,然而对蜂拥而至的外国客人仍然应接不暇。

为了解决这关系到“观光日本”印象的燃眉之急,公司向国家推荐了大型饭店的建设计划。

在物色饭店建设投资的人选时,首先被注意到的就是猪原留言。他不仅拥有大量的金钱和土地,而且正急于让人们承认自己在实业界的实力。况且在国策第一、企业利益第二的计划中,靠斤斤计较爱打小算盘的商人是不行的。肯于出力,置名誉先于算盘珠的人才能胜任这项建设。

政府要人完全抓住了猪原留吉的弱点,恳求他拿出献身精神,为日本建造一所最大的饭店。一向受冷落的猪原被这些廉价的恭维所鼓动,完全沉醉在名利双收的兴奋之中。

这就是东洋最大规模的“猪原·纳尔逊饭店”的建设背景。

这座饭店高二百三十米,六十二层,客房总数三千有余,总施工费用为二百五十亿日元。这在日本旅馆建设史上是空前的。

猪原对旅馆事业一窍不通,因而不得不接受美国屈指可数的旅馆经营者——纳尔逊国际公司(通称N·I公司)在经营方面的指导,这才大致解决了经营方面的一些问题。

遗憾的是猪原留吉没有亲眼看到新饭店的落成。在低层部分的钢筋混凝土工程结束而即将举行立柱仪式的时候,他的心脏病发作,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工程的当事人及有关人员惊慌失措,已投下巨额资金的工程不能就此中止。于是急忙让猪原的长子杏平接过了工程负责人的接力棒,这才在丧乱之余将工程又继续下去了。

不知经过多少艰难坎坷,终于在猪原死后十一个月的今天,迎来了开业式的前夜。

来宾们似乎有些醉意了,宴会厅的各个角落不时传出热闹的笑声和女人娇媚的谈话声。奢侈的饭菜加上精选的美女,使客人们个个兴高采烈。

“如此派头全都是借老子的光呀。”

“哼!一个乳奥未干的毛孩子,就继承了父亲这样庞大的家业,上天对他简直是太宠爱了。”

“可不是吗。可象这样年轻的经理能支撑得起猪原联合企业这个大摊子吗?听说他父亲死后,下属分公司接连不断地起事,以后等着看热闹吧。”

来宾中一伙儿怀揣妒意的人聚在宴会厅的一隅窃窃私语。宴会的主人猪原杏平当然是听不到这些的。

在必不可少的文雅的社交性谈话之余,来宾们不时地把目光投向耸立在对面的十字架上,他们都被这极其壮观的人工美吸引住了。尽管大家在嫉妒之中还夹杂着愤愤不平,却仍然不能不交口称赞这壮丽辉焊的“十字架”。

“猪原留吉不是还有一个叫进一的儿子吗?今天为什么没有出席?”来宾中不知是谁突然提出了一个人们似乎不该忽略的问题。

一位看来是谙于世故的人说道:“他已当上了联合公司的副经理,他没来,可能是认为自已是先父的嫡子,而对自己现在的职务不称心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你不知道吗?现在继位的经理实际上是留吉的后妻之子。”一位离杏平较远的客人象怕他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

原来,猪原留吉的正妻名叫雅子,是宗像源一郎之女,他们没有子女。猪原留吉和因丧夫而来猪原家的女佣人幸子生下了杏平。后来雅子患病死了,幸子才扶为正妻。

嗣后,猪原留吉又和经常来往的商人之女杉子发生了关系,生下了进一和则子兄妹。

进一虽然已担任了联合公司的副经理之职,但他不能容忍佣人之子杏平总是向他摆出一副“嫡子的面孔”。对杏平泰然自得地当上猪原集团的核心企业——猪原饭店经理之事更是耿耿于怀。

不知从哪个角落又传出了幸子与留吉发生关系时已经怀孕了的闲话:

“杏平是不是留吉的儿子还是个疑问。猪原留吉用血本浇筑的猪原饭店让给这样一个出身不明的人,真是对其父的亵渎,也是猪原家族的耻辱啊!”

进一甚至还提出鉴定血缘的要求。他不仅对杏平满腔怨恨,而且对一心想当猪原饭店经理的妹夫木本荣辅也很反感。

使这些关系复杂化的还有留吉的兄弟姐妹们。

留吉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上面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这些人都还健在,他们对“女佣人之子”杏平,“妾生子”进一兄妹都不抱好感。特别是猪原死后,面对这一大笔遗产,这些人怀着匝测居心个个双目圆睁,恨不得把猪原王国的“主权”这块肥肉一口吞到自己的肚里去。

尽管这些人从前都是“良民百姓”,可在主人的巨大遗产悬而未决之时,个个垂涎三尺。

“这样一个大摊子落在年轻的新任经理身上,除了经营的劳苦之外,今后骨肉之间的纠纷也够伤脑筋的了。”了解猪原家族矛盾的来宾这样慨叹着。

“经理旁边那位年轻人是谁呀?”一位来宾小声问道。

“噢,那是木本荣辅,杏平的异母妹夫。他可是个有才干的人,现在是新饭店的常务董事。他的父亲就是被猪原吞并的木本饭店的经理,猪原为了赎罪,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公司里。这才使他得以迅速崭露头角,如今己成为猪原集团不可缺少的人才了。”

“噢!原来是木本饭店的呀。”

客人们似乎恢复了对往事的记忆。

木本饭店在伊豆地区拥有相当庞大的旅馆网,在旅馆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名门。留吉暗中收买了它的多数股份,夺取了经营权,木本一家因此而破产。

“是啊,如今的木本荣辅,却和敌手之女结了婚,而且成为敌对公司的中心人物,真令人啼笑皆非。”

“木本旁边那位漂亮女子是哪一位呀?”

客人将目光转向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她那带着家徽的无花彩色和服在吊灯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紫色。略带忧郁的面容,更赋予她一种美丽而文雅的特质。

“噢,她么,便是浅冈哲郎的千金友纪子。”

“亚洲兴业的……人称财界怪兽的浅冈?”

“不错。友纪子一年前嫁给了芙蓉银行经理是成信彦的次子敏彦。浅冈和猪原是不共戴天的对头,可这与孩子们无关。瞧!她丈夫敏彦也离她不远。他在芙蓉银行通融资金系列下属的是成商事担任要职。”

“这么说东西银行和芙蓉银行是竞争对手喽!”

“猪原杏平娶了东西银行副经理的女儿,浅冈哲郎的女儿又嫁给芙蓉银行经理的儿子。财界的裙带关系好复杂啊。”

一阵彼此心领神会的大笑之后又重新引起了新的话题。

“那位跟是成敏彦说话的男人是谁?”

“一定是新饭店的客房部长山本。以前他在东都饭店,听说是刚提拔上来的。”

“怎么没看见苏列森先生呢?”一位客人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

“可不是吗!”另外一个人环视了一下餐厅后,回答说。

苏列森是身材高大的金发美国人,如果在场的话是容易被发现的。

“这就奇怪了,新饭店的总经理苏列森不来,这怎么可能呢。”一位客人歪着头捉摸着。

托马斯·苏列森是美国N·I公司派来的,他搞旅馆经营已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了,可谓是经营旅馆的专家。N·I公司的旅馆网遍及全世界,这与苏列森的精明强干是分不开的。无论在什么地方扩充势力,竣工后都要首先由他出任开业经理,以巩固其经营权。尔后,面对下—个扩张对象,苏列森依然象饿虎扑食一样地走马上任。他不仅是一个臭名远扬的“开张迷”,而且还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对女人很有手腕,凡他行之所至,都会扬出一串风流韵事。

现在的新饭店,也可以说是猪原集团和N·I公司合营的企业,从设计阶段开始,苏列森就提出许多建议。总而言之,猪原饭店的一切都要符合N·I公司的口味。对此,国内许多旅馆界闻人都很忿然。难道日本没人了吗?开个饭店还要美国人涉足。然而,猪原却象鬼迷心窍一样被苏列森的辩才收服了。

“如果委托我搞经营的话,房间年平均租用率可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苏列森向猪原留吉提出凌厉的架式。实际上苏列森夸下的海口正是猪原留吉下决心建设新饭店的直接动力。

迄今为止,地区的旅馆经营者为了弥补旅馆严重不足的局面,采用的基本方法就是维持客房的高租用率。但是随着季节的变化,波动是很大的。实际上保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年平均租用率(总房间数与客人所定房间数的比率)是相当困难的。猪原轻信苏列森的大话,把旅馆经营权交给苏列森,实在是太轻率、太失算了。

不管怎么说,苏列森没有出席招待会终究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喂!快看那是什么?”一位客人高声喊了起来。

人们正在议论、猜测,忽然听到这一声叫喊,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他指的方向。

在那泛着银光的个子架横轴下方,有一个黑点正在窗口晃动着。

“好象是人?”

“在干什么呀?”

“身子从窗户里探出来了。”

“是自杀!”

“不,好象有人在往下推他。”

“不好了,要掉下来了。”

“谁快去制止—下吧!”

象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块巨石,宴会厅顿时骚动起来。

紧接着在一瞬间,这个黑点被推出窗外。迅速坠入十字架下面的幽暗之中。女宾客和女招待们顿时惊叫起来。

由于闪光十字架的映衬,并且距离又不太远,当物体从人们的视野消失的霎那间,人们可以清楚地断定那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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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二章 十字架下的尸体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记录的河西刑警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餐厅顿时骚动起来。年轻的客人抢先向电梯跑去,打算去现场看热闹。其中也夹杂着老年人。看来所有人都有爱凑热闹的禀性。

“赶快与小野原联系,我现在马上去现场。”

事件的目击人新经理猪原杏平向身旁的一个秘书吩咐完,便急匆匆走出餐厅。小野原是饭店的保安科长。

“都在,因为小野原科长吩咐过。再说明天就要开业了,无论如何也得通宵守候在这儿。”

“到底是谁掉下来了?”

经理手下的第二秘书中沼敬吾一边急促地拨动保安室的电话号码一边想。

草场刑警一到服务站,连寒暄话也未顾上说,就向屋里的服务员单刀直入地问道:“苏列森先生坠落时,哪位在服务站值班?”

小野原妥当而敏捷地采取了行动。命令两名部下急速去十六楼,与此同时,自己和其余的部下一同跑向人坠落的地点。

坠楼人掉在了大厦东侧角下似乎是消防用的浅水池中。池子周围有高一米左右的栅栏,如果不靠近栅栏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

小野原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无论如何是没救了。

一六八零号房间——技术部职员 奥秋武男

尸体脸朝下趴在水中,水已被血染红了。就其受伤的情况来看,估计是当即死亡。

“先是在饭店内实习,大约在十号那天才安排了具体的工作任务。”

站在栅栏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着。水池中那血肉模糊的脑袋露出一绺金发。

“快叫救护车!”

“应该报告警察。”

虽然没有直接照射现场的灯光,但是借助整个墙壁上的反射光,可以清楚地看见尸体和它周围的情况。

“请问,今晚在十六层住的还有哪几位?”

救护车和警车鸣着令人胆寒的笛声,几乎同时赶到现场。救护车不收容死尸,结果只得空车返回。

管区警察署和警视厅侦察一科的刑警们也迅速赶到了现场。短短的时间内他们接到了无数目击者的报告。其中一些人十分肯定地说坠楼人是被推下来的。

“大井君从六点半起就在服务站外面的服务台值班,据他讲没有任何人出去。”西田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满脸酒刺的大井,他点了点头。

一六二一号房间——第一秘书  大泽博秀

中沼挂通电话时,保安科长小野原已经了解了事件的经过。由于圣诞节前夜新饭店的景色具有强大的吸引力,无数双拥挤都瞩望着那光彩夺目的十字架,所以有许多目击者迅速向饭店方面做了报告。其中,有的还确切地指出人是从十五层附近的窗户上摔下来的。

“按照目击者的说法,摔下来时的情景好象是被人推下来的。”村田抬起头看了那须一眼。

⑻西田跑到一六一七号房间时,七时的报时钟刚刚响过,而且没有看到有人从该房间以及其他房间出来。

所有的侦探都有同样的想法。也许是冲动性的犯罪吧。如果是那样简单的话,拘捕犯人便指日可待了。

现场位于杂品仓库的一侧,除饭店的有关人员外,这个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当然,偶尔也有运送床、椅子等家具的汽车在这儿停留。此外,这个杂品仓库地势较高,几乎和八层楼的天棚一齐。坠楼人正落在这个高处的一个方圆二米左右的水泥池子里。池子很浅,池底坚硬。最初的设计是准备在这里修建一座先锋式的庭院,但由于在施工过程中出现了临时变化,这半截工程竟被莫名其妙地停下来了。池中大约有五公分深的水,这对从十六层搂的高度抛下来的重物来说,几乎起不到丝毫缓冲的作用。水池简直成了血池子了。

小野原早已联系了救护车和警察,按照管区警察署的指示,他命令部下在池子周围张挂铁丝网,保护好现场。

“会不会是饭店内部的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十六层附近楼层的房间,然后作案的呢?例如先将苏列森带到一六一七号房间正上方或正下方的一七一七号或一五一七号房间里,然后再推下楼去。”

那须注视着村田刑警的眼睛问,村田的双眼一直盯着水池中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水池里的水被抽干了,刑警们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死者头盖骨粉碎,脑浆几乎全部流了出来,眼球也少了一只。检验结果表明,摔下来之后并不是立即死亡。

侦探们认为焦点应集中在苏列森住的十六层楼上。

“能够断定在你们跑去之前没有人出来吗?”

“今天我加班,因此下班晚了些,快到七点的时候,我正走在饭店前的马路上,突然东面的十字架亮了,也许是视角太近的关系,它象飞到眼前似的。简直太美了,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得入了迷。过了一会儿,突然十字架纵轴上的第十五层左右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接着一个人被推了下去,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还挣扎了一会儿,可终于被推出窗外,摔了下来。我立刻不顾一切地向出事地点跑去。”

路过附近的O和L说:“五点钟下班后,我们和朋友—起在茶馆闲聊了一阵子,出来时正好看到饭店墙壁上的十字架放着光辉。我们着迷似的边走边看,突然看到一个活动着的黑影出现在十字架的纵轴上。还没等我们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那人象个木偶似的掉了下来。因为那是刹那间的事情,也没看清是不是被人推下来的。”

<er h3">四</h3>

那须向部下及所辖警察署的刑警们投去热情而稍带狡黠的目光。他年轻时曾因患肺病取下几根右肋,因此右肩膀有些下垂。另外还因患胃溃疡而将胃切除二分之一左右。对此,他经常幽默地说:“我身上没有一个健康的‘部件’。”然而,他对侦察所持有的热情以及那固执己见的性格更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辛苦了。”从警视厅越来的那须一见到先到达现场的老相识管区警察署的村田刑警,就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将目光移向水池。

这人断定说:“此人在掉下来之前曾相当激烈地反抗过,并且决不会是在掉下来的时候用木偶顶替的。确切地说反抗的人和摔下来的人是同一个人。遗憾的是我处的位置不能看清室内的情况。”

“你们对此有何高见?”

苏列森是被人推下来的。这一点几乎在所有的目击者那里都得到了证实,那么,凶手是谁呢?

“如果是他杀的话,那么罪犯为什么偏偏要在饭店墙壁上浮现出闪光十字架的灯光时作案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时有多少只眼睛望着这儿吗?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接到保安科电话后,我们同时分头跑向东侧的房间,但没有看到有人从一六一七号房间出来。”西田回答得不大准确。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最先赶到并保护了现场的小野原,立即确认死者是饭店的总经理托马斯·苏列森。几位饭店有关人员也证明是苏列森。

“看见他们去哪儿了吗?”

“楼梯就在服务台的对面。我就在服务台的正中央睁大眼睛看着,躲过我的眼睛是绝对不可能的。”

西田望了望大家,沉吟了片刻说:“快到七点的时候,保安科突然来了电话,通知我们说十六层楼东侧有人掉下去了。接到电话后我们就分头去检查已住进人的房间,发现总经理房间的窗户开着,却没有人。紧跟着保安科的石滨先生和吉野先生就跑来了。”

苏列森下榻的房间,是在十六层的一六一七号。查了一六一七号房间。这种房间的床与普通的床不队同,白天可以当沙发用,夜里把靠背放开就是一张床。这样的房间是专门为那些来访客人较多的商人和那些一到晚上,就偷着将女人带进房间的浪荡公子准备的,面积和双人房间差不多。室内并没有搏斗过的零乱迹象。

“这么说,十六层的服务站也有服务员啰?”

“是的,但他们并非全在那里,在岗位的可能有楼层负责人和三名服务员。”

“今天晚上预订十六层房间的人,除苏列森先生之外,还有谁?”经验丰富的山路不厌其烦地追问着。

“听说有四、五个人,详细情况请问服务站的人吧。”

“请尽量准确而详细地说一下前后过程。”草场点燃了一支烟,示意大家坐下。

在山路反复向小野原提出问题的时候,警视厅的横波刑警和警察署的林刑警严密地检查了室内的情况。

<er h3">二</h3>

查问服务站和检查客房同时进行。

服务站这边是由警视厅的草场刑警和河西刑警负责。他们都是那须班里第四号调查室有名的吹毛求疵的人。

“营业是从明天开始,而饭店是在上个月二十日竣工的。”

虽然是瞬间发生的事,但目击者仍可断定那人坠落的窗口正好位于十字架横轴的下方,即大厦十层到二十层之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其惨象不言而喻。

“我,还有三个男服务员。”一位中年妇女很敏捷地站起来,自然而有礼貌地向草场鞠了一躬。

“这些人现在都在吗?”

山路刑警抬起头。他且是那须班中最老的一位,却长了一副端正的小娃娃脸,鼻尖上总是浮着细汗。

讲话的妇女叫西田,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略微有些发胖的脸上,流露着一副宁静柔和的神情。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指手划脚地议论着,叫喊着。

还有一位X饭店的职员他事先切道晚六点半猪原饭店将演出精采的十字架节目。他证明说:“六点半钟左右,我来到能够看清饭店东侧墙壁的马路上,等待观赏点亮的十字架。大约在亮灯后二十分钟左右,掉下一个人来,在他摔下来之前的瞬间,我无意中看到那人好象是在抵抗,但是没太看清楚。因为那个房间位置较高,而且又是从下往上看,所以不容易看清室内的情况。”

⑵几乎在同时,在饭店东侧对面的“荣信大厦”屋顶餐厅内,由猪原·纳尔逊饭店经理猪原杏平主持举行了开业前夕盛大的招待会,大约有三百位知名人到会。

进一步争论已没有什么必要了,草场对大井的回答让步了。

“现在大家都到齐了,请问苏列森先生确实住在一六一七号房间吗?”

草场将话题转向问题的核心上来了。

⑽猪原经理和夫人,一六零七号房间的山本部长以及饭店的其他干部一起出席了六时三十分开始的招待会,同时也是目击者。

“是的,快六点的时候,我看见苏列森先生进房间换衣服,大概是准备出席圣诞节前夜的招待会。”西田代替那三人回答说。

“那么,苏列森先生坠楼的消息您是从哪儿得知的呢?”

“保安科。”

第一个报告人是附近的过路行人神田,他是某公司职员。

十六层的内部构造如西田说明的那样。Y字形的布局,左翼为A栋,右翼为B栋,位于纵轴的部分称作C栋。A栋和B栋分别有三十间单人客房,C栋有二十间双人客房,总共八十间。服务站、电梯、楼梯都集中在Y字的中心部位,凡是在同层楼出入的人都会被服务台的人看到。

“房门是锁着的吗?”

草场改变了提问的方向,因为如果是住在同一层楼房间的人作案的话,将人推下去后,并不需要非从楼梯逃走。他可以逃回自己的房间,而这个房间也许恰好就处在服务台观望的死角。

“那么你们用的是另一把钥匙了?”

“是的,是由我保管的通用钥匙。”

“你们跑出去之前是否有人出入一六一七号房间?”

“从东面数,房间服务员大井君、佐佐木君和中条君。”西田象老大姐一样,微笑地看着他们依次向草场作了介绍。

“饭店是明天开张吧?”

“莫非支是从窗户摔下来的?”

“那么工作人员呢?”

山路将最初投向那须的目光转向小组的其他成员。

但是河西的问题很快被西田轻而易举地否定了。

“罪犯能不能躲过大井的眼睛从楼梯或别的什么地方逃走呢?”

草场点了点头,大井认真负责的态度使他满意。

<er top">一</h3>

案件发生时在房间的有一六五一号房间的矢崎和一六八零号房间的奥秋两位。

“今晚在十六层住的全都是饭店有关人员。一六一七号房间是总经理,隔两个房间的一六二零号是猪原经理,紧挨着的一六二一号是秘书大泽的房间。还有A栋的一六零七号,是山本客室部长的房间,走廊对面的一六五—号是矢崎食堂部长的房间,C栋的尽头一六八零号住的是技术部负责空调的奥秋先生。”大井回答完这番氏构谨的表情似乎松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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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就好象急着要说话的大井努着嘴唇说。

饭店东侧即呈有闪光十字架的一侧,遥对着东京湾,Y字的左下方对着皇宫;右下方是咫尺相邻的日比谷公园,因此大家习惯地把它们分别称作东侧、宫殿侧和公园侧。

“苏列森先生坠落时,这五个人都在房间里吗?”草场盯着大井那长满酒刺的脸继续问道。

“矢崎部长和奥秋先生在。经理和另外两个人不在。”

“那么说只是在待命,没有特别注意是吧?”

“没特别注意。”大并的脸有些红了。

到现在为止,虽然服务员们的回答不尽相同,但是案件发生之前大井在值班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是在值班,但任务并不是监视客人的行踪,而只是随时准备听从吩咐。”大井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说。

尸体摊在水池里就象是扣出来的一筒番茄酱。其惨状令人目不忍睹,就连一些刑警也远远地围在栅栏旁,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想走近尸体。

“可是大井君不是在值班吗?”草场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大井那越来越红的脸,抓住话把不放。

这座饭店是Y字形建筑,纵轴部分稍短。服务站设在Y字三叉的中心,是供服务员和女招待们休息的地方。这些人除了负责客房管理之外,还要为留宿的客人服务。

“我在休息室前面的服务台待命,是从六时半开始的,经理和部长在这以前就离开房间了。”大井的脸色也缓和了。

“除了一六一七号房间和那五个人的房间以外,其余房间的情况又如何呢?不是说十六层共有八十间客房吗?这些房间的门是开着呢,还是锁着呢?”一直默默记录的河西抬起头问道。

记录员不能只管记录,作为冷静的第三者,必要时应对调查人所忽视的地方加以补充。通常刑警两人一组,也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漏洞。

草场的接力棒交给了河西,他认为河西提出的问题很尖锐。如果所有的房门都未上锁的话,罪犯将苏列森推下楼后,可以先藏进附近的房间,把跑来的饭店工作人员让过去后,再寻找空隙逃之夭夭。

“本月中旬,大约是十五号,差不多是在客窒接好空调和热水的同一天。”

“为了准备明天开业,所有的房间都已上锁,时刻准备提供给客人。因为将客人领到自己的房间时,倘若客人发现房门未锁会不高兴的。”

<er h3">三</h3>

聚集在一六一七号房间的刑警对到目前为止已查清的事实做了总结。

⑴午后六点三十分,饭店东侧浮现出由灯光组成的十字架。

除此以外,还有几名目击者证实坠楼人在摔下来之前进行了相当激烈的反抗。

⑶与此同时,饭店十六层的房间服务员大井到达服务台的指定位置值班。

⑷六时五十分至六时五十五分左右,有许多人目击有人从饭店十六层附近的窗口坠落。

“原来是这样。”

⑹六点五十五分,饭店保安科长小野原接到几位目击者的报告,立刻跑向坠落地点——东侧杂品仓库。在该处的水泥池内发现了托马斯·苏列森的尸体。

⑺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十六层楼的服务员接到保安科的通知,检查了十六房东侧的房间。楼层长西田发现一六一七号房间窗户大开着,主人苏列森并不在房内。

山路随即吩咐一部分刑警到服务站去调查。

⑼当天夜晚除苏列森外,住在十六层的人还有五位:

一六二零号房间——经理    猪原杏平

一六零七号房间——客室部长  山本演之

“到底是老招待了,说起话来清楚周全,滴水不漏。”听了西田的介绍,草场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他接着问:“那三位在哪儿?”

一六五一号房间——食堂部长  矢崎弘

从他们那天真好奇的眼神和拘谨的动作中,可以看出,这三个年轻人,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

证言多少有些不一致之处,但人掉下来的时间是在六点五十分至六点五十五分之间,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当时看表的人很多,并且还有人在事件发生不久便听到七点钟的报时钟声,所以,案件发生的时间是没有疑义的。

村田刑警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卷起裤筒,脱下鞋哗啦哗啦地向溅满血的水池中央走去。

在一系列的证言中,O和L说的“好象是个木偶掉下来了”,这一点特别引起了刑警们的兴趣,他们觉得这有些使人疑惑不解。但这种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在事件发生的时候,碰巧有人用高倍望远镜观看了事件的经过。

奇怪的是小野原一开始就和十六层联系了,这意味着他事先就知道有人要从十六层掉下来。否则在没有确认坠落者是苏列森之前,他应该与十层到二十层的所有服务台联系才对。

⑸其中数人证实,坠楼者是被人推下来的。

“那是因为知道苏列森住在十六层吧。”所辖警察署的林刑警说道。

“好象是个外国人。”

与尸体检验和现场勘察的同时,那须警部和部下一起核对了目击者和饭店有关人员提供的线索。

那须点点头,努努嘴示意他说下去。

山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接到目击者的报告后,小野原立即与十六层的服务站进行了联系,指令服务员检查十六层的各房间,可是所有的目击者都没确认人是从十六层楼掉下来的,为什么小野原却唯独通知十六层楼的服务员检查房间呢?”

⑾一六一七号房间的查证结果表明,所配备的家具器皿等稍微离开了原定位置,但未发现血迹、指纹以及其他犯罪遗迹。

“都在里面听候吩咐呢。”西田说着扭身到了休息室的里间,把另外三名服务员叫出来。

“不,不对。”山路摇了摇头,“小野原在接到目击者的报告时,并不知道摔下来的是苏列森。他得知坠落者的身份是在去现场之后。当时他已经向十六层、而且只与十六层联系了。”

大家听了山路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的确,目击者对这一瞬间发生的事他只能粗略地推断是在十层到二十层之间,事实上也没有人认定是十六层。作为目击者最确切的证言也无非是使用了“十五层附近的窗户”这样含糊的说法罢了。

“是不是把跳楼自杀误认为被推下去的呢?”

“再找小野原核对一下吧?”

那须接受了山路的意见,林刑警与村田刑警立刻跑出了房间。

山路的疑问很快便解释清楚了。

当天夜里工作人员已安排在各个楼层,但是房间全都是锁着的,只有第五层和位于十至二十层之间的第十六层有人住。况且,由于东侧前方的庭院里有一片树丛,使六层以下几乎都成为目击的死角。因此不难断定案件发生在十六层楼上。

对小野原的怀疑解除了,可是由此又产生了一些不可解的疑团。在六时五十分至六时五十五分之间,苏列森被人推下楼,几乎一点儿没耽搁,楼层长他们便跑入各房间。从人被推下楼到饭店工作人员跑进房间之前这段时间,是罪犯唯一可能逃走的时机。但是从六点三十分钟开始接班的房间服务员在这段时间里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从一六一七号房间出来。

是不是犯人注意到苏列森住在十六层,所以作了伪装,使人看起来是从十六层推下来的,而实际上是从十五层或十七层推下来的呢?

这种想法也被否认了。因为除十六层之外的房间都锁着,根本进不去。

“苏列森先生是从什么时候住进这个房间的?”刑警组长山路一边查看室内的情况一边向饭店保安科长小野原问道。小野是那须班中年纪最大的刑警。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设想。但是调查结果表明备用钥匙确实是妥善保管着,锁是德国造的非常精巧的新式暗锁,除制造厂以外不可能再造出同样的钥匙。为了慎重起见,还调查了十六层以外的十层到二十层楼的服务站,并检查了一六一七号房伺正上方和正下方的房间。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说那天晚上没有看见苏列森,而且在各房间内也没有发现格斗的痕迹。

“案发后各位都是分头调查的,所以事情脉络不明显,现在把收集来的材料汇总在一起便发现问题了。”

在这一连串百思难解的问题面前,“自杀”的判断又被重新提出来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罪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饭店工作人员的眼睛。

“算了,等看解剖结果吧!”那须慎重地说道。

那么多的目击者都判断错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有日是用高倍望远镜观看的。如果考虑是自杀的话,就必须找出其理由,不能贸然作出没有根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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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当然是锁着的。因为那是关门即锁的自动封闭式房门。”

正文 第三章 高层的密室

<er top">一</h3>

翌日午后,解剖结果出来了。死因确定为头盖骨粉碎、全身挫伤。死亡时间和目击者的证言基本一致,推断为二十四日午后六时至七时之间,使人比较感兴趣的事实是,在尸体的腕、面、胸等部位发现了由于格斗而留下的皮下出血痕迹。其表面呈黑紫色,很明显是死前受到的损伤。

解剖结果证实了有些目击者认为苏列森是被推下来的证言,确定了苏列森坠落致死事件为他杀。该案的侦破总部设在丸之内警察署。

当天下午四时,在丸之内警察署第一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侦察会议。会议由中山署长主持。参加人有警视厅侦缉一科那须警部为首的第四调查室的人员和从所辖警察署抽调到总部来的几名刑事警察以及其他鉴别科员,一共二十几名。

会议上,中山警察署长简单地讲了几句后,便由本案负责人那须警部开始,对案件发生前后情况以及目前已判明的诸事实做了说明:

“根据许多目击者提供的证词和化验结果,可以确定案发时间在六时五十分至六时五十五分之间。但是从六点三十分开始,一直在服务站的固定服务台上值班的服务员却始终没看到有人出入一六一七号房间。因此,可以认为罪犯是在服务员六时三十分开始值班之前进入一六一七号房间的。但是作案后犯人如何从十六层脱身,这一点目前还未搞清楚。显然,不是罪犯使了隐身法(没有比这更荒谬的假说了),就是无疑在我们的侦察中出现了漏洞。大家讨论一下吧。”

“这是—种密室呀。”

那须刚刚住口,山路便接着说,他鼻尖上的细汗闪着光。

“服务台前面的电梯和安全接梯是旅客们使用的,那么别处是否还有工作人员专用的电梯呢?”

所辖警察署的林刑警也发了言。

“工作人员专用的电梯、楼梯确实有,但这都设在服务站里面,因此,任何人在使用时都不可能躲过服务员的眼睛。昨天晚上,除了姓大井的服务员在服务台值班外,休息室内还有负责人和其他几名服务员,因此从那里出入不可能不被发现。”亲自去过服务站的取草刑警否定了林刑警的着眼点。

“昨晚事件发生的时候,一六五一号房间的矢崎部长和一六八零号房间的奥秋技木员正好在房间,他俩有没有作案可能呢?”河西刑警用慎重的语气发表了意见,“除了服务站的工作人员之外,这两个人是距离现场最近的人。尽管值班服务员和楼层长一再强调没有发现任何人,仍然不能否认住在同一层楼的人还是有机可乘的。”

“的确,服务员接到保安科的紧急通知后便分头跑向各个房间,在这段时间里,凶犯也许有机可乘。”那须发表了同样的意见。

那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设想一下,自己分担的楼层中有人突然跳了楼,接到这样意外的通知,服务员一定会大吃一惊,慌作一团。这样一来谁也不能担保服务站不会演空城计。楼层长西田说,他们是分头对东侧关闭的房间进行了检查。所谓的分头检查也许意味着在当时很短的时间内,服务站里根本没有人。

那须认为这一点还需要重新调查。接着所辖警察署的村田刑警发表了新的意见:

“我认为有必要对所有包了房间的人,包括案件发生时不在房间的人都进行审查。”

“但是,当时未在房间的不就是不在现场的最好证明吗?”山路反驳道。

“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三个当时不在房间内的人情形也有不同。猪原经理和山本部长都在对面顶楼餐厅参加招待会,他们目睹了坠楼事件,可以说他俩的确不在现场。而大泽秘书则不同,他在案件发生时下落不明。”

村田刑警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在没有正式开始侦破之前,全体人员都根据自已亲自调查的结果来论证事实,因而需要明确的事项接连不断地涌现出来,刑警们的发言非常踊跃。

“服务站的人怎么样?他们如果是罪犯的话,作案就比较方便了!”

警视厅的横渡刑警提出了出人意料的看法。这个看法虽然比较离奇,但并非没有可能性。如果他们之中某个人或全体作案的话,其密室之迷不就烟消云散了吗。

那须感到这个看法很有价值,立刻把这个意见记录下来。

“服务站的人员即使不是作案人的话,也有可能包庇罪犯。如果是饭店内部人员作案的话,袒护的心境也是可以理解的。”草场又提出一个新的设想。

会议越开越活跃,形成了集体创造性思考的形式,各种新奇的见解接连不断地提出来。

“但是,包庇罪犯的说法是否有些不近情理呢?因为这是在开业之前,服务员之间还不熟悉,即使是饭店内部人作案,很快找到合适的庇护人也不那么容易。况且服务站内又不是一人值班。”

林刑警反驳道。这也算是他对自己开始时所提的意见碰了钉子后的并非恶意的反击。

<er h3">二</h3>

会议进行得比较顺利,结束时制定了五项侦察方针。

⑴调查食堂部长矢峙和技术员奥秋在事件发生前后的行动及有无作案动机。

⑵再次查证服务站在事件发生前后有无“空白时间”。

⑶调查服务站主要成员的行动和有无作案动机。

⑷调查大泽秘书不在现场的原因。

⑸调查猪原经理和山本客室部长有无作案动机。

其中⑴~⑶项由横波、林小组调查;山路、村田组负责调查第⑷项;草场、河西组负责第⑹项。

横波组首先再次对服务站进行了调查。证实服务站在案件发生前后丝毫没有“空白”。

接到保安科通知的是西田楼层长。当时投服务员大井位于服务台的固定位置。接到东侧房间有人坠楼的通知后,服务员们慌忙跑向东侧的各个房间。

西田奔向一六一七号房间;大井和中条跑向一六二零和一六二一号房间;佐佐木跑向一六零七号房间。由于只有西田一人持有楼层通用钥匙,所以当时房间主人不在的一六零七、一六二零、一六二一号三个房间未能进出。三名服务贝站在走廊上无计可施,所以整个走廊都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如果当时罪犯试图脱身,定会被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发现。特别是后来以保安科主要成员为首的饭店有关人员和侦探们蜂拥而至,罪犯更没有脱身的余地。而在这之后,西田从一六一七号房间出来,马上用楼层通用钥匙打开了东侧三间没有人的房间,查清了罪犯并没有潜藏在这三个房间内。

与此间时,也有人去查看了矢峙住的一六五一号房间和奥秋的一六八零号房间,并告知了坠楼事件。当时除了房间主人之外未发现任何人。

由于案情严重,所以连厕所、衣橱都检查过了。总而言之,再一次证实了服务站中绝对不存在无人守候的空白时间。

接着按照第⑶项内容,对服务站的主要成员进行了审查,证明西田和服务员们与被害人毫无关系。另外,他们都是为准备开业而从四处录用来的,同案犯的关系也很准成立。

到此为止,横渡组对服务站及服务员的侦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可是在深入调查中却发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

住在—六五一号房间的矢崎部长是苏列森从美国带来的有关食堂、宴会方面的专家。他在美国结婚,听说其妻子焦尼娅与他结婚前是苏列森的情妇。

矢崎来到日本并不是苏列森的提拔,而是苏列森为继续与焦尼娅保持不正当关系硬拉来的。

除矢畸之外,住在一六八零号房间的奥秋在案件发生前几天,由于空调温度不适而被苏列森狠狠地训了一顿。事后他要提出辞职,只是由于碰巧在场的大泽秘书的极力劝阻,才告罢休。可以说这个人确实对被害人不抱好感。但如果以此作为杀人动机的话,也未免太轻率了。

而对于矢崎,由于妻子与苏列森有不正当的关系产生作案动机,似乎算是较充分的理由。苏列森为了更方便地玩弄矢崎的妻子而将矢崎带到日本,这耻辱对丈夫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也许他一面独自悄悄地忍受心灵深处的痫苫,一面在寻找雪除多年宿恨的机会。

不能否认,案件发生时住在作案现场附近的这两个人都有作案动机,只是动机的强弱程度不同。然而他俩又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虽然他们住的房间离现场很近,但附近终究不等于现场。何况服务站的人员不但证明他们未到现场,而见还强调他们根本就没有到现场的可能。

虽然服务站提供的证明在时间与距离上有很小的误差,但可以说是绝对可靠的。

横渡与林刑警召集大家对调查材料进行了比较周密的研究,但还是无法推翻他俩不在现场的证明。

正文 第四章 颠倒了的证明

<er top">一</h3>

二十六日早晨,山路和村田准备到饭店拜访大泽秘书。一般大饭店、俱乐部等高级服务行业,是不欢迎刑事警察从正门来访的。因此两人避开正门来到工作人员出入的门口。这里的门卫穿着一身照制服,与正门那些着装华丽的门卫截然不同。

山路和村田意外地发现这里的门卫原来是一位退休刑警。前天侦察时他们曾见过他。大家本来就熟悉,于是山路马上提出要会见经理室第一秘书大泽博秀。

“是经理室大泽博秀先生吗?”

门卫用内线电话向大泽毕恭毕敬地报告后,马上便得到了答夏。

“在上面的休息室会面,我带你们去吧!”

门卫带着山路和村田—会儿便来到了工作人员常走的通道。低低的大棚,灰色的墙壁,与饭店富丽堂皇的客房相比,这里简直象监狱一样,真是大煞风景。

服务员、女招待、电梯小姐以及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二三两两地穿梭往来。在这冷落的通道里只有服装是美丽多彩的。

山路和村田乘首工件人员的勤务电梯徐徐上升,门开了,却发现到的是第一层楼。山路他们这才知道刚才乘坐电梯的地方是地下五层,山路不禁在心里骂道:见鬼,从门口进来没下楼梯,什么时候跑到地下去了?

到一层楼后,又被领进一条通道。门卫推开一扇门,刑警立刻感到象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顿时被厚厚的地毯吞没了,宽敞高大的正厅悬挂着华丽的巨大冕形吊灯。两侧墙壁装饰着金碧辉煌的壁画,大厅里回旋着优美和谐的音乐,身穿盛装的男女宾客象热带鱼似的在柔和的光线中川流不息,其中外国人占多数。

刑警们平时很少注意自己的服装,这时突然感到有些逊色了。不必说周围的每一位客人,就连门卫的制服,也远远超出刑警们的粗劣装束。那位门卫将他们让到沙发上就座便告辞了。

“今天是开业第二天吧?”

“怪不得这么热闹。”

“东洋最大的饭店嘛,凑热闹的人自然少不了。”

“到年底了,闲人也多起来了。”

二位刑警私语着。

这时一位身穿黑色礼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瘦高个儿男人走了过来。他非常礼貌地点了下头说:“让二位久等了,我是大泽,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风度翩翩的大泽一面从容地作了自我介绍,一面请客人落了座。

二人寒暄了几句,便转入正题。

“今天来向您了解一下有关苏列森案件的情况。”

互相交换名片后,山路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与案件有关的人,都需要了解,所以请您回答时不要介意。”村田又补充了一句。

“凡是我能回答出来的都可以,请提问吧。”

大泽的脸上露出了接待行业人员那种训练有素的谦和的微笑。

“请问苏列森光生坠落后的六时五十五分至七时之间,您在什么地方?”

二位刑警的目光同时集中到大泽的脸上。

“您只问我这么短时间内的行踪,真有点不好答呀。”

大泽用手托着下巴思索着,从他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行什么特殊的变化。不过对于那些善于抑制感情起伏的人,“表情”是说明不了什么的。

“尽管时间短,但正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前天那样大的案件,您以不会连前天的事都忘记的吧?”山路紧接着问道。

“噢,并不是忘记了,而是不好证明在五分钟、十分钟这样短的时间内在哪儿干什么。”

此种申辩是有道理的。如果问某一天干什么了,或者某天晚上干什么了,还好说情楚。但是要求拿出五分钟、十分钟之内的不在现场的证明,的确有困难。

“这么说,您无法说清楚那一段儿时间自己在哪里了?”山路对此毫不体谅,追问道。

“是的,当时我为了去出席在对面荣信大厦举行的招待会,正在马路上走着。没等走到对面大厦的门口就听到过路人的吵嚷声,当听到有人从饭店摔下来后,我就急速返回来了。”

大泽从容不道地回答。

“当时您没碰到熟人吗?”

“没有。”

“您作为经理的第一秘书,出席招待会怎么能迟到呢?”

“第二天就要开业了,有种种琐事需要处理,所以就迟到了一会儿。”

山路觉得他的回答基本合乎情理。可以想象,开业的前夕,零星事务堆积如山,要从—大堆琐碎的事务中脱出身来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可是,警官先生,”这时在大泽满面笑容的脸上,浮现出讥讽而冷淡的神态。

“警官先生,你们光是问我事件发生时在什么地方,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听说总经理是被人推下来的,可当时我并不在十六层总经理房间里,只要你们问一下服务站的人就能搞清楚……对不起,警官先生,我想说句不客气的话,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官,大概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逻辑关系都推导不出来吧:当时不在现场的人怎么会把被害人推下楼去呢?既然能够证明当时我不在现场,您这样不厌其烦地调查我当时在现场以外的何处,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直被刑警追问的大泽开始“反击”了,这反击来势凶猛,山路和村田几乎招架不住了。

要求当时不在现场的人证明自己在现场之外的什么地方,恐怕是有些无聊。警方当然明白这一点,但又必须追问大泽。这是因为在十六层楼订有房间的五个人中,只有他一人在案件发生时去向不明。警察局认为有疑惑的地方,正被受调查者看作荒谬之处。大泽自信地强调,反正当时自己是在饭店之外,即使无人证明也无关紧要。

<er h3">二</h3>

“你怎么想呢?”

大泽走后,仍然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山路问村田刑警。

和警视厅侦察一科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侦察,年轻的村田不得不慎重地说:“大泽的申辩基本上是合乎情理的,但我觉得不那么简单。”

“噢,哪一点呢?”

“大泽过于自信地说,当时自己不在十六层楼是已被服务站证实了。一般情况下,要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案件发生时自己在现场以外的xx地方。但是大泽却主张既然已证明本人未在现场,就没有必要再证明他去现场以外的什么地方了。这自然不无道理。但是,他怎么知道服务站为自己做了证呢?”

“也许是他知道我们已调查过服务站了。”

“有可能。但是我从他的言语表情中总觉得他一开始就知道服务站已经为他作了证明。因此,问题不在于他当时是否在现场。他不在现场的证明当然是成立的,但其形式,与通常的不在现场的证明正好相反。

“如果服务站的人不予证明的话,大泽就得拿出正规的不在现场的证明。因为在十六层订有房间的人中,只有他一人当时下落不明。”

“正因为服务站已为他作了证,所以他放心了。”山路表示了大致相同的意见。

“说得对,”村田接着说:“我推测可能有两种情况:或者大泽与案件有关连,并且他肯定知道服务站会证明他不在现场;或者不是这样,那么大泽说的话与服务站证明则完全是偶然的巧合。”

“这么说服务站的人是同案犯了?”山路以怀疑的口吻再次提出这个早已被否定的问题。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怀疑会不会是大泽的巧妙安排,使服务站肯定会作出那样的证明呢?”

“……”

山路被村田的设想吸引住了,他拧着眉头思索着,没有回答。

“服务站的人从六时三十分开始值班,仔细想想看,这对大泽来说是有利的。那天晚上是开业的前夕,客人还没有住进来。可是服务员却在案件发生前三十分钟左右就开始睁大眼睛值班,按他们自己的话说是待命,这不是有些过份吗?从前服务站是没有这类事情的。”

“这么说,服务员值班是按大泽的意志安排的啰。”

山路的第六感官神经突然被强烈地刺激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到大泽不在现场却又去向不明的疑点,似乎抓到了头绪。即使服务员不是同案犯或从犯,那么会不会被利用而成为大泽的工具呢?这可是一个新的解释。

在没有住进客人的情况下,就突然让服务员从六点半开始值班,要么有些过分。

“有必要再问一下服务员,值班到底是受谁的命令。”

二人又徒步登上十六层楼。服务站的工作是三班倒的,分早班、中班、晚班,西田他们正好是早班。但饭店刚刚开业,虽说是轮班,其实常常是全员出动也忙不过来。

当班的大井说,那天他们是遵照西田的吩咐在此待命的。

紧接着又问了西田,从而得知,是大泽秘书事先通知他们,经理和总经理要在六点半左右视察馆内,因此从六点三十分起要值班待命。

“大泽秘书!真的是大泽先生!”

刑警们不出得脱口而出。侦察工作刚刚开始就有了点眉目,山路和村田心里一阵喜悦。

“是呀,不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西田被他们惊奇的样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十分惊讶地反问道。

“那么后来呢?经理一行来巡视了吗?”

“没有,因为发生了坠楼事件。”

“大泽秘书没有讲巡视的时间吗?”

“他只说是过一会儿。”

“以前有过经理们视察的事情吗?”

“有过。总经理、经理、各部部长以及科长们,一来就是四、五十人,我们把他们叫作‘诸侯仪仗队’。”西田笑着说。

“这‘诸侯仪仗队’总是搞实然袭击吗?”

“有时预先通知,有时来个冷不防,总之是随机应变的。干部们在开业前都神经质了。”

话音刚落,西田就似乎有些后悔地不做声了。至此,刑警们想了解的情况,几乎都了解到了。

“还有一件事儿需要请教,象这种视察,以往都是由大泽秘书通知吗?”

“这不一定。有时通过大泽先生,但也有时由总务科通知。”

一直回答得很爽快的西田,突然有些语塞了。她好象对刑警产生了戒备,或者说是贯于明哲保身,因而不愿意说了多余的话而换来上司的“小鞋”。

如果硬问下去,也很难得到什么了。弄不好反会引出歪曲事实的供述。两位刑警决定再到别的部门去调查一下。

在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那里,他们得知,那天除了十六层楼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工作岗位接到领导视察的通知。更重要的是,视察并不是因为突然发生了坠楼事件而中止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安排。

“这是不是需要向经理问一下。”

“经理当时不是出席招待会了吗,正在出席招待会的人是不可能去视察的。”

如果视察通知是有人假借经理名义的话,那就更难解除对大泽的怀疑了。

二位刑警决定立即去查问猪原杏平。尽管对方是东洋最大饭店的经理,可这与刑警们无关。因为现在是侦破杀人案,凡是涉及到与本案有关的人,都必须接受审查。

由于猪原不是嫌疑犯,所以要想见面还必须服从对方的安排。

他俩通过秘书科提出了会面的要求。

不多时,他们接到回话说只能会见五分钟。

“五分钟,真不愧是大饭店的经理,可真够厉害的了!”山路苦笑道。

“没办法,猪原在这个饭店就是天皇陛下了。再说,现在刚刚开业,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村田为经理辩护着。

二人推开服务台后面用英文写着“工作人员专用”字样的门,又一次进入了那监狱般的通道。

经理室位于通道的最里面,确实令人有超脱凡俗的感觉,整个空间都是以主人的情绪为中心设计的,其豪华的程度可以与客用区媲美。室内还装置了隔音设备,前面办公室的打字机及拍电报等金属碰击的杂音在这里一点也听不到。饭店最好的房间都是为客人使用的,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一级都是象潜水艇一样没有窗户的普通房间,惟独这儿的整个墙壁都是用特殊透明玻璃镶嵌的。因此尽管房间是与外界隔绝的,却使人产生一种和外面连成一体的感觉。房间的正前方是一个独特的和式庭院。院内的草坪看上去就象室内绿色的地毯,厚厚的,软软的。即使身在室内,也如同置身在可爱的大自然中。

劳累了几天的山路和村田,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花园里的新鲜空气驱散胸中的郁闷。

“哎呀,刚刚开张,就象打仗一样紧张,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实在是抱歉。请坐。”

猪原杏平对这小气的五分钟的会见,显得很大度,他热情地让了座。

室内没有大泽,只有一位年轻女子在靠近旮旯的桌子上写着什么。

也许处田为察觉到刑警们的视线,猪原向那女子命令道:“你先出去一下。”

这位新继任的年轻经理看来相当善于察颜观色。

“经理先生很忙,我们尽量快些结束。”

山路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

“经理先生,请问在事件发生之前。您命令过大泽秘书通知十六层楼服务站准备视察了吗?”

“噢,这件事儿嘛,我记得吩咐过。但是,事隔不久便决定在同一时间出席招待会,所以视察的事也未来得及进行。”

“是否通知停止视察了呢?”

“没有特别通知。因为只是公司内部的事情,通不通知都无关紧要。”

“可是大泽秘书只通知了十六层楼。”

“这个吗……噢,大概是因为我的房间在十六层吧。”

话音刚落,猪原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机简短地说了句:“都到齐了,好,我马上去。”然后以和蔼可掬的笑容面向刑警说:“对不起,因为必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请原谅,我先告辞了。哦,对了,我派人去取本饭店自制的高级咖啡,请多坐一会儿。”

猪原说完站起身来,在这有礼貌的笑容中,可以感觉到这个年轻的经营者统帅大型饭店的威严。

山路和村田谢过了经理的好意,离开了经理室。接着又调查了人事科和公司内的几个部门,便返回总部。这时冬天的太阳已落到饭店的背后。

<er h3">三</h3>

在侦察会议上,列管们汇集了他们搜察来的资料。可以说这一天的侦察工作相当有成果。

首先是横渡组,他们查证了服务站的可靠性和在事件发生时正在自己房间内的矢崎弘和奥秋武男的作案动机。

然后是山路组,他们追查了大泽的“颠倒了的不在现场证明”,指出服务站是受大泽的命令“值班”的(虽然是以经理的名义)。山路的报告一结束,侦探们便纷纷议论起来。

“猪原经理的确吩咐过大泽通知视察的事情,可是大泽只将此事通知了十六层楼。不久十六层楼便发生了坠楼案,视察没有进行,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大泽吩咐值班是在六点半以前。苏列森坠落是在六时五十分至五十五分之间。中间隔这样宽裕的时间是足够通知全饭店的。可大泽为什么只通知了十六层?如果案件与他有关的话,那么对处来说,只要十六层服务员待命,就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了。”

村田代替山路发了言。他现在已将“值班”这词儿改为“待命”了。说完他环视了一下到场的人,看得出大家对山路组的论据很感兴趣。

“这么说大泽有作案的可能,但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那须问道。

“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作案动机的证据,但是确实有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一定要把动机查清。”

那须所担心的是,如果只根据一些不自然的现象去追查没有作案动机的人,就会造成盲目的侦察。

在开业的头一天晚上,几十名工作人员从四面八方来到饭店,不可能什么事都安排得很周到,很顺利。仅根据大泽只通知了十六层这件事,就怀疑大泽有作案可能,未免有些牵强。

一般说来,侦探们的眼眩对超乎自然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反常现象,都是非常敏感的;而反过来,让那些眼睛充满了血丝、为饭店开业而度过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的饭店工作人员来看,恐怕不但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反常,甚至还有可能认为侦探们神经过敏了。那须正是站在饭店工作人员的角度来强调“刑警的眼睛由于职业的关系观察问题有时可能过于敏感,甚至有些吹毛求疵”。往往有这种情况,强烈的破案欲望,会驱使侦探们不顾一切地去追查他们认为可疑的东西。并且真正引起神经过敏,陷入迷宫不能自拔,以至于贻误侦破案子的良机。

山路接着介绍了一下大泽的简历:大泽博秀现华二十八岁,四年前毕业于私立F大学。同年通过正规的入社考试,进入猪原集团的核心企业——东都高速电气化铁路公司。从此,他以闻一知十的灵活头脑和精明干练的手腕很快使得到留吉的赏识,提拔到经理室工作。在杏平出任新饭店经理的同时,由东都高速电铁调来,担任了第一秘书。

他的出生地靠近北阿尔卑斯山麓,所以很喜欢山。在高中和大学时代,曾作为登山队的领队,攀登过具有相当高度的山峰。参加工作后,停止了登山运动。除了登山以外,许多体育项目他都很擅长。他还非常喜欢摄影,特别是喜欢随时随地抓拍出他所喜爱的自然景物。尽管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但还是独身,无特定女性关系。

“由于只粗略地接触了饭店的人事部门和大泽周围的人,所以所得的材料只是表面性的,如果继续深入调查,也许还会发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新东西。”

山路报告完后,抬起脸望着那须,似乎是等待他决定是否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最后发言的是草场、河西组,他们负责调查第五项,即猪原经理和客室部长山本清之的作案动机。

“我们还没有直接接触猪原经理和山本部长。”

河西的开场白立即吸引了侦探们的注意。河西是个老侦探了,有经验的侦探都知道直接向本人询问与本人有关的事情,有时可能事与愿违。即便是众所周知的事,也应该尽量避免向本人及其身边的人打听。特别是当本人对案件所持的立场既微妙又复杂的情况下,就更是这样。

“现在确定猪原和山本有作案动机,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但是,已经发现苏列森和猪原经理之间的关系最近由于经营问题上的争执似乎搞得相当紧张。”

“噢,”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吃惊的声音。对河西的话全体侦探都很感兴趣。

“据说是前任经理与苏列森之间,除了有委托经营业务,关照低息外汇贷款的合同之外还商定了经常保证客室租用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秘密协约,这是猪原留吉下决心建设饭店的直接动力。然而,猪原留吉死后,苏列森突然说不记得有这样的条约了,甚至声称,维持客室租用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毫无道理的,是做梦也办不到的事,不管赚钱不赚钱都要交纳总收入的百分之五作为经营委托费。年轻的猪原经理被这蛮横无理、贪得无厌的行为激怒了,他认为不能把经营权交给这样不讲信用的人,猪原饭店要由日本人自己经营。

“为此二人之间发生了相当激烈的口角,据说他们曾不只一次地差点儿扭打起来。可是工作人员的嘴都很严,而且有些事情是涉及头头之间在经营方面的复杂关系,谈及这些事情都很谨慎,所以匆匆忙忙只搜集了这些。如果继续深入地调查下去的话,也许会得到更有价值的材料。”

“苏列森与经理夫人之间没有什么丑闻吗?”

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的那须,这时抬起了眼皮。

猪原彩子是一个轻浮放荡的女人,苏列森又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浪荡公子,一个很愿意“关照”部下妻子的男人。他们很有可能勾搭在一起。真这样的话,猪原杏平就有非常强烈的作案动机。工作上的纠纷加上妻子被占有,这些足以构成杀人动机。

因为以前猪原持有绝对可靠的不在现场的证明。并且还没有发现与苏列森对峙的情况,所以未曾考虑苏列森与猪原妻子之间是否存在不正当的关系,但是随着侦察工作的进展,就自然而然地把浪荡公子与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贵夫人的放荡行为联系了起来。

“很遗憾,侦察工作还没有进行到这里。”

河西好象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从心里头感到遗憾。

“一六零七号房间的山本客室部长怎么样了?”那须急子想知道山本的情况,催促地问。

“已经弄清一些非常复杂的情节。请直接调查此事的草场刑警汇报。”

“我是钻进工作人员休息室打听出来的……”

草场的风度很象法国著名的喜剧演员,说起话来滑稽、俏皮,凡是被他调查的人常常忘记他的身份,不会感到他是个刑警。他确实是一个善于剥掉对方保护铠甲的能手。

那须不由得笑了,草场选择了饭店工作人员的休息室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山本原是东都饭店服务科代理科长,在猪原饭店开张之前,被选来当客室部长。可是苏列森却认为山本的语言水平太低,不够那块儿料。苏列森挑剔山本是为了安插自己从美国带来的部下。根据N·I公司的经营委托合同,N·I公司掌握工作人员的人事调动权。所以即便饭店方面同情山本,也无能为力,不过是先让他带上了部长的官衔,早晚有一天会被撤下来。他本人也经常抱怨运气不佳,后悔自己不如在东都饭店继续干下去好了。这都是由于苏列森说了一些贬低他的话,使他觉得抬不起头来。”

听了草场的介绍,那须半睁着眼睛说:

“这么说,除了大泽之外,当天晚上在十六层住的四个人,全都有作案动机。只有大泽一个人,还没发现有作案动机,可是他的行动却仍有可疑之处。总而言之,在十六层楼包有房间的五个人都可疑,从现在开始,继续分组侦察。横渡君和林君追查矢崎、奥秋的线索;山路君小组调查大泽,说他没有特定的女性关系,我总是感到不太可能,彻底追查一下也许会发现问题;河西君负责猪原经理的周围,特别要深入追查与美国苏列森的总公司在经营方面的纠纷;草场君继续侦察苏列森与经理夫人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以及山本部长的作案动机。”

那须接着又按难易程度给其他刑警划分了各自的担当范围,会议就站束了。

这次会议只是把同住在十六层接的人全部作为可疑对象来进行资料汇总,并没有具体解决作案现场所存在的问题。

正文 第五章 屈辱的条件

<er top">一</h3>

“什么?总收入百分之五的委托手续费,纯粹是欺负我们日本人。”

山本部长激动地说。在苏列森死前无精打采的山本,这时精神格外振奋。

好容易才被选拔到猪原·纳尔逊饭店的山本,踌躇满志,决心利用这个新机会露一手。正当他雄心勃勃地描绘自己光明前程的时候,掌管人事大权的苏列森从美国赶来,粉碎了他飞黄腾达的美梦。因此对山本来说,苏列森的死就象驱散了他心头的乌云,重新见到了太阳。他此时的心情既舒畅又得意。

有这样感觉的不光是山本一人。饭店的经营主动权被苏列森从美国带来的N·I公司的人掌握了,转到新饭店工作的“日本派”还没有尝到新饭店的甜头。这时他们认为卷土重来的时机已到,要乘机和N·I公司离异和进行报复了。

原来,与N·I公司搞业务协作一事,是猪原留吉通过苏列森单独与N·I公司商定的。这引起了饭店人员的强烈不满。

“日本的旅馆经营在世界也是数得上的,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N·I公司合作!凡是与N·I公司协作的都是不熟悉旅馆业的落后国家,这真是给我们大日本丢脸。”

当时公司内也提出了相当尖锐的反对意见,但大家慑于猪原留言的权势,很快又都知趣地沉默了。

见利就上的留吉接受了交纳百分之五的利润这样“屈辱的条件”,是有秘密的原因的。留吉和N·I公司的纳尔逊经理除了签订共同经营合同之外,还有从N·I公司长期引进低息外资贷款的秘密协定。

但是,猪原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由于两位经理当时只是口头上商定的,并没有就此交换合同书。所以猪原死后,N·I公司只要求按照合同交纳百分之五的保证金,而对低息外资贷款之事却佯装不知。杏平从父亲那里听到过此事,所以他毫不留情地逼迫N·I公司履行内部协议。可是直到饭店开业,N·I公司也丝毫没有表示一点诚意。

了解猪原留吉与N·I公司秘密协定的日本派,以苏列森的猝死为契机,决心驱逐N·I公司。尤其是与N·I公司对立的现公司经理猪原杏平,更是士气高涨。开业后没过几天,在专门讨论业务的于部会议上,猪原杏平索性把主要目标直接集中在赶走专权跋扈的N·I公司上了。

苏列森死后,N·I公司方面敏感地感到形势不妙,没有派人参加会议。作为苏列森的后任经理,N·I公司远东地区旅馆部长斯特劳斯曼不久便要走马上任了。与苏列森相比,斯特劳斯曼毕竟是一个稍小一点儿的人物。但是,他到任后肯定会给公司内部的势力分布带来微妙的变化。因此,要摧毁N·I公司方面的势力迫在眉睫,决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另外,苏列森的死是发生在开业前夜,原来公司担心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会使人们对新饭店望而生畏。但事实并没有这样严重,对生活节奏很快的日本人来说,他们似乎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仍然对新饭店抱有极大的兴趣。

“应该立即废除和N·I公司的契约。”

全体到会人员的意见一致了。

但是对方没有什么违反合同的行为,是不能单方面废除的。相反,猪原方面将经营权委托出去是因为作为旅馆经营者的苏列森经验丰富,而且很有手腕。在他死后的今天,有人提出强硬的意见即按照业务委托合同第十八条A项“N·I公司派来的人员,故意或者由于过失而造成重大损失的场合可以解除契约”来废除合同。

“但是硬将苏列森的死往十八条A项上拉也未免太勉强了。”

N·I公司的反对派、一向小心谨慎地担负会计事务要职的千草重男发表了自己的主张。

结果,在会议上这两种不同意见来回兜圈子。

从感情上来说,猪原集团恨不得马上和N·I公司分道扬镳,但又很难从合同上找出毛病。就连反对N·I公司的急先锋也明白这在法律上是很难行得通的。

顾问辩护律师吉山的意见和千草相同,但是他马上又提出了一个有趣儿的想法。

“如果杀死苏列森的犯人是N·I公司的人,这样还有符合十八条A项的余地。”但是查找杀人犯是饭店经营者份外的事情。

会议的结论是,乘苏列森被害这个机会,要求对方多少缓和一下以前对猪原饭店方面不利的那些条件。

<er h3">二</h3>

猪原杏平疲倦极了。公司饭店开业后大量的经理业务和父亲遗留下来的“王国政务”象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回到家里无情的妻子和冷落枯燥的家庭,更让人难以忍受。他觉得不论到哪儿都无法恢复自己的体力。

老实讲,对杏平来说,N·I公司介入不介入都无关紧要,他想象不出父亲建造的“王国”今后会怎样。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去完成父亲未能如愿的事业。儿子的生命是父亲给的,杏平从生下来就是在父亲为他铸定的生活模式中成长的。对生活的看法、观点以及判断事物价值的标准都是从父亲那里沿袭过来的。连妻子都是父亲给的,猪原·纳尔逊饭店经理的金交椅也是父亲赐与他的。

然而,实际上经理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牌位。杏平无论什么事都得遵照父亲的遗志,况且父亲的“老臣们”又都紧紧地围在周围,父亲的阴魂始终左右着他,生活对他仿佛是巨大的罗网,没有丝毫的自由。

与N·I公司废除契约的事,老臣们一言不发。事情总是这样,一涉及到担风险的利害问题时,那些狡猾的老臣们便开始明哲保身了。

——已经是碍难遵命了!

杏平觉得骨鲠在喉,简直要窒息了。他要大声疾呼,然而却呼不出来。

象杏平那样身为大型企业首领之子,“自由”一词是另有含意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命运逼迫你必须定父亲铺好的道路。他常常痛苦地感到自己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人,而是一个由别人操纵的木偶。他富有,有着普通人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惊人的财富;但是,他却没有普通人所具有的自由,没有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以前甘心情愿做父亲傀儡的杏平,自从父亲死后,突然觉悟了,苏生了身上作为人的意识。

但是,就杏平现在的条件、力量来看,还不能马上为所欲为。虽然父亲已经死去,却留下了巨大的枷锁——在这个“王国”中,包括职员及其家属,有成千上万的人要生活啊!

猪原杏平在父亲留给的枷锁中思索着、徘徊着,慢慢悟出了一个道理:只有收罗忠实于自己的人,才能将父亲的王国变成自己的王国。即从摄政王变为一个真正的国王。因此,凡是阻挡自己前进的人,统统都要排除掉。即使对那些扶助父亲建立了“王国”的“草创之臣”也不能客气。

N·I公司与猪原饭店的纠缠无关紧要,但是,业务合同和N·I公司参与的名种计划都是父亲的遗志。从这一点出发,在排除N·I公司的观点上,杏平和下属们的意见是一致的。当然,也不能否认废弃合同并非轻而易举的事。

不管怎么说,能在父亲死后一年内废弃或更改父亲为繁荣饭店而煞费苦心地与N·I公司制定的协作计划,也是件痛快事。

从现在开始,猪原杏平要一点儿一点儿地去掉父亲给自己戴上的枷锁。

“把现在的王国改造成自己的王国,我的体力和精力能坚持到底吗?”

杏平很缺乏信心。

<er h3">三</h3>

在日本,娱乐观光事业曾经被称作“黑暗产业”。虽然它也属于产业界,但其发展不是很快的,实际上以前的娱乐观光事业,多数是些中小企业和一些旅馆、妓院等等。但在经济增长率居世界首位的当今日本,光是与娱乐观光事业有关的消费支出就超出了五万亿日元。现在的娱乐观光事业哪里是什么黑暗产业啊,简直成了取之不尽的金矿了。

由于工业高度发展,有钱、有闲工夫的人多了。他们把以前被视为罪恶的娱乐观光事业看成是必不可少的游乐。为了多攒下钱去多干活,倒不如用干活挣下来的钱去玩、去享受,工作和玩各占一半。这娱乐是创造性的享乐,他们可以在这不受拘束的自由时光里寻求生存的意义。由此可见,娱乐观光已经不只是人们业余时间的事情了,它被看作是人生的重要部分,并占有统治地位。国民的娱乐观光要求日趋旺盛,直至今天,不管是娱乐观光业界还是与此无关的大企业,都不肯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而且在不断地进入这个领域。

随着娱乐观光事业的不断发展,娱乐观光的形式更加幸富多彩,范围也更加广泛了。从机械弹球游艺室、土耳其浴室、麻将房,到交通、出版、新闻、纤维、汽车、食品等产业都包括在含义广泛的娱乐观光业之中。其中,旅馆业是最名副其实的。它是娱乐观光业中最赚钱的。

同时,娱乐观光事业也是荣枯盛衰竞争相当激烈的领域。它可以使你一夜之间成为富翁,也可能使你很快破产、倒闭。、曾经风靡一时,但是后来被美国爆竹夺取了天下,而且一直被认为是优越产业的电影界也成为日薄西山的典型。在这样变幻莫测的领域中,惟独旅游业在不屈不挠地发展着。这说明“观看的娱乐”向“行动的娱乐”方面发展了,而月更高级化、大型化了。在这种倾向中,旅馆业的地位不断地提高,而且开始巨型化了。象万国博览会、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样的重大国际性活动不断打进日本,来访的外宾数量剧增,大饭店的客房数量远远满足不了需要了。因此,在外宾集中的京滨地区,饭店客房的年平均租用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二,创造了难以置信的纪录。大资本家们如何能不对这经久不衰的事业垂涎三尺呢?

首先是原有的旅馆业经营者千方百计地增设旅馆,紧接着以私营铁路、航空、百货商店、不动产等有关产业为首的,包括商社、广播、石油、食品、渔业、银行等与旅馆业毫不相关的资本家也争先恐后地出马了。猪原留吉当然更不能落后于时代。

他以非凡的胆量和魄力迅速与N·I公司合作,建设了当前最大规模的饭店。

又由于旅馆业是百分之百的资本自由化。英国势力很强的旅馆业也虎视眈眈地瞄准了日本这一富有魅力的市场。日本经济增长率已属世界首位,国民经济总产值占自由世界的第二位。只是日本的土地价格颇高,所以直接开进不如利用业务协作间接渗入更有把握。

N·I公司取得了猪原饭店的委托经营权,证实了开进日本市场的可能性。不过,同业界对此已开始有所戒备了,发觉了N·I公司这一举动完全是为了将美国资本打入日本市场做的准备。通常日美合作,都是最初表现为业务协作,然后便合二而一,美方将以增加投资率的方法,最后达到夺取经营权的目的。

因此有的外国资本家竟有意地使自己的合作公司陷入不景气的境地。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后,日美企业资本上的差别就象岩石和砂粒一样显而易辨了。即使四、五年分文不赚也毫不畏惧的美国资本就会轻而易举地把今天不挣钱明天就没法活的日本企业股权全部买下来。归根结底,这种合作从一开始就不是般配的姻缘。

猪原集团虽然自恃强大,但和N·I公司比起来,差距就太远了。不过,猪原杏平要和N·I公司绝缘,并非受同业界那种戒备之心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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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六章 畸形的卧室

<er top">一</h3>

“这么晚了,到哪儿闲逛去了?”

友纪子刚一到家,丈夫敏彦就象等侯多时似的质问道。他两腮抽动着,眼里冒出令人生畏的目光。肉薄骨细的敏彦身材非常矮小,可是这时却象是外星球的怪物一样令人可惧。

友纪子知道,一小时地狱般的审问又开始了。

友纪子并不是每天都出去,今天出去也是一个来月里的第一次。这对了解结婚前的友纪子的人来说,简直难以置信。结婚后,只有从早到晚地呆在自己家里闭门不出,才能得到丈夫的满意。

但是为什么非得隶属于丈夫呢?自己又不是敏彦的奴隶,也不是一个木偶。自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个妙龄女子啊。况且嫁给敏彦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友纪子这样想着,不禁满腹怨气。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不由得反抗了。

“你说什么呀?还不到八点呢。”

这一说不要紧,丈夫更加恼怒了。

“什么?不到八点?正经女人有晚上八点回家的吗?”

敏彦脸上的表情更凶恶了。他那前锛儿后勺儿的南北头,那智能低下的丑陋的面孔,发起怒来就象精神病患者一样异常可怕。

这时,友纪子又产生了一种会被杀掉的恐怖感,这种恐怖感已经威胁她一个月了。她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向敏彦道歉了。

“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吗?你到底上什么地方去了?”

“去买东西……”

“买东西?买东西怎么能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的路上偶然碰上了学生时代的朋友,几年不见了,一起去喝了点儿茶,聊了一会儿。”

“哪个朋友,叫什么?学生时代,是大学还是高中?在什么地方喝的茶?哪个茶馆?还有去什么地方买东西了,买了什么?给我详细地讲!”

敏彦穷追不舍,象审问犯人一样刨根问底。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作法了,更不是一个丈夫的所作所为。他只能算是一个按照人世间的规律“同居的男人”。

友纪子认为,如果只是按照最初相互交换的结婚契约书,和一个除了憎恨之外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同居一辈子的话,那么所谓人世间的规律则是非人的、残酷的戒律。友纪子愤怒的心在颤抖着。但是,如果稍微流露出一点儿与他离婚的意思,可能当场就会被杀死,友纪子此时可不想找死。

友纪子就是在女人最最美好的青春时期,被父命所迫嫁给了这样一个精神病患者似的男人。她不愿意这样作为丈夫的奴隶,苦苦地消耗自己的青春。

友纪子常常在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从这个火坑里解放出来。但愿这个机会能在自己衰老之前快点儿到来。

就这样,她被丈夫整整狠狠地训斥了一个小时。

在敏彦“发作”的时候,就连家里的佣人也要悄悄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屏息敛气地听那夫妇俩的口角。

他们的家位于芦屋的里面,敏彦的父亲花费了五千万日元为他俩建造了这所华丽的住宅。不论建筑质地还是外观,都是精心设计建造的。为了这对年轻夫妇所谓的“幸福”,敏彦的父亲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他试图以平常人家望尘莫及的优越的物质条件来弥补他们感情上的缺陷。并且盼望着在以后的共同生活中,他们会逐渐萌发爱情。况且,他们是这样富有,在他眼里,爱情的基础就是物质。然而,对这两位年轻的夫妇来说,过分宽敞华丽的房间容纳的只是空虚和寂寞。

友纪子与敏彦之间在感情上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这系鸿沟就越宽、越深。夫妇双方都知道已经很难维持夫妻生活了,如果采取重打鼓另开张的方法,也许还能得救。不过,敏彦对借父亲的光才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美丽妻子,是不肯撒手的。妻子是他的私有财产,漫说是别人用手摸了,连看也不让看一眼。就象小孩儿得到一件珍爱的玩具一样,关在自己的“堡垒”内,供自己玩赏。

生活在精神空虚、物质优越家庭里的人,常常产生畸形的思维方法。

<er h3">二</h3>

友纪子的父亲浅冈哲郎是亚洲兴业的经理,人称“财界的怪兽”:尖尖的秃脑壳光得能够打滑,血红的脸膛中一副似有非有的淡眉细眼,厚厚的嘴唇,扁扁的鼻子就象是被压瘪的空罐头盒。

象这样难以描绘的丑容,能生出友纪子那样美貌的女儿,全是因为娶了当时学习院中出类拔萃的美女——旧子爵乡津宗一郎之女的缘故。

浅冈哲郎出生于新泻县高田在的贫苦农民家庭。他只上过小学,但一跃跳出乡村来到了东京后,便成了白手起家的知名人物。在他的一生中,虽然也经历过类似抓壮丁等生活上的波折,但是自从他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下废旧汽车公司后,便开始时来运转了。这个公司当时出入于军界,所以发展速度很快。即便在停战和战后的混乱时期,也对他十分有利。浅冈发迹后,对自己这段经历从来闭口不提,因此人们对他的发家史也不很清楚。只知道当时浅冈好象充分利用了军界的特别通行证,在军需物资上发了横财。

发了国难财的浅冈用最低廉的价钱收买了当时衰败贵族变卖的宅第、别墅等。他还以同样的手段收买了破产的田园高速电气铁路,并以此为基础开始了自己终生的夙愿——私营铁路业。与此同时,浅冈将公司的名称改为亚洲兴业,将以前买来的旧贵族住宅、别墅改造为旅馆,然后又和汽车公司合并,建立了以私营铁路为中心的综合观光体系。

浅冈之所以如此飞快地发展,除了他善于投机钻营之外,还与同乡的政治家白根铁之进和辩护律师品川浩三的交往分不开。

白根与浅冈是小学的同学,自幼交往十分密切。后来白根当上大藏大臣时,仍未忘旧情,在各方面给浅冈以特别的关照。传说在浅冈与白根的个人房间里还设有专用的直通电话。在某块国家所有土地的拍卖处理问题上,人们怀疑由于白根一句话,浅冈就得到了不应得的利益。白根为浅冈也颇冒了些风险,为此,在野党中喜欢吹毛求疵的众议院议员曾打算过向白根追究责任。

品川曾是广岛高级检查院的检查长,后来辞官隐退了,他可谓是检查机关的长老。品川也是出生于高田,是浅冈小学时代老师的哥哥。后来浅冈断然做起相当刁钻的买卖,也正是因为背后有品川这个靠山。

这两位朋友对于浅冈,除了同乡之情,还在于他们十分欣赏浅冈不屈不挠的性格。

浅冈也正因为有了这样两个大的资助者,才得以迅速地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是,在他旁若无人,独往独来,要闯出一条腾飞之路的时候,有人前来阻挡了。这就是猪原留吉。

二人的对立是从浅冈收买田园高速铁路后开始的。因为这条线路与猪原留吉经营的东都电气化铁路的所有线路都有冲突。

开始时旅客是倾向于田园高速铁路的,后来东部高速电铁夺走了旅客。浅冈大为恼火,他下决心采用新式车辆,并在铁路沿线搞综合性开发,紧接着又把老本行汽车业的全部力量投入沿线,使这条铁路构成了近似完备的公共汽车线路网那样的形式。广告也用上了“从市郊大门至市中心要靠快车田园”这样引人注目的词句。这在汽车线路还没有发达起来的当时,浅冈不但一举挽回败局,而且还遥遥领先了。

“充其星不过是个靠卖破汽车起家的暴发户”曾对浅冈不屑一顾的猪原此时不得不为浅冈漂亮的手腕大吃一惊。同时,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开始疯狂地报复了。其来势之迅猛用“野猪”来比喻是最恰当不过了。

双方都具有相似的经历和性格,相互之间都毫不掩饰要击败对方的企图,竞争愈演愈烈。

猪原是浅冈平生遇到的最大的竞争对手。为了更加巩固自己的根基,浅冈首先考虑的是要加入芙蓉银行的通融资金集团。

城市银行争夺存款户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新的住宅区建成之后,来访最多的要数银行的对外联络员了。他们在扩大存款额方面激烈地争夺着。英蓉银行就其存款额来说,是与东西银行不相上下的城市银行。如果说收集存款是银行竞争的表面,那么贷款则在其背面。要想压倒其他银行,就要钻进大公司及其前途有望的企业内部。为了扩大自己银行的通融资金系列,就要毫不吝惜流血。最高一级的几家银行的存款额是相差无几的,它们之间经常是处于拉锯式的僵持状态。因此,衡量银行优劣的唯一的标准,就在于通融资金系列的质量。对于银行来说,都很想把优秀的企业列入自己通融资金的系列中。另一方面,企业得到一流银行的支持,也是其生存发展所必得的。

浅冈知道猪原去接近东西银行后,便投靠了东西银行的竞争对手芙蓉银行。他以订亲为手段,将自己的女儿友纪子许配给芙蓉银行经理是成信彦的二儿子敏彦。

在人与人之间关系以物质关系为纽带的社会里,婚姻结合首先是资本的结合。婚姻对资本的增殖起到媒介物或者起到加固资本积累的楔子作用。这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但是,对被当作楔子的人来说,这种地位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的人格丝毫来被承认,所谓为了公司、为了更多人的幸福,都完全是现成的借口。他们只不过是作为满足自己亲人的野心和欲望的牺牲品罢了。

是成友纪子就是为父亲及其事业而付出巨大代价的女子。虽然是身缠豪华的结婚礼服,在一流大饭店举行结婚典扎,对友纪子来说,婚礼宛如同葬礼。她的爱情、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在这豪华的婚礼上埋葬了。

“这对你来说是最幸福的了,我亲爱的女儿。”

父亲象成交了一笔如意的买卖那样,得意地向女儿祝福。此时,这位“仁慈”的父亲在友纪子眼里简直是个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结婚前的感情好与否是微不足道的,它与婚后的漫长生活相比,就好比是泡沫一样。这个男人对你来说最合适不过了,只有这个婚姻才是实实在在、牢不可破的。你要相信父亲为你选择的婆家。”

浅冈哲郎满怀信心地说着。友纪子是在他的封建式家庭熏陶下长大的,命运注定她生来就是父亲的工具,违背父命的事她连想也不敢想。友纪子婚前只和是成敏彦见过一面,却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只汲取了父母缺点的低能儿。

一个月后,友纪子成了敏彦的妻子。

结婚仪式空前盛大,这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所缺少的东西而特意安排的。对友纪子来说,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活也就从这一天夜里开始了。

<er h3">三</h3>

“你和我真的是第一次吗?”

洞房花烛夜,同房后的敏彦好象怀疑什么似地问道。

如果对方确有察觉,友纪子是早有豁出去的思想准备的。但是目前敏彦的疑问并不是那么确凿,所以没有必要坦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当然是头一次了。怎么啦?”友纪子象没事似的,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象你这样的女人,以前没有一个情人真叫人难以相信。”

幸亏他是出于多疑的天性,而不是从身体上感觉出什么。那么可以另相对待了,友纪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如果只叫男朋友的话还是有的。”

为了解除敏彦的疑虑,友纪子不由得这样回答。

不料敏彦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因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把友纪子吞掉似的嚎叫起来:“什么!这事为什么要隐瞒到现在?介绍人可什么都没说呀!肯定你和那个男的关系很密切。那个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只不过是一般的男朋友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啊。”友纪子万没想到敏彦自私狭隘到如此地步。她的坦率非但没有赢得信任,反而换来更深的怀疑和无理的指责。

以前在友纪子的周围,是没有象敏彦这样的男人的。他们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以友纪子为中心。独身时代的友纪子,凭着自己的美貌加上父亲伟大的权势和富有,已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女王”。象敏彦这样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来考虑问题的男人友纪子还是初次遇到,她对此与其说感到愤怒,还不如说是大吃一惊。

或许这就是男人对己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所暴露出的真正面目。此时的友纪子对敏彦既没有爱也没有恨,有的只是顺从父命,象木偶一样不得不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的屈辱感。

“只是一般的男朋友?哼,我可不信?”敏彦耳下的面颊微微抽动着冷笑,痴呆的脸上,两条短秃的眉毛之间聚起一个肉疙瘩:“男女之间不可能没有性意识。你有男朋友,那么肯定也不只一个。他们在我之前就占有了你那唯独属于我的身体。我是决不允许的。”

“至于那么厉害吗?照你那么说,女人和所有的男朋友都有很深的关系啰!我的朋友无非都是学生时代在俱乐部活动的伙伴。象这样的朋友不是谁都有吗?”

友纪子嘴唇顾抖着,愤怒使她的脸变得苍白。她用被子蒙住头,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哪里想到,新婚之夜她得到的竟是这样一番“情话”,况且她还裸着身子呢。从今天开始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丈夫难道就是这样的男人吗?一想到这儿,友纪子心头充满了悲愤和绝望。她简直怀疑和自己躺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是否属于人类。

“接吻之事有过吧?嗯?肯定有过!和你交朋友,不可能连一个手指都不碰。”敏彦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

“没那么严重!”

“当真否认了,这么说是接过吻了。那个家伙是谁?”

友纪子伤心极了,她不想再开口说话,也无法继续回答这些问题。她决定以沉默来抗议。

“为什么不说话呀?为什么不回答,不作声就是对事实默认了。你算什么女人。我不知道的事就想敷衍了事!装糊涂是不行的。带着良家女子的假面具,到昨天为止还和那些流里流气的男人鬼混。不许你耍赖,你还是老实些吧!”

敏彦充满血丝的眼睛象刀子一样盯着友纪子。

友纪子倔强地闭着嘴,把头扭向一边,对他毫不理睬。

——肯定是这个人太天真了。也许完全被封建式的婚姻、夫妇最初的性行为冲昏了头脑,有些失态了。明天早上或许会变得稳健温和些吧。

友纪子自我安慰地想着,因为她也有难于启口的短处。这也是友纪子为之软弱的因由。

<er h3">四</h3>

不管敏彦说什么,友纪子就象合上壳的贝一样缄默不语,就连敏彦也觉得继续说这些挖苦人的话没多大意思了。

友纪子松了口气。

如果是普通的婚姻,这些已足以构成解除婚约的理由了。但是,他们的结合意味着巨大资本的延续和繁殖,而不存在普通夫妻和睦相处之类的问题。

友纪子很清楚,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普通夫妇间感情纽带联结着,她只要从表面上将夫妻关系持续下去,就是尽到了一个做女儿和妻子的义务。友纪子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可悲的是她还没有学会反抗。

自从和敏彦结为夫妻以后,她开始体会到自己走进了一个准以想象的异常世界。要习惯于这个世界,只有把自己本身变成异常人。友纪子不敢没想以后将怎样在这个世界里生活。而最初用来补充二人之间欠缺的丰富财产,此时也阻止不了他们决裂的步伐了。

结婚后一个月,友纪子就与敏彦分居了。这里面有一个很奇特的原因。

敏彦有个奇怪的毛病,旅行回来后马上犯了。他总是把满是污垢、婴儿般大小的布兔子放到两人的床中间。

友纪子当时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盘问道:“这是什么呀?”

就连敏彦这时也难为情地笑了。

“是我的宠儿呀。因为从小就抱着它睡觉,所以一没它便睡不着。就因为旅行的那儿天没带着它,总睡不着觉,真够难受的。”

“有我这个妻子也不行吗?”

友纪子吃惊地问道。其实,不把自己看作妻子也是可以的,可是在新婚不久的被窝里放进一只布兔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呀!

“多年的习惯了,没办法。”敏彦尴尬地陪着笑脸。

新婚夫姻的床上挤进个用布缝的兔子,红玻璃球的眼睛闪着光,这真是大煞风景。

友纪子被敏彦抱着的时候,兔子那一动不动的眼睛就好象嫉妒似的对着友纪子怒目而视。

同房之后,敏彦将脸拱向布兔子,闻着那浑身上下都发出汗臭味的兔子,呼呼地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的敏彦,看上去真象—个头大身小的畸形儿。

“请你以后不要把兔子带来!”

友纪子曾多次提出强烈的要求。敏彦也曾一两次接受了友纪子的要求,夜里却翻来复去地睡不着。

睡不着觉倒不要紧,敏彦的性欲要求更强烈了。这可是友纪子受不了的事。

不管怎么样,为了自己能睡好觉,友纪子不得不允许和兔子同床。

敏彦从小就由布兔子作伴儿,这已成为他的癖性。在他眼里,小兔子好象要比友纪子更为亲近些。只是兔子不能满足性欲,需要靠友纪子来补充罢了。在他看来,母亲亲手抚养子女的爱,好象是从兔子那里得到的。这也如同情绪不稳定的幼儿常见的吮吸手指、咬指甲等异常动作一样,成人的敏彦至今还可笑地保留着儿童时代的坏毛病,友纪子觉得只有敏彦这种低能儿才会这样顽固不化。

友纪子终于不能忍受了,她以敏彦的坏毛病为借口,提出将卧室分开。

“兔子总是使劲盯着,时间久了我会得神经官能症的!”

是丢掉兔子呢?还是分居呢?友纪子深知敏胜离不开兔子,仅利用他这个弱点提出了分居的事。敏彦好象也对自己幼儿时沾染的恶习感到羞愧,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友纪子的要求。

分居成功了,友纪子又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同房的间隔拉开了。新婚的丈夫差不多每天都来央求妻子。可友纪子十有八九是装作睡着了,就是不给敏彦开门。

“友纪子,喂、友纪子,是我,开门呀!”

敏彦为了不使女佣人听见,压低声音连续呼唤着。可友纪子却背向丈夫,将身于埋在床里。

这种情形是凄惨的,然而此时门外的敏彦,其狼狈样子更是难以形容。

“他身边还有兔子,可我什么也没有。”

友纪子用被子蒙住头,咬首嘴唇抽泣着。

正文 第七章 不伦的符合

<er top">一</h3>

光阴似箭,眨眼间过了新年,天气出渐渐地暖和起来。可是警方的侦察工作毫无进展。

除了大泽以外,案发当天住在十六层楼的所有人都有作案动机,但却很难揭开真正罪犯的屏障。

针对作案动机这一问题,横渡组首先调查了奥秋。奥秋是一个非常认真具有匠人秉性的职员,他对自己的工作绝对自信,不论谁说什么他都是寸步不让。

事件发生前不久,奥秋曾因为空调温度的问题与苏列森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由于奥秋的态度十分顽固,苏列森不得不闭口让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然而奥秋还是充分表现了他固执的本性,提出要用自己的身体作“人体试验”。可是苏列森矩绝道:“算了吧。”说完便到外面过夜去了。

“我为什么非要杀死总经理呢!?因为工作而和同事发生口角的事数都数不清。每次都杀人的话,我岂不成了世界上头号杀人犯了吗?你们少说这些蠢话吧!”

奥秋看出刑警怀疑自己后,气得面红耳赤。

矢崎的作案动机问题,也随着侦察工作的进展一点点地减少了。不错,矢崎的妻子焦尼娅和苏列森之间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焦尼娅是个轻浮的女子,在美国她的情夫也不只是苏列森一人。而且将焦尼娅介绍给矢崎的又是苏列森。矢峙娶她以前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是说娶了上司淘汰的‘旧货’,反过来又求得上司的特殊照顾。”

横渡轻蔑地说。矢崎与苏列森之间这种卑污的关系对以洁癖闻名的他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

矢崎确实因此而受到苏列森的关照。日本人在人才荟萃的外资公司中,得到象苏列森这样的资助者,也许是保全自己将来的前途绝对必要的手段。尽管如此,这代价也是非同寻常的。娶上司玩弄够了的、象倒掉的残羹剩饭一样的女人为妻,而且要过来之后,还要默许上司与自己的妻子保持原来的关系,这是多么大的精神折磨啊。可是矢崎完全采取了忍耐的态度。矢崎和焦尼娅之间的感情很早以前就冷若冰霜了,夫妇俩同亲异梦,夫妻关系只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况且矢崎也并非正人君子,他一方面听任焦尼扭随心所欲过着放荡的生活,一方面也将年轻的电梯小姐藏在公寓里寻欢取乐。他作为训练新职员的讲师,训练那些刚刚参加工作并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他以个别讲授英语为借口,对一个年轻的电梯小姐教授了其他的东西。在苏列森被害之时,他们正处在欢爱的高潮。

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刚刚到手,他怎么能去杀了自己重要的资助者,来守卫那个早已厌倦了的老婆呢!

这样,剩下来的只是猪原杏平和山本清之了。草场和河西虽然对猪原夫人与苏列森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周密的调查,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丑闻。

那么杀人动机就是经营上的纠纷了,可是即使杀了苏列森一人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契约是猪原集团与N·I公司相互签订的,苏列森只不过是远东“分店”的“委派人员”罢了。只除掉一个苏列森,不但不能给合同带来任何影响,而且也不可能就此完全解决经营上的纠纷。如果以此作为杀人动机,那么猪原也实在太天真了。

最后,只剩下山本清之了。他的确存在着个人利益上的较具体的动机。但是即使是苏列森死了,人事大权还掌握在N·I公司手中,合同也不能为此而变更。杀死苏列森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的问题。

按照苏列森的意图,山本只能是助理部长。即使再来一位新的总经理,也不太可能出现什么转机。山本并不一定会摆脱倒霉的命运。

难道会为了吉凶未卜的将来而去冒险杀人?这真是不可思议。

结果,开始认为有作案动机的四人,又相继被否定了。

这样一来,又不得不将最初认为没有作案动机的大泽博秀列入嫌疑之列。

最早在大泽身上嗅出腥味儿的山路、村田小组执拗地对大泽周围的情况作了详尽的调查。

<er h3">二</h3>

“后面没有跟踪的尾巴吗?”

由于好久没相会了,二人迫不急待地拥抱在一起。为了排遣精神上由高度紧张到突然松弛这一急剧变化而带来的疲倦,女的首先开口了。

“没事儿!警察首先怀疑的是夫人你与苏列森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现我。如果被跟踪的话,那倒是夫人你呀。”

满身是汗的男人悄悄地离开了女人的丰腴的肌肤。这对只需要满足情欲的男女,随着见面次数的增长,并不感到那么新鲜了。因此,现在需要恢复各自的体力。

“我被盯稍儿?我哪能那样笨呢!”

女人轻佻地一笑。她正是猪原彩子。

“怎么能那么自信呢?”

男人问道。此人正是大泽博秀。

“哼哼,因为已经油儿了。”

彩子若无其事地答道。

“都油儿了,甩尾巴吗?”

“我说的尾巴可不是警察呀,丈夫一直在怀疑我,好象是跟过我几次。他想查清我和其他男人相会的地点,好以此为借口和我闹离婚,这可办不到。我也憎恨猪原,当初我们就不该结婚。”

“那么就和他离婚怎么样?”

“不行!那我就没有归宿了。父亲只重视财界的名门世家,他不考虑女儿的幸福,也决不能收养以性格不合为理由而离婚的女儿。我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是过不了贫困生活的。我的生活离不开别墅和宝石。只有和猪原在一起,我才能自由地享受这些呀。”

“这么说,我是别墅、宝石的小小配角了。”

大泽的话中流露出讥讽的语气。

“大泽!”彩子忽然正颜厉色地叫道:“我们是双方经过同意后才交往的。相互之间都不给对方找麻烦,我们之间如果有某一方觉得厌倦了,便可就此了结相互的关系。不是这样定的吗!”

“是这样,现在我就有这个打算。”

“因此请不要说那样挖苦人的话。对你来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和我相会的。我们用不着山盟海誓,我们相互之间仅仅足以肉体上的交换来取乐。这不是够实惠吗,我们约会的地点也无人知道。只要你把你的机灵劲儿拿出来,我敢担保我们的事天都不会知道。”彩子无耻地直言道。

“请放心,夫人。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愉快的交往永远继续下去,决不会作出被人发现的蠢事。”

“那么,再一次拥抱我吧!我还没有完全满足呢。”

彩子突加其来的甜言蜜语再一次点燃了大泽的欲火,使他忘记了充当别墅和宝石的配角的不快。对大泽来说,即使二人的关系真的被人发现,他也不会失去什么,因为双方都认为是等价交换的。

<er h3">三</h3>

发现并注视大泽可疑之处的山路和村田继续暗中监视着他的动向。结果发现,最近大泽在一个月中有二、三次出现去向不明的“空白时间”,这个空白时间都是从下午二时起,近两个小时左右。

不管有无刑警跟踪,大泽都是小心再小心,尽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他不只一次地改换出租汽车。一旦上了电车,在发车关门的一瞬间又跳下来。进百货商店后,再利用电梯上来下去折腾好多次。这么一来,无论多么出色的尾随者也会被甩掉。虽然可以来用美国联邦调查局常用的人海战术。在被跟踪人转来转去的地方打下埋伏。但对于人手不足的侦察总部来说,这是力不从心的事。有一点可以肯定,大泽现在是绝对不愿意让人发现他的行踪。尽管现在完全没人发现其目的地在哪儿,所行何事,但是大泽一月之间有二、三次去那里己既成事实。这不能说不是侦察的收获。

与此同时,河西和草场为了调查猪原彩子和苏列森的关系,也在其周围布下了监视网,无意中竟查明猪原彩子也是在一月之内有两次左右下落不明。并且发现她对尾随者的警戒比大泽还神经质。

在侦察会议上,侦探们汇报了这些情报,并把彩子与大泽去向不明的时间进行了核对,结果二人的空白时间完全一致。至此,侦察总部才开始确认大泽与彩子之间有关系。

“不管他们的警惕性有多高,时间上的空白是无法掩饰的。二人总是在同一时间去向不明,决非偶然。”那须说道。

“但是,即使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与苏列森被害又有什么联系呢?”林刑警提出了疑问。被害者是苏列森,如果苏列森与彩子之间有关系的话,那么围绕着对女人的痴情问题似乎还合乎逻缉,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苏列寐与彩子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说得不错。”山路对林的疑问表示赞同。

“大泽和影子的关系,是从各组追查的线索中偶然发现的,况且现在还不能定论。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有关系。其实,案件一发生,我们就已经把这两人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了。现在虽然没有在大泽身上发现作案动机,但通过彩子也许会发现新的线索。他们之间的丑闻与苏列森到底有什么关系,虽然尚未搞清,但是他们两人,特别是大泽还是很值得怀疑的。因此,要迅速查清大泽和彩子幽会的地点,特别是要加强对大泽周围的监视。这个家伙在此案发生时究竟在什么地方到现在仍然是个谜。目前已经发现了他与彩子的关系,只要继续顺藤摸瓜,我相信一定会发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那须十分自信地布置着。万事谨慎的那须虽然只掌握了这么一点儿线索,但是也足以成为把最早脱离侦察线索的大泽重新列为重点嫌疑犯的根据。

<er h3">四</h3>

木暮首先认出了大泽。大泽只顾注意后面,所以没有发现位于前方的本暮。

木暮刚要和他打招呼,突然发现对方象是有什么隐讳之事怕人看见似的东张西望,所以就把己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象木暮那样长期压在底下的靠薪水生活的职员,总是看着上司的脸色行事的。现在木暮凭着直觉断定这时候如果打招呼的话,大泽肯定会不愉快。

况且大泽又是同一公司的高级职员,还善意地提拔过自己。他是经理的心腹人物,恐怕还能把自己提拔到重要职位。如果失去他那煞费苦心的关照,不但要长期吃冷饭,而且这个笑脸都要得不到了。

木暮这样想着,马上藏身在暗处。

大泽并不知道木暮的存在,仍象以前一样几步一回头地往前走着。

——有谁在跟踪吗?可是,大泽先生到这儿又有什么事情呢?

木暮心里产生了疑问,他把大泽让了过去。这里是从涩谷乘电车要走好几站才能到达的目黑区住宅街。木暮的住所就在这儿。而大泽的住处在中野,他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如果只是在路上不期而遇的话,谁也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可是大泽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反而引起了木暮的好奇心。

大泽正准备离开的地方,正是木暮要去的地方。那儿有车站和出租汽车停车场,大泽好象要乘电车或出租汽车似的。

但是大泽来这究竟为了什么呢?这里只有公司一般职员的小住宅和公司宿舍。最近才添了几所公寓和比较不错的旅馆。

——或许是来熟人家玩的吧?

不论怎么说,大泽那异样的神态都使木暮稀奇不已,他非常想弄个明白。尽管这与他并无关系。

木暮是猪原饭店杂品仓库的验收股长。他的工作主要是把从工商业者那里购取的各种饭店用品同收据进行核对、查对数量。从肉、鱼、酒等食品,到桌、椅、床等家具、生活用品,都要拿到这里验收保管。

本来他只负责验收杂品。但是,由于刚刚开业,业务分工尚未安排就绪,也不好按照常规计较分工范围,木暮只好拳打脚踢,哪省事哪到。即使如此,所进物品也常常不能当天全部验收完毕,只好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放在卡车上开进仓库,第二天再继续验收。这样时间长了,难免要出事。

尽管他的工作杂乱、繁忙,与饭店杂役差不多少,但是毕竟与从前所在的饭店不同——在新饭店担任了股长。大饭店的股长,部下也很多,自己终于能以领导者的身分吩咐部下了。想到这些,虽然工作累,干起来也觉得有劲头。

十年前,他在市内某老旅馆谋到一个供应员的差事,从此开始了旅馆职员的生涯。他稍微懂得一些英语,本想在服务台工作,但是由于老旅馆在学历上的要求十分严格,只有刚从大学毕业的人才能进入人才聚集的服务台。象木暮这样高中毕业的人只能望“台”兴叹。

旅馆里把象人事,经理等不直接接触客人的部门称作“后台”。按照这个说法,总是在仓库默默地查点物品的供应部门就是后台中的后台,是最不见天日的部门了。

高升没有一线希望,正在消沉沮丧之时,他偶然遇到了当时在猪原饭店开业筹备室工作的大泽。

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馆里,大泽好象在等着谁。因为约会的时间已过,对方还没有来,使起身要走了。大泽通过狭窄的通道向门口走去,不巧上衣的下摆刮倒了旁边雅座上木暮的茶杯,撒在桌上的水滴落在木暮的膝盖上。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根据大泽递来的名片,木暮知道了他的身分,于是流露出“想换个地方大干一场”的愿望。

这对正急于招兵买马的大泽真是求之不得。

“正好为缺少有经验的验收人员为难呢,暂时安排个股长可以吗?当然,最好能安排一个更好一点的职务,但是还要照顾其他人。找机会我再活动活动,提拔你到更理想的位置。”

就这样,木暮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原来的饭店,转到新饭店工作了。要是在原来的饭店,即使是股长这样芝麻大的官,干到退休也未必能当上。

不管怎样,大泽使木暮卑微的地位提高了一级,而且给木暮带来了“今后找机会再提拔到更理想一点儿的位置”的希望。这可不是大泽空送人情,不久前大泽还向木暮透露了要提升他为代理科长的内部打算。

所谓的验收科代理科长,也可以说是代行科长职务,可以掌握采购权。猪原饭店的物品采购权,那真是非同小可的。

常打交道的工商业者至少有三百家,采购的品目一千余项。无论什么物品的采购与否,全凭他一句话。因此,对这些工商业者来说,取悦于木暮是关系到他们死活的大事啊。这倒并不一定是指行贿,光是工商业者礼仪上的酬谢就是巨大的额外所得。

对于木暮来说,夸张地讲,大泽是将他从长期吃冷饭的生活中拉出来的恩人,为了大泽他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泽鬼使神差似的走了过去。对大泽不利之处,切莫靠近,这也算是对上级的关照理所应当的回敬。这样想着,木暮去超级市场买了早上上班时妻于交待要买的东西,便向家走去。他没有孩子,所以夫妻两人都在工作,妻子在一家报馆当电话交换员。今天妻子是上晚班,晚上八点多钟才能回家。

在以前的旅馆工作时,妻子主动要求上班资助家庭,改善了贫困的经济状况,他内心非常感动。然而当代理科长的椅子还没坐定时,他就突然气势高涨起来,变得盛气凌人了。象买东西,准备晚饭之类的事就更懒得做了。

“你现在可以不工作了。”

木暮对妻子说道。可是妻子工作多年己成为公司的老手,况且在公司里心情也很舒畅,一时并不愿意辞掉工作。

木暮按照妻子列的单子采购晚饭的材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象男人队伍中的落伍者似的,狼狈不堪。

——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将这种双职员生活继续下去了。我马上要做代理科长了,如果让部下看见我这别样子,岂不太有失尊严了吗。

木暮抱着一大包食品和蔬菜,从超级市场出来,暗自下着决心。

食品袋很重,不知换了几次手,好容易才走到公寓附近。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衣着朴素,好象是尽量使自己不引人注目似的。但是她那苗条的身材,如花似玉的容貌,以及上流社会的姿态,总免不了被过路的男人们回头看上几眼。

为了遮饰美丽的面孔,她带了一副浅色太阳镜。可是事与愿违,这样一来倒好象大名星微服出行似的更加惹人注目了。

但是木暮注意这个女人却别有缘故,他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在哪儿见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是猪原经理的夫人。在开业招待会上,尽管相距很远,他还是看到了宛如一只美丽的孔雀的她依候在丈夫的身旁,笑容满面地向云集在那里的达官显贵们频频致意。他还听说她是东西银行副经理的爱女。这位经常出入于宴会、舞场的贵妇儿怎么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城市近郊的街道上呢?而她那不断地机警地环顾四周的样子,更令人疑惑不解。

——难道认错人啦?

瞬间,木暮的头脑掠过这样的念头。

——没错,绝对是经理夫人。

木暮又十分自信。开业前宴会上猪原夫人那娇嗔的朱唇和脉脉含情的眼睛,和这个女人不是一模一样吗?

——可是,经理夫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呢?她不乘自己的汽车,独自在这里徘徊,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木暮幽灵一样的眼睛,死死盯住彩子,幸好经理夫人没有发现他。一方面夫人并不认识饭店的下层职员,另一方面因为她也是只顾注意身后了。

经理夫人突然一转身,木暮不由自主地将身子移向路旁电线杆的暗影子里,把她让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刚才不是也出现一个与此相同的情形吗?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这僻陋的街道上他们想方设法避人耳目的形迹以及那种只警惕后面,不注意前方的警戒尾随者的样子,绝不是偶然的巧合。

木暮思维的推理开始逻辑化了。

——经理夫人和大泽先生真的会……?

木暮立即打消了这个杂念头。

私通的男女为了避免让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往采用指定相会地点,分头来,分头走的手段。饭店里的职员把它称作“独来独往”。在他们俩过来的方向,有设备完善、整洁舒适的旅馆。在那里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尽情地寻欢作乐。

如果仔细想一下,经理夫人和经理的秘书不是最容易私通吗?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

一心扑在公司事务上的丈夫无暇顾及妻子,而妻子却可能经常有机会接触丈夫的秘书。一方面是具有绝对支配权的经理之妻,一方面是比自己丈夫年轻使壮的秘书。大泽也好,彩子也好,他们都为了报复支配他们的经理——勇猛的企业家,而穷奢极欲地私通。木暮越发确信自己推理的正确性了。

一旦这种关系被经理发现,不仅夫人会失去物质丰富的名流之妻的交椅,同时大泽也要丢掉他优越的位置。如果这样考虑的话,他们全神贯注地注意身背后有无限踪者也是很自然的了。

二人只注意了后面,而没有发现从前面来的木暮,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回可抓到了大泽一个小辫子!”

木暮不由得心中暗喜。

正文 第八章 第二名死者

<er top">一</h3>

苏列森坠楼案的侦破工作毫无进展,时光在白白地流逝,转眼天气已经变暖了。虽然在这期间曾暴露出几个可疑的人,但都自消自灭了。

侦察总部焦急万分,就象办了一桩无头案似的。唯一的疑点就是大泽博秀无法提供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然而迄今还没有查出他对苏列森有什么直接的犯罪动机,除了发现他与猪原彩子的不正当关系外,侦察本部几乎是一无所得。但他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唯一可疑的人,尽管大泽博秀用尽心机,千方百计地企图掩盖自己的行踪,结果更加深了人们的怀疑,陷入众矢之的的危险境地。

“什么?大泽昨天下班后没有回家?”

接到这突如其来的报告,就连一贯老诚持重的那须也显出不安的神色。

应该是九点上班,可是快十一点了大泽还没有来,而且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猪原经理有要事找他,便派第二秘书中野与大泽的住所联系。公寓管理员答复说昨日大泽没回公寓。

大泽昨天是按时下斑的,并没有说今天要请假。平时他工作一丝不街,严格遵守作息时间,自从到东都高速电铁工作以来,随便缺勤或迟到的事从未有过。

“是不是与彩子私会去了?”

那须的疑问很快被否定了,据说彩子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始终没离开家。当然,彩子有可能知道大泽的去向,但鉴于猪原经理还不知道他妻子与大泽的关系,目前还不便公开去问。况且他们二人的不正当关系还只限于警察的推测。

警方也好,饭店方面也罢,此时对大泽的失踪还没有充分重视。因为无论是谁都会有一个晚上的“失踪”,何况象这样年轻健壮的独身男子呢。或许被陌生女人引诱,在某处只顾玩乐忘记了正事,不知不觉睡过了头。

可是,中午都快要过去了,既没有发现大泽的去向,也没有大泽本人打来的电话,更没有相符合的交通事故的报道。

事态的严重性越来越明显了。山路刑警调查了大泽居住的公寓,调查结果是,昨天早晨大泽准时上班,不象要去长时间旅行的样子。

八十万日元的储蓄存折和时价五百万元左右的有价证券都原封未动地保留着。以大泽这样的年龄,有如此巨额的存款,的确使人怀疑。不过对于这样一个一流公司的高级职员,似乎也不足为奇。

衣服仍挂在衣橱里原封未动,旅行用具也没带走。

大泽自己有N公司产的高级卧车,但没在公寓的停车场里。

“看来他本打算回家,但不知什么原因却至今未归。也许是出了什么事吧?”回到侦察总部的山路刑智说道。

“原打算晚上回家的人,下班后将近二十个小时毫无音信。象大泽这样一丝不苟的优秀职员,以前又从未吊儿郎当地工作过。这说明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那须的话使全体侦察员预感到事态的严重。假如这种推测被证实的话,无疑一定与苏列森被杀有关。如果正因为他掌握了什么事情而失踪的话,那么苏列森被害之迷将更加难以揭开。刑警们的思维神经越发感到疲倦了。

当天傍晚,发现大泽的汽车被遗弃在中好区大和町的马路上,车内没有犯罪痕迹。

<er h3">二</h3>

四月二十日上午七时左右,住在大阪府茨木市的职员井手达男急匆匆地向国铁茨木车站走去。

公司职员上班通勒总是这样令人烦恼。井手达男在天主寺区的某家汽车公司做事,到公司必须从大阪车站转乘地铁。可通勤高峰时地铁非常拥挤,几乎每天要遭一小时的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仿佛在这每天匆忙奔走中渐渐耗磨掉了。他早已厌倦了公司的工作,然而为了生活,又不得不每天这样拼死地奔走忙碌着。

当年,他用积攒下来的工资在这里买下新住宅时,周围还是郁郁葱葱的水田和旱田。如今这片绿油油的土地大部被蜂起的住宅群蚕食了。再也看不到过去那秀丽的田园风光了。他甚至记不得今年的樱花是什么时候开的了。

井手沿着一条阴沟朝站前大道走去。这条沼气和孑孓滋生的脏沟常年淌着臭气熏天的污水。市内有关部门为了避免小孩掉入沟内,在两侧住有人家的地段,铺上了混疑土盖板。可后来不知道被四个捣蛋鬼擅自打开了几块,至今那些打开的地方还那么敞着无人过问。有一次井手喝醉了,回家途中掉进沟里,明沟挺深,污泥沾了他一身,回家后好不容易才洗掉臭味,还挨了妻子好一顿数落。从那以后,井手夜间尽可能不从这条道走,但由于这是返往车站的唯一近路,况且大白天总不至于掉进沟里,所以早上还是要利用这条捷径的。

——就是这儿呀!

井手每次走到那次失足的地方,都习惯地向那沟里看上一眼。

“天哪!”

他好象发现了什么,定神看去,一个身体细长的人脸朝下趴在泥水中。那人好象穿着黑色西装,但由于沾满淤泥而难以分辨。

——怎么,这么早就有“先客”了?

井手心中嘀咕着。然而那人把脸埋在淤泥中的姿势很快使井手愕然失色。即使是喝醉了掉进沟里的话,这种姿势也是要窒息的。

“喂!先生!喂喂!”

井手连喊了几声,那人却纹丝不动。好心的井手觉得事情不妙,顾不上考虑肮脏的泥水,纵身跳入沟内,抱起那人一看,不禁吓得目蹬口呆:“啊!死了!”

“是个醉汉吗?”后面走来的人问道。

井手慌忙喊道:“不好了!是个死人,快去报告警察!”

围上来看热闹的过路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茨木警察署离这儿近极了。报告人急剧的敲门声把值班的刑警从梦中惊醒,他急忙跑到现场。发现死者后脑勺粘有血迹,面孔呈暗紫色,而且已经胀大了。脖颈部分有明显的勒痕。

“是杀人案!”刑警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了。

接到报告后,大阪府警察总部侦察一科的刑警和现场鉴定人员急忙赶来了。

清晨幽静的住宅区,骤然被这阴森的气氛笼罩了。

死者年龄在下十岁左右,由于被绞杀窒息时的痛苦以及在水中的浸泡,相貌严重变形,但仍能辨出男子汉那轮廓鲜明的面庞。

能证明死者身份的名片、定期存折和西服上的名签己被洗劫一空。看来要查明死者的身分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死者口袋里留有一只大约装有二万六千日元的钱包、派克金笔、手帕等一些随身物品。罪犯只窃取了能证明被害人身分的物件。

现场是一条两米左右宽的水沟,位于茨木市下中町的一角。

这儿是通往电车站的近道,所以在有电车的时候,很多人都从这里走,但末班车一走,行人便寥寥无几了。

——也许是在某地杀死后运到这里的。

所辖警察署的老刑警波户这样想。可是,在总部的年轻警察面前,他没有马上表明自己的想法。这并不是出于对总部的客气,而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知道,在侦破杀人案件时,表白自己的判断及想法不宜操之过急。即使是漫不经心的一切话,也会给年轻的刑警带上框框,弄不好还可能把侦破工作引入歧途。

沿着水沟是一条三米左右宽的小道,汽车完全可以行驶。可这几天的天气晴朗,路面很干,根本看不出轮胎的痕迹。

尸体查验之后被送去解剖。

与此同时,各府县警察署根据指纹鉴定查对死者的身分,并翻阅了所有出走失踪者的查找报告。

很快就查明,死者是东京“猪原·纳尔逊饭店”经理室第一秘书大泽博秀。

午后,解剖结果出来了。死者是被绳子勒死的。轮形软骨骨折,脑后有用钝器击伤的凹迹。因此推断凶手是先将被害人击昏,然后用绳子勒死的。死亡时间大致为昨天头半夜,即十九日晚九时至十二时左右。

正文 第九章 垂直的死角

<er top">一</h3>

木暮雄市听到大泽被害的消息时,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不寒而栗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觉得心中早已产生的那种不祥之感终于得到了证实。虽然他并没有十分清晰地预感到大泽的死,但却有着一种含混不清的不安感。

那么,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大泽博秀在猪原饭店是决定自己将来命运的特权阶层。正是由于这一点,木暮认为大泽的死不能看作是旁人的事。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哀悼或者惋惜这位资助者的意外丧生,而是害怕大泽的死是否与自己有什么牵连。

——真是瞎猜瞎想!大泽先生的死与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木暮想打消这种模糊不清的恐怖感。可是适得其反,这种恐怖越来越使他惶惶不安起来。

“你这几天有点儿怪呀!在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妻子担心地问。

“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常常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冥肠苦索。在公司也是同样,工作起来经常失误。这不仅引起了科长的不满,而且招来了部下轻蔑的目光。

“肯定是背着我搞到漂亮女人了吧?”

妻子不由得产生了莫须有的怀疑。

“混蛋!哪有的事!”

木暮大声斥责。妻子那充满疑虑的目光更加尖刻了。夫妻之间的关系,随着大泽的死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这种恐怖感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木暮已经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了,决心对压在心头的烦闷来一个究根寻底。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分析事物,以便查明这种不安之感的起因。

——自己偶然地发现了大泽与经理夫人的可疑关系。

虽然不是在现场发现了他们,但可以断定大泽和经理夫人是在那个旅馆里沉迷于不正当的情事。

——这和如今的杀人案没有关系吗?

木暮自然而然地把大泽的死与一周前窥视到的大泽和经理夫人之间的“秘密”联系上了。

岂止是有关呀,而且是关系重大呀。

——假如猪原经理察觉到此事,肯定会大发雷霆。如果经理很爱自己的妻子,那么对占有自己妻子的人一定怀有刻骨仇恨。而且如若知道对方正是以前自己曾特别照顾过的秘书,就更会火上浇油、怒不可遏。

这不就构成警察们所说的“作案动机”了吗?

——构成,足以构成了。

但是这种动机与自己的恐怖感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里,木暮自问自答地动了一个小时的脑筋,思路突然中断了。他本来就不擅于思考问题,叫自己集中精力长时间考虑一件事情,真是赶鸭子上架。

中断后的思维又忽然连贯了下来。

——丈夫发现老婆背叛了自己,就一定会杀人吗?

那要看这个人爱老婆的程度。

——可是人们都传说经理夫妇都是按父亲的意志勉强结婚的,两人的关系并不很好。

象这样的冥思苦想并不是庸人自挠,木暮努力地回忆着这种不舒畅的心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

猛然间,他想起一件往事。在大泽死后的今天,那件事就象在视网膜上映出的残留图像一样,突然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在饭店开业的头一天晚上,木暮接受了大泽的委托。与其说是接受委托,毋宁说是接受了命令。当时他甚至连“为什么要这样干”这样简单的疑问都没想过。

这也难怪,对木暮来说,他的地位使他早已习惯于逆来顺受。何况大泽的委托又是属于木暮的日常工作。就在他完成了大泽的委托后,才得知苏列森被人推下楼来摔死了。直到这时,木暮依然没有将大泽所命令的事情和坠楼案联系在一起考虑。

但是,尽管如此,他对大泽的行为,也曾产生过某些疑问。自己完成大泽的委托后,大泽曾要求对此事守口如瓶。他说:“为了不招来多余的怀疑,你对此事要持不问不管的态度。”回想起这些话,木暮仿佛被人从背后腮击了一掌。他突然想到,此事或许与苏列森被杀案有着某些联系!

木暮得知自己将提升为代理科长的消思,也是在苏列森死后不久。他很清楚,这次晋升大泽帮了许多忙。

为了自己的资助者,木暮忠实地迟守了大泽提出的要求。与其说是遵守要求,不如说木暮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资助者被杀了,而且在接受自己资助者委托之后的那天晚上也曾发生了杀人事件。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四杀事件,木暮不能不强迫自己考虑其间复杂的关系了。

大泽那天晚上叫我干的事是否与苏列森之死有关呢?

——如果有关系的话,大泽一定与案件有牵联。

以前遮掩视野的弥雾,霎时间全部被驱散了。

随着思维越来越清晰,木暮猛然感到他的头上出现了满天乌云,雷电即将发作,大祸就要临头了。对于罪犯来讲,大泽的存在便是危险,所以把大泽干掉了,那么,大泽命令自己干的事情,对罪犯是否就没有危险因素呢?如果有,自己也会和大泽一样……

想到这里,木暮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木暮终于找到了自己得知大泽被害的消息后,终日栗然不己的原因。

凶手究竟是谁?木暮心中浮现出一个人。

一生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木暮,毅然决定要将大泽委托自己干的事情向侦察总部讲明。否则凶手就有可能除掉自己,到那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况且命令自已守口如瓶的大泽已经死了。

<er h3">二</h3>

木暮雄市提供的两条新证言,给侦察总部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传机。

特别是其中之一,对解开苏列森案件之迷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听到木暮的报告,那须怀疑地瞪起眼睛:“为什么不早一点儿说出此事?”

木暮被那须不松口的追问弄得提心吊胆,他低声说道:“因为当时没想到这事能与案件有关。”

“是否有关,由我们判断!”

那须大声斥责道。如果木暮能早一些提供这个证言,此案有可能获得更加可喜的突破。

那须甚至憎恶起这个特意而来的协作者。

侦察总部立即召开了会议。

“耸人听闻的事实清楚了。”

那须披露了木暮的证言,顿时全场哗然。

“你们认为这一所的线索会对案情带来什么影响?”

那须深邃的眼睛放着光,他环视着所有的侦探。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召开会议的目的不过在于推敲自己的观点是否稳妥。

“这么说,在苏列森摔下楼之前的六点四十分左右,木暮接到大泽的电话,命令他将装有沙发床的卡车(购来未曾验收的)开到杂品仓库的侧面。”

山路为了更好地理解证言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那须的话。

“是的。据木暮说,那是为当天验收而运来的、但是由于人手不够,只好把装着货物的卡车原封不动地停放在验收仓库里,准备第二天再继续验收。”那须补充说道。

“大泽指示木暮将卡车从仓库里开到苏列森落进的池子前面,也就是说正好是一六一七号房间的下面。”

“是这样。”

“但是,我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并没有卡车。”

“有人给开走了。谁开走的呢?大家想一想,这台车的意义何在?”

“沙发床是堆积在卡车车箱里的吧?”

河西发言了。

那须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

“或许……”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好象终于抓到了揭开作案现场不解之迷的线索。

“请梢等一下,大家都认为是一个人从十六楼跳到沙发床上面了,可是现在苏列森不是已经死了吗?”

山路提出了异议。既然在那里确实发现了苏列森的尸体,那么冒生命危险从楼上跳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要将沙发床在苏列森坠落之前运到现场呢?我觉得此中必有奥妙。”草场弹了弹烟灰,欠了欠身子说。

“究竟有什么奥妙呢?”河西把脸扭向草场。

草场接着河西的话说道:

“在这之前,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假设利用沙发床作缓冲垫,然后跳下来,这样……”

“好!明白过来了。”

横渡没等草场说完,恍然大悟地抬起了头,他那满脸的皱纹也似乎舒展多了。全体侦探的视线都一起投向横渡。

“假设有人从十六层楼往缓冲垫子上跳,那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举动一定有他的目的——这就是装作苏列森跌落下来的样子让人看。目击者只看到有人掉下楼来,不能确认是苏列森摔下来。这就是说,当时掉下来的人并不是苏列森。然而,这样做又是为的什么呢?”

林刑警抢过横渡的话接着说:“是为了给推苏列森的凶手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

“看来大家都明白了。”

那须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目光在细线里扫到左边又扫到右边,满意地注视着大家,侦探们的意见和他的推理完全一致。

“木暮将装有沙发床的卡车移到现场,是在苏列森坠落之前,但也有可能是掉下来之后。很有可能是罪犯将苏列森推下楼,便从现场逃之夭夭了。稍过一会儿,同案犯又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楼来。放置在建筑物底部的缓冲物,目击者是看不见的。因而只能认为是苏列森摔下来了,而且苏列森的确跌落在水池中。由于血液已处于凝固状态,所以未能推测出精确的死亡时间。那么代替罪犯跳下楼的是谁呢?在此场合最合适的只有一个人。”

那须环视着周围的别警,大家的眼里显现出已经明白了的神情。

“是的,这人就是大泽博秀。尽管没有人看到他从现场出来,可是他已不在现场了。不论是我们,还是饭店服务台的一伙人,都认为他是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下楼的。就象我们原来所说的,象幽灵一样奇怪地消失了。现在我们明白了,他正是采用了大家都不能看见的方法跳下楼的,是象鸟儿一样从窗户中飞出去的。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他在学生时代曾担任登山队的领队,擅长于高处的表演。除此以外,他还是全能运动员。现在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他是为庇护犯人而跳楼的,装有沙发床的卡车也是他跳下来之后开回原处的。”

那须的语气从推测逐渐转向肯定,这充分体现了他自信的程度。

“象沙发床这样的东西,对从十六层楼跳下的人来说,能起到这样大的缓冲作用吗?”

村田提出了疑问。

“我想重叠地放上几层是可以的。由于地形的关系,实际高度只有八层,这还可以再证实一下。”

“那么,苏列森被推下楼时怎么没被发现呢?”

村田接着问道。

“估计他是在饭店墙壁点燃闪光十字架之前被推下来的。本来那一侧就是饭店的背面,平时并不怎么有人注意。况且那天夜里既没有月亮,附近又没有霓虹灯,根本不会看到有人坠落下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位于大城市中心的高层大厦,要想从那里将人推下来就必须意识到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与其让大泽扮演危险的‘替角’来隐蔽自己的罪行,莫不如就选择更为安全可靠的作案手段。

“另外还有一点。就算是大泽迫使自己扮演跳楼的角色,可是有些目击者却证实坠搂的人好象是被人推下来的!究竟是谁把大泽推下楼的呢?难道是同案犯的花招?如果是这样的话,来这一招又有什么必要呢?如果说大泽是为了包庇罪犯才来充当替身演员的话,则应该伪装成跳楼自杀才对呀!”

“这个吗,我现在也不清楚。有谁能回答村田的问题?”

那须向侦探们求援了,结果,沉默代替了回答。

然而,即使存在村田刑警的疑问,也还是打破了原来现场之迷的封闭状况。现在遗留下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凶手是谁?

木暮提供的另一条证言,也使侦察总部特别兴奋。这不仅使侦察总部在推断猪原夫人与大泽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上有了更充分的依据,而且很快找到了始终未能控制的现场——目黑区的某个旅馆。经过调查旅馆,证明了他们俩每月在这里“休息”两次的情况的确属实。

如果猪原得知此事,对大泽怀有杀人动机则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个动机是否与将苏列森被害一案的向案犯杀死以便灭口的动机重叠呢?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关于苏列森一案,根据现在掌握的侦察线索,推断是出于业务上的冲突而杀人,未免有些勉强。因为客观上杀死苏列森并无什么意义。

不管怎样,按照木暮的证言和现在查明的情况,猪原杏平在苏列森案件中不在现场的证明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了,猪原有作案可能,这无论如何不能排除掉。因为苏列森被推下楼的时间在六时五十分以前(大概是在点亮闪光十字架的六时三十分之前),这样尽管猪原杏平六时五十分左右在对面大区的餐厅内,也丝毫不能证明他在苏列森坠楼时不在现场。猪原完全有可能将苏列森推下楼之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餐厅去参加招待会。从饭店到荣信大厦的餐厅只要十分钟就足够了。

如此看来,最初有不在现场证明的人反而更可疑了。

这样的判断似乎是能够成立的,不过那须警部对此却十分慎重。

“尽管猪原经理有杀害大泽秘书的作案动机,现在却不能肯定他当时就在大泽被害的现场。因为在大阪发现大泽尸体的那天早上,猪原在东京。在苏列森被害一案中,虽然猪原的不在现场证明已不成立,但动机又很暖昧。而且,目前由于唯一掌握案情关键的大泽已被杀害,所以将猪原拟定为杀害苏列森的凶手则有强加于人之感。命令木暮放置缓冲物的是大泽,这是否出于猪原的旨意,尚未得知。现在只有积极地配合茨木警察署,查清猪原在大泽被杀一案中能否拿出不在现场的证明。”

那须非常谨慎地做出结论。

正文 第十章 深夜中的空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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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猪原在大泽被杀一案中具有强烈的作案动机,所以侦察总部直接向猪原询问了有无不在现场的证明。在这个时候就无需再考虑对方的社会地位了。

侦察总部以自由出庭的形式传询了猪原,猪原接到传询后,马上就来了。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他十分了解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微妙的处境。

“请原谅我直言不讳地提问,我们已估计到您夫人和大泽先生有不正当的关系,不知您是否了解此事?”

“如果我说知道的话,那么我对大泽君就构成了所谓的作案动机。”

猪原眯缝起眼睛,从正面望着那须的面孔。那服神很温和,但明显地带有嘲讽的意味。在他把眼睛睁大的时候,那明亮的,几乎是寒光闪闪的目光,则显露出一种恶意的、威胁性的神气。对于日本人来说,他那轮廓鲜明的容貌是很富有吸引力的,特别是象他这样颇有理智的人。然而,在这种场合,过分的理智倒有可能起了隐藏内心感情的作用。

“好吧,隐瞒也无济于事。虽然我没有抓到决定性的证据,但我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猪原就好象是谈别人的事情那样漫不经心地说。

“怎样察觉出的呢?”

“有时给家里挂电话,内人却不在家,达时偶然发现大泽也不知去向了。最初我只认为是巧合,可是象这样的情况重复发生过好几次,这位我断定事情决非偶然。后来我注意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两人总是在同一个时间里突然‘失踪’二、三个小时。”

猪原所说的情况与警察的推测相同。

“那么,未抓到证据又是……”

“我曾委托私人侦探进行跟踪,可照例是被甩掉了。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人尾随吧。”

那须首次领会到了大泽和彩子对跟踪的异常警戒,是受猪原安置的尾随者训练的结果。

“在招待会、宴会上,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少,从他们的表情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们之间肯定有不正当的关系。无论你怎样掩饰,有肉体关系的男女,总是要在神态上表现出来的。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有所察觉,还不时传递着只有他俩才明白的暗号,并嘲笑我这个淫妇之夫。没想到已经全被我看在眼里了。”

“那么,你一定很憎恨他们吧?”

“请不要误会。我和妻子的结合实际上是策略性结婚,我想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婚的。因此,当我发现她与大泽私通时,并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这正给我创造了离婚的理由。从这一点来看,我例要感谢大泽君呢。哈哈,可是这对警察来说是通不过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一个被自己的心腹部下夺去獖子的可怜虫网,按照你们的想法,我应该杀死这个部下才合乎逻辑,对吧?”猪原玩世不恭似的开心笑了。

“很遗感,事箞正是这样。对大泽的被杀我们还是不能不怀疑你有作案的功机。因此……”

“你们是要所谓的不在现场的证明吧?”猪原的嘴边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领会得很快呀!请协助我们工作。即使是没有作案动机的人,只要与案情多少有一点关系,都要询问一下。”

“动机、动机,一说就是动机。如果我是罪犯的话,是不可能说出我已发现内人与大泽的关系的。”猪原有些不耐烦了。

“不管怎样,请回答四月十九日晚上九时至十二时,您在什么地方?”

那须单刀直入地追问道。

这时的猪原就象佛像一样没有一点表情,冰冷的面孔令人生畏。

<er h3">二</h3>

“因为这事与内人有牵连,所以当听说此事后,我便把前一天晚上所做的事又仔细地想了一遍,以免疏漏了什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天夜里,我从八点开始在银座一家常去的酒巴里喝了一小时左右,然后使回到在曲町买下的公寓睡觉了。”

“酒巴和公寓的名称?”

“酒巴间是并木大街上星光大厦五楼的月桂酒巴。公寓是作为别墅最近刚买下的曲町公寓。”

“有证人吗?”

“我想月桂酒巴的老板娘会记得。但是,曲町公寓那边,由于我未通过服务台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所以无法找出证人。”

“服务台是怎么回事?”

“噢,曲町公寓是采用旅馆的形式,在服务台收发房间的钥匙。因为我自己带着钥匙,所以没有走近服务台。”

“一直到早晨,没到曲町的什么地方去吗?”

“不,我睡了一小觉就醒了。醒来之后去青山中心滚球场玩了三周,结果大败而归。这家滚球场是昼夜营业的,平常我也偶尔去玩上几局。”

“那是几点的事情?”

那须对滚球的成绩如何并不感兴趣,只顾一个劲地追问。

“请稍等一下,我想吸支烟。”

猪原从口袋里取出了细支雪茄,然后用专点雪茄的粗杆火柴点着了。

猪原打算缓和一下气氛。点着火后,又向那须让了烟。

“多谢,我抽自己的。”

那须说着,取出最近刚开始使用的英国当赫尔公司出品的蔷薇根烟斗,并装上了进口烟丝。

猪原不由得瞠目而视。在猪原看来,象刑事警察这样的人,肯定是低工薪、穿磨簿了底的皮鞋、抽新生牌等低级香烟才对。而那须却以登堂入室的姿态叼着高级烟斗,这真是出乎猪原之所料。

表面看上去,那须好象是一个只会阅读侦察报告的警官,实际上,他却是一位沉郁的法国音乐迷。猪原若了解到这一点,会更加吃惊的。

猪原本想挫败那须的锐气,可刚一交谈便被对方牵住了鼻子。在询问中,警官与被传询人的主动权就是在这样微妙的机会中被抓住或丧失的。

“请回答刚才的问题吧。”

那须眯着眼睛,品着烟斗的美味问道。

“大概是四点左右。”

“清晨四点钟?这么早就起来了?”

那须那半降半闭的眼睛闪着锐利的目光。

“我从前就习惯早起,经常在清晨玩玩高尔夫球、滚木球什么的。”

“噢,是这样。”

那须点了点头,他的脸又变得没有表情了。他在思考清晨四点钟这个时间的意义。

在大阪发现大泽的死尸是早上七时,根据解剖检查鉴定死亡时间为前半夜九时至十二时之间。

如果猪原的陈述属实,那么他在当天夜里九时离开银座的酒巴,到翌日清晨四时出现在青山滚球场,只有七个小时的间隔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即使是在东名和名神高速公路上不间歇地飞驰,往返东京——大阪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七个小时的空白总觉得有些可疑。

那须这样想着。

不管怎样,在猪原的陈述尚未得到证实之前,已不能接着问下去了。

“在滚球场遇到谁了吗?”

“服务台的人会记得的。都是见过几次面的熟人。”

“明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反正早晚还得劳驾您,我想还会有需要向您询问的问题,到时我们可能去找您,请多关照。”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无论什么都愿意协助。我也不愿意总被悬在空中。哈哈。”

猪原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那须在这笑声中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自信。他预感到此案的侦破工作将不会很顺利。

<er h3">三</h3>

猪原的供述很快得到了证实。

“月桂酒巴”的老板娘和女招待以及“中心滚球场”的几名工作人员都证实他确实在那个时间里出现过。

猪原是七时五十分左右来到酒巴间的,一直呆到近九点才走。滚球场那里是清晨四时许出现的,而且的确呆到六时左右。

“为什么会把时间记得那么准确?”

刑警向证明人问道。

“经理先生的手表似乎总走不准,所以时常问时间。”他们这样回答。

这是一个可疑现象。

另外,猪原自称九时至四时是在睡觉,可曲町公寓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证实见到过他。也就是说,这七个小时完全是一个空白。

在自己妻子的情夫被杀的夜里,作为丈夫的猪原经理有七个小时去向不明,这对侦察总部来说,实在是一个“具有魅力的空白。”

但是,要使这个疑点成为真正有力的证据,就必须越过时间上的屏障。

东京——中途——大阪,无论大泽在哪儿被杀,都必须要有东京——大阪的往返时间。

即使在东名和名神公路上以最高速度行驶,从东京到大阪也需要七个小时,可是象这样无休止地行驶,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这只是单程所需要的时间。

如果驾驶高性能赛车飞速行驶的话,可以将时间缩短到五小时左右,可是这很快就会被交警机动队抓住。就算是往好处想,甩掉巡逻交警的话,用七个小时跑完往返路程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可以考虑利用航空路线。首先核对了日航的飞行时间,东京飞往大阪的末班航班是晚上九时,大阪飞往东京的始发航班是上午七时三十分。

接着又查对了地方航空公司,国内航线有一个航班是二十三时由东京起飞,零时五十五分到达大阪。这样,在银座的酒巴间喝到九时,也能不慌不忙地赶上这班飞机。

但是,这又与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发生冲突。根据法医鉴定,大泽是在午后九时至十二时之间死亡的。如果猪原是凶手的话,就必须是在东京杀人,然后将尸体运往大阪。

带这样危险的行李,肯定是不能乘坐班机的。

可猪原在清晨四时已出现在青山的滚球场。

陆路、空路都被否定了,这就不得不考虑同案犯这条线索了。

但是,这在理论上也是存在漏洞的。假如猪原是杀人凶手,他的动机除了妻子被夺之仇以外,更重要的动机便是杀人灭口,因为大泽是掌握苏列森被害之谜关肋的人物。为了隐蔽杀害苏列森的罪行,在除掉同案犯大泽时又使用新的同案犯,实在是令人贸解的。

“可是,猪原也许和苏列森被杀无关,如果这样的话,他的作案动机只有一点,这就是对霸占自己妻子的人复仇。因此,有可能利用同案犯。”

这种新的意见,使搜索范围扩大了,视线也被引向在猪原杏平周围寻找同案犯这一点上。

正文 第十一章 空间的破绽

<er top">一</h3>

梅雨季节的晴天,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占绝对优势的高气压笼罩着整个本洲上空,这真是全国性的晴好天气。

刚刚是早晨八时,就看见起飞的飞机了。

“日丽风和,绝好的可见区。”

猪原杏平仰望着碧蓝的晴空,高兴得自言自语着。

——从现在开始,至少有两个小时,可以从一切束缚中解脱出来,实在太好了。

猪原兴奋地想着。只有在天空飞翔的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真正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从事业、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倾轧,还有那讨厌的警察中摆脱出来,无拘无束地在“孤独的空间”中自由翱翔。只有这时,他才领悟到了“解放”一词的激动人心的含义。

要想在天空中获得自由,非得有可见区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不接受航空指挥塔在高度、航线上的指定,按照自己的意志任意飞翔。

猪原来到俱乐部后,首先到气象室核对了气象预报,确认了今天是全国性的晴好天气,他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回到俱乐部的房间里。

一位相识的俱乐部成员老远就微笑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今天要单独飞往名古屋吗?”

“很长时间没飞了,真有点儿担心啊!”猪原两手插在飞行服的口袋里,向窗外的天空望了望说。

“哪儿的话呀,象猪原经理这样的老手到了天上就象鸟儿一样,我做梦都盼望着能象经理那样飞得干净漂亮。”

那人十分认真地说着。猪原只是笑了笑。由于长时间没握操纵杆单独飞行了,心中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中不免掺杂着微微的不安。

可是,猪原练习飞行并非仅仅出于娱乐。为了保持自己的飞行技能,这两个月中唯一的单飞,是绝不能放弃的。

以前猪原总是和妹夫木本同驾一机,可是最近木本在驾驶汽车时,发生了轻微的人身事故,现在正处在谨言慎行的状态中。

“汽车和飞机是两回事,去消遣消遣吧!”猪原几次邀请木本,木本还是不愿意来。

今日的目标是名古屋。猪原打算以海岸线为飞行路线,避开直线飞行。因为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沿海岸线飞比较容易找到迫降地点。

猪原迅速向航务科提出飞行方案后,走向停机场。今日使用的飞机是派珀——PA28。

美园派珀飞机公司是以生产轻型飞机著称的老牌企业,PA28是该公司引以为荣的普及型轻型飞机。尤其在机体构造简单化上下了不少工夫。猪原在该公司预购了一架派珀·神箭,这是PA28的“兄弟机”。目前他正在琦玉县的上尾修建自家用跑道,竣工后立即从美国把飞机运来。

猪原本来还拥有一架赛斯纳——172型自用飞机,但需要接受特约经销店的定期检查。所以这次决定使用俱乐部的飞机。

机械员对飞机进行了飞前检查,然后猪原用眼睛察看了各检验重点。

机器正常,燃料充足。猪原进入驾驶仓,系好安全带。这时正好是上午十点钟。

接通总开关、开增压泵。消防队员手持灭火器进入待机状态。

“开车!”地面指挥人员下达了命令。猪原将磁电机开关搬向左侧,按动了起动按钮。随着螺旋桨的旋转,轻微而又有节奏的颤动迅速传遍整个机身,身体也随之轻轻地摇晃起来。

猪原总是在这个时候产生一种习惯性的兴奋。

用无线电报话机呼叫,向航空指挥塔请求地面滑行起飞。在跑道末端进行起飞前的最后检查。

“派珀——起飞!”

指挥塔发出了起飞命令。猪原将机身对正跑道中心,加足了油门。

猪原在大学时代就获得了自用飞机的飞行证书。在家里,教育、兴趣、甚至婚姻都要受到父亲的制约,唯有飞行这一选择是出于自己的意志。猪原开始时对此并不抱很大的热情,但由于地面上的约束太多,终于被空中的魅力迷住了。然而,即使是翱翔在天空,也不能从讨厌的地面制约中完全逃脱。在高高的天空里也要受到航空法、空中管制的种种限制,所以也只能在所限定的空间飞行。

不管怎么说,天空还是广阔的。在飞行当中,可以独自存在于蓝天之上。然而,当猪原独自它行在碧蓝幽寂的天空时,却突然感到在这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的无限空间里,竟蕴藏着可怕的死亡。也许在一瞬之间就会发生紧急情况。他非常清楚,把自己推向空中是凭借着机械的力量。多数体育运动,其主要部分都要依仗自己的肉体,而航空则是依赖机械的一项运动。机械要比人更加可以信赖,对这一点猪原是坚信不移的。

猪原将机体置于稳定的气流中,这时他仿佛服了安眠药想要沉睡似的,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种几乎是难以摆脱的诱惑。这是一种可怕的孤独感,黑暗中的沉睡和这过于明亮的万里晴空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法国诗人巴莱拉的诗中有这样一句:“内心自由的人啊,永远热爱着大海。”猪原却随意将它改成了“内心孤独的人啊,永远热爱着碧空。”并月品是诵不离口。

十时二十分,飞到平冢上空;十时三十七分位于热海上空,右面是箱根的群山;渐渐地,在那群山之中,美丽的富士山露出了它整个姿容。

飞机横穿伊豆半岛的尼部,向骏河湾飞去。以起伏平缓的白色海岸线为境界,一边是闪闪发光的海面,一边是烟雾迷离的陆地。

高度六千五百英尺,时速一百英里,风向二百三十度,风速十五海里。猪原在静冈上空通报了所在位置,开始下降高度。名山屋市街被薄薄的烟雾笼罩着。

不久,小牧机场进入视野。猪原向指挥塔请求着陆。

绕机场飞行一周,对准跑道中线,机翼放下二十度,调整降落姿势,对正跑道中线作最后的机动飞行,然后着陆进场,减小功率拉操纵杆。

主轮接触地面而产生的轻微冲击传向机身。轻踏制动器,慢慢降低速度。

猪原看了看手表,正好十二点,整整飞行了两个小时。此时猪原突然感到饥肠辘辘。

<er h3">二</h3>

林刑警终于打听到猪原杏平有小型自用飞机的驾驶证书。

有自用飞机,这可是一个新发现。利用民航客机的线索已被否定,现在又在考虑租用小型飞机、直升飞机的可能性,可是这除了飞行员之外,还需要机械师等机场有关人员协助,总之,需要为数不少的同案犯。

推理又迈出了一大步,无论怎么说,理论上是有可能的。

林刑警去东京附近的小型自用飞机的圣地——调布机场作了调查,并获得了这个情报。

的确,如果自己可以操纵飞机,就不需要有飞行员这样的同案犯,用自己的飞机线运尸体(假设在东京被杀)那就更容易。

总部得到林提供的情报后,又活跃起来了。

“假如是驾驶自用飞机,就会留下使用机场的记录和各种法律手续。”

提出这个问题的刑警们,分头去调查。以运输省航空局为首,包括调布和东京周围的小型机场。

飞行员通过机场办公室向运输省提出飞行计划是法以上的必备程序。飞行计划中需要注明飞机的无线电传呼代号、飞行方式、起飞机场和着陆机场、飞行路线、时间等等事项。可是,四月二十日(包括十九日夜)猪原并没有提交飞行计划。

在东京周围,以羽田机场为首的运输省、自卫队、美军、民间管理的大小机场有十余处,都没发现猪原使用过的踪迹。军用机场一般不允许民用飞机使用,如果是由于紧急事态而被迫使用的话,马上使能够知道。属自卫队管辖的机场,如提出使用申请得到许可的话,是可以使用的,可猪原并没有提出过这样的申请。

另一方面,在大阪飞机着陆的场地有可能是八尾机场。但是茨木警察署侦察总部调查的结果表明,八尾机场未发观猪原的记录。

鹰航空俱乐部的大本营设在调布机场内,这里是横渡和林侦察的对象。该俱乐部是在昭和三十一年(1956年)为航空运动爱好者设定的。会员虽少,却汇集了不少精干的飞机训练员,系统传授飞行技术。这里的训练器材要多于会员,会员可以得到充分的实际操纵练习。俱乐部成员多数是经济条件雄厚的人。猪原杏平,就是在这获得三等航空通讯员和依靠仪表飞行的证书。

在俱乐部的办公室内,横渡和林向小森理事问道:

“不提出飞行计划是否可以飞行?”

“不行。这是必须履行的航空法。”

“可是这只不过是法律上的规定,在必要时不能明知故犯吗?”

“还没听说过有人这样蛮横行事的。”小森惊讶地说。“首先,如不提出飞行计划冷不防地起飞,被雷达发现后,就会被当作身分不明的‘飞行物’,自卫队的战斗机马上会对它进行追踪的。”

小森感到这样的问题真是既幼稚又可笑。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广阔的天空,一架未经呈报的独断飞行的飞机,不会有被漏掉的情况吗?”

“不,不会。”小森拉长了声调坚决地否认说:“天空决不象你想象的那样辽阔。航线是固定的,不是可以随意乱飞的。而且飞行途中必须通报飞行的位置,飞行高度也受飞行方式及方向的限定。”

“所谓的飞行方式是指什么?”横渡不解地问。

“飞行方式分目视飞行和仪表飞行方式。目视飞行方式,是指飞行员凭眼睹看着地面目标飞行;仪表飞行方式,是依靠飞机上的仪表飞行。”

“夜间肯定要靠仪表飞行了。”

如果猪原利用飞机的活,是午后九时至翌日午期四时之间。横渡想到这,禁不住脱口而出。

“不一定只是夜间,白天能见度恶劣的情况下也只有依靠仪表飞行。”

根据小森的补充说明,即使是夜间,也可以凭借地面灯火或月亮、星辰的位置来飞行,但这要有相当熟练的飞行技术,若气象条件不好,这也是做不到的。因此,目前飞机最常使用的方式是根据接收地面设施发射的无线电电波进行飞行。

“这就是所谓的仪表飞行方式吧?”

“是的。”

横渡对飞行方式的概念基本弄清了。

“仪表飞行是否可以不被地面发现呢?”

“绝对不可能。因为必须在既定的通报点进行联络,而且地面指挥机关也随时随地要求飞行员通报自己的位置。”

“如果故意不通报、不回答呢?”

“会被判定为发生紧急情况,指挥部一定会引起骚动。”

“难道就没有不让飞机场及地面诸设施知道的飞行方法吗?”横渡不服气地问道。

“很遗憾,确实没有这种飞行方法。目视和仪表飞行这两种飞行方式,在起飞着陆时必须接受机场的指示,否则机场这一关就首先过不去。对了,如果是没有指挥塔的自用飞机场,则是例外。”

小森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一例外的情况。

“自用飞机场?”

小森虽是无意识地说出来的,可横渡眼里却闪烁出希望的火花。

“有这样的机场吗?”

“私人的飞机场是有的,比如说大利根机场、玉川读卖机场就是这样的机场。不过这些都不是正式的飞机场,人们称它们作‘土机场’。”

“凡是归个人所有的机场都属于土机场吗?”

“是这样吧。”

小森歪着头有些纳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馆林有个叫零的‘飞行狂’,这个人在开垦的农田中进行了简易的碾压铺修后,建造了自己的家用飞机场,现在正等待航空局批准的许可证。如果获准的话,可谓是私人机场的头一号。有了自己的飞机场,就可以自由地起飞和降落了。”

如果猪原有秘密的自用机场,就可以不在公共机场留下记录起飞和着陆。

可是小森好象是故意给刑警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泼凉水似的,接着又说:“不过,这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在未公认的机场起飞降落,也要经航空局许可。”

“偷偷他飞个一次两次,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吗……大概不会吧。如果附近无人告密的话。”小森两手托着下额,沉思了片刻说。

在附近居住的人是不可能知道机场主人是否领取使用许可证的,因而也没有告密的可能性。

“不过这是指在其机场周围飞行。稍飞远些或转场飞行的话,肯定会知道的。”

“所谓转场飞行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从调布机场起飞,在名古屋的小牧机场降落,起飞、着陆不是在同一机场,这就是转场飞行。从调布机场起飞再回到调布机场着陆的叫做场内飞行。”

“比如说,选择没有雷达和指挥塔的地方飞行,能发现吗?”

“这个……如采取不被雷达跟踪的低空飞行,躲过主要机场和指挥台,也许会瞒过地面的耳目……”

顶对执拗的刑警,小森的话气逐渐失去了信心。

相反,横渡却越发自信了,他暗想:“一架小小的飞机在辽阔的天空飞行,地面上的指挥人员不会那么神经质。小森只不过是墨守成规罢了。”

“请等一下,我去把现役的飞行员叫来。”小森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终于认输了。

<er h3">三</h3>

不一会儿,小森带来一个瘦高个儿、目光锐利的男人。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产生一种高练精悍的印象。

“长井君,我们俱乐部的一流教官。凡是飞行的实际业务之事,请随便提问。”

小森向刑警作了介绍。

“打扰了,工作这么忙……实在对不起。”

这回轮到林刑警提问了。长井确实象一个现役飞行员那样,对答如流。

“无论目视飞行,还是仪表飞行,都必须提交飞行计划。然而三英里以内的场内飞行则可以免除此项。”

“伪装成三英里以内的场内飞行,往远处飞又会怎样呢?”

“如果是降落后才有所察觉的话是可以的。”

“这么说,如果有这样的精神准备,可以随意起飞啰?”

“但会被飞机场的指挥塔卡住。”

“如果是没有指挥塔的自用机场呢?”林刑警紧盯着长井刨根问底。

“如果这样就没问题了。”

“降落机场光暂且不谈,简单地说,从东京附近的自用机场起飞,以目视飞行方式飞往大阪附近,能不能不被地面指挥台等公共机关知道呢?”

林将问题引向了核心。

“这完全可能。”

长井的回答显然与小森不同。,林和横渡不由得向前探了探身子。

“那么会不会被雷达发现,当作不明国籍的飞机,而派自卫队的战斗机追踪迫降呢?”

“小型飞机在日本的低空乱飞,雷达虽然会有反应,但是不可能知道得很详细。所说的不明国籍的飞机,都是在相当高的高空飞行。这多半是苏联的飞机,他们的飞行路线几乎是固定的。”经验丰富的长井不慌不忙地回答着。

“在确定的通报地点不通报也不会被怀疑吗?”

“在高空飞行的喷气式飞机,规定有定点通报的义务,对以目视飞行方式飞行的轻型飞机,只不过是希望他们通报,实际上几乎都不通报,我们也都不大通报。”

“仪表飞行的场合呢?”

“必须通报。”

“东京到大阪之间都有哪些通报点?”

“馆山、大岛、浜松、河和的上空,这些通报都由在久留米的‘东京中心’航线指挥所汇总。”

“夜间必须是仪表飞行吗?”

“这不一定,如果是好天气,可以看清地面的话,可以目视飞行。所谓的仪表飞行,不仅飞行员要有这方面的资格,而且飞机也必须具备这方面的设备。轻型飞机要进行仪表飞行一般是在有积云等气象条件恶劣的情况下进行,当然还必须保证仪表正常指示,所以大部分场合都是采用目视飞行方式。”

“另外,轻型飞机是否可以在非正规机场的学校操场、海边等地点降落呢?”

“只要有一定的着陆距离,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但是,此种情况也需要经过航空局的许可。”

“贵安俱乐部的成员猪原先生,他的飞行技术怎么样?”

“猪原先生是我们的会员,他是最高一级的飞行员,飞行时间好象也是最长的。”

“不用说,他一定有资格单独飞行喽?”

长井点头称是。

“猪原先生有自用飞机吗?”

“有一架赛斯纳,听说最近又预购了一架‘派珀·神箭’,可这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井突然觉得奇怪了。刚才一直在询问与飞机有关的一般性问题,此时突然转到特定的个人身上,这使他感到奇怪。

“噢,其实没什么,因为听说他是一个飞行狂。”

林故意显得不介意似的将话躲了过去。

“猪原先生没有自用飞机场吗?象他那样财源雄厚的人,我想会有自己的机场吧。”

“他曾说笑话似的提起过,要在琦玉县上尾附近,把一块私有土地修成飞机跑道。如果买进派珀·神箭,还是自已有机场方便。象调布这样的机场,是由美军管理的。要获得停机许可需向美国国防部提出申请。”

“赛斯纳从东京到大阪,往返需要多长时间?”

“赛斯纳的机种很多,最普及的150型,去需要三个半小时,回来需要两个半小时左右。”

“往返的时间为什么石同呢?”

“对飞机来讲,计算时间一般要将风的因素考虑在内。假设以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飞行,正面的风速为二十节,受风的影响,飞机前进速度要减小四十公里,即时速减低到一百二十公里。顺风正好相反。”

“从东京到大阪准是顶风吗?”

“这与地球自转有关,经常是刮西风。这也因季节而异。”

“四月末的风是怎么个情况?”

“冬季季风很强,一直要刮到三月份。四月末的话,大约风速是二十四节吧,一节等于一小时一点八公里,因此得出风速为每小时三十六公里。”

“将这些条件都考虑在内,赛斯纳由东京飞往大阪,往返需要七小时,六小时以内有没有可能?”

“天气好的话是可能的。”

“五个小时怎么样?”

林在心里将由现场至机场往返的路程扣除了。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如果飞行的技术和飞机的性能都是很好的话,我想可以。”

长井提供的情况,为否定猪原不在现场的说法带来了一线转机。

调直结果表明,驾驶自己的轻型飞机从自用机场起飞后,以目视飞行方式飞行完全可能不被发现。

另外猪原确实有一架赛斯纳轻型飞机,而且听说他在上尾附近有一块可以修造飞机跑道的土地,或许现在早已修造完毕。

剩下的唯一的疑点就是着陆地点。找不到降落场地的话,猪原的不在现场的证明仍是不能否认的。他必须找到既不用留下记录,也不会被人发现的降落场地。

“听没听说猪原先生在大阪附近有自己的机场?”

“这可不知道,不过象他这样的猪原集团的公子,拥有土地是不算什么的,可是还没有听说过一人有两个机场的。”

“您知道在大阪附近,除了飞机场以外有什么地方可以降落吗?”

“只要有足够的着陆距离,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降落,我没在这种地方降落过,所以难以想象。”

该向长井打听的大致都问过了,二位刑警“解放”了长井,致谢告辞了。

侦察总部根据横渡和林收集的情报,作了进一步的调查,查清猪原杏平确实有一架叫做“飞鹰”的赛斯纳172型高级飞机。

“飞鹰”的性能要比150型高出一级,最高时速为二百二十四公里,巡航速度为二百一十一公里,续航距离九百九十公里。因此照这样计算,往返大阪所需的时间可能比长井所说的时间还要短一些。

更使人感兴趣的是,猪原在琦玉县上尾市郊修建了长600米,宽25米碾压的飞机跑道,目前正在向东京航空局申请批准,虽然还未被承认,但毕竟是可以使用的“飞机场”了。

从东京到上尾有四十公里路程,用汽车往返需要一至二小时。只要解决了着陆地点,猪原完全有可能从自用机场起飞,往返于大阪。

<er h3">四</h3>

猪原确实未在八尾及其周围的机场降落。

林刑警想,那么他会不会在机场之外的某处降落呢?机场外的着陆场地并不一定非具备飞机场的格局不可,诸如学校操场及野外空地等。当然,在这类场地起飞着陆也需要向航空局呈报、取得许可。但是,猪原并没有过这方面的申报,无疑,他是擅自降落的。

赛斯纳172型飞机的着陆距离需要有400米长的跑道才行。大阪、特别是茨木附近是否有这样的交地呢?

林向八尾机场提出了询问,其答复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的设想。

首先,即使是学校校园或某一空地有足够的着陆距离,但在夜间降落,就必须有降落用的照明设备。

再则,在正规的飞机场,都备有指示方向跑道灯等照明设施。夜间在机场外的场地降落,至少需要指示跑道位置的跑道灯。

考虑猪原着陆的时间是在夜里九时至第二天清晨四时之间,如果刨去往返于观场的时间,其时间范围还要缩小一些。这就是说,深夜,猪原要在完全没有机场设备的场地强行着陆。

问题在于四月二十日(包括十九日夜)是下弦新月,月光阴暗。靠这样微弱的月光强行降落,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

——不能在校园里点上灯火吗?

林对这唯一的可能性仍然紧追不放。

然而,学校要住有工友啊,深更半夜点燃明晃晃的篝火,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落入校园,即便是睡得再死,也会被惊醒的。

——茨木附近是否有四百米长的空地呢?

林详细地查找了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地图,也没找出适当的地点。当地警察署和八尾机场的有关人员的答复同样使人扫兴。

在林的设想中,地面必须有准备灯火的同案犯,这是最大的难点。同案犯必须沿着长长的跑道设置指示跑道位置的灯火。

林想起了以前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场面:为了在夜间迫降而在笔直的马路边撒上油,然后将油点燃,用火光引导飞机着陆。

但是,火点着以后,还要将它熄灭,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能不能利用公路?

林猛然被自己在思维枯竭后出现的怪念头惊呆了。

的确,电影上有飞机在公路上降落的场面。如果是笔直的柏油马路,不是恰好可以用来作跑道吗。

照明也将不成问题,有些地段的路灯是彻夜点着的。东名高速公路中的东京至川峙一段一直都有灯。道路两旁以一定间隔整齐排列的路灯,真可以看作是飞机跑道的着陆指示灯了。

林想到这里十分兴奋,横渡却泼了一盆凉水。

“不错,在公路上着陆是个有意思的设想。可是,公路上要地汽车的。能够用来作跑道的公路,路面一定要很宽,车也一定少不了。”

“这个……”

林迟疑了一瞬间,接着又说:“深更半夜的,车辆都中断了吧。”

“不对!东京——大阪的公路干线,根本不可能有车辆中断的情况。假使有这种情况,也是偶然的。在车辆频繁的公路上,飞机能悠然自得地在空中等着吗?另外还有一点。”

横渡冷静地反驳着林的每一个设想,使林感到简直喘不过气来。

“从着陆的公路上将尸体运往发现死尸的地点时,飞机怎么办?总不能停放在公路上吧?”

“这个吗,交给同案犯呢?”

林这样说是出于迫不得已。同案犯这一点,一开始就成为侦察工作中的难点,到目前为止,侦探们还未发现在猪原周围出现过可疑的人。

“同案犯……哼。”

横波那瘦削约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冷笑。

“这也是很勉强的,就算可能吧,可是赛斯纳172的最大航程是九百九十公里,即便是装满燃风若不在中途加油,往返于东京——大阪也是不放心的。况且又是夜间飞行,所以飞行员肯定要停下来给飞机加油,可是在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过来汽车的高速公路上能有给飞机加油的时间吗?真是难以想象。”

林不得不沉默了。侦察中的难点虽然一个接一个顺利地被偶然发现的现象所攻破,可在这搜索杀人犯的途中,险关要隘实在是太多了。

“如此说来,飞机运送尸体的设想,还是不能成立了。”

刚刚振奋起精神的林此时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配合侦察的茨木侦察总部方面也没有发现新的线索。当地警察彻底清查了本地二流子,地痞流氓及有前科的人,也都一一排除了作案可能。

侦察工作完全处于裹足不前的状态。

正文 第十二章 业务委托合同第十二条B项

<er top">一</h3>

会议被郁闷的气氛笼罩着,已经过去两小时了,仍然没有提出任何办法。尽管大家都知道不会轻而易举地找出新的对策,可是又不能结束会议。

“很明显,这是纳尔逊方面滥用合同的诡计,是极其恶劣的伪装行为。”

饭店的法律顾问吉山律师又提起了刚才已翻来复去讲过的结论。

“这已经是很清楚的了。问题是对他们的诡计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作为违反合同这一条,是否应该立即废除与纳尔逊签订的业务委托契约,解雇斯特劳斯曼呢?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听听法律家的意见。”

千草重男常务董事极不愉快地挖苦道。象吉山这样平常只顾领取优惠顾问酬金,关键时刻丝毫不起作用的辩护律师,确实使人难以忍受。

“因此刚才我说是伪装行为。”吉山又慢条斯理地重复道。

“这么半天,只听到你这句没有内容的空话。我不明白,究竟是你发现了事实呢,还是你感情用事的议论呢?外国资本家在合同问题上绝对教条主义,而我们目前的关链在于如何马上剥掉其伪装,找出违反合同的地方来?”

在千草的追问下,吉山尴尬地掏出了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管怎么讲,反正法律上的事情可以委托我办,至于应对的方法嘛,由于我不是搞经营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讲。”

吉山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脸上现出很不满的神色。

“法律上的事情委托吉山先生办,现在应该立即废除纳尔逊的合同,这不正是废弃屈辱条约难得的好机会吗?经理,不能再犹豫了,立刻解雇斯特劳斯曼,使猪原饭店重新回到我们手中。”专务董事木本荣辅挥了挥拳头站起来大声说道。他再也不想让这象马拉松赛跑似的争论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了。

以木本荣辅为中心的东都高速电铁派的态度十分强硬。

与此相反,东西银行派来的千草派却持消极态度。他们强调,如果没有充足的法律依据,只采用强硬手段单方面地解雇总经理,一且在法庭上败北,将被罚赔偿巨额损失费。

作为银行派来的董事,对这件事自然不得不持消极态度。而且他们很希望吉山法律顾问发表点高见,然而吉山却对经营上的问题不作任何明确解释。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千草派、木本派,加上吉山,他们各执己见,莫衷一是。

事情是猪原杏平的父亲留吉与纳尔逊公司签订的合同引起的。

在建设猪原饭店之初,建筑物和股份都是掌握在猪原方面,而业务和人事权却委托给了美国纳尔逊国际公司,合同期为二十年。

作为业务委托费,前五年猪原方面不论盈亏如何,必须向纳尔逊方面交纳年收入的百分之五,木本曾经提出过这是屈辱的条约,无理的条件。可是猪原留吉却有他的小算盘,他考虑到纳尔逊的名声和世界旅馆的联号,认为交纳这么一点儿委托费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开业以后,留吉生前的打算彻底落了空。

首先,由纳尔逊世界旅馆网介绍来的旅客远远低于预计的数量。加上与纳尔逊关系密切的免费优待客人非常多,而且纳尔逊联号的团体客人还要享受特殊优惠价格的待遇,所以卖钱额在旅客数量的比率中看不到增长。继而发生的连锁反应就是必须占总卖钱额百分之七十的饮食收入的比率减少了。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猪原背靠的这棵大树非但没给他一点儿阴凉,反倒成了截留其财路的绊脚石了。

预算结果表明,建设费用超过当初预定的二百亿日元,竟达到二百五十亿日元。光是每天支付的利息就近一千万日元。即便是所有的客房全部满员,每天也不过只收入一千四百万日元,而需要支付的利息就得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客房来搪塞。况且这百分之七十之中,还不包括与纳尔逊有关系的免费旅客和优待旅客。

然而,更致命的打击是,作为猪原集团的母公司——东都高速电铁的各个线路都和其他公司的线路发生冲突,大量旅客被敌手田园高速电铁争夺过去,目前正处于不景气时期。

因此,倾注了留言几十年积蓄的全部资产的新饭店如不赚钱,就有可能导致猪原集团彻底崩溃。

正当这个节骨眼上,N·I公司突然宣布与美国航空工业的大户头A(国际航线)公司合并了。

N·I公司很早就考虑过与强有力的航空公司合作的计划,原因就在于如今风靡世界的全球性的旅游热。全世界旅游者总数,一九七零年已达三亿五千万人,预测一九七四年将有五亿人以上要求乘飞机周游世界。在近几年内,估计地球人口的六分之一要作航空旅行。客机也不断向大型化发展,进入了一架飞机能运送三、四百旅客的巨型喷气客机时代。

在这样空前繁荣的旅游事业的冲击下,航空公司也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旅游者们大都希望能够下了飞机就住进预订的旅馆。为迎合这种需要,许多航空公司与旅馆进行合作,以吸引更多的旅客。

同样,许多眼光敏锐的旅馆经营者也看清了这种势头,他们纷纷与世界各地的航空公司联合,这样可以确保稳定的旅客,从而获得更大的收益。这就便许多旅馆业和航空业成了“相亲相爱”、难解难分的“鸳鸯”行业了。

与A公司结合是N·I公司多年的夙愿,N·I公司在合并条件上希求尽可能对自已有利,于是提出东洋最大规模的猪原饭店在合并之前,无论如何要编入自己的联号。

东京是日本的桥头堡,在这里建设首屈一指的旅馆,其意义非同小可,纳尔逊就是怀着这样的用心说服猪原留吉的。

N·I公司与A公司的合并工作是在极其隐蔽的秘密情况下进行的。甚至到了合并之时,还守口如瓶,未向猪原方面透露出一点儿消息。

猪原饭店的母公司东都高速电铁,也是日本航空业的大股东。A公司实际上是它们的竞争敌手,把自己所闻的饭店拱手交给敌手,这奇耻大辱怎么能忍受呢?

猪原方面被激怒了,与N·I公司签属的业务委托合同第十二条A顷中有“当事者如事先未经对方书面上的许可,不得擅自将本合同及其产生的权利以任何方式让渡或转让他人”这样的特别条约。按照这个规定,随意合并当然也属禁例。

以木本专务董事为首的强硬派,牢牢抓住这项条款作为把柄,坚决要求一举废除这屈辱的条件。

相反,千草常务董事则主张,先慎重讨论第十二条B项内的保留条款后再作处理。

作为问题焦点的B项是:

“但是,对原来的当事者自己或其关联公司所有的,而且完全被支配的子公司来说,不在此限之内”。照此项规定,那么将权利让给子公司是自由的。

这里可以看到N·I公司与A公司合并时挖空心思耍的花招。

老奸巨滑的N·I公司在合并前首先组成了百分之百投资的同名子公司,将全部有形无形的资产让出去之后,以一个空壳的母公司与A公司合并了。表面上N·I公司依然存在,可是它的实体已经不复存在了,实质上业务委托巳转让给A公司了。

猪原方面终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可是这时的猪原即使变成一只愤怒的野马也难以挣脱这精心编织的罗网。

第十二条B项的保留条款成了慎重派千草牵肠挂肚的一块心病。他说:“旧纳尔逊向新纳尔逊全盘让渡权利,有适用于B项条款的可能性。假使适用,对方就无需取得猪原方面的同意。”

虽说吉山曾指出N·I公司方面是滥用合同的恶意隐瞒,可这到底是感情用事的议论,N·I公司的所作所为在法律上是生效的。旧N·I公司将全部权利让渡给新N·I公司,这也足以构成欺骗猪原方面的证据,但是合同本身却不能失去效力。

吉山律师说N·I公司是一种欺骗伪装行为,但没有确定合同无效。因为他无法确定。

“反正豁出去了。”吉山说道。但是,委托他出庭,一旦在法庭上失败,辩护律师是不会代替支付罚款的,到那时,还得猪原方面自己掏腰包。

“经理如何考虑?”

“请经理发表意见。”

与会者已疲惫不堪,木本和千草同时把目光转向猪原杏平。

猪原杏平一直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发呆,大家的议论他似听非听,两位重要人物突然的招呼,使他醒悟过来了。

对猪原来说,此事虽属自己公司的事,可他并不感兴趣,对他来说无论怎样都行。在最初的时候,他还有将父亲的“王国”变为自己“王国”的雄心,可是最近他开始觉悟到这是难以实现的奢望。父亲的“王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可以改变的。

总之,父亲遗留下来的一切,是自己的也不是自己的。父亲死后,他每决定一项重大的事情,总感到父亲的亡灵依然君临其上。父亲越伟大,遗留的财产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渺小,无能。

“现在,与纳尔逊分手,就看年轻经理的魄力了。”

不知是无意中说走了嘴,还是有意激将,木本突然补上一句。

猪原默默地扫视着众人,终于下了横心:“立刻解雇斯特劳斯曼!”

会场引起一阵骚动。虽然是继任经理,但毕竟是决策者的话。马拉松式的会议总算结束了。在猪原杏平看来,这个会议当初就没必要召开。

<er h3">二</h3>

六月一日,猪原·纳尔逊饭店解雇了纳尔逊派遣的总经理斯特劳斯曼,饭店的名称改为猪原·空中饭店。

经理猪原杏平宣布,鉴于N·I公司与A公司合并的背信弃义行为,废除业务委托合同。

善后处理工作迅速而且彻底。六月一日,从银器、餐具等什物到信封、火柴,全部废除纳尔逊的名字。六月一日中午十二时,由电话交换台报务员自报“猪原·空中饭店”的新名,这使客人们大吃一惊。

猪原方面给予N·I公司方面二周时间,要求N·I公司解除与A公司的合并,恢复原状。然而期限己过,并没有得到N·I公司富有诚意的答复,因此采取了果断的行动。

猪原方面的决断,引起舆论界的哗然。特别是使那些对外国资本自由化攻势惧怕三分的产业界拍手叫好,广播宣传机构也对这种有胆量的举动大加赞扬。

第三天,猪原方面向东京地方法院申请了对原猪原·纳尔逊饭店总经理及N·I公司派遣的全体职员禁止入内的临时处分命令。

可是,N·I公司方面也不是好惹的,在猪原猛烈的攻势面前,他们果然以第十二条B项为盾牌,指出与A公司合并并未违反合同,并向法庭提出了取消猪原方面妨碍业务的临时处分的申请。

正如当初预料的那样,法庭上的官司是无法避免的了。

<er h3">三</h3>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吃不消了?我看你们在法庭上的申辩是不会占优势的!”品川自鸣得意地望着吉山说。

一向妄自尊大的吉山,在品川面前就象是见了猫的鼠,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不过木本和猪原经理现在怎么想呢?”

“当然木本是别有用心的,好象他的妻子背后没少给他出点子。”

“是啊!对继任经理来说,好象根本就未打算干,因此妾生女心怀不轨也不足为怪。”

品川淡淡一笑,这短促而尖刻的笑,表露出观察问题的冷静与透彻。虽然已接近七十七岁高龄,仍锐气不减。他这辈子的多半精力都花费在人们相互算计的研究上了。

“那么木本的工作进行得顺利吗?”

品川身旁的浅冈哲郎神采飞扬地插了话。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将猪原赶下去后,答应让他当经理,留吉为了不使继任经理荡尽家产,将股份都适当地分散给同族,然而,这些股份全都在木本的花言巧语之下被收买过去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资金都出于你浅冈之手啊!”

“他们更万万想不到吉山先生是品川先生的门徒呀!由吉山先生作猪原饭店的法律顾问,这一仗必胜无疑了。”

“过几天东京地方法院就要裁决了,猪原方面十之八九要失败的。到那时,N·I公司将向猪原方而索取巨额赔款。并且公司名称变更所花的费用也全都白搭了。不但从家具到火柴改换了的印记统统报废,而且还要重新恢复纳尔逊的牌号。此项耗费可是一笔难以估量的巨额资金哪!猪原饭店经这么一折腾,必定大伤元气。趁此机会我们就可以将所购买的股票全部过户。到那时就有猪原、木本的好戏看喽!哈哈。”

吉山笑了,他的笑并不完全是逢迎品川和浅冈。他那双亮得几乎空白了的大眼珠子里,充满冷酷、狡诈的神色和胜利的满足,这种眼神使人想起了鹰用利爪撕裂一只落在他爪下的鸟儿时的神情。

这三个人集会的地方,是浅冈收买的箱根山中饭店的一个秘室。他们在这里费尽心思地密谋策划,就象猎人睁大眼睛瞄准着进入射程范围的巨大而美丽的猎物似的。

浅冈哲郎与猪原留吉的争夺已近十年之久了。

自从收买了田园快速电铁以来,更成了针锋相对的冤家对头。接着,在沿线的综合开发中,他们又进行了更为激烈的角逐,可以说是财界的。

浅冈对娱乐观光事业的可观前景也早有预料,因此下本钱接连不断地收买旅馆。就在他蓄意创建第一。大旅馆联号时,猪原突然与美国N·I公司协作,建设了东洋最大的旅馆,新建的猪原饭店不仅抢去了大批房客,而正以其富丽辉煌的外观使浅冈相形见拙,失去了在同业界的主动权,这不不啻剜掉了浅冈的心头肉,愤恨之余,他下决心非建设一个与亚洲兴业的实力相称的大饭店不可。这不仅仅是与猪原赌气,而是考虑到东京地区的旅馆严重不足,还有充分的加楔余地。正在他精心设计筹划,准备动工的时候,猪原却突然一命归天了。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决定重作计议,干脆把多年的竞争对手消灭掉。

统治股份有限公司的最单纯的理论,即掌握过半数的股份。在证券民主化、股份高度分散的日本,持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便是大股东。通过股份掌管经营权,要比兴建新饭店便宜得多。

猪原留吉生前虽说是立下独占禁止法,可他只是名义上将股份适当地分散给亲属,实际上几乎全部股份都归自己所有。可是,他一旦去逝,这名义上分散的股份便成了事实。这是留吉为防备万一而采取的一种手段。即使自己死后,也不至于被特定的遗族随便瓦解他用心血创建的“王国”。杏平名义上所持有的股份在分散的股份中是最多的,但在全部股份中,则是微不足道的。即使猪原杏平混混沌沌无所作为,猪原集团本身也不能被轻易破败。

精明的留吉断然没想到,这正成了浅冈哲郎的可乘之机,就在猪原遗族相互争吵之时,他悄悄地伸进手来,收集了所有的股份。

猪原集团与纳尔逊的争执,对于浅冈真是求之不得。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在浅冈看来猪原单方而与纳尔逊分崩离析,只不过是感情用事,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

的确,聪明的人可以看出N·I公司在合同范围内巧妙地和A公司合并,这里面确有滥用合同的行为,可以说是极其恶劣的阴谋诡计。猪原只要冷静地研究这个合同,就可以戳穿这一阴谋,乘机缓和一下这屈辱的条件。对猪原方面来说,这的确是变更合同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可悲的是猪原却愚密地被感情蒙蔽了,没有抓住法律上站得住脚的把柄,眼睁睁地坐失了良机。天真的年轻人哪里知道,为了不使猪原发现合同的漏洞,品川的门徒吉山在中间巧妙地起到了挑唆作用,使他们糊里糊涂地落入了浅冈精心设置的圈套。

对浅冈来说,无论你是向N·I公司委托业务,还是寄A的保护伞下,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关键的是只要紧紧地抓过猪原饭店的股份这块肥肉,就不愁吞不到肚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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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十三章 腐烂的尸体

<er top">一</h3>

六月十一日上午九时许,神谷修平突然醒来了。身旁的美树还在睡着。

昨天夜里玩到很晚才回来,他们疲倦不堪地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已是上午九点多了,但这对以夜生活为职业的女人来说,还只是清晨。

“喂。”

神谷多少睡一阵子,体力也得到了恢复,他看着美树那撩人的姿态,不由得又点起了心中的欲火。

他推着美树的肩膀,摇晃了半天,她总算睁开了眼睛。

“干什么呀,让我多睡一会儿吧,求求你。”

她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喃喃地说着,又将身子转问另一面。

“啧。”

神谷不由得苦笑起来,这种女人贪起睡来就象猫儿。

他心里叨咕着下了床,拿过一张报纸漫不经心地看起来。对于他的买卖,阅读报纸也是不可缺少的工作。

他的职业是所谓的“旅行编导”。这是随娱乐观光事业的兴起而出现的新兴职业,它的作用就是开发娱乐事业的新领域,制定具有独创性的旅行计划,并使之商品化,派销给大户旅行社,随着旅行热潮的不断高涨,人们对过去那种老一套旅行计划已经厌烦了。娱乐商们争先恐后地翻新花样,别出心裁的“旅行编导”应运而生了。他为旅游者制定了从日本各地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可以尽情游玩的富有新奇创见的旅游计划。他的计划之所以能轰动一时,是因为他在同业界中大胆地突破了以往旅游计划的“禁区”,其内容就是为那些钱多得腰包揣不下,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的中年男人租用豪华的旅游船,并给每个人都配上美女侍奉,一同周游世思,在船上如果对方同意,还可以互相交换自己的“旅伴”。正因为这样,他的旅行计划并不能大张旗鼓地公开实行。但显而易见,这项计划非常受欢迎,目前它己成为大户旅行社的秘密摇钱树了。

做这种买卖,当然要长期在外旅行。偶尔回到东京呆上一阵儿,他也很少回家。多数是在外面和女人鬼混。现在下榻的这间公寓,就是他专为“情事”刚刚买下的秘密居所。

新宿空中公寓是一种最近流行的分开出售的旅馆式公寓。某不动产公司,己将它作为“实业家、商人的别墅”全部卖出。这种公寓的价格比一般的要便宜,最可取的是提供给客人的优异的便利条件。神谷的房间在一楼,无需通过二楼的服务台便可自由出入,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室内面积和日用器具设备与旅馆单人房间相同。买这种房间的男人们,多是称作办公用,实际上几乎都是为“情事”。有人用漂亮的话言形容这是“男人的空间”。说穿了,不过是为了避开妻子的耳目,恣意享乐的窝罢了。

室内设施也和旅馆完全一样,但将女人带到单人房间绝不会遭受旅馆那样的指责。另外,在和女人达成协议后,也不至于在关键的时候因没有事先预约旅馆而坐失良机。

特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的房间钥匙和旅馆里的相同,拿给女人看后,她们就会由于好奇而跟来。

昨夜与神谷同床共枕的美树是新宿酒巴的女招待,自从买下这所公寓后,他已带来过十多个女人了。此刻他忽然想起要去服务台取昨晚托服务员买的报纸,顺便到二楼的餐厅吃点东西,便摘下门上的保险锁链,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鸦雀无声,这个人影儿都没有。因为这里是男人们隐蔽的“家”,在这个时候人几乎早已溜光了。各房间部没有在门上挂名牌,所以房间里住着什么人也无从知晓。

神谷正准备向楼梯方向走去,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一种不易被人嗅到的微弱气味。这种近代建筑中怎么会有这种臭味呢?

—一也许是死老鼠昧。

他突然象看见了腐烂的死老鼠和它身上蠕动着的蚊虫,不由得一阵恶心。

——克够呛,蛆要是爬到我的屋里怎么得了。

他用那灵敏的鼻子顺着恶臭散发的方向走去,原来臭味是从他对面房间的右邻发出来的。自从到这里居住,他从来未见过这个房间的主人。当然,哪个房间的居住者他都不认识。即使有时在服务台和一些人擦肩而过,也不知他们是哪个房间的主人。

他走近那个房间,臭味更浓烈了。房门紧锁着,一点缝隙都没有,就连暗锁的钥匙孔都是封闭着的。真不愧为风流场所的独特构造,设计者想得再周到不过了。他发现门与地面之间稍有一点点缝隙,就把脸贴到地板向屋里窥视。可是颧骨碍事,视线到不了地板与门之间的缝隙,室内情况一点儿看不到。

“干什么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不高兴似的问话,神谷吓了一跳,回过身来。一个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姿态实在不雅,狼狈地站起身,说道:“我在旁边的房间住,总觉得从这个房间飘出一股奇怪的气味,你没闻到吗?”

“气味?我怎么没闻到!”

那人脸上布满疑云。好象认为他是在支吾说谎。

“再过来一点儿。喂,在这儿闻到了吧,好象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叫你这么一说,是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失人使劲抽了抽鼻子:“也许是精神作用。”

“哪儿的话!你到这儿闻闻,特别臭。”

他把那人拉到邮箱的投入口旁:“闻到了吧?”

“真是什么东西臭了。可能是吃剩下的东西放坏了吧。这里好象好久没人住了。”

那人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这可不象食品腐败的气味。好象死老鼠之类的东西腐烂了。”

“你如果放心不下,去服务台说一声检查一下嘛。我还有急事,对不起,告辞了。”

那人从怀疑变为冷淡。带着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离去了。

他望着那人的背影心想,恐怕里面放个死人的话,也拉不住他。

神谷信笑着,可又突然收敛了笑容。且说是无意中瞎想的,却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这不可能!

他急忙打消了这种想法,可是这该死的念头一经冒出,就在心里扎了根。

臭味越来越大,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感到自己的动脉在两边太阳穴里剧烈地蹦着,不知不觉地踮着脚离开了门口,好象生怕踩到什么似的,然后急忙向服务台跑去。

<er h3">二</h3>

位于新宿区车门盯的新宿空中公寓一一二号房间发现了一具腐烂的男尸。所辖警察署接到这个紧急通报是在六月十一日上午九时半左右。

发现者是同住在此公寓的神谷修平和工作人员安原道夫,神谷修平的房间是出事房间对过的一一三号。

安原听神谷说回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后,用总钥匙打开了房门,异常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破坏了挂在门上的防范锁链进入房间发现了尸体。

所辖的四谷警察署,立即派出负责警官和鉴定人员急速赶赴现场。

判定结果,死因可疑,立刻与警视厅侦缉一科取得联系。

男人们幽静的隐身之所突然被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了。

可笑的是现场正位于四谷警察署背后的住宅区的角上。

出事房间是一楼近堵头的一一二号房间,内开式房门,门的右侧是洗澡间、厕所组合式的卫生间。屋内面积为五、六,可移动的写字台靠墙壁放着,床位于窗户旁边。铝制框窗户从里面紧锁着。墙壁和房门都较厚,密封性能较好。

尸体用塑料布包裹着装在登山用的鸭绒睡袋内,放在床上。从腐烂程度上进行鉴定,推定大致已死亡一、二个月。同时,警察署对室内进行了严密的勘查,未发现凶器及药品等,也没有留下可以推断犯人存在的指纹及遗留物品。

时下正是气温较高的梅雨季节,尸体在二十多度的室温中用塑料布裹着,腐烂速度无疑加快了许多。同时,也由于塑料布和鸭绒睡袋掩盖了死尸的臭味,才迟迟被发现。

“尽管如此,死尸在公寓里放置一个多月不被发现,这简直太荒唐了!”

警视厅起来的大川刑警满脸乌云,愤愤地说。

公寓方面的人更是惶恐至极,这对他们的生意冲击太大了。

“我们这里是旅馆形式的,为了尊重客人的私生活,平时既不招呼也不接近客人。总之我们是不与客人交往的,所以……”

服务台的负责人额头挂满了汗殊,辩解道。

“不妨碍客人的私生活不错,可总该有个限度。难道连打扫房间、收房租之类的事也没有吗?”

“这个吗,因为房间是分开卖出的,客人搬进来时就一次付清了。”

“那么清扫房间呢?”

“虽然是旅馆形式,可服务台只管收发钥匙和留言什么的,不负责清扫房间及更换床单什么的。”服务台负责人急促地说。

“原来如此。”

大川不再追问了,负责人轻轻吐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把他搪塞过去了。

死者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矮小,瘦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特征。头发稀疏,前面已开始过早地拔顶,头盖骨大部分暴露在外面,相貌勉强可以辩认。腹腔充满了气体,法医用针头将气体排出来,便马上送去解剖了。

没有任何能证明死者身分的东西。也没在室内找到其它能帮助提供线索的东西。

安原和神谷抑制着恐怖和恶心看了看尸体,也说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

目前的问题是要查清房间的主人。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公寓方面对房间主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服务台登记的名字是岩濑光夫,可是这个人我们一次也没见过。”服务台负责人查对了登记卡后无可奈何地说。

“你们服务台不是负责存放房间钥匙吗?”大川的脸更阴沉起来,不耐烦地问。

“不,有的客人自己保存钥匙,所以几乎是不走近服务台的。”

“那么一一二号房间的客人是什么时候搬入的?”

“公寓是在去年四月份竣工的,大约是在五月中旬。”

“这么说,搬来的那天是见过面的人。”

“签合同和移交房间钥匙都是在总公司那边进行的,我们确实从未见过这位客人。”

“去年五月中旬,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在这期间难道一次都没见过面吗?”

“客人并不走近服务台,而且我们又不查对是否本人来住,再加上一一二号房间又在一楼,从停车场便可以直接出入自己的房间。”

服务台负责人恭恭敬敬的态度中透着轻蔑。

从构造上看,这家公寓的服务台和休息室都是在二楼,而案件出在一楼,因此只要自己有钥匙,就可以从地下室的停车场直接进入房间。

“没来过信件或留言吗?”

“这个,一一二号房间一次也没有过。”

如果在普通旅馆,这样的荒唐事是不会有的。总是呆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会引起女招待、男服务员的怀疑。外出时还必须将钥匙交回服务台保管,即使不将钥匙退回来的话,服务台的人员也是要检查房间的。并且房租也需要按时交付,积压久了会计就要前去索取。

这里虽然是旅馆形式,实质却是公寓,客室是归居住者所有的。只要付了钱,居住者有使用假名的自由。大川在调查总公司之前,就有一种令人不愉快的预感。买下房间已经一年了,客人却未在服务台露过一次面,因而不能相信此人在签合同时用的是真名。

大川决定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先着手查明发现尸体的情况。如果发现人的供述准确无误的话,现场的状况又是一个难解之迷。

“神谷先生,你们进入房间时,不光房门锁着,而且保险锁链也是挂着的,是这样吗?”

大川的伙伴下田刑警为进一步核实情况,又询问了神谷。

“是这样。开始发现臭味时,觉得有些瘆人,所以也没有去碰房门,便去通知服务台了。这位安原君用总钥匙打开房门后才发现里面还挂着保险锁链。”

“不破坏锁链就没有摘下的方法吗?”

警察赶到时,保险锁链已被弄坏了。下田对这一重要线索被外行人无意中破坏了非常遗憾。

“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当时臭味很厉害,我们急于知道里面的情况,因此不得不将它毁坏了。进屋后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安原辩解道。

听安原这么一讲,下田又觉得训斥他们未免有些苛刻,他们都是善良的市民,闻到死尸的气味恐怕还是第一次。而且用总钥匙将门打开时,保险锁链还挂着,当然并不知道里面放着死人。强烈的臭味使他们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在这种非常时刻,怎么能要求他们想得那么周到呢。

“这么说,也没有办法从外面挂上锁链喽?”

下田忽然想起朋友家住宅的房门安的就是这种保险锁链,除非在房屋内的人谁也挂不上。

“是的。作为公寓,是不必用这玩意儿的,可能是为了能增强主人心理上的安全感吧。”

安原讲话时,多少对神谷有些顾虑。

“这公寓的房门是那种一按动把手中间的按钮就锁上的吧?”

“是的,这种半自动式门锁,可以给客人带来亲手锁上门的安全感。”

照这种说法,犯人在逃脱时可以简单地把房间伪装成密室。然而真正构成密室的则是保险锁链,铝框式的窗户也是带锁的。从外面无法锁上的保险锁链,罪犯是怎样锁上的呢?

虽然解剖结果还没出来,但实际状况很清楚:自杀者无论如何不能用塑料布将自己层层缠绕,然后再进入鸭绒睡袋。

锁上保险锁链,门只能在锁链的长度范围内打开一条缝,这个缝隙的宽度只有十厘米左右。象这么窄的间隙连小孩子都不能进出。

虽然在推理小说中曾描写过把动物作为犯罪工具,这次作案却显然是人之所为。从逻辑上推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报案人本身是凶犯或同案犯,他们把从外面不能锁上的保险锁链弄坏,伪造密室。

报案人中的一位是在被害人旁边房间居住的客人,另一位是公寓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否和死者有什久关系呢?

——需要彻底清查这两个人。

下田这样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若无其事地送走了神谷和安原。

对任何事物都用疑惑的眼光去看,这是刑警的职业病,又是对刑警的要求。因此他们往往失去善良市民的协助。

不管怎么说,在繁荣的大城市的密室里,发现了一具在一、二个月之前被人谋害的男尸,这倒是一件稀奇事。

<er h3">三</h3>

当天下午,警视厅送来解剖结果,死因确定为口服氰酸化合物致死。由于尸体腐烂程度相当严重,而且死尸放置的过程中室内空调机起了很大作用,所以死亡的时间只能判断为一至二个月这样宽的范围内。

警方对兴建此公寓的“东都住宅供应协会”作了调查。结果查出购买一一二号房间的是某商社的职员,但是在他买下这间房屋的同时。被调到国外工作去了,为此他又委托住宅协会将此房间出租转让给第三者。

这种情况在住宅协会是常有的,因此他们为之进行了斡旋。可是岩獭光夫这个人只是开始时通过电话联系过,在电话中谈妥后,他汇款预付两年的房租,此后便音讯皆无。

“收据、房照之类邮给什么地方了?”

对这个问题,协会负责人搔着头回答道:“因为房主说过,这些东西都用不着。而且这和卖房还不一样,只不过是出租,所以也不存在登记、不动产税收等问题。”

“只要给钱就行,是吧。”

刑警尖刻地挖苦道,协会负责人摊了摊手,苦笑了一下。对这样一针见血的指责,他实在无活可说。

“那么钥匙呢?据服务台的人讲,是由总公司这边转交的。”刑苔接着问道。

“房主要求不给房门上锁,将钥匙放在屋里。我们提出,如果不锁房门,一旦家具等物品被盗丢失,房主就要负责赔偿损失,于是他又汇来五十万日元的押金。这样我们就遵照了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会用来掩藏死尸。”

总之,有钱能使鬼推磨,罪犯就是这样达到了租房的目的。岩獭光夫的名字和他在公寓那里申报的住址,毫无疑问也是假的。

死者的身分在想不到的地方露出了线索。

大川在死者身穿的衬衣中发现了大阪某商店的商标。将身分不明的尸体鉴定单电传给大阪方面,很快就查清了一个月以前大阪的是成商事公司常务董事的家属提出了寻人启事,失踪者为是成敏彦。

是成商事是芙蓉银行通融资金系统的核心,也是芙蓉银行经理是成信彦同族集中的典型同宗公司。

身分询问书与寻人启事的特征完全一致,因此马上与是成家里取得了联系,请求其家属前来认领。

到东京来认尸的是死者的妻子是成友纪子,和是成商事公司经理、死者的哥哥是成胜彦。

是成文纪子没有勇气见死者,认尸是由哥哥胜彦进行的。

“不错,是弟弟敏彦。”

尸体停放在设有解剖科的t医大的太平间里,胜彦看过后,嘴唇颤抖着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在东京的公寓中?这一点你心中有数吗?”

大川望着脸色苍白的胜彦问道。

“一点儿也不知道。弟弟是在四月十八日从羽田机场出发去欧洲考察商情的。可是自从他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们询问了他计划去考察的地方,结果答复说他根本没来过。因此我们就委托当地日本大使馆等有关部门帮助查找他的下落。”

“那怎么又到了东京……”

“这个……弟弟是在羽田机场坐飞机出国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第二天又从香港折回了日本。”胜彦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消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呢?”

“从羽田机场的出入境管理处的记录上知道的。入境记录卡上确实是弟弟敏彦亲手登记的。”

“完全不清楚他是因为什么而回国的吗?”

“是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弟弟如果是在出国后的第二天回来了的话,肯定要和我们联系的。可是以后杳无音信,将近三周过去了,从那以后也没有发现再出国的记录。因此我们认为是在国内失踪的。亲属之间商量之后决定发表寻人启事。我们想弟弟的活动地点除了大阪之外,不会有什么地方,所以委托大阪府警察男帮助查找他的下落。”

“敏彦有什么仇人吗?”

“根本没有。他虽然性格孤僻,但从不作得罪人的事。他为人腼腆,甚至连一本书都不一个人去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弟弟会瞒着我买下这样的公寓。”胜彦说着,嘴唇又颤抖起来,声音有些哽咽了。

另一个房间里,下田给友纪子看了死者的照片,认定是自己的丈夫。她睁大眼睛死盯盯地看着照片,使美丽的眼睛失去了那种东方式的妩媚。她没有象一般女人那样大哭大叫,仿佛要把巨大的悲痛压在心里。此时的友纪子简直象一座圣洁的雕像,谁看着她的脸都会禁不住产生一种爱怜之情。

然而,大川和下田早就将这两个被悲痛压迫得一筹莫展的亲属列入了可疑者的行列。这在普通人看来,未免太冷酷、太不近人情了。

几乎与此同时,侦察总部调查证实了发现死尸的神谷、安原二人与是成敏彦无任何关系。在他们所有的动机中找不出任何构成杀人动机的因素。

公寓两年的租金,即便对是成商事公司的常务董事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金额。如果敏彦就是岩濑光夫,肯定会在他的资产中动用与这笔款额相符的资金。但是对是成胜彦和友纪子的调查结果表明,被害人资产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没有发现漏洞。岩濑光夫很可能是凶犯或同案犯。他在承租公寓之初就一直未肯露面。其目的显然是要把房间作为杀人现场或隐藏尸体的场所。

“这么说只要花钱就能找到杀人、藏尸的场所,那么东京不成了恐怖之城了吗?”大川忿忿地说。

“普通的公寓是居民正常生活的地方,而象这样地下活动站式的公寓里却不存在正常的居民关系。彼此之间都有隐私,相互漠不关心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是,这是出租也不是出租,只要先付些钱,就将价值近四百万日元的公寓交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这真是不可思议。”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要比人更可信赖呀。”下田感慨地说。

侦探们都为之愕然。

罪犯十分狡猾地抓住了大城市的死角,而且通盘计划又是那么周密细致,这说明罪犯具有灵敏的头脑和雄厚的财力,四谷警察署临时开设的侦察总部也预感到了侦察一定会困难重重。人人心头都笼罩着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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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十四章 孤独的经营者

<er top">一</h3>

六月三十日,东京地方法院作出判决,驳回猪原方面的临时处分申请,并承认了纳尔逊方面的主张。

法院的理由是:N·I公司与A公司合并不属于违反合同的行为。N·I公司是猪原·纳尔逊饭店的业务受托人,猪原方面与N·I公司的合同继续生效。因比,该饭店的总经理亨利·斯特劳斯曼的职务照旧。

法院作出如下判决:

⑴猪原方面不得妨碍总经理斯特劳斯曼氏的营业活动。

⑵猪原方面不得通过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等新闻宣传机关发表取消与N·I公司的业务委托合同的声明。

对此判决猪原方面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忿忿不平。他们再次向法院提出申诉:纳尔逊方面违反合同已既成事实,法院无视这一事实,做出了不公正的判决,我们要向高级法院提出上诉。不得到公正判决决不罢休。

尽管猪原方面摆出了一副准备东山再起的英雄姿态,但是,在人们心目中,猪原方面是彻底败北了。

新闻报纸也一反以前倾向猪原方面的论调,悠然改变了态度,这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们用犀利的笔调这样写道:

“猪原方面认为此业务委托合同是N·I公司借别人之物谋自己私利的手段,不过是从个人好感出发。签订合同的当事人,猪原集团原经理猪原留吉氏,正是因为仰慕纳尔逊在世界上的声誉,才缔结了业务委托的契约。可是继承人以不盈利为理由,拒绝交纳合同规定的百分之五的委托金,把规定称做屈辱的条件。猪原集团这样利欲熏心岂不是日本实业家的耻辱吗?

“既然是靠他人的字号和信誉作买卖,那么交纳资助费则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交纳的金额是否太多,乃是对企业经营的预测问题,决不是什么屈辱的条件。”

还有:

“猪原方面之所以彻底失败,也在于他们只是靠员本人传统的性格——感情用事来对待枯燥无味的合同。如果认真地读一下委托合同第十二条B项,用不着法律专家,也能马上看出N·I公司方面的合并合理合法,丝毫未违反合同。猪原方面屡次三番地说什么商业信誉,背信弃义的行为等等,等等,其实这都是签订合同以前的问题。”

根据法院判决,“猪原·空中饭店”重新改为“猪原·纳尔逊饭店”。

猪原方面到底未能冲破支付五年委托费这一屈辱的条件,而告败北。

斯特劳斯曼作为总经理重新走马上任。猪原方面的人事又变回“纳尔逊体制”。

凡是在这次骚动中行动过激者,都被革职。太平无事的只有掌握股权的猪原一族。

这引起那些倒霉的过激分子的强烈不满,他们觉得自己做了猪原的牺牲品,便不断地向纳尔逊挑衅滋事,同时也将郁积起来的不满和愤恨向独自悠然自得的杏平发泄。

其实这场骚动的点火者就是木本专务董事。他在会议上迫使杏平决定向法院申诉,失败后却把责任巧妙地推到杏平身上。

“如果让我作主,我会有比废除合同更妥善的办法。可是猪原经理却草草做出了这个决定。我早就料到这一定会失败的。”

木本一边暗中幸灾乐祸,一边巧妙地在公司里散布舆论:

“现在的经现实在是不称职。”

本来猪原杏平就是在留吉突然死后措手不及地被安置在经理位置上的。在公司职员心中,杏平并不是很有成信值得信赖的人。在许多人眼里他还是一个毛手毛脚不通世故的孩子。

然而,杏平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作为如此庞大企业的首领,对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实在是勉为其难。最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不具备父亲那种“精明根子”的企业家气魄——为了公司的生存和发展,不惜牺牲一切。相形之下,妹夫木本荣辅虽然心怀叵测,却有一种藐视一切,信心十足的经营者素质,与靠留吉遗留下的股份而坐上经理宝库的杏平迥然不同。

职员中大部分人慢慢地聚集到木本荣辅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实际上左右猪原企业命运核心的势力集团。

纳尔逊方面本来就没有把猪原杏平放在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不接触经常事务的傀儡经理。

在父亲创建的巨大王国中,猪原杏平置身在完全孤独的真空裂缝中了。

<er h3">二</h3>

猪原杏平坐到汽车座席上,突然感到浑身瘫软疲促极了。他在经理室里坐了一天,并没有付出巨大的劳动量。然而,整整一天面对着纳尔逊方面的职员检查物品一样的挑剔目光和日本职员仇恨厌恶的白眼,杏平简直感到有些心衰力竭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可坐入车内还有司机的眼睛。杏平现在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尽管司机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经理,经理,到您府上了。”

司机连声叫了几遍,杏平才惊醒过来,他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睛,才知道自己不知下觉地睡过去了。

杏平的寓所静静地矗立在夜幕之中。虽然置于在高级住宅街,仍显得格外巨大豪华。

作为住宅,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它的实用价值,然而为了显示居住者的社会地位和权势,建筑规模如果体现不出富豪的特点,那是有失脸面的。

在这豪华的深宅大院里,几乎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的就是人的温暖。此时的杏平,望着远处那象火柴盒似的散落在街中的低矮小屋和小阁楼透出的桔黄色灯光,听着时时飘来的轻柔歌声和甜蜜笑语,一股凄凉之情涌上了心头。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高级住宅,悻悻地走进了这所冷落的空间。

透过铠甲似的护宅树丛隐约可以看见只有一个房间透出幽暗的灯光,这灯光在巨大的住宅中象一只无精打采的眼睛。而杏平和彩子住的二楼的房间漆黑一片。

——这么晚了彩子还在外面游逛?

杏平对此已熟视无睹,他对妻子的心早已冷若冰霜。

尽管婚姻是父亲包办的,但在最初,杏平也想象普通人的夫妻那样生活,并决心努力去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彩子却丝毫没有这种愿望。她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猪原家族与东西银行的衔接管道来到自己身边的。杏平常常悲伤地想,在冰冷的铁管中难道会有真正的人心吗?

这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父亲不仅在生前夺走了儿子的自由,即使是父亲死后的今天,自己还是被五花大绑地束缚着手脚。

“不过,这很快就要结束了。猪原集团不久也要四分五裂。以木本为首的一伙,不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多么危险,他们拼命排斥我。这些混蛋家伙,我要先给你们作出点儿奇迹看看。”

杏平嘴里嘟哝着,走进正门。父亲留下的老妪象个古文物似的坐在微暗的铺板上,她见杏平回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er h3">三</h3>

大约一个小时后,彩子回来了,这时已接近半夜十二点。

“啊,您已经回来了。”

她抱歉似的看着书斋里的杏平,用稍带吃惊的口气问道。

“现在是几点钟了,你不觉得回来得早了些吗?”

丈夫的语调显然和平常大不相同,这使彩子心中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她感到意外,丈夫可是很久没这样找碴了。他们夫妇与众不同,相互之间从来是冷淡如水,互不关心,互不妨碍,就象偶然住进一个旅店的客人似的。

“喂,请过来一下,给你看样有意思的东西。啊,不!不如说叫你听一听。”

丈夫咄咄逼人地看着彩子,冷冷地说。

彩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慢慢地向丈夫的书斋走去。结婚以来,她到这里只是有数的几次。

“有趣的东西,什么呀?”

“噢,坐下吧。哟,你喝酒了?!”杏平用手抬起彩子的下颏,微笑地看着彩子那红润的脸颊。

彩子被这透着寒光的微笑弄得更加惊疑不安。

“参加朋友的鸡尾酒会来着。”

彩子嗫嚅着辩解道。惟独今天夜里,自己被总是置之不理的丈夫控制了。如果是在平时的话,彩子恐怕早就冲杏平大发雷霆了。

“行啊!你总是呆在家里闭门不出,这太叫你受委屈了。”

杏平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刺儿。

“我现在累了。”

彩子似乎振作了些,态度也有点儿严肃了。

“是呀,你刚刚回家,现在又是半夜十二点多了。留你太久了也不好。好吧,快点儿让你看看,不,让你听听吧。”

杏平慢慢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那姿势和神态就象大将军即将出征。紧接着他把一个袖珍字典大小的金属盒子拿到桌上。

“这是什么呀?”彩子盯着那盒子不解地问。

“马上就会清楚的。”

杏平微微一笑,眼睛观察着彩子的反应。

彩子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脸上的红云消失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那么就听听吧,开始时可能会觉得有点刺耳,可很快就会感到颇有意思。”

杏平说着,咔嚓咔嚓操纵着盒子几处按键,盒子发出一阵嘎嘎的杂音,一时听不出是什么。

盒式录音机。

彩子终于注意到了盒子的正面。

“再,再使劲抱着我点……请您……”

杂音中夹杂着女人娇媚的声音,接着就是身体相互摩擦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气声。

象当头一棒,彩子突然醒悟过来,一点儿不错,这女人正是自己,她顿时愕然失色。

“请关上吧!”彩子捂着耳朵,绝望地喊着。

在彩子叫唤的同时,录音机里也传出一声:“完了……”

杏平迅速地将录音机从桌子上拿到彩子够不着的位置。

“怎么样,很有趣的录音吧?这可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搞到的艳闻录音带。不管怎么说,是由于演出者的失误。”杏平就象观察一只老鼠似的把视线移向彩子。

“对不起,我实在要告辞了”彩子拖着瘫软的腿,踉踉跄跄地向门口奔去。

“等等!”

杏平严厉的声音使彩子停住了脚步。

“把它听完!”

杏平好象要置人于死地似的断然说道。

“您太过份了!”彩子颤抖着,倚在门框上。

这时,录音机里又传出彩子的另一些下流话。和情夫在密室里的她,竟如此寡廉鲜耻,如此下流猥亵。彩子此时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下流的女人就是自己,可是,就是这难以想象的下流语言和声音,被那高性能的录音机毫不留情地记录得清清楚楚。

“你还是人吗?这主演显然是你,可配角并不是我。”杏平咬着嘴唇怒视着彩子。

“您要说什么,请便!”绝望中的彩子竟然镇静下来,既然事己败露,索性丢下脸皮任杏平奚落。

“对方好象是大泽,不,就是大泽。归根结底,我被妻子和自己饲养的狗欺骗了!”杏平握紧拳头,狠狠地向沙发上抡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是的,是大泽,你又能怎样?!你,你什么时候把我当真正的女人对待过呀?”

彩子歇斯底里地狂叫,不过并非为了反抗。大喊大叫似乎可以掩盖从录音机里传出的那讨厌的声音。

“大概我们的关系只能维持到目前为止啦!”

好象在戏弄猎获物似的杏平,突然改变了语气。

“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分道扬镳了,这样双方都能得到幸福。”杏平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可怕的微笑。

“你认为这真能办到吗?”

被逼得走头无路的彩子,突然从容不迫地笑了起来。这绝不是出于女子的自信,而是为自己仍然可以依靠带来的巨额嫁妆自由自在生活而骄傲。

“完全可以。”

杏平回答。现出一种作出重大决定后的轻松神情。虽然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可是却充满了自信。

几天后,猪原杏平夫妻离婚的消息公开了。

世人对那耗费一千万日元举办的独一无二的结婚仪式至今还记忆犹新,他们被这寿命短促的婚姻惊呆了。

由于猪原夫妇离婚,警方认为猪原杀害大泽的动机更强了。他一定是在很早以前便知道妻子不贞。

一部分持反对意见的人认为“既然要和妻子离婚,就没有必要再杀死通奸的对方。”

然而离婚只不过是法律上的手段,人间的憎恶则另是一码事。特别是猪原还有谋杀参与苏列森案件的同案犯的嫌疑。

总而言之,猪原杏平是脚踩两件杀人案接触点的可疑分子,他遭到警察的严密注视。

为这桩离婚案拍手叫好的唯一分子便是浅冈哲郎。在他看来,杏平的离婚意味着美味的猎物在马上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候,又失去了自己强有力的保护伞。

正文 第十五章 杂乱的接点

四谷警察署专门增没了“公寓杀人案”侦察总部。

对是成敏彦身边的人都作了周密的调查,尚未发现怀有杀人动机的可疑分子。

过去遇到这样的资本家被杀的案子,多数是为争夺财产的图财害命案。可是敏彦的继承人按次序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妻子友纪子,她是人称“财界魔怪”浅冈哲郎的女儿,她拥有的陪嫁钱要比敏彦名义上的财产多得多,因此不能认为她有为继承财产而图财害命的作案动机。

夫妇二人还没有孩子,友纪子就成为“新婚寡妇”,孤零零地守在敏彦父亲为他们在芦屋新建的空旷的新居里。

在哥哥胜彦身上也找不到杀人动机。他身为是成商事的经理,是名副其实的实权派,没有任何理由非要除掉弟弟不可。

敏彦的父亲是成信彦虽拥有巨大的财产,可他还很健康,因此也不能认为胜彦会在父亲健在时为独占父亲财产的继承权而匆忙杀害自己的亲兄弟。

况且是成信彦除了有胜彦、敏彦两个儿子以外,还有两个女儿。

前往大阪调查的大川和下田,在所辖警察署的协助下,严密调查了被害人的工作单位及家庭关系,发现了一件非常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敏彦虽不属于智力低下,但远远不及正常人,他似乎是介于正常人与低能人之间。

可是他的妻子友纪子却是一个少有的才女。东京女子大学是荟萃天下才女的著名大学,友纪子又是这所大学建校以来出类拔萃的高树生。她和敏彦的结合决非自己的意志,而是受其父的政治策略所迫。

“才女竟会和低能儿生活在一起?”

大川抱着胳膊充满疑虑地自言自语。

“夫妇的关系好象并不和睦。”

身旁的下田说。

“这么说,为了父亲的事业,家庭的经济利益便高于个人的爱情幸福啰。无论什么年代,有钱人的观念都是这样。因此可以说……”

“这也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

下田将大川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不过如果友纪子有暗藏的情夫,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也是设疑范围内的,可是经过充分调查,未发现友纪子和什么男人有关系。”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象这样聪明的女子,她的幽会可能搞得相当诡秘。不仅要清查她的现在,而且要追溯她的过去。她结婚后就去关西了,结婚前的履历书可能还留在这里。首先要彻底调查友纪子的过去。”

因为死亡时间的推断范围极宽,所以不能直截了当地去查问和案情有关人员的不在现场证明。

此后的侦察结果表明,是成敏彦是在四月十八日,星期日十八时二十分,搭乘泛美航空公司的001航班飞机飞往香港的。翌日(十九日)乘日本航空公司042航班于十四时二十分飞回羽田机场,接着搭乘同公司国内航线321班机于十七时五十五分回到大阪。以后的消息骤然中断。

为什么在一日之内使改变了旅程计划?这一点现在还是个谜。然而他是回到大阪之后被杀的,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

胜彦和友纪子确实是将敏彦一直送到羽田机场出国的,因此也不可能是冒名顶替。

大川和下田详细盘问了在敏彦死后的时间内,住在“新宿空中公寓”的人和其它有关人员,在十九日后是否有可疑的人进入公寓。

结果是一无所得。

另外,现场上的密室状况,仍然令人百思不解。无论你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也无法从房间的外面将保险锁链挂上。

“是不是使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新式武器’呢?”

有位侦探被这难解之谜憋得实在厌烦了。

“如果有那样的新式武器,我们早就使用了。”公寓人员说道。

于是大家又都沉默起来。安原和神谷发现尸体时,是弄坏了保险锁链破门而入的。

应该考虑到,当时公寓方面即使没有预料到杀人案件,房内主人挂着保险锁链,从外面也是绝对打不开的。就连全楼通用的万能钥匙,对这种保险锁链也无能为力。因此,住在公寓里的人们认为这种保险锁链可以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可是,罪犯为什么要伪造成密室呢?”

侦察会议不知开了多少次,下田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这当然是为了让人们晚一些发现死尸。”

大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从他的表情看,似乎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那么,为什么要让人们晚一些发现尸体呢?”

下田紧紧追问,不肯罢休。

“这个吗……”

大川欲言又止,他犹豫了一会接着说:“犯人是为了争取逃亡的时间,叫法医不易判断死亡时间,这些不是都对罪犯有利吗?”

“为什么要混淆死亡时间呢?”

下田象个好奇的孩子,固执地追问不休。

大川心里很情楚,下田并不是在明知故问,他一定想到了什么。这不是为了问清楚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而是为了从理论上验证自己的看法。

其他侦探也开始警觉了起来。

“为什么要混淆死亡时间?这也是为了比较容易地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场吧。但是,我总觉得罪犯还有其他的目的。”下田终于说出了他的疑惑。

“那么你是怎样想的呢?”

侦缉股长石原警部将身子探了过来。

“如果只是为给自己创造证明不在现场的条件,用不着特意去租公寓,设密宝,还有那十分费事的尸体伪装工作,完全可以找到更简单的方法。罪犯除了上面说到的目的之外,主要是想在绝对准确的一段时间内隐匿尸体不被人发现。”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下田身上。

“将尸体埋在山上、投入海里有可能被野兽嘲鱼叼出来。租借公寓,假设密室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作证或者为逃跑创造时间,我认为他也不想保证尸体绝对不被发现。”

“因此……”

股长赞同地点了点头。

“尸体早晚要被发现。现在不是发现了吗?所以说犯人的真正目的不是永远把尸体隐藏起来,而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在作案后一两个月再被发现。但是在这期间内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是为什么呢?这个目的一定非常重要。它的作用要远远超过取得不在现场证明,获得逃亡条件之类的事情。”

“那么,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大川急不可待了。

“是否可以这样设想:凶手担心杀人后立刻被发现,会和其他案件联系上。”

“别的案件?”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他们以前从未考虑到的新问题。

“我认为被害人被杀的时间,是在刚刚回国后。如果回国后他还生存了一段时间的话,肯定要留下当时的踪迹。也不可能不被人看见。可是他回国后完全断绝了消息。因此其家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认为他是在国外的。

“就是说,可以推测死者是在四月十九日、二十日被害的。而且这个时间也是凶犯必须隐匿杀人的日期。其目的就在于不让我们将此案与那时发生的其他案件联系在一起。”

在下田的言谈话语中,语气一直是那么坚定而自信。

“四月十九日、二十日恐怕没有什么象杀人家这样的事件吧?”

“确实有那么三、四件。”

“那么把尚未解决的案件提出来研究研究。”

在没有将资料取来之前,刑警们凭着记忆和电话联系,弄清有下面三件疑难案件未解决。

⑴四月十九日上午六时发现死尸,农药毒杀案——青森县五所川原警察署办案。

⑵四月二十日上午七时发现死尸,猪原经理秘书被杀案——大阪府茨木警察署办案。

⑶四月二十一日晚上九时左右发现死尸,强奸杀人案,被害者是一名年轻的有夫之妇——横滨市加贺町警察署办案。

在以上三件杀人案中,第一件的死亡时间推断为十八日上午十时至十二时,时间对不上。因为是成敏彦此时正在香港。而且这起案件所用的杀人手段是农药,这和城市中的公寓内杀人事件结合不上。

第三件虽然是未解决的案件,但根据所有情况表明,属流窜犯所为。

结果最后留下的只有第二件了。

首先,发现尸体的地点是大阪,这和是成敏彦生活、工作在大阪有联系。

第二,在茨木发现的尸体,其身分是经理秘书,这和是成敏彦在职业关系上是符合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茨木发现的尸体,死亡时间推断为十九日晚上九时至十二时。

是成敏彦最后的行踪是在到达大阪伊丹机场的下午五时五十五分。后来他的下落不明。

假定他是在回国后马上被杀的话,实际上完全符合经理秘书死亡的推断时间。

四谷警察署的侦察总部被这突然发现的吻合震动了,案情即将有突破性的进展,大家振奋起来。

经理秘书被害案的资料很快从大阪取来了。

——大泽博秀(二十八岁),击昏后又用绳子勒死。原猪原·纳尔逊饭店职员,死前任该饭店经理猪原杏平的第一秘书。猪原杏平是去年年底发生的“猪原饭店杀人案”的重要可疑分子。大泽博秀被杀很可能是为了灭口而被杀掉的同案犯。

“好,彻底查清是成、大泽、猪原三人之间的关系!”

侦察股长挥动着手里的资料大声命令。

正文 第十六章 带有杀机的高速公路出入口

<er top">一</h3>

下田则行的想法立即传到了茨木警察署和丸之内警察署两个侦察总部。本来大家就暗自思忖这两个总部各自负责的案件是不是有联系。现在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四谷警察署负责办理的公寓杀人案。如果这与前面两个案件有关联的话,势必构成非同寻常的连续杀人事件,三个侦察总部也要合并。

丸之内署由于迟迟不能打破猪原的不在现场证明而面临着被解散的危险。他们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四谷警察署的侦察步骤。

“说什么?四谷的公寓杀人案可能与大泽被杀有关?”

那须警部吃惊地瞪着眼睛问。

“究竟是谁提出这样离奇的想法?”

“石原班的下田刑警。”

“下田?”

那须叹了口气。下田虽然年轻,可在警视厅是出名的理论派。如果是别的毛头小伙子提出的,那须恐怕马上会嗤之以鼻。

河西刑警将下田的观点及理由作了说明,这的确是一个很有道理的判断。可这三条人命的连续杀人案件实在令人……况且当初苏列森被杀的作案方法至今还是个谜。

“不管怎么样,先照四谷警察署说的那样查清猪原与大泽、是成的关系。”

那须认为此时不是拘泥面子的时候。既然其他侦察总部已这样暗示了,只要能够调查的,都要查清。

三个侦察总部联合调查,首先查清了是成家和猪原家的关系。

猪原杏平刚刚离婚的妻子彩子是东西银行经理野添雅之的女儿,而是成敏彦的父亲正是与东西银行对立的芙蓉银行的经理。敏彦的妻子友纪子又是猪原集团的竞争敌手、亚洲兴业经理浅冈哲郎的女儿,这些关系十分复杂。

查出这些由经济利益引出的复杂关系后,侦察重点集中在可疑人之间的关系上了。也就是杀害大泽的重要嫌疑人猪原杏平与是成友纪子之间的关系。友纪子与丈夫感情不和,根据这一点可以说是有作案动机的。

四谷警察署对友纪子有无非正当男性关系作过调查,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这回对男方的调查已缩到最小范围,就象从两端向中间挖隧道似的,现在他们已接近合垄的边缘。

一周后,丸之内警察署的林刑警查明,友纪子在结婚前,曾在调布机场内的航空运动俱乐部当过三年会员。猪原杏平现在仍旧是该俱乐部的会员。二人曾在同一俱乐部呆了三年,是有机会接触的。

林刑警又通过该俱乐部的老会员了解到二人不但有接触,而且关系相当密切,猪原早就有三等航空无线电通讯士的资格,当时为了帮助没有资格的文纪子,曾多次与她同机飞行。

“林君,干得不错!”

平素不太爱表达感情的那须也突然变得喜形于色:“他们在空中结下的交际到了地面会更深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当代的罗米欧与朱丽叶了?”山路插嘴说:“在有趣的俱乐部相识,热烈地相爱。然而他们的父亲却是不共戴天的商业竞争对手。所以也不可能允许他们两人结合。他们自己作为两个在琼浆玉液中浸泡大的公子、小姐,根本没有一同私奔去过贫困生活的勇气。所以只能哭哭啼啼地遵照父亲的心愿,各奔他乡了。”山路象构思小说一样,津津有味地描述着。

“真有点古典悲剧的味道了,但愿真的是这样。”那须笑着说。

“不过即使二人之间有关系的话,这又和案情有什么相干呢?”

河西刑警冷静地提出了疑问。

大泽被害和是成被杀案件的背景及经营上的纠纷是相当复杂的。可是案件发生在相隔五百公里的大阪和东京。这确实是令人费解的。

两个案件似乎同时发生的,这只不过是警方的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假如说猪原杏平和是成友纪子是同案犯关系,可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构成同案犯的法律根据。

“请稍等一下。”

那须警部睁开了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睛。他好象一层薄薄的面纱遮掩着浮现不出来罢了。

真是令人急不可待。

虽然只需微小的一点力量,但在打破僵局、释明所有案情之前的一瞬间,有时缺少的只是这一点的力量。

“让我单独考虑一下。”

因为现在并不是召开会议,那须和刑警们打了个招呼便独自走进一间空着的小屋子。

他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里,继续冥思苦想。

现在可以保护猪原的只有那不在现场的证明。午后九时至翌日清晨四时,这七个小时不可能往返于东京大阪,这一点是保护猪原的钢铁防线。

——为冲破这条防线,曾经首先考虑过汽车,紧接着还考虑了利用飞机,可这些都不能成立。汽车在时间上是办不列的。飞机又存在着陆机场、夜间降落的灯火、燃料等种种难点,结果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即使加上一个象友纪子这样的同案犯,也丝毫不能改变这个局面。

“等等!”

那须在默默的自问自答中,不由自主地嘟哝出声来了。

为了整理自己的思路,他将心爱的烟斗掏了出来。最近由于胃功能紊乱,那须正在努力戒烟,可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了。

如果是同案犯,案情也不会变吗?

四谷署指出,犯人为了避免和大泽被杀案牵连上,安排了周密细致的隐匿尸体的工作。问题就在于如果牵连上了又会给犯人带来什么不利因素呢?

这肯定是为了不暴露同案的关系。

——可是,同案犯当时起了什么作用呢?而且在这两个杀人案中出现两个可疑者,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即使杏平和友纪子是同案,可二人所起的作用还不清楚。

那须感到距离弄清案情只差一步了。可是蒙在案件表面的面纱还没有捅破。

不过这层薄薄的面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已经有些透亮了。

<er h3">二</h3>

那须的家位于练马的尽头。从池袋换乘私营电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在通勤人员大量增加交通拥挤的现在,住宅与工作场所离得这样近,可以说是幸运的。然而侦察会议开了很长时间才结束。再加上在电车里连续摇晃了二十分钟,这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凡是发生重大案件,需要留守在侦察总部时,那须多半都是住在总部的,偶而回家一次也是为了换换衣服洗洗澡。他的体质属于分泌物少的,内衣也不太爱脏,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出汗太多,不得不每天更换内衣。虽然自己身边有几件替换的衣服,这几天也都用光了。洗澡倒还可以在所辖署洗洗淋浴,可换内衣就没有办法了,作为侦察股长哪能在总部自己洗内衣呢。

独身时,他经常是买来的内衣只管穿不管洗,没有替换的了,就从换下的衣服中挑出比较干净的再穿。可现在他可不愿这样干。那须想,这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吧。

这天出于有要紧的事情,他要到四谷署去。现在怀疑案件是有关联性的,因此两个总部的往来也更加频繁了。

今天的事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去一趟。离开总部时,他想到回来时绕到池袋或新宿,让妻子将替换的内衣带到那去。今天晚上就不用回家了。

他有时也叫妻子或儿子将生活必需品送到总部来,可是家里人也都讨厌登这个阴森、冷峻的、专管杀人事件总部的门坎。所以都尽量在别处会面。

正好借到四谷署去的机会,在中途可以和麦子碰头交换替换的内衣。

那须这样想着,收拾起脱下来的脏内衣,夹在腋下走出本部。其姿势虽不太雅观,可旁人也弄不清他夹的是何物。

在四谷署很快办完了公事。他在那儿给家里挂了电话,告诉妻子将替换的衣服拿到池袋来,在S百货公司前的K茶点铺碰头。

这家店铺的屋子细长细长的,好象鳝鱼的窝。屋内并不太洁净,但是在这里能喝到纯正的咖啡,所以那须偶尔也来这儿坐坐。

这时正是午餐刚过的时候,店内空无一人。那须等了一会觉得发闷,不由得又取出了烟斗。

——这样中途碰头交接内衣,倒是互相都很方便。这个方法可真不坏呀。

那须心不在焉地喷云吐雾,得意地自我欣赏着。

可是这老太婆怎么来得那么晚,那么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因为好久没和我见面,而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出门吗?

其实并没过多长时间,只是因为等人到来,所以感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抬起手腕想看看手表。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空中,那是在一刹那间。

“原来如此!”

无意中的联想,摧毁了守卫猪原的铜墙铁壁。

那须顾不上等待久别的妻子,慌忙起身走出了K茶馆。匆忙中包着脏衣服的小包也没拿,留在了小屋里。

<er h3">三</h3>

那须由于与妻子会面而突然爆发了灵感:猪原杏平和是成友纪子可以在东京——大阪的中间地点碰头交换尸体。

就是说,猪原子夜里九时至十二时,在东京杀死大泽。那边友纪子在同一段时间里,在大阪杀死自己的丈夫。二人各自将尸体装上汽车,运到中间地点——大概澧桥或滨松附近交换。然后再分头将交换了的尸体运向自己的出发地点,将死尸遗弃隐匿。

以前,侦察总部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中间地“中转”尸体,然后由友纪子运走。因为当时没发现友纪子的存在。

仅是友纪子活动的时间,就为猪原作证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这样的话,猪原的空白时间应该等于友纪子的空白了。”

听了那须的发言后,山路精神抖擞,鼻尖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立刻调查友纪子,看她是否能够证明自己四月十九日夜间不在犯罪现场。”

那须兴奋地说道。

山路马上联系茨木警察署,派出刑警去芦屋调查友纪子是否当时不在作案现场。

友纪子的回答别使刑警们有些失望。按照她的供述,四月十八日把丈夫送到东京羽田机场后,便乘当天的飞机回到大阪,敏彦的哥哥用自己的车把她从机场送回芦屋。十九日至二十日,她一直呆在家里闭门未出。十九日晚八时和二十日上午八时左右碰巧有朋友来了电话,可以证明这个时候她是在家的。

但是,关键是十九日晚至二十日早晨这段时间却无法证明。以前她们曾用过一个年轻的佣人,可是在几个月以前就辞去了,只有夫妇二人在这里生活。因此,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友纪子那天夜里在家里。

特别是上午八时的电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是友纪子事先让朋友往家里打的。这是意味着她是想叫别人证明她在二十日上午八时确实在家。

为何非要这样证明呢?是不是敏彦正是在这个时候被杀的呢?或者是因为尸体己经运到东京?

她为什么要拘泥于“午前八时”这个时间呢?对此目前还找不出正确的答案。然而,十九日晚八时至二十日早八时这一段时间,对友纪子来说,确实是一个空白。

茨木署将友纪子无法证明自己在十九日夜里不在作案现场的情况通知给丸之内署。

刑警们更加确信,猪原杏平和是成友纪子就是同案犯。

“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交换尸体的呢?”

村田在侦察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是东京和大阪之间的话,那就是松滨附近了。两方同时发车的新干线列车,错车的地方就是松滨附近。”

“不能推断出准确的地点吗?”

“如果用汽车的实际行驶距离和时间来套猪原的空白时间,不是能够推出比较准确的地点吗?”

很久没有开口的草场发言了。

汽车不同于列车,它所需要的时间因道路状况、车种、昼夜等不同的条件而异。

在追查小型飞机这条线索时,四月十九日夜间的气象条件,就已调查清楚了,当天夜里是晴天。

行驶时间在晚上九对至早上四时之间,七个小时。然后减去市中心到东名高速公路的世田谷出入口所需要的一小时,结果只剩下六小时,这六小时究竟能在东名公路的什么地方跑个来回,带着这个问题,茨木署询问了交通机动队的高速公路巡警。

巡警答复说,由于夜间开车视野受到限制,历以不能开得很快,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充其量也只能在丰川出入口跑个来回。

东京出入口到里川出入口的距离是二百六十九公里,往返五百三十八公里。用六个小时跑完这些路程,必须保持每小时八十九点六公里的速度。

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保持将近九十公里的高速,必须有相当高的技术和足够的体力。

东京出入口到距离发现大泽尸体地点最近的名神茨本出入口有五百一十一点八公里。其路程的一半大约为二百五十五点九公里,交通机动队推断的到丰川出入口距离处二百六十九公里,这和侦察总部的推测相当接近。

真是一点不错,丰川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点。

以那须为首的丸之内警察署的侦探们根据交通机动队的介绍,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七月二十日,侦察总部将猪原作为参考材料提供人,传讯他到丸之内署。当然,在参考材料提供人这个名词上要加上“重要”这个字眼。

所谓的重要参考材料提供人,和“特殊逮捕”一样,都是警察们为自己的方便而发明的手段。实质上,这和嫌疑犯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目前申请逮捕证的条件还不充足,因为不担心逃亡及销毁罪证,所以作为参考材料提供人能在自由的处境中接受审查。然而这只不过是温和的说法,无非是在表面蒙上点儿装饰罢了。

猪原没有带辩护律师,他独自一人轻松地来到丸之内署。

那须亲日在丸之内署的审讯室里会见了他。

虽然这是几个月后的第二次见面,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思慕的会见。

“请原谅我直率地提问,您是否认识是成友纪子女士?”

那须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猪原的表情,因为通过对方的反应可以抓住宝贵的证据。

“认识,而且很熟悉。”

猪原十分坦然地承认了。那须感到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将要落空了。

“在什么地方相识的呢?”

“在她结婚以前,曾一起加入过某航宝俱乐部。”

猪原回答得十分痛快。这是出乎那须意料的。如果二人之间存在同案犯关系的话,这些关系一般不会病痛快快地说出来的。

“您说很熟悉友纪子女士,请问能达到怎样的程度呢?这可能涉及到您的私生活,对不起,请在您认为不妨碍的范围内谈一谈吧。”

“这没什么。”猪原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回忆痛苦的往事。

“我曾想过让她作为自己的妻子。我也向她求过婚,但相互之间都存在着复杂的家庭因素……”

猪原的脸上露出凄凉的表情。

“是她拒绝的吗?”

那须毫不客气地问道。用这种方式询问本来就是不礼貌的。然而那须这时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两家有些情况不允许我们结婚。”

猪原十分干脆地否定了。

听他的口气,这并非完全是出于自尊心,而是真的存在着某种复杂的原因。

“和我们平民百姓家庭不同,有些事情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呀。”

那须的话并非挖苦。和自己爱的人结婚遭到父亲的干涉,是因为在地道的人间交往中,纠题着权力、财产这样的“夹杂物”。此时他对应前这位公于也油然产生了几分同情。

“最近您和夫人离婚了,没有考虑今后再结婚吗?”

那须认为这种离婚也可能是由于其父去世,而对那些“夹杂物”的反抗。

“考虑过,因为我并不打算永远过这样的独身生活。”

“那么,是成友纪子女士不能作为考虑的对象吗?她也刚刚失去丈夫。”

那须预料对方可能会生气,但还是毅然决然他提出了这个问题。在他的质问中暗示着,二人是否为了排除达到结婚目的的障碍而各自除掉了自己的配偶。

“当然想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我曾经受过的女人呀。”

猪原十分坦率地回答。这里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他帧心于友纪子的内心情感。那须感到扫兴了。被怀疑有同案关系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竟如此率直地表示了可以构成同案基础的情感。

猪原非常坦然地承认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是罪犯中的一个,那么除非他的神经出了毛病,是不可能轻易承认这些的。

那须对猪原的反应不知应该如何解释,只好单刀直入地继续追问下去。

“这就有点为难了。”

“为难?您是指什么?”

“四月十九日晚九时以前您在银座的酒吧间里喝酒,第二天清早四时您又出现在青山昼夜滚球场,是吧。”

“是呀!”

“在这之间有七个小时的空白点。作为您现在的处境,我们怀疑您与二十日上午七时在大阪茨木市发现的大泽博秀氏尸体一案有直接关系。”

那须又掏出自己的烟斗。猪原心神不定地望着那须的烟斗,这使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的气焰就是被对方这只出奇的烟斗压位了。

“提起他我的心就气得发抖,我竟然被自己养的狗咬住了手。”猪原咬着嘴唇把手中的烟头捏得粉碎。

“您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遗憾的是,正因为这样,您才更被怀疑有作案动机。而能保护您不至于被逮捕的,是那七个小时的屏障。七个小时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也是无法往返于东京——茨木的。大泽氏被害时间被推断为十九日晚九时至十二时之间,因此假如您是凶犯的话,不管在东京至茨木之间的哪个地方杀死大择,都必须往返于茨木。而往返茨木只有七个小时是不能办到的。”

“真有意思,这么说酒吧间和滚球场倒成了我的脱身之地了。”猪原冷冷地一笑。

“可是,这还是保不住您。”

“怎么?!”猪原瞪大了眼睛。

“七个小时内也能跑一个来回。”那须用手中的烟斗来回划了一下。

“胡……胡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在猪原的眼里,此时的那须简直是说梦话。

“这是可能的,如果在中途和同案犯碰头交换尸体的话。”

那须说着,用锐利的目光望着对方的眼睛。

“交换尸体?”

猪原现出茫然若失的神色。对那须的话好象一点也不理解。

这是极其自然的表情,没有一点做作。那须目不转脸地审视着猪原的脸,他认为象这样年轻的大企业首领,一定是很会做戏的,不能轻信他的表演。

“即使你假装不知也无济于事,事实上这个诡计已被戳穿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详细说明一下。”

那须十分惊奇,从猪原的表情中感到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这也许是他高超的演技。然而演技总会出现一些不自然的神情。即使表演得再好,在长时间的审问中,也会被老练的预审员看出破绽的。

可是,从现在猪原的表情中,只能感到他确实一心想要知道究竟有什么方法。与其说他的态度坦率,到不如说有不可抑制的好奇心。

那须一边说明交换尸体的方法,一边用尖锐的目光细心观察看猪原,甚至连对方微小的表情变化也不放过。

猪原的脸上坦率地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象做了一场梦一样,他不明白,那须是在结他讲希腊神话还是在审问他。此时那须的自信心动摇了。

审问之切。他就把猪原看作是真正的嫌疑犯,认为只要略施小计促可打开缺口,即使对手是一个非常奸诈的不易对付的人。可是此刻的杏平对警察们的架势根本没有反应。警方已拿出最后的王牌,而且囱以为这是最致命的一击,竟没有起任何作用。这就象放出一支本来认为目标瞄得很准的箭,结果不但没有击中目标,反倒连靶子也飞了。

“哈哈……”

猪原突然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就象一个识破了故事蹊跷的孩子。

“有什么可笑的?”

那须不由得加重了讲气。

“实在对不起。”猪原收住了笑,换了揶揄的口气说:“想不到堂堂的侦察总部,竟出现如此愚蠢的判断失误,哈哈,太可笑了。”

“失误?”

“是的,不是说我开车往返于丰川吗?”

“没错!”

“滑稽的就在这里。警察先生,请问你们是否调查过我的驾驶历史?”

那须觉得自己的心脏遭到了猛烈的一击。

“我可没有汽车驾驶证。就算我懂得一点儿开车知识,也无法想象在往返丰川五百公里以上的长距离区间,无证驾驶汽车运送尸体。”

猪原的语气十分尖刻。猪原此时就象得胜了的将军,相形之下那须倒象被打翻在地再也站不起来的败将。

以前只想到有飞机驾驶证的人哪能没有汽车驾驶证呢,可这完全是错误的偏见。

侦察总部的成员,没有一人考虑过猪原是否有汽车驾驶证。这被猪原嘲笑为“愚蠢的失误”,他的嘲笑是不过份的。

正文 第十七章 陌生的情人

<er top">一</h3>

在那须传询猪原杏平的同时,茨木警察署也传询了是成友纪子,大阪府警察署的松原警部负责询问。从四谷署来的大川刑警也在场。他把一个秘密“装置”藏在怀里。

“夫人,谢谢您能特意到署里来。”

松原对友纪子表示了礼节性的谢意后,开始进行询问。由于此时此刻还是以参考材料提供人的身分传询的,所以虽然实质上是审讯,但表面上还必须将对方的到来称作是一种“协作”。

友纪子的脸上薄薄地笼罩了一层焦灼和悲凉。也许是侦探们神经过敏而产生的一种错觉吧,在他们看来这焦灼和悲凉本是脸上没有的,只是来到了警察署才故意添上的。

“今天请您来还是针对您丈夫被杀一案,向您了解两、三个新情况。”

“还问什么况不是已经全和刑警说了吗?”

友纪子被叫到远离大阪的茨木市,很不愉快。在这以前,刑警们曾去过友纪子的家,屡次三番地询问了她的私生活。因为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她不得不应付。象这样总是置身于警察监视之下,时常使她感到自己就象患了神经官能症似的。

“夫人,听说您在四月十九日晚上八时至二十日上午八时,独自呆在家里闭门未出。”

松原警部劈头就问。

“是的,这已说了好几遍了。”

“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您在家。”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请谁做证明?”

“在这中间没有过其他人来拜访或打电话吗?”

“在我的周围还没有半夜打电话或大清早就到人家串门这样没有礼貌的人。”

友纪子脸上浮现出挖苦人的微笑。

“那么可以认为您在十九日夜到第二天早上去过什么地方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友纪子收敛了笑容,狠狠地盯了松原一眼。

在暗中观察的大川却从她的目光和动作中看出她已被逼得走头无路了。

在审讯过程中,即使从犯人嘴里得不到自供,但通过观察犯人表情、神态上微妙的变化,也能起到形成预审员心证的作用。

“夫人,您有汽车驾驶证吧,而见还有一辆美洲虎牌赛车,对吧?您还可以轻松地跑二百公里以上的速度。”

经过调查,友纪子确实是在结婚前领取了汽车驾驶执照,而且还有一辆时价六百万日元的美洲虎——10型高级卧车。在这里并没有出现只考虑飞机而忽视了汽车的这种不应有的过失。

“您到底要说什么呀?”

友纪子的声调有些歇斯底里了。

“夫人!”

松原的声音也突然象一把尖刀锐不可挡。

“您不知道您在这神奇的案件中所处的重要地位吗?我们已通过各种信况掌握了您丈夫在四月十九日夜被害的时间。而且十分怀疑您在当天夜里的行动。现在不是某个人被害了,而是您的丈夫被杀了。您需要积极地去证明自己不在作案观场才是呀。”

友纪子也寸步不让地摆开了攻势:“你们说我丈夫是在十九日被害的,有确凿的证据吗?这不过是警察的主观臆测而已!如果我丈夫确实是在那天夜里被杀的话,我也会急切地去寻找自己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可是你们只是根据推测,硬要我拿出某一天的不在现场证明,这不是太过分了吗?是的,我不隐瞒我们夫妻关系不好。因为这也是瞒不住的,你们对此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如果只因夫妻关系不好就被作为‘重点怀疑对象’,那么象我们这样的夫妇很多,看来就得时刻留意自己不在做实现场的证明了。”

友纪子话中带刺,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这笑容和她那清秀的容貌相比,是那样的冷酷。

“夫人,请问您认识猪原杏平氏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川突然问道。这是在没开始询问的时候和松原商量好的,选择适当的时机冷不防向友纪子提这个问题,看她有何反应。这种表情上的变化能直接表明友纪子在这桩案子中的地位。

“猪原先生!”

两位侦察官敏锐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一个目标上。友纪子沉思的眼睛好象在追寻着往事,但这种神情决不是对她不利的反应。她看起来就象想起了不值一提的熟人似的。这也是演技吗?如果是在作戏的话,倒看不出一点娇揉造作。

大川和松原自认为绝对没问题的王牌没有奏效,这使他们感到焦虑不安。但是不管怎么说,友纪子还是表示出认识猪原。

他们带着一线希望继续追问:“那么您和猪原杏平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谈不上什么关系。要我说的话,他似乎是有些不自量,我和是成结婚以前,他曾向我表示过好感,并向我求婚。可是由于猪原先生的父亲和我父亲是死对头,结果他未能如愿。”

“那么,您本人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哼哼。”

友纪子只用嘴唇笑了笑。所诣的无感情的笑也许就是这样吧。

“我可没什么,他对我来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就和陌生的过路人一样。”

不仅是表情,就连声音也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陌生的过路人……”

大川失望了。还能再说什么呢?不喜欢也不讨厌,还有比这更使男人伤心的评价吗?不知怎的,大川竟对猪原杏平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吗?”

友纪子望着大川那黯然的神情格外冷静地问道。

“只是这些吗?没有什么其他的密切关系吗?”

“没有。”

大川产生了疑问。友纪子隐瞒航空俱乐部的事,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们不是一起在鹰航空俱乐部呆过吗?”

大川一针见血地问道。

“啊,那个……”

一瞬间,友纪子那端正的脸上现出一副尴尬的神情,她的嘴张了两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呀,这我都忘记了。这个时期也不值得一提,而且和猪原先生只不过是在同一个俱乐部里,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大川再次将目光投向友纪子,寻觅着她内心的秘密。这时友纪子的面孔已经恢复了常态,变得美丽而无表情。

<er h3">二</h3>

大川的报告立即转送到丸之内署。那须听到后也有同样的疑问。

“友纪子只隐瞒参加过飞行俱乐部的事情。这不可疑吗?”

在会议上那须向侦探们试问道。

大川特意从四谷署来到这里。会议上充满了“协作”的气氛。

“如果友纪子是猪原的同案犯,凡是与猪原有关的事,不管有多小,她都应该设法隐瞒。可是她却轻易承认了与猪原认识,这不觉得奇怪吗?”

“这是否可以认为,对友纪子来说,猪原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危险呢?”

山路首先开口。

“只能这样认为,可是仍有可疑之处。我们在揭穿交换尸体的诡计,强调猪原的不在现场证明已失去意义的时候,他却用没有驾驶执照这一事实来反驳了,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是,这也不能排除猪原和友纪子存在同案关系的可能性。可是猪原却承认和友纪子有亲密的关系,并且现在也不隐瞒自己的爱慕之情。二人是同案吧,各自的供述又不同。这究竟如何解释呢?”

“怕不是猪原的单相思吧?”

“不,单相思不可能构成交换尸体的同案。”

“那么是猪原的演技低劣吗?”

二人预谋驶成“陌生的过路人”,可是由于猪原拙劣的演技,使其露了原形。

“这样的话,友纪子的演技也并不高明。在大川刑警提起飞行俱乐部的事情对,她不也是心神不安吗。提到猪原她态度冷漠,可是到飞行俱乐部,她又显得那样惊慌失措。也许里面隐藏着对她不利的东西。”

“也许这和猪原并没有关系”。

“猪原承认与友纪子的关系,而且又以没有驾驶执照为挡箭牌,来否认犯罪行为。没有驾驶执照这一点已经清楚了,可他那七个小时的空白绝对不可忽视。我认为有必要再对猪原来一次毫不客气的询问。”

侦探们接连不断地发言,会议室沸腾起来了。

争论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大川发言了。

“不可以让猪原和友纪子对证一下吗?通过和友纪子的直接接触,我觉得,她对猪原相当冷漠。对此猪原会有什么反应呢?我想通过观察,或许能够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办法未尝不可一试,不过二人分别住在东京和大阪,需要将其中的一方叫到另一方的所在地,在作为参考材料提供考的阶段,如果要求当事者做长距离的旅行,会使对方不安,最好尽量避免,但是又没有其他方法,更不想动用特殊的逮捕手段。

研究结果决定叫友纪子到东京来。

友纪子没有拒绝传讯,然而也不知道此行是去与杏平当面对证。

七月二十日,友纪子乘新干线列车来到东京丸之内署。

几乎在同一时间,猪原杏平也以自由出庭的形式出现在丸之内署。

虽然是自由出庭,但他们本身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拒绝传讯。杏平好象也知道,如果毫无理由地拒绝出庭,也许紧接着就签发逮捕证。现阶段还没有必要带来辩护律师。如果一开始就把辩护律师带来,会更加引起警方的怀疑。

那须在总部的审讯室接待猪原之时,山路将刚到的友纪子迎进了别的房间。

友纪子心情忧郁,面色苍白。总部房间的门上贴着“猪原饭店杀人案特别侦察总部”的纸条。她斜眼望了望,感到好象身旁围满了警察,他们手拿着镣铐正在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

那须在审询室里对猪原寒暄了几句:“屡次麻烦您,实在是对不起。不过,听您说过您打算和友纪子结婚,是吧?”

“是的。我想等她的结婚禁止期结束后,正式向她求婚。”

为了防止不负责任地选定孩子们的父亲,民法规定女方在前夫去世六个月之内不得再婚。

猪原在自己的公司就要被外国资本家夺去的非常时期,竟还有闲暇屈指期待着和友纪子结婚。

那须想,他真是个“娃娃经理”。

虽然还只是个“娃娃”,但又是重要的嫌疑犯。尽管在证实他与友纪子的同案关系上出现一些矛盾,但对他杀死苏列森和大泽的怀疑一点也没减少。

“友纪子本人也这么想吗?”

“没问题,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十分理解我的心情。”

猪原十分自信。如果真是同案的话,他倒有些“单纯幼稚”。他好象把此话题当成了那须为深入调查而引出的家常话。

“这就奇怪了。”

那须歪着脑袋说。

“有什么奇怪的?”

“据直接调查是成女士的刑警讲,您的存在对她来说,不过是‘陌生的过路人’。”

“陌生的过路人?”

猪原眯着眼睛看着那须,好象不解其意。

“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照他的话讲,她对您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当然更没有考虑到结婚。”

“这……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猪原惊叫道。

“这可不是假话。如果需要的话,是否把她叫到这儿来,您亲自问一下。”

“友纪子到这儿来了吗?”猪原急切地问。

那须点了点头。

“请马上叫来。我不知她有什么打算,但是这如果是警察编造出戏弄个人私生活的谎言的话,是不能容忍的。”一贯很理智的猪原经理,这时也被这突然的刺激乱了阵脚,而失去了平素那端庄的举止风度。

那须使了个眼色,站在房间角落的林刑警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友纪子低着头由大川领进房门。

起初她好象并没有发现猪原在屋里。

“友纪子!”

听到叫声她才看了看猪原。

“啊!”她呆立在那里不动。很明显,这次会面对她是一个突然袭击。她半天没说话,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大概您还记得,这就是您说过的那位陌生的过路人猪原先生。”

大川的话气冷酷无情。

友纪子的蓦地红了。

猪原却带着一线希望,迫不及待地向友纪子问道:“友纪子,这是真的吗?”

“我……”

两人同时开口了。

“我没有说过。”

友纪子的语调拉得很长,而且吐字非常清楚,脸上的神情也好象未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猪原总算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

“是吗?我记得你的确说过。”大川淡淡地一笑,接着说:“我想不会听错,这已经录下音来了,大家不妨听听看。”

大川将一台小型录音机放在那须的桌上。

“啊!”

友纪子象突然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

大川毫不介意地按下放音键。

“我的态度,哼哼!”

虽然声音不太清楚,可是,这无疑是友纪子发出的带着冷笑的声音。

“我可没什么,他对我来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就和陌生的过路人一样。”

“陌生的过路人?”

这是大川失望的声音。

“你,你!”

这突然的打击使猪原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没错吧,这是你亲口说的吧!”

那须毫不留情地说。

友纪子面色苍白,象—雕象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须使了个眼色,纪子被带别的房间去了。

<er h3">三</h3>

“怎么样,说实话吧!”

屋里只剩下猪原和那须两个人,猪原如此冲动是预料之外的。

猪原已经没有怒气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绝望的眼睛对着墙壁直勾勾地望着,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

莫非那个女人是他的精神支柱?那须望着这个生来就富有的男人,想到他竟也能如此失魂落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那须驱赶着这种索然寡味的想法,没有放松攻势。

“好了,说吧,你在四月十九日夜在何处?干了什么?”

猪原仿佛耗尽了精力似的抬起了头。

那须抑制着警官在攻克堡垒之前的兴奋,为顺利地引导对方讲出实话,他慢性地向猪原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必须消除自己作为警官在对方心中的印象。那须就象俯首倾听罪人的忏悔似的,摆出一别能够解除人生罪过的神父架子。

“警部先生,请等一等。我不相信友纪子说的是心里话。等我弄清她真正的感情之后再说。”猎原这时似乎平静了下来。

就要上钩的大鱼突然溜掉了。但是猪原现在还处在参考材料提供人的阶段,作为警部也没有理由勉强他。可是如果他回去和友纪子见面后,友纪子用“那是在警察面前的表演”这样的花言巧语蒙骗杏平的话,好容易要说出实话的杏平也会改变主意的。经验丰富的那须此时也束手无策了。

那须送走了无精打采的杏平后,扫兴地一屁股倒在沙发里。

友纪子疲劳极了,当天夜里就在丸之内署附近的旅馆住下了。

当然是要受监视的,但是因为现在她还是参考材料提供人,所以还不能限制她的自由。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晚上,猪原杏平就去旅馆找到了友纪子。

警察不能干涉这种接触。杏平在友纪子的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警方为防备万一,和旅馆说明了情况,在旁边的空房间安置了两名刑警暗中监视。一旦发生意外,立刻可以闯进友纪子的房间。

一小时后,杏平面色苍白,拖着无力的步伐从房间里出来了。

一名刑警尾随着杏平,另一刑警去探视了友纪子的房间。友纪子那里并没发生什么事情。

翌日早晨,猪原杏平象是下了决心似的来到了丸之内署。作为重要材料提供人,未经传讯主动找上门来的,大都是要提供什么新情况。

“警部先生,我终于下了决心将实话讲出来。”

猪原杏平在那须让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来说。

那须兴奋地想;一定是昨天晚上和友纪子的谈话使他下了决心。

“那一天夜里快到九点的时候,我在银座的月桂酒吧间里接到友纪子打来的电话。她说有话和我说,让我无论如何要去新宿空中公寓等她。其实那个公寓是我为了和友纪子秘密私会面租借的。我深深地爱着友纪子。自从在飞行俱乐部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认为除她以外没有人能做我的妻子。

“但是由于父亲的强烈反对,我们没能结婚。在父亲健在的时候,是不可能违背父亲意志的。友纪子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这一点她和我相同。不过那时我们还只是精神恋爱。肉体上的关系是在我们都结婚之后,在财界某招待会上见面后开始的。在结婚以前,我们都受斯多噶主义的抑制,但结婚以后,我们被解放出来,越发热烈地相爱了。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至少我有这样的信念。然而这种关系是无论如何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为此我隐瞒身分租借了这里的公寓,友纪子瞒着丈夫每个月来东京两次,这就是我们热烈拥抱的唯一时间。

“那天夜里接到电话后,我马上来到空中公寓。

“十八日她曾来东京送丈夫出国,后来她通知我当天要和丈夫的哥哥一同回去,这使我大为扫兴。

“我到公寓后等了好久,也未见她来。我想往芦屋她的家里打电话问一向,可又怕她家里别的亲属住在那里,因此只好忍耐着。

“我焦急地等待着,一夜没有合眼。近四点的时候,友纪子又打来电话,叫我去青山的中心滚球场去。没等问明因由她就把电话搁下了。没办法,我只得找了辆出租汽车到滚球场去了。在独身时代,我和她曾去过几次这个滚球场。

“可是赶到那里,连她的影子也没有见到。这使我大为不满,七点左右我又回到新宿公寓。当时我只抱着也许友纪子还能来的幻想。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房门内锁上了保险锁链,房间里却没有人。我虽然给过她一把钥匙,可不论是她还是别人都无法从门外锁上保险铰链呀。由于我是隐名埋姓租的房间,所以也不好去服务台问明原因。

“不管怎么说,是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也就是四时至七时之间,偷偷地锁上了保险锁链,使我无法进去。究竟使用了什么办法,目的何在,我全都不得其解。门上挂着保险锁链,门只能开一个缝,我从空隙往屋里看,床上好象放着什么东西。由于视线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一点点。当时我确实没有想到那是一具尸体。

“当时,我很不愉快。过后我既没和友纪子联系,也没再去那个房间。

“后来在大阪发现了大泽的尸体。

“我不知道大泽为什么会在茨木出现。然而,他被害后,我深知自己的处境。苏列森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毕竟是知道大泽和我妻子通奸的事情。

“当然我很快被列入有作案动机的嫌疑犯行列,并查问我是否可以证明当天夜里不在作案现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在第二天早晨很早就去了滚球场,这使我不在现场的证据成立了。

“我也不知友纪子为什么把我叫到滚球场,但不管怎么说,从某种形式上看她是救了我的。

“那时,我确实没想到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大约一个半月后,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腐烂的尸体,而且死者正是友纪子的丈夫是成敏彦。这个消息使我大吃一惊。我马上联想到凶手就是友纪子。因为知道那间屋子并且有钥匙的,除了我以外,只有友纪子了。

“我知道友纪子犯下罪后,决心要尽全力来庇护她。我愚蠢地认为,她杀害丈夫的直接动机是为了和我结婚。她之所以未求我协助,是因为不愿给我添麻烦。因而把我引向滚球场。

“当时我还认为大泽案件与她无关。

“可是,自从警部先生提出交换尸体的诡计和领教了友纪子那冰一般的心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被利用了。

“昨天晚上我从友纪子嘴里终于弄明白了,照友纪子的话说,她在警察面前说的都是心里话,绝非什么演戏。以前和我的拥抱就和体育运动一样,绝非发自内心的感情,而且还说她对这种表演已经疲倦了。

“天哪!这就是我甘为她豁出一切的女人的真面目。我现在才发现,我是何等的愚昧啊!现在想起来,她把我叫到滚球场也并不是为了使我免遭牵连,更不是为我创造不在作案现场证明的条件。而是为将尸体藏在我的房间里,才把我赶到滚球场的。在这之前让我在房间里死守,也是为了让警察更加怀疑我而设下的空白时间。其实友纪子本想让空白时间再长一些,只是这个场所和隐匿死尸的场所发生了冲突才不得不截止罢了。设置密室也是为了防止我进入房间发现尸体。

“发现了是成的尸体后,我和妻子离婚了,一心准备和友纪子结婚。我虽然知道亚洲兴业正在偷偷地购买股份,但并没有去取得东西银行的援助。因为当时我认为即使失去股权也没什么了不起。饭店是父亲创建的,而友纪子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了一个女人,宁可失去了东洋最大的旅馆。这不正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伟大气概吗?然而我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现在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我成了天下最可怜的人。

“我是一个男子汉,即使失去了友纪子,也不能丧失生活的勇气。如今我也不后悔,况且后悔也没有用。”

“大泽是谁杀死的?”

“不知道。可能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憎恨大泽。”

“苏列森不是你杀害的?”

“不是,现在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猪原低下头闭口不谈了。他的面孔好象石膏、假面一样的僵硬,只有嘴唇微微地颤动着。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心已被痛苦塞满了。

猪原的供述帮助警察们进一步确认了交换尸体的推测是正确的,或者说大泽被杀和是成被杀可能完全无关。但是前者有些道理,而后者则存在一些矛盾之处。

第一点,友纪子将猪原叫到公寓,然后又将他骗到别处。如果只是为了隐匿是成的尸体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将猪原叫到公寓来。而且这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样猪原很有可能意外地碰见运尸体的人。

敢于将猪原叫来并死守近四个小时,只能认为这是为了使猪原成为大泽被害的重要嫌疑犯。

第二点,是谁将是成的尸体运到东京,这也是个问题。已经掌握是成是在十九日十七时五十五分乘日航国内航班的班机回到大阪的。

另外,友纪子当天晚八时和第二天上午八时在自己家里,这一点也是调查清楚的。那么考虑是成和友纪子的“接触”是在大阪比较妥当。猪原在早晨四时左右被骗到滚球场,七点左右回到公寓时,“密室”已经形成。因此根据其他种种情况,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成的尸体是在这一段时间内运来的。

不管是成是在东京被害还是在大阪或途中被杀,都必须将是成运到东京,可是在同天早上八时,友纪子却在庐屋的自己家里。

将是成(可能是尸体)运到东京,在早上四时至七时之间运进新宿的公寓,伪造密室之后,在早上八时前返回远离东京五百多公里的芦屋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她的车可能跑出每小时二百公里以上的速度,但长时间保持这样高的速度水不可能的。

可以这样推理:运送是成尸体的是同案犯,将大泽的尸体扔在茨木的是友纪子,这就是交换尸体的诡计。

在这里,友纪子通过电话来证明自己早八时不在作案现场的巧妙意义就很清楚了。

但是,关键的问题是究竟谁杀死了大泽。这个犯人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即:

⑴有杀死大泽的动机。

⑵与友纪子关系很密切(除猪原之外)。

⑶有汽车驾驶执照。

还有一个条件,但不是绝对的条件,这就是此人要与友纪子和猪原很熟悉。因为作案前此人在猪原身边直接掌握猪原的行踪,要比从友纪子那里间接地了解有力得多。

这次作案的关键,就在于罪犯拿握了猪原的行踪。

想到这,那须灵机一动。

“请再回答一个问题,四月十九日夜您在银座的月桂酒吧,达事您事先告诉过友纪子吗?”

猪原摇了摇头。

“您那天夜里去月桂酒吧告诉过其它人吗?比如说秘书、职员。”

“我记得对谁都没说过。”

“这很要紧,您再仔细回忆一下,真的谁也没告诉吗?”

猪原终于体会到那须的问题的重大意义。如果谁都没有告诉的话,友纪子怎么会知道猪原的去处呢?

“啊,这么说……?”

猪原掏出一支香烟,用力地抽着,仿佛想借助它来唤起记忆。

正文 第十八章 来自空中的遗书

<er top">一</h3>

当初为了建设猪原饭店而投资四十四亿日元的“猪原观光”建筑公司,在七月十三日增加一半资本。

这是因为当初饭店的建设工费预算是二百亿日元,结果竟达到二百五十亿日元,超出预算五十亿日元,所以要向建筑公司筹措这笔未付费用。

然而,不巧的是现在股票交易市场上的行情很不景气,加上能源危机和营业不兴隆,竟出现了失权股票。猪原饭店请求东西银行给予援助。可是东西银行方面却说:我们对猪原杏平的经营能力很不放心,如果他继续担任经理不能给予贷款。

对于股东来说,增加资本时的新股份承受权是相当有魁力的。仅从额面上投资便可掌握实际上超出额面价值的股份。

可是在发行股票证券的公司业绩不振兴,时价与实缴金额相差不多时,承受新股份使无利可图了。因此股东放弃承受权,出现不满足资金的失权股票,就意味着此公司的不景气。这会使该公司既不体面,又信誉扫地。

猪原饭店出现失权股票,这是做梦也没想到的。而且作为主力银行的东西银行见死不救。其他协作的通融贷款银行眼睛又紧盯着主力银行。

早就觊觎着猪原饭店的浅冈哲郎,偷偷地以低价钱买下了这些失权股票。

七月二十二日,猪原·纳尔逊饭店总务科收到了浅冈哲郎提出的有价证券过户申请,他们对这巨大的数额大为震惊。

新的名义人当然是浅冈,出卖人几乎都是猪原家族的重要人物。将这些收集来的失权股票加在一起,浅冈所持有的股票竟超过猪原观光发行股票总数的半数。

相形之下,猪原杏平就连百分之十的增资实缴额都未能达到,沦落为只有百分之七股份的弱小股东。

浅冈在这次冒险中所使用的金钱为三十亿日元,所收集的股票却达六百八十万株。这使他掌握了总施工费用为二百五十亿日元的巨大饭店的统治权。

如果猪原留吉在世的话,是不能容忍自己的敌手如此残酷地侵夺的。巨大的王国随着裂缝的增大,加快了崩溃的速度。

浅冈成为户主股东后,立刻召集了董事会,全体一致通过了辞退猪原杏平经理职务、由木本荣辅就任新经理的决议。

东西银行派、猪原家族、还有依靠浅冈的一派,竟意想不到地如此一致。仅仅在饭店开张后半年左右,就演出了一场更换经理的闹剧。

猪原杏平沦为普通的董事。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职务,在下次股东总会上也是难以保留的。

<er h3">二</h3>

三个侦察总部之间的来往联系更加频繁了。大泽和是成这两个谋杀案,如果是真的采用前所末闻的尸体交换诡计合谋作案的话,首先茨木署和四谷署要合并。

苏列森被害的真相被隐藏在大泽的背后,然而猪原在苏列森一案中的可疑性依然很大。总而言之,怀疑他在此案中扮演了某种角色这一点是不能否定的。

根据猪原的供述,需要对新浮现出来的可疑者进行追查,而且要继续监视猪原。

新嫌疑犯的作案动机基本确定,也已经发现他与友纪子的关系,可是,当警部正准备传讯友纪子时,她却突然失踪了。

友纪子开始是住在丸之内署附近的旅馆,后来回到城内的娘家去了。

友纪子失踪是在她回到娘家一周之后。好象是乘监视刑警换班的空隙溜出家门的。等刑警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影无踪了。

从她家里人那里也没问出什么。惊慌失措的刑警只好与总部取得联系。

总部在得知这一消息的同时,又接到了发现猪原也失踪了的报告。

“猪原和友纪子合谋逃跑?”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持重的那须也不由得愕然失色。若真是如此,这将成为警察的重大过失。

“原来他们到底还是同案犯啊。”

山路也同样惊慌失措。

警察顺顺当当地被他们的表演欺骗了。他们伪装成“陌生的过路人”,解除警察的警戒,在还只是参考资料提供人的阶段,逃之夭夭了。

由于未签发逮捕证,所以警部不能采取紧急行动,只好听任他们逃跑,因为在参考资料提供人身上是不存在“逃跑”这个概念的。他们本来就是自由的。即使他们所作的“移动”实质上就是逃跑的话,对于警察来说,也只能跟踪跟踪而已。

那须懊悔得咬牙切齿,但这只能说明他的部署粗枝大叶。

<er h3">三</h3>

猪原杏平和是成友纪子下落不明的时间在不断地延续。可是他们的去向如石沉大洋,杳元音信。

警官的责任感,使那须烧急得头晕目眩。

三个小时后,饭店的信童送来了一封致那须的封缄书信。

“为什么不早点送来?”

刚从中学毕业的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他哭丧着胆战战兢兢地回答说:“因为经理指定了送信的时间。”

那须看了看手表,男孩确实忠实地遵守了经理的命令。

那须急不可待地拆开信封,展开了信。

——警部先生,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我实在抱歉。在几天前的董事会上,我辞去了经理的职务。正确地说是被辞退了,由我的妹夫木本荣辅继任。父亲用心血筑成的巨大王国,被自己的情敌侵犯了。此时我的心情既感慨又爽快。

我仅仅是父亲完整的工具。而友纪子却是我按自己的意志所选择的女人。

这个女人背叛了我,对此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了。对友纪子来说,我也不过是她的工具。她的心已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她给予我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也可以说是她为了使用我这样一个方便的工具而投下的诱饵。

但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也好,诱饵也罢,反正我始终打算叫友纪子做我的同路人。也可以说这是由我的疏忽引起的,我想用笔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记下来。

将苏列森推下楼的是我。但我根本没有打算杀死他。那天晚六时左右,我在他的房间,与他谈委托经营权的内容时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对我使用了我最讨厌的语言“小毛孩子”。我不由得上前揪住了他。

我从小就练过相扑和柔道,苏列森就象父亲部下的孩子似的,假惺惺地认输了。然而,就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苏列森又猛扑了过来,他确实是一个腕力很强的男子。一瞬间我被逼到窗户旁边的茶几上,脸上也挨了几拳。

当时大泽就在身边,我忍受不了外国人在自已部下面前如此大打出手。况且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负。

苏列森住手了,我在他背向自己面向窗户的一瞬间,断然从背后给了他一拳。正在激怒中的力气是惊人的。窗户虽然是开着的,可是窗台高于腰部,我确实是没有想到他能摔下楼去。

可是苏列森的腰好象在双层窗上折断了似的,竟象要往下俯视似的从窗口坠落下去了。

在这一瞬间,我吓呆了,茫然不知所措。

大泽却很快冷静下来。他向窗下望了望,弄清了苏列森坠落的位置,然后对不知所措的我说:“经理,请振作起来,得想办法摆脱困境!”

当时的大泽,简直成了靠得住的救命之神。因为,即或是一时失手,杀人的责任也是无论如何推卸不了的。

东洋最大规模的饭店经理,在开业的前夜将外国总经理推下楼摔死,新闻界定会为此又惊又喜地大书特书。我简直不敢想象如何忍受那样的耻辱。

我甚至想要跟着苏列森的后面也跳下去。

这时,大泽好象是在冷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对我说:“幸亏苏列森坠落的地方好象谁也没有发现。六时三十分这面墙壁上就要点燃闪光十字架了。这一定很引人注目,然后我装作苏列森跳下楼去。您现在赶快装作没事离开这里。”

“到底用什么办法啊?”

我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大泽告诉我,象这样的高度,在下面放置适当的缓冲物,跳下去是没危险的。他在十字架点燃、众目睽睽的时候跳下去,目击的人们当然要认为是苏列森坠落。

这事作起来能那么容易吗?放什么样的缓冲物?让谁放?我对此是半信半疑。可是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摆脱困境的方法了,无奈何只很听从大泽的摆布。

大泽对我说,他要在点灯后二十分钟左右往下跳,为我创造不在作案现场的压据。

我在六时三十分出席了在对面大厦的屋顶餐厅举行的招待会。因为我一直在那里,所以我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成立了。况且我离开十六层楼的时候,大约是六点二十分。当时服务台空无一人。

在招待会上,我虽然不断地向广大来宾致以问候,可总是心不在焉。幸亏客人们认为我是被那十字架弄得神魂颠倒了。

六时五十分左右,大泽跳了下来,他的表演十分成功。后来他跟我说,验收仓库那里有他的心腹,他是用那里的沙发床作了缓冲物。苏列森落到楼下的池里,池子有一圈护拦,如果不走近的话,是不会发现池中有尸体的。

大泽在学生时代,很喜欢登山运动,并经常为登山的伙伴们作惊险的爬岩石表演。高处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此外在开业之前,大泽曾负责作过紧急事态发生时跳楼的试验,他们将与成人重量相等的假入从低层和中层抛下,验证了其损伤程度与缓冲的关系。

东侧的十六层(实际相当于十五层的天棚)到地面的实际高度约二十六米。体重为六十公斤的大泽从那里跳下来,根据重力的加速度计算,到达地面时的降落速度为每秒钟二十二点五七米,达到一万五千二百八十八焦耳(能量单位)。这种程度的冲击重叠几张沙发床垫是足以起到缓冲作用的。

猪原饭店在设计时,考虑到在一所建筑中尽量多挤些房间,所以每层之间的间隔较窄,加上东侧的地势又高,所以大泽靠缓冲物,自认为有从二十层附近跳下来的把握。他根据这些经验和他那天生的运动素顶,对此十分自信。

大泽不愧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职员,他好象连苏列森坠落于水池中,由于血液的凝固状态不容易正确推断死亡时间这一点郁计算在内了。

大泽作出被人推下的表演,我认为是为了向当局暗示是他杀,以便作为今后恐吓我的把柄。

听说有人用望远镜观察过,从底下向上看,室内正好是死角。大泽在窗口上做出被推者临死前挣扎的表演,下面观望的人定会产生被人推下来的错觉。即或是用自己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从底下看也会认为是另外一个人。由于是一瞬间的事情,即使用望远镜也难以看消大泽是否是他人推下来的。

大泽是有胆量的坏家伙。他虽然先是讨好我,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一辈子抓住恐吓我的把柄,作出了十分危险的表演。

但是,无论如何,他总是使我摆脱困境的大恩人呀。不管他将如何恫吓,我也有口难言。

可是,事后我总是担心他要向我提出什么要求。

他首先要求的就是占有我的妻子。

我丝毫不爱彩子。彩子也同样不爱我。因为我们都是按父亲的意志被迫结婚的。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要和她离婚。从这个角度来看,大泽的要求对我来说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吗。我为他创造了与自己妻子通奸的机会,同时求他录下他们情事的录音,以便作为将来离婚的证据。不过,我命令他不要将他们的关系告知任何人。

这虽然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表面上,我这个淫妇之夫还要作出在离婚之前,希望绝对保密的样子。

大泽也觉得有趣,接受了我的请求。本来他就是最喜欢办这种事的男人。

大泽和我结下了一种奇特的孽缘。他掌握着我的生死,而我对他也有大利可图。他不含奢望一次便得到许多东西,因此也不会作出一次就将猎物绞死的蠢事。他要让它永远活着,并把它养肥,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甘甜的油膏喝上一辈子。

我也情愿让他来吸吮自己的血计。这是理所应当的,因此,我这做梦都没有想去杀死大泽。作为秘书他很有能力,而且我又很需要他。

我没有杀害大泽。我已经坦白了杀死苏列森的经过,现在也没有必要隐满其他的杀人行为。杀死他的另有人在。警部先生在向我询问月桂酒吧的事情的时候使我受到了启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杀死大泽。但和友纪子通奸的,可以想象除他之外没有别人。幡然醒悟以后感到有很多迹象能表明这一点。

现在我坦白了长期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杀人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打算怀着这颗被冷酷的人受碾轧得破碎了的心,飞向我最喜欢的天空。我要带着友纪子一起去。我是使用那个人的名字将友纪子叫来的。我未得到友纪子的心,但即便是她的形骸我也喜欢,我宁可通过暴力也要将她带上飞机。至于飞向何方,那要看燃料在何时耗尽了。

在我喜欢的立原道造的诗中有这样一句,“人都愿投身于大海,而我却要投身于天空。”我也正是向着死亡飞上蓝天的。怀抱者按照自己意志选择的一个女人的形骸——这也是我对那伟大的父亲的叛逆……

信还未看完,那须起身叫道:“上尾!”

可是他马上又无力地坐下了,无精打采地看完了猪原的信。现在去机场已是徒劳的了。

那须读完信,领悟到猪原要自杀,马上通过警视厅向航空自卫队、海上保安厅以及航空局等有关救灾抢险机关委托搜巡。

正当这时候,起源于赤道前沿的台风不断加大风势,向日本国土逼近。气候条件急剧恶化。

正文 第十九章 空白的符合

<er top">一</h3>

几乎在同一时间,猪原·纳尔逊饭店新经理木本荣辅被传讯来到四谷署。他此刻已成为大泽博秀与是成敏彦两起凶杀案的重点怀疑对象。

台风继续逼近,木本来到警察署已开始变天了。可怕的乌云堆得密密层层,不慌不忙地拥过来。

丸之内警察署的那须他们也赶来了。

警方向木本投去十分严厉的目光。在猪原——友纪子的背后,好不容易现出这个重要的嫌疑犯,三个总部的警察都预感到他才是真正的侦察目标,对他全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木本荣辅这个名字是从猪原口中得到的。猪原去“月桂酒吧”之前,只告诉过他一人。据猪原讲,木本向自己问过到什么地方去,自己也无意中告诉了他。

只有木本一人知道猪原十九日夜的行踪。虽然不能肯定木本会不会将此事告诉他人,但是可以肯定友纪子是从木本那里探听到的。

更使侦察总部惊喜的是,通过调查,已基本掌握了木本与友纪子的关系。木本荣辅也是“鹰飞行俱乐部”的成员,而且是俱乐部中有名的“飞机小子”,他有资格单独飞行,而且飞行时间已达六百多个小时。

由于开始被猪原与友纪子的关系所蒙敝,所以忽视了他们背后的木本。虽然他也是友纪子在俱乐部的朋友,但比起潇洒飘逸的猪原来,却显得粗俗而不起眼儿了。特别是飞行俱乐部中没有花名册,这对木本的隐蔽也助了一臂之力。现在看来,友纪子隐瞒与猪原同在一个俱乐部的事,实际上是想要隐瞒木本的存在。

然而,木本终于被从幕后拉了出来。现在调查重点转向木本。通过了解,得知友纪子是木本介绍到俱乐部来的。特别是木本的老家和友纪子的娘家离得很近,两人很早以前就熟识。在友纪子结婚以前,他们俩曾单独去旅行过多次,他们之间早巳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侦察总部还了解到,木本的父亲正是原木本饭店的经营者木本正辅,由于自己的财产被猪原留吉所吞占,痛苦至极而含恨自尽了。

把这件事与凶杀案联系起来,可以看作木本荣辅在采取一种复仇行为。给父亲报仇,将杀人之罪栽赃于猪原留吉的儿子猪原杏平身上。

可尼这样推理似乎也有些牵强附会。

不管怎样,也要追查木本在四月十九日夜里所作的行为。负责询问的是四谷署的大川和丸之内署的山路。

刚刚坐上经理宝座的木本,已经随着地位的改变显露出威严与自负的神气。这种神气当然也被他原封不动地带到侦察总部。他清楚,在这种场合更需要这种神气。

开头的是大川。他用温和的话调对木本结子的协助(接受传讯)表示感谢,然后他委婉地说,为了有助于“某案件”的侦破,需要了解一下四月十九日夜木本是否可以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由于苏列寐与大泽两起谋杀案的发生,饭店的有关人员刘警方的询问已经司空见惯了。因此,尽管大川委婉地说出“某案件”,但木本也马上就会明白了。

木本的态度爽快而冷静,他毫不迟疑地从衣袋中掏出笔记本,打开翻了一会,回答说:“四月十九日九时二十分左右下班后直接回自己的家了。”

本本的家位于西武线的野方,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

“对不起,您能不能详细讲一下当天夜里至第二天早上的情况?”

“详细地说也没什么。回家后就睡觉了。”木本向大川摊了摊手,表示出无可奉告的态度。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二十日早晨呢?”

“当天是去公司了。我们没有休息日,我们的买卖与星期日和长假日是无关的。”

“上班时间是九点钟吗?”

“是的。怎么,好象我被怀疑为杀害大泽君的凶手了?”

木本带着认笑的语调说。他很清楚地认定“某案件”即指大泽被害案,并直言不讳地提出问题。这对侦察总部来说,无非是一种挑战。

大川用慑人的目光盯住木本,示意他答复问题。这不容置疑的目光,显示了总部方面强有力的姿态。

“对了,在上班之前,去打高尔夫球去了。”本本象突然想起似的说道。

“早晨打高尔夫球?”

两位刑警带着怀疑的目光相互望了望。

“早上六点左右,在练马前面的N高尔夫球场打了半场。那里比其他高尔夫球场早开一个小时,上班前正好能玩半场。”

“那么说,是在六点去的高尔夫球场了?”

“是的,早上这里不安排服务员,所以我是和大原君一同去的,问一问他就会弄清楚。”

“大原先生是……?”

“是我们的总务课长,家也住在野方。我们事先相互约定好的。早上场子空着,两个人也能玩。”

“那么,在到高尔大球场之前你见到大原先生了?”

“是的。五点半左右我去他家迎了他。”

大川想,这样木本的空白时间又缩短了三十分钟。即使大原被收买的话,高尔夫球场也是要留下记录的,所以此证人应该是可信的。问题是晚九时至翌日清晨五时半这八个小时左右的空白仍不能忽视。

“那么说从下班以后到第二天见到大原,一直是呆在自己家里,对吧?”

“对,九点以前在公司上班,第二天早上去打高尔夫球,在这期间一立呆在家里。”

木本眯着眼睛笑了。这在刑警的眼睛里似乎是一种嘲笑。

“你能证明那天夜里确实在家吗?”

“在自己家里睡觉,无法找证明人。”

“您家里的人呢?”虽然家属的证明缺乏可靠性,但比没有强。

“几天前,内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家里只有我自己。”

“也没来过电话或客人吗?”

“没有。”

木本回答得很干脆。

“夫人回娘家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不,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因为前些天岳母留说过让带着孩子去玩。”

这个借口是合乎道理的,但正赶上这个时候总感觉不自然。大约有八个小时无人证明其所在。八个小时,是能够往返于东名高速公路的一半路程的。在没有想到那须的“尸体交换法”之前,这八个小时足以证明木本不在作案现场,可现在这八个小时已失去了效力。

大川和山路又一次交换了眼神。是拿出最后王牌的时候了。

山路忽然问道;“是成友纪子女士您认识吧?”

“啊!怎么?”

木本面对这夹加其来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了。总这样冷不防中途改换人提问的情况,是木本没有料到的。

“你们两家离得很近,而且两人曾多次单独旅行过,可以说关系非同一般吧。”

面对山路如此自信的推理,木本深知无论怎样解释也无济于事,他不作声了。

此种场合的沉默,即意味着肯定。他非常清楚,刑警己明确提出自己与被害人之妻的特殊关系,如果自己对这一点继续保持沉默的话,肯定会更加怀疑自己,木本感到自己的处境很不利。

“你知道四月十九日夜里九时左右猪原杏平在银座的月桂酒吧,对吧?”

木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没有作声。

“是怎么知道的?”山路不容木本考虑对策,穷追不舍地问道。

“这是好久的事情了,我有些记不起来了,也许是事先问过前任经理。”

“快九点的时候,大阪的友纪子往月桂酒吧给猪原打了电话。”

山路对友纪子已经是只呼其名了。从这种直率的口吻中,可以感到他的信心和魄力。

木本仍不动声色,但目光中已流露出惊恐不安的神色。

“可是,猪原只把他当天夜里的去处告诉你一人了。”山路提高了音调在“一人”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拉长了音调。

“这,这个混蛋!”

木本的脸色刹时变成了灰色,神情惶恐不安。在被传讯之前,他已料到警方一定会询问自己与友纪子的关系和当天夜里的去向,对此也有所戒备。然而,山路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突然提问,木本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告诉过你的事情,友纪子怎么知道了?”

“这,这个……”

木本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了。

“是你告诉友纪子的吧?”

“不,不是。可能是经理自己弄错了吧。”

“我想你是会这样回答的,因此和猪原氏核对过多次。据他讲绝对是只告诉过你—个人。”

“哪里会有这种事,人的记忆是不可信的。经理的去向可能我问过,但我完全可能告诉了其它人。”

“告诉谁了?”

“这可记不清了。象经理在什么地方这样的事情,总是要被大家问及的。现在我到这里来,也是有许多人知道的。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事要互相联系。况且猪原经理是否忘记了把自己的去向还告诉给别人了。”

木本又有了喘息的机会。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样的辩解似乎是无可非议的。可是山路对此早有所料。

这次传讯到此结束了。虽然距离招供还差很远,收获还是不小的,即:

⑴四月十九日夜,木本有大约八小时的空白。

⑵默认了与友纪了的关系。

⑶对“月桂酒吧”一事反应惊慌失措。

<er h3">二</h3>

与此同时,横渡和林赶到位于琦玉县上尾的猪原杏平自用机场,从附近居民口中得知,赛斯纳飞机是在三小时前起飞的。

虽说是飞机场,但不过是将农田辗压出长六百米左右的跑道。飞机库也是简易房,而且没有机械师和管理人员。

横渡和林呆呆地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茫然若失地仰望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猪原的飞机杳无音信,无奈只好对证查实木本的供述。

首先针对木本的八小时空白,对饭店方面和高尔夫球场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果,四月十九日木本的确是在晚上九时二十分左右离开公司的,第二天早上六时也确实出现在高尔夫球场。继而找来了总务课长大原。从他身上可以明显看到那种好容易熬出头来的公司小职员特有的谨小慎微明哲保身的态度,以及那一切照规章办事的呆板固执。他的证言表明,木本早上打高尔夫球并不是从四月二十日早上开始的,而是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专务,不,经理现在虽然不象以前那样坚持了,但偶尔还是去玩玩的。经理常说这对健康有益,我开始也和经理一起去了,可是我们作买卖的人总是睡得很晚,所以我不能象经理那样坚持到底,只好中途掉队了。”

“你和木本经理一同去过几次?”

“其实我也不大愿意去,可是离经理家很近,一经邀请便……”看得出来太原在极力揣摩刑警们的心理,谨慎地回答着每个问题,生怕一时失言惹来麻烦。

山路刑警一面听着大原的话,一面想象着公司职员的苦衷。一旦被上司邀请,即使不愿意去玩高尔夫球,也得揉着那困得睁不开的眼睛陪着上司去玩。

侦察总部将木本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打高尔夫球的作法,看作是为掩饰在被询问时的不自然而做的准备工作。猪原正因为没有这样的准备,才出现了早晨去玩滚球这种不自然的现象。而且友纪子为了增加这种不自然的因素,又特意将他叫了出来。

不过这种工作单对猪原的行踪来说,并起不到什么作用。

侦察总部碰到了巨大的暗礁。木本在这八个小时的空白中要和友纪子接触,必须能够独自驾驶汽车。可是,木本确实是在今年四月十日,因轻微的人身事故而被吊销驾驶执照一个月。此种犯罪只能按照精确的程序行动才能成功,因此,很难想象吊销驾驶证的人能够驾驶装有死尸的汽车往返五百多公里。

猪原空白时间的防栅,同样保护着木本。

正文 第二十章 杀人的航向

<er top">一</h3>

猪原飞行的消息完全断绝了。台风由冲绳海面登陆,转向东北,逐渐加快了逼近的速度。

据气象厅观测,中心气压为九百六十毫巴,中心半径三百公里以内为暴风区域,近畿、四国方面将直接受台风的袭击。从九州南方海面登陆的台风,吸足了温暖的水蒸气,将带来大暴雨。台风经过的地区,不断传来暴风雨、洪水及海啸警报。日航以及其他航空公司被迫取消了国内航线的航运,预定在羽田、伊丹等机场着陆的国际航线的飞机,也由于超过机场最低安全气象条件,而调换了着陆机场。

猪原偏偏在这种恶化的气象条件下断绝了消息,而且燃料也将插尽。遇难已经不可避免了。由于气象情况极端恶劣,各有关机构无法在空中搜索。

猪原飞机的行踪从不确实阶段到警戒阶段,又从警戒阶段到绝望阶段,一步一步地恶化。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在四谷署紧急召开了“联合侦察会议”。

会上首先发言的是四谷署的石原警部。

“尸体交换的说法是在考虑猪原与友纪子的关系时提出的,这个说法是否还适用于木本?”

对此,丸之内署的那须发表了高见,他说:“从友纪子与木本的关系来看,其可能性更大。”随后,作为补充情况他又列举了以下八点:

⑴木本十九日午后九时许在东京(从饭店下班)。

⑵二十日在茨木发现大泽的尸体时,木本在练马的高尔夫球场。

⑶是成敏彦的尸体被运进新宿公寓的时间,是二十日午前四时至七时之间。

⑷友纪子十九日晚上八时在自己家中。

⑸友纪子二十日早上八时在自己家中,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电话是友纪子事先安排的。)

⑹大泽十九日午后五时在东京(从饭店下班)。

⑺是成敏彦十九日午后五时五十五分在大阪(日航国内航线321航班客机在大阪机场着陆)。

分别位于东京、大阪的两个被害人一夜之间竟由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两具尸体而且换了地方。而被看作是嫌疑犯的人又都在各自的地点未动,这除了“交换尸体”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那须的发言很有说服力,大家的意见很快趋向一致。

“可是,即使木本和友纪子是同路,他又是怎样去丰桥的呢?莫非被吊销驾驶执照的人能驾驶汽车运送尸体……”

林刑警提出了十分自然的问题。木本的空白时间和猪原的大致相同,所以考虑交换地点还是在丰桥附近。

“无论怎么想,在这样周密的作案计划中,无证驾驶汽车往返五百公里是不可能的。”

“那么说,还是用飞机?”

茨木署来的松原警部抬起了头。木本也是有单独飞行资格的人。

“用谁的飞机呢?”

石原警部问道。

“怕不是擅自借用猪原的赛斯纳吧?他们属于同一飞行俱乐部,又在同一公司工作,肯定知道上尾的私用机场。”

“可是,从东京到上尾,往返都得用汽车呀。”

“嗯,是这样。不过,将东京到丰桥的距离和到上尾的距离比较一下不就清楚了吗,虽说无论到哪都有危险,但距离近的危险性总要小一些吧。”

松原虽然是来自大阪的警察,但似乎对东京到上尾的距离已作了调查。的确,东京高速公路入口到丰川高速公路入口单程是二百六十九公里,而东京车站到上尾只有三十八点五公里。

“可是,如果利用飞机的话,又在何处降落呢?”

停了一会儿,河西刑警向松原问道。根据丸之内署的侦察,已经否定了着陆的可能性。

“很遗憾,这个我也回答不了。不过这八个小时刨去往返上尾的时间和作案时间,只能在东京与大阪之间降落。”

松原的语气十分柔和。总不能在飞机上杀人吧。而且,根据大泽尸体化验结果,推断他是在东京或东京附近被害的。杀人之后将尸体装入飞机,然后起飞,飞行中所用的时间实际上只剩下四至五个小时。因此赛斯纳飞机是不可能往返于大阪的。上次调查的结果表明,飞行速度因不同的风速而异,赛斯纳172型飞机从调布机场到上尾机场,去需要三个半小时,回需要两个半小时。

汽车的线索被否认了,无奈何再一次考虑利用飞机,可是这个尸体交换法,依然是一个具有魁力的假说。

为了使这一假说成立,就必须找出深夜在东京——大阪之间降落的地点。果真会有这样的场地吗?而且,即使找到这样的空地,着陆用的照明灯火又如何解决呢?

好容易出现了木本这个非常重要的危险人物,可面前又有这些难以突破的难点。

这一天的会议从出席人数的比例来看,是一次发言率较少的会议。

最后会议将以下七点确定为今后的侦察方针:

⑴查找四月十九日木本的飞行记录。

⑵调查有无利用赛斯纳172型以外的高性能飞机的可能性。

⑶查找木本在东京——大阪之间的飞机场及可以着陆的空地。

⑷向上后由用机场附近居民了解四月十九日夜是否有飞机起飞着陆。

⑸假设是“无证驾驶”,侦察在丰川周围的汽车踪迹。

⑹追查猪原和友纪子的去向。

⑺解开新宿空中公寓一一二号房间的密室之谜。

<er h3">二</h3>

横渡刑警和林刑警再次来到调布机场。

从纪伊半岛登陆的台风沿着中部山岳纵贯日本本土,一旦穿过日本海,则再次横穿东北地区,向北太平洋退去。在台风通过的地区,相继出现河水泛滥、山崩等自然灾害,公路和铁路局部冲断。

台风过后,刺激了秋雨锋,使部分地区连续降雨。在日本,最热闹的调布地区的上空也积聚了厚厚的雨云。

“已经没救了吧?”

林仰望着阴暗的天空嘟囔着。他说的是猪原和友纪子。

这个痴情的男人只留下“投身于天空”的遗言,强行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拉走,消失在空中,现在究竞在什么地方呢?

象蚊子、蜻蜓般的赛斯纳飞机。在几十年罕见的特大台风的袭击下,是一会儿也支持不了的。

消息已经断绝几十个小时了,刑警们已经绝望了。他们望着那一棵棵被台风连很拔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大树,联想到这些具有雄厚基础的上层人物的末路竟是如此可怜,不禁感慨万分。

对猪原杏平来说,逼自己走向“投身于天空”这条路的是父亲那巨大王国的势力。猪原杏平被这个势力彻底压垮了。

调布机场的面积为七十一万九千平方米,其中百分之九十四被美军占有。日方管理区内挤满了指定在调布停机的各航空事业公司、俱乐部的飞机库和办事处。与身背后广阔的装备齐全、戒备森严的美军机场相比,显得那样杂乱无章。

比砂石路略好些的飞机跑道、杂草丛生的停机场、各航空公司象工棚似的临时小屋以及那以此为主要基地登记的一百五十架飞机和有着陆许可的二百架飞机,全都挤在这几乎是翼舷相接的狭小停机场上。其景象与其说是壮观,倒不如说是象征着日本人口稠密,地盘狭小得可怜。

然而,处于这些“工棚”包围之中的鹰飞行俱乐部办公室,倒好象是故意炫耀自己的实力和传统似的,如同鹤立鸡群,显得那么漂亮。

俱乐部的办公室内,几名教官和办事员们这几天在寂寞中打发着日子。平常在星期日或节假日,他们总是忙得不对开交,可象现在的气候,学员们是不会来的。他们只能抱怨地望着天空那变幻不已的乌云。

刑警们事先己打电话联系了,已经见过面的小森理事和长井教官在门口等待着两名刑警。

“听说还没有发现猪原先生他们的行踪,已经没有希望了。真是失去了一名好会员呀。象他那样的老手怎么会如此鲁莽地飞行呢?”

小森一见到刑警们,就现出忧郁的表情。他嘟囔着说:“要是天气好的话,我们俱乐部成员也可协助寻找,可是这样的气候真叫人为难呀。”

“我们想了解一下有关飞机的事情。”

横渡和林把脸转向长井。

“在东京和大阪之间,有没有在夜间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安全着陆的飞机场或空地呢?”

横渡在提问前就预料回答肯定是没有。可出乎意料的是长井十分干脆地作了肯定的答复。

“有,三保的松原和丰川都有。”

“噢!这是真的?”

这回倒使两位刑警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特别是丰川,正是他们考虑的可能性最大的尸体交换地点。

“三保属于日本飞行联盟,丰川则归自卫队管辖。不过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偷偷地在那降落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飞机场?”

“谈不上什么飞机场。丰川那里原是军队的轰炸机基地,现在一直未被利用,恐怕早已荒芜了。不过降落飞机是没问题的。”

“可是夜间不太容易吧?”

“天气好的话没问题。”

“如果没有着陆用的各种照明设备呢?”

“照明吗,一只手电筒就足够了。先在飞机快要到达的时候大幅度摇动手电筒,指示飞机场的位置,然后将灯放置在跑道的末端,飞机靠着自身带有的象汽车前灯那样的着陆灯,完全可以降落下来。”

长井十分轻松地说着,好象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阻碍侦察总部侦破工作的两条险关隘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这个……丰川的飞机场周围没有人家吗?”

“哪里有什么人家呀,它就象大海中的孤岛一样,就是大白天也少有人走近。除了芥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从猪原氏的上尾自用机场到丰川,赛斯纳飞机要多长时间?”

“那要看当时的风速如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四月十九日夜。”

“请稍等一下,我用航空技术计算盘计算一下。”

长井根轻松地站起身来,没过多一会就回来了。

“从上尾飞住丰川,首先要向江之岛飞行,然后从热海核穿伊豆华岛的根部,沿海岸线飞行。因为小型飞机要躲开山区。这样的话,东京到丰川的胚离是一百七十一英里。四月十九日夜里睛,风速一十海理,去时顶风,以巡航速度飞行需要二小时二十一九回来时需要一小时二十六分,往返三小时四十七分钟。”

横渡和林听了长井的话兴奋得脊梁直打颤。飞行需要三小时四十七分,加上到上尾的往返时间和作案、交换尸体等时间,正好符合木本的八小时空白。

如果是三保的松原,对来自大阪的友纪子来说,在天亮之前将尸体扔在茨木,然后再在早八点以前返回芦屋的自宅则不容易。

——没错,肯定是丰川。

两位刑警十分自信。

“松本、长野附近没有这样的无人机场吗?”

因为交换地点是在东京与大阪之间,所以内陆地区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而且那里山很高,这对轻型飞机来说,好比是鬼门关。”

长井回答得十分干脆。即或是有“无人机场”的话,从大阪也没有通往那里的高速公路。因此,所有的地点唯有丰川的可能性最大。

另外,侦察总部又了解到一个新的情况,上尾的飞机场用地本是木本父亲的私有地,在旅馆被吞并之时,一同被猪原留吉收买了。这一系列迹象使木本的可疑性更大了。

目前侦破工作剩下的唯一障碍,就是凶手是怎样伪造密室的问题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被分离的密室

四谷署的下田刑警住在商土县的市。按四谷署规定,原则上警官是要住在工作单位所在的都道府县的。但由于他出生于市,而且现在还和父母双亲住在一起,所以作为特殊情况得到了照顾。

只乘一次国电便可来到市中心,从距离来看,所需的通勤时间还是不多的,甚至要比世田谷、都下等市边上的地方还能早到一些。

只是从车站到他家之间有很长一段错车线,如果要等着和货车错车的话,要等很长时间才能通过道口。

不知为什么不在这里修座跨线桥,经常在这里通过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天。由于路口堵塞而迟到的现象是不少的。总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象这样好不容易得到的“例外”照顾也会失去。

这里的过路人们曾多次向国铁交涉过,国铁总是答复说“要改善、要改善”,但至今未能解决。当地人把这个铁路道口称作“慢腾腾的魔鬼道口”。这不光是对这严重妨碍交通的道口的愤恨,而且也是对国铁那种只说不做的作法的一种讽刺。

杀人案的侦破工作进行一个月了,还没有结果,真可谓马拉松式的疲劳战。腿跑细了,鞋底磨簿了,夜里的侦破会议还要开得很晚。下田刑警一想起回家就联想到那慢腾腾的道口。回家是件麻烦事,下田只好经常住在总部。

这一天下田回家了。刑警也是怀念自己家的被窝的。傍晚通勒高峰时,车内的乘座率高达百分之一百五十,拥挤不堪。一般的公司职员总要在下班后喝上一杯酒,错过这倒霉的时间再回家。象下田这样希望尽快回到家里的是不多的。

他揪着车内的拉手,专心致志地思考着问题。不管什么时候,他所思考的问题总集中在那奇怪的密室上。在丸之内署的帮助下,总算攻破了木本不在现场的最后保垒,可是密室的构成依然是一个不解之谜。

本来这个密室就是归四谷署侦破。况且共同办案的三个总部,有两个都已取得了成绩,惟独四谷署未能破获自己所承担的任务。作为四谷署的刑警,下田一想到这儿就心急如焚。以至在拥挤的电车上还在继续冥思苦索:木本究竟是怎样伪装成密室的?他越想越奇怪,构成密室的目的和理由大体上可以推测出来,但其方法则不得而知。

不光是四谷署一个侦察总部为之大伤脑筋,其他两个总部也同样是绞尽了脑汁,但始终找不出能在室外将保险锁链锁上的方法。

估计犯人是在早上四时至七时之间将门锁上的。尸体很可能是在猪原离开房间的四点以后运进去的。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构成密室,总不至于使用很大的工具或玩弄复杂的诡计。肯定是不管谁都能办到的简单的办法。在某处一定有漏洞,只是未被我们发现。

下田只顾一心思考问题,甚至没有发现眼皮底下的空座位。刚刚发现要坐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以惊人敏捷的动作抢先坐下了。

无论如何疲劳,警官也是不能同女人争座位的。下田继续站在那里。然而,他并不惋惜,因为他知道,坐着会很快睡着的。瞧,刚才和他抢座的女人已经开始打盹儿了。

下田又回到他的思路上来:保险锁链长二十公分,从上面的插口插入,必须将房门关严。装入插口的链条顺着滑槽滑到下端锁住。锁链在装入插口之时,几乎没有间隙,到下端锁住后,有一定的间隙。这样门可以打开十公分左右,象这样的空隙连孩子也不能通过。可是犯人又的确是从那里溜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思路绕来绕去,下田的神经已经疲惫不堪。

坐在面前的女人已经发出了香甜的鼾声。她半张着嘴,屁股坐的姿势很不体面,给人的感觉不是风骚而是丑陋。

下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姿势,心里很不愉快,无奈只好换了个位置。再有一会儿,他就要下车了。

由于一心想着一件事情,所以不知不觉地很快到了车站。如果叫出租汽车,可以绕过这讨厌的道口,可下田又不愿意参加那汽车的争夺战。他不紧不慢地上着楼梯。

乘客们下车后,从站前分散向四面八方。下田照例来到铁路道口,果然长长的货车堵在进口上,可是这时并没有几个人。

这是一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加上刚从那蒸笼一样的车厢里出来,下田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多么想早一点到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操。可是,货车就象故意气他似的,斜眼看着焦急的下田,沉甸甸地坐在道口上。

突然,下田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列车正好在道口处断为两段,其空隙和道口宽度差不多。

使出遮断器了。

“喂,现在可以过去,快,快点儿过!”

道口的值班员大声叫嚷着。下田赶紧跑过路口。这时他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国铁的“改善”呀。

下田很佩服国铁的智慧。这既不需要花钱,又不太妨碍道路交通。铁路道口本来就是为使列车通过而切断公路的。现在它具有了特殊的功能,在必要的情况下,公路又能将列车断开。

实在是现代化的智慧。

下田走过道口后还不时地回头看着想着。此时,列车又联接成原来的样子。

忽然,他那由于长时间思考一件事而僵化了的脑血管,刹那间被那联接起来的列车接通了,热血顿时在下田头脑中沸腾起来。那使众侦探百思不解的密室之谜,竟在这偶然的一瞬间解开了。

下田所发现的,是从密室中潜逃的方法。他欢喜得象个孩子似的雀跃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侦察本部也许现在还能有人。到家后马上挂电话。告知这一重大发现。如果可能的话,倒应该为此向国铁表示谢意。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无法挽救的情死十者

<er top">一</h3>

七月三十一日午前八时许,社会成员登山团体、东都云表会的成员杉井伸一和金冈达吉,在好久才放晴了的北阿尔卑斯山脉赤牛峰的半山腰上,喘着想气不断地攀登着。

赤牛峰夹在阿尔卑斯山脉中心,它的西面是黑部溪谷,东面是号称阿尔卑斯山里银座的野口五郎蜂、鸟帽子峰。

它远离所有的主要登山路线,而且不象北阿尔卑斯山脉的诸峰那样美丽。所以,尽管它具有天然的雄姿,但对登山者们来说,都是望尘莫及的最难攀登的区域。

北阿尔卑斯山的许多地方都成了登山队伍的“观光地”,而赤牛峰依然作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保持着它的寂静,能到此处附近的也只是那屈指可数的几名“登山狂”。

杉井和金冈为了躲避“观光地”的混乱,担上重重的帐篷,从黑部湖来到这里。

可是,在他们爬到赤牛峰的半山腰时,台风席卷了这里。他们只好在被称作“姿见平”的小池旁的草原上搭好了帐篷,整整两天的狂风险些把帐篷一同刮走。台风过后,受秋雨锋的影响,又连降暴雨。幸亏不是冬天,他们还未想到就此毙命。他俩勇敢地与咆哮的暴风骤雨搏斗着,终于摆脱了险境,得以死里逃生。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俩决定向云平峰方向转移。赤牛峰东面的山路,多半是起伏的斜坡。虽说是路,但在荆棘之中,断断续续的,望过去令人胆战心惊。正前方的药师峰,隔着黑部川的深渊,是那么雄伟壮观。让暴风雨冲洗一新的山峰,被乳白色的薄云裹着,就象浴后的仙女一样。

不过,这云中露出的蓝天是不可信赖的,他们俩仍在担心这可能是短暂的假晴天。

“看!那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杉井,突然指着散落在前方山腰上的金属碎片问道。

那些碎片在朗霞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俩急忙奔到跟前,“啊,这里简直是金属的墓地呀!”只见一大堆金属碎片散乱地堆放在四、五十平方米的范围之内。比较大的碎片,象是遇到剧烈的冲击而扭曲了,破碎了,山上的树木象被雷击过似的,烧焦了的残桩枝桠横七坚八地躺在那里。

“好象是飞机坠毁!”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他们猜测着碎片的本来面目,走向碎片。

“哎呀!这肯定是飞机呀!”

“也许是被台风袭击坠毁的吧。”

他们发现了几乎保持原状的后冀部分和齿轮,不由得紧张起来:

“有没有活着的?”

“快找机身部分。”

他们完全忘了是来登山的,开始分头去找。

“有了。”不一会儿,杉井喊道,“有两个人,有一个象是女的。”

“好惨呀!”

跑到跟前的金冈瞟了一眼死者的遗体说。

发动机及螺旋桨前面的左下方被冲击,发动机架已变形损坏,与机身分开了。驾驶席损坏得更加严重,仪表盘也剥落了。尸体在驾驶仓内受到强烈的冲击,几乎成了一块肉饼,加上腐烂、虫蛀、雨淋,真是不堪入目。

由于他们二人曾经多次见到过在山中遇难的更加惨不忍睹的尸体,眼前的情景还不至于使他们过于惊慌。

“哎呀,手里握着什么呀?”

金冈的目光停留在那不成人样的女尸手上。

<er h3">二</h3>

木本荣辅再次被丸之内警察署传讯,告知他的证据及为密室所作的辩解已彻底推翻。

木本在总部又受到严厉的盘问,可是他却发出一声冷笑:“如果我是乘飞机的话,猪原杏平也有可能这样作,他的空白时间显然比我少一个小时,但也在可能范围之内。没有驾驶执照和吊销执照是一样的。而且飞机又是他本人的,使用起来岂不比我方便得多。更重要的是,我没有杀害大泽的动机。”

“你能对你的话负责吗?”那须半睁着双眼,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向木本问。

“这是什么意思?”木本怔了一下。

“你是原木本饭店经理木本正辅氏的儿子吧?”

“是呀,这又怎么样?”

“木本正辅氏是在其家业被猪原留吉氏吞并后,含恨自杀的。”

“可是,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正是为了替父亲报仇才去接近猪原留吉的吗?为此还和他的女儿结了婚。”

“岂,岂有此理,这些和过去的事有什么相干?”

“不幸的是留吉病故了,你就把复仇的目标对准了猪原留下的旅馆。”不管木本怎样争辩,那须步步紧逼木本说。

“行了吧,被杀的可是大泽。即便说我让猪原百步也是存有复仇之心的话,杀死大泽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本虽然仍故作镇静地辩解,但看着那须泰然自若的态度,不由得心中不安起来。对方好象是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王牌。

那须死盯盯地望着本本的眼睛,好象要把它望穿似的。

“那么,你看看这个吧!”

那须将一张不太清楚的照片递到木本的眼前。

木本若无其事似地将目光停在照片上,忽然他睁大了眼睛。

“这,这个……!”

“是啊!这是你和是成夫人一起照的。可要紧的是那照片的背景。”

木本的脸上瞬时间失去了血色。

“还能看清身背后旅馆的牌子吧。对这个旅馆恐怕你还记忆犹新吧。这是你和是成夫人仅仅利用过一次的地方。倒霉的是被大泽看见了,而且拍下了这张照片。你们应该再谨慎一些才是呀。由于情丝绵绵而忘记分开,一同走出来,这可是天大的疏忽呀!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也确实想不到在那样的地方竟会遇到熟人。可事有凑巧,那里也正是大泽搞风流韵事的场所。”

“怎、怎么这照片?……”

“这是刚刚从长野电传来的。它握在是成友纪子的手里。想不到吧?”

“啊!找到她了?!那么……”

木本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的声音中充满着恐惧。

“那是在北阿尔卑斯山中被登山者发现的。不久便会报道出来。由于是在深山里,所以取得联系晚了点儿。”

“怎么样?”那须嘲弄地接着说:“看了这电传照片后,深有感触吧?对那霓虹灯还有记忆吧?你们也太不走运了。只利用过一次的旅馆正好是大泽的隐居之巢,更不幸的是,在你们离开那里的时候,被大泽发现了,而且还拍下这张照片。是成友纪子是有夫之妇,你呢,又是猪原家的女婿。如果将你和友纪子的关系告知夫人的话,你就会被赶出猪原饭店,复仇的愿望也将化为泡影。在只差一步就要将猪原经理赶下台的时候,你必须封住大泽的嘴。因此你与友纪子合谋作了此案。怎么样,难道说这些事情之间没有关系吗?”

在那须严厉的申斥之下,木本的身体开始发抖了。

“被用来当作恐吓之物的照片,友纪子直至死了还紧紧握着。她杀死丈夫后,还幻想着总有一天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只是你一个人,能够悠然自得地登上大饭店经理的宝座吗?”

就好象脊梁骨折断了一样,木本的身体象一堆烂泥似的瘫了下来。

<er h3">三</h3>

木本终于招供了:

我和友纪子热烈地相爱着,虽然我们早已私下定了终身,可是,由于我的家遭到猪原留吉的破坏,加上友纪子不能违背其父亲的意志,她还是嫁给了是成敏彦。

父亲以死来抗议猪原留吉那残忍的吞并。被愤怒和痛苦灼伤了的我,发誓在我这一辈子非替父报仇不可,即使需要牺牲我的爱情也在所不惜。这是做儿子的义务。也许你们会笑话这是相当荒唐的陈词滥调,可是如果你们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一样是被害死的话,肯定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要经营一番事业是不容易的,它需要钱、需要组织人员,也必须建造房屋。我的祖先为了事业付出毕生的血汗和辛劳以至生命。

可是猪原通过包买股票的合法手段,强行夺取了这一切。他对那些因此而破裂的家庭,对那些因失业而丧失生活勇气的大批人们丝毫不予考虑。这就是我们这个社会无可非议的结构,身穿“合法”这个隐身外衣的匪徒可以随意嘲弄和侵犯弱者。我看透了这个世界,正好在这时,猪原以胜利者的姿态收留了我。我暗暗下定决心,要用他吞食木本家族的手段,利用资本主义的结构,来夺取猪原血与汗的结晶——他的企业。即或夺取不了,也要使它破产。我知道猪原留吉的心脏不好,揣度着谁最有继位的希望。于是,我开始接近留吉最喜欢的儿子杏平。我加入了飞行俱乐部。进飞行俱乐部是要花许多钱的,但为了能接近杏平,我将父亲遗留下来的寥寥无几的几个钱,全部投了进去。

友纪子不知我的本心,跟在我的后面入了会,杏平在俱乐部迷上了友纪子。为了不使杏平扫兴,我让友纪子适当地应付他一下,他朝思暮想与友纪子结婚,甚至为此患了相思病。然而,他到底摆脱不了父亲的安排,与彩子结婚了。友纪子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和是成敏彦结为夫妻。结婚以后她才知道敏彦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低能儿,为此她悔恨万分。

杏平与友纪子私通也正是这个时候。这件事也是我建议友纪子去做的。起初她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大为震惊,但由于对敏彦憎恨的反作用力,她竟准许了杏平。

由于我不惜牺牲一切的努力,终于深深地钻进了猪原集团的心脏,最后终于将杏平赶了下去。虽然我是应雇经理,但毕竟也是猪原饭店的头号人物。

猪原饭店已经徒有虚名了,实权已被亚洲兴业所掌握。猪原留吉象恶魔似的建造的猪原集团,现在和毁灭没有什么两样,显然,我毕生梦寐以求的目标终于达到了。

我和友纪子在“现场”被大泽发现,是在即将夺取杏平交椅的关键时刻。大泽掌握了我和友纪子的关系,并且出来恐吓。

大泽有天生的恐吓本领,他并没有在金钱上大敲竹扛,而向我们提出了难以容忍的要求,这就是他要占有友纪子的身体。

他说如果不答应的话,就把真情向友纪子的丈夫和我的妻子全盘托出。我只好去求友纪子,那怕只答应他一次呢。可是友纪子断然拒绝了。她说她从生理上讨厌大泽,大泽的那双眼睛很象自己的丈夫敏彦。友纪子是一位神奇的女子。可以说她是按照我的要求答应同杏平定期保持那种不正当的关系,而丝毫没有一点精神上的倾心。恐怕在杏平身上她感到了和自己在同样的环境中培养起来的人那种令人讨厌的东西。

我以前也总和他们一样的人,但是自从父亲被害之后,我便成为复仇之鬼了。也许是这个鬼吸引了友纪子,并把我们的心连在一起的吧。她完全是为了帮助我复仇才把肉体出卖给杏平,而内心始终是倾向于我的。

强烈的复仇欲望使我急得几乎失去了理智。我请求友纪子答应大泽甚至使用了侮辱她的语言,可是她却死不听从。

对友纪子这样的女子来说,断然拒绝是理所当然的,可我却被友纪子那坚决的态度弄得一筹莫展。

不管怎样,如不答应大泽的要求,我长期百般忍耐的复仇计划就要化为泡影。绝望中,我的头脑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恶魔般的想法。

友纪子对丈夫厌恶到了极点,我对妻子也毫无感情。妻子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报仇的工具罢了,友纪子和我之所以不敢考虑结婚,只不过是因为感到希望渺茫而心灰意冷罢了。可是现在有可能了。如果敏彦死去,我可以等自已的目的达到以后,与妻子离婚,然后与友纪子结为夫妻。

只要把是成敏彦和大泽博秀两人从这世间消灭掉,我们即可结婚。我把这个想法和友纪子说了,她竟然跃跃欲试。过去的断念重新见到了曙光,她为此能够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我自信与妻子离婚不会有什么问题。妻子很自负,在她身上存在着猪原家族的种族意识,她的言行很明显地表现出后悔与我结婚。如果我提出离婚的话,是不会遭到拒绝的。

就这样,对友纪子丈夫的憎恨和为保全自己而制定的杀人计划照运而生了。它给我们二人的结合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不过,这必须是一件完善的作案计划。作案后只要有一人被捕,就意味着我们的毁灭。为此,我们想出了那个交换尸体的诡计。

我和友纪子之间的关系无人知晓。飞行俱乐部的伙伴们,被杏平和她的那种貌似亲热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没有发现存在于阴影中的我。所以,如果在东京和大阪之间交换尸体,利用时间上的掩护,很容易证明我们不在作案现场。

然而,一旦两个尸体同时被发现,警方很可能也会将怀有作案动机的我们两人联系起来考虑。为此我把是成的尸体运到杏平的公寓里,并伪造了密室,为推迟一、二个月发现尸体作了安排。伪造密室的理由和方法全都和你们推测的一样。

尸体交换的地点选择了正好位于东京大阪之间的丰川。是成的尸体至少要比大泽的尸体晚发现一个月以上。如果是成突然去向不明,会引起怀疑而进行搜寻,所以我们看准了他去国外出差的时机。因为在海外失踪,搜寻起来是要一些时间的。

光把他赶到国外去还是不行。必须想办法让他出国后,马上返回来。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由是成自己消灭自己的踪迹。

这个工作并不十分困难。利用他多疑的性格,友纪子装出在他出国后,要勾引男人到家里来的样子。

对于嫉妒心过强的是成来说,抓住妻子的隐私,似乎是能够满足他心理上的享受的一种快事。他的这种心理状态正好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我们查了四月十九日到达羽田机场各航空公司国际线的旅客名簿,很快便知道了他所乘的航班。并轻而易举地使他钻进了我们的圈套。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用来毒死是成的氰酸钾锂交给了友纪子。

是成为了捉奸,偷偷地返回芦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友纪子独自一人在家。是成似乎是放心了,毫不怀疑地喝下了妻子递过来的放有毒药的咖啡。身材矮小的是成,死后没费多大力气就被拖到车上。

我这边也逐步作好了杀死大泽的准备。我们说好了,作案时间定为从飞机乘客名簿查出是成确定回来后,一同下手。

可是偏偏这时又出了差错,开始时我们定好双方用车子将尸体运到丰桥附近交换,可没想到我由了交通事故而受到吊销执照的处分。无证驾驶汽车往返丰桥运送尸体是相当危险的。这时,我想起丰桥的尽头靠海的地方,有一个没人的丰川机场,灵机一动,想出了用飞机和汽车来完成这项计划。

杏平在上尾修造自家机场占用的土地原归我父亲所有,机场建成后,他的飞机就停放在那里,而且没有设管理人员。以前,我们偶尔同机飞行。所以我也保存着一把发动机钥匙。

作案前,我悄悄地对飞机作了整备,只等友纪子的联系了。是成出国所乘的航班,事先就已经知道了。我们还推测出他将在第二天从香港返回。

为了保证当天夜间能够飞行,我事先询问了长期天气预报。十九日,我们在从香港飞往东京的日航321航班上发现了是成的名字,于是我们一边加紧联系,一边开始了行动。我欺骗大泽要把他索取的金额如数面交,叫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在目黑的那个旅馆等着。

十九日夜里快到九点的时候,我接到友纪子的电话,知道已按计划杀死了是成。于是我离开公司,赶向大泽等侯的旅馆。如果那天夜里友纪子失败了的活,整个计划就要就此中止。

此时,为了将杀死大泽的嫌疑嫁祸于杏平,友纪子用电话将杏平叫到新宿的公寓等着。后来又在途中用公用电话叫到滚球场。

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这就是为了在我去偷飞机的时候保证杏平不到上尾来。正因为给杏平安排了这不明不白的七个小时空白,致使警方推断出丰川这个地名,识破了尸体交换的诡计。这可真令人啼笑皆非。

在目黑的旅馆我将钱如数交给了大泽,然后借口说到琦玉县的K市有事,求他用车送一下。大泽知道我吊销了执照,爽快地答应了。在开到上尾附近的时候,我用事先藏好的扳手瞅冷子猛击他的后脑壳。他昏倒后,我用领带将他勒死了。与他对我那种无休止的丧尽人性的恐吓相比,他死得是那样轻松和没有痛苦。

这样,东京到上尾这一段路上的危险解除了。剩下的就是将交换了的是成的尸体运往新宿公寓的四十公里了。这时,我充满了信心,距离短,而且是深夜,只要不再发生那种不运气的事故,是不会中途受阻的。在途中杀死大泽耗费了一些时间,起飞时间已经稍微过了十一点钟。然而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恰到好处,因为即使我早一些飞到,友纪子也赶不到交换地点。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飞行中没有发生任何故障。半夜一点钟到达丰川上空。友纪子在地面上用手电筒向我发出信号,使我很快找到了机场的位置。飞机跑道的四角已放好了四盏灯,我非常顺利地降落下来。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我们百感交集地互相紧紧地握着手,遗憾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厮守在一起,更重要的工作等着要作呢。

交换尸体之后,我们马上各奔一方。我是在三点过后返回上尾的。我用了两枚蓄电灯,为着陆作照明,放置在跑道的末端。着陆后马上将是成的尸体装入大泽的汽车,运到了新宿的公寓。为了给我节省时间,友纪子已事先将是成的尸体“包装”好了。

我将房门反锁上,使杏平无法进去。然后,我将车子开到中野大和町并扔在那里,徒步向野方那里大原的家走去。我本打算将汽车扔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可是清晨是抓不着出租车的。

那边,友纪子避开巡警的耳目,以最大的速度飞驶在东名——名神高速公路上。据说她将尸体扔在茨木后,回到芦屋自己家还不到七点。

一切都结束了,只等着结婚了。可就在这时又遇到了意外的挫折。

我的妻子断然拒绝了离婚的要求。友纪子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为此同猪原的表演也继续不下去了。这时,警察又发现了她同我的关系。

要说的已全部讲出来了。我失去了友纪子,你们已经知道了她在我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总之,我们的事是完了。我们为了独得而开始,以永远失去而告终。

<er h3">四</h3>

以杀人弃尸罪对木本签发了逮捕证。三个侦察总部正式合为转入证据侦察。丸之内署虽与本案无直接关系,但许多地方都间接地牵联在一起,因此也还是合并在一起了。

在决定对木本提出起诉,合并的总部就要解除的时候,从茨木署来的波户刑警向四谷署的下田刑警问道:“你是怎样解开密室之迷的呢?”

“呀,这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下田腼腆地笑着说。

他讲述了在铁路道口见到的情景后,接着说:“一旦堵塞在道口的人和车辆通过后,列车又连接成原来的样子。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联想到保险锁链反锁的情况。小型链环连接而成的锁链多么象那列车呀。正因为链条的长度有限,才不能从室外锁上或打开。所以我想,列车能够断为两节,锁链难道不能分开吗?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先将保险链锁好,然后在锁链的中间断开,从室内出来后再把它按原样接上。后来我又仔细地观察了这种小型锁链,它的每一个链环并不是完整的,那椭圆形的中心部分都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开口。实际上这种锁链是一种只从心理上放心、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不值钱的东西。链环上的缺口用手是打不开的,但是只要有一把类似钳子之类的工具便可将缺口扩开将锁链分为两截。扩口的部分只要用厚一点的布垫着,便留不下工具的咬痕。

“就这样,木本弄断锁链后,走出房门,再把锁链接好了事。锁链锁好后,门可打开一个十公分的空隙。在这样的间隙中伸进手去,是完全可以接上的。”

“可是,友纪子手里的照片是怎样被大泽照下来的呢?”

这回是四谷署的大川开口了。

“从照片上看,二人的表情是突然受到闪光灯的照射时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悔恨的样子。身后那隐约可见的旅馆的霓虹灯很眼熟吧。那儿正是大泽和猪原杏平前妻幽会鬼混的旅馆。大泽的照像技术很好,很快他就对好了焦点。这也就成了大泽用来恐吓木本的把柄。”

“可是大泽的房间里并没有发现底片呀。”

“恐怕是怕木本纵使暴力团来搜家而将底片存放在银行金库或照像馆里了吧。”

“那么,友纪子又为什么紧抓着照片而死去呢?”

丸之内署的草场问道。

“这可能是因为邢张照片是她唯一留下的和木本的‘纪念’吧。这个女人可怜地抱着那敲诈者的王牌死去,可以想象出当时她那悲哀绝望的心情。”

那须的表情有些黯淡,他又想起了猪原杏平遗书中那句“投身于天空”的绝命词。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可又深知那女人的心里没有自己,在飞机坠地的一瞬间,他那颗冰冷而又空虚的心该会怎样想呢。那须的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猪原和友纪子那两张年轻的脸。

<er h3">五</h3>

大约四个月以后,航空局事故调查科结束了对猪原杏平飞机遇难原因的调查,并作了如下的报告:

一、事故概要

猪原·纳尔逊饭店前任经理猪原杏平氏的赛斯纳172型飞机,于昭和四十x年七月二十日午前十一时许(推测),从埼玉县上尾市该氏所有的私没机场起飞。

从此以后,该机消息断绝。七月三十日上午八时半左右在富士县境内、北阿尔卑斯山脉赤牛峰西面,海拔二千三百米左右的斜坡上发现了该机坠毁后的残骸。

二、乘员

猪原杏干(三十一岁),昭和三十x年二月入鹰飞行俱乐部,昭和三十x年七月考取轻型飞机驾驶员,取得单飞的资格。航空飞行执照有效期从昭和四十x年一月二十三日至翌年一月二日。

同机者,是成友纪子(二十五岁),昭和三十x年三月入鹰飞行俱乐部。

三、气象状况

二十八日、半径三百公里左右的十二号特大台风从南方海域登陆,以每小时二十五公里的速度向四国,近畿地区袭击。台风横穿日本国土,给日本带来很大的威胁。台风所到之处都先后发出暴风雨、海啸警报。中部山区气压明显降低,从早晨开始暴风雨断断续续一直未停。赤牛峰附近狂风大作,风速达到每秒钟二十米以上。

四、飞行过程和事故原因

该机未提供飞行计划,与地面的通讯联系及目击者的证言均未得到,故飞行过程不明。

事故原因可推断为恶劣的气候条件严重影响了视野,造成空中失事坠毁。

五、飞机损坏程度

严重破坏。

六、生存情况

两名乘员全部身亡。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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