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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休夫之大隐隐于市》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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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酱紫~~~

鞠躬,潜下~~~

楔子 隐·决裂

“如月,你把孩子交给我吧。”

“相公,不要,不要……”一个温润秀丽的女子脸色煞白,眉头拢起,她侧身紧紧抱着怀里五六岁的女娃,“就算你杀死我,我也不答yīng

。你好狠的心,居然想牺牲我们的女儿……净净,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的骨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如月,我也不想。”她身边的男子一脸的为难,却又大义凛然,“可我若是不救兄弟,便是不义;若是交出帮主的女儿,便是不忠。”他伸过手,想要抢过孩子。

“你只想到忠义,可曾想到你我夫妻之情,你跟净净父女之情?”女子退一步,将孩子抱得更紧,手里的青筋凸起,似要迸裂,“相公,算我求你。如月没怎么求过你。”她仰乞求地看着身形健硕的男子,晶莹的泪光在她眼中闪耀着,泫然欲泣。

“如月。”一身蓝衣的男子撇开眼,几乎不敢看她,“舍了她,我们可以再生。”

“再生?可再生,那永远不再是净净……”她突然一动不动,眼睛惊恐地瞠得老大,“你,你,你居然点我的穴?你答yīng

过我永远不点我的穴道。”她没想到,她一直以来所相信的良人居然以这种形式背叛了她。

“如月,对不起。”男子一脸歉然地放下那点在她肩胛的手指,抱过她怀中的女娃。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却是不言不语,似是吓住了。

“不要,相公,不要……”女子看着怀中的女娃一寸寸地离开她,脸色愈白,她声嘶力竭地吼道,“相公,若是你今天带走净净,从此我就跟你夫妻恩断义绝,永不言和。

抱着孩子走向大门的男子顿时僵了一下,停住脚步,硬声道:“好,从此我们夫妻恩断义绝,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一边说道,一边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抽剑一挥,一片衣角飞旋落地,“净净是我们江家的孩子,所以我抱走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大门。

只余下那女子直直地看着地上的袍角,泪水终于自眼眶滑下:“割袍断义,江云海,算你狠……从此夫妻情断,永不相干!”

(楔子完)

第一章 隐·遇见

“净净,你可要跟娘走?”

************

“燕燕,燕燕。”海棠斜坐在床边,伸手摇摇那埋在棉被里的小女孩,“醒醒,醒醒。”

女娃娃一声不吭地往被子里窝得更深,身体几乎蜷成一个圈,头也缩到花被子里只余下几缕卷卷的头丝露在外头。

“燕燕。”海棠看着耍赖的女儿不禁宠溺地一笑,隔着薄被轻捏了女儿的腰。

怕痒的小人儿顿时缩了一下。

于是,慢悠悠地再捏一下。

被子慢慢地被放下,露出女娃娃白里透红的脸蛋瓜子,那略微上挑的丹凤眼湿漉漉,无辜得很。“娘,再让我躺一会嘛,天都还没亮呢?”她粉嫩的嘴唇翘得老高。

“可再晚点,就像上回一样,没我们的摊位了。”海棠用手顺顺女儿不听话的碎,温和地驳了回去。

也是。女孩皱了下鼻头,上回她们不过是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一个坏心眼的大婶便占了她们的摊位。害她们兜了好一个圈子才找了个边边的角落,生意也大不如常,害她连着两天三餐都是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包子(谁让娘亲坚持不卖隔夜食,便成了她娘俩遭罪)。

“那,那今天不跑了好不好?”小姑娘装可爱地咬咬指甲。

“燕燕,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许咬指甲。”做娘的面色微冷地伸出食指把女孩的手指头从她嘴里勾了出来,“还有,记得你答yīng

我过什么吗?”

女娃燕燕抬头看着娘亲微愠的表情,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天天要跑步。好了,跑就跑嘛。”她坐起来,乖乖地由母亲帮她穿衣服,一边嘴里轻轻嘀咕着,“真不知dào

有什么好跑的?”

海棠为她合上衣襟,不厌其烦地说道:“这是为了身体强健……”

“为了遇上坏人打不过,还跑得过。”小家伙流畅地接上,“天天说,都不累啊?”

“你这丫头。”海棠有些失笑地点点她的小脑袋,“好了,自己穿上鞋。”

等两母女跑完一圈回来,再赶到市集摆摊,天已经蒙蒙亮了。周遍的小摊已经蓄了快半数。

海棠一边与两三个渐熟的大爷大娘打声招呼,一边从小木推车上搬下两张小桌、几把长凳子,熟练地摆好,再打开最上层的蒸笼,让里面的香气飘出。没忙着吆喝生意,她先给女儿盛了碗豆腐脑,撒上甜蜜蜜的糖末子,并问道:“燕燕,想吃什么包子?”

“还不是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包子(=馒头)。”燕燕数着手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随便来一个吧。”

“是吗?”做母亲的这回倒是半点不生气,“哎,亏我昨个还去溪边钓了几条虾和几个小螃蟹,特意起早给你做了几个蟹黄小虾包……”

“真的?”女娃娃的眯眯眼眨巴得老大,蹦跳地谄媚过去,“娘——”正想撒娇一番,就见一青衣大叔直直地站在那笼包子前,瞪着那热气腾腾的白面。

咦,客来了。才几天就习惯买卖的六岁小姑娘赶忙甜腻腻地唤道:“叔叔,要买包子吗?我娘做的包子顶好吃哦?有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作:相信我,我没有凑字数的意思,只是喜欢废话)”她停下,因为看到大叔的眼睛落在桌上那碗雪白白的豆腐脑+红艳艳的糖末子上,便转道,“大叔喜欢吃豆腐脑吗?要不要来一碗,我娘做的豆腐脑顶滑顶香顶……”

她尚未推销完,就见那大叔简洁地给了五个字:“一碗豆腐脑。”

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做成了,燕燕自是高兴,却也忍不住偷偷瞪了那不让她把话说完的大叔一眼。然后拿过娘亲的爱心蟹黄小虾包,小丫头乐滋滋地吃自己的去了。

似是察觉女儿的小心眼,海棠忍不住舒展唇线,手也动起来,取个碗,打开左手边的木桶,问道:“这位公子,豆腐脑是要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很果duàn

的两个字。

“好,公子请先坐下稍等。”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往碗里盛豆腐脑,添酱油,撒葱花,滴麻油,然后放上白瓷调羹便送到那青衣男子面前,“公子请用,还要点别的吗?”这一问,正式对上他的眼。

她诧异地眨了下眼,忍不住多看一眼。

好奇特的长相。很平凡的脸,奇怪的是他的五官分开来明明很端正,可合在一起却别扭了起来,看来没什么特色。他的皮肤很白,映衬得那墨黑深邃的眼睛特别亮,仿佛泛着水光似的。害得海棠禁不住朝他的眼睛看了第三眼,脑海中冒出三字:水灵灵。咳,用在男子身上似乎不太适用。

男子轻啜一口豆腐脑后满yì

地舒展眉头,连声音都仿佛比之前柔了一分,道:“请再给我一个肉包。”

“公子请稍候。”海棠熟练地从蒸笼里夹出一个肉包,放到青瓷碗里,送到那男子的桌上。

看着那热腾腾、泛着肉香与面香的包子,男子却微蹙眉头。

心细如丝的海棠赶忙道:“公子要筷子吗?不好意思,奴家今天刚开始做生意,还没来得及都摆弄好。”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青黄的竹筷筒放到了桌子中央。

“谢谢。”男子客气地道谢,取了筷子,便沉默地吃起来。

见此,海棠也不再特意招呼他,吆喝起来:“来来来,热腾腾的包子,快来买啊。两文钱一个肉包,一文钱一个菜包,……”唤两声停两声,不知不觉,海棠也做了几个生意。但坐下吃的却仍只有那青衣男子。

海棠在看女儿的空挡,又偷偷瞅着他。不是因为他变俊俏了,而是这人的吃相真是……

千万别误会,不是优雅,也不是粗鄙,而是慢,极慢。一口一顿,细嚼慢咽,仿佛他不是在路边摊吃那廉价的豆腐脑和肉包子,而是什么绝顶的美食。

海棠知dào

自己的手艺不错,却也自知自己在卖的绝对称不上什么特别的美食,这毕竟不过是豆腐脑和包子而已。

“请再给我一个菜肉包。”男子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后,放下筷子,再次开口道。

海棠正想回应,却听女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先于她嚷道:“叔叔,错了错了,是肉菜包,不是菜肉包。菜多肉少的是菜肉包,肉多菜少的是肉菜包,我娘卖的可是童叟无欺的肉菜包。”

那男子沉默了一下,当海棠以为他生气时,却见他淡淡地笑了,如一道温温的暖风,柔化原本死板的线条。“抱歉,小妹妹。老板,请给我一个肉菜包。”

海棠不禁也被感染了几分笑意,赶忙送上。

这一天,海棠的摊子比平日早收了不少,因为那男子离开前又用油纸包走了五个肉包子,五个菜包子,五个肉菜包子和五个白面馒头。

他这是带回去当三餐吗?想归想,生意照旧,海棠自然不会同钱过不去。

************

提早收摊的好处便是有时间陪陪女儿了。

把小木推车推回家后,海棠拎着女儿去九珍买她最喜欢的千层酥。小姑娘蹦蹦跳跳兴奋极了,看得海棠跟着欢喜,却又不禁心疼:从以前的衣食无忧到现在的清贫度日,也真是苦了这孩子了。但她从不后悔带她离开,留在那里,只会一点一滴腐化燕燕的思想认知,让她变成和她父亲一样的人。才想着,她不禁就打了个寒战。不行,她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娘,娘……”燕燕扯扯母亲的袖口。

“怎么了?”回过神来的海棠赶忙低,直对上女儿略显焦急的凤目。

“娘,你看那边。”燕燕抬起右手指向前方道,“那边有两个坏人欺负漂亮姐姐。”

顺着燕燕白净净的小指头看过去,只见前方几丈外,两个流里流气一看就知dào

不是好东西的男子正满脸猥亵地接近一个白衣美人,而那美人则一脸无措,一步一步地后退避开不断袭来的骚扰。一个转弯便不见人影了。

糟糕,海棠在心中惊呼,那里可是个死胡同啊。那姑娘走了进去,岂不是……

她四下看看,能否求助于人,却见周围的人只是偷偷看着,叹息怜悯地摇摇头,却不见有何行动。

怎么办?海棠握握拳头,下定决心。她蹲下身来,从女儿怀中掏出一个挂在她脖上的小竹哨,送到她手里道:“燕燕,乖乖在这等着娘,娘很快就回来。千万不要理陌生人。要是碰到怪叔叔怪婆婆之类的,用力吹哨,使劲跑,大声地叫,知dào

吗?”

“知dào

。”燕燕答得又脆又响亮。

摸了摸女儿的头,海棠赶紧小跑地过去。一到那巷子口,就见那美人几乎快退到巷子尽头,面色苍白(在海棠眼中),而那两个粗鄙的男子满口污言秽语地欺了上去。

眼看那美人就要受辱,海棠不禁气愤地上前,斥道:“住手。”

两男子愣了一下,回过头来。一见是位秀丽文雅的少妇,不禁露出恶笑:“看来我兄弟今天艳福不浅,又来了一个小娘子。也好,我兄弟俩一人一个,也免得伤了和气。”

看着这两人皮肤粗糙,满口黄牙,不修边幅,海棠不禁心生厌恶,正想痛骂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无赖流氓,却见面前这两人突地倒了下去,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海棠结结实实地怔住了,眼角被一银光刺到,看去。明白了。

那白衣美人抬着右腕,腕上箍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钢圈之物,看来定是什么机关宝贝。

海棠的眼睛忍不住闪了闪。是她多事了,这美人怕是故yì

把人引到这边教xùn

一番的吧。她笑笑,欲转身离去。

“喂。”谁想那身后的美人却不愿放她离开。

虽说背后的人语气不善,但一向和气、为人好相与的海棠还是乖乖地转回身来。这一转身,眼睛都直了。

好漂亮的人儿。

直到此刻,那白衣美人走近了,海棠才真zhèng

把他看了个清楚。

多美的一张脸啊!见了他,海棠才算知dào

什么是柳叶眉,玲珑鼻,樱桃嘴,鹅蛋脸,一切完美的俱像是画中一般。这样的人儿,不需过多的装饰,只是一根丝带将乌扎起,一身简单的白衣,却已风华尽现。他似乎有种非男亦非女的气质,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连女人都逃不开诱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海棠不禁有些看痴了。

那美人似是也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再次唤道:“喂,叫你呢。”他斜斜看人的眼睛,充满了风情,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

“不知姑娘有何指教?”海棠自然不敢唐突佳人,斯斯文文地应道。

“你叫我什么?”谁知那白衣美人却顷刻间怒了,虽然他挑起眉尾、咬牙切齿的表情别有一番风情,但海棠还是禁不住自责了一下。

“姑娘,若是奴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千万别见怪。”海棠福了个身,却神奇地现美人怒气霍地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他大步上前,修长纤细的手指几乎点上她的额头。“你这不长眼的,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是个女的?”他嘴里几乎喷出火来,“本公子身长七尺,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既没穿金戴银,也没挽画眉裹小脚,你说本公子什么地方像个女的?”

海棠看着他因怒气染得艳红的嘴唇,很想说:你哪里都像个女的。却也不敢在老虎嘴边拔须。不想说谎,只得客观地把眼前之人重新打量了一番。说他不是女子,也许真的不是。

他比寻常的女子要高出许多(至少比她高了半个头),面部五官虽然漂亮,却也看得眉毛天然未修,脸上唇上不见半点胭脂,耳垂无洞,身材纤瘦颀长,若是男儿,瘦了点,但若是女儿,可就糟了,太扁了点。若是哪家女儿扁成这样,怕是要羞死了。瞧他眉宇间有分耀眼的英气,举止间也确实无女儿家的纤细有礼,许是她认错了。

本来就不想得罪人,海棠自是乖乖认错:“公子,实在抱歉,是奴家眼拙。”忍不住补了句,“奴家自幼有眼病,距离稍微远点便看不清晰,请公子不要见怪。”哎,又忍不住说谎了,幸好没教女儿听到,否则立场不稳,便不好再管教于她了。

那白衣美人,不,公子冷哼一声,表情渐渐平静,看来火气已散了去。“我问你,你刚才可是想救我?”

自然是。海棠乖乖点了个头。

“那你可有找帮手?”白衣公子再问。

没有。海棠用力地摇了摇头。

“没、有?”白衣公子的火气看来又冒了上来,眼睛里快燃起小火苗苗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管什么闲事?今天若是我也无自保之力,我们俩不是一起遭殃了?下回,没那能力,就少管那闲事。知dào

了吗?”他像教育孩童般逼问。

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主。海棠用衣袖掩唇轻笑,乖乖应道:“多谢公子关心。”

“谁关心你啊。”别扭的公子哥干巴巴地驳了回来,“我是替你家人教xùn

你。”

呵,海棠暗暗偷笑一下,道:“那奴家就替女儿海燕谢谢公子。”

“哼。”白衣公子轻哼一声,大步朝巷子口走去。

“公子,请留步。”这回,轮到海棠唤住他。

“你还有什么事?”对方一脸的不耐烦。

“我想问问公子,”海棠指指他藏在袖子中的右腕,“不知这腕上之物从何购来?奴家也想买一个给女儿做防身之用。”

“这个啊,”他抬起右手,衣袖自然滑落,现出腕上的钢圈,然后第一次露出真实的微笑,顿时,艳冠群芳,“这岂是随处都能买到的?这是一位长辈的礼物。”说完,毫不恋眷地离去。

留下海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也是,这般机关宝贝,哪是随处可以买到的?还是陪燕燕买千层酥去吧。

************

几日后——

“请再给我五个肉包子,五个菜包子,五个肉菜包子和五个白面馒头。”青衣男子慢吞吞地用从袖口掏出的白绢抹了抹嘴唇,千篇一律地说道。

海棠已经习惯了,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熟练地动起手来。

然后银货两讫。

看着那远去的青色背影,海棠忍不住再次为他担心:这人吃了几天包子了,还不厌吗?

“娘。”坐在板凳上的燕燕一边用调羹搅和着碗里的豆腐脑,一边贼贼地笑道,“你说那个大叔是不是喜欢你啊?”

“燕燕,”海棠表情顿时变得严厉,她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小姑娘身边,低声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所谓:寡妇门前多事非,她母女俩无依无靠,更是要谨言慎行,避开那些闲言碎语才能生存。

“娘,”小丫头片子扁扁嘴,几分委屈,几分撒娇,“是白菜大婶家的小刘三说的,他说那个大叔天天来我们这买一堆包子,肯定是喜欢了娘你。”

见宝贝疙瘩可怜兮兮的表情,做娘的心刹那间心软了,柔声道:“燕燕,这话是真的不能随便乱说,教人听去了,怕要把娘给看轻。”哎,其实小孩子又怎么会说这等胡话,怕都是大人地方听来的吧。平日见那白菜大婶热情和善的模样,没想到心里还纠结着这样的九曲十八弯,以后还是少些往来为妙。“燕燕,以后避着那刘三,少跟他玩,好吗?”

“嗯。”燕丫头往嘴里送了口那几乎快糊掉的豆腐脑,含糊糊地应着,心想:不玩就不玩,反正她也不喜欢老是挂着鼻涕虫的刘三子。

“还有,别跟人说是娘不许你同他玩。”

“嗯。”

“燕燕乖。”摸了摸女儿乌黑的顶,又从怀里摸了包麦芽糖给她兹以奖励。见小家伙脸上无一丝不甘愿,海棠总算放下心来,到蒸笼边继xù

吆喝生意,“来来来,热腾腾的包子,快来买啊。肉包两文钱一个,菜包馒头一文钱一个,……这几位大爷,要买包子吗?”她见三个男子往这边走来,赶忙问道。

“哟,肉包子看起来不错嘛。”只见左边的黑面短须男不客气到从她的蒸笼里拣了个包子,咬起来,“确实不错,大哥,你要不要也来一个?”他说着又掏走一个肉包给了中间虬髯胡子。

“谢谢大爷夸奖。”虽然海棠感受到一股来不善、善不来的气息,却也只能客气地回应。

“我说小娘子,是谁允许你在这里摆摊的?”那虬髯胡子抓起肉包大咬了一口,斜着眼睛,流里流气地问道。

“这个……没有谁。”对方这么一说,海棠心里便有数了,这三人怕是来收保护费的地头蛇吧。

“没有?”右边的龅牙男狠狠地拍拍了一下装豆腐脑的木桶盖,狐假虎威,“你懂不懂规矩,这里可是我大哥的地盘,谁要在这做生意都得请示我大哥。”

“抱歉,抱歉,奴家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请几位爷千万不要见怪。”海棠心里一股怒火上来,却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外表欲恭敬。

“你这小娘子倒还识相。”那吃完包子的虬髯胡子从嘴里吐出一粒肥肉丁儿,“大爷我今天也不为难你,爽快地给你个数,一年二两银子的摊位费和保护费。看你一小娘子不容易,就准你一年分四次付,今个儿给头期。”

“大爷,奴家今天生意刚开做,实在没那么钱。可否宽限一天,容奴家回去筹下钱,明天一定备好银两。”海棠唯唯诺诺地答道。

“好吧,今天大爷心情好,看你这小娘子也识趣,就宽限你一天。”虬髯胡子又从蒸笼里掏了个包子,他那两兄弟也跟着每人摸了一个,总算大摇大摆地走了。

海棠自是不敢找他们收包子钱,只能咬牙吃下这闷亏。看来这生意怕是难做下去了。生存不易。

************

当晚,在母女俩租来的小屋里,油灯下,母女俩各自执笔,忙碌着。

只见做娘的左手拨着算盘,右手握着毛笔,微沾墨,不知在那小本子上计算些什么。而当女儿的左手按着光秃秃的宣纸,右手吃力地在纸上描着,只是那略微颤抖迟钝的模样,也不知是她在使毛笔,还是毛笔在使她。

好不容易点完最后一笔,小姑娘忍不住甩甩僵硬的手,习惯地嘟嘴撒娇:“娘,我这名儿太难写了,你还是给我换一个吧?”

“燕燕,又说胡话了。”海棠没有放下笔来,一心二用地说道,“名字哪是能随便改的?况且,你不是一直挺喜欢‘海燕’这名儿?”

“可是,实在太难写了,笔画这么多。娘~~~~~”海丫头说着说着声音便嗲起来。

“照你这么说,干脆大家都叫什么‘了了’‘人人’‘小小’,省力又省时。”海棠终于放下笔来,看着纸上的数字微皱眉头。

“‘了了’也不错啊,挺好听的。”海燕眼睛一亮,手一动,笔尖儿就冒失地划上脸蛋儿。

“你说什么?”海棠转过头,正想对女儿说教一番,却见一个小花猫脸儿,不禁失笑。从腰带里摸出一方白帕儿,轻柔地往女儿的嫩脸上拭去。

“燕燕,我们的肉包怕是卖不下去了。”为娘的说来有几分忧愁。

“真的?那我们可以改卖糖葫芦了?”做女儿的却有几分惊喜。按照娘亲不卖隔夜食的习惯,不是有机会过上三餐都是糖葫芦的日子。想着,口水分泌出来。黑眼睛里眨巴起星星儿。

“老想着糖葫芦,小心像王婶子家的珠儿一样,满嘴的虫牙。”海棠在女儿的脸上捏了一下,顺便吓唬吓唬她。

想起珠儿满口的黑窟窿,海燕还是打了个寒战。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幸好,它还好好的。

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模样,海棠不禁苦中作乐地笑一下,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同她分析道:“燕燕,我们每天挣的钱也只够勉强过活,娘算过,若是一年拿出那二两给人,我们怕是过不下去。”二两银子在以前或许算不得什么,但现在可是够她一人一年的花销啊。“娘想过了,还是把那木推车子、蒸笼什么的卖了去,再找分活干吧。”本想自己做生意,自己便是那老板,自由自在,不用看人脸色,谁想这世间还有各番门道,让人不得不屈服。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姑娘看来似懂非懂,却仍是应承。

(第一章完)

第二章 隐·戏班(1)

“净净,想清楚哦,跟娘走,便从此没了大房子,漂亮衣服和好吃的东西。”

************

既然下了决心收掉包子摊,海棠便毫不磨蹭地立kè

行动起来。

她一面托人打听有没有人有兴趣买她的推车、蒸笼,一面便和女儿在城里各处寻起工来。

才寻了半天,海棠便磨光了原来的壮志满踌。原来找份工这般不容易。除了丫鬟、奶妈、绣娘、厨娘之类,大多的工都不招女人,老板老爷们通常更喜欢男子。若当丫鬟嘛,人家嫌她年纪大,十三四的少女多的是;当奶妈嘛,哎,燕儿都这般大了,她哪有什么奶啊;绣娘要求眼儿好、绣功细、速度快,可惜她眼睛虽好,刺绣工夫却不够精;厨娘总算是合适她了吧,可是掌柜的一听说燕燕的事,脸色就变了。

“掌柜的,奴家的女儿很听话,她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的。我们母女俩只想谋个生路,请掌柜的帮帮忙。”虽然心中有九分知dào

自己会被拒绝,但海棠仍是决意试上这最后一试。

“去去去,”只见那山羊胡的掌柜漫不经心地甩甩手,“若是每个来干活的都带着儿女过来,我这儿还怎么做生意?”

“掌柜的,她可以呆在厨房里,绝对不会影响您做生意。”海棠急急道。

“你这女子怎么这样,说了不行,还非要胡搅蛮缠。”掌柜的一下子黑了脸,“再不走,我就要让小二赶人了。”

海棠倏地瞳孔一缩,捏紧拳头,一股沮丧与郁躁之气同时自心口浮上。她强忍怒意道:“不用了,我自己走。”说着,转头出了酒楼。

“燕燕。”看着坐在酒楼外的石阶上的女儿,海棠勉强露出笑容,想要安抚她,“走吧,我们回家。”

看着母亲,海燕乌溜溜的凤眼一眨不眨,嘴角一动,露出细细整齐的牙齿,笑:“娘,我们回家。”同时,站起身来,小手叠上母亲渐渐粗糙的手,握紧。

一瞬间,海棠觉得全身的力量又回来,烦躁之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笑容由勉强变为自然,心道:先回家,再计量,总会有她一条能走该走的路。

“这位嫂子请留步。”母女俩正想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平朗优雅的声音。

叫她吗?海棠不由回过头去,一边心想:好——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乌白肤的雪衣公子自酒楼内翩翩而出,那俊美如女子的容貌如同他的声音甚是耳熟。

是他!海棠微微露出诧色,那被两坏人欺负,不,是欺负两坏人的面冷心热、男生女相的白衣公子。

“公子可是唤奴家?”看到美人,自然通体舒畅,海棠不由微微笑道。

“是你,漂亮的白衣姐姐。”同一时刻,同她母亲一般眼拙的海燕妹妹惊喜地脱口而出。

顿时,白衣公子的脸色一黑,把那原本观音一样的面孔扭作黑钟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女儿倒是同你一般不长眼,不会是才这么小年纪就也得了眼病吧?”他略带讽刺地挑眉。

“公子说笑了。”看那公子像要喷火似的,海棠赶紧赔笑道,“小女年幼,哪读了什么书,眼睛自然是亮堂的。只是年小不懂事,看到漂亮人儿便认作是姑娘。也怪我这当娘的没教好,哎,前不久她还冲一个少年白之人叫过爷爷。”每次为了粉饰太平,海棠忍不住便会说胡话。她在心中忏悔了一下,脸上却不露分毫心虚之色。

可是,做女儿的却不许母亲无中生有,不甘心地嘟嘴反驳:“娘,我哪……”

“燕燕,”海棠面不改色地微提音量,盖过女儿的声音,“这位公子不是姐姐,而是位哥哥,以后可要记住。事不过三,再叫错,哥哥可真的要生气了。”

“你是哥哥?”小女孩容易糊弄,一下子转了注意,咬咬指甲,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衣美人,一霎不霎,一霎不霎……

白衣公子努力忽视那双亮的黑眼睛,看着面前衣着朴素,但气质容貌看来却不太像普通村妇的女子,道:“刚才鄙人在酒楼内无意中听到夫人与掌柜的讲话,敢问夫人可是想寻份工?”

“正是。”海棠毫不避讳地承认,无一丝羞窘——她本来就需yào

一份生计。

“鄙人这倒是有份临工,只是不长久,不知夫人是否有意?”

“不知这工作是——”

“厨娘。原来掌勺的吕大娘受了烫伤,所以需yào

临时请个人帮忙。只是——”

只是?海棠一向讨厌“只是”,先是给人希望,然后又浇人一桶冷水,还不如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此刻她却不得不藏起不悦,顺着对方的语调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事鄙人还做不得主,需得夫人先随我去见下‘老大’,如何?”白衣公子不冷不热地问道,并不殷情。

天上掉馅饼的事,海棠向来是不信的。若是对方故作和善,事事说得完美,她反倒要起疑心了,正是这娇滴滴的公子哥并不热络的态度让她决定相信前方并无什么贩卖人口,绑架**之类的缺德事。再,她还记得这公子哥应是个外冷内热,好管闲事的主。于是,点头答yīng

了。不想白跑一趟,便事先说明道:“公子刚才想必听到了,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奴家也没什么亲友可以照看女儿,因而只得带着小女上工。”

“这点不是问题。只要你手艺好,我们老大不会在意这等小事。”白衣公子满不在乎地甩甩手,突然眼睛向下狠狠瞪去,“你这小鬼头,看够了没有?”这丫头瞪这么大眼,她不累,他还替她累。

“没有。”谁知那小姑娘皮厚的很,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你是称赞你。”

“你——”女娃儿灼灼的目光令白衣公子有几分无语,若是旁人敢这般看他,早教他狠狠招呼一番。可此时此刻,对方毕竟只是个孩子,双目中毫无意淫之色,他也不能当她是登徒子教xùn

。只得吃下这记闷亏。

“公子,您别在意。”海棠赶紧圆场,“这孩子以前有个风流世叔,两人关系甚好,唉,你也知小孩不懂事,就爱鹦鹉学舌,这丫头没学什么好的,却把她世叔的坏毛病也学来几分。真是惭愧。”

白衣公子又瞪了海燕小姑娘一眼,也实在拿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没辙,只得愤愤地转头带路。

三人一行往城西而去。

一路上,为了打破尴尬的沉寂,海棠嗫嚅地开了口,总算知dào

这貌美得不似凡人的公子姓白名霖。倒是名如其人,干净清爽得很。

只是之后,她再也搭不上话。看着对方冰冷的面孔,她几次鼓起勇气,又把口水咽了回去。算了,算了,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就算要打好关系,等她确实得了这份工再开始也不迟。

于是,三人一路安静地抵达目的地——那是一个略为偏僻清幽的小院。

一进院子,海棠便不由地轻轻“呀”了一声。

这,居然是个戏班落脚的地方。她也曾听邻家的大娘说城里来个了戏班,虽然不大,但调调唱得不错,角儿也漂亮。只是她之前忙着包子摊的事,实在没空凑着热闹。再,凭她现在的收支,也没有多余的银两来行看戏这等奢侈事。

这是个戏班,其实不稀奇。只是这冷漠的白公子居然是个戏子倒颇教她玩味。虽然他的面皮子够漂亮,可瞧他火爆硬直的性子,哪有半分戏子的七窍玲珑。

海棠自然不敢说出心中的这番想法,只是牵着女儿随那白霖公子往前走,一边悄悄四下打量。若是真能在这边做下,认个脸还是很有必要的。

右边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和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拿这一个圆竹筒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右前方一胡子大汉舞着大刀;左侧一个近不惑之年的男子低拨着手上的三弦;然后前方一个高挑美丽的粉衣女子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来。

“白霖,你去哪了?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女子冲白霖笑得很是娇媚,但海棠却看到对方的眼角小心仔细地打量着她,眼里充满戒备。

“华湄,我去哪里不用向你交代吧?”那白公子也不怕伤人姑娘的芳心,仍是一径的冷漠。

海棠听来却有几分安慰,原来是某人天生一副死人相,不是她招人厌,才受了白大公子的冷眼。于是心态平了,心情好了几分。

“你自然是不用向我交代什么?”那女子看来是习惯了他的态度,微一顿后,便振振有词道,“是班主寻你有事。”

“哦。”白霖淡淡应了声,“我正要去找他。”说完,越过她,径自往前走去。

海棠同情地偷偷瞅了那姑娘一样,拉着女儿的手跟了上去,心道:这怕又是一出妹有情郎无意。看来以后的日子不愁无戏可看。

(本章待续)

第二章 隐·戏班(2)

************

到了西厅,在某公子的引荐下见了班主大人,海棠顿时感慨:这果然是个小城镇。

原来,白美人口中的“老大”是他啊。

也算不是生人了。

“大叔,”两个大人还没反应,某个小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欢欣叫道,“是你啊。”

“你们认识?”看看自家老大,再看看那讨厌的矮冬瓜,白霖少见地勾起嘴角,露出几分兴味。

怕他想偏,海棠赶忙解释道:“也不算相识。奴家之前张罗了一个包子摊。这位爷到我那买过几次包子。”不错,这戏班的班主正是那她私下以为有些古怪,前些日子天天去她那里买一堆包子的青衣人。没想到,这般年轻,这般呆板的人居然是戏班之主。果真,还是人不可貌相。

“原来我们前些天吃的包子都是从你那里买的啊。”白霖恍然大悟状,“既然认识,那话也好说了。老大,吕婶受伤,你不是想找个临工替她?正好这位夫人也在寻工,于是我便带她来了。本来还想说,先试试她的厨艺,不过既然我们都尝过她的包子,也可免了这道手续。老大,你以为呢?”

只见班主大人徐徐点头,海棠总算松了口气,这份临工应是没什么问题了。它虽不是长久之计,但也总算暂时有份收入,她也可以趁此找份长久的活。

她露出斯文含蓄的笑容,道:“多谢班主。奴家姓海,夫家也姓海,邻里间都唤奴家一声海大嫂,班主尽管唤奴家海氏也成。以后奴家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班主多多指正。”

“夫人太客气了。小姓‘封’,开封的‘封’。夫人唤在下一声封班主便是。”那班主客客气气地道来,没什么当老板的傲气,“就像白霖刚才说的,因为班子里的厨娘吕婶受伤,我们暂时需yào

请个人做临工。看伤势,吕婶大概还需yào

十来天才能康复,所以在下也只能请夫人十来天。夫人在此只需负责全班人的三餐,其余时间夫人可自便。不过,在下这戏班只是个小地方,也给不了夫人什么高的工钱。大概是一天十文,但夫人与令嫒可在班里用三餐,工钱一天一结,绝不拖欠。若是夫人何时觉得不如意,只需提前与在下说一声便是。”

海棠赶忙答yīng

,心道:没想到这班主先生看来木讷,却是个爽快之人。一天十文虽然不多,但好在包三餐,工钱一日一结,还有大量时间可自理。所以海棠已经很满yì

,她琢磨着,这空出的时间还可以再接点工作回家做。是帮人家去手抄佛经呢,还是去绣房接点帕子回来绣绣?

想归想,外表上,她还是不敢露出过多的喜色。万一让老板觉得她占了多大的便宜总是不好。

同那封班主说好第二日上工后,海棠随白霖去认识了一下戏班的其他人。

如同之前邻家大娘说的那样,这只是个小戏班,一共不过十来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海棠过得颇为自得。戏班的人大多很好相与,虽然她初来乍到,但也没什么人为难于她。这些人不挑嘴,也不讲究什么身份,连她母女都是和他们一桌用饭的。让她真恨不得把临工变为长期工,就这么悠闲地过下去。只是看那吕婶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她心知肚明离开是迟早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这戏班的人吃饭都极慢。

本以为那封班主古怪,用起膳来极慢——每次看他吃包子,海棠都有种把包子塞到他嘴里的冲动。谁知这竟是整一班子不知从哪沾染来的通病,个个都食得极慢——连那满脸虬髯、看来便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大汉李大刀也不例外。让海棠这新来的临工只得入乡随俗,也跟着食得极慢。

虽说细嚼慢咽,乃百利无一害,可这“吃”可是人生头等大事,不能随心所欲真是极其痛苦,于是,海棠只得咬紧牙关,常常放下筷子,借故伺候女儿磨蹭时间。

************

这一天上午,海棠坐在厨房外的矮凳上洗菜,见那俊美的白公子经过,便同女儿使了眼色。

燕丫头是个小人精,立kè

心领神会,快快乐乐蹦蹦跳跳地冲过去,乐滋滋甜腻腻地缠上白公子的袖子,露出花痴般的笑容:“白哥哥,你要去哪啊?”

低看着那不知羞涩为何物的小丫头,白霖忍不住用空闲的那只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感觉头一下子痛起来。也不知那当娘的是怎么教得女儿,养出这么锲而不舍的小花痴。她娘在这做了四天活,她也整整缠了他四天了,出门缠,不出门也缠。有时在外头,他真想一狠心把她甩了,却也怕真的把一根才六岁的小苗苗给弄丢了。唉,他那天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着了什么魔,引了什么鬼上身才会把这对母女给招了过来。

他一百零一次地在心中懊悔,嘴上冷冷地应道:“轮不到你这小丫头管,反正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去的。”

“哼,你不说我也知dào

。”海燕根本不懂他蓄意的冷淡,笑嘻嘻地数着手指,“要么去茶馆听书,要么去教xùn

坏叔叔,要么去和香香姐姐们喝酒。”海燕才跟了他四天就把他快摸透了。

在旁边一边洗菜,一边偷听的海棠不禁摇摇头:这丫头才六岁,就这般本事了。居然敢跟着一男人去喝花酒?再一想,又觉得燕燕怕是还不懂什么是喝花酒。若是教xùn

她这一回,怕还要同时回答她一百个问题来解释花酒、男人与女人。不上算……

轰——

瞬间,某公子的小白脸儿一下子乌云罩顶,黑得连那包拯、钟馗都要让贤。“关你屁事。”他巧妙地甩开小姑娘的手,继xù

往前走。

“白哥哥,表生气嘛。”海丫头小跑着上去,再次拖住他的袖子,“燕燕只是跟你玩玩嘛。”

“我可不觉得好玩。”白霖停下脚步,狠狠地点上海燕的额头,直至那里冒出个小红点点才甘心,“看你是个小鬼头,不跟你计较,你倒是神气了,爬到我头上来了?”

“白哥哥,对不起嘛,快吃午沽耍?思倚那椴缓寐铩!毙」媚镟狡鹦∽欤?劬?锼坪醵挤浩鹚???

“心情不好就敢找我撒气!”白霖对她的可怜兮兮全然不动,突然眨眨妖媚的眼,故yì

提高音量好教海棠听到,“是不是嫌你娘做的菜不好吃啊?”

“胡说,我娘做的菜好吃着呢。”小姑娘较起真来,嫩唇儿翘得更高,“奇怪的是你们这些大人,个儿比我大,嘴儿比我大,吃饭还没我快。”她伸出手指刮刮脸,挑衅道,“这么大个人吃饭还磨磨蹭蹭,等着人催不成?你羞也不羞?”

“你这丫头片子倒有把圣人逼疯的潜力。”白霖漂亮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精致的五官扭曲得有几分可怕,“你才六岁,懂个什么?你以为我们喜欢把热菜磨成冷菜,还不是老大……”

“封叔叔?”海燕的黑眼珠转了一圈,挑起右边的月眉儿,那表情在孩童脸上看来有几分古灵精怪。“我知dào

了。”她突然兴奋地击掌,“因为封叔叔吃得慢,你们也就不好意思吃得快,就像我娘,因为你们吃得慢,所以……”她倏地捂住嘴,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白霖则恍然大悟,炯炯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正在洗菜的海棠,朗声道:“海家嫂子,若是下回还有什么疑问,请直接来找我便是,何必找你们家妞儿兜这么大圈子?”

海棠暗暗叹气,哎,这丫头的嘴这般不牢靠,回家定要好好教育一番才成。理了理心绪,她镇静地抬头冲他一笑,清浅如水,“公子莫要误会,奴家原意只想谨言慎行,唯恐别人说奴家多舌,才想不如遣小女问问。这热腾腾的菜吃得冰冷冷的,奴家这掌勺之人难免会想这菜是否有些不合公子的口味。”

“是吗?”白霖怀疑地眨一下眼。

“难道公子怀疑奴家有什么企图?”海棠一脸无辜地反问。

“我也不怕你有什么企图。反正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鬼杀鬼,见佛杀佛。”白霖傲然道,一阵微风扫过,长飘飘,衣袂飞飞,颇有丝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只是这气势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被某双兴奋的小手拍得消失殆尽了。

“啪啪啪——”只见海燕妹妹热烈地拍着小玉手儿,一脸的崇拜,“白哥哥,你太厉害了。一口气讲这么长话,这么多成语,还不喘气。”

“哼,”白霖扫了她一眼,懒得理她,然后继xù

同海棠说,“海燕他娘,有件事本来我也不想与你说,因为你只在这做十来天,但既然你这么关心我们的口味,那我就姑且说与你听。以后买菜的时候,请记住有些食物绝对不可以出现在饭桌上,比如芹菜,茄子,羊肉,苦瓜……”

“哈哈,羞羞脸,羞羞脸……”旁边的海燕不甘寂寞地插嘴道,刮着小脸儿,“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挑食。连个小娃娃也不如。”

“谁说是我挑食?”白霖怒得恨不得送这坏丫头几根沾了迷药的银针,“其实是老大。”

“怎么会?”海棠第一个不相信,芹菜茄子她又不是没烧过,可据她印象,并未见那封班主有什么挑食的迹象,没有少吃一口,也没露出什么异色。这美公子不会是胡乱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吧?海棠怀疑地想,唾弃的目光看了过去。

白霖自然容不得别人疑心他,赶忙道:“他吃饭的时候,你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他只会在饭后排戏时精益求精,让我们一排再排,练到声嘶力竭为止。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看出来的,还不是经验得来的血的教xùn

……”他说着,目光在某点定下,双目瞠大,面露惊色,生硬地提高声量道,“海家嫂子,午饭记得给我做份肉饼子炖蛋,我还要练嗓子去,先走了。”然后他飞似的跑了。

海棠寻着他适才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丈外,一个修长的身形静立不动,也不知dào

他站在那里多久,听到多少。

是他。仍是一身的青色衣裳,面容沉静稳重。

海棠顿时也有几分羞窘,果然不能随便说人是非,这不,一不留神,便让当事人逮到了。既已至此,海棠也只得故作平静,点头冲前方之人打了个招呼:“封班主。”同一时刻,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念道:到底是上天哪里出了错,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的五官配在一起就是平凡,是嘴唇颜色浅了,还是眉毛忒细了;是那双眼皮应该再明显一点,还是鼻子过于挺了一点。自然,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而班主大人微微冲海棠点了下头后,静静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海棠再次怀疑白霖的话,偏食真的是封班主吗?或她应该试试?她想着,嘴角露出狡黠的浅笑。

“娘,娘,你别这么笑。”海燕有些怕怕地拉拉母亲的衣角,“燕燕刚才不是故yì

说错话的。”

闻言,海棠笑得很温柔,道:“燕燕,你不提,娘倒差点忘了,回家后一个时辰不许说话,把你的名字写上一百遍。”

海燕妹妹张大嘴,差点晕了过去……可惜,每天晨跑,身体太好了点……

(本章完)

第三章 隐·银针(1)

“净净,从此以后,便只是我们母女了,你再也没有父亲。”

************

这天的午餐相当丰盛,有温拌肉丝菠菜,丝瓜鳝丝羹,韭菜炒蛋,萝卜炖鸭煲,青椒炒牛肉,麻婆豆腐……对了,还有白霖白公子“钦点”的肉饼炖蛋。

一盘盘热乎乎的美食一一布上桌,海棠忙活的同时,眼尖地现白公子大眼一眯,怒意飞似的在眸中一闪而过。

见此,海棠乐了,这些菜看似寻常,却是经过她精挑细选。虽然没有白霖说的四忌:芹菜,茄子,羊肉和苦瓜,可是依她猜测,“某人”(无论是白霖,还是封班主)忌讳的食物应不只是这四样而已。

她经过一番仔细揣摩,有了计较:据说有的人不喜欢带气味的食物,如芹菜、羊肉,又或菠菜韭菜;也听说有些人不喜欢那种软绵绵的几乎用不着牙齿的蔬菜,譬如茄子丝瓜之类;还听说有些人不喜欢食辣,很多人不喜欢萝卜青椒……而她把这些菜都一一排上,命中的几率怎能不高?

随着众人一一落座,白米饭一碗碗地盛好放上桌,筷子们很快一双双地动了起来。

海棠随着众人的手势也动起筷子,举止看似随意,却一面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白公子和封班主。

在那二人几乎都尝了每道菜后,海棠得出第一个结论:这白霖肯定是偏食的,瞧他只沾牛肉、鸭块的小样儿,肯定是偏好肉食、讨厌青椒萝卜的人;而那封班主看来就莫测高深了,仍是跟平常一样,每个菜都周周全全地碰了一遍,没什么停顿,也没什么急切。若说有什么异常,便是他嘴角微微上扬,看来颇为享shòu

的表情,让他顿时多了几分亲近感。

海棠初以为自己也许真的被白霖所骗,但再一想,一个人若不挑食是正常的,可怎么会没有喜欢的食物?瞧,吕婶明显喜欢喝汤,白霖喜欢牛肉,李大胡子嗜辣……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喜好。若是某人的表现与他人有异,怕是其中有蹊跷。

于是,她暂时放qì

研究那白霖,专心盯着封班主的一举一动、表情神色。

只见他动一下青竹筷子,夹起一块萝卜送到口中,徐徐咀嚼,再送一口饭,然后挑一根菠菜……看似如常。

等等,他似乎微微阖下了眼帘。虽然吃的动作没有停顿,眉头依旧舒展,嘴角也仍是微微上扬的感觉,但海棠看了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可惜,他长长的睫毛半遮住狭长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教人嫉妒的是,他的睫毛真的好长,乌黑浓密,根根分明,弯成一个个美丽的月形,让人真想……把它一根根地拔下来。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饭,一边决定再观察一次……

一,二……

待封公子第三次阖下眼帘的时候,海棠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讨厌菠菜。

但她真的无法理解他,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为什么非要故yì

勉强自己?又没有人逼他吃他讨厌的东西——他是一班之主,又有谁能逼得了他?

一时想不透,海棠也不再想。唉,再看下去,怕是要让人现她的异状。若是无故引来什么误会,便真是她没事找死,自寻麻烦了。

************

饭后,收拾并洗干净好所有碗筷后,海棠并未急着回家,而是决定去找白霖。

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把那原本不齐的食忌补全。虽然封班主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吃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肯定是不高兴的。她作为一个厨娘,自然要让老板满yì

,说不准还能因此讨了对方欢心,让她在这再做上一段时间。

当海棠牵着海燕经过前院时,却现戏班里居然来了不速之客——七八个健硕的大汉流里流气,凶神恶煞,看来是来不善,此刻正缠着班里年纪最大的贺爷爷问话。而贺爷爷指着右耳大声地说道:“你说什么?不好意思,人老了,耳朵不好,听不清,请大声点……”

她所知,负责打快板兼修道具的贺爷爷耳朵好得不得了啊。海棠不禁想笑,见那些人不耐烦的表情,又忍不住微皱眉头,心道:唉,希望不要闹出事端。……幸而,这里是戏班,贺爷爷并非无依无靠,也轮不上她出头。她决定先在一旁观望。

“娘,是坏叔叔。”海燕拉拉母亲的袖子,突然指着前面惊呼。

“小声点。”海棠在女儿手上重重了捏了一下,作警示,然后低声问,“燕燕,你认识他们?”

无缘无故被母亲拧了一下,海燕妹妹委屈地眨了下眼,眼睛浮起水雾,“我只见过那个小胡子和那个缺根手指的,前天,白哥哥在茶楼看到他们欺负一个卖唱的小姐姐,就把他们狠狠教xùn

了一顿……娘,白哥哥的镯子好厉害,燕燕也好想要一个,可是白哥哥不给。”说到兴处,她顿时忘了委屈。

“是吗?”海棠轻轻摸摸她的头,“你赶紧去把你白哥哥叫过来,就说有人找他。”谁惹的麻烦,就合该谁来收场。

“嗯。”海燕点点头,乖乖地跑走了。

待女儿的身影消失后,海棠继xù

躲在花丛后观察前面的动静。

只见那些寻衅的似乎被贺爷爷几次的“听不到”惹怒了,燕燕说的那个小胡子一把推开老人,嚷嚷道:“算了,不跟你这聋子扯了,我们自己找。”他气势汹汹地卷了下袖子,一副找打架的模样,“白衣臭小子,你快给老子滚出来,有本事就别溜。”

老人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又拦了上去:“大爷,您说什么,找谁?这会儿班里没别人,要不您留个条,老朽帮你转交。”

“你这死聋子,给我滚开。”那伙流氓中最高最壮的人大步上前,狠狠向老人胸口推去……

啊!这下海棠急了,赶忙自花丛后走出,正想大声喝止……却见那群人背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形,手上拿着一个眼熟的圆筒。

是他!?

清秀的容貌,倔强的眼神,劲瘦且不算高挑的身材属于少年,不同于成年男子的肩膀宽厚,体形稳健。

他,正是贺爷爷的孙子——贺敛。

但见他右手拇指微微一动,往竹筒后面按去,同一时刻,海棠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平朗的男音意图喝止:“小敛,住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千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那圆孔中出,场面甚是壮观,那些可怜的流氓连哎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海棠不用转头,便看到原来在她身后的封班主越过她,皱眉地看着地上的“垃圾”,道:“小敛,不要跟白霖学。记住,惹麻烦很容易,之后的收尾才是真麻烦。”

刚刚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背后的?海棠盯着封班主想道,这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怕是也不简单。看来这个小戏班貌似寻常,却是卧虎藏龙。

“是。”少年直直地看了封班主许久,最后终于低应了一声。硬硬的语调也不知是不情愿,还是不习惯认错。

“诶?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也不等我来。”脸不红气不喘地跑过来的是白衣服的白霖,他没反省自己惹了麻烦上门,还不知死活地埋怨。

封班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像刚才教xùn

贺敛那般教xùn

他,只是说:“白霖,小敛,今天是你们俩惹了麻烦,就由你们俩自己处理,手脚利索点,赶紧把他们扔到乱葬岗去。小心别教人看到了。”

“乱葬岗,什么是乱葬岗?”跟着白霖赶到的海燕妹妹无知又好奇地问道。

“咦?你个小妹妹居然还跑得挺快的嘛?”白霖答非所问,用一种新鲜的眼光打量着身高刚过他腰部的小女孩——居然跟得上他的脚步。

“那当然。”海燕小姑娘轻易地被转移注意力,得yì

地挺起小胸膛,“我可是每天早上跟娘起来跑步的,当然快啦。”

看着这些人轻描淡写的模样,海棠忍不住皱眉:这些人把人命当什么了。踌躇一下,借口道:“封班主,奴家还有事,就和燕燕先告辞了。”这份临工到今天怕是要结束了。没想到这一班子人居然是嗜杀的亡命之徒,今日闹出这等事,怕是要赶紧逃去了吧。也算她倒霉,只能当她这半天白干了。

海棠拉起女儿的小手,正要离开,却被人唤住:“海夫人,请先留步。”

海棠顿时浑身一僵,心道:这些人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于是沉默了一下,道:“封班主,奴家只是个平凡人,不愿惹事,今日之事奴家誓决不透露外人。”

“在下怕夫人有些误会。”封班主的声音居然透着淡淡的笑意,“这些人并没有死,只不过是被迷药弄晕过去。人命关天,我班里这些人虽然桀骜不逊,却也不会干出有昧天理之事。”

“那班主为何要把他们丢到乱葬岗去?”海棠镇静地看着他,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你说一个人,好好的,醒来却现自己在乱葬岗,会有什么表情?”他平朗无波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却是透着淡淡的恶意,嘴角勾出一个略带邪魅的浅笑。

海棠有些呆住了,没想到这淡淡的不怀好意的笑容竟将那原本平凡的脸衬得鲜活,与那明亮墨黑的眼睛呼应,让人不忍移开视线。海棠还念着“寡妇”的身份,硬生生把目光撇了开去,顺着对方的话接道:“自然是非常害pà

。”无论是市井之徒,还是帝王将相,都有一点相同,便是忌鬼神。乱葬岗这地方说穿了不过是墓地,却也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夫人若是还不相信在下的话,可以去试试他们的呼吸、脉搏,自然就知dào

在下所言非假。”封班主的声音已经如常,相信表情也是。

海棠没有看他,低声应道:“奴家相信班主。”试什么呼吸脉搏其实多此一举,他说的是真的最好,但若是假的,她这一试反而把局面弄僵,再无宛转余地。……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九成愿意相信他的话,毕竟依白霖平日的作风,应是如此。再一想,其实这回她之所以会被误导,也不过是因为“乱葬岗”三个字罢了。

既然决定相信了,海棠便抬起头,露出温顺的表情:“封班主,若是没有其他事,奴家就和燕燕先回去了。”

“海夫人请留步。”封班主再次把她留住,“在下还有些话想同夫人说,请夫人先到西厅稍等好吗?在下随后就到。”

人在屋檐下,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海棠应了声后,领着海燕往西厅走去。

(本章待续)

第三章 隐·银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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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海棠和海燕的身形渐渐远去后,封班主蹲下身来,从那小胡子的背上拔出一枚银针,看似随意地捻指转了一下,眼睫微微一阖,盖住眸底的精光,冷声道:“你们两个在‘弃物’前,别忘了把银针清理干净了,我不希望引起任何人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是。”个性早熟寡言的少年贺敛乖乖应道。

“不会吧,老大?”个性晚熟多舌的青年白霖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这可是有上百上千根银针啊,等全都拔完要等到什么时……”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只因他看到贺敛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磁石,蹲下,随意将那磁石往小胡子背上一寸处一停,就见那银针刷刷地自皮肉间飞出,粘在磁石上。

原来还有这等方法。白霖好奇地眼睛一亮,眨眨眼皮,摇摇尾巴,如通小狗般讨好地朝贺敛伸出了手:“小敛,给我也试试。”

贺敛很爽快地把磁石交到他手中,于是白公子乐滋滋地玩起来,碰,擦,转,滑,自娱自乐,不亦乐乎。

封班主没有看他耍宝,转身对老人道:“贺老,你赶紧去通知其他人收拾东西,等白霖和小敛处理完这些人,我们就走。”

“班主,可司徒大哥还没有把小白找回来。”贺敛直起身来道。

“我会给他留下记号,等他找到小白就会跟上来。”封班主突然顿了下,语调一转,道,“看来连记号也不用留了,他来了。”

他才说完,就听外面传来“汪”的一声,仿佛呼应他一般。

“是大白。”少年贺敛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是司徒大哥回来了。”

他话没说完,院子口已经出现一个灰衣大汉,只见他身形高大,黑油油的头草草挽了一个懒人髻,有棱有型的脸,配上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双目炯炯有神,让人初看有几分敬畏。但再看他嘴角三分随意的笑容,又觉得有几分亲切感。

他左肩头停了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猴子,那猴子长得分外可爱,手里还拿着根香蕉美滋滋地啃着。他脚边是一只白色的大犬,那大犬闭嘴不吠的模样看来分外温顺,就是长得有几分奇特,左耳和左腹上分别长了黑色的斑点,但从右边看却像只彻底的白狗。

那汉子进门后,没说话,便先看到躺在地上活生生的八具“障碍”,于是不急着问候,却笑道:“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司徒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白霖兴奋地自地上跳起,“帮我们一起把他们处理了吧。他们有八个,我和小敛才两个,我正愁着呢。”

“你也知dào

愁,我还以为你不识‘愁’字呢?”司徒随口调侃了一句,却没有推托,“我去找麻袋。”

“我去找推车。”贺敛道。

“那我在这边继xù

拔针。”白霖最后道。

见他们自己分派好任务,封班主决定先去西厅找已经候他许久的海棠。

************

海棠在西厅等待的同时,一面思忖着:不知那班主找她又是所为何事?此刻,她倒不是特别担心他们杀人灭口了,毕竟要灭口,刚才人多的时候,就可以把她们这孤儿寡母给解决了。……那——他找她又是所为何事?难道是因为他们要走了,所以想补她些工钱?或……

相对于母亲的百般心思,海燕妹妹幸福多了,不用等人,也不用顾忌形象,同母亲报备一声后,就跑到厅外,在那一块块方形的青石板上玩起“扔石子跳格子”,一边还哼着咿咿唔唔的小调调。

见她如此开心,最后海棠也懒得杞人忧天,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温柔地看着女儿,同时感谢上苍,让燕燕能这样笑着在阳光下嬉戏。

“大叔。”海燕突然收起蹦蹦跳跳的脚丫子,眼睛定在左前方某一点,笑容大开。

她这一唤,海棠便知dào

那封班主来了,于是站起身来,双手在身前交叠,摆出大家闺秀的姿态。

很快,一道青色的身形便出现在她视野中,并大步跨进厅来。

“封班主。”海棠施施然福了个身。

“海夫人不必多礼。”封班主伸手作请势,在海棠坐下后,自己也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在下相信夫人是明白人,也就不转弯抹角了。”

“封班主请说。”

“夫人想必已经猜到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抱歉,这种事在下本应提前三天通知夫人,可是现在事出突然,在下也无奈得很。”他说着,朝海棠双手抱拳算是致歉。

“封班主太客气了。”

“在下心里有一个提议,若是冒昧,也请夫人勿见怪。”他直直地对上海棠的眼,温文有礼地说道,“在下听白霖说,夫人和令嫒在此无亲无友,夫人暂时也没别的生计,因此在下想,若是夫人觉得合适,不如加入在下的班子,做个正式厨娘可好?”

“那吕婶呢?”海棠微微一愣后,直觉地问道。吕婶的烫伤不算严重,过几天就会好了。而这小小的戏班也用不着两个厨娘,总不能让她抢了吕婶的工吧?这事她可做不出来。

“吕婶自然有别的事做,其实吕婶并不善厨艺,不过班子里也没什么其他人能掌勺,也就一直由她兼做着。”封班主说着,嘴角泛起浅笑,似乎看出海棠的心思,“还有一点,在下要事先说明,之前因为夫人是临工,在下就没让夫人理其他的闲事,但以后恐怕夫人得再兼些事。不知夫人可会唱戏或琵琶?”

“奴家略懂些琵琶。”海棠的声音并不十分有力,说着,还微低下头,半垂眼睑,不想让对面之人看出她的心思变换。哎,若是昨日听到这个提议,她定会毫不迟疑地欣然应允。可是一想到适才生的一幕幕,她便忍不住踌躇。她准bèi

好过这种“精彩”的生活了吗?她想到那躺在地上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的八个人,觉得还是有必要偷偷去确认一下那些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若是心里怀着一丝疑虑,便不适合和他们一起走。毕竟随时需yào

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可没法过。

对面之人似乎也看出海棠的迟疑,又道:“夫人也不用急着现在就给在下回复。我们大概两个时辰后离开,夫人还可回去稍事考lǜ

。即使夫人不愿意,在下也会把今日的工钱结给夫人,另外再多算上三天的工钱以作补偿。”他从腰带中摸出一串铜板,继xù

道,“这工钱,夫人请先收着,若是到时不见夫人,在下便明白夫人的答案了。”

海棠自是没有客气地接过自己的工钱。道了个别后,便和海燕离开。

回到母女俩的小屋后,海棠抓紧时间把原来的衣服脱下,换了套不招眼的。还把头也简单地换了个型。一切就绪后,她蹲下身对海燕道:“燕燕,娘要出去一下,你在家里等着娘,不要乱跑好吗?”

“嗯。”海燕点点头,突然拉住母亲的袖子,讷讷问道,“娘,你会答yīng

吗?”她那时在厅外也听到了母亲和大叔的对话。

“那,你希望娘答yīng

吗?”海棠温柔地抚平女儿的衣襟,笑着反问。

“希望。”海燕果duàn

地回答,“大家都很有趣。”

海棠仍是笑笑,却没有认同,只是柔声道:“燕燕,娘想先去确认一件事,等娘回来,就告sù

你娘的决定好吗?”

“好。”

“乖燕燕。”海棠一边起身,一边摸摸女儿的头,并从怀里摸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梅子作为奖励和安抚。

然后,她便出了门,直奔乱葬岗。

天已经开始灰蒙蒙,路上的行人不多,尤其越是临近乱葬岗,越是人烟稀少。但海棠却半刻不敢放松。一来,是不想引来别人的注意,二来,则是怕碰上戏班的人。

幸而,她的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碰上不想见的人。

虽然夜幕未降,但乱葬岗还是阴气沉沉,空气仿佛都与别处不通,弥漫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浑浑浊浊,浓得化不开。空气沉闷得似要凝固。

雾一会变浓,一会又变薄,气氛有些诡秘。幸而现在天未全黑,不见那传说中碧绿的磷火,总算万幸。

海棠自然不敢带上灯火,只能定睛四下看着,但见周围枯枝条草,断碑残棺,瓮翻枢倾,枯骨四散。

海棠耐住恶心,在这大片横七竖八,重重叠叠的简陋坟堆之间仔细搜寻着。总算目标物还挺招眼,她片刻后终于在某个残破的以木为碑的小坟边现那八个躺得七零八落的如烂泥般的大汉。

海棠先在远处打量了他们一番,确定他们没任何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选择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把手指凑近他的鼻间……然后松了口气。

幸好,还有呼吸。

这代表这戏班的人不是坏人,这也代表这些人不过是有些喜欢惹是生非,这更代表她跟着他们应该会过上很有趣的生活吧。

海棠舒然地笑了,笑得温柔恬美,但在这阴森森的气氛下,却怎么都显得古怪。

她转身打算离开,可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回身,四下看了一圈,终于在看到某物时嘴角弯出一个诡秘的弧度。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走过去将那吓人的东西隔着帕拣了起来,然后放在小胡子的嘴边,摆出一个亲吻的姿势。

呵呵,等他醒来,看到自己与个红粉骷髅亲嘴,不知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可惜她不能守在这里等着他们醒来。她想着,忍不住窃窃地笑了,往回走去。在路上,将那帕子随手一丢,便哼着调儿走了。嗯,该回家跟燕燕收拾行李喽。

她没想到的是,她才一走,不远处,某棵枯树后就出现一道阴暗暗的身形。那人的眼睛在雾气中仿佛光般,盯着海棠离开的背影露出了然而神mì

的笑容。他走过来,拾起那地上的帕子,捏住……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章完)

第四章 隐·麻烦(1)

“霖儿,其实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爹就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一辆悠悠前进的马车里传出一阵清脆响亮的童音,背诵的正是那用来启蒙的三字经。

从马车半遮半掩的窗口望进去,可以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粉衣女童转着灵动的眼珠,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举神童,作正字,”女娃娃突然疙瘩住,将某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作正字……”

“彼虽幼。”旁边一个白衣青年看她结巴的窝囊样,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彼虽幼,身己仕。尔幼学,……”小姑娘也算一点就通,朗朗地继xù

背诵下去,并顺顺唐唐地念完了最后一句。

“小丫头,看年纪小小的,居然都会背三字经啦。”仍是一身白衣不嫌烦的白霖看来不怎么诚心地夸道.

“那算什么。”有些缺心眼的海燕丫头可不懂人家的称赞许是客套,得yì

洋洋地炫耀道,“我还会背千字文,背一百多唐诗,连《论语》都学了不少呢。”

瞧小丫头片子得yì

的小样,白霖眼珠子咕噜一转,调侃:“那你学没学过《女训》和《女诫》?”

“什么是《女训》、《女诫》?”海燕眨眨凤目子,好奇地问。

“《女训》、《女诫》就是教导女子三从四德,规矩做人,端正行事。”白霖有些不怀好意地解释道。

“那什么是三从四德?”海燕侧继xù

问道。

“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便是‘三从’。所谓‘四德’,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海燕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待白霖几乎以为她许是年幼不懂之际,却听她稚嫩单纯的声音传来:“这‘三从’好生奇怪。”

“哪里奇怪?”见她有反应,白霖来劲了。

“为什么女子一定要从父,从夫,从子?如果她的父亲、丈夫、儿子都对她很坏很坏,难道也要听吗?”小家伙天真的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看向白霖,“难道他们坏,她就不能……”

“燕燕,”坐在女儿左手边的海棠难得严厉地喝止,“不要胡说八道。”

海燕看了母亲一眼,赶忙封上了嘴,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一副委屈的可怜相来撒娇一番,似也知dào

自己多嘴了。

“我说海家嫂子,”白霖的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干吗这么凶呢?小孩子童言无忌,又何必急着把她规矩起来?”

“白公子说得有几分道理。”海棠笑不露齿,顿一下,却是温温地驳了回去,“只是奴家一个弱女子带着女儿,总是顾忌多些。若是人家说奴家家教不严,不懂得管教女儿,奴家又怎对得起先夫。许是奴家愚笨,有些时候词不达意,请白公子切莫见怪。”

“哼。”白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你愚笨,我却瞅你机灵得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天还知dào

帮你那说错话的女儿填漏补缺,本事得很啊。”

这白霖是怎么了?像是存心寻衅来似的。海棠在心里想道,可是面孔上却不得不挤出温婉的笑容:“公子如此说,真是令奴家惶恐,是否奴家有什么不当之处,公子不妨直说,奴家改了便是。”

“若要改,就先把你这口不对心的笑容改了去。”白霖毫不客气地指着她的脸,“怒便是怒,喜便是喜,为何非要怒装作喜,什么都是一笑应之,虚伪得很,也碍眼得很。”

她的笑容虚伪吗?海棠忍住想摸脸的冲动,难道是过去几年的夫妻生活让她沾染了江湖味,便少了做姑娘时的隐忍?还是这白公子有着非凡的敏锐,再或是她已渐渐藏不住自己的性子,变成了一通直肠子?

她平静的外表下,其实已然心思百转,可是却也不能就此认了,让人家给得yì

了去。她若有所思地眨一下眼,收起那被对方评以“虚伪”的笑,坦荡荡地直看过去,不娇不柔地说道:“奴家以笑待公子,是礼貌友善,若是公子觉得奴家笑得不好,那奴家以后少对公子笑便是。若说什么‘虚伪’,难道收敛脾性、本分做人便是虚伪吗?”这世间对女子要求本就是三从四德,又怎么容得下真性情。这白霖怕是什么好人家惯出来的公子,从来容着他的小性子,养得这般天真不解事。

“白霖,凡事适可而止,不要过分了。”突然,有人冷冷淡淡地插了一句。

好稀罕哦。这回连海棠忍不住都惊讶地挑了下眉尾,刚刚仗义执言的是这戏班里话最少的柳叶。

这柳叶在一班子人中看来很不醒目,皮肤不黑不白,五官不柔不艳,与那封班主一样,是戏班里少见的长相平凡。她是班里专演丫鬟婢女的贴旦,除了戏台上,很少听到她说话。说她惜字如金,却也不为过。

白霖看了她一眼,似是有几分忌惮,收起了那几分嚣张。

海棠心底偷偷一笑,圆了个场:“这本是个小误会,今日白公子同奴家把话说开也好,省得日后疙瘩在心,多难受。”她本想多说几句,润润场面,但又怕再惹了这率直性子的白少爷,便把那些个场面话统统又吞了回去。

“我去跟老大换班。”白霖似乎觉得憋气,弯着腰突然站起来,然后拉开帘子钻了出去。

“老大,换我来驾车吧。”他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摊了摊手,在封班主身边坐下。

“不用了。”封班主平平地看了他一眼,便继xù

望前,道,“司徒已经探路回来,估计再往前点就可以休息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蹄声,烟尘随着马蹄滚滚而起。来人在前方几丈处勒住马绳,扬声道:“班主,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河,我们到那里歇歇吧。”

于是,一行人两辆马车在一人一马的带领下继xù

前进。

很快便到了一处清幽之地,河水汩汩,树青水绿。

在一片欢喜与惊叹中,马车停了下来。

众人陆续下了马车,就听那封班主朗声道:“我们在这边歇一个时辰,用些午膳,大家赶紧四处看看能不能找些食物。”他只是一句简单的命令,众人便各善其职地动起来。

李大胡子和司徒各扛起一把弓,带上白犬大白和猴子小白一起往前边的一个小树林走去。

贺大爷和吕婶的丈夫吕七拿出鱼竿和手捞网往河边走去。

华湄和柳叶纷纷拿出水袋,跑去补水。

连那白霖也不知dào

从哪里找出来根绳子,然后和贺敛一起也进了小树林。

他们看来似乎都知dào

自己要做什么?海棠看了一圈后,不敢落后于人,努力想着自己的职责:马车里有米,有干粮,有锅子……他们找来的怕是生食,得先搭个灶,找些柴才行。

“海家妹子,”吕婶走过来,和气地问道,“以前可有试过野炊?”

“吕婶,”海棠点头应道,“算有吧,只是那时年龄尚小,又是母亲掌的勺,有些记不清,还请您多教导。”

“别担心,我手艺虽说不怎么样,不过搭灶烧火,还是能帮上点忙的。”吕婶笑笑,“妹子,我们先去拣些石头好围个灶出来,柴火你不必担心,白霖和小敛会去拣的。”

海棠点头的同时,却听得海燕笑了出来,“娘,吕大妈,你们好奇怪哦。”

这丫头又要说什么胡话了?海棠顿时有些头疼,正想阻止,小姑娘已经大大咧咧地开口了:“吕大妈叫娘‘妹子’,可娘叫吕大妈‘吕婶’,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两个大人闻言不禁失笑,最后还是吕婶爽快地笑道:“妹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姐好了。”

这一闹,气氛倒是柔和下来,顿时多了几分亲近。

看来燕燕偶尔还懂得做件好事。海棠在心里想道。

************

一会功夫后,海棠和吕婶便在封班主的协助下围起两个简易的石灶,两人随后还洗了锅,淘好米。

白霖和贺敛很快背着大把的干柴回来,然后白霖又走开说是要去找司徒和李大胡子。

贺敛留下帮忙堆柴生火,米饭总算是开始烧了。

另一边,贺爷爷和吕七也有了收获,几尾蹦跳的活鱼,几条从浅滩摸的泥鳅已经成了他们囊中之物。于是烤鱼和烤泥鳅上了架,食物的香味渐渐开始弥漫开来。

再过会,司徒,李大胡子他们也回来了,小有收获:一只野兔,两只肥鸽,几个鸟蛋,连那猴子小白也不只从哪弄回一袋子野果子。

一下子更忙更乱了,一伙人杀兔的杀兔,宰鸽的宰鸽,烧的烧,吃的吃,热闹得好一会儿才听到痴心的华湄姑娘脆生生地叫起来:“白霖呢?”

是啊?白霖呢?

众人对看一眼,最后贺敛勾了下嘴角,道:“司徒大哥,李大哥,白霖说他去找你们了。”

“我们没见到他。”两人齐声否认。

“他是又惹麻烦去了吧。”封班主看不出喜怒地做了总结。

然后,一片静默,没人反对。

“那还等不等他?”看着烤得金黄诱人的兔子,李大胡子咽了下口水,勇敢地问。

于是,众人齐齐地看向唯一能做主的人,眼里写得全是没有兄弟义气的祈盼。

“白哥哥,是白哥哥回来了。”最有良心的海燕妹妹指着林子欢快地嚷道,皮厚得没现好几人的白眼。

众人无奈下,都把眼光往那团白影看过去,渐渐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除了华湄。

哎,这人果然是又找麻烦去了。

他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可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一根尾巴。这根“尾巴”长得倒是清秀可人,十五六岁的模样,肌肤白里透红,五官晶莹小巧,只是那清雾般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又红又肿,眼角沾着未干的泪痕,明显是刚哭过不久。

咦,白公子的桃花终于正常了吗?海棠暧昧地打量二人,心道:以前老招惹些地痞之流的烂桃花,这回总算摘来了一朵含苞待放的俏桃花。只是,怎么把人家姑娘弄哭了呢?……不会是太猴急了吧?

(本章待续)

第四章 隐·麻烦(2)

她刻意地往坏处想去,嘴角隐隐浮出笑意。突然感觉锋芒在背,是谁在看她?

她转过半边脸,准确地对上一双深沉的狭长眸子,仍是黑亮得仿佛泛着水光般,眼睛的主人正是那封姓班主。她习惯地欲端出笑容,却想到白霖今日刚说了她笑得虚伪,便硬生生将那冲动刹住,又想就此移开视线,又怕人家觉得她是心虚,权衡下,只得镇定地毫不避讳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

虽然他的五官分开看个个端正,但那双眼眸仍是之中最漂亮招眼的一个,漆黑如墨,闪着幽光,宛若寥夜的星子。初一看,似乎不动声色,如一潭清泉般平静清幽,泛着淡淡水光。但再一看,却又觉得随着那水光流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仿佛潜藏着万千变化。

这人不简单,海棠是早瞅出些端倪的,可她并不想探究下去,毕竟于她无益,她只希望能赶紧顺势将目光移开。天哪,她的眼睛真的瞪得好累……

终于,在她几乎快要投降之际,总算听到救命仙草的声音:“白霖,她是谁?”语气是那种熟悉且带着防备的。可海棠听了却从未这么欢喜过,顺势把视线转了回去——出声的自然是对白霖一直很有好感的华湄。

“她姓尹,我在树林里捡到她,饿得正哭呢。”白霖一句话便解释了整件事,却教某些看戏的有几分失望。

“我才不是因为饿才哭。”一身翠绿衣衫的“尾巴”姑娘登时原本就老大的眼睛瞪得更圆。

“你不饿吗?”白霖双手在胸前交叉,闲闲地问。

“饿。”绿衣的尹姑娘气息一窒,摸摸肚子,很没用地承认。

瞧那姑娘的可怜相,海棠不禁同情心大起,很想把食物分予她一些,可是再一想,这么多人,应也轮不上她这初来乍到做好人,便没吱声。

果然,吕婶一脸怜惜地从旁边拿起一串烤鱼,柔声道:“可怜的丫头,多久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我叫尹凌霜,大妈叫我凌霜就可以了。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尹凌霜盯着那金黄的烤鱼许久,没有接过。

“丫头,别客气。”吕婶将那鱼又往她面前凑了一分。

“大妈,叫我凌霜就可以了。”尹凌霜身体往后倾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喜欢吃鱼,味腥而且刺多,可以换一样吗?”

她这话一出口,全场静默了。

除了海棠、海燕和尹凌霜外,其他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到某人身上,心道:这小姑娘惨了。

“老大,她还只是小姑娘。”难免偏食。白霖陪着笑脸说。

“已经及笄了,不小了。”封班主平日还勉强算是三月春风的声音变成了九月的秋风,闻微有凉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么大的姑娘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是饿一饿的好,教养兴许能好点。”

顷刻间,尹凌霜的小脸顿时乌云满布,原本已经下去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回来,扁着嘴巴,又是委屈又是愤nù

地嚷道:“怎么样?我就是没教养?嘴长在你身上,你尽管说好了,反正我就是有娘生,没爹教?哼,不给就不给,我才不稀罕。”可惜她的肚子仿佛与她唱反调般响亮地“咕噜”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

好糗,小姑娘的脸霎那通红,眼泪迸了出来,声音抖得越委屈了:“反正大家都不喜欢我,娘没了,爹不喜欢我,傲雪也不见了,呜呜呜……连哥哥都要娶别人做妻子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吕婶温柔地拍拍她的背,“不喜欢吃鱼,咱们就不吃鱼。烤鸽子喜欢吗?”

尹凌霜往袖子上抹了满把的眼泪鼻涕,点点头说:“喜欢。有辣椒酱吗?我喜欢吃辣的。”

“没有辣椒酱,不过有干辣椒,奴家帮你敲碎了洒上好吗?”海棠对这姑娘也极是同情,想她自己虽然遇人有些不淑,但父母却是待她极好的。这次没有回娘家,也不过是为了避开不想见的人。

“好。”那泪人儿大力地点头,泪水渐渐止住。

海棠很快找来辣椒,将它敲成末子,连着一只肥美的鸽腿送到尹凌霜手边。

“谢谢。”咬下第一口鸽肉后,尹姑娘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津津有味地大口吃起来。瞧她吃得虽快,可吃相却不难看,看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别客气。”海棠冲她温柔地笑笑,然后去伺候女儿吃饭。

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各自吃起来。

待七八分饱时,熟食也差不多吃尽了。吕婶给每人一一分了猴子小白弄回来的野果,最后来到尹凌霜面前,道:“丫头,吃饱了吗?”一边也递了个果子给她。

“饱了,谢谢。大妈,您叫我凌霜就可以了。”尹凌霜抽出块白帕子,抹了抹满嘴的油,又擦了擦野果。

吕婶仿若未闻地笑笑,再问:“丫头,你刚刚说什么傲雪不见了,你可是跟她失散了?”

尹凌霜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傲雪,傲雪她离家出走了,我也不知dào

她去了哪里。”她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眼眶跟着泛起湿意。

“你不会又要哭了吧?”在一边啃着果子的白霖有点嘲讽地插嘴,“再哭下去,小心把你的眼睛哭瞎了。”

“你这人真坏,这样咒我,我已经那么可怜了。”尹凌霜说着,豆大的泪珠子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吕婶偷偷给了白霖一个白眼,语调温柔地转移话题:“丫头,你刚刚说的傲雪是谁,她为什么离家出走了?”

“傲雪,她是我姐姐,我的孪生姐姐,她好能干好能干的。”尹凌霜说起孪生姐姐一脸骄傲,但很快又是重重地失落,“可惜,就算她再能干,也永远比不上……”她突然猛地拉住吕婶的衣服,硬硬地问道,“大妈,你说女子是不是再能干也比不过男儿?”

“当然不是。”声音有些激动的居然是白霖。

海棠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可那尹凌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自说自话地咕哝下去:“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爹爹比较喜欢他,而不喜欢我和傲雪?傲雪这么努力,可是爹却要把当家的位子传给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儿子……为什么爹他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可是他的女儿啊?可他对我们还没对那个女人的女儿亲?……傲雪,无论她再能干再努力也没用。”她的眼泪掉得更凶,眼神空洞无力,那悲切的表情也不知是在傲雪伤心,还是为自己。

“可怜的丫头,”吕婶抚了抚她的刘海,柔声道,“看来你有许多心事。憋久了容易生心病,不如说与我们听听。”

“大妈,”尹傲霜再次擦干净眼泪,“你是不是也讨厌我?若是讨厌我的话,尽管告sù

我,不用假装对我好的。”

“丫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吕婶一派吃惊的表情,“你我此前素未谋面,我又怎么会平白讨厌你呢?”

“那大妈你干吗老是丫头丫头地叫我,我明明叫凌霜。”尹凌霜扁扁嘴,有些委屈地说。

“那丫头你干吗老是大妈大妈地叫我,我明明不叫大妈。”吕婶微微一笑,戏谑地回了过去。

那娇姑娘不禁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甜腻腻地应道:“确是凌霜的不是,还未请教大姐您贵姓?”

“果然是个聪明人儿。”吕婶笑得眉目都弯起来,“我夫家姓吕。”

“大姐,我叫的是大姐,问的自然是你的姓;若是要问吕大哥的姓,我就叫您嫂子了。”

“我?”吕婶愣了一下,眼神柔和下来,爽朗地说道,“你这丫头合我脾性,今天白霖倒是难得带了个妙人儿回来。我本姓方,凌霜你尽管叫我方大姐便是。”

“大姐,我也喜欢你。”尹凌霜笑眯眯地将吕婶拉道身边坐下,“你一定要听听我的心事,给我评评理。”

眼看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已经称“姐”道“妹”起来,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禁不住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本章待续)

第四章 隐·麻烦(3)

尹凌霜抿一下嘴后,娓娓道来。

她的故事原来是这样的——

尹凌霜的父亲尹老爷在年轻的时候有个心上人是位富家小姐,而那时尹老爷家境贫寒。虽说女方的长辈对两人的亲事并不阻扰,甚至乐见其成,可尹老爷却不想被人说成攀龙附凤,便离开家乡出外闯荡。谁知几年后,当尹老爷小有成就地回到家乡时,却现心上人已嫁于他人为妻,甚至还有了儿子。

一时愤nù

之下,尹老爷便娶了尹凌霜的母亲黄氏,黄氏温婉贤淑,夫妻俩倒也相敬如宾。后来黄氏生了女儿尹傲雪和尹凌霜后便体虚过世。尹凌霜和姐姐尹傲雪自小便由奶娘带大,父亲与她们并不亲近,对她俩一向是放牛吃草,听之任之。只是尹老爷从此以后也再没娶过妻妾,因此尹家的家业必然落在女儿或未来女婿的身上。

为了继承家业和讨父亲欢心,大女儿尹傲雪一向努力认真,所有男子该学的以及所有能让父亲高兴的东西,她都一并学了起来,想着将来为父亲分忧解愁,而老幺尹凌霜却完全相反,调皮任性,成天就知dào

惹是生非,不但女儿家该懂的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样样不通不说,反而是赌博饮酒、招摇撞骗的歪门邪道统统学了个遍。

本来一直这么下去,父女三人也算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三个月前,父亲又遇上了当年的老情人——张家小姐,而张小姐已在三年前丧夫。两人几次见面后先是不欢而散,但几番对话后便爆出惊人的内情,原来那张小姐的长子竟是尹老爷的亲子。原来当年尹老爷离乡闯荡,而张小姐却在几个月后现自己有了身孕,一时联络不上尹老爷,张小姐无奈只得下嫁一直倾慕于她的连公子。本来两人约好了只是暂时作一对人前人后的假夫妻,可谁想尹老爷没把事情调查清楚,便意气地娶了尹凌霜的母亲。于是张小姐也只得把满肚子的委屈藏到心里。总算后来,张小姐被那连公子的痴心感动,几年后两人便做了真夫妻,还生了一个女儿。

尹老爷和张小姐解开误会后,便很快旧情复燃。为了补偿亲生儿子,尹老爷便决定把家业交于他继承,另一方面,爱屋及乌,连对那张小姐的女儿也是极好。

尹凌霜自是见不得他们仿若一家人般亲热,于是想尽办法百般捉弄,百般捣蛋,因此也被尹老爷训斥了无数次,父女间原本冷淡的感情更是骤然急下……一切直到某一天早上,尹傲雪留书出走……

尹凌霜说着“哇”的又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傲雪她就这么不见了。呜……为什么她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呜……大姐,你说傲雪她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呜……为什么爹要这么对我们,我这么坏,他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傲雪,她这么好,爹为什么也不喜欢她?”

看着这其实还没长大的姑娘如个奶娃般滔滔大哭,众人都是沉默,不知如何安慰。

海棠突然现自己的衣裙一紧,低看去,原来是海燕的小手牢牢地拽住了它。小女孩早熟的凤目一霎不霎,低低道:“娘,我最喜欢你了。”

海棠的表情顿时一柔,那像要把人融化的蜜糖自心口满满地溢出,连带嘴角,眉目也如同被传染弯出那新月的形状。她轻柔地帮女儿顺了顺,声音温柔似水:“燕燕,你是娘的宝贝。”海棠的眼角瞥向那哭泣的姑娘,却除了同情什么也不能给予。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有人能强迫尹凌霜的爹去爱她,就像那时没有人能阻止燕燕的爹去行他的忠义……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了。

“没有人规定父母必须爱自己的子女。”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划破了沉寂的空气。声音的主人淡淡地看着尹凌霜,言语冷得像秋日凉水自头顶浇下,“想必你家境富裕得很,衣食无忧,便盼望着更奢侈的东西。你可知有人父母双亡,有人孤独无依,有人无家可归,有人三餐不继,有人连生存也是个艰难的问题。你有父有姊,不必付出,便不愁吃穿,你已经十分幸运。……你根本没见过,更不知dào

什么是真zhèng

的悲惨。”他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幽深的瞳孔仿佛无底深渊,一时间尹凌霜被震住,泪水陡然而止。

见此,吕婶轻咳一声,道:“班主,她还小,你何必与她说这个。”

封班主微微勾起嘴角,仿若未闻,他的眸色更黑更亮,不见了惯常的碧海无波,代之以傲。“家业是你爹建的,他想传给谁便传给谁,又岂容你不平?你爹没有对不起你,若说他对不起某人,那人不是你姊妹,不是张小姐,”他嘴角嘲讽的笑容勾得更深,带着几分超然,几分嚣张,几分狂傲,几分邪气。同时,双眼微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颧骨上方投下淡淡阴影,平凡的脸顿时有种妖异的莫名的吸引力,“而是你娘。不爱她却娶了她,最后令她提早凋零,那是误人终身。自己不幸却没有想过也许别人还有幸福的机会,你爹一时的意气,也许毁了一个女人拥有爱人的机会,也许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因为遇不上你娘而等待着,不幸着……”

他的话令沉静更为绵长。

海棠细细咀嚼着,心道:这人的童年肯定十分不幸。

周围的人一瞬间也被他的话慑住,自脑海勾画出某个不存zài

的孤独身影……然后甩甩头。

(本章完)

第五章 隐·断袖(1)

“霖儿,如今那萧家小姐寻了回来,于是旧事重提,你爹的意思是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

忽然,某个方向传来马蹄“嘚嘚”的声音,尹凌霜第一个跳了起来。

“糟了糟了,一定是来追我的。”她担心地东看西瞧,最后目光定在马车上,“拜托,马车借我躲躲吧,千万别说见过我。”她没等众人反映过来,已经飞似的动起来,躲进离她最近的马车。

海棠失笑地摇摇头,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她身边的白霖眉头蹙笼,微眯的眼睛似在集中精力,很快,他面色大变,微微白,连那漂亮的眼睛都盛满惊恐。

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突然有了这番表情,真是让人觉得兴味盎然,海棠玩味地转了下眼珠,正欲试探几句,对方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动起来。

“如果有人找我,千万别说见过我。”他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了——和那尹凌霜一样,躲进距离最近的马车。

“有兴趣打赌吗?你们说这来人是来找尹姑娘,还是白霖的?”司徒弹了一下手指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可惜得来的却是一干沉默的白眼,只有小猴小白“吱”的应了一声,跳到大白身上,滋滋啃着果子。

“呵呵。”司徒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收拾一下,已经歇得够久了。”封班主一声令下,众人都自觉地动了起来。

海棠往那马蹄奔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但按捺住,反正该来的很快就会来。

她默默地拿起锅碗瓢盆去河边清洗。才洗了几个碗杯,就听那马蹄声已经在不远处停下。海棠终于可以随着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大方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锦衣骑士正从一匹矫健的红马上利索地跳下,落地后,他拉着马儿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来。

渐渐走近,海棠总算能把他看个清楚。

那是长得很俊俏的一个人,一看就知dào

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入鬓的剑眉,悬胆般的鼻梁,坚韧的薄唇,还有深不见底的黑眸,衬上他那华美精致的衣袍,更显得仪表不凡。

只可惜,仔细一看,就能现他的眼神冷冽如冰,神态淡漠无情,唇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纹路,虽然眉宇之间气宇非凡,却又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邪气。

这绝对是一个任性自我的人。海棠收回带着笑意的目光,继xù

擦碗,看似专心,其实留了三分神看那事态展。

“这位兄台,”那锦衣青年似乎看出谁是这一班子人的老大,果duàn

地走到封班主面前停下,抱拳道,“可否叨扰一下?”

“公子太客气了。”封班主一派生意人的笑脸,声音热忱有礼,“有什么事请说便是。”

“在下想找一个人。”锦衣青年自扣在腰侧的竹筒中抽出一卷画,展开,“请问阁下有否见过此人?”

那纸上如同画通缉令般画了一人胸部以上的头像,但不同的是通缉令只是白描般勾出人物线条,而这幅画却更为精致地描绘出一个受上天眷宠的美人儿,乌黑亮泽的头,珍珠般的肌肤,狡黠灵动的眼神,红润柔软的嘴唇,……这,这,不正是……

海棠借着收碗起身向他们靠近,只是飞快地一瞥,便看清了画中之人——是他!虽然吃了一惊,但海棠仍是平静地走过去,将洗净的碗筷收进另一辆马车,再若无其事地出来,继xù

去刷锅。

封班主将那画来回看了一遍,夸道:“好俊的公子啊,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

“不,兄台切莫误会,此人并未犯什么事。他姓白名霖,是在下多年的好友,”青年说着,眼睫微微放下,掩住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异光,声音明朗如斯,“也是舍妹自小订下亲事的未婚夫,这本是一桩良缘美事,只可惜舍妹在七岁时失踪,于是这婚事便也作了罢。直到四月前,家父终于寻回了舍妹,才重提旧事。只可惜,多年不见,两人已少了昔日青梅竹马的情感,舍妹也另有了心上人。白兄弟为了成全舍妹,黯然离去,现在还不知所踪。唉——”男子淡淡地叹了口气,面容中自然地流露惋惜。

而海棠一面刷着锅子,一面想道:没想到白霖这般大咧咧的模样,背后还有这等伤心事。唉,瞧他平日惹是生非的行径,怕是为了忘却情伤吧。同情之余,她又觉得不对劲,这人也忒口松吧,别人才问了一句,他就回了这么多,简直快把家底都暴光了。看他貌相不似这等人啊。

“想不到他还有这等伤心事。”封班主十分自然,十分配合地点头感慨,“不瞒兄台说,白公子此刻正是在鄙人的戏班里。”

不会吧?海棠的手顿时僵了一下,虽然幸灾乐祸,却也觉得古怪:这么简单,就把白霖卖了?这封班主有这么好心,这么容易被说动……

“老大,我最近哪里得罪你了?”被出卖的人激动地大吼出声,同一时刻,马车的帘子被掀起,白霖从里面钻了出来。跟在他后头的是一脸好奇的尹凌霜。

“白霖,你多想了。我只是看这位公子寻你寻得辛苦,又想到你父母想必很思念你,这才说了实话。再,我一向不喜欢说谎。”封班主云淡风轻地撇了干净,对白霖的愤nù

全不在意。

“哼,那你又怎么知dào

他说的是真话?”白霖冷冷地撇嘴,“所谓‘相由心生’,你没看到他八字眉,三角眼,鹰勾鼻,招风耳,尖嘴猴腮,一脸的奸相吗?他说的话能听吗?要是他今天是来寻仇的,你这不是把我给害死了?”

天哪!海棠终于知dào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这白霖居然把一个人间少见的俊公子硬给说成一个丑钟馗,还振振有词毫不心虚的模样。……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不似那青年说得那般。

对于白霖的斥责,封班主无动于衷,笑问:“这位公子,您可是来寻仇的?”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如同弥勒佛般可亲。

“自然不是。”锦衣青年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与白霖青梅竹马,又怎么会寻仇于他?”

“谁跟你青梅竹马?我们是宿敌,孽缘。”白霖狠狠地不给情面地反驳。

“娘,什么叫青梅竹马?”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三个男音的衬托下分外明显而清脆。

“记得李太白的《长干行》吗?”为娘的乘机考考女儿。

“记得。”海燕仰看天,朗朗背诵道,“妾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娘,我还是不懂。”

“青梅竹马就是说男孩和女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海棠笑着解释。

“可是,”海燕狐疑地咬咬指甲,“白哥哥是男的,这位红马哥哥也是男的,那也是青梅竹马吗?”

“自然不是。”回答的不是海棠,而是一身带刺的白霖,“燕燕啊,你要记清楚,这位哥哥满口胡说八道,他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得。”他温柔地低看着海燕,话却是说给旁人听的,“说什么我跟他多年好友,我为了成全他妹妹黯然离去,那根本是一派胡言。我从来不曾承认那桩婚约,也从来没喜欢过他妹妹萧夜影,更不是为了她才离开。”

“这么说,”海燕妹妹继xù

咬着指甲,“白哥哥你和萧姐姐是真的有婚约,萧姐姐真的是七岁失了踪,然后又被寻了回来,还另外有了心上人?那这位萧哥哥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啊?”你怎么说人家的话一个字也听不得。实事求是的海燕翻着白眼鄙视白霖。

白霖顿时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看这面前可恶的女娃,力图用眼神杀死她。天哪,他那天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着了什么魔,引了什么鬼上身才会把这俩混帐母女给招了过来?他一百零二次地在心中懊悔。

“呵呵……”“哈哈……”“嘿嘿……”

一旁的其他人早已不给面子地笑出来,有的夸张,有的含蓄;有的坦然,有的窃笑;……闹得白霖简直要怒火攻心。

“这位妹妹真是诚实得紧。”萧公子放开马绳走到海燕面前,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下次哥哥一定请你吃糖。”他话是对海燕说的,眼睛却看向白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人有几分难受。

“娘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糖。”海燕继xù

做诚实的孩子,一点也不婉转地说,“哥哥你笑起来有点像坏人,好像……好像一个月前那个要把我拐走卖掉的坏人哦。”

“哈哈,”海燕的话才说完,白霖已经由怒转喜,嚣张地笑出声来,“我的好妹妹,好丫头,说得好,说得妙,小孩子的眼睛果然是最亮堂,最明白的。这哥哥就是个爱拐小孩的坏人。……燕丫头,记着,哥今儿答yīng

你,明天请你吃糖。”

海燕却不见欢欣,怀疑地侧看他:“娘说‘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哥哥你从来不肯请我吃糖的,我以前好求歹求都不给。你想干什么?”她退一步,一脸谨慎的小模样。

白霖再次僵住。

“这娃真是实心眼。”萧公子看来对海燕之前的不客气毫不在意,笑道,“也有几分眼神,居然看出我是来拐人的。”

拐人?海燕看看他,习惯又咬了咬指甲,再退了一步。

(本章待续)

第五章 隐·断袖(2)

“燕燕,别胡说八道了。”海棠看不下去了,这丫头才一会功夫又帮着她得罪了人,左一个娘说,右一个娘说,以后非要她把“娘说”改成“听说”不可。“白公子,萧公子,两位别当真,奴家这女儿年幼不懂事,难免似懂非懂地说胡话。”她一面把海燕的手指从她嘴里掰了出来,一面把女儿搂过去,“燕燕,帮娘干活去,别打扰你白哥哥和萧公子说话。”于是,碍事的海燕妹妹被母亲强制地掳走。

女娃娃一离开,两人之间反倒是尴尬了。干瞪眼了好一会儿,白霖先耐不住,故作凶悍地嚷道:“看什么看,反正我是决计不会跟你回去的。”

“白霖,你爹娘很想你的。你突然就这么留书出走,怎么能让他们不担心?”萧公子温温地笑道,试图用温情攻势。

白霖愣了一下,柔软的心微微一动,但很快再次武装起来:“那都要怪你。如果你肯早点放qì

,我爹娘就不用担心我了?”

“你怎么能都算到我头上?这本来就是当年我们的爹娘约好的亲事。”萧公子向前欺了一步,面孔上仍是那温若春煦的轻浅笑容。

白霖后退一步,气势却没有因此弱了一分:“别装了,我都听到了,要不是你在我爹娘耳边打边鼓,他们又怎么会非要勉强我?”

“原来你都听到了。”萧公子低,右手抹了把脸,抬起头来后,原本温柔和煦的笑容不见了,取之以桀骜,连那嘴角的笑容都变成危险而邪魅,“亏我还想对你好一点。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白霖,你是想被我请回去,还是绑回去?”他说着,俊美的脸庞微微向前倾,修长冰凉的手指威胁地划过白霖的面颊,徐徐地移向颈项……

白霖又是退了一步,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吼到:“萧夜痕,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说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也绝对不会成那鬼亲。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吗?”萧夜痕看着被甩开的手指,居然笑容更深,“我一向喜欢挑zhàn

‘绝对’。”他妖魅的眼中透出危险的光芒,“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强。”说完,他原本随意的右手已经化作拈花指飞快地向白霖肩胛的麻穴点去。

而白霖也早有防备,一面往后退,一面左手往右腕探去,想趁对方不防,射他几枚银针。

两人的意图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听封班主沉着的声音淡淡地在白霖身后响起:“萧公子何必如此心急,能不能走不由白霖说了算。”

闻言,萧夜痕飞快点去的手收住,而白霖见此总算松了口气,赶紧又退了几步躲到封班主身后,如获救星地喊道:“老大,你一定要救我。”一边求人,一边居然还胆大地埋怨加威胁,“要不是你刚刚把我给出卖了,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笨蛋。”封班主没出声,一边看戏许久的贺敛已经忍不住插嘴道。

“你说什么?”白霖的眉头纠结,磨牙的样子仿佛随时要冲过去。

“我说,你真是个笨蛋。”贺敛冷冷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屑,“你难道到现在也没看出来,他是从后面来追我们的?他早就知dào

你在这里。哼,你前些天在小河镇里惹了那么多事,还愁别人不认识你?”

贺敛这一说,白霖静默了。是啊,萧夜痕心机这么重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一个初见的人编这么一通似是而非的故事?……他一向都懒得做任何多余或无益的事。

一时间,又是沉默,直至在一边安静了好一会的尹凌霜突然叫出声来:“萧夜痕,你是那个萧夜痕!一剑圣,二侠侣,三刀客,四公子,五毒虫……原来就你就是和哥哥并列四公子的萧夜痕。”

“?你说的是凤?”萧夜痕微一挑眉,看来饶有兴味,“他也来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眼泪好不容易止住的尹姑娘眼睛又红了,瞪着湿漉漉的小梅花鹿儿一般的大眼睛,咯咯哒哒地抽噎道:“怎么可能?哥哥刚成亲,又怎么会……”说着,泪珠儿已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见此,吕婶赶忙上前轻声哄着劝着,然后搂着她到河边说贴心话去了。

对峙的再次变回封班主和萧夜痕。白霖仍是躲在封班主身后畏缩的熊样,那表情挑衅得某人的眼睛更黑更深了……

“兄台一定要管这闲事?”萧夜痕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封班主。

气氛顿时因为他危险冰冷的语调凝结。

虽然周围的其他人没有说话,但身处其中的海棠却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压抑的兴奋包围——李大刀,吕七,司徒,贺大爷,贺敛,华湄,柳叶,甚至连那大狗大白和猴子小白都一霎不霎地看着那二人,面容中有一种沉默的期待。

“萧公子这话错了。”封班主再次露出那种生意人的可亲笑容,“这怎么能说是闲事?白霖可是和在下签了一年的卖身契,你就这么把人带走,那在下的损失找谁算?”他明明笑成了眯眯眼,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没错没错,我是签过卖身契的。”白霖狐假虎威地应道,那乐不可支的模样像是卖身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喜事,也因此把对方的怒气挑到一个新的高度。

“既然有卖身契,那就是说可以赎喽?兄台尽可以开个价?”萧夜痕怒极反倒笑了,只是这笑危险得任谁也不敢轻忽。

“老大,你不可能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就把我卖了。”白霖一听紧张了,赶忙道。

封班主没去理睬他,径自对萧夜痕答道:“除非萧公子愿意养在下这一班子人一年,否则这买卖对在下来说,怎么都不合算。没了白霖,我们便缺了巾生(饰演风流儒雅的年轻书生)和小官生(即少壮得志做了官的小生),这戏都演不成了,还怎么过活?”他突然上下打量着萧夜痕,有些不太诚心地提议,“在下看萧公子长相甚是俊俏,或萧公子愿意替代白霖加入在下的戏班?”

“这是个好主意。”白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击掌道。他已经开始想象萧夜痕在戏台上唱戏的糗样了。

萧夜痕面色一沉,眼中划过一道锐芒,乌黑的眼瞳比那暗夜还要黯沉,冷然道:“看来,兄台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之人。倘若在下非要带走白霖呢?”

“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封班主微笑着说。

“既然如此,阁下请尽管划下道来。”萧夜痕的声音更冷。

“班主,不如就由我李大刀陪这位萧公子来过几招。”李大刀突然上前,豪迈地自荐。

封班主静静看了他许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大李,不要太逞强。”

“班主,请宽心,我心里有数。”李大刀拍拍胸口笑笑道。

“萧公子,在下是个公平之人,不会以车轮之战讨公子便宜。所以在下愿允诺,只要萧公子能打败李大刀,在下就撕毁白霖的卖身契。你看如何?”封班主爽快地提出条件。

“老大,你不会吧。这家伙武功很厉害的,你也听那个爱哭的小妮子说了,他可是四公子之一,你让李大刀上,成不成啊?”白霖顿时急得跳脚,可惜还是没人理他。

萧夜痕沉默了一会,便也爽快地应道:“好,若是今天在下输了,在下答yīng

在白霖的卖身契满前,绝不强制带走他。”他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软剑,微一抖,剑身出“嗡嗡”鸣声,让人胆颤。

李大刀一见那闪闪亮的银剑,面色一正,似乎有些为难:“咦?你来真格的啊。那我可不能空手以对。”他说完,没去取武器,却是看向人群中的某人。

海棠好奇循着他的目光,不是司徒,不是贺大爷,是柳叶?不对,是吕婶的丈夫吕七。只见那吕七虽然没拿着平日不离手的三弦,但仍是一副斯文儒雅的乐师模样,平日里看来平凡的书生气质,此情此景下反而令人觉得神mì

。他没有说话,只是以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动作轻点了下头。

顿时,李大刀明显地松了口气,气势十足地叫唤道:“小敛,帮我把刀拿过来。”

少年贺敛半晌没动静,但最后还是走进白霖和尹凌霜适才躲藏的马车拿出了一把弯月形的刀,交到李大刀手里,并不客气地放话:“李大刀,虽然你上回是教了我几招,但我也给了你回报,咱们谁也不欠谁。别把我当你徒弟使唤。”他说完,转身回到围观的众人中。

“这小子。”李大刀无奈地摇摇头苦笑,将那弯刀送到左手。

只见那刀有些特别,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浑然一体。刀鞘上隐隐约约刻着似龙非龙的纹路。此刻,李大刀的右手正慢慢地将刀拔出,银光乍现……

旁观的人与兽瞪大眼,只见那气氛越来越紧张,快要凝固。

(本章待续)

第五章 隐·断袖(3)

“等等。”萧夜痕突然出声阻止,瞬间将那沉重的空气划破。

“诶?”李大刀一愣,好不容易酝酿的气势被打断。

“这把刀可是龙渊刀?”萧夜痕指着那漆黑的刀问道。

李大刀又是一愣,然后笑道:“不亏是四公子之一的商公子,有几分眼光。”说着,他的刀已经彻底自刀鞘中抽出,阳光下,那闪着亮光的银色刀身和那墨黑的刀鞘与刀柄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以你就是失踪了半年的龙渊刀客李岳西?”萧夜痕厉眼微微眯下一分,半是猜测半是试探地问道。

“不错。”李大刀爽快地承认。

“不会吧?”这次扯着嗓子尖叫出声的不是尹凌霜,而是白霖,“李大刀,李大胡子,李大哥,你居然是三刀客之一的龙渊刀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瞒他瞒到现在。

李大刀无声地笑笑,没吭声。

而白霖一瞬间仿佛吃了定心丸般得yì

起来,不正经地说:“李大哥,若是小弟以前有得罪的地方,您老哥可千万别放心上。今儿,小弟的命运可就掌握您手上了,千万别手下留情啊。”

“你个臭小子……”李大刀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啼笑皆非。

“这位兄台,在下改变主意了。”萧夜痕突然出声,一边把剑缠回腰间,一边看向封班主。

“怎么?不打了?怕了?”“小人”白霖在一旁挑衅,“那萧公子就夹着尾巴请回吧。”

“怎么说?”封班主没理会他的叽里呱啦,淡淡地问那萧夜痕。

“在下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再,若在下与李兄真动起手来,很难做到点到即止,我俩无怨无仇,又何必搞得两败俱伤,说不准还教旁人得了益。”萧夜痕往某个“旁人”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四公子虽位列三刀客之后,却从未真zhèng

交过手,也就等于未落实。今日他若真的输给了李岳西,那就变成四公子不敌三刀客了。这般风险又吃力不讨好之事,他自然是不会做的。“在下愿认输,也会遵守诺言不带走白霖,不知兄台可否答yīng

在下一个请求?”

“萧公子请说便是。”封班主道。

“既然白霖不能跟在下回去,在下希望也能留在戏班,和他有个照应?”萧夜痕提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谁要你照应了?”撒泼的自是白霖。

“萧公子,鄙人这里只是个小戏班……”

封班主没说完,白霖就抢辞道:“所以我们这小庙供不起你这大菩萨,您还是请回吧。”

“兄台切莫误会,”白霖继xù

被无视中,萧夜痕对封班主解释,“在下并非要‘加入’戏班,所以在下不但不领兄台的薪钱,反而会每月以银两抵伙食。兄台觉得yì

下如何?”

“每月五两。”封班主想也没想地提出要求。

“没问题。”

“不用上台唱戏,但是所有班里其他男子需yào

做的轮班守夜,赶车等,萧公子也不能推托。”

“没问题。”

“成交。”

“兄台真是爽快。”萧夜痕笑笑说,亲切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剑拔弩张,“在下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鄙人姓封,开封的封,双名仲二。”

“那你上头岂不是还有一个伯一?”某人忍不住饶有兴趣地插嘴。

众人寻声看去,竟是那眼泪刚干,眼睛还红红的尹凌霜。

“尹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封班主,也就是封仲二平平道,倒是没生气的样子,“在下的师兄正是名叫伯一。”

“那你有没有一个师弟叫叔三啊?”尹凌霜好奇地调侃。

“有。”封仲二勾起嘴角,竟笑了,且笑意这回真切地传到了眼底,少了之前的疏离感,“在下正巧有个师弟名叫封叔三。……还有另一个师弟名叫封季四,不知姑娘可满yì

?”

“满yì

,满yì

。”尹凌霜有些被逗笑了,“谁给你们取的名字,你们师父吗?”

“是在下的师娘。”

“她肯定是个有趣的人。”尹凌霜咬咬嘴唇道,“希望有机会能见见她。……算了,我也不兜圈子了。封班主,我现在也不知dào

去哪里好,你既然收留了萧夜痕,能不能顺便也收留我?”

“在下的戏班不养闲人的。”封仲二的笑容仍在,话里却不留半点情面。

尹凌霜更用力地咬着嘴唇,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于是护花的来了。

“老大,你不必这么狠吧。”白霖为她说情道,“我们班里就柳叶一个贴旦,她常常在一出戏里就要演上好几个丫鬟,要是能再多个人手,就不必搞得柳叶每次都要手忙脚乱地换衣服,换妆容了。”

“白霖,我们只是个小戏班,请不起那么多人。”封班主三言两语驳了回去。

“那我跟萧夜痕一样,每月交五两行吗?”尹凌霜突然抬起头来道。

“成交。”总算换来封班主果决的两个字。

“老大,你也太市侩了吧。”白霖摇摇头说,“和某人一个德行。”他狠狠地瞪了某人——萧夜痕一眼。

“想生存,还是市侩点的好,总比某人笨死得好。遭小偷没了全身家当不说,还被人下了迷药差点……”

“老大,你说够了没有。”白霖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眼,气急败坏地打断。

“你若是不做傻事,又怎需怕人说。”封班主面色一正,道,“白霖,睁大眼看清楚,尹姑娘根本不需yào

你同情。她的银子揣得好好的,人也没事,她可比你要厉害多了。”

白霖撇开头,没话好说。确实,那爱哭的妮子除了哭得惨了点,没伤没痛没半点损失。他无奈地在心底承认的同时,却对上某双深沉可怕充满怒气的眼。

“你遭了小偷,还被人下迷药……”他一字一顿的语调实在是有些吓人。

“关,关你什么事啊?”看到这样的萧夜痕,白霖是真的怕了。

“关我什么事?”萧夜痕左眉挑起,脸色愈阴沉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白霖大声打断他,然后没胆地跑了,嚷嚷道,“老大,你不是说休息够了,该出了吗?”

封仲二看了看白霖,又看了看他背后黑着脸的萧夜痕,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最后还是帮了白霖一把:“是啊,我们该出了。大家赶紧收拾一下,不要落下东西了。”

班主大人一声号令,原本因故停滞的收拾行动再次开动。有的收拾钓竿弓箭,有的刨土熄火,有的挖坑埋好残羹剩渣,还有的在擦锅……各行其职。

尹凌霜呆站了会,看了看不远处站立不动的萧夜痕,硬是做不到他那份厚脸皮的悠然自得,便选定一个人物上前:“这位大嫂,我帮你一起搬吧?”她点点对方怀里那口才刚洗净擦干的笨重大锅。

“不用。”海棠微愣一下,笑道,“奴家一人便省得了。”

尹凌霜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原本被泪水浸得闪亮的眼睛暗了几分。

海棠顿时心一惊,怕她以为自己排挤她,赶忙解释道:“尹姑娘你别误会,奴家只是想你刚吃饱,还是到旁边歇会吧。”

“大嫂,怕是你误会了。我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尹凌霜露齿一笑,只是笑容看来有些勉强,“只不过刚才让我想起一个不太喜欢的人,她总是满口‘奴家奴家’的,我真不明白,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自称为奴呢?”

海棠只得僵硬地笑,不知如何回答。

幸而尹凌霜也没想要她的答案,自说自话下去:“难道就因为是女子,便天生低人一等?”

看她似乎又有忧郁掉泪的趋势,海棠赶忙劝慰道:“尹姑娘,您多想了,这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可是对方像是全然未闻,眼睛又红了起来。“为什么哥哥非要喜欢她?”豆大的泪珠“啪”地自右眼眶滚落。

海棠顿时手忙脚乱,慌乱地应承:“尹姑娘,你别哭,奴……海棠以后不再自称‘奴家’便是。你别哭啊。”她放下锅子,摸出腰带里的白色绢帕,轻柔地帮尹凌霜将那泪珠子擦了去。

尹凌霜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扯出笑容:“你恐怕以为我是个爱哭鬼吧,其实我以前很少哭的。”她自嘲地勾了下嘴角,随即故作欢欣状,“大嫂你叫海棠是吗?很好听的名字啊,干嘛非要奴家奴家的自贬。”

海棠又是笑笑,不知说什么,幸而这时白霖在前面的马车叫道:“海燕她娘,尹凌霜,我们都好了,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这就来了。”海棠顺势应道,俯身将那口锅子又抱了起来,并对尹凌霜提议,“尹姑娘,不如你同海棠坐一辆马车可好?”

对方的答案自是肯定的。

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出了。

(本章完)

第六章 隐·撞破(1)

“霖儿,虽然那萧小姐已经另有心上人,可你萧伯伯是硬脾气的人,说是人不可言而无信,硬要勉强她嫁与你为妻,……唉,事到如今,为娘觉得不能再瞒下去了……”

************

这天,直到天蒙蒙黑,他们才找到落脚的地方,那是一个看来荒废了有一段时间的破庙,满是蛛网尘土,朽木破瓦,不见半点香油供奉。

听探路的司徒说,前面再过几里便是镇江。

封班主的意思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上了,还是明天再考lǜ

进城的事,今晚就暂时在此处歇息了。

决议一下,一帮子人便自地散开。

白霖和贺敛仍是背着筐子拣柴火去了;司徒和李大刀带着大小白又去打猎了;倒是贺大爷和吕七这次没扛鱼竿,反而拿起水袋看来是要去找水源;华湄和柳叶卷起袖子打扫起破庙来;吕婶还是留下帮zhù

海棠准bèi

晚饭。

海棠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打量那两个地位有些尴尬的客人——尹凌霜很是自觉,看了看吕婶,又看了看柳叶,最后还是果duàn

地朝柳叶走去帮忙打扫了;而那最大牌的萧公子却左瞧右看也没瞅到人影,不知dào

躲哪里偷闲去了。

海棠抿抿嘴,觉得还是不管别人的闲事,做自己的事要紧。她在庙外四下看了圈,想学封班主中午那般找些石头搭个简灶,可才想弯腰,就被人阻止。

“海夫人,这些粗重活,还是在下来吧。你和吕婶备饭菜去吧。”拦过她手的是封仲二。

有些怔怔地看着对方白皙细长的手放在那青黑的石块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海棠一边没有推拒:“多谢封班主。”一边在心中赞叹:好漂亮的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细腻,连指甲盖都是完美的长扇形,修得干净整齐,个个饱满透着粉嫩健康的色泽。那种这样完美的一双手,全然看不出是长在一名戏子身上,倒像是权贵世家公子才会拥有的。可惜,从他的手再看到他的面孔、身形、气度,便觉得什么权贵都不见了。

海棠没敢再多瞧他,便钻进一辆马车搬大锅去了。

然后又是千篇一律地洗米,生火……

渐渐地,大家都零散地回来了,白饭开始炊出米香,烤肉开始流出肥油,等吃的口水随着那诱人的食香开始分泌,又是耳熟的一声惊叫:“诶,白霖呢?”

这回叫出声来的是海棠。

“萧公子也没回来。”华湄接道。

海棠看了看贺敛,有些迟疑地问:“小敛,白霖是跟你一块的吧?”这回,他中途没回来过吧?

“是。”贺敛没有否认,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他本来是和我在一起,后来萧夜痕把他带走了。”

海棠眉目微微一动,心想:既然是被带走,而不是跟着走,这说明白霖不是自愿。难道封班主就不怕萧夜痕出尔反尔,带走白霖一去不回?

“萧公子位列四公子之一,自然是一言九鼎。”封仲二似乎看出海棠的心思,说了这么一句。

海棠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随意地说了一句:“现在就等他们开饭,可要去找他们回来?”她半放下眼帘,在心底检讨: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人看穿了心思?

半晌没人吭声。

已经开了口的海棠不想任尴尬蔓延,只得无奈地接上:“不如就由奴……海棠去找找白公子和萧公子吧。”一面说着,一面心道:这白霖人缘也太差了吧。

果然,没有一人很有良心地来一句:“不如我也去吧?”全都理直气壮地看着她,然后贪婪的目光又被食物勾去了。

“娘,”海燕拉拉母亲的裙子,“我跟你一起去。”

燕燕,好娃儿。海棠感动地看着她家小闺女,却只能拒绝:“外面黑,娘恐怕顾不上你,燕燕你还是在这等着。饿的话,先吃点梅子垫垫肚子。”

海棠向贺敛问明方向后,朝庙口西侧的树林走去。

在林中走了好一会,却不见所寻之人,于是,她只得微微扬声地唤起来:“白公子,萧公子……”叫了几声,她便没再叫下去,因为在这乌漆抹黑的林子里,只她一个娇柔的女音回绕,听来反而有些诡异的感觉。是诡异,不是“鬼”异,她也并不忌鬼神,只是倘若教人听到看到她一个年轻女子单身在一片黑林子里,总会觉得古怪蹊跷。她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没找到白霖和萧夜痕,反而引来意图不轨的人。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戏班的人真是冷漠得很,她一个女子出来找人,却没一个男子愿意陪同……也不对,孤男寡女似乎更不妙。……说到底,是她不该自找麻烦,揽活上身。

她想着,脸沉了下来,停下脚步,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决定:也许,她根本不该带着燕燕加入这个古怪的戏班。

她猛地双手成拳,决定还是先回破庙那边去。既然封班主都不担心,那她何必杞人忧天,白霖和萧夜痕两个大男人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她转过身,决定原路返回,可是目力极好的眼角却掠过一道黑夜中有些刺眼的白影。

白影?不会是……

海棠眨眨眼,有些不太相信地往刚刚视线扫过的方向看去,那熟悉的白衣飘飘,略显干瘦的身材,果然是……

啊!?她终于看清楚了,忍不住张大嘴,瞠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好……

好香艳啊!

几丈外,两个人,一个锦衣,一个白袍,密密地纠缠在一起。高的那个一手揽住另一个的腰,一手牢牢地按住他的后脑令他动弹不得。被圈住的那个则双手死死抓住对方衣襟,那僵硬的模样也不知是在推拒还是迎合。

两人的嘴唇灼热地交缠在一起,吮吸,厮磨,还时不时变换着方向角度。

海棠站得那么远,都感受到了那让人口干的热力。

原来,这两人……居然是这种关系!

她终于合上了嘴,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想笑,心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两人的气氛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或说暧昧;难怪萧夜痕要千里迢迢地跑来追白霖,还为他留在了戏班。

(本章待续)

第六章 隐·撞破(2)

她摸摸嘴角的笑意,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居然如此平静。……也是,断袖之癖,分桃之好又如何?比起她的惊世骇俗还是差远了。一想到燕燕的父亲,她又没了笑意,安静地转身……

啊!?她按捺住惊呼的冲动退了一步,为的是那双离得好近,在黑夜亮的凤目。

他,他什么时候在她身后了?

她想问,却还是没出口。

只见来人往那交缠的两人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又淡淡地看了海棠一眼,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见此,海棠赶忙也跟了上去,与他并行。走了一段路,确信后面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海棠轻声问道:“封班主,你怎么也来了?”她想问的其实是他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了?

“在下见夫人一直没回来,便过来看看。”封仲二语调仍是平平,不见什么起伏,仿佛适才并没看到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事。

“多谢班主关心。”海棠客套地应了一句,心里对他的心如止水很是佩服,对于刚才那可说是为世俗所不容的一幕,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不惊,不怒,不羞,不躁,简直快到高僧的境界了。……还是他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其实他也有龙阳之好?

噗通,她的心忍不住骚动了一下,想偷偷瞟他一眼,却怕再次被他逮到看出了心思,那她估计会很惨吧。无论她的臆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尴尬,但海棠宁可维持这份尴尬,也以为能一直下去,谁知封班主在快到树林出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海棠只得也停了下来。

“海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封仲二的表情在黑暗中有些严肃,那亮得有些慑人的黑眸也令人感到一股寒意。“关于刚才……”

海棠不禁有些紧张,脑海中划过刚才那火热缠绵的一幕,然后又忆起曾经生在江家的一幕,记得那个仆人是这么对燕燕她爹说的,“刚才怎么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她嘴一张,话已经脱口而出。

又一段绵长的静谧……

本来以为会等来对方满yì

的表情,却没想到他竟是莞尔笑了,且笑容带着啼笑皆非的味道。这是海棠第二次看到他笑,上次的笑只到嘴角,而这一回,笑意却自嘴角蔓延至了眼角,让那张原本毫不出色的脸顿时如沐春风,连适才觉得寒意的乌眸也变成了带着星星的光泽。

神奇的一幕再次在眼前生,一个原本如此平凡的人只是微微一笑便瞬间有了风情万种的感觉,海棠不禁一震,突然体会到什么叫一笑倾城,而后又觉微微一臊,只因察觉对方笑容中有取笑之意。

她窘迫地移开了视线,恼于适才的自作聪明。

“你以前呆过什么大户人家吧。”对方像是询问,又像是肯定。

海棠沉默。这时说什么也不讨巧。

“明明生了,却非要装作什么也没生过,这可是那些人家最喜欢玩的把戏。”他有些讽刺地说,但也见好就收地没有继xù

试探下去,把话题转了回去,“在下的不情之请是想请夫人帮忙做一回多舌之徒。刚才的事,拜托夫人找机会告sù

华湄好吗?”

原以为他想她保密,却没想到要她把事情张扬出去。海棠惊讶地抬头瞠目,一时真有些呆住了。

“你也许看出华湄对白霖有意,在下不想她越陷越深,还是让她早点知dào

早点死心的好。”封仲二自是看出海棠的诧异,解释道。

这也算是有理吧。海棠不论真假,暂时接受他的理由,应道:“我会找机会与她说的。”

“他们也等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谈话到此为止,两人一起出了树林,还没走近,便看到那群不耐心的人早已动了筷子,只是,随着封班主的接近,有胆偷吃没胆认的人僵硬地顿在了那里……

************

第二天一早,分外热闹。

海棠和海燕从外面晨跑回来就听说尹凌霜病了,那病来势汹汹,她一下子便哑了嗓子,咳个不停,浑身烧得火烫。

吕婶的丈夫吕七为她诊了脉后,便出门买药去了。海棠这才知dào

原来平日没事便拨着三弦的吕先生居然还懂医术。

尹凌霜的病影响到了戏班原来的行程,本来因为司徒打听到镇江城里已经有了个戏班子,封班主打算不再做停留,继xù

前往下一个城市——扬州。而现在却不得不在此多停些日子,毕竟病人总不适宜再受舟车之苦。

封班主一思量后,很快便有了决议。吕婶留下照顾尹凌霜;李大刀,柳叶,华湄,司徒和大小白跟着他去城里卖艺;海棠,白霖,和贺敛就负责去城里买些新鲜的蔬菜食物;萧夜痕是客,可自便;海燕是幼童,可随母;还是贺老爷子最令海棠吃惊,他居然拎着个上书“通晓古今”的白布幌子,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其实,海棠很想跟着贺老爷子去看看他是怎么通晓古今的,可是她身为厨娘,买菜是分内之事不能推托,只得留恋地看了看老爷子的背影,便领着一大票闲人出门了——萧夜痕这个最大的闲人自然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因为一辆马车被卖艺的那队人驾了去,另一辆马车留给了病人尹凌霜歇息,海棠这队人只得按照司徒之前口述的路线步行过去,幸而,镇江城也不远了,他们步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抵达了城门。

镇江不是个大地方,但还算繁荣。一行人有些新奇地边走边打量着四周,不慌不忙地往城南的市集走去。

一路上,海棠和白霖没少买东西,不过大都是给某个小祖宗买的,糕点,糖葫芦,麦芽糖,塞得海燕妹妹脸蛋帮子都圆了一圈。除了海棠偶尔忍不住偷偷瞟白霖和萧夜痕一眼,气氛一直融融。

只是好景不长,还没到城南,海棠便知dào

麻烦又来了。

离他们前方十来丈是一出卖身葬父的戏,一个清秀的麻衣小姑娘加一具盖着白布躺在草席上的尸体,这真是一出耳熟能详的戏文,尤其还有一个貌似老鸨的婆子带着五六个汉子要强买强卖的场景更是让海棠不禁在心中一叹再叹:唉,麻烦肯定是免不了了。

可以预见的是,让一向喜欢惹麻烦,或,照他本人来说是好管天下不平之事的白霖看到这等逼良为娼的买卖,自然是热血沸腾,怒急地便冲上去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海棠虽然不喜欢多事,却也不愿白费力去拦阻他。她曾经听贺敛讽刺过白霖,天下有这么多不平事和无聊人士,管得过来吗?而直肠子又热血的白霖却是正气凛然地说,就算管不及,也要管眼下之事。这般年轻又没受过挫折的热情岂是她三言两语能打得消的,况且,连萧夜痕都不阻止,她又有什么立场?

她沉默地看着白霖跟他们争吵,然后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噼里啪啦,丢东西,摔摊子,砸筐子……波及了周围不少人。看着白霖明显有些三脚猫的功夫,海棠皱皱眉头,以为萧夜痕会去帮忙,却见他只是宠溺地笑着,任白霖胡闹。

这人估计也没救了。海棠撇下嘴,拉着海燕往边上退去,不想受那池鱼之殃。

“不好意思。”她护着女儿往后退的时候,没看到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谁知那后面的人右手往前一横,一把冰凉凉的匕便架在了海棠的脖子上。

海棠微微一愣,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她不动声色地半阖下眼睑盯着那闪着银光的刀刃,双手猛地用劲将海燕推了出去。

“娘。”海燕惊叫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往前一步。

“不许过来。”海棠难得严厉地斥道。

海燕见母亲训斥,自是停住了步子,只是眼睛眨得老红,嘴巴扁得似乎快要哭出来。

“不许过来。”海棠后面的人晃了晃手里的匕,有些得yì

又有些颤抖地叫嚣着,并粗鲁地拖着海棠往后退了两步。

这么一来,白霖的架自然是打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打趴下大半人的他只好郁闷地收了手,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那持刀之人,怒吼:“放开她!”

(本章待续)

第六章 隐·撞破(3)

“放开她?”那持刀人嗤笑了声,壮胆地又晃了晃匕,“你以为我傻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人质。”

只见刀刃险险地划过海棠的下巴,海燕慌张地又是一阵惊叫:“不要伤害我娘!”

“小妹妹,只要你这位哥哥乖乖的听话,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娘。”那原本躲在一边的鸨婆子见情势逆转,甩着帕子得yì

洋洋地晃到中间来,冲那海棠身后的人夸了一句,“王狗子,干得不错,回去后嬷嬷我有赏。”她说完,朝另外两个还没被打趴下的汉子挥了挥持帕子的肥手,道,“张大牛,三癞子,愣着干吗,快给我打。”

那已经鼻青脸肿的两人有些怕怕地看了白霖一眼,一时没敢上前。

鸨婆子装模作样地翘了翘兰花指,指着白霖尖声说:“你们尽管给我上,我看他敢不敢还手。要是他还一下,就在这小娘子脸上划一刀。”她得yì

地冲白霖奸笑,“我说这位俊公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白净净水灵灵的小娘子就这么破了相吧。”

白霖沉默,只是那眼里的怒火怎么也盖不住。

老鸨得yì

地笑得更大声。

那三癞子见此,胆大地上前,猛地一拳狠狠朝白霖脸上打去。

其他人还没看清,就听“哇”地一阵哀嚎传来。定睛看去,那哀叫的人居然不是白霖,而是那个三癞子。

只见他那原本嚣张的拳头被某人牢牢地悠闲地抓在手里,那人一边右手微微施力,一边还风度翩翩地笑着,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底的邪魅,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你……你想怎么样?别忘了,这小娘子还在我们手里呢?”老鸨吃了一惊,气势弱了几分,连兰花指都忘了装,朝海棠那边指去。

“她是我什么人,关我什么事?”笑着的人居然笑容更深,突然放开了三癞子的手,却又飞快地无比轻松地往他颈后一劈,三癞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萧夜痕,你干什么?”白霖忍不住吼出声,想要拉住他,“海棠还在他们手里呢。”

“没……没错。”老鸨打了个寒战,但还是努力振作起气势,“这小娘子还在我手里呢。你……你们别以为我不敢,王狗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给这位小娘子的脸上留个纪念……”

“不,不要,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吧。”白霖赶忙出声打断。

白霖慌张的表情让老鸨顿时有了成就感:“我说小兄弟,你打伤了我这么多伙计,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起,不许还手,让……”

她还没说完,就听白霖一声惊叫:“萧夜痕,你干什么点我穴道?”他气急败坏地看着那落在他肩胛的手指。

“阻止你做傻事啊。”萧夜痕淡淡地笑了,嘴角是一抹充满邪意的笑花,“你与那海家嫂子无亲无故,为何要为她自残身体?再,你以为让他们把你打得半死不活,他们就一定会放过她吗?就算是会,若要以你为代价换取她的出路,她又怎么会忍心?……倘若她真的忍心看着你受苦,那她这个人可还值得你救?”他说着,眼中划过锐芒,这番话也不知dào

是说给谁听的。“唉,你从小就心软,以致别人都吃定你了,说不定某一天有人拿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威胁你,也可以让你丢了性命。难道他们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就不是?”

“我,我才不会。”白霖被他说得脸一红,支吾着道。

“不会什么?”对方有些调侃地反问。

“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丢了性命!”白霖的脸涨得更红,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萧夜痕仿佛松了口气般笑了,然后转头看向海棠扬声道,“海家嫂子,你别担心,若是这些人伤了你,我和白霖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就算是你丢了性命,我们也会让他们以命抵命,而你女儿,我们也会替你好好照顾……”

“娘……”海燕听着,哭着叫出声来,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冲那王狗子哀求道,“叔叔,求求你放过我娘吧……”

她话音才落下,便出现神奇的一幕——仿佛响应她的话般,海棠身后的人软软地倒下了,“叮咚”的一声,刀刃落在地上,然后一片静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人质海棠都忍不住好奇地转过了身。

只见她身后不远处,贺敛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嘴里咬着一管细细的竹管。

是吹箭。

“娘——”海燕一瞬间展了颜,飞快地扑到母亲身上,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裙子,却还记得向贺敛致谢,“小敛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娘。”说着,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靥,如同那春日嫩黄清新的小迎春花儿那般可人。

少年被那灿烂的笑容扎了一下眼,微微一愣,取下竹管,将脸别了过去,淡淡道:“没什么。”

另一边白霖充满怒意的声音再次传来:“萧夜痕,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他们要逃了。”“他们”指的自然是老鸨和两个打手。

“来了。”萧夜痕慢悠悠地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速度比穴时可慢多了。

等白霖气急败坏地活动身体时,那三个人已经拐过个弯不见踪影了。

这时,那个在一旁瑟缩了许久的戏文的主角怯怯地往这边走来,福了个身,柔柔道:“奴家多谢几位公子救命之恩,奴家实在无以为报,愿……”

“你可不要跟我说什么无以为报,愿以身为奴的。”萧夜痕嘲讽地打断了那女子的话,“我们救了你可不是为了养你一辈子。”他的话刻薄极了,羞得那女子满脸通红。

她尴尬地扭了扭裙子,轻声道:“奴家哪敢麻烦恩公。”她顿了顿,硬是把话圆了过去,“奴家是想说,待葬了爹爹后,愿为恩公向菩萨祈福,请菩萨保佑恩公一世平安,阖家欢乐。”她说完又福了个身,转身回到那草席后,又跪了下来。

“我们走吧,再耽误下去,就买不到新鲜东西了。”萧夜痕拉起白霖就往前走,其他人见此也跟着往前走。

才走了几步,白霖最终还是不放心地挣脱萧夜痕,往那女子身前丢了几粒碎银子:“姑娘,你赶紧请人把你爹埋了,然后离开吧,我怕刚才那些人又回头寻你麻烦。”

“谢谢公子。”那麻衣女子激动地捧起银两,冲白霖磕了个头。

白霖看着她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往萧夜痕走去。

接下来一直无语,安静得气氛有些奇怪,最后萧夜痕突然道:“怎么,还在想那姑娘。”

白霖点点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如果那个老鸨又带人去找她麻烦怎么办?”

“所以你想把她带回去?”萧夜痕深深的双目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是粗心如白霖现不了的温柔,“白霖,你不过救了她一次,不代表你要担负起她的一生。这世上有这么多女子沦落青楼,你以为你救得过来?”

“那总要救一个是一个,如果人人只知dào

事不关己,那她们不是太可怜了?”白霖有些义愤,“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心度心,当你落难时,总也希望有人能伸手拉你一把。”

“所以我刚才并没有阻止你救她不是吗?”萧夜痕道,“你已经拉了她一把,接下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白霖沉默了。

两个人身后,海燕紧紧拉着母亲温暖的手,一双大眼睛牢牢盯着母亲不肯移开。

看久了,就算再迟钝,海燕也现母亲有些不对劲,她似乎是心不在焉,眼睛灼灼地盯着前面的某个人。

难道……

“娘……”她拉了拉母亲的裙子。

“怎么了?”海棠低看去。

看着母亲温柔如昔的面容,海燕把话又吞了回去,娘曾说过,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没什么。”她摇摇头说,“就是想叫您。”

(本章完)

第七章 隐·摄魂(1)

“凌霜,为兄听你今天嗓子有些哑,就叫厨房给你炖了碗冰糖雪梨。”

************

午饭后,海棠正郁闷地一人洗那堆锅碗瓢盆时,封班主特意来找了她。

然后,海棠更郁闷了,封班主让她下午做些包子给他们送到城里去。这本是她分内之事,只是他为何早上不提,非要现在才说。若是他早些就与她说,她上午去集市的时候还能再买些做包子用的肉馅和咸菜,而非现在……难道她非得再多跑一趟城里?

虽然心底不悦,但表面上海棠还是极度谦恭极度有礼地应承下来了,表情中不敢流露出一丝不甘愿,唯恐教那眼尖的封公子给瞧了出来。

封班主走开后,她琢磨了又琢磨,还是不愿意特地跑城里去买猪肉和咸菜就为了做几个包子,然后为了替他们送去,她还得跑第三趟。不愿意去买,那就只能利用现有的了,她想了想早上买的菜,很快有了主意。

思定后,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把那些油腻的碗碟洗干净了。然后正要进马车里去找面粉,就见吕婶拿着原本盛着瘦肉粥的空瓷碗从里面出来。

“大姐,”海棠招呼道,“尹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好些没?”

“烧退了些,但还是咳得厉害。”吕婶摇摇头,怜惜地叹道,“这丫头真是怪可怜的,睡着还老哭,一会叫爹,一会唤姐姐,不过念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凤。看她这般痴心,估计还有段苦日子。我说还是那个凤不好,仗着自己是什么四公子就勾三搭四,欺骗人家小姑娘的芳心。”

海棠抿嘴笑笑,不愿轻易评断,倒是在一旁与白霖对弈的萧夜痕冷冷地插了一句:“你怎么不说是那丫头自作多情?”

“若是对方不做引人误会的事,她又怎么会自作多情?所以就是那个凤不对。”反驳萧夜痕的不是吕婶,而是他对面的白霖,确切些说,那已是一种习惯性的反驳,为了反对而反对。

“照你这么说,那些地痞调戏你是因为你勾引了他们,那些姑娘们想嫁给你是因为你对她们表了情?”萧夜痕一边果duàn

地放下手上的黑子,一边犀利地驳了回去。

“……”白霖一时驳不过去,只得恼羞成怒地挤出一句,“一事论一事,你说到我身上干嘛?”

莫名其妙变成那小两口的战争,海棠有些无语,吕婶则有趣地看了会这对冤家,突然视线落在海棠背后那堆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碟上,歉然道:“妹子,你一人都收拾好了?怎么不叫我?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海棠客气地笑笑。

“你等等。”吕婶突然又弯腰进了马车,但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副薄薄的手套,“妹子,这是副鹿皮手套,以后你洗碗时记得戴上,免得手变粗了。”

海棠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感动,她温柔地冲吕婶展颜道:“谢谢!”

“别客气。妹子,你可是要进去?”吕婶说着自马车口退开。

“我进去拿些面粉,班主让我做些包子给他们送过去。”海棠答道。

“等我洗了这碗,就给你做帮手。”吕婶热情地自告奋勇,让海棠忍不住又跟着笑了,心想:这戏班的人也不全然都是冷漠。可是为何昨晚除了她没有人愿意去找白霖呢?是白霖人缘太差,还是……她想问,却又怕交浅言深,最后还是决定把疑问咽了回去。

************

海棠和吕婶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包子做好了,由于材料有限,包子分了好几种,每种数量都不太多。

装满一篮子后,多出的包子是海棠特意给留在庙里的人做的。她找了个大碗将那些包子装起来,走到萧夜痕面前,一派娴淑有礼地问道:“萧公子,我和吕婶做了些包子,有香辣萝卜包,青菜香菇包,韭菜鸡蛋包,红豆包,还有葱香花卷,不知dào

公子喜欢什么口味?”

萧夜痕捏着棋子的手顿住,转过头,乌得黯沉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海棠,嘴角勾出一个似诡谲似了然的微笑,淡淡道:“香辣萝卜包,红豆包。”

“没想到公子居然喜欢吃甜食。”海棠掩嘴笑着,又取了个碟子,将他要的两个包子装上,连着筷子一起送到他手里。

“谁叫红豆最相思。”萧夜痕将那红豆包子夹在筷子里,嘴角的笑容更深,很是勾魂。

“海燕她娘,你偏心哦。”白霖一双大眼也是直直地看着海棠,口气也不知dào

是酸,还是探究,“只管萧夜痕喜欢吃什么,那我和小敛呢?”

“白霖,你别急,总要一个个来。”海棠不以为意地装作听不懂,“你想吃什么?”

“青菜香菇包,葱香花卷。”

待海棠分好包子后,她便一人自破庙出了。她本想带着海燕一起去城里,可惜海燕有了新目标——自从上午贺敛吹箭救人后,她便抛弃白霖,转而纠缠贺敛了,只见她年幼不知耻地左一个小敛哥哥右一个小敛哥哥地叫唤,也不管人家摆一张冷脸爱理不理。

海棠没办法,只得给海燕留了功课——抄五唐诗十遍,便拎着装满包子的竹篮子进城去了。

据上午司徒说,他们会去城西卖艺。

进城后,海棠随便找了个婆婆问路,便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因为人群围得很大,掌声呼喊不断。

海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挤了进去,只见人群的中心,柳叶正在表演蒙眼飞刀,靶子却是那头顶黄梨的华湄。两人都是女子,一个有这般绝技,一个有这般胆色,几把飞刀射出后,便引来周围阵阵掌声。

猴子小白机灵地拿着草帽四处讨赏,谁给了铜板银子,它还会鞠个躬行个礼,顿时把人们逗得更乐。

还有那封班主放下了平时的呆瓜脸,和气生财地捧着笑脸招呼着:“……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赏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真是把海棠给看愣了,这哪——哪还是那个踩着碎步哼着小调的戏班,这……这分明就是个卖艺的杂技班。

封班主似乎是看到她了,朝她使了个眼色。

海棠一下子领会,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往右边的一排石墙走去。不一会儿,封班主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海棠把篮子里用白布袋子封好的包子交到他手中,寒暄了几句,就拎着空篮子离开了。虽然她也想混在人群中继xù

看他们到底卖的是什么艺,可惜因为这顿突如其来的包子宴费掉了她不少食材,如果不赶紧去菜市补一点,晚上这一顿恐怕要空了饭桌。

因为还要赶回去做晚饭,海棠一刻不敢耽搁地到城南买了些青菜、猪骨肉、鸡蛋和大白菜就匆匆地拎着满满的菜篮踏上归程。本以为平常的一段路,却在快到城门时生了变化。

一个熟悉的背影让她停下了脚步,那青色的削瘦身形,乌溜溜的头,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正是那与她话别没太久的封班主。

海棠忍不住驻足观察,只见他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白布袋,正一个个地向城墙边的乞儿放包子,而周围其他的乞丐见了,也纷纷围了上来。

不对,海棠突然注意到他不是什么人都给包子的,他施舍的对象全是些年纪不大的幼童,那些青壮年的乞丐都被他忽略了,任凭他们怎么祈求,他都无动于衷。

难道他是鄙视那些不愿自力更生的成年乞丐?海棠不禁在心中揣测,但下一刻表情不禁僵硬,只见那背对她的人似乎察觉到停驻的目光,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分毫不差地对上她的。

(本章待续)

第七章 隐·摄魂(2)

海棠登时有些尴尬,仿佛偷窥被人抓到的尴尬,却只能笑笑,等着对方向她走来不敢离开。

“班主。”她冲已经走近她的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海夫人去买菜了?”封仲二的视线在那菜篮子上停了一下,又转回到海棠身上,“怎么不叫白霖他们帮帮你?”

逆着光,他的眼睛黑得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明明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定定的表情,可此刻看来,却仿佛面容硬是比平时暗了几分。

噗通,海棠的心跳乱了一下。他的目光明明平稳,却看得她有些不塌实,心里只打疙瘩——有点怪怪的。于是,慌忙地解释道:“只是差一些菜,分量也不多,就没特意叫他们了。”若是因此得罪人,那她今日就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傻瓜。

“哦。”对方平淡地应了一声。

但海棠却硬是从这一声简单的“哦”字中听出了怀疑,她奋力地找话题带过:“班主,海棠刚刚都瞧见了,原来您有这般善心,将来必有善报。相比之下,海棠真是惭愧。”

“你莫要误会了。”封仲二比平日凉了几分的音调直穿进她的耳朵,“我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海棠没说话,却心道:这人真是古怪,别人行善巴不得满天下招摇,可他非要反其道而行。

“这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他淡然的声音接着道,“在下幼时也曾沦落乞讨,如今看到乞儿,总是有些感慨。……海夫人可曾奇怪在下总是食得极慢?”

“……”虽然认同,但海棠不敢应声。

幸而对方也不指望得到答案,径自接道:“那时,有了这一顿,不知何时才有下一顿,也就分外珍惜食物,总是一小口一小口,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了。虽然现在日子好了,却也一直将那习惯保留了下来。再说,细嚼慢咽也是个好习惯,你说是吗?”

这般情形下,就算海棠有微词,也只得说:“班主说的是。没想到班主你还有这般的童年,幸而现在总算是否极泰来。”她一面说,一面心里想道:虽然是知dào

了为何他总是吃得极慢,可为何要装作不挑食呢?

“否极泰来吗?”封仲二略微嘲讽地勾起了嘴唇,“之后呢?也许便是乐极生悲。人生总是峰回路转,在你以为最幸福的时候,很有可能转眼间便摔入无底深渊;当你在磨难中苦苦挣扎时,却也能聊以自慰:反正最坏的已经经lì

过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呢?”

顿时,气氛有些僵住。海棠不太自然地动了动嘴角,她本就是说些客套话,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反应,倒让她不知如何续下去了。

“海夫人莫见怪,在下有时净胡思乱想,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封仲二似乎也觉得话题偏离,很快又转了回去,“夫人的童年想必比在下有趣幸福得多吧?”

换到随意的话题,海棠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是啊,比小女燕燕要平凡幸福得多。”

“令嫒难道不幸福吗?她有你这个至亲在旁怎会不幸?”对方也是微微一笑。只是这回不见惊艳,只有客套礼貌。

“我们孤女寡母,又怎么比得上人家双亲俱全?”海棠面容微苦地垂下嘴角。

“双亲俱全难道就定是幸福吗?”对方淡淡地反问。

海棠微微一震,心亦一动:她是认同他的,所以她才会毅然带着燕燕离开江家,让燕燕从此没了父亲。可惜,此刻她虽想坦然相应,却也知dào

并不适宜。最后,也只能以反问带过:“一家三口,天伦之乐,难道还不是幸福?”

“说的也是。”封仲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口气让人觉得只是虚应。

被他的眼睛看得有点心里毛,海棠很快换了个新话题:“班主,不好意思,昨晚你跟我说的事,我还没找到机会与华湄说。”

“我知dào

。”

他简简单单的三字却令海棠觉得yì

味深长。是啊,他有什么不知dào

呢?她怀疑戏班里的任何事都逃不了这位封班主的法眼。想到这里,她觉得在他面前真是不自在极了,便赶忙道:“班主,时候不早了,海棠还要赶着回去准bèi

饭菜,这就先告辞了。”

封仲二自是没拦她,两人很快话别,前又去了城西,而后自是出了城。

************

一路上,海棠一人闲来无事,心中忍不住温故起适才的那番对话。疑问随之冒上心坎:封班主他是怎么从一个小乞儿变成了戏班之主?而且这戏班还神mì

极了,充斥了各种人:李大胡子居然是三刀客之一的李岳西;吕七懂医术;贺老人和贺敛明显精于机关术数;今天她才知dào

原来柳叶还会使飞刀;还有那司徒、吕婶、华湄,谁知dào

他们还会什么她不知dào

的技艺。这班人实在是太不普通了,为何封班主要把这么一帮子人聚在一起?

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戏班只是一个他们伪装身份的幌子?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她的心不禁有些慌乱,快了几拍,突然想起燕燕的某个世叔曾与她说过关于杀手的事,很多杀手组织最喜欢用收养孤儿的方式培养杀手,因为这样才能无所牵绊。最好的杀手能悄无生息地隐藏在人群中,看来平凡不起眼,让人防不胜防。又说杀手们常常不敢有特别的喜恶,就怕被人抓到弱点因此丢了性命……把这一切套到封班主身上,她居然觉得合适极了,他的长相平凡,气质中庸,而且神mì

兮兮地装作不挑食……

突然,她轻轻拍了自己一记,她真是太无聊了,瞎想什么啊。若封仲二真是个杀手,他哪有机会养成慢食的习惯?杀手组织不至于如此人性地给他这种机会吧?……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抱着这个疑惑,海棠回到了破庙,接下来又忙了起来,没时间再瞎想。

************

天快黑时,卖艺的人马回来了。而那时,海棠和吕婶的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众人很快开饭,包括病情好转许多的尹凌霜。

有封班主在,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然这又是一顿吃来极不畅快的晚膳。但是也有胆大的两人——萧夜痕和尹凌霜无所畏惧地按自己的节奏早早吃完,放下了筷子。

海棠心里羡慕不已,却是不敢仿效,照例慢悠悠地磨完了这一顿。

饭后,海棠捧出了事先准bèi

好的冰糖雪梨,翩翩然走到萧夜痕面前,道:“萧公子,我适才做了些冰糖雪梨,公子可要来一碗?我看公子面赤唇红,应是有些内火。吃点冰糖雪梨,可以清热生津的。”

萧夜痕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答yīng

:“那萧某就却之不恭了。”

“萧公子不必太客气。”海棠回以温婉一笑。

见此,白霖酸溜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似乎有些尖锐:“海燕她娘,我也有点内火,可否也来碗冰糖雪梨?”

“白霖,你别急。”海棠仍是毫不介yì

地笑着,“萧公子是客,我自然是以客为尊。你的那碗马上就来。”她转身去灶边,很快给白霖也盛了一碗,并随口问道,“白霖,别说我不待见你。说与我听听,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尽量做给你吃。”

“真的?那就多谢了。”白霖眼睛一亮,道,“我要吃川芎天麻炖鱼头。”

“没问题。”海棠笑着应承,然后转头问萧夜痕,“萧公子有什么想吃的吗?”

萧夜痕目色一沉,笑得更深沉了,嘴上却悠然道:“在下不讲究。随意即可。”

“萧公子不用客气,尽管说便是,海棠能做的也就一些家常小菜,不麻烦的。”海棠坚持地继xù

追问道。

“那就青椒牛肉丝吧。”

“好。”海棠冲他笑弯了眼睛,然后便走开了。

(本章待续)

第七章 隐·摄魂(3)

她没看到身后白霖的表情有些僵硬,灼灼双目古怪地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这些海棠暂且还不知dào

,她继xù

分着她的冰糖雪梨,下一个是另一位客人——尹凌霜。

“尹姑娘,喝碗冰糖雪梨吧,可以化痰止咳、清心润肺,对你的病情有帮zhù

的。”

她的话才落下,却见面前的姑娘家再次红了眼。

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海棠顿感无奈,却只得柔声道:“尹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尹凌霜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到,以前我咳嗽时,哥哥也叫厨房给我煮过冰糖雪梨。”她再眨一下眼,泪珠子已经滚了下来。

海棠已经不知dào

说什么了,心里甚至有些烦她,该劝的已经劝过。剩下的只等她自己走出来。

这时,封仲二突然出现在海棠背后,冷冷地对尹凌霜说:“哭有何用,你的眼泪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我知dào

,我就是伤心嘛,还不许我哭?”尹凌霜扁着嘴,委屈地说,“也许是我心里总是不甘心吧,哥哥明明开始有些喜欢我了,不知为何突然就说要和那个女人成亲。”

“你确定不是你自作多情?”白霖凉凉地引用中午萧夜痕的话刺了她一下。

“当然不是。”尹凌霜一字一顿重重地驳回去,“我知dào

,一开始,哥哥确实是喜欢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一直不接受他。后来,我认识了哥哥,哥哥渐渐地对我很好很好,”她说着,似乎回忆上了心头,粉面微红,“可当我以为哥哥喜欢了我的时候,他却突然要和那个女人成亲了,还说什么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她的表情随着回忆由喜转忧,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既然他们让你伤心,那就把他们忘了。”封仲二清冷得有些诡秘的声音回绕开来,他慢悠悠的语速渲染得气氛也诡异起来,“你爹,凤,还有其他令你伤心伤神的人,把他们都忘了吧。既然他们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惦记着他们?”

“忘了吗?”一瞬间,尹凌霜平日天真的表情透出有些忧郁的成熟,“如果能忘,那就好了。”

“自然是能忘的,只要你愿意。”封仲二脸上勾起一个诡谲无比的笑容,那双狭长的眼睛笑成了细细的狐狸眼,几乎快要看不到眼珠,却又隐隐从那两道缝中透出黑亮的光芒,使得看混身毛。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白色的梅花小瓷瓶,随意地转了一下,道,“半年前,在下偶然间得到三粒稀世之宝——摄魂丸,又名忘忧丸。顾名思义,吃了它,你就能忘掉所有不开心的前尘往事。”

“真的?”尹凌霜先是露出心动的迷茫,但很快又表情一震,道,“那不是要连自己都忘了。……不,哥哥已经不要我了,可若是连我自己也把自己抛弃,那我不是真的太可怜了?”

她初听有些古怪的话,却让闻俱是心中一动。连那封仲二看来都有些动容,收起狐狸般的笑容,道:“在下并非指抛弃所有前尘往事,只是忘掉那些伤心之事。服了摄魂丸的人会陷入半昏半睡,届时,只要旁人下个暗示,他便可忘掉他想忘掉的。……告sù

我,你想忘掉什么?”

“真的?”尹凌霜瞠大眼,有些不可置信。

“若想知dào

是不是真的,试一下不就知dào

了?”封仲二诱惑地对她抛下了饵。

尹凌霜愣了好一会儿,果duàn

地说:“好。”马上语气又一转,问道,“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帮我?”

“也许有一天,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帮你。”封班主莫测高深地说,“现在你就姑且当我想试试这摄魂丸的功效好了。”

“别说,你是第一次……”尹凌霜有些骇然。

“正是。”某人却看似无害地笑了,“你还要试吗?”

尹凌霜没怎么迟疑便答yīng

了——她已经这么倒霉了,难道还能更倒霉?

见此,封班主又笑了,今日他似乎心情很好,真真假假地笑了好些次。但此刻的笑却与之前很不一样,海棠觉得仿佛从中抓到一丝飞闪而逝的调皮,快得连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唯一能肯定的是班主大人今日的兴致确实很高昂,只见他朗声命令道:“你们都给我去庙外守着,别靠太近,尹姑娘不能受一丝打扰。”

众人无奈地收起好奇心出了破庙,然后又硬是被赶到十几丈外。随后,庙门关上了,引得海棠更为好奇,她很想凑过去偷听,但见其他人,包括白霖都乖顺地站在原地,便也不敢乱动了。

一刻钟后,那庙门便再次打开,可是众人只见开门的封仲二,却不见尹凌霜。

她到底是怎么了?

疑问同时窜上众人的心。

最后勇敢地上前并问出口的是白霖:“老大,尹凌霜呢?”

“她睡着了。要明天才会醒,你们都不要吵她。”封班主道。

众人顺着封仲二的视线往里看去,果然,尹凌霜在一丛干草堆里沉沉地睡去了,那安详的闭着眼睛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海棠记得昨晚她是那般的辗转反侧,还溜出马车外吹过一会夜风,所以才会着了凉。

看着她现在这般好眠的模样,海棠忍不住问道:“她,真的会忘了那一切?”

“等明天你不就知dào

。”封仲二神mì

地勾唇,惹得听好奇不已,却又隐隐感觉他所言非假。

忘记吗?海棠低头看了看抓着她裙摆的女儿,心想:是否让燕燕忘记那段回忆会比较好吗?让燕燕永远记得她的生身父亲居然要牺牲她的性命,是否太残酷了一点?

她记得以前的燕燕如此快乐天真无忧,可是自从那件事情生后,她有好一段时间看不到燕燕的笑容。……那时,她真怕燕燕的心是不是病了,幸而后来燕燕总算慢慢再展笑容。她也总算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是心疼,至今她还能偶尔从这张才六岁的小脸上看到不该属于她的忧郁。

海棠牵住女儿的手,感到自己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不想让人察觉异样,便低声对女儿说:“燕燕,跟娘出去走走。吃饱了饭后,得动动,不然会变成小胖子哦。”

“嗯。”海燕抿嘴冲母亲一笑,恬静可爱无匹。

看着两母女离开的背影,封仲二突然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对白霖丢下一句:“白霖,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他等于是不给白霖拒绝的权利和机会,白霖也只得摸摸鼻子认了,自动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树林口,封仲二停下脚步问道:“白霖,今天白天生了什么?”

“什么?没什么啊?”白霖先是眼皮一跳,然后心脏也快了一拍,脑子飞快地掠过上午的事,嘴上却故作镇定地一口否认。

“是吗?”封仲二淡定地笑了,“既然如此,就从早上我们离开以后,一件一件地说起,由我来判断到底是有什么,还是没什么。”

一阵冷风随着那笑容刮过,白霖抖了一下,只得乖乖地将上午“智斗老鸨勇救孤女”的事草草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大,你也是觉得那个海棠今天有些古怪?”

“她又不是从几天才开始怪。”封仲二轻轻地说了句,兴味地笑了。

“你什么意思?她哪里古怪?老大,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白霖好奇地追问,可是封仲二却没再说话。

(本章完)

第八章 隐·杀机(1)

“抱歉,吕先生,吕夫人,在下可以救你们,却不能帮你们找那五毒虫报仇,这是在下师门的门规。”

************

第二天一早,尹凌霜的烧已经彻底退了下来,封班主于是决定早膳后立kè

启程前往扬州。

负责早膳的人自然是厨娘海棠。

这一顿是吕婶特别想吃的鸡肝蛋皮玉米粥。

煮粥的同时,海棠的心绪也没空下,她先是赞叹那吕七的医术真是不错,然后又庆幸:以后燕燕生病,就不怕了,这里有不花钱的大夫。再后来,她又想到尹凌霜,她其实很想去探探尹凌霜的口风,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忘了她想忘的。不过想归想,海棠自然不会真的去做,反正戏班里有个比她更多事的人,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白霖其实行事有点“娘”——难道说断袖之人便是如此?

她尽量克制有些高昂的情绪,把力qì

花在搅粥上。

粥面上,气泡不断鼓起,热气腾腾。海棠知dào

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正打算试试味道,却见不远处白霖已经按捺不住地前去找尹凌霜搭话了。

“尹姑娘。”白霖的态度语气看来是从未有过的和善。

“白公子。”尹凌霜初看很平静,少了之前的红眼睛和泪珠子,她貌似真是脱胎换骨了。

白霖开始有几分相信所谓的“摄魂丸”。但还是决定再探:“尹姑娘,你的身体可好多了?”探探她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

“好多了。吕大哥的药很有效,只是麻烦方大姐照顾了我一天。”她说着露出淡淡的开朗的笑容,比之以前,真是判若两人。

“好多了就好,否则令尊该有多担心啊。”白霖如述家常似的说道。

“我爹?”尹凌霜看来有些惊讶,“我爹早就没了,我和姐姐是由外公抚养长大的。”

“真是不好意思,提及姑娘的伤心事了。”白霖故作歉然地说,嘴角隐隐抽了一下,这女人真狠,居然当她爹死了,“令姊和姑娘你真是很不容易啊。”

“那倒也没什么,不容易的是我姐姐傲雪,她真是太出色了……可惜,她现在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她皱眉道,却是没有再哭鼻子。

“令姊不见了?”白霖故作惊讶地问,“她去哪了?”

“白公子,你怎么了?”尹凌霜奇怪地看着他,“我不是早就告sù

过你,傲雪她离家出走了吗?我这趟出来就是为了寻她回去。”

“好像有这回事。”白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原来这回事她还记得,“那令姊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唉,还不是我外公一把年纪了,还要娶个和我们一般年纪的小妾。”尹凌霜摇摇头道。

咳。白霖被口水呛了一下,嘴巴张得老圆:这么替换也成。他顿了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尹姑娘,你可知dào

凤?”

“知dào

,自然是知dào

。”尹凌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使得白霖差点又被口水呛到,幸而她很快接上,“四公子之一的凤,又有谁不知dào

?只可惜无缘得见。难道白公子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白霖赶忙道。正好这时,热腾腾的鸡肝蛋皮玉米粥已经一碗碗地盛好了,白霖托辞走开,投入热粥的怀抱。

************

早膳后,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出了。目的地自然是扬州。因为中午照例地停下休息兼午膳了一个时辰,等他们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

幸而一向走在众人前头的司徒办事很麻利,在他们抵达前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这回不是破庙,因为他们将会在扬州停留一段时间。

扬州城其实是有个戏班的,只是那班子正巧昨日被请去了海陵县为某个富贵人家祝寿。司徒一打听到这个消息,便自己拿了主意,在城里租下了一个小院落。

封班主看来也不怪司徒自作主张,只是吩咐司徒带路把他们引到了那个有些偏僻幽静的小院。

马车和马匹“吁”的在院门口停下。众人都下了车,先是进去看了圈环境,并由封班主指派了房间,然后便纷纷去卸物。

男子们搬大件,女子搬些轻件。另外自己的私物,自然是各管各的。

海棠来回了几趟,将一些厨具搬进院里的厨房后,又回转去帮着搬那些道具,可谁想她刚到门口,就见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敞开,一个陌生的灰衣背影不知dào

在里面搜索些什么?

奇怪?白霖呢?海棠心想,他不是被指派留下看守马车吗?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有些迟疑:她不想惹麻烦,但是若是放任不管,她就没法跟封班主解释。此时退回去也容易撞到其他人……比较利害关系,她很快决定扬声斥道:“你是谁?在我们的马车里做什么?”唔,这个嗓门应该够大了,里面的人听到的话,就快来救她吧。

那人闻言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十足平凡的脸,腮边俱是点点胡渣子,头也凌乱得快要散开似的,显得狼狈极了。那人转身的同时从旁边随便抽起一把剑,吓得海棠倒退一步,这回不再抑制嗓门地尖声嚷道:“来人啊,有小偷。快来人啊,……”

那人似乎更慌,飞快自马车上跳下,拿着那把剑眨眼间便不见了。

这么快的身手居然来当小偷?海棠狐疑的同时,有一人匆匆地从院子里率先跑了出来,是吕婶。

“妹子,怎么了?”

“大姐,刚刚有小偷。”海棠余惊未消地指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手指微抖,“他,他往那边逃了?”

她话刚落下,其他人也陆续出现了。

“你没事吧?”吕婶关心地问。

“我没事。”海棠摇摇头,看来有些歉疚和惊慌,“只是他偷了把剑。”她指着那辆看来没什么变化的马车说。

“小偷居然来偷剑?”贺敛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怀疑地说道。

“可能是我突然出现,他来不及偷其他东西吧。”海棠迟疑地猜测。

封班主没说什么,却是一针见血地问道:“白霖呢?”

“我不知dào

。”海棠又是摇摇头,“我一出来,便没看到他。”

“我突然觉得有些肚痛,便……便去茅房了。”这时,白霖有些瑟瑟的声音出现在后面。

“你不会等我们出来再去啊。”司徒埋怨道,并低不可闻地贬了一句,“还不如我们家大白呢。”

“人有三急,我一时等不了了嘛。”白霖摸摸鼻子看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理直气壮地驳了回去。

“算了,别吵了。”封班主并不高昂的声音却对他们一向很有威慑力,“反正没什么损失,就别怪来怪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又对海棠和吕婶吩咐道,“你们俩到马车里再看看,有没有还少什么东西?”

“好。”海棠和吕婶一头。

“白霖,你既然那么等不住,就别守了,给我搬东西。”封班主撤了白霖的闲职以示小惩,白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帮着搬东西。

一下子,院子外便只剩下吕婶和海棠了。

(本章待续)

第八章 隐·杀机(2)

“妹子,你刚刚受了惊,先在这歇会吧。我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就好。”吕婶体贴地对海棠道。

为了表现出受惊妇人的感觉,海棠没有推辞,只是微笑着道了声谢。

吕婶利索地进马车里点物去了,海棠顿时有些无聊,便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看,便让她现前方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快地朝这边移动。若不是她正巧往前面看过去,在这蒙蒙黑的天色下,还真不容易现。

噗通!海棠的心跳不由快了一拍,来人似乎会武功的,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但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说不定只是个路过的江湖人。

那人的轻功看来很是高明,她才思绪稍稍一动,来人便已到她前方几丈。海棠不动声色地静静站着,甚至没去多看一眼。

她只希望那人快快自她身边走过,可惜那来人却不如她所愿,在她面前停下。

这下,海棠不得不去看他,或,该说是她。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海棠很难描绘她的五官,只觉得对方眼波流转之间竟有股勾魂摄魄之意,尤其她右边眼角之处竟有颗痣,更是增添一股难以言喻的媚色。她只是一袭黑衣裹身,却令人第一次知dào

黑色也能穿得这般妖冶惹火。

那妖媚的黑衣女子淡淡地在海棠身上瞟了一眼,微露出轻蔑,不太礼貌地喝道:“我问你,刚刚有没有……”

“妹子,是谁啊?”同一时刻,马车里的吕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那黑衣女子。

一瞬间,海棠现两人的面色俱是一变,只是不同。

吕婶的脸色有些白,可是眼里却燃起熊熊火焰,那分明就是仇恨之火。海棠从来没看过一向和善的吕婶这个样子,自是一惊,心道:好的不灵,坏的灵,麻烦果然来了。

而那黑衣女子先是一愣,双目瞠大,然后却是嚣张地大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吕夫人,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看来真是天不佑你啊。”她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你又怎知不是天在助我。”吕婶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她一边说,一边自马车里跳下,整了整衣物,继xù

道,“毒蜘蛛,我没来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哼,吕夫人,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利?还是不过才一年,吕夫人就忘了我毒蜘蛛的手段吗?”黑衣女子虽然妩媚地笑着,可是嘴角却露出阴狠。

“我自然是记得我百草山庄上下三十多条人命正是丧于你们五毒虫之手。”吕婶咬牙切齿地说道,“毒蜘蛛,你也别忘了今天没有那其他四只臭虫,只得你这蜘蛛精一人。”

“吕夫人的口气果真不小,倒让奴家有些手痒了。”那黑衣女子说着动了动手指,喀嚓,喀嚓……

海棠听到金属的声音,这才现那黑蜘蛛竟双手带着一副乌黑亮的乌金手套,那尖锐的指套尖闪着乌蓝的光芒,显然是带有剧毒。

想到对方的外号,海棠愁上心头,她很想告sù

自己也许吕婶亦是个同李大胡子那般的高手,可是从刚才这番谈话来看,显然不太可能。

怎么办?她该呼救吗?可是她怕跟上回不同,现在若是呼救的话,这毒蜘蛛会放过她吗?想到燕燕还需yào

她这个娘亲,她决定还是先不动。说不定,下一刻,李大胡子就会如同那身披金甲脚踩云朵的天神般出现了。

“吕夫人,识时务的,就把百草经交出来,奴家就不与计较,放你一马。”黑蜘蛛像是威吓地又动了动手指,那古怪的造型还真有几分像蜘蛛的爪子。

“那不交,又是如何?”某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时恰如其分地插了进来。

见此,海棠终于舒了眉头,为的自然不是这说话之人,而是他背后那根英俊潇洒的尾巴——萧夜痕萧公子。

黑蜘蛛自然也是看到了萧公子,她先是一皱眉,然后故作镇定地媚笑道:“奴家还道是谁,原来是萧公子啊。洛阳一别,公子可还好?”

“多谢关心,在下甚好。”萧夜痕不冷不热地应道,“不知夫人今日到此有何指教?”

黑蜘蛛的眉头又是一抽,笑容收起,面色跟着黑了下来:“看来萧公子是非要管这闲事喽?”

“闲事倒算不上。只是如今同在一艘船上,总得互助互利。”萧夜痕道。

“既然如此,那萧公子就怨不得奴家了。”那黑蜘蛛话未说完,身子已经跃了起来,闪着锐芒的右爪凶猛地向前探去。

面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虫之一的黑蜘蛛,萧夜痕自然是不敢懈怠,他脚下步法一动,便到了两丈开外,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那把原本缠在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抖,那银色软剑犹如灵蛇一般,直向那利爪挡去。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场中闪出一撮的火星,那黑蜘蛛的乌金爪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了回去。

挡开对方的一爪后,萧夜痕片刻也未停顿,步法一转,手腕翻动,软剑乱颤,在空中挽出三朵银色剑花,向对方下盘攻去。

他的身法和出招都快得出奇,黑蜘蛛见状自然更不敢大意,她双爪齐出将那三剑一一接下,并顺势向萧夜痕的面门攻去。

萧夜痕目睹来势,也不敢等闲视之,身形向右疾旋半圈,左掌五指齐张,一招陈仓暗渡,疾扣向黑蜘蛛的右臂,迫得对方后退一步,将攻势收了回去。而萧夜痕毫不退让地银剑又逼了过去……

那软剑在他手中,时而刚硬,时而柔软,令人防不胜防。而黑蜘蛛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人斗了好一会也没分出胜负来。

眼见两人要僵持下去,那黑蜘蛛突然眼角微微一动,露出狡黠。旁观来不及提醒,已见她右手的一个指套节咔嗒一松,自那空隙间飞洒出灰蒙蒙的粉末。

见此,萧夜痕赶忙右脚轻一点向后退了一大步,但还是稍稍地吸进一点粉末,顿时他面色一变,有些僵硬地吐出三个字:“幽冥散。”

黑蜘蛛闻言不禁得yì

地阴笑:“萧公子果真见识不凡。呵呵,奴家劝萧公子还是莫要乱动的好,想必萧公子也知dào

,这幽冥散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幽冥散功散,若是萧公子不用内力,这毒十天半个月也要不了萧公子的命,可若是萧公子非要逞英雄,那奴家可不敢担保公子还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萧夜痕自然是知dào

这幽冥散的厉害的,于是面色更差,这时一个平淡的男中音平平地说道:“萧公子,这是幽冥散的解药,接着。”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颗红色拇指头大的药丸已经平平地向萧夜痕飞去。

萧夜痕见此自是一喜,转身欲接住那药丸,而黑蜘蛛见那送药之人却是狠狠道:“吕华严,你居然又坏我的好事。”她说着,纵身,那利爪向萧夜痕的后肩袭去。

萧夜痕自然知dào

背后受敌,却并未回转身应敌,只因那李大胡子的龙渊刀已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他,顶住了那双乌漆抹黑的蜘蛛爪。

黑蜘蛛只觉双臂一麻,对来人自是不敢轻疏,可她还来不及出招,就感到身后有利器破风之身,赶忙右脚一动,半转过身,正好避过那破空而过的钢钉。

那钢钉“嗖”的一声刺入前面的老树,竟是入木三寸。可见那钢钉来势之猛。

黑蜘蛛还没站稳,已感到又一钢钉随之而来。她冷冷一笑,将头稍稍一扭,估算着能正好将那钢钉避过去。

银光一闪,那暗器在她颈边擦过,她感到脖子上一凉,然后是一麻。她顿时面色大变,视线落在了那第二枚刺入树干的钢钉上,原来这第二枚钢钉竟是带刺,而那刺闪着熟悉的乌蓝之光,有毒。

黑蜘蛛赶紧掏出一个解毒丸服了下去,然后冷冷呼喝道:“是哪位朋友在背后行这下三滥之事,有本事就给我出来?”

“对付下三滥之人,自然要用下三滥的办法。”比她更冷的女音自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上,那人轻巧地自树上跃下,落地无声,竟是那平日少语的柳叶。

(本章待续)

第八章 隐·杀机(3)

柳叶一步一步地走近,那种孤独而凌然的气势竟令那见惯不少场面的黑蜘蛛心生寒意。

黑蜘蛛眉目一动,激将道:“两位以多欺少,不怕传到江湖上为人耻笑吗?”她转头看着李大胡子又道,“听闻‘龙渊刀’李岳西豪气盖天,原来也不过如是。”她表面镇定,但心底其实不踏实:为何这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高手?难道是吕氏夫妇特意找来对付她的?还是他们也是为了……

“对付你,我一个就够了。”柳叶说着双手微微一扭,两把短剑就凭空出现在她掌中,同一时刻,她脚尖一个轻点,上身前倾,飞地向黑蜘蛛冲来。那两把短剑化成两道刺眼的电光,直向对方横扫过去。她动作凌厉迅猛,短剑在她舞动下形成千百幻影,夹带呼呼劲气,两团银光分袭黑蜘蛛上下盘大穴,招式剑势凌厉诡异。

黑蜘蛛已感觉到此处卧虎藏龙,自然不敢因为柳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有所轻忽,尤其这个小姑娘刚刚还暗算了她。她宁心定神,决定小心应对,暂时只守不攻,只想等到对方露出破绽,再一击而中。再,她也想到柳叶不过十七来岁,就算武功再怎么厉害,内力上总是不如她的,长久下去,对方自会露出衰败之势。

而柳叶似乎不知对手有心拖延,只是将那攻势舞得更猛,身形飘忽若行云流水,剑随身动,形成重重剑光,细若游丝,又如同山峦叠嶂一般,铺天盖地地覆盖过去。

毒蜘蛛沉着以对,心里却很是高兴,只盼望着对方攻得越猛越好,耗力越快越好。可打着打着,她便现有些不对劲了,只因那柳叶仿佛不知疲般越打越猛,越攻越快,而自己却仿佛有些乏了般,手脚渐渐重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险险地避开一剑,赫然意识到这小姑娘的剑法要比萧夜痕要狠得多了,一招一式都凌厉极了,直攻人要害,这不像一个普通女儿家的剑法,倒像是一套杀人剑法。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只感到那剑光一闪,左臂一凉,已经添了一道伤痕,然后手臂更麻。她终于是确信哪里不对劲了,于是粉面大变地问道:“你刚刚是给我下了什么毒?”

“黑无常。”柳叶冷冷地答道,没缓下手上的攻势。

黑蜘蛛身为用毒名家,自然是知dào

“黑无常”的。这“黑无常”的功用说来简单,其实便是迷药,只是霸道无比,哪怕只是再小的一点进入体内,都能慢慢扩散开来,然后中毒就会渐渐手脚麻痹,最后使不出力来,只能坐等那拘魂的无常。“黑无常”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寻常的解毒丹对它是统统无效,但解法说穿了又容易得很,只要一小杯醋就能解了去。可问题是她现在由于运功加快了血液循环,毒已扩散开来,就算她此刻想去找些醋也来不及了。这真是讽刺得很,她本想设套给人家,现在却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黑蜘蛛感到手脚越来越软,有些力不从心。她眉目一转,正想认输缓住场面,却见那面前的小姑娘双唇一抿,右剑狠狠地朝她刺来。

“柳叶……”她听到某人喊道,却阻止不了对方的剑势,那冰冷的剑已经稳稳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好狠的手段!她呕出一摊血来,看着她的血溅在对方脸上,而对方不避不闪,那平凡的脸庞顿时显得妖异。她顿时想到一个人,于是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原来……你是……”

她话没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双目睁得老大,像是死不瞑目。

海棠彻底被这一幕给震住了,她没想到平日里寡言的柳叶居然是这样的狠角色,同一时刻,她又是庆幸:幸好燕燕因为旅途疲乏,一到这里就进房间睡觉去了,避过了这血腥的一幕。不过,她倒是不同情这黑蜘蛛,只觉得她是恶有恶报,毕竟她可是害了吕婶一家三十多条人命啊。

“柳……柳叶,你杀了她?”说话的是白霖,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古怪。这一刻,海棠突然明白为何她曾觉得白霖有些忌讳柳叶,原来如此。

“不杀她,后患无穷。”柳叶冷冷地答道,眼睛却是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封班主。

封班主好久没吭声。

吕婶看着黑蜘蛛的尸体,表情有些微妙,也不知是否解恨,道:“班主,这回是我夫妇俩连累大家了,但是柳叶说得不错,若是放走了黑蜘蛛,恐怕会招来其他四只毒虫,到时……”就更麻烦了。

封班主低头瞟了一眼尸体,答非所问地说道:“司徒,李大刀,你俩快把她搬进院去。”

司徒和李大胡子互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时候应该尽快将那尸体弃了去才是,怎么班主却反其道而行,竟叫他们把她搬进去?

尽管心中有千般疑惑,两人还是服从地将那地上的尸体搬了进去。

其他人见状也跟了进去,只余下那一匹马和两辆马车在院子外头,但这次没有留下人看守。

司徒和李大胡子按照封班主的指示把那黑蜘蛛的尸体放到院中某处未铺青石板的泥地上,然后退后开去,满腹疑问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去取件东西。”封班主抛下这句后,便转身去了他的房间,只留下那一干人等和一具尸体,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古怪。

幸而,封班主拿了东西后很快回来。

他所谓的“东西”是一个不大的约莫有中指长的竹筒,也不知dào

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们就得到答案了。

只见封班主慎重地戴上了薄绢手套,他利索地将那竹筒打开,从中倒出了另一个小一圈的竹筒,然后又从小竹筒中取出一个红布包好的小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红布被解了开来,露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看着封班主蹲下身来,众人一下子明白这瓷瓶中之物就是关键。封班主小心地打了瓶塞,微侧瓶身,一些淡黄色的粉末从中飘出,落在那染血的伤口上。

随即,他盖上瓷瓶,很快退开,而众人只听得黑蜘蛛左胸的伤口中吱吱作响,升起淡淡的白色烟雾,跟着伤口中不住流出黄水,烟雾渐浓,黄水也越流越多,出又酸又焦灼臭气,眼见尸身的伤口越烂越大。尸身肌肉遇到黄水,便即出烟雾,慢慢地也化为水,连衣服也是如此……不到一刻钟,那黑蜘蛛便彻底化成了一滩黄水,而那黄水最后渗入泥地,只余下那一片深色的水渍。

海棠在那吱吱声初响时便意识到某人是在行毁尸灭迹的勾当,便转过脸去不再看,心中有些悲哀的意识到:这下,她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因为这个秘密,他们这些人全都变成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唉,若是让其他四只毒虫知dào

今天的事……她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下去。

“化尸粉!”中间,只听到吕七低沉却肯定的声音,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班主,”华湄突然咬着下唇有些颤颤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扬州?”

“不。”谁想,封班主竟这么说道,“若是我们刚到就立kè

离开扬州,那岂不是更引人注目?还会让人事后觉得我们可疑。现在,当作什么也没生过,我们原来到扬州来干什么,就接着干什么。”

(本章完)

第九章 隐·图谋(1)

“二师兄,我,我有了心上人,她是江湖上有名的四海帮的护法,而我却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我想……”

************

这天晚膳过后,海棠突然唤住萧夜痕:“萧公子,请留步。”

她这一叫,留步的就有两人,多出来的一人自是白霖。

萧夜痕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邪魅的眉眼一挑,低沉悦耳的声音自薄唇间逸出:“海夫人有何指教?”

海棠温婉地笑笑,指着萧夜痕的衣袖说道:“我看公子的左袖破了,就想说不如公子呆会换下这身衣裳,让我来帮公子补补可好?”

白霖顺着海棠的指向看去,现萧夜痕的左袖竟真有条细小的抓痕,看来是刚才不小心被黑蜘蛛抓破的。这么不明显的刮痕,连他都没有现,而她居然看到了。想到这,白霖心中有些怪怪的,他看着前面的萧夜痕,心中竟希望他能拒绝。

也不知dào

萧夜痕是否真的感应到白霖的想法,他不冷不热地回绝了海棠:“这怕是太麻烦夫人了,还是不了。”

“怎么会麻烦?只是缝几针,方便得很,公子不必客气。”海棠一脸热忱地上前半步,那恳切的闪着星星光泽的双眼让人不忍拒绝。

而萧夜痕竟也真的没再坚持,沉吟一下后,便改口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话落的瞬间,白霖的脸一下子黑了,眼里噼里啪啦地冒出两撮熊熊火焰。他突地向前走去,越过萧夜痕,一把抓起海棠的手,横声道:“你,跟我来。”

海棠急急地想挣开他的手,微皱眉,提高嗓门说:“白霖,快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白霖微一愣,呆看着他和海棠交握的手,突然面色大变,仿佛碰到什么毒蛇猛兽似的把手收了回去,语调不太自然地说道:“海燕她娘,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话,这边不能说吗?”海棠的眉头拧成了麻花,不太情愿。

“反正你跟我来就是。”白霖凶巴巴地丢下一句便走开了,迫得海棠只得无奈地跟了过去。

只余下萧夜痕留在饭厅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又是半笑不笑的样子。

白霖带着海棠来到僻静的小后院,一颗老树之下。此时半月悬于夜空,两人沐浴月光之下,看来郎才女貌登对得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人在此处幽会呢。

“白霖,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海棠揉着手里的绢子,有些不安地四下看着,似乎怕引人误会。

白霖眉头一皱,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你绕圈子,直说了。海燕她娘,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图谋?”

图谋?海棠的眉头动了一下,她心里觉得可笑,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白公子,你在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图谋?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人家还误以为我有什么歹毒心肠呢。”

“你还装?”白霖闻言不禁冷笑一声,“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若是没有图谋,这两天为什么对萧夜痕特别好?”

“白公子,你怕是误会了。”海棠掩嘴一笑,道,“萧公子是客人,海棠自然要对他多些留意,免得有所怠慢。”

“是吗?”白霖又是冷笑,“我倒没看出你有原来有这般胸襟,还是你也服食了老大的摄魂丸,才昨天上午生的事情,你片刻便记不得了?”

“原来白公子说的是昨天上午的事啊?”海棠像是才想到似的又掩嘴笑了,只是这此笑容中竟似乎带着隐隐的嘲讽,“没想到公子现在还惦念着。”

“看来你记得了?”白霖的嘴巴麻利地讽刺回去,“萧夜痕罔顾你的性命点我穴道,我就不信你心底对他没有半点愤恨?别与我说什么以德报怨,那可是圣人所为。”他言下之意是,你这小女子就别装圣人了。

“唉,有些事我本来真是不想说的。”海棠叹了口气,说着,表情全变了,原本温婉谦恭的笑容不再,只余下一张冷然淡漠的面容,“我本想与你留几分颜面,以后也好相处,可你这人不追根究底,便总是不死心。罢了,今日就干脆把话说清,省得你老在背后揣度我。”她目光炯炯地看着白霖,腰杆挺得笔直。

看着面前这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女子,白霖心生几分寒意,心想:虽然之前老大曾让他试探过她,可那时他心底总有些不以为意,认为这母女俩虽然有些性格古怪,遮遮掩掩,却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寡妇与其幼女,可现在看来老大对她的堤防应是对极了。瞧她此刻这气势,绝非普通村妇。

“白霖,你可知,我其实很不喜欢你。”海棠说这话的同时,收回视线,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白霖楞了一下,有些羞恼地说道:“你以为我稀罕你喜欢我吗?”

见此,海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表情缓了一下:“你别想到别处去,我的意思不过是,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不会与你为友。”

白霖的表情微微一僵,心底有些不太舒服,不是说她的话伤到他,只是心里就是不痛快,亏他昨天差点为了救她而束手就擒,可这女人竟然这般说话,让他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傻瓜,也……也丢了面子——她居然说得好似不屑与他为伍。

他咬了一下红艳的嘴唇,觉得原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热血心肠被她三言两语便泼了一桶冷水,心态不平之下,酸溜溜地讽刺道:“这么说,你与萧夜痕是志同道合喽。”

谁想,海棠却不避不讳地直对上他的眼,坦荡荡地说道:“正是。”

白霖被她的直言无畏挤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像是吃了那最青涩的酸桔似的很不是味道。恨恨地想道:萧夜痕这家伙,还真是走到哪里都招女人,现在居然连个寡妇也不放过。

“白霖,你可知dào

,杀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海棠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说得白霖打了个寒战,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怕她使出什么阴招。

“你不必如此。”海棠忍不住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在这幽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却是诡异,“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只想让你明白,你有一个很大的弱点,无论你将来武功练得有多高,杀你都太容易。”

她的嘴角神mì

地勾起,但看在白霖眼里却分外碍眼,他皱皱眉头,耐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棠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他一眼,并不急,仍是按照自己的语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萧公子曾说过,你从小就心软,以致别人都吃定你了,说不定某一天有人拿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威胁你,也可以让你丢了性命。这话我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假若我是你的仇人,为了杀你,我精心策划,把你投宿的客栈的所有人,包括掌柜、小二、以及其他住客等等都抓起来,然后对你说:我这里有一颗毒药,如果你不服下,我就杀死所有人。你会怎么办?”

“……”白霖一时语结。

看着他窝囊的表情,海棠不禁又是笑了,替他答道:“你这人心慈手软,讲究侠义道德,这便是你最大的弱点。你会牺牲你自己,牺牲你最亲近的人来成就你所谓的侠义。”她说着,心有感触,语气一下冷了下来,“比如昨天,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来救我便是伟大吗?就像萧公子说的,若要以你为代价换取我的活路,我又怎么会安心?倘若我真的忍心看着你受苦,那我这个人可还值得你救?你觉得我该恨萧公子阻止你救我,可我却觉得萧公子做得对极了,他和我非亲非故,自然要以你为优先。”

白霖听着听着,觉得寒毛都要竖起来,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怪?”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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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隐·图谋(2)

古怪吗?海棠勾了一下嘴角,心道:正是有他这种人,才造就了此刻的她。冷笑间,她蓦地变了话题:“你可知dào

我是怎么变成寡妇的?”

白霖觉得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你相公遭了意wài

?”

“算是吧。”海棠半眯了眼,半真半假地说道,“燕燕她爹便是为了他的主上,舍弃了我们母女,成就了他的侠义。”她说完,上下打量着白霖,语调又是一转,“唉,萧公子遇上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希望你不会有一天为了你的侠义连累了他。”

白霖听出她隐隐透露的言下之意,嗓音一抖,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海棠淡淡道,“不过是我前天晚上在树林里无意中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白霖思绪一下子回到前天晚上,然后雪白的肌肤涨得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羞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你……”

“放心。”海棠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微笑,道,“我对萧公子的人品很是仰慕,不会随便与人说你俩之事。只是,白霖,你可明白你们今后所要面对的?萧公子性格坚定,既然认定了,便不会改变。我倒不担心他,可是你呢,为人冲动,好面子,又讲侠义,保不准哪天你便会为了一些其实微不足道的事,最后伤了萧公子的心。”

她这番话冷嘲热讽说得白霖转羞为怒,气恼之下,大声道:“这是我俩的事,要你多管闲事。”话语间,心头的酸泡泡又冒了上来,连带舌根都有些酸涩。

“这自然是你俩的事。”海棠也不恼,面色如常地说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若是某一天,你令萧公子伤心,有的是人愿意去安慰他。”她故yì

露出浅浅的期待,仿佛在说:我愿意候着。

一时间,白霖被她言下之意激得怒急攻心,没多想便说道:“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那就好。”海棠嘴上这么说,但面上却装出不太相信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白霖,今日你我这番话我不希望有第三知dào

。我可以相信你吗?”

白霖心念一动,感觉扳倒她的机会来了,便得yì

起来,懒懒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海棠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定定道:“白霖,你若是让我不好受,我也不会与你好过。若是你把我俩的交谈说与别人听,我便把你和萧公子的事传扬出去。你不考lǜ

自己,也该考lǜ

萧公子啊,他堂堂四公子之一的商公子,禁得起断袖这等丑闻吗?”

“你……你刚才不是说,不会把我和他的事对别人说?”白霖气极地用手指着她,为她的出尔反尔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我自然是不会‘随便’与人说。”海棠漫不经心地强调“随便”二字,并不觉得有半分理屈,“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旦危害到我自己的利益,我自然也顾不得别人了。”

“你威胁我?”白霖气得声音都抖起来。

“你若是要这么想,便这么想吧。”海棠道。

“哼,你要是想说,就尽管说去好了。”白霖银牙一咬,怒急反倒笑了,“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你去说啊,我倒不觉得我和萧夜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白家与他萧家从小就订下亲事,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海棠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太息道:“我总想说服自己说,不会有哪个女儿家会脸皮厚到被人识穿了女儿身,却能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家不长眼,又夸说自己身长七尺,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最后还理直气壮反问人家说自己哪一处像个女的?”她说的是他俩初遇时的场面(请看第一章),“唉,没想到原来世间真有这等奇葩。”她摇摇头,一脸无语的表情,弄得对方反而不好意思。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结巴着:“你……你老早怀疑我……”

“我本来也真的信你了。”海棠温润的嗓音不娇不柔地说道,“你的行为举止看来真是无懈可击,从来没露出什么女儿家的口吻和小动作,我自认若是由我来扮男子绝对做不到你这般。你可是从小被当作男儿养大?”

白霖惊讶地瞠目看着她,没有否认,等于默认。

“让我起了疑心的,其实是萧公子的四个字——青梅竹马,萧公子是读过书的人,又怎么会不知dào

青梅竹马指的是男孩和女孩。他又怎么会犯这么浅而易见的错误?后来让我又有些怀疑的是,封班主居然叫我把你和萧夜痕的事说与华湄听。”

“你是说前天晚上老大也看到了?”白霖插嘴问道。

海棠点点头道:“是啊。封班主应该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他让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你有一次被人下了迷药差点……虽然他的话没说完,但是我想那次应该是他救了你,所以他也知dào

你的秘密吧。”

白霖又是沉默。

海棠不禁有些自得地笑了,继xù

道:“不过,我也只是疑心,有时也当自己想多了。”毕竟哪有女儿家扁成这样的(请看第一章),就算是布头绑的,也着实干扁得忒厉害了点。她想着,眼光有些怪怪地瞟了白霖的胸一眼,又道,“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萧公子时,他半真半假地讲了你俩的故事,去掉被你否决的,其实也已经说了个大概。你既然和萧公子的妹妹自小订下亲事,怕是你双亲之中有一人曾经不知你的性别吧?”她一边看着白霖的脸色,一边猜测着,“做娘的怎么会不知dào

自己生的是男是女,所以不知dào

的肯定是你爹。”

白霖的面色微微一变,半阖下眼帘,眼神藏于额前那几缕丝之下,道:“那时我祖母尚健在,说是如果我娘生的不是男儿,就要给我爹娶妾,我娘不得已,只好骗说我是男儿。本来想等下次生了弟弟,便可让我回归女儿身,可谁知后来爹爹遭了意wài

,不能再有生育,怕爹爹伤心,娘便也不敢说出实情。这一瞒,便是十七年。”

他不再说话,海棠便替他续道:“你爹不知情之下,就给你与萧家姑娘订了亲事,幸而萧姑娘七岁失了踪,这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可谁知不久前,那萧家姑娘又给寻了回来,虽然萧姑娘已经另外有了心上人,可是两家的长辈很是念旧,硬是要让你俩履行那桩婚约。既然你曾经说你不是为了萧姑娘才离家出走,那么后来你爹怕是知晓了你的女儿身吧。于是他们便把念头转移到了你和萧夜痕的身上。你与萧夜痕从小一起长大,若不是感情很好,怕就是有些糟糕。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估计从小免不了被人比较,比较得多了,差的那个人自然是心生嫌隙,看另一个怎么也不顺眼……”

白霖被她说得面色愈来愈黑,最后忍不住吼出来:“你说够了没有。”

海棠见此自然知dào

自己统统猜对,笑得更欢,视他如无物的把故事补完:“你不情愿,却又说不过父母,无奈之下,只得离家出走。之后被封班主搭救进了戏班,再然后萧公子便追了过来。”

(本章待续)

第九章 隐·图谋(3)

海棠说完后,白霖久久没吭声,连带海棠也只得沉默,于是好长一段时间,院子里是一片寂静,静得只偶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直到某个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响起——

“你们俩是想骗我对不对?白霖,你,你不是,不是……对不对?”从另一头的角落里走出来的华湄,只见她面色白,双目含泪,很是激动。

白霖和海棠均是面色大变。

虽然之前放狠话说任凭海棠四处去宣扬,但真的被人听到她的秘密(从今以后,白霖的“他”改为“她”),白霖还是忍不住羞恼万分。这下,她的秘密是真的瞒不住了。她想着,狠狠地瞪了海棠一眼,然后再瞪那跟在最后头出现的萧夜痕——他才是罪魁祸,要不是他强吻她竟被海棠看到,事情也不至于展至此。

海棠心底则很是后悔,早知dào

角落里还躲着第三,甚至第四、第五,刚才她就不那么放任自己畅所欲言了。她郁闷地看了看出现在华湄身后、萧夜痕之前的封仲二封班主,更是觉得自己愚蠢得连个三岁孩童也不如。她明知这戏班里的事都瞒不过他老人家,却还是傻得去挑zhàn

,也难怪一败涂地啊。

此刻那人还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水当当的乌眸在那一片阴暗中亮得有些可怕,仿佛光似的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海棠闭了闭眼,再看去,又觉得那双眼仿佛会说话似的在调侃她:“既然你不与华湄说,我便亲自带她来听墙角。”

海棠又闭了闭眼,觉得她快要幻觉加幻听了,她在心底呻吟了好几声,决定先走为妙:“呃,我想燕燕该找我了,我先回房了。”说完,她便缩着身子灰溜溜地闪人了,只觉得背上灼灼的一片,可以想象的是那双妖眸的主人一定用他那双漂亮得有点过分的黑眼睛一霎不霎、兴味十足地看着她。

海棠没勇气回头,只听到背后看着她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也先回房去了。”然后怕他追上来,她改快走为半跑,飞似的不见影了。

************

其实海棠的顾虑是多余的,封仲二今晚已觉得收获匪浅,又怎么会再穷追不舍。

他说要回房,便是真的回房了。

只是他一推开房门,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瞳中便闪过一道寒芒,却仍是踏了进去。

脚还未落地,一把明晃晃的三尺青锋便从黑暗中直直地向他胸口刺来。封仲二也不退,只是从容地身子一侧,右手出指,稳稳地夹住了剑锋。然后见那来人似乎还在使力,剑身开始微微弯曲起来,而封仲二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停滞,露出少见的微笑,刹那流光四溢,道:“三……弟,你的功夫没有荒废。”说完,他放开了手指。

“二师兄,我看你才是更上一层楼了。”来人的声音清朗明亮,还隐隐带这笑意,说话的同时,他收了剑,然后只听“呲”的一声,房间里的油灯亮了,将那来人照了个清楚。

只见他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长相不能说十分俊逸,但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非常漂亮,可谓千般风流,尽在眉梢。他身形颀长挺拔,着一身紫衣,看来器宇轩昂,很是风流。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青年,封仲二本应欣喜如狂,可他却是收了原本的浅笑。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后,淡淡道:“叔三,不要叫我‘二师兄’,别忘了,你已被逐出师门。”

封叔三眉眼间的喜悦为此一敛,但很快又是笑道:“二师兄,你真是偏心,四师弟也在江湖闯荡,你却对他管也不管。”

“你明知那是因为除了我们,没有一个外人知dào

他便是鼎鼎大名的大盗鹰飞。你当年若也是蒙着脸去闯荡江湖,为兄我一定一视同仁,不会逐你出师门。”

“二师兄,你明知dào

我是因为……”封叔三苦着脸道,眉心皱起,看来一派可怜,之前的风流气度全没了。

“唉,”封仲二见此叹道,“三弟,你何必执着,有得必有失,当年你为了讨那女子欢心便去闯荡江湖,为兄碍于门规也只得将你逐出。如今虽然同门之宜不再,但兄弟之宜却是在的。”

“二……二哥。”封叔三闻言有些感动地唤道,双眼微红,但很快平静下来。

“对了,三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封仲二疑惑地问道,眉眼间有丝忧心。

“二哥,你放心。”封叔三却是爽朗笑道,“我正好在小河镇拣到了大……哥给你的信鸽,所以才知你在附近,便寻迹追了来。倒是二哥你怎么走的那么匆忙,连大哥的信鸽都来不及等,便离开了。”

“还不是因为有人惹了麻烦……”封仲二想到白霖惹麻烦的功力黑了一下脸,“那信鸽呢?”

“放心,我带来了。”封叔三说完,曲起手指吹了声口哨,然后便见一只白羽的鸽子拍拍翅膀出现在窗槛上。

封仲二上前自信鸽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正要打开,却听封叔三道:“二哥,其实我来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还有,我想重回师门。”

这话倒真是有些出乎封仲二意料,他挑了下眉,一双锐目看了过去,道:“你要退出江湖?你与那女子……”

“是,我已决心退出江湖,至于我跟她,不提也罢。二哥,你可愿帮我?”

盯着封叔三,封仲二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顽皮诡秘的光芒,柔声道:“三弟,你若是愿意退出江湖,重回我大隐门自然是没问题。你来的也正好,今晚出了点事,我这正需yào

人手。至于找人……”

(本章完)

第十章 隐·剑谱(1)

“过往云烟,忘了也罢。从此我便是大隐门的柳叶,与风雨楼再无干系。”

************

一大早,封班主便慎重地向大家介shào

了他的师弟——封叔三。

那是一个皮肤呈小麦色的男子,就蓝衣,身形挺拔,容貌清俊,只是眉毛长得不甚好kàn

,眉色看来疏淡了点。

海棠盯着他,心想:若是借他一支眉笔画一画,那便十全十美了。不过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这位意wài

的来客使她从昨夜起便一直有些忐忑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封班主的师弟应该不是普通人,万一另外那四只毒虫真的找上门来,也算多个倚仗了。

“封班主,原来你真的有一个师弟叫叔三啊。”出感叹的是一旁看来兴致勃勃的尹凌霜。

“在下何必欺骗姑娘?”封班主淡淡道,顺势把尹凌霜介shào

给了他师弟,“三师弟,这位是尹凌霜尹姑娘。”他看来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笑意虽浅,却与那一双乌眸中的水光呼应,使他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与春风中一般,比平日光彩了不少,一时间,众人像被他传染般,嘴角皆隐隐向上翘去。

“尹姑娘好。”封叔三一句简单的问候令海棠顿时从呆笑中惊醒,她警觉地将嘴角归回原位,心里叹道:封班主若真想玩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来,估计谁也玩不过他吧。

“汪汪!”这时,厅外传来吠叫声,是大白。白犬大白平日里是绝对不会随便嚷嚷的,此刻叫了,自然是有事生。

众人于是齐齐向外赶去,海棠牵着海燕的手故yì

落在了最后头。

当一干人等来到前院的时候,只看到大白狠狠地咬住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衣摆,而那人一着急,猛地一使力,那衣摆便“嘶”地扯裂开去。没了束缚力,贼子当然是撒腿便不见人影了。

于是众人只有缘瞻仰到他的背影。

贼跑了,众人便又回了头,只剩下海棠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大门口,眼神游移了一下。

“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问话,海棠直觉地回头,却见一张靠得有些太近的脸庞,吓得她很快转退了一步。

“没,没什么。”海棠有些踌躇地答道,看着对方似平凡又似乎很不平凡的脸庞,不知怎么的,竟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的友善——面容少了呆板,多了柔和;眼神少了诡秘,多了亲善,仿佛他原本一直戴着朦胧半透明的面具,将防备与探究藏诸于后,而此刻终于将它摘了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海棠奇怪他的变化,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心绪混乱下,不自觉地又道,“我觉得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到底在哪看过呢?“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封班主没有出声,只是把那目光又定在了门口,清亮的眼瞳暗了一下,也不知是何心思。

看着他的眼神变化,海棠顿时心生一股忧虑,似乎,似乎……她的心跳乱一拍。她不愿去想,便对女儿海燕说:“燕燕,我们吃饭去吧。”

她带着女儿加快步子欲赶上前面的人,正好听到仍旧着男装的白霖正大咧咧地埋怨道:“唉,这两天是怎么了?老是遭贼。扬州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贼?海棠心有所动地想起昨天的一幕,然后灵光一闪地睁大眼,“啊”了一声。

她的低呼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所有的目光均落在了她的身上。

海棠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但踌躇一下后,还是毅然转头对后面跟上来的封仲二说道:“班主,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在哪见过他了。刚刚那个贼就是昨天晚上偷剑的那个贼。”

封仲二的眸色又是一沉,微皱眉,凤目半闭,似在思考。

一时间,众人皆是无语,沉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白霖叽叽喳喳地先言道:“这小贼难不成是盯上我们了?昨天没偷成,所以今天又来了?”

没人理她。

又静了一会,封仲二突然道:“海夫人,把昨晚的事再说一遍。”

海棠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说了一遍,从在门口看到有贼,到贼人偷剑离去,到封班主等人出现,到她与吕婶留下核对物品,到黑蜘蛛突然出现,到吕婶与黑蜘蛛碰面,到……

“到这里就可以了。”封班主在白霖和萧夜痕出现的地方打断了海棠。沉吟一下,道,“如果黑蜘蛛本来是来追那个小偷的,那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众人一听,皆是一凛,表情严肃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代表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人也知dào

黑蜘蛛昨晚的行踪。有心人只要仔细盘问那名小偷,便会把黑蜘蛛的“失踪”联系到他们身上。虽然昨夜柳叶并没有太费力就杀了黑蜘蛛,但他们也都知dào

这其实不过是侥幸,若不是黑蜘蛛轻敌,若不是前面有萧夜痕先与她交了手,柳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得了手。一个毒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另外四只毒虫若是一齐找上门来,就算他们有吕神医,恐怕也难讨便宜。再说,戏班里还有好几个人的武功只是平平。

想到这里,可怕的沉寂与阴影笼罩下来,连一向想得开的白霖都不禁忧心忡忡。

“老大,怎么办?”她直觉地问道,没看到萧夜痕的脸色为此微微一变。

“海夫人,得麻烦你一件事了。”封仲二说得极客气,但没等海棠应声,便把事情敲成了定局,“三师弟,你和海夫人一起去城里四处看看,最好是能找到那个小偷。”

他虽然没把话说明,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他们能先于别人找到那个小偷,想办法封了他的嘴,那他们的危机自然便化去了。

一时间,其他人也没有别的主意,于是沉默便算是同意了。

接下来,海棠和封叔三在城里晃了一天,尽量不招摇地打听那名小偷。而其他人在封班主的命令下照旧地租场子,敲锣打鼓地在城里宣传,然后开戏……

另外,闲杂人等海燕小姑娘不方便跟着母亲去城里转圈子,便留下缠着贺敛。

(本章待续)

第十章 隐·剑谱(2)

************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生,没再出现小偷,也没有人找到那名小偷。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都是无果,众人的心开始散了,有的人放松了,有的人却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无论如何,天总是要黑的,戏总是要收的。一行戏子卸了妆后,便浩浩荡荡地驾着马车离开了场子。没有上台的海棠和封叔三也在之列,他俩在城中又荡了一天无果,便去了戏场跟封班主汇报。封班主当时没露什么声色,只是说让他俩明天再去城里找一天,若是还找不到,后天他们就离开扬州。

两辆马车载着一干心思各异的人就这么回到了他们租下的小院。众人从马车里卸下一些重yào

物品了,便进了门。

一进去,海棠就觉得有些古怪,仿佛是分外的安静,像是少了点什么。再往前走,所有人都呆住了。

前方,冰冷的石板路上,静静地躺着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一个他们很熟悉,雪白的身体,只有左耳和左腹上分别长了黑色的斑点,是大白;另一个很陌生,是个近中年的男子,极瘦,面目紫青一片。

“大白。”司徒最先叫出声来,出声的同时,人已经飞快地跃到大白身边,轻轻地托起了它的身体。他平日与大白、小白最是亲近,此刻自然也最是伤心,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却抑不住红了眼睛。

小白从他肩上跳下,似乎是知dào

了伙伴的死亡,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白犬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难道是大白和这个陌生男人相斗之下两败俱伤而亡?海棠随意地做了个猜测,却也知dào

不太可能。

她突然觉得袖子一紧,女儿海燕紧张地快要哭似的拉住了她的袖子,娇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唤她。

海棠摸摸海燕的头,她知dào

女儿平日与大白处的不错,此刻这场面对一个尚且年幼,又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一点,她想说点话抚慰她,可是一想到还有另一具陌生的尸体在旁——情况如此诡异且充满不祥之兆,便说不出话来,只是揽住了女儿瘦弱的肩膀。

“大白和这人是被毒蛇咬死的。”第二个说话的是随后也来到两具尸体旁边的吕七,他大致地观察了尸身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蛇?!

女子向来怕蛇。一想到那滑腻的蛇身,一干妇人统统面露惊慌,包括海棠都忍不住四下看了一圈,最后在那陌生男人的脸上流连了一下,瞠目,一惊,然后眉心微蹙,空闲的手猛地捏紧,轻轻道:“我认识他。”

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她的声音虽轻,所有人却都听到了。目光聚集于她,等待她的答案。实jì

上,有几个人已经隐隐猜到了。

“他……”海棠没说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声音高过她,“他是光顾了我们两次那个小偷吧?”

海棠看着有些得yì

洋洋的白霖,点头道:“白……”她本想说白姑娘,但后来还是硬生生地改了口,“白霖说的没错。他正是前天晚上和昨天早上出现的那个小偷。”

她说完后,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封叔三突然道:“毒青蛇,你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哈哈”的大笑随之响起,一个听来和善的声音从前厅传来:“谁说老夫躲躲藏藏,老夫是站得累了,在里面等你们呢?”说着,一个胖乎乎的身穿锦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只见那人长得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肥头大耳,头已经半灰,却是精神奕奕,那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便是江湖上以辣手毒心出名的五毒虫之一的“毒青蛇”。

知dào

了来人的身份,海棠自然是怎么也不敢放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那根杯口粗的拐杖,想起以前燕燕的某个世叔曾经谈及关于“五毒虫”的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拐杖里藏的就是“毒青蛇”最知名又致命的剧毒之蛇。

想到蛇,海棠又是心里毛。她想出言提醒,但又想到在场的有好几个是厉害的老江湖,哪用她提醒,再若是她真的给他们提了醒,反而要让他们疑心自己的来历。想到这,她牢牢地封住了嘴,静待事态的展。

“不知前辈今日到此有何指教?”接着说话的是封仲二,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其下藏着压抑的愤nù



“毒青蛇”瞟了他一眼,见他只是一个不曾见过的无名小卒,便没把他放在心上,往其他人看去。待他看到一群人中的“熟人”——李岳西、萧夜痕和吕氏夫妇后,他悠闲的表情终于微变,原本半眯的绿豆眼眯得更细,故作镇定地说道:“没想到李兄弟和萧公子也在这啊,真是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他一边说,一边想道:难不成这吕家老两口特意请了三刀客和四公子来等他自投罗网了?忧虑之下,面色又是微微一沉。

“在下甚好,多谢关心。”李岳西豪爽地应道,“老毒蛇,你看来也很精神啊。”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地上的两具尸体看了一下。

“托福托福。”那“毒青蛇”哈哈笑着,活生生一个可亲的胖弥勒,“兄弟你可千万别误会。老夫适才路过,正好kàn

到这小贼撬门,便把他给了解了。今日天色已晚,老夫就不叨扰了。”他亟欲托辞闪人。

(本章待续)

第十章 隐·剑谱(3)

封班主向前跨了一步,拦住他,道:“前辈留步,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毒青蛇闻言不耐,但是考lǜ

此刻双方实力,便耐下心说:“阁下请说便是。”

“前辈教xùn

小偷也就罢了,可为何连在下的家犬也不放过?”封班主道。

“毒青蛇”顿时面色一黑,先是嘴硬:“这蛇心自然是没有人心细,误伤再所难免。”他说着,气焰居然高起来,斥道,“哼,李兄弟和萧公子都没说话,哪轮到你这无名小辈在这里叫嚣。难道凭你也想阻拦我?”

“那这样……可配?”封仲二不快不慢地说道。话语间,只见银光乍地一闪,“毒青蛇”便见手上的拐杖一节节地断了开来,然后噼里啪啦地掉在石板地上,血腥一片——那藏于拐杖中的几十尾竹叶青也断成一节节,洒了一地的血肉。

而封仲二的右手多了一把银色软剑,那剑上却是一滴血也不见。

看着辛苦养育的竹叶青瞬间就归于尘土,“毒青蛇”的第一反应是极怒,但随即便体会到对方的可怕。虽然对方是出其不意地动了手,但能在雷鸣电闪间就断了他的拐杖,这么快的剑法确是他生平罕见。他甚至连对方拔剑的动作,以及剑是从哪里拔出来的都没有看清楚。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咽下满肚子的火气,赔笑道:“这位小兄弟,今天也算是以命抵命了,老夫可以走了吧。”

回应他的是某人将剑一横,再次阻了他的去路。

“你,你还想干什么?”毒青蛇外强中干地佯怒道。

“唉,”封仲二叹气道,“前辈不会傻得以为在下会这样放前辈走吧。在下怕今日这一别,明天五毒虫就齐聚于此了。”他故yì

试探对方是否知dào

“毒蜘蛛”的死讯。

“怎么会呢?”毒青蛇表情明显一僵,但随即不熟装熟地眯起绿豆眼笑道,“老夫与小兄弟无怨无仇。”

“可过了今日,却是结下嫌隙了。”封仲二淡淡地指出事实。

“怎么会?小兄弟你也把老夫看得太小心眼了。”毒青蛇一面笑眯眯地说着,一面突然左掌自身后出,猛地向封仲二打了过去。只见他那只肉掌此刻竟乌黑,带起一阵阴风,使的正是他出名的乌毒掌。

封仲二不慌不忙将气运于剑身,直直刺向对方的掌心。

毒青蛇自然不会乖乖挨剑,左掌顺势转了一个方向,右掌又跟着打了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对了好几招,每出一招皆凌厉迅猛,呼呼有声。看得围观的几人目不转睛,只有海棠兴奋之余,有些迟疑,要不要把燕燕的眼睛遮起来,或干脆带她回房呢?

“小兄弟的剑法真是精妙,老夫佩服之至。”毒青蛇一边奉承着,一边手上的攻势却未见有丝毫的减弱,不知从哪里掏出几根乌钉,刷刷刷地打了出去。

“铛铛铛——”几声,封仲二从容地用剑将那乌钉挡了下来,平平道:“前辈过奖。”只见最后一枚乌钉竟被他打了回去,直直地破空而去。

毒青蛇赶忙一偏身避过那长钉,却又见一剑已经飞快地刺来。他顿时有些狼狈地右脚一个斜退,身体先侧后下腰才险险地避了开,但是胸前还是被那剑qì

划开一道口子,只是未见血。

之后,毒青蛇突然现对方的剑竟舞得越来越快,之前他还有余力反攻,而现在闪躲尚且不及,几次被对方的剑qì

划破了衣服,幸而还是未见血。

他先是心底庆幸不已,可打到后来,他是越打越心惊。前几次,他尚能说服自己说是躲得巧,可随着衣服上的剑痕一道道的增加,而他的肌肤却仍是完好无伤,他顿时明白了对方怕是耍着他玩呢。

这样一个剑术高手,怎么会默默无名?他疑惑的同时,手脚更乱,气喘吁吁,突然感到一道劲风由后射至,他眼皮一跳,想躲,可前方却有那银剑劈来,他一个迟疑,便感到背后的“肩井穴”被点了一个正着,紧跟着“大椎穴”、“神道穴”、“至阳穴”、“中枢穴”四穴一一被封。

他双腿一软,缓缓坐倒,动弹不得。

见此,收指的柳叶飞快地自袖中摸出一把短剑,剑刃狠狠地刺下……

“班主?”柳叶不解地看着抓住她手腕的封仲二,用眼睛问:为什么要阻拦她?

“我还有件事要问他。”封仲二将柳叶的手腕推了回去,然后对毒青蛇道,“毒青蛇,只要你诚实地回答在下一个问题,在下不但不杀你,还放你离去。”

“班主!?”柳叶双目一睁,焦急地唤道。

“此话当真?”而毒青蛇则眼睛一亮。

“在下一向一言九鼎。”封仲二慢慢道。

“你问……等等,”毒青蛇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道,“你可是想骗我?就算你愿意放过我,可是吕家夫妻俩呢?还有其他人呢?”

“放心,以后在下管不着,但此刻,今日,在下担保只要你回答了在下的问题,就没有人会伤你半分。”封仲二道。

“你问吧。”毒青蛇道。

“你今晚到这里,还有杀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封仲二的视线落在那具不知名的男尸上,眼神莫测高深。

“这个……老夫……”毒青蛇有些支吾着说道。

“前辈总不会以为在下会相信前辈说的什么小偷之类的说辞吧?”封仲二在他重复那通任谁也不会信的谎话前警告他。

毒青蛇沉吟一下,终于道:“阁下可曾说过极天剑法?”

(本章待续)

第十章 隐·剑谱(4)

“极天剑法?”封仲二长长的眼睫半掩住那漆黑如墨的眼瞳,面上毫无表情变化,平平地反问,“可是当年魔教名震天下的极天剑法?”

“正是。”毒青蛇继xù

道,“这极天剑法月前突然重现江湖,老夫和几个兄弟兵分几路,四处寻找,终于在几日前,老夫和五妹追踪这拥有剑谱的人到了扬州。”

海棠忍不住看了眼那具男尸,心里冒出四个字:怀璧其罪。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封叔三插嘴问道。

“那人说他前日把剑谱放在了你们的马车里,于是老夫便带他来到了这里。”毒青蛇继xù

道。

听到这里,海棠的眉眼微微一动,想起前日的所见,这才明白何谓“眼见为虚”。那日,她见那人自马车里取走了一把剑,便认定他是小偷,可谁知那人竟是在马车里留下了点东西。若不是后来毒蜘蛛打断了吕婶点数,说不定他们那时就知dào

哪里不对了。

“既然他带你找到了这里,那他便再没用处了,所以你便解决了他,也省得剑谱的下落外传,可对?”白霖微斜着嘴角讽刺地对那毒青蛇说道。

“是又如何?”毒青蛇恼羞成怒地说,“老夫所知的已经说完,你们可以放老夫走了吧。”

柳叶怕封仲二真的放了那“毒青蛇”,赶忙道:“班主,若是我们放他走,那明天别说五毒虫,说不定全天下的人都知dào

极天剑谱在我们这里了。再,我们还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把剑谱藏在了我们的马车里。”

毒青蛇听到自然又是面色大变,道:“你们要食言。”

“前辈放心,”封仲二说着走到他跟前,仍是一径的平淡口吻,“在下已经说过,‘在下一向一言九鼎’。说了不伤前辈半分,放前辈离去,一定就会做到。”他蹲下身,出指如电,却不是解了他的穴道,反而点了他脐下的气海穴。

毒青蛇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勤学多年的内家真力尤如溃堤的洪水,一下倾泄而尽。几十年成就毁于一旦,他自是面色惨然,瞪大眼睛,抖着嘴唇道:“你……你好狠的心,你说过,不伤老夫半分的?”

“是,在下说了不伤前辈半分。”封仲二毫无歉疚地说道,“前辈此刻身上可有外伤,或内伤?”

毒青蛇一愣,想到自己虽然衣衫褴褛,但身上确实未见过血,于是气极道:“你……你……”

“还有一件事,在下要和前辈打个商量。关于那个极天剑谱,无论它究竟在哪里,在下都不希望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它和在下这些人有任何关系,否则在下就算不能亲自找前辈报仇,也可以让全武林都知dào

前辈现在武功俱废。相信前辈闯荡江湖多年,仇家定然不少,若是他们知dào

现在前辈手无缚鸡之力,前辈觉得如何?”封仲二云淡风轻般,却句句都是威胁。

相对于他的平静,毒青蛇则面色愈来愈惨淡,最后颓然道:“老夫如今已是个废人,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半垂下头,小心地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与怨恨。

“在下相信前辈会知dào

什么才对前辈最好的选择。”封仲二像似无所觉地继xù

道,“呆会在下会点了前辈的昏穴,前辈不必惊慌,穴道明天早晨自然会解开,届时前辈便可自行离开。前辈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就要动手了?”他看似礼貌地问道,但被问之人却只感到屈辱。

“你动手吧。”毒青蛇刚说完,就觉得后际凹陷处的“哑门穴”被人用力一点,然后眼前一黑,丧失了意识。

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毒青蛇,柳叶忍不住又道:“班主,你真的要放他走?难道你真的相信他这种人?”

“就算我不相信他又如何?”封仲二挑眉反问道,眸中的水光更亮,“前天我没阻你杀了黑蜘蛛,便是存了侥幸之心,以为以她之死能换来平静,却没想到一个人一旦说了一个谎,就要再说一百个来圆谎,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当你以为他是最后的一个的时候,却不知也许哪里还潜伏着你控zhì

不了的变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总是会来。”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吕氏夫妇俩道,“别忘了我们不是复仇,也别忘了我与你们说过的‘规矩’。”

周围一片静默,柳叶不再说话。

过会,封仲二又道:“现在大家先回房去看看,有没有少东西,也顺便找找那个极天剑谱。吕婶,小敛,你们俩去马车看看。大家清点完后,到大厅来,我有话同大家说。”

于是,众人纷纷散去,唯有海棠迟疑而好心地问道:“班主,他怎么办?”她指指倒在地上的“毒青蛇”。

封仲二漫不经心地顺着海棠纤细的手指看了那“毒青蛇”一眼,凉凉道:“就让他在这里躺着吧。总不至于在外面睡一个晚上就要了他的命吧。”他眉眼微微一斜的那个表情,一瞬间风华尽现。

但是会得风寒啊。海棠同情地想道,与此同时,眼皮直跳,忍不住在心底直呼:又来了,又来了。又是那种带着淡淡恶意与邪魅的笑容,每当他想捉弄人时,才会露出的那种带着几分顽皮、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总是神奇地让他的面容仿佛被施了法术般,变得光彩照人。

海棠呆了一下,自认没什么骨气,移开眼,说了一声后,便拉着燕燕转身逃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 隐·易容(1)

“二师弟,你学易容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

两刻钟后,众人再次聚集一起,皆是两手空空,虽说没什么东西遗失,但也没人找到那个传说的“极天剑谱”。

到底是那个被害的中年男子撒了谎,还是又有人从他们这里偷走了剑谱,只能暂时成为一个无解的谜,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众人多少有点失望,唯有封仲二果然境界高深,仍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定定道:“事到如今,我们继xù

留在扬州也不太安全。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去郑州,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实在太明显,所以还是出城后,分成几路再出比较安全,也方便隐藏行迹。我打算分成三组:白霖、萧公子、尹姑娘和我三师弟四人为一组;贺老、小敛、李大刀、柳叶、吕先生和吕婶再为一组;剩下的我、华湄、司徒、海夫人和燕燕则为最后一组。”

他话一说完,别人还没吭声,海燕妹妹竟出人意料、无比勇猛地叫喊出来:“封叔叔,我不要。我要跟小敛哥哥一组。”

顿时,全场哑然,众人先是想笑,随即把调侃的目光落在贺敛身上。

脸皮薄的少年俊脸通红,羞恼万分。

而海棠则是尴尬不已,不轻不重地在海燕头上拍了一下,斥道:“燕燕,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你封叔叔既然这么决定,自有他的考量。”

海燕扁扁樱桃小嘴,精灵的黑眼睛眨巴眨巴便成了兔子眼,委委屈屈地说道:“人家就是要跟小敛哥哥一起嘛。”

闻言,贺敛的脸蛋更红,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小姑娘眼红红、耷拉着脑袋、伤心委屈的小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羞恼地偏过头去。

“班主,不如这样。”终于,有人被海燕妹妹的委屈相打败,提议道,“让我和柳叶他们一起,贺老和小敛换到燕燕这一组,如何?”

封仲二静静地看了言的华湄一会,然后点头应允。

于是海燕破涕为笑,拍着掌往贺敛那边黏了过去,看得为娘的那位直替她害臊,心想:哪天定要教教燕燕何为矜持。

之后,在众人解散前,封仲二又特意叮嘱了一句:明天卯时开城门,所以大家需起早。

再之后,司徒特意找了一张干净的草席将大白的尸体卷了起来,决定明天出城后找个地方埋起来,而那男子的尸体则被封班主处理了——结果是这小院里的地上又多了一滩奇怪的污渍。

************

这一天晚上,很多人不得好眠,当然也有几个倒下即睡的老江湖不受影响地睡了个安稳觉,再之外,还有人有觉不睡地来到了前院。

月光下,那人的身形分外清晰,只见他身高中等,体型偏瘦,右手执匕,踏着无声的脚步,一步一步朝那躺在地上的“毒青蛇”接近。他的步子越迈越快,呼吸渐渐急促,直至一个男音低低叹道:“唉,我也希望是我多心,可惜,你还是来了。”

来人的脚步于是嘎然而止,愤愤道:“班主,你何必护着这种人?”

来人说话的同时,一道修长的影子自一棵大树后出现,随着影子的主人慢慢走来,他的脸也曝露于月光之中,正是封仲二。他再叹道:“吕先生,你明知我大隐门的规矩,又何必为难我?我不能成为你复仇的工具。”

“可他害了我百草山庄上下三十多条人命?这等血海深仇,你要我怎么放得下?”吕七平日里斯文的脸一瞬间被仇恨扭曲,变得可怕无比。

“先生你不是我门中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劝先生放下?只是我是决计不能帮先生复仇的,所以还请先生今日务必放过‘毒青蛇’。以后只要不涉及于我,我也绝不阻拦先生。”封仲二从容道。

“可是倘若他从此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我岂不要懊悔终身?”吕七怒极咬牙,又突然面色一缓,软言道,“班主,你念在当年我帮你医治的情分上,今天的事就不要管了。”

可封仲二却没有被说动半分,语气微微一变,沉着而有些疏离地说道:“若说到情分,在下半年前救了先生夫妻俩便还清了那份情。先生,黑蜘蛛已经死了,你也该有几分宽慰了。”

“宽慰?”吕七冷笑着,冷冷的月光在他脸上形成诡谲的阴影,“死一个黑蜘蛛怎么能抵百草山庄的三十多条人命?”他摇摇头又道,“你是不会懂的。”

“你又怎么知dào

我不懂?”封仲二面无表情地说道,如同幽井的黑眸深沉难懂,“你又怎么知dào

我没有血海深仇?只是从我进入大隐门那一天起,我就放下了所有仇恨。”他似乎也觉得说多了,语锋一转,强硬地说道,“先生,你回去,今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杀他的。”

吕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收起匕离开了。

然后封仲二在吕七的身影消失后,也离去。

终于还以一个宁静的夜晚。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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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隐·易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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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等人,黎明不受任何事物阻挡地来临了。

公鸡才鸣了第一声,大家都自觉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没吃早膳就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准bèi

出了。

封班主点了人数后,一行人便再次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住了三晚的院子。

顺利地过了城门,又往前行驶了好几里路,再慢慢地偏离官道,他们终于在司徒的指引与封班主的决定下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树林中,借着那浓密的灌木丛巧妙地掩藏住马车。

大家才刚下马车没喘口气,封班主便吩咐李大刀、司徒、贺敛和白霖几人尽量把马车改装改装换个样子,然后他叫闲在一边的尹凌霜进了另一辆马车说是要帮她易容。

听到易容,尹凌霜显得兴致勃勃,脆生生地问道:“你是要给我戴人皮面具吗?我以前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呢。”

“你要戴人皮面具?”封仲二却是反问,“那也行,只是人皮面具不透气,戴久了皮肤容易生暗疮。”

一听到女子的大敌,尹凌霜慌忙改口:“不要不要。”随即又好奇地再问,“那你用的是什么,传说中的易容膏吗?”

“你试试不就知dào

了?”封仲二说完,拉起左边那辆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留下尹凌霜没选择地歪了下头,只好跟了进去。

接下来的好一会,海棠很无聊,没从封班主那里接到什么指示,一时估计也轮不到她易容。她决心找些事做,便向李大刀等人走去。只见他们几人,有的在刨木,试图将左边的马车弄得旧些破烂些;而有的却反之拿着画笔试图将右边的马车描画得新些华美些;还有的正忙碌地替右边马车的篷顶重新铺包了层布,将那黑顶改了红顶……

海棠琢磨了下,接了个力所能及的活,就是帮他们缝车厢口的布帘和侧边的窗帘。一下子找到个这么好的消磨时间的方法,海棠自是分外满yì

,顺便把那痴缠着贺敛的海燕也招了回来,给了她一块不大的四方的布教她怎么缝窗帘。

一会功夫后,那辆马车的帘子半掀了起来,出来的是个陌生的女子,只见她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波横,肤若桃花笑,让人不由叹道:好一个绝色女子。

众人将她打量一番,惊讶之色满溢。他们自然知dào

她便是平日看来美丽却略显稚气的尹凌霜,毕竟她的型和衣服没换,马车里刚刚也就她一个女子进去,只是没想到封班主居然把她易容得这么漂亮,虽然依稀还是能她脸上找到原来的影子,可也足以让她的亲人也识不得她,她的这张新脸美得实在太招摇了点。

改头换面后,尹凌霜的气质仿佛也换了,莲步轻移地向封叔三走去,灿烂一笑,道:“封三公子,班主叫你进去。”

看着她迷人的笑靥,封叔三先是一呆,随即表情有些古怪,最后一丝无奈快速地闪过眼瞳,平平应道:“多谢尹姑娘,在下这就去。”他说完,便越过她,很快进了马车。

尹凌霜接着走到吕婶面前道:“方大姐,班主让我换个型再换套衣裳,你可以帮我吗?”

吕婶自是热忱地答yīng

了,两人进了右边的马车。

四周再次安静,直至左边的马车又有了动静,封叔三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他的变化没有尹凌霜大,具体说是比原来似乎难看了一点,眉色是浓了点,漂亮了些,但是皮肤变黯沉了,似乎鼻翼还能看到隐隐的小雀斑子,嘴唇微厚,整张脸看来多了些敦厚的味道。

虽说是如此,但他看来倒没什么明显的不悦,只是静静地朝白霖和萧夜痕走去。

“可是轮到我了?”白霖眼睛一亮,兴奋地迎过去。

“不是。”封叔三看来没什么歉意泼了她一桶冷水,“二师兄他叫萧公子进去。”

萧夜痕依言进了左边的马车,而封叔三在尹凌霜出来后,也进了右边的马车去换身衣服。

马车外,只见白霖焦急地打转张望,心想:下一个该轮到她了吧,第一组就剩她了。

于是,等萧夜痕出来,她没急着看他的变化,反而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萧夜痕摇摇头,还没说话,白霖又是嚷道:“为什么?”

“何必那么麻烦?”封仲二似乎闻声而来,拉起布帘,也跟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你换身衣服不就成了?”

“老大,你也太偏心了吧?”白霖愤nù

地盯着对方,非常没有礼貌地指着萧夜痕、尹凌霜和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封叔三道,“凭什么有他们的份,就没我的?”

“自然是因为没必要多此一举。”封仲二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换回女儿装,自然也就变个样子,何必浪费时间易什么容?”

说到女儿装,白霖顿时有几分语结,扭捏不言。

“好了,白霖,班主说的也是,你一个女儿家总穿男装成什么样子。来,我帮你梳个漂亮的式,再换身漂亮的衣裳,保管连你爹娘都不认得你。”吕婶赶忙过来缓和气氛,柔声一边抚慰着白霖,一边把她拉进了右边的马车。

见此,萧夜痕不禁含笑,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期待。

“萧公子,”这时,封仲二又道,“等你和白霖换好衣服,就和我师弟,还有尹姑娘四个人先走吧。不必着急赶路,就当游山玩水慢慢走好了,甚至绕个圈子都行。也不用小心翼翼,自然点就好,过分小心避讳反而引人注目。我们就在郑州的君子酒楼碰头,先到的人就在酒楼边画一片树叶作为记号,第二天午时碰头。”

尹凌霜听后,右边的柳月眉一挑,问道:“可是我们先走,就不知dào

其他人易容成什么样子了?”她上下看着此刻面相大变的萧夜痕,似乎觉得一个俊俏公子突然变成一个只能勉强说英挺的男子十分有趣。

“那不是很好吗?”封仲二再次露出那种三分顽皮三分恶趣味的笑容,轻声道,“认人的时候记得小心哦,认错了就糗了。”

“那不公平。”尹凌霜像个孩子般愤愤地说,“你们后面的都知dào

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倒也是。”封仲二居然同意了,“你等等。”他转身又进了马车,从里面去了小布包出来,“这里面有张人皮面具,碰头的时候,你们随便谁把它戴上,自然就没人认识了。为了公平,碰头的时候,我就不过去了。满yì

吗?”

“满yì

。”尹凌霜看着手里的小布包,想看看里面又怕教别人看到,那矛盾的样子自然是娱乐了某人。

等白霖扭扭捏捏地出来的时候,众人自然是狠狠把她打量了一番,弄得一向脸皮厚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霖的女装扮相自然是绝美的,但是海棠却没有特别惊艳的感觉,因为比起她现在的女相毕露、缩手缩脚,她之前那种似男又似女的气质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洒脱更令人眼前一亮。而现在穿上了女装,反而掩了她的英气,仿佛一个原本潇洒自由的人突然被上了一道枷锁,一下子变得庸庸碌碌,与常人无异了。

但从萧夜痕痴呆惊艳的样子看来,他应是十分满yì

的。海棠这个外人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地去表什么看法。

之后,封叔三、萧夜痕、白霖和尹凌霜四人简单地整理了各自的包袱,与众人话别了一番后,便先出了。临走前,封仲二特意塞了个钱袋给封叔三,让他们到下个镇子或干脆转回扬州买一辆马车代步。

(本章待续)

第二更,差点没赶上……汗……

第十一章 隐·易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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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人离开后,接下来便轮到第二组人马改头换面,依次是柳叶、华湄、吕氏夫妇,最后的李大胡子落入和白霖一样的命运。封班主偷懒地打他自己剃了胡子,然后让吕婶帮着修了头,就算是了事了。

反倒是这样的李大胡子让海棠不禁看了好几眼,怎么也没想到那胡子后面居然不是张粗犷的脸,却是有几分斯文,让海棠着实不解为什么他非要把自己搞成一副粗汉子的鬼模样。

她一向不是有话直说的个性,仍是藏着话,幸而这回吕婶一脸叹息地帮着她问了:“我说李兄弟,你要是早把这胡子剃了,早娶上媳妇了。”

李大胡子不太习惯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无奈道:“谁叫我这性子与脸面不符呢?要是让我端着这张脸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别人指不定以为我是受了什么打击才失了仪态?”

闻言,吕婶不禁笑出来,调侃道:“也是,你这张脸确实是像个正经的老书生。”

李大胡子叹了口气道:“我爹倒真是个正经书生,只可惜生了我这个不孝的忤逆子,好武不好文。唉,说这个干嘛,我们也该出了。”他拍拍袍子起身。

封班主将余下的物资分配了一番后,先让包括海棠在内还没易容的几人也换身衣裳,然后便打第二组人驾着右边的马车离开了。

一下子又少了五个人,周围顿时变的空旷而又安静。习惯了之前的热闹,海棠不禁有几分寂寞,只好转移注意力看着身边有些兴奋有些期待的女儿——她仿佛不知离愁般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剩下唯一的马车。

很快地,贺敛自车里出来。

马车的新布帘早已缝完装上,海棠没事可做,自然是眼巴巴地等着看他,这一看没教她失望,甚至是微微吃了一惊。

他,居然是比原来俊俏了些。原本的贺敛清秀而有些娃娃脸,而此刻仿佛陡然长大了好些,面孔的棱角出来了,眉眼锋利了些,甚至连皮肤都从原来的白里透红变成了更阳光的浅麦色。

难道是她猜错了?她有些狐疑地挑了下眉,看了前面那些人变脸后的样子,她很快现了一个规律,便一直在腹诽着:是否封班主妒忌人家长得比自己好,便把一个个男子都画丑了,而姑娘们却反之俱是娇艳了(没有易容的李大胡子和白霖自然除外)。思忖着,忍不住又看了眼俊朗的贺敛,海棠只得不甘愿地在心底承认自己冤枉了人。

与此同时,海燕妹妹在打量了崭新的贺敛一番后,却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嘟着嘴嚷道:“小敛哥哥,还是你原来的样子比较好kàn

,封叔叔真坏,把你画丑了。”

这,这是什么眼光啊?海棠闻言不禁为女儿古怪的审美观感到汗颜,并眼尖锐地观察到少年原本愉悦的眼神一瞬间蒙上阴云,仿佛一个原来打算献宝讨赏的孩子没讨到好话,反而被人羞辱了一番。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呢?海棠看着贺敛没有声响地撇头离去,而女儿屁颠屁颠追上去的场面,唇际的笑容不可抑制地上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明天再重新教燕燕《长干行》吧,这一次她应该会学得很开心吧。

“笑什么呢?”温文的声音突然在她左侧响起,热乎乎的气息若有似乎地扑上她的耳根,吓得海棠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张陌生的脸离她老近。

她赶忙退了半步,这才有心情打量面前这张脸,第一反应是,好漂亮的一张脸,不,说漂亮也许并不合适,因为那并不是如男装的白霖的那种绝美,而是另一种让人一眼看去无比顺眼,无比舒服,或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更为恰当的俊逸。

惊叹的同时,她飞快地往四周瞟了一圈,验证自己心底的猜测。嗯,司徒和贺老在这边,小敛和燕燕在那边,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猴子小白的话,那也就唯有那封姓班主了。

眼前一瞬间划过封班主原本平凡无奇的脸,然后忍不住再看一眼他现在这张俊俏清雅的脸,海棠心道:终于长见识了。以前还在疑惑为什么他生得这么好的五官配在一起就是平凡,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两道眉毛不应该是剑眉,反而气势不足的微微下垂的眉尾更适合他;原来那双凤眼不需yào

双眼皮,单眼皮反而令这对乌眸更为勾人;原来男人不是薄唇才好kàn

,那微微圆润饱满的线条才能令人有采撷的冲动……

五官一一看下来,似乎俱是变了,只剩下那皮肤白皙依旧,黑瞳仍是那般晶亮,泛着熟悉的水光。再一看,又现将那五官分开来看,其实变化都不大,只是整合后效果惊人。

海棠表面平静,却在心底惊呼不已:天哪,这男人仿佛一下子从凡人化成了狐狸精,让人赞赏之余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自己易容得这般招眼?他们不是在逃亡吗?逃亡不是要低调,隐晦吗?为什么他反而要把自己搞得好像戏里头那奉旨出巡的钦差一样,敲锣打鼓地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她好奇地想问,但又习惯地去按捺,按捺……突然,她有些厌恶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时时观言察色,谨言慎行,真的是太累太憋了。有时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想扮演一个温顺的寡妇吗?唉,不说之前也许露了什么马脚,光是那晚她肆无忌惮地训了一通白霖,就足以毁灭她此前一直试图维持的形象。真不知dào

她现在还在坚持些什么?

(本章待续)

第十一章 隐·易容(4)

想到这里,她的肩膀豁然松弛了,面孔上也没有特意去装出什么谦恭的表情,只是淡淡道:“班主,可是轮到我了。”

对方的表情一顿,双目眯拢些许,似乎看出她的变化,最后用同样的语气说道:“跟我来吧。”

海棠没什么异议地跟着进了马车。

只见马车中央的桌子上此刻堆满了瓶瓶罐罐、碗碗碟碟,还有几把小刀,几块白布,以及碗碟里面似膏又似糊的东西。

海棠没时间细研究,便在封仲二地指示下在一边坐下。同时,封仲二也在她的对面坐下,并顺手从白布上拿起一把小刀,轻道:“把眼睛闭上。”

看着那锐利的闪着银光的刀刃,无论对方的语气多么平淡,海棠怎么都没法安然地闭上眼,于是防备地问道:“班主,你要干吗?”

“修眉。”对方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用了。”海棠飞快地说,她一直对她纯天然的眉毛引以为豪,虽然不是最好,但却也颜色浓郁,形状优美,“我的眉毛挺好的……”她原本有力的声音渐渐在对方比她更坚定的眼神下渐渐轻了下来,最后投降地闭上了眼。不是她没用,是他那双水灵灵的乌眸一向有可怕的说服力。

闭上眼后,海棠便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在她眉眼间移动,干脆利落,刷刷几下后,便是一块凉凉的湿布在她眉上擦了一下。

好了吧?她原本想睁眼,却有一双大手盖住她的眼帘,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转:“别睁眼,易容是我师门技艺,不足为外人道也。”

温温的掌心熨着她的肌肤,海棠顿时有些尴尬,借着调整坐姿往后缩了一下,心底对这易容越好奇。唉,人就是犯贱,越是不让看,越是好奇。

她想着,又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动,我帮你上点易容膏。”说完,她便感到那有些熟悉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脸,只是这次他的掌心冰冰凉凉,不知dào

是将什么抹上了她的脸。他用掌心和手指将那东西在她脸上抹匀,直至颈项。

海棠忍不住微微使力于指,将两侧的裙子捏紧,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的行为其实已经过分亲昵,但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多余或轻亵的动作,她也就没有大惊小怪地嚷嚷些什么。毕竟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比如尹姑娘,华湄,柳叶,……她突然感到心底划过古怪的不悦,竟不想再想下去,于是霍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对方光滑无暇的脸颊,海棠第一次现原来封仲二的皮肤如此漂亮,白皙细腻得教女子都要羡煞不已。还有那浓密的眼睫因为他聚精会神地半阖下眼帘而显得更长更翘。她心底再次冒上许久不曾有过的冲动,那个将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的冲动。

而这一回她居然真的顺着自己的心意动手了。

她的偷袭自然不可能成功,一向高深莫测的封班主将头微微一偏,避开了她的手。同一时刻,那原本在她唇上描绘的笔因这意wài

而停下,然后他直起身子平视她,虽然没笑,但眼里话里却带着隐隐的笑意,问道:“你这是干吗?”

海棠尴尬地收回落空的手,用眼睛将那犯罪的手训了一番,牵强地答道:“你那边掉了根睫毛。”话语间,嘴唇擦过那柔软的羊毛笔头,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稍稍舔了一下嘴唇,却尝到有点甜甜味道。这是什么?

“别舔。”封仲二亡羊补牢地喊道,白皙的手指按上她的嘴唇,“在药水干之前不能舔,否则颜色就掉了。”

海棠只觉得他的指尖微微凉,相对的,她的嘴唇却灼热起来。她直觉地想推开他的手,可手指又在快要碰到他时,握拳收了回来。她不敢说话,便沉默地又往后坐了坐。幸而他似乎也现他的越矩,在她挪动身体的时候,将手指收了回去。

沉默中,海棠想继xù

刚才的话题掩过尴尬,于是努力回想刚刚说到哪了。……嗯,对了,是“颜色”。他是在替她的嘴唇上胭脂吗?她狐疑地看了看那红润的羊毛笔头,力图自然地说道:“我不太喜欢在唇上涂胭脂的。”嘴唇会有些不舒服。

“谁说是给你上胭脂了?”对方淡淡地反问,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刚才的尴尬,命令式地说道,“把眼睛闭起来。”

这段时间被养出些奴性的海棠直觉地听话闭起了眼,闭了之后又后悔:自己也太听话了点吧。

既然已经听话,她便干脆听话到底,乖乖地闭上眼,一直到对方让她睁眼。

眼一开,海棠就看到了自己,严格说来,是铜镜之中的自己。铜镜还是如常的不甚清楚,海棠看不清自己的皮肤变化,只是第一感觉自己竟是漂亮了。优雅的眉形,原本不太明显的双眼皮此刻深刻地嵌在眼皮上,鼻子比原来似乎高挺了些,最令她满yì

的是嘴唇,原本干瘪黯沉的嘴唇此刻粉粉嫩嫩,那红润的色泽不似胭脂,却像是天生般,自然,又没有胭脂涂在嘴唇上的粘稠感。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觉得满yì

极了,唯一的小缺点便是右颧骨的斜上方多了一点芝麻大的黑痣。可想到这毕竟是易容,不是上妆,便也认了。

海棠满yì

地从马车里走出,并按封班主的吩咐把司徒唤了进去。

司徒之后,是贺老,最后才轮到主角海燕。

等一切结束,已近中午,而海燕妹妹也正式迎来人生新的一章。从此刻起,她不但有了母亲,还又有了新的“父亲”,并多了“爷爷”,“伯父”和“表兄”。

一家六口,好生热闹!

(本章完)

第十二章 隐·变化(1)

“仲二,我大隐门的宗旨便是‘大隐隐于市’,记住,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

************

一到卯时四刻,海棠习惯地醒来,一睁眼便看到陌生的床帐,她微微一愣后,一下子清醒了。想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她紧张地转头往左边看去。

地上空空如也。

太好了。海棠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离开了。

她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怪自己真是笨脑袋,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假扮夫妻要面对一个尴尬得不得了的问题——同房?大概是她进这个戏班后,不是露宿野外,就是租个挡住外人目光的小院落,就让她呆得以为这种日子还会持续下去,呆得没想到一旦变为普通人家,就要面对投宿客栈这个最最基本的问题。

现在可好了,搞得她和封班主不得不同住一个房间,虽然还有燕燕在,虽然他是睡在地上,但两个假凤虚凰的男女同居一室,将来传出去,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真是太笨了。

她又捶了下脑袋,无奈地坐起,穿衣,起床,然后试图唤醒女儿:“燕燕,燕燕。”她隔着被子推了推海燕的肩膀。

好一会儿,才听到小姑娘磨磨蹭蹭地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娘,我好困。”

“燕燕,你又来了。”海棠无奈地看着她,半是威胁地说,“都六岁了,还老是赖床,小心让你小敛哥哥知dào

了,取笑于你。”

“娘,别告sù

小敛哥哥。”海燕慌忙地拉住母亲的衣袖,委屈地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头有些晕晕的。”

“真的吗?”海棠有些怀疑地说,“让娘碰碰看。”她低用自己的额头碰上女儿的,只感觉一阵灼热传来,于是面色大变,道,“燕燕,你热了。躺着,娘帮你去找大夫。”她慌慌忙忙地起身,还记得给燕燕捂好被子,心想:怎么正好碰上今天呢?要是昨天以前,有吕先生这个大神医在,她是什么也不用担心的,可现在她该上哪儿找大夫呢?对了,问掌柜去。……她人生地不熟的,干脆让掌柜的帮忙请大夫罢。

她从包袱里摸了些碎银子,匆忙地出了门。还没走到楼梯,就看见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封仲二正迎面走来。

他似乎看出海棠一脸的焦灼,出声问道:“海棠,怎么了?”

“燕燕她有些热,我正要去请大夫。”她不太甘愿地停下脚步,话没说完,就要越过他。

“别急。”对方气定神闲地拉住她的袖子,“何必舍近求远?”

什么意思?海棠一时懵住了。

“我跟吕先生学过几手医术,若是不见怪,就由我来吧。”封仲二道。

几手?听来就不是很可靠的样子。海棠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又想往前走:“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小孩子生病可大可小的。”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封仲二不放qì

地拉住了她的右手,拖起她就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海棠原想挣扎,可是想到对方的神通广大,决定说服自己相信他的医术也许不是他说的那么谦虚的几手而已。她被动地被拖着前进,视线愣愣地落在他们交握的两只手上。

她浅麦色的肌肤与他白皙的肌肤交叠在一起,对比之下,白皙的看来更白,而黄的则愈显黯沉。如果把他俩的肌肤交换一下,那就圆满了。海棠心中微酸地想道,嫉妒无比的看着他的手,还是那样漂亮,纤长有力,圆润的指尖在那偶然钻进来的阳光抚慰下仿佛光似的,刺得她不禁将目光上移,落在他此刻清俊的侧脸上,又想道:比起之前那张平凡的脸,这张脸便与这手搭配极了,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难怪……看的人也多起来了。

她心中一刺,面色微变地将手抽了回来,硬声道:“班主,你逾越了。”这时,他们刚好进了房间。

封仲二微皱眉头,掩上门,道:“你叫我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的身份。刚刚要是被人家听到,可就麻沉恕!?

“先别说这个,你快帮燕燕看看。”海棠焦急地伸手想拉过他,可想到自己才说了人家逾越,又咬着下唇硬生生地收回了手,情中有几分焦灼,几分尴尬,几分狼狈。

“别急。我这就帮她看。”封仲二说着走到床边坐下,往里探去,却是微皱眉头,“怎么把被子捂得这么紧?”

虽然他的语调平实,但海棠硬是从中听出一丝谴责的味道,于是理直气壮地顶过去:“我捂的,热自然是要捂起来,一身汗,烧才能退下去。”似乎怕自己说话力度不够,她很快又补了一句,“我从小到大热,都是这么做的。”

封仲二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似有取笑之意,然后一边掀开那厚厚的被子,一边说道:“小孩子散热能力没大人好,烧时捂着,热会散不出去,弄不好反而热度更高,严重的还会脱水、昏厥。”

“真的吗?”一直以来认定的观念突然被颠覆,海棠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封仲二又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对海燕道,“燕燕,把手伸出来,叔叔给你把把脉。”

海燕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才晃过神来,低哑地应道:“嗯。”细瘦的手腕从棉被里递了过来。

看着他专心地为海燕把脉的样子,海棠不再说话,心里已经信了他。毕竟,封班主从来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人。

封仲二给海燕把完脉后,又煞有架势地看了看她的舌苔,探了探她的额头。海棠从他平板的表情看不出究竟,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班主,怎么样?燕燕的病严重吗?”

“别担心,只是有些伤风,不是很严重,只要喝些生姜红糖水,好好休息,多喝点温水就会好的。还有记得给她换条薄被,这次别捂太紧了,要是出汗的话,就用温水给她擦擦身子降降温。”封仲二的语气一如平常,只在说到捂被子时嘴角隐隐有些取笑的感觉,使得对面当母亲的那位听来极不舒服。

想到有求于人,海棠只得隐忍,可越是隐忍,越是心底不悦,于是才消去的疑心又起来了,追问道:“真的吗?只要喝生姜红糖水,不用吃药?你确定就这么简单?”

“是药三分毒,病情不严重,为什么要吃药?”封仲二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安慰似的补充道,“若说注意事项的话,倒是有的。擦汗的时候,汗巾千万不能是湿的进去,一定要拧干了再擦。还有,要先把汗擦干净了,才能脱掉外衣,千万不能先脱了,再擦汗换衣,那样易感风寒。”他说着,捋平衣摆,起身又道,“我这就去煮生姜红糖水,你在这里照顾她吧。”

(本章待续)

第十二章 隐·变化(2)

眼看他就要开门离去,海棠突然唤住他:“班主,我……我还有个疑问请教。”

他扬扬眉,像是在说,那就说吧。

海棠有些扭捏迟疑地拧了下裙子,羞窘地咬着牙齿问出口:“那热的时候,用冷水浸过的巾帕敷额头应该没错吧?”

她的话一说完,房间内便一片安静,那是一种令她无比尴尬的安静,因为她仿佛看到对方的脸隐隐约约地扭曲了一下,又抽动了一下。

再然后,房间里明明静寂一片,而她却觉得耳边仿佛环绕着“噗嗤”的笑声,绕梁三日,骚扰得她连脸颊都微微地热了起来。

静了好一会儿,海棠冷冷地有些赌气地说道:“你想笑就笑吧。”

“我没想笑。”对方虽是这么说,但眼底、话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或说,根本没有费力隐藏吧。

“你有,小心憋坏了。”海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唇狠狠地抿在一起。

“说得有理。”他赞同地点头,说话的同时,嘴角轻快地扬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唇畔挤出浅浅的柔和的笑涡,双目笑眯得成两道线,几乎看不到那墨染般的黑瞳。

他的笑一向有给眉目增色的本事,这回自然也是不例外,或说,效果更惊人。毕竟当在他顶着原本平凡的脸面时,他的笑已经令她联想到何谓“一笑倾城”,而此刻他易容后的面貌如此清俊,笑起来更是有“再笑倾国”之势。

很奇怪地,眼前的这张脸明明不是他真zhèng

的脸,却与他的笑没有一丝不配合,不,也许该说,相得益彰得太过分了一点。

那不是如阳光般令人温暖的笑容,不是如蓝天般令人心境开阔的笑容,也不是如秋日山林般令人静心闲逸的笑容,却另有一种感染力,仿佛那宁静的弯月下,在夜色中层层起伏的水光,光影交错,一圈一圈地顺着风儿荡漾开去,不知不觉地滑进你的心湖。

她心中微微一荡,几乎有些看呆了。

他不知是否给她留情面,一直没有笑出声来,可是她却觉得耳边弥漫得都是他的笑声,绵绵密密地缠住她,撩拨她,让她不得开脱……突然,她有些不安,吃力地将目光掠过,对着那笑得肩膀都抖起来的人说道:“笑够了没?不是说要帮……燕燕煮生姜红糖水吗?”

封仲二很是识时务,摸了把脸后,便止住了笑,道:“我这就去。”他转身正要向前走去,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促狭地说了句,“对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dào

。海棠气得把头一甩,懒得去看他。他都这么笑话她了,她若还不知dào

答案,不是成傻瓜了。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那通小孩热捂不得的训斥,才让她怀疑起自己多年的认知来。

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表情,封仲二的嘴唇微微一动,似乎隐隐又笑了,最后回转身体,向前走去,可才走了一步,却又转了回来。

他又想干什么?海棠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看到她眼底的疑问,轻轻道,“只是想提醒你,你刚刚又叫我班主了。”这一回,他没等她的反应,便大步踏出了房间。

留下海棠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微妙,然后上前关上了房门。

************

这一天,海棠没尽到什么身为厨娘的职责,不仅连燕燕的生姜红糖水是封仲二煮的,连她中午喝的芹菜皮蛋瘦肉粥都是他熬的。

因而直到这一天,海棠终于有幸知dào

,她这个厨娘比起吕婶虽然绰绰有余,但是比起封仲二,却是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一想到之前用她三脚猫的技艺去为这样一个大师掌勺,她便忍不住惭愧得不知该到哪里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但再一想,那个人是封仲二,心态又平了。毕竟,那可是看来无所不能的封班主啊,会下厨又有什么值得惊讶呢?若是什么都要找个比他高明厉害的,他的戏班估计也早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海棠一边吃着属于她的那碗芹菜皮蛋瘦肉粥,一边胡思乱想着。

她刚刚喂燕燕吃了粥后,燕燕终于睡下了,海棠这才有了时间坐下来好好吃碗粥。

才吃了一口,便是惊艳。

皮蛋与瘦肉的完美融合使粥鲜美极了,又因为加了芹菜末,少了几分油腻,多了几分爽口。

皮蛋瘦肉粥,她当然也是会煮的,可是吃起来的味道却远远没有他的这碗细腻与清爽。可能是因为他的皮蛋、瘦肉与大米的分量把握得恰到好处,又加了吃来脆脆的芹菜末,让人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味。

想到燕燕适才胃口大开的模样,海棠觉得厚着脸皮也要不耻下问地去把这粥的秘方给讨来。

还没等到她想好怎么开口,三个时辰后,她的目标又多了一个,因为晚上的海苔粥一样的好吃,也不知dào

封仲二在粥里加了什么,居然让一碗看来干干净净、普普通通的海苔粥吃来那么的不一样。

海棠很想仔细研究一番,可却暂时没那个心情,因为燕燕的烧一直没有退下,虽然没有再烧上去,却也一直顽固地停驻着。

晚饭后,海棠曾让封仲二又帮燕燕把了次脉,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让她不用担心的表情。她只得勉强按捺下满心的忧虑,却又忍不住腹诽着:这会不会是庸医误人。

一直到这天的半夜,海棠趴在床边醒来,现燕燕的烧完全没有退下,她终于按捺不住,爆了。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的地铺前,蹲下,正想推推他的肩膀唤醒他,却看到他安详的睡脸时,手蓦地在半空中停滞。

他睡得很沉的样子,睫毛还是长翘得令她嫉妒的那种,并且在他闭上眼睛后,齐齐地半垂下,如篦子般整齐而浓密地排列着,让人不禁想摸一下看那是不是真的。他平日一丝不苟的头此刻有些凌乱,颊畔几缕碎调皮地跑出来,让他看来多了几分稚气。

这样的他,她从来没有见过,让她顿时觉得他们靠得太近了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仿佛此刻才真zhèng

还是意识到这八个字的涵义,心一乱,收回了手。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感觉到,触碰,原来竟也是一种不可跨越的禁忌。

她努力地稳住心思,低低地唤道:“班主,班主,醒醒。”

他的眼皮微微一动,然后那双闪着水光的妖眸重见天日,低声道:“海棠,怎么了?”他的声音似乎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有些沙哑,仿佛风儿拂过树叶的声音,不同于白天的平朗,在这暗夜的烛火的跳动下,散着一种蛊惑的魅力。

(本章待续)

第十二章 隐·变化(3)

她的心跳乱了一下,将身体直了回去,也顺势避开了他的眼,道:“燕燕的烧,到现在还没退。”她起初有些气弱,但说到心之所系的女儿,气势又回升过来,勇敢地对上了他的眼。

“她烧得更厉害了?”封仲二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

海棠摇摇头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那就别担心。”他半打了个哈欠,好像就要睡回去的样子。

“你先别睡。”海棠焦急地捏住他的手臂,只感到掌下不容忽视的温热透过薄薄的中衣透了上来,而他的视线也定定地落在了她的手上,她一下子感觉浑身都臊得热了起来,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飞快地收回手,并用说话掩饰她的尴尬,“我怎么能不担心,燕燕的烧老是不退,我怕再这样下去,燕燕若是烧成了个傻子,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这点烧就是烧个两三天也不会有事的。”他嘴角一动,满含笑意地安抚她。

“两三天?”海棠受到了惊吓,双目猛地瞠大,“你不会告sù

我燕燕还要烧上两三天吧。我要去找大夫。”她慌忙地转身,从这一刻起,决定抛弃这个半吊子的大夫。

“海棠,你别急。”对方准确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了一把。

海棠脚步有些不稳地退了一步,差点就要摔倒,她怒极,把所有隐忍统统抛却,转头狠狠地瞪他:“你干吗?”

他仍是坐着,但此刻半仰起头看着她,烛光中,他的肌肤仿佛光似的,配上那柔和迷人的微笑,令他有种奇妙的安抚力。

海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缓缓地,轻轻地挣开他的手。

“蹲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他冲她招招手,随意的样子仿佛招呼小狗一样。

海棠有些不悦,但仍是乖乖地蹲了下来,平平道:“说吧。”

“我知dào

你很担心燕燕,不过相信我好吗?她很快就会好的。小孩子这点烧对身体没有损害的,明天早上她就会好了。如果那时她还不好的话,你就到城里再找一个大夫好吗?”

“明天早上?”海棠用约定的眼神看着他。

“是的,明天早上。”他定定地看着她,用他的从容说服她。

“一言为定。”海棠说完,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弛下来,正要起身,却听封仲二低低地说道:“海棠,你真是个好母亲。”

“谢谢。”她毫不谦虚地对上他的乌眸。

见此,封仲二的眼底的笑意更浓,几分调侃地说道:“你倒是自傲。”

海棠骄傲地一笑,道:“我只有这一点可以自傲。”

“才说你傲,怎么又谦虚起来?”他嘴角的笑花缓慢而优雅地绽放开来,如同芬芳的兰花那般清雅,与他凤眸中的星光呼应,那般美丽,那般耀眼。

月夜中的洁白如雪的君子兰……

她突然联想到这幅画面,呆了一下,然后古怪的感觉爬上心头:从何时开始,他的笑容变得这般多了呢?她还犹记得初识时他那张平板的面容,不冷不热,不疏不亲,就像戴了一张呆板的面具般,将人与人之间冷冷地隔开。

彼时,就算他偶有笑容,也多是客套的另一张面具,虚伪得让人切齿。

彼时,他真心的笑容如同灵丹妙药般珍贵而稀有,让她惊艳之余,也清楚地明白两人之间横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可不知不觉中,这一切竟无声无息地变了,他的表情渐渐生动起来,笑容也慢慢地多了,就像是……像是灵丹妙药突然开始廉价贩卖般,一下子竟变得唾手可得了。让人开心的同时,又禁不住怀疑,这该不会是假药吧?

她眼神古怪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含含糊糊地咕哝道:“是真‘药’。”分辨假“药”和真“药”的自信,她还是有点的。

“你说什么?”封仲二看到海棠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海棠半掩下眼睑,藏住思绪,心底已乱成一团:若是真“药”,便更糟——他们已经走得过分近了。……现在才想去建一道篱笆,是否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呢?

她一边想,一边起身,突然觉得眼前黑,她的脚步有些不稳,踉跄地退了半步。她狼狈地托了托额头,甩了下头,总算眼前回复清明。

封仲二皱着眉头看着她,柔声道:“海棠,你有些血虚,多吃点红枣,可以补血。”

说到补血,海棠联想到另一样东西,于是说:“黑豆可以吗?我听说黑豆也补血的。”

“可以。你喜欢吃黑豆?”

海棠摇摇头,道:“不是,是燕燕喜欢黑豆圆子羹。明天她好了,我想给她煮点她喜欢吃的。”

“燕燕有你这个母亲,真的是很幸福。”封仲二深深地看着海棠,眼底闪过几道复杂的情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最后还是压抑下来,轻轻道,“不早了,海棠,早点睡吧,不然燕燕好了,你反而倒下了。”

虽然对他难得流露的异样感到好奇,但海棠却不敢探究,顺着他的语气应道:“班主,你也早点睡。”

谁知,对方闻言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另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最后道:“叫我清隐吧,若是你觉得为难,便叫我清隐吧。”

“我……”海棠想解释,却又不知dào

该解释什么。事实是,虽然是假扮夫妻,她也不愿称呼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相公”。

“不必解释。相公自然是不能随便乱叫的,也是我考lǜ

不周到,希望令先夫不要责怪我,也希望没有触及你的伤心事。”封仲二貌似非常理解地说着,可海棠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试探的味道,心里有几分不以为然:他若是之前没想到,那才怪呢。

可海棠也不想就这事与他起什么争执,毕竟第一个说谎的人是她,毕竟她所谓的“亡夫”其实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于是只得承下他虚伪的歉意,并用同样虚伪的语气回道:“班主不必介怀。”

“清隐。”对方再次纠正,“清隐是我的字。”

封清隐……海棠在心底默默念道,不知怎么地,觉得有些耳熟的感觉,却想不出在何处听过。一时想不出个究竟,她也没有固执下去,随意地说道:“我以为读书人才取字。听说取字常常都是名的延伸,可封清隐与封仲二似乎没什么关联。”

“你怎么知dào

我不是读书人?”封仲二淡淡地反问,挑一下眉,似笑非笑。停顿一下后,很快接着说道,“我取字时,立的是志向。”

清隐……志向……海棠的嘴角微微上勾,觉得自己难得抓住了他的话柄,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看来你的志向尚未达成。”

“你错了。”封清隐没有笑,狭长的凤目一霎不霎地直直看着她。

“怎么说?”海棠被他的眼盯得笑不出来,抿着嘴,直直地回视。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可听过?”他说着,眼里的水光愈来愈亮,反衬那黑瞳更黑。让海棠一时看不到其他,入目的只有那双仿佛要把吸进去的黑眸,一时不得语。

他如此慎重,仿佛在告sù

她什么。只是她现在还不懂。

(本章完)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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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隐·故人(1)

“大嫂,你就不能原谅大哥吗?你也知dào

他是为了……”

************

第二天一早,海棠惊喜地现如封清隐吉言,海燕的烧完全退了下去,人也恢复了精神。

早膳后,海棠特意托贺敛照顾海燕,自己则和封清隐出了门。

女儿的病彻底好了,海棠的心情本来是很愉悦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身边那个非要跟着她一起出去的人。

其实,她是很愿意“顺便”帮他买东西的,因为他要去的饼店据说就在她要光顾的粮店隔壁,可是某人却硬是坚持什么红豆饼要刚出炉的才好吃。这番说辞让海棠躲开他的视线偷偷翻了个白眼:哼,平日里也不知是谁非要把一桌热菜吃成冷羹,这会儿却坚持着什么热食至上?她不禁想要嘲讽他一番,但话到嘴边,她心底突然闪过昨夜的一幕幕,便又收了嘴,心道:保持距离,保持距离……既然要保持距离,还是少说少错。

于是,在一派沉默中,两人出了。

封班主看来昨天已在城里打了个转,现在貌似已经熟门熟路了,没有半点迟疑地领着路。

有些怪异的沉默气氛让海棠没心思观察四周的环境,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走着……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某只热情的手热烈地拍上她的右肩,同时一个热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大嫂……”

海棠的眉头一抽,一股冲动自心底油然而生,而她却不得不按捺住这种冲动。她闭了一下眼,努力放松身体,然后非常镇定却又显得那么疑惑而无辜地转过头去。

入目的是一位极其潇洒俊美的男子。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唇红齿白,一袭白衣翩翩,泼墨般的乌用白色的丝带高高地绾起,让不禁叹道: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就算比起萧夜痕,也毫不逊色。

不愧是与萧夜痕齐名、四公子之一的侠公子——白玉言。海棠心中如是想着,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露出陌生惊讶的表情。

对方一看她的容貌,薄唇失望地抿直,随即歉然道:“抱歉,在下认错人了。”他面上原本的光彩遁去,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去了。

海棠看着他的背影,终于不再克制自己,流露出不知是喜还是悲的复杂表情。她很快警觉到自己的失态,唯恐背影的主人回头看到自己的古怪,她迅速地转身,目光落在地上,表情有些阴暗。

“怎么了?”耳边低低地恍惚地传来封清隐的声音。

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意识集中到现在,挤出笑容:“没事。我们快走吧。”

封清隐识趣地没再追问,两人继xù

前进。

“班……清……清隐,”海棠在对方不悦地目光下讨好地改了称呼,然后急切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似乎怕对方起疑,她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燕燕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我想……”

“明早就走。”今天的封某人似乎特别好说话,爽快地答道。

“嗯。”

有些心神不定的海棠没有留意到身边的那人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心底下了某种决心……

************

三日后,海棠一行人到了五河县。

这一路上都没再起什么波澜,让海棠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对自己说:她易了容,幸亏她易了容,白三弟才没认出她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忍不住自嘲:她又哪配再称呼白少侠为三弟,毕竟她跟江云海已经再没有什么干系了。

海燕似乎也察觉到母亲有些心事,这些天乖巧极了。没事就乖乖跟着她的小敛哥哥。

一切看来似乎稳定安逸下来,可惜这份稳定与安逸只维持到五河县,具体说,应该是五河县的城门。

事情起源于城门口的一场骚动,众人围观,挥舞着拳头,亢奋着,谩骂着。

海棠等人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到了聚集的人群。她自然是很好奇前面生了什么。

不用她开口,司徒就双腿一夹马肚,上前去探问究竟。

回报的结果让海棠吃了一惊,那是控zhì

不住的形于外的吃惊。

据司徒说,前面是一少妇因为与人通奸,现在正被人拉去浸猪笼。

封清隐听后没什么反应,贺老爷子和贺敛也是一派漠然的表情,海棠只得自己问道:“是私刑?”

司徒点了点头。

“官府难道不管?”海棠咬了咬下唇问道。

司徒沉默。

“我们去看看。”最后,封清隐出声。

于是,一行人留下贺老爷子、海燕和猴子小白在马车里(可怜的小白,为了避人耳目,自从离开扬州后,天天都困在马车里),其余四人都往城门走去。

远看时,海棠就知dào

这群人很激动,走近了,便现他们不仅是激动,甚至已近疯狂。全都面红耳赤,眼睛突起,表情狰狞如同恶鬼一般。

封清隐上前唤住一名刚扔了鸡蛋的中年妇人,一派温和地问道:“大嫂,我们是过路的商人,请问这里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看清封清隐的面孔,眼睛一亮,随即摆出惭愧的表情,但眼睛里仍然闪着星星,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大声道:“这位公子,说来这也是我五河县的耻辱,居然出了这种不要脸的淫妇,不但与人通奸,还要抛夫私奔。我们正要把那淫妇抓去浸猪笼。”

她话一说完,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名女子声嘶力竭的反驳声:“各位乡亲父老,请相信我,我没有与人通奸。真的没有,我跟五福哥真的是清白的。”

然后是“砰”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扔到她头上的声音,之后一个男子冷冷斥道:“事到如今,你这个淫妇还要狡辩,都已经称兄道妹了,还说没有奸情?”

“你们误会了,五福哥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我们之间绝无越矩行为。”那女子奋力地吼道,可惜周围一片漠然。

先是传来一记巴掌声,然后是瓜果投掷的声音,再后来又一个妇人怒斥道:“贱妇,你还要狡辩。”

之后便是那女子的哭泣声和哀求声,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她的无辜,可惜无人动容。

“唉,这淫妇居然到现在还不肯认罪,真是让公子看笑话了。”那与封清隐说话的妇人有些谄媚地招呼着,“公子初到我们五河县吧?可有落脚的地方?我家便是开客栈的,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冷冷的女音打断:“捉奸要捉双,既然说她通奸,那奸夫呢?”海棠蓄意拔高她的声音,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

突然听到有陌生人插嘴,周围一下子静默了。所有人齐齐地看向她,慢慢地,从她到人群中心的那女子之间形成了一条无人阻拦的小径。

海棠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那个据说的“淫妇”,她原本面貌清秀可人,可此刻却狼狈极了,盘乱成一团,脸上俱是淤青伤痕,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布满污痕。

那少妇面前很快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只见他五短身材,眼神浑浊,半脸的胡子,浑身充满暴戾之气。不必与他交谈,海棠便知dào

她不喜欢他。

那男子嘴一动,露出满口大黄牙,答道:“抓奸当然是要抓双,只可惜那奸夫溜得快,给跑了。”

“不是,不是的。我跟五福哥从来任何不轨行为。”那少妇急急地哭叫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颤抖的身子如同风雨中无助的小花,显得楚楚动人,“我只是无处可去,才请五福哥收留我。相公,我和五福哥真的是清白的。”

(本章未完)

第十三章 隐·故人(2)

然后是“砰”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扔到她头上的声音,之后一个男子冷冷斥道:“事到如今,你这个淫妇还要狡辩,都已经称兄道妹了,还说没有奸情?”

“你们误会了,五福哥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我们之间绝无越矩行为。”那女子奋力地吼道,可惜周围一片漠然。

先是传来一记巴掌声,然后是瓜果投掷的声音,再后来又一个妇人怒斥道:“贱妇,你还要狡辩。”

之后便是那女子的哭泣声和哀求声,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她的无辜,可惜无人动容。

“唉,这淫妇居然到现在还不肯认罪,真是让公子看笑话了。”那与封清隐说话的妇人有些谄媚地招呼着,“公子初到我们五河县吧?可有落脚的地方?我家便是开客栈的,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冷冷的女音打断:“捉奸要捉双,既然说她通奸,那奸夫呢?”海棠蓄意拔高她的声音,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

突然听到有陌生人插嘴,周围一下子静默了。所有人齐齐地看向她,慢慢地,从她到人群中心的那女子之间形成了一条无人阻拦的小径。

海棠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那个据说的“淫妇”,她原本面貌清秀可人,可此刻却狼狈极了,盘乱成一团,脸上俱是淤青伤痕,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布满污痕。

那少妇面前很快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只见他五短身材,眼神浑浊,半脸的胡子,浑身充满暴戾之气。不必与他交谈,海棠便知dào

她不喜欢他。

那男子嘴一动,露出满口大黄牙,答道:“抓奸当然是要抓双,只可惜那奸夫溜得快,给跑了。”

“不是,不是的。我跟五福哥从来任何不轨行为。”那少妇急急地哭叫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颤抖的身子如同风雨中无助的小花,显得楚楚动人,“我只是无处可去,才请五福哥收留我。相公,我和五福哥真的是清白的。”

“啪。”又是狠狠的一个巴掌拍在少妇脸上,那男子呸了一口道:“你这贱妇脸皮真厚,与人私奔,居然还好意思叫冤枉。”

原来这两人竟是夫妻?海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心想: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若是这女子真的不要她相公,也是可以理解。

那少妇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面孔上满是惊惧与悲哀,嘶吼道:“我没有与人私奔,我真的没跟人私奔,我,我只是……”她说着哽咽了,泪水不受控zhì

地涌得更凶。

“这位夫人,你若是有什么隐情,就赶紧说出来。”海棠直直地看着少妇的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坚定地向前走去,“否则你今天就算死了,也要背上‘淫妇’之名。”

那少妇一时间被震慑,瞠大眼,泪水停住。她愣了一会,咬牙缓缓地将左边的衣袖拉了上去,露出小臂。

海棠惊呆了,不是因为对方的肌肤如何白皙漂亮,而是那半截手臂上满是伤痕。青黑的淤痕,刚结疤的伤口,焦黑的烫伤,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几乎无一寸完肤。

少妇羞愧地很快将袖子拉上,颤声道:“相公每次赌输回来,一喝醉,就对我拳打脚踢。我实在是受不了,所以才离家出走。我……爹爹他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愿收留我。我,我实在无处可去,才找五福哥收留我。但我俩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你这个贱人还要狡辩?”那五短身材的男人恼羞成怒地就是一个巴掌又要甩过去,却被海棠半途截住。“你干什么?”他狠狠地甩开海棠的手。

海棠有些吃痛地揉了揉手,却是温言笑着,淡淡道:“何必急着动手?先把话说清楚。”

“你……”那男人更是羞恼,狠狠道,“这是我的家事,要你这外乡人多管闲事。”

“人命关天,我虽然不过是个小女子,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海棠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定定道,“你娘子真是可怜之人,因为忍受不了你的虐打,才会私逃出去,这也算情有可缘。”

“这位夫人此言差矣。”突然,围观的人群中站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书生,留着山羊胡,振振有词地说道,“所谓出嫁从夫,就算张兄弟偶有酒后失控,这张家娘子也不该背夫私逃。这可是大大地不守妇道。况且,张家娘子与那李五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瓜田李下,又能有什么清白?”

他一说完,人群中便传来鼓噪的应和声:“不错,不错,出嫁从夫,李先生说得不错。张何氏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就该浸猪笼。”

海棠看着众人,无语到极致反而淡淡笑了,道:“既然她不守妇道,那这位张相公,你把她休了便是。”

“休了她?”那张姓男子满脸凶相地看了那跪地的少妇一眼,充满恶意地说道,“你让我成全她和奸夫双宿双飞?你要我戴一辈子的绿帽?做梦!”他说完,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声,其言行粗鄙到极点。“你这女人居然为这贱妇说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你不过一妇道人家,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海棠闻言双目一沉,心火蠢蠢欲动,想要作,却被身后的某人抢了先机:“这位兄台,怎么出口伤人?”那声音清淡干净,咬字清楚,海棠此前从未觉得特别好听,只是清朗而已,可此刻与那粗男子的浊音一比较,却是仙乐一般,如同那消暑的蜂蜜菊花茶一样,有点甜甜,有点涩涩,等那甜涩散了,又感到一股清香围绕,久久不散。

海棠的怒瞬间消散开去,嘴角微微舒展,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环绕。那感觉归纳成一句话,也许便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真好。

她想去看他,却又觉得不能去看。看了,便会……迟疑间,听到那张姓男子又是粗声道:“你是谁?若是她家相公的话,可要好好管教你的女人。”

“在下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兄台忧心了。只是兄台适才辱骂了在下,在下总要讨个说法。”封清隐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辱骂你?”那张姓男子嘴角歪了一下,一头雾水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辱骂你了?”

这下,不止他,连带海棠都好奇起来,没太坚持,便让那好奇战胜了顾忌,转身看过去。

人群外,一身天蓝衣裳的他,身形挺拔,容姿清俊,看来特别招眼。阳光在他身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光晕,那光晕仿佛一层天然的屏障般将他与其他人区别开来,让她的眼里只看的到他,那乌黑的,闪亮的眼,坚毅的唇,……风姿隽逸。

他慢慢地走过来,仍是一径的清淡语气,道:“兄台今日如此气愤,可是因为心里觉得嫂夫人给兄台戴了绿帽子?”

那张姓男子虽然不懂封清隐为何有此问,但仍是应道:“是又如何?”语气里氏掩不住的暴躁。

“适才兄台无凭无据便辱骂了内人,可曾想过把在下置于何地?你辱了她,骂她不是什么好货,说到底,便是损了在下。绿帽子自然是没有男人愿意平白戴在头上的,难道在下不该气愤?”封清隐的语气渐渐重了起来,由温的水至冷的冰,最后化作冰剑狠狠的刺了过去,“兄台,在下说的可对?”

那男子被他一番话说地有些浑浑噩噩,又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半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请兄台向内人道歉。”封清隐继xù

道。

“道歉?”那张姓男子突然醒过来似的惊叫起来,手臂一横,粗鲁地指着海棠道,“你让我向她道歉?”

“骂了人,自然是要道歉。这是黄口小儿都知dào

的道理。”封清隐一脸的肃然,眼中的光一瞬间仿佛亮了一下,然后又隐下去。

“……”那男子似乎恍了一下神,然后奋力地摇头道,“呸,还不是她先多管闲事,我一时气极了,才说话难听了点。怎么处置这淫妇,本来就是我的家务事,谁要你那口子多管闲事?今儿,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你们不过是过路的,赶快走吧。”他甩甩手,就要轰人。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再次骚动起来,众人鼓噪着让他们离开。

看着那一双双向她推来的手,海棠的眼猛地闪过一道锐芒,双拳紧紧握起,几近颤抖……她快要控zhì

不住自己……

这时,她身边突然“砰砰”地倒了下了几个人,一时情况剧变,搞得海棠叶有些懵了。她往那些倒地的人身上看了一圈,眼尖地现他们或臂上,或腰上,或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的银针。那银针做得很精致,针尾上刻了一朵小巧别致的梅花。

(本章待续)

嗯,话说第十二章我有暗示男主角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真面目,有米看出来的MM??

第十三章 隐·故人(3)

很漂亮的银针,很漂亮的手法。海棠在心里赞道,同时觉得这银针有些眼熟,仿佛以前听谁提过……

不知dào

是谁出的手?她自然直觉地认定是某人,抬起头向他看去。

“你,你使了什么妖术?”那张姓男子看着身边几个父老乡亲突然倒下,顿时慌得手足无措,他颤抖地指了指海棠,又指了指封清隐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说话的同时,周围的乡邻大多惧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只偶有几人呼天喊地趴在他们倒地的亲人身上。

“不是我。”谁想,封清隐的回应却是摇头,只是他回答的对象不是那短腿张,而是海棠。

那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才冒出海棠的心头,就听一个清脆有力的声音在人群外朗朗地响起:“你们与这些人讲道理,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照我看,还是这样最有用。”

众人皆是寻声看去,只见几丈外,一匹矫健的红马上一个黄衣女子。那女子装扮极其简单,头只是用一根黄色的带像男子般高高地束起,不见一点金钗玉饰。脸上一脸素净,未施脂粉,却仍是亮眼动人。那不是寻常女子的柔美,而是一种花木兰似的英气勃勃,甚至在她的眼角能看到一丝如男子般的桀骜不逊。

海棠觉得她有几分特别,便将她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这黄衣女子气质不俗,让她很想结交一番。

“梅花**针,你是魔教妖女凤舞?”司徒有些激动高昂的声音让海棠忍不住朝他看去,只见他和贺敛一起蹲在一个倒地的男人身边,手里各自捏了一根梅花针。

海棠迟钝的脑袋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那梅花针眼熟,以前燕燕的爹有跟她说过这么个人——魔教西长老之女,名凤舞,使得一手邪门歪道的梅花**针,此女行事乖张,劣迹斑斑,最有名的便是曾把一名正派弟子赤身**地悬于城门一夜。

当时便听得她目瞪口呆,心想: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居然会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妖女。可此刻见了真人,她却只觉得是否江湖传言过分夸张离奇,或是否其中另有隐情……

想着想着,她面色微微一变,被适才“替魔教妖女找借口的自己”吓到了,天哪,到底是以前的她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自得其乐地被蒙住了眼,还是她变了?

她忍不住再次向那黄衣女子,也就是凤舞看去。

只见她微一皱眉,随即爽朗大笑道:“原来兄台也是江湖中人,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不过一个无名小卒,说出来还怕污了凤姑娘的耳。”司徒慢慢起身,语气中充满讽刺,也不知是对魔教,还是眼前的妖女不屑一顾。

那凤舞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嘴上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也好,省得我还要洗耳朵。”她说完,手一挥,又是几根银针飞了出去,然后便听得“砰砰砰”几声,又有三五个人倒下了。那几人已经走到五六丈开外,也不知是想溜,还是要去报官。

她嘴角一勾,邪邪地笑了:“各位,别忙着走啊,我还有事要请在场的留下做个见证呢。”

她这一说,其他想溜的人顿时也不敢动了,惊慌地站在原地。不一会儿,一个稍微胆大的人站出来,颤声道:“你,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放心,他们只不过会睡上三天三夜罢了。而各位只要合zuò

,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你,你想怎样?”那胆大的人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

“你很快就会知dào

。”凤舞又是邪邪地一笑,然后冲司徒朗声道,“那边的无名小卒,你可有笔墨?”

司徒的脸抽了一下,久久才不甘愿地答道:“有。”他说完便向马车走去,很快便取了笔墨纸砚。

凤舞自马上跳下,随便拉了个人,以他的背为案,正要写,却又停住,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

“奴家娘家姓何,名玉娘。”张何氏愣了一下,便恭恭敬敬地说道。

而那短腿张则有些不识相,非要凤姑娘给他一个凶眼,才底气不足地说道:“张三来。”

凤舞满yì

地一笑后,笔头一动,洋洋洒洒地很快便写了半张纸,然后她走到那张三来面前,将笔一递道:“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张三来抖着小腿,摇摇了头。

“那就画押好了。”凤舞拉起他的右手拇指,用毛笔抹黑,便往那纸上压去。

“这,这是什么?”只见那短腿张垂死挣扎地抗拒着。

“休书。”凤舞淡淡地说道,同时已将对方的拇指结结实实地按上。

“休书?”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一个自是那短腿张,而另一个却是那仍然跪在地上的张何氏玉娘。

海棠这才意识到她还跪着,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这时,凤舞的笔也递到了年轻的少妇何玉娘跟前,却不见她有解脱之喜,反而无限幽怨地看着那纸休书,手指微微颤抖,久久未动。

“怎么?”凤舞挑眉看她,不知她为何迟疑,他们是在救她出苦海,不是吗?

“我是为何被休?”何玉娘颤声道,眼泪再次在那眼眶弥漫,眼看着随时就要落下。

凤舞和海棠同时愣住了,她们不懂此时此刻,这还重yào

吗?凤舞这么想,便这么说了:“这重yào

吗?”

何玉娘没有说,只是用盈盈的泪眼看着凤舞,那凄楚与眼泪仿佛在说,被休弃可是作为一个女子最大的耻辱。

凤舞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少妇都要离开她的丈夫了,却又不愿被休离。她沉默了一会,道:“无子。”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与他确是无子吧?”她面上流露出一抹锐利,仿佛在说:你若是弃子私逃,便枉为人母。

何玉娘飞快地摇了摇头,愣愣地盯着那休书良久,终于眼泪滑下来的同时,将拇指按了上去。

之后,凤舞又随便叫了周围几个乡亲作为见证人也把手印按了上去。然后,她把那休书交到何玉娘手里,还没说什么,却见对方的眼泪对着那纸休书流得更凶了,那幽怨比起她之前声嘶力竭的叫屈声也不见弱。

凤舞任她哭了会,似乎有些焦躁,打断她:“何姑娘,你可有什么去处?”

何玉娘的泪水顿时涌得更凶,茫然地摇摇头,凄凄惨惨地泣道:“如今,又会有谁愿意收留奴家。”

凤舞沉吟一下,看向司徒和海棠等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封清隐身上,道:“这位兄台,我只有一匹马,又有要事在身,恐怕不方便带何姑娘离开。不知可否劳烦几位好人做到底,顺便带她离开。”

封清隐淡淡一笑,很爽快的同意:“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可以顺路捎她一程。”

凤舞豪气地冲他抱了下拳,倒是没言谢。她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那何玉娘手里,同时道:“何姑娘,这里有些银子,你收着,以后也好谋个生路。”

眼看着那何玉娘拿着银子哭着就要跪下去,凤舞已经眼明手快地拦住她,道:“我这人生平最讨厌谢来谢去,哭哭啼啼的场面,你若是真心谢我,便不要哭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世间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以后我落了难,还要投靠于你。”她半带玩笑地说道,“你快与这几位走吧,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省得有人去追你们。”

虽然凤舞这么说了,但那何玉娘还是不愿就这么离去,磨磨蹭蹭地将那凤姑娘好生谢了一番,才“依依不舍”跟着海棠等人上了马车。

马车“啪嗒啪嗒”地出了,车厢里何玉娘有些留恋地通过后面的窗子看向那即将离别的故乡,海棠则怀着另一种心思想将那凤姑娘再看一眼。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身边有点挤,这才现驾车的人不知何时从封清隐换成了贺敛,而那封班主此时正在她身边,不知通过这扇窗户在看些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很隐晦,但是确实与平常不同。

“怎么了?”她好奇中带着试探。

“没什么。”他摇摇头,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她,莫测高深地说道,“只是想起一句话。”

“什么?”

“无缘对面不相识。”

什么意思?

封清隐没再说话,眉头一动,心底浮现许多回忆……他的眸色随那记忆百般变化,最后坚定下来,心道:不是无缘对面不相识,而是他选择斩断了那“缘”。

(本章完)

第十四章 隐·纠结(1)

“如月,这回多亏了三弟及时赶到,才救了净净。”

************

多了个何玉娘,对海棠来说,欲得不方便了。

原本,她只需yào

在投宿客栈时与封清隐扮作夫妻,而现在因为何玉娘的存zài

,这假夫妻不得不做足一天十二个时辰。

原本,就算是因为投宿客栈需yào

假扮夫妻,那也不过是在房门之外客栈之内装个样子,可现在却连那平时的言谈举止都得装出含蓄不招摇的亲昵。

天哪,这种全天候的戒备状态简直不是人过的。亏得其他几个人居然一直镇定如常,也不知是不是戏子做久了,台下一如台上。

起初,海棠还常安慰自己说,他们只是顺便捎那何玉娘一程,等她离开了,自己便能得以解脱。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镇也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那何玉娘还是不见半点要离开的意向,封清隐也没露出半分要她离开的意思。

海棠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终于撑到了朱仙庄镇,然后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那天下午,投宿了朱仙庄镇的云来客栈后,海棠先是打了女儿海燕去和她家小敛哥哥玩,之后便叫了封清隐回房密谈。

“班主。”一进房,海棠就自地将“清隐”换成了“班主”这个规矩又安全的称呼。

对方好kàn

的眉尾微微一挑,凤眸半眯,却掩不住乌瞳中幽光流转,顿时妖魅横生。他没有说话,但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却令海棠刹那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妖孽啊妖孽,怎么不来个高僧把他收了去?海棠在心里一面忿忿地诅咒,一面飞快地闪过几个开场白,最后还是决定不与聪明人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班主,不知你对何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对方又挑了一下眉,右手肘置于桌上,然后将头微微一侧,随意地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撑住脸颊,那悠哉悠哉的表情令看不禁有些气结,却也只能窝囊地吞下这口闲气。

海棠决定拼了:“班主,我对何姑娘绝无半点意见,只是她就这么跟着我们也不是办法。班主你可有打算收她进戏班?”她的言下之意是若是何玉娘成了自己人,他们也就不用在她面前演什么假凤虚凰的戏码了。

封清隐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却是答非所问地把话接到海棠的上半句去了:“海棠,我自然是相信你对何姑娘没有什么意见,非但如此,你还相当关心她。”

她关心她?海棠忍不住张嘴瞠目,心想:他从哪里得出的这结论?这些天,她有对何玉娘做出过任何关心的举动吗?

海棠在心里检讨了一番,却是无功而返。她很快收敛了表情,想了想,选了谦虚的语气道:“班主,你这么说,海棠可担不起,海棠自认没为何姑娘做过些什么。”既没给她特别做过什么好吃的,也没和她谈过什么心。非要勉强说,也不过就是送了几套旧衣服给她,那实在不算什么,完全是因为他们一行六人中只有她是女人。若是华湄或吕婶或尹凌霜还在,也就轮不上自己来献这不得已的殷勤了。

“海棠。”

海棠的心随着他慢悠悠的叫唤抖了一下,话说自从他某年某月某日把“海夫人”的“夫人”两字去掉,换成她的名后,他每叫她一声,她的心就要抖一下。唉,再这么下去,估计她也就命不长久矣。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敢出声反抗(或说反抗了也没用),只盼望着郑州快点到,她也可以早日做回她的“海夫人”。有了期待,她的心总算安稳了点,聚精会神地听他继xù

说。

“你也不必过于谦虚。”封清隐说着顿了顿,那双如同勾魂妖精一般闪着水漾光芒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那一天,不是你第一个站出去帮她说话吗?”

那一天?海棠眨了眨眼,想起五河县的城门口,想起那场“浸砹?钡纳Ф??肫鹉歉鲣烊鞯幕埔屡?印??缓蟛坏貌挥裘频爻腥希耗且惶欤??Э亓恕R残硎悄呛斡衲锏募视鲇胨?约河腥?窒嗨浦?Γ?湃盟?男钠鹆斯裁??盟?滩蛔∠氚锼?话选0Γ?商舅??耙恢笔酝际率乱?蹋?蛔龀鐾纺瘢?詈蠡故瞧屏斯ΑK?娜坦Ρ暇故遣坏郊野2还?幢闶侨绱耍?膊淮?硭?鸵?谒?媲俺嗦懵愕卣瓜炙?墓?ィ??挥姓獍闾沟吹男鼗常??裁挥杏缕?タ佳楸鹑说牡赖碌紫摺K?浅耍?仓幌牍?匠纳?睢??

想着想着,她原本有些混乱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故作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同是女子,眼看她的遭遇如此可怜,自然是心有不忍。”

“是吗?”封清隐淡淡地反问,“听白霖说,你们在镇江镇曾遇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怎么那时没有于心不忍?”他的语气并不尖锐,清淡得仿佛玩笑一般,可话里的内容却刺人极了。

海棠这个满嘴虚言的人自然是结结实实地被他刺中了心口,她尴尬地僵了一下,随即镇定如常地接道:“唉,我的性子自然是没有白霖急。”

“是呀。”对方满含深意地看着她,沉沉道,“看来你的性子要比我急。”

海棠回以温柔的笑容,心道:他老人家耐心之好,行事之稳,可不是常人能及。

他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海棠就权当他接受了她的说辞,于是又把话题绕了回去:“班主,关于何姑娘……”

“她不过是个过客。”封清隐说着,将身体直了回来,表情似乎严正了一些,慢慢道,“我这戏班子本来就不过一个小营生,多个人也没处使。何必再多养个人呢?”

海棠闻言,先是莫名的松了口气,可随即一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再也无法抑制地浮了上来。是啊,如他所言,他这里不过一个小戏班,多个人便是多个闲。但她呢?他为什么要招揽她呢?她这个厨娘真的是必要的吗?

虽然据说她的菜烧得比吕婶好,据说还需yào

一个人弹琵琶,但事实上就算没有她,戏班也能照常地运作。

一个老板,自然是利字当头。那么,他把她揽进戏班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戏班也许卧虎藏龙,可她不过一个平民百姓,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幼女,对他来说,她的存zài

到底有什么用处?

曾经,她还能说服自己说他是同情她们孤女寡母,可现在眼看着他对何玉娘毫无同情之心,她还能继xù

这么蒙骗自己吗?

她的心被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想法纠结住了,眼中起起伏伏地升落各种情绪——混乱、迷茫、疑惑。她想问,但又怕听到他的答案,更讨厌即使得到答案,还要揣测着那是出自真心还是敷衍。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胆怯了,没骨气地说道:“看来班主心里早有打算,倒是海棠多虑了。”

“怎么会多虑?”他说着笑了,亲昵无比的璀璨笑容渲染得他眉目如此清隽,仿佛天人一般,却让海棠有种前方有陷阱的感觉,“我还一直在忧心要怎么跟何姑娘谈谈。男女有别,总是不太方便。既然今天你说起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你且去和她谈谈吧。”

“砰——”,海棠的耳边仿佛听到一阵巨响,那是她掉进陷阱后摔在地上出的声音,然后一只狡猾的狐狸,不,猎人在上方出得yì

的笑声。那笑声仿佛鬼魅般纠缠着她的耳朵,气得她很想狠狠地甩自己一个嘴巴子,不由地在心里再叹道:唉,她的忍功真是越来越退步了,人家早就盼着她自己送上门来,而她蠢得真做了一回“守株待兔”中的笨兔子。

她深吸一口气,咽下一半的怒火,而另一半流露于言行之间,不介yì

让对方知dào

,反正她也瞒不过他,又何必憋死自己。于是,她难得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那班主的底线是?”

谁想,她的冷漠竟令对方微微露出诧色,然后却是又笑了,暖暖的笑容,佐以那愈来愈亮的眸子让她一瞬间想到阳光,炫目得让她气息一窒,随即没胆地将视线避了开去。

“到郑州前,她一定要离开。”封清隐的条件很快开了出来,剩下的,倒霉的海棠只得接手。

“她若是不走呢?”海棠被他的笑刺得有一分不甘,故yì

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容更大,那双会说话的水眸仿佛在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海棠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道:笑得这么勾人做什么,想勾引良家妇女吗?

(本章待续)

第十四章 隐·纠结(2)

************

海棠窝在房间里打了半个时辰腹稿后,出门去见何玉娘。

何玉娘自然是躲在她的房间里,海棠去找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正对门口的圆桌上放着针线和圆形的绣花绷子,于是猜测她刚才是在绣花。

海棠进了门后,何玉娘温柔而热情地招呼她坐下,然后为她倒了茶水。

海棠小饮了一口茶水后,露出看似亲切其实带着几分疏离的微笑,柔声地与对方先客套起来:“何姑娘,这些天过得可习惯?”

何玉娘温婉地一笑,应道:“习惯习惯,夫人对奴家诸多照顾,奴家真是感激不及。”

“习惯便好。”海棠又是一笑,然后准确地露出略带歉然的表情,道,“不知何姑娘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在对方露出幽怨受伤的表情前,她赶紧又补充,“何姑娘千万别误会,海棠并非是要赶姑娘走,只是想如果有什么是海棠和外子可以帮忙的,还请姑娘尽管说。”

何玉娘的眼眶像过去几天一样轻易便起了水雾,她一脸悲切地低泣道:“奴家在家乡已是清誉尽毁,从此便是有家也不能回……这前途茫茫,奴家实在是不知何去何从。”

之后,一片静谧,海棠还没决定好下一句用什么语气,却见何玉娘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海棠心底叹了口气,只好也站了起来,使劲地想扶她起来,嘴上虚应道:“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她已经有预感她会说些什么了。

那何玉娘自然硬是不肯起来,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海棠道:“夫人,玉娘有一事相求,恳请夫人答yīng

。”

虽然她一副柔弱无助的表情,可看在海棠眼里,却与死皮赖脸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差别,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对着地痞,她还能板起一张脸或斥责或教育或妥协,而面对眼前这柔弱的妇人,她却没有其他选择——只得妥协。

海棠心里渐渐生出不悦,但表面上仍是一般亲切地笑着,柔声道:“何姑娘,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这样,那真是折煞我了。”

海棠试图再次将何玉娘扶起,可她却坚持跪在地上,擦了擦眼泪道:“玉娘命薄,多亏那日公子和夫人大义相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玉娘愿为奴为婢终身伺候公子和夫人。”

对方说话的同时,海棠唇边的笑容抿得更深,心道:她的耐心真是比那萧夜痕不知dào

好多少,想当初,那个卖身葬父的孤女话才说了一半,就让萧夜痕讥诮地给奚落了一通(请参见第六章),哪像她,不但这么耐心地让人家把话都说完了,还很给面子地这样笑着。

她想着,笑容更亲切了,道:“姑娘真是言重了,海棠和外子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她脸上笑得愈温柔,但心情其实愈差。她突然想念起她的同道中人——萧夜痕来,有他在这里的话,就会潇洒地送何玉娘一句:“我们救了你可不是为了养你一辈子。”(请参见第六章)她并非讨厌何玉娘,只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错了,她怎么会认为何玉娘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呢?她们只是不巧地都走上了“弃夫”这条路而已——仅此而已。从遭遇来说,何玉娘比她可怜,遇人不淑,惨遭丈夫虐打,因而不得不离家出走。这一点上,她真的同情何玉娘,但可惜的是,何玉娘不过是一株菟丝花,婚前依附父亲,婚后依附丈夫,离家出走后投靠了那个什么五福哥,而现在只能缠上他们。这般的软弱,这么随波逐流,让她无法认同。

她想着,按捺住叹气的冲动,心道:她认不认同又有什么意思,她不觉自己有什么立场教育人家该怎么做。事实是,若是把她跟何玉娘的遭遇说出去,何玉娘估计还能得到七八分的同情,而她,大概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会唾弃她居然抛弃了她大仁大义侠骨丹心的丈夫吧。在外人的眼光中,燕燕终究是活了下来,如果燕燕真的没了,也许还有人愿意理解她,可燕燕活着,于是乎便所有人都来劝她,认为她和燕燕她爹应该继xù

走下去。她自然是不愿意,从燕燕的爹背叛她舍弃燕燕的那一刻起,无论结局如何,已注定他们是走不下去了。因为她知dào

,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生,她知dào

他还是会选择牺牲他自己,牺牲燕燕,牺牲她来成就他的侠义。也许谁也不知dào

将来会不会生同样的事情,但已经生的一切已经成为她心里解不开的一个结。既然解不开,那她惟有选择剪断。她,不像何玉娘是被暴力所逼,她的路是自己选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哪!

她想得愈多,心情愈混乱,她很想骂人:这明明不干她的事,凭什么她要在这里烦恼,另一个家伙却能舒舒服服地翘他的二郎腿?

眼里闪过一抹恼怒,她决定把何玉娘这颗绣球抛还给封清隐。

于是,在何玉娘几番坚持要报恩之后,海棠故yì

为难地表示自己只是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一切还是得由她家相公来拿主意。

何玉娘接下来的表现自然是不出所料,她坚持表示要见封清隐,海棠则迟疑了一下,“为难”地同意了。

然后海棠无比得yì

地领着何玉娘去见了封清隐,且嚣张地故yì

把她的得yì

展示给某人看。

某人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灼热了一下,她还没得记住抓住些什么,那双眼睛里已经只剩下带着调侃的了然。她理直气壮地回视,并在何玉娘现异状前变回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惜,眼神似乎没他好使。他硬是比她还要快地恢复成呆板学究的样子,起身的同时,露出看似亲切,实则有些疏离的笑容。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笑有些眼熟?海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何姑娘,这些天过得可习惯?”封清隐的第一句话让海棠再次抽了一下,心想:好耳熟的问候。她有些想笑,于是转身决定走出房间,找个地方好笑个够。可还没走出房门,却被后面的男音喊住。

“娘子,你要去哪?”他的声音明明是属于清朗偏冷的那种,可不知为何海棠却硬是觉得她从那声“娘子”里听到令人汗毛都要竖起的甜腻。

那甜腻在海棠听来便是一种**裸地威胁。

她的脸对着门口狠狠地扭曲了一下,活动了一下嘴巴,力图使声音正常,温温道:“……清隐,你今天赶了半天马车,着实辛苦了,我去厨房给你煮点莲子红枣银耳羹。”她一边说,一边回转身,如常地笑着,却用比平时快了一点的语速让封清隐听出她温润的语调中隐藏的愤恨。

比她更高一杆的人明明听出她的情绪,却仍是笑着,笑容比原来真实柔和了一点。只是这个级别的笑容还不能让海棠惊艳,但已经让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看得两眼有些直了。

这个妖孽,今天不勾到一个良家妇女是不甘心吗?海棠比之前更愤恨地想道,看着他慢慢地走向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只看着她,让她心底有点小小的虚荣,嘴唇无法抑制地微微扬起。

(本章待续)

第十四章 隐·纠结(3)

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柔声道:“娘子,这些事吩咐小二便是,娘子你何必亲自动手。”他一直没放开她的手,目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让她几乎溺死在这双深邃漂亮的眼瞳中。砰,砰,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在自己的耳边盘旋,砰,砰,那么激烈有力地跳动着。这一瞬间,她忘了旁边还有何玉娘,只想道: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好,真教奴家羡煞。”是何玉娘羡慕中带着自怜的声音把海棠一瞬间带回现实。

海棠的脸僵了一下,然后半阖下眼帘,心底一片冰凉:她不会演着演着,就忘了这只是出戏吧。

封清隐倒是没有回应何玉娘的感叹,只是将表情恢复成原本温和又疏离的样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何姑娘来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奴家确是有一事相求。”何玉娘莲步轻移,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霍地跪下,双目涟涟地望着封清隐。

海棠原以为他会将她扶起,谁想他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事直说便是。娘子,快扶何姑娘起来。”

海棠顿时被口水呛了一下,只得不甘愿地从圆凳上站了起来,又去将那何玉娘扶了一通,心里只得安慰自己说:扶就扶吧,好歹坏人轮不到她来做。

何玉娘终于是被扶了起来,只见她半低着头,柔柔弱弱地说道:“公子与夫人那日的救命之恩,奴家一直铭记于心,可是奴家身无长物,救命之恩,实在无以回报,奴家愿为奴为婢终身伺候公子,和夫人。”她说着,头盈盈地抬起,粉面微红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眼看她两颊绯红,双目含着盈盈水光,海棠一瞬间明白了,这何玉娘就差没说愿为妾相许了。海棠的心凉了下来,她一下子对这个女人丧失了所有的同情心,如果说善心的结果便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世上还有女人愿意去救另一个女人吗?

她冷冷地看着何玉娘,却是没有说话,她还想看看这送上嘴的肥肉,某人是吃还是不吃。

“何姑娘,言重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图人回报,那岂不是功利了?”封清隐像是没听懂何玉娘话里的意思,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

“公子不图回报的品德真是令奴家佩服,只是奴家受了公子如此大恩,若是不知回报,岂不是猪狗不如?”那何玉娘仿佛突然间伶牙俐齿起来,短短几句就把话说到了绝路上。

一时间,气氛静谧得紧张起来,而海棠却渐渐地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事态展。

沉默了好一会,封清隐倏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何姑娘,既然你这么说,那在下……”

海棠的心随着他的表情和话语再度凉,他不会是?是她不知何时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期待吗?

她半垂下头,不愿去看他,却听他慢悠悠地继xù

道:“那在下也就不客套了。实不相瞒,在下不过一个小本经营的商人,所挣的银钱也不过勉强得以糊口。这次前往北方投靠亲戚,这盘缠已是花了在下所有的积蓄。等到了那边,寄人篱下,怕也是照顾不了姑娘。”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奴家若是跟了公子,又岂敢麻烦公子照顾?”不知是否封清隐天生一张诚恳的脸,何玉娘完全没有怀疑他在说胡话,一脸羞涩地说道,“公子切勿担心,奴家的绣功勉强上得了台面,以后到绣坊接点活回来,糊口是不成问题的。”她一会看着他,一会又将那眼帘半阖,顾盼之间,小女子的柔弱与羞赧表露得恰到好处。

海棠一边在旁赞叹,一边想道:这算不算是“眼角含春”呢?

接下来又是一段绵长的静谧,海棠忍不住转头看向封清隐,只见他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原本柔和的线条仿佛一下子有了棱角,连那平常泛着水光的妖眸都似乎结了层霜,他看来与平时的斯文温和截然不同,但又别有另一种味道。

海棠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见他丰润的嘴唇轻启道:“姑娘可知dào

《中山狼传》?”

他突如其来与话题无关的问话不仅让何玉娘一脸迷茫,连旁观的海棠都糊涂起来,虽然她是看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何玉娘摇了摇头,道:“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奴家不曾读过什么书,让公子见笑了。”

“那在下与姑娘简单说说。”封清隐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中山狼传》说的是中山的一条狼被狩猎追杀,便哀求一位墨家学东郭先生救它。它对东郭先生一番巧言令色,举例说晋时预州刺史毛宝曾将一只小白龟放入江中,后毛宝遇难时,得白龟相助而活命;隋侯曾治愈一条受伤的大蛇,后蛇于江中衔一大珠作为报答。若是先生相求于它,它定然涌泉相报。东郭先生心软答yīng

,将狼藏于书袋之中避祸。可是待那狩猎之人离去后,东郭先生才将狼放出,狼却要吃掉先生。故事的结尾是幸运的东郭先生最终逢人相助,得以活命。”

随着封清隐娓娓道来,何玉娘自然是听出他言下之意,于是面色渐渐白,泪水再次在那眼眶之中迅速蓄积,颤声道:“在公子心里,奴家便是那条狼吗?”她咬了咬下唇,很快又道,“公子也认为奴家是个淫妇,所以才如此羞辱奴家?公子,奴家真的是清清白白的,若公子不信,奴家……奴家愿以死明志?”她微微抖地抽噎着,透明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连绵不绝,那模样比起当初满身污浊的样子真是娇美许多。

“这一点上,在下自然是相信姑娘。”封清隐道。

“那公子认为奴家是个恩将仇报之人?”何玉娘又问。

“姑娘此刻也许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可将来呢?人总是会变的,中山狼也是因为饿了才要吃东郭先生。这世上自然是有了恩将仇报之事,才会有了这四个字。在下自认是个凡人,不敢预料姑娘是否白宝之龟,隋侯之蛇,因而惟有趋吉避祸,才能保合家安康。若有得罪之处,也请姑娘见谅。”封清隐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冲何玉娘抱了下拳,看来一本正经,却令闻只觉得讽刺,“何姑娘,正好在下有个朋友在这朱仙庄镇经营绣坊,姑娘若是愿意,在下可以介shào

姑娘去谋个生计。或,姑娘也可以开个小铺子,那天凤姑娘不是给了姑娘一些本钱吗?”

“不敢劳烦公子,奴家不敢叨扰。”何玉娘颇有幽怨地说道,擦了擦眼泪,然后盈盈转身离去。

海棠上前关了门,凉凉地讽刺道:“厉害。”

“我说错了吗?”封清隐深深的看着她,眼里的薄霜不知何时再次化成了荡漾的水波,“她难道不是一头贪心的狼吗?”

海棠一时语结,但很快驳道:“那你就这么肯定戏班里没有狼?”明明收了一班子的人,居然好意思刚刚一本正经地对着人家姑娘睁眼说瞎话。

封清隐笑了,笑意自嘴角蔓延开去,至眼尾、梢,那清爽温润的笑靥让人仿佛喝了上好的女儿红,一瞬间有些醉了。

海棠呆呆的看着他,久久才听到他别有深意地说道:“每个人自然有他存zài

的原因。”

(本章完)

第十五章 隐·接头(1)

“四师弟,我想请你暗中保护几个人,……我估计途中会出事,你可要小心。”

************

第二天,何玉娘就主动来找了海棠,说是打算留在朱仙庄镇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谋生。

因为昨天的《中山狼传》已经把脸皮撕破了一半,所以海棠也没特意与她客套太多,只是简单地祝她生意欣荣。

海棠回头就把何玉娘的打算转告了封清隐,想顺便看看那他会不会内疚昨儿语气太重。

可这人果然是天生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只是简单地告sù

她一个人名和一家绣庄的名字,让她转告何玉娘以后若是有什么需yào

帮zhù

的地方,可以到这家绣庄找他们的成庄主。

何玉娘离开后,海棠一行人继xù

上路了。大家心情都不错,尤其是海棠,很有一种终于没了“牢头”的感觉,……虽然还是没“出狱”。

想着要跟封清隐继xù

假凤虚凰下去,海棠的好心情顿时又坏了几分。

勉强可以庆幸的是,此后总算一路太平,没再遇上什么妨碍行程的事,于是他们终于在七天后抵达了郑州。

那天已是下午,海棠一行六人很快入住了离城门最近的云来客栈。放下行装后,封清隐一个人出了门,他没说去哪里,只是吩咐贺敛去约好汇合的君子酒楼和其他人接头。

这样做的结果是,海燕姑娘非要跟着一起去,而海棠想着初来乍到,有些不太放心,再第一次来郑州也想四处走走看看,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三人跟小二哥问明了路线后,便像逛大街一样出了。一路上,一会买个饼,一会买串糖葫芦,一会再买个拨浪鼓,兴奋开心的自然是三人之中年龄最小、心儿也最小的海燕丫头。

看着可怜的贺敛一方面被缠得受不了,另一方面又藏不住笑意与宠溺的模样,海棠有些失落,但又衷心为他们高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可不是谁都有享shòu

到的幸福(至少她就没有)。也许上天还是很有同情心的,虽然让燕燕失去了父亲,但却在另一个方面给予补偿——希望他们能一起快快乐乐地长大。

海棠想着,嘴角浮起满足而憧憬的微笑,半眯着笑眼看着女儿蹦跳的背影张扬地宣示她的快乐。

拐过三四条街,三人顺利抵达了君子酒楼。

君子酒楼是郑州相当有名的一家酒楼,以其清新素雅的格调闻名。它位于数十株枝繁叶茂的古樟之中,飞檐翘角,青瓦朱楹,映着蓝天白云,看来清幽雅致。难怪有不少才子名流相聚于此吟诗作对。

海棠三人从外面将酒楼打量了一番后,便开始绕着酒楼寻找他们在扬州城外分别前约好的树叶标记。

考lǜ

到他们因为燕燕生病而在路上耽搁了两天,所以海棠和贺敛自然一致认为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批抵达郑州的。不出所料,他们很快就在酒楼左侧面的墙角现了一片黑泥画的枫叶。寥寥几笔,却是尽得精髓。

贺敛撩袍蹲下,然后随便拣了一根树枝,沾了点泥,刷刷几笔,很快也画了一片简单的树叶。扔掉树枝,他利索地起身,拍了拍手,转头问海棠:“阿姨,你还想四处走走吗?”

海棠摇头道:“我们回去吧。”话才落下,海棠就感到袖子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女儿海燕在拉她的袖子。

“怎么了,燕燕?”海棠低声问。

海燕招招手,示意母亲弯腰,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娘,那个婆婆一直在看我,她是不是你说过的那种会拐骗小孩子的怪婆婆啊?”

海棠和贺敛赶忙顺着海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酒楼对面的李二茶铺里坐了一个花白头、青色衣裳的老妇人。那妇人微颤颤地拿着青瓷碗,一看到他们的视线朝她看去,赶忙低头装作喝水。

哎,这演技未免是太烂了一点。海棠心道。

“阿姨,要不我们也过去喝杯水吧?”贺敛说着冲海棠露出一个纯洁灿烂的微笑,可这微笑却看得海棠打了个寒战,并敏感地从中看出了狡黠。一瞬间,她联想到了笑着的封清隐,心道:这孩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虽然心底嘀咕了一番,但海棠还是没有异议地同意了贺敛的提议。

于是三人便一同往那李二茶铺走去。

茶铺的生意看来不错,现在已经没有空桌了,但贺敛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开心,笑眯眯地对老板说:“没关系,老板,我们不在意拼桌的。”他指着那埋头喝水的老婆婆说,“那位婆婆正好只有一个人,如果她不介yì

的话,我们就跟她一起坐好了。”他说着,上前,躬身,然后十分亲切和善地问道,“婆婆,您介不介yì

我们和您一起坐吧?”

那老妇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几乎被水呛到,努力也回以和善的笑容,沙哑地说道:“没关系,老婆子正好要走了。你们坐吧。”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并从腰带里摸出两个铜钱,在桌上放下。

“婆婆,且留步。”贺敛笑得愈灿烂了,他本就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而此刻更是漂亮得让人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再大点,也是个妖孽。海棠心中道,静静地在一旁看他挥。

那老婆婆似乎是被他的笑容迷了一下眼,跟着笑了,道:“小兄弟,你还有事吗?”她顿了顿,赶忙又补充,“婆婆家里还有点事,要赶着回去。”

“有事?”贺敛看来有些嘲讽地念道,然后冲她笑得一派天真,道,“忙着作弊码?”

那老婆婆闻言被口水呛了一下,有些狼狈地说:“小兄弟,你说什么啊?”

(本章待续)

第十五章 隐·接头(2)

“还装?”贺敛一瞬间变脸了,那功力比起川剧的变脸有过之而无不及,“尹姑娘,这本来就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你有必要那么认真,还特意守在这里作弊吗?”

被人一语揭穿身份,尹凌霜有些颓然地坐了回去,嘟嘟嘴,诡辩:“别说作弊那么难听嘛,我们到了都三天了,我快无聊死了。”小姑娘的声音和表情出现在老太婆的脸上实在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一旁的海燕一听到尹凌霜的声音,终于如释重负地放开了母亲的裙子,拍拍小胸口,脆声道:“尹姐姐,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怪婆婆呢。”

而贺敛却不太给面子,冷冷道:“是啊,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宁可没事找事地守在这里。”

尹凌霜理亏,有些尴尬,毕竟这个接头的游戏本来就是她起的头,现在又被人当场抓到作弊,真是再丢脸也不过。既然输了,当然要知dào

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于是她灰溜溜地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问道:“小敛,你怎么知dào

是我?”她自认应该没什么大破绽啊,面具戴的天衣无缝,接口不是用头掩盖了,就是用衣服的高领挡住了。她也知dào

她的手不像老人的手,所以喝茶的时候,就小心地用袖子把手遮了起来。

“牙齿。”贺敛的脸上倒不见骄傲,语气平平地说道,“你的牙齿不像老婆婆。封叔叔跟我说过,随着岁月逝去,大多数人的牙齿会渐渐黄,磨损,脱落,结石,甚至牙肉萎缩,根本不可能像你这般雪白无垢。”

尹凌霜听完,呆了一下,嚷道:“还说我作弊,作弊的根本就是封仲二那家伙,他既然知dào

这些,为什么给我一张老太婆的面具?”

对她的抱怨,贺敛嗤之以鼻,道:“你要不要封叔叔顺便教教你老人要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怎么吃东西?”

尹凌霜被堵得一时哑然,停顿一下,不甘心地问道:“就算是你看出我是易容的,你怎么知dào

是我?”

“因为除了同胞的孪生子以外,每个人的牙齿都是不同的。我的记性虽然没有好到过目不忘地记住所有见过的牙齿,不过难得看到这么爱张嘴大哭的姑娘,一不小心就给记了起来。”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给了她一个讥诮的眼神。

气得尹凌霜一瞬间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就想杀人。

眼看着两人之前的气氛越来越紧绷,海棠赶忙出声转移话题:“尹姑娘,就你们几个到了吗?吕婶和柳叶他们有消息吗?”

尹凌霜摇摇头说:“我们在那边画了那片树叶后,就你们几个出现。”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神mì

兮兮地往四周看了一圈,低声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早就到了,然后也躲在酒楼旁边守株待兔啊?”

“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无聊吗?”贺敛不客气地泼冷水。

“尹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白霖,还有封公子和萧公子他们呢?”海棠急忙圆场,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吕婶他们还没到,不会是在路上出什么问题了吧?……比如说,五毒虫?她突然想到柳叶杀了毒蜘蛛,封清隐废了毒青蛇的武功,心底就有些毛毛的。现在想来,他们这一路委实是太顺利了点,毒青蛇这么个老江湖,有名的毒辣,他会这么容易就被封清隐的三言两语给唬住吗?……也许他们已经在路上偷偷对吕婶他们……

海棠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仿佛五毒虫下一刻就要来寻仇。她摇摇头,怕自己就要杯弓蛇影,不敢再想下去。

同时,尹凌霜闷闷答道:“封叔三到了郑州后,也不知dào

在忙些什么,天天都出门。我问他去干吗,他也不说,我试过偷偷跟踪他,不过被他抓了三次,又跟丢了三次,就放qì

了。”她无奈地耸耸肩,有些酸溜溜地撇嘴,“我猜他是会老情人去了。说不定这个老情人还是什么有妇之夫,所以他才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她越说越像有那么回事了。

海棠怕她继xù

说下去,封叔三都要像尹凌霜她爹一样冒出个私生子了,赶忙微笑着打断:“那白霖和萧公子呢?”

“他们啊?”尹凌霜一脸不屑地说,“他们俩一会吵,一会好的,好起来亲热个没完,吵起来桌子都翻了。要不是我打不过萧夜痕,我真想给他们下点春药,直接把他们送进洞房算了,一会好,一会分的,烦死了。”她说着,想起不太愉快的回忆:其实一开始那两人吵架的时候,她还会好心地劝慰白霖一番,可是一看到两人转眼间又打得火热,她就觉得自己是傻瓜,而如此的傻瓜,她还反复做了好几次,然后,她决定再也不理会白霖的蠢事了。管她白霖砸几个杯子,摔几个碗(反正不是她尹凌霜掏钱,反正人家萧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商公子啊——有的是钱)。

感觉尹凌霜的怨气越来越重,快赶上“七世怨侣”了,海棠陪着笑,把话题绕到最安全的方向上:“尹姑娘,我们现在住在离东城门不远的云来客栈,你们呢?”

“我们住在隔你们一条街的君来客栈。”尹凌霜说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来劲了,“等我回去换了衣服后,去云来客栈看你们好吗?”

海棠点头。

在三人付了茶钱,就要分别之际,海燕妹妹突然怯怯地唤住尹凌霜:“尹姐姐。”

“什么事?”尹凌霜试图对清秀可爱的小妹妹露出慈爱的笑容。

可惜,过犹不及,那笑容在海燕妹妹的眼睛里还是有点像怪婆婆的笑容,她打了个嗝,勇敢地指了指尹凌霜的脸说:“尹姐姐,那个面具可以送给我吗?”

“……”

海棠咳了一下,说:“燕燕,你就算戴上这个面具,也不像老婆婆的?”

是吗?海燕妹妹带着水光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出可怜兮兮的疑问。

所有人都坚定地冲她点了下头。

(本章待续)

第十五章 隐·接头(3)

************

等海棠、海燕和贺敛三人回到云来客栈的时候,封清隐已经回来了,让他们比较惊讶的是那个据说是去偷情的封叔三居然也来了。

两个年纪大点的只是心里想想罢了,而那个只有六岁的就不知dào

克制了,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封三叔叔,你不是去会老情人了吗?”

话落之后,全场分外安静,就是书里面常说的那种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安静。

然后封叔三居然笑了出来,颇具缺陷美的眉尾一挑,笑道:“你们遇上凌霜了?”

贺敛镇定地点头,海棠却觉得有些尴尬,感觉好像自己是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三姑六婆一样。

幸而封叔三也没多留,不一会儿便告辞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封清隐和海棠的时候,海棠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清隐,吕婶他们还没到,我有些担心。”她没有把说白,但是精明如封某人,又岂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他温柔地笑了,用清朗悦耳的声音安抚她:“海棠,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别忘了有李大刀和柳叶在呢。你想必也看出来了,柳叶可不是普通人。”

海棠抿嘴沉默,她自然是看出柳叶的非凡,但是就怕有的人来阴的,那就算李大刀和柳叶再本事,也防不胜防啊。

封清隐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道:“我保证,他们最晚明天就能到。”

保证?海棠飞快地看了他信心十足的脸,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怎么知dào

?你跟柳叶……他们有联系?”

他笑笑不答。

海棠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

这天傍晚,取下人皮面具、换好衣裳的尹凌霜第一个来到云来客栈,过不久,封叔三、白霖和萧夜痕三人也来了。

众人相互问了近况后,封清隐便把白霖和萧夜痕叫进房去密谈了一番,而其他人虽然好奇,却也没胆大到敢去窃听。

好不容易,等到白霖从房间出来,好奇心重的尹凌霜就迫不及待地围上去打探。

白霖像是心情不赖,很爽快地告sù

他们,她和封老大达成了一桩交yì

,如果她愿意护送四个人北行去一处地方,事成之后,封老大就放她自由。这看来是个很划算的提议,因此白霖自然是同意了。

听完后,对白霖颇有了解的其余几人不禁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心想:说好听点,是白霖同意了,但实jì

上,关键是萧夜痕同意了——封老大真zhèng

交yì

的对象自然不会是那一看就不太可靠的白霖,而是她身后鼎鼎大名的“商公子”萧夜痕。

这一点,海棠实在不忍心说出来刺激白霖。

不管内情是怎样,白霖和萧夜痕都在第二天一早依约出了城,但他们护送的是什么人,要去的又是什么地方,海棠还有另一只好奇的猫(尹凌霜)并不清楚。

眼看着白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离去,海棠多少有点伤感,毕竟人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毕竟以后可能再见亦难。这时回想起和白霖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海棠竟觉得这人变得可爱起来……

这一天似乎注定让人印象深刻,先是白霖和萧夜痕离开了,然后封叔三正午去了君子酒楼后,回报说:第三片树叶标记出现了;再之后——大概接近傍晚的时候,城里突然起了喧哗,城门口出现重兵守卫,出城的人皆要受到盘查,还有城里的各户人家、酒楼客栈皆被一一搜查了一遍。如此兴师动众,听说是因为知府老爷的小舅子的未婚妻失踪了,疑似被人绑票。

当海棠听说了以上传闻后,忍不住眼皮一跳,不是她联想力太丰富,是事情实在太巧,她无法不联想到今早白霖和萧夜痕正好神神mì

秘地护送了几个人出城。

海棠并不想涉入此事,也自认好奇心不算太重,便也没有特意去把事情弄个清楚。

这多事的一天飞快地过去了。

次日中午,被派去接头的司徒很顺利地把吕婶和柳叶一行五人领了回来。

当所有人聚集在封清隐的房间时,先谈到的便是吕婶一行人为什么会晚了好几天才抵达郑州。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强盗。”解释的人是李大刀,他一边说,一边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似乎过了这么多天,仍是不太习惯。

“什么强盗这么厉害,居然把堂堂的‘龙渊刀客’给难住了?”和白霖一般没耐心的尹凌霜一脸好奇地率先问出大家心里的疑问。

结果是众人惊讶地看到李大刀的老脸可疑地红了半边,不由心底冒出一句话: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最后还是吕婶解释道:“这伙强盗确实是不一般。”她一句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眼球,然后她颇为满yì

地笑笑,继xù

道,“因为他们是一伙水寇。人家都说:‘水中一条龙,陆上一条虫’,直到那天我才知dào

原来李兄弟居然把这句颠倒过来了。”

她戏谑取笑的眼神让皮厚的李某人脸皮更红,强辩道:“我承认我水性不怎么样,但是柳叶也不怎么样啊。”

“我可没有掉进水里差点淹死。”柳叶坐在一边,冷冷地一瞪,顿时入了冬一般,让被瞪的那位哆嗦了一把。

“就是。”吕婶在一边煽风点火,“人家不过在船底摇晃几下,你就掉下水去了。亏得那位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这才转危为安。”

“公子?那位公子又是什么人?”尹凌霜伸长脖子,露出一张小猫脸(猫=好奇),大眼眨巴眨巴的。

吕婶一脸遗憾地摇摇头说:“不清楚。那位公子说,施恩不为图报,只是举手之劳,不愿将姓名告知。不过我看他气宇不凡,武功高深,想必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只可惜我眼拙,怎么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

她说到最后一句,李大刀的脸由红转黑,心想:这不是拐着弯子说他眼拙吗?……分明是那小子武功路数混杂。

(本章待续)

第十五章 隐·接头(4)

“既然都得救了,那怎么还耽搁了这么些天?”尹凌霜又问。

“那都怪我身子弱。”华湄突然一脸惭愧地说道,俏脸红彤彤的一片,“那天因为船晃得厉害,又有水寇来袭,我一不小心也掉进河里了,幸而被人救起才逃过一劫。因为泡了半天水,我第二天便得了风寒,躺了好几天才痊愈。”

看她可怜兮兮的病美人模样,大家自然不忍苛责于她,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吕婶很快笑着安慰她:“华湄,别在意,不就耽搁几天吗?不要紧的。”

华湄羞涩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之后,封清隐跟众人说了接下来的计划,他打算在郑州开一家药铺。铺子的地方已经选妥,等整理好了,就可以搬过去。

考lǜ

到有大神医吕华严的坐镇,大家对药铺将来的“钱途”并不担忧,于是一一表示支持。

众人将药铺的细节又讨论了一番,然后又一起用了晚膳,终于开始渐渐散去。

大多数人不知dào

的是,一个时辰后,柳叶又一个人跑来客栈找封清隐。

海棠一见她,便识趣地拉着燕燕走出了房间,说是饭后散步去了。

房间里,灯火欢快地跳着舞,引得光影也跟着在浮动,在人的脸上形成诡秘的阴影。

这样一看,柳叶的脸似乎更凝重了。

“柳叶,怎么了?”封清隐相比之下,比她悠闲许多,一双黑白分明的锐目在烛火的照射下,看来比平时还要亮了几分。

“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伙水盗,我怀疑他们不简单。”柳叶眉头半皱,似在回忆,“他们的武功路数相似,水准相差不多,行动很有组织性,撤tuì

迅速,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一并收走了。普通的强盗根本不能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迅速而又不留下证据的行为模式,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水寇,倒像是杀手,或死士。”

“那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封清隐眼睫半垂,眸中的水光浮动。

“我不知dào

。”柳叶有些挫败地摇了摇头。

“你们几个人中可有谁丢了东西?”

“没有。”柳叶又是摇了摇头,“我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没丢什么贵重yào

紧的东西。”

封清隐轻抿嘴,似在沉思。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说是路见不平的蓝衣公子也有些蹊跷。”柳叶又道。

封清隐微扬右眉,算是问。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感觉也太神mì

,虽然他没有蓄意亲近我们,便离开了,但是……”她微微一顿,继xù

道,“我后来又远远地看见过他好几次,我怀疑他是在跟踪我们。可前天开始,他却突然消失了。所以对这个人,我没什么把握,只是隐隐有种直觉——他可能有别的目的。”

封清隐沉吟一下,道:“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不再出现,我们也无法做些什么。现在只能事事小心一点……”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淡淡地转了话题,“柳叶,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柳叶没有废话什么,果duàn

地离去了。

柳叶在短时间内不会知dào

的是,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封清隐跟海棠招呼了一声,也出了门。

而海棠虽然好奇他这么晚还要去哪里,却也没傻得像尹凌霜一样去玩什么跟踪。

所以她也要在很久以后才有机会知dào

这天晚上封清隐去了君子酒楼。

那个时间,君子酒楼自然是乌漆抹黑的一片,可是封清隐却十分顺利地推开了后院的木门。

院子里,一个蓝衣的青年已经早早地等在这里。那青年容貌俊俏,气质磊落,让人印象最深的便是他那仿佛带着笑得嘴唇,只是轻抿,就仿佛在微笑一般。看来可爱极了。

青年一见封清隐,眼中浮现深深的笑意,露齿而笑,道:“二师兄,许久不见。”

“四师弟,许久不见。”封清隐看着青年,也不禁笑了,那笑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切温暖的感觉,脸上的姿色自然也是愈惑人了。

青年呆了一下,很快笑容更大,连带周围仿佛跟着亮了起来:“二师兄,算来真是许久没有看到你的真面目了。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他微微试探地说道。

“四师弟,你说得我好像没事一定要易容一样,难道我不能偶尔让我这张脸出来透透气?”封清隐有些玩笑地与他打太极。

“二师兄,你可别见怪。只是你过去在外都会易容,这一次居然露出庐山真面,小弟觉得奇怪,才有此一问。”青年笑笑不再探究,但仍旧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封清隐,仿佛像看出个究竟来。

封清隐没给他机会,很快带过这个话题:“四师弟,这次辛苦你了。”

“不过是跑一趟,师兄不必这么客气。”青年突然压低声音道,“二师兄你果然是料事如神,这路上果然出了事。虽然那伙人说他们是水寇,但我看他们不简单。事后,我有查过,那一带虽然确实有水寇为患,但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帮人。”

“事情我已经听柳叶说过了,这回幸亏你到的及时。”封清隐先是夸了他一番,然后突然微微调侃地语锋一转,“不过你下回可以再小心一点。”

“……?”青年疑惑地挑眉。

“事后,柳叶说她好几次看到你。”封清隐故yì

咬字特别清晰地说道,讽刺地看着他,“四师弟,你也太不小心了。”

“……”青年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有解释什么,“二师兄,明早我就要走了,你如果还有事找我,就找君子酒楼的掌柜传话吧。”

“四师弟,一路顺风。你知dào

怎么找我的。”封清隐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两人就此话别。

(本章完)

第十六章 隐·师叔(1)

“小兄弟,在下看你眼中充满仇恨,想拜在下为师想必也是为了复仇。可本门门规严禁寻仇。你若是想入本门,就要放qì

过去一切仇恨。你可愿意?”

************

三个月后,仍是郑州。

那天,阳光明媚,喜鹊在屋檐欢叫,于是果然有贵客来访。

这是他们抵达郑州后,第一次有客来访,且让身为药铺掌柜的封清隐开业以来第一次放下生意。

从封清隐和封叔三的称呼,海棠知dào

原来这对贵客乃是他们的师叔和师婶。

海棠忍不住对着来客多看了几眼,心中冒出四个字——“一门英杰”。

这是一对看来极其般配的璧人,年近四十的样子。男的十分俊逸斯文,让人一眼便生惊艳,他虽然已入中年,但身材挺拔,仿佛双十年华的青年一般,且浑身散着一种淡淡的光华——那是一种仿佛月亮般清雅的气质,让人看过便难以忘怀。那女子长相并不特别漂亮,眉目间却是韵味十足,谈笑间光华四溢。她那种淡定成熟的气质是由时间淬炼而成,是一种年轻少女尚不具备的味道。

两人身着相同颜色的天蓝色衣裳,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对夫妻……不,即使没有那两身衣服,也很容易看出他们是夫妻。……该怎么形容呢,他们身上仿佛散着与他人不同的气场,这无形的气一下子将他们与周围区隔开来,让人一眼就觉得他们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这对夫妻的特别不知为何竟让海棠联想到那对有名的江湖侠侣——“一剑圣,二侠侣,三刀客,四公子……”,她想到的正是那排在剑圣之后的夫妻俩。传说中他们也喜欢穿夫妻同色的衣服,传说中他们也是这般伉俪情笃,当然传说中最有名的还是他们的夫妻剑法,听说那剑法分开来使漏洞百出,可合起来却能成为一套连绵不绝、互补互助的绝世剑法。

虽然心生联想,但海棠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曾有人很肯定地告sù

过她“二侠侣”中的丈夫长相平平,妻子却是极为俊俏。两人当年成名之战也是起因于妻子的俊俏引来一名江湖采花贼出言调戏,惹得夫妻俩一怒之下出了剑。由于那采花贼大大的有名,于是把他全身衣服割成碎缕却不伤其半点肌肤的夫妻俩一下子便名满江湖……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越跑越远,海棠赶紧收住,在那夫妻俩进房与封清隐还有封叔三叙旧前,又看了一眼那长相俊美的丈夫和容姿中等的妻子后,不再胡思乱想。

他们到底在房里谈了什么,海棠是不知dào

,她唯一确定的是,这对璧人的到来让封清隐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他第二次主动抢走了海棠身为厨娘的工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扬州菜,因为他的师叔封随日是扬州人。

这一天的晚膳自然是十分丰盛,有烤方,蛋美鸡,清蒸鲥鱼,扬州狮子头、大煮干丝等等。众人吃得津津有味,一方面感叹今天沾了光,另一方面又用一种不知是幽怨还是埋怨的眼神看着海棠。

海棠自然是当作没看到,继xù

喂自己以及女儿海燕。

这一天,最让海棠郁闷的是,燕燕平时是只吃一碗饭的孩子,这一顿却足足吃了两碗,若不是自己怕她吃撑拦着她,这丫头还要吃。

怀着忿忿不平的心情,海棠睡下了,她想着明早一定要做几个燕燕喜欢吃的点心以挽回她的地位。

************

第二天,海棠起了个大早去了厨房。还没到,就看到小房子外面炊烟袅袅,甚至连食物的香味都已经若有似无地飘了出来。

谁在里面?

海棠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厨房里,一入目便是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点心三丁包和千层油糕,还有那可恶的看着那蒸笼里的成品颇为自得的某人。

某人一看到海棠,便毫不吝啬地送上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道:“你起来了?过来吃个包子吧。”

海棠被那春风迷了一下眼,最后还是被那诱人的食物诱惑着上前。

包子的味道自然是极好,好吃幸福得海棠几乎要把眼睛眯起来。在那白乎乎的水汽腾腾环绕中,海棠看着面前染了油烟的男子,不禁脱口而出:“你那么喜欢你师叔吗?”

封清日闻言笑得更深,亮的眼眸漾着水波,丰润的嘴唇勾勒出深深的笑涡,那过分温柔璀璨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仿佛一股暖气自他体内沁出,熏得海棠的面颊粉红粉红。

许久,才听到他比平日低了几分的声音沉沉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幼时曾沦落为丐吗?”(见第七章)

海棠点点头,看着他。

厨房的火还在继xù

烧着,沸水化作白气盘旋飞舞,他的脸看来有些模糊。

“救了我,把我带回去的就是三师叔。”他缓缓道来,语气中听得出一抹暖意,“可以说,三师叔是改变我命运的人。”让他的人生自此从仇恨的地狱中解脱。

海棠静静地听着,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他这么尊敬他的三师叔,为什么不拜他为师呢?

封清隐又沉默了一会,可海棠却敏感地仿佛又听到了他轻轻的笑声,还来不及琢磨,就听他再度启齿道:“你是否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拜三师叔为师?”

海棠没有应答,事实上,她对某人总是卖弄他高人一等的“眼神”很是没有好感,自然也没有兴趣给他本来就已经有些过溢的自信上再添点油。

对方似乎也没期待她回答,很快接着说道:“我师叔和师婶的感情是不是很好?”他的声音由低渐渐清朗起来,似乎有什么令他愉悦起来的事情。

(本章待续)

第十六章 隐·师叔(2)

海棠虽然不懂他为何突然改变话题,但这回给了他一点反应——轻轻点头。她是真心地认同这一点,这位封随日先生和他的夫人感情真的很好,好到让她不由地心生艳羡。曾经,她以为她和燕燕她爹在那件事以前相敬如宾的感情便是夫妻;曾经,她以为像她父母那般在岁月中渐渐将男女之情化为亲情,偶尔小吵小闹,就是夫妻。可是当她看到封随日和他的妻子时,她动摇了。

她当然是相信男女之间存zài

那种如同熊熊烈火般的炽热感情,只是她一直以为那只存zài

于年轻男女之间,随着岁月一日日逝去,那种“山无棱,天地合”的感情便会慢慢冷却下来。

然而此刻,看着鹣鲽情深的封氏夫妇,她不得不动摇了。

他们成亲应该很久了吧,那么在一起也许更久。可是,他们的感情竟仿佛一点也没有减淡,甚至由于岁月的推波助澜变得更为浓烈了。

不是说他们有在外人面前做出任何属于闺房之内的亲密举动,也不是说他们有把情或爱挂在嘴上,光是他们之间那种自然默契的眼神交流已表现出他们对彼此的爱慕——很多时候不用说话,他们便了解对方的意思。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而已。从封随日看妻子专注的眼神,和封夫人看他时温柔而满足的笑容便能轻易地看出。

海棠羡慕他们的同时,却也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的感情还能如那磐石、蒲苇一般?

封清隐仿佛看懂了她眼里的迷茫,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道:“得来不易,也许才分外珍惜。他们在一起十年了。”

十年?海棠觉得怪怪的,他俩应该是近四十的人了吧。十年,那岂不是代表他们……

“但是三师叔喜欢师婶,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二年。他等待了十二年才守到了这份感情,也因为如此,当年他不愿收我为徒,那时的他无法分心照顾我。”封清隐很快接着说道。

海棠一时被封随日的痴情镇住,呆呆道:“这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话的同时,她感觉到脑海中似乎划过一段模糊的片段,似乎不甚重yào

,似乎是某些她原本想不明白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封清隐重复道,晶亮的眼睛笑起来如夜幕中闪烁的星辰,“对我来说,不仅仅如此而已。……有兴趣听个小故事吗?”

海棠点点头,并问道:“包子,可以再吃一个吗?”

某人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夹了一个包子给她。

海棠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同时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可以开讲了。

某人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眼里笑意盈盈,道:“我不太会讲故事,就简单说了。”

而海棠一边咬包子,一边则在腹诽着:上次对着何玉娘,不是挺会说故事的。

封清隐沉吟一下,飞快地理了思绪,道:“我刚才说三师叔喜欢师婶足足二十二年,那就从二十二年前说起好了。其实那时候的事我也是听大师兄说的,所以他们具体是怎么相识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dào

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年,三师叔便喜欢上了师婶。但彼时,师婶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姓杨,正是她的心上人。”

听到这里,海棠心里已经开始自己编情节:想必接下来,便是表哥变心或因故过世。

“可惜,这又是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情,师婶的表哥杨前辈当时另有一个未婚妻,两人的感情很好,很快便成了婚。那时师婶虽然伤心难过,却也衷心祝福他们,只是一时无法忘情。真zhèng

的苦难源于一年多后,杨夫人难产身亡,师婶因此又有了盼望,于是一面帮忙照顾表哥之子,一面苦苦等待。那杨前辈也是个痴情之人,不愿师婶因他耗了青春,数次表示不愿续弦,但师婶比他更固执。接下来,便是足足八年漫长的等待,三师叔等着师婶,师婶等着杨前辈,那时,我几乎以为这场等待会持续到他们生命的终结……”封清隐的眼神恍了一下,想起那时看着三师叔,连自己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份绝望的等待,让他不由对男女之情更为厌恶。“幸而,一个女子的意wài

出现终于让这盘死局有了转机,杨前辈再次动了心,并与那名女子成了亲。之后,师婶伤心之下飘泊江湖,三师叔自然也跟了去。两年多后,我不知dào

其间究竟生了什么,但是三师叔和师婶终于走到了一起。”他的眼波随着回忆变化着,到后来渐渐柔化,仿佛荡漾的春水一般。

他顿了一顿,语锋蓦地一转,道:“幼时,我以为男女之情便是充满了嫉妒、谎言、独占欲等等丑陋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墨染的眼瞳沉了一下,“可是看着他们,我第一次知dào

原来男女之情也可以这般执着、无私与纯洁,既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同时又能放开胸怀衷心祝福对方。”

“那杨前辈后来幸福吗?”海棠突然问道。

封清隐微微一愣,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至今,听说夫妻和睦。”

海棠笑了,由心而的笑容仿佛春海棠一般的娇艳,声音清脆如那春日的雨滴:“也许正因为他们的执着,他们才值得现在的幸福吧。”一瞬间,她福至心灵,终于把原来觉得模糊的东西串联在了一起。原来如此,所以那时他才会那般异常地对着尹凌霜一番说教。

她的笑容由温柔变作几分得yì

,又道:“是否凌霜的母亲曾让你联想到你的师婶?如果当年杨前辈即使不爱你师婶也娶了她,就像凌霜的父亲般娶了她的母亲一样,那么你的三师叔就会是你说的那个一直等待着的人,也许一辈子无法得到幸福。”(见第四章末)

(本章待续)。

第十六章 隐·师叔(3)

静默,然后在海棠有些莫名其妙的眼光中,他笑了,右手的手指利索地将额前垂落眉梢的丝拨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让他清俊的笑容第一次没了阻碍,炫目得仿佛少年般清新自然地把阳光统统写在脸上。那年少的阳光实在太灼眼,佐以周围腾腾的白气,一瞬间,海棠仿佛觉得自己是个迷途的旅人,在那白雾袅袅的深山老林之中偶遇那顽皮下凡的少年神仙。她呆了又呆,心道:惨了,她开始幻觉了。

对面的人继xù

没心没肺地笑着,不可自制或没有自制地将笑容不断扩散,先是笑而露齿,然后笑眯眼,最后笑得连上身都折了下去,宽阔坚韧的双肩细微地颤动着。

看着他颤抖不已的身体,海棠似乎再再再次听到耳边缠上某个妖孽的笑声,于是在心底哀嚎:完了,完了,年纪轻轻就幻听了,怎么着啊?

他笑了好一会都没有停下,笑到后来海棠都恼羞成怒又怒极而定了,她冷冷地在心底琢磨着:这个男人实在不知适可而止,跟燕燕一样欠教育。

“喂,你笑够了没有?”她凶悍地双手在胸前交叉,蓄意让他察觉自己语气中的不悦,“我又没封你的口,若是我错了,你尽管否认便是。”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停顿了一下,等他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悉数收了起来,只剩下那闪着幽光的眼睛还若有似无地飘着一丝笑意,道:“就这样?还有别的吗?”

海棠本想摇头,可转念又想到这家伙的欠教育,于是改口道:“你先回答我说得对不对。”

“对。”他嘴角微微一抿,有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那你笑什么?”海棠陡然火了。

“我没想到你一直把我的话那么放在心上。”他神色自若地说道,之后,嘴角抿得更深,狭长的凤目闪着幽光,晶莹剔透,宛若寥夜的星子。

海棠恨恨地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眼的笑意,朗声道:“我不过是为凌霜鸣不平,居然被你那天似是而非的话给训了一通,说什么没有人规定父母必须爱自己的子女;说什么她家境富裕,衣食无忧,才盼望着更奢侈的东西;说什么她不知dào

什么是真zhèng

的悲惨?难道说子女不该盼望父母的爱,难道说人不该去追求更幸福的生活?如果非要跟比自己更悲惨的人比较,才能知足常乐,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不幸的人,因为总会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出现。照你的说法,每个人都该任命运摆布而不需反抗。”

随着她略显激动的一番驳斥,封清隐的嘴角渐渐归回原位,肃容,淡淡道:“既然你有这么多想法,为何那天不说呢?”

海棠一时尴尬地语结,心道:那会儿她忙着低调嘛。再说,那会儿她……和他又不熟。

“既然如此,麻烦你一件事好吗?海棠。”他突然道。

“什么?”

“等尹凌霜恢复了记忆,你与她把刚才那番话再说一遍吧?”封清隐慢慢道。

“好。”海棠先是爽快地答yīng

,她原以为封清隐不喜欢尹凌霜,看来也不是嘛……等等,等等,“你是说,凌霜的记忆会恢复?”她不是服了那个啥忘忧丸?难道药效也有期限?

封清隐却是神mì

地笑笑不答,只是说:“时辰差不多了,他们应该都快起来了,我们赶紧准bèi

一下碗筷吧。”

“等等。”海棠出声叫住他,咬了咬下唇,一派迟疑的样子。

“怎么了?”对方挑眉以待。

“那番话,你对凌霜说的,是你真心实意的想法?”她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地看了看他,又把眼神游离了开去。

“那重yào

吗?”

海棠又咬了咬嘴唇,压迫得可怜的下唇晕出一片艳红。

盯着那抹艳红老久,他才低低地答道:“惟有那样,我才能说服自己放下。”

没漏掉他语气中异样的波动,或说是真情流露,海棠想去看他却硬是忍住,他有他的故事,她还不便过问;她也有她的故事,她曾犹豫是否坦白。可现在才现两人的不同,她已经没有勇气说了……她掩不住失望地抿了一下嘴,退却了。

她转过身,想到厨房外面透透气,同时轻轻咕哝了一句:“也许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可以有期待,不可以。她再次怀念萧夜痕,只可惜三个月前,他和白霖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白霖何其幸运,而她,还有可能遇上属于她的“萧夜痕”吗?

“等等。”后面的人突然出手,以她不能躲避的速度抓住了她的左腕。

“还有事吗?”海棠半转过身子,回他一个虚伪的笑,试图摆脱他的大掌。

“你刚刚提到萧夜痕?”他锐目半眯,轻易便透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海棠微微一愣,心道:她竟然不自觉地说出了口吗?

她看着他的眼,毫不心虚地假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他和白霖不知dào

好不好。”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别扭,那眼底隐隐燃烧的火苗和嘴唇僵硬的线条竟仿佛……仿佛……是在吃醋一般。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心底有股微妙的滋味不由地滋生,面上微微臊,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她的眼神在地上游离了一圈,很快就现不太对劲:他一向高深莫测,最懂得隐藏,怎么会这么轻易让她看透?难道他是故yì

让她看懂的,可为什么?……这家伙实在太喜欢转弯抹角了。

“是吗?”他看来一脸狐疑地继xù

眯着凤眸,继xù

逼问,“那什么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想从她的表情中寻出什么蛛丝马迹。

(本章待续)

第十六章 隐·师叔(4)

海棠愣了一下,随即镇定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在扬州的第一晚我跟白霖说的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见第九章)

封清隐沉沉地凝视了她一会,叹了口气,同时右手微一使力,迫使她完全转过身来。他的动作蛮横,声音却是温柔无比:“你觉得我有可能相信吗?”

他放柔的眉目让海棠跟着软化,随后莫名的内疚上了心头,感觉这样的敷衍确实看轻了他。她半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上她的脸侧,然后坚定地将她的螓以指端托起,道:“与其说抱歉,不如告sù

我,刚才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我们做了什么决定?”

他的手指温温的,不轻不重地贴着她的肌肤,让她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正视他那双仿佛蕴含无限魔力的妖眸。她才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想逃了,于是半放下眼帘将视线下调,正好落在他饱满的嘴唇上,可才看了半眼,便觉得这样的目光实在太暧昧。怎么办呢?闭眼的话,气氛会更怪吧。

两相权衡下,她无比勇敢地再次对上他的乌眸。

这一看,她呆住了。

不是因为惊艳,也不是惊吓,而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双眼丢掉了层层防护,层层迷障,那样真诚且温柔地看着她,让她原本又想绞尽脑汁敷衍过去的念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样,她反而不知dào

说什么了。

她还没有勇气把一切摊开。她没有勇气去考验他能否成为那一百个人中的例外坦然地接受她的过去。

想着,她的眼睛微涩,连心底都跟着苦涩起来。她不再迟疑地将他的左手自她的右颊推开,涩涩道:“男女授受不亲,你逾越了。”

她的耳边传来对方深深地太息声,然后是他比平常低沉了几分,仿佛带着无限感慨与无奈的男音:“海棠,不必这样。我没有想知dào

你的过去。”

啊!?海棠不禁讶异地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他,心道:他这回的读心术也太厉害了吧。

他的眼神因她的诧异带上一分笑意,仍是温柔似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我不需yào

知dào

你以前是谁,只要知dào

你现在是海棠就可以了。”

海棠微微一震,这一次,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可对方似乎还嫌她不够吃惊,紧接着又丢下一句更吓人的:“我若是想知dào

你的过去,我现在已经知dào

了。”

不会吧?海棠的眼睛睁大到极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再次划上她的脸,轻轻地如羽毛一般自她的眉尾滑至嘴角,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海棠,你知dào

吗?你很不会演戏。”

海棠觉得面部有些痒痒的,心道:这绝对是调戏!但暂时不敢有所动作,便静静地等他继xù

说。

“那天那个人是白玉言吧?”他用疑问的口气却是肯定地说道,“四公子之一的白玉言。”

而海棠的眼神给了他无声的答案,她已经快要出离震惊了。

“只要知dào

你认识他,那么其他的,很容易查到。”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海棠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对眼前这个人已经五体投地了,他这步棋走得太高明,让她连退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始终是有三分不愉快,只是这三分不悦却掩不过其余七分的心悦诚服。此时此刻,她对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心悦诚服了。他愿意的话,他可以私底下偷偷调查她的过去,可他没有,反而选择了像现在这样坦诚以待。她相信没有几个人明知dào

真相就在手边,还能耐住好奇不去探究。

尊重。她从他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了那无比珍贵的尊重,连燕燕的父亲都没能给予的尊重。

她无限感激又有几分感动地看着封清隐俊朗的面孔,柔软的心砰然一跳,而此时她不再抑制,莞尔一笑,笑如迎春,道:“谢谢!”两个字似乎还表达不出她全部的心情,她顿了顿,忍不住又说,“谢谢。”

气氛随着她的微笑轻松起来,他也跟着微笑,看来眉目如画,连那双凤眼看来似乎都没有平常那么妖孽了。他将他的手放下,双眼一霎不霎地看着她,道:“海棠,不必言谢,也不必把我想得太高尚。不怕让你知dào

,如果白玉言出现在你我初识之际,我不会放过这条线索。但是现在,我不想做令你不开心的事。”

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专注的眼眸,海棠的脸终于控zhì

不住一下子通红,热得几乎快要灼烧起来,心道:调戏,这绝对是言语上的调戏。

她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又不想任尴尬蔓延图让他得yì

,便随口道:“你真的不想知dào

我的过去吗?”

“你若是想说,我自然洗耳恭听。但既然它是你心里的一个结,我也不是非要知dào

。”他徐徐道来,看似温文尔雅,“过去自然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但是过去的便已经过去,没必要让过去把在的你束缚住。在我拜入师门之时,我便宣誓忘掉往日的仇恨。师父,师叔和其他师兄弟只知我拜师之前曾是乞儿,可是在那之前的过去,便没人知晓。但那并不影响我和他们的情谊。他们不会因为不知dào

我的过去,便对我心怀芥蒂。”他说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可懂我在说什么?

海棠自然是知dào

他在开解她,且十分没有骨气地被开解了——他都不惜以身为证地来说服她了,她还有什么话说。他真是厉害,她刚刚才觉得他否决了她,把他划出“同道”之列,他三言两语居然又把他俩归到了一条船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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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隐·身份(1)

“叔三,你可想清楚了?作为师兄,作为掌门,我必须提醒你,你若想光明正大地站在罗姑娘身边,就要从此放qì

‘封’这个姓氏。……”

************

这天上午,封清隐继xù

不负责任地没有理会生意。不过就算没了他,铺里的生意还是照旧——有吕神医坐镇,吕婶、华湄和司徒等从旁协助,有没有封清隐其实并不太重yào



封清隐自然也知dào

这点,毫不心虚地在后院里与他的师婶封夫人对弈。而封随日与封叔三则坐在旁边一面看,一面闲聊。

海棠没那么好命,半个早上都在为他们准bèi

水果、点心和茶水。总算他们还有点良心,当她把各样吃食送上的时候,也拉着她坐下。

实jì

上,海棠一点也不稀罕,因为在座的其他四个人都算是“自己人”,再坐下她一个外人算什么呢?只余尴尬而已。

可惜她最近是越来越没骨气了,封清隐只是一个眼神飘过来,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什么坚持都没有,决定先避开他的“关心”再说。

坐下没多久,她便后悔了。她对下棋实在没什么兴趣,与其说她在观棋,不如说她是在看棋手下棋的表情比较恰当,再加上另外两个旁观不是什么“真君子”,从他们零散的评论中,她勉强知dào

了棋局的进程。

不得不承认,封清隐的手更适合拿棋,比起过去唱戏,比起现在抓药算账,这双漂亮修长白皙的手还是和那浑圆优美的棋子比较般配。

白的手指,黑的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漆黑润泽的云子(棋子的一种)在光线下有半圈碧绿的光彩,一眼望去,仿佛他的指端生彩,看来优雅极了。

海棠本来就没事可做,便直直地看着他的手指,呆呆的,有些恍神。隐隐约约中,只听到封随日和封叔三一时叙旧,一时论棋,却是如耳边风一般,听过即忘。

忽然,封随日随口的一个昵称惹得她差点笑到面容扭曲。

“小三。”封随日便是这么唤着封叔三。

简单的两个字让海棠嗤笑封叔三之余,连带着联想到“小二”把另一位仁兄也给嗤笑也一番。不过胆小的海棠自然不敢让在座的高手们察觉到她的取笑,只得半低着头,死命压制着。结果右边的嘴角扭曲得更厉害了。

幸而,封随日接下来的话很快将她的注意力转移。

“我和你师婶这回在路上听到一件大事,看来这江湖上就要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封随日的语气初听有些随意,仔细体会似乎又带着几分深切的感慨,“幸好你及时抽身,总算少蹚了一趟浑水。”

封叔三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三师叔,你可是在说极天剑谱的事?”

迟钝似乎会传染,封随日跟着愣了一下,随即道:“极天剑谱,那已经是旧闻了。你还不知dào

极天剑谱已经被人毁去了吧?”

“怎么会?”封叔三好kàn

的眉梢微一挑,心道:极天剑法虽源自魔教,可这般绝世剑法又有哪个武林中人舍得毁掉?争且不及。

封随日自是看出自家师侄的质疑,故yì

吊胃口地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才慢慢道:“这话若是由别人说的,江湖上怕是没人信。可是‘剑圣’柳风轻前辈亲口说是极天剑谱已毁于其手,又有谁敢不信?”

封叔三一时没说话,心道:谁都知dào

剑圣的剑法已入化境,自然是不会贪图这区区的极天剑谱。再说谁都知他柳家藏书无数,其中的武学秘籍哪怕学到十分之一,已能称霸一时。……问题是,照二师兄之前与他说的,极天剑谱曾在扬州出现过,怎么又会到了剑圣手里呢?

他抬头与那下棋的封清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决定稍后再谈。

心里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后,封叔三单刀直入地继xù

原本的话题:“三师叔,既然不是极天剑谱,那江湖上到底又出了什么大事?”

“对于明月教,你知dào

多少?”封随日不答反问。

“魔教?”封叔三略带诧异地说道,“魔教自从前教主龙在天十八年前身亡以后,四大长老谁也不服谁,内斗且不及,应该没有余力出来兴风作浪才对。”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散沙也迟早会遇上凝聚他们的水。”封随日不以为然地反驳。

海棠在旁边听出点兴致来,于是也一脸期待地瞅着封随日先生。

“三师叔,你的意思是,魔教终于有了新教主?”封叔三眉头一皱,眼睑半垂,掩住瞳中淡淡的忧虑。

“不错。”封随日爽快地给了肯定的答案,却又不够爽快地没有主动继xù

后面的重点。

封叔三不是笨蛋,当然知dào

对方在吊他胃口,他先是迫切地想追问,可转念一想又笑了,那笑容邪邪的,调侃的,令他此刻平凡的容貌登时生了异彩:“三师叔,您是否吃多了师婶的口水,怎么变得和师婶一个调调?”老爱吊人胃口。

“你小子,没大没小。”封随日伸指重重地往封叔三的额上弹了一下,笑骂着,可脸上却不见半分恼意。

相比之下,封夫人便很是不客气了,右腕一动,原本拿在手里的棋子便飞似的射了出去,目标自是某人那张没有洗净的臭嘴,同时训道:“封小三,我没惹你,你没事扯我进来做什么。”

封叔三看也不看便轻易接住那飞来的白色棋子,笑着致歉:“师婶说的是,确是叔三殃及池鱼了。”

(本章待续)

第十七章 隐·身份(2)

这一小插曲因封叔三的退一步很快落幕,之后封夫人继xù

同封清隐下他们的棋,而封随日和封叔三则继xù

之前未尽的话题。

封随日先道:“听说这魔教的新教主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姓龙名飞,乃前教主龙在天之子,嗯,还听说他从小便和西长老之女凤舞指腹为婚。”他说着,突然打住,只见原本专心下棋的封清隐似乎分了心,刚才还随意执棋的手瞬间紧绷,青筋突起,连那面色都有几分古怪,凤眼半眯,嘴唇的线条抿得笔直。

海棠从没看到过他如此明显失态地露出异状,不同于早上他蓄意表现给她看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不能自制地失态。他怎么了?海棠挥出十二分的忍耐力按捺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可这话总算藏住了,人却因此憋闷极了,心底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酸涩。这情绪太复杂,扰得她一时不作他想。

在众人的目光中,封清隐很快恢复正常,他沉稳地在棋盘上放下棋子,然后看向封随日,目光平静而深沉,慢慢道:“三师叔,然后呢?”

封随日淡定地回视他,居然没追问什么,反而无比配合地继xù

道:“十八年前,五大派、四大庄联合其他武林人士围攻明月教,龙在天因此力竭而亡。如今龙飞继承教主之位后,誓言要为父报仇,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当年参与的江湖人士命丧其手。想当年四海帮的前帮主和护法也曾涉入此事,如今恐怕也免不了一场纷争。”封随日说着又见另一名师侄的神色古怪起来,于是道,“叔三,你不会到现在还忘不了她吧。”

“三师叔,”封叔三万般无奈地唤道,“就算男女之情不再,总还有多年朋友之谊。”

原来这位封三公子居然还情场不得志。看不出来嘛。海棠不禁同情地看着封叔三,并想道:四海帮,听来真是个很耳熟很耳熟的名字。……难不成是那个四海帮?江湖上应该不会有两个四海帮吧?

“那个龙飞下一个目标是四海帮?”封清隐一边下着棋,一边状似不太在意地问着,可周围对他并不陌生的几人自然看出他对此事的关注。

“那倒不是。”封随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无争山庄。”

“无争山庄?”封清隐淡淡地念道,眉目间和语气中没有一丝异状,“苏州的无争山庄?”

“不错。龙飞已于月前向无争山庄的庄主下了挑zhàn

书,三个月后决战苏州。而无争山庄的庄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现下正号召武林中人一起共同对付明月教。”

封清隐随手摸了一粒棋子,沉吟了一下,落子,提子,然后又问:“那个龙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听说是三个月前。当时魔教南长老与武当派起了纠纷,不敌之时幸而龙飞及时出现。”封随日一面说着,一面看着棋局变化,面色中出现些许兴味。

封夫人思量片刻后,坚定地落子,跟着封清隐想也没想比她更果决地走了下一步,棋子敲响棋盘的同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么又有谁能证明他是龙在天的后人。”

“仲儿,你的棋风变锐利了。”封随日笑意盈盈地打量他,眼里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那龙飞使得一手极天剑法,便是最佳证据。”

又是极天剑法?封清隐心里想着,却再没有说话。

************

这一天,不是海棠过敏,气氛从早上的对话起,似乎就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不只是封清隐,连封叔三和尹凌霜似乎都有些怪怪的。不对,怪的是封叔三,他看凌霜的眼神非常的古怪,古怪复杂到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

难道是他对凌霜……海棠非常自然地产生某种臆测,可从封随日的话来看,封叔三不是喜欢某个四海帮的女人吗?难道是那边没希望,然后他就离开四海帮,现在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对凌霜……

她忍不住不时地偷看二人,慢慢地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七八分正确。

这一天是多事的一天,?L牡脑似?坪跖浜险庖惶斓钠?辗滞獾煤谩?

傍晚,海棠收了刚晒干的衣服,折好后往每个房间送去。轮到封叔三时,海棠现他不在房间。唯恐犯了他的私隐,海棠没有进去,只是一面揣测着这个时间他去了哪里,一面便往下一站——封清隐的房间走去。巧的是,封清隐也不在。通常这个时间他都在房间里看书,顺便等着她来送衣服。难道是他们师兄弟俩一起出去了?

猜测的同时,海棠推门进去了。封清隐曾与她说过,若是哪天他不在,她可以自己进去把衣服放下。虽然他不常不在,但今天也不是头一回,所以海棠没太迟疑便进去了。

海棠越过屏风,拐进内间,才刚放下衣服,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正想出去,就听外面又传来关门的声音。

不会吧?海棠焦急地想要出声,却听外间清朗悦耳的男音响起:“二师兄,你真的要去苏州?”

是封叔三。这是飘进海棠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然后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第二个念头是封清隐他要去苏州,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她”?海棠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再一细想,越觉得是因为那位凤姑娘——上午下棋时他因她的名字流露异状,三个多月前他在马车里透过窗户望着她的眼神也分外奇怪,还有当时那句令她万分不解的“无缘对面不相识”。难道他和那个凤舞有什么渊源?海棠的脑子一时间混成一团浆糊,错过了出声的最好时机。

“二师兄,本门门规不许弟子涉入江湖,你是掌门,难道要明知故犯?”那厢,封叔三迫不及待地又道。

终于,封清隐慢条斯理地给了回应:“我去苏州,不代表要涉入江湖。本门门规可没有禁地一说。你且宽心,到了苏州,能不出手我自然也不会出手,但这江湖若是不太平,小隐谷恐怕就要人满为患。到时候,头痛的还不是我?叔三,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不知我的分寸。”

(本章待续)

第十七章 隐·身份(3)

封叔三沉默了一会,沉重地给了两个字:“但愿。”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二师兄,不是我不信你,可今天的你真的有些古怪。难道你和魔教有什么渊源?”

突然听到自己心中的疑惑,海棠不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是封清隐仍旧清淡的声音:“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摄魂丸。”封叔三一字一顿的声音坚定地传来,“摄魂丸乃魔教圣物,虽然龙在天死后,传闻有不少摄魂丸流落江湖,但始终是罕有之物,二师兄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封清隐停顿了一下,却是轻轻地笑了:“三师弟,你若是想知dào

尹姑娘的情况,直接问我便是,何必兜圈子?”

然后是封叔三尴尬地咳了一下,似乎是被说中了。他略带窘迫地说道:“二师兄,凌霜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凌霜?另一头的海棠在心里嗤笑了一番,他们什么时候从“尹姑娘”变成“凌霜”了?一个屋檐下的事,她居然没觉?

“我不知dào

。”封清隐的回答更绝,并造就老长的一段沉静。

然后封叔三有点危险的声音沉沉地传来:“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一辈子也记不起我是谁吗?”

“……”

“连解药都没有的东西,你居然敢那么随便地就给她服?”他声音里的火苗烧地更旺了。

“唉……”封清隐慢悠悠的声音听来对封叔三的威迫毫不在意,“谁叫她那会儿老是哭着问:她的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我看她哭得可怜,才帮她一把。若是你早点出现,也不至于……”他声音初听恳切,可海棠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顽皮的味道。

这家伙,不会又在玩花样了吧?

封叔三的气势似乎弱了几分,好一会没声响,久久才无奈地说道:“某些事,我确实有错,可这道歉的话,就算要说,也是说给她听。唉,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我说了,她也不知dào

我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忘掉前程往事,重新开始不好吗?”封清隐听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与此同时,内间的偷听终于现他俩的对话有些怪怪的,从他们话里的意思来看,竟像是……像是封叔三此前就认识尹凌霜似的。

“重新开始,你说得当然轻巧。”封叔三的声音如常,但语调却充满讽刺,“她甚至连我是谁,长什么样子也不知dào

,这样的开始能正常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非你当年用的真面目行走江湖,我也不至于非要替你易容。”封清隐有些事不关已地说道,“其实,你是谁,长什么样子有那么重yào

吗?”

“若是不重yào

,师兄你为何是现在这般模样?”封叔三冷冷地刺了过去。

封清隐一时语结,随后笑了,低低的笑声盘旋于屋内:“说的是,是为兄轻慢了……”

见他这样,封叔三突然灵光一闪,心中燃起希望:“二师兄,你做事向来有分寸,不至于如此决绝,你刚才不会开我玩笑吧?”

“不,我说的是真的。”封清隐在封叔三再度失望的眼神中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我虽然没有解药,不代表别人没有。”

“谁?”封叔三的情绪被他搞得起起伏伏,一惊一乍。

“尹姑娘。”封清隐道。

“……”

“在尹姑娘服下摄魂丸时,我让她自己决定了恢复记忆的关键语,她只有在听到那句关键语时才会想起一切。”

“可惜现在连她自己也不记得那句关键语。”封叔三冷冷地说道,“二师兄,你狠!”

“三师弟,你怎么这么说?说得好像我是故yì

的。”封清隐一派无辜地说道,“我也是看尹姑娘一直犯相思,实在可怜,才帮她一把。唉,那时我以为你对罗姑娘痴心一片,才……,没想到……这真是天意弄人。”

封叔三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竟像是有些恨恨地说道:“二师兄,你一个人去苏州,师弟我实在不放心。苏州会是多事之地,若是你一不小心暴露了本门和自己的身份,那就麻烦了。掌门犯门规,可不得了啊。”说到最后,他话里满含威胁,摆明就是要到苏州去跟监。

“师弟愿意一起去,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封清隐毫不在意地说。

封叔三气得甩手而去。

************

封叔三离去后,室内恢复一片宁静。

就在海棠祈祷着封清隐快点出去好让她趁机闪人的当口,封清隐突然不高不低地自言自语道:“还不出来,难道是想留在这里过夜?”

海棠闻言,蜜色的脸庞顿时红得似那最娇艳的胭脂一般,心道:说的什么话?这绝对绝对绝对是调戏。

对于封清隐居然知dào

她在躲在里间,她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吃惊。稍微一细想,就可以明白:一来房门未关,他这屋主怎么会不知dào

自己出去前关了门;二来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粗浅的声息。

所以说,她不是偷听,是他故yì

说给她听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像这样被人当场抓包且又小小地给调戏了一回的场面始终是让人尴尬,海棠既未飞化成仙,又非无赖皮厚的市井泼皮,自然不能免俗。

于是等脸上的红晕褪了,她挂着几分尴尬姗姗地踱出了里间。

“我是来送衣服的。”海棠一半为了解释,一半为了起头先说了这么一句。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浅浅地笑了,衬得眉目如画,春意融融。

海棠一时不查,被迷得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暗恼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来日需将那《金刚经》再念个百来遍才成。为了挽回劣势,她没多想,便脱口而出:“你是故yì

的吧?”

(本章待续)

唔,猜出封叔三身份的可以举手了……

^o^

第十七章 隐·身份(4)

对方挑眉,笑容更灿,丰润的嘴唇间招摇地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那牙齿白得简直要反射出光芒一般,一瞬间海棠竟联想到了某种动物。

她的心寒了一下,鸡皮疙瘩几乎都要起来了,但没有退却:“不是‘说得好像你是故yì

的’,是你根本就是故yì

的。”她说着,语气渐渐坚定起来。

他仍旧笑着,春光灿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海棠一时语结。虽然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一时还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倒是真的。她的气势因此弱了几分,却也不想就此投降让某人得yì

了去,于是皱起眉头死命回忆:初识那天凌霜哭叫着:爹爹不喜欢她,连哥哥都要娶别人做妻子了;镇江城外,她被封清隐诱惑着服下摄魂丸,从此忘记了凤;然后封叔三出现了;之后,凌霜和封叔三被分到一组前来郑州;再来是刚才那番仿佛封叔三和凌霜是旧识的对话;还有封叔三的旧爱是位罗姑娘,以及那个耳熟无比的四海帮;……等等,四海帮,难怪她觉得四海帮耳熟,凤不就是四海帮的堂主之一吗?……这么一想,记忆中好像依稀四海帮也有个护法姓罗,她不会就是封叔三的罗姑娘吧?封叔三……凤……凤?封?

她的眉头渐渐解开,心中的混沌跟着驱散。她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联想,却没有十成把握,于是想了想,便换了个方式问道:“清隐,你字清隐,那你师弟呢?他可有字?”

封清隐闻言又是笑了,眉眼间的赞赏让海棠不禁自得起来,跟着微笑。

然后在她得yì

的眼神中,他爽快地答道:“,他字。”

封,封清隐。海棠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第一次念着“封清隐”三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那他为何要改姓凤?”她忍不住问。

“那时,他被逐出师门,自然不能再姓‘封’。”封清隐道。

海棠应了一声,心想:所以就是因为他师弟,某人才会那么好心地收留了尹凌霜,那每月五两的银子不过是个幌子。“每个人自然有他存zài

的原因”。(见第十四章末)他那句话果然是说的不错。可是如果凌霜的存zài

是因为封的话,那么她呢?她的存zài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越来越想知dào

答案。

咬咬下唇,决心战胜犹豫,她果duàn

地抬起头,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可换来竟是封某人轻飘飘的两个字:“秘密。”

海棠一时气结,连他春水盈盈的笑容看在眼里都欠扁起来,她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他应该也看出了她的怒意,却是可恨地继xù

挑zhàn

:“秘密是要交换的,等到有一天你告sù

我你的秘密,我会让你知dào

的。”

呃?海棠愣住,心头刹那间由怒变涩,想道:他始终是在意。明明他上午才说过不想知dào

她的过去,可现在……也许他没有私下调查她,是因为他有更高的期待——他希望她能亲口告sù

他。可惜,他的期待莫免是太高了点。

想到这里,她的心顿时冷了三分,语气跟着冰凉起来,眼神锐利如剑:“你还说不想知dào

我的过去。”口是心非!

他闻言又是失笑,斜挑一道眉毛,道:“在意过去的人是你吧,海棠?”

“……”

“除却你的过去,难道你就没有别的秘密?”他轻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调侃。

海棠一震,双目瞠大,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俊逸无匹的面孔,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他,到底在暗示什么?……还是他在试探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故作无所谓地说:“你想太多了,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我没有逼你说的意思,不要对我说谎。”封清隐笑如春阳,淡定从容地安抚她。

海棠心虚地眨了下眼,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抚,心道:若真的不想逼她,刚才直接不答便是,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

“海棠,”封清隐突然收了笑,严肃地看着她说道,“这家药铺恐怕暂时要关门了。”

啊?海棠惊讶之后,很快联想到他马上要去苏州。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心口有些不太实在,她已隐隐感觉到有些变化即将生,而她无力阻止。她想着,一股沮丧渐渐自心头蔓延开去,话全部堵在了喉头,只得静静地等他继xù

说。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马上就要启程去苏州。但这次苏州之行怕是不太平,所以我不勉强任何人一定要跟着去。”说到这里,封清隐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眼瞳中不见了平日妖艳惑人的水光,只剩下乌沉沉的一片,问道,“海棠,你呢?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海棠几乎要被诱惑地点头,但她最终按下了那股冲动。事实是,苏州是个是非之地,她绝对不能去。尤其在明知dào

燕燕她爹和他的帮主以及兄弟们很有可能也会去苏州的情况下,她还自投罗网,那真是蠢到家了。……就算是她易了容……她摸了摸脸,眼神飘了一下,……那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认出她。她能骗得了白三弟一次,却没有自信骗他们两次,三次……为了燕燕,她不能冒险。

她想出声拒绝,却觉得喉头紧紧的,仿佛一股气堵在那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拒绝便是代表着别离。她看着他,眼眶有些酸酸的。她没想到别离竟这么快到来,是最近的日子太安逸了吗?竟让她傻得以为这一切似乎能持续到永恒。

是她太傻了。人家还要去找他的凤姑娘呢。海棠在心里微酸地讽刺着,眼帘半阖,终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了燕燕,一切都是为了燕燕。

(本章完)

第十八章 隐·信任(1)

“凌霜,你到底去了哪里,……也许我真的错了。”

************

后来,海棠从门口贴上的布告得知药铺三天后就要关门。

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没再多想。

可惜,她不欲多想,但周围的事却不断地提醒着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个事实。

第二天起,药铺里的药材开始贱卖,吕婶陆续地领了几个人来看房子,连司徒、华湄、吕七等人也一个个地被封清隐唤去密谈了一番。对于密谈的内容和结果,海棠没有兴趣去探究,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别离的气氛。

这恰恰是她这段时间最想忽视的,于是她努力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第一人选是燕燕,但燕燕已经“移情别恋”许久了,宁可黏着她家的小敛哥哥。海棠本应伤心,可想到自己也不过半斤八两,便也没太上心,退而求其次地屈就了第二人选。第二人选是两位,男才女貌,让她乐得跟看戏似的。

这出戏海棠看得分外仔细,揣摩后,心得如下:先,封叔三,不,凤,还是封吧,和尹凌霜的感情在她之前没留意时早已有了飞速的进展,虽然凌霜貌似还没有恢复记忆,但两人此刻的熟络程度与在扬州时的生疏完全不可同日可语。不过这一点没什么值得惊讶,真zhèng

有趣的是两人此刻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状态。他俩现在确实是很熟络,可惜只是熟络而已,要说男女之情,又少了那么点感觉。

自从知dào

封的感情归属后,海棠是能隐隐看到那双清澈隐晦的双眸中潜藏着压抑的情意。可惜另一个人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凌霜看来是与他处得不错,每天都灿烂地笑着,有说不完的话可聊,却也仅止于此。她对他太过从容友善,这过分的从容友善只代表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这真是一个极其讽刺的局面。当初,当尹凌霜热烈爱恋着封时,封却对她毫不在意,甚至还差点要与他人结为白;而现在,封不知怎么终于迟钝地觉了自己的感情并积极地追逐所爱时,尹凌霜却已完全忘记了他,甚至对他再没了当初的痴迷。

感情真是一样极其微妙的东西,有时男女之间不过是一人快了一步,另一人慢了一步,就会遗憾地错开。……就算原本步调一致,也难保某一天两人不会走上不能回头的分岔口。

海棠不由地想到了燕燕的父亲,眸色暗了几分。她甩甩头,对于过去的事不愿多想,努力把自己的思绪集中在封和尹凌霜身上。这一思量,竟想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听凌霜说,封原来不是要和他爱慕许久的罗姑娘成亲了吗?怎么突然就移情别恋了?难道是凌霜的离开才让他领悟到何为“失去了才知dào

珍惜”,于是便悔了婚?

若真是这样,海棠就有些瞧不起这个大名鼎鼎的凤公子了,先不说凌霜,光是罗姑娘,他便是大大地对人不起。成亲是人生大事,当然要想清楚,等到即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现自己走错门了,那对人家姑娘是多大的羞辱啊。这世间对女子本来就苛刻,像他这样,弄不好便是毁了姑娘家的一生。

海棠越想越生气,于是眼神一直跟着封打转,努力地鄙视他,顺便在他和尹凌霜之间搞点小破坏——说小破坏,也不太恰当,她不过是努力地不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已。

封原本的心情就不算好,海棠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地让他的怒意节节攀升,又过了一天,在封随日和其夫人离开后,他终于受不了地找了海棠还有封清隐谈话。

地点仍旧是封清隐的房间。

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满肚子火气没处去的封。他的语气直接且毫不留情面,充满火气地问道:“二师兄,说吧,你到底跟这个女人说了些什么?”

封清隐倒是一贯的大肚,似笑非笑地看了师弟口中的“这个女人”一眼,然后淡淡道:“三师弟,稍安勿躁。我没跟她说什么,是她自己猜中了你以前在江湖上的化名,照我估计,她知dào

的不过浮于表面。”

真的?封比三个月前又好kàn

了几分的眉头微微一挑,仿佛在无声地出质疑。

封清隐给予沉默的肯定。

封沉吟一下,转头看向海棠,故yì

用疏离的口气说道:“就算在下是凤,在下应该也没什么得罪夫人的地方吧。”

他居然这么没有自知之明,海棠用眼神恶狠狠地鄙视他,声调微微拔高,有些尖锐地说道:“你我确是无怨无仇,但是你趁着凌霜失去记忆,这样欺瞒于她,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欺瞒?”封的眼中闪过诧色,反问,“我是怎么欺瞒于她了?”

海棠冷笑一下,道:“凤公子,您就算是贵人事忙,也不至于把你的罗姑娘给忘了吧?你都要和她成亲了,何必还要来找凌霜?倘若今天凌霜还记得前程往事,那你们俩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便插手。可现在,你这不是欺负凌霜失了记忆吗?”

封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的表情,道:“我和罗姑娘不是那种关系,这其中有些误会。”

这人居然还不认账?海棠忍不住瞠大眼,冷冷道:“这么说,你跟那位罗姑娘之前没打算过要成亲喽?是凌霜误会了?”

封似乎被说中了要害,一时没应。

见此,海棠对他更为唾弃,心想:差点因为封随日的痴心长情而对封姓之人有了过高的期待。

她鄙视封的同时连带也鄙视地瞥了封清隐一眼,仿佛在说:怎么不好好教教师弟?

封清隐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封终于忍不下这口气,决议把话说清楚:“你先别忙着乱想,听我把话说完再来评断不迟。”

海棠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直说便是。

封踌躇一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苦笑一下道:“我是跟凌霜说过我要成亲的事,可惜她至今还没机会知dào

的是,成亲是假的。”

假的?海棠学着他的样子挑眉,一时间有些懵了,心想:居然有人把如此人生大事当成儿戏?唉,这种男人,凌霜忘了也好。

(本章待续)

第十八章 隐·信任(2)

封自然看出海棠的不以为然,又是苦笑,继xù

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只是那时内忧外患搞得我和四海帮的兄弟们焦头烂额,才有了这个病急乱投医的主意。”他顿了顿,然后细细道来,“三个月前,四海帮内连番出事。先是帮里的好几单生意被抢,后来又有好几个堂口遭到不明人物的伏击,甚至连青龙堂的堂主和他的夫人也被人偷袭,受了重伤。一时间,闹得帮内人心惶惶。据帮里的军师华天推测,相信是帮内出了叛徒,这个叛徒在帮内多年,关系盘根错节。那会儿,我们虽然暂时有了几个目标人物,却也一时不能肯定到底是谁。而且考lǜ

到这些人是帮里的老人,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轻易出手。”他满脸无奈地说着,勉强扯出一抹笑,“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想到叛徒的事情还没个头绪,却又恰逢金剑门的门主上官狂人来向罗姑娘提亲。那上官狂人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狂傲,喜怒无常。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就会在那风口浪尖里多一个敌人。”说到这里,他眼里突然流露出一股恼意,“在我们所有人还没理出个头绪的时候,军师华天出了一个据他说‘一石二鸟’,其实根本就是‘一石三鸟’的计划。”他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眼里闪烁着记恨的光芒,“这个计划就是让我和罗姑娘假装两情相悦,并安排一场假婚礼。如此,一来可以正大光明地回绝上官狂人,二来也是制造一个大好的机会给那个叛徒,引他出手。”

海棠听着对他总算有了几分谅解,却还是觉得他蠢极了。四海帮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他来做这个“男主角”。一个大男人,居然不懂得拒绝,真是愚蠢之极。她不太苟同地看着封,觉得这个男人就像燕燕她爹一样,说得好听是侠义、豪气,可在她看来却是不知轻重。或在他们眼里,男女私情只是小事,兄弟义气才是人生大事。她的目光因着思绪变冷,声音如冰:“为何是你?”

封一脸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没拒绝过吗?毕竟那时我的心已经不在罗姑娘身上,自然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华天给了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也怪我嘴太快,在我现我开始喜欢凌霜的时候,我就已经向帮主提出要退隐江湖,这件事当时在帮里没几个人知dào

,但是华天却是知dào

的,所以他说:只有我,可以在婚礼之后变成‘死人’,让罗姑娘重获自由。”

这样也行?海棠微微瞠目,心想:这伙人实在太儿戏,寡妇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而言,算得上自由吗?不过这封总算还有救,好歹还知dào

退出江湖是非。

封很快接着又道:“罗姑娘本来也不同意这个荒唐的计划,但是华天找她密谈了一番后,她便同意了。事情至此,我已是赶鸭子上架,罗姑娘一个姑娘家都答yīng

了,我若是还不答yīng

,便小家子气了。另外,我当时还有一点考量,我跟凌霜那时走得太近了,而那个叛徒心狠手辣,连妇孺也不放过,我怕凌霜受连累,因此成了他的目标,只好和她保持距离。我也知dào

凌霜会伤心,可这事事关重大,除了帮主和帮中的几位护法堂主,没有其他人知dào

。”说到凌霜,他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芒,不知是后悔、挫败或其他什么。他很快语锋一转,恼意又上来了,“直到我和罗姑娘要成亲的那天,我才知dào

华天这个计划还有第三个目标,就是要逼出朱雀堂堂主杨廷的感情。其实杨廷和罗姑娘早就对彼此有情,只是杨廷一方面忘不了亡妻,另一方面觉得他一个鳏夫配不上罗姑娘,所以华天才下了这一着重棋。这一点上,我也不得不佩服华天,杨廷和罗姑娘为人极其内敛,我和他们认识这么久,竟一直都没看出端倪。”他感慨一下,原本的愤nù

总算平息下来,“那一天,很多事情如华天预料般生,杨廷阻止了婚礼,最后成了真zhèng

的新郎,而那个叛徒也不出所料地出手了,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出了我对凌霜的在乎,同时也派人对凌霜出手了。等我急着赶去救凌霜的时候,却现袭击她的人都被制服了,而凌霜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祝福我和罗姑娘幸福。我更没想到的是,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他带着谴责带着试探地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封清隐。

可惜封清隐仍然稳如泰山,镇定地回视却没有说话。

封颓丧地叹了口气,道:“我知dào

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凌霜,却又不信任她,我没尝试与她沟通,却主观地认定她天真娇气,恐她无法理解我们的计划,又怕她演不来戏。我自以为她需yào

保护,便擅自做了以为对她最好的安排。”

听到“信任”二字,海棠心中不禁有些复杂,眼底露出苦意,心道:信任,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又何其容易。就像她,她曾对燕燕她爹付出信任,可是他却背叛了她的信任。但反之如封,不敢于付出信任,其结局亦是无尽的后悔。信任是双方面的,……在于她,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她还敢付出信任吗?

她的目光落在封清隐身上,彻底沉默了。

这时,一直不语的封清隐终于说话了,笑意如春日融融:“三师弟,所谓心上人,就是放在心尖的人。男儿不该让放在心尖的姑娘家伤心,你说对吗?”

他笑得连声音里都是春意十足,听得海棠心中微微一暖,依稀看到他的眼珠似乎飞快地往这边转了一下。

与此同时,知他甚深的封却是心中一寒,知dào

那是笑里藏刀,无奈道:“二师兄,所以你这是给我一个教xùn

吗?”

封清隐脸上的春意更浓,但笑不语。

封姑且当他默认,大胆地再度试探:“我不明白,你怎么知dào

我喜欢凌霜?”还很巧地赶在他抵达之前让她服下了摄魂丸。

“有一次我听尹姑娘哭着说,她明明觉得你开始喜欢她了,可突然间你又决定要和罗姑娘成亲。”封清隐说着,似笑非笑地瞅了自家师弟一眼,带着细微却又明显的调侃,“三师弟,我自信对你还有几分了解,你虽然对人和善,却从不会给人错误的期待。所以我想十有**,这其中另有内情;即使我错了,我想对尹姑娘来说,忘了你,她会更开心一点。”

封的脸顿时扭曲了,再次气得咬牙切齿,道:“二师兄,……”

封清隐微微一笑地打断他,蓄意放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三师弟,至少她现在在你身边,不是吗?如果我没有留住她,这人海茫茫,你觉得你要花多久才能找到她?”

(本章待续)

第十八章 隐·信任(3)

封一时沉默了,这一点他无法反驳。说到底,谁让他做错了事,只好付出代价。谁也怪不得。他终于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封清隐,警告:“二师兄,接下来我和凌霜的事,你最好少插手。”

封清隐淡淡道:“你来了以后,我有管过你们的事吗?”

封被堵得又是无语,最后有些迁怒地看向海棠,给了同样的警告:“你也是。”

海棠一面心想这人真是没有礼貌,一面极其友善的把礼貌做足,柔声道:“三公子,现在既然知dào

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海棠省得分寸,不会再做多余之事。公子不必担心。”

封似乎敏感得察觉到海棠得体的举止之下隐藏着小心眼,于是右眉坏坏地一挑,道:“不是我没礼貌,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dào

到底该怎么称呼你。”他说完,不等海棠回击便闪人了,郁闷得海棠瞪着那大敞的房门,羞恼得几乎要怒急攻心。

封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海棠和封清隐,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而又有几分尴尬。

海棠正欲托辞走人,却被封清隐唤住:“海棠,你且留步,我有话与你说。”

“什么事?”海棠深吸一口气,转头冲他露出无比自然的微笑。

封清隐定定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瞳黯沉得像不见星月的黑夜一般。再次看到他的凤目里少了平日那妖艳的水光流转,海棠不由地心口一紧,想要移开视线,却又不听使唤。

“后天,我就要启程去苏州。”封清隐看着她,略显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疏离。

海棠的心又是一紧,眼中微酸,但还是镇定地说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承你吉言。”封清隐抿起嘴角,回了个淡淡的笑,然后继xù

道,“司徒,小敛,尹姑娘,还有我师弟会跟我一起去苏州,其他人则各有打算。”

听到贺敛的名字,海棠抖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头大的问题。若是燕燕知dào

她家小敛哥哥要走了,会有什么表情呢?想到在扬州的最后一晚,燕燕执拗得非要和贺敛一起,海棠的头顿时更大了。……要么,那天给燕燕下点药让她好好睡睡,或……

“这边的房子,吕婶已经找好了买家,但是他们要到一个月后才会入住,所以你要是还没打算,也别心急,就先住着。”封清隐顿了顿,突然眼睛一霎不霎地瞅着她,问道,“海棠,你可有了打算?”

海棠沉默了,她怎么有脸告sù

他,这两天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作为一个母亲,她似乎是太失职了点。

“如果你还没打算的话,那我再问你一次,”他起初还一脸严肃,说着,语气陡然变作轻快,扬着眉毛戏谑笑道,“我脸皮薄,经不起第三次拒绝,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他果然变脸像易容一般的本事,眨眼间,又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你要跟我一起去苏州吗?”

海棠毫无意wài

地再一次沉默了,这是封清隐第二次问她,却已是她第一百零一次问自己了。每一次她的心一有动摇,她便告sù

自己:一切都是为了燕燕。

这一次呢?

燕燕自然是她心中最重yào

的宝贝,可是,这一别……海棠看着封清隐斯文俊逸的容貌,心中不禁有些伤感: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人海茫茫,他们还有再见的可能吗?就像李煜有句词说的:“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想到这,她的身体有些绷紧了。她不得不承认,在不知不觉中,他在她心底已经有了位置。不管轻重,不管他和她最终会如何,至少现在他的离开会令她觉得依依不舍,会令她感到离愁别绪。

而他……,她咬咬下唇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傻瓜,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姑娘,她自然感觉得到他对她的特别。可是他们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她也不知dào



她又咬了咬下唇,然后想到了封这个前车之鉴,他只是走错了一步,至今还在后悔莫及。怯于付出就像怯于面对一样,都是败的行径。而她,如果不能踏出这一步,那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dào

他是不是那个能让她再度鼓起勇气付出信任的人。可是燕燕……想到燕燕,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去苏州,她必须有遇上燕燕她爹的心理准bèi

——她也不是怕他,而是怕他来跟她抢燕燕……但若是燕燕还要他这个父亲呢?想到这种可能性,海棠不禁愣了一下,虽然当初燕燕选择跟她走,但他毕竟是燕燕的生身父亲,燕燕真的能永远不认他这个爹?而她能带着燕燕躲一辈子吗?

她想着,眸色渐沉,半低着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分岔路口,一条路往南,她带燕燕跟封清隐去苏州,但是前途未知;一条路往北,她带着燕燕独自离开,只能在回身时看着封清隐越走越远……然后他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婀娜的身影,那身影仿佛知dào

身后有人,转头露出炫耀的微笑……

噗通——,她觉得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猛地握拳,抬起头来,眸中隐隐似乎下了某个决定,道:“在我决定以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你说吧。我尽量。”封清隐道。

他答yīng

了,但海棠却迟疑起来,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对自己说:反复无常更丢脸。然后终于坚定地启齿问道:“你去苏州,可是为了凤舞,凤姑娘?”

话落之后,得到的意料之中长长的沉默,还有对方深深的凝视。

良久,只见他突然伸指在她额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随后就听到他比平日略低了几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不要乱想,我认识她是六岁前的事了。”他说着,眼里嘴角浮现似笑非笑的笑意,“我这次去苏州虽不能说与她完全无关,但主要却是为了魔教的事。”

海棠先是直觉地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心底一震,不禁想道:她只知他叫封仲二,又叫封清隐,可他到底是何来路,她却一概不知。六岁前便识得魔教西长老之女,难道他,他真的和魔教有什么渊源?……算了,那又如何。

(本章待续)

第十八章 隐·信任(4)

她淡淡地笑了,坚定而又带着一丝隐约的羞赧,道:“去苏州的事,我要问问燕燕,如果她想去苏州的话,……”

封清隐微微一愣,随即笑得仿佛春神降临,眉儿脸儿带着春花朵朵,眼瞳再次荡漾起熟悉的水波,一时间,那张俊逸的脸仿佛光一样亮得海棠的面皮子开始臊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暖意和笑意,徐徐道:“我会告sù

燕燕,小敛要跟我一起去苏州。”

闻言,海棠脸上更红了……

片刻后,封清隐的头突然细微地动了一下,似在凝神,然后很快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小敛和燕燕来了。”

他一说完,海棠随即也听到了燕燕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近了,可以听到燕燕甜腻的声音,虽然没人搭理,但仍然说得很是起劲。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出现在门口。

“娘。”海燕总算还有些良心,热情地跑了过来。然后她不太自然地看着封清隐,别捏地唤了声,“大叔。”话说,自从大叔假扮成她的父亲以后,她看到大叔就觉得怪怪的。那种感觉过于复杂,她小小的脑袋瓜子还想不了那么深奥的东西,于是便逃避地抱住母亲。

“叔叔,阿姨。”相比之下,贺敛则冷淡内敛很多,只是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并微微点头算是致意。之后很快进入正题,“白霖和萧夜痕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是封清隐也掩不住吃惊,心想:白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中间出了事?萧夜痕堂堂四公子之一,不会这么不济吧?

他才想着,便听到屋外传来了不算陌生的脚步声,轻浮而凌乱,确是白霖。而另一个沉稳且规律的想必就是萧夜痕。

白霖仍是人未到,声先到的性子,还没走近,就听她大咧咧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老大,我来了。”

话落没多久,她和萧夜痕便一起出现在房门口。

白霖看来变化不大,与上次离开时的区别是她脱下女装,又换上了熟悉的白色男装。她看来过得不错,眉宇间少了以前的别扭,整个人感觉开阔了不少。

萧夜痕一身蓝色为主的锦衣,已经恢复真面目的他仍旧是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只有在看着白霖的时候眼神稍稍软化。

这两个人,似乎变得般配了些。

海棠看着这对璧人,嘴角隐隐浮起笑意。

下一刻,白霖突然变脸了,横眉竖眼地往海棠这边瞪过来,凶道:“看什么看?你个小妹妹,怎么还这样,眼睛不累吗?”她说话的对象原来是抱着母亲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白霖的海燕。

而海棠直到现在才现海燕正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霖。这眼神不禁让她想起燕燕她以前也好像用这种眼神看过白霖,嗯,然后就一直缠着白霖不放的样子。难道说燕燕又变心了?不要她的小敛哥哥了?

海棠饶有兴趣地看向贺敛,这一瞅,竟现贺敛的脸黑了一半,冷冷地往燕燕身上瞥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面色如常。

呵呵。海棠不由地在心底笑了,心道:看来她家燕燕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平日里的缠功没白费。

海燕偏着头,又习惯性地咬指甲,瞪圆着眼,好一会儿,才一脸迷糊地说道:“娘,我到底应该叫白哥哥,还是白姐姐?”她满脸苦恼地述说着,“明明一开始是哥哥的,可后来就变成姐姐了,怎么现在又变回哥哥了?”她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抓抓头,继xù

烦恼着,“白哥哥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还是白菜大婶说的不男不女的人妖啊?”

她这惊人之语一出,全场哑然。

海棠无语的同时,不禁心中叹道:幸亏今天在场的几位除了两位当事人外都是内敛自制之人,否则光这哄堂的大笑就足以让白姑娘好生羞恼一番。唉,说到底,也是她疏漏了,想着燕燕还小,就没特意跟她解释白霖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姐姐。这下,又闹笑话了。

在白霖飙以前,海棠赶忙亡羊补牢地说:“燕燕,以后要叫白姐姐,你白姐姐只是喜欢穿男子的衣服。”

“真的吗?”海燕看来一脸狐疑地反问,“那白姐姐以前为什么要找香香姐姐们喝酒?白菜大婶告sù

我,只有男人才喜欢去群芳楼找香香姐姐们喝酒的。”

此刻一出,早就一片更可怕的静默。

海棠不用看,就可以感觉到白霖的怒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萧夜痕原本悠闲地眼神变得灼灼逼人,危险度一下子从忠心耿耿的家犬变成蓄势待的恶狼。她不由地更为无力,心道:又是白菜大婶,天哪,那个白菜大婶和她家那个刘三到底跟燕燕还说了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欲知白菜大婶家的刘三曾经跟我们的燕妹妹说过什么混话,请见第一章)。

为了尽快解决眼下的当务之急,海棠只得努力抹黑白菜大婶:“燕燕,白菜大婶的话也不一定对啊,你还记得以前她跟你说张家的旧宅里有女鬼,后来如何?”

想到那个漆黑恐怖的夜晚,海燕妹妹抖了一下,几乎咬到舌头,但还是怯怯说道:“娘你带我去那里呆了一个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女鬼。”虽然没女鬼,但还是好可怕哦。

“好孩子。”海棠摸了摸她的头,趁机教育道,“以后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自己去看过才知dào

。”

海燕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厢,海棠忙着教女;那厢,封清隐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白霖,你跟萧公子怎么回来了,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白霖一边继xù

瞪着海燕,一边满不在乎地甩甩手,道:“老大,你别担心,人我已经帮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了。”

封清隐松了口气,又道:“我不是说过,你帮我办了这事,以后就算互不亏欠。”他言下之意是,既然都互不亏欠了,你又突然跑来做什么?

“老大,你别这么无情嘛。我就不能来看看你?”白霖的注意力终于从海燕转移到封清隐身上,笑得一脸甜美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说不准就给拐了去。

可惜,她面对的人是封清隐。

只见他十分配合地回以客套的微笑,一副和蔼亲的样子,道:“白霖,你离家已久,你父母该惦着你了,你也该启程回家了。”他看似说得合情合理,但说穿了,也就是逐客令罢了。

“没关系。”心眼粗得不得了的白霖毫不在乎地甩甩手,“萧夜痕给他们捎过信了,他们知dào

我好得很。”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了话题,“老大,我刚刚听吕婶说,李大刀他走了?出了什么事?难道你也派给了他什么任务?”她乌黑清澈的双眼眨眨,好奇的样子同另一只猫尹凌霜姑娘无异。

封清隐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没给她什么秘闻:“他伤好了,自然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白霖失望地眨眨眼,不太相信地看着封清隐。

“不信就算了。”封清隐淡淡地说道,不欲多言。

白霖没趣地撇了撇嘴,见挖不出什么秘密来,便转而谈论另一件她颇感兴趣的事:“老大,我听吕婶说你要去苏州,正好我也要去苏州凑热闹,干脆我们一起上路吧。”

谁想封清隐毫不留情地就给拒绝了:“不妥。白霖,我不拦你去苏州,但是你和萧公子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白霖问。

“你别忘了萧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四公子。”封清隐道。

“那易容不就成了?”白霖一脸“这还不简单”地提议道。

“白霖,易容可以换脸,也掩不住武功路数。”封清隐不轻不重地又驳了回去,“白霖,你知dào

我的个性,不必再多说了。”

白霖无奈地不再说话,但很快眼睛贼贼地转了一圈,有了主意。

(本章完)

第十九章 隐·陷阱(1)

“仲二,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仇恨,记着师叔的话,尽量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哪怕……他是你的仇人……”

************

两天后,封清隐、海棠、司徒、封、尹凌霜、贺敛和海燕一行七人离开了郑州。

上路的第一天,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连那天公都作美,使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连带海棠的心情也不错。一路上兴致勃勃地抽背女儿的功课。

于是海燕妹妹皱着眉头,嘟着嘴,两眼汪汪,心情十分的不好。

这天傍晚,他们到了官渡镇,镇上正好有一家客栈,于是决定停下投宿。

马儿和马车还没停稳,就有一个胖胖的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客官可是投宿?”

“正是。”赶车的封清隐第一个下了马车,点头道,“你们可还有房间?”

“有有有。”胖小二连声应道,笑得十分灿烂,眼睛几乎笑成两条缝,“客官们请先进去,小的帮客官把马匹和马车拴在马厩去。”

“那就麻烦小二哥。”封清隐客气地冲那胖小二抱了一下拳。

于是,一行人中只留下司徒和贺敛随那胖小二引着马儿们去马厩,其他人则先行进了客栈。

那客栈虽然也叫云来客栈,但生意显然不如郑州的那家好,一进大堂就只看到小猫两三只的食客正在饮酒吃菜。

海棠原本只是随意地扫视一下客栈的环境,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扫到了两个熟人——萧夜痕和白霖。

怕自己眼花了,海棠刻意地眨了眨眼,然后无奈地确认,她的眼好好的。

看她吃惊的表情,白霖得yì

地冲她眨了眨眼,却没有上前招呼。

这是装作不认识吗?

海棠无语地移开视线,几乎要翻白眼,这才明白了白霖的计划——这个人,要用这种方式“跟”着他们去苏州吗?

海棠的脸黑了一半,觉得有几分无语。她无奈地伸手掩住了燕燕的嘴,免得她“聪明”地上去与白霖相认。

此刻客栈大堂之中,除了几个食客吃酒谈话的声音外,最响亮的就是那一粒粒算盘珠儿拨动的声音,因此众人很顺利地循声找到了掌柜的柜台。

柜台后,一个年约四十来岁,一身暗红色衣裳,长相还颇为俊俏的女掌柜正低头拨着算盘,仿佛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他们只得自己开口:“掌柜的?”

“打尖还是投宿?”那女掌柜的头也没抬,不冷不热地问道。

“打尖也投宿。”众人以封清隐为代表简单地答道。

那女掌柜总算抬头把他们都看了一遍,然后又问:“几间房?住多久?”语气仍旧不太热络。

“五间房,就住一晚。”

之后,封清隐付了订金,众人便都上了楼去放行李,只留下海棠在楼下先点好晚膳。

每次投宿客栈的时候,点菜的基本上都是海棠,这一点让海棠心里很是郁闷,因为平时当厨娘已经很可怜了,每天都要考lǜ

每餐吃什么,不但要常常换新,还得小心地避过某个挑食的家伙所忌讳的食物。难得在客栈酒楼的地方,可以享享福,却还得点菜,哎,所谓点菜,头两次还觉得新鲜,但三次四次就让人憎恶极了——点个不好,还遭人白眼。郁闷哪,明明这烧菜的厨子,又不是她。

可惜,谁让她的身份是厨娘呢?照封清隐的说法就是,厨娘就是要管吃的喝的。

于是,海棠无比耐心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听那胖小二把他们的招牌菜详详细细地给介shào

了一遍……

这一天的尾声,不太开心的人变成了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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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一张床,海棠又是一夜不得好眠,因而在凌晨的那段时间睡得格外的沉。

等她醒来的时候,封清隐果然已经不见了,海棠心底把他佩服了一番后,硬着心肠把最喜欢赖床的女儿海燕叫了起来。

之后是她们每天的晨运——跑步。

顺带一提的是,她们出门的时候还遇上了那个胖小二,也不知dào

是不是怕她们赖账,他特意拦下她们,十分关切热情地问候了一番,知dào

她们是出门去晨运,这才放行。

虽然觉得那小二有些过分热情,但海棠并没怎么在意,只想着要赶在早饭以前带燕燕出去跑动一下。

等她们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起来了,且齐齐坐在了一楼的饭桌边。甚至连萧夜痕和白霖都出现了,远远地挑了角落里的位子坐下。

海棠和海燕一进门,就被尹凌霜热情地招呼到身边坐下:“海棠姐,燕燕,你们总算回来了,快到这边坐下。”

海棠很听话地拉着海燕坐到尹小姐左边的长凳上。桌子不是太大,所以他们基本都是两人一把长凳地坐在桌子的一边——封叔三和尹凌霜一起坐,司徒和贺敛一起坐,海棠和燕燕一起坐,只有封清隐孤家寡人地霸占了一把长凳。

桌子上已经上了好几道菜,海棠一见,眼睛瞬间亮,心道:逃过一劫。

再一看,她又觉得怪怪的,因为桌上居然有某人很不喜欢的萝卜干——在座的都知dào

某人吃萝卜,讨厌萝卜干;吃红薯,讨厌红薯干,又怎么会傻得往刀口撞?

海棠心里觉得奇怪,又不好意思问,幸好尹凌霜主动为她解惑:“海棠姐,这家客栈真客气,住宿还送早饭。”

海棠心想:原来如此。嘴上笑笑应道:“这掌柜的还真会做生意。”

她们说话的功夫,贺敛已经照例把每道饭菜用银针试了一遍,看那银针,没有变色,这才满yì

地将银针拭干净后,收入腰带之中。

众人见此,也放下心来,一个个拿起碗筷吃起稀饭和小菜来。

这些小菜虽然简单,但味道清脆爽口,几个人哗哗地便吃了五份饱,唯有“无肉而不欢”的海燕妹妹磨磨蹭蹭地没吃上几口。

海棠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办法,便心想着:呆会上了马车,再让她吃些猪肉干垫垫肚子吧。

这时候,那个胖小二跨过连接后院的门槛出现在大堂之中,双手各托着一个盘子快步走来,那两个盘子上盛着热乎乎直冒烟的包子,只是一个盘子上层层地叠了七个,另一个盘子却可怜兮兮地只蹲了两个。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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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其实吃萝卜,讨厌萝卜干;吃红薯,讨厌红薯干的那个人,其实是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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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隐·陷阱(2)

胖小二还没走到他们跟前,已经热情地吆喝起来:“几位客官,热腾腾刚出炉的大肉包子来了。”他的时机控zhì

得不错,话说完的时候,刚好把那个七个装的盘子放下,而另一个盘子则仍旧托在另一只手上。

“怎么才来?”尹凌霜摸摸已经快八分饱的肚子,又看看那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肉包子,忍不住抱怨。

“客官,不好意思,怪我们厨子今儿包子给做晚了。小的已经尽全力催了,这不,包子才刚熟,就给您送来了。客官请慢用。”胖小二一说完,便又乐呵呵地往萧夜痕和白霖的桌子走过去,嘴上仍旧是同一番说辞招呼了一通。

尹凌霜从后面瞪了那胖小二一眼,还是决定伸出手去吃那包子,心想:不好吃的话,就只吃一口。

谁知手没沾到包子,就被另一手拍飞。

你干嘛?尹凌霜恶狠狠的一个眼神就冲右边的封射过去,还没来得及将怒火斥诸于口,就听封温温笑道:“等小敛试了毒再吃。”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尹大姑娘自知理亏,只得将满口的怨言吞了回去,眼神却继xù

狠狠地瞪着,仿佛在说:嘴是长来干嘛的?有什么事说便是,干嘛动手动脚的?

封像是没察觉她的不悦,仍是温温笑着,眼底有着此刻情窦未开的尹凌霜察觉不出的柔情与喜爱。

粗心的尹姑娘看着对方不变的笑容,怒意一下子消了,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白费劲。(作:谁是牛还不好说呢。)于是转头去看贺敛试毒,只见贺敛已经掰开包子,三寸银针先是往肉馅和肉汁里浸了浸,随后又往包子皮里戳了戳。结果,银针仍是闪着完美的银光,没有一丝变化。

见此,尹凌霜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小心地吹了两下后,乐滋滋地咬了下去。

第二个伸手的是贪肉食的海燕,她将包子抓在手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学着她家小敛哥哥把包子掰开,然后……避开包子皮去咬里面的肉馅。

海棠看着无语,决定眼不见为净,于是跟在司徒和封之后,也夹了一个包子吃起来。

封清隐拿了最后一个,盘子一下子便空了。

海燕的习惯有些不好,没吃几口包子,就往桌子上吐了好几个肥肉丁,还埋怨着:“娘,这包子没您做的好吃,没油,又这么多肥肉。”

被夸的海棠得yì

之余,又不想惯坏女儿,便是恩威并施:“那娘过两天就做包子给你吃,不过这个包子要吃干净哦,不许剩包子皮又吐肥肉的。”

“娘,可是我有点饱了。”海燕为难地看了一眼那实在不算好吃的肉包子,垂死挣扎。

“那等会上了马车,别又叫肚子饿。”海棠笑着威胁道。

海燕丫头没办法,只好恶狠狠地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寻思着怎么把剩下的包子藏起来,呆会再找机会扔了去。她动着小歪脑筋,突然觉得肚子隐隐痛起来,呜,不会像白菜大婶说的,老天爷惩罚坏孩子吧?

她的小脸随之煞白,本想忍忍,可是肚子越来越痛,只得抱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娘亲大人:“娘,我肚子痛。”

“怎么了?燕燕,你是不是想去……”海棠本想说茅房,但又想到现在还在饭桌上不太合适。

她正欲抱起女儿,却突然听贺敛低声道:“有点不太对劲,我的肚子好像也有点痛。”

“我也是……”尹凌霜跟着举手低低地说道,看样子是先忍了一下,直到现在才好意思讲出来。

封和封清隐顿时面色一凛,前搭上尹凌霜的手腕,同一时刻,后的手指捏上海燕小姑娘的脉搏,然后两人俱是表情更冷。

众人正要询问,却见突然有一灰衣男子从客栈外走了进来,然后大手一挥,门“吱”的一声关上了。

现在不用问,大家也知dào

事情不太对劲了。

“这位兄台,你关门做什么?”封站起身来,客套地冲那刚进门的灰衣男子笑笑,故yì

装傻。

“几位都猜到了,又何必装傻?”那灰衣男子极瘦极高,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短打,留着八字胡。

“还是几位以为随便装傻糊弄几句,老夫就会放qì

眼前这个报仇的大好机会?”一个初听分外和善,再想又分外耳熟的男音随后跟着响起。

在场的众人全都听过这个声音,齐齐地面色大变,循声看向那个从侧门再次进入大堂的胖小二。

听他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个被封清隐废了武功的“毒青蛇”。

只见他仍是那副小二的装扮,但气质已迥然不同,眼神中只余毒辣和怨恨。他得yì

洋洋地阴笑着,大声道:“哼哼,想不到吧,你以为只有你们懂得易容吗?”他说着,突然朝萧夜痕的方向看去,冷冷道,“萧兄弟,你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老夫这毒可不是什么寻常你运功就能逼出来的毒。你若是不信,尽管运功好了,到时候这毒作得更快,可怨不得老夫。”

萧夜痕闻言,眉头一蹙,原本打算运功的手垂了下去,心道:难道这就是劫数?那一天离开扬州后,他其实偷偷派人去寻过“毒青蛇”,试图断了祸根。可惜,他的人没能找到“毒青蛇”,……才有今日之劫。

他想着,眉头蹙得更紧,感觉下腹中一股痛意渐渐滋长起来。

他身旁的白霖同样露出微微痛楚的神色,却仍是硬着脾气冲那“毒青蛇”吼道:“老匹夫,我真后悔那一天没杀了你。”她说着,忍不住埋怨地看了封清隐一眼,心道:那一天要不是封老大阻止,柳叶早就杀了“毒青蛇”,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遭殃了。

封清隐自然看出她的埋怨,淡淡说道:“这是原则问题。”

而“毒青蛇”则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内讧,狡猾而恶意地说道:“说得好,要不是你那天放过老夫,老夫就没有今天。冲着这‘恩德’,老夫一定最后一个要你的命。”他恨恨地说着“恩德”二字,似乎又想起了他被废掉的武功,脸色更为阴沉。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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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评论区热闹了一点,偶非常滴开心~~~

唔~~~给喜欢这类题材的MM推荐偶几年前的旧书,九万字左右的小言……很快能看完的……

因为女频不是网站,我就不直接贴网址了……

在百度搜“柳絮飞飞”和“酒红”就能搜到的……

第十九章 隐·陷阱(3)

看着“毒青蛇”嚣张的小样,可封清隐却无半分后悔的样子,白霖几乎要冲着封清隐骂出来:原则个屁啊。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讲什么原则?

面对怒气冲冲的白霖,封清隐面无表情地说道:“任何人都该有第二次机会,”说完他转头看向“毒青蛇”,摇头道,“可惜你已经浪费了你的机会。”

“你这小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大言不惭。”毒青蛇瞬间双目瞠大,额头青筋突起,怒道,“我倒要瞧瞧,等毒气攻心的时候,你还有没有这气节。”

封清隐没理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暗红色的药丸,对萧夜痕说道:“萧公子,我这儿有些解毒丹,可以将毒压制一段时间,你和白霖赶快服下吧。”他右腕一动,那药丸便直直地往萧夜痕的方向飞去。

随后,他又给其他人每人分别了一颗。

海棠一接过,就赶紧给燕燕先喂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燕燕,好点没?”

“药效没那么快。”封清隐在一边无奈地说。

看他们一一服了解毒丹,那“毒青蛇”居然也不阻止,只是冷冷道:“你们就别白费力qì

了,老夫这毒只有老夫独门的解药能解,你们那劳什子解毒丹吃了也是白吃。”

众人一听,均是露出忧色,齐齐地看向封清隐,却见他镇定如常,淡定地安抚大家:“别担心,我这解毒丹是吕神医所制,就算不能解毒,至少也能缓解压制毒性。至于解药,只要我们找到吕神医,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众人总算有些放心。

“既然这解毒丹这么好,干脆每人多一颗吧。”尹凌霜忍不住说道,心里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封清隐:一个人揣着所有的解毒丹。真是小气得令人指。

“过犹不及。”封清隐只是轻描淡写地给了四个字。

眼见他们仿若无人地交谈起来,“毒青蛇”顿时怒急攻心,蒙了理智,想也不想地说道:“你们别开心得太早,你们中的可是摧心草,除了解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解毒丹对它有任何效果。哼哼,江湖上有摧心草解药的人不超过五个,而你们以为老夫会让你们有时间有机会找到别人解毒吗?”

“原来是摧心草啊。”封清隐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难怪银针没有反应。不过既然是摧心草,那代表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可以求得解药。”

“所以你的解毒丹对摧心草确实无效?”尹凌霜一下子抓住重点,皱着眉头问道。

“到底什么是摧心草?”这时,白霖也走到封清隐身后,旁边当然还有她的护花使——萧夜痕。

“摧心草本来无毒。”封清隐明明是在回答白霖,一双闪亮的妖眸却沉沉地看着“毒青蛇”,“但是摧心草和酒混在一起时,就会产生一种致命的剧毒,那毒先在下腹产生疼痛,然后愈演愈烈,并渐渐蔓延到心口。随着毒性作,中毒之人的内力将会一点一点散去,等到剧毒攻心之时,便会感到心脏仿佛裂开一般,所以才得名叫摧心草。”

“可是我们今天没喝酒啊。”白霖直觉地说道,话落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我们虽然没喝酒,但是包子的肉馅却加了酒。摧心草被下在菜里,而酒在最后才上的包子里,因此小敛虽然用银针试了毒,却什么也没有现。”封清隐仿佛亲眼看到“毒青蛇”下毒似的解释道。

见封清隐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毒青蛇”脸色一沉,但很快笑道:“小兄弟果然是见多识广,那你可知dào

摧心草的解药?”

“摧心草的解药有一种很重yào

的药引,那就是宁心花。宁心花其实就是摧心草的花,所以也代表下毒的人通常就是有解药的那个人。”封清隐说着,突然笑了,淡淡的,又带着一抹些微的讥诮,“前辈没有蠢得下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这一点,在下应该感谢前辈。”

他这么一说,原本忧心忡忡的众人顿时冷静下来,至少他们已经获得非常有用的几点信息:

一,他们中的毒是摧心草。

二,毒还要至少两个时辰还会作。

三,也是最重yào

的,“毒青蛇”身上有解药。

所以现在,他们只要专注于怎么在毒素攻心前,擒下“毒青蛇”就可以了。

相对地,“毒青蛇”却是气得不清,怒吼:“你小子还要贫嘴,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拿到解药吗?”

“老三,你的废话太多了。”这时,原本在柜台后一直不语的女掌柜突然出声,并缓缓地朝“毒青蛇”走来。

“毒青蛇”先是面色一僵,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愤nù

,但很快赔笑道:“老二,这回真是多谢你肯出手相助。”

“毒蝎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看出他眼里的怨毒,于是冷冷道:“老三,亏你还自以为老江湖,难道还没看出来,他根本就不指望他的解毒丹能解开你的毒,他真zhèng

想知dào

的不过是他们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她冷冷地扫了封清隐等人一眼后,道,“现在他们军心已稳,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毒青蛇”也不是傻子,将事情从头到尾一想,便通了,他怒极得看着封清隐道:“你这个臭小子,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才解我心头之恨。”

他万般激动,可封清隐却是无动于衷,反而了悟地盯着那满脸漠色的红衣女子道:“原来你是毒蝎子。”

(本章待续)

第十九章 隐·陷阱(4)

轰——

一瞬间,“毒青蛇”恼羞成怒,手指几乎抖,面容刹那间扭曲成厉鬼一般。,恨恨道:“老二,给我把他拿下。”

谁想那“毒蝎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老三,别命令我,别忘了,是你求我的。”说完,她手一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鞭子,那鞭子如同她的衣服一般是暗红色,最醒目的是那鞭尾有一个半月的倒钩,形状仿佛一只巨蝎的尾刺一般。

看那鞭身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小的倒刺以及刺上泛着乌蓝的光芒,众人不禁目光一凛,心道:被那鞭子挥中,估计不止皮肉被勾起,还会中毒不浅。五毒虫果然歹毒。

“毒蝎子”和封清隐对视了片刻,突然右手挥动一下,那蝎尾鞭便如灵蛇出洞般向封清隐卷去。

封清隐不躲反迎,上前的同时,从腰间抽出那把许久未见天日的软剑,气一贯,那银剑便如闪电般凌厉地朝那鞭子劈去。

“毒蝎子”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如愿,手腕又是几下晃动,那鞭子便转了方向,并改卷为扫,气势汹汹地往封清隐的下盘攻去,只听那鞭过之处,呼呼作响。

封清隐轻轻一跃,便巧妙地避过那鞭势,半空之中,只见他右手的剑直直地往“毒蝎子”的面门刺去。

见此,“毒蝎子”眼睛一转,突然甩鞭随意卷起一把凳子,劈头便往封清隐身上砸去。凳子在半空中,顺着施力的方向飞去,“毒蝎子”紧跟着将鞭子脱出,手腕一扭,从另一个角度抽了过去。

旁观的海棠等人见此,都是呼吸一紧,恐他劈了那凳子,就躲不开鞭子。

一时间,众人紧张得几乎都要屏息,却见封清隐矫健的身形在空中不知使了什么身法,转眼间便变换方向落了地,还没站稳,右脚斜踏一步,那闪闪亮的银剑抖出好几朵剑花劈天盖地罩了过去。

凳子在他左后方落地,出“砰”的巨响。

“毒蝎子”虽然没说话,但是脸顿时都黑了,她眉头一动,下一刻手腕动得更快,那鞭子舞起重重的鞭影,虚虚实实地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幻影,哪个是真身。

在那层层的虚影中,旁观只能从那兵器碰撞的声音判断两人斗得不分上下。

随着时间过去,两人的打斗范围渐渐扩散,海棠赶忙搂着燕燕向后躲去。

突然,交锋的两人动作慢了下来,众人清晰地看到封清隐的软剑和“毒蝎子”的软鞭如一条麻绳般纠缠在一起。两人一来一回地各自施力动了好几下后,蓦地静止不动。从他们凝神聚气的模样可以看出,两人正在比拼内力。

见此,“毒青蛇”哈哈大笑,在旁鼓动道:“老二,跟他比拼内力就对了,他中了毒,越是动用内力,毒就作得越快。”

他这么一说,封立kè

动了,迅速地往封清隐那边移动,似乎要助他一臂之力。

“毒青蛇”眉头一皱,扬声道:“徒儿,赶紧给我拦住他。”

那最后出现的青衣高瘦男子闻言,立kè

也动了起来,右掌凌厉地向封拍去。

见此,萧夜痕、司徒和贺敛也动了起来,萧夜痕去帮封,司徒去帮封清隐,贺敛则向那软脚虾“毒青蛇”走去。几个女儿家家暂时只在一旁观看。

“毒青蛇”却是不惊,阴狠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笛,放在嘴边便吹起来。

那尖锐的笛声顿时响彻,然后众人便听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如果说,海棠一开始还没想到那是什么声音,等“毒青蛇”的袖子和裤脚里爬出几条绿油油的东西时,她也知dào

那是什么了。

几个女子俱是面色一白,心想:这是什么人哪,居然把那么多蛇藏在衣服下。真是……太恶心了。

随着笛声不断,只见更多的青蛇自房梁、门缝和窗口钻出来,密密麻麻,起起伏伏地向他们这边蠕动着爬行过来。那不时探出嘴的殷红的蛇信仿佛正猖狂嚣张地宣誓它们的饥渴。

几个女儿家顿时汗毛都竖起,鸡皮疙瘩满身爬。

尹凌霜是第一个有反应的,她赶紧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然后上前,就去劈那地上的青蛇。

白霖见此,赶忙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两把短剑,并把其中一把递给了海棠,

海棠犹豫一下,接了过来,然后四下看了一圈,搂着燕燕怯怯地躲在白霖和尹凌霜的身后。

眼见毒蛇为患,原本打算去帮封氏两兄弟的萧夜痕和司徒又转回来帮着娘子军杀蛇。

一时间,只见拼内力的和动拳脚的四位还算是干净,杀蛇的几位一下子便搞得整个大堂鲜血满地,一股腥臭蔓延开来。

之中最招眼的便是贺敛了,只见他取出他的宝贝竹筒暗器,一按便是刷刷如牛毛的银针弄晕了一片青蛇。只可惜那暗器的射次数有限,使了三次后,只好跟其他人一样一条条地宰杀。

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那“毒青蛇”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蛇,他们杀了好半天,才去了一半,而他们因为摧心草的影响内力节节落下,面色也愈来愈坏。

毒青蛇在一旁看得得yì

,将那笛子吹得更响。

青蛇们随着笛声更疯狂地向前爬去,蛇信伸得更长了……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隐·擒蛇(1)

“我说月月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你老爹我。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害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越是怕,就越是要大起胆把你害pà

的东西给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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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贺敛、封等人和毒蛇们斗得正凶;那厢,“毒蝎子”比之前沉了三分的声音突然有些迟疑或说不敢置信地响起:“你,你没有中毒?”她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封清隐。

封清隐微微勾起嘴角,客套地笑道:“你们的肉包做得太差了,不合在下的口味。”他趁“毒蝎子”分神之际猛地催动内力至十成,顿时一股浑厚连绵的内力如潮涨的海水般以势如破竹之势压将过去,震得“毒蝎子”一下子后退三步,脸一白,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液来。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内力居然如此深厚。”“毒蝎子”擦掉唇边的血,面色灰白。

“药吃多了而已。”封清隐随口说道,听在对方耳里却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周围的众人一听封清隐原来没有中毒,顿时士气大振,齐齐地看向他。

只听白霖忍不住出声抱怨:“老大,你太不够义气了,既然没中毒,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白为你操心。”

贺敛见此不禁摇头,一面又挥着匕杀了一条蛇,一面心道:这姑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活该被萧夜痕吃得死死,连何谓“扮猪吃老虎”都不知dào



“现在你不是知dào

了?”封清隐淡淡道,并没有解释什么。

“霖儿,专心一点。”萧夜痕一边砍了一条窜向白霖的青蛇,一面警告道。

白霖看着那喷射的蛇血溅上她雪白的衣角,不禁觉得恶心极了,一下子头脑更为清明,专心地挥剑杀起蛇来。

“二师兄,”一旁跟那瘦高男子纠缠了好一会儿却无人支援的封无奈地唤道,“既然你没事,就快点过来帮帮我吧。我快撑不住了。”

他这一求援,众人才注意到他的眉头蹙得快成麻花了,嘴唇紫,看来是摧心草之毒加速作了。

封清隐还没应声,尹凌霜便迫不及待地扬声道:“封叔三,我来帮你。”她随手又劈了条青蛇后,转身右脚一点,便往封跃了过去。

前面少了个人挡着,海棠赶紧往白霖和萧夜痕那边靠了靠,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安全,于是又往后面没蛇的地方躲了躲。

同时,封清隐在封出声求助后,似乎也觉得应该速战速决,便将那三尺银剑使得更快更猛了。一时间,只看到重重银色剑影以他为中心如闪电般散过去。

而“毒蝎子”招架不住地节节败退,一旁的“毒青蛇”看在眼里,心里越着急。怎么办呢?他心念一转,恶念丛生,一个计划隐隐约约地浮现心头,很快有了全貌。他飞快地往大堂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某个身形上,眼中滑过狡诈得yì

的笑容。

下一刻,他将笛声细微地变了一个声调,然后一条红色的小蛇飞快地从他的裤脚爬出,灵活地按着他的指示避过众人的眼线往某人爬去……

另一边,封清隐已经完全控zhì

住了局势,只见他的软剑再次将“毒蝎子”的蝎尾鞭缠住,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她的脉门,内劲一吐。

“毒蝎子”握鞭不住,啪嗒掉落在地,面色惨白。

封清隐正要跟着点向她的麻穴,却听“毒青蛇”阴阴的声音传来,这一刻,他原本虚伪的和善再也装不住了,尖声道:“放了她,否则老夫就不客气了。”

封清隐的手指仍是点了上去,然后收指,朝“毒青蛇”气定神闲地看过去,扬声道:“我不放又如何?”

“不放?嘿嘿。”“毒青蛇”扭着嘴唇又是阴笑两声,“老夫就要她的命。”他没拿笛子的另一只手直直地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因为笛声停止,青蛇们也暂且停下了攻击,于是,众人(除了还在打架的三个人)总算有了空闲,齐齐地顺着“毒青蛇”的手指看了过去。

那个目标正是搂着海燕躲得小远的海棠。

“啊!?”白霖捂着嘴惊叫出声,拿着短剑的手直直地指向海棠的后面。

看着众人皆是惊讶中带着忧虑的表情,海棠敏感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她放开燕燕,缓缓地半转过身,然后忍不住瞠目。

在她的右后方,一根一人可以合抱的红色梁柱上,一条细长的三角头型的红蛇正冲她吐信。

唯恐刺激到它,海棠不敢惊叫出声,只是满脸戒备地看着它,并把燕燕完全藏到了身后。

那红蛇没再向前移动,但是舌头却再半空不断舞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向海棠猛扑过来。

“娘。”海燕害pà

地缩了缩身子,紧紧地拉着母亲的裙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唯恐一点声响都会惊动这条毒蛇。

见此,“毒青蛇”得yì

地哈哈大笑。

“七步倒。”封清隐看着那条红蛇,一字一顿地说。

“毒青蛇”闻言笑得更大声,尖声道:“既然你识货,那老夫也不跟你废话了。你快叫他们停手。”他说着往那瘦高男子的方向指去,只见在尹凌霜加入后,战局迅速生变化,此刻封、尹两人已经占了上风,那男子很快就要束手就擒。

封清隐很爽快地答yīng

:“三师弟,尹姑娘,别打了。”

封和尹凌霜自然也听到看到形势的变化,于是无奈收了手,只是仍旧警戒地盯着那瘦高的男子,唯恐他会出手偷袭。

那瘦高男子总算得到喘息机会,向后退了几步后,不断喘着气。

“不许动!”“毒青蛇”突然又开口,只是这次的对象是白霖。他一边说,一边将笛子往嘴又挪近了一分,道,“你尽可以试试用暗器,看看是你的暗器快,还是老夫的笛子快。”

白霖原本打算偷偷动用左手腕上那个能射银针的手镯将那红蛇弄晕,可没想到她的心念刚转,手才动了一下,就被人现了企图。被人当场抓包,她尴尬沮丧地把手僵在那里,最后收了回去。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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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书:《妖亦非妖》

书号:1237723

作:北城倾雪

简介:是妖,亦非妖,她是人妖,还是妖人?

第二十章 隐·擒蛇(2)

“毒青蛇”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再次警告道:“老夫劝你们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老夫要是被吓到,一不小心吹响了笛子,那就怪不得老夫了。这条蛇可是珍贵罕见的‘七步倒’,老夫就怕连解药都来不及掏出来,这位夫人就香消玉殒。”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神色更为凝重,不敢轻举妄动。

海棠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继xù

盯着那条红蛇,觉得此时此刻正是分外眼熟。如同三个多月前在镇江城里,那时她也曾遭人挟持,成了用来威胁白霖和萧夜痕的人质。

那时,萧夜痕选择保全白霖,幸而贺敛最后救了她,但这回呢?

她转头瞥了一眼封清隐,又往四周把众人都看了一遍,抿嘴不语。……看来这一回貌似没有人能从背后拯救她。

看着众人皆是安静不动,“毒青蛇”顿时有种大局在握的感觉,拔高嗓门:“现在,你,”他指着封清隐的鼻子道,“放了老二,赶快解开她的穴道。”

可是,封清隐却是没有动。

见此,“毒青蛇”有些紧张了,声音变得尖锐,道:“你怎么还不动手,你是不想要她的命了吗?”他警告似的动了动那竹笛。

而封清隐仍是没动,他定定地看着海棠,十分慎重且吐字清晰地问道:“海棠,你想我怎么办?”

海棠仍是抿嘴不语。心里已经冷静下来,既然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那就没什么好迟疑或纠结了。

“海棠,你应该知dào

,事情远不是我现在解开‘毒蝎子’的穴道这么简单。”封清隐深沉专注地看着她,没有诱惑,只有慎重,“现在由你来选择,我该怎么做?”

海棠的左眼瞟了他一眼,继xù

和那条蛇对视着,淡淡道:“你真的让我决定吗?”

“我相信你。”封清隐道。

“这份信任过于沉重。”海棠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如果我今天贪生怕死,就算获救,也遭人诟病。”

“你们说够了没有。”眼看着事情的展趋势出乎自己的预料,“毒青蛇”气急败坏地说,“如果你再不放人,我就要吹笛了。”他的笛子已经凑在嘴边,谁也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会将之吹响。

再下一刻,众人忍不住瞠大了眼睛,只见海棠突然向右前方走了一步,右手飞快伸向梁柱上的红蛇。

她这是做什么?自杀吗?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心底的疑问。还有,她右手的短剑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毒青蛇”想也不想,直觉便吹响了竹笛,尖锐的笛声再次响彻。

红蛇闻笛而动,弹跳起来……

然后让众人更惊讶的一幕生了,只见海棠不算洁白却是纤细的右手正牢牢地稳稳地从蛇背后将它抓住,准确地按住蛇头,卡住它蛇头下的咽喉部位,然后左手卷住了它的尾巴。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住了,静默不语……

反应最快当属封,他一见局势再变,便趁那瘦高男子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制住了他。

“你,你会抓蛇?”瞠目结舌后,白霖有些结巴地第一个开口问道。她看着前方镇定得有些可怕的海棠,一瞬间想到三个月多月前初至扬州的那个夜晚——那一天,面前的这个女子也是这般……光芒四溢。一瞬间,仿佛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温婉平凡的女子。

白霖没机会多想,因为随着“毒青蛇”的笛声响起,那些周围盘旋的青蛇们再度骚动起来。

海棠手里仍旧抓着那条红蛇,看着它,便想到那段无比悲惨的童年时光,无奈叹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爹说,就是因为我怕它,所以就要学会干掉它。哎,如果是你,只有抓到或杀掉一条蛇,才能有晚饭吃,你也会学会的。”海棠捏着那滑不留丢的蛇身,觉得恶心极了。她很想把它丢掉,却又很快现它的存zài

使得别的青蛇就不敢靠近她。

想到其他人在看到刚刚那幕后,估计不会再心甘情愿地主动保护她;想到抓着这条蛇,就可以不用再杀上几十条,她决定还是委屈点,继xù

将那条红蛇捏在手里。

与此同时,封清隐一边挥剑杀蛇,一边慢慢向“毒青蛇”靠近,冷冷道:“毒青蛇,你以为你这些蛇能拦我们多久?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他说着,剑一横,又劈了三条青蛇。

“毒青蛇”没有说话,只是继xù

吹着笛子。

封清隐也不介yì

,继xù

一面挥剑,一面继xù

向前走。

直到他距“毒青蛇”只剩三步之遥,“毒青蛇”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竹笛。

但此刻,大堂之中已是随处都是断蛇之尸,众人的衣服上也是血渍斑斑,汗流不止。

见青蛇们总算停下攻击,众人也松了口气,摧心草几乎散了他们过半的功力,下腹的疼痛也已经蔓延到中腰,再打下去,他们的命只会更短。

封清隐自然看出众人的辛苦,于是赶忙道:“毒青蛇,快把这些蛇先驱散了。”

说话之前,封清隐预想过“毒青蛇”的各种反应,但没想到他居然十分顺从地吹笛将那些青蛇都驱散了去。

看着那些蛇祖宗们总算甩甩尾巴走了,几个女儿家不禁喜形于色,只有海棠看着手里的红蛇,不知怎么处理。

等那些蛇儿统统不见身影后,“毒青蛇”放下笛子,冷冷道:“老夫不是听你的,不过不想这些跟老夫多年的蛇儿平白送命罢了。”

封清隐轻抿嘴,与其说不可置否,不如说懒得跟对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单刀直入地说:“交出摧心草的解药。”

“交出解药,谁能保证老夫的安全?”“毒青蛇”颇带怀疑地看着封清隐,“别忘了上一次,阁下明明说放了老夫,却废了老夫的武功。这一次,老夫凭什么相信阁下?”

封清隐凉凉一笑,回得更绝:“不凭什么,就凭前辈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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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隐·擒蛇(3)

“毒青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可是封清隐却没有去接,只是用那双仿佛能将人看透的、闪着炫目水光的乌眸沉沉地盯着“毒青蛇”,道:“你觉得在下会傻得试也不试就去吃你‘毒青蛇’给的药吗?”

“毒青蛇”浑浊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五官扭曲了一下,最后露出颓然的表情,无奈道:“你不相信老夫,老夫也没有办法。那么老夫试给你们看总行了吧?”

“在下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懂得珍惜。”封清隐的声音陡然变冷,如同腊月寒风,“看来在下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让你说实话了。来吧,我们上楼。”

“毒青蛇”的眼神闪烁两下,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冷冷道:“不用了。老夫是不会便宜你们的。老夫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当垫背的。”他说着,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面色渐渐青。

封清隐飞快地上前欲点住他的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可他的手指还没点到,就见一条青色的影子飞似地从他胸口窜出,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不过封清隐似乎早有防范,藏在手中的一个长钉出手,正好从那条蛇的上颔贯穿至下颔,十分准确地将它的头活生生钉穿。他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毒青蛇”,道:“你又何必?只要你交出解药,在下是不会杀你的。”

“你以为老夫怕死?”“毒青蛇”不屑地冷哼道,“老夫习武四十余载,闯荡江湖三十余载,树敌无数,对老夫来说,手无缚鸡之力比死亡更可怕。你居然废了老夫的武功,这就是断老夫的活路。今天是老夫技不如人,但是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大笑着,往封清隐身后看了一圈,最后定在封清隐身上,“还有你,就……就算老夫死了,毒蜈蚣和毒蟾蜍,也会给老夫……”他说到后来,气已经接不上,断断续续地说道,“报仇……”他说完后,头一歪,两眼大睁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看着死不瞑目的“毒青蛇”,封清隐摇了摇头,轻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如果毒蜈蚣和毒蟾蜍愿意为你报仇的话,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毒蝎子了。”他说着转头看向“毒蝎子”,扬声道,“毒蝎子,你倒是很讲义气。所谓:人情淡薄,世态炎凉。这江湖之中,当一个人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自然是称兄道弟,可当一个人失势之时,又有几个人愿意雪中送炭。为什么你愿意帮‘毒青蛇’来报仇?”

“我只是不想别人以为我们五毒虫好欺负。”“毒蝎子”冷冷道,“当然我也不是平白帮他的。”

封清隐盯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想看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是无果。“现在‘毒青蛇’已经死了,你可知dào

摧心草的解药在哪里?”

他这一问,众人忍不住聚了过来,齐齐地看着“毒蝎子”,一脸的期盼。

可惜“毒蝎子”摇摇头道:“我不知dào

。”

“那你呢?”封清隐转头又看向那也被点了麻穴的高瘦男子,问道。

“不知dào

。”他也同样摇摇了头。

封清隐露出遗憾的表情,笑眯眯地露出狐狸一样的表情道:“那就可惜了。在下只好请两位帮忙试药了。得罪。”他说着,蹲下,把“毒青蛇”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搜出一堆瓶瓶罐罐。

众人看了不禁咋舌,一个人居然在自己身上放了这么多东西。

“三师弟,小敛,”封清隐一边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拣到了桌上,一面对封和贺敛说道,“麻烦你们给他们俩喂一下摧心草,然后我们来一瓶一瓶地试解药。”

“毒蝎子”和高瘦男子闻言皆是面色一变,谁也不知dào

“毒青蛇”那堆瓶瓶罐罐中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然后,当封把桌上的小菜试图塞进那高瘦男子的嘴时,他终于一脸恐惧地叫出来:“我知dào

解药是哪一瓶,但我告sù

你们以后,你们要答yīng

给我条活路。”

“你知dào

?”封故yì

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如果你知dào

,毒青蛇会让你活着吗?”

“我真的知dào

。”瘦高男子迫不及待地说道,唯恐封改变主意,“师父虽然是没有告sù

我,但是自从他武功被废以后,我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又怎么瞒得过我?”

封的眼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说桌上哪一瓶是解药?”他指了指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瓶罐们,“只要你说得对,我们一定给你一条活路。”

“是一个瓶身上画了两条青蛇的白色瓷瓶。”瘦高男子很快答道。

“那哪一瓶是摧心草?”封在他答完后立kè

又问道。

“那个青色的小竹筒。”瘦高男子又是很快答道。

“答得这么快,我相信你没有说谎。”封看似温和地笑着道,但下一句却暴露了他的真面目,“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麻烦兄台你帮我们试一下药了。”眼看瘦高男子的脸黑了起来,仿佛在后悔自己的合zuò

,封清隐笑眯眯地又补充道,“不必紧张,只要你没说谎,自然没事。”

瘦高男子想想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道:“那就快开始吧。”

于是,封清隐和封两师兄弟迅速行动起来,先是让那瘦高男子吞了摧心草,又喂他喝了点酒,等确认他的毒开始作后,便让他吃下他适才指认的解药。

等证实瓷瓶里的解药确是货真价实后,众人总算真zhèng

放下心来。

解药随后从年龄小的到大的,女的到男的一一分了过去。

各自服了解药后,众人露出释然的笑容,紧接着,白霖憋不住又开始抱怨封清隐实在太过分,明明没中毒,也不早暗示他们,害得他们为他瞎操心。

贺敛听得烦了,凉凉地讽刺道:“白霖,你还是这么迟钝,你不知dào

什么叫隐藏实力吗?”

(本章待续)

这两章比较没劲,却是必须的过渡章节,随便看看吧。

第二十一章会有个比较重yào

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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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隐·擒蛇(4)

看了一眼旁边被点住穴道、嘴角血渍未干的“毒蝎子”,白霖不禁想:说的也是。

可谁想封清隐却真的道歉了,只是他道歉却是为另一桩:“我确是要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昨天一到这里,我就看出这家客栈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小二和掌柜的都有易容的痕迹。只是他们昨晚一直没什么特别的举动,我不确定他们针对的是否是我们,再,我也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顿了顿,又道,“此事怪我自视甚高,没想到百密一疏,最终还是连累各位了。”

他真的道歉了,白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嗯,那……那我就代表大家,接受你的道歉。嗯,这样好了,你给我们做一桌菜算是赔罪,我要吃三层套鸡和红煨鱼翅。”

众人闻言不禁都相视而笑,一切雨过天晴。

须臾,司徒忽然走到了海棠跟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海棠手里还捏着的红蛇。

于是,众人的视线一下子统统集中到海棠身上。

司徒一脸专注期待地指了指海棠手上的蛇,殷切问道:“海……海大姐,这个可以给我吗?”

一听有人愿意接受,海棠迫不及待地答yīng



可白霖却在一旁惊呼道:“司徒,你养个猴子还不够,不会还要养蛇吧?”她脸上一派厌恶的表情。

“你懂什么。”司徒笑着说道,“这‘七步倒’可是非常珍贵稀罕的蛇,非常有灵性。懂得识主。等我调教好了,你可别眼红。”

白霖立kè

做出不屑状,表示就算送给她,她也不要。

司徒很快从桌上那堆瓶瓶罐罐里找了合适的竹筒出来,然后倒出里面的草药,又用银针在竹筒四周刺了几个小孔做通气之用,然后就让海棠把那条红蛇放了进去。

海棠的右手终于重获自由,她的表情随之放松稍许,然后手脚很快地拿过茶水将双手清洗干净,最后总算露出大大的笑容。

众人看她如此小女儿家的行径,又想到她之前勇猛抓蛇的英举,不禁莞尔而笑,气氛又轻松了几分。

这时,尹凌霜看了看司徒手里的竹筒,又看了看海棠,突然道:“海棠姐,你爹真是有趣,居然教你抓蛇。你这次逢凶化吉,真是该好好谢谢你爹。”

海棠想到童年,想到父亲,便又是无奈地抽搐嘴唇,道:“虽然这回是该谢谢他,不过如果你是我,就不会觉得我爹有趣。”她顿了顿,最后决定家丑偶尔外扬一下可以泄愤,于是愤愤道,“你的父亲会因为你怕鬼怕死人,就非要带八岁的你去墓地抓萤火虫吗?不抓到十个,还不许回家。”

听到这话,一旁海燕妹妹不禁想:难怪娘上次要带她去鬼宅看鬼,原来是跟外公学的。呜呜……

想到墓地,尹凌霜也打了个寒战,但仍是逞强道:“至少他关心你?总比我爹……”说到这里,她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闪过恍然,仿佛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于是沉默了。

封看着闪神的尹凌霜,眼里有着怜惜,却是又不能做些什么,只得叹了口气,把心思转到正紧事上。他看了看不得动弹的“毒蜘蛛”和瘦高男子,有些头痛地问道:“二师兄,他们俩你打算怎么处理?”

封清隐沉吟一下,道:“毒蝎子,还有这位兄台,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两位能够诚实地回答我。”

“毒蝎子”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瘦高男子则谄媚地应道:“你问吧,只要我知dào

的,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这家客栈原来的老板,还有其他的住客到底怎么了?”封清隐平静地问道。

听出他言下之意,瘦高男子赶忙道:“我们没杀他们。师父给了那个老板一点银子,让他三天后再回来。至于其他的住客,昨天晚上我给他们下了点迷药,现在还睡着呢。”

“杀他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毒蝎子”突然在一旁冷冷道,“我们五毒虫做事虽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是损人不利己的傻事,是不会做的。况且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百姓,杀了他们,只会惊动官府,我们又何必自找麻烦?”

封清隐知她说得有理,便信了,再说这件事想求证其实不难。这不,聪明的贺敛已经悄悄地上了楼,打算去二楼的房间查看一番。

封清隐轻抿了下嘴,问了第二个问题:“我们易了容,毒青蛇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这个问题才是他真zhèng

关心的,他怕的是在扬州的时候,“毒青蛇”是不是趁他们没留意的时候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追踪香。倘若这样,那他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如同一头被人拴了线的纸鸢一样,飞得再高,可线还是控zhì

在人家手里;就算不是,他只有知dào

哪里露了马脚,以后才好更正。

瘦高男子的答案有些出乎封清隐的意料:“自从师父离开扬州后,一直四处寻找你们的踪迹,却没什么成果。直到半个月前,我们听说萧夜痕在安阳出现,就想跟上他也许能找到你们。果然,在郑州,终于让我们寻到了蛛丝马迹。”

此言一出,白霖顿时招来众人谴责的眼神,仿佛在说:都是你。没易容居然也敢到郑州的药铺来找他们?

萧夜痕则在心里惭愧不已,他居然没现他和白霖被人跟踪了。

“你们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你们该放我走了吧。”瘦高男子迫不及待地说。

封清隐还没回答,白霖已经噼里啪啦地插进来,一脸不赶相信的表情:“老大,你不会真的又要放过他们吧?”

她这么一说,那青衣的瘦高男子顿时紧张起来:“你们答yīng

过不杀我的?”他顿了顿,狠下心道,“大不了你们也废了我的功夫。”

而“毒蝎子”相比之下倒有几分大家气度,只是冷冷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封清隐淡淡地笑了,平平道:“我说过,每个人都该有第二次机会,所以我不会杀你。”

“老大,你疯了!”白霖拧着眉头吼出来,“难道你忘了今天的教xùn

,下次我们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逢上你嫌弃他们的包子。”她说着,忍不住撇嘴讽刺起来。

(本章待续)

等明天这章就结束了……>o

第二十章 隐·擒蛇(5)

“吃一堑,长一智。这点道理我总还是明白的。”封清隐的语气还是平平的,眼神和面色也没什么变化,但是从他话里的内容还是能隐隐听出他的不悦,“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放他们走。”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愣住,还是封对他有几分了解,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什么。“二师兄,你,你不会是……”

封清隐眉眼一挑,眼睛里眨出顽皮的小星星,嘴角浮现海棠已经不再陌生的那种充满小恶意的笑容,淡淡道:“三师弟,你不觉得他们成天呆在谷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封想了想,也点了点头。是啊,谷里这帮老家伙真是太阴了,教徒弟倾囊相授不是因为大公无私,却是为了尽快逍遥快活。他们师兄弟从十五六岁开始就被派遣着东奔西跑,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鸟语啊?”耐不住寂寞的白霖再次冲了出来,拔高嗓门道,“说清楚点好不好?”

封清隐看着她没点淑女的样子,忍不住太息道:“我打算把他们送到小隐谷,省得他们再到江湖上兴风作浪。”

“小隐谷?就是上次我和萧夜痕去的那个连怎么进去都不知dào

的地方?”白霖再问。

封清隐还来不及答,一个女音已经惊讶地脱口而出:“小隐谷?你们是大隐门的人?”

众人循声看去,齐齐惊讶地瞠目,说话的人竟然是——

同样满脸讶色的“毒蝎子”!?

“你知dào

大隐门?”封清隐眼中的光芒闪烁,深沉地看着她,不答反问。

“原来你们是大隐门的人。”而“毒蝎子”其实并不需yào

他回答,表情有些失神,时而怀念,时而皱眉,时而似乎飘过一丝喜悦,最后微微释然地说道,“输给大隐门的人,我总算也不太冤枉。”

“你怎么知dào

大隐门?”封清隐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你和申随天是什么关系?”“毒蜘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连封清隐心里了吃了一惊,申随天是他大师伯封随天当年行走江湖的化名,没想到“毒蝎子”居然认识他师伯。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毒蝎子”在小隐谷就有人“负责”了。他表面仍是不动声色,还没是回答对方,继xù

问道:“是申随天告sù

你大隐门?”

“上官眉还活着吗?”“毒蝎子”也很犟,继xù

用提问和封清隐僵持着。

封清隐随即却笑了,上官眉是他大师伯封随天的妻子,并非什么江湖中人。“毒蝎子”竟然知dào

她,那就代表她真的认识他师伯。于是封随日便松了口,道:“我师伯母自然还活得好好的。”他看着“毒蝎子”脸上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嫉妒,不禁觉得有趣,她到底和他师伯是什么关系?不会是师伯以前在江湖上留下的风流债吧?

“他现在在你说的小隐谷里?”“毒蝎子”咬咬下唇问道。

“你说我师伯母?”封清隐坏心地故yì

问道。

“毒蝎子”瞪了他一眼,声音却是低了几分:“你师伯……”

“是的。他在小隐谷。”封清隐没再得寸进尺。看着“毒蝎子”的表情中隐隐流露期待,他觉得有趣之余,又有些宽心:这下,路上不用怕“毒蝎子”想逃了。

“毒蝎子”久久不语。

“二师兄,那由谁送他们两个去小隐谷?”封问道。这可是两个麻烦人物,送他们去小隐谷一路上可有的烦了。

封清隐没说话,只是把视线落在了白霖身上。

白霖立kè

敏感地跳了起来,叫唤着:“别看我。老大,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

见此,封叹口气道:“不如由我和凌霜去吧,反正我也很久没见过师父他老人,还有大师兄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立kè

就有人反对了。“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去?”那娇俏中带着点任性的声音属于尹凌霜,只见她俏脸半红,有些羞恼地说道。“我还要去苏州看热闹呢。”

海棠在一旁摇了摇头,心道:这封真是个不懂女儿家心思的呆头鸭,难怪以前追了那么久都没追到“他的”罗姑娘。哎,若是他事先问问凌霜的意思,再答yīng

封清隐去小隐谷之事,那凌霜说不定会答yīng

,可是现在他自作主张地就把局面弄僵了。凌霜一个姑娘家,面皮薄,又怎么会跟着去见他的师父和师兄呢。

封正欲说服尹凌霜,司徒突然道:“叔三,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们两个大男人方便一点。”

司徒这么一说,封想到这次押送的两个人是何等危险人物,便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看了尹凌霜一眼。

尹凌霜故作硬气地瞪了回去。

封的眼中闪过无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不说,尹凌霜反而有些失落,趁他没注意时偷偷看了一眼。

封清隐看了两人的眉来眼去,觉得有些好笑,但仍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毒蝎子,还有这位兄台,为了预防两位在路上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在下不得不做些预防工作。先,我会用我师门独门的点穴手法封了你们的内力;其次,要请你们吃下一颗毒药,解药我会让我师弟带在身上,只要两位三天服一次,就无性命之忧;最后,毒蝎子,要麻烦你女扮男装,以免路上不方便。”

他一说完,那瘦高男子就有些不甘愿地抱怨:“那万一解药被偷或不小心丢了,我们不就惨了。”

“放心,我会他们俩一人带一瓶解药在身上,如果都掉了,”封清隐说着,眼中原本舒缓的水光瞬间凝结成冰一般,锐利地射了过去,仿佛在警告他们别再动什么歪脑筋。“就是天命了……”

************

大约中午,封和司徒在镇上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载着两个服了药手脚软的“囚犯”出了。

有两个人不舍地看着离去的马车,一个是不知dào

是否在后悔的尹凌霜,另一个是已经开始想念猴子小白的海燕。

(本章完)

敬请期待下章~~谁会被偶牺牲掉呢?呵呵~~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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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年头足不出户的除了淑女还有宅女,惹毛了,管你猫妖蛇怪千年灵狐全都抓过来调教。

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1)

“净净,别哭了。洗不干净就算了。不就是一个污渍吗?……顶多白叔叔把它翻过来用就是了。”

************

几日后,封清隐、海棠、尹凌霜、贺敛和海燕五人到了太和县。那会儿才中午,本来不应该投宿的,可是他们已经连接三天在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所以一进城,封清隐就决定找家客栈歇上一天,也可让大家好好梳洗一番。

由于前一天晚上被风吹树叶的声音扰得一个晚上没睡好觉,海棠这一天的精神很差,后脑勺一直隐隐作痛。因此在客栈用了午饭后,她就决定回房去睡一觉。

房间里只得她一人,封清隐午饭后便出去了,说是要去买东西。海棠一个人觉得自在不少,很快就要沉沉睡去。

这时,不识相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娘。”

如果不是女儿娇嫩的声音随后在门外响起,海棠本打算不予理会。但看在宝贝女儿的份上,她只得延迟和周公的会面,勉强振作起精神来。

她努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扬声道:“燕燕,娘这就来开门。”

海棠一打开门,就看到海燕和贺敛在门外。她一面让他俩进来,一面问道:“小敛,燕燕,有事吗?”

“娘,我想跟小敛哥哥在城里逛逛。”海燕迫不及待地娇声答道,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无比期盼地看着母亲大人。

海棠几乎不忍心说不,可是想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敏感的贺敛适时打了下边鼓:“阿姨,我和爷爷以前在太和县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是蛮熟的。”他言下之意自是请海棠不要担心。

“是的,娘。”海燕神采飞扬地应和道,“小敛哥哥还说要带我去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呢。”

海棠稍稍放下心来,正要答yīng

,恰巧路过的尹凌霜突然插了进来,拍着胸脯说:“海棠姐,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跟他们一起去吧。”

海棠自然是微笑答yīng

下来。看着最近一直有些郁郁寡欢,也不知是否犯了相思的尹凌霜难得面上泛出光彩,海棠也为她高兴,心里祝愿她和封能早日苦尽甘来。

于是,三人同海棠告别后,便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而海棠关上房门后,继xù

躺回床上睡觉。

这一睡,便是沉沉的好几个时辰。

等她醒来的时候,现天已经蒙蒙黑了。她又闭了下眼,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起床。一转身,就看到房里多了一个人。

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现窗边那个盘膝坐在椅上打坐的人正是封清隐,又放下心来,心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神出鬼没的。……她记得她关了门的,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封清隐像是察觉她这边的动静,睁开了眼,将原本放在膝上的兰花指收了去,道:“你醒了?”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熠熠光,仿佛一切秘密在这双眼下都无所遁形。

“嗯。”海棠也不知说什么,轻轻应了声。在这个只有他俩的封闭小房间里,让她觉得浑身一下子崩紧,很是不自在。

“还有不舒服吗?”他又问道。

“睡一觉好多了。”海棠心里觉得他们的对话拘谨且无聊,但仍是乖乖答道。

之后,便是沉默。

封清隐看来无比自在地将盘起的腿放下,双目一直看着她,炯炯地,专注地,仿佛永不生厌地……

他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海棠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她不喜欢示弱或故作害羞地移开视线,只有选择打破这片沉寂。她努力地在心里找话题,一边抱怨着:燕燕怎么还不回来?如果她回来,自己也就不用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想了想,她端出比较安全稳当的开头:“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时。”封清隐答道。

卯时?她居然一觉睡了两个时辰。海棠有些不敢置信,然后觉得不太对劲,两个时辰?她眉头一皱,问道:“燕燕、小敛和凌霜他们回来了吗?”

封清隐摇了摇头,道:“没有吧。我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们。”

海棠本来以为燕燕兴许是在贺敛或尹凌霜的房间里玩,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都两个时辰了,就算怎么逛,也该回来。……不会是出什么意wài

了吧?

这么一想,海棠的脸顿时煞白,满脸焦虑之色。她飞快地将双腿从床沿放下,穿好鞋,用最快的语速说道:“他们都出去两个时辰了,我出去找找他们。”说着,便快步往房门走去。

“海棠,别那么心急。”封清隐猛地从后头拉住她的左手。

海棠不设防地被他拉住,踉跄地转身,差点往他身上倒去。幸好只是差点,最终没有生足以让她从额头羞到指尖的憾事。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凶狠”地瞪了某人一眼。

某人因她这一瞪,淡淡地笑了,道:“你可知dào

燕燕他们去了哪里?这太和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怕等会儿燕燕他们回来了,你倒又走丢了。”

瞧瞧,这人说的是什么话。说得好像她是个一不小心就会走掉的小孩一样。海棠气得继xù

恨恨地瞪他,口气不善地反驳道:“不去找,难道一直坐在这儿等吗?万一他们出了什么意wài

怎么办?小敛说要带燕燕去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你知dào

小敛的故居在哪里吗?”

封清隐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认识小敛和他爷爷的时候,他们已经不住在太和县了。况且,都两个时辰了,他们未必还留在那里吧。”

“那你有什么高见?”瞧他推三阻四地说得头头是道,海棠心底有些不悦,冷冷地说道,试图将手腕自他的控zhì

中甩出。

封清隐却是毫不在意地上前半步,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的左腕,但随后又坚定地握上她的柔荑,道:“我这儿有专门用做联络的烟火弹,我们先到院子里点一枚看看,若是一炷香后,燕燕和小敛他们还不会回来,我就陪你出去找他们,可好?”

(本章待续)

已经可以猜到谁被我“牺牲”掉了~~不过只是小牺牲~~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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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2)

他说得有理,海棠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她心里着急,便飞快地反握住他,迫切地说道:“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放烟火弹。”

封清隐却是不动。

见此,海棠立马翻脸,无声的责难通过她的眼神和表情准确地传达过去:你又想怎么样?

封清隐无奈地叹道:“等等,先让我把烟火弹找出来。”

海棠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找了理,便振振有词地说道:“烟火弹是紧急时候联络用的,我自然以为你应该带在身上。”难得面前这滴水不漏的男子居然被她抓到漏洞,海棠心里不禁有些小得yì

,但又不好太得yì

地把那沾沾自喜放到脸上。

“打坐的时候,还在身上放那么多东西很不舒服的。”封清隐更无奈地为自己辩解,“所以我从外面回来以后,就把大点的东西都拿出放箱子里了。”他说完,眨了下眼,仿佛在补充着说:这样你满yì

了吗?

海棠尴尬地收回手,摸摸鼻子,道:“那你赶紧找吧。”她觉得不太好意思,便又说道,“我先到客栈门口去等着,若是燕燕他们回来,也好kàn

到。”

“嗯。”封清隐应了一声。

海棠于是转身出了门,可才踏出门口,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转头来,抛下一句:“别忘了火折子哦。”说完,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留下封清隐看着无人的门口,失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她越来越不惮于表现出真zhèng

的自己,这也是件好事吧。

************

海棠飞快地跑到了楼下,她此刻心底还有着小小的期望——是不是她一到门口,就能看到燕燕快乐地走过来,笑着对她说:“娘,我回来了。”

可惜,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期望而已。

直到海棠在门口左右看了好几回后,她终于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眉头,心道:燕燕,你不会有事吧。那么残忍的一关你都过了,总该否极泰来了吧?

想到否极泰来,她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封清隐在镇江城里曾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否极泰来吗?之后呢?也许便是乐极生悲。人生总是峰回路转,在你以为最幸福的时候,很有可能转眼间便摔入无底深渊;当你在磨难中苦苦挣扎时,却也能聊以自慰:反正最坏的已经经lì

过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呢?”(见第七章)

她双手猛地一握,眼中有些酸楚,心想:难道真的是乐极生悲吗?

她无法阻止地让忧郁爬上了她的心口。

这时,封清隐拿着火折子和烟火弹从二楼下来。

海棠一听到脚步声便回过神来,咬牙振作,赶忙催促他:“清隐,我帮你拿着烟火弹,你来点火。”

封清隐知dào

她心急,也没说什么就按着她说的做了。火折子“嗞”的一声点燃了,海棠赶忙将烟火弹凑上去,引火的棉线嘶嘶地燃了过去,很快地,她只觉一股反震之力震得她手心一麻,就听“嗖”的一声,一朵漂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仿若一朵开得正艳的大菊花,姿态撩人。

烟花很快便在夜空中消失,什么也没留下。

海棠愣愣地看了一会天空,绚烂之后,感觉周围静得可怕。她一会看看周围,一会看看天空,静静得等待着,不敢再在心中推想些什么,怕自己只会悲观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幸而,老天爷看似好心得没让她等太久。不一会,夜空之中再次出现一道灿烂的烟火,只是颜色不同于他们刚才放的那朵。

“是小敛吗?”海棠飞快地转头问道。

“嗯。”封清隐点了点头,“看位置,他们似乎离我们不远。你想在这等着,还是过去看看?”

“当然是过去看看。”海棠无比坚定地答道,率先将步子踏了出去。

封清隐跟上。

两人走过两条街,拐过两个弯后,就远远地看到了贺敛。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见他无恙,海棠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她再把视线右移,便又看到了与贺敛并行的尹凌霜,两人均是施展轻功,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越来越近……

很快地,海棠便现事情不太对劲:燕燕呢?她原以为燕燕是在小敛或凌霜的背上,可是随着两人渐渐走近,她根本看不到他们背上有人。

燕燕,她究竟怎么了?

她心一急,眼睛便红了,咬着嘴唇用最快的速度向贺敛和尹凌霜奋力跑去。

跟在后头的封清隐也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眉头一皱,愁上心来。他跟着也跑了过去。

“小敛,燕燕呢?”当两人的距离只余两三丈时,海棠焦急地问道。

贺敛的脸上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他很快就再海棠面前停下,看了她一眼后,半垂下头,低声道:“阿姨,对不起。”

轰——,一瞬间,仿佛一阵巨响后,耳鸣不已。海棠僵直地站在那里,她浑身微微地颤动,好不容易克制住上前抓住贺敛的冲动,却掩饰不了质问的语气:“小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阿姨,对不起。”贺敛抬起头,再次道歉,眼里有着歉意、悲伤、挫败、不甘等等情绪,“我没有照顾好燕燕,她被人抢走了。”

抢?海棠一瞬间被这个字刺得冷静下来,一种揣测直觉地浮上她的心头,也许她知dào

怎么回事了。

见她沉默,尹凌霜跟着说道,“海棠姐,不是小敛一个人的错,也怪我学艺不精。”她也是一脸羞愧,快要无地自容,“亏我还厚着脸皮跟你夸口会照顾好他们。”

海棠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大概的答案,但仍需yào

求证:“是谁,是谁抢走了燕燕?”

“他说他是白玉言,四公子之一的侠公子——白玉言。”贺敛愤愤地念着白玉言的名字,眼里再次闪过不甘,心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他禁不住咬牙,很快又补充了句,“燕燕似乎认识他,还叫他白叔叔。”

听到意料中的名字,海棠半阖下眼帘,眼中迅速划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然后毅然转身。

(本章待续)

本章开始要进入慢慢进入感情戏,童鞋表急~~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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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留有后患,不如赶尽杀绝。如果需yào

以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我才能活下去的话,那么……”她展颜露出纯净无暇的笑容,“你们就都去死吧。

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3)

这时,贺敛叫住她:“阿姨,我还没说他带燕燕去哪里了?”他定定地看着海棠,仿佛在问:难道你知dào

他们去了哪里?

这一刻,海棠懒得理会他言下之意,回头直接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苏州。他说,他们会在苏州等你。”贺敛道。

海棠再次转身,并向前走去,越走越快。

“阿姨,你去哪里?”贺敛又问道。

“回客栈。”海棠简洁明了地答道。

另外三人无言地跟着她往客栈走去。

路上,封清隐本想细问一番海燕失踪时的具体细节,可是想到此刻海棠的心绪恐怕十分复杂,一触即。最终还是一路沉默。

************

一回到客栈的房间,海棠就开始收拾东西。

封清隐见此,无声地叹了口气,再一次从背后拉住她的手,道:“海棠,你这是做什么?”

海棠转头,温温地一笑,语气却是冷淡没有起伏:“你没看到吗?我在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呢?”封清隐再问。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去追白玉言。”海棠努力地试图挣开他的手。

“那你知dào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封清隐这回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更用力地拉她,迫使她直面于他,道,“你想必是知dào

名门侠士有的是名马骏马,你觉得你能追上他吗?”

海棠沉默,不再挣扎。

封清隐也因此把手上的力道放柔,声音更为柔和:“如果追不上,那你又何必赶着现在走,反正他会在苏州等你不是吗?天已经黑了,与其天黑赶路,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天明才好赶路。”

海棠继xù

沉默,手臂柔软地垂了下来。

封清隐微微一笑,如夜月一般的笑容温和地绽放开来,安抚她的情绪:“海棠,问题是,就算你能追上他,你觉得你能夺回燕燕吗?”

海棠闻言,身体一震,目光一刹那清明起来,这一刻,她才算真zhèng

冷静下来。

封清隐的笑容更深,道:“如果你在他赶到苏州前追不上他,我相信到了苏州,你需yào

面对的问题更多。”

海棠抿嘴,将视线对上他黑亮的眼眸,那双眼中仍旧是妖艳的水光流转,以前让她觉得鬼魅,而此刻却令她分外安心。

“海棠,既然你确定白玉言不会伤害燕燕,那么何不花时间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夺回燕燕?”封清隐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现在,要我去叫小敛和尹姑娘过来吗?”

海棠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贺敛和尹凌霜便随封清隐从隔壁过来了。

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然后还是由贺敛开始叙述前因后果。

尹凌霜则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

************

时间倒转到两个时辰以前,那时贺敛正带着尹凌霜和海燕在他城西梧桐巷的故居寻旧。

这一圈转下来,贺敛有回忆为伴,海燕有贺敛为伴,两人各有兴致所在,算是各得其乐。唯有尹凌霜,本来就是没事找事地跟过来,自然对这满是尘土、杂草丛生的旧宅子生不出什么兴趣来。

不过总算她还知情识趣,硬是耐下性子又陪着去拜访了贺敛几个的旧邻居。

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提出:“小敛,燕燕,我都陪了你们这么久,现在总该轮到你们陪陪我了吧。”

贺敛对她的邀功颇不以为然,心想:又不是他们求她作陪的。但也懒得与她计较,低头问问海燕:“累吗?”

海燕妹妹看着心爱的小敛哥哥,大力地摇头:“不累。”

“那我们陪尹姐姐四处走走可好?”他又问。

海燕小花痴没有主见、没有思想地死命点头,唯贺敛之命是从。

得到海燕的点头,贺敛这才淡漠地抬头看向尹凌霜,问道:“你想我们陪你去哪儿?”

他的冷淡并不影响尹凌霜的开怀,只见她得yì

地一笑,露齿笑道:“难得来到新地方,又有曾经的本地人作陪,自然是要你这地主带我和燕燕四处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统统不许落(là)下。”她看出贺敛兴趣缺缺,于是一句话就把海燕拉到了她的阵营里来。

海燕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妹妹,本就对玩和吃一向都是很感兴趣的,听尹凌霜这么一说,便就很轻易地被引起了馋虫。她半仰,习惯性地眨巴着她那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用满眼的小星星昭示她的兴致勃勃。

看她仿佛垂耳示弱、摇尾讨宠的小狗儿一般,贺敛不自觉漾出暖暖的笑意,嘴角微勾,道:“太和县不是什么大地方,所以也没有特别出名的风景名胜。就是城西南处有一棵百年榕树还小有些名气,很多人都说在树下许愿便能心想事成。因为许愿的人多,那一带也颇为热闹,我记得那附近有好几处摊子的小吃颇为好吃,尤其是一摊卖豆沙米糕的。”

“豆沙?我要吃。”燕丫头一听是豆沙,便来劲了。她是个豆沙迷,凡是豆沙,包括绿豆沙,黄豆沙,红豆沙,黑豆沙,她都大爱。

“那好,就去你说的那百年榕树那里瞧瞧。”尹凌霜一掌拍定。

于是三人一行由贺敛领路,出了梧桐巷,又紧接着右拐了两条街,再走十来丈,便到了那家贺敛说的米糕颇为好吃的米糕店。

一到门口就闻到诱人的腾腾香气,诱得海燕连吞了好几下口水。

她先买了一个黑豆沙口味的米糕试吃后,便缠着贺敛又把其它口味也都一一买下,嘴上说得十分甜,说是要带回客栈给娘亲吃。

她说得冠冕堂皇,贺敛无从拒绝或是本就不想拒绝,依着她的要求每种口味都买了两块。

然后三人便往大榕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海燕边走边吃,吃得很带劲。

又往前走了一些,三人突然现前面围了好多人,且四周还有更多的人围过去。

好奇是女人的天性。

连海燕这个六岁的女娃也不能免俗,她和尹凌霜十分一致地提出上前去看热闹的提议,二比一,于是在场唯一一个男人的意见被无情地忽视了。

不过总算海燕还记得在情绪高昂之时,热切地用没拿米糕的左手拉着贺敛一起往人群跑去。

(本章待续)

海燕失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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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衣袂如霞,黑如墨。尘埃落定之时,珏玉横空一现,掩不尽的流光如虹。

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4)

三个人十分辛苦地挤进了人群的中心,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和一个青衣短褂的少年拉拉扯扯,白衣公子背对他们,一时也看不到脸。

“大娘,你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吗?”尹凌霜往左右扫了一圈,飞快地用眼睛“抓住”一个典型的三姑六婆问道。

尹凌霜在这方面的眼神看来很是锐利,那位大婶打量她一番后,大概觉得她是无害之辈,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是那位白衣公子抓住了个小偷,说是偷了他的钱袋,不过那小偷好像不承认。”

“找到赃物没?”尹凌霜又问。

“没有。他们还在吵呢。”大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称人家为小偷,他只是嫌犯。说不定人家是冤枉的。”尹凌霜不高不低地说道,但正好又能被场中的两个当事人听到。

人群中心,那青衣少年似乎脸皮奇厚,一派理直气壮兼看似愤nù

无比地再度试图甩开那个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白衣男子,并嚷嚷着:“这位公子,你真的是抓错人了,我真的没偷你东西。你再耽搁下去,真的小偷就跑了。”

“是吗?”那白衣公子淡淡却是自信地反问,“既然在下给了你机会,你还不愿承认,那在下就自己动手了,搜到赃物,你总不能不认吧。”

“搜身?你凭什么搜我身?”青衣少年无赖地叫嚣着,“我可是良民啊。你既不是官也不是兵,凭什么搜我身?”

那白衣公子终于放qì

与他纠缠,左手继xù

抓着他的手腕,右手抬起道:“在下得罪了?”语出之际,他的右手飞快地往少年怀中掏去,围观的众人还没看出怎么回事,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天蓝色的钱袋。

他抛了抛钱袋,冷冷地看着那少年道:“那这是什么?”

青衣少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慌张,然后他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振振有词地说道:“你说这钱袋是你的就是你的吗?谁能证明?我还说这钱袋是我的呢。照我说是你想抢我的钱袋才是。”

白衣公子一时被堵得语结,但很快便镇定地说道:“既然这是你的钱袋,那你可知dào

里面有多少银子?”

他本意为难那青衣少年,却谁想那少年贼溜溜的眼珠又是转了转,然后得yì

洋洋地笑了,自信满满地大声道:“这是我的钱袋,我自然是知dào

,这里面一共有五十六两银子。”

白衣公子一听,眼中闪过诧异,而青衣少年因此更为得yì

,接着道:“其中有一个五十两的元宝和三个二两的碎银子。你要是不信的话,尽可以打开钱袋让大家看看。”

白衣公子久久没有动作,他是钱袋的主人,自然知dào

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他不知dào

少年是怎么猜中里面的银两,却也明白如果这时候打开钱袋,自己怕真要从失主变成人人喊打的毛贼了。唉,做贼的喊捉贼,这回他可真是见识到了。

青衣少年见他僵直不动,自然知dào

自己说对,于是更为嚣张地鼓动起围观群众,拔高嗓门道:“怎么?不敢打开了?”他毫不心虚甩开对方的手,拍拍皱掉的衣袖,歪理还不饶人,“你这个小贼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吧。唉,这年头,世风日下啊,做贼的居然喊捉贼,真是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啊。”

他摇头摆脑地做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惹得围观不禁细细碎碎地私语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尹凌霜、贺敛和海燕不用凝神,就听到旁边几个妇人这样交谈着。

“没想到这么个俊的公子哥居然是个小偷。”三姑道。

“是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做贼的居然喊捉贼。”六婆道。

“可惜了这张俊脸哪。”那边的八婆最后叹道。

眼见着局势开始一面倒,普通人怕是要慌得不知如何应对,可这白衣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又怎么会被这等小事扰乱了心神。他心念一动,很快有了主意,道:“小兄弟,既然你是这钱袋的主人,那你想必知dào

这钱袋里面有什么记号。倘若你说得出来,在下就承认这钱袋是你的。”

少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顿时愣住——他又不是钱袋的主人,怎么可能知dào

钱袋里有什么记号。

白衣公子知dào

自己一击刺中要害,淡淡地笑了,道:“如果你说不出,那我可以说了。”

“我当然知dào

。”少年狼狈地抢话道,看着白衣公子潇洒的微笑中带着高人一定的惬意以及胜券在握的自得,不禁气急败坏。他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种可能性,于是决定赌一把,“事实是我这个钱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号。”哼,想设圈子套他,没门!

白衣公子在对方话落之时终于动了,他先是掏出钱袋里面的银两,众人一看果然是那少年的说的五十六两。

然后只见那公子哥慢慢地翻着钱袋,慢慢地说道:“这钱袋的里面确实没什么记号,”在少年闻言得yì

之时,他已经钱袋从里面彻底翻转过来,继xù

慢吞吞地说道,“但是这钱袋的外面却有个记号。”他说着,将翻转过来的钱袋送到少年眼前,然后又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让大家都能看到。

于是围观的众人都有幸看到那钱袋上有一个浅浅的淡黄色污渍。

白衣公子一边转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这个钱袋因为有一次不小心沾染了糖渍,怎么洗都还是留下了这浅浅的污渍,所以我特意把钱袋的里面翻到外面使用。这钱袋做的精致,不知dào

的人初看之下,却是瞧不出门道的。”

他这一转身,贺敛、尹凌霜以及海燕终于得以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他面如冠玉,容姿俊逸得很,一头乌顺着丝带笔直的垂散,看来丰标不凡。

贺敛和尹凌霜与他素不相识,于是只是看了几眼,心里赞了一句,也就罢了。只有海燕妹妹吓得几乎被她的黑豆沙米糕呛到,没有自控力地惊呼道:“白叔叔。”脱口之后,她自然知dào

是自己错了,惊慌失色。糟了糟了……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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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5)

同一时刻,周围有人喊道:“那个小偷跑了。”

那喊叫的声音几乎压过燕燕的声音,但站在她身边的贺敛却是听到的,俯低声问道:“燕燕,你认识他?”

而周围的其他人因着刚才那声喊叫,这才现那青衣少年灰溜溜地跑了。

事情到此,谁是贼,谁是失主,已经不言而喻了。

白衣公子摇摇头,把银子放回钱袋。周围围观的见无热闹可看渐渐散去。

人群中,海棠拖着贺敛就往回走,并慌张地说道:“小敛哥哥,凌霜姐姐,我们回去吧。”

尹凌霜闻言挑眉,正欲反对,却听一个清朗悦耳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小妹妹,你认识我??”

出声询问的正是那白衣公子。

燕燕的头登时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硬邦邦地说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她又拉拉贺敛的袖子,低低怯怯地说,“小敛哥哥,我们快回去吧。”

“是吗?”那白衣公子看来不太相信的样子,心中觉得这声音仿佛似曾相识,他一面想,一面把海燕身边的贺敛和尹凌霜也打量了一番,道,“这位姑娘,这位小兄弟,看两位相貌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在下姓白,敢问两位贵姓。”

“我姓尹。”尹凌霜对他印象不差,因此很爽快地答道。

她刚一说完,就听海燕再次迫不及待地拉着贺敛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慌张地说道:“小敛哥哥,我们走啦。”她小脸抬得老高,一双乌溜溜的凤眼水光盈盈,小嘴抿得快要嘟起,尤其唇边还留着刚才一不小心残留下的黑豆沙,显得可怜又可爱。

那白衣公子看在眼里,觉得这脸这神情都很是眼熟。只是他确实从未见过这个小孩啊……他思考的同时,眼睛滑过手里的钱袋,上面浅浅的污渍尤为刺眼。等等,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将眼前的这张小脸与另一张小花猫脸儿合在一起——也正是那个小花猫脸丫头将他的钱袋染上了洗不掉的糖渍。

他这么一想,再打量面前的女娃,越觉得她的身形和脸型很像记忆中的小花猫,甚至连声音也是。

他没再多想,便试探地问道:“净净,你是净净吗?”

海燕的头再次摇成了拨浪鼓,慌慌张张地否认:“不是不是,我才不是什么净净。”

她这么一说,不但没有扫清白衣公子的怀疑,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白衣公子因此越肯定眼前这个俏女娃正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从小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净丫头。他热切地上前一步,脸上充满惊喜:“净净,我知dào

你就是净净,你这小丫头,心怎么这么狠,居然连你白叔叔都不认了。亏白叔叔一直那么疼你。”

海燕似乎被他说得有几分惭愧,无语地怯怯地往贺敛身边靠去。

白衣公子并不因为她的退却而气馁,继xù

问道:“还有,净净,你娘呢?她不会还在生气吧?”

眼看白衣公子连连逼问,两位旁观尹凌霜和贺敛的感想却是迥然不同。尹凌霜只觉得好奇,心想:燕燕地名字居然不是一直号称的海燕,看来这其中有故事。而贺敛却是直觉地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在他控zhì

之中的事即将生。

他有些烦躁地拉起燕燕的手,冷冷地对那白衣公子道:“公子,你认错人了。”然后低头海燕说,“燕燕,我们回去。”

说话的同时,贺敛拉着海燕转身就要走人,白衣公子自然不允许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溜掉。于是右掌大力往贺敛肩上拍去,道:“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贺敛敏捷地避开,双目更冷地看着白衣公子道:“你想干吗?光天化日,难道你还想强拐小孩不成?”

“小兄弟,你这说得什么话?”亏得白衣公子还笑得出来,“净净是我世侄女,我从小看她长大,又怎么会拐她?”

“别胡乱攀亲戚,燕燕都说了不认识你。”贺敛不客气地冷冷道,“现在的拐子都是这么骗小孩的吗?”

白衣公子看了看满脸敌意的少年,知dào

继xù

跟他争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转移了目标,低头对着海燕动之以情:“净净,你真的不认叔叔了吗?哎,亏叔叔一直这么疼你。你可记得在你四岁那年打碎了你奶奶心爱的花瓶,是叔叔帮你找遍全城才找了一个一样的,偷偷替换了去?你五岁的时候,被邻家的二虎子欺负,是叔叔教了你几个绝招,你才把那个二虎子打得满地找牙?还有,”他说着把拿钱袋的手放低,送到海燕面前道,“你可还记得这个钱袋上的污渍,那是你拿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把糖葫芦沾到上面弄脏的,你娘看到了,还骂了你一顿。还记得那时候,叔叔是怎么说的?”

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越听越是愧疚的女娃娃,终于如愿看到她两眼汪汪地吞了下口水,呜咽着道:“白叔叔……”

顿时,贺敛绷紧了脸,心道:一旦认了人,就麻烦了。而白衣公子终于笑了,还笑得颇为风流倜傥:“净净,你终于肯认叔叔了。”

“白叔叔,对不起。”海燕仍旧牢牢地抓着贺敛的衣袖,一脸羞愧地看着白衣公子。

“净净,你和你娘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家了吧。”白衣公子弯下腰,冲着小女孩慈爱地笑着,试图以柔情攻势哄住她。

谁知小姑娘颇让贺敛自豪地往他身上靠了靠,不太给面子地轻轻说道:“我要跟娘在一起。”

白衣公子的脸色僵了一下,小丫头敏感地缩了下身子,于是他又赶忙将笑脸又摆上,柔声道:“净净,那你娘呢?”

“……”小家伙努努嘴,没吭声。

这丫头,越来越倔了。白衣公子不由心道,看着小姑娘眼睛湿湿,小脸红红,却硬是不肯松口的表情,心中叹道:本以为她还小,过段时间也就忘却了,可也许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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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隐·失踪(6)

“净净,”白衣公子认真地看着海燕,不敢因为她是个幼童而有一丝怠慢,“回家吧。大家都很担心,也很想你和你娘,尤其是你……”

“不要提他。”海燕嘟着嘴大声叫了出来,凶巴巴地瞪着他,然后又在贺敛面前装柔弱,“小敛哥哥,我们回去吧。”

贺敛自然是点头,同时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白衣公子,觉得对方恐怕不会轻易放qì



看着海燕毫不妥协的小脸蛋儿,白衣公子刹那间头痛起来,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可就算追上去,小的都这么倔了,大嫂能听他劝吗?

想起当日大嫂坚决不肯原谅大哥的固执以及事后带着燕燕偷偷离去的决绝,白衣公子的头就更痛了。比起来,净净就好解决多了,顶多就打包带走……等等,白衣公子突然灵光一闪,不禁勾起大大的一抹笑。只是这个少年恐怕是个很大的阻碍。

白衣公子看了看那一直满脸警惕和敌意的少年,又看了看小侄女依恋的表情,不禁酸酸的,心肠一瞬间硬了下来,毫无预警地出指:“小兄弟,得罪了?”

贺敛一直有在偷偷堤防他,所以对方一出指,他就敏捷地推开燕燕,并险险地避了开去。

咦?功夫还不错嘛。白衣公子一边心道,一边毫不犹豫地变指为掌往贺敛身上拍去。贺敛几个碎步又正好地避了过去。

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突然看到两人开打,又好奇心十分重地围了过来。只是这回怕被波及,不敢过分靠近。

只是不停地细碎交谈着。

海燕之前还觉得这人群中的细语有趣,可现在便觉得烦了,忍不住大声地叫道:“白叔叔,不许你欺负小敛哥哥。”

她不说还好,一说惹得白衣公子更为不悦,有种自家女儿被坏男人拐走的心酸感觉,冷冷地打量贺敛清秀的脸庞,心道:居然诱拐六岁女娃,分明是有恋童之癖。

他想着,出招更猛。

尹凌霜见贺敛应对得吃力,赶忙上前助阵。可是才出了半招就感到背后的“肩井穴”一麻,随即动弹不得。她欲哭无泪地心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回真是栽大了。

随后,她听到一个娇俏的女音在身后响起:“白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尹凌霜不禁心里骂道:没搞清楚,就先把她给点了。这女的还真是盲从啊盲从。小心哪天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李姑娘,这事在下呆会再同你解释。”白衣公子一边打,一边游刃有余地说道。

相比之下,贺敛就显得手忙脚乱,看来不出几个回合就会落败。

他当然也有自知之明,于是大叫道:“燕燕,你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海燕迟疑地后退,却又担心地不敢完全跑开。

直到贺敛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转头拼命往前跑,一边叫着:“小敛哥哥,我去找封叔叔帮忙。”

白衣公子一看海燕逃走,赶忙对尹凌霜身后的女子说道:“李姑娘,快帮我拦住净净。”他顿一下,很快补充,“就是那个小女孩。”

李家姑娘难得有在心上人面前的表现的机会,便想也不想地应声追了过去。她本以为海燕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想必是好抓得很,可没想到小家伙跑的是不快,却滑溜得跟个泥鳅一般,左转右弯硬是跟李家姑娘玩了好一阵子的老鹰捉小鸡。

那李姑娘本想在白衣公子面前显摆一番,谁知却被个小娃娃耍得团团转,顿时恼羞成怒了,使出十成的功力向海燕的肩膀抓去。

眼看海燕躲得险,贺敛忍不住分心时不时回头看她,因此应对得更为吃力。而白衣公子本来就比他高明许多,一见他分心,很快就使了个巧劲将他擒住。

差不多同一时刻,耐力不佳的六岁小姑娘也终于被人给逮住了。只是还不放qì

地很没品地往人家手腕上咬去。

李姑娘一急,随手点了她的昏穴。

海燕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燕燕。”

“净净。”

两个男音同一时刻焦虑地叫出声来。只是前只能无奈地停伫原地,而后却十分及时地接住了海燕柔软地身体。

“你怎么点她昏穴,她还是个孩子啊。”白衣公子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微微却有明显的谴责。

李姑娘自然委屈极了,努努嘴,眼睛湿漉漉的:“白大哥,她要咬我。”

眼看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眼泪来,白衣公子不禁觉得头痛起来,他最怕女人哭了。哎,早知dào

怎么也得拖上她大哥,不该单独跟她出来买干粮。头痛归头痛,他还是得把她给哄住才行。否则她要真哭起来,那他才有理说不清。

他赶忙恢复平常亲和而又不至于让人浮想连篇的笑容,歉然道:“李姑娘请勿见怪。净净是在下义兄之女,在下从小看她长大,亲如骨肉,难免有些关心则乱。在下绝无责怪之意。”

看着他一张俊脸恳切温柔,想到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公子,少女顿时心花朵朵开,半垂眼帘,羞涩地说道:“白大哥,没关系。”

白衣公子抱着海燕来到贺敛面前道:“小兄弟,在下要带走净净。麻烦你帮我传一句话。”

贺敛仿佛没听到他的要求,咬牙问道:“你要带她去哪?”

白衣公子半是得yì

地一笑,蓄意不答他的问题,却是道:“记得告sù

燕燕的娘,在下白玉言。”

“白玉言,你就是和哥哥并列四公子的白玉言。”一旁的尹凌霜直觉地脱口而出,然后又觉得怪怪的,为什么她会叫凤“哥哥”?怪了,她又不认识他。

白衣公子,也即是白玉言闻言眉头一皱,觉得眼前这两人越不简单了,道:“?你认识凤?”他一面说着,一面心想:难道刚才净净说的是凤叔叔,不是风叔叔?……大嫂到底怎么认识了这么一群人?

尹凌霜同样是皱着眉头,却因为想不明白,她满脸疑惑地看着白玉言,讷讷道:“不认识。”

白玉言嘴角微微一勾,表情带着些许讥诮,心道:演戏演成这样也太假了。一个姑娘都冲人家叫哥哥了,现在又说不认识。

他也懒得再与他俩周旋,便说道:“两位,替在下转告净净的母亲,在下和净净会在苏州等她。”

“苏州哪里?”贺敛冷冷问道。

“她会知dào

的。”白玉言笑笑道,然后抱着海燕和那位李姑娘转身离去。

他们两人一走,周围的看客见贺敛和尹凌霜动弹不得都好奇地围过来,指指点点……

于是,人群中心的两人好不尴尬。

本来是来看戏的,现在变成被人看了……

(本章完)

偶有种越是求收藏越是不涨收藏的感觉……

如果偶来求一下打赏,亲们会给吗?

>_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1)

“仲二,你入门已有三年,为师想是时候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也顺便跟你大师兄学习怎么处理门中的事务。”

************

贺敛说了快一炷香时间,终于在尹凌霜的辅助下讲完了下午生的一切。

封清隐没急着说话,心想:这白玉言看来是个懂得拐个弯做事的聪明人。知dào

用燕燕引海棠去苏州找他要比他直接来找她有效得多。白玉言身后代表的便是九华帮,看来要夺回燕燕不是件易事。……白玉言说燕燕是他义兄的女儿,而白玉言有三位义兄,他们似乎都活得好好的……

他的脸微微一沉,不让自己继xù

臆测下去。……他会耐心地等她告sù

他的。

他无奈地在心底太息,然后将心念转向他处,道:“小敛,尹姑娘,所以你们俩就在那儿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直到穴道解开?”

贺敛有些羞愧地半低头,应了一声。

尹凌霜无声地点头,同样的惭愧。

封清隐沉默地看了尹凌霜一会,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不悦,心道:这白玉言是有几分小聪明,可为人也太不知轻重了,实在该打。……只是这事也轮不到自己出头。还是等三师弟从小隐谷回来,由他来决定是否要教xùn

一下那个白玉言。

这之后,四人都沉默了。贺敛和尹凌霜是因为羞愧,海棠是因为心情混乱,而封清隐则在等待海棠理清自己的情绪。

好一阵子过去了,仍旧是沉默,天色越来越黑,油灯上跳跃的火花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明和唯一的声音之所在。

看着海棠在复杂的思绪与心情中无法自拔,她的沉默连带影响贺敛和尹凌霜越内疚、沮丧,封清隐目光微闪,决定采取些行动。他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这三人可能会呆呆地坐上一宿。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特意避讳海棠地给贺敛和尹凌霜使了一个眼色,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贺敛和尹凌霜既怕刺激到海棠,又不知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于是看了看海棠后,两两对视一眼,有了共识,于是便静静地站起身来。

两人起身时带出的凳脚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走出房间后“吱”的一声阖上房门的声音都没有惊动海棠,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封清隐无比耐心地坐在原处陪着她,她想着燕燕,而他——

看着她。

看着她的表情和眼神不断变化着,时而伤心,时而惘然,时而悲愤,时而怀疑,时而……

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那么多的情绪变化,而且几乎都是负面的,不禁让他一向平静的心绪也跟着起了波动。他微微绷紧地将拳头在身侧握起,却不教她瞧见。

燕燕的失踪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他也不知dào

……

从认识起,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个好母亲,为了女儿,仿佛能付出一切。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女儿,其中辛苦自是不为外人道也,但她却一直那么坚强、隐忍、温婉、乐观、淡定……虽然偶尔她也会像个孩子般顽皮一下。

想到她偶尔外露的狡黠而调皮的笑容,他不禁莞尔,起初正是这份不协调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一直那么努力地试图去过平凡的生活,那么努力地试图给女儿营造一个安稳快乐的环境。可是现在,她生活的中心却突然消失了……

她会怎么办?

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却束手无策。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

海棠这一呆,便足足呆了近一个时辰。

等她的眼神沉淀下来的时候,她似乎终于意识到封清隐还在旁边坐着,于是低声对他说道:“你先睡吧,不用陪我。”她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仿佛在告sù

他,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

“海棠,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封清隐透过昏黄的烛光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清湛。

海棠此刻不想面对一双仿佛能将她看透的锐目,沉默地偏头别开了眼。

“海棠,”他说话的同时,伸出手,温暖而漂亮的手指坚定地将她的脸侧了过来,热热的气息几乎吹上她的脸颊,专注的目光不知是鼓励还是诱惑,道,“别这样。心事憋在心里会得心病的。”

海棠一怔,眼前闪过的是仍旧是燕燕——那个曾经沉默得像是得了心病的燕燕,让她心疼得眼眶酸酸的,只想落泪。她此刻心情混乱、伤心得不愿去思考,用力试图地推开他的手。

封清隐顺势抓住她的手指,无比耐心地又道:“海棠,不要一个人烦恼。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的。”他说着,冷漠而高傲地勾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味道,“白玉言……我还不放在眼里。”

可惜他的话不但没有开解到海棠,反而令她露出更为挣扎而痛苦的表情。她闭了闭眼,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僵硬地绷成一条直线,似乎在心底做了某种决定。

她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故yì

用冷冷的语气说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我还不知dào

要不要你帮我。”她的咬字十分吃力,重重地音,试图让自己显得疏离而冷情。

这句话落之后,两人之间一片沉寂。

静得一瞬间房间里又只剩下火烛跳跃的声音。

静得一瞬间海棠有几分后悔:也许她不该把话说得那么重。

她不敢去看他,怕看到他冷漠的眼神,也怕自己会因为他的眼神弄得更为神伤。

她低头看着桌面,低低而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她重重地咬唇,矛盾得不知是否该让他听见。

显然,猫耳朵的他是听到了,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道:“想哭就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海棠转头冷冷道,微扬的音调让熟悉她的人听得出她的内心就像起了海啸一般波涛汹涌,“燕燕又不是病了、死了,她活得好好的,迟早会回到我身边,我为什么要哭?”她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声音越来越大,眼眶愈来愈湿润,依旧面无表情,却面色惨淡,“有时间哭,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夺回燕燕。”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一行清泪自她的右眼无声地滑下,衬着她瞠大的黑眸和苍白的面色,看来份外惊心。

(本章待续)

所谓“初拥”,即初次拥bào

。跟吸血鬼米有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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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兮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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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鉴证埃及的第一次统一,从神妻到白都之主再到埃及王后,我是木乃伊我怕who!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2)

封清隐静静地起身,只一步便来到她跟前,沉默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像安抚一个孩子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一瞬间,她被一股温暖清新的男子气息所包围,那味道如此美好,又如此陌生,惊得她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了一下,随即又绷紧得像把拉开的弓一般,僵硬地垂直背,不敢靠下去。

因为她还在彷徨。

因为她还未做出决定。

她自然知dào

问题始终是要面对,却一直怯懦得纵容自己拖一天是一天,想等到她能相信他,等到她能鼓起勇气的那一天才对他说出她的过去。

可是现在,燕燕的失踪一下子把这个抉择带到了眼前。

她有自知之明,上一次顺利地能带走燕燕是因为没有人堤防她,否则凭她一个人,光一个白玉言就够她头痛的了,别说燕燕的爹还有其他一帮兄弟在。封清隐确实是有实力帮她,可是如果她请他帮她的话,那么他便无可避免地会碰触到她的过去。

与其最后由别人告sù

他,她宁可自己说……可是,他能坦然接受她的过去吗?还是他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她自私,觉得她固执,觉得她应该去体谅燕燕的爹,觉得她应该以他的大义无私为荣,觉得她不该与他和离,觉得她不该带走燕燕……无数种可能在她脑海中掠过,却没有一种能令她欣喜。

于是,她软弱了,虽然在她心底有个小小的角落盼望着有一个人能对她说:你做的对。却也掩盖不了有无数个人是曾经、现在,甚至将来也会站在燕燕父亲的那边。

于是,她退却了。

她真的不知dào

是否该去考验面前的这个男子,……更怕结果心伤的,唯有自己。

于是,她仍然踌躇着……两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打着架……

这种暧昧的情况下,若是平时,她会用力地将他推开,可是此刻,她的心如此软弱,无力……让她只想寻一时安逸。

“嗵嗵嗵……”

他规律的心跳声透过浑厚的胸膛传到她耳里,仿佛在诱惑着她靠近。心跳声与那右肩上那富含节奏的轻拍相呼应,仿佛一曲动人的安神曲般让她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的精神上本来就已极累,此刻更是无力去蓄积并维持她的坚强。

这一刻,就让她先放纵一下吧。

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眼泪终于不受控zhì

地流了下来,心里不住念道:燕燕,燕燕,燕燕……她的宝贝呵……谁能告sù

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哭得如此凄惨的模样,头稍稍一转,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任那泪水浸湿他的衣裳……

他不用去看,光从手臂和胸膛感受到的颤动,就知dào

这个一直努力坚强的女子这一刻终于暂时放下了她的盔甲。

他忍不住微笑,宁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继xù

轻拍……

可惜,她看不到此刻的他,温柔的眉目含情。

************

这一晚,对海棠来说,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她翻来覆去地被回忆和失落搅和得没有一丝睡意。

虽然没有问,但是她知dào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也是几乎一夜无眠。

最烦躁地时候,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接受就寝前他的提议——点她的睡穴让她一夜好眠,只是她太讨厌被人点穴,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既然一度拒绝,她便再也拉不下脸开口,只得在辗转反侧中愈来愈烦躁,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睡意。浅浅地睡了一个时辰。

再醒的时候,她现封清隐已经起来了,只是这次很难得的居然还留在房里没有离开。

他的被铺还铺在地上,而他身着白色的中衣正盘腿坐在平摊的棉被上打坐,这一幕顿时和昨天下午她睡醒时看到的他重合在一起。她眨眨眼,眼睛模糊了一下,这一刻她只希望昨日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此刻才是梦醒时分。

但这份迷惘只维持了一会功夫,便清醒了。

她又眨了眨眼,为了抑制情绪波动,深深地抿嘴,呆呆地看着正在打坐的他。

他显然尚未仔细梳洗过,乌黑如墨的三千青丝随意地扎了个马尾,丝柔顺地垂下,有的落在胸前,微乱,却看来比平日束那规规矩矩的髻年轻许多。

他闭着眼,表情温存恬静,丰唇微阖,面如冠玉,衬着那优美的兰花指和雪白的衣裳,海棠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尊如意观音。

那安详宁静的气息仿佛在诱惑着她上前倾诉。

她闭眼,心底从昨晚纠结至今,还是一片混沌……

眼前这尊如意观音真的能让她如意吗?

她该让他帮她吗?

她该告sù

他一切吗?

海棠还在心底交战,封清隐突然有了动静,他缓缓地睁眼收了功,然后起身穿外衣。

海棠赶忙翻了个身,心想着:非礼勿视。

等他穿好衣服,收好被铺后,海棠也起了身,虽然天色尚早,虽然不用陪燕燕去晨跑,但是她更没心情继xù

睡觉。她需yào

好好想想,才不至于做出一个会令自己在将来后悔不已的决定——这世上毕竟是没有后悔药的。

当海棠差不多梳理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海棠和封清隐不禁互看一眼,无声地交流:“这么早,会是谁呢?”

随后,门外传来小二哥还带着浓浓睡意的喊叫,配合着一个还没打完的哈欠:“客官,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搅您了。有位大爷说要找你们。”

大爷?海棠和封清隐面面相觑,直觉地同时想到某人:难道是贺大爷?但如果是他的话,怎么没先去找小敛?难道出事了?

想到门外还有小二,封清隐在开门前先往房内看了一圈,确信一切都收拾好了后,才出声道:“小二哥,在下这就来开门。”

语毕的同时,他打开了房门。

(本章待续)

这是一场漫长的感情戏,会横跨好几个章节。童鞋们要有耐心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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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书:《妃飞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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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寡妇皇妃惹桃花,穿越而来只为他!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3)

房门外,第一个入目的是那个睡眼惺忪、眼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的小二哥。封清隐和海棠昨天见过他,便也没怎么再打量。

跟在小二身后是一个看来六十岁上下的老汉。出乎意料的是那老汉并不是贺敛的爷爷。

封清隐和海棠惊讶地再度互看一眼,因为面前的老人看来陌生极了,他俩都确信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只见他的背已半驼,个不高,头顶才到小二哥的眉毛,一身满是补丁又褪色得有些白的青衣短打,肩上搭着一件灰黄的褂子,古铜色的脸孔,深陷的两眼细得几乎快看不到里面浑浊的眼珠。他的头眉毛胡子均已斑白了,额头上爬着刀刻般的皱纹。

他的年纪也许比贺爷爷还要轻,但明显已被生活折磨得加速老化。

这明显是一个普通的不懂武功的老人,找上他们又有什么意图呢?封清隐打量对方的同时,心中揣测着。

“这位老人家是要找在下?”封清隐疑惑而客气地问道,“你我素未谋面,老人家可是找错人了?”

“如果昨晚放烟花的是客官你的话,那他找的就是你们。”一旁的小二哥没有耐心地答了个哈欠,嘴快地答道,心想:哪来的老头子真是不识相,自己早上睡不着,就一大早扰人清梦。

封清隐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不露声色地再次打量那瘦骨嶙峋的老人。……可惜,怎么看,都是一个平凡的老。

那老人见封清隐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大着胆子上前说道:“大……大隐隐于市。”说话的时候露出残缺黄的牙齿。

封清隐的面色倏然一变,眼底却是有些冷意,不冷不热地说道:“大爷,有事进来说吧。”然后十分客气地对小二哥下了逐客令,“小二哥,一大早真是麻烦你了。”他说话的同时,识趣地给了小二哥一锭碎银子作为打赏。

小二哥收了银子掂了掂,顿时瞌睡虫全跑了,眉开眼笑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小的就先下去了。”说完,屁颠屁颠就跑了,唯恐封清隐又跟他把银子讨回去似的。

待小二的身影消失后,封清隐让那老人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他没有请那老人坐下,只用那双无限幽深的锐目冷冷地盯着他,语气似冰:“你是谁?”

一旁的海棠不禁有些诧异,封清隐对人通常极其和善(虽然大多不过是客套),鲜少看到他用如此冷然不客气的口吻对待一名老。

这老人究竟是谁?她看了看此刻有些畏手畏脚的老人,从他的举止,似乎是慑于封清隐冷冽的目光。

那老人看来似乎满腹心事,眉头皱得老深。他看了封清隐好一会儿,最终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迟疑道:“你是大隐门的人吗?”

他不确定的疑问反倒让封清隐复杂的眼神渐渐平和下来,语气恢复如常的清淡,无比肯定地道:“你不是大隐门的人。”

这已经不是海棠第一次听到“大隐门”这三个字,令她觉得吃惊的是,上一次提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虫”之一的“毒蝎子”,而这回却是一个市井中平凡无奇的老人。更让她奇怪的是,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好歹从燕燕她爹和他的兄弟那里听过不少江湖事,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大隐门”。……她突然想到老人一见面便说了一句:“大隐隐于市”,然后灵机一动,心道:难道这大隐门就是大隐隐于市?

猜测的同时,她未免又有些担心:“毒青蛇”的事情刚过去,他们不会又要卷进什么麻烦里吧?……如果这样,她是否该庆幸此刻燕燕不在这里。想到燕燕,她的心情又郁闷起来,坐在那里不语。

这厢,海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厢,老人和封清隐还在继xù

他们的对话。

那青衣老人一听封清隐十分确定的一句“你不是大隐门的人”,便紧张起来,慌忙道:“我是大隐门的人。”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封清隐此刻的平静,他看不出情绪地再次反驳:“你不是。”顿了顿后,似乎是厌烦这个“是不是”的问题,于是又道,“如果你是大隐门的人,你就不会在那个小二面前对在下说:大隐隐于市。你连大隐门最基本的门规都不知dào

,居然敢说你是大隐门的人。你到底是谁?怎么知dào

大隐门的烟花弹和暗语?”

“我……我真的是。”那老人越慌张地说道,满脸的皱纹如同蜘蛛网一样密匝,“只是我表姐去得突然,很多事情都来不及说清楚。”

“这么说来,你表姐才是大隐门的人。”封清隐似笑非笑地说道,仿佛是在抓对方话柄一般。

“公子,莫要愚弄老头子了,我表姐明明告sù

我大隐门是护及家人的。”老人激动地叫道,青筋突起,口沫飞溅。

封清隐的嘴唇微微向外舒展,嘴角因此形成的浅浅的梨涡有种讥诮的味道,凉凉道:“该知dào

的不知dào

,不该知dào

的却是知dào

的不少。”

老人听出他隐隐的不悦,赶忙惶恐道:“公子,老头子知dào

自己愚笨,不懂得说话。若有得罪的地方,请公子千万莫要见怪。”

封清隐勾唇一笑,没有回应老人的歉意,只是道:“既然你表姐已经死了,你们就不再是大隐门的人,所以在下只能代表大隐门帮你这一回。”他说着,伸出右手做出“请”的手势,仿佛这一刻才意识到待客之道,“老人家,请坐下说吧。你想让在下帮你什么忙?”

老人听封清隐这么一说,总算喜上眉梢,原本皱得几乎能挤死蚊子的皱纹也舒展开少许,看来精神很多。他连声道谢,顺着封清隐手指的方向走去。在坐下前,他不忘问候桌子对面的海棠:“这位想必就是夫人吧?真是郎才女貌。”

这类的话自从海棠和封清隐假扮夫妻后就不知听了多少次,起初还会有些羞窘,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还能顺便装出娴熟的笑容以示回应。

(本章待续)

昨晚加班到八点多,所以只码了一千字。

再这么忙下去,我要惨了。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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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主编推的好文:《萌萌烟波醉悠悠》,偶已经验证过了,因此痛苦追文中……

书号:1288355

简介:这个麻烦的新身体到底是被什么品种的色魔给侵犯过呀,怎么会生出个蛋来?望着光华流转的白色巨蛋,她流着泪,抬头悲呼:“死老天,你就玩我吧!”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4)

封清隐随即在海棠右手位的凳子坐下,换上一张客气而温和的面孔,道:“恕在下失礼,还未请教老人家贵姓?”

他的眉眼长得极好,只是稍稍假以辞色,就可以让人如沐春风。那老人看他前一刻还冷淡傲慢,此刻却如此亲和,不禁因他清俊的颜色呆了呆,受宠若惊地说道:“老汉姓吴。公子真是客气了。”

而一旁的海棠就已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在封清隐还是那张平凡的脸面时,她就知dào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得让你诧目结舌。

“在下姓封,开封的封。”封清隐淡淡笑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他这么一说,老人似乎想到心忧之处,忧愁的皱纹再次在眉心聚集,道:“公子,请你救救小儿阿福。官府说他谋害了季府的季老爷,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了,虽然家里穷,可他从小善良得连只猫都不忍心杀,又怎么会去杀人。请公子无论如何救救他,送他去小隐谷。”

“官府又怎么会随便指控他是凶手?”封清隐的语气瞬间又冷下来,道,“你当我小隐谷是恶人谷吗?”(注:这里的恶人谷跟《绝代双骄》里的一样。)

“公子,小儿真的是冤枉的,根本就是季家的人想陷害他,他不过是正好在那天上午去了他表妹家,谁知下午季老爷就死了,还正好死在我外甥女的房里。后来季府大夫人和大少爷就一口咬定说小儿和我外甥女私通,说他们合谋害死了季老爷。这季家财大势大,官府一方面不敢得罪他们,一方面又想快点结案,就把小儿阿福给抓了去。我昨天去看过阿福一次,他被打得可惨哪,这么下去,老头子就怕他熬不住就屈打成招了。”

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说到伤心之处,老人的眼睛已经半湿。

眼看他就要老泪纵横,封清隐叹口气道:“老人家,先告sù

在下你住哪儿,然后请先回去吧。这事在下会调查的,如果你说所言不菲,在下一定帮你救出令郎。可若是令郎的确行了那害人之事,就怪不得在下了。大隐门的门规之一,便是不能助纣为虐。”

“谢谢,谢谢。”老人连声道谢,起身就要跪拜下去。

封清隐自然受不起一个六旬老人如此一拜,赶忙将他扶住道:“老人家这是要折煞在下吗?倘若令郎确是无辜,在下不过是行分内之事。”

那老人没再坚持跪下,但继xù

感激涕零地把封清隐又给谢了一番,然后说自己住在雷公巷左边的第四间房子。再后来又担心地询问封清隐是否知dào

官府和季府在哪里。

封清隐心想:季府这等出了凶案的地方出门问一下,又有谁人不知,但看老人忧子心切,便耐心地等他把这些都交代了一遍,然后终于送走了他。

房间里,又只剩下封清隐和海棠两人。

想到海棠恐怕急着去追女儿,可是他这里临时又有事需yào

处理,封清隐不禁难得愁地看着海棠。如果她坚持要去追海燕,那他该怎么办?……他毕竟还是大隐门的掌门,有他要行的责任与义务。

谁想海棠居然硬挤出一抹微笑给他,体谅地说道:“你有事,就去办吧。”

封清隐松了一口气,但又怕她一人在屋里胡思乱想,于是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一个人呆着容易钻牛角尖。”

“不了。”海棠摇了摇头。若是燕燕在,说不定她还有心情好奇一下,可是现在……“我还有事没想清楚,正想一个人静静。要不你把凌霜带上吧,你师弟不在,我怕她一人呆着胡思乱想。”

封清隐深深地看了看她,直到确信她并非虚应,才回道:“好。”

封清隐从箱子里整了些东西后,便出门了。海棠一个人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听到尹凌霜和贺敛似乎都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她觉得浑身没有力qì

,便也没有去探究,只是软软地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小二哥热情地送了丰盛的早膳。说是她相公出门前帮她叫的。

海棠看着热腾腾的蛋花粥,不禁露出笑容,粉面被那热粥的白气熏得红红、热热……

************

快中午的时候,尹凌霜从外面回来,抱着满怀的零嘴。

海棠让她进门后,看着那倒得满桌的零嘴,不禁好笑:这姑娘,都十七八岁了,怎么跟燕燕一样。

“封老大还没回来?”尹凌霜放下东西后问道。

“嗯。”海棠点了点头。

尹凌霜尴尬地呆了一下,随即又找话道:“海棠姐,我买了很多东西,你要吃吗?有酸梅,糖橘皮,海苔千层饼,冰糖葫芦,绿豆糕……”

海棠微笑着听她一一献完宝,然后轻声道:“凌霜,不用了。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尹凌霜找不到话题地又呆了一下,再次尴尬。

眼看她眼底的内疚又要浮上来,海棠赶忙道:“凌霜,你早上不是和……贺敛他们一起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回来?”

有了话题,尹凌霜松了口气,娇声答道:“我们虽然是一起出的门,但是去的不是一处地方。封老大让我去雷公巷查查那个老头还有他儿子。小敛被派去官府那边探听了。封老大他自己去季府查探了。”

“可有什么结果?”海棠继xù

顺着这个话题问道,心想:有个安全的话题真是不错。

说到这个,尹凌霜顿时两眼光,滔滔不绝地说道:“我随便找了几个吴老头的大婶邻居,就轻松问到了。吴老头的儿子叫吴阿福,今天二十六岁。吴老头三十几岁才有了这个儿子,中年得子所以分外疼爱。十岁就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对象就是吴阿福的表妹林凤。吴阿福也算不错,从小就老实忠厚,还肯干,年纪轻轻就学了门手艺,是这城里还小有点名气的木匠。他和表妹林凤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也颇好。两人本打算在林凤十六岁那年年底成亲,谁知那年年中林凤那好赌的爹竟然在赌坊输了一百多两。就在林家人一筹莫展之际,季府的季老爷突然出面说愿意帮忙偿还债务,但是要林凤嫁给他做小妾。如果林家答yīng

的话,他还愿意再给两百两作为聘礼。林家和吴家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拿得出一百多两银子。林凤不忍眼睁睁看着老父被讨债的活活打死,只好同意嫁给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季老爷做了三夫人。而这吴阿福也算颇为痴心,自从林凤嫁人之后,虽然吴老头软硬兼施地逼他另娶,却仍旧一直孤家寡人。”

(本章待续)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5)

说到这里,尹凌霜觉得口干,停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后,忍不住点评了一句:“如果这吴阿福没有和林凤勾搭成奸,没有谋害季老头的话,我觉得这男人实在是不错。等他出来,我愿意给他做媒。”

听着尹凌霜侃侃而谈,海棠本是找话题,却也渐渐听得入了戏,于是不禁因凌霜的一番点评而失笑,心道:只要你不是做媒做得把自己给嫁过去了,那什么都行。

尹凌霜很快继xù

讲这个她今早听到的故事:“听吴阿福的邻居说,自从林凤出嫁后,吴林两家貌似是没什么往来了。至少林凤是再也没来过吴家。而吴阿福一般都在家做木工,鲜少出门。三天前,也就是季老爷死的那一天,吴阿福以木匠的身份借口修理家具去了季府,下午,季老爷就在林凤的房里中毒死了。后来有人想起吴阿福以前是林凤的未婚夫,就说是两人勾搭成奸,由吴阿福从外面带毒药到季府,然后林凤在补品里下毒害死了季老爷。”

终于将故事说完,尹凌霜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又咕噜咕噜喝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心道:说书的先生真是不简单哪。

海棠听后,仍是静默不语,心道:那仗势欺人的季老爷若是早知有今天,还敢娶林凤吗?无论是不是林凤下的毒,死在林凤房里的季老爷确有因果循环之报。

这时,尹凌霜突然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海棠姐,你知dào

我听完这个故事后,最大的感想是什么吗?”

“什么?”海棠被她逗得噱,顺着她的话好笑地问道。

尹凌霜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取名字真的很重yào

。你看那吴阿福,姓吴名字中却又有个福字,这不分明成了无福?还有那林凤,林凤即是林中凤凰,你说凤凰又怎么可能嫁给吴阿福这种市井小民?还有你知dào

那个死掉的季老爷叫什么吗?季才。虽然是才子的才,但听来却像是钱财的财,季才,忌财,读起来也不知dào

是‘嫉’妒人家有‘财’,还是‘忌’讳钱‘财’。他家产那么大,却又‘忌财’,那还能不倒霉?”

她一番乱解逗得海棠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一刻真切地丢掉了昨晚以来的忧愁。微笑之后,她眼尖看到尹凌霜的眼中闪过飞快的欣慰和些许释然,于是恍然大悟,知dào

对方是在开解自己。心中一暖,柔声道:“凌霜,谢谢你。”念着尹凌霜的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道:凌霜,凌霜,是否这个名字就注定她只有经lì

一番风霜,才能最终见到天空中美丽的彩虹呢。

海棠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少女,又想到初识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为她感到心疼,心道:希望凌霜能早日找到她的姐姐尹傲雪;也希望有一天她们的父亲能对这对可爱的孪生姊妹多一点爱。

尹凌霜因海棠的感激羞涩地半低头,俏脸微红,半时惭愧半是歉然地说道:“海棠姐,你别怪我弄丢了燕燕就好。……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抢回燕燕。”她握起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海棠微笑地抿深嘴,道:“凌霜,你别放在心上。昨天就算我在场,也不一定能守住燕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也许命中注定要生,就算你想躲也躲不开。好在白玉言是燕燕的一位世叔,燕燕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尹凌霜心底其实很想问:既然白玉言是海燕的世叔,那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燕燕居然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净净?

可是看着海棠,她最终什么也问不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又有什么资格硬去揭开人家的疮疤?

之后,两人均是沉默。

须臾,尹凌霜从桌上拿起一包腌梅子,拿了一粒给海棠,又送了一粒给自己。含了好一会,突然无限满足叹道:“海棠姐,查案真的很有趣耶,聆听各色人的证词,然后分析讨论,很有一种……怎么说呢,抽丝剥茧的感觉。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去做一件事了。你说,我去做捕快怎么样?”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俏脸,眉梢带着逼人的神采飞扬,海棠不禁失笑道:“凌霜,我朝没有女捕快的。”

尹凌霜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带着一丝希望地问道:“那我女扮男装如何?”

海棠无奈地再给她泼了一杯冷水:“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万一被人查出你是女儿身,谁知那些当官的会给你治个什么罪名?”

“那要治我,我就不会跑吗?”尹凌霜不屑撇嘴,有些不服输地辩道,“连白霖那根直肠子都能装十七年的男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她含着嘴里的酸梅,眼睛酸得眯成了睡猫眼(注:请想象猫咪睡着时的眼睛。),看来就像一只倔强的小猫。

海棠看着她一个大姑娘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想到自家的心肝儿,面色微微一黯,随即叹道:“就算真的让你瞒过一时又如何,你能扮一辈子吗?凌霜,你总要嫁人生子的。”

谁想尹凌霜俏脸一僵,双唇微撅,硬邦邦地说道:“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一个人难道就不能过得好好的?嫁了人就能代表夫君一定会爱你一生,说不准人家心里还藏着一个最爱呢。”

她有些酸溜溜地说着,却是听得海棠心中一惊,她怎么就觉得凌霜似乎是在讽刺她亲爹呢?

海棠没敢问,只听得尹凌霜继xù

愤愤不平地说道:“也说不准现在这会儿他是喜爱你的,可是几年后,又有什么能保证他不会像那个季老爷一样来个三妻四妾?”

(本章待续)

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6)

海棠静默不知如何语。她自己尚在怯懦着,又有什么立场给人家信心?她有些底气不足地拿某个现成的例子安抚对面的少女:“凌霜,别这么悲观,你看封叔三的师叔师婶不就是恩爱的一对神仙眷侣吗?”

“可是这样的神仙眷侣又有多少呢?”尹凌霜冷冷笑道,“这世上最多的是寻花问柳、三妻四妾的臭男人。海棠姐,你说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贪心呢?”

海棠苦笑一下,这回真不知dào

怎么答了,心想:公子,你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你们家凌霜就要嫉世愤俗了。

“就说那个季老爷好了。”尹凌霜吐出酸梅核,随即滔滔不绝地说道:“你看他娶了一个还不够,还要两个、三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你说,他娶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人难道不会有负罪感吗?男人是不是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像我爹……”她说着,突然气息一窒,眉头皱起。

“凌霜,你怎么了?”海棠见她古怪,赶忙问道。

尹凌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露出痛苦的表情:“海棠姐,我觉得头有些痛。好像……好像我记不起有些事了。”

海棠闻言顿时面色一正,想起凌霜明明服了摄魂丸,可刚刚却提到了她的父亲,然后又想起昨天她似乎还提到她的哥哥,难道是摄魂丸的功效开始减弱了?

她唯恐刺激到尹凌霜,小心翼翼地说道:“凌霜,既然记不起,想必是不重yào

,那又何必去想呢。”

尹凌霜一愣,然后冲海棠露齿一笑,现出可爱的单边酒窝,道:“说的也是。既然忘了,想必不太重yào

。”

见她释然,海棠心里松了口气,软软地劝道:“凌霜,你要是觉得头痛的话,就回去歇一会吧。”开口之时,一面心道:等封清隐回来,得跟他说说这事。

尹凌霜又揉了揉眉心,道:“也好。我回去睡一觉。海棠姐,中午的时候记得叫我。”

海棠赶忙答yīng



************

中午前,封清隐回来了。但是不见贺敛。

海棠立kè

跟他说了尹凌霜头痛的事,并顺便问他那个摄魂丸还是忘忧丸的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尹凌霜突如其来的症状似乎也出乎封清隐的预料,只见他好kàn

的眉头一皱,道:“根据魔教用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差错。海棠,你做的没错,千万不要去刺激凌霜。如果她强迫自己去想的话,很可能会对她造成损伤。”他指了指太阳穴,意思是损伤会在脑部。

“那现在怎么办?”海棠担心地问道。

“我去看看她,或再喂她吃一颗摄魂丸吧。”封清隐说着转身。

“你有没有想过凌霜也许永远记不起那句关键语?”海棠在他背后问道,心想:凌霜总是要回家的,而她现在这样记忆错乱的状况能回家吗?

“你放心,她会想起来的。”封清隐回头冲她自信地一笑,然后向房门走去,低低地说了句,“只是早晚而已。”

海棠不知怎么地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促狭,于是灵光一闪:这句关键语不会又是捉弄他师弟封吧?……做他的师弟,真是倒霉哪。

海棠不知dào

之后生了什么,等封清隐把尹凌霜带到他们的房间时,尹凌霜看起来精神很好,谈笑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状。

随后,尹凌霜兴致勃勃地把之前已经对海棠说过的吴阿福和林凤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封清隐听得仔细专注,而海棠却是无奈,心中有些后悔:早知dào

让凌霜等他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尹凌霜终于讲完了她知dào

的那部分,大眼骨溜溜地看着封清隐盼望他快点讲他的部分。

谁知封清隐竟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略微嘲讽地说了一句:“青梅竹马?再深的感情在荣华富贵面前也不过一场浮云……”

海棠和尹凌霜都以为他会同情吴阿福和林凤的遭遇,谁想听他的口吻像是对他们没什么好感似的。

海棠虽然好奇,但是此刻没心情管人家的闲事。而尹凌霜看来神清气爽,似乎之前的烦恼已统统忘却,追问道:“封老大,你什么意思啊,别吊人胃口。”

“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年头讨债的人真是善良啊。”封清隐讥诮地说道,“讨不到钱,居然只要欠债人的命。如果是我,既然人家家里有个未出嫁的大闺女,把这闺女卖个好地方,怕也能收回不少钱吧?”

尹凌霜先是觉得封清隐这人思想邪恶,有当坏人的潜质,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打死林凤的爹,对讨债的人来说,绝对是亏本生意。

封清隐又道:“无论这出戏中谁知情,谁又被蒙在鼓里,这林凤确实嫁得漂亮。毁约他嫁,不但没有遭人诟病,还博了个孝女之名。”

“老大,你的意思是……”这林凤不简单?

“我什么也没有暗示,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猜想而已。”封清隐十分气人地丢下一句后,似乎不愿再多说。

尹凌霜有些失望,想到封清隐还没说他今早的收获,于是摇摇狗尾巴问道:“封老大,那你上午在季府查到什么没?”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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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隐·初拥(7)

封清隐沉吟一下,似乎理了理思绪,道:“有些你们已经知dào

,像是季老爷一共娶了三个夫人。大夫人洪氏是季老爷的正室,季老爷原本是个家贫的书生,当年洪氏的父亲洪老爷赏识他的才华,便把女儿嫁给了他,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谁知几年后横生变故,洪老爷唯一的儿子出外经商时被强盗杀害,洪家又没有其他香火,洪老爷伤心之余,便让女婿季老爷接管了洪家的生意。季老爷确实能干,此后将家业经营得很是红火。又过了几年,洪老爷过世以后,这洪府从此就成了季府。季老爷大权在握,没了顾忌,就放肆起来,没几个月就娶了新夫人,而且还一个接一个。现在的二夫人姓周,原本是一个青楼的头牌,颇有些心机,哄得季老爷娶她做了二房。三夫人就是你们已经知dào

的林凤。”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锋一转,“你们不知dào

的是季老爷其实不止娶过三个夫人,原本在林凤之前,他还有几个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听说原本的三夫人生孩子的时候血崩死了;据说四夫人的儿子在两个多月时因为丫鬟疏忽照顾,不小心被被子活活闷死了,四夫人在儿子死后忆子成狂,有一天上吊自尽了;五夫人两次小产后体虚,在床上躺了半年便过世了。这季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仿佛被诅咒一般,接连出人命。到后来普通的人家根本不敢嫁女给季老爷做妾。”

“所以季老爷才用那种方法逼迫林凤嫁给他。”尹凌霜兴冲冲地插嘴,右拳猛击左掌心,看来是亢奋异常。

封清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继xù

:“季府的几位夫人连番出事,季老爷虽然有心想开枝散叶,但最后也只得一子二女。他的独子是大夫人林氏所出,长女是已经去世的前三夫人所出,次女是二夫人周氏所出。”

见封清隐停下,尹凌霜不由问道:“就这些?没有一点关于林凤在季府的生活?”她一脸鄙视地看着封清隐,心道:她都比他查得细,他说的不就是人物关系吗?

封清隐倒似不在意她的嘲讽,语气没什么变化:“前面这些我都是听季府的邻里说的,后来我也尝试过向季府的仆人打听,可是他们似乎被人明令不许谈论此事。”

“那接下来还怎么查?”尹凌霜失望地叫道。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封清隐却是不紧不慢、无比镇定地说道。

“换哪条路?”尹凌霜迫不及待地问道,没等对方回答,自己已福至心灵,赶忙道,“有了!这诺大的一个季府,我就不信没有从府里出来的老人可以问季府的情况。……不过这案当日的事情恐怕还是问不到。”

“别心急,杀人的动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说不定能从那些老下人身上问到至关重yào

的线索。”封清隐淡淡道,眼中却闪过冷意,仿佛对这整件事充满了厌恶。“凌霜,你下午就去查查这个。”

“那你呢?”尹凌霜习惯地顶嘴。

“我吗,就去看看那下了封口令的主子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封清隐的右唇角一撇,冷冷道。

“那小敛呢?”尹凌霜这才想到贺敛还没回来,于是问道,“小敛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小敛今天不回来了。”谁想封清隐这么说道。

“?”尹凌霜回以满脸满眼的疑问。

“今早,他进了官府的大牢,因为行窃未遂,要在里面过上一晚。”封清隐道。

啊?尹凌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用手指着他,瞪大的眼睛张大的嘴仿佛在无声地说:你让小敛混到牢里做奸细?

封清隐笑笑。

三人随后一起用了午饭后,封清隐和尹凌霜便又出了门。

留海棠一个人在房间继xù

纠结她想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还没想明白的事情。

************

这老天爷像是知dào

她无聊似的,一个多时辰后就派了一人来给她解闷。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海棠正趴在桌上呆。虽然听到了声音,但硬是又呆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心里以为敲门的想必是尹凌霜或封清隐,因此没多想便打开了门。

门外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生得娇美可人,却不是尹凌霜。

不过,虽然不是尹凌霜,但也不是什么生人。

只见她一身朴素的青衣丫鬟装,连头都梳成了丫鬟们常挽的双髻,额头上留着厚厚长长的刘海几乎要把眼睛盖住。

这个打扮在此人身上看来分外奇怪,连海棠都硬是在第二眼才认出她是白霖。

一旦意识到她是白霖,海棠反而没什么惊讶了。

这明显是白霖有可能会做出来的事。

海棠无语地有翻白眼的冲动,想着自己良好的教养,终究是没动眼。

白霖往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后,飞快地躲进屋,关上门后,问海棠:“就你在吗?老大呢?”

海棠不想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干脆一次性说道:“你家老大,凌霜,还有小敛他们三个都出去了。”

“哦。”尹凌霜应了一声后,仿佛不愿称海棠的心似的接着又问道,“老大在太和县还有什么事吗?你们怎么还不启程?”

既然她都问了,海棠没办法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

最喜欢找麻烦的白霖闻言自是眼睛一亮,道:“老大真是见外,这么有趣的事为什么都不叫我?哎,这一回比起我上次送逃婚的新娘去小隐谷,有挑zhàn

多了。”

海棠再次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但仍旧按捺。听白霖说起新娘子,她自然地联想到他们刚到郑州那会儿,曾经全城戒严,据说是知府老爷的小舅子的未婚妻失踪了。看来就像她那时猜的那样,白霖和萧夜痕出城护送的就是这失踪的新娘。

“海棠,帮我给老大传句话。”白霖又道。

海棠点了点头。

“我和萧夜痕现在住在小龙门客栈,天字三号房和四号房,老大回来后,你让他去那里找我。”

海棠又是点头。

之后,白霖便告辞了。

(本章完)

下章开始为了继xù

感情戏,要狗血一下……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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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要早起去舅舅家……所以提前更新……

通常还是周一到周五九点半左右更新,周六周天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更新……

第二十三章 释·暂别(1)

“月月,这开锁不过是小玩意,你老爹我的绝活还多着呢。想当年,你老爹我……哎,要不是……”

************

这天傍晚,又是尹凌霜先回到了客栈。她一回来,便向海棠报到。

在她还没来得及讲她下午的收获前,封清隐也从外面回来。海棠不敢怠慢白霖的嘱托,他一回来,就先跟他说了白霖下午来找他的事,但封清隐看来并不急着去找白霖。

三人用了晚膳后,开始交流下午的所得。

尹凌霜清清嗓子后,第一个迫不及待地说起来:“下午我经过一番查访,终于得知季府已经过世的四夫人生前的丫鬟李小秋就住在城南的石榴巷。对了,这个李小秋就是那个当年照顾死去的季二少爷的丫鬟。当年季二少爷死后,她被季老爷狠狠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而后就被赶出了季府。如今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她看来似乎一直耿耿于怀。我刚找到她的时候,她根本不愿意谈及任何关于季府的事。”她说着,露出得yì

洋洋的笑容,卖乖一般地看着另外二人,“我足足在她家门口等了两个时辰,还陪她儿子玩了一个多时辰,她看我这么有耐心,最后才松了口的。”

两个旁听却是心道:恐怕是被你缠得受不了吧。

“李小秋不认识林凤,只告sù

了我一些关于季老爷、季少爷、还有季家大夫人和二夫人的事。她说季老爷这个人表面看来笑呵呵的,但为人非常深沉。想当年,在季夫人的父亲洪老爷去世前,季老爷一直表现得非常忠厚,对岳父和妻子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可是洪老爷一去,他便开始露出真面目,不仅流连青楼,还连接着娶进好几任新夫人。季大夫人一开始还会强烈反对,跟季老爷吵了好多次,到后来也就懒得管了。相比之下,季二夫人在讨好季老爷的方面就很有一手,不仅哄得季老爷娶她入门,之后还主动为季老爷物色新夫人。她看来这么大肚,又是青楼出身……颇有些手段,因此虽然季老爷后来又娶了好几个新夫人,也不见失宠。”尹凌霜突然在这里停了一下,语锋一转道,“接下来,是重点。就是关于季二少爷的死。”

“他是被人蓄意闷死的吧。”封清隐平平道,表情没什么变化,乌眸之中却浮现冷意。

被他抢了话,尹凌霜忍不住嘟了一下嘴,不太高兴地翻了个白眼继xù

道:“据李小秋说,那一天四夫人出去庙里拜佛,留下她照顾小少爷。快中午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肚子疼,就匆匆去了茅房。等她回来的时候,好像远远地看到大夫人的奶娘从她们住的夏雨苑出来。她赶忙进房,就现二少爷已经闷死了。当日事之后,她也曾经向季老爷他们提出这个疑点,可是季大夫人却冷冷说什么莫非四夫人想学武媚娘,闷死了自己的儿子来陷害王皇后等等的。四夫人当时就哭得差点以死明志,可又被大夫人给冷嘲热讽了一番。因为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有力的证据,季老爷最后就迁怒于李小秋,说她在当值其间擅离职守,才害死了二少爷。之后,她被毒打了一顿,就被赶出了季府。在我离开前,李小秋又跟我说:季大夫人这个人十分厉害,这么多年,季老爷娶了好多个夫人,可是季府之中除了她生了一个儿子外,其他人不是流产,就是生女儿。好不容易生出一个二少爷,才活了两个月就去了。不过有些事,她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

“不止大夫人不简单,这二夫人也不简单啊。”封清隐看来依旧淡定从容,但声音中的冷意却渐渐浓了起来,道,“你看这季府生下孩子又活得好好的也就这两个人而已。这不,新任的三夫人肚子还没消息,就先有了牢狱之灾。”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眼中的浮光若隐若现,“可叹有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明知那是虎狼之地,却非要踏进去跟别人斗个你死我活。”

尹凌霜眨眨眼,道:“封老大,你是不是对那个林凤很没有好感啊?”又在讽刺人家了。

封清隐动了动嘴角,敷衍地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尹凌霜就当他默认,想了想后,说:“封老大,你下午可查到些什么?”

“不多。”封清隐很快如常,平平道来,“我下午特意易容成一个季家的下人,到季府逛了一圈。看来这季老爷是很不得人心,除了季家二夫人生的大小姐还哭哭啼啼地念着她爹以外,季大夫人、二夫人、大少爷还有二小姐似乎都若无其事,平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季大少爷已经忙着开始执掌家业。从季家出来后,我又去了一趟衙门,找验尸的仵作了解了一些信息。那个仵作说,季老爷是中毒而亡,从他死前死后的症状来看,应该是中了雷公藤之毒。而在季老爷喝的那碗燕窝里也验出了雷公藤,可奇怪的是,按照碗里残留的分量来看,应该是不足以致命。”

“说不定他喝了两碗燕窝,那不就够分量了。”尹凌霜扬起小下巴,想了一下,伸出食指,两眼光地说道。

“厨房只煮了一碗燕窝。”封清隐很快否定她的猜测。

尹凌霜萎靡了一下,很快振作,道:“既然毒下在燕窝里,那凭什么说雷公藤就一定是林凤下的,说不定毒是厨房里的人下来害林凤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疑点之一便是:假设有一个人想要害林凤,可他为什么没有在那碗燕窝里下足够致死的雷公藤。而且也不能排除林凤下毒的可能性,毕竟季老爷是死在她房里,在季老爷毒前,就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

说的好像也是……尹凌霜一时想得头脑昏,若不是平日的教养还在,几乎就要搔头皮拍桌子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气氛稍稍有些沉重。

突然,门外传出咚咚的敲门声,缓慢有礼。

海棠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想道:会是谁呢?

尹凌霜动作比海棠快地起身去开门,封清隐和海棠的目光集中在门口。

(本章待续)

昨天陪了我侄子玩了一天,累死我了……

第二十三章 释·暂别(2)

随着“吱嘎”的开门声,一道清瘦的身形缓缓走了进来,清秀的面孔,平板的表情,不是贺敛又是谁?

“小敛,你怎么回来了?”尹凌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不是在坐牢吗?”

贺敛冷冷地看了尹凌霜一眼,沉默地关上房门,也懒得理会她的用词不当。

在贺敛和尹凌霜都在桌边坐下后,贺敛这才慢慢说道:“我花钱把自己赎出来了。”

“小敛,怎么回事?”封清隐眉眼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自然是相信贺敛不会没事突然改变计划。

“再留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贺敛有说等于没说地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回答?尹凌霜差点被口水呛到,想开骂,但又忍住,理了一下思绪后问道:“是那个吴阿福死了,还是被放出来了?”

贺敛黑亮莹澈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惊讶,用不太一样的眼光看了一眼尹凌霜,很快道:“他被放出来了。”一面心想:原来觉得她和白霖是一路货色,现在看来比白霖还是多长了点脑子的。

“为什么?”尹凌霜好奇地瞠大眼,迫不及待地追问,“真凶抓到了?”这里的官府这么能干,她和封清隐查了一天还没理出个头绪,他们就破案了?

贺敛摇了摇头,道:“疑凶仍然是季府的三夫人林凤。只是吴阿福的嫌疑洗清了。”

他这么一说,在他进门前一直有听没听的海棠也生出些兴趣来,翘以待。

尹凌霜又适时地催促了一下。

贺敛这才简单地说道:“约莫半个时辰前,季府有个丫鬟前来作证说,季老爷死的那天,她从头到尾一直看着吴阿福在季府的祠堂做工,所以吴阿福虽然进了季府,但是根本没见过林凤,又何来他把毒药交给林凤谋害季老爷,以及两人通奸一说?”

“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作证?”尹凌霜立kè

指出不合理之处。

贺敛又看了她一眼,这一回却是有些嫌她烦。怕她问个不停,他干脆从头说起:“那天,吴阿福被请去季家的祠堂修理家具。季府领路的人把他带到祠堂后,很快被人叫走,因此原本有将近一个半时辰没有人能确定吴阿福到底在季府干了什么。季老爷被毒死以后,有人突然现吴阿福居然是林凤以前的未婚夫,于是季大夫人和季少爷就非说是两人通奸,毒死季老爷。可是按照今天作证的那个丫鬟说,吴阿福在祠堂修理的时候,她其实也在里面。她本来是想着祠堂一般没人,便躲在后堂偷懒,谁知dào

有人突然进来,弄得她进退两难,毕竟孤男寡女的。她怕生出是非,只好等到吴阿福离开后,才出了祠堂。那个丫鬟为了自己的清誉,之前就一直犹豫着没出来作证,直到今天下午终于想清楚,怕无辜之人遭了冤枉,便站了出来。”

“那还是没有关于真凶的新线索嘛。”尹凌霜有些失望地说道。

“既然吴阿福已经没事了,那事情就到此为止。”封清隐随后出人意料地说道。

贺敛沉默,似乎本来就兴趣缺缺。

尹凌霜却是柳眉一拧,不太甘心或是不太明白地嚷道:“为什么?”

“尹姑娘,别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封清隐云淡风轻得近似无情地说道,“现在既然吴阿福已经没事了,那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可是真凶还没找出来,林凤她也许是被冤枉的。”尹凌霜急急地说道。

“那就与我们无关了。”封清隐不为所动,淡淡道,“缉凶是官府的事,不需yào

我们越俎代庖。”

“你这样,也太冷血了吧。明明知dào

一桩冤案可能在眼前生,居然撒手不管?”尹凌霜气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声音愈来愈大,情绪也愈来愈激动,“路见不平,自然应该拔刀相助。”

“既然你如此有侠义心肠,那我也不阻拦你。”封清隐凉凉道。

尹凌霜被他一激,虚火一下蒙了眼,冷冷道:“你以为我不行吗?我就找到真凶让你看看。”她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去。

她才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封清隐无奈的声音:“你这爱管闲事的个性跟白霖还真有几分相似。也罢,如果你真心要管此事,我建议你找白霖帮帮你。”认识白霖和萧夜痕的人自然都知dào

封清隐真zhèng

让尹凌霜求助的对象到底是谁。

尹凌霜心里也觉得封清隐提了个好建议,脚步因此缓一下,然后又快步走向房门。

她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门口往这边走来的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虽然没撞上,不过像这样一男一女突然双目对视,且如此接近,还是有些尴尬的。

两个脸皮薄的人都飞快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不太好意思地彼此对看了一眼。

那男子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敢问这可是封公子的房间?”他指着她后面的房间。

提到封公子,尹凌霜第一个竟想到了封,呼吸一窒,随即便意识到此封公子非彼封公子。人家要找的自然是封清隐。想到封清隐,她的面色就差了起来,有些迁怒似的语气也跟着带点火药味,冷冷道:“他在里面呢。”说完,越过那男子,进了隔壁的房间。

那男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尹凌霜“砰”的一声关上的门,心道:难道是小两口吵架了?

他没多想,毕竟还有正事在身。他回转头来,继xù

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在敞开的门上叩了两下,一边朗声道:“请问封公子在吗?”

里面传来清冷的男音,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知是哪位来访?”

“我是吴阿福。想找封公子。”那男子赶忙答道。

他的这个回答引来颇为绵长的一段沉寂,然后里面再次传来刚才那个男音,声调没什么变化,只是说得慢了一些:“吴公子请进来吧。麻烦你顺便帮在下关上门。”

那男子,也就是吴阿福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房。因为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从进门到关门一直是轻手轻脚,极其有礼。

(本章待续)

By-the-way——

我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写这个案件的……

表急,女主马上要出找自家女儿了……章节名已经很明显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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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释·暂别(3)

关上房门后,他一转身便看到桌边的三人,二男一女。

那女子一身月牙色的衫子淡雅如兰,一看便令人觉得温婉娴淑。她鹅蛋脸,蜜色的肌肤,光洁却不够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对没有棱角的月棱眉,让她的眉目看来和气好相与。她双目温润似水,透出一股天然的灵秀,朱唇看似柔和地微扬,再一看却又透着坚毅。

这个女子,虽然不算绝美,却自有一番动人的风姿。

因为她穿着朴素,只是简单的玉钗素衣,吴阿福看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她是小家碧玉,可再看又觉得气质温暖柔和、淡定从容,似乎不像普通的小家碧玉。但若要说她是大家闺秀,感觉又更不像。

他唯恐失礼于人,不敢再多看,赶忙把视线移开。

女子两侧的两个男子中,左边的那个年长些,看来二十几岁,一身普通的蓝色长袍,如墨,肤如玉,眸似海,长相极其清雅俊逸,甚至比他身边的女子还要俊俏了几分,但他的容貌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让人一看便心生敬畏的还是他那双幽深若谭、透亮得不见一丝杂质的凤眸。

那双眼中光芒闪烁,清冷而漠然,没有喜怒,只有淡淡的,又佛能把一切看透的深沉。这个男人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便有极强的存zài

感,一看便知不是凡夫俗

吴阿福马上猜到他就是老父说地封公子。他正想行礼。却又看到封清隐对面的少年,十三四岁,一身朴素的青衣,清秀的面孔带着疏离的漠然,……咦,好生面熟的一张脸。

“你。你是……”他伸出右手,指着贺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关在我对门地小兄弟?”

贺敛不冷不热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吴阿福也不是个笨人,稍稍一想,便想通了来龙去脉,于是赶忙抱拳谢道:“今天真是劳烦几位了。”

封清隐仍是不说话。冷眼看着吴阿福。刚才吴阿福打量他们地时候。他们自然也没忘记观察他。这是一个看来极其普通地男子。身高中等。相貌算是中上。个性初看温和。一双长满老茧地手说明他是一个极其肯干、吃苦耐劳地男子。若说有什么让封清隐头疼地。就是那双温和地眼睛中透出地隐忍坚毅。不必与他深入交谈。封清隐就知dào

这个人就像海棠一样。表面温和。但其实个性极为坚韧。固执起来估计连头牛也拉不回来。难怪那林凤都嫁了好几年了。他还一直单身未娶。

封清隐不禁在心底叹气。心想:其实不用问。就可以猜到吴阿福此行地目地。所以想打他肯定是要费一番心神地。

如同封清隐所料。他地冷淡让吴阿福尴尬了一下。但此人又很快振奋起精神。道:“封公子。我今天回家以后。听我爹说了大隐门地事。”

封清隐继xù

沉默。

“所以我想请你救救我地表妹——林凤。”吴阿福又道。

他既然把话说白。封清隐只得开口。却是依旧一派淡然。道:“既然你爹都告sù

你了。那你想必也知dào

在下只答yīng

他:如果你是冤枉地。就一定救你出来。现在你既已安然出狱。无论其中地原因是什么。在下地承诺也算兑现了。至于林凤。她并不在你爹和在下承诺地范围以内。所以吴公子你还是请回

谁想那吴阿福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毅然道:“封公子。我知dào

你答yīng

救我是因为我表姨的缘故,可是我爹不过是我表姨地表弟,小凤的母亲可是我表姨的亲妹妹啊,既然你能答yīng

救我,就更应该救小凤。”

封清隐抿唇沉默了,那双原本清淡的眼眸一瞬间冷了下来,仿佛结冰一般,乌黑的双瞳中的寒光流窜,冷冷道:“人说,表哥表妹一家亲,果然是不错。行,林凤的案子在下会查的。只希望她值得你这一番心力。”他的神态淡漠无情,唇角微微地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平日清朗地眉宇间第一次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邪佞之气。

海棠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表情,一瞬间震住了,仿佛被利箭穿心一般觉得胸口疼。她原本还一直优柔寡断地迟疑着,可这一刹那,所有的迟疑统统换成了怯懦。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确实,她一直知dào

,只要他愿意,可以放柔眉目让人如沐春风;却直至现在才体会到,相反地,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冷若冰霜,无情地将你刺得千疮百孔。

而她那颗曾经受伤、至今仍未痊愈地心经得起再一次的伤害吗?

不可否认,她一直在试图忽略他那双妖异地眼眸下黑暗的一面,而此时终于避无可避,只好正视。

她感到心中一阵痛楚,不敢去看他,想咬唇,却又不敢,怕他看出异状。

她害pà

这样地他——如此冷漠,如此决绝。

或说,她害pà

的是当她告sù

他她过去地一切时,他也会用这种表情冷冷地、带着否决和厌恶地看着她。

那么她肯定会受到重重的创伤。

她终于明白:有些事一开始不说,到后来只会越来越难以启齿。随着你的在乎一天天地蓄积,一天天地蔓延,你就越容易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受到伤害。

她彻底地沉默了,或说,她心底在终于有了决定。只是还需yào

仔细想想细节。

之后,海棠看似瞅着吴阿福,但心神早已飞得老远。

等吴阿福告辞、贺敛也离开后,她唯恐让封清隐看出端倪,借口昨晚没睡好,很早就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仔细地计划好了明天的行程,然后累极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海棠醒来的时候又不见封清隐。

直到早膳的时候,才看到他神清气爽地回来。

这时,海棠心里隐约地明白为什么平时醒来都看不到他,他怕是出去打坐练功了吧。可是为什么昨天早上他要留在房里等她醒来呢?难道是怕她因为燕燕,情绪不稳……

她摇摆的心微微一动,随即定定神,不愿去想任何会令自己动摇的事情。

早饭后,其他三人都出去了,又是只留下海棠一个人在客栈。

海棠心里估算着他们应该走远后,便也出了门。

出门时,小二看到她,特意与她寒暄几句:“封夫人,出去吗?”难得见她出门,小二似乎觉得奇怪。

海棠点点头,温婉地冲他笑笑道:“出去买些干粮。”

“干粮?”小二有些吃惊,“封夫人,你们要走

“应该是快了。”海棠含糊地答了一句,目的达到,就想走人。

谁知那小二又多嘴地问了一句:“封夫人,这两天怎么不见令嫒啊?”

一提到燕燕,海棠完美的面具顿时出现一丝裂痕,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哀伤,但眨眼间便恢复成原本温柔平和的模样,故yì

抬手用绢子掩嘴轻笑道:“你说小女燕燕啊,她这两天住在亲戚家,和她表妹玩得乐不思蜀了。这不,我今天办完事,就打算去接她。”

“那小的就不打搅您了。”小二总算识趣地说出海棠想听的话。

海棠飞快地转身,转身的同时,脸上笑的面具揭下,正欲前行,却听背后的小二不识相地再次唤住她:“封夫人。”

海棠的嘴角微微一僵,最后还是不情愿地转过身去,揭了一半的面具又戴了回去,看来十分端庄、十分好脾气地笑问:“小二哥,还有事吗?”

“哦,小的是想问问夫人,可知dào

去哪里买干粮吗?”小二看不出她的不耐,热情地问道。

人家如此善意,海棠内疚了一下,笑容因此多了几分真心,温温道:“多谢小二哥,就请小二哥指教了。”

等那小二把路线说了一遍,海棠又将他谢了一番后,便出了门。虽说她此行的目的不是真的为了买干粮,但既然用了这个借口,这干粮是肯定要买的。所以她按照计划先去小二哥说的那家店买了干粮,然后又在人烟比较冷清的地方找了一家小小的成衣铺,买了一件妇人穿的衣裳和一件姑娘家穿的青色衫裙。

真zhèng

的目的达成后,她便提着大小包回了客栈,还特意到小二面前又好生谢了一回,说是他介shào

的干粮店确实价廉物美。

回到房间后,海棠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行装。随后,有些心虚地把她的簪伸进了某个锁眼。虽然她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了她开锁的技巧,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用它来做坏事。

“卡擦”一声,锁开了。

海棠开心之余,又有些心虚。她是第一次做贼,甚至昨天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用得上她这个摆不上台面的小伎俩。

现在找借口似乎不过是掩耳盗铃,事实是她现在就在用她以前学得万般唾弃的伎俩打开了某个不属于自己的锁,然后还跟着打开了某个不属于自己的箱子——封清隐的箱子。

她不知dào

封清隐回来后看到失窃会有什么表情,但她既然已下了决定,就没有别的选择。

(本章待续)

开始你追我逃的感情戏ING

第二十三章 释·暂别(4)

她不知dào

封清隐回来后看到失窃会有什么表情,但她既然已下了决定,就没有别的选择。

海棠一边在箱子翻找,一边在心里对他说了声抱歉。她也知dào

,他若不是相信她,就不会让她知dào

他的药物和易容用品都放在这个箱子里。

可是她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的眼睫微颤,然后赶忙用逃避的心态劝服自己:既然要离开,那让他讨厌也是件好事。

用乌龟的心理说服了自己后,她专心寻找起她要的东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皮面具,并从中精心挑选了三副。她并不贪心,收好自己要的三副后,便把其余都收了起来。

再来便是最后一件事了—

而且这一次不用带着太多情绪,只要写明她去苏州找燕燕,让他不必追她就好。

等一切完成后,海棠不敢耽搁地拎着包袱和刚买的干粮出了房门,心里有些忐忑,多少是怕封清隐他们提早回来。

到了一楼大堂,又是那个小二在那里招呼着,她吩咐他去把马车从马厩拉出来。

那小二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大包小包地要出门,便随口问道:“封夫人,你又要出去?”

“是啊。小二哥。”海棠应付这小二已很有经验,温温道,“我不是与你说过,要去接小女燕燕吗?这不,我等不及了,想一个人先去接她。”

那小二心里还是奇怪她为何连包袱和干粮都带上了。但是没再多问。配合地去马厩将马车引了过来。

海棠很快将东西放上了马车。然后便不甚熟练地将马鞭一抽。训着马儿带她出了城。

出城地时候。她还特意问了城门地守门人要去苏州可是这个方向。下一个城镇还要走多远等等地问题。希望守门人能如她所愿地记住她已经出了城。

出城后。海棠耐心地赶着马车走了约莫五里。才找了一处特别隐蔽地地方。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瓶醋。一边小心地对着镜子洗去脸上地易容药物。一边心想:这个情景何其眼熟。就像那时在扬州城外一样。只是那会儿是那么热闹快乐。而现在却只得她一人孤独地躲在这里。哎。封清隐要是知dào

她有学有样。会有什么想法?

她想着。忍不住微微露出顽皮地笑意。然后惊觉自己竟然这么快想到他。又迅速地隐去笑。

之后便专心致志地做起手头地工作来,毕竟这可是脸面上的活啊。

好不容易将脸上的易容药物通通洗去后,她接着又用清水将脸洗了一遍。然后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感觉怪怪的。

已经差不多四个月没见过自己的脸了吧。

她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有种感觉:虽然那张脸比现在的自己漂亮,可终究还是自己的脸好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振奋起精神,继xù

接下来地事情。

先是将头拆掉妇人的髻,换上普通少女的型,特意在两鬓留下自己最怀念最喜欢的须。不用像妇人那般挽,感觉真好啊。

她编着一根辫子,嘴角再次有了笑意……这一次。是自得其乐。

梳好头后,她脱下原本看来有些老气的妇人装,换上了她之前特意在太和县买的青衣裙装。抚平衣角,终于满yì

地笑了。

他们应该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吧。虽然她偷了封清隐的面具。但这不代表她是现在要用的。

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得yì

过头了,海棠赶忙打住。继xù

干正事。

接下来就是卸马车。

海棠心里其实觉得这么好的马车就这么丢了委实可惜。但是卖掉地话,又容易留下线索。没办法。她也只好狠心了。谁让这辆马车实在是太招眼了。

思定后,她咬牙动手……

卸下车厢后,她给自由的马儿装上了马鞍,又找了些树枝把卸下的车厢密密地盖了起来。

等看了一圈并确认没有什么疏漏后,海棠终于牵着马儿慢悠悠地走回了官道。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

太和县。

她没有自信永远走在封清隐的前头,那就只好走在他们后面了。

海棠一路骑马飞快地赶回太和县,她的目标就是要在封清隐他们回到客栈前进城。

一路上,她几乎没敢歇下,只在一处长满野花的地方停下,故yì

摘了一小束花花草草插在包袱里。然后像一个没见面世面的乡下丫头一样进了城。

她早上出去的时候,特意留心过,在她原本住地福荣客栈斜对门不远处还有一家小客栈,只是那里看来又小又旧,便没什么人光顾的样子。但那里的视野很好,只要她住进二楼窗户朝大街地房间就可以遥遥地看到福荣客栈的大门。

海棠不敢从正面经过福荣客栈,就特意绕了一个圈子去那家小客栈,还特意走了后门。

当她从后门走进那家麻雀似地四方客栈时,胖乎乎的小二哥明显是被吓到了,就算他没说出来,海棠也看出他想必是在想:这什么人哪,正门不走居然非要走后门。

海棠冲他露出天真地笑容。随口胡编道:“小二哥,不是我不想走正门,是我这马儿最怕客栈酒楼的。都怪我爹有一次酒瘾作身上又没钱,就把我地马儿卖给了酒楼。后来幸亏我知dào

了,赶忙跑去才把它给赎出来的。”她装着一脸心疼地摸了摸马儿的脑袋,而那黑马儿则不给面子的嘶叫了声。海棠镇定地露出心疼地笑容。道,“你瞧瞧,每次我一说这事,它就难受。”

“姑娘你这马儿还真是有灵性啊。”小二哥一脸赞叹加艳羡地看着那匹黑马。

“其实也就养得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海棠故作谦虚地说道。

那小二哥又把马儿给打了一番,总算想起正事,露出招牌笑容问道:“敢问姑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海棠回答之后又紧接着问道,“小二哥,请问二楼还有窗户朝向大街的房间吗?”

小二哥想了想,道:“应该还有一间。不如我先帮姑娘把马儿拴到马厩去。姑娘可以从那扇门通到大堂去。”他指着左后方的那扇门说。

海棠笑着拒绝道:“我自己去吧。我这马儿只认家里人的。我怕它不小心来脾气,把你弄伤就不好了。”

她这么一说,小二哥又是一阵惊叹的表情,只是这回小心地与海棠和黑马保持了一个距离,右手往右边指去,道:“马厩就在那边。小的陪姑娘过去吧。”

“好。”这回海棠点了点头。

在楼下的柜台给掌柜的付了订金,并拿了房号和钥匙后,海棠便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二楼的房间。

这里地房间果然比起福荣客栈要差得多,难怪生意冷清。海棠皱眉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忍下。她跟小二订了午饭后,便打他下去了。

小二哥一走,她赶紧关上房门,然后走到窗户旁边,将原本拉开的窗帘阖上了大半。这才放心地躲在窗帘后,小心地从窗帘间留下的缝道看过去。

虽然角度没有预想中的好,但是确实如她所料,能看到福荣客栈的大门。

看着那之前还与她说过话的小二从客栈中走出来,招呼着上门的客人。海棠的表情有些微妙,心情有些复杂。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这气才吐了一半,突然被哽住。

咦咦咦。那不是……

她瞠大眼,看着一道熟悉地身形走进客栈。

虽然距离远。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是从她削瘦的身形。从她模糊的轮廓,她已经能判断出那个女子就是柳叶。

可柳叶不是跟吕婶夫妻俩还有贺爷爷他们走了吗(自从她知dào

小隐谷的存zài

后。她就怀疑他们是要去小隐谷)?怎么突然来到这里?难道……

她感到心跳陡地漏了一拍,隐隐感觉有些慌,那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一瞬间,她有种冲动,想跑下去问问柳叶生了什么事,但又理智地按捺住。

燕燕的事已经让她自顾不暇,哪有空管人家的闲事?再说有封清隐、柳叶和萧夜痕这三个高手在,又哪轮的到她?她渐渐冷静下来,搬了把凳子,继xù

坐在窗边观望。

她看着窗外,起初聚精会神,慢慢地,心神有些涣散,一会儿想到燕燕天真可爱的笑容,一会儿想到燕燕她爹正义凛然地表情,一会儿又想到封清隐莫测高深的眼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她不愿去想,又忍不住去想,渐渐地,思绪变作一片混沌,只余下两眼还呆呆地定在大街上地某一点。

两刻钟后,尹凌霜和贺敛一起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封清隐在某个拐角缓缓地走来。

海棠一下子像被倒了一桶冷水一样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安然徐行的他。

并不是说姿态特别优雅,可却是与人不同。明明他地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交错而过,可是在她眼里,这些人竟仿佛模糊了一般,成了背景。

他挺拔地身形,墨染的头,中午绚烂地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璀璨,让他月白色的衣服上仿佛镀了一层光晕一般,宛如谪仙下凡。

她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他,深深地感觉到了距离……

她有些痴了……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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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释·暂别(5)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微抬头,斜斜地往她这个方向看来。

海棠吓得猛地往下一蹲,躲在窗子下。

他不可能看到她的吧?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扑通扑通——”响亮得仿佛贴着她耳边环绕一般,一刹那间,她僵硬地缩起身体,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想到浅色窗帘有可能映出自己的身形,她不敢再留在原处窥视,小步小步地往右挪去。等身体完全移到窗边的墙后,她这才放大胆地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槛和窗帘的间隙看过去。

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他虽已不在原位,但她仍是一眼就抓到了他修长的背影,只见他早已收回了视线,继xù

向前,然后毫不停伫地转身走进了福荣客栈。

海棠一下子松了口气。陡然放松的结果就是双腿一软,软软地坐到了地上。她低头将脸埋在手里,暗骂自己没用。他都还没现她的留书呢,她慌个什么劲啊。

海棠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道:以她这点老鼠胆,实在是没素质做坏事滴。以后还是安分行事对心脏比较有益。

她自嘲地抿了下嘴唇,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随即起身把那把凳子也搬了过来。坐下之后,一下子觉得踏实了,心道:这下不怕脚软了。

她又自嘲了一句后,凝神继xù

往外看去……

该出场的人物已经都出场了,接下来是等待事态展。

这段时间对海棠来说分外漫长,她不仅仅是在等待而已,心里还揣测着封清隐是不是已经到了房间,是不是看到了她的留书,是不是现她撬了他的箱子又偷了他的东西。还有柳叶是不是告sù

了他什么坏消息……

她越想越是心烦。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一会蹙眉。一会咬唇。一会绞手指。只有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几乎不敢眨中一点一滴地过去。因为心绪混乱。连她自己都不知dào

到底过了多久……终于在她由无奈至悲哀最后呆滞地目光中。他大步从客栈走了出来。从小二地手里接过马绳。利落地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策马而去。

马蹄卷起尘埃。他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看着他离开地方向。海棠却彻底茫然了。

她该开心了吗?现在看来她应是成功地骗过了他。

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也许她盼望地并不是这样地“成功”;也许在她心里总是希望有一个人。也许是他。也许是别人。能那么巧地站出来拦住她。让她能自欺欺人地告sù

自己一切都是天意。也许那样地话。她就有勇气对他坦白了吧?

也许……也只是也许。

也或许她会后悔。因为她怯懦得放qì

了一次原本属于她的机会。她明明讨厌封那样对待凌霜,可是她自己却也做了一次……应该说她比他更傻,封那时候至少不是明知故犯,而她却傻得明知dào

自己在做傻事。仍要去做……

突然间,她觉得嘴边咸咸的。手一摸,这才现自己居然哭了。

她用力地擦掉眼泪。想对自己说要坚强一点,燕燕还等着她去……可是一想到燕燕。结果更是心酸得无法自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得更凶下唇里,想止住泣意,却现这点痛根本抵不过心里地疼痛,最后颓然放qì

,心道:就让她再软弱一会吧。等哭完后,她就会重新振作起来,想想怎么带回燕燕。

现在就让她先好好哭一场

她会是一个比谁都要坚强的母亲!——

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客官,你的午饭送来了。”

糟了,她这样可没法见人。海棠用力地用衣袖擦掉眼泪,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小二哥,我有些累,刚躺下。你把饭菜放在门口吧。我过会儿自己拿。”虽然她试图装作如常,但哭了好一会后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幸而声音过门之后,听起来变化约莫就不那么明显了。

“好的。客官。”小二哥果然没有听出异状。

“小二哥,你再帮我拿一盆热水过来吧,我想起来后洗把脸。”海棠突然想到她地红眼睛估计要好好热敷一下才不至于明天肿得不能见人,赶忙又补了一句。

小二哥爽快地在外面答yīng

然后,她便听到他咚咚咚下楼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无奈地托了一下额头,心道:这还真是做贼的一天。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地心倒是平静多了。她冷静地拭去了残余的眼泪,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嗯,先就是要把外面的饭菜先拿进来。

她行随意动,大步走到门后仔细聆听。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她飞快地打开门,把放在地上地托盘端了进来,然后再利索地用另一只手加脚关上门。

暂时她还没胃口吃饭,便把饭菜先凉[ling]在了桌

然后继xù

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二件是准bèi

笔墨纸砚。

第三件是把桌子也移到了窗边地凳子旁方便她以后一心两用。

她刚移完桌子,外面又响起小二的声音:“客官,小地把热水给您端来了。”

“多谢小二哥。你先帮我放在门外吧。等我梳好头,就出去拿。”海棠故yì

做出轻快的声音。

“好。客官可还有别地吩咐?”小二哥问道。

“没有了。麻烦小二哥了。”海棠道。

等小二哥下楼后,海棠赶紧再次打开房门,把热水端了进来。

用帕子沾水仔细地拭了脸后,她坐回窗边的凳子上。在桌上铺好纸,拿起搁在砚台上地毛笔。在下笔前,她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然后落笔……

接下来的几天,海棠便驻扎在窗边。她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每天守在窗户口看着客栈门口的动静,另一件就是好好谋划几个带回燕燕的计划。

她在那间房里耐心地守了将近五天。这五天中外面看似是生了不少事情。

自从封清隐离开后。柳叶似乎顶替了他继xù

调查林凤的案子,后来白霖和萧夜痕也来拜访过几次,看来他们也参与了调查。

海棠虽然也有几分好奇案子地进展,却没敢向小二打听。毕竟,她相信她每天躲在房里地行径已经是很可疑了,虽然她是骗那个小二说她是生了病才不出门,还特意给了个治退热的方子让他帮忙抓药和煎药。哎,一个孤身女子每天躲在房间里不出去已经很可疑。如果再多舌地打听她不该知dào

的凶案会更可疑

她心里有这个顾忌,便硬是按捺下好奇,把精力都花在了谋划燕燕的事上。

收获是她前两天写了十个方案。后两天又删掉了六个、修改了四个,第五天上午又把其中两个删删减减精简成一个……

在她忙碌着的同时,福荣客栈门口终于有了新变化。

第五天快中午的时候,柳叶、尹凌霜和贺敛三人从外面牵了一辆马车回来。然后便收拾了东西,驾着马车离开离城赶往苏州。

见此,海棠终于放下手上的毛笔。感觉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他们总算走了,那么她后天也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吧。

燕燕。耐心地等着。娘马上去找你了……

又过了两天后,海棠终于“病愈”,看来精神不错、笑容满面地跟掌柜结了帐,并随口提到要启程去颍上县探望刚生了孩子地表姊。掌柜收了房钱,自然和气生财地祝她一路顺风。

海棠的笑脸在离开四方客栈后,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随后在城里又找了一家成衣铺买了几身朴素常见的少女衣衫,便一路策马狂奔,来到了几天前丢弃马车车厢地地方。

那里看来在她走后就再没有人来过,那卸下的车厢依旧被她找来的树枝、树叶盖得好好的。

海棠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直悬浮地心到这一刻才真实、安稳了一点。现在看来她初步是成功了,接下来就是期望苏州城那么大,她不要倒霉得自投罗网地撞上去就好。

她苦笑着在心里祈祷,同时打开了包袱,小心地取出压箱底的三张面具。

从中抽出一张年轻姑娘地面具后,她一边将面具戴上,一边祈祷:希望这张面具能在苏州帮她顺利瞒过白玉言……,还有燕燕她爹的眼。

想到燕燕地父亲,总是令她不由地心一沉。她甩甩头,不愿去想,努力专注眼前的事。

戴上面具之后,接下来是换型和衣裳……

等一切就绪后,海棠再次牵着马儿走回了官道上。

目标是用不会超过柳叶他们地速度赶忙苏州,所以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本章完)

今天又意w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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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释·孤身(1)

“月月,娘不管你跟你爹又学了啥,可千万要记着娘的话。这天塌下来也有比你高的人撑着,做事要量力而为。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人切莫锋芒太露。不过,这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否则就成了冷漠无情了。咱们可以淡然疏离,但是不能冷漠无情。”

三天后的正午,太阳老爷似乎脾气老大,一点也没照顾行人的意思,晒得整条官道闪烁着一种令人晕眩的白光。

海棠一路过来没看到城镇、村落或道边茶肆,只得将就地在一个阴凉的小树林边停下。

她先给马儿找了一处周围杂草丛生的小树拴上,然后又给自己找了一块看来干净的大石头,随便掸了掸尘土后,便不再讲究地坐下。

既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边又没炊具,自己更没李大胡子和司徒打猎的本事,那就只好将就着吃那千篇一律的馒头和猪肉干。虽然食之无味,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一刻,海棠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居然把这么好的马车给拆了,否则好歹有炊具和调料可以将馒头烤烤或蒸蒸再吃。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会功夫,就被她自己拍飞,同时感慨:居然想些有的没的,一个人委实是寂寞了一点……

她幽幽叹息,仰头望天,却突然现前方似乎有道绿色的身形。

是她看错了吗?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把树看作了人。可是下一刻却见那抹绿色似乎动了动。

海棠眯眼看去,终于确认那应该是人。

只是好像有点怪怪的,那人一跳一跳地是在干吗?

海棠觉得怪异。便起身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想到马儿还拴在树旁。赶忙又退了回去。心道:这好奇归好奇。要是好奇得把马儿给好奇丢了。那可就是舍本逐末了。

她一面心里嘀咕着。一面将马儿牵上。往那道绿色地身形走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现不对劲了。为什么那人头上好像有条绳子。为什么那人现在好像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等等。这情形看起来怎么像是……

像是——

当这个意识如闪电一般出现在她脑海时。海棠顿时面色一正。胡乱地把还没吃完地馒头塞进包袱里。然后迅速地上

她焦急地策马而奔,同时大声叫唤道:“姑娘,不要

那绿衣姑娘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如同其他想不开要自尽的人一样。别人越是阻拦,她便越是要往那绳子上套。

海棠离她还有十几丈,而她已经踮脚把头伸进了打好结地绳套里。

糟了!

眼看着那姑娘家不要命地开始踢脚下的石头。海棠更为焦急,用力地夹马肚……

就在这千钧一的危急关头,海棠突然瞟到一样银色的东西自她右侧划过,以无比锐利的气势破空而过。那锐利的锋芒与气势让海棠一瞬间想到柳叶的钢钉便是这样暗算了“毒蜘蛛”。

那银色地东西以迅雷不及掩之势越过了她。并直直地割断了悬挂在树枝上地绳子。

“啪嗒”一声,它随即便掉在地上。气势散去。却是银芒不减。

海棠定睛看去,原来那是一把薄薄的银色飞刀。

紧接着。又是“嗵”的一声,只见那原本要上吊的绿衣女子因为脚底的石头已被踢去而上头的绳子又断了。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怕是不轻吧。海棠微微带点幸灾乐祸地想道:这人居然如此不珍视自己的生命,确是该受点苦头。哎,她真不明白,既然都有勇气去死,为何竟没有勇气活下去?

不过见她安然无事,海棠总算放下心来,使了三分力道勒紧马绳,让马儿将速度缓缓地慢下来。

那马儿十分有灵性地停在了落地的少女前,海棠已经十分熟练地自马上下来。

绿衣少女没有站起身来,反而坐在地上哭泣不已。

海棠最怕人哭,于是站在一旁沉默地不语。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身后。

是刚才射飞刀地人吧。

她臆测的同时,转过了身。

只见两丈外,一男一女正徐徐向这边走来。海棠这一乍看,还分别不出谁是刚才飞刀救人的高手。

这对男女非常出色,给她地第一感觉就是好一对神仙眷侣,让她不禁倾慕有加。记得上一次有这种赞叹好像是在郑州见到封随天夫妇的时候吧。想到封随天夫妇,某人的身形就见缝插针地映上心头。

海棠微一闪神,很快硬起心肠将他的身形挥去,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地这对男女来温文儒雅。他的五官也同他地气质一般柔和,如乌墨,剑眉入鬓,唇红齿白,肌肤如雪。整个人一看便给人温润柔和、丰神俊雅的感觉。他缓步走来,白色地衣袂在微风中飘动,风姿卓然。

一看到白衣,海棠便想到了白玉言,许是因为姓白的缘故,白玉言特别喜欢着白衣,这白衣穿在白玉言身上让她觉得潇洒如风,可穿在眼前这男子地身上却让她觉得温润如玉。这是一个气质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的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海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女子看来又是另一种类型。她约莫十七八岁,大概是除了白霖以外,海棠看过最美的女子,可以用“美艳”二字来形容。但令海棠印象最深的,不是她秀如云、肌肤如玉、寒眸如星以及芳唇似花的绝美容貌,而是她那冰冷似雪的气质和简单粗率的打扮——这么漂亮地人却有着这么冰冷到极致的表情,这么漂亮的人却没有精心装扮让自己艳冠群芳。反而打扮极致简练。

这两人看起气质完全相反,一个温如水,一个冷如冰,却又极致协调。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妙地比常人亲近一些,但又不会粘腻得过分贴近,偶尔一个默契的眼神交换,流露出彼此相知甚深。

海棠微笑着冲两人点了下头。算是致意。

那白衣男子回以温柔亲切的笑容。如同春日阳光般和煦。而那女子只是淡淡地冲海棠点了下头,然后越过她和那个绿衣女子,捡起了地上的是她使地。海棠领悟的同时,不禁对着女子仿佛历经沧桑的右手多看了一眼。

直到对方将飞刀收好,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

而这时那白衣男子已不疾不徐地走到那哭泣的绿衣姑娘身边,柔声道:“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非要自残性命?”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貌与气质一样温润悦耳。不高不低,如同一股春风吹过,清清的。淡淡的,让人听来舒服极了。

那绿衣女子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嘤嘤地哭得更厉害,娇弱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鼻音:“公子。你何必救我?我……我……”她哽咽得说不下去,最后只咿咿唔唔地挤出一句。“你就让我去死好

那白衣公子眉头轻轻一蹙,却是不见恼怒或烦躁。好脾气地再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与在下听听。若是力所能及之处,在下定然义不容辞。姑娘,地上凉,且先起来吧。”

绿衣女子仍是颤颤地哭着,好一会儿没有起身。

海棠见那冷漠地青衣女子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料想她不会有什么动作,只得主动上前,试图将那绿衣女子自地上扶起。

那绿衣女子似乎也是受过一点儿教养的,不好意思如同一个泼妇般与海棠较劲,便顺势站了起来。

这一站,总算教海棠看清了她的身段和容貌。她比自己矮了一些,颇为清瘦,一张瓜子脸清妍秀致,可惜哭得梨花带雨,看来煞是可怜。此刻她虽然是起身了,但是眼泪却没停下,一直哭个不停。

那白衣公子看来也不知怎么应对了,为难地看着她。

于是这便成了一场耐力赛,绿衣女子继xù

哭,海棠和那一男一女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海棠这边的三人都极为耐心,一站便是许久,直到那女子终于哭得乏力,抽抽噎噎地开始止住了眼泪。

海棠见她用袖子擦眼泪,便掏了自己地绢帕给她。

那白衣公子见时机到,上前半步道:“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女子顿时慌张倒退两步,呜呜地又哭起来。

海棠见此,一方面耐心少了一分,另一方面突然想到也许该换个人出马,便转头对那白衣公子道:“这位公子,不如你先走开一下,兴许有些事姑娘家不好意思说。”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对海棠说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在下这就走开。”话落之后,他转身快步走开,一直走到林外才停下。

林中,只剩下三个神态各异的女子——一个哀伤,一个温和,一个冷淡。

海棠看着那眼睛红红地少女,想到尹凌霜,总算多了几分耐心,柔声道:“姑娘,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就赶紧说吧。那位公子还有这位女侠一定会尽lì

帮你的。”海棠假装没看到那冷漠地女子面色一凛,硬着头皮接着道,“身体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轻生?姑娘,你既然都有勇气去死,为何竟没有勇气活下去?”最后一句才是海棠的心声,因此说得铿锵有力。

(本章待续)

新人物,请猜猜这白衣男子是谁。猜到地加精+奖励积分15,没猜到还是加精

第二十四章 释·孤身(2)

那绿衣女子似乎被海棠刺中伤心之处,抬起头来,红肿的大眼看着海棠,厉声道:“你可知dào

这世上有四个字叫生不如死?”她说着,眼泪又滑了下来,凄然道,“我娘过世多年,二娘巴不得我去死,而我爹他现在恐怕和二娘一样……就算,就算他能接受我,我又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她说了一半,双手捂脸,哭得更凶了。

海棠正在头痛之际,突然见绿衣女子斜后方的“冰块”姑娘飞快地往她背上一点,然后绿衣女子便软软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她这是做什么?海棠张大嘴,愣愣地看着“冰块”姑娘及时地在绿衣女子摔在地上前扶住了她。

同时,那“冰块”姑娘冲林外的白衣男子扬声唤道:“慕风。”

那男子随即转身看过来,似乎看到情况有变,身形一动,便如那疾风一般往这边行来。

看他的轻身功夫很是不凡,海棠自然是不吝在心底赞叹了一番。

白衣公子慕风很快来到她们跟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绿衣姑娘,给了“冰块”姑娘一个询问的眼神。

“冰块”姑娘对他的态度明显是比对海棠要好得太多,有问必答地淡淡道:“我看她哭个不停,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一个孤身女子不可能跑太远,所以我想她应该是住在附近地人。离这不远的也唯有颍上县了。还有,”她说着。一把扯下那绿衣姑娘腰带上悬着地香袋,指着上面绣的字说道,“她姓严。我想与其等她说,还不如我们自己去颍上县问问有哪个严家出了什么大事。”

“兰青,你说得不错。反正我们也要去颍上县。”白衣公子点头道。

海棠听到兰青二字。心头微微一震,这兰青她以前是听过的。若是她想的没错的话,眼前这个兰青应该姓冷,是江湖上一个鼎鼎大名地女侠。不同很多女侠不过在江湖上风花雪月一番,这个冷兰青做的是缉匪擒凶的真zhèng

侠义之举。传说中,她嫉恶如仇。对大奸大恶之徒从不手下留情,短短几年便擒下许多官府悬赏多年的凶犯。江湖中人对她有些褒贬不一,好的自然是赞她侠义,不好的则说她为官府卖命,简直成了朝廷鹰犬。

不过,海棠心里确是对这个本领高强地女子充满了敬佩,她不禁用一种钦佩敬仰的目光看着那仍旧一脸漠然的冷兰青。

这时。白衣公子慕风转头对海棠道:“不知姑娘是否也要去颍上县?”

海棠点头道:“正

“姑娘。我们地马车就在林外。现在可否先借用姑娘地马匹驼这位严姑娘一程?”那白衣公子态度极其客气有礼。海棠自然笑着答yīng



于是。冷兰青一把抱起绿衣女子。也没见怎么吃力就把她送到了马背上。然后她左脚踩上马镫。轻轻一跃。便矫健地上了马背。她抓稳马绳后。让那绿衣女子背靠在她怀中。

冷兰青熟练地控zhì

马儿前进。不快不慢。正好比跟在后头地白衣公子慕风和海棠快了两丈多。又不至于拉开太大地距离。

几人很快来到林外。只见那里停了一辆暗红色地马车。那马车看来素雅得很。不如主人地外貌招眼。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看来既是小厮又是马夫的少年,十五六岁,长得微胖,仿佛时刻都在微笑的眯眯眼和嘴唇看来十分讨喜。

那少年一见公子慕风和冷兰青,便兴奋地叫唤:“少爷,冷姑娘,你们总算出来了?那个姑娘还好吗?”少年在之前公子慕风避到林外地时候听其说了这绿衣姑娘的事,因而他一看到冷兰青怀中那两眼紧闭、脸上满是泪痕地绿衣姑娘,就忍不住几分担心几分好奇地问起此事。

“她没事。我们看她激动,便点了她的昏穴。”公子慕风回答地同时,冷兰青一面已经下马,然后将那绿衣女子自马上抱下。

那少年十分机灵,赶忙走到马车的车厢前,将布帘撩起。

冷兰青利落地将绿衣女子搬进了马车,白衣公子牵住海棠地马儿,转头对海棠温柔地微笑:“姑娘,你不如也进马车休息一会吧?你的马儿由在下帮你骑到颍上县如何?”

海棠又是忙不迭答yīng

,心道:这人想的真是极周到,毕竟他一个男子与两个女子(尤其其中一个陌生且昏迷不醒)呆在一个马车里总是不太妥当。还不如与她交换更为妥帖。

海棠与他微笑道谢后,随即也进了马车。

那冷兰青性格冷漠,话极少,海棠也不是一个喜欢没话找话的人,因此两人只在海棠进马车后彼此搭理了一句,一路便再也无话。

虽然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但海棠并不介yì

,反而觉得像这样安静地呆在车里有足够的心思去继xù

琢磨关于带回燕燕的计划。因为之气骑马的时候不敢胡思乱想,所以现在对她来说反而更好。

当马车缓缓停下时,海棠拉开一点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知dào

目的地到了。随即公子慕风温文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姑娘,兰青,客栈到

想着冷兰青需yào

抱那绿衣女子,海棠自然是让她先出去,随后才跟着下了马车。

五个人与掌柜订了五间房后,那少年去客栈的马厩照顾马儿,其余四人则上了楼。

冷兰青将那绿衣姑娘安置在其中一间房后,海棠、公子慕风和冷兰青走到桌边说话。

先是那丰神俊朗的公子慕风冲海棠抱拳道:“这位姑娘,在下姓连,名慕风。还有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冷兰青姑娘。恕在下失礼,还未请教姑娘贵姓?”

“我姓风。”海棠随口道,婉约地笑着,却未说自己的名。

那白衣公子连慕风看来也不甚在意,仍是那般温和的表情,十分有礼地说道:“风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相助?”

海棠心道:只要不是从此把这绿衣姑娘丢给她,那什么都能考lǜ

。但表面上却装出开朗的笑容,道:“连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她故yì

没把话说

“冷姑娘和在下打算去城里查查严姑娘的事。若是没人守着严姑娘,在下担心过会儿她醒了,又欲自寻短见,因此在下希望风姑娘能留下照看严姑娘片刻,不知可否?”连慕风合情合理地将他的忧虑说了出来。

只是片刻自然没有问题。海棠心里松了口气,于是爽快地答yīng

:“两位且去吧。别的忙我也许帮不上,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连慕风和冷兰青与海棠话别后,便出了房间。

海棠关上门后,便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她先是了会呆,很快便无聊地直慌。唉,哪怕是手边有本书随便翻翻也好啊。她有点想去隔壁拿本书,但是又怕她走开的时候那严姑娘醒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海棠想了想还是没敢离开,只好自己找乐子。

她的视线突然落在眼前的茶壶和茶杯上,浅浅地露出了笑容。既然想到,她便立kè

行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先喝了一口后,就自得其乐地玩了起来。

她右食指伸到杯中沾了点水,然后横,竖,撇,捺,一开始一笔一划无比认真,渐渐地变作无意识地乱画,打圈,漩涡,起伏……再慢慢地,勾勒起心中最思念的那张小脸。

画着画着,心头的愁绪如同“春风吹又生”地浮了上来。

她停下游移的食指,恍然地眼睛找不到焦点。

桌面上的茶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蒸,她突然用力地甩甩头,试图甩掉无谓的茫然,可燕燕的影像才挥去,另一张招摇的俊脸又钻着空子浮上来冲她露出勾人心魄的微笑。

她痛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感觉怪怪的。……怎么形容呢?不知dào

自己是在想念那张俊脸,还是……那张脸底下的那个人?……毕竟那张漂亮脸蛋是易容出来的。

她一边想,一边把记忆中某人原本的平凡脸蛋挖了出来。唔,虽然不够俊,但果然还是这张平凡的脸顺眼多了。而另一张……哼哼……着实太勾引良家妇女了一点。是女人,都不会希望看到男人长得比自己还漂亮,那不是让人自卑吗?

男人嘛,还是长得平凡一点,比较有安全感。

她想着,忍不住嘴角微微地上扬,脑海中的那张脸又清晰了一点。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他的脸十分有趣,明明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可是五官分开来居然很端正漂亮,怪的是合在一起却又别扭了起来,感觉平平淡淡,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也不知dào

是什么样的爹妈居然生出这么一张奇怪的脸……等等……

忽然,她眼微张,心跳快了一拍,想到某种她以前从未想到的可能性?谁又能证明他那张平凡的脸是爹妈生的?他这般擅长易容之术,说不定连那张脸都是他易容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古怪的一张脸?

第二十四章 释·孤身(3)

一旦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海棠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她脸色白地咬了咬下唇,心底愈来愈凉,想道:谁知dào

那一张张的面具下哪一张才是真实?也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毕竟,他的来历如此神mì



她忍不住蹙眉,心口再次纠结起来……片刻后,她狠狠地抬手拍自己的脸颊,叹道:她都已经选择离开,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砰砰砰——”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风姑娘。”

海棠很快想到这声音属于连慕风的小厮,于是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果然是那个微胖的少年,他手里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一碗米香浓浓的薄粥以及三个胖嘟嘟的白馒头。

海棠顿时眼前一亮,勾出食欲,感觉腹中的饥饿感一下子明显起来。回想起来,中午那一顿吃了一半,就教人打断了呢。

那少年一见海棠,露出属于少年的开朗明快的笑容,道:“风姑娘,我们少爷走前,让小的给你张罗点吃的。小的也不知dào

您喜欢吃什么,就叫小二让他们厨房弄了一碗最拿手的牛肉面来。还有这碗粥和馒头是给那位……绿衣姑娘的。”

“小兄弟,真是麻烦你了。快进来吧。”海棠给了他一个真诚温暖地笑容。侧身请他进房,并笑道。“小兄弟,你知dào

我姓风,可我却还不知dào

你叫什么呢?”

少年一边进来,一边腼腆答道:“小的叫三和。”

“天和,地和。人和,即为三和。真是好名字。”海棠不吝地夸道。

“名字是少爷给取地。”少年三和又是腼腆地一笑,只是这次笑容中带着点点骄傲。他顺着海棠的指引,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随口问道,“风姑娘。那位绿衣姑娘醒了吗?”他一面说,一面好奇地伸头往里头张望了一下。

海棠正想说没有。却见三和地眼忽然瞠得老大。眉头紧皱。并张嘴叫道:“姑娘。不

难道是?海棠一下子想到定是那绿衣女子醒了。赶忙转身看过去。

果然!那原本躺在床上仿佛一个没有生气地木偶娃娃一般地少女此刻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还颤抖地欲做一件木偶娃娃完全不该做地事——一支原本应该戴在她头上地银钗正刺眼地握在她地双手中。闪着银光地尖端颤颤地对准她地胸口。

任是傻瓜。也看得出她又要做傻事了。

海棠忍不住跟着少年一样瞠目。然后同少年三和一起慌忙向那绿衣少女走去。

那少女一见他们靠近。双手抖得更厉害。银钗又往自己靠近了一寸。泪眼朦胧地颤声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这么一说。海棠和少年三和自然停下脚步,不敢朝她靠近。

“姑娘,你不要做傻事啊。”三和紧张地说道。

而海棠见此却反倒心定了一点,心想:那姑娘既然没有直接把银钗刺进胸膛里,反而威胁他们,便是说明她迟疑了,她的死意已经没有中午时那么决绝。既然这样,便是好办多了。

海棠眉眼一转,镇定地对那女子笑道:“严姑娘,你若是不想活,也没必要折磨自己啊。”她指了指那银钗,一本正经地说,“我看那钗头也不尖,你可确信自己有足够地力qì

把它插进心脏?哎,这若是没插好,反而弄得自己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几月,又何必

那绿衣少女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说辞,自是愣了好大一愣,随后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手上的银钗,似乎也觉得海棠说得有几分道理,僵了一会儿,终于软软地放下了手里的那支银钗。

海棠见此,赶紧上前,将那危险物品收了起来,心道:呆会还得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剪刀等的尖锐物品,免得这姑娘一时想不开真把自己给结果

绿衣女子虽然放下了银钗,但是眼泪却没停下,甚至更为凶猛,豆大的眼泪连绵不绝地涌了出来,哭得好不伤心。

“严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伤心为难之处,就说出来吧。”海棠耐心地再次劝慰道,“说出来,就舒服

谁知她一唤,竟让绿衣女子露出大惊失色的骇然表情,惊慌且恐惧地看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怎么……知dào

我姓严?难道你已经知dào

……既然你都知dào

……为何还要问我……羞辱我,让你觉得有趣吗?”她说着,眼一眨,又是一行眼泪随着眨眼的动作被挤了出来。

海棠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又被她地眼泪吓得眼角一抽,赶忙道:“严姑娘,请莫要误会。我们是从你的香囊才知dào

你的姓氏。”

“真的?”绿衣女子一瞬间止了眼泪,几分怀疑地看着他们。

“真地。”海棠双目一霎不霎地看着她,用无比诚恳的表情说服她。

那绿衣女子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视线落在海棠身后地三和身上,并伸手指了指道:“他……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缩了缩身子,仿佛这才看到海棠身后有个陌生的少年。

看她紧张,海棠又是飞快道:“严姑娘,你还记得那位白衣公子吗?这位是他地小厮三和,刚刚来给我们送吃的。”

“这样啊。”绿衣女子低低地应了一声,表情镇定了一些。她怯怯地看了看周围陌生地坏境,再次问道,“这……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呃——,海棠呆了一下,不知dào

如何回答。她自然是没忘记偷点少女穴道的正是那个女侠冷兰青,只是她能这么告sù

人家吗?不能吧。否则这姑娘听了,怕是要吓得以为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企图。

想了想,海棠还是决定不说实话了,一边眨了下眼,一边将真相适度修饰了一下:“严姑娘,你刚刚在那小树林中太过激动,便一下哭得晕厥过去了。我们不知dào

你家在哪里,就只好送你到客栈来了。”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顺着前面的话锋问道,“严姑娘,不知dào

你家住在哪里?要不要我们去请你家人过来接你?”

海棠一说到家人,那绿衣姑娘便又开始无声地掉眼泪,然后呜咽着说:“我没有家……我爹……我爹怕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呜呜……”

看她哭得这般伤心,仿佛有无限的伤心事,海棠又不好意思戳人伤痛地继xù

问下去了,心想:这连公子和冷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她一个人快顶不住啦。

她才这么想着,门口那边就有了动静。

海棠转身一看,就见那白衣连公子和青衣冷姑娘自外面的走廊走了进来。

连公子仍是一贯的尔雅,冷姑娘也仍是一贯的冷淡。

海棠看到他们心里高兴,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相比之下,那少年三和则毫无顾忌地喜形于色,唤道:“少爷,冷姑娘,你们终于回来

连慕风朝三和点了下头,温温道:“三和,你没给风姑娘添麻烦吧?”

海棠赶忙道:“连公子,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刚刚三和还特意给我送面来吃,是我给他添麻烦才是。”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连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那位严姑娘,她醒

连慕风的视线因此落在那还在暗自垂泪的绿衣姑娘身上,似乎面露同情,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对海棠说道:“风姑娘,在下想与你到隔壁单独谈谈可好?”

对这气质卓绝的连公子,海棠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于是爽快地答yīng

:“没问海棠,认真地谢道,那双明亮的眼眸犹如那纯净而无一丝杂质的水晶一般,清澈透亮,不染一丝尘俗。

海棠看得不由地痴呆了一下,然后眼角似乎瞟到冷兰青看她的面目更冷。她咳了一下,赶忙收回有些失态的眼神。

连慕风似乎没现冷兰青的异状,温柔如常地对她笑道:“兰青,我和风姑娘到隔壁谈一下,你留在这里看着严姑娘吧,我怕她……”他没把话说白,但是周围的聪明人自然都听明白了。

冷兰青点了点头。

海棠看着她微微僵硬的表情,心道: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女侠冷兰青,一旦触及男女之情,也成了一个凡俗女子。其实她又何必嫉妒呢?难道她看不出连公子对她比对其他人要亲近得多?那之间是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从他对冷兰青自称“我”,对别人却自称“在下”就可以明显地看出端倪。不过,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感情这回事,有趣的就是这句“只缘身在此山中”。呵呵……当局迷,旁观清哪!

不过,海棠自认没有必要破坏人家“当局迷”的乐趣,是决计不会去做什么多余的解释滴。

(本章待续)

貌似还没人猜出白衣公子的身份,请继xù

加油别太卖力,真的猜出来,我也很挫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二十四章 释·孤身(4)

之后,海棠跟着连慕风去了隔壁的房间。

连慕风十分有礼地请海棠先进去,随后进了房间,在门边歉然一笑,道:“风姑娘,在下知dào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只是在下要说之事不便让他人听到,不知姑娘是否介yì

让在下关上房门后再谈?”

海棠双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须,仿佛天真少女般开朗一笑,活泼地说道:“我自然相信连公子乃正人君子。况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公子大可不必过于介怀。”

“多谢姑娘体谅。”连慕风抱拳之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他的教养和气质委实是不错,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从容优雅的气度,让人毫无压迫之感,只觉温和舒适。虽说是如此,看着房门缓缓阖上,海棠还是免不了呼吸一窒,很快又镇定下来。

话说,除了自家老爹、燕燕她爹以及封清隐外,海棠还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这样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过,要说一点都不介yì

,那倒是假的。也不是说怕这连公子突然化为色中饿狼,只是……怎么说呢,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幽闭一室,总是有些不太自在。

幸而,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连慕风也没特意讲究礼节地再请海棠坐下来谈,而是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风姑事相求。无论姑娘是否答yīng

,在下希望姑娘听完以后能守口如瓶,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事关他人**,我省得分寸。公子尽管直说便是。”海棠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心底却暗暗嘀咕道:还是那个大前提,只要不是从此把这绿衣姑娘丢给她去烦恼。那什么都好商量。

连慕风迟疑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启齿道:“刚才在下和冷姑娘在城里打听了一下严姑娘的事情……”他为难地又顿了一顿,似乎不知dào

怎么开口,斟酌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从侧面含蓄地说了一句,“几天前,这城里出现了采花贼,连着侮辱了好几个姑娘。”

海棠闻言一呆,眉头一蹙,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那严姑娘一心求死,难怪她一看到男子便惶恐不安。身体僵硬……这种伤害对于一名女子来说,确是至深!也许是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伤痛。

她忍不住肃颜,庄重严肃地看着连慕风,问道:“连公子,那采花贼可抓到了?”

连慕风摇了摇头。叹道:“没有。说是让他给逃了。他这两天都没再作案。怕是已经离开颍上县了吧。”

海棠抿嘴沉默了一下。她惦记着去找燕燕。心里其实不太愿为其他地事再耽搁时地遭遇。又觉得同作为一名女子。若是冷漠得不伸手扶人家一把。也着实太冷血了一点。她心里自私地白脸和大义地红脸抱作一团打了一会架后。最后她无奈地眼半阖。投降道:“连公子。若是有什么我能做地。就请尽管说

连慕风脸上露出喜色。这喜色却是让海棠心底一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会真地狠心到从此把那严姑娘丢给她去烦恼吧?

她想着。眼角跟着心肝一抽。但仍是耐下性子听对方道来。

“风姑娘。多谢你肯仗义出手。”连慕风润雅清澈地声音缓缓道来。“姑娘也知dào

在下是男子。有些事恐怕是不方便找严姑娘去谈。而冷姑娘。你想必也看出来。她为人不善言辞得很。所以在下想由姑娘出面去找严姑娘谈谈。”

听到这里。海棠不由在心里嘀咕:他都这么说了。她总不好意思还说冷姑娘善言辞

连慕风没有停地继xù

说道:“这已经生的事注定无法挽回。在下的想法是,若是严姑娘能回家的话,自然是最好,但若是她的父母不愿接受她,而她也想远离这个城镇、远离那些闲言碎语,在下可以给她提供一分生计。”

听到这里,海棠浮躁的心平静了,也甘愿了。毕竟人是遣自己过去动动嘴皮子,真zhèng

出力甚至从此将担起部分责任的是他。

她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没有推诿地应承下来:“连公子,这点小事自然是不成问题,我只怕自己口才不好,安慰不了严姑娘。”她的嘴角虽然一直含着笑,但眼神却渐渐地复杂起来,心想:这位如玉般的浊世佳公子明显是个侠义之人,只是他会像燕燕的爹一样侠义得分不清轻重,还是能够聪明得把握住分寸呢?……帮zhù

别人本是件极好的事,但要量力而为,若因此毁了自己的生活,那便是舍本逐末。……可惜有的人榆木脑袋,这一辈子也想不通。

连慕风自然是看不出海棠的心思,如常地温和一笑,道:“姑娘只要尽lì

而为便是,不必顾忌太多。”

随后,两人又回到隔壁严姑娘的房间。

房间中,少年三和已经退下,只剩下冷兰青和那绿衣的严姑娘。

冷兰青像是自他们离开后便一动未动,仍是笔直地站在原地。而那严姑娘更是厉害,眼泪像是从没停下过。

因为海棠刚刚听到了她地不幸遭遇,心中对她充满怜惜,看她的眼光一下子便不同了,之前还偶尔觉得她烦,而现在只觉得她哭得梨花带雨地是柔弱可怜。

连慕风赶忙给冷兰青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他出去,然后对海棠低声道:“风姑娘,我们就在门外。”他言下之意是说,若是有状况,请海棠尽管呼叫。

海棠沉默地点了点头。

连慕风和冷兰青二人出去后,还体贴地将房门掩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海棠和那严姑娘二人。

海棠在心中快速地思量了一番后,想好了大致的说辞,便走到床边。她一边在床沿坐下,一边柔声道:“严姑娘,你先别哭了好吗?我想同你说几句话。若是说完之后,你还想哭,我也不拦着你。”

那严姑娘像是没想到海棠会这么说,微一愣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红红的眼睛好像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海棠,说道:“姑娘想说什么?”她的声音颤颤的,沙哑地,还带着未褪下地泣意。

“严姑娘,你现在可还想寻死?”海棠严肃地看着她,双目炯炯,一霎不霎。

严姑娘又是一愣,随即眼泪迅速地在眼眶中蓄积,声音抖得更厉害,低声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连……连我爹都不想再看到我

“那你还想看到你自己吗?”海棠仍旧一眨也不眨地凝视她,再问道。话,只是眼眶里的眼泪再次盈满,然后沿着雪白地脸颊坠落。

她虽然没说话,可海棠却意识到对方求死之心似乎没之前那么强烈了,心想:有苗头。

海棠又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歉然道:“严姑娘,我想先与你说一声抱歉。”

严姑娘这下真的懵了,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海棠顿了顿后,继xù

道:“严姑娘,之前你在树林中突然昏倒,我和连公子还有冷姑娘只从你地香囊得知你姓严,却不知你家住何方,又可还有亲人。因此,刚刚那位连公子和冷姑娘就出去打听了一下严家的事。”

海棠虽然没把话说明,但那严姑娘自是一听便明白了,一霎那间俏脸刷白,眼泪不受控zhì

地连绵不绝,颤着惨淡地嘴唇问道:“那……那你们都知dào

了?”

海棠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的结果自然是让对面的那位姑娘哭得更凶了。

海棠有些手足无措,心想: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是啊。可又不能不说……

哎——,海棠有些为难地不知dào

接下去该怎么同严姑娘说,毕竟她不是严姑娘,又怎么能体会到人家的痛苦。一个弱女子被一个男子以暴力侮辱……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想……就想抓住那个混蛋男当太监。

海棠嗜血地咬牙,双手狠狠地在体侧握成了拳头,双目仍是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泪美人,突然脑子里闪过某人的某句名言,略一斟酌,将它组合了一番,毅然道:“严姑娘,已经生的事就算你再哭下去,也无法改变。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印象深刻,那个人也曾经有一段不好的回忆,在他最痛苦的那段岁月里,他常常告sù

自己:既然最坏的都已经经lì

过了,那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呢?严姑娘,我不善言辞,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既然有勇气死,那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呢?”

严姑娘被海棠炯炯的眼神盯得一时失神,然后泣声道:“活下去?姑娘说得何其容易,二娘容不下我,连我爹视我为家门不幸、家中之耻,巴不得眼不见为净。认识我的邻里更是对我指指点点,你……你让我……让我……”她说到伤心之处,便捂着脸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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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释·孤身(5)

海棠听她这么一说,反倒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她理了理连慕风适才对她说的话,赶忙又道:“姑娘且莫急,你若是将来没有打算,连公子已经答yīng

愿意出手相助。他的意思是,姑娘若能回家与父母共度天伦,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你不想回去,他可以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提供你一分生计。你觉得如何?”

那严姑娘听着听着眼泪总算缓了下来,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海棠,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仍是没有出声。

海棠见此光景,知dào

这事已成了一半,再接再厉道:“严姑娘,我知dào

你对连公子不甚了解,自然不敢贸然答yīng

。而我虽然不认识连公子,却听过那冷姑娘的侠名,”海棠紧接着把自己听过的关于冷兰青的其人其事声色俱全地给描绘了一遍,总算见那严姑娘的表情渐渐柔化起来,连眼睛里的泪水都不自觉地止住了,眼底浮现出一种憧憬,仿佛第一次知dào

原来女子也能做这等缉匪擒凶的侠义之事。

海棠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严姑娘的表情,见她的脸上怀疑不再,赶忙添上最后一把火:“严姑娘,你应该还记得当时你在小树林中就要自尽,当时以我的速度,可能是救不了你。幸好冷姑娘使得一手好飞刀,这么远居准地割断那根绳子。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她突然想到自己夸了冷姑娘好久,却还没提到连公子,又赶忙补了一句,“冷姑娘如此侠义,我相信她的朋友也一定不会是坏人。”

严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怯怯地点了点头。像是无可奈何地说道:“姑娘。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既然最坏的都已经经lì

过了,那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呢?请帮我谢谢冷姑娘和连公子。”

海棠见事成,总算放下心头巨石,按捺住擦汗的冲动,心道:幸好,总算是不负那连公子所托。

她沉吟一下,又道:“严姑娘,我看你知书达理地样子,像是出身书香门第。可是有读过书?”

那严姑娘文雅地点点头,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红地,小声道:“我爹是一名夫子,我小时候跟他识过几个字。”

识字啊。海棠眼睛一亮,又问道:“那你还会什么?”

“略懂些厨艺,女红。”那严姑娘谦虚地说道。

海棠心想:这三样应该以足够那连公子给她安排一份生计了。于是微微露出笑容,道:“严姑娘,你睡了好久,又哭了好久,应该饿了吧。刚刚连公子的小厮三和端了一碗汤面、一碗粥、还有几个包子过来。你可要吃一点?”严姑娘羞涩地点了点头。

等那严姑娘坐到桌边喝粥后。海棠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房间外。连慕风和冷兰青仍旧站在门外守候。海棠朝他们点了点头并微微一笑。意思是事成了。

连慕风不是笨蛋。自然领悟了。他点头以示回应。同时浅淡扬唇。露出温暖舒适地笑容。黑瞳熠熠生辉。

看得海棠忍不住心神愉悦。也跟着笑容更大。她侧过身子。请连、冷两位进去。

那严姑娘喝了几口粥。看到又有人进来。有些忐忑不安地放下了舀粥地汤匙。

见此。连慕风赶忙柔声道:“严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请尽管用膳便是。”

他虽然这么说了,那严姑娘像是仍旧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看着她喝粥,低了下头。她沉默了一会,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低低地、怯怯地说道:“连公子,还有两位姑娘,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海棠自认不是能做主之人,因此等着连慕风出头。

“严姑娘,有什么事情,请直说便是。若是力所能及,在下义不容辞。”连慕风如她所料地应了下来。

“多谢公子。”那严姑娘福了个身,问道:“不知公子此行打算前往何处?在此处么要紧事情?”

连慕风自觉没什么不可说,便坦然道:“在下和冷姑娘此行欲前往苏州,正巧路过此处,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需yào

在此处理。”

苏州?海棠心中微微一动,真是巧哪。

或许跟他们一道去苏州是个不错的选择。

海棠心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然后一细想,又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第一,他们有马车,那她就不用骑马了。

第二,食宿就不用她一个人烦恼了,人多好办事。

第三,她一个人去苏州,难免目标明显了点,跟别人混在一起才能成为树林中的一片树叶。

第四,也是最重yào

的一点,那就是有了不要钱的保镖,想她一个女子行走在外,难免引来恃强欺弱的无赖流氓,若是身边有鼎鼎大名地冷女侠相助,那日子就安全省心多了。

虽然对她来说,跟别人同行走也有诸多的不方便,比方说,她要像现在一样装成一个天真开朗的少女;又比方说,她得小心提防自己被人家现她易容的事——倘若一不小心露了馅,那人家还不以为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才这样鬼鬼祟祟。更甚,指不定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图谋才故yì

接近他们呢。

但考lǜ

到整体上与他们同快有了决定。她故yì

露出惊讶欣喜的表情,声音拔高了一点道:“连公子,真巧啊,原来你们也要去苏州啊。”她说话的同时,眼角瞟到冷兰青凌厉的目光向她射来,海棠皮厚地当作没看到。

“风姑娘也要去苏州?”连慕风像是没现两个女人无声地战争,和煦地笑问。

“是啊。”海棠故yì

做出欢快无比的表情,兴奋道,“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打算苏州、杭州一路玩过去。”

“既然如此,风姑娘不如跟我们一起上路如何?”连慕风如海棠所愿地说出她想听的邀请。

“那倒是好。一路上也好彼此照应。”海棠微笑着说得冠冕堂皇。

连慕风同样回以微笑,只见得两人看来和乐融融。

这时,小厮三和从走廊进来,一看这二人,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觉得好生古怪,明明眼前这风姑娘和自家少爷是今天才认识,冷姑娘才是少爷地旧识,可这一眼看去,怎么反让人觉得少爷和风姑娘是熟人,和冷姑娘反倒生疏得像生人一般?他其实也没有说冷姑娘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冷姑娘总是一脸冷冰冰地,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说她是看不起他这小厮嘛,那却也不是,她对尔能得到她几个柔和的眼神。比起来,还是今天认识的这位风姑娘看来和气好相与得很。

连慕风见三和一进门不说话,反倒看着自己和风姑娘呆,不由失笑道:“三和,有什么事吗?”

三和羞赧地用手指搔了一下脸,赶忙道:“少爷,我看天色不早,就想过来问问您,要不要跟小二订一下晚膳?”

连慕风沉吟一下,却是转头问那严姑娘:“严姑娘,在下看今天天色已不早,若是此刻启程,恐怕是晚上找不到地方投宿。在下的意见是不如在此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启程吧。不知姑娘觉得如何?”

那严姑娘也不是固执不讲道理之人,很快便点头应道:“连公子说的是,小女子没有异议。”

见此,机灵地三和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了,于是没等他们少爷话,便乐呵呵地说道:“少爷,那我这就下楼去点菜。您和几位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连慕风乃一介翩翩君子,十分主动地把选择权交到了姑娘们手上,道:“风姑娘,严姑娘,还有兰青,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不用客气。”

话说前文也提过,海棠自从当厨娘以来就极厌恶思考每天吃什么,如今终于不用想了,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可表面上却又装着自己十分好摆三和,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地。”

而那冷兰青是真的不挑食,又不重口腹之欲,便也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最后地严姑娘本来是有东西想吃,可见前面两位都没开口,便想着不好表现得自己为人难弄,于是将快到嘴边的话硬是给吞了回去,也羞涩地表示吃什么都无所谓。

因而少年三和无比郁闷,心里嘀咕着:主子连个大方向都不给,他这下人不好办事哪。想归想,嘴上只得笑道:“少爷,三位姑娘,那我下去点菜了。”

他正欲转身离去,又听到那严姑娘涩涩地声音传来:“连公子,小女子有一事想麻烦三和小兄弟,可否请他帮小女子将饭菜送到房中?小女子不想下楼……”

连慕风想到这姑娘应是怕遇熟人,便赶忙应允:“姑娘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他说完,又觉得留这姑娘一人在房里万一胡思乱想容易出事,便提议道,“严姑娘,不如让三和把饭菜都送到房里,我们一起用膳如何?”

这提议两全。严姑娘点头允了。

(本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二十五章 释·淫贼(1)

“月月,娘告sù

你,这话切不可说绝了,一说绝,肯定要出事。这老天爷,可坏着

第二天一早,五人便启程离开颍上县。

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连慕风骑马,少年三和驾马车,三个姑娘家则躲在马车里。

海棠起初觉得很圆满,可以躲在马车里打个小瞌睡什么的,可渐渐地便郁闷起来。只因三个姑娘家大眼瞪小眼,竟是没有一点话题可聊。那冷兰青是过于冷漠,搭不上话,而那严姑娘,海棠却是不敢与她说话,怕是一个没留神,触到人家的伤心事,那自己便要无地自容了。

于是很多时候,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姑娘家在马车中都是各行其事:冷兰青独自闭目打坐,严姑娘忧伤地顾影自怜,而海棠最多的便是呆,想燕燕,想燕燕的爹……以及偶尔地想到另一个人,只想叹气。

慢慢地,海棠将原本与他们同行去苏州的四点好处推倒了其一:其实骑马也未必不好,至少可以凝神,免得像现在这样,脑子空了,便容易想东想西。

因此海棠特别喜欢马车停下后休息的时间,这时可以跟连慕风还有三和聊聊,当然最多的还是和连慕风。棠得知连慕风和冷兰青此行去苏州是去探望他的妹妹。他没有说具体的,而海棠也没不识相地去追问什么。可能因为海棠的识相,每次她问的问题,多少能得到一些回复——虽然只是他想说的部分。

从那寥寥几语中,海棠知dào

连慕风和冷兰青很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一提到青梅竹马。海棠自然地联想到燕燕和小敛。先是抿唇而笑,可想到燕燕此刻不知如何,又是心一紧,咬唇。

连慕风还简单提及他和冷兰青后来几年没见,直到最近才因缘重逢。他没说他们是为何分开,也没说他们如何重逢,只是几语带过,已让海棠心中浮现许多种可能性,最后又想到燕燕和小敛,心里叹道:他们已经分开。以后会如何呢?是有缘再聚,还是永远地就此错开?……其实,她并非期望燕燕和小敛将来一定要有什么结果,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快乐地一起慢慢长大,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幸体会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地乐趣。

经过与连慕风地几次交谈,又看他平时的言行举止以及其中流露出的良好教养,海棠越来欣赏这位温文尔雅的连公子。这是继萧夜痕之后,第二个令海棠觉得赞赏不已的说这两人的容貌、气质、个性迥然不同。

她欣赏萧夜痕。是觉得此人与她是同道中人,虽然他看来邪肆。对他不在乎的人简直不屑一顾,甚至可以说是冷血,但相反地,他对自己在意的人视如珠宝,愿意付出一切。这样的人。若他无意,那爱上他的人会很痛苦;若被他爱上地人无意。那将是双方的一场灾难;可若是两情相悦,他俩便能成为令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

在她看来。萧夜痕也许不是某些传统之人眼里地大侠、好人。却是良婿——被他喜欢地人便是他地公主。受尽宠爱。

连慕风又是完全不同类型地另一种人。他个性温和。为人好相与。一方面与白霖一般有副侠义心肠。但不同地是白霖不懂量力而为。只会横冲直撞。而他却是谨言慎行。让海棠特别赞赏地是他对严姑娘地态度。既不轻视。又不会因为同情对她过分地亲近。他仿佛知dào

不能让人家产生不该有地期待。巧妙地与严姑娘保持了一种微妙地距离。

海棠越看他越是觉得不错。至少比那封不知好多少。要不是这连公子已经有冷姑娘了。她还真想以后介shào

他认识认识凌霜。说不定……嘿嘿……海棠有些阴险地笑

就在海棠地胡思乱想中。渐渐地慢了下来。然后海棠听到马车外小厮三和地声音:“几位姑娘。东城县到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城了。”

终于到了东城县了。海棠心中觉得欢喜。自从三天前那个王家村后。他们便一直没再遇上可以落脚地地方。请恕她永远无法习惯风餐露宿地生活。每次一看到城镇就有种喜极而泣地冲动。

海棠一想到美味地食物和舒服地床榻。便兴奋地动了动身子。拉开旁边地窗帘打算看看外面。

她转头地同时,眼角瞟到对面原本闭目打坐的冷兰青睁开了眼,眼底露出些微地释然。看来也不止她一个人不喜欢睡在马车里。海棠心有戚戚焉地抿了下嘴,随后便向窗外望去。

虽然附近的城镇其实大同小异,但是每到一个新地方,不同的人们、不同的气氛总是让海棠看得别有一番乐趣。她半躲在窗帘后,东张西望,第一感觉便是这东城县好生清冷。照道理,这东城又不是个小地方,怎么会人迹这般荒凉?

海棠觉得有些怪怪的,随便猜测着:难道是这里有什么节庆或热闹可看,人们都跑去围观凑热闹了?

马车继xù

前进着,只是速度更缓了一些,似乎是驾车的三和都感到城里古怪,忍不住缓了车速。而且因为车速放慢反而能打量得更仔细一点。渐渐地,她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了。这东城不只是街上人少,更奇怪的是走在街上的几乎全是男人,偶尔看到一个女子,便是六七十岁的老婆婆。

奇怪,真是奇怪?海棠狐疑地侧,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心道:难道这城里的年轻女人逗跑去看热闹了?……还是都窝在家里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马车外传来三和低低对他家少爷说话的声音:“少爷,这里好像怪怪的。我们以前也来过东城啊,那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随后是连慕风比平时沉了几分的声音:“三和,先别胡思乱想,我们先找一家客栈落脚,然后再跟小二打听打听,自然就知分晓了。”

“是。少爷。”少年三和应道,“少爷,我们以前住过的云来客栈实在不怎么样,我记得这附近还有一家江鹤客栈,我们去那里投宿如何?”

“三和,就按你的意思。”对吃住方面,连慕风很不挑剔,每次都是由三和拿的主意。不小的客栈门口停下。

冷兰青、严姑娘和海棠一一拎着包袱下了马车。之后,三和随小二去马厩安置马儿和马车,而另外四人则先进了大堂。

如同外面的人烟一般,客栈的生意似乎也不太如意,大堂上只见小猫三两只的几个食客。

胖嘟嘟的掌柜的一看到他们,眼睛顿时一亮,搓着手热情地迎了过来。

一般迎客的都是小二,难得稀罕地居然掌柜的都亲自出马了,海棠当然是多看了两眼,再次心想:这东城到底是怎么了?

“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啊?”掌柜的两眼冒星星地盯着他们,仿佛遇上猎物的老虎一般。

“住店。”连慕风十分有礼地说道,“掌柜的,请问还有房间吗?”

“有有有,当然有。您要几间有几间?”掌柜的一确认是生意上门,便谄媚地连声应道,“客官,是要几间房

“五间。”连慕风似乎也被那掌柜的引出笑意,微微地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优雅的浅笑。

“没问题。”掌柜的满口应道,并做了请的手势,“客官们这边请,老夫给你们登个记,等小二过来就领你们去房间。”

四人随着掌柜往柜台走去,连慕风看准时机,状似无意地问道:“掌柜的,在下以前来过东城,此处热闹非凡,行人川流不息,为何现在人烟掌柜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多想便答道:“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采花淫贼给害的。”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已经是恨恨的了。

“采花贼?”好几个声音一下惊讶地重叠在一起,其中音量最高的是严姑娘。

顿时,海棠、连慕风和冷兰青担心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只见她惊慌失措地白了脸,眼睛才一会功夫就变得红彤彤,怯怯地四处地看着,身体微微抖。

那掌柜的以为她是寻常的害pà

,便赶忙笑着安抚:“这位姑娘你别怕,老夫这儿可没采花贼。你尽可宽心,老夫这客栈开了都有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事。”

那严姑娘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周围的人都慈眉善目的样子,总算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冷兰青突然出声道:“严姑娘,你若是担心的话,我晚上跟你睡一间

掌柜的一听,顿时面色暗了一分,心道:住一块儿,那不是要少订一个房间?不过想到难得的生意,又不敢作。

严姑娘一听自然放心了点,赶忙点头道:“冷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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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释·淫贼(2)

慕风沉吟一下,也跟着说道:“风姑娘,不如你也跟\姑娘住一起吧。”他又对冷兰青说,“兰青,你们三个睡在一起,也方便互相照顾。”

冷兰青没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下头。

想到采花贼,海棠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也跟着忙不迭点头,心想:有冷女侠在,自然是什么也不怕了。

见此,掌柜的脸又黑了一分,若是平常,他少不得要冷眼叨念几句,可考lǜ

到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把上门的客人给骂走了。只好硬生生吞下不满。

幸而连慕风适时又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有大点的房间可让三位姑娘晚上一起安歇?”

掌柜的一听总.算可以再捞回点,笑容又变了回来,乐呵呵地说道:“有有有,我们这三楼的天字房特别大,有里外两间,各一张床,一张大一点可以睡两人,另一张小一点。公子你看如何?”

连慕风想也不想地答yīng

.了。

**

这天晚上,经严姑娘主动要求.后,她和冷兰青姑娘睡了里间的大床,海棠则一个人睡在外间。对此海棠虽然看似被动地配合,其实心里完全没有意见,甚至高兴得很,她一向很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睡的。

而那冷兰青看来也不喜欢,.只是没办法,只好把外边的那张床让给了海棠。

海棠在心.底窃笑不已,却不敢让对方看出端倪,心道:哼哼,经过封清隐封公子的训liàn

,她现在装模作样的水平可不是寻常人能看穿的。

海棠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在某种小得yì

中累极地睡去。虽然睡得不太安稳。浅眠得一个时辰就要半醒一次。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她又一次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努努嘴。正欲再次睡去。却听到轻轻地“咯嗒”一声。是什么声音啊?她皱皱眉。再次翻了个身。睡意还没来得及再次酝酿。又听到细微地“咯嗒”声。这到底是谁啊?扰人清梦!

海棠不悦地睁开犹带着五分睡意地眼。往床外看去。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原来一团乌黑地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来到她床边。她几乎都要大叫出声。却又及时看清那团黑影竟然是冷兰青。

刚刚地声音是冷兰青出来地?她要干什么?

海棠紧张地拉了拉被子。小人之心在这乌漆抹黑地夜里占了上风。心道:这位冷女侠是得了传说中地夜游症。还是……意图不轨?不会吧。虽然自己白天地时候是故yì

与那连公子多说了几句。但她也不必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吧?……这江湖上地什么狗屁侠名果然是信不得。

海棠想了想,告sù

自己:在人家冲动的时候,就不该傻得再去刺激对方,于是弱弱地给了一个笑脸,轻道:“冷……”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见那冷兰青伸出左手跟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呃?左手?海棠不禁看向她的右手,却现她右手竟拿着一把朴素的剑鞘。

不会吧?三更半夜拿着剑……海棠顿时思绪乱飞,浮想联翩:她,她不会真的是要对自己不利吧?

海棠自然不会傻得任人宰杀也不呼叫,况且那连公子就在隔壁,傻瓜才不叫呢。她张嘴欲呼,却在看到冷兰青身后某个熟悉的怯怯的身影时赶忙打住。

咦?是严姑娘。海棠傻了一下,然后赶忙拍飞心里的小人,心道:谁也不会在杀人的时候还找个证人,看来是自己胡想了。

她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然后面色一正,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冷兰青指了指屋顶,同样用口型回答:“有人。”

一想到之前掌柜说的话,这“有人”就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采花贼。海棠顿时寒毛和鸡皮疙瘩一起起立,心中不由庆幸:幸好有冷女侠在,不怕不怕。

屋顶上好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但是房里的三个姑娘却不敢懈怠。严姑娘怯怯地贴着冷兰青不敢走远,海棠穿好衣服和鞋后站在她俩身边,紧张得一会看屋顶,一会看门窗,心道:据说,采花贼们都是戳破窗户纸吹迷烟进来的。她可要小心,不能将迷烟给吸进了。、

相比之下,见惯大场面的冷兰青自然最为镇定,右手握着剑鞘,左手置于剑柄,好像只要一有什么动静,就会拔出剑来。

房间里,一时间无比安静,安静得仿佛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而气氛在宁静中一点一滴凝重起来……海棠几乎要不敢呼吸了。

终于,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下

方的窗纸突然被无声地戳出一个洞来。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绣管或芦苇管……海棠紧张地不敢眨眼,而严姑娘则抖得更厉害,缩着身子靠到海棠身边。而冷兰青则冷然地上前了半步。

果然,随后一只细细的芦苇管悄无声息地插了进来……

海棠见此,突然灵光一闪,便赶忙走到冷兰青身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冷兰青目光有些奇怪地看了海棠一眼,然后点头。她飞快地走向那支空心芦苇管,与此同时,那芦苇管中已经吹出一缕细细的青烟。

海棠见此赶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同时屏住呼吸,并示意严姑娘也照做。随后,她赶忙去看冷兰青,只见她已走到那芦苇管前,伸手往那管子口前一挡。她的力道用得极微妙,没有贴上芦苇管让对方察觉她的动作,却又巧妙地用手势带出的气劲将一大半的青烟又倒吹回去。

很快地,她们只听“啪.嗒”一声,似乎是芦苇管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某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逃了.海棠紧张地起身,冷兰青则比她动作更快地打开了门,追了出去。

海棠也想跟过去看看,毕竟这.采花贼真是人人可诛之,但身边的严姑娘却着抖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海棠转头看去,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几乎青,眼眶里更是不知不觉已蓄满泪水,于是自然又联想到她的遭遇,同情心大起,缓下了走势,轻轻道:“一切都会好的。”

这时,隔壁的连慕风闻声匆.匆地跑来。

海棠看他此刻的模样与打扮,不禁眼睛微亮。这位连公子平日里过的是极有条理,又处变不惊的,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如同仙人般一丝不芶,难得能看到他现在这个措不及防的样子,头凌乱地披散下来,雪白的外衣只是随便地不太服帖地披在中衣之外,虽然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已经很有一种让人脸红红、浮想联翩的感觉。

海棠欣赏.归欣赏,但也不敢花痴,一边在心里偷笑,一边就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连慕风.听完后,也没寒暄一句,就转头飞快地追了出去。

考lǜ

到冷兰青去追的人毕竟是采花贼这种危险人物,考lǜ

到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准那坏痞子身上还有什么迷药、毒药或春药,海棠决定原谅连慕风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

又过了一会,少年三和姗姗来迟地从另一间房跑了过来,问道:“风姑娘,我们少爷呢?”

海棠又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遍,最后说他们少爷去追冷姑娘了。

她这一说,那三和也想急急地追去,海棠赶忙喊住他:“三和,你去哪?”

“去追我们少爷啊。”三和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知dào

你们少爷往哪边去了吗?”海棠再问。

三和答不出来。

见此,海棠适时地给了他一顶高帽子戴:“三和,你留在这儿陪陪我们吧?只剩下我和严姑娘,要是又有坏人来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三和看了看海棠“殷切”的表情,又看了看严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于是拍拍胸膛道:“风姑娘,严姑娘,你们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海棠在心里满yì

地一笑。

可是,她没过多久就后悔唤住这个叫人不知dào

说什么的少年了。只见他没等了多久,便像一只第一次离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时不时往门外张望,走来走去,咕哝着什么他们家少爷怎么还不会来啊?然后又跟她们说:他们少爷虽然是跟一眼个世外高人学过功夫,但是却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过,因而不知江湖险恶,他的娘亲也就是少爷的奶娘在离家前曾多次嘱咐他要好生照顾少爷,他可以受伤,少爷不可有一点损伤什么的。

海棠起初还听得有点兴趣,但听到后来耐心一点一点地消失,尤其听他说到他娘说什么他可以受伤,少爷不可有一点损伤之类的屁话时,更是气得她一下子满肚子火气没处泄,心道:这是什么母亲啊,居然如此轻贱自己的儿子?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嘴唇撇了一下,却是故yì

笑容满面地说道:“三和,你娘真是对主子忠心耿耿啊,真是令人可敬。”她话里其实透着浓浓的讽刺,只是旁人听不出来。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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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释·淫贼(3)

至三和还一脸不好意思加“你真是过奖了”的表情,T7道:“也没什么啦,我娘怀我大哥的时候,家里穷,我爹把吃的都给了我娘,自己却差点饿死。当年幸亏夫人,就是少爷的母亲一饭之恩才让我爹活了下来,所以我爹娘从小就教育我和大哥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唉,可惜我大哥怎么也听不进,他老觉得我爹娘为了夫人已经奉献了十多年,这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我爹娘一气之下就把大哥赶出了家门……”他想到自家大哥,就一不小心将不该说的统统唠叨了出来,良久才回过神来,腼腆地搔了搔头,“不好意思,两位姑娘,让你们听我唠叨了。”

海棠勉强笑笑,装作无事,心里却出离愤nù

了,心道: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他们太疯狂,不过是一饭之恩,就要把自己甚至儿子的一辈子卖给人家了?受人之恩,是要懂得回报,可有必要将恩情扩大到这个地步吗?……若真是如此,做人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别落难,否则受了别人的恩惠,这一辈子可就还不清了。

她闭了闭眼,无法自制地联想到了燕燕的父亲,然后坚定地对自己说: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说她自私也好,任性也罢,她始终无法原谅他居然牺牲自己的女儿去救他的兄弟和帮主的女儿。……哪怕他是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成就他的侠义,她反而更能接受,甚至会像过去一样认为他是一个英雄。而现在,即使他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忠心赤胆、大仁大义的英雄,可在她眼里,他却什么都不是……

海棠看着坐立不安的三和,突然对那看来温文尔雅的连慕风的好感降了一分,心道:真是人无完人。他还真能理所当然地享shòu

着别人无止尽的报恩。

***

一炷香后,三.和又一次习惯地走到房门口探头探脑,只是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收获。

只见他欢天喜地地迈出.房门,大声唤道:“少爷,冷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赶忙小跑过去。

听说连慕.风和冷兰青归来,连严姑娘都忍不住走出房去迎接。海棠见此,不想让人觉得她行为突兀,于是不甘愿地也跟在严姑娘身后走到门外。

狭窄的走廊上,只见少年三和.正担心地上下打量他家少爷,而连慕风显然是在路上已经匆忙整理过了,衣服已经穿整齐了,头也用一根丝带随意地束在了身后。

连慕风再三跟三和强调自己.没事后,三和这个小管家公总算不再神经兮兮的。

连慕风之.后是一个陌生的青年,那青年一身蓝色的布衣,头上戴着同色的书生帽,衣服虽然不新,但是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

走在那.青年之后地才是冷兰青姑娘。

他们出去地时候是两个人。怎么回来就变成了三个人了?海棠心中直觉地反射出这个疑问。然后理所当然地得出推论:难道这个陌生地青年便是那个采花贼?

海棠看了看冷兰青凝然严肃地表情。感觉她走在最后地行为很有一种垫后以防止人犯逃走地味道。……所以这个陌生地、一眼看去只觉得如同斯文书生一般地青年真地是那个采花贼?想到连慕风和冷兰青刚才是跑出去追采花贼地。海棠又确信了几分。但很快便觉不对:倘若这人真是采花贼地话。他们怎么不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当连慕风等人走到房间门口时。海棠正欲启齿。却听连慕风先于她道:“风姑娘。严姑娘。我们先进房吧。”

海棠又不急于知dào

答案。便没有异议地随他们进了房。

当最后地冷兰青“吱”地一声关上房门后。海棠反倒不心急了。反正该说地迟早要说。何必由她开口呢?

果然,只见那连公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严姑娘,迟疑了一下后,柔声问道:“严姑娘,敢问你可认识这个人?”

严姑娘奇怪地看了一眼陌生男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严姑娘,你可确信?这件事十分重yào

。”连慕风再问,一双黝黑的星眸凝重地盯着严姑娘。

这时,一旁的冷兰青突然插嘴道:“慕风,你这么问不妥当,还是由我跟严姑娘谈几句吧。”

连慕风想了想后,无奈道:“也是。”

于是,冷兰青领着一头雾水的严姑娘进了里间,而海棠则略略看出些门道来,他们怕

定眼前这青年就是采花贼,所以才领来让严姑娘指认

海棠一边想道,一边细细打量面前的青年,心道:所谓“相由心生”,如果他真的是采花贼的话,应该也能看出些端倪吧。

这陌生的青年长相颇为清俊,剑眉、挺鼻、薄唇,最招眼的是他的眼睛,眼珠是棕色的,颜色比常人要浅一点,眼尾微微上吊,衬上左眼角一粒褐色的泪痣,让他的眼睛有种妖魅或说轻浮的感觉。

海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人一看便知个性轻浮、吊儿郎当,不能说没有当采花贼的潜质。

那蓝衣青年似乎看出海棠在看他,便轻佻地冲她眨了一下旁边有痣的左眼,带点勾引的味道。

这辈子还没这.么明目张当地被人调戏过,海棠差点被口水呛到,转头不去看他。谁想她不屑地反应反而引来对方的笑容。海棠转头的同时,眼角瞟到他嚣张地露齿一笑,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

那颗虎牙尖锐得仿佛.亮一般,让海棠一瞬间想到长着锐齿的色中恶狼,于是心道:最好这人就是采花贼,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揍他一拳。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揍他,海棠决定耐心地等冷兰青和严姑娘出来。等候期间,她坚定地把目光落在连慕风和三和身上,不去看那青年。

看着连慕风和三和,海棠不由.地想到了在连慕风和冷兰青回来前自己和三和的对话,原本歇下的不满又如涨潮般上升了一些。她眼珠一转,故yì

笑着说道:“连公子,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跟三和聊了一会呢。三和小兄弟真是不错,连公子你可真幸运,有一个肯为你拼命的忠仆。”海棠笑得很灿烂,看起来仿佛艳羡无比的样子,其实却是在讽刺对方。当然,不是谁都能听懂她的讽刺的。

连慕风微微一愣,这个看来.完美淡定的公子眼中第一次出现万般无奈的表情,随即他故yì

恼怒地看向三和,斥道:“三和,你又来了。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把你娘的话放在心上。当年我娘不过是一饭之恩,难道还要你们家三个人用命来换不成?那我娘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连慕风一.番话说出了海棠不少心声,她总算将她对他的好感又升了回去,心道:这连公子总算没浪费他这张俊脸。

三和被.他家公子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海棠看他虽然半低着头,腰板却挺得笔直,心想:这儿估计像娘,没那么容易改变心思。不过总算这连公子把他当回事,至少可以避免不值得的牺牲。

海棠并没兴趣对人说教,讽刺过了,泄过了,也就心态端正了。继xù

等冷兰青和严姑娘出来。

不久,里间就有了动静。只是出来的只得冷兰青一人,其他人见状,不禁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

还是连慕风先问道:“兰青,严姑娘呢?”

冷兰青道:“她又哭了起来,我看她这样不方便出来,又怕留她一人在里面胡思乱想,就干脆点了她的穴道。”

海棠闻言,只想冒冷汗。唉,这冷姑娘一看到人家哭,就点人家穴道,将来有了孩儿可怎么办啊?总不至于婴儿一哭,她就点他(她)穴道吧?可怜的孩子。海棠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冷兰青的小腹,为那暂时还莫须有的孩子默哀。

连慕风似乎没觉得冷兰青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表情温柔依旧,再问道:“兰青,严姑娘有说什么吗?”

冷兰青的脸上流露出些微无奈,淡淡道:“她还是说不认识他。”她说着,看了蓝衣男子一眼,又道,“她说,当时她被迷烟迷晕,昏昏沉沉,根本没看清采花贼的容貌,只在眼睛完全阖上前隐隐看到一个身形。那身形好像要比他矮一点、胖一点。”

冷兰青刚一说完,那蓝衣青年轻佻的声音就忙不迭大呼小叫地响起:“这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小生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小生不是采花贼,现在你们该信了吧?那小生现在可以走了吧?”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等等。”冷兰青冷冷地出手把剑鞘压在他肩膀上,又把他压了回去,道,“我还没说你可以走呢?”

“那姑娘你还想怎么样?”蓝衣青年双手一摊,无奈地看着她,耍嘴皮子,“姑娘你不会看小生俊俏,就想强抢小生为婿吧?”他故作幽默地侧,冲冷兰青眨了下眼,抛了个媚眼。

(本章待续)

第二十五章 释·淫贼(4)

兰青顿时面目更冷,眼里迸射出两道冰冷锐利的光芒一动,三尺青锋出鞘了四分之一,语带威胁地说道:“少给我油嘴滑舌,我不吃这一套。在还没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不是采花贼以前,你不能走。”

“还没证据?”蓝衣青年大惊小怪地挤眉弄眼,咋咋呼呼地叫道,“刚刚那位姑娘不是说不认识小生我吗?姑娘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可是她根本没看到采花贼的脸,不是吗?”冷兰青冷冷道。

“可是你刚刚还说她看到的采花贼身形比小生矮,比小生胖。”蓝衣青年忙不迭声音比她更大地反驳。

“她被人下了迷药,只来得及在合眼前模糊地看了一眼,根本就看不太清楚,又怎么做得了准?”冷兰青仿佛跟他杠上了一般口气十分强硬地说道,“再说,谁能证明颍上县的采花贼和东城的是同一个?谁又能证明你不是那个在这里犯案的采花贼?你一个人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却在外面瞎晃悠,难道不是有鬼?”

“那你们还不.是三更半夜的在外头晃悠?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蓝衣青年巧舌如簧地反驳过去。

“我们是在抓采花贼.”冷兰青冷冷地说道。

“那我也.是在抓采花贼啊。”蓝衣青年学着她的口气说道。

“是吗?”冷兰青看来完全不信.他的说辞,道,“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们一路追那淫贼过去,路上分明没见着别人,转弯之后只看到你,而那里又是个死胡同。你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自然还有真zhèng

的采花贼。”蓝衣青年一点也不慌张地定定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是你暂时没想通而已。”

“兰青,”这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连慕风终于出声道,“我看这位公子的气质不太像那种下作之人,你且先莫要先入为主,反让真zhèng

的坏人逃脱了去。”

连慕风这么一说。那蓝衣青.年立kè

可怜兮兮地应和道:“这位公子总算说了句人话。否则小生今天可真是要冤死了。”他故作小媳妇般地挤眉弄眼。那古怪地样子让人看了非但不觉可怜。还有种火大地冲动。

冷兰青正欲再言。却被连慕风按住了手。只见他温文尔雅地一笑。一派有商有量地样子。道:“这位公子。虽说我们暂时没有直接地证据证明你就是那采花贼。可同时也没有足够地证据证明你不是。倘若今天在下就这么放走公子。却反而令又一位姑娘遭辱。在下定会懊悔终身。”

他这话说来说去还是帮着冷兰青。那蓝衣青年起先还点头。听到后来有些焉了。两手一摊。颓然道:“那你们想怎么样?反正。小生还是那句话。小生绝不是那个什么采花贼。”

“公子莫要误会。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这件事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在下有个建议。不知公子可愿一听?”连慕风说话时总是和颜悦色。用词十分客气。以致听就算心有怒火。也不好意思对他大吼大叫。

“小生还有别地选择吗?”那蓝衣青年看了看身旁“虎视眈眈”地冷兰青。撇撇嘴。讽刺道。

连慕风淡淡一笑。没有与他计较。继xù

道:“虽然严姑娘不记得那采花贼地长相。但是这城里还有几个别地受害。如果我们能找她们出来指认采花贼。自然可以真相大白。不知公子觉得如何?”

“对质就对质。”那蓝衣青年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看他坦然的样子,冷兰青和海棠不禁一愣,心道:他这般自信,难道采花贼真的不是他?

连慕风对那蓝衣青年抱拳道:“多谢公子配合。今晚就只好麻烦公子暂且不要离开了。”

“等等。”那蓝衣青年突然剑眉一皱,面色跟着一变,道,“你不会想让小生今晚跟你一起睡吧,小生一向独眠,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的。”

没等他说完,连慕风已经给冷兰青使了一个眼色,冷兰青嘴唇一抿,勾出一个抹淡淡的得yì

,心领神会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黑的东西,然后没等蓝衣青年反应过来,就听“喀嚓”一声,那东西的一端已经固定在他左手腕上。

“这是什么东西?”那蓝衣青年大惊失色地晃了晃左腕,那东西出清脆的响声。

海棠这才把那东西看清,原来它是一副纤细的改良过的镣铐。那镣铐是黑色的,做得极精细,一端是一个带锁眼的铁环,此时已牢牢扣在青年的手腕上,中间是一段

余的细长链条,另一端的铁环则握在冷兰青手里。

冷兰青看蓝衣青年吃瘪的模样,难得露出些微笑意,语气却是冰冷:“为了防止你逃跑,这是必要的措施。”

“你们什么意思?当小生是犯人吗?”蓝衣青年不太高兴地将链子抖了抖,又低头去研究那扣在他手上的铁环,似乎想将它掰开。

冷兰青见此,冷冷地警告他:“你不用白费劲了,这镣铐乃千年玄铁所制,又是由机关名家贺氏所铸,除非你有剑圣前辈的飞花剑,否则任谁也别想将它劈开。唯一能打开它的就是我手上的钥匙。”她说着,左手一动,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

那蓝衣青年一看,自是眼中一亮,立kè

起身去夺那钥匙。

可冷兰青是何.等人,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身体微微一侧,便巧妙地避了开去。

那蓝衣青年虽一击未成.,却是不肯放qì

,又想伸手去抢。这时,连慕风适时地拦在两人中间,道:“公子,请莫心急。在下自然没有把公子当作犯人。”

“你不要.说一套,做一套。”蓝衣青年抬起左腕故yì

凑到连慕风眼前晃了晃。

“在下自然会给公子一个说法.”连慕风慢慢道来,仍是不骄不躁。他随即从冷兰青手里拿过镣铐的另一端,只听又是“喀嚓”一声,另一端的铁环已经固定在他右手腕上。

冷.兰青原本想阻止,可是出手已经迟了。她懊恼地收回手,正欲开口。这时,连慕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转头对那蓝衣青年道:“现在,公子可觉得公平了。”

蓝衣青年看看他的右腕,.叹息着摇头道:“公平是公平了,只是小生刚刚说过不习惯与人共眠,现在却没别的选择了。”他看来万般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既然如此,小生把丑话守在前头,呆会小生睡里面,你睡外面,要是有强盗,你挡着。

要是……”他的话没说话,众人突然听见轻轻的一声“喵呜”。

起初,众人几乎以为是听错.了,一下安静下来。

一会儿,又是轻轻的“喵呜”一声。

这一回,他们总算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只是这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

众人不禁四下看去。

还没看出个结果来,就听那蓝衣青年突然“哎呀”叫了一声,右拳轻击左掌,惊道:“差点把你给忘了。”他说着低头。右手从斜门襟伸入怀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右手掏出一个小小的狸花猫来。说它小,它是真的小,蓝衣青年一掌就能将它托在掌心。

于是众人借着昏黄的烛光将它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只棕色的狸花猫,头大大,耳尖圆滑,体毛短短的,主要是黑色、灰棕色相互掺杂的条纹,乍看像那虎皮似的,又十分的光泽顺滑,诱得人不禁想要伸手摸一摸。它最可爱还是那双大眼睛,黑色的眼线,眼珠呈杏核状,黄褐色,在烛火照射下仿佛会光一般。

好可爱的小猫,估计出生还不足两个月吧。海棠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看多了,觉得它的眼睛好像有些眼熟。咦?在哪里看过呢?

海棠苦苦思考着,突然眼角瞟到它的主人,终于恍然大悟。她道是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它的主人就长了一双猫一般的眼啊。

海棠原本就觉得青年的眼睛长得十分有特色,十分的……嗯哼……勾人,此刻更是觉得有趣极了,来回比对了蓝衣青年和他那只狸花猫的眼睛,最后得出结论:这不知算是猫似主人,还是主人似猫?

“喵呜——”这时,那只小小的狸花猫仿佛不甘寂寞一般又叫了一声,一边甩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尾巴。

好可爱哦。海棠的眼球不禁又被吸引过去,唉,她就是对这种小可爱没辙。她一面感慨,一面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蓝衣青年真的是采花贼吗?她还没听过采花贼带着猫咪一起作案的。

不过她心中虽然起了疑问,却也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毕竟就像连慕风说的,倘若今天他们就这么放了他,却反而令又一位姑娘遭辱,这一定会令在场所有的人懊悔终身。

她忍不住看了看冷兰青,又看了看连慕风,看来这两人和她有同感,因此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约莫是有同样的顾忌,两人也没说什么。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五章 释·淫贼(5)

时间,房间内静寂一片,好一会都没有人说话。

唯有那蓝衣青年自得其乐地逗着他的小猫,一会摸摸它的皮毛,一会搔搔它的下巴。

那小猫起先陶醉地眯眼蹭着他的手指,随即又“喵呜”了好几声,蓝衣青年突然瞪大眼,恍然大悟地叫了出来:“星星,你该不会是饿了吧?”

狸花猫星星仿佛通人语一般,紧接着他的话“喵呜”了一声。

“星星你别急,哥哥这就给你弄吃的去。”蓝衣青年一边轻轻抚摸狸花猫的背,一边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狡猾的目光定在那几乎要打哈欠的少年三和上,微笑地露出尖锐的虎牙,一点也不知dào

客气地指使人家,“这位小兄弟,麻烦你下去叫厨房给小生弄点羊奶。”

羊奶?三和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刹住,没睡饱的倦意换做怒意地吼了出来:“这位公子,这三更半夜的,你让我到哪里弄羊奶?”

“没有羊奶的话,给熬点米汤也行。”蓝衣青年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和善表情。

三和见他明明是无理取闹还要装着自己很好说话的样子,禁不住就怒了,再吼:“这三更半夜的,客栈的人都睡了,公子你让我去哪里熬米汤?”

“去厨房啊。”蓝衣青年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一双猫眼笑眯后有一种狐狸眼的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动了动左手,随着他的动作,镣铐出清脆的声音,“这位小兄弟,其实小生也不介yì

自己去的,只是小生现在和这位公子铐在一起,如果小生去厨房,那这位公子也只好跟着去了。小生这个人好相与得很,一向不在乎厨房里的油烟啊,蟑螂啊,老鼠啊,唉,也不知dào

这位公子介不介yì

?”他眉眼一挑,半侧着脸,眨了眨他的猫眼看着连慕风,一副好心询问的样子。

不用连慕风回答三和自然不会让他家少爷去厨房这等地方,赶忙抢着说道:“这位公子,您说的是,小的去还不行?”他说完,气冲冲地跑出房去。

而那蓝衣青年竟像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安然自得地继xù

逗着他地猫儿。

海棠忍不住摇摇头。替他不好意思。

连慕风看着三和离去地背影也有几分无奈。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对那蓝衣青年抱拳道:“在下姓连。名慕风。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小生姓贺。加贝贺。单名离。离别地离。”蓝衣青年总算不再看他地猫。抬起头来爽快地答道。

“贺公子。现在时候不早。不如公子先随在下去隔壁地房间休息。以免在这里耽误几位姑娘安歇。公子觉得可好?”连慕风持续他优雅地笑意。让人听了便觉得很舒服地强调总是令人无法拒绝他地提议。

贺离似乎感受不到对方地影响力。笑眯眯地再次动了动自己地左手。凉凉道:“如果连公子一定要走。在下有别地选择吗?”他字字句句流露出明显地讽意。

连慕风不知是脾气好,还是更高杆得修liàn

到对难听的话充耳不闻,仍是温温雅雅的样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离抱着猫咪站起身来,终于大摇大摆地走了。

海棠看着这性格迥异的两人,摇摇头,心道: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可以睡下了,但可以预知的是,这后半夜她估计也别想睡安稳了。

***

第二天,海棠醒得很早,也起得很早。如果是在自己家里,她可能会选择再睡个回笼觉。可是因为在客栈里还跟别人共住一室,心里总是有诸多的顾忌。尤其那冷姑娘也起得很早,海棠不喜欢人家看到自己的睡相,只得也早早地起了床。

房间里,只有严姑娘还在里间继xù

睡,不过海棠巴望着她再多睡一会,因为她醒了,自己跟她也没什么话题可聊,只能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自己现在躲在外间看书自得其乐得多。

连慕风、冷兰青还有那个蓝衣青年贺离一大早就出去了,照贺离的说法是,要尽快把采花贼的事情搞清楚,以还他一个清白。最后他还酸溜溜地补了一句,说省得让人像个囚犯一样铐起来。

海棠在房间里没看多久书,房门就被咚咚地敲响了。

她不用想,也知dào

敲门的人十有**是三和,便赶忙放下书,快步过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那胖嘟嘟的少年三和,他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稀饭、油条、馒头,还有一些小菜。

好香,好诱人啊。海棠一早起来还没吃过东西,顿时被诱得馋虫都爬了上来,冲三和嫣然一笑,殷勤地请他进来:“三和,一大早的,真是麻烦你了。”

“风姑娘,你太客气了。”三和一面跨过门坎,一面笑着道。

待他把食物放在桌上后,海棠笑着请他也一起坐下,道:“三和,不如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那怎么可以?”三和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连连摆手。

经过昨晚与这少年的长谈,海棠可以想象他会说出怎样一番话来拒绝她的好意,便飞快地抢在他前面说道:“有什么不可以。三和,我又不是你家少爷。你为什么不可以作为一个朋友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顿早饭?难道你看不起我是个江湖女子?”

“当然不是。”三和又是慌忙地摆手道。

“既然不是,就坐下来吧。”海棠再次拦住他后面的话。

三和羞赧地摸了摸鼻子,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半是紧张半是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并问道:“风姑娘,严姑娘还没起来吗?”

“嗯。”海棠一边应了一声,一边把饭菜从托盘移到桌上。

三和见此,赶忙也跟着做起来,说道:“风姑娘,这稀饭刚出锅,烫得很,我来端就好。”

海棠知dào

不让他弄,他更不自在,便由着他去,自己去摆弄旁边的凉菜。

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偶尔聊几句,这聊着聊着一不小心就谈到了昨晚。

说起昨晚,三和顿时脸红脖子粗,很是激动,说是光那碗米汤就熬了快两刻钟,可因为猫不吃热

又只好在那努力吹吹扇扇地让那米汤凉得快些,后来}T在那里喂猫。

他当然是不情愿,可现在的问题就是贺离不睡,他家公子就没法睡。公子不睡,连带三和也不好意思去睡。

这猫一喂又是近两刻钟,好不容易喂完猫可以睡了,那贺离又说要去茅房,再后来又是洗脸洗脚,这样一磨蹭就将近拖到三更。于是搞得昨晚他们三个都没睡安腾过。

海棠听了后,就觉得那个贺离是存心整人,但想到他若真的不是采花贼,没事给人铐了起来,也完全可以理解他的不甘。她现在只希望这事情在今天能有个了解,那么她也好早日启程去苏州。

这个话题之后,两人没怎么说话地继xù

吃饭。

再后来,严姑娘也起来了。

**

这个早上飞快地过去。

快中午的时候,连慕风、冷兰青和贺离从外面回来。严姑娘一见贺离,便眉头一皱,躲到了里间。

三和一见连慕风和贺离仍然铐在一起,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少爷,怎么样?找到证据没?”他对贺离没有好感,私下便有**成认为这男子就是那个采花贼。

连慕风摇摇头道:“我们去拜访了三户人家,可惜却没有什么收获。一户人家在事之后没多久便搬走了,还有一户人家根本不愿见我们,还没进去,就别人赶出来了,而最后一户人家,那个妇人因为被辱所以遭夫家休弃,后来那个妇人跳河自尽了。”

他说完后,众人俱是沉寂一片,不由地都想到了严姑娘。唉,若不是那天他们正好出手救了她,那就又是一条人命啊。

“少爷,那接下来该怎么了?”好一会儿,还是三和又开口道,“您总不能和这家伙铐一辈子吧?”他说着用嫌弃的眼神看了“这家伙”一眼,碎碎道,“少爷,您何必费神管这闲事呢?不如把这家伙送到官府吧?这捉拿采花贼本来就该是官府的差事。”

“你这小子真是没家教。”贺离一边摸着他家的狸花猫,一边在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说,“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懂不懂礼貌啊。小生姓贺。还有,你凭什么送小生去官府,你以为你是捕快吗?真是的,无凭无据不要污蔑小生。小生还没去官府告你们无故囚禁呢。”

三和看他嚣张且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脸通红,却是无法反驳。

海棠在一旁看着他那得yì

的小样,不禁怀疑起昨天的推断:他真是因为没做亏心事,才不怕与受害对质吗?还是他早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才有恃无恐呢?……无论如何,这人出现的时间未免是太巧了一点。

“贺公子,”这时,连慕风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对那贺离抱拳道,“小厮三和一时心急失态,请公子切莫放在心上。”他的气定神闲与对方的轻佻浮躁形成鲜明对比。

“哼,小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以后说话注意点。”贺离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道,“唉,这一大早出门都没来得及沐浴,真是浑身不舒服。三和小兄弟,麻烦你给小生烧些热水来。小生要去隔壁沐浴。”

“我为什么要给你烧水?”三和本来就还在气头上,直觉地怒着反驳。

“唉,”那贺离又开始哀声叹气地装模作样了,“其实小生这人为人很勤快的,也不介yì

自己烧水啊搬水的,只是现在和你们公子铐在一起不是不方便吗?小生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累及你家公子。”

三和看看贺离又看看自家公子,最后那几乎要冒火的眼睛狠狠地在那玄铁链上烧了一下,然后咬牙转身,心里诅咒着贺离的祖宗十八代。

看着三和离去的背影,连慕风叹口气道:“贺公子,在下知dào

三和说话直接了点,有得罪公子的地方,望公子看在他年纪小,有口无心,莫要和他太计较了。”

“小生有吗?”贺离一脸无辜地眨了眨他那双妖异的猫眼,“小生一向习惯一天一沐的,昨晚实在是太晚了,小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才没沐浴就睡下了。”

海棠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还有脸说他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她看他昨晚没少折腾,让人家三井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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