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的灭世系统 - xp1024.com
《奶爸的灭世系统》


001 掌控瘟疫的奶爸

“爸爸,老师说下个月的入园费要涨到一千五。后天就要交钱。”

吃晚餐的时候,五岁女儿的一句话让钟衍顿时食之无味。

一千五一个月的入园费,占据了他目前全部收入的一小半。

交了女儿的入园费,再交掉房屋和水电钱,钟衍每个月手头剩下的钱不足五百。

五百块想要养活父女俩,实在是捉襟见肘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但是这钱又不能不交,钟衍白天要工作,无法照顾小丫头的饮食起居。

能帮他带女儿的全托幼儿园,附近只有这一家比较正规,而且口碑也不错。

其他的便宜小园,他根本不放心让女儿入托。

所幸在女儿的午餐,由幼儿园提供。

钟衍上班的地方,中午也提供一顿午餐。

父女俩真正需要在家吃饭的时候,不过是晚上的那顿晚餐而已。

五百块要煮一个月的三餐,或许有些为难。

但是只做两个人一个月的晚餐,倒是勉勉强强能凑合下去。

想到这,他平静的对女儿说了一句:“嗯,爸爸知道了。”

钟衍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让小丫头敏锐的感觉到了父亲忧虑。

她低头看看盘子里的青椒炒荷包蛋——这是父女俩的晚餐正菜,但是爸爸将荷包蛋都堆在她面前,自己却只肯夹青椒吃。

“爸爸,以后宝宝在幼儿园里多吃一点饭,好不好?”

钟蓓蓓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了一个让钟衍觉得奇怪的问题。

“嗯?丫头,你这是嫌爸爸做的饭,没有幼儿园大厨做得好吃吗?”钟衍放下筷子,他微笑道,“是哪里不合你的口味,爸爸明天改正。”

这句话他仿佛说过上百次,又好像是头一次说,却能说得无比熟练。

或者说,真正的好爸爸,在宠爱女儿方面总能无师自通。

“不是的,”小家伙连连摇头,“爸爸做得很好吃。但是宝宝觉得如果中午多吃一点,晚上肚子就不会饿。爸爸就不用准备人家的晚餐了。”

小家伙越说越高兴,最后都忍不住拍着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为自己的聪明鼓掌。

女儿变着法子想给爸爸节省开支,这份心意钟衍如何看不出来?

越是如此,钟衍心中的内疚便越深。

若是他能力再强一点,能给女儿一个稳定的生活,也不至于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品味到人间的苍白和无奈。

生生逼迫一个五岁的孩子如此懂事。

并不能说明为人父母教导有方,只能证明她的父母过于无能。

我的女儿啊,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绝对不行,”钟衍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乖丫头不肯吃爸爸做的饭,爸爸明天哪里有心情赚钱养家?你得给爸爸一点努力工作的动力才行。”

钟蓓蓓闻言一愣,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小饭碗,突然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那宝宝晚上回家,还是吃一点吧。”小家伙把菜盘转了一百八十度,让所有的荷包蛋都冲着父亲,“但是宝宝只吃辣椒就可以了,鸡蛋留给爸爸吃。”

“诶,爸爸中午的伙食,可比丫头在幼儿园里吃得好。”钟衍笑着把盘子转回去,“好孩子不许跟爸爸抢菜吃,我每天工作很辛苦的。”

小家伙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爸爸的理由。

经过这么一折腾,方才的沉闷气氛倒是一扫而空。

钟衍心中也充满了斗志,就冲自家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他没有理由向生活低头。

吃过晚饭,钟衍把桌上残余收拾干净,一一送到厨房刷洗完毕。

“丫头,爸爸要出去散步。”钟衍招呼着坐在电视机前的女儿,“你要不要跟爸爸出门玩?”

小家伙立马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宝宝要去。”

钟衍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出门逛超市,顺便买好明天晚餐需要的材料。

小家伙跟爸爸散步,偶尔能混到一些饭后甜点的优待。

哪怕一个月只有一两次,也足够让小家伙期待跟爸爸出门采购的体验。

每天如此,女儿乐此不疲。

从超市回来之后,钟衍破例给女儿准备了一根雪糕——以往都是一块一根的老冰棍。

在交过下个月的入托费之后,女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吃不到零食了。

今天索性让她“奢侈”一回,算是父亲因为将来内疚而提前做的补偿。

小丫头倒是吃得很高兴,半点不知道父亲心中的重重忧虑。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女儿进入梦乡之后,刚做完家务的钟衍还在网络上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某些兼职的机会。

哪怕每个月只多几百块钱,也能让他的经济宽裕不少。

就在他搜索兼职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敲错了哪个字符,电脑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再亮起来的时候,浏览器显示已经进入某个奇怪的网站。

【为了家人,为了可爱的女儿,你是否愿意不择手段,甚至与世界为敌?】

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血淋淋的字,钟衍不假思索的点了【是】的按钮,随后他便打算关掉这个无聊的页面。

最近的网页游戏噱头,底限是越来越低,网站设计者迟早有一天会被人请去喝茶的。

然而事情完全超出了钟衍的预料。

荧幕上的血字化成血色漩涡,一下扑进了他的身体。

很快,钟衍的眼前浮起了一行行的小字。

【瘟疫掌控者系统激活,为了完成你的承诺,请将整个文明带入末日深渊。】

【初次使用,宿主可任意激活一个瘟疫主线,展开相关的技能树。】

【系统将根据瘟疫扩散的程度,给予不同的经验和技能点奖励,可选瘟疫主线如下:】

【细菌、病毒、真菌、放线菌、立克次氏体、支原体、衣原体、螺旋体、纳米机器人(只有其他主线全部完成后,本选项才内被激活)。】

看过那么多与系统有关的小说,钟衍早就对此类东西有了极大的心理免疫。

就算同样的事落在自己头上,他惊讶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现在都不能慌张。

女儿还要靠他养活呢,遇事自己先乱了阵脚,将来女儿的生活怎么办?

“好像不对啊。”

几个深呼吸之后,钟衍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他倒不是对瘟疫系统有任何意见。

只是系统提供的瘟疫主线,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瘟疫主线的前八个主线,正是高中生物里对微生物的初步分类。

至于最后一个,反正也无法激活,暂且抛开不谈。

也许未来科技大发展之后,纳米机器人也能算作是一种微生物呢?

高中生物老师若能听见钟衍的分析,他一定很欣慰——至少暂时不必连夜坐车离开这个城市,钟衍当年的学费也没白交。

所谓的瘟疫,其实都是微生物给人类带来的灾难。

系统自称瘟疫掌控者,实际上称之为微生物掌控者,反而更加恰当。

【任务一,请开启任意一个瘟疫主线,完成时限三十分钟。宿主失败或者超时未完成,将会被剥夺生存权利。】

不完成就有生命威胁?

钟衍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嘲笑。

笑话,我像是那么容易受到威胁的人吗?

命运以为我带着女儿艰难度日,整天摸爬滚打在社会的最底层,心中就一定充满了悲观绝望和厌世的绝望?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可能向命运女神低头!

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名为【真菌】的主线按钮。

真菌的最佳生长温度,通常在33摄氏度以下。

为何恒温动物体温都在37摄氏度甚至更高?

因为高体温能降低被真菌感染的风险。

地球上的冷血动物,自出生起就饱受各种真菌感染的侵扰。

相较之下,恒温动物被真菌感染的机率,远远低于冷血动物。

全世界的真菌类别,粗略估计也有二十万种,但是能感染人的不过五百多种。

比起其他七种微生物类别,真菌对人类的杀伤力最低、扩散起来也是最容易,造成的风险也更容易控制住——曾经有个高学历的老婆就是好,至少能够耳濡目染一些小知识。

钟衍不想屈服于瘟疫系统的操控,自然也会选择对自己、乃至对人类更加有利的选择。

他与蓓蓓的妈妈性子截然不同,内心中没有藏着半点灭世倾向。

随着确认键被按下,钟衍只觉眼前多了一张硕大的技能图谱。图谱上绝大部分按键都是灰色,只有一个名为【真菌鉴识】的技能已经亮起。

当他尝试激活技能之后,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五彩缤纷。

那些空气中漂浮的真菌孢子,纷纷散发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就连隐藏在墙壁里、窗户上、门框木纹中的菌丝,也都争先恐后的亮起来。

整个房间顿时蒙上一层诡异的光雾,而且是只有钟衍能看见的光雾。

“激活技能【真菌鉴识】,技能等级一,能够迅速鉴别宿主已知的菌种。”

读出图谱下的解释,钟衍心中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什么叫做宿主已知的菌种?”

难道说我不认识的菌种,鉴定术就鉴定不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还要这个技能搞毛?

系统究竟是来毁灭世界,还是来卖萌的?

“难不成我今后要边打工边自学,还不能忘记带孩子?”他有些生气的嘀咕了一阵,随后开始在心中盘算,从哪里可以买到最权威的真菌学资料。

为了毁灭世界而努力学习,这个说法听上去真的好荒谬,简直跟孩子她妈的理想一样荒谬。

有这个时间,钟衍宁可跟女儿梳头发编辫子。

编好了再散开,散开再编上,这种事情做一整天他都不会累。

而且小丫头也会很开心,她最喜欢爸爸帮她编辫子了。

【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进入新手教学模式。】

【请在三十天内完成第二个任务,将有毒有害真菌进行传播扩散,最少扩散到十个目标群体当中。被传播的有毒有害真菌形态,包括但不限于真菌孢子、真菌菌丝、真菌子实体、真菌毒素。】

【目前任务进度0/10】

【超时未完成,直接剥夺生存权利。】

系统没有理会钟衍的吐槽,自顾自的颁布着新手指导任务。

它的态度十分明朗:要是连新手任务的完不成,立马就弄死钟衍省得浪费粮食。

002 女儿的忧虑

第二天早晨,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上。

“爸爸,要是有人在幼儿园说宝宝的坏话,”小丫头搂着钟衍的脖子,忧心忡忡的问到,“宝宝该怎么办?”

钟衍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别理他,你装作没听见就行。”

“要是那个人还是不肯罢休,还要追着宝宝骂呢?”钟蓓蓓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要是她找到家里来,还要当着爸爸的面,故意说宝宝的坏话呢?”

女儿的话让钟衍皱起眉头:幼儿园里还有这么不识相的人?

难怪刚才吃早餐的时候,女儿一直眉头紧皱。

钟衍以为是自己煮的早餐不合胃口,万没想到是女儿遭遇了校园暴力。

不行,得找个机会跟对方的父母反映一下,没完没了的欺负我女儿,真当老子是那么好欺负吗?

必须用行动告诉女儿,父亲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沉吟再三之后,钟衍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如果真碰上这样的坏孩子,爸爸拎着那个家伙的衣领,把他从家里丢出去。”

“爸爸要说话算话,这回宝宝就放心了!”

钟蓓蓓用小手拍着胸口,语气也轻松很多。

看见女儿如释重负的表情,钟衍趁热打铁追问:“蓓蓓能不能告诉爸爸,是哪个小朋友在学校里欺负你?”

“没有呀,”小丫头奶声奶气道,“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宝宝。”

钟衍万分不解道:“如果没有人敢欺负你,那追到家里来骂你的人是谁?”

小丫头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自然,她小声的嘀咕道:“爸爸要牢记刚才说过的话,今天晚上老师可能要来家访。她昨天晚上没有来,今天晚上一定会来的。”

明白了,追到家里来说女儿坏话的人,是她的老师。

丫头你又闯祸了对不对?

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是不是?

钟衍有些无语的望着女儿,将声音再柔和了三分:“你这回又搞出什么妖蛾子了?居然惹得老师要来家访。”

“昨天老师教了我们一个成语,”钟蓓蓓有些不好意思的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宝宝用这个成语夸了老师,但是她听了之后特别生气。”

钟衍讶异道:“什么成语?”

“大于弱智。”

“丫头你上当了,大于弱智不是夸人。不管大于、小于、等于弱智,都不是夸人的话。”钟衍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你确信这是老师教的成语?”

“就是老师教的!”钟蓓蓓振振有词的辩解道:“老师还说,大于弱智的意思,是说真正有智慧的人,看起来都是笨笨的。”

“我觉得,丫头你误解了老师教的成语,”钟衍若有所思道:“她说的应该是大智若愚吧?哪里来的大于弱智?丫头,你是不是上课又走神了?”

“宝宝上课从不走神!”钟蓓蓓细声细气的分辩着。

不是走神,那就是你故意在课堂上跟老师捣乱喽?

钟衍懒得听女儿的辩解套路,心中已经还原了大半的真相。

小丫头的奇思妙想,有时连她亲爹都难以招架。

钟衍刚才一个不留神就踩了女儿的坑,还准备把来家访的老师给提着衣领丢出去。

就冲她这机灵劲,绝对是偷学了老爹绝技的亲生女儿。

钟衍大学专业是公共关系学,主攻网络热点诱导、危机公关、话题炒作、网络水军洗地这三方面。

初进这行时,钱的确好赚得很,只是偶尔会被网友问候家人而已。

等到女儿出生之后,钟衍就从这行抽身了——他可不想刚刚出世的女儿整日被网友“问候”。

身为人父,还是多为孩子积点阴德才好。

刚才蓓蓓进行“危机公关”非常及时,一下就把老爹的正义立场漂没。

小丫头所用手法,极其类似当初钟衍擅长的水军洗地技巧,不愧是他言传身教出来的乖孩子。

我家丫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钟衍乐呵呵的想了一阵,这才低头对女儿严肃道:“蓓蓓,爸爸要跟你约法三章。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但以后上课不许跟老师唱反调知道吗?别以为爸爸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眼见达成既往不咎的小目标,小家伙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啦,宝宝以后上课绝对不吵不闹。”

将女儿送到了幼儿园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进园内,钟衍不由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不远处的教室门口,貌似有个小女孩正在对小丫头翘首以盼。

看见钟蓓蓓的身影,她立刻就高高兴兴的迎上去。

嗯,不错,女儿貌似又交到新朋友了。

钟衍扶着木质大门边框往里看,见到此情此景不禁老怀大慰,就要转身离开。

“您就是蓓蓓的爸爸对吗?”有个似曾相识女人的声音在钟衍身后响起。

“叶老师,您好。”

钟衍一听她的声音,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要来向他告状了。

趁对方还没开口之前,他上来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赞美:“早就听我女儿说过,她的老师脾气好,人也长得特别漂亮,对她特别关照。”

“我老早就想来谢谢你,因为工作忙,一直抽不出时间。”

不管她想说什么,钟衍先发几顶高帽子过去——反正赞扬不用花钱,多少说一点。

如此委婉的把对方捧上天之后,看她还好意思开口告女儿的黑状吗?

女儿会危机公关,难道老爹不会?

开什么玩笑!

女儿的聪明懂事,那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果然在钟衍一通真心实意的感谢后,叶老师的告状怎么都说不出口。

都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对方把她捧上三万英尺的高空,叶老师实在没有必要主动跳下来,只能微笑的点点头道:“蓓蓓是个乖孩子,她比别的孩子更聪明、更懂事、反应更快。”

“她有个小小的缺点,就是不注意团结同学,老是给其他小朋友起外号。有些外号叫得很难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那个被起外号的同学,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钟衍无比严肃的点头附和:“回去我会好好教育她,对了,她给别人起了什么侮辱性的外号?”

叶老师略作思索:“好像是蠢哭了、笨哭了还是傻哭了,对方也是一个小姑娘,母亲是国际友人不太熟悉中国文化。小姑娘将来还要在附近上学,现在从幼儿园就背上这种外号,怎么说呢,实在有些——”

“明白了,”钟衍立马点头表示理解,“我不会惯着她的坏毛病,一定把她纠正过来。”

“谢谢您的理解。”出于礼貌考虑,叶老师主动伸手和钟衍握了握,这才大步走进幼儿园。

原地只留下神色古怪的钟衍站在那里,望着叶老师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神。

幼儿园内某间教室的窗户后面,有个小脑瓜正在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警报,警报!”

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爸爸的身影,口中小声的念叨着:“妈妈不在家的日子里,宝宝绝不能让其他女人趁虚而入。”

与此同时,钟衍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之前摸过的门框。

因为连日阴雨,那里长着微不可见的木霉菌、以及一堆不认识、叫不上名字的真菌。

他倚门望女儿的举动,正好摸了一手的真菌群落。

刚才他与叶老师握手时,大半真菌孢子、菌丝都蹭到老师手上去了。

当然了,在一般人眼里这不算什么大问题,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弄点洗手液洗个手就能解决的问题,算什么大事?

可是在瘟疫系统看来,这就是钟衍主动传播有毒、有害真菌的举动,因此毫不犹豫的给他跳了个数字。

【目前任务进度1/10。】

这样也算?

钟衍在心里忍不住要为系统的认真负责点赞,不愧是瘟疫系统,果然尊重客观事实。

人类从来不是生活在一个无菌的环境。

再健康的身体,也不是百毒不侵。

每个人体内的免疫防线,时刻都在辛勤工作。

钟衍通过握手的方式传播有毒有害真菌,但是被传播者毫无反应。

这个问题错不在钟衍。

也不能说刚才传播出去霉菌没有害,没产生恶劣影响,只能怪人类的免疫系统太强悍。

以人类数十万年进化出的免疫能力而言,些许有害真菌孢子的侵袭根本无关痛痒。

除非患有先天或者后天免疫系统缺陷综合症、或者主动食用毒蘑菇,否则以如今的医学技术而言,真菌对人类的伤害微乎其微。

瘟疫系统对此显然非常清楚。

因此它不管传播效果如何、不管钟衍是有意传播还是无心接触,只监督宿主有没有在完成任务。

一念至此,钟衍望着手掌出神:“如果握手也算是传播瘟疫、毁灭人类文明的话,不要半个小时我就能超额完成任务吧?”

事情的发展方向,与钟衍的猜测完全相同。

乘地铁时,钟衍故意用脏手抓握扶手。

在他下车后,还故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扶手被另一个上班的男人握在手中。

而系统显示的进度,也从1/10跳到2/10。

很明显,瘟疫系统非常严谨。

这样的间接接触,也被算在故意传播有害真菌的进度内。

剩下八人的传播进度,钟衍是在公司完成的。

钟衍在一家物流公司的中转站工作,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在仓库开叉车,来回搬运些纸箱木箱之类的货物。

那些放在库房等待中转的纸箱、木箱,无一不是木质纤维组成。

在空气潮湿的夏季,纸箱表面长满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霉菌。

装着这样的箱子在中转仓库里走一圈、经过某个坑坑洼洼处震动一下纸箱表面,此类不经意的动作都会让霉味扩散到整个工作区间,轻而易举的刷满了传播人数。

做完了上午的工作,钟衍才有时间关注自己的任务进度。

【恭喜你,新手教学任务一完成。奖励经验10,技能点1。】

【新手教学任务二,激活任意一个瘟疫主线技能,获得两个主线技能。】

只有钟衍能看见的技能树上,同一序列未被激活的主线技能分别是【真菌自溶】、【真菌加速】、【真菌活性抑制】,再加上已经激活的技能【真菌鉴识】,共有四个基本技能。

003手教学任务

每个技能的上限都是十阶,需要四十个技能点,才能将所有的技能全部点满。

未开启的技能只有名称,看不见半个字的技能解释。

倒是被点开的【真菌鉴识】下边,有一行小小的文字说明:每升一级,鉴识信息库中随机增加两千种、处于宿主知识体系以外的未知真菌信息。

“升满十级也才两万种,整个地球上的真菌至少二十万种,还有九成需要自己进行学习。”钟衍暗自嘀咕了一句,给这个技能做下了毫无用处的评判。

下一个该开启哪个主线技能呢?

钟衍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沉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前边两个新手教学任务都太简单,因此下一个教学任务可能会异常的复杂。

若是这次的主线技能没有选好,恐怕后边的路就那么好走了。

第二个技能,该选什么呢?

钟衍有点想选【真菌自溶】,但是不敢轻易的下结论,而是拿出手机百度了一番。

按照非正规的百度说法,自溶是自行溶解的简称。

包括人体在内,很多生物细胞死后都有自溶性——这个类似于自发性的毁尸灭迹。

“如果我能让真菌自溶,意味着我掌握了针对真菌的杀生大权。”钟衍沉吟一会,最终决定选它。

若能掌控任意真菌的死亡,倒是个不错的技能,用来控制意料之外的风险有奇效。

最起码不用担心真菌危害女儿的健康。

至于【真菌加速】和【真菌活性抑制】,可以放到后面再学。

用钟衍的经验推理,真菌掌控就好比是开一家公司,真菌鉴别是人力资源管理,真菌加速是提拔奖励员工,活性抑制是打压雪藏员工、真菌自溶是开除(弄死)员工。

如果权力只能一项项掌握的话,任意开除员工的权力很重要,是人事权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旦钟衍掌握了任意开除(弄死)员工的权力,就不再怕敢尥蹶子的刺头。

有了这个技能,钟衍便不用担心事情会失去控制。

不单是瘟疫掌控系统,实际上获得任何一种超凡力量时,能够收纳约束超凡力量的最终掌控权,都该做为第一选择目标。

说做就做,他毫不犹豫的点下确认。

【新手教学任务二完成,奖励经验10。】

随后亮起的新主线技能下,也出现了一行有关技能的说明。

【真菌自溶一阶,可控制在感知范围内的真菌形态与其衍生物质、包括但不限于孢子、子实体、菌丝等,令其遵从宿主意志自行裂解失效。有效范围十五米,每升一阶加十五米的控制距离。】

【可控制真菌种类,与宿主认知、真菌鉴识信息库相关联。处于宿主知识体系内的未知真菌、信息库内没有相关信息的真菌,将不受真菌自溶的技能影响。】

看到第一段时,钟衍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跟我猜测的一模一样,这个技能可以控制真菌的死亡。

当他看到第二段时,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他要收回之前的话,真菌鉴识的技能不是鸡肋,而是贯穿整个真菌主线体系的核心技能。

钟衍能控制多少真菌的生死,全看他知道的真菌种类有多少。

如果恰巧碰上他是不知道的那些,就只能期望真菌鉴识的信息库内刚好有相关信息。真菌鉴识技能在初阶时,信息库里只有两千种真菌信息。

以后每升一级,又会多两千种宿主未知的真菌信息。

要是两个条件都不满足,真菌自溶的技能同样无用武之地。

所以说,若是钟衍经常没时间看书的话,那么多余的技能点,一定要点在真菌鉴识上。

不等钟衍想清楚自己的加点方案,系统再度弹出了第三个对话框:【新手教学任务三,以其他智慧生命体为试验对象,尽快熟练掌握两个主线技能的使用方法。】

【任务进度0/100,任务期限100天。逾期未完成,剥夺宿主生存权。】

一百天内要在一百人身上做真菌试验?

看到第三个新手任务时,钟衍的心直往下沉:我猜得一点没错,瘟疫掌控系统的新手教学指导,正在一步步诱导宿主滑向深渊。

被系统选中的宿主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迟早有天会走上毁灭世界的不归路。

“钟衍,你别站着发愣。四号库忙不过来了,你去那边帮他们装车上货。”

大概是看钟衍半天没有动作,领导立刻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

听见任务的第一时间,钟衍就下意识摇头:“四号库不是一直由老翟独揽?就算帮他的忙,别说没有工时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我手上的事情都做不完,没时间帮他,经理你找别人去吧。”

“老翟生病了,做事速度有些慢。”

“生病了就请假回家,只要他在那里站着,我就不动四号库的半个箱子。”钟衍断然拒绝,“谁爱去谁去,我是不会去的。这台叉车油门有问题,等会我要抽出时间给它做个定检保养。”

其他库需要帮忙,钟衍都愿意伸出援手,唯独四号库,不行。

老翟那人做事太不讲究。

上个月钟衍连续四次帮他加班卸货,每次都害得女儿在幼儿园等爸爸多等了一个小时。

结果发工资时,那家伙连钟衍应得报酬都不愿意给。

不仅如此,他还在财务室倚老卖老说不用帮忙也能按时做完,想让钟衍把到手的加班费退给他。

当然这是白日做梦。

想从一个要养女儿的父亲手里夺食,成功率几乎为零。

为此俩人差点翻脸动手。

从那时起,钟衍索性不再理会任何与老翟有关的工作——既然别人都说不用帮忙也能做完,就让他尽情展现自我价值吧。

钟衍与经理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旁边仓库传来轰隆巨响。

“去看看,四号库出事了!”

经理拔腿就往那边跑。

“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倒车撞墙,老翟那家伙每次带病上班都是同一个套路。”

钟衍脚下半步都不动,依旧不屑的冷哼道,“先故意造一点动静出来引大家去看,然后装受伤让经理现场找人顶班。”

“最终达到既不干活又不被扣工资、活还被别人做完的终极目标。”

大概一刻钟之后,经理神色严肃的走回来。

他无比诚恳道:“钟衍,要不你去帮老翟顶个班吧。那边的事情比较多,老翟的脚上烂了好大一个疮,刚才血流得一袜子都是,看样子连叉车的油门都没法踩。”

看在经理的面子上,钟衍点了点头:“要我做可以,但工资必须算我的。你先跟他讲清楚,将来算钱的时候,他再敢找老子的麻烦,我就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由于身上背着瘟疫系统的致命压力,钟衍的语气显得很暴躁,完全没有以前那种老好人式的温和。

听见了钟衍的要求,经理随即转回去询问对方的意见。

不一会,那边就响起了叉车运转的声音,而经理也没有再来找钟衍顶班。

一天的工作,很快就在叉车上下货的轰鸣中结束。

在钟衍与夜班司机进行交班时,他无意间瞥见老翟一瘸一拐的走进办公室。

“呦呵,翟师傅,你的脚怎么了?”负责夜班的老丁诧异的追问着。

上白班的同事,基本都被老翟得罪光了。

看见他受伤,也不会有人理会。

老丁与老翟上班时间不重合,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俩人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

“老毛病,脚气犯了。”老翟唉声叹气道,“一到晚上就奇痒难忍,闹得我睡都睡不着。昨天我想用热水烫一下,结果我家那个傻孩子弄了一杯开水过来。”

“当时脚上就起烫了个水泡,今天做事的时候,不小心又把水泡弄破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老翟还特意把鞋袜都脱掉。

尽管老翟说得无比凄惨,但钟衍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淡淡地望了对方的光脚一眼,下意识移开数步,随即启动了真菌鉴识能力。

一般来说,能让人痒的难受的皮肤病,多半是由真菌引起的。

这狗日的故意在办公室脱鞋,鬼知道他是不是蓄意制造传染源?

毕竟瘟疫系统今早给钟衍上了一课,用事实告知钟衍,瘟疫传染源是通过哪些途径扩散的。

钟衍回去还要带孩子,自然得离老翟越远越好。

【发现真菌感染者一名,感染程度中级,感染真菌类型为红色毛癣菌、犬小袍子菌复合体。】

“真菌类型指定,真菌自溶开始!”

钟衍懒得听老翟诉苦,更不愿冒携带传染源的风险去接女儿。

为了保证绝对安全,钟衍索性在启动了真菌自溶的技能,打算将十五米范围内的已知有害真菌、孢子、菌丝、子实体尽数消融。

真菌自溶的技能刚启动,钟衍就觉得自身的感知能力向外扩展了十几米。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皇者视角,在自身的感知范围内,所有能被他感知的真菌都在向自己俯首称臣。

他仿佛内听见真菌们的歌唱,“看见”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尤其是老翟脚上、还有他的鞋子里,富集着密密麻麻的真菌群落,那一堆共生真菌的活跃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只需钟衍心念一动,就能决定众多真菌的生死。

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好了。

004 女儿的逻辑学

钟衍毫不犹豫的催动心念,刺激众多真菌加速自溶。

尤其是老翟的鞋和臭脚,更是得到重点关照。

命令真菌自溶的过程,并没有钟衍想象中那样简单——没有任何生物会自愿放弃生命,哪怕它只是微生物。

真菌的抗争在命令下达的时候起,就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

那过程就像是一个人和一群真菌在吵架。

钟衍说:“你们去死!”

接到命令的真菌则齐声喊到:“我们就不!”

“你去死!”

“就不!”

“去死!”

“就不!”

不管来回几次,双方都不肯轻易妥协。

为了压制住不听命令的真菌,钟衍只得一遍遍加大精神力量的输出。抡起名为精神力碾压的大锤,强行捶打众多真菌的生命力,逼迫所有能感知到的真菌服从命令。

由于精神输出功率太大,他的精神力消耗暴增,还因此略微恍惚了一会,感觉就像多加了几个小时的班。

但是最终效果显著,在他感知范围内,老翟脚上所有的真菌以及衍生物都“自动”消解。

五秒不到,整个屋子里的脚臭味突然散去大半。

就连老翟那是臭气熏天的鞋子,也在眨眼间失去了异味——毫无疑问,十五米范围内的有害真菌,已经被钟衍一扫而空。

【真菌自溶完成,活体试验进度1/100。】

这样也行?

钟衍心中又惊又喜。

他一心想要保护女儿的举动,顺带帮老翟解除了脚气的痛苦,不料却另辟蹊径找到通关教学任务的方法。

从现在起不用伤害任何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活体试验,刷满一百人的成就。

按常理说,一般的癣类皮肤病多半是真菌引起的。

东凰市内饱受真菌病患困扰的病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人都是极好的试验对象,用来给钟衍刷技能熟练度,那是再合适不过。

将来名气打出去后,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我要不要对外打个牌子,上书十个大字,祖传老军医,专治皮肤病。”

钟衍摸着下巴陷入沉思,随后他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而是一旦名气打响,携带各种真菌皮癣上门的病患会络绎不绝。

自己若是接触太多这类患者,就算将来能日日彻底消毒,他恐怕也不敢跟女儿太过靠近。

毕竟一阶信息库内资料有限,只有两千种真菌信息。

这意味着至少还有十九万八千种真菌,它们根本不服从钟衍的控制。

你不能期望每一个上门的病人,身上携带的致病菌恰好是钟衍认识的、或者是系统里有信息的。

万一来个意料之外的家伙,岂不是害人害己?

钟衍想抱着女儿举高高、他想搂着女儿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的奔跑、他看着女儿在怀里撒娇,而不是因为担心未知真菌传染源,强行喝令女儿远离自己身边。

无论金钱还是荣誉,都抵不过钟衍成为一个好爸爸的心愿。

更别说大张旗鼓的治病,瘟疫掌控系统的秘密迟早会大白于天下,给父女俩带来无尽的麻烦。

与其将来日日恐惧未知真菌,倒不如随缘治疗。

就像今天这样即可,发现一个就随手治好一个。

既不图他们的钱,也不要他们的感激。

为了发现那些藏在人群中的患者、为了反复练习两个主线技能,钟衍打算从现在起全天开启【真菌鉴识】的技能。

系统给的任务期限还很长,钟衍有足够的时间刷满一百人的进度。

一念至此,钟衍忍不住有些小庆幸:

当从数学角度而言,我激活任意一个技能的概率都是相同的。

但是系统每次发布的教学任务,任务内容应该都时固定的。

如果刚才我选择的技能是【真菌加速】,那么现在恐怕就得催化老翟脚上的真菌群落,让它们迅速长满整只脚掌。

加重一百个无辜病人的病情,只为让自己挣得一丝活命,想想就觉得于心难安。

真走到那一步,自己恐怕就再没有直视女儿的勇气,更别说抱着女儿在阳光下生活。

“奇怪,我的脚好像突然就不痒了?”

正在指桑骂槐抱怨年轻人不懂事的老翟,突然间他神情迷惑的停下来,望着自己的脚陷入沉思,“感觉好像轻松了很多。”

“或许是开水消毒有效,”老丁半开玩笑道:“要不你今晚继续泡开水试试?”

就在俩人的闲聊间,钟衍已经步履轻快的走出大门。

他没有兴趣听别人狗扯羊皮,现在是下班时间。

下班了,女儿还在幼儿园等爸爸接她回家。

二十分钟之后,他准时出现在幼儿园的大门口。

“爸爸,爸爸,宝宝在这。”小丫头连蹦带跳的朝父亲跑过来,一头撞在钟衍的怀里。

等父亲抱起她之后,钟蓓蓓才回头对身后的另一个小朋友挥手致意:“傻哭了,再见。”

不远处有个与女儿同龄的小丫头,十分礼貌的冲她摆摆手,跟在一个中年妇女身后快步离开。

如果钟衍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女儿新交的朋友。

今天早上就是她对女儿翘首以盼,看上去对钟蓓蓓这个朋友十分重视。

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女儿给人家起外号的举动很没礼貌。

臭丫头,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

当着爸爸的面,居然连好孩子的人设都敢丢!

“蓓蓓,你刚才喊人家什么?”

钟衍故意板起脸来教训道,“爸爸是不是跟你嘱咐过,在学校要和善友爱,不准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人家好心跟你交朋友,怎么开口就给人家起那么难听的外号?”

“宝宝没有给她起外号,”钟蓓蓓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细声细气的为自己分辩着,“她的名字就叫傻哭了。”

你当老爹是那么好糊弄的?

发觉女儿还在狡辩,钟衍沉下脸道:“那你说说看,谁家的父母会给孩子起名傻哭了?”

钟蓓蓓有些苦恼的挠挠头,她小声回答道:“也许扶桑那边的习俗不一样呢?”

扶桑?

钟衍突然记起上午送孩子时,女儿的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小姑娘的母亲是外国友人,对中国文化不太熟悉。”

莫非那个小姑娘是扶桑人士,她的日语名字是樱(さくら)?

樱用罗马音标写出来是sakura,读音确实类似傻哭了。

都怪那个不学无术的叶老师。

你没文化就算了,还差点拉着老子一起掉坑里。

钟衍犯了个想当然的错误,现在只得放下老爹的身段对女儿道:“对不起,是爸爸误会蓓蓓了。”

“没关系,宝宝已经习惯被爸爸误会了。”

小丫头故作成熟的拍拍老爹的肩膀,随后趴在钟衍肩膀上乐不可支。

她最喜欢看爸爸现在的表情,在心怀愧疚的爸爸面前,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等老爹抱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钟蓓蓓突然小心翼翼的开口到:“爸爸,宝宝可不可以给你提个意见?”

“当然可以啊,爸爸欢迎宝宝提意见。”钟衍笑着回答。

“嗯~~~~宝宝感觉家里好热,比幼儿园热多了!”

如果钟衍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女儿第四次直接或者间接向他抱怨家里太热。

听到女儿的意见,钟衍心中升起难言的歉疚,还有说不出的挫败感——女儿在幼儿园可以吹中央空调,但是到了家里只有电风扇。

以钟衍目前的经济实力而言,他无法给出租屋装空调。

钟蓓蓓对父亲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看见爸爸有些灰暗的表情,她即刻改口道:“宝宝说错了,咱们家不热,房间里一点都不热。”

小丫头冥思苦想了半天,用了一个自认不会影响爸爸心情的形容词:“宝宝就是觉得家里的空气有点烫。”

钟蓓蓓今年才五岁,她还不知道烫比热更加严重。

听着女儿的话,钟衍不由得哑然失笑:“蓓蓓,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钟蓓蓓不无得意道:“怎么样,宝宝特别聪明、特别厉害吧?”

钟衍对女儿循循善诱:“蓓蓓,爸爸现在告诉你一个道理。关于热和烫的区别,有句话是这么形容的,热成狗、烫脱皮。”

“对呀,对呀。”小丫头连连点头,“人烫脱皮也还是人,要是热成狗,那就是热狗啦!”

女儿的论证有理有据,以五岁的年纪而言,她的逻辑论证严密得无懈可击。

钟衍颇为赞同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要聪明。”

五岁的女儿,正是最活泼可爱、最惹人怜爱的年龄段。

爸爸的一句表扬,能让她开心好半天。

钟蓓蓓的笑容纯净无暇,白嫩的小脸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气温而变得红扑扑的。

父女俩穿大街过小巷,进入公园后沿着贯穿东凰市的河堤往家走,一路上都是女儿开心的笑声。

“爸爸你快看,”小丫头突然伸手指向横跨河岸的大桥,她的语气中满满都是焦急,“桥上有个姐姐想跳河呢!”

005 危险无处不在

钟衍顺着女儿的指向看了一眼,赶紧摸摸女儿的前额,柔声纠正她的观点:“蓓蓓别胡说啊,人家那是在看风景。”

桥上确实有个女孩倚着桥栏站着,不过她正拿着照相机在拍夕阳下的东凰市。

“可是爸爸你说过,那个位置的设计很特别,站在那里的人都会有种从桥上跳下去的冲动。”钟蓓蓓翻出了父亲的旧账,试图证明自己没错。

“这话不是我说的,那是你妈的歪理邪说,我只是转述她的观点。”

钟蓓蓓摸摸自己的小脸,顿时陷入了沉思:“爸爸刚才那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你刚刚是在宝宝面前说了脏话吗?”

“好爸爸从不说脏话,尤其不会在宝贝丫头面前说脏话。”钟衍一本正经的纠正女儿的错误,以正常的速度迈过拍摄夕阳的女孩身边。

夕阳的余晖映在女孩的侧脸上,让钟衍恰好捕捉到了一条系统信息,他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扫描到潜伏期内的真菌感染者,受感染程度轻微。】

钟衍扫了一眼致病真菌的种类说明。

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不难判断,它属于常见妇科致病真菌的范畴。

相见就是缘分,要不要顺口提醒她一句,让她去正规医院做个全面的妇科体检?

年纪轻轻的染上妇科病,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钟衍略作思考后,觉得还是不提醒为好,免得让人误会自己是个臭流氓甚至直接封书。

他不是扁鹊,也不想当扁鹊——要叠加状态才能打出高毒伤害,还不如周瑜好用。

这边钟衍刚打定主意,眼角余光就瞥见女孩退后了一步。

女孩一直全神贯注的拍摄晚霞,并没注意到桥面地板的缝隙,因此抬脚后退就把高跟鞋跟踩进了缝隙破孔中。

“哎呀——”

失去重心的女孩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

钟衍不动声色的快行几步,避开了女孩打算扶他的右手。

倒不是他天生冷血,而是即将摔倒的女孩是个真菌感染者,而钟衍恰好又抱着女儿在怀中。

系统今早才用教学任务为钟衍上了一课,用事实告诉他“有害真菌”是如何传染的。

他总不能让女儿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救一名无关外人。

就算钟衍能包治百病,那也不该成为让女儿接触致病风险的理由。

从来都是善泳者溺,不下水就不会被淹死的风险,不睡觉就永远不会死在床上。

危险无处不在!

钟衍的举动,全都落在钟蓓蓓的眼里。

刚才这个姐姐倒地的时候,爸爸明明可以扶稳她,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反而快走几步,避开帮助小姐姐的最佳距离。

连最热心肠的爸爸都不愿对她伸手援手,说明老爹跟她是认识的,而且这个小姐姐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名侦探宝宝从不遗漏任何细节。

钟蓓蓓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合乎逻辑。

既然她是个大坏蛋,身为乖宝宝的蓓蓓自然要跟老爹统一战线。

“姐姐,你跳河的姿势不对。”

打定主意后,钟蓓蓓细声细气的对倒地的女人说到:“你要站在栏杆外边往后倒,才会掉顺利的进水里。站在里边往后倒,只会摔在马路上,这样很容易出车祸的。”

“加油,再来一次,下回你一定会成功的。”

臭丫头,没想到你还挺会帮老爹拉仇恨。

说吧,你是不是洗了狂暴战的天赋,打算今后带老爹下副本的时候,找机会毛风脸橙锤火抗鞋?

钟衍正欲吐槽女儿的行为,但是话到嘴边时他转念一想:好像有些不对,我家丫头平常那么乖,没理由对一个外人那么大的火气啊?

莫非这个女人有来历,她曾经在什么时候欺负过蓓蓓?

嗯,很有可能真相就是这样。

难怪小丫头刚刚一看见她,就坚持认为她要跳河。

女儿是在用近乎诅咒的方式暗示爸爸:那个坏女人欺负过我,爸爸快替宝宝报仇。

原本钟衍还心怀愧疚,想顺手替她治病,算是为方才不能扶她的举动致歉。

现在看来没有帮她治疗的必要——算了,为自己和女儿的健康着想,还是先帮她治好再说。

万一等会撕扯起来,跟正常女人发生冲突,总比跟带菌体发生冲突要好。

白潇瑜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在连续集训了一个多月后,好不容易才放半天的假。

她趁着放假的时间,想着要出来拍几张东凰市的江风夜景。

结果照片还没拍到几张,就给东凰大桥来了个屁股向后的“五体投地”大礼。

万幸的是她基本功还不错,当即气沉丹田腰马合一,顺利化解了屁股墩地的危机。

不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又听见了一个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嘲笑,还教唆她站栏杆外跳河。

“谁家的孩子,会不会说话啊?家长也不管管?”

白潇瑜有些恼火的循声望去,正好与抱着女儿的钟衍打了个照面,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人实在太没风度,刚才明明看见我要摔倒,不过来扶一把就算了,还纵容女儿幸灾乐祸。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就算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该这样无礼对待吧。”

女孩简简单单的几句抱怨,立刻让钟蓓蓓听出了不对:“咦,原来爸爸不认识这个姐姐吗?”

“嗯?难道她不是你的熟人?”钟衍用同样疑惑的语气回问女儿,“我还以为她欺负过你,所以才懒得帮忙。”

父女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几乎气炸了白潇瑜的肺:“你脑子没病吧,我这么大个人,会无事生非跑去欺负一个小丫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就是,就是,爸爸真是太笨了。”

钟蓓蓓一见自己理解错了老爹的意思,立刻选择甩锅给自己洗白,“姐姐你别生气啊,爸爸虽然看起来笨笨的,但他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特别疼宝宝的大好人。他就是太关心宝宝了,才会胡思乱想。”

发觉白潇瑜脸上的怒火稍稍减退,小丫头继续补充道:“爸爸如果不是抱着宝宝、怕宝宝摔着,他一定会伸手扶住姐姐的。”

按理说,这个理由很苍白,极难站得住脚。

但因为它是从天真无邪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却恰好给了两个大人下台阶的机会。

“既然女儿说我是个大好人,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一个忠告。”

钟衍四下扫了一眼,趁周围还没有人围过来的时候,他沉声道:“姑娘你印堂发黑面带疲惫、说话时中气不足,如果不是暗疾缠身,就是最近犯小人,被人暗地里下咒。”

致病真菌不会无缘无故来到人身上,一旦得病就意味着在病人的生活区域内,存在着一个或者多个致病传染源。

钟衍的警告,也是基于这样的推测。

如果致病真菌来自环境,那就是被人下咒;如果是他人传染,那便是命犯小人。

总之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神棍说话的艺术风格,与危机公关、网络水军洗地有异曲同工之妙,钟衍拿捏起来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若想彻底根除眼下的风险,记得把最近半个月内穿过用过的内外衣物、洗漱用品、衣柜都进行彻底消毒。最好是抽空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否则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再牛逼的真菌,只要离开了合适它的生存环境,也难逃消毒剂的灭杀。

如果女孩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以后应该不会有复发的风险。

至于钟衍为何选用神棍的说话方式,主要是为了伪装。

伪装成神棍,总比当神医要好。

没有医生把他成当同行,就不会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借着说话的时间空档,钟衍再度催动真菌自溶的力量,帮眼前女孩解除潜在暗疾。

看来是遇见江湖骗子了!

而且是那种卖相很好的超级骗子。

白潇瑜在心中冷笑一声:印堂发黑是因为姑奶奶还没卸装、疲惫是连续一个多月集训的后遗症。

无论谁连续做一个多月的舞蹈训练和彩排,为了保护嗓子都得小声说话。

至于全面体检嘛,公司刚安排姐妹们去查过。

身为青玉凰少女组合的领队,白潇瑜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她健康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而且马上要参加一个极为重要的商业演出。

尽管如此,她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讨厌了。

看上去清澈柔和不带杂质,好似能洞悉自己身上的所有秘密。

被他的眼神扫过,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

这几日一直潜藏在她意识深处的隐隐不安,刹那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其是每当他说话的时候,怀中的女儿头就用一脸崇敬的表情看着爸爸。

男人每说一句,小丫头就用力点一下头,仿佛自家老爹说的是不容置疑的金科玉律,每一个字都有言出法随的魔力。

她正欲反驳两句,身上的手机却突然急促的响起来。

“赵姐,有什么事吗?”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白潇瑜懒得理会钟衍父女,带上蓝牙耳机快步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女声显得无比严肃。

白潇瑜语气轻松道:“我在东凰江大桥上拍夜景,等会想去逛逛商场。你放心,哪怕是放假,我也不会在外面乱吃东西的。”

“休假结束了,你马上归队——”

赵姐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吩咐道,“算了,你直接去东凰第一医院门口等我,我带其他人跟你会合。先不要吃晚饭,等会要集体复查。”

赵姐是青玉凰组合的经济人兼团队管理者,一手捧红过数个流量明星。

她的命令在白潇瑜等人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属性。

但越是这样,白潇瑜心中的不安就越重,她赶紧追问到:“赵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前天不是才体检完,难道检查结果有问题?”

“别问那么多,你赶快过来!”

006 成就任务

电话啪嗒一下挂断了,白潇瑜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怎么跟那个江湖骗子说的一模一样,莫非他刚才不愿意扶我,就是因为看出了什么端倪?

想到这,白潇瑜急忙转身回望,试图找父女俩问个清楚。

然而夕阳西下,桥上往来行人渐多。

父女俩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往来如织的人潮中,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等白潇瑜满心不安的赶到医院时,赵姐带着两个队员站在候诊室排队。她脸色铁青的脸色,让白潇瑜的心弦一下就绷紧了。

就连白潇瑜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哼了一声。

“怎么少了一个人?”白潇瑜转头望向两个队员,“老三哪里去了?”

左边的小姐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满面怒容道:“赵姐让她滚蛋了。老三生活不检点,明知自己有病而且会传染,却一直对赵姐进行隐瞒。”

“体检报告说,我们可能都被她故意传染。”

“怎么会这样?”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白潇瑜眼前忽然一黑:自己辛辛苦苦好几年,结果眼看就要出成绩的时候,被身边最信任的同伴捅了刀子,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如今的狗仔队无孔不入,如果被他们找到了今天的体检单,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的假新闻。

“你们先别急,”赵姐深吸一口气,她沉声道:“我找人约了东凰市最好的专家医生,请她帮你们复诊。从体检表来看,你们的症状都很轻,很容易治好。”

尽管赵姐再三安慰,但是遭遇晴天霹雳的白潇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复查的。

有熟人的关照,赵姐第二天晚上就在医院拿到了复检结果。

白潇瑜生理指标一切正常,之前可能是个误诊。

但是两个小姐妹就没有那么幸运,不过好在发现及时,用药得当很容易根治。

经过了一天的自我安慰,又听见意料之外的好消息,白潇瑜的精神逐渐恢复过来。

等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她隐约听见了兰医生对赵姐的嘱咐:“姑娘们穿过用过的内外衣物、洗漱用品、衣柜都进行彻底消毒——最好是给她们买新的。”

“让她们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她们都是好姑娘,只是不幸遇到了无妄之灾。”

好耳熟的处置措施啊,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

白潇瑜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事,那个抱着女儿的男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人说过:“若想彻底根除眼下的风险,记得把最近半个月内穿过用过的内外衣物、洗漱用品、衣柜都进行彻底消毒。最好是抽空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这,是巧合吗?

东凰市最好的妇科医生,也需要检查报告才能下定论。

而那个男人只是从自己身边经过,就能得出相同的处理结论。

不光是这样,他还一语中的指出自己命犯小人,就像是完全洞悉了前因后果一样。

一念至此,白潇瑜突然浑身一颤,她猛然记起了一个差点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在她与父女俩分别之前,男人曾经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警告:“否则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他帮了我什么?

难道说初检有问题,复检一切正常,是他暗中援手的结果?

我的病是他出手治好的?

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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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有可能!”

东凰市的某间出租屋内,钟蓓蓓神气十足的对爸爸大声道:“这就是宝宝不愿早睡的理由。”

“要不是老爹今天救了十几个病人,现在没力气打你,”钟衍略带威胁的扬了扬手,“你就等着被爸爸打肿你的屁股吧!”

小丫头才不怕老爹的虚言恐吓,依然坐在小床边扑腾着双脚,“好爸爸不该打宝宝。”

钟衍皱起眉头:“好女儿才不该挨打,请问你是好女儿吗?”

“不是。”小丫头回答得无比干脆。

“你很有自知自明嘛!”

“喝醉的酒鬼,往往说自己没醉。精神不正常的家伙,总觉得自己没疯。”钟蓓蓓振振有词的辩解着,“因为宝宝刚才回答不是,所以宝宝是个好孩子。”

“那好吧,逻辑学家蓓蓓,你要怎样才肯上床睡觉?”

“宝宝要给床装上护栏!”

钟蓓蓓指着自己的小床,理直气壮道:“这张床太讨厌了,晚上睡到一半宝宝就会滚下去,每次都要自己爬上来。”

“好吧,明天爸爸出去买材料,给你的床装上——”说到这里,钟衍突然停下了。

今天帮女儿交完入托费之后,他钱包里的钞票已经不多了。

父女俩还指望这点钱挨到下个月发工资,哪有多余的钱买材料装护栏?

看见爸爸突然沉默,钟蓓蓓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再吵着要给床铺装护栏,而是乖乖的脱鞋上床睡觉。

只剩钟衍端坐在床边,默然不语。

生活的压力已让他喘不过气,加上瘟疫系统如同附骨之蛆,更让钟衍寝食难安。

钟衍现在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走错,便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还坚持内心道德底线,却隐隐在把女儿彻底推向孤苦无依的边缘。

如果我死了,女儿的将来由谁保障?

连女儿基本生活要求的不能保证,还有狗屁资格能力去拯救世界?

人类世界需要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来拯救,说出去恐怕连傻子都不信吧?

就在钟衍心情低落的时候,他眼前突然刷出一条系统通知。

【成就任务“不可能存在的感激”达成。因为你在白潇瑜身上进行的活体试验,使得她对你产生由衷的感激和敬意。系统奖励技能点数1。】

什么情况?

白潇瑜是哪位?

难道说,我的系统暴露了?

钟衍心中连续震惊了三次,他赶紧在记忆中再三确认,自己是否认识一个叫白潇瑜的人。

记忆给了他极为肯定的答复: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貌似在什么地方听过。

但是她绝非钟衍认识的人。

想到这,钟衍赶紧细读成就任务的文字说明。

【人类在被冻死之前,会产生极度温暖的错觉,这样的错觉会让人将仅有的御寒衣物都抛弃。面对灭世的瘟疫时,或许也会有人误判情势,体会到同样的温暖错觉。】

【亲手毁灭那些感激你的人,是否会让你产生更多的愉悦呢?】

完全是狗屁不同的理论!

写这个系统的人一定是脑子有病,严重缺乏家教导致出现毁灭倾向。

突然出现的奖励,让钟衍无暇继续黯然神伤,打起精神面对新的问题。

钟衍在心中怒骂了几句,然后在手机上输入白潇瑜三个字,打算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白潇瑜,十九岁,女,东凰市人。

她是青玉凰少女组合的队长,青玉凰组合是今年三月出道,迄今为止出过两支颇受好评的单曲。

看见白潇瑜照片的瞬间,钟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在东凰江大桥上拍夕阳的小姑娘?

看起来系统并未暴露,只是神棍表演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评。

她应该是听了我的建议,去做了个全面体检,结果查出了真菌感染以外的病患。

没想到无心中的一个举手之劳,居然还能收到额外的好处。

只是多出来的技能点,究竟要加在什么地方呢?

钟衍考虑了几秒,决定把点数加在【真菌鉴识】上。真菌鉴识每升一级,可以增加两千种未知真菌的信息,顺带扩大十五米的感知控制范围。

另外它还与真菌自溶相关联,每升一级真菌鉴识,就能多掌控两千种真菌的生死。

若是这两千种真菌里,能够多刷新几种致病菌,则意味着能被钟衍治好的病人又多了好几类。

至于【真菌加速】和【真菌活性抑制】,目前还不是点开它们的时机。

系统提供的新手教学任务还未做完,已有的两个主动技能,钟衍尚不能熟练掌握,没有必要贪多嚼不烂。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能等待做完加点之后,钟衍才能得出验证结论。

一念至此,他郑重其事的确认了加点。

007 互相侮辱

随着新的技能点被加上,钟衍只觉真菌鉴识的感知范围骤然扩大。

只有一阶技能的时候,钟衍的感知其实并没有十五米那么远,因为房间只有一点点大。

他的感知能力并不能穿墙而过,只有在无障碍的环境下,方能让真菌鉴识的感知能力扩展到十五米远。

但是现在不同了。

那是种很那描述的玄妙感觉,并非单纯字面上一加一的感知增强——有这种误解的人,思维还停留在二维的平面上。

但是力量本身,是百分百的三维结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核弹的伤害半径每增大一倍,核弹的当量不是乘以二,而是必须乘以十。

20万吨的核弹,只比2万吨的杀伤半径大一倍。

钟衍的感知能力并非是核弹,但是空间数学概念是相通。

最起码信息或者能量空间传输的距离损耗的公式,都应该遵循已知的物理法则。

如今信息库内多了两千种真菌信息、感知范围又扩大了一倍、感知力量的强度更是提升了好几倍,使得一面普通的墙壁不能成为钟衍的阻碍。

但是想连续穿透两面墙,目前还是有些难度。

“眼下的改变,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感受着回传的信息,钟衍终于露出找回自信的微笑。

这是身为优秀网络水军和危机公关,必须要具备的职业素质——考虑到全部可能性,并针对这些可能性做出先手布置。

当感知能力可以穿墙之后,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的生存环境,便尽在钟衍的掌握。

他无法看见邻居屋内的摆设,却能通过真菌及孢子的空间位置,间接“看见”屋内的陈设形状——有点像是夜魔侠的听声辨位,只不过钟衍是通过感知真菌来辨位,而不是声音回波。

就连邻居们在做啥,他都能大略感知得到。

前提是对方身上落着真菌孢子,数量太少的话,只能感知到一个模糊的运动轮廓。

若是有大量真菌在那人身上繁殖蔓延,情况则会不一样。

比方说楼下那个不搞卫生又不洗澡的家伙,家居环境和人体投影就极为清晰。

如果钟衍集中所有感知,对他进行强化放大观察的话,还能清楚的看见螨虫在他皮肤上爬来爬去——确切的说是能看见感染了真菌的螨虫。

“太恶心了,楼下的这哥们邋遢到了极点,简直是在挑战人类生存环境的极限。”

钟衍强压住反胃的冲动,毫不犹豫的隔墙给他做真菌自溶。

看不见的时候,还能当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看见了,钟衍就不能容忍这样的货色出现在小区。

一阶的真菌自溶有十五米的距离,钟衍的感知范围现在扩展到了三十米。

楼下既能被钟衍感知到,又处于真菌自溶的控制范围,注定难逃被强行清洗的“毒手”。

【试验进度18/100。】

【试验进度19/100。】

【试验进度20/100。】

……

上下左右四户人家,都被钟衍光顾了一遍,强行做了一回真菌自溶。

当钟衍将邻居家中的可控真菌都消灭后,他的感知区域里出现了四个无法感知的黑区。

这不意味着邻居家已经彻底无菌,毕竟钟衍能感知控制的真菌只有四千种,仅仅占世界真菌总量的五十分之一。

他无可感知的真菌区域,照样还有其他未知真菌存在,只是他感应不到罢了。

或许是因为加点强化了感知的缘故,钟衍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也跟着提升了一个层次。

前两天每次使用真菌感知,最多坚持十多分钟,就得关闭休息一会。

不然脑子就会发胀,然后整个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的。

加点之后按理说输出功率高了好几倍,他的持续时间也该降到一分钟以内。

但事实并非如此,持续时间不仅没降低反而大幅增加。

在不使用真菌感知的时候,钟衍即便闭上眼睛也能隐约感知外界情况。

虽然只是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像,像是正常人带着老花镜透过针孔观察世界。

不过聊胜于无,随着技能加点带来的强化,总有一天他闭上眼睛也会能看清整个世界——我去,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大概就是精神力被顺带强化的坏处,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的。

只不过多加了一个技能点,强化的精神力就将刚才的负面情绪完全粉碎,让同样的情绪再兴不起半点波澜。

将来随着技能加点的逐渐增加,自己对负面状态的抗性可能会越来越高。

呃,还是趁现在能闭眼睡觉的时候,多睡一会吧。

趁着还能担忧的时候,多伤春悲秋一会。

将来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念至此,钟衍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同时更觉信心满满。

新的一天将会如期到来,而我无惧任何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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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幼儿园门口。

“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钟衍不厌其烦的对女儿开启例行训导模式,“蓓蓓那么聪明,这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钟蓓蓓用力点点头,随后有样学样叮嘱爸爸:“宝宝记住了,下班后爸爸记得早点来接我,千万不要迟到。”

目送女儿与樱子小朋友汇合,钟衍笑着转身离开。

感知能力扩大到三十米后,他对周围人群的健康状况有了新的认识。

遇到那些被真菌疾病感染的人,只要距离够近,他都会略作举手之劳,顺手帮他们减轻痛苦。

把有缘遇见的病人从中度变轻度,从轻度变轻微,是钟衍上班前的一件小事。

至于重度病人,基本都在医院住院,要不就在家里闭门不出。

路上基本遇不到。

而且由于时间不够充裕,很难进行针对性的治疗。

大家都行色匆匆,治疗机会更是转瞬即逝。

能减轻他人症状给自己刷进度,已经是给了别人天大的恩惠,非亲非故的凭啥要让钟衍负责到底?

他们得病又不是钟衍的错。

何况上班前钟衍也不想耗费太多的精神力——好歹给医生留口饭不是,他和东凰市的医生无冤无仇,何必影响人家的工资涨幅?

更别说彻底治愈一个人所需要耗费的时间、精神力,可以给至少五个患者减轻一阶的病情。

最重要的是,在系统的认知里,治愈一个只算一份进度。

缓解五个人的病情,则各算一份进度。

系统如此认真,是人都知道该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直到进入公司大门,钟衍在心中小声的嘀咕着,“我绑定的明明是个灭世系统,怎么就做起治病救人的好事来了?而且居然还有种莫名的愉悦感。”

这样愉悦并未维持多久,四号库的老翟正好黑着脸经过他身边,还故意发出一声冷哼。

“嗯?这个狗货身上怎么又出现了真菌感染症状?而且感染真菌类型与上次一模一样。”

钟衍望着老翟的背影,不由得陷入沉思,“前天我分明帮他根治了脚气,连鞋子都帮他消毒了——莫非他回去之后又接触了新的传染源?”

毫无疑问,这是最接近现实的推论。

想通这点之后,钟衍打算在下午交班的时候再帮他治疗一次。

这回就没有彻底根治的待遇了。

老翟不改变的固有生活环境之前,不管治好多少次他都还会再度染上。

至于要不要提醒他改变习惯——同样的话,帮他治脚气医生必然跟他重复过几十遍,人家连医生的话都不听,怎么会听钟衍的劝诫?

何必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权当他是个固定刷新的小怪,每隔几天都能给钟衍刷一次任务进度。

重复而枯燥的工作,总让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下班之后,钟衍准时出现在了幼儿园门口。

今天他在上下班的路上,一共刷了十三个人的进度——其中以地铁出口的流浪汉居多,这类人的卫生状态有些问题。

就算生病也没钱看,遇上了当然要顺手帮人一把,刷个任务进度。

反正这样的举动,系统通通默认为是活体试验。

系统任务颁布不到四天,钟衍已经刷到三十三人的进度。

照这样的速度进行,最终完成任务可能用不了七天。

“钟先生您好,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反映一下。”

看见钟衍出现,蓓蓓的班主任叶老师急匆匆的跑过来。

“是不是我女儿又在班里捣乱,您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教育她。”一看老师要来告状,钟衍赶紧拿话堵老师的嘴。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顺着老师意思往下说就对了。

“捣乱还好说,”叶老师吞吞吐吐道,“首先声明,我不是在怀疑你的教育方式——可怎么说呢,我觉得让两个小朋友互相侮辱,不算是很好的和解方式。”

“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的做法,只是表面上的公平,实际上两个人都受到同样的伤害。”

钟衍听得满头问号:“我还是没有听懂,难道说蓓蓓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

“打架倒不至于,只是她还在喊樱子小朋友的外号傻哭了,还发动大家一起这么叫。”叶老师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几分古怪,“不光是这样,蓓蓓甚至怂恿樱子给自己起外号。”

“说出来您可别生气,樱子小朋友给蓓蓓带坏了。她现在蓓蓓起了个外号,好像叫狗修金桑麻。”

老师的话让钟衍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他在内心深处勃然大怒:慕青蝉,看你干的好事!

慕青蝉是孩子她妈的闺名,也只有她会教女儿学日语。

她丢下丈夫女儿玩失踪的事情暂且不说,早早在教育女儿的道路上四处埋雷,这才是钟衍最不能忍受的。

008 无妄之灾

“叶老师,您先别急。”

钟衍实在不忍心看一个认真负责的幼师如此纠结,只得柔声解释道:“傻哭了是句日语,翻译过来有樱的意思。至于蓓蓓的外号,那是日语中对主人的尊称。”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总觉得这两个称呼好耳熟,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就是想不起来。”叶老师松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既然不是相互侮辱,那就随两个孩子去闹吧。

“这两个称呼都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在里面,只是我家丫头在跟新朋友显摆自己会外语而已。”

说到这,钟衍忍不住瞪了远处的女儿一眼。

钟蓓蓓毫无所觉,还是以平常的速度飞奔过来,一下扑进了老爹怀里的同时还不忘跟老师道别。

今天樱子的家人来得比较早,她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只剩蓓蓓一个人在等爸爸。

“刚才老师在跟爸爸说什么事情?是不是在夸宝宝听话懂事?”

小丫头搂着老爹的脖子,还不停的回望幼儿园门口的方向。

钟衍边走边笑道:“蓓蓓,你给爸爸解释解释,什么叫做狗修金桑麻?”

“那是宝宝给自己起的新外号,只有傻哭了才能这样喊宝宝。”钟蓓蓓一点隐瞒的念头都没有,无比坦然的向老爹和盘托出。

“臭丫头,老爹花钱是送你来上幼儿园。”钟衍被女儿理所当然的语气逗乐了,“可你倒好,居然在幼儿园里玩起了女仆养成的游戏。”

“同样都是一千五百块的入托费,为什么只有你的快乐是双倍的?”

小丫头眨眨眼睛,细声细气道:“爸爸真笨,你都给宝宝起名叫蓓蓓了,不就是希望我获得双倍的快乐吗?”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女儿的逻辑总是有理有据,强大得让人信服。

“为了庆祝蓓蓓获得的双倍快乐,你今晚想吃什么菜?”

“爸爸会做麻婆豆腐吗?这道菜贵不贵?”小丫头好奇的问到,“宝宝今天看了一个讲美食的动画片,里面的麻婆豆腐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钟衍满口答应道:“不算太贵,回去就做给你吃。”

虽然做麻婆豆腐的牛肉价格不便宜,但现在的猪肉也没有便宜到哪去。

给女儿解馋花不了几个钱,些许牛肉末就能解决问题。

为了帮女儿完成心愿,他特意把今天逛超市的时间提前,去选购做麻婆豆腐的牛肉。

与此同时,白潇瑜站在东凰江大桥上,视线不停的扫过往来的行人。

从五点钟开始,她已经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二次体检结果出来以后,兰医生曾经追问她有没有服用相关药物,她对白潇瑜的经历非常感兴趣。

两次数据检测全程都有工作记录,检验过程未见任何外源性污染物质,完全符合流程。

这意味着两次得出的数据结论,都是真实的、都具有同等的说服力。

两次检查相隔不到三天,得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份报告。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可以获得诺贝尔奖的奇迹啊!

可惜兰医生问来问去,但始终不得要领。

她只能将奇迹归结于白潇瑜体质特殊,是不可复制的天赋运气。

迎着两个小姐妹羡慕的目光,白潇瑜心中是五味杂陈:既有欣喜也有忐忑,更多的还是歉疚与不安。

民间有高人呐!

我居然与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失之交臂!

人家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居然连一声谢谢都没对他说。

为了当面说声谢谢,同时也想请高人出手帮助她的两个小姐妹,白潇瑜再度来到了东凰江大桥上。

她晚上就要坐飞机去外省参加演出,接下来一个月还要跟随某个节目组,去西南某省拍摄为期三个月的综艺娱乐节目。

能当面感谢好心人的机会,恐怕只有眼下这短短几十分钟。

或者要等到四个月后——拖到那时候就太没诚意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也渐渐西沉到地平线以下。

然而她左等右等,总也等不了想要见的人。

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行程,她只能咬牙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

几秒钟后,出租车汇入了桥上往来如织的车流。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钟衍抱着女儿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桥上。

“蓓蓓,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钟衍板起一张脸教训着女儿,“爸爸都已经花大价钱买牛肉了,你居然赖在冰柜前不走,这个冰淇淋有什么好吃的?”

钟蓓蓓赶紧从盒子里舀了一大勺,趁爸爸还在抱怨的时候喂进他嘴里,“爸爸辛苦了,你也吃一口。”

臭丫头居然对老爹打感情牌,试图以此做危机公关。

不要以为我会上这种当,我可是专业的——

钟衍本想教育女儿不能再提无礼要求,身为一个无能的父亲,他实在是担不起女儿这样“奢侈”的愿望。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女儿脆生生道:

“宝宝已经决定,从明天开始再不吃雪糕冰淇淋。以后每天睡觉之前,只要喝一杯冰水就够了。所以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宝宝都不能喂爸爸吃冰淇淋啦。来,爸爸再多吃一口。”

钟衍脚步突然一顿,他张嘴吃掉了女儿投喂的冰淇淋,随后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父女俩就这样相对无言的走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看见家门口的时候,钟衍才出言打破沉寂:“蓓蓓,等爸爸赚到钱了,将来天天买雪糕给你吃好不好。”

“不要!那样的雪糕吃起来没有意思。”小丫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除了宝宝手里这个,其他时候的雪糕,宝宝一个都不喜欢。”

女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钟衍不太能理解,因为他全身心都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以瘟疫系统赋予我的力量,除了完成新手任务以外,是否还存在迅速变现的可能性?

只能在物流公司开叉车的单亲父亲,注定是无法给与女儿一个光明未来的。

还没等他想清楚力量的新用法,瘟疫系统提示再度浮现于眼前:

【成就任务“蝴蝶的翅膀”达成,奖励经验值50。】

【并非所有的试验,都会带来圆满的结局。有些看似完美的举动,带来的结果却是难以预估。就像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带来的可能是丰年瑞雪,也可能是毁灭飓风。】

【你成功破坏了张尧、谢芹、王阳、甄方四人家中的真菌平衡,使得处于资料库以外的未知真菌大量繁衍,导致四人健康受到轻微的影响。】

【成就任务“谁说没有枪头就扎不进去”达成,奖励经验值50,奖励技能点加一。】

【即便是那些处于你知识范畴以外的真菌,即便你对它们的存在一无所知,你仍有办法让它们为己所用。】

系统提示中的四人,正是住在钟衍上下左右的邻居。

“看来是我小觑了真菌之间的竞争关系,”钟衍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高中老师曾经说过这个知识点,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在同一个生存环境内,真菌与其他真菌、细菌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青霉素的发现过程。

钟衍消灭所有能感知的真菌及衍生物,无形中就帮其他未知真菌扫清了竞争对手,给它们的疯狂繁殖提供了良好的生长环境。

“又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钟衍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了一句,他将新获得的技能点数又投在了【真菌鉴识】上。

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因钟衍遭受无妄之灾,钟衍自认有收拾烂摊子的责任。

想要收拾烂摊子,就得知道导致四人生病的真菌是什么。

可增加感知范围和真菌种类信息的核心技能,自然就成了解答问题的不二之选。

就算这次刷新的信息里没有相关资料,钟衍好歹也增加了十五米的感知范围、两千种已知真菌的信息库。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四个邻居的症状有加重的可能,钟衍会想方设法打听到他们的症状,再找资料突击学习相应的真菌知识,力求让几人身上的致病真菌变得可控。

当然这是最下策的方案——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陌生人分析自己的病情,那是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

不过今天的成就任务给钟衍敲响了警钟,自然界已有的平衡虽不是最好状态,但却是最稳定的状态。

只凭个人喜好的消灭真菌的举动,实在不是什么好做法。

009 图穷匕见

增加了新的真菌信息后,楼上楼下四户的家居环境再度被清楚感知。

此刻屋子里没有人,看情况应该是还未下班。

“在我感知的范围内,只有些真菌过敏源,严重到会致人死亡的真菌倒是没看见什么。”钟衍仔细分析了回传的信息,他打算等四人回家后,再做进一步的甄别。

想到这,他按下心中的不安,照常开门进屋洗手做饭。

大约晚上九点时,最后一个邻居也下班回来了。

四人在室内活动的轨迹很正常,没有像是生病的样子。

既没有撕心裂肺咳嗽,也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异状,整个人都健康得很。

尤其是在洗了个澡之后,身上的真菌几乎被清洗一空,使得整个人都仿佛在空间里隐身了似的。

最神奇的是,通过开窗换气的方式,外界的真菌孢子正逐步入侵房间。

借助钟衍的“帮忙”,曾在房间里制霸一天的真菌节节败退。没有钟衍的场外援助,它们貌似无法与其他真菌竞争——自身能力不足,就算乘风而起也注定会有风停落地的时候。

房间里的环境,开始转向以前的平衡状态。

只要钟衍不持续对它们施加影响,过不了几天,这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人体的免疫能力远远高于我的想象,自然平衡的调节能力,也超出了我的估算。”钟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决定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帮人治病,不再干帮人消毒的蠢事了。

之后的几天,事情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四个邻居并未出现病倒的状况,曾经被“消毒”过的房间,在夏季的几场暴雨过后也恢复了原貌。

由于不敢像之前那样鲁莽行事,钟衍的任务进度略微放缓。

在原定完成任务的第七天,他仅仅刷到了六十人的数量,而且一个新成就都没刷出。

磨磨蹭蹭一直拖到第十五天,钟衍才在下班路上刷够了想要的进度。

得益于拖长了任务时间,钟衍也有了足够的学习机会,在网上找到了大量有关真菌的基础知识,将自身最欠缺的知识体系进行粗略补完。

现在拿相关专业大一的试卷考他,虽然不一定能及格,但好歹能读懂题干凭理解而非拼运气做答。

【新手任务之三完成,奖励技能点1,经验值200】

看着系统的提示,钟衍心念一动,点开了自己的人物属性表。

【瘟疫掌控系统】

【宿主:钟衍】

【已激活瘟疫主线:真菌主线】

【真菌鉴识三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两千种未知真菌信息。)

【真菌自溶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

【真菌加速零阶】

【真菌活性抑制零阶】

【可用经验值:320】

【可用技能点:1】

“这个经验值到底有什么用?貌似我的升级并不依靠它来完成。既然如此,系统何必多此一举将它添上?”钟衍想来想去,依照目前的信息都无法得出有效结论。

不过既然幕后黑手要做这样的设计,后期必然能派上用场。

很快第四个任务如期而至。

【新手教学任务四发布,请激活真菌加速的技能。注意,如果此技能已经被激活,则技能点自由使用。限时五分钟内完成,未完成则剥夺宿主生存权力。】

系统果然有备而来,它开始指定必须激活的技能。

看见第四个新手任务,钟衍的心直往下沉:这样的任务排序方式,是幕后黑手的一道双保险。

能保证那些第二轮没有选择【真菌加速】又顺利走到第四轮的宿主,必须按照幕后黑手的意志,踏上毁灭整个世界的道路。

这哪里是新手教学,分明就是不归之路。

眼下不是跟系统争论的时候,何况一个毫无情感的死板程序,也没有能力听懂钟衍的交流。

真正需要与之较量的,幕后黑手隐藏在系统中的邪恶意志。

钟衍毫不犹豫的激活了真菌加速,开启系统给予自己的第三个技能。

【真菌加速,控制技能区域内任意指定位置、一种已知真菌的生长速度,让其以宿主想要的生长速率成长。生长速率控制区间最低三十倍,最高一百二十八倍。真菌控制距离十五米,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

【真菌脱离控制区域后,加速效果还可维持两小时。注意,真菌加速只改变真菌生长速度,并不会提升或者降低真菌原有品质属性。】

【每次使用技能,持续两个小时(可主动停止)将耗去宿主十分之一的体力(主动停止时,体能消耗不打折)。每升一阶,体能损耗降为前一阶损耗的80%。】

“真菌加速的能力真他娘逆天啊!如果第三个任务,我把自由点加在真菌加速上,恐怕现在医院里已经住满了各种真菌感染的患者吧?”

钟衍看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一次加速最低也是三十倍,效果可以持续两个小时,等于是放任真菌疯长六十个小时。这样两个小时搞下来,就算是最轻微的病痛,恐怕也拖成重症了。”

“不对,”他下意识的否定了自己的推断:“瘟疫系统的目标是毁灭世界,因此不可能给病人任何生还的机会、更不会给我回头反悔的机会。”

“它把最低加速定在三十倍,背后必然有足够的理论做支撑。”

想到这,钟衍猛然惊觉:“我明白了,是我估错了真菌的生长速度!”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真菌是线性增长,画成图表是一条四十五度上扬的直线。

然而事实上菌丝每生长一个小时,都能分出更多的菌丝、分裂出更多的孢子、吸收比上个小时更多的养料,使得下一个小时的速度都比之前更快。

就像某道数学题说的那样,假设有种水草一天增加一倍,十九天长满池塘,多少天能长满半个池潭?

答案很简单。

既然每天增加一倍,那么十八天时会长满一半,十九天覆盖整个池潭。

这是几何增长的魅力,它的曲线就像猛然抬头的眼镜蛇,凶猛到让人猝不及防。

前期因为真菌数量不够多,看起来十分耗时间,因此生长曲线的斜率看似线性增长。

等到后期数量上来以后,真菌攻城掠地的速度会陡然加快。

那条陡然上翘的曲线,能让任何一个没有防备的人措手不及。

三十倍的生长速度、持续两个小时的有效时间,足够任何致病真菌冲破上拐点,给病人带来致命一击。

两个小时之后就算没有真菌加速,庞大的真菌群落也能让感染者活不过第三个小时。

如果钟衍在自由加点的环节,没有稍微多考虑那么一下。

他必然也会下意识的选择真菌加速——没有技能文字说明的时候,真菌加速看上去是最有用的。

而且自由加点任务没有时间限制、没有失败惩罚,并不催促钟衍尽快做选择。

如此一来,无论宿主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而非系统的强迫——因为没有惩罚规则,钟衍就此罢手系统也拿他没办法。

在整个系统任务中,唯一能回头的地方恐怕就是这里。

不选就等于退出。

可惜当时的钟衍没有看破这点,傻乎乎的按照系统给出的条件往下走,一脚踏进幕后黑手精心准备的大坑。

万幸的是,他没有选择真菌加速,这给了他一定的回旋余地。

否则很有可能听见内心强烈的自我问责:“瘟疫主线是你自己选的,技能点是你加的。完成任务时用来刷进度的病人,也是你亲手挑选的。

“现在他们都因为宿主的真菌加速而死,到底谁才是杀人凶手?

“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系统一开始就自称要毁灭世界,你还把侥幸寄托在它身上,难道你的眼睛瞎了不成?”

这大概就是幕后黑手的用意,让系统宿主彻底自我否定、使他的心灵充满悔恨、自责、不安、内疚、恐惧,并逐步滑向黑暗的深渊,最终踏上毁灭之路。

传说中的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幕后黑手的构思十分巧妙,只可惜钟衍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按照剧本往下走。

不过幕后黑手在做系统任务设定的时候,显然也做了后手准备——第四个教学任务强令宿主选择【真菌加速】,其实包含了幕后黑手强制纠偏的意图。

“接下来,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钟衍暗自冷笑道,“就让我看看系统又为我准备了怎样的大餐!”

【最后的新手任务(上),使用真菌加速催发大量有毒真菌(包括但不限于菌丝、子实体、孢子),让其在人类世界大量扩散,扩散程度越高越好。】

【扩散最低人数额度五百人。超过有奖励,每增加五百人奖励50经验值,多一千人奖励一个技能点,上不封顶。】

【本任务时限三个月,逾期未完成则剥夺宿主生存权。】

“跟我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等我把瘟疫系统新手任务做完,基本上已经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到时天下之大,却无我立锥之地。”

望着瘟疫系统给出的倒数第二个新手任务,钟衍首度露出无比凝重的表情。

但很快他脸上的凝重神情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灿烂的微笑:从前面几次完成任务的过程来看,这是一个十分严谨的系统,它有着相当科学的判定体系。

严谨的科学判定体系,给了钟衍极大的操作空间。

可以这么说,怎么发布任务是系统的自由,怎么样去完成任务却由钟衍来决定。

010 真菌加速

“呜——”

火车在铁路上一晃而过,将铁路两边的景致远远甩在后面。

“爸爸,我们的速度好快呀。”

小丫头扒着舷窗望向车外,嘴里不听的发出赞叹。

钟蓓蓓第一次跟爸爸出来旅游,而且还是坐速度最快的高铁。

现在看见的每一个画面,对她而言都是新鲜的体验,小丫头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写的好奇。

“爸爸,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好地方避暑旅游。”钟衍摸摸女儿的小脑瓜,“爸爸早就想带你出来转转,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

“嗯,难道说爸爸发工资了?”钟蓓蓓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是不是奖金特别多?”

“工资虽然刚刚发了,但是老爹连房租都没交,偷偷带着你出来了。”钟衍故作轻松道,“只靠工资恐怕还撑不起咱们父女俩的旅游经费。”

钟蓓蓓顿时来了精神:“难道是爸爸中奖了?”

“老爹不买彩票,因为命运女神只会整我,从来都不眷顾我。”钟衍还是平静的摇摇头。

小丫头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爸爸该不会是把宝宝卖给别人了吧?所以才带着宝宝赶去交易地点?”

臭丫头,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钟衍颇为无语的看着女儿,“在你的心里,老爹就这么不着调?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卖几个钱?”

“宝宝现在卖不了多少钱。”

发觉老爹没有卖掉自己的想法,小丫头立刻又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用小手比划了一个碗的大小:“宝宝每天才吃三碗饭,很好养活的。”

“再好养活,爸爸也舍不得卖掉你啊。”钟衍搂着女儿笑道,“这次出门,主要是老爹在那边找到一个临时工作,工资好像还不低,够咱们父女俩生活了。”

“那以后咱们还回东凰市吗?”钟蓓蓓有些失落的问到,“没有宝宝这个好朋友,傻哭了肯定会伤心的。”

“爸爸在这边只有三个月的工期,做完就会回去。”

三个月好像也不是很长?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车窗外。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父女俩来到西南内陆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

附近有雪山也有湖泊,还有众多依山傍水的农家乐。

钟衍早早就选好了落脚的住处,还在一个名叫望川民宿的店订了房间。

从六七月开始,西南地区逐渐进入雨季。

受到暑假的影响,来这旅游的文艺青年也特别多。望川民宿的苏老板是个回乡创业的大学生,瞅准商机决定大干一番。

可惜他的民宿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吸引不了太多的文艺青年。

只能以农家乐、亲近自然、亲子互动三个环节吸引以家庭为单位的组团顾客。

钟衍就是被相对实惠的价格,以及依山傍水的地理环境所吸引——这里的环境能够完美施展他的计划。

“丫头今晚好好休息,爸爸明天带你上山去采蘑菇。”

“宝宝现在就想上山采蘑菇,”小丫头扒着窗台望向夜幕下黑黝黝的大山,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刚才我就发现了,这家旅馆的厨房里堆满了蘑菇。”

“如果爸爸不早点动身,山上的蘑菇就会被人家摘光了。”

“不许胡闹,安心睡觉。”

钟衍笑着摸摸女儿的前额,忍不住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乖,早点休息。”

“爸爸,”已经有些钻进被窝的小丫头,她突然又睁开眼睛望着老爹,“你还没有给宝宝讲今天的睡前故事,听不到睡前的故事,宝宝睡不着。”

女儿的要求,让钟衍略带自得的叹了口气,“好爸爸真难当啊,想偷一天懒都不行。”

“丫头,你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今天爸爸给你讲的故事,名字叫做《背影》,作者是朱自清。”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两年余,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在钟衍不像故事的轻声背诵中,紧闭双目的女儿出一个甜甜的笑脸,缓缓沉入熟睡。

哄得女儿乖乖休息之后,钟衍锁好门下楼来到客厅里,打算找苏老板了解周围的地理环境。

刚下楼,他就看见苏老板正在客厅里洗蘑菇。

“苏老板好勤快啊,”钟衍笑着打趣到,“我女儿之前说得没错,山上的蘑菇都叫你们采完了,我们明天就算上山,也可能找不到什么收获。”

“没办法啊,”苏老板哈哈笑着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是雨季,昨天刚刚采完半个山头的蘑菇。夜里下一场雨,今天起来一看,又是满山的蘑菇。你看,昨天一天我又白忙了。”

听见对方的回答,钟衍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民宿老板倒是个有趣的人,怪不得敢在这种地方开民宿。

“苏老板你摘这么多蘑菇,自己吃得完吗?”钟衍拿起一个看了看,在【真菌鉴识】的观察下,手里的蘑菇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牛肝菌科牛肝菌属小美牛肝菌亚种,有毒,不建议食用。】

“我哪里能吃那么多?这是拿来往外卖的。”苏老板笑着解释道,“烘干或者做出蘑菇辣酱出手,你也可以买几瓶蘑菇辣酱的当伴手礼,到时候带回家去。”

“听说这玩意吃了会出现幻觉,我其实是有点担心的。”钟衍假意摇摇头。

说到蘑菇有毒的问题,苏老板赶紧站起来道:“怎么可能有毒?我们这祖祖辈辈都在吃见手青,它的味道很鲜的。只要用油炸透,半点问题都没有。”

“你没来之前,我晚餐吃的就是见手青。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做一盘给你尝尝。”

“停停停,苏老板你先别忙。”钟衍赶紧叫住对方,他无比认真的解释道:“我就是冲着农家乐才带女儿过来的,见手青有得是机会吃。”

“除了满地都是的见手青以外,这附近山上有没有松茸?”

苏老板略作思索,顿时面露难色:“松茸有是有,但是很稀少,找到它要凭运气。”

“哪个地方松茸会比较多?来这要是不大吃一顿松茸,简直就算是白来了。”钟衍故意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松茸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想大量采摘的话,本地专业采摘的农民,都要走五六公里甚至七八公里的山路,去人迹罕至的深山碰运气。那边已经超出了农家乐的范畴,属于林业局管辖,而且进山需要采摘证。”

“因为游客不熟悉本地环境,林业局一般不给外地人发采摘证。与其辛苦进山去找,不如去松茸收购站买几个吃一顿。”

虽然苏老板说得很委婉,不过钟衍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采摘松茸的技术要求不高,但是它回报率很高,哪怕不识字也能完成。

当地政府并不想这份收益给外人拿走,而是希望将它保留在本地人的手里。

至于外地的游客,就在附近几座被承包的山上转转得了。

别看望川民宿的后山郁郁葱葱,长着漫山遍野的松林、青冈树,好像每一棵都是生长松茸必要的树种。但其实附近山上没有多少松茸可采。

距离那么近,村民去得也最勤快,就算有松茸也早就被本地人摘完了。

想通前因后果,钟衍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有件事情。老板明天早上你几点开门?早上六点左右,我想一个人上山去逛逛。先确定哪些地方可以带女儿去,哪些地方比较危险不能带她去。”

这个要求听上去合情合理,充满了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之情。

苏老板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你真是个好爸爸。我正好早上六点开门,不影响你上山探路。”

得知了民宿的开门时间,钟衍又向老板借了个竹篓,这才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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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望川民宿的后山。

“爸爸,这座山上的蘑菇真多呀。”

小丫头跟在众人背后,不停的打量着树林里的一草一木,还不时发出感叹。

得益于昨晚下雨的缘故,早晨的山林间空气无比清新。

湿漉漉的草丛间,灰黄枯败的枝叶里,一丛丛的见手青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

走在女儿身后,时刻提防女儿滑倒的钟衍,此时略带疲劳的打了个哈欠:使用真菌加速的技能,实在太耗体能了。

今天早上他六点就起床了,以替女儿探路为借口,先在山上走了一圈。

钟衍爬山的过程中,真菌加速的光环、真菌鉴识的感知领域自然必不可少。

等他心满意足的从山上下来时,那些留下过钟衍足迹的道路上,左右十五米范围内,某种被加速的真菌正在疯狂生长。

至于被指定加速生长的对象,毫无疑问是小美牛肝菌。

也就是千百年来本地人最爱的见手青——哪怕吃到出幻觉,看见屋子里到处都是小人跑来跑去,依然浇不灭本地人对见手青的喜爱。

稍有不慎就要人命的河豚,尚且被老饕们狂热追捧。

区区几个幻觉小人,也配挡住吃货们的热情?

不吃菌子火锅、不吃见手青,算你没来过彩云之南!

为了支持本地人对真菌的狂热追求,钟衍凭借感知区域直径高达九十米的【真菌鉴识】,找出了区域内所有的见手青菌群。

没错,这就是钟衍完成系统任务的终极方法。

系统不是让钟衍加速有毒有害真菌,然后扩散到人类社会当中吗?

众所周知,见手青有毒。

就连系统的信息库,对这一项也是完全认可的。

严谨的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

毒性就是毒性,哪怕小剂量小到能被人体消解,但有毒的本质依然不可置疑。

被钟衍大量催发的见手青,会流入附近市场,被狂热的菌子爱好者通通吃下肚去。

他能加速多少见手青,附近的市场就能消化掉多少见手青。

ok,系统任务顺利完成,没有一丝ps的痕迹。

五百人的限额算什么?

再来五百人,也能顺利刷完!

你说为啥没有人中毒?

那钟衍管不着,加速和扩散有毒真菌才是他的任务——他都已经挖空心思把毒蘑菇送进大家嘴里,见手青的毒素不争气,又能怪得了谁?

别怪兄弟我无能,实在是人类太狡猾。

011 喜忧参半

钟衍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把能走遍的位置都用真菌加速覆盖了一遍。

等到他下山,其他房客才陆陆续续起床吃早饭。

最后稀稀拉拉集合再由苏老板带上山时,两个小时早就过去了。

名义上长了一夜的见手青,实际上多长了整整六十个小时,也就是将近三天时间。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杰作,钟衍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激动。

相比之下,其他来体验采蘑菇的亲子团,眼下都叽叽喳喳跟在苏老板身后。

但凡见到一丛蘑菇,就要向苏老板问一句能不能吃。

听说是能吃的见手青,便毫不犹豫的将其采下。

苏老板在前边领路,开始还极有耐心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但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心中直犯嘀咕:昨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山上还没有那么多的见手青,结果只过一个晚上就全冒出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我下山的时候天色太暗,没有注意到这里满地都是蘑菇?

可为啥新长出来的,都是清一色的见手青呢?

他想来想去实在理不出头绪,索性也就不再考虑选择坦然接受——这样也好,最起码今天来采蘑菇的几家人,都可以满载而归。

打定主意的苏老板停住脚步,转身对后边的几户房客叮嘱道:“好啦,咱们就在这里采摘蘑菇吧。大家自由活动,记住不要走得太远。”

“尤其是别往上走,往上的道路很湿滑,不太好走。”

“另外采到的蘑菇都拿来给我看一看,千万别把有毒的蘑菇给带下山去。”

嘱咐完大家应该注意的安全事项,又一人发了份可食用真菌鉴识表,苏老板又掏出一台手持云台摄像机道:“有人要拍欢乐家庭vlog吗?专业提供前期素材拍摄、后期剪辑配乐等等服务。”

“我在大学学的就是相关专业,技术绝对一流。”

“拍摄是不是另外收费的?”有房客冷不丁问到,“还是包在房费里面?”

他的问题听得钟衍心中暗笑:这哥们一看就是装傻充愣的好手。人家全程跟拍,后期还要费工费力去剪辑,出工出力还要不收费,你当自己是明星呢?

苏老板显然是头一次推出类似服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羞于谈钱但更不愿自己的心血被无偿践踏,是刚毕业的艺术系大学生的通病,苏老板也不能幸免。

“我猜应该是收费的。”

钟衍替他打圆场道:“昨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老板娘才是管钱的而且看钱得紧,苏老板这是要赚点私房钱吧?也对,你好歹是个一米七八的大男人,手里没点私房钱实在不像话。”

“哎,居然被钟哥你看出来了。”苏老板借着台阶往下走,有了钟衍提供的借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六八八一套,欢乐家庭的视频加照片。”

既然已经明码标价,剩下的事情就好说多了。

无非是价格能不能优惠点,或者是其他杂七杂八的要求。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趁其他人围着老板要优惠,钟衍牵起女儿的小手道:“丫头走了,爸爸带你去找传说中的无公害水果。”

由于不想让女儿接触到有毒的见手青,他边走边向女儿解释:“山边的桃子树、李子树、橘子、酸木瓜看见没有?那都是今天农家乐的一部分。”

女儿兴奋的连连挥手,她指着山上的果树大呼小叫:“爸爸快看那边,宝宝也要吃刚摘下来的水果,最新鲜的那种。”

“乖丫头,”钟衍干咳一声,“好孩子对爸爸说话要有礼貌,还记得爸爸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吗?向爸爸提要求的时候,你该怎么说?”

钟蓓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随即挺起胸膛细声细气道:“我就在此地,不会走动,爸爸去对面帮宝宝摘几个橘子。”

“你昨晚上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居然还记得爸爸讲的故事?”

钟衍听得几乎无语,这是分明他昨晚跟女儿讲的睡前故事。

能记得故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不愧是身兼父母两家之长的女儿。

“嗯,不错,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爸爸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钟衍牵着女儿的手道:“看在你九转十八弯的哄人技巧上,走,爸爸带你摘最新鲜的水果吃。”

眼下还不到橘子和酸木瓜的成熟季节,钟衍也不打算摘青果子给女儿吃。

倒是沙梨、油桃的果实,部分已经熟透,还有不少熟过头掉落在地。

山下村里年轻人不是开店,就是出门打工。

村里仅有的一批中年人和老人,谁也没有兴趣上山摘苏家的水果——都有自家承包的山林,谁稀罕你那几个水果?

再说装满一箩筐的水果,那才卖几个钱?

还不如进山找松茸,一个顶你一筐的收益。

苏老板自己也没指着几棵果树赚钱,索性当做农家乐的一部分。

钟蓓蓓还是头一次吃如此新鲜的水果,小丫头吃得不亦乐乎,两只小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果汁。

“小馋猫,快擦一擦你的手,小心别惹来蚂蚁和虫子。”钟衍含笑帮女儿擦拭着小手,“农村的蚊子,最喜欢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城里小姑娘。”

“爸爸骗人,宝宝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一只咬人的蚊子都没有。”

钟蓓蓓略带抗议的扭了扭身体,她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神气十足道:“树林里也一样的,一只敢飞过来的小虫都没有看见。”

“你以为好爸爸三个字该怎么写的?屋子里有防蚊纱窗、你衣服上有我预先喷的防蚊液,都是爸爸准备好的。”钟衍无比自豪地拍拍胸口,“好爸爸每走一步,都能想到十步以后的事情。”

小丫头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搂着父亲的脸吧唧亲上一口:“爸爸的关心,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

说着她又看看散布在半山腰的其他游客,表情露出了几分疑惑:“水果这么好吃,为什么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不带孩子过来摘水果呢?”

“那是因为野生蘑菇更贵更好吃,见手青在网上售价差不多要五十块一斤。蓓蓓你吃的这些水果,五十块钱能买好多斤。”

野生食用菌,无一不是大自然竞争中的胜利者。

但凡蘑菇爱好者都知道,能吃野生菌的时候,绝对不吃养殖的——哪怕可能因此中毒,也要拼死吃菌子。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野生菌生命力与适应性绝对一流,菇体的鲜味也是一流的。

大棚种出来的食用菌,不具备野生菌的滋味。

无论菌肉多厚,都尝不到野生菌中的醇厚滋味、那种独特的菌香。

说穿了,野生菌的自然竞争优势,远远高于市面上人工培育的科研菌种。

唯一的缺憾是,野生菌稍稍牺牲了一点产量。

自然环境中资源有限,消耗为数不多的资源为自己加竞争力,势必就会损失一部分的产量。

就算将它移植到食用菌种植大棚中,它也无法像人工育种的蘑菇那样丰收。

而且由于在大棚中失去了自然竞争的环境,要不了几代野生菌就会完全退化,到时候变得既没有野生菌的醇厚滋味,又没有人工菌种的产量优势。

更加有可能碰见的情况是,某些真菌根本无法人工培育。

随着钟衍的详细讲解,父女俩顺着山路越爬越高,一路直奔小山的顶峰。

“又比如说松茸,松茸通常寄生在松树根上,要汲取松根内部的养分。因为无法人工种植,所以它的价格更贵。”钟衍一边说,一边在路边的松树旁蹲下来。

只见他拿着木棍插进土里轻轻一撬,藏在松针与苔藓下的松茸,霎时重见天日。

“太神奇了,爸爸怎么会知道这里藏着蘑菇?”小丫头平日里没少跟老爹一起看美食节目。

对于松茸的价值,她在电视上早有耳闻。

但是老爹这一手神乎其神的发掘术,似乎刷新了她的认知。

“那是属于爸爸的秘密,”钟衍冲女儿眨了眨眼,“今天的晚餐,咱们吃松茸好不好?”

“可是一个根本不够爸爸塞牙缝的,”钟蓓蓓有些为难道,“这么贵的蘑菇,爸爸没有先吃饱,宝宝都不好意动筷子。”

“一个不够,没问题,这个山上的松茸多得是。”钟衍摩拳擦掌道,“看老爹怎么将它们全部挖出来!”

寻找松茸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钟衍只要展开真菌感知的领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松茸类的真菌上。

在直径九十米的半球型感知区域内,所有存在松茸菌群的位置,都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

哪怕深入地下一米,也挡不住钟衍的感知搜索。

早晨六点上山时,钟衍的真菌加速光环是在催化见手青。

下山时,他的光环改成了对松茸的加速,把满山的松茸都催化到了可采摘的程度。

按照钟衍原来的想法,他本想靠催发见手青完成任务,靠挖松茸赚钱缓解经济压力。

但是昨天在问过苏老板之后,钟衍明白这个方案的后半截行不通了,采摘松茸的权力不对外地人发放。

想天天采个十斤八斤,赚个三五千块维持生活,根本没有可行性——本地林业局百分百会请他去喝古树茶。

无情的现状让钟衍就算采到松茸,也只能拿来哄女儿开心。

想赚钱缓解生活压力,还得另寻他法。

012 危机公关

【任务进度15/500】

钟衍衍陪女儿挖松茸的时候,他也没忘看看自己的任务进度。

从第一兜见手青被人挖起时算起,任务进度的数字就在不停的跳动着,而且很快就突破了两位数。

“爸爸,我们挖到了十根松茸。”

历经两个多小时的奋战,小丫头弄得满手是泥,但是表情却显得很开心。

她还是头一次跟爸爸出来旅游,而且亲手挖到了传说中的松茸,更是让她无比的兴奋:“爸爸吃一根,宝宝吃一根,剩下的都拿去卖掉。”

“傻哭了跟宝宝说过,在东京的超市里,一根松茸可以卖六七百块。”

“傻丫头,你也知道那是东京的价格。松茸在原产地就只能卖个五六十块。”钟衍一手提起沉甸甸的篮子,一手牵着女儿就往山下走。

老爹报出来的收购价格让小丫头很失望,十个松茸还不够她上半个月的幼儿园。

但是很快她就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转而考虑起别的问题来:“爸爸,松茸可以晒干吗?”

“这么新鲜松茸的为什么要晒干?”钟衍对女儿的想法很是不解。

“宝宝想留几个带回去给傻哭了吃,她是我最的好朋友。”

“原来谁叫你狗修金桑麻,谁就是你的好朋友。丫头,要当你的好朋友,看来真不容易啊。”

“想当宝宝的朋友,其实很简单。相当宝宝的爸爸,那才是不容易中的不容易。”

“哎呀,那我可是不胜荣幸啊。丫头说说看,当你的爸爸有多难?”

“嗯~~~最起码上辈子得拯救过全世界!”

“真巧,我这辈子还在拯救世界。”

“那就奖励你下辈子再给宝宝当爸爸。”

……

由于跑得太远,父女俩是最后一批下山的。

下山的途中苏老板连续两次打电话,询问钟衍是否需要帮助,生怕他们在山上遇到什么麻烦。

直到看见父女俩的身影出现,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满面微笑的快步迎上去。“你回来得正好,收购的山货的老刘我也喊来了。他在清点大家的收获,给你们早上的劳动成果估价呢。”

今天可谓是收获满满,六户房客几乎将半座山的见手青洗劫一空。

这么多的蘑菇光靠大家吃,显然是吃不完的。

根据他的初步估计,采蘑菇最多的一家,收获在十斤往上,两个背篓都装满了。

收获最少的那家——不用问就是眼前的父女俩。

钟衍的背篓还有四分之三是空的,看样子对见手青还有很大的心理抵触,即便满山都是也不愿意采摘。

算了,这样其实也挺好。

一次性收太多见手青,今天下午也未必卖得完。

收山货的老刘,其实是苏老板的岳父,多余的蘑菇由他收购下来运到城里销售。

至于房客们从岳父手里赚走的钱,最终也会变为住民宿的房费和伙食费。

所谓的农家乐就是这样。

住宿要钱、吃饭要钱、还要帮上山干活,再给老岳父剥削一道。

在出钱出力之后,他们还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里,丝毫不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工具人。

“这是松茸?”

当苏老板看清钟衍背篓里的东西之后,他突然瞪大眼睛。

“不光是松茸,还是有几个猴头菇。”钟衍慢条斯理的从背篓里往外拿东西,“我还碰巧找到一朵小小的灵芝。另外我在山上找到九个体型不小的天麻,因为季节不对所以没挖,只是把它的坐标拍照记下来了。”

天麻从发芽到开花结果,一生都离不开蜜环菌。

甚至连天麻具有的药用价值,其实也来自蜜环菌分泌的蜜环菌素。

在适合天麻生长的地方只要能找到蜜环菌,就有五成机率找到野生的天麻——钟衍不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天麻生长,但是他知道蜜环菌长在什么地方。

“松茸、天麻和猴头菇都是高岭上才有。钟哥,你带着女儿爬到山岭上去了?”苏老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诧异,“你以前是干啥的?怎么头一次来,就把后山上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莫非你是农林专业毕业的?”

“错了,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公关关系学?”钟衍不紧不慢的纠正他的错误。

“公共关系学是干啥的?”

“比如说危机公关、网络水军洗地、网络舆论导向之类的,都是我的专业技能。”钟衍笑着岔开话题,“猴头菇要留给我女儿吃,松茸留两个,剩余全卖掉,灵芝和野生天麻有人收吗?”

“收,当然要收。”正在清理见手青的老刘唰一下站起来,直奔钟衍的背篓而来。

比起见手青,这些东西拿到市场上卖给游客,轻轻松松都能赚一倍的收益。

“松茸五十五一个、野生灵芝三十,”老刘翻阅着钟衍的收获,他突然抬头道,“小伙子,我出一百块钱,你把天麻的位置照片告诉我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房客就插话道:“松茸和灵芝都别卖了,由我全包下行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好尝尝原产地的真品是啥滋味。”

“买买买,你就知道买!”

胖男人还没说完,他身边的妇女就勃然大怒,指着胖男人破口大骂:“这一路上你花了多少冤枉钱钱,自己不会算一下啊?假期还没过到一半,我们就从五星级宾馆搬到这个破旅馆。”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的猪脑子还没想清楚吗?”

“同样是出门来玩,人家上山采个蘑菇,都能赚个千儿八百。就你是个榆木疙瘩猪脑子,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出门几步就喊累。从赌石到赌木头,有一件你不亏本的事情吗?”

女人的超大嗓门,训得胖男人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更是吓得钟蓓蓓往父亲身后一缩,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小脑瓜打探情况。

发觉店里的气氛不对,老刘匆忙数了几张红票子往钟衍手里一放,把筐里剩下的菌子一股脑都给端走。

只剩钟衍若有所思的望着胖男人——从上山时起,他就觉得有些异常。

这个男人的一家三口衣着打扮全是名牌,而且看上去对衣物不太珍惜的样子,足以说明他们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消费奢侈品。

按理说能吸引钟衍入住的小旅馆,根本不该是他们一家能看得上的。

雉鸡进了家鸡的窝,怎么看都不和谐,而且他们貌似对采蘑菇也没有什么兴趣。

钟衍带女儿上山采松茸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一家已经下山。

结合目前的情形来看,胖男人的旅途似乎有些不顺。

旅行中积累的矛盾,终于在这一刻转化成为了严重的家庭危机。

面对万分尴尬的沉默环境,钟衍的心忍不住活跃起来。

嗯,我要不要帮他一把?

好多年没有沾手危机公关的活,现在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比起掌控真菌,钟衍更喜欢掌控人类的情绪,让大家情绪随着自己的指挥棒涨跌起落。

真相不重要,事实也不重要。

能让众人的感情随着自己的引导变化,这点很重要。

正因为有这样的情绪在做主导,钟衍才会在苏老板面对尴尬的时候出言帮助。

现在亦是如此。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女人的大嗓门把蓓蓓吓得躲到父亲身后了,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

“买几个松茸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吗?”钟衍微笑着打破沉寂,“就看着这位先生的衣着打扮,他的年薪最少在一百三十万以上。”

“光凭这点,已经超越了国内八成家庭的收入。再说你们夫妇俩的年薪,加起来应该超过两百七十万吧?”

他的话刚出口,胖男人的眉头骤然舒展,女人的脸色变得十分不自然。

钟衍玩了一手借天梯捧人的手段,他对男子的收入估算与实际相差不大,上下浮动空间最多十万。

但是对女人的收入估算相差也不大——四舍五入也就差了一个亿。

结婚之后对金钱敏感的女人,本身的收入不会太高。她们通常依靠掌控丈夫的钱包而活,账户上金钱数额的猛烈变化,随时控制着她们敏感的神经。

钟衍看似捧她的话,实际上是以男人为天梯送她上云端,让她彻底下不了台。

尤其是围观群众隐隐透出的嫉妒和羡慕,既然女人享受到高人一等的愉悦,也有种肥皂泡随时会破灭的恐惧——老公只需爆出她的真实收入,今天被人鄙视的毫无疑问就是她。

她从贵妇到悍妇再到泼妇,只在胖男人的一念之间。

女人脸上的神情变化,全都被钟衍看在眼里。

一切都在往他料想的方向发展。

给这女人一个小小教训,戳破她的幻想光环,让她认清楚自己在家庭里的真正地位,算是对她刚才用大嗓门吓到蓓蓓的惩罚。

“我的钱包好像放在房间了,”胖男人略微沉默了一瞬,便笑着对女人道,“你帮我去拿一下,中午我们吃顿好的。几百块钱的事,分分钟就能赚回来。”

女人不再多言,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钟衍望了望女人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这女人虽然说话尖酸刻薄,但是长得还算耐看。她的运气不错,找了个真心喜欢她的好男人。”

一场家庭风波霎时消弭于无形。

大家恢复了属于自己的工作进程,该收货的继续收货,该卖蘑菇的继续卖蘑菇。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趁着钟衍和女儿坐在角落里点餐的时候,之前的胖男人主动走过来道:“我叫周朝先,还没请教先生贵姓?从事什么行业?”

“我姓钟,是个叉车司机。”钟衍笑眯眯的回答着。

他的回答让胖男人一愣,随即微笑安慰钟衍道:“谁还没有龙游浅水的时候?以钟先生的能力,相信很快就能一飞冲天。不知你以前学的是什么专业?”

到底是年收入过百万的菁英人才,不仅情商高说话也好听。

钟衍不好继续用玩笑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认真回答道:“公共关系学,毕业后主攻危机公关。”

“危机公关?”

“对,就是危机公关,”钟衍微笑着解释道,“至于我的工作能力,相信周先生心里有数。”

“啊哈哈哈哈——”周朝先愣了几秒钟,随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钟先生果然风趣幽默。”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推过来,“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让她吓到你家的小姑娘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算是我替她赔礼道歉。”

013 宝宝说

从外观上看,锦盒内装的是一件小玩意。

但是还没打开盒子之前,钟衍已经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以真菌感知的能力来判断,锦盒里有真菌留存的痕迹。

星星点点的真菌淤积,形成一个圆形的环状物。

虽然盒子封闭完好,却还能闻到,确切的说是能感知到淡淡的幽香。

“这串手链太贵重,”钟衍笑着将东西退回去,“无功不受禄,周先生还是拿回去吧。”

周朝先心中虽然诧异,却还是乖乖收回了礼物。

他心里明白再坚持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钟衍没有打开盒子,只看盒面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说明他以前应该见过类似的盒子。

或者说,他曾经去过同样的地方、有过相同的经历。

在有过相关经历的人眼中,这个小玩意确实上不了台面。

“让你见笑了,这其实是我前几天赌木头的收获。”周朝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继续进行的话题,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好歹得多说两句缓解下尴尬气氛。

“为何要赌木头?直接买不行吗?”

钟衍略微皱了皱眉,赌石他听说过,网络小说里都写烂了的桥段。

倒是这个赌木头听上去很新鲜。

“直接买要花大价钱。如果是赌的话,成本会稍微低点,过程也更加刺激。”周朝先说起赌木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松,“可惜我对这个一窍不通,花了十几万也就做了几十盒手链。”

只不过看他的表情,更像是用花钱的方式减压,而非一定要赌到什么东西。

钟衍笑着点点头:“周先生的减压方式,听上去有些奢侈。”

听他这么一说,周朝先顿生知己之感。

即便是年薪百万的人,该有的工作压力从来不会缺席。

赌博带来的刺激,从来都是消解压力的良方。

聪明人从来都不上牌桌——有数学概率表明,超过九成的赌局都是受老千操纵。而其中八成的老千,就藏在全是熟人的牌桌上。

坚持说熟人打牌不出千的,不是凯子就是老千。

与其如此,倒不如赌石、赌木头来得有趣,起码还能留点念想。

老婆只纠结于周朝先花了钱没有收益,却压根不知道他根本不是奔收益去的。

好不容易遇上了能理解的人,他与钟衍自然是聊得无比开心。

直到最后还极力邀请钟衍一起吃午餐,但是被钟衍婉拒。

出于职业本能,闲聊时钟衍也随口问了问赌木头的游戏规则,才知道这玩意跟赌石没有什么区别。

这边赌木头分为几种情况,赌楠木、赌檀香木、赌黄花梨、赌沉香木各有不同。

国内对楠木的疯狂需求,让整个东南亚的楠木类的木材都遭遇了生存危机。

以老挝缅甸为例,这俩国家的珍稀树种被砍了一大片不说,现在更是被商人盯上了本国民居的房梁。

上了年纪的老房子,很多都是楠木之类珍稀树种的做梁,天然具有防虫蛀的能力。

本身是名贵木种的,又经过时光的洗礼,自然是扒瓦拆梁也要给人弄走出售。

所谓赌楠木之类的局,多半是赌来自异国百姓的房梁。

这些木材经过几十年的自然阴干、也接受过几十年烟熏火烤的洗礼、灰尘霉菌的依附,光从表面已经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东西是好是坏,必须切开了才知道。

因为这玩意小赌三五千,赌大了也就十几万,不像赌石动辄几十万起步的投入。

相对较低的门槛,让它在游客中很有市场——哪怕手气不好没开到好木料,那些品相较差的木料,也能拿来车珠子做手链。

“爸爸,刚才那个叔叔要送什么礼物给宝宝呀?”

小丫头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倾听,直到周朝先离开之后,她才歪着头望向父亲,“爸爸还没打开盒子,就知道里面是很贵重的东西?”

“应该是一串名贵木料做的手链,”钟衍回想着满是真菌孢子的手串,他主动解释道,“贵不贵倒是其次,主要是太脏了,真菌的痕迹都已经渗透到木纹里边。”

钟蓓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宝宝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洗不干净的玩具不要。”

“所以呢,明天咱们就去一趟珍贵木材交易市场,看爸爸给你弄一串干干净净的手串回来。”钟衍扬了扬手中的钱包,“老爹今天赚了五百块呢。”

小丫头惊奇道:“咦,爸爸也要去赌木头吗?可是昨天爸爸才说,命运女神从来都只会整你,从来都不眷顾你呀。”

“没错,这话是我说的。但是现在我想对命运女神说一句,”钟衍斗志昂扬道,“没人可以击败我!在她想让我低头认输的时候,我会让她低头喊爸爸。”

从催发见手青到现在,也不过是四五个小时,五百人的任务进度已经涨到二十。

照这样下去,半个月都不要就能完成任务。

等自己脱离了新手任务的限制,真菌掌控的技能将会变成他的摇钱树,从此走上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的道路。

为了保证任务顺利进行,钟衍下午打算去另一座山上转转。

顺带加速一下其他山头的见手青和松茸,尽快完成全部的新手教学任务。

“爸爸,注意你的用词。”他的设想很美好,但是钟蓓蓓却很不高兴的提醒老爹,“你已经有宝宝这个乖女儿了——宝宝说,除了我以外,你不能有别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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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距离望川民宿十公里的珍稀木材市场。

“爸爸,这里木头都好香啊。”钟蓓蓓牵着父亲的手,好奇的打量着满地的木材,“这里的人好多呀。”

钟衍赞同的点点头,他今天特意跑到十几公里外来逛。

说是带女儿来开开眼界,但主要还是为了避嫌。

毕竟昨天上午和下午,钟衍已经连续催发了两座大山的见手青。

结果今天出门才两个多小时,系统任务的进度人数直线突破了八十,而且还在一路上扬。

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昨日望川民宿的游客采到蘑菇实在太多——老刘足足运了三四十斤见手青出山销售,其中还有好几个松茸。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附近的村民就听说山上野生菌暴增。

听说松茸的数量多得游客都能采到,大家顿时就再也坐不住了。

只用了一个下午的工夫,大家就将钟衍上午催发的见手青采得干干净净。

等到吃晚饭前,钟衍顺嘴提了一句说,下午散步时,他在另一座山上也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见手青。

结果今早他带着女儿出门的时,那边山上挤满了采蘑菇的人。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但是钟衍万万没想到的是,早上的木材市场会比早上的菜市场的人还多。

父女俩逛了几十米之后,就瞧见前面的路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电锯切割木头的声音正从人群中央传出,外边围满了伸长脖子往里看热闹的群众。

瞧见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钟衍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我也感觉这里的人实在多点。丫头,咱们去个清静点的地方逛逛。”

父女俩正欲出离开,只听见前边的电锯声骤然停止,人群中间发出声声叹息。

“天哪,好多的虫孔。”

“谁说着木头防霉防虫?你看这中间都被吃空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大一块楠木。”

“别傻了,楠木长成之后才防霉防虫,这明显就是还没长成之前就被吃坏了芯子。树越长越大,伤口跟着越拉越大。”

“哎,可惜了。好像是金丝楠呢!”

“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我早说它的份量可能不对,那么大一坨的木头,愣是比我计算的重量轻了两百多克。”

“你连这个木头是什么品种都看不准,还好意思提自己的计算结果?”

随着大家的议论纷纷,众人逐渐四散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惋惜的神色。

趁着众人散开的间隙,钟衍看见了站在电锯边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得像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让旁观者隐隐有种幻觉——这女人皮肤下似乎有毫光在向外透出,在毫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白皙姿态。

女人容貌清秀,眼神无比坚定。

即便齐肩长发上落满木屑碎末,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灰蒙蒙的,却始终难掩她本身丽质天生的气质。

看见她的刹那间,钟衍的意识略微的有些失神。

就连五岁的钟蓓蓓,在看见女人侧脸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用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惊叹:“我的妈呀——”

女儿的感慨唤回了钟衍的意识。

他再看眼前的女人时,心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震撼和失神,转而被熊熊的怒火充斥胸臆:“卷走我辛辛苦苦挣下的积蓄,写张条子说是要追寻梦想,去国外继续留学深造。”

“结果到头来,你却在这种地方赌木头玩!”

“慕青蝉!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别怪老子当着女儿的面揍她妈,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

014 孩子她妈

“请问刚才是在叫我吗?”

慕青蝉转头望着钟衍父女俩,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疑惑,“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记忆中永生难忘的声音,与眼前女人的形象完全重合。

面对慕青蝉的问题,钟衍只是冷笑道:“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或者说,你又打算给自己捏造一个怎样的身份?换了一个什么好听的名字。”

当年慕青蝉的离去,其实早在钟衍的预料之中。

她是学霸,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终将有一天会振翅高飞。

若是她成为举世瞩目的科学家,在学术领域做出震惊世界的贡献。钟衍不仅不会怪她的不辞而别,甚至会由衷的替她高兴。

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见面,也不过是相逢一笑恩仇尽泯的结局。

只是钟衍万万没想到,他和慕青蝉的会面,居然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多年的耳鬓厮磨的柔情蜜意,难都难敌钟衍心中至极的愤怒、被欺骗的屈辱,还有一种痛彻心扉的失望——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人依旧用满是迷惑的语气回答到,“我的名字就叫慕青蝉,经常来木料市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这点。你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意外。”

“可是你刚才说我卷走了你的钱,这件事我就得跟你好好理论一下。”慕青蝉语气突然冷了几分,“我在这里最少也住了七八年,一向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听见慕青蝉的自辩,刚才已经准备散去的围观群众,顿时又聚集过来。

“慕大师说得没错,她不是那种人。”

“要讹人也得找准对象啊。这个大姐姐家财万贯,是远近闻名的雕工大师。随便做一尊雕塑卖出去,都是几百万的进账。”

“我在这开店十几年了,就没有见过比慕女士更好客户。瞧你穿的一身破烂,能有几个钱给人家骗?”

众人议论纷纷,不约而同的把目标放在钟衍身上。

这些是你请来的水军?

收钱洗地水平未免太低劣了一点。

听见围观群众的指责,钟衍的脸色顿时又阴了几分:他不会被慕青蝉的自辩轻易说服,更不会被围观群众的旁证而动摇。

他好歹是资深危机公关,曾经的业务范围遍布整个网络的各个角落。

见惯了网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钟衍早就已经厌烦舆论造势这套。

他从来不信网络上的洗地解释、哭诉求助、道歉声明以及各种证据——只要有钱造势,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造假的。

同时他也不愿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辩论,那样比得是嗓门大而非讲道理。

“既然你说我认错了,那就当我认错了吧。”钟衍坦然回答道,“反正我也没有证据指证你。”

“宝宝也觉得爸爸可能错了,”搂着老爹的钟蓓蓓,顺势给爸爸送上致命一击,“这个姐姐虽然长得像妈妈,但她不是宝宝的妈妈。”

“她身上有种青柠檬的味道,宝宝的妈妈是甜橙味的,味道不一样。”

钟衍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臭丫头,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爸爸现在让你捧哏了吗?

还有你口中的果味慕青蝉指的是什么?

甜橙味的慕青蝉,我怎么没有尝过?

不过给女儿这么一说,钟衍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

都说母女连心,若是女儿觉得她不是妈妈;那么她就算真是慕青蝉,一切也没有了意义。

女儿愿意承认的那个才是妈妈。

她不愿意喊的女人,仅仅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小丫头没说话之前,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存在。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钟衍和慕青蝉身上,绝大部分关注都落在慕青蝉身上,一小半在钟衍脸上。

等到钟蓓蓓开口之后,围观者的注意力瞬时被她吸引。

“诶,他怀里的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眼花了吧?刚才不一直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吗?”

“这个小丫头真漂亮啊,要是我也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确实挺可爱的,尤其是她的眼睛,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该不会是个网红童星吧?”

“你还别说,她的脸型和面相,越看越像一个人。”

“我想起来了!”

旁边一个木材店的老板猛拍大腿道,“这不就是十几年前慕大师的模样吗?那年她第一次跟老慕来市场挑选材料时,年纪打扮都跟这小丫头差不多。”

受到他的点醒,几十道目光在小丫头和慕青蝉的脸上来回打转,试图寻找更多的外在联系。

众人越看越觉得两人长得相似,说是母女也毫不为过。

“慕大师啥子时候结婚啦?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别瞎说!慕女士今年才二十出头,这孩子最少有四五岁了。她要是孩子的母亲,那岂不是十五六岁就怀上了?”

“就是撒,哪个男人会对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下手?就算下了手也是违法滴,他好意思带着女娃儿过来找事?不怕被人打死哦?”

“这个男人相貌堂堂,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慕青蝉未婚先孕的结论显然不能被大家接受,因此得到众人言辞一致的否决。

何况刚才小丫头才说过,她的妈妈是甜橙味的,但慕大师是青柠檬味的。

如此优秀的比喻,简直是神来之笔。

换做几年前十五六岁的慕大师,恐怕连青柠味都没有,顶多是未成熟的青李子酸木瓜。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几乎不用任何画外音提示,大家脑海里都补全了整件事的经过。

小丫头的母亲是跟慕大师是亲姐妹关系,她比慕大师最少要大四五岁。

因为生来品行不端而父亲被赶出家门的姐姐,嫉妒继承了父亲木雕技艺的妹妹。

因此冒用慕大师的名字在外边招摇撞骗,试图败坏她的清誉。

孩子的父亲受骗上当,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慕青蝉的下落,因此拖家带口前来找人算账。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被人围观的钟蓓蓓很不高兴,她挥舞着小拳头细声细气的“威胁”着众人,“谁再看,宝宝就让爸爸锤他一顿。”

她的威胁引来围观群众的阵阵哄笑,就连慕青蝉望向小丫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好奇,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我还有个姐姐的事情,父亲从未对我说过。”

看在小丫头的份上,慕青蝉再三斟酌道:“如果您愿意的话,是否能让我与令爱做个dna检测,看看我们之间是否存在亲缘关系?若证明令爱的母亲真是我的姐姐——不管她欠了你多少钱,都由我代为偿还。”

听上去合情合理的要求,但是钟衍并不打算点头同意。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看过太多的网络闹剧反转、亲手为太多恶心的网络事件洗过热度,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这回事。

只要花钱够多,任何巧合都可以人为制造。

比如说打开宾馆房间的门,发现眼下当红的明星正在房间中等你春风一度。

又比如说,你走出别墅的大门,发现从淘宝退休的马云是你邻居。

还比如说你吃饭的时候,王校长就在邻座用餐。

包括中彩票也一样——你肯花三千五百万包下双色球的全部号码,那么你至少会中一注五百万。

所有合情合理的巧合与证据,都是可以用钱权买到的。

眼前的一幕亦是如此。

从头到尾,慕青蝉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慕青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智商吗?”

钟衍按下了心中的火气,依旧用古井无波的声音回答道,“我承认自己的智商不如你,但是同样的计策,不会再我面前起效第二次。”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女人皱了皱眉,“我好心好意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既然你不肯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我还有正事要做,刚才的条件,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着她转过头去,继续在地上寻找新的珍稀木材,还不忘招呼旁边带口罩的老者:“郭大叔别管他,刚才那个树蔸被虫蛀的太厉害。虫孔钻得太深,不合我之前的设想。”

“赶紧过来帮我看看,我还要再开一蔸新木头。”

不理我是吧?

老子现在还不想理你呢!

钟衍内心中呵呵数次,他暗自道:“也罢,我就抱着孩子站在旁边不说话。今天我倒要擦亮眼睛看看,你能闹出什么样的妖蛾子?”

听说要继续挑选木料,被称为郭大叔的老者赶紧打起精神来。

只见他掏出一瓶白色喷雾剂,套在口鼻处按了两下。

随着几次深呼吸之后,老者的精神略微好了些。

“慕姑娘你想要的实心老楠木,其实境外的木材市场遍地都是。何必要到这种小地方挑来挑去呢?那边的地方我也熟,保证你不会吃亏上当。”

郭大叔一边嘟囔着,一边在众多的木料中寻找的合适的东西。

老头的抱怨也没瞒着谁,慕青蝉只是微笑道:“好啦,好啦,如果这才没有找到合适的木头,下次就让郭大叔带我去那边转转。首先声明一点,光是树龄足够没有用,还要常年经受烟火气的才行。”

听见女人改口,老头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他随即在木堆中认真的寻找起来。

“你好,我想请教一下,这老头是什么人?慕青蝉为啥要听他的?”全程听得一头雾水的钟衍,赶紧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围观者虚心求教。

对方看了看他,本来不想理会钟衍的请教。

不过看在他怀中钟蓓蓓求知若渴的眼神上,好为人师的通病再度复发,那人爽快解释道:“郭大叔是方圆百里内最有名的神眼,专门在木料市场帮大家掌眼挑选木料,靠从中抽成混口饭吃。”

“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料子,直接需报出自己的要求。只要是市场里有的,他就一定能帮你找到。”

钟衍听得肃然起敬:“他居然这么厉害,高手啊。哎,难道他从来不会失手、不会看走眼吗?”

“要是经常失手,那还叫什么神眼?”路人不屑的嗤笑一声,“神眼失手的机率,恐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郭大叔已经自信满满的选好了一块木头,“就凭老头子几十年给人掌眼的经验,我觉得这块最好的。”

“整个市场里随便挑随便选,再不会有比这块更好、更合适的木头。接下来就看慕姑娘你的手气和运气,要是还不成的话,那咱们只有去境外走一趟了。”

听说找到了最合适的木料,慕青蝉喜上眉梢,拿出银行卡就要递给老板刷卡。

“先等一下!”

站在一旁的钟衍突然出声制止,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慕青蝉,你这个败家的蠢婆娘,亏你还敢自称是木雕大师。”

“难道你就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老头子分明是挑了个坏木头,在把你往死里坑?”

015 高人

慕青蝉卷款逃跑也罢,她换个身份当大师也罢,那是她的自由。

她与钟衍发生的所有矛盾,始终属于家庭矛盾。

就算现在钟衍一怒之下动手打了慕青蝉,那也是属于家庭暴力的范畴——好狗不咬鸡,好男不打妻,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但这不意味着慕青蝉能被外人欺负,尤其是他还在场的时候。

骗慕青蝉的钱,就等于是在骗女儿的雪糕钱、奶粉钱、入托费、课本费、服装费、医疗保险。

小样,敢影响蓓蓓的生活品质,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不等老人说话,旁边围观者之中已经有人叫嚷起来:“你是谁啊,用这种口气跟慕大师说话,你跟她很熟吗?”

“年轻人,我老人家吃这碗饭几十年了,看走眼失手的次数屈指可数。”郭大叔坦然抬头望着钟衍所在的位置,他慢吞吞道:“承蒙大家看看得起,送给我一个神眼的外号。”

“我跟慕姑娘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老慕大师,也让我帮他掌眼过。你可以问她、问问这里开店的每一个老板,我从来都是按照主顾的要求挑木头,什么时候故意骗过人?”

“你如果好奇这里头的门道,想学的话可以拜师,若是想用泼污水的方法逼我亮底牌——就你那三脚猫的话术,要诈人还嫌嫩了点。”

嗯?用倒打一耙的方法转移问题焦点?

以辩论技巧的角度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诡辩技巧。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用诡辩的人大多心虚。

钟衍心中忍不住大乐:要论对木头的认识,我确实不如你。

但是要比颠倒黑白、洗地搅混水的技术,十个你都不如擅长危机公关的我啊!

要不是想给女儿积阴德、又担心收不到尾款白干活,老子当年就接了明日回国的危机公关,让网民见识下真正的水军有多厉害!

既然老者不愿正面回应他的问题,钟衍就得选择正面杠上去!

“明白了,你觉得自己选择的木头很理想,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钟衍故作惊讶的点点头,“要不这样吧,咱们来赌一把,赌这个木头究竟合不合她的要求。”

“如果我输了,今天我就在这给你赔礼道歉,顺便送上十万块的名誉赔偿金。”

“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要多,你拿十万给孩子她妈赔礼道歉,就当这木头是你买的怎么样?”

“爸爸,”钟蓓蓓有些生气的拉着父亲的衣领,她无比认真的纠正道,“宝宝刚刚才说过,这个姐姐不是宝宝的妈妈。”

这边孩子在纠正父亲的错误,另一边的围观群众却炸开了锅。

“要不要脸啊,都说了慕大师跟你没关系。”

“赌,有钱不赚白不赚。”

“妈的,一个外地人敢在这里嚣张,郭大叔,我们支持你跟他赌。”

“人家这是要砸你的饭碗呐,老郭你要是再不出声,以后还怎么吃这碗饭?”

“郭大叔别理他,赌木头的风险我心知肚明,谁也不能保证次次赌木头都一帆风顺。”慕青蝉有些气恼道,“他是冲我来的,故意用言语赌局消弭你的锐气。”

“我爸说过,掌眼这种事情,靠得就是一股勇往直前的锐气。神眼失了锐气,恐怕就不会灵了。”

听见慕青蝉的宽慰,钟衍心中暗叹道:孩子她妈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啊!

尤其是在火上浇油的时候,还配上这种无辜的表情,激化矛盾的能力直接上了两个档次。

说话间,女人已经完成了付款,将郭大叔挑出的木头归在自己名下。

“慕青蝉,你这个二货。”钟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还以为她要配合我,没想到这傻娘们上赶着给人送钱,当老公的拦都拦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慕青蝉的所作所为可以先按下,但是身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却绝对不能放过。

“这么久都不搭话,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就是说明你对自己的眼力没什么信心嘛。”钟衍此刻还是不愿放弃嘲讽,对着老头穷追猛打。

“你闹够了没有?”慕青蝉突然暴怒,“不管你被我姐姐骗了多少钱,这都不是你在这胡搅蛮缠的理由。”

女人出离的愤怒了。

郭大叔是她雇来的掌眼的高手,在业内一直广受好评。

钟衍的质疑看似针对郭大叔,实际上是在打击慕青蝉身为雕工大师的声望。

为了维护自身的地位,慕青蝉无论如何都得反击,否则下一次就没有人愿意帮她掌眼了,“两边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水平低的那方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想挑战狮子的地位,最次也得有老虎的实力。像卷毛狒狒这种生物,没有挑战狮子的资格。”

她的话得到了围观者的一致认同。

“对啊对啊,何必跟外行一般见识呢?”

“今天他能质疑郭老,明天说不定就能给天宫二号的改进提建议,后天就要求参加全国代表大会。允许人家没本事,就不允许别人有意见嘛?”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试图从制高点压倒钟衍的气势。

“你们都错了,爸爸不是卷毛狒狒!”

一个稚嫩的童音打破众人的嘲讽——钟蓓蓓十分生气的大声纠正道,“爸爸是蜜獾,电视里那种逮谁怼谁的平头哥。”

臭丫头,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嘴上说着不认妈妈,结果行动上倒是很诚实嘛,这么快就跟孩子她妈达成共识、结成统一战线。

万幸的是眼前的围观群众阅历不够,没有被平头哥的笑点触发。

唯独慕青蝉的嘴角微微上扬,她随即又平静道:“你想跟郭大叔对赌,至少要拿出相应的实力证明才行。否则你就算赢了,也不过是运气好些,不能代表你的说法有任何道理。”

女人几句话连消带打,从根本上动摇了钟衍的质疑基础。

钟衍很识相的没有提“评价冰箱不需要会制冷”。

这是低层次诡辩才用的技巧,它的逻辑中隐含致命缺陷。

碰上这种耍赖的人,你大可以直接反证“你确信自己是他亲爹,虽然你没有艹过他妈——因为不需要”。

最重要的是,诡辩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则“永远不要跟见过你丁丁的女人辩论。”

一时间钟衍陷入了沉思,眼下想击败老头不难。

但是想证明自己是凭实力,而非凭运气做到的却是千难万难。

没有人帮他抬身价,没有人能给他借天梯,钟衍就无法从心理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

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几个木头,用实力证明一切。

唯一阻止他这么做的,是钱包不够肥硕。

眼下连开一根的实力都没有,更别说连开好几根。

“看来你没法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我只能当你刚才是在胡说。”慕青蝉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她语气轻快道,“现在请你让开吧,电锯启动后尘土飞扬,别让孩子被呛到。”

“滚吧,别在这里碍事。”

“赶紧走啊,还要等人请你出去不成。”

“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这还用问?看样子就知道他玩不起。”

慕青蝉的仰慕者们争先恐后的开始赶人——大家都觉得钟衍实在太危险了,不管他跟慕青蝉是什么关系,留在这里纯粹是个祸害。

“诶,高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钟衍处于进退两难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话音未落,白潇瑜已经兴冲冲的跑过来,她无比急切道:“上次的事情,真要好好谢谢你。后来我又去大桥上等了你一次,结果一直都没碰见你。”

说着她冲钟蓓蓓展颜笑道:“刚才听见小妹妹的说话声,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没想到你们真的在这。”

白潇瑜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

“小鱼,你和他认识?”站在白潇瑜左边的圆脸女生好奇道。

白潇瑜下意识的摇摇头,“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大好人,深藏不露的高手。”

“原来是你啊,”钟衍不觉哑然失笑,“现在身体好些没有?”

白潇瑜是唯一一个对钟衍真心崇拜的“受害者”,得益于她的崇拜,钟衍完成了一个成就任务,获得了一个技能点的奖励。

“已经完全好了,这是兰医生说的。”白潇瑜用力点了点头。

听说白潇瑜没有留下后遗症,钟衍不由得松了口气——邻居家发生过的“医疗事故”,让钟衍实在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的医疗能力。

“小鱼,他就是你说过的那个高人?”

两人的对话让圆脸少女激动起来,在她身边的尖脸少女先愣了几秒,随后也满眼希冀的看着钟衍,“能在这里碰见你实在太好了,不管要花多少钱,请你务必帮帮我们。”

这些天她们饱受疾病带来的种种麻烦。

当初医生是说很快就能痊愈,可是老三偷偷治了那么久都没好,被她传染的两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痊愈?

致病真菌长期被相同的药物折磨,早就鸟枪换炮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抗药性。

两人就算不想认命,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尤其是看见完全不受影响的白潇瑜,两人是既羡慕又嫉妒。

虽然两人旁敲侧击问到了队长的治疗方案,白潇瑜也点头答应回去找高人帮忙,但是病痛带来的煎熬,实在是让人无比难受。

如今能在异地撞到传说中的高人,顿时叫两人欣喜若狂: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在此时此刻把这件事顺顺当当的解决。

三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将钟衍父女俩团团围住。

说是围住也不对,跟白潇瑜同来的两个女孩,刻意保持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白潇瑜告诫过她们,高人脾气很怪,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

尤其是他抱着孩子的时候。

然而这样的局面,也看得周围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先是慕大师的姐姐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现在又有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围在他身边不肯走。

我靠,质量不够就数量来凑是吗?

一个带着拖油瓶的老男人,凭啥这么受女孩子的欢迎?

“我没有听错吧,她们管他叫高人?”

“他算哪门子的高人?”

“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巧就在他乡遇故知?”

“喂,你们是不是他请来的演员?”

众人七嘴八舌的质疑着,怀疑三女是钟衍花大价钱请来的托。

刚刚才来的白潇瑜不明理就,无比坦然的回答道:“我们是演员那又怎么啦?当演员很丢人吗?”

016 侦探秀

白潇瑜是过来拍综艺节目的。

做为青玉凰少女的一员,她们在二三线的组合中还算有名气。

经纪人赵姐为了推广青玉凰组合,特地联系相熟综艺节目组找个风景如画地方,然后打着帮地方政府做宣传、推广旅游业的口号拉到了第一批赞助。

本档综艺节目分为三个篇章,自然环境、人文文化、风味美食。

这几天拍的是第二个环节,体验本地浓厚的人文文化项目。

因此游客们最热衷的名贵木料市场,也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个站点。

结果刚到这,她就遇见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白潇瑜听见有人问她是不是演员,她随口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料却引发了哄堂大笑。

“当演员有什么不对?”

白潇瑜又大声的说了一遍,丝毫没有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小鱼别说了,”圆脸妹子赶紧压低声音道,“你没听清他们之前的话?那群家伙在笑我们是托。”

“呃,这是节目组设计好的环节?”

白潇瑜回头看了看正在隐蔽拍摄的节目组,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导演的告诫,“别看这边,现在是突发事件。全程没有剧本,看你们自己的临场发挥,尽可能的给我们多拍点素材。”

这样就对了!

我说节目组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可能把高人拉来做假。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白潇瑜,认识的人都喜欢叫我小鱼。”白潇瑜示意两个女伴都站在自己身边,她指着圆脸少女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谢卿芸,那一位是林墨溪。”

听见白潇瑜的介绍,圆脸妹子和尖脸妹子都没有伸手的意思,而是身体前倾三十度,以微微躬身的姿态向钟衍打招呼。

这是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就差在脸上写着“有求于你”四个大字。

钟衍正愁没有人能给自己借天梯,眼前就有三个跳板送上门来。

“我知道,青玉凰组合嘛。你们以前是在东凰市周围很出名的,现在已经是闻名全国了。”他笑着向三人颌首致意,“你们也别喊我高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钟衍。”

“难得在外边遇上东凰市的老乡,等我这里忙完了,回头再请大明星们吃菌子火锅。”

牛顿告诉我们,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借天梯之前先要帮别人抬身价,东凰市的几个明日之星认识他,与东凰市的几个乞丐霸主认识他,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哎,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们是仗着人多想要欺负你们两个人吗?”白潇瑜刚刚才收到导演的指示,现在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不管是解决矛盾还是曝光黑幕,都能给即将播出的综艺节目带来话题流量。

自从踏进演艺圈开始,是个人就能无师自通的此类天赋,何况是经过专业培训锻炼的白潇瑜呢?

至于两个小姐妹的事情,现在人多口杂,实在不是合适谈论的时间段。

不等钟衍开口,被抱在怀里的钟蓓蓓已经开始连说带比划,“爸爸怀疑那个老爷爷是骗子,弄一块烂木头骗人。但是长得像妈妈的大姐姐不肯相信,坚持要花钱上当。”

“其他人觉得爸爸多事,个个都在威胁爸爸。”

她的归纳能力遗传自母亲,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一下就抓住了事情重点。

同样的,她危机公关的能力来自父亲,立刻就将事情定性为老爹仗义执言,被幕后利益集团打压。

都说童言无忌,但能如此高度精确概括问题的小丫头,实在罕见。

白潇瑜和小伙伴一下就听懂了。

周围其他人虽有心辩驳,但是也不好自降身份跟一个五岁的孩子吵架,只得硬生生忍了这口气不跟她一般见识。

钟衍用眼神示意女儿不要再说,自己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我打算跟那个老人家论理,但是被他质疑我没能力没资格。”

“他还敢怀疑钟大哥的能力?”白潇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要问在场的人之中,有谁能够评判钟衍的能力,白潇瑜自认除她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那边的大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骗别人没有问题,但是想要骗他,算你踢到铁板了。”白潇瑜大声道,“钟大哥只要看你一眼,就能推断出很多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事情。”

“因为他精通天文地理、易术星象,能堪风水断阴阳,知奇门晓八卦掌握中医十三科——”

话一出口,白潇瑜脸色骤然大变:不好,我本意是要帮钟大哥撑场子,结果刚才说得太顺口,说了一堆不着调的东西进去。

为了把人文文化这个环节的表演弄好,白潇瑜这几天杂七杂八的功课恶补太多,整个人都是头晕脑胀的。

刚才一个没留神,就把之前设计好的节目台词说了出去。

听见她对钟衍的评价,不光郭大叔露出不屑的表情,其他围观群众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如此离谱的评价,说明钟衍在请托的时候工钱没谈拢,人家在故意出他的洋相。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钟衍颇为无语的望了白潇瑜一眼: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是你。

天文地理易术星象多没意思?

你应该说我是至高邪恶派到这个世界的卧底、是从深渊中苏醒的大魔神皇、是终将毁灭人类文明的瘟疫之主。

其实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命运女神从来都不掩饰她对我的恶意。

每次当我以为自己会一帆风顺的时候,总有不着调的猪队友会四处砸场子。

这次也是如此。

“你们说完没有?”

“说完了就把地方让开,别影响我开木头看成色。今天我被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待众人笑够以后,正在木材上划线的郭大叔直起身,淡淡说了一句,“李老板,让你的伙计帮个忙,沿着我划的线笔直切下去。”

钟衍不动声色的退后数步,远离了尘土飞扬的切割机旁,顺手拿起了不知是谁放在原木上的喇叭。

随着锯刃飞速切进木质发出轰鸣巨响,钟衍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拿着扩音喇叭点评到:“这一刀下去,完美避开了所有的虫眼,会得到一个看似符合要求的切面,不过仅仅是看起来符合,你果然有点本事。”

“但我敢跟你打赌,只要沿着中轴线竖切一刀,就能看见被霉菌和虫子蛀坏的树心。”

听见他的话,郭大叔突然怒喝道:“够了!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明知慕姑娘需要一个完整的木芯,整个市场也只有这一个符合要求的,却故意提出破坏木芯的测试方案,分明就是不想让她拿到想要材料。”

钟衍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用喇叭说到:“这里材料那么多,凭什么你说没有就没有?万一你在骗她呢?”

“那我问你,我骗她有什么好处?”

郭大叔几乎是怒吼出声。

话音未落,被选中的木头已经沿着直线切开。

截面干净无虫蛀、每一条木纹都在散发着异常柔和的光泽。

原本看见这样的横断面,大家都会迫不及待的发出欢呼——这意味着买木头的人赚到了,这样的材质在进价上随便加个三五万,都能轻而易举的出手。

神眼郭又一次证明了他的能力。

只不过今天有些不同,那个名叫钟衍的男人,正在不依不饶的找神眼郭的麻烦。

“说啊,我在问你的话!”郭大叔的咆哮还在继续着,“我究竟是想不开要砸自己的饭碗,还是收了李老板的钱,硬要名声最大、付钱最爽快慕姑娘当凯子,吃下一根卖不出去的废料?”

李老板闻言脸色都变了:“郭老你别乱说啊,我敢对天发誓没有请你当托,今天这单生意我要是给你半毛钱的佣金,我就天打雷劈。”

“老板的话你听见没有?”拿到旁证的老者怒吼道:“我骗她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刚才这句话呢!”

钟衍哈哈一笑,他抛下手中的扩音器不紧不慢道:“你为什么要骗慕青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老人家,你说话时元气不足、呼吸时肺部有杂音——容我大胆推测一下,你大概得了肺炎,需要靠时常吸入抑菌剂控制病情,这个理由够不够?”

神眼郭急促的呼吸了几次,他冷笑道:“这算什么理由?”

钟衍慢悠悠道:“你患上的是霉菌性肺炎,或者说是真菌性肺炎,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个屁!”老者脸色略有变化,但是依然不屑于钟衍的推论,“老头子有些小毛病,关你什么事情?”

“那边的老大爷,钟大哥给人看病的眼光很准的。”白潇瑜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既然他说你有病在身,他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你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钟衍摆摆手,示意白潇瑜不要插话:“老人家,我给你留了足够多的面子,就是告诫你回头是岸。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剩下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好听了。”

从见到老者的第一眼起,钟衍就感知到他肺部内的真菌极其活跃。

就算刚才他吸入了抑菌剂,真菌的活性也仅仅是略微得到抑制而已,这足以说明他病得不轻。

真菌性肺炎,不同于细菌或者病毒带来的肺炎。

普通人每时每刻都在接触真菌孢子,千百年来进化的免疫力又在人体内建立了数道防线,因此真菌孢子往往很难在人体内生根发芽。

这种病症只发生在免疫力极度低下的人身上。

然而造成免疫低下的原因,可能是某种药物原因、也可能是某些原因导致免疫力低下、还有就是免疫系统缺陷综合症。

药物造成这类情况时,患者往往是在无菌病房,治疗也才做了一半。

根本不会有在外面乱跑的机会。

免疫力低下的人,真菌群落不会这么活跃——病人调养得当再稍加治疗,免疫力逐渐恢复的时候,真菌还是难逃一死。

唯有最后一种,真菌才会活跃得无与伦比,甚至给病人带来致命风险。

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钟衍在做危机公关的时候,曾经接到过一个明星的洗地工作,要求洗掉粉丝对他患有霉菌性肺炎的怀疑。

就是那个时候,他了解到这个病与艾滋存在关联的可能——出于职业道德,以上这两段不能告诉别人。

不管神眼郭是基于上面哪个原因得病。

医生必然都会警告他,不要再去那些粉尘啊、真菌孢子浓度太高的地方。

赌木头的市场,也在禁令以内。

这里电锯一旦旋转,满天都是飞扬的灰尘和真菌孢子。

然而接到慕青蝉的邀请后,神眼郭还是带着药来了,然后在满地好木头中接连帮她挑了两个废木。

“请你住口吧,不要再往下说了。”

听见钟衍分析到这,慕青蝉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女人转头望着脸色逐渐不正常的老者,她轻声道:“郭大叔,我无意对你过去的私生活做任何评判,今天的佣金我会如约付给你。”

慕青蝉并不傻,老者的脸色已经能说明一切。

“慕姑娘,你真相信一个外人的胡说八道?”神眼郭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我相不相信不要紧,证据不就在你的脚边?”女人幽幽叹息了一句,“他刚刚跟你打赌的这方木头,你敢不敢把从中间剖开看看?”

此言一出,神眼郭面如死灰:“原来,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慕青蝉沉声道,“之前我以为你跟李老板勾结,想从我手里骗点佣金。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这件事我本想装作不知道。”

“现在看来,是我之前想错了。李老板没有请你当托,这也只是你计划的第一步。用买木料的借口把我骗到境外去,才是你的最终目标吧?”

017 角色扮演

慕青蝉的推断,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

原本还想狡辩的老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听着两人的对话,钟衍在心中暗自道:“结果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老东西明知来木料市场会加重病情,但是依然冒着风险前来。慕青蝉给的佣金再丰厚,恐怕也抵不过一条命的钱。”

“所以说,他不是冲这点佣金而来,肯定是有人在幕后出了高价钱,请他过来做局演戏。”

幕后黑手想用老家伙达成什么目的,由于信息缺失,钟衍无法做出正确推断。

但是被戳破了内心黑暗的神眼郭,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钟衍却是极为清楚且不得不防。

老人什么动作都没有,他慢吞吞的离开了慕青蝉的身边。

整个人就像苍老了不止十岁。

钟衍目送老人身形消失在市场大门外,他又回过头看着继续寻找木料的女人,“从一开始你知道他在骗你?”

“知道,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慕青蝉抬起头来,语气中还有几分难言的沉重。

钟衍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却还一直帮他开脱?”

“说到这个问题,”慕青蝉望向钟衍眼神,突然多了几分热切,“你能一眼看出郭大叔选的木料不对,说明你对木料的研究很深。在谈话间推断出他身上的暗疾,说明你对医术也有涉猎。”

“在你身边的小姑娘刚才也说了,你在天文地理、易术星象方面的造诣很高。现在想想,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我大概能猜到姐姐会选你的原因了,她的眼光不差。”

“嗯~~~姐夫,你能帮我挑一个直径一尺、木芯完好的树蔸吗?凭我自己的能力,可能要挑很久。”

喂喂,慕青蝉你这是严重犯规啊!

别跟我玩什么角色扮演,老子不吃这套。

你以为套个小姨子的皮肤,我就认不出你是孩子她妈了?

我告诉你,你骗得了蓓蓓那傻丫头骗不了我。

钟衍恨恨想了一阵,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指了指远处,那里躺着一根黑不溜秋的木头。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慕青蝉,不宜在眼下的杂事上过份纠缠。

等会找个没有围观群众的地方,再跟她算总账。

“刚刚我也看过那根。”慕青蝉沉吟了一会,“但是它表面的虫孔太多、油烟灰尘太重、好像还有失火的痕迹,我不能确定虫孔有没有钻进木芯。你能确定它是最合适的吗?”

“不信就算了,我没有打包票的义务。”钟衍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以木头为食的虫子,包括白蚁在内的一系列小生命,都是容易被真菌寄生的对象。

但凡真菌活动过的地方,必然能留下可被钟衍感应的痕迹。

同时木材本身也是真菌喜爱的繁育温床——即便是金丝楠木也不是生来就防虫防霉,这些都是生长到一定年龄段之后,才逐步具有的能力。

钟衍不懂任何挑选木头的技巧,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真菌感知能力。但凡木质深处有过真菌活动痕迹的,连看都不用看就被钟衍排除在外。

他指给慕青蝉的这根木头,虽然表面有好些个虫孔,卖相着实欠缺了一点。

但是树心周围十几公分的位置一团漆黑,钟衍什么都感应不到。

这说明里边未被真菌入侵过,树心必然完好。

趁着慕青蝉找人开木头的空隙,钟衍转头对白潇瑜笑道:“这次多谢你了,我临时还有些事,请三位吃火锅的时间可能要下次才能兑现。”

“火锅的事情,暂时不急。”白潇瑜连连摇头,她顺手关掉自己身上的麦克风拾音器,带着几分急切道,“我的同伴有事想请你帮忙。”

“她俩一过来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刚才顺手帮她们把问题给解决了。”钟衍的笑容十分温和,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白潇瑜骤然瞪大眼睛:“这么快?”

上次钟衍就是在谈笑风生间,随手帮白潇瑜解决了心腹大患,想来这次也是如此。

她赶紧回望站在身后的两个小伙伴,谢卿芸和林墨溪同样是一头雾水:高人给我们治疗过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之前不是说我精通中医十三科?”钟衍一本正经解释道,“其实我最擅长的就是祝由科,对付那些画符下蛊的小人行径,那叫一个无声无息立竿见影。”

“对了,记不记得我上次对你的嘱咐?让你的两个小伙伴照做即可。”

“我还记得。”白潇瑜用力点点头,他的嘱咐与兰医生的要求几乎一字不差,想忘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钟衍已经出手解决了问题,她也不好继续耽误对方的时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次承蒙您的关照,我们——”

她还没说完,钟衍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我只有一个要求,帮我保密。”

“喔——”

“嘶——”

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了钟衍与白潇瑜的对话,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

钟衍挑选的树蔸,已被切开五厘米宽的断面,慕青蝉正在仔细观察断面的木纹。

油光锃亮的切面中心位置上,半个虫眼都没有见到。

不仅没有虫眼,反而密密麻麻全是水波云痕状的金丝纹理——毫无疑问,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居然是上了年份的金丝楠,这一刀下去,木头身价倍增。”

“没道理啊,既然金丝楠,怎么外面长满了虫孔?而且重量也不太对劲。”

“收起你的数学理论,你用来采样比对的金丝楠数据,难道就是一成不变的真理?你又没有亲眼看见这棵树长起来,它经受过哪些乱七八糟的灾害,你全部都知道吗?”

“我来这里不下三十次了,那根木头也看了不下十五次,就是因为表面的虫洞太多,一直不敢下决心赌它。”

慕青蝉对众人的议论充耳不闻,指挥着两个伙计将今天买的三块木头抬上汽车。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转身对钟衍微笑道:“如果我真有个姐姐的话,那她果然没有选错人。跟我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管是姐姐欺骗你的经过,还是你赌木头的心得,我们可以聊的东西还有很多。”

面对女人的邀请,钟衍欣然同意:我就看你的狐狸尾巴能藏到几时!

一念至此,他冲白潇瑜抱歉的笑了笑,随即抱着女儿快步跟上慕青蝉的步伐。

“这是你的车?”

看见慕青蝉的座驾时,钟衍略微呆了几秒。

他想过种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女人会选择牧马人当座驾。

“对呀,只有它的后厢足够宽大,能装下我需要的木料。”慕青蝉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理所当然,她打开后车门,指挥伙计把木头通通扔在后厢里。

钟衍依稀还记得,慕青蝉与自己结婚之后,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想要一辆车。

那时她说的心仪车型,绝非钟衍现在看见的牧马人越野车。

呦呵,居然连自己座驾爱好都换掉了?

在老公面前也演戏演全套,孩子她妈挺有职业道德嘛!

将女儿放在后座上安顿好,钟衍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言不发的坐了进去。

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牧马人开上了木材市场外的主干道,朝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汽车沿着出城的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又从国道转进一条路面有些不平的县道,沿着蜿蜒上扬的山路前行。

在山路中前行将近半个小时后,汽车开进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山谷,停在一栋三层楼前。

钟衍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发觉这里貌似是一处茶场。

周围的山坡上,全是一环环茶树。

他嗅着空气中的淡淡清香,满心疑惑道:“这是哪?”

“对外的名称是圣树茶庄,”慕青蝉随口解释了一句,“这里是慕家的茶园,种茶制茶品茶一条龙。这边有我的临时工作室,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找灵感。”

她领着父女俩一路前行,路过的茶农都纷纷跟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笑着回应。

直到进入茶庄的包厢,端茶上来招待三人的女服务员,她也能跟慕青蝉笑谈几句。

看得出来,女人并没有说谎。

慕青蝉与茶园众人异常熟络,她与众人的交流完全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的作假迹象。

“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可没说慕家还有那么大产业。”钟衍在心中嘀咕到,“既然慕家那么有钱,你又何必给我来个卷包会,逼得我只能靠开叉车养活女儿?”

想到这,钟衍首度对自己的想法产生小小怀疑: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从我身边离开的那个慕青蝉吗?

慕青蝉不知道钟衍心中的念头,她自顾自的举起茶杯:“木料市场发生的事情,我要对你衷心的道声谢,谢谢你的仗义执言。”

“不过是举手之劳,”钟衍笑着举杯回应,“其实今天就算没有我在旁捣乱,你早晚也会猜到他的动机不纯。”

“郭大叔跟我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为人有些爱面子贪小便宜。”

慕青蝉放下茶杯,她直视着钟衍的双目,语气无比诚恳道,“能帮他的时候,我就顺手帮他一把,其实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在那种的场合,我选择照顾熟人的面子,就只能委屈你了。”

018 前尘旧事

女人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明知道是熟人骗钱,慕青蝉依然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等于是在花自己的钱,替父亲的好友买面子。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

今天突然跳出来的钟衍,虽说像是在帮她的忙,但慕青蝉无法判断钟衍的动机是好是坏。

她选择维护熟人,亦不过是出于自身善良的天性。

“既然要维护熟人的面子,但是最后你为什么又要出言揭破真相?”钟衍故作不解的问到,“你大可以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而不是彻底砸了人家的饭碗。”

他的质疑很有道理,慕青蝉是金主,神眼郭是她雇的掌眼。

原本一直维护掌眼的金主,突然间转变了立场,掷地有声的揭露神眼郭的险恶用心

众人完全接受不了神眼郭的小人设定。

看见慕青蝉最后揭破真相,神眼郭屁都不放就离开的那一刻,鸦雀无声围观群众都已然惊呆,三观碎了一地。

“当你在一群人面前戳穿他的时候,神眼郭在木料市场的名声,恐怕就臭大街了,从此再不会有人找他做掌眼。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说完自己忧心忡忡的点评,钟衍在心中冷哼一声:孩子她妈想在我面前扮白莲花,看我不剥了你的画皮!

真正善良的人,根本不会用你最后的那个套路。

“其实我本来是彻底维护他的名声,甚至必要的时候号召大家轰你出去。”慕青蝉幽幽的叹了口气,“但你是个善良的人,让我改变了想法。”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说,事情会这样,全是我的错?

难得能捞到时辰的待遇,必须洗耳恭听。

钟衍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

“我对你的不信任,源自这个小妹妹对爸爸的评价。她说你是蜜獾,有着凶狠执拗、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性子。而且当时你又摆明车马要来找我麻烦。”

臭丫头尽胡说!

钟衍忍不住抬手摸摸女儿的小脑瓜,像我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哪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暴躁老爹?

钟蓓蓓貌似感觉到了老爹的抱怨,她有些不高兴的晃晃脑袋:爸爸总是特别固执,老以为自己是对的。

宝宝都说了这个姐姐不是妈妈,可他就是不肯相信。

看着父女俩的亲密互动,慕青蝉忍不住展颜微笑:“所以我对你的感观,先天就打了折扣。”

“然而你明明猜到郭大叔可能得了艾滋,但是却没有明说。而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换上了更加难懂的医学名词,不让他的隐私被公之于众。”

“从那时起,我才突然发现,你有颗温柔善良的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开始仔细思索其中的关窍。一念之下,突然发现自己看漏了很多事情,对人心的险恶完全没有提防。若非你的出现,我很可能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听起来孩子她妈貌似有深层次的内幕爆料。

钟衍不由得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谁知慕青蝉说到这里,她话锋突然一转:“还是说说你吧,你和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和孩子她妈认识的经过?”钟衍不由得一愣,整个人都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

时间回到六年前的四月中旬。

某天傍晚,东凰江大桥。

下班高峰期的人潮车流在桥上川流不息,而钟衍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他经过大桥的观景点时,突然被站在那里的身影所吸引。

东凰市的四月,正是春寒料峭阴雨连绵的天气。

走在桥上被河风一吹,还能感觉到渗透进骨头的寒冷。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出来看风景的好日子——何况眼下也没有风景可供观赏,桥栏两侧的几十个观景台,就这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

若非心里有事,恐怕谁也不会选择此刻出现在此地。

呃,她该不会想在这跳河吧?

钟衍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转身就朝女子所在的观景台走去。

走近之后,钟衍才注意到女子的绝世容颜。

刹那间,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钟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正经人,比如说像是东凰江大桥上的运营维护人员。

“好无聊的人类世界,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女人头也没有回,依旧盯着滔滔的江水道,“你可以帮我毁灭这个世界吗?”

钟衍刚想好的第二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价值是人类社会的才有的定义,除了人类以外,地球上其他任何生物都不会考虑这个抽象概念。”钟衍略作思索,决定把马大爷的经济理论搬出来。

“你会有价值概念,说明没有脱离人类的思维范畴。既然人类世界的存在,潜移默化改变了你的认知,它的价值不言而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请你吃点东西?”

原本倚靠在栏杆上的女人直起身体,她回过头来望着钟衍,眼神中略带诧异却又无比认真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刚才那句话哪里暴露了我饥饿的事实?”

“我记得桥头过去有家快餐店,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钟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试图把她从观景台上拉走。

如果她愿意离开这里,钟衍最多也就破费请美女吃一顿肯德基,问题不算太大。

如果她不愿走,则说明求死的意志坚定。

那恐怕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必须偷偷拨打110请专家过来支援。

女人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才不情愿的点点头:“那好吧,但等会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还用解释?

下班时间一个人站在大桥上发愣,肯定是没有吃晚饭的人啊。

吃饱了撑的人,哪里会选择在这消食?

钟衍在心中嘀咕几句,他忽然有种眼前这女人智商不正常的错觉。

等到两人在快餐店交流了半个小时后,钟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推断——慕青蝉的智商确实不正常。

她不是低得不正常,也不是高得不正常,而是偏得不正常。

她是东凰工大的研究生,学得是微生物制药技术。同时在数学理论、生物化学上极有天赋,立志要研究出生化危机之中的t病毒。

因为这个志向被她写在了几张很重要的纸上,同时又出现在数次面试与政审中,任凭老师如何苦劝都不肯改。

思想倾向上的不正常,导致慕青蝉没能拿到公派出国留学的机会。

就连本该有的高薪工作,也一次次遭遇鸡飞蛋打。

慕青蝉不明白说实话怎么会遭人白眼,她索性坐车出来散散心。

在经过东凰江大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传言:好多人都说这座桥的设计很有问题,观景台位置的设计很特别,站在那里的人都会有种从桥上跳下去的冲动。

为了研究这种心理冲动是怎么产生的,慕青蝉这才下了车,站在观景台上仔细研究。

可是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她也没有找出头绪。

正在懊恼丧气的时候,钟衍出现了。

说到这,慕青蝉突然想起钟衍还欠她一个未解答的问题。

“呃——怎么说呢——”虽说钟衍手握公共关系学专业的毕业证,自己在公关危机、舆论洗地、调动民众情绪方面极为擅长。

但是碰见慕青蝉的情况,还是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挫败感。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哲学打败哲学,反正眼前这傻姑娘看起来挺好糊弄:“其实人这一生归结到底,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我该怎么活下去,这是吃不饱饿出来的生存问题。”

“第二个是人活在世的意义是什么?这是吃饱了撑出来的生活问题。”

“会考虑人生与社会价值的人,面临的通常是生存问题。考虑人生与社会意义的人,面临的往往是生活问题。”

慕青蝉认真考虑了一会,她看似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却又冷不丁对钟衍说了一句:

“你是哪种人?”

“我是男人,”钟衍当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求偶心切的雄性生物。”

原本是抖机灵的回答,但是落在慕青蝉的耳中,却有了不同的含义——用慕青蝉后来的话说,钟衍是唯一让她对性别认知产生概念和好奇的人。

她以前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与钟衍告别后就第一时间跑回去查阅资料。

“咦,最开始的妈妈也是青柠味的吗?”钟蓓蓓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打断了钟衍的讲述,她惊诧道,“我还以为妈妈一开始就是甜橙味的呢。”

受到她的打岔,讲故事的气氛被完全破坏。

钟衍不好继续自夸魅力无限,只得拿女儿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说起甜橙味的妈妈,老爹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在蓓蓓的心里,妈妈是甜橙,爸爸是蜜獾。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定位?”

小丫头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含糊其辞的叽里咕噜的一连串的话,但是钟衍半句都没有听懂。

“刚才我没有听清,丫头再认真说一遍,你是什么水果或者小动物?”钟衍双手撑着女儿将她举高高,不让小丫头有装傻充愣的机会。

眼看老爹不肯通融,钟蓓蓓索性把眼睛一闭大声说到:“宝宝是水果,就是那种心特别甜、皮特别厚的红心蜜柚。”

019 活性抑制

女儿自认是水果,还是心甜皮厚的红心蜜柚。

钟衍总觉得她着重强调的是,自己到底有多皮厚。

皮不够厚的小丫头,可没法心安理得的让其他小朋友喊她主人。

父女俩的对话,让慕青蝉忍不住掩口轻笑:“令爱真是活泼可爱,钟先生平日里一定很宠女儿吧。”

听见女人提出的问题,钟衍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几秒后,他心中没来由升起无尽的怒气:你一再摆出不认识我的态度,不就是想与我划清界限吗?

要划界限也行,直接开门见山说出来,我也没非要死缠烂打的念头。

难道孩子没有了母亲,我就不能把她养大不成?

何必装傻充愣,连孩子都当做不认识?

对于慕青蝉连女儿都不愿意认的态度,钟衍没有半分毫的理解与认同。

“这里什么时候有车出去?”钟衍放下女儿,让她踏踏实实站回地面,“已经打扰你很久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就不继续打扰你。”

“先等一下,”慕青蝉有些不解的站起身,“你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姐姐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完呢。”

钟衍半抬眼皮扫了她一眼,不卑不亢道:“我特地找你做什么?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带孩子开开眼界,遇见你只是顺道的事情。”

“可是我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钟衍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麻烦你安排个人送我们下山吧,早知道你选的地方这么偏僻,我就不来了。”

见钟衍说得坚决,慕青蝉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不太明白钟衍情绪大变的原因,既然对方坚持下山,她也只能照做。

之前是自己低估了钟衍,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为了一点点钱跑到西南边陲来。

临出门前,慕青蝉拿了一个信封递到钟衍手里,“一点小小的心意,主要是感谢你今天帮我选木头的佣金。你挑的那根木头我很满意,希望将来有机会能继续合作。”

钟衍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接过来顺手揣在兜里。

慕青蝉说信封里是选木头的佣金,他也就当这是佣金而已。

反正两人都已经决定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他所有的一切优点,都装给心仪女人看的鱼饵。

既然已经两相厌倦,多给半张笑脸都嫌累,倒不如这样结束来得轻松。

吩咐工作人员开车送父女俩下山后,慕青蝉望着下山的路陷入沉思,“莫非我真有个不曾被父亲提起过的姐姐?东凰市吗?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一定要去那边看看。”

下山之后,钟衍找了家银行,取钱顺带看了下支票的余额。

“才五千块,还真是少得可怜的佣金啊。”

钟衍有些自嘲的笑笑,“还以为你会看在女儿的份上,给我多打点。这样也对,既然已经决定公事公办了,还是这种交流态度让人感觉最舒服。”

算了,我现在忙着带孩子、忙着从一个灭世系统下拯救世界,没时间陪慕青蝉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一念至此,他赶紧再度查阅任务进度。

【任务进度195/500。】

几个小时不见,进度里突然多了一百三十几个人,这样的速度让钟衍略感欣慰。

【任务进度229/500。】

还没等他欣慰完成,任务进度的数字从195直接跳到了229。

我去,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涨幅速度,实在太吓人了!

钟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难道说见手青开始大面积扩散毒素?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进度数字以每分钟跳动一次到两次的频率,正在逐步往上攀升。

满心疑惑的他下意识的低头看表,谜底顿时被解开。

现在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昨天早上催发的见手青,都是中午才被山货收购商买走的,就算及时投放市场也是下午的事情——去过菜市场的人都知道,下午的行情比上午差了两个数量级。

小城市里买菜的主力是老人家,而老人家通常是上午买菜,做中午和下午的饭。

因此昨天的见手青,它向市场投放的真实时间,应该是今天上午。

瘟疫系统的计算十分严谨和精确,每一个采蘑菇的人,它都算作一次有效传播。

同理可证,今天早上每一个前来挑选见手青的顾客,哪怕他只是把蘑菇拿在手里看看,没理由不算是一次有效传播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等同于用手去摸脚气患者脱下的鞋子(真去摸鞋子的后果自负)。

按照问价和买菜顾客八比二的比例,而买菜的人又是一家四口来计算。

今天晚上开饭的时候,估计还会暴增几十人,因为很多人白天上班晚上才回家吃饭。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三天时间,钟衍就能突破任务上限——他昨天下午催发的见手青,最早也要今天下午才能上市,明天中午上餐桌。

在城里吃过午饭之后,钟衍迫不及待的回到望川民宿,急匆匆办理了退房手续。

按照原来的计划,父女俩拎着行李前往另一个依山傍水的民宿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里,钟衍连续换了好几家地方。

每次都是上山逛一圈,就借口山上见手青太多、我对见手青过敏、不好玩等等原因,选择第二天退房离开。

这样的行为在民宿老板看来见怪不怪,谁也没有把钟衍的行动与见手青暴增联系在一起。

最多也就是喜爱菌类的老饕们,在心满意足之后会发出感慨:“真好,今年见手青上市的量,好像比往年这个时候要多很多呢!”

就算偶尔听说有人中毒看见了幻觉,大家依然保持着乐观心态——得了吧,这边哪年不出几个蘑菇中毒的新闻?

万一哪年没人中毒,那也一定是天气不好,雨水不充分导致没有蘑菇冒头。

看着任务进度一点点涨上来,最终突破一千五百人的关口。

坐在宾馆房间里假装看电视的钟衍,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表。

按照系统的奖励规则,每多五百人奖励五十经验,多一千人奖励一个技能点。

如今经验已经涨到370点,但是它的用途,钟衍依然没有搞清楚。

至于新的技能点,钟衍打算加在【真菌活性抑制】上面。

现在正在进行的任务名称,是“最后的新手任务(上)”,从字面上来看,系统势必还准备了一个“最后的新手任务(下)”。

钟衍有种古怪的预感,最后的新手任务(下)或许与真菌抑制的技能有关。

那是他唯一一个没有激活的技能。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钟衍决定把新技能点开,看看它的技能解释里究竟藏着怎样的信息。

反正眼下的任务已经做完,早些知道系统可能进行的谋划,他就能及早做出准备。

“真菌活性抑制,加点确认。”

【真菌活性抑制一级,可抑制十五米范围内某种已知真菌(包括菌丝、孢子、子实体等)的活性,使其无法被任何试剂进行检测观察、不受高温消毒以外的任何除菌措施影响(不包括真菌自溶的控制技能)。】

【活性抑制最大时限为二十秒到五个小时之间,每升一级增加五个小时、十五米控制范围。】

这分明就是个定时器!

光凭“被抑制活性的真菌无法用试剂检测”这点,它就能顺利出入于任何防护严密的地方。

更别说被抑制的真菌,不吃高温和【真菌自溶】以外的任何伤害,用来玩秘密潜入再合适不过了。

“哼——宝宝不高兴了,我要向爸爸提出抗议!”

发觉老爹只顾看电视,半点没有跟自己玩游戏的意思,钟蓓蓓突然跳到父亲面前,“宝宝这些天一直在跟爸爸东奔西跑,既没有好吃的、又没有好玩的,人家真是太辛苦了!”

“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没有照顾到蓓蓓的感受。”钟衍赶紧把女儿抱进怀里,他笑着提议道:“咱们明天就回家好不好?”

“可是爸爸的工作怎么办?”小丫头当然愿意回家,但是对老爹的工作,也不能不表示支持。

钟衍伸手刮刮女儿的小鼻头,他微笑道:“之前说好的工作泡汤了,爸爸现在也只能回去碰碰运气。你知道今天咱们为什么要住宾馆吗,就是因为咱们明天要回去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带丫头住下五星级宾馆,那得多遗憾啊?”

在面对女儿时,钟衍说的绝大部分都是实话。

既然在一个星期内超额完成任务,眼下就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做人要懂得克制自己的贪欲,尤其是面对一个以灭世为己任的系统时,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它的每一个奖励,都可能是引诱宿主进一步坠落的诱饵。

能只走半步的时候,千万别走一步。

不过要是换做是其他类型的系统,比如说有花不完的钱的那种富翁系统——若钟衍还是单身状态,他也会乐于堕落一下。

现在嘛,还是不行,绝不能破坏了女儿心中完美爸爸的模样。

“诶,难道爸爸不能像上次一样,帮人家看木头赚钱吗?”钟蓓蓓有些失望的追问着,她到现在都记得爸爸当时特别的神气。

十几个人在说爸爸不对,结果证明爸爸是对的,他们通通都错了。

爸爸强无敌!

直到现在,小丫头也是这么认为的。

“哪有那么容易?”钟衍笑着摇摇头,“能干这一行的,最起码也要是地头蛇,在黑白两道都得吃得开才行。不然就只有受欺负的份,辛辛苦苦挣点佣金还没捂热乎,就会被人想方设法给你弄走。”

正当钟衍抱着女儿准备给她解释社会的复杂时,他突然感应到了走廊上传来熟悉的波动。

貌似有个感染了真菌性肺炎的人刚刚从门外走过。

相同的真菌群落、相同的感染特征图纹让钟衍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在木料厂帮慕青蝉掌眼的神眼郭。

辨明来者身份的瞬间,钟衍立刻就警觉起来:他来这做什么?

难道说这个地头蛇打听到了我的落脚点,特地来找我的麻烦?

020 叠加效应

但凡沾上赌字的东西,不管合法的赌核桃、赌木头,还是非法的玩牌赌博。

都需要有足够强大的盘外势力,没有相当程度的恫吓力,你如何让人家愿赌服输?

虽说凭借真菌感知的能力,钟衍绝对算是赌木界的高手。

但他没有盘外势力,碰上强龙无法保证自己的利益、碰上地头蛇也得退避三舍,所以绝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正业来做。

不过钟衍很清楚一件事,神眼郭有足够的资源,用来保证自己不会遇上这些事情。

所以当对方经过他的门外时,钟衍立刻就做好了防御准备。

然而神眼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貌似进入了走廊拐角的房间里。

由于隔着围墙和拐角,中间还有十几米的距离,真菌感知无法清晰辨认房间内的情况。

“蓓蓓留在房间里别乱跑,爸爸去楼下给你买宵夜吃。”钟衍回头嘱咐了一声,说着他指了指女儿的儿童手表,“有什么问题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钟蓓蓓用力的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换了个自己喜欢的频道,“宝宝就在这里看电视,哪里都不会去。”

从房间内出来,钟衍若无其事拿出手机,装出打电话的样子快步朝拐角走去。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相应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

“咳咳咳,我跟老慕家是几十年的交情,慕青蝉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神眼郭的声音透过大门传出来,“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出去的。”

神眼郭想把慕青蝉带到哪里去?

他在跟谁说话?

莫非是这一系列圈套的幕后主使?

拐角房间的门牌号是417,里边为三人间的结构。

钟衍隐约能感觉到,有三个人在里边或坐或站。

由于房内卫生间阻挡的缘故,钟衍就算站在走廊外也无法感应到太多信息——他的真菌鉴识还没有穿透两堵砖墙的能力,也不能拐弯前进。

他能清晰“看见”的世界,除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就是处于大门后一条直线过去的位置。

还是不行啊!

钟衍心中略微有些郁闷,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增强信号”的好方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区区一张木门还是挡不住声音传播的。

就凭钟衍现在的感知能力,站在门外听聊天,与站在房间里没太多区别。

“真是这样吗?”

另一个男人笑了起来,他的吐字发音有些奇怪,“可我却听说,你的把戏拙劣到被一个外行看破,导致慕青蝉对你完全失去了信任。”

“不是这样的,那个人不是外行,他是其他掌眼请来整我的高手。”神眼郭急忙辩解道,“这点我敢打包票,那人绝对是个高手,很有可能还得了慕家失传的绝艺。”

“郭先生,你是不是认为我只是一介打手,脑子里全是肌肉,”男人阴恻恻道,“只要你随便说上几句,我就会傻乎乎的上当?”

男人说话的时候,神眼郭有些畏惧的后退两步,半个身体都暴露在正对房门的路线上,“请你听我解释,我有足够的证据。哪怕面对坤老板,今天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半个字。”

“郭先生,坤老板很相信你的能力,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另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当初是你拍着胸脯保证能把慕青蝉带出来,老板这才先付了十万美金的订金给你。”

“现在交货时间就快到了,你既还不上钱又交不出人。这样不合作的态度,实在让我们很为难啊。难道非要我先收你一只手做利息吗?”

神眼郭此刻整个人都贴到墙壁上,恨不得学贞子钻进电视里才好。

他结结巴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个找我麻烦的年轻人是慕青蝉的姐夫,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长得很像五六岁的慕青蝉。”

“你们仔细想想看,能被慕青蝉的姐姐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对了,我手机里有父女俩的照片,可以请你们过目。”

“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男子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神眼郭有些底气不足道,“我托人查过他的行踪,但是他的动向飘忽不定,隔一天就换一个地方。每次我带人找过去的时候,总是会扑个空。”

“蠢货,人家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在玩你。”女人不屑的冷哼道,“慕青蝉的事情后面再说。你如果能找到这对父女,尤其是这个小女孩——到时候想让老板通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看见长得像慕青蝉的小女孩,老板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神眼郭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随后他又有些犹豫,“可是我现在手里没钱了,想请人帮忙,手里没有钱是大忌。”

三人商量对付慕青蝉,钟衍已经决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听见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顿时怒火中烧。

等到听见女人的提议之后,钟衍更是陷入临近狂暴的边缘——敢在我女儿身上打主意,你们三个都得死,而且要死得很难看!

真菌加速!

随着第二个技能展开,在真菌鉴识和真菌加速两种力场的同时覆盖下,钟衍的能力被骤然强化。

两堵红砖墙再也挡不住他的感知,整个房间里的状况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现在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感受到他们身体内外是否有真菌在活动。

首先被加速的真菌,是寄宿在神眼郭肺里的真菌,必须加到一百二十八倍的极限生长速度。

从现在起,他生命里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将变成真菌的两百五十六个小时。

换算成天数,也就是十天多一点而已。

依照神眼郭现在的生命力,最多只要十几分钟就会真菌大爆发然后窒息而亡。

第二个被加速的,是男子的双脚上的真菌。

来自热带亚热带地区的人,运气不好容患上真菌性脚气。

不过男子只是一般程度的脚气,还不算太严重——假如他没有与神眼郭共处一室,而且又没遇上钟衍的话,这个推论是完全合理的。

接下来是那个想要钟蓓蓓的女人,她有比较严重的妇科真菌感染,不用问私生活必定相当糜烂。

一百二十八倍的真菌加速,必然会给她带来终身难忘的痛苦。前提是她得活下来,才有终身可言,否则这辈子就到此为止。

“钱的问题,我们不能做主。”房间内的女人继续说到,“但是我们可以带你去见老板。”

“坤老板也入境了?”

神眼郭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同时更多的是畏惧。

“你的问题真是可笑,坤老板是正经的生意人,他又没被你们的政府通缉,凭什么不能入境?”女人拖长声音道,“沙扎你跟郭先生说说见老板的礼仪,我去楼下开车。”

神眼郭像是松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坤老板在哪?地方离这远不远,如果太远的话,我得先回家把药带上。”

“用不着带药,我们走高速过去,最多一个小时后你就能见到老板。”

不好,这几个家伙要开溜。

钟衍心中多了几分担忧:如果任由他们出门,发病倒下的时候估计还在街上。依照如今大家助人为乐的习惯,要是在施以援手的时候被三人传染就麻烦了。

这三人该死,可路人是无辜的。

已经开始真菌加速不可停止,只能用真菌自溶来消除。

一旦使用真菌自溶,等于是替三人治好了顽疾,这是钟衍绝对不愿见到的情况。

“真菌活性抑制!”

为了避免帮人治病,钟衍使用了刚刚才学会的技能,顺手帮三人体内的真菌进行活性抑制——真菌加速的有效期是两个小时,只要帮他们抑制住两个小时,撑过真菌加速期即可。

或者说,只帮助他们抑制一个小时,貌似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女人刚刚说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正好回家见昆老板。

一念至此,钟衍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时候给送幕后黑手一份大礼了。

021 警告

一个小时后,距离边境不远的某个小镇外,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之内。

小轿车缓缓在院子里停下。

“到了,都下车吧。”

女人熄火拉上手刹,她突然皱起眉头,双脚交错的扭了扭身体。

坐在副驾驶的男子正隔着袜子在脚上死命抓挠,“我的脚怎么突然痒起来了?”

“你恶不恶心?还在我车上挠脚丫子?”女人略带嫌恶的推了他一把,“赶紧下车,有多远滚多远,真是受不了你。”

男人恍若未闻继续挠着,他突然打了个喷嚏。

随后他的鼻孔内部隐隐有些发痒的,霎时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了,“不行,我可能是对什么过敏,等会找她拿点抗过敏的药来吃。”

男人急匆匆的开门下车,跟随已经下车的两人前往大厅。

“老板现在有事,你先在这里等他。”女人将神眼郭带到一间小屋子内,她指着房间内仅有的座位道:“规矩点,这是老板的位置,除了他谁也不能坐。”

“没事最好不要出门,大楼里养了很多狼狗。要是在外面乱走被狼狗咬到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神眼郭脸色苍白的点点头,随后他低声哀求道:“我好像有些晕车,现在感觉喘不过气来,能不能请你帮我拿张椅子进来。”

“撑不住就坐地上,要是受不了躺下也行,我没时间理你。”女人厉声喝了一句,随后她关门快步离开。

比起来时的步伐,她现在的脚步凌乱而急促。

大半个小时后,房间门把手被转动推开。

坤老板似乎有意要磨磨神眼郭的性子,直到此刻才慢吞吞的走进来。

“嗯,怎么连灯也不开?”

伴随着说话声,“啪嗒”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有个腰圆体阔的尖领衬衫中年男走进来,他敞开的胸口上有团虎头纹身,脖子上挂在小指粗细的金链子,手上带着几个能当印章用的金戒指。

不用问,这人必然是神眼郭的债主,这间别墅的主人。

“哎呦,郭先生你怎么趴地上了?”看见面朝下蜷缩在地上的老者,坤沙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句,“娜迦塔真是不懂礼数,竟然这样怠慢我的贵客。”

“郭先生您别生气,回头我就好好批评她。”

地上的老人一动不动,对坤老板的问候毫无反应。

坤老板脸色骤然沉下去:这货居然能够心安理得的睡过去,看起来我给的压力还不够大嘛!

当他上前踢了一脚,打算将老东西从睡梦中唤醒时,翻过来才发现对方已经生息全无。

神眼郭脸色青紫,双目圆瞪嘴巴张得大大的,五指箕张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口,就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金鱼。

不论是死于疾病还是死于意外,老东西的死状实在太过恐怖。

就连见惯了生死的坤沙老板,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神眼郭好像是被人无声无息掐死的,又像是因为缺氧被活活憋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坤沙突然暴怒起来,“娜迦塔和巴克在哪,我让他们把活人给我带回来,结果他们就带了个尸体回来交差?”

“老板,娜迦塔和巴克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跟在他身后的保镖回答道,“从刚才起,他们就没有出来过。我派人去敲过门,但是里边没有反应。”

“把门给我砸开!”

坤沙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打算跟两个愚蠢的手下好好算账。

等他来到巴克房间外时,门已经被听话的手下砸开。

几个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手下,正在大门外的走廊上大吐特吐,场面有说不出的混乱和滑稽。

“老板别进去!”

有人好心提醒一句之后,又抱着垃圾桶干呕起来。

坤沙只当没有听见,他在境外指挥挑动各家毒枭厮杀的时候,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再恶心的画面——除了眼前这个浑身鲜血淋漓、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寸的好皮肤的巴沙。

昔日的最强打手,除了好事什么都敢做的亡命之徒。他刚才貌似做了件能上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皮肤都用指甲给刮下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有气无力的哼着,“好痒,我身上好痒。”

随后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渐渐变得微不可闻。

此情此景让坤沙寒毛顿时炸起,像是刚刚吞下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老板,你过来一下,娜迦塔好像不行了。”

就在此时,对讲机里传来了另一队的保镖的报告。

女人的情况与巴克类似,她的气息奄奄,脸色苍白得吓人。

口中不停的无意识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只有那么两句“好痛”“好痒”。

“神眼郭的死,在我的预计之内,因为事成之后我也没打算让他继续活下去。可是负责办事的娜迦塔和巴克,怎么会突然犯病?”

坤沙惊得肝胆俱裂,“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暗中警告我,让我不要对慕青蝉出手。”

“他能毫无声息的进入别墅,在众人眼皮底下折磨巴克,还不惊动任何一条狼狗,同样能轻而易举的摘掉我的人头。”

“别碰巴克的尸体!”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另一个保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刚才就是碰了他一下,现在我的手也开始痒了。啊啊啊啊,痒死我了!”

“这是警告,没错,绝对是那人的警告。”坤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就往外走,“这里待不得!回国,我要马上回国!还等什么?赶紧给我收拾东西!”

霎时间,别墅了灯火通明,人声犬吠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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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闻起来就感觉好好吃的样子。”

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之后,钟蓓蓓期待的火锅终于上桌了。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火锅的香气之后,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等待老爹先开动的瞬间。

然而钟衍举着筷子,半天都没有动静。

他正在阅读系统给出的提示。

【成就“第一滴血”达成,奖励经验100,技能点一个。真菌做为瘟疫的一种形态,终究在你手中绽放出了第一朵无比美丽和妖艳的毒花。】

【成就“致命愉悦”达成,奖励经验100,技能点一个。瘟疫与恐惧相伴相生,瘟疫只会感染人类的肉体,但是恐惧可以感染毁灭他们的精神。】

【给擅长带来死亡和恐惧的人送上死亡与恐惧,将会奏响出何等华丽的乐章?这场华丽的演出,让你感受到愉悦了吗?】

感受愉悦?从哪里来的愉悦?

你当我是神蛊温皇吗?

钟衍心中无声地哀叹道:“我只是一个为了保护家人,不惜脏了双手的父亲。”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面板。

【瘟疫掌控系统】

【宿主:钟衍】

【已激活瘟疫主线:真菌主线】

【真菌鉴识三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两千种未知真菌信息。)

【真菌自溶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

【真菌加速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

【真菌活性抑制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五个小时活性抑制时间。)

【可用经验值:520】

【可用技能点:2】

钟衍不打算继续害人,因此眼下其他技能貌似都没有太多的用处,倒不如把全部的点都砸在【真菌鉴识】上。

这样一来,五阶的真菌鉴识将有一万种真菌资料、半径七十五米的范围。

距离满级也只差五个技能点。

做为真菌系统的核心技能,它足以使钟衍从门外汉变成真菌学科的顶尖专家——如今放眼整个世界,在真菌认知上能超过他的专家,恐怕没有几个。

【真菌鉴识技能满五阶,隐藏功能“分支属性鉴识”开启。】

【分支属性鉴识:同样一种已知真菌产生的孢子,由于受到内外因素双重影响,它展现出来的品质也有细微的差别。如今的你已经能够清晰分辨这些差别,区分同种真菌的好坏优劣,挑选出致病效率最高的真菌。】

看过系统的解释后,钟衍赶紧激活真菌鉴识的技能。

当技能被激活后,他就像是被人拨开了遮蔽眼睛的黑布,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整个世界一样。

以大家桌上的平菇为例,明明是同样的平菇,在钟衍眼中却呈现不同的色彩。

它们身上闪烁着不同的光芒,感觉就像是在紫外光下显影的荧光试剂一样,凝神细看还能看见营养成分表、以及包含生命力、适应性、竞争力、抗病性、毒性、成长周期六项属性的图谱。

钟衍看着桌上食用菌,他继续暗自分析着:“五块钱一份的平菇,散发淡绿色的光芒。邻桌花大价钱买来的平菇,据说菌种跟着天宫一号在外太空飞过的,呈蓝色光芒。”

“按照游戏里的品质划分方式,绿色是优秀,蓝色是极品,紫色是稀有,橙色是史诗,金黄色是传说——隔壁桌上的平菇,鸟苷酸含量愣是比我这盘高了三个百分点,貌似贵确实有贵的道理。”

钟蓓蓓本着“敌不动我不动”——错了,是“爸爸不动宝宝也不动”的原则,耐心等了好一会。

当她发觉老爹又走神之后,小丫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见她主动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在爸爸碗里,这才挑选一些自己喜欢的菜,低头吃起来。

还没等小丫头吃第二筷子,就听见有个异常熟悉的女声道:“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话音未落,慕青蝉已经站在父女俩的座位边。

“赶紧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不由分说拉起父女俩,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走。

022 女儿的哲学

“再大的事情,也没有吃饭重要。”

钟衍稍稍一用力,便从慕青蝉的手掌中挣脱。

他抱起站在过道间的女儿,重新坐回位置上,“蓓蓓想吃什么,爸爸帮你夹。你知道吗?今天这顿夜宵,老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什么都想吃,每个菜看上去都好好吃呀。”

慕青蝉沉着一张脸,她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你倒是一点都不急,知不知道现在到处有人在找你。”

“有人在找我,”钟衍惊讶道,“需要我着什么急。找不到我,着急的难道不该是他们?”

话音未落,钟蓓蓓认真的点点头:“爸爸说得对。”

“大人的事情,丫头别搭话。”钟衍把筷子放在女儿手心里,他抬头望着慕青蝉,“究竟是谁想找我,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神眼郭的饭碗被砸,他不敢嫉恨我,所以把怨气撒在你身上。”慕青蝉略带歉疚道,“今天有个当警察的亲戚抓了个小偷小摸的混混,在审问的时候把这件事也审出来了。”

“他让我小心神眼郭的报复,所以我托他查了下你的位置。宾馆的信息是联网的,他一查就找到了你的落脚点。”

如果是神眼郭的报复,那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现在的神眼郭,一年只能出来两次;清明一次,七月十五一次。

钟衍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看在慕青蝉亲自出门来找人的份上,他也不好太失风度,赶紧指着对面的座位道:“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坐下来吃点?今天我请客。”

“你是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是生来脑子缺根弦?”慕青蝉无奈的在对面坐下,“快点吃,吃完了我送你去机场。”

只要有她在场,就算神眼郭找上门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钟蓓蓓闻言转过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父亲:“说好的坐火车回家,爸爸居然偷偷买了飞机票?等人家坐火车到站了,爸爸还赶得及去接宝宝吗?”

“飞机先走,今晚就可以到东凰市,比火车早——”

钟蓓蓓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爸爸坐飞机回去也没关系,不会耽误到火车站给宝宝接车的时间。”

“呃,我没买飞机票,坐哪门子的飞机?”

钟衍说到这,他有些郁闷的望向女儿,“咱们父女俩一起来的,干嘛要分开两拨回家?”

小丫头扳着小手计算行程:“因为宝宝还想多待半天,买点纪念品给傻哭了带回去。还有经常陪宝宝聊天打赌的讨厌鬼姐妹,也得给她们一份礼物。”

直到此时,慕青蝉算是看出一件事来了:眼前的父女俩都没把她当回事。

最糟糕的是,女儿的思维飞扬跳脱,宠女过头的老爹在她面前智商完全被压制。

在场三人的思维都不在一个时空。

刚才那段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刚才五岁的小丫头打算独自旅行?

做父亲压根就没考虑到这点,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

跨次元、跨晶壁的聊天,简直难受到要爆炸。

若非慕青蝉自认有保障父女俩安全的义务,她真想就此站起身离开。

几次深呼吸之后,慕青蝉柔声对小丫头说到:“既然宝宝想要礼物,你可不可以跟姐姐去一个好地方,让姐姐帮你选几份礼物好不好?”

“不要。”

钟蓓蓓连连摇头,掷地有声的对慕青蝉道:“爸爸跟宝宝说过,委婉拒绝的时候要说这句话,没吃饭就不用先给钱。”

钟衍听得满头黑线:“臭丫头,你确定爸爸是这么教你的?”

听见父亲的提示,钟蓓蓓冥思苦想了一阵之后,义正辞严的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宝宝想起来了,爸爸是这么说的——蜈蚣脚多,不用手走路。”

这是委婉的拒绝?

不光是慕青蝉听得云山雾罩,边上因为看见慕青蝉的容貌,暂时有些心神不属的食客也都听得呆住。

文化人教导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充满了哲理。

虽然一时间不能理解,但越想越觉得其中蕴涵着高深的哲学思想。

也许是国外哪个著名哲学家的名人名言。

与它意思相近的中文谚语,或许是“名不正则言不顺”。

正在众人神游象外细细品味哲理时,忽然听见钟衍黑着一张脸教训女儿:“老师上课你不听,老爹上课也不听。”

“我再说一遍,那叫无功不受禄!不是蜈蚣不用手走路!”

“噗——”

“噗——噗——”

前后左右几桌的客人,几乎同时喷了一桌子的酒水。

慕青蝉本来想放声大笑,已经到嘴边的笑声,硬是被她强行抑制下去。

我就不该对你们有任何期待!

她恨恨的想着,一个两个都是来找我讨债的。

为了让父女俩能静下心来听她说话,慕青蝉不得不抛出了大杀器,“我有渠道能找到姐姐的信息,如果你们口中的人,在东凰市真实存在过的话。”

“你打算怎么找?”钟衍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严肃,他和女儿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下:孩子她妈这是要换个身份回归?

“首先我要得到直系亲属的授权,”慕青蝉指了指父女俩,“只有你们俩授权让我去找人,接下来做的一切事情才不算违规。”

这是在索要回归之后的安全保障吗?

钟衍想都没想,满口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你们跟我来吧。”重新掌握住主动权慕青蝉,从座位上缓缓站起。

父女俩立刻跟上她的脚步,不带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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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衍从宾馆里拿了行李退房,出门坐上慕青蝉的车,一路七弯八拐来到某处山间林场内。

“这个林场是慕家的产业,也是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度假村。”慕青蝉将父女俩带到一间客房,她略带歉意道,“今天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早再详谈。”

“爸爸你闻到没有,这里的空气好香。”

送走慕青蝉之后,小丫头一溜小跑来到窗户前边,她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宝宝长这么大,头一次闻到带香味的空气呢。”

钟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随口吐槽道:“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单纯而枯燥,居然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金钱魔力产生的香味。可惜啊,孩子她妈没请一个合格的园丁,这里的树大多都有病。”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从雕工大师、圣树茶庄、再到私人度假林场,慕青蝉身上笼罩的谜团越来越厚。

即便钟衍的感知半径扩展到75米,他依然有种看不透这个女人的感觉。

他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几个小姑娘的嬉闹声。

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走廊内冲进院子里,一路嬉笑告饶奔逃。

“你们给我站住,不要跑——”

白潇瑜气呼呼的举着一个电蚊拍,紧随在两人的身后,试图用武力“追杀”青玉凰的另外两个成员。

奇怪,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钟衍仔细思索了一会,始终不得要领。

当他看见有人扛着摄像机出现在院子里,一切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青玉凰的经济人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能找关系说通慕青蝉,把私人度假村借给她们拍摄综艺节目。

“还是上次那三个姐姐,”小丫头扒着窗户踮起脚尖往下看,不时兴致勃勃的点评着,“真是太好玩了,等宝宝回到幼儿园后,也要像那个姐姐一样,拿着电蚊拍去吓唬其他的小朋友。”

“臭丫头,你学点好的行不行!”

钟衍一指洗漱间的方向,“赶紧去洗澡,洗好了就给我乖乖睡觉。再让我听见你要用电蚊拍打其他小朋友的想法,老爹就把你的小屁股打烂。”

小丫头不情不愿的离开窗台,怏怏不乐的跑去洗澡。

望着气鼓鼓的钟蓓蓓,钟衍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无论大的还是小的,都是同样不让人省心,我这一家之主也太难当了。”

023 妈妈去哪了(上)

“爸爸,快起床,大懒虫快起床,你还要带宝宝去爬山呢!”

大清早女儿就在床边开始闹腾,督促老爹带她上山逛林子。

小丫头昨天才抱怨过钟衍,整天带着她爬山钻林子,每天辛苦得不得了。

可她的精力却像无限的,哪怕头一天说得再累,第二天又兴致勃勃的跳起来要求继续行程。

钟衍被女儿折腾得睡意全无,只好早早起来。

“丫头先去刷牙洗脸,”他睡眼惺忪的指了指洗漱间,“等会带你去吃早餐。”

钟蓓蓓理直气壮道:“爸爸说过,自己没做好的时候就不能说别人。宝宝已经先把自己的事情都做完了,才过来喊爸爸起床的。”

嗯,今天女儿转性子了,以前不是老爹不催她就不动?

钟衍转念一想,马上明白了女儿的动机——女儿今天是憋着一股劲,要跟爸爸斗争到底。

十几分钟后,钟衍牵着女儿走到了楼下。

见他现身,立刻有服务员走上来殷勤问候:“钟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先用餐,还是先出去散步晨练?”

“先吃早餐。”钟衍并不想马上出门,他心中还有很多疑团未曾解开。

正好借着用餐时间,把某些表面上的问题搞清楚。

这家私人度假村的面积不算大,楼也只有五层,处于一个群山环抱的“世外桃源”中——其实就是一个小山谷,出了隘口就能看见国道和民居村落。

比起华丽精致的同行来说,它有种古朴的意味蕴涵其中。

就连一楼的大厅,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只有寥寥数个服务员穿梭其中,看似正在给某个栏目组准备早餐。

从落地玻璃窗往外看去,整个山谷都种满了经济林木,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气。

若是在别处,或许是难得的氧吧,但在本地显得毫无特色。

多山的大西南,这样的环境屡见不鲜。

钟衍甚至敢肯定一件事,这家度假村毫无竞争力,没有竞争力意味着找不到盈利点。

找不到赢利点,距离关门只有一步之遥。

“我知道——”

父女俩吃过早餐,与慕青蝉再次见面的时候,钟衍将自己的分析全盘托出。

不等他说完,慕青蝉打断钟衍的前景分析,她微笑着点头道:“这些事情从林场建立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慕家管事的人还不是我。”

“我爸爸的个性固执,总想用这种方法为乡亲们找条活路,我阻止不了他。就连酒店里的服务员,也只招附近的乡亲。”

钟蓓蓓颇为赞同的连声附和道:“姐姐,宝宝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跟固执的爸爸一起生活,每天都会过得很累的,但是习惯了就好。”

呵呵,身为一个固执老爹,我是不是还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钟衍挥了挥手,要小丫头去旁边玩耍,不让她继续听大人的谈话。

“好啦,不说这些事情。”

慕青蝉似乎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她从文件夹里拿了一份授权书出来,“如果你打算让我帮你找蓓蓓的母亲,就麻烦你在这份委托书和授权书上签个字。”

钟衍飞速的扫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交给律师和警方负责。”慕青蝉收好两份文件,笑着对钟衍解释道,“正好我有些亲朋好友是做这些的,他们都能帮上忙。”

“据我估计,最多五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钟衍对她的把戏毫无兴趣,转而追问慕青蝉对私人度假区的处理方案,“你同意让人在这拍摄综艺节目的原因,也是想做一波宣传,然后好把林场和度假村脱手?”

“也有这个意思在里边,我——”慕青蝉突然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窗外,“要买林场的客人来了,我先告辞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钟衍发现有几辆不漏油的奔驰缓缓停下。

从车里出来的人,个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领头的男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光凭这副身架子,说他是亿万富翁恐怕没人会怀疑。

站在他身边的老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充满了知识分子的书卷气,给人一种他是大学教授的错觉。

“杨总,张教授,欢迎你们再度莅临指导。”

快步出门的慕青蝉微笑着迎上去,与众人极其熟络的打招呼。

“蓓丫头过来,爸爸带你上山去转转。”钟衍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他索性招呼女儿过来,跟他一起上山探险。

---

“爸爸在找什么?宝宝也想帮爸爸的忙。”

钟蓓蓓捏着一只不幸被捕的知了,满是好奇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父亲。

今天的爸爸,好像跟昨天不一样。

昨天爸爸带她上山探险的时候,绝对不会趴在地上、扒开草丛去寻找什么。

起初爸爸以工作为借口,钟蓓蓓还能保持安静。

但爸爸不理她的时间一长,小丫头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好奇心。

“丫头别闹啊,爸爸在找黄金孢子。”钟衍从不在女儿面前掩饰自己的意图。

自从昨天真菌鉴识升到五阶后,掌握新技能分支的钟衍,已经能给任何一种已知真菌进行评判。

不用看菌丝、不用看子实体,光看孢子就能推断它的优劣。

同样的真菌,比如说同属一座山、同一个种类的见手青。

哪怕看似一样,实际上每株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它们的区别就体现在生命力、适应性、竞争力、抗病性、毒性、成长周期六项属性上——也许还有其他的分法,但是瘟疫系统看中的就是这六项。

生命力是指真菌的活性,生命力越高就越不容易死亡。

适应性是对生长环境的要求,适应性越高,真菌能生存的范围就越广。

竞争力是与其他微生物竞争时,能否产生压倒性的优势——这点名为青霉素的真菌最有发言权,敢过来就分泌青霉素弄死你信不信?

抗病性不用说,真菌也有自己的天敌,它从来不是无敌的。

毒性是瘟疫系统最看重的指标。

生长周期,直接关系到蘑菇产量的高低,这点对钟衍很重要。

真菌鉴识通过综合计算,会给所有的真菌进行打分,最终将所有的真菌孢子以不同颜色的光芒区分。

眼下钟衍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凭着一双慧眼,在自然界找到散发紫光(神器级)、金光(史诗级)的真菌孢子。

若是找到的孢子碰巧是食用菌、或者药用菌,再顺利培育成功。

将来光是卖专利菌种,都能让父女俩一世衣食无忧(仅在理论上可行)。

有了专利菌种之后,谁他妈还种蘑菇啊?

当然了,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钟衍寻找黄金孢子的过程,可以参考国内的青霉素发现史。

当年为了寻找到毒性低、青霉素产量大的青霉菌株。西南联大的教授发动学生,从社会上收集了数不清的青霉菌进行试验,但都不太理想。

谁也没想到他们的最终希望,居然出现在一只旧皮鞋上。

教授们在鞋面上找到了符合要求的菌株。

注定伟大的人和平平无奇的旧皮鞋凑到一起,这才开启了青霉素国产化的大门。

“树底下有黄金包子?”

钟蓓蓓立刻想起了前天看过的动画片,她下意识的舔舔嘴唇,不由得陷入沉思:“爸爸什么时候做的黄金开口笑?宝宝一点香味都没有闻到呢。”

“看走眼了,刚才是阳光的反光,不是黄金孢子。”钟衍有些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望着大山愣愣看了好一会,突然笑出声,“我真傻,居然想着在自然界中撞大运。”

一个讲究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世界,哪有那么多逆天级的黄金孢子可捡?

“原来没有黄金开口笑啊,”钟蓓蓓略微失望了一会,她随即又找到了新的有趣事物,指着一颗大树蹦蹦跳跳道:“那里,那里还有一只蝉,爸爸帮宝宝抓住它。”

“你手里不是有一只?”钟衍望了女儿一眼,“抓那么多蝉做什么?”

“一只不够。”

钟蓓蓓理直气壮道:“宝宝才没有爸爸那么傻,以为抓住了一只蝉,就能留住整个夏天。宝宝要多抓几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言钟衍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气呼呼的朝大树走去。

蝉在钟家父女口中,曾经是一个禁忌的名词,因为它会让父女俩产生不需要的联想。

小丫头母亲的闺名,恰好有个蝉字。

若是放在以前,钟蓓蓓无心中的一句话,绝对会严重揭开了老爹的心灵创伤!

不过现在貌似无所谓了,因为慕青蝉刚刚对钟衍许下承诺,在五天内找回孩子她妈的消息。

几十秒后,钟衍捏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蝉,面无表情的将它递到女儿面前。

钟蓓蓓兴高采烈的将两只蝉装进矿泉水瓶,小家伙望着瓶子细声细气说到:“好啦,宝宝给你发一个老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许天天吵架。”

女儿绝对是故意的。

亲生女儿不能揍,这口气他只能忍了。

钟衍暗自道:臭丫头,老爹我心宽,今天暂时不跟你一般见识。

024 妈妈去哪了(下)

“咦,钟衍你怎么会在这里?”

吃午饭的时候,白潇瑜看见钟衍带着女儿出现,她惊讶得连筷子差点丟了。

“我有事找慕青蝉帮忙,所以就过来了。”钟衍摆摆手,带着女儿在最远处的角落坐下,“你们先吃饭,我就不打扰诸位。”

父女俩的午饭很精致,两荤两素的三菜一汤。

本就对食物不挑剔的父女俩,倒是吃得很满意。

同样满意的还有慕青蝉,她带着管理团队在跟客户谈判。

双方合作的意向挺足,因此女人特地设宴招待贵宾,后厨大师的炒菜翻勺声前头都能听见。

吃过饭的白潇瑜、谢卿芸、林墨溪都跑过来跟钟衍打招呼。

“哦,蓓蓓的伙食,可比姐姐好多了。”白潇瑜看着父女俩的午餐,顿时两眼放光。

“要不要坐下再吃一点?”钟衍好奇道,“我好像看见你们都在吃定制的盒饭,东西还是从山外送进来的?”

白潇瑜满脸沉痛的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三个要控制体型,饮食饮水全部要按营养师的流程来,绝对不能摄入太多的热量。”

谢林二人则是连声感谢钟衍,如果说前几天谢林二人对钟衍还有疑虑,今天两人则变成了他忠实的小迷妹。

钟衍一边跟人打赌,一边不动声色直接给两人治病。

这份神乎其神的本事,简直快赶上传说中妙手回春的名医——甚至比他们更加厉害。

若非答应了钟衍不能外传的要求,两人真想把七大姨八大姑都喊来就诊。

“其实你们不是得病,而是中邪,所以才会用药无效。”钟衍微笑着随口胡扯道,“我的三脚猫功夫,帮你们驱个邪还能勉强做到。要是让我当医生,不知道要误诊多少病人。”

钟衍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是旁门左道不是白衣天使。

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才不会让瘟疫系统的秘密泄露。

青玉凰仨姐妹没打算罪高人,既然钟衍再三要求保密,她们自然也就满口答应下来。

三人都是十八、十九岁的年纪,是正该在学校里接受正规教育年龄。

如今离开了校园环境,逐渐对各式各样的神秘事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实这样说也不对,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会对算命啊、星座啊、血型配对之类的东西感兴趣。

三人围住钟衍问东问西,试图问出什么内幕。

然而有着多年专业水军经验的钟衍,太极推手耍得纯熟无比,每每到了关键就随口应付过去,愣是不让她们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你们知道吗?”

眼见正面突破无望,谢卿芸突然压低声音说到,“我从度假村的服务员口中获得了一个独家消息,据说度假村和林场的由来,慕家老老爷子留下的一份古怪遗嘱有关。”

“什么样的古怪遗嘱?你这小妮子又欺骗了哪家无辜少女?”白潇瑜立刻就竖起耳朵,她对谢卿芸的八卦能力毫不怀疑。

早在没有体检以前,谢卿芸已经怀疑老三故意传染其余三人。

只是老三一直掩饰得很好,她没有证据证明这点。

上次还是她故意在言语中设陷阱,从自己这里骗走了关于钟衍会治病的秘密。

但凡是从她口中说出的消息,可信度高达九成。

白潇瑜一直觉得谢卿芸加入青玉凰,是对她天赋的严重践踏,她真该去参加狗仔队或者去重案组当警犬。

“你们知道林场的名字,为什么要叫立木林场吗?”谢卿芸干咳一声,把众人的胃口都给吊得高高的。

直到钟蓓蓓也学着大姐姐们摇头后,她才神神秘秘道:“因为立木合起来,是亲字的异体字。其实林场里隐藏慕家老爷子为孙女定下的选婿标准。”

大家族就是麻烦,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

钟衍心中暗自吐槽一句,老爷子这是以为自己还身在旧社会呢!

说到这,他脑中灵光突然闪过——慕老爷子是要立木结亲?

难道说让孩子她妈左右为难的事情,就是沿袭自老老爷子那一辈的“家传祖训”?

“爸爸,你听妈妈说过这些事吗?”钟蓓蓓仰起头,好奇的向爸爸问到。

“妈妈?”

三个小姑娘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谢卿芸更是结结巴巴道:“你和慕小姐是、是夫妻。而且孩子都,都这么大了?”

几天前在木材市场发生的认亲闹剧,三人是后半程才出场加入的。

因此对钟衍与慕青蝉的关系,谢卿芸并没有完整的认知。

仅有的那点注意力,还都用在同一件事上,就是如何开口请钟衍帮忙治病。

今天突然听见钟蓓蓓开口叫妈妈,三人内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慕青蝉应该是我妻子的妹妹。我妻子大概是慕家的叛徒,就像永远不能上族谱的那种。”钟衍语气轻松的沿用了慕青蝉写的剧本,把故事进一步往下展开。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卿芸恍然大悟,“嫂子不愿接受这种充满封建思想的家族约束,毅然决然抛下一切离家出走。”

“其实我觉得离家出走也还好啊,”白潇瑜赶紧补充道,“最起码她遇到了钟衍,还有一个这么可爱女儿。”

“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继续说那个选婿的故事。”钟衍不紧不慢的将话题拉回自己想要的方向,“我也很想知道,老爷子究竟定下了什么样的游戏规则,才能把孩子她妈气得离家出走。”

随着谢卿芸的深入讲解,事情逐渐被抽丝剥茧展现出来。

慕家老爷子的心愿,说来很简单同时也很复杂。

老爷子出生在旧社会的木雕世家,十岁时父母双亡。

幼年的他辗转流落至此,靠着乡里乡亲接济的百家饭,一点点的成长起来。

可以这么说,如今活在山外村庄里的居民,只要不是建国后从外地搬来的,几乎都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老爷子在十岁时曾经发下大愿:自己将来有能力报答时,当年帮过自己的居民,有一户算一户通通要偿还他们的恩情。

可惜老爷子等到快死时,都没有等到报答的机会。

慕青蝉的父亲,他靠着摸索钻研几本家传古籍,愣是将慕家技艺重新发扬光大成了新一代木雕大师。

他在手里有了几个钱之后,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老爹圆梦。

于是他在九十年代发动大家筹款集资(其实没筹到多少钱,绝大部分都是他的积蓄),以入股的方式组建了立木林场。

当时他对老爷子说,等到林场树苗成才后,所有的参股的人最少都能获得五十万,从此衣食无忧。

听见儿子立下的保证,老爷子这才含笑而终。

从那时起,给参股的人每人五十万,则变成了慕青蝉父亲的毕生追求。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林场的树苗都长成十多米高的大树,但是始终不见半根木材被卖出去。

后来有人传言说,慕先生曾经请专家看过,因为种植方法有误,林场里种的树木根本不值钱。

等到慕先生过世后,慕青蝉接手了这个林场。

这时又有人传言,立木林场本意不是为了卖木材,实际上是卖女儿,或者说慕先生在用这种方法替女儿选夫婿。

只有能担下慕家承诺,替老爷子了结心愿把钱还上的人,才有足够的资格娶天仙一样的慕青蝉。

“呃,我想问一句,就算按照最低每户五十万来计算。”钟衍神色古怪的问着,“假如某个富豪想娶到我家小姨子,他大概要出多少钱?”

谢卿芸干脆利落的回答到:“不是每户五十万,是每人五十万——根据我打听到的数字,好像大概要一个亿吧。”

025 秘密

娶老婆要花一个亿?

有钱人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钟衍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两千万就敢给女大学生当干爹了——当然了,这是没成家之前无所畏惧的想法。

有了老婆孩子之后,体会到责任二字的钟衍,倒是没有再想过类似的事情。

倒不是说慕青蝉不值一个亿,光是做为嫁妆的林场,它的价值也不会低于三千万。真正掏钱买下林场的人,花个七八千万足矣。

而是孩子她妈已经是他老婆了,为啥钟衍还要花七八千万重新把她娶回家?

先等一下!

钟衍骤然警觉起来:我说今天来谈投资的男人,他看慕青蝉的怎么眼神不对,原来他是在打这个主意!

你奶奶的,这么不长眼的接盘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除了名为有钱的超能力,他那点比我要好?

想通投资者的狼子野心后,钟衍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他现在的资源,想要迅速赚到一个亿,大概只能等nba挂出洗地任务,请水军洗地时才能赚到——可惜他金盆洗手的时间太早,如今水军的危机公关能力实在是惨不忍睹。

“或者我可以检查下投资者的身体,然后给他整出点皮肤病什么的,警告他有主的干粮不能碰?”

这顿饭的后半截,钟衍吃得心不在焉。

小丫头倒是很开心,老爹不管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偷偷的胡吃海塞。

父女俩吃过饭没有回房,就在餐厅里跟青玉凰组合随意闲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听见餐厅包厢的门被打开,慕青蝉的助理领着几个客人走出来。

“杨总,张教授,真是不好意思啊,慕总说着说着就不见了人影。”女助理连连道歉,“她一拿起刻刀,就会忘记时间。由于她经常这样,我们也不敢去催,生怕打断她的创作灵感。”

“没事没事,艺术大师都是特立独行的典范,”杨总毫不介意的摆摆手,反倒主动宽慰起女助理来,“没有这份痴迷,怎么能称之为大师?”

女助理略带歉意的笑笑,赶紧投桃报李道:“杨总能在谈判的时候激发慕总的创作灵感,又能如此体谅慕总的举动,你果然是她的知音呢!”

这番话说得杨总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显然是被人说到心坎上了。

他如同狮王巡视领地般,放眼在整个餐厅里扫了一遍,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

然后杨总就在“自己的领地”看见了另一只“公狮子”

错了,是另一个狮群的雄狮和母狮——钟衍和青玉凰三姐妹,正抬头向这边往来,眼睛里写着明明白白的挑衅和好奇。

挑衅的人毫无疑问是钟衍,他身边女孩们的长相似曾相识,应该是活跃在二三线的小明星。

看三个女孩众星拱月围在他身边的样子,杨总不难体会出挑衅的真实含义。

不用问,这个年轻人也是冲慕青蝉来的,这是要冲他下战书呢。

“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以为自己受女孩子欢迎,就可以为所欲为?”杨总心中嗤笑一声,“就冲你这点微末的手段,想要跟我竞争——”

“爸——爸——”

不等杨总想好自己的策略,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爸爸。

随着声音响起,旁边的桌下钻出一个粉砌玉堆的小丫头,唰的一下扑进钟衍怀里:“宝宝下午还想上山去抓知了,两只不够。”

听见小丫头的嗓音,看见她的身形长相,杨总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活脱脱就是个五岁版的慕青蝉。

慕青蝉有孩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女孩喊男人父亲,说明他和慕青蝉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路上遇见长得像慕青蝉的小丫头,杨总肯定会认为是个巧合——大西南人杰地灵,美人胚子多并不奇怪。

但是在立木林场,事情的意义就完全不同。

杨总脸上原本如沐春风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不见。

临出门前,他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度假村现在还在对外营业吗?今天来的客人都是什么人?”

女助理愣了愣,赶紧笑着解释道:“那是一档综艺栏目摄制组的成员,过来帮我们推广宣传度假村的。”

“都是综艺节目组的人?”杨总有些不悦的追问了一句,女助理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想。

“不全是,小丫头和那个男人是慕总家的穷亲戚,过来找慕总救急的。”女助理斟酌半响之后,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我听赵律师说,慕总打算帮他们一把。论亲缘关系,他好像是慕总的姐夫。”

慕家的穷亲戚?

杨总心中冷笑连连,你当我是七岁小孩?

谁家的穷亲戚上门之后,敢跑来勾搭二线小明星的?

更别说能混到二线明星的待遇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比一线艺人差了几分运气而已。

她们可不是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一张电影票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住。

你看看她们围住那个男人身边,半点都不嫌他还带了个拖油瓶,这他妈是慕家穷亲戚能做出的事情?

帮亲戚救急,需要请赵大律师出面?

直到上车之后,杨总的脸色才彻底沉下来。

“小黄,你看见刚才那个年轻人没有?我对他的相貌毫无印象,你去查一下他是什么来头,”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有关他的资料我会找人去收集的。最迟两天后,他的资料就会送到我手里。”

“嗯,”杨总缓缓闭上眼睛,“另外你再去查查看,慕青蝉是不是有个姐姐,她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慕总没有姐姐,她父亲慕先生作风严谨,在外边没有私生女。”黄助理立刻就回答道,“慕总的母亲是本地大族,倒是有几个姐妹。”

“杨总想查那边的信息,我必须提前跟他们打个招呼,以免将来闹出什么误会。”

杨总继续闭目养神:“招呼可以打,但是过程不要太张扬。”

“不会太张扬,”黄助理信心满满道,“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见过一次的重要人物,就绝对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我毫无印象,说明他不在犯忌讳的资料行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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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度假村的餐厅内。

钟衍正与青玉凰姐妹进行午间聊天,谢卿芸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没有?立木林场的招商谈崩了,两边的出价天差地别。”

“嗯?你能确定吗?”白潇瑜惊讶道,“这种消息应该属于绝密,不是跟服务员聊聊天就能知道的。你该不是偷看了他们的谈判记录吧?”

“哪里需要偷看记录?我今天上楼拿衣服时,不小心经过了会议室门口,听见里面吵得可凶了。”谢卿芸眉飞色舞道,“慕总坚持要一亿三千万,但是杨总最多只肯给三千万。”

“慕总当时很生气,说前几天杨总提出的意向价格都有一亿两千万,今天突然大幅压价,分明就是没有诚意。杨总却拿出张教授的评估文件,证明林场里的树木大多不合格,价值被严重高估。”

“还说多出来的钱是慕总的身价,不过当他得知她在东凰市弄出的那些事情后,慕总的身价就一文不值了。”

孩子她妈在东凰市做过什么?

钟衍起初有些迷惑,不过低头看了看同样满脸模糊的女儿,他很快就恍然大悟:她在东凰市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跟我结婚然后生下了蓓蓓。

我就说嘛,任孩子她妈的计谋再怎么天衣无缝,也只能骗骗我这种没有信息渠道的傻瓜。

遇上比她更有钱的家伙时,总归是会有露馅的地方。

026 危机公关(上)

会议室大门咣当一下被撞开,慕青蝉怒气冲冲的走出会议室,走进了三楼的洗手间。

今天的会谈十分失败,从早上谈到下午,半分进展都没有。

慕青蝉自问是个好脾气的人,从开始谈判到现在,并未得罪过杨总半分。

因此前几天的会谈,双方都能心平气和的坐下好好谈。

可是今天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杨总处处针对她,随时随地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还拿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的东凰市举例,话里话外说得极为难听。

饶是极有风度的慕青蝉,也忍不住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只有跑到洗手间来平复心情。

突然间,慕青蝉发出一声尖叫:“哎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衍满脸无辜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反问到:“我为啥不能在这?这里难道不是男洗手间吗?”

女人看了看卫生间里的男士小便池,顿时满面通红警告到:“刚才的是不许跟别人说。”

说罢急匆匆往对门而去。

看见女人离开,钟衍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慕青蝉走得慢,我差点就被撞了个正着。

慕青蝉出来之前,他刚才一直站在楼梯间玩手机——名义上是玩手机,实际上是用真菌鉴识监控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想知道立木林场的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

只可惜他还没听到什么机密,就“看见”慕青蝉怒气冲冲出门。

为了避开女人的无名火,钟衍转身就钻进了洗手间。

谁知他前脚进来,慕青蝉就紧随而至。

估摸着女人应该离开了,钟衍这才整整衣领,若无其事的往外走。

刚出通道门,他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慕青蝉正背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无声的哭泣着。

钟衍装作没有注意到她哭泣的样子,故意大声道:“哎,你怎么还在这?我知道了,你是想向我当面道歉对不对?其实也没什么,这种小小的误会,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何必那么认真呢?”

以小换大,承认小过错吸引公众注意并深入检讨,然后将大问题隐藏在幕后;乃是危机公关的顶级秘法,也是水军洗地的三要素之一。

拿这种技巧给慕青蝉化解眼下的尴尬,简直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慕青蝉微微侧头擦了擦眼角,用还带着三分颤音的嗓子说到:“不好意思,让钟先生见笑了。”

女人的道歉,突然让钟衍一阵没来由的心疼:就算这是场戏,表演的演员和曲目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孩子她妈,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是完美的女主角,而我只是个蹩脚的父亲。

我的演技拙劣,没事还总爱给自己胡乱加戏,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小丑。

但只要你开口求助,我一定会摒弃前嫌出手帮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坦诚相告——难道对你而言,向我求助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这蠢婆娘,老子还没跟你离婚呢!

“我不是谈判专家,”钟衍望着洗手间的出口,他突然说起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大学里学的也是公共关系学,对于商业谈判或许一窍不通,可是我知道如何分析人类的心理趋向。”

“慕总的谈判团队精明干练,乃是少见的巾帼英雄团队。但是你们面对的敌人,却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是好几个行业中的菁英与权威。”

“如今你有求于他们、而他们又掌握了主动权、话语权和资金,自然是气势嚣张咄咄逼人。女子团队在气势上受制,被人捏着鼻子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慕青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在我方的谈判团队里增加几个男人?”

孩子她妈,你的脑子里全是楠木吗?

钟衍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眼下三比零的局面对你很不利。你最少得把主动权给抢回来,把局面做成二比一的局面。”

慕青蝉秀眉微蹙:“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夺回主动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的办公室详谈。”

想知道吗?

真的想知道吗?

求我啊,先让哥哥高兴高兴——这个条件不算过份吧?

呃,貌似我已经高兴过了,钟蓓蓓就是最好的证明。

跟在慕青蝉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望着女人的背影,钟衍满脑子都是各种少儿不宜的联想。

两人进入办公室后,面对求知若渴的慕青蝉,钟衍终于按下心中不着边际的浮想,认真的对她面授机宜,“我的答案很简单,今天立刻终止谈判,把下一轮谈判的时间定在后天。”

“你疯了?立木林场还欠银行一千多万,还款的最后期限是九月三十日。到了下个月的月底,我就得一分不少的把钱还上。”慕青蝉忧心忡忡道,“时间越拖对我越不利。”

“林场里的树木值不值五百万?林场的地皮值不值五百万?这栋大楼值不值五百万?”钟衍微笑着反问到,“你要筹齐还银行的钱,很难吗?”

“这三样加起来,最少值三五千万。”女人气恼道,“你让我用一千五百万卖掉?”

钟衍波澜不惊的点点头:“对啊,买家转手卖掉就能赚一倍以上的优良资产。不光是杨总,相信很多人都会有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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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慕青蝉的高跟鞋声在会议室大门外响起,她满面春风的走进来:“不好意思各位,我今天吃坏了肚子,不能陪你们继续谈下去了。”

“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一轮会谈就放在后天举行,杨总觉得怎么样?”

杨总闻言眼睛一眯,立刻就品味出几分不对:经过己方团队的层层施压,刚才他已经将慕青蝉逼得走投无路,只差一点就会接受己方的条件。

一旦慕青蝉签下了收购合同,她就会沦为自己掌中的金丝雀。

从此可以随心所欲的逐渐施压,最终让她变成另一个张紫妍,再也掀不起半点水花。

而自己财色兼收,工作生活两不耽误。

莫非是我刚才施加的压力还不够?

这贱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想要榨取更多的好处,好从我掌中逃出生天?

杨总心念电转,他随即不轻不重的点评道:“我对慕总的提议没有意见,只不过后天是星期六,我的团队除了工作以外也需要休息。”

“那就下个星期一再谈吧。”慕青蝉顺水推舟,又将时间往后推了两天,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

想从我手里夺回主动权?

杨总心中发出不屑的冷笑声,既然你想玩欲擒故纵,那我就再加一把火,“慕总,我的时间很紧,下个星期我还要去境外谈一桩生意,不可能任由你随叫随到。”

“原来杨总下个星期没时间啊?”慕青蝉语气轻松道,“那就把会谈时间再往后推迟一个星期,你看如何?”

慕青蝉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杨总的意料。

面对女人的通情达理,他反倒沉下脸来:“慕总,我是很有诚意在跟你谈收购意向,但是从刚才起,我在慕总身上看不到半点合作的诚意。”

“如果慕总不想谈,你现在大可直接提出来,用不着这样拖拖拉拉。”

伴随着杨总掷地有声的话语,他身上的气势陡然而发,让周围的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慕青蝉对此恍若未闻,她正在努力回忆钟衍说过的话。

“一旦杨总对你使用的加压话术失败,他必然会采用梭哈的方式全盘押上,以放弃合作为要挟,赌你不敢跟他翻脸。”

“你怎么能确定他会这么做?”

“因为你们这边的团队里面全是女性啊,杨总身为男性团队的领导,他身为领导者的尊严、他的地位、甚至是他的私心,都不允许他当着下属的面,在一群女人面前退缩。”

钟衍向她面授机宜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讥诮的笑容,言语中似乎有种让她莫名心安的魔力。

事情的发展,貌似没有超出他的预计。

慕青蝉按照他给的话术套路,一点一点的扳回了主动权,成功将对方逼迫到了丢出大招,企图用梭哈定胜负的局面。

重拾信心的她,对钟衍的计策已经深信不疑。

“记住我的话,你接下来的任务,不是达成任何合同或者协议,而是乘胜追击彻底击碎他的尊严,将主动权牢牢操控在自己手里。”

“失去尊严的男人是很恐怖的,为了找回面子,他们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举动。你翻盘取胜的关键,就藏在他那些不理智的细节之中。”

027 危机公关(下)

“慕总,我是很有诚意在跟你谈收购意向,但是从刚才起,我在慕总身上看不到半点合作的诚意。”

“如果慕总不想谈,你现在大可直接提出来,用不着这样拖拖拉拉。”

对方的威胁言犹在耳,慕青蝉却是不慌不忙道:“杨总可能是误会了,我是很有诚意要继续谈下去的,不想莫名其妙背负破坏谈判进程的罪名。如果杨总要质疑我的诚意,不知你的证据来自何处?”

“如果杨总的证据是自由心证,那就最好别拿出来贻笑大方。”

杨总果然瞠目结舌,他好歹也读过“王牌总统”的书,在谈判时玩极限施压也是学到房地产总统的技巧。

以往使用这招,都是无往不利,今天怎么还有人避重就轻,指控他是无端猜测?

莫非这是要给我台阶下,让我先承认自己是无端猜测,然后彻底揭过这页重回谈判正轨。可笑,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杨总心念电转,随即呵呵大笑起来:“慕总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只有罪犯才会开口询问证据,无辜的人只会说我是冤枉的。慕总有没有诚意,应该问你自己。”

“为了表明诚意,看来我得举出一些证据才行。”慕青蝉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立刻就无比流畅的回答到,“如果我没有诚意,大可以将林场拆分成三块。”

“林场的木头、林场的土地、这栋楼也当成一块,通通分开来拍卖招标,起拍价五百万。”

杨总闻言先是大喜:到时只要我找人联合压价,价值五千万的林场,用不到两千万就会到我手里。等你筹钱还了银行欠款,我看你怎么还乡亲们的一个亿。

随后他心中微愕——这样的做法,为何会是没有诚意的象征?

慕青蝉依旧不慌不忙道:“如果我没有诚意,在招投标之前会要求投标者提供资金来源和信用保证金,确保没有一分钱的资金来自任何与杨氏相关联的企业。”

“没准到时候立木林场收购案例,还能在mba的商业教程中,侥幸占得一席之地。”

“这是赤裸裸的行业歧视,摆明不接受我的收购,誓死把我排除在外。”杨总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已经理解慕青蝉说的没有诚意是什么意思。

咽不下这口气的时候,老娘就可以随心所欲。

国内曾经有个卖组装电脑的ceo嘴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最终被另一家伙伴电商全面封杀。

ceo再三公开道歉,都没能获得谅解。

非逼得公司的创始人拉下老脸,亲自上门给赔礼道歉,这才让对方停止封杀。

连上市企业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给合作伙伴脸色看。

立木林场不是上市企业,想卖给谁不想卖给谁,全在所有者的一念之间。

而且三份拍卖方案都很好做,因为里边的转手利润非常高,转手就翻倍的利润会让本地的、外地的客商趋之若鹜。

到时如果杨总再想拿到立木林场,他就得跟三批不同利益集团的人谈三次买卖。

不用问,每个利益集团都会试图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最终导致杨氏要花更多的钱,才能掌控这个林场。

但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杨氏彻底出局,新的资本玩家进场坐庄。

出局意味着前期所有准备都打了水漂。

杨总从大学请来的专家教授、从公司抽调菁英骨干组建的谈判小组、这些天房前屋后跑市场做调查的辛劳全部都是无用功,全部都是替他人做嫁衣。

到时人家问起失败的原因,今天在场的人会怎么说?

“唉,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怪就怪这个二百五老总能力有限水平一般,装逼装成傻逼,梭哈梭到人家掀桌子也不愿跟他谈。”

钱可以打水漂,面子不能拿来打水漂啊。

难道说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就是为了以后在国内mba的教材里面当反面典型?

有会说的不会听,舌头根子压死人,他这张脸到时往哪放?

难不成见人就发一张律师函?

“引入更多竞争者,试图让自己获得预期收益的博弈论、依照马斯洛需求金字塔原理,完全针对我而设计的心理诱导话术。”

“不对,不只是心理诱导。仅仅是话术,还不足以让我感觉到危险。她刚才说得那些话中,还包含着一定程度现实推演,而且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事情的真实发展方向。”

“按照小黄提供的资料,慕青蝉平日里阅读的书籍,绝大部分是偏向艺术类的。不论经济学还是心理学,都不在她的阅读喜好当中。”

“从她之前的谈判水平中,也能很好的反映出资料的正确性。没有去洗手间之前,她还试图通过退让挽回局面。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她就变得咄咄逼人。”

“所以说,这些话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有人在她背后言传身教。”

随着一连串的分析展开,杨总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慕青蝉身后的阴影,对经济学和心理学都略有涉猎——真正懂经济学的人,不会干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

真正懂心理学的人,不会任由自己陷入不理智的情绪,然后干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深谙他的心理弱点,偏偏用这种乱拳打得他难以招架。

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只有将慕青蝉和她背后的人一齐打倒,今天的胜利才算是酣畅淋漓。

“慕总的诚意,我感同身受。不过我有个小小的疑问,拍卖之后获得的钱,大概只够还银行欠款的。”杨总重新振作精神,毫不退让的反问到,“据我所知,想要达成慕老先生的遗愿,这点钱恐怕不够吧?”

想给每个人发五十万,至少要一个亿的开支。

慕青蝉的雕刻技术再高明,加上茶场的收入一年也就挣个两三百万。

离开了立木林场,她更没有办法给大家发钱——这是她的致命要害,任她背后那人如何舌灿莲花,也不能改变的基本事实。

“杨总好像说错了一件事,”慕青蝉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立木林场,自始至终是我父亲出资建立的,也是他一手经办和打理的。”

“他将立木林场转交给我的时候,并未附带任何陈年债务。至于外头传言我父亲的那些承诺,请问他当年有留下任何字据凭证?无凭无据的事情,就算闹上了法院,也不会被承认吧?”

“确实没有任何凭证,”清楚传言真相的黄助理主动开口说到,“但是慕家用半个世纪树立起来的诚信,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慕青蝉笑得越发厉害,几乎是在前仰后合:“请问慕家的诚信与我何干?我是慕家的女儿,不是儿子。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不欠慕家任何东西。”

“将来我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还会让孩子跟随母姓不成?我的父亲发下如此宏愿,都没能为慕家换来一个男丁。就算努力帮他完成心愿,又能给慕家带来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杨总顿时恍然大悟:我说慕老头怎么会那样好心,原来当年的誓愿不过是为了想求个儿子。

随后他的心猛然往下一沉:不管重金求子之说是不是慕青蝉临时编造的谎言,可今天慕青蝉在会谈时说的话一旦被传扬出去,慕老先生散财的前因后果不仅能说得通,而且还合情合理。

用农村自古流传的观点来说,从古至今都是父债子偿,断然没有父债女偿的道理,更别说慕青蝉将来的孩子注定是外姓。

慕家这支香火早就断了,一旦慕青蝉嫁人,距离绝嗣已然不远。

慕老先生许愿,本就是为了延续香火。

如今慕家都陷入了半绝嗣的状态,那还兑现个毛的承诺?哪怕你骂人家断子绝孙,人家都不会诈尸抬眼看你一下。

几年前林场半死不活的时候,是她自掏腰包跑上跑下找银行拿贷款,勉强让林场多运转了几年。

身为慕家的女儿,她做得已经是仁至义尽。

没有必要扛着慕家儿子的重任,再一路强撑下去。

仅此一条理由,就能让所有乡亲失去找慕青蝉闹事的借口。

一念至此,杨总再度更正了自己的认知:那个站在慕青蝉背后的阴影,绝非是只懂半吊子的心理学,这他妈是危机公关中的神来之笔啊!

短短十来分钟,就能让慕青蝉的表现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他的实力果然不能小觑。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你我但求无愧于心。慕总,还请息怒。”发觉极限施压被自己打成一手臭牌,杨总赶忙换了一副嘴脸,“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还是坐下来,继续谈眼下的合作问题比较好。”

不管慕青蝉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杨总心里都很清楚一件事——慕青蝉的目标无非就是为了重启谈判,顺带掌控主动权而已。

现在自己就大发慈悲,施舍给她这个机会,但看她接下来要如何自相矛盾丑态毕露。

“嗯?难道我刚才说的话还不够明白?”慕青蝉故作疑惑道,“进门的时候我就跟杨总说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希望能推到下个星期一再谈。”

“但是下个星期杨总要出国,因此又往后推了一个星期。所以说,我们继续谈判的时间,是在下下个星期的星期一。”

028 暗流乱涌

被一板砖砸在脸上,打得眼冒金星是什么样的体验?

杨总觉得自己有回答这个问题的资格,他刚刚才挨了慕青蝉一板砖,砖头还是他亲手递过去的。

猝不及防的板砖打在他脸上,让杨总心中怒意差点就压抑不住。

不过在濒临爆发的时候,他以枭雄的心境硬生生的忍住了,甚至还想飙句英语“what‘-s-your-problem?”

愣神了几秒后,杨总突然平静下来:“既然是这样,那就下下个星期再见吧,我们走。”

有些事不能在属下面前承认,不过他心里依然很清楚,刚才的那一板砖绝对是自找的——慕青蝉逐渐掌握主动权的时候,杨总有些轻敌了,他太想现在就扳回一局。

错估了对方的战略目标,才会轻易把脸送上去。

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如果因为慕青蝉掌握的主动权就翻脸,只会给旁人留下无能狂怒的印象。

传出去了还会叫人笑话,笑他鼠肚鸡肠、没有半点气量。

你占上风的时候,咋不见慕青蝉撒泼打滚?

丧失了主动权就满地撒泼打滚,人家又不是你妈,凭什么事事惯着你。

你是头一天出来做生意,结果连个女人都不如,是不是玩不起啊?

从会议室出来以后,杨总一行人“恰好”遇上了抱着女儿下楼的钟衍。

看见在父亲怀里连比带划的小丫头时,杨总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慕青蝉说过的话。

“将来我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还会让孩子跟随母姓不成?”

想到这,他快步上几步,笑眯眯的对小丫头道:“好可爱的小姑娘,能不能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蓓蓓,超级可爱的无敌宝宝。”

女儿的自我介绍,听得钟衍直想笑:不愧是皮特别厚的红心蜜柚,说话的气势就是与众不同。

原来如此,杨总脑中灵光乍现,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钟衍父女道:“钟先生的女儿聪明伶俐,她的母亲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吧。”

“要说她的母亲,那可就说来话长了。”钟衍语气轻松的回应道,“不过女儿身上的优点,基本上都是遗传到我的,她妈给她遗传的全是缺点。”

“看得出来,”杨总放慢脚步与他并肩下楼,“钟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在物流公司开叉车。”

杨总意味深长道:“叉车司机也能随时出来旅游,还住得起度假村,说明你平常的工资一定很高。更有可能是物流公司有你没你都能顺利运转。”

“旅游登山是我的爱好,”钟衍仿佛没有听出杨总的讽刺,“说起我的登山爱好,我就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吗?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超耐磨!”

说到爱好的时候,钟衍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轻松愉悦,像是在述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杨总依稀觉得他的话似有所指,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见过,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咳、咳、咳——”

杨总的谈判团队中,有几个年轻人突然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像是吸入了某种过敏源,喘气都变得十分辛苦。

黄助理阴沉着脸扫了身后几人一眼,原本还在咳嗽的几人立刻恢复正常。

制止了成员中的不礼貌声响后,黄助理走到老板身边大声道:“杨总,我们要加快行程,下午还有几个会议要等你做决议。”

“那好吧,”杨总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时间不等人,让司机赶紧发车。”

直到与黄助理坐进车中,杨总突然沉下脸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助理沉声道:“那家伙拐弯抹角的用网络流行语骂你,杨总平日里事务繁忙,不经常接触网络,所以没有听出来。”

“骂人就是要对方听得懂,那才叫骂人。”杨总不屑的冷笑几声,“否则就跟没写地址的快递一样,他执意要送,而我根本收不到,东西最终还是退回到他手里。”

“连当面骂人的勇气也没有,不用理会这种无能之辈。”

黄助理表面上点头称是,不过心中却有其他的想法:如果人人都收不到,“礼物”自然会被退还。

可是刚才除了您以外,许多年轻人小伙子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知道在一个公司里面,在暗渠道中流传得最快的消息,就是与有关老板的丑闻。

恐怕要不了几天,整个公司都会知道你被人当面羞辱的事情。

万一风言风语最后再传回你这,到时有我头疼的地方就不止一处了——眼下它的问题还不是很大,但长此以往,你的领导威信就要打点折扣了。

“另外帮我查一下,慕青蝉中途离开会议室后,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杨总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慕青蝉一去一回不过十五分钟,整个人好像突然变了个样。”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幼蝉在不见天日的土壤里生活了七年,突然就蛹化成蝉振翅高飞。

事情完全超出了杨总的控制,这种局面他很不喜欢。

“没有问题,”黄助理点开了自己的微信,“早在四天前,我就加了度假村监控室保安的微信,请让他随时截发我想要的视频资料。”

“刚才在会谈的时候,我就给他发了信息,相关的视频刚刚也发过来了。”

杨总不由得露出满意的微笑:“你做得很好,给保安买信息的钱,回去记得让财务帮你双倍报销。对于做事认真的人,我向来不会亏待。”

“把视频拿来给我看看。”

从视频时间来看,下午三整,钟衍出现在过道上,依靠在楼梯口玩手机。

三点过三分,钟衍收起手机快步进了洗手间。

几秒之后,慕青蝉怒气冲冲的出门,一路冲进洗手间

三分钟过后,两人同时从洗手间出门,一同进了慕青蝉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钟衍先出了办公室径直下楼。

随后慕青蝉自信满满的走出办公室,开始了“抡起板砖就往杨总脸上挥”的行动计划。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钟衍抱着女儿上楼,正好碰见谈判双方散会。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杨总已经能够确认慕青蝉身后的高人,就是带着女儿乱逛的钟衍。

“从现在起,给我盯死这个男人。上次你收集到有关他的资料还不够详细,没准是他故意摆出来让人看的假履历。我要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背后究竟藏了哪些底牌,是谁支持他在我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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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慕青蝉的办公室内,女人亲自为钟衍泡了一杯清茶,虚心向他请教问题。

钟衍刚才给她支的招很有用,不光是帮她在谈判上夺回了主动权,最妙的是让慕青蝉看见了自己的新底牌——面对杨氏集团的咄咄逼人,她并非没有反抗的力量。

钟衍为她设计的那些话术,细细想来可行性都颇高。

“臭丫头,别去乱动你慕姐姐的雕塑作品,万一打坏了哪个,把你卖了都赔不起!”钟衍没有回答女人的话,反而对四处乱钻的女儿大声呵斥。

“没事的,别听你爸爸胡说。”慕青蝉赶紧出言安抚小丫头道,“蓓蓓你看中了哪个,就跟姐姐说一声,姐姐可以把它送给你。”

解决了女儿乱跑的问题,钟衍略带歉意的对慕青蝉笑笑,“恐怕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

“在我已知的情报信息内,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已经是最优解。”

“如果你还想让我替你出主意,就得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掌握更加全面更加核心的信息。”

我要问的问题,想必孩子她妈是心知肚明。

比如说她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以及消失的这一年半载里,她究竟在谋划什么?

“你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慕青蝉赶紧起身搬来一堆的文件,“所有关于立木林场的记录都在这,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略之处需要补充的?”

“如果你想知道纸面上没有的资料,也可以直接问我,但凡是我能够回答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能回答的,你就要跟我装傻充愣顽抗到底是吗?

钟衍心中暗叹一声,他伸手拿起了最顶上的那本文件,映入眼帘的是文件上的一行大字:《关于立木林场内沉香木不结香的原因及处理办法》。

029 决战前夜

立木林场种的都是沉香木?

钟衍依稀记得当初在望川民宿,有个游客也赌过这玩意。

把一根沉香木切去外皮,露出里面的木芯,然后根据浸透的沉香脂的木质部分来断定价格。

据说上品的沉香木,一段就值好几万。

然而沉香木从种下到成材,至少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不是什么人都能舍得这个时间和成本——从某种意义上说,慕家老爷子算是个狠人。

立木林场有上千亩的沉香树林,从十年前就开始年年扩大规模。

如今满二十五年树龄的大树,至少有一千两百棵。

十五年以上的中等成木,有将近三千棵。

假如其中有一半结香,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结算,给每人发五十万,貌似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立木林场的沉香木光长个子,内部就是不结沉香。

“沉香能有啥作用?松香我就知道,那是焊锡用的。”钟衍边翻边嘀咕着,“把松香埋在地下几万年,就变成了琥珀和蜜蜡。”

“就以体积重量而论,同体积沉香木的价格,并不逊色于上乘的蜜蜡琥珀。”慕青蝉忍不住反驳道,“我爹引种的沉香木,是所有沉香木中品种最好的,如果结香的话,肯定是供不应求。”

钟衍迅速翻到手中文件最后的位置,那里赫然写着研究结论:目前没有任何可行方案,能促使沉香木有效快速结香。

他正欲提出这点,不料正在玩木雕的钟蓓蓓已经先开口了:“慕姐姐,你的爸爸只有一个孩子,按道理说,你只能喊他爸爸不能喊爹。”

慕青蝉听得满头雾水:“蓓蓓,这是为什么呀?”

“爸爸说,爹的字面意思是,有三个或者三个以上孩子的男人,才能被称作爹。”钟蓓蓓扳着手指头计算到,“爸爸也老说自己是当爹的,其实他要再加把劲才能名副其实。”

臭丫头,前几天你才说过,除你之外,我不能有其他的女儿。

现在怎么又改变了看法,还要我再加把劲?

“笃、笃、笃。”

“慕总,”女助理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杨氏集团的杨总打来电话说,他下个星期的出国考察推迟了,希望下个星期一能继续进行会谈。”

慕青蝉略作沉吟,“我知道了,你先回复那边,就说我同意在下个星期一进行会谈,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另外再帮我做一件事,把我父亲当年建林场是为了求儿子的消息放出去。”

对于女人灵机一动的做法,钟衍并未出言阻止,他只是补充了一句:“这个消息是在杨总咄咄逼人时,慕总情急之下不慎说漏了嘴。”

“得知真相的杨总,顿时咬死了价格。他只肯出到能还清银行欠款的价,一分的便宜都不愿意让大伙占。”

慕青蝉的女助理不是笨人,她全程参与了谈判。

听见钟衍的说法,再联想到之前慕青蝉的吩咐,立刻就明白了这样说的好处。

以先入为主的说辞,彻底封了杨氏在群众中煽风点火的路子。

一旦消息传到周围乡亲耳朵里,慕青蝉以女儿的身份咬牙担下“父债”,力图为大家挣得更多利益的完美形象,将不会遭遇任何质疑。

然而杨氏集团仗势欺人、试图把大家期盼已久的馅饼吞没的行为,立刻会遭遇唾弃——狗日的吃绝户吃到我们头上来了?

慕家没有男丁继承家业,这么多乡亲还能看着外人欺负慕家孤女不成?

就算将来慕青蝉跟杨氏彻底翻脸,把立木林场拆成三份拿去拍卖还银行的贷款,杨氏的人也无法煽动其他“债主”去反对。

即便将来杨氏给足了钱,慕青蝉也赚足了名声抽身而退。

女助理可以扔下烫手的山芋,重新回到慕总的茶场去经营不那么费神的产业。

“慕总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想到这,女助理略带轻松的点点头,转身出门去安排。

起初她还觉得慕总的亲戚过来骗吃骗喝,整天带着女儿游手好闲着实让人讨厌。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分明是慕总从母亲家请来的强力后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命中要害。

等到女助理出门,慕青蝉突然又皱起眉头:“杨氏财大气粗,多花点钱请几个没有良心的乡亲,把他们煽动起来了,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钟衍淡淡笑着,“如果要针对的人是你,他会毫不犹豫的付诸实践。但对方明白有我在后边帮你,所以他不敢这么做。”

“他怕我给你出些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比如说先把一千多棵成年沉香木送给乡亲们抵债,再把林场和度假村卖了还贷款。每棵树少则能卖三五万,多则卖三五十万,相信乡亲们会很乐意接受的。”

“对于带着教授前来做评估的杨氏而言,早就把山上的树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他说不定早就有了让沉香树结香的方法,因此绝对不乐意看见这种局面发生。”

“嗯?这个方案不好吗?可我觉得这样做好像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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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杨氏集团的办公室内。

“关于钟衍所有的资料都在这,他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黄助理平静道,“最新增加的只有一份宾馆走廊的视频,还有三份来自小混混的口供。”

杨总十指交叉握拳,顶在自己下颌前边:“相信你已经看过视频和资料了,你的结论是什么?”

“这个男人很不简单!”

“理由呢?”

“几天以前,他首次出现在木料市场,阻止了神眼郭坑害慕青蝉的计划。这一次,钟衍表现出了对于木材的极高鉴识能力,轻轻松松就帮慕青蝉挑了一块上好的金丝楠。”黄助理指着几张a4纸道,“至于神眼郭异动的原因,上次我跟杨总汇报过,疑是有来自境外的转帐。”

闻言杨总冷哼一声:“坤沙那个没长毛的猴子,也配跟我抢女人?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了我英雄救美的大计。”

黄助理继续道:“随后,钟衍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选择带着女儿退房搬家,让不死心的神眼带人扑了个空。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他不停的更换住处,这个举动说明他有良好的反侦察能力,知道该怎么躲避有心人的追查。”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跟神眼郭玩躲猫猫的游戏。”

“在我们这玩躲猫猫,那是会死人的。”杨总难得的幽默了一句。

“事实上神眼郭前几天真的死了,”黄助理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接下来的这些分析很重要,接下来杨总看过的资料会被即时销毁,而且我只对杨总说一次,以后再有人问起相关的事情,我会全然当做不知道。”

“四天以前,坤沙派了得力打手和女秘书来找神眼郭,三人与钟衍入住了同一宾馆的同一层。真的很巧对不对?”

“这是宾馆走廊拍的画面,神眼郭进房之后不久,钟衍走出自己的房门打电话。注意他站立打电话的位置,就在神眼郭进入的房门不远处。”

“然后三人死在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别墅里,那是属于坤沙女秘书名下的房产。而坤沙恰好也死于当夜凌晨,他坐的黑色轿车因为紧急避让一辆渣土车,导致撞开桥栏从二十多米高的桥上摔下去。”

杨总不觉露出微笑:“我早说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坤沙常说国内是个法制社会,但是他脑子里始终没有半点法制概念。”

“警方对神眼郭的死怎么看?”

“死于真菌性肺炎的并发症,他本身有艾滋,会得这种病不奇怪。”黄助理皱眉道,“但是另外两名貌似死于急性菌血症,似乎坤沙在别墅里处罚手下时,对他们使用了生物毒剂。”

“但是坤沙的手下都一口咬定是外人潜入别墅,偷偷杀了巴克和娜迦塔。鉴于别墅里养着十几条狼狗,狗群一叫几公里外都能听见,结合当天晚上别墅周围环境的视频画面,警方认为他们是在串供撒谎,试图蒙混过关,把罪责推到不存在的人身上。”

“所以说,你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是,小心钟衍。”

“这两件事好像没有关系吧?若是钟衍有嫌疑,他又岂会完好无损的待在立木度假村?”

黄助理沉声道:“警方讲究证据,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们不会妄下结论。而我只说可能性,并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只要推论有七成以上的机率,就可以说出来供您参考。”

“按理说,坤沙已经死了,他的手下没有必要替他顶锅。为何大家就是不肯指证真凶和帮凶,而要异口同声的说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

“另外我们的消息来源更详细,一般人为了避免麻烦,不会对警方说得太多,以免惹祸上身。但是面对用钱买消息的我,往往会详细描述,生怕因为少了细节导致我不愿付钱。”

“钟衍打电话时,在宾馆某间房间外边站了几分钟,这件事好像与整个案件毫无关联。然而他之前屡次避开神眼郭,却在神眼郭与幕后黑手搭上线的时候,突然现身同一宾馆,仿佛是在现场确认什么情况。”

“就算他没有作案时间,难道他的同伙也没有?”

杨总忽然大笑起来:“你的推论很精彩,但是缺了一个前提,这样周密的计划,只有地头蛇才能施展。钟衍是个外地人,他从哪里找来地头蛇势力反向侦察神眼郭?”

黄助理不慌不忙的回答道:“钟衍落脚的第一家民宿叫望川民宿,老板姓苏。根据苏老板的说法,钟衍第一次带女儿上山两个小时,就摘到了十几颗松茸,还找到了七八颗野生天麻。”

杨总的笑容突然凝住:他当然吃过松茸,也听人说过找寻松茸的麻烦程度。

不熟悉松茸习性、不熟悉本地环境的游客,想在两个小时采到十几个松茸,不是天生自带命运女神的眷顾,就是在白日做梦。

030 钟衍教女

“看来在我盯上立木林场之前,已经有人盯上了慕家的钱和人。”

杨谦明身为杨氏集团的老总,见过太多的风浪,在赚取巨额财富的同时也给自己定了规矩:绝对不沾血气和黑暗的东西。

神眼郭的死,坤沙的意味车祸,都让他嗅到了血气和黑暗的气息。

他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不想跟能够调动隐秘地头蛇团体、还能硬撼坤沙的势力起冲突。

论资金量,或许三个钟衍和他背后的人,都不及杨氏集团。

但是要论夜幕下的手段,他必须承认钟衍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神眼郭死无对证的意外,坤沙永远摘不掉的黑锅,满屋目击者荒谬绝伦的证词,将整锅水搅得无比浑浊。

真相在这一刻被完美埋葬,没有任何人掌握了全盘的信息脉络,除了幕后黑手。

如此疯狂大胆的谋划,像极了慕青蝉最后时刻的咄咄逼人,两者背后体现的思维个性特征如出一辙。

难怪黄助理要再三声明,今天的推论他只说一次。

这里边的水太深,深到装不知道才是保命良方。

“算他够狠,”杨总突然笑起来,“没想到我无形中还跟这样的家伙过了一招,算了,我不玩了。让这个年轻人一步走到飞龙在天,再看他如何渡过亢龙有悔。”

“刚极易折,必不长久。”黄助理深有同感的补了一句。

杨总闭目养神了一会,他突然睁开眼睛拿起电话,“给我接财务室钱经理,喂,钱经理,我是杨谦明,我跟你说一下,从今年起一月起,黄助理的年薪上调百分之二十。”

“对,前几个月漏发的,记得全部要补足。做好了文件,记得拿来给我签字。”

说完,他方向电话对黄助理道:“你记得通知慕青蝉,杨氏集团退出收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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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集团突然退出收购计划,终止所有已经谈妥意向条款。

慕青蝉满以为能够以合理的价格,一口气卖掉烫手山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令她猝不及防的坏消息。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杨氏集团就这么干净利落的退出了收购。

看见最财大气粗的本地企业说不玩了,其他几家在旁边观望的也纷纷偃旗息鼓——听说慕青蝉已经放出话了,一旦谈判失败就把林场贱价拍卖,而且不准杨氏集团竞标。

既然将来有机会贱价买到,现在何必急于一时?

反正距离银行还款日期,已经不足两个月,让慕青蝉再挣扎几天。

越是火烧眉毛的时候,最终拿下林场的成本就越低——在大草原上,只有最不讲究的鬣狗才能吃得脑满肠肥。

“钟衍你帮我分析一下,他们这是在做极限施压?”慕青蝉忧心忡忡道,“还是说已经放弃收购立木林场的想法。”

由于钟衍的援手很有成效,他和女儿现在成了慕青蝉的贵宾,属于慕青蝉办公室里的常客。

“应该是极限施压吧?”

钟衍皱着眉头进行分析,然而怎么也把握不住对方的心态。

他对杨总这个人知之甚少,能抓住他的心理弱点,顺势打他个措手不及已经是占了大便宜——这个便宜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可以与周星星抡在火云邪神头上的那一棍相提并论。

一旦对方冷静下来,再综合多方面的信息进行论证,钟衍的小把戏便会无所遁形。

周星星打火云邪神一棍之后,他的下场有多凄惨,不说大家也知道。

当然了,这些话不能告诉孩子她妈。

在慕青蝉面前,一定要装出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

虽然钟衍现在就像是混进狼群的哈士奇,万一不幸被他当上狼王了呢?

做人要认清自己的优势,现在杨总已经充分发挥他的有钱优势,所以说钟衍也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瘟疫掌控系统是他最大优势。

“来这的第一天,我就想跟慕总提个意见。”

钟衍冲女儿伸伸手,小丫头立刻心领神会的送上一柄羽扇。

这是他和女儿逛街旅游时买的纪念品,由红腹锦鸡羽毛加孔雀尾羽点缀的羽扇——这两种飞禽不仅漂亮而且都能人工养殖,做出的雉雀羽扇更是华丽无比。

拿着扇子在手上,钟衍顿时有种军师附体的感觉,“以度假村这周围的几十棵树为例,它们棵棵都在生病。愣是没有一棵健康的,好些树的树芯已经被真菌吃透。”

“要我说啊,你请的巡林员都太没责任心了。”

这倒不是钟衍故意吓慕青蝉,而是真菌感知让他“看见”了树干内部的情况。

围在附近的那些沉香木,个个木芯内部都被真菌侵蚀得十分严重,从上到下满满都是真菌留下的痕迹——树都病成这样,哪还有心情去结香?

这样的材料放在之前去过的木材市场上,恐怕会亏得连裤子都找不到。

“烂透了?”慕青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惊喜,“是真的吗?是哪一棵烂透了?”

“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我何时骗过你?”钟衍悠然自得的摇着雉雀羽扇回了一句,他又笑着转头问女儿,“蓓蓓你看,爸爸像不像三国里借东风的诸葛武侯?”

“谁是诸葛武侯?”钟蓓蓓理直气壮到,“宝宝又不认识他。”

“诸葛亮,记起来没有?”钟衍抬起扇面拍拍女儿的小脑瓜,“指挥让老爹去买橘子的《背影》,你是过耳不忘,怎么昨天才讲的借东风,今天就忘记了?”

“我想起来了!”

小丫头忙不迭的点头回答:“诸葛亮,字孔明,就像我叫钟蓓蓓,字宝宝。”

“为了抵抗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孔明在赤壁开论坛做法,向解放军叔叔借来了专打航母的东风31,打得曹操的水军全军覆没,再也不能进行网上洗地和危机公关。”

我的老天爷啊!

钟衍被女儿的回答惊得目瞪口呆,他痛心疾首的自我检讨道:“丫头,看来是爸爸平常对你宠爱过度,疏于你进行常识教导,才让你犯下这么严重的认知错误。”

“你给老子记好了,东风31是洲际导弹,东风21d才是用来打航母的!”

“你们父女俩的意识到底在不在一个时空里面?”慕青蝉忍不住吐槽到一半,她赫然惊觉,“不对,这不是我该关注的细节。钟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门口哪几棵沉香木连芯头烂透了?”

钟衍随口回答道:“出门左手顺数第十三棵,就它那种情况,我估计它撑不到明年开春——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青蝉没有回他的话,女人已经急匆匆的站起身来,一下就跑得没影了。

还留在办公室内的父女俩面面相觑,钟衍疑惑的向女儿询问道:“刚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爸爸,宝宝还有个问题——”钟蓓蓓没法解答他的疑惑,因为她同样满是好奇的举手道:“诸葛亮草船借箭的那一次,他借的是rpg火箭筒,还是喀秋莎火箭炮?”

“呃,这个问题实在太有趣了,”钟衍强忍笑意,“连同刚才的借东风,我都要把它编进《蓓蓓的奇思妙想一千条》里面去。”

“爸爸还没回答宝宝的问题!”

“丫头你听好了,”钟衍一本正经道:“曹操的八十万大军都来自北方。由此可见他们的武器装备应该是由萝莉控,不对是由北方工业公司提供。根据北方工业公司经营的产品范围来推断,诸葛亮借的极有可能是四零火箭筒或者107火箭弹。”

“毕竟草船实在太小,装不下喀秋莎发射车。”

031 解决问题

“慕总,到底是哪一棵沉香木可以砍了?”

几个工人举着油锯,看着眼前的一堆大树左右为难,感觉每一棵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哪有她说的奄奄一息?

慕青蝉没办法,只好又喊来了钟衍现场指导。

“左边这棵,它的木芯估计都黑透了。”钟衍指着一棵大腿粗细的树苗道,“我还担心大风一来,它会被刮倒砸到人身上。”

“确定是这棵吗?”工人又望了望慕青蝉,见女人点了点头,他便一拉绳索启动了油锯。

链锯平着根部横切进去,木屑被齿刃带出后,乱溅得满地都是。

随着齿刃吃进大半,一股幽然异香突然在林间弥漫开来。

“这个味道是——”原本眉头紧皱的女人,她脸上逐渐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棵树结沉香了,没错,这是沉香的气味。”

“沉香?”钟衍有些疑惑,“病成这样还能结香?”

说话间,高大的沉香木轰然倒下,露出了白中带黑的木质断面。

如同海碗大小的断面中间,有着拳头大小的黑色芯质,很明显这是被真菌吃透了的部分。

听说慕总要砍一棵25年的老树,边上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服务员。

瞧见树干断面时,几乎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哎呀,好大一团的沉香。”

刚才割木头的工人望着树墩,脸上露出痛心的表情:“老梁我今天伐木前没点香敬神,好端端的一坨沉香,硬是叫我割成了两截。哎——”

另一个打下手的工人安慰道:“你就别叹气了,下锯的位置那么低,又隔着那么厚的树干,谁知道里面有沉香?”

“别人就是知道啊,”老梁望了望钟衍,语气中充满了羡慕,“站那拿眼一扫,就能判断出哪棵树结香了。”

“人家是慕总花大价钱请回来的高人,你是高人吗?慕总请你做事,一个月才花多少钱?”

……

“这根沉香木有多长?”

慕青蝉再看钟衍的眼神,已经满满都是敬佩的目光,“劳烦你帮忙估算一下,我好让工人师傅小心分割。最好是不要再切断了。”

“原来中间这节被真菌吃透的玩意,就是你们要找的沉香?”钟衍纵然再迟钝,也知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他一直以为沉香是松香类的东西。

毕竟松树砍倒后,有些木头纹路内会浸透树脂,形成油性透明纹路,农村土灶经常用这玩意引火烧柴。

谁知道所谓的沉香竟然是真菌侵蚀树干,导致大量树脂分泌物大量聚集形成的?

每团树脂聚合物的中间,满满都是真菌活动过的痕迹。

一念至此,他微笑道:“这截沉香很完整,直径最小处也有十公分、从上到下应该有一米七的长度,中间没有断节。”

“太好了!”

慕青蝉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她赶紧叮嘱几个工人小心收好这棵树,又吩咐女助理立刻去寻找买家。

安排好全部的事情后,慕青蝉再度把希望寄托在钟衍身上。

“要是能再找到几个这样的木料,就算不卖林场,也有钱还银行的贷款了。钟衍,麻烦你帮我看看,林场里还有这样的沉香木吗?”

“恐怕没有,”钟衍摇摇头,“其他几棵虽然也有病,但是程度远不及这棵严重。至于山林里的沉香木,绝大部分都很正常,看不到生病的。”

说到这,他忍不住问到:“既然沉香是真菌侵蚀造成的,你直接让人在沉香木上开孔,种些真菌进去不就行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慕青蝉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香木树脂本身就有杀菌防腐的能力,就算种了真菌进去,抗不住几天就会死了,顶多就是结珍珠大小的香团。”

“若是想得到今天这么大的沉香团,则需要真菌本身有很强的抗药性,不惧怕沉香树脂的杀菌消毒。原本这类真菌,国内也有大学在搞研究。”

“可我爹偏偏从国外引进了最好从沉香树种,它的杀菌防腐能力在被称为沉香的树种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剩下的话,慕青蝉不必再细说,因为钟衍完全可以推断出来。

卖得最贵的沉香木,必须要有配得上这个价格的实力。光是靠炒作的话,永远不能把稻草炒成金条。

国内研究的沉香木寄生真菌,完全抗不住树脂自带的杀菌能力。

种上去没几天就被弄死了,根本没法大面积的繁殖扩散。

能够扛住树脂的真菌,基本都在树种的原产地。立木林场想引进的话,会被海关和林业局按在地上摩擦——就是你小子把皇军,不对,是真菌引到这来的?

外来生物入侵的危害你懂不懂?

国产的真菌搞不赢它,外来的真菌又不能引进,导致沉香木健健康康长了二十几年,就是不能大量结香。

所以那份报告认为立木林场面临的问题无解,也是合情合理。

谜底终于解开了,孩子她妈当初为啥要去东凰工大读微生物制药专业?

因为她想找到让沉香木结香的方法!

只可惜她的努力失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问题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解决?

钟衍望着树根部分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这棵树是怎么被感染的,但在那一团沉香油脂内,理论上还活跃着大量的真菌菌丝。它们对沉香木的树脂貌似完全免疫。”

在真菌鉴识的分辨下,它们散发的光芒,是深蓝带紫色,说明属于自然界中难得一见的极品真菌。

只需切下一部分的菌丝体,然后加入大量沉香木屑进行密封培养,就能获得足够感染全部树苗的真菌种源。

“可是该怎么培养?”慕青蝉有些为难道,“去哪里请会做这些事情的人?”

你自己就是专业人士,居然还要在我面前装外行?

钟衍懒得吐槽女人的演技拙劣,他淡淡说了句,“如果你信得过的话,这种事情可以交给我。”

慕青蝉仿佛早在等他这句话,立刻冲他深深鞠了一躬:“花多少钱都不要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钟衍没有说话,而是回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男人在阳光下的笑容,一时间竟然让慕青蝉有些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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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培育菌种到给所有成年的沉香木进行接种,钟衍总共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被成功接种的成年沉香木,体内真菌长势极其良好——被钟衍每天以一百二十八倍的真菌加速一次,任何真菌都能健健康康的长下去。

往往沉香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菌丝感染扩散了一大片。

等沉香木调集全身的树脂精华,准备与入侵者决一死战时,真菌感染已经扩散至树干木深处。

此时大势已成病入膏肓,任沉香木如何挣扎都无法逆转。

在钟衍的“看护”下,真菌一个月成长的速度,顶得上自然环境中十五六年的效果。

因为不管自然界再怎么鬼斧神工,每年能让真菌在沉香木体内自由生长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九十天。

毕竟植物在生机复苏之后,真菌活动是被完全压制的。

像钟衍这样强制加速,让真菌顶着植物旺盛生命力硬上的,自然界中根本没有先例。

确认全部的真菌都发育良好,剩下的事情只需交给时间即可。

沉香木不会坐以待毙,它们哪怕耗尽全部的元气,也会将被真菌感染的部位用油脂层层包裹,直到油尽灯枯孕育出最优质的沉香为止。

不管三年也好、五年也罢,现在的慕青蝉等得起,完全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

自从立木林场发现上品沉香木的消息传出后,前来看货、订货、甚至是愿意当场掏钱购买的人络绎不绝——谁不知道立木林场种的都是上品沉香木?

以前唯一阻拦他们掏钱的原因,就是找不到能在木芯中生长的真菌,导致无法结香。

如今这个问题被顺利解决,有沉香木产出沉香了,而且量还不小。

只要培养出合适的菌种,那么让剩下五千多棵沉香木结香,应该也不成问题。

哪怕只有三分之一能够结香,立木林场的预计总产值也在五个亿以上。

当大家听慕青蝉放出话说,已经探明了好几棵树内部沉香的长势喜人,等到明年成熟度足够时就会砍下来出售时。

本地客商当场交给她的预付款,已经足够支付银行的贷款。

就连银行也表示按照国家政策,要大力支持小微企业,所以决定给她的贷款延期。

暂时只要先付一部分本金和利息,剩下的明年年底再给也不迟——希望将来慕总把公司交易户头都开在本行,多多支持下银行的揽储业务。

曾经压在慕青蝉肩上的重担,霎那间就消失不见。

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待在工作室里搞艺术创作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了。

直到某天她无意听说了一个在乡亲口中盛行的传言:“慕老先生之所以要建林场,以前是为了求子,后来则是为了帮女儿选婿。”

“谁能替慕青蝉担起这个重担,让立木林场起死回生,谁就是慕青蝉将来的老公。”

众所周知,帮助立木林场起死回生的人,如今正在度假村内四处闲逛。

在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丫头,与慕青蝉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慕老先生当年就预见了这点,当真是了不起的高瞻远瞩。”

附近的乡亲们都是这么说的——众人眼看自己能拿到慕老先生许诺的五十万,对幕后功臣自然报以无限的好感,连带钟衍也被蒙上几分深藏不露的高人色彩。

听见众人乱点鸳鸯谱,慕青蝉有些气恼的皱了皱眉:“我对钟衍的确很欣赏,对他肯援手救林场的事情,还有说不出的感激。”

“但是就因为这两项,我就得以身相许,开什么玩笑?他不懂我所追求的艺术,还结过一次婚。平日里教育女儿也是一句真三句假,天马行空胡说八道。”

“两个完全没有精神共鸣的人,两个身心都处于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一念至此,慕青蝉突然想起了躺在自己抽屉里的那份文件。

当初钟衍授权自己去查他妻子的下落,那边调查的结果早早就送到自己手上。

因为当时都忙着林场的事情,而且调查结果与钟衍的说法也有出入,慕青蝉害怕影响到给树苗接种的进度,没有第一时间把东西拿出来。

现在迫在眉睫的林场问题已经解决,是时候解决钟衍对她撒谎的问题了。

032 一步之差

慕青蝉的办公室内。

“我请人查过你妻子的行踪,那边的报告刚刚送来。”慕青蝉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夹,抬头对钟衍严肃说到,“我从人口数据信息库内得到的消息是,整个东凰市曾经与我重名的人数为零。”

“另外我还托人查了东凰工大相关专业的档案,也没有找到一个叫名叫慕青蝉的学生。”

“至于你的结婚证——”

慕青蝉边说边展示了一张复印件,上边显示的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跟你结婚的女人也不叫慕青蝉,看起来跟我也不像。”

“对了,持有这个名称护照的女人,应该是去了国外。具体是哪不清楚,凭我的人脉还查不到国外的事情。”

结婚合照上的女人,有着钟衍无比熟悉的模样。

仔细一看,照片上六年前女人的容貌与眼前的慕青蝉,确实存在着某种难言的差别。

这不是容貌上的差异,更多是气质打扮上的迥然不同。

记忆中的孩子她妈,将心思更多是放在工作上,她完全不懂得如何打扮自己。

她是在结婚之后,才一点点跟钟衍学了些入门级的打扮技巧。

凭借她那极高的天赋,很快就青出于蓝。

然而眼前的女人深谙化妆打扮的精髓,将女性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结婚证上的名字没有变更之前,或许钟衍会猛然醒悟,眼前的慕青蝉不是他一直要寻找的人。

但是结婚证上的名字被替换后,他心中涌起的却是滔天的愤怒: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

说是要帮我找寻妻子的下落,拿着我签字的授权书给律师。

原来你干的却是暗度陈仓、偷天换日的计划,跑去把结婚证上的登记信息都给偷偷改掉了。

名字被变更之后,我与你的所有关系就此消失。

新名字的主人,还不知道死在国外哪个犄角旮旯里面。

可笑我以为杨总说你在东凰市做的事情,是与我结婚的经历,没想到竟然是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真是一幕金蝉脱壳的好戏,亏我还傻乎乎的帮你处理林场的大小事务。

原来你早都已经谋划到这一步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对不对?

我服了,我认输,你是九天之上的学霸,走一步可以算十步。

在你面前,我只有被智商压制的份,我惹不起攀不上。

“多谢你的提醒。”钟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用不着低声下气向别人祈求什么,“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见钟衍不打算进行解释,慕青蝉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道:“这份文件我留着没什么用,你一并拿回去吧。”

送走钟衍之后,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打算加班加点把送给钟蓓蓓的礼物赶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笃、笃、笃。”

“请进。”

女助理探头探脑的推开工作室的门,她环视了一圈,这才疑惑道:“奇怪,钟衍不在慕总这里?”

慕青蝉从木雕前抬起头,她语气中满是疑惑:“你找钟衍有什么事?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是这样的,慕总早上不是让我拟定一份长期聘用合同,请钟衍当林场的经理吗?”女助理拿出手中的文件夹,“我按照您的意思做好了合同,但是打算找他签字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人。”

“前台文员说看见他早上带着女儿出门,可是现在都快五点钟了,钟衍和蓓蓓还是没有回来。我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

慕青蝉心中一惊,赶紧站起身,“走,让服务员去拿备用钥匙,先去他的房间看看。”

父女俩的房间空荡荡的,无论是行李还是其他的东西,半点都没有剩下。

卧室里的被盖床单都放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看得出来,房间主人在离去时,行动非常的从容不迫。

父女俩是主动选择离开的,而不是外出遭遇了某些不测,导致一直未归。

看见房间里的情况,前台文员猛然惊醒:“我说今天早上钟先生出门的时候,手里为啥提的袋子比平常出门鼓好多,还以为他要带着女儿出门野餐。”

“没想到他竟然是拎着行李走掉了。”

“怎么会这样?”听见下属的分析,慕青蝉心中的失落难以言表,“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女人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在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一件未做完的工艺品。

那是一只怒目瞪眼的炸毛蜜獾,试图推动一个比它体型略小的蜜柚。

蜜柚巍然不动,蜜獾对此毫无办法,拼尽全部力气也是无可奈何。

这本是她打算送给小丫头的礼物,还差一点就能全部做完。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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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这次带蓓蓓出来这么久,你在货运站的工作都被人顶掉了吧?”

钟蓓蓓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忧心忡忡的对老爹道:“宝宝还能去以前的幼儿园读书吗?”

“当然可以啊,”钟衍不无得意的拍拍腰包,“老爹这次出门,可算是赚了一点钱回来——最起码蓓蓓上幼儿园的钱是不用愁了。”

自从钟衍答应帮忙那天开始,慕青蝉就本着“皇帝不差饿兵”的想法,给他的账户上打了二十万。

不得不说,女人在收买人心这点上做得还算到位。

难怪林场明明经营不善,看起来还是能够做到上下一心。

拿到女人转帐的二十万劳务费,钟衍的经济压力因此大为缓解,这才能静下心来帮助她给每一棵成年苗木催发真菌。

老板给钱这么爽快,做事的也不好意思偷懒对吧?

当然这也是钟衍现在说走就走的底气——手里有私房钱,他的腰杆子就硬了。

既然慕青蝉一开始就打着钱货两清的念头,钟衍索性成全她的心愿。

反正将来两不相见,就当这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嗯~~~”小丫头沉思片刻,再度忧心忡忡道:“如果爸爸将来把钱花光了,那又该怎么办?”

钟衍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凭什么我就得把钱花光?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老爹这回要自主创业,自力更生!”

“爸爸想做什么?”钟蓓蓓顿时来了兴趣,“宝宝可不可以帮忙?”

“我要种蘑菇,丫头你打算怎么帮忙?”

“宝宝可以帮爸爸拍视频,拿到网上去做宣传。”钟蓓蓓好歹是父亲言传身教出来的“未来水军”,深谙老爹那套网络洗地、网络营销的手法。

她兴高采烈的谋划着,“我先帮爸爸打响名声,等到爸爸种的蘑菇上市后,就不会再愁销路了。”

“我的乖丫头,总算是能帮爸爸一个大忙了。”钟衍乐不可支的抱着女儿亲了一口,“那你想好自己的网名没有?”

女儿提出的建议可行性极高,就冲小丫头天真甜美的造型,绝对能拉来一大批粉丝。

钟衍正想着女儿的自媒体推广计划,就听见女儿突然说:“爸爸,宝宝和你组成的网红组合,可不可叫华农父女呀?”

钟衍好奇地反问女儿:“为啥不叫华农奶爸?”

“不可以,这个名字里没有宝宝。”

小丫头对自己能不能出镜,表示了极大的关注,爸爸休想蒙骗她。

钟衍心知女儿的想法,却故意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丫头别担心,网友都很聪明的——他们知道能当奶爸的人,绝对有孩子。”

然而钟蓓蓓依然撅起小嘴,忧心忡忡道:“可宝宝是女孩子,万一大家以为我是男孩子怎么办?像宝宝这么漂亮可爱,一定会被人当成男孩子的。”

“嗯,干脆别蹭人家的热度,再说爸爸这里也没法养竹鼠——我决定了,帐号名叫采蘑菇的小丫头。”

有女儿做开心果,钟衍做事的动力无比充足。

小丫头对爸爸起的新网名非常满意——就算名字里没有爸爸,但是只要有宝宝出现,网友们就一定会羡慕爸爸的。

033 平菇攻略

东凰市城郊,一处废旧的厂房内。

有个老人领着钟衍走进来,边走边滔滔不绝道:“以前呢,这里是个国营工厂的库房。工厂改制后,有人租下来做生态养猪场,结果蓝耳猪瘟一来,赔得跟孙子似的。”

“后来又有人租来做养鸡场。结果被禽流感一闹,赔得跟孙子一样。”

“你是不知道,卫生防疫站前后两次来做全场消毒的时候,吓得我以为闹生化危机了。前边靠马路好进出的几个地方,都出租给物流公司做转运仓库了。”

“就剩下最小这个,以前是工厂的01号防空洞。你要租的话,每个月给一千二百块的管理费就行了。”

钟衍听着老人的介绍,他抬头看看空旷的厂房,再看看昔日上班的物流公司。

曾经辉煌一时的国企大厂,如今就依靠物流公司每月支付的租金,给剩下的工人发工资苟延残喘。

“没想到我自主创业的地方,与原来上班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钟衍自嘲的笑笑,他跟着老人进去转了一圈,看完了整个防空洞的内部结构。

防空洞的内部空间不大,总共也就四五百平米。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设计的防空洞,通风管路都是水泥混凝土结构,看起来颇为结实可靠。

只需加装进气滤芯、抽风机和防盗栏栅,就能做为蘑菇棚来使用。

在上一次发生鸡瘟的时候,这个防空洞已经被彻底清洗消毒过。

为了稳妥起见,大不了再消毒一次。

“看起来马马虎虎,行吧,这个仓库我就先租下了。”钟衍感应了一下空气中的真菌孢子,从它们身上确认了此地极其适合真菌生长。

“小伙子,你租这里要做什么?”

老人年纪大了,絮絮叨叨的话也很多,老说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如果是想在这养些什么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鬼地方养人养不活,养猪还是养不活,现在连养鸡也养不下去。”

钟衍闻言只是微笑:“四条腿的猪不好养,两条腿的鸡也不好养,所以我打算养一条腿的蘑菇。”

“一条腿的蘑菇?”老人微微有些愣神。

“你说这里有很重的衰败气息,我不否认。”钟衍语气平静道,“不过蘑菇就是依靠汲取衰败的气息,从而壮大生长的。”

包括受人追捧的沉香木,它的内在在形成机理,都是依靠真菌对树木的侵蚀。

生命力衰败的树木,往往更容易被真菌感染。

自然生命的气息越衰败,真菌反而越活跃。

就是其他的事情都搞不下去的地方,拿来种蘑菇才最合适。

一言至此,钟衍笑着总结道:“说不定等蘑菇吸光了衰败的气息,你们的厂子又能重新活跃起来呢?”

租防空洞做蘑菇棚的手续,很快就在老厂的负责人那里办好了。

加装空气滤芯、钢筋防盗栏、简单的接几根照明线、全区域消毒也没花多少钱。

总共不到五天时间,蘑菇场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顺利完成。

至于发蘑菇用的种料,则更加好找。

稻草秸秆,东凰市附近村镇稻田里随处可见。

本地农民表示秸秆要就全部弄走,给包烟钱就行。

要是没车还能送货上门,两百块送一趟。

甘蔗渣可以从邻省蔗糖厂购买,含水蔗渣四百一吨,要多少有多少。

等一切前期工作准备就绪后,时间也到了周末。

钟衍兑现之前的诺言,带着女儿前来参观自己的工作场地。

早就想给爸爸当摄像师的钟蓓蓓,顿时摩拳擦掌,要拍下最认真、最完美的爸爸给网友看。

向女儿叮嘱了几条注意事项,钟衍开始了拌料的工作。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总是陪着女儿瞎胡闹。

糖厂弄来的甘蔗渣经过粉碎机粉碎、掺入特定比例的豆粕、粉碎的稻草秸秆、水、以及石灰、石膏一类的添加剂。

反复观看过网络视频教学的钟衍,对该有的步骤烂熟于心。

但是他制定配方比例,与网络上的教学内容略有不同。

钟衍选择的方案成本要略高、杂菌感染几率略高,对消毒过程要求极高,但是好在不需要粪肥追肥。

在视频教学中,种植场割了两茬蘑菇后,为了保证品质和经济效益会给第三茬追肥——就是把经过腐熟处理的粪汁,均匀淋在种料上。

这个做法不仅环保,而且能极大程度的节省成本。

在全封闭的自动化车间,或者是远离尘嚣的乡间僻壤,感觉还没什么问题。

但是放在人工养殖的环境中,看着就觉得很恶心,气味飘出去估计左邻右舍都会有意见。

简直败坏了爸爸在女儿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女儿的视频可是要拍下来,发上网供网民浏览的。

钟衍后续还想在网络上打开销路,自然不能为了钱增加视觉恶心。

至于说可能存在的杂菌感染,钟衍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以平菇种植的流程来举例。

种料袋为什么要消毒?

因为平菇生长周期长达六十天。

任何一种比平菇菌丝生长速度更快的微生物、能寄生在平菇菌丝内的微生物,在这场竞争中都会成为竞争胜利者。

比方说自然界功臣之一的木霉菌。

多数木霉菌可产生多种对植物病原真菌、细菌及昆虫具有拮抗作用的生物活性物质,提高农作物的抗逆性,促进植物生长和提高农产品产量,同时也是平菇生长的大敌。

二者之间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现在钟衍有了【真菌加速】和【真菌自溶】,意味着整个种料袋的菌群落中,再没有比平菇生长更快的微生物。

这就像是在水里游泳一样,事实证明如果你的速度够快,游泳裤就绝对追不上你。

既然如此,那还搞什么百分百消毒?

真菌生长加速的技能,可不就是用在这种地方?

首轮六十天的菌丝生长期,完全可以缩短到一天以内嘛!

就算可能会遇见平菇的竞争者,也可以用真菌自溶消灭一下。

即便有不在钟衍控制范围内的病害,还能用多菌灵之类的药剂进行先期抑制。

能保证消灭九成的微生物、确保头四十八小时内它们不发生大面积增殖,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平菇的生命力足够强势以后,已经顶级满装的它会自动抑制其他竞争者的发育。

如此一来,钟衍在三天内,实际就能获得三轮的充足收益。

三轮蘑菇收益过后,菌种袋里的养分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不就可以直接换新的?

在没有消毒车间的情况下,白蚁尚且能培育出鸡枞菌。

难道堂堂真菌系瘟疫的掌控者,种真菌的本事还会比白蚁更差不成?

这不开玩笑吗?

何况时间成本大幅降低,意味着单位时间内的收益会暴涨。

钟蓓蓓不能理解父亲的前景构想,她拿着爸爸的旧手机,专心致志的录爸爸干活的视频。

在拍摄的过程中,小丫头不时还配上一些自己的解说:“爸爸说,如果第一批蘑菇销量不够好的话,他必须在网上传视频做宣传,用当网红的方法打开销路。”

“摄像宝宝是爸爸的助手,特别听话、特别乖的那种。”

“丫头,你分明就是红心蜜柚,还是皮特别厚的那种!”钟衍故意当着网友的面翻旧账,想看看女儿会怎么做危机公关。

钟蓓蓓眨了眨眼睛,她根本不接钟衍的话头,转而指向消毒间:“爸爸,那个小屋子里是做什么用的?”

虽然钟衍不需要给种料袋消毒,但是隔离出一个消毒间也是必不可少的。

网友看视频时会觉得钟衍比较专业。

“那是种料消毒间。种料是蘑菇的粮食,要先消毒才能给蘑菇吃。不然的话,蘑菇会生病闹肚子然后就长不出来了。”钟衍耐心给女儿解释着。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了一个新问题:“那长在野外的蘑菇,是谁给它们的粮食消毒呢?”

钟衍微笑道:“没有人给它们消毒,大家都在自然环境中公平竞争。先出来的会把能吃的全部吃掉,让后来者什么都吃不到。所以它们根本不需要消毒。”

听到这,钟蓓蓓脸上突然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先来者可以把东西通通吃光,原来这就是公平竞争呀!真是太棒了,宝宝也要学会公平竞争!”

“错了,爸爸说错了。”钟衍赶紧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不就公平竞争,这叫优胜劣汰。”

“优胜劣汰也行,反正宝宝就喜欢先把东西吃光。”

“钟——蓓——蓓——”

“爸爸那份不算,宝宝最心疼爸爸了。”

034 似曾相识

第一天的工作量说大也不大,不过是控制机器翻拌了五百斤的干料而已。

五百斤的种料,听起来很多,感觉好像很重。

其实只是四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与十三四个装满水的纯净水桶的重量,差不了多少。

就算最终加水混合,使得种料含水量超过65%,五百斤干料变成一千多斤湿料——装料还不感觉很累,卸料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累死。

大袋种料是四斤三两,共计能装两百三十六袋。

但是在装袋之前,让充分混合种料深度“腌制”一会、使得种料之间彼此熟悉浸润,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五百平方米的防空洞,至少可以同时种植八千五百袋平菇。

以钟衍现在的工作效率,只能是做一天休一天。

他一个月最多能完成四五千袋,还有一大半的房间填不满——主要是做这玩意太辛苦,比开叉车难搞多了。

就算有简易拌料机、装料机,该钟衍做体力活的时候,还是半点都不能偷懒。

一般来说,等到六十天后,一切都会好转。

四斤重的种料袋,初次收获蘑菇重量大概在两斤左右,二次收获大概在一斤九两左右。

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这里每天都能稳定出产四百多斤蘑菇。

每天光收割的活,都够钟衍忙活好一阵子。

按照蘑菇目前批发价一块六钱计算,日收入应该在六百五十块左右。

这些数据,钟衍一点都不瞒女儿。

想让丫头知道爸爸是好爸爸,就得让她理解父亲工作的辛苦。

另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钟衍必须马上行动——他忘记买菌种了。

由于身具真菌鉴识能力的缘故,能在满世界看见真菌孢子的钟衍,对购买菌种的事情毫无兴趣。

看见合适的孢子,就用培养皿催发一下,菌种不就来了?

可是直到刚才,钟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身为蘑菇种植者,没有种源进购账目证明菌种来源,哪个中间商敢收你的货?

来源不明的菌种,吃出了人命算谁的?

一念至此,他赶紧招呼还在玩耍的女儿:“丫头,跟爸爸进货去!”

“爸爸好辛苦啊!宝宝一定会好好听话,不给爸爸增加麻烦。”钟蓓蓓扳着手指计算了一番,不由得对父亲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

“我不辛苦。”

钟衍笑着抱起女儿,将她放在屋檐下,自己回身锁门,“回家以后,爸爸允许你回屋里去玩半个小时的电脑,算是丫头不吵不闹陪爸爸上班的奖励。”

“宝宝晚上想吃冻梨。”小丫头还惦记着钟衍要去进货的事情,眼睛一直望着老爹,“果汁冰棒也行。”

既然老爹经济能力宽裕了,钟蓓蓓当然不愿意继续喝冰镇凉白开。

进货的时候,顺便给乖丫头进一点零食,也是很合理的要求对不对?

同样是向爸爸提要求,摩小根能从钢铁侠那里要到的东西,钟蓓蓓也要从爸爸这里得到满足。

如果爸爸同意了她的要求,钟蓓蓓打算在睡前也对爸爸说爱你三千遍——三千太少了,应该要三万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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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凰市城郊,临凰镇农技站内。

李铭教授望着眼前闹腾不休的中年妇女,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凭什么卖给我假货?”

妇女双目通红,用无比忿恨的眼神望着李铭,大声的嚷嚷道:“我节衣缩食花了大价钱来买菌种,辛辛苦苦几十天,前后投入八九千的成本。”

“结果菌包的出菌率连五成都不到,你就是一个骗子,还好意思挂教授的头衔!”

“骗子,骗子!信了你的话,我上次差点血本无归!”

妇女又吵又闹,惹来了众多路人的围观。

等到女人闹腾得精疲力尽之后,李铭才叹息着轻声辩解了一句:“特优一零一六号菌种,是我多年研究的心血,它的优势是产量高、生长周期短。”

“劣势是对生长环境有极高的要求,抗病能力比较弱。只适合用于完全灭菌的熟料栽培、无菌车间全自动化管理环境。”

“上次你出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隔壁省的食用菌种植厂换菌种能赚钱,是因为他们的条件合适种一零一六号。你家庭用的是发酵料,跟种植厂的熟料栽培是两回事,根本没有种一零一六的条件。”

原本精疲力尽的女人,听说自家的条件不合格,她唰的一下蹦起来,抡起扁担就要敲得李铭脑袋开花。

要不是农技站内其他工作人员眼明手快,保管要酿成一桩血案。

“老娘打死你这个瞎眼的蠢货,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杜家蘑菇的名声?杜家老祖宗三百年前就在杜家坳种香菇、平菇。”

“整个东凰市,都没有比杜家更有资格说种蘑菇的事情。老娘不怕告诉你,以后你敢来临凰镇一次,我就敢来闹一次,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骗子。”

直到被人按在座位上,中年妇女还在对李铭教授谩骂不休,誓要将杜家三百年的尊严捍卫到底。

真是不可理喻!

李铭心有余悸的退后了几步,如果女人继续这么闹下去,他今天的调研被迫提前终止。

原本想听致富讲座的乡亲,恐怕只能失望而归。

“喂,我说大姐,你是不是傻啊?”

突然间,人群外边有个温和的男人声音响起来:“杜家蘑菇三百年的招牌,靠的就是祖传技术、祖传的菌种。你现在换了菌种,断了杜家蘑菇的传承,还好意思打出三百年的招牌?”

“难怪我说最近吃到的杜家蘑菇,怎么越来越不对味?招呼都不打一声,擅自改变大家喜欢的口味,这样做你对得起一直支持杜家蘑菇的老主顾?”

原本还要闹腾的中年妇女,听见这句话后脸色骤然煞白——她跑来闹场的用意,是阻止李铭向其他乡亲传授种蘑菇的经验技术。

临凰镇和附近饭店农家乐的市场,只能养活一个杜家蘑菇。

万一让附近乡亲学会了种蘑菇,她家的收益必然会大幅度的跳水。

只要泼脏水搞臭李铭的名声,或者搞坏他对临凰镇人的印象,从此不再来这边指导技术,附近十里八乡的市场就还归杜家蘑菇垄断。

但是女人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顺水推舟借题发挥,倒过来泼脏水指责杜家蘑菇的质量不如以前。

见中年妇女不再开口,几句话镇住场子的钟衍又换了个语气:“其实呢,以前杜家嫂子来买菌种的时候,我偶尔也会碰到你。”

“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你买的是这个菌种。结果那年冬天出产的杜家蘑菇,无论烤串还是下火锅都特别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点了点柜台里边的某个品牌。

比起在其他十几包平菇孢子,钟衍点中的那袋孢子,是唯一散发淡蓝光芒的极品孢子。

从图形数据来看,它的生命力和抗病性都不错,极为适合使用腐熟料的家庭式作坊种植——钟衍刚才信口开河泼了人家一身的污水,自然也要给点补偿才行。

“我买过这个牌子的菌种?”中年妇女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否买过类似菌种,但是她很明白这是钟衍给她递来的台阶。

眼下的情况再胡搅蛮缠下去,恐怕情势会对她越来越不利。

就算搞臭了李铭的名声,杜家蘑菇的招牌也一并要臭掉。

极限一换一,不符合她的核心利益。

“妈,你跑出来买菌种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大老远跑出来找你。”

就在中年妇女进退两难的时候,有个年轻女孩拨开人群,急匆匆的挤进来,“东西选好没有,选好了就赶紧跟我回去,屋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

“买好了,我已经买好了。”

中年妇女抓了一包被钟衍推荐的平菇孢子,忙不迭的付钱出门。

目送母亲离开后,女孩转头看了钟衍一眼,语气柔柔道:“真是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见你。”

“呃——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钟衍仔细盯了女孩半天,他始终没想起自己在哪见过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035 棋逢对手

“谢卿芸是我的表妹,我在她的朋友圈里看见过你的照片。上次听她说在西南边陲拍节目的时候真菌中毒,是你这个东凰老乡找到了帮她解毒的方法。”

女孩笑着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钟蓓蓓,“原本我以为自己看错人了,不过看见那个小丫头,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们父女俩的组合,实在太好认了。”

钟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想到在这会遇见谢卿芸的表姐,该说这个世界实在太小吗?

他身边的钟蓓蓓,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无比自豪的说了一句:“如果姐姐不是在幼儿园见到我的话,像我这么可爱的孩子,整个东凰市都只有一个。”

要是在幼儿园看见你,就知道还有很多同样漂亮可爱的小丫头,对不对?

钟衍对女儿的语言艺术心知肚明。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早早教这些东西给女儿,究竟是好是坏——可是他没有办法啊,孩子她妈宁可雕木头养细菌也不带孩子。

钟衍又不是专业的育儿专家,除了自己最常有的专业技能,还有什么可以传授给女儿的?

不过话说回来,没教好女儿的恐怕不止他一个。

谢卿芸的父母不也同样糟糕吗?

说好要帮他保密,结果转头就告诉了自己的表姐——真菌中毒,亏你想得出来!

这样说和直接泄密有个鸡毛的区别?

“我叫杜雨菱,很高兴认识你。我记得表妹说你看东西的眼光超准,”女孩语气诚恳的做着自我介绍,随后她转头望向农技站的工作人员道,“刚才那种菌种再给我多拿二十包。”

投石问路,这家伙的情商还真高。

钟衍心中赞叹了一句,不管之前他给杜雨菱的母亲提供的建议是真是假,现在杜雨菱都要大量采购菌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事情坐实。

至于会不会用这些菌种,将来会不会亏本,全都在女人的一言之间。

赚到钱就闷声发大财,亏了就是无良教授和托联手设局坑害杜家母女,忽悠她们继续购买假货。

你说你不是托,不是托怎么帮着教授说话?

有了今天的既成事实,给大家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

相信其他想靠种蘑菇致富的乡亲,尝试之前都得掂量一二。

尤其是那些首次尝试种蘑菇的人,有很大几率遭遇各种失败。

到时他们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必定会迁怒于教授,认为他是故意坑人——连种了三百年蘑菇的杜家都说教授坑人,谁敢说他不坑?

这种诞生于小农经济体的精明,自古以来就深刻影响着整个农业社会。

在危机公关中,类似情况被称为权威导向。

换句话说,就是收卖大v对特地目标进行推广、洗白或者抹黑。

买了一堆菌种的杜雨菱,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农科站。

从头到尾,她脸上表现出的渴望和期待,都是对勤劳致富四个字最有力的诠释——谁要是辜负了这个表情,说不定会被正义的群众活活喷死。

一流的情商,一流的演员,做为今天闹场事件的双保险,杜雨菱跑去种蘑菇真是太屈才了。

将来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劝她改行。

钟衍突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惜这里不是网络舆论对冲现场,杜雨菱也不是竞争对手的水军策划。

不然双方各带人马,在网络舆论场上来次正面角逐,想想都觉得过瘾。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见到杜家母女离开,李铭教授赶紧上来道谢:“看你帮她们挑选菌种的熟练程度,应该是个内行。其实刚才我想推荐给她们的,也是这种。”

杜家母女不知道菌种的上市日期,也不知道菌种的优劣,但是李教授对此心知肚明。

去年才做完上市审核,今年才刚刚推出的菌种,杜家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种过。

但是钟衍挑选时的笃定语气,真是像极了那么回事。

不关注这个行业、不了解杜家具体情况的人,绝对无法从几十种菌种里找出如此完美的选择方案。

所以说,眼前的男人不仅是种平菇的内行。

而且还是个心地善良、真心实意帮助他人致富的大好人。

“李教授你好,”钟衍笑眯眯的跟他握了握手,“我叫钟衍,今天是来引进菌种的。”

与李教授做过简单交流,钟衍开始挑选自己想要的菌种。

今天很不凑巧,唯一发蓝光的菌种,已经被杜雨菱打包买走。

就算钟衍自带真菌系统,也只能在剩下的绿装中挑挑拣拣。

经过多方数据比对,他挑了包散发深绿光芒的回去。

从系统给出的图表来看,这个菌种由野生平菇和试验室亲本杂交而成。总体来说,这类平菇生长周期很长,出菇率偏低,适应性一般,抗病性普通,无毒。

但是生命力贼强,这意味着它的肉厚,而且鸟苷酸含量更高、滋味更足。

吃蘑菇不就是为了尝口感吗?

产量和生长周期的问题,在钟衍面前根本都不叫事!

决定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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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一口气装两百多个四斤重的种料袋。

就算有机器帮忙,这个过程还是很辛苦。

比起装袋,真菌孢子催化的过程简单得不叫事。

纯净水煮沸,投入琼脂化开,待冷却凝结成皮冻状后将平菇孢子散上去,以最大倍加速度催化凝胶上的孢子生长。

十五分钟不到,平菇菌丝已经布满整个琼脂凝胶。

接下来,钟衍只需往每个种料袋里投一块,再将种料袋完全封口,就算完成了今天的全部工作。

等到他接种完最后一个料袋,第一次加速催化的两个小时已经过完。

钟衍看着满屋的成果,他郑重其事的开启第二次真菌加速。

加速力场或者说是光环扩散的瞬间,钟衍突然感知一种极其玄秒的感觉,就仿佛是“看见”了种料袋中的平菇菌种。

那是一群活跃在黑暗中的小精灵。

它们遵从钟衍的意志,正在黑暗中不断的欢快歌唱。

细小的菌丝从菌种内部探出,努力分解着附近的种料的木质纤维,化成它需要的养分吸收回去。

尝到甜头之后,更多的菌丝从内部探出来,贪婪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正如钟衍感知的一样,菌丝的生长速度完全违背自然规律。

这种奇妙的力量,完美得就像窃取了神祇的权柄,控制了一个人类看不见的微观世界。

而他,就是这个微观世界的至高神祇。

从菌丝内部传回的反馈,正在无比清晰的告知钟衍一件事:只要他愿意,完全能够秉承自身意志在一天内就获得丰收。

平菇菌丝的生老病死,仿佛都在钟衍的一念之间。

但是钟衍不急着这么做,他希望菌丝在长满整个种料袋后,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站稳脚跟。

自然界中的平菇如何物竞天择,它们就要面临同样的自然竞争。

钟衍其实也是在赌一件事:这么多的孢子在模拟的自然环境中挣扎,不可能连一个异变出超级属性的平菇孢子都没有!

就算首次种蘑菇不赚钱,若是能从将来满屋的孢子雾中收集到一两个极品孢子,也算没有白忙活一趟嘛!

其他科学家看不出孢子与孢子之间的不同,难道有真菌鉴识能力的钟衍也看不出?

“爸爸在笑什么?”

钟蓓蓓侧头打量父亲的脸。

自从他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老爹就一直在咧嘴傻乐。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钟衍清咳一声,“这次种的平菇,说不定能蜕变出新品种,我已经想到了它的名字——银鳞胸甲。网络广告语我都想好了,银鳞胸甲,蓝色品质,五斤一件。”

从外观上看,将来成片重叠平菇,长满还真有几分像是银鳞。

“嗯?”

钟蓓蓓用力的咬了一口沙梨,小丫头陷入了若有所思的吐槽状态:“爸爸又在说宝宝听不懂的话了。以前妈妈也经常这样,不过不要紧,聪明的宝宝早就习惯。”

“宝宝可以看穿一切!我已经无所畏惧了!”

女儿的吐槽让钟衍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笑嘻嘻的转移话题:

“好啦,让爸爸休息一下。爸爸等会又要去翻料混料,为后天腐熟料装袋做准备。爸爸的工作很辛苦的,丫头不许胡闹。”

“爸爸种出来的第一棵蘑菇,只能做给宝宝吃!”小丫头趁机向老爹提要求,比起看爸爸工作什么的,还是来自老爹的宠爱,更让小丫头觉得成就感满满。

“如果好吃,宝宝就带一点去学校,让其他小朋友都羡慕我。如果不好吃,就带很多去给其他小朋友,跟大家有难同当。”

036 对女儿使用家庭暴力

下班之前,钟衍顺手拎了一袋长满菌丝的种料回家。

他打算回家继续盯一下进度,确认被催发的平菇,和自然长成的平菇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通过数据确认催发真菌次数的最优解,达到省时省力而且时间不突兀的结果——如果刚租下不到十天,就天天都有新蘑菇上市,绝对会招来有心人关注的。

最完美的方式,就是合情合理但不引人注目。

“丫头,今晚咱们就吃点面条凑合一顿吧,”钟衍在厨房内大声说到,“老爹做了一天的体力活,实在是太累了。”

正在玩电脑的小家伙,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好呀。”

然后继续自己的帝国征战之路,带领着战俘大军一路大杀四方。

老爹好不容易允许她玩一会电脑,当然要抓住机会开心一次。

等到真正吃饭的时候,小丫头的脸色就迅速耷拉下来——简简单单一个荷包蛋,外加几片午餐肉煮成的面汤,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

“爸爸的手艺退步了好多好多,宝宝今天没有胃口。”钟蓓蓓闷闷不乐的吃过晚餐,开始在一边埋头检讨自己成败得失。

爸爸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宝宝去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好多的肉和骨头。

可是今天晚餐吃的面里,骨头和肉都没有看见一点。

肯定因为宝宝说了一句如果爸爸种的蘑菇不好吃,就带很多去给其他小朋友,跟大家有难同当。

哼,居然因为这种事情生宝宝的气,爸爸真是太小心眼啦!

想到这,钟蓓蓓决定今晚不跟爸爸说晚安,也不说爱你三千遍。

她要用这种方式警告老爹,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钟衍收拾餐具的时候,发现女儿的碗里剩了大半碗面,顺手端起来三下五除二就给吃光。

他今天消耗的体能有点多,先是装五百斤的干料、后续又催发两次真菌,消耗了百分之二十的体能。

晚上估计还得催发两次真菌加速,用来评估菌丝的长势,为正式出售平菇打好技术基础。

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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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钟衍照常在厨房里忙碌着。

“爸爸早安。”

听见厨房里传出声响,钟蓓蓓立刻就爬起床,睡眼惺忪的站在厨房门口。

她拖着自己的大熊猫布偶,含混不清的跟父亲打招呼:“宝宝有些肚子饿了,今天还是吃跟昨晚一样的面条吗?”

“小心眼的傻丫头,”钟衍强忍笑意,“我怎么可能忘记宝贝女儿昨天的批评?你放心,今天是星期天,老爸精力值全满。我要用事实打你的脸,证明爸爸的厨艺没有退步。”

钟蓓蓓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迷迷糊糊的转身回屋,“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是宝宝一个懒宝宝。我还要再睡一会,爸爸做好早餐,记得喊人家起床。”

女儿的糖衣炮弹都已经糊到钟衍脸上了,他还有什么办法?

自称懒宝宝的钟蓓蓓想再睡一会,就让她再睡会吧。

钟衍打了个哈欠,决定先帮女儿煮好早餐,再去睡个回笼觉。

他割下一蔸今早刚刚长成的新鲜平菇,拿到水龙头下细细清洗干净,顺便撕成小条蘑菇。

从冰箱里拿出买好的食材,钟衍哼着歌开始了爱心早餐的制作。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辛苦忙活了一天的钟衍,草草做了顿米线敷衍了事。

结果钟蓓蓓吃了没有两口,就开始吐槽爸爸的手艺退步。

最可气是她愣把米线说出面条,简直就是对老爹厨艺的彻底蔑视。

今天钟衍要用事实打脸,彻底改变女儿的偏见。

他秉持着“爹在哪里跌倒,爹就要在哪里爬起来”的信念和原则。

今天的早餐,钟衍准备做干炸蘑菇和蘑菇肉丸炖米线。

干炸蘑菇更能体现蘑菇的本味、以及身为奶爸大厨的精妙技术。

蘑菇先撕成小条,洗净挤干水份后,再加盐和胡椒调味腌制顺带二次脱水。

经过物理和化学双重脱水的蘑菇条,放入鸡蛋面粉糊中挂糊,依次下油锅炸透,最后复炸至金黄色。

成菜后焦香诱人、酥脆可口、鲜味满满。

既能当菜,又是一道不错的小零食。

最重要的是,这是钟衍种的第一茬蘑菇,小丫头老早就预定要吃的头菜。

至于主菜,蘑菇肉丸炖米线的汤头,必须用猪骨来炖。

猪骨富含的鲜味物质肌苷酸。

遇到蘑菇内的鸟苷酸时,能将人类对谷氨酸的感受度,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也就是说,二者复合之后,会让人感觉到成倍的鲜味。

最后放入的米线,只用清水略微洗过并泡软了一点。

彻底吸水泡发的最后一步,将会在锅里进行——吸饱富含鲜味的汤汁,让钟蓓蓓吃的每一口,都饱含荤素结合的鲜味。

这是完美到了极致的爱心早餐!

“是蘑菇汤的香味!闻到早餐的香味,宝宝肚子就饿了。”

钟衍还在灶前忙碌的时候,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女儿的点评。

小丫头没有等到爸爸来喊她起床。

厨房飘出的香味,已经让她早早失去了睡意。

钟蓓蓓是掐着点跑来要吃早餐,时间把控分秒不差。

“行家啊,”钟衍笑眯眯的把女儿抱上椅子,又将刚刚煮好的早餐放在女儿面前,塞了一双筷子在她手里,“来,尝尝爸爸做的蘑菇肉丸米线。”

钟蓓蓓小心翼翼的夹起几根米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

待米线温度降下来之后,她才慢条斯理的吃进嘴里。

猪骨汤的荤香,混合着鲜菇独有的清鲜滋味与弹牙的米线融为一体,让小丫头失去了表达能力。

她继续咀嚼了两下,紧皱眉头倏然舒展开:“爸爸的手艺越来越棒,这碗米线真是太好吃了。”

说到这,她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干炸蘑菇。

焦香酥脆的干炸蘑菇,在她口中应声崩碎,释放出了前所未有的鲜甜滋味。

就算是立木度假村的大厨,也没有做出过如此让人赞叹的口感。

“我的天哪,爸爸的手艺——”钟蓓蓓连声惊叹道,她随即冲父亲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宝宝要抗议爸爸对人家使用家庭暴力!”

钟衍正美滋滋的期待女儿的评价,没曾想却听一句意料之外的抗议。

而且女儿抗议的内容,是对钟衍最严重的指控。

他不禁大为惊讶:“臭丫头,你说话得凭良心啊,爸爸什么时候对你使用了家庭暴力?”

“爸爸刚才说过一句话,”钟蓓蓓理直气壮道,“要用事实打宝宝的脸,证明爸爸的厨艺一点都没有下降。”

钟衍听得云山雾罩,他不解道:“所以呢?爸爸今天做的米线,比昨天做得还难吃?”

“今天的早餐,比昨天做的好吃了一百倍!”

钟蓓蓓眉开眼笑的解释道:“爸爸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用事实打了宝宝的脸——宝宝被爸爸打脸啦,这不是家庭暴力是什么?”

听女儿这么一说,钟衍也觉得自己有对女儿使用“家庭暴力”的嫌疑。

而且还她妈是传说中的“冷暴力”!

不得不说,女儿的认输方式简直是别出心裁,无理也能赖三分。

难怪钟蓓蓓上幼儿园的时候,钟衍只听见老师投诉她昨天吵架弄哭了一个小朋友、今天吵架又弄哭两个小朋友。

从来没有小朋友,能在女儿面前占上风。

这种气势态度,简直与她娘一模一样。

都说孩子的智商随母亲,女儿继承了母亲的绝伦才智,让钟衍有种被女儿智商压制的错觉。

只不过钟衍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好歹是能让天之骄女青睐一时的男人,岂会被女儿的责难指控所压倒?

“你能知道错就好。”

钟衍镇静自若的坐下来,他意味深长道,“春秋时期,太保申曾经对楚文王说过,对君子进行惩罚,是让他感到羞愧;对小人进行惩罚,是让他感到疼痛。”

“爸爸之所以不用巴掌打脸的真实暴力,而是选择事实打脸的精神暴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把蓓蓓看作是一个君子,要用教育君子的方式,来教育我的宝贝丫头。”

钟蓓蓓被老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夹了一块干炸蘑菇送到爸爸嘴边,“爸爸辛苦了,啊——”

说不赢就用糖衣炮弹收买?

不怕告诉你,我钟衍一生行事顶天立地,岂是区区一块干炸蘑菇能够收买的?

呃,女儿投食是孝敬,不算收买。

钟衍张嘴吞下了女儿的投食。

酥脆的外皮,鲜嫩多汁的蘑菇,轻咬一口只觉满口留香。

“真香!不愧是我亲手种出来的蘑菇、由我亲手做的菜。”钟衍细细品味了一番,“尤其是这份鲜味,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极致。”

吃着吃着,钟衍心中的疑惑也上来了。

好像不对啊。

我选的这个系列菌种虽然好,它的优势也仅限于生命力强——翻译过来就是肉质厚、口感好、滋味足。

从理论上说,远不如野生菇鲜味醇厚,根本赶不上见手青、雁来蕈、野生小花姑。

但是今天的干炸蘑菇,味道之醇厚,完全超出了钟衍的想象。

“它为什么这么鲜?”钟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书上说过,菌类的鸟苷酸是在生长过程中逐渐合成的,同时鸟苷酸也会不断进行消耗。”

“平菇生长和消耗的过程长达五六十天,因此会达成特定的平衡。”

“由于我的催化,平菇的积累消耗无法维持平衡,因此导致鸟苷酸大量富集?”

想到这,钟衍恍然大悟:我好像找到真相了!

以人为例,假如某人两个月能挣六千块。

但是他伙食、房租加日常消费两个月要花掉五千,因此最多能存一千。

如果这个人两天赚了六千块,就算这人两天的伙食吃了两个月的量。

但是剩下五十八天的房租、水电、通话加上日常开销却被省下来了,所以他手里起码还留着三千块。

催化的平菇比正常生长的平菇更鲜,原因也是如此——该在两个月内消耗掉的鸟苷酸,被最大程度的保留的了下来。

就跟传说中的死肥宅一样,体内积累了过量的营养物质。

这么好的蘑菇,没准能在市面上引起轰动。

那啥,蘑菇必须加价销售。

低于三块六一斤,不卖!

037 不合格的老师

“谢谢,我有自己的渠道,蘑菇卖不完也不好卖。”

菜市场内,一家家老板都直接拒绝钟衍的推销,甚至连试吃的念头都没有。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人家连喝都不愿喝的时候,想把好酒推销出去确实很难。

他跑了几个菜市场,结果没有一家愿意销售他生产的蘑菇。

菜市场做的是回头生意,供货门路早就已经固定,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合作伙伴。

各家大型超市除了对食品安全有门槛外,对于钟衍自信能通过食品卫生检测的蘑菇很有兴趣。

但是每家都报出了很高的进场费,看得钟衍倒吸一口凉气。

钟衍刚想跟对方商量一下,采购经理就不咸不淡的扔过来一句:“百事、可口、宝洁之类大厂进来,也要交进场费,凭什么你就想不交?”

然后对蘑菇的进货价格又压得很低,根本就是逮着他往死里剥削,一分都不想让他赚。

没办法,钟衍只能望菇兴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比起其他的菇农,钟衍的菇棚出菇时间可控,倒不至于一次碰壁就全砸手里。

蘑菇最终的销路,还是可以继续找寻一下。

他的时间不算紧迫,线上的推广视频也才刚刚上传第一个。

一旦女儿成为人气网红,让她帮老爹代言卖蘑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钟衍走出第七家超市的办公室,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距离女儿放学已经不足一个小时。

他不想耽误了女儿的晚餐,急急忙忙就往幼儿园赶。

大半个小时后,钟衍看见了在铁栅栏后的钟蓓蓓,还有站在女儿身边的幼儿园园长。

不妙啊!

钟衍心中警兆骤起,女儿这是闯了多大的祸?

就连叶老师都没有资格出面,直接由园长来跟我沟通。

一念至此,钟衍冲女儿张开双臂笑道:“蓓蓓,看见爸爸高不高兴,今天你在学校乖不乖?”

小丫头立刻会意,她连蹦带跳的冲进老爹怀中,忙不迭的表扬自己道:“乖,宝宝今天特别的乖。”

呵呵,你要是特别乖,园长何至于站你身边?

钟衍冲园长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寒暄道:“今天怎么是您在这送孩子,叶老师呢?”

听见他的问题,园长的脸皮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这才勉强开口道:“叶老师今天有事,所以提前回去了。还有件关于蓓蓓的事,我希望能征得你的同意。”

“还有什么事情,园长尽管说。”钟衍立刻爽快的答应到,“只有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办到。”

园长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明天和后天,能不能别让令爱来上学?只要过掉这两天,幼儿园还是照常向钟蓓蓓小朋友开放。”

“这我就不明白了,学费都是交一样的钱,明天和后天不是照常入托吗?为啥我女儿不能来上学?”钟衍听得越发糊涂,他转头看看怀中的女儿。

小丫头同样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望爸爸,小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园长耐心解释道,“后天是本园创优评级的关键时刻,到时教育局领导会来视察,电视台的记者也会全程跟拍。”

“那就更没有让我女儿缺席的道理,蓓蓓的形象那么好,她最适合上镜了。”钟衍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让女儿上镜的机会,他的蘑菇还指望女儿代言推广呢。

为了增加说服力,钟衍又补了一句:“暑假的时候,我家丫头还跟青玉凰组合一起拍综艺节目。那个导演对蓓蓓的表演天赋赞不绝口,认为她身上充满艺术气质,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表现力。”

园长耐心解释道:“这就是她不能来上学的原因。我们正在创优评级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您女儿的表现力,我今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不希望在领导来的时候再见识一次。”

你看,我就知道蓓丫头又在关键时刻闯祸了。

她简直就是墨菲定律的代言人——如果蓓蓓可能闯祸,那她就一定会闯祸,并且是在最关键时刻带来最大的损失。

“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您不妨详细说给我听。这样我回去教育女儿的时候,也能做到目标明确,把她的坏毛病彻底纠正过来。”

“怎么说呢?”园长脸上浮现出纠结和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慢慢道:“事情是这样的——”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幼儿园内。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领导视察,幼儿园全体教职工都行动起来,力图孩子们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与此同时,东凰市电视台的记者正在幼儿园里全程跟拍,打算提前把领导以外的所有素材,都在今天一次拍完。

领导来的那一天,由于要全程跟拍领导,摄像机没空捕捉孩子们的画面。

而且现场拍摄过程中万一出了纰漏,可没有临时补救的方案。

现在先录好孩子们的完美排演,到时再与领导视察的画面一剪接,整个新闻就能展现出比较和谐的成片。

前边的素材都很好录,从宿舍到厨房再到开开心心的小朋友,画面都非常和谐。

直到记者打算挨个采访小朋友,拍些天真无邪的童言童语充实新闻的时候,她第一个就挑中了钟蓓蓓。

毫无疑问,钟蓓蓓的样子非常上镜,她面对摄像机的时候没有半点紧张。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蓓蓓,字宝宝。”小丫头很配合的回答道,“是一个超级可爱的乖孩子。”

“蓓蓓喜欢这个幼儿园吗?”

“九十九分都喜欢,”小丫头用力的点点头:“宝宝在这里有很多好朋友,但是还有一分不喜欢。”

“那你不喜欢的一分是哪里呢?”不知不觉间,女记者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钟蓓蓓理直气壮道:“我不喜欢叶老师,因为她不称职。”

如此骇人听闻的指控,在这种时候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旁边的叶老师脸色都白了五分。

女记者眯了眯眼,语气又柔和了三分:“哦,蓓蓓能详细说说吗?”

比起毫无意义的过场式采访,还是眼前小丫头的爆料,更加让她感觉刺激。

如果真能搞个大新闻,就意味着有额外的名利收入。

“徐记者,您看剩下的就别拍了吧?”

园长赶紧上来阻止,“蓓蓓平常最喜欢跟别人开玩笑,她说话也不知道轻重,你看我们去拍点别的行不行?”

女记者抬头望向园长,她温柔的笑着:“园长,蓓蓓刚才那一句话都已经拍进去了,如果就这样直接放出去,恐怕对贵园的影响不太好吧?倒不如让她把话说完。”

“我们媒体人追求的是真相,有义务告诉电视机前的观众,贵园最真实状态下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着,她蹲在钟蓓蓓面前,同时示意摄像师给自己一个脸部特写镜头,“蓓蓓不要怕,你大胆的告诉姐姐,叶老师是哪里不合格?”

“园长奶奶很合格,因为交同样的学费,每个班的小朋友都能分到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钟蓓蓓理直气壮的点评着,“厨房里的大叔也合格,因为每个小朋友都能吃到一份午餐,不会有孩子挨饿。”

随后她气呼呼的望着忐忑不安的叶老师,大声指控到:“叶老师一点都不合格,每次她分小红花的时候,总是到我就没有啦!”

“大家同样交钱来上幼儿园,为什么分到宝宝就没有小红花?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次次都是这样!”

“我们班里究竟有几个小朋友,难道你从来就没数过吗?”

“爸爸在幼儿园氪了那么多钱,一张保底小红花都不给宝宝,太过份了!”

徐记者默然无语,她想过会出现在幼儿园内的种种黑幕,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问题。

这谁家的倒霉孩子?

你得不到小红花的真实原因是啥,难道自己心里还没点数?

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刚才差点和园长翻脸!

好险呐,老娘一世英名险险毁在一个五岁小丫头手里。

叶老师也觉得自己很冤:上课的第一天我就说过,小红花是给好孩子的奖励,不是人人都能拿的福利!

不过再看女记者一脸便秘的表情,她心里又觉得很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姑奶奶行得端坐的正,就你还想挖我的黑材料黑历史,下辈子吧!

含着速效救心丸的园长,此刻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分钟,简直是她人生中最最漫长的一分钟,其中的涨落起伏不足以对外人道,迪斯尼乐园的云霄飞车也没有这个来得刺激。

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听完园长的转述,钟衍颇为无语的望着怀中的女儿:臭丫头,你跟老爹学点好行吗?

你就那么喜欢危机公关?

哪怕没有事情,你也要制造点事情来进行危机公关?

老爹教你危机公关的技巧,不是让你闲着无聊到处乱用的。

还有啥叫做保底小红花?

难道说在你眼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就是一个闲极无聊的收集养成游戏?

038 童言无忌

其实园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小红花的控诉,她不会让蓓蓓少上两天课。

因为这个控诉无伤大雅,弄好了没准还是童言无忌的象征。

足以证明幼儿园师资雄厚,孩子天真活泼充满童趣,她的天性没有被扼杀。

就连这么捣蛋的孩子,都不会受到老师的责难,家长们难道还不放心幼儿园的环境吗?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被钟蓓蓓按在镜头面前耍了一顿,徐大记者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为了维持住自己的记者人设,她随即柔声对小丫头道:“小红花是好孩子的标准,蓓蓓没有小红花,说明你还要继续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孩子哟。”

原本只是一句劝慰的话,却不知哪里触碰了小丫头的逆鳞。

钟蓓蓓当时就蹦得三尺高,气呼呼道:“住口!我原以为你身为新闻记者,来到幼儿园,面对那么多老师孩子时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昔日宝宝年幼之时,是爸爸不辞辛苦,用心照顾。饿了喂奶,热了打扇,哭了还要逗我开心。睡到半夜也不得安稳,时刻惦记宝宝的身体健康,希望宝宝将来做个好孩子。”

“你说宝宝不是好孩子,就是否定了爸爸对宝宝的用心培养,藐视和践踏爸爸花在宝宝身上的心血。我可以允许你侮辱宝宝,但不能听见你侮辱爸爸的心血。”

“你枉活二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只会加油添醋、煽风点火、颠倒黑白,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宝宝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不知道钟蓓蓓从哪里学了那么一大串,不过听她骂记者,园长和叶老师确实觉得挺爽的。

早叫你不要多事搞什么大新闻,现在知道错了吧?

人家蓓蓓的父亲是什么人?

金盆洗手的专业水军,因为害怕他会重操旧业,其他老师对蓓蓓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段掐了别播!”

别人听不懂钟蓓蓓到底再说什么,新闻系毕业的她难道还听不懂吗?

给人当王朗骂了个狗血淋头,徐记者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被骂到吐血或许还不至于,不过被气得大姨妈提前,恐怕很有可能。

在那么多外人面前,她又不能跟个五岁的小丫头发生冲突,只好咬牙切齿的采访另一个小朋友。

然而徐大记者带着愤怒做节目,而且是面对一群心思极度敏感的孩子,结果就是多问多错,少问少错,不问就不会错。

尤其是还有几个特别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不停在她耳边反复念叨:“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搞得老师和园长不停的向她道歉,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愣是没有拍到想要的素材。

最终徐记者决定明天再来录像,但是园长必须保证钟蓓蓓那时不会在幼儿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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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蓓,这两天你就在家陪爸爸,暂时不要到幼儿园去。”

回家之后,钟衍再三思考,还是决定遵从老师的意见。

女儿明年下半年才读小学,目前还有大半年时间要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

钟衍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跟园长发生冲突。

“可以啊,”钟蓓蓓满口答应着,“宝宝今天晚上还想吃干炸蘑菇,今天没有吃过瘾。”

只要中午有饭吃,去不去学校又有什么关系?

“早上我不是拿了一大盒给你,”钟衍有些疑惑道,“你全吃光了还没吃腻?”

钟蓓蓓不无得意道:“宝宝才没有这么不懂事,我把蘑菇分给几个小朋友吃了。有个讨厌鬼说她不喜欢吃素,结果吃得比谁都多。”

能找到共同分享美食的小伙伴,说明女儿最近的人际关系有进步。

不管什么时候,多个朋友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乱给小朋友起外号的坏习惯,需要让女儿逐渐改正。

钟衍笑眯眯的点头,女儿的朋友圈正在扩大,当爹的事业圈也该进一步扩展才行。

既然明天女儿不用上学,正好再带女儿去蘑菇山洞转转,让她给老爹拍几条工作视频。

回去之后剪成自媒体视频,上传到网络上做宣传。

第一步姑且投入五千块钱引流,让更多的网友认识“采蘑菇的乖丫头”。

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分析给女儿听之后,钟衍还没来得及消化内心的喜悦,就看见钟蓓蓓把手里的果汁冰棍送到他眼前。

“乖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钟衍有些不解的望着女儿的举动。

钟蓓蓓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爸爸养宝宝这么花钱呀?”

“爸爸放心,宝宝以后都不会吵着要是果汁冰棍了。宝宝要当个好孩子,替爸爸节省一点电费。省下的钱,全部交给爸爸请水军!”

“傻丫头,”钟衍心疼的抱起女儿,“爸爸说那些话的用意,就是不希望你连果汁冰棒都吃不上。这是一种谈判技巧,谈判你懂吗?用合理手段逼迫对方答应你的不合理要求。”

“我知道了,原来妈妈就是传说中的谈判高手。”钟蓓蓓恍然大悟,她细声细气道,“每次跟宝宝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能逼宝宝答应很多不合理的要求。”

“呵呵,蓓蓓你真是太谦虚了。妈妈是谈判高手,难道你就不是?”钟衍摸摸女儿的小脑瓜,他一本正经道,“你扳着手指头算算看,从前天到现在,爸爸被迫答应了你多少不合理的要求?”

钟蓓蓓真的低头开始扳手指。

几秒钟后,她兴高采烈的抬起头:“妈妈说过,存在就是合理的。能让爸爸答应的要求,都是合理的要求。不合理的要求,爸爸一个都没有答应。”

女儿不简单啊,居然能化用黑格尔的名言。

钟衍饶有兴趣道:“丫头,你举个例子说明一下,什么叫做不合理要求,爸爸一个都没答应。”

“在举例之前,”钟蓓蓓三口两口吃掉手中的冰棒,举着木片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宝宝想再吃一根果汁冰棒清醒一下头脑。”

钟衍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不行,你当爸爸是傻瓜啊?刚才已经吃了一根,又想用这种方法骗额外的零食吃。”

“喏,就是这样——宝宝举例证明完毕。”

小丫头干净利落的丢掉冰棒棍,笑嘻嘻的望着父亲。

钟衍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女儿的证明陷阱:女儿的证明前提,都建立在“连续吃第二根冰棒是不合理要求”的基础上。

同意她吃第二根,无形中就推翻了“连续吃第二根冰棒是不合理要求”这个基础。

既然连续吃两根冰棍不是不合理要求,以后丫头就有权力要求每天吃两根。

不同意她吃,则用事实证明了不合理的要求,爸爸从来都不会答应。

“丫头,你还说你不是谈判高手?”

“宝宝是天生聪明可爱。”

039 第一批蘑菇上市

“喂,张老板,明天我有一批新收获的平菇要出售,你有兴趣收一点吗?”

“你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电话号码?”

“是这样的,我昨天去了趟临凰镇的农技站,本来想进多几种食用菌来扩大生产。结果又碰到了在那里搞调研的李铭教授,对对对,就研究食药用菌的李铭教授。”

“他听说我的平菇找不到销路,所以向我推荐了你。李教授说你在东凰市门路多人脉广,区区几百斤的蘑菇,分分钟就能卖光。”

钟衍拿着电话,笑容满面道:“对对对,我听过李铭教授的致富课程。蘑菇房的设计和管理,都是按照他的指导进行,第一批的东西不多,你帮我试销一下,也就四五百斤的样子。”

“菌种是农技站买的,味道很不错,我自己吃了好几餐了。”

听说种源没有问题,又被专业教授指点过技术细节。

电话那头的张老板松了口,答应明天开车过来收一批回去试销。

完成了销售商的联系,钟衍略带发愁的叹了口气,今晚他也别想睡觉了。

平菇从长成到熟透并释放孢子,原本就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

被钟衍这么一加速,它的成熟收获期更是短得令人发指。

为了不错过收获的窗口期,钟衍这些天时刻紧盯平菇的生长。通过大量的数据计算,总算蘑菇成熟期与加速倍率间的比值关系。

能够让它们都恰到好处的停止疯长,回归本来的生长速度。

否则一旦算错时间和倍率,要么是蘑菇还没长成,要么就是伞盖完全打开,满屋孢子漂浮、钟衍血本无归的状态。

“嘀——嘀——嘀——”

清晨六点,小小的农用车在仓库外发出清鸣,惊动了早早过来做事的钟衍。

“张老板来得真早啊!我刚好完成采收,你的车就到门口了。”钟衍笑着打开门,把辛苦一晚上的成果用小推车推出来。

下车的张老板嘿嘿笑着递来一支烟,他仔细看了看装蘑菇的塑料袋,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采蘑菇的乖丫头,这是你注册的商标啊?”

能想到注册商标的人,通常都不是干几天就跑的那种,可以尝试长期合作。

看得出来,满地的蘑菇都是刚摘的。

层层叠叠平菇如同鳞甲排布,嫩白的菇盖从侧面望去,略微带点灰色。

肉质肥厚的伞盖,光是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最难得的是,每袋的平菇都是如此,根本找不到半袋品质稍逊的蘑菇,都是挑最好的向他供货。

“行家,你要不是种蘑菇的行家,就是生来就有种蘑菇的天赋。”

张老板口中不停的赞叹:“到底是读过书的年轻人,这么早就能有收成——李铭教授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只传给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大学生,不告诉咱们这种没文化的泥腿子?”

“现在才刚刚进九月,其他种蘑菇的乡亲,还在给种料袋接种呢。”

果然是经销蘑菇的行家啊!

张老板的分析让钟衍暗暗心惊:以东凰市的地理位置而言,每年最合适种蘑菇的季节,是从九月到次年的三月底。

四月到八月气温回升,空气湿度增加,不是对自己技术有高度自信的人(比如说杜雨菱家的三百年传承),不会在这个时间段进行尝试。

“哪能有什么秘诀?勤奋呗。”钟衍同样微笑回应道,“我无非是把别人用来睡觉的时间,都花在种蘑菇上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

从种下第一蔸平菇开始,钟衍真拿出了读书时的做事态度,认真到现在。

从给平菇菌丝加速时开始算起,他每隔十五分钟记录一次生长数据。各种倍数的加速数据,一直记录到今天早晨五点为止。

各种数据记满了好几页纸。

经过很多夜的奋战,才算是收到了第一手详实有效的资料。

没有这些技术资料做支撑,钟衍也不敢把东西往外卖。

“我已经称过了,五斤一袋,这里一共四百六十斤。”

钟衍指着满地的包装袋道:“现在市面上是什么行情?能不能看在蘑菇抢先上市的情况下,稍微给我涨一两毛钱?你可以尝尝看,我种的蘑菇味道不一般,别家根本种不出我的口感。”

“钟老板别为难我,我也是混口饭吃。”

听说要涨价,张老板连连摆手,他愁眉苦脸道:“你别看现在整个东凰市都蘑菇短缺,我们好不容易跟着涨点价,但是人工成本涨得更快。你看我都自己出来送货了,连伙计都请不起,哪有涨价空间?”

“我能给到你每斤一块八,再高就是为难我了。”

东凰市的平菇最近供不应求,市面上每斤价格在四块五左右。

在销售蘑菇之前,钟衍去各家超市菜场做过实地调查。

但是到了张老板嘴里,给钟衍一块八的价格,已经是分外开恩。

虽然心有不甘,钟衍还是勉强的点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价格给钱。”

比起半年结一次帐的超市,张老板愿意给现钱,已经是难得的好主顾。

而且他打通各家超市销路时,也是预先交过进场费的,不从钟衍身上拔毛,估计他连进场费都回不了本。

四百六十斤的平菇,总共换来了八百二十八块人民币。

扣去买甘蔗渣、豆粕、秸秆、石膏、石灰、种料袋、多菌灵、定制蘑菇包装袋、电费等等成本,钟衍的毛利在五百一十块钱左右。

也就是说,他辛苦了这么多天,最终的利润是五百一十块。

按照蘑菇的生长速度,把握好催化速度,明天早上应该还能再收一轮——不管明天能收获多少东西,反正今天已经把成本全部扣除了。

明天的收获,都属于纯粹的利润。

总体来说,当初主动帮李铭出头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钟衍第二次去农科站,他“无意间碰到”李教授时,对方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闲聊时李教授听说钟衍找了好几个渠道销售商,一个愿意收货都没有,随即向他推荐了张盛红。

同时问他有没有兴趣种植金针菇、杏鲍菇、白蘑、野山菇、茶树菇、竹荪、猴头菇之类的食用菌?

李教授的一番话,顿时惊醒梦中人。

钟衍为什么要种平菇?

因为平菇便于管理,技术含量低,市场需求量大,适合一人操持维护。

但是它的缺点,也是有目共睹。

技术含量太他妈低了,是个人就能仿制。

想增加两毛一斤的售价,得求爷爷告奶奶才行。

细细说起来,平菇哪有种竹荪、茶树菇、猴头菇、白蘑之类的食用菌附加值高?

这几种蘑菇都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新鲜的能卖,卖不完干制之后照样能卖。

平菇就算能制成干,它也买不起价!

钟衍能够控制真菌的生长速度,种植那些可干制的食用菌,简直不要太轻松。

现在种平菇,简直是大材小用到了极点。

只有学会差异化经营,才能在竞争浪潮中脱颖而出。

040 幕后黑手

收到生平第一笔种植货款,钟衍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东西有销路就是好事,最起码不会血本无归。

不枉他早早爬起来,把还在熟睡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又检查了一遍所有菌种袋,平菇的常见病害倒是没有看见——在平菇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它本能的抑制住了其他微生物生命力。

从种下菌包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钟衍隔一天拌一次料,每次都装两百五十袋左右的新料。

如今库房里有上千袋的种料,两次收割共计能收四千斤蘑菇,总的来说前景不错。

平菇菌丝已在大部分菌包里占据绝对优势。

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的菌丝,今早又被钟衍催发了一次,现在正在疯狂抢夺全部的养料。

在天敌壮大到能威胁平菇子实体之前,平菇菌丝将会把所有的养料吃光用尽,并为钟衍明天的二次收割积蓄充足养分。

完成二次收割后,它们的历史使命就已经完成,可以当成干垃圾进入垃圾分类流程。

等钟衍回到家,女儿早已醒来。

她正抱着大熊猫玩偶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对老爹早上出门的事情,半点都不好奇。

钟衍乐呵呵的招呼着女儿:“丫头别看电视了,爸爸买了你最喜欢的早餐。赶紧去刷牙洗脸,吃完早餐我还要送你去幼儿园呢。”

女儿的两天临时休假已经用完,是时候让她回到幼儿园去了。

“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受您女儿的入托。”

园长一脸正气的将钟衍父女挡在门外,宁可退钱也不让钟蓓蓓入园。

“园长,这和之前说好的事情,好像不一样啊。”钟衍有些恼怒道,他倒不是恼火园长说话不算话,而是恼火无法给女儿挣回失去的面子,

当初小丫头进园的时候,是钟衍经济最困难的时期。

女儿那时的衣着打扮十分寒酸,与其他小朋友格格不入。

钟蓓蓓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钟衍知道她为此受过不少小朋友的嘲笑,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理她,没有人跟她成为朋友。

在家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孩子,天天被老师告状说她和其他小朋友吵架。

钟衍每次都得陪笑道歉。

他从来不敢反问告状的老师一句:“我女儿五岁就懂得体谅父亲工作辛苦,还要把荷包蛋让给爸爸吃。你说她是坏孩子?瞎了你妈的狗眼!”

“她真是想跟别人吵架,还是有其他人在践踏她的自尊,让她不得不反击?她被欺负的时候你的狗眼就瞎了,欺负她的人哭的时候就跑来找我告状,不辨是非不问情由,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师?教育心理学学到狗身上去了!”

如今钟衍经济条件好转,他迫切想帮女儿找回场子。

他要给女儿最好的衣食住行,要让女儿在幼儿园里骄傲的像公主一样,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时候拒绝她的入园,岂不是让小丫头的内心永远保留遗憾,让钟衍永远没有帮女儿出气的机会?

想到这,钟衍语气不由得严厉的几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不让我的孩子入园!”

“本园评优定级失败,没有资格教您的孩子。”

园长也同样冷着一张脸,用硬邦邦的语气回答道:“为了评级的工作,我们几年来都在废寝忘食的做准备,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这一步没毁在同行竞争者手里,没有毁在工作人员的疏忽大意,而是毁在您女儿的逃学计划之下。”

“她实在太厉害了,我搞了几十年的幼儿园,就没见过比您女儿更能折腾的小丫头。”

园长近乎字字泣血的控诉,让钟衍莫名其妙多了几分迷惑:“蓓蓓这几天分明一直跟我在一起,她能做什么影响幼儿园的事情?”

“是啊,如果不是其他孩子亲口承认,我也不相信五岁的孩子能做幕后主使!”

园长悲愤欲绝道:“你的女儿通过儿童电话手表跟其他小朋友联系,不停蛊惑他们如果以后不想上学,就学着她那天的套路闹一次。”

“她闹一次就获得两天的休假,可以跟着爸爸到处玩、到处吃好吃的。”

“好几个小朋友信以为真,居然在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各种闹腾。”

“最可气是领头的洛瑶,跟她妹妹洛悠一起指着教育局长的鼻子骂,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有就是洛嘉宁、洛神秀两姐妹,偷偷带了一书包的烟花来幼儿园。”

“她们当着电视台记者和领导的面,在教室里边点火放烟花,差点连消防队都惊动了!至于其他参与的孩子,跟发羊癫疯一样谁都拉不住,就差表演随地大小便了!”

我的老天爷啊!

还好钟蓓蓓当时不在幼儿园,一堆小屁孩撒欢闹腾的画面实在太美,钟衍简直无法想象。

随后他转念一想,为何带头起哄的孩子,洛瑶洛悠洛嘉宁洛神秀全是洛家人?

莫非是园长命中该有此劫,实则与我家丫头无关?

“宝宝是被冤枉的——”钟蓓蓓此刻忍不住抗议道,“我跟洛瑶那个讨厌鬼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她本来就是个坏孩子,不是人家带坏的。”

园长对她怒目而视:“跟她关系不好,你们还在一起分干炸蘑菇吃?你从云南回来,也只给她们四个带礼物?”

钟蓓蓓貌似早有准备,委屈巴巴的回答道:“宝宝那是受到了校园霸凌,给她们几个女魔头上贡。尤其是洛嘉宁最讨厌了,每次都跟宝宝抢称号。她们自己闯了祸,故意往宝宝身上推。”

听见钟蓓蓓把事情往校园霸凌上扯,园长顿时紧张起来。

她可没忘记钟衍以前是干啥的。

要是钟衍坚信女儿的说法,在网上造点事端起来,肯定是幼儿园吃不了兜着走。

万幸的是钟衍没有借题发挥,他只是淡淡说了句:

“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钟衍不再纠结于幼儿园不让女儿读书的问题。

而是抱着女儿冲园长深鞠一躬,然后连费用也不退带着小丫头溜之大吉,准备给女儿另外寻找新的幼儿园。

“对不起,我们的园区已经满人。”

“不好意思啊,本园经营不善,过几天就关门了。所以现在不对外招收孩子。”

“您的女儿都快六岁了,看起来也挺懂事的,要不自己再带半年然后让她读一年级?”

“我们园区的老师脾气不好,经常打孩子。”

……

钟衍带着女儿一连跑了好几个幼儿园,然而小丫头貌似已经“恶名昭彰”,附近居然没有一所幼儿园敢收她。

直到夜幕降临,他还是找不到愿意接收女儿的地方。

父女俩正在为去哪读幼儿园发愁时,早晨卖出去的蘑菇,正在悄然引发某种奇怪的变化。

老岳大排档在东凰市内颇有名气,是市内一家著名的夜宵店。

店主老岳有着一手炉火纯青的厨艺,尤其擅长做素菜小吃、素菜烧烤。

素菜烧烤的主料,蘑菇占了很大一部分。

晚上九点,正是店里人潮最旺的时候。

行事极有规律的老主顾、慕名而来的新食客欢聚一堂,整个大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得功率全开的空调都压不下去。

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随处都可以听见客人点单加菜的声音。

“服务员,再加一盘干炸蘑菇。”

“对对,我这边也要加一盘。”

“蘑菇丸子还有吗?”

“烤平菇,再上一份。”

“我去,老岳烧烤名不虚传啊,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蘑菇。”

“来对地方了,以后有机会要常来。”

“靠,这家的蘑菇比肉好吃。”

听着新来食客的夸赞,已经在这家店吃过十年宵夜的郑兵,有些疑惑的夹起盘子里的干炸蘑菇。

同样的菜他已经吃过很多次,对老板做菜的手法已经烂熟于心。

今天干炸蘑菇的味道,与他之前吃过的蘑菇并无不同。

虽然算是干炸蘑菇中的翘楚,但是老板的厨艺担不起顾客惊为天人的夸赞。

就在郑兵疑惑的时候,有服务员端着一盘干炸蘑菇走过他身边。

自诩为顶级老饕的郑兵,立刻嗅到了不同的蘑菇香味——与他盘中的蘑菇完全不同的香味。

这个味道很诱人。

“服务员,给我来一盘那样的干炸蘑菇。”郑兵出声叫停了送菜返回的服务员,“记住,要一模一样的。”

郑兵是老主顾,服务员自然不敢怠慢。

不多时,一盘散发着焦香的蘑菇端上了餐桌。

郑兵夹了一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慢条斯理的轻轻咬了一口。

很快,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对身边过往的服务员道:“把你们老板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听说有老主顾的召唤,岳老板立刻从后厨来到了前边。

“郑哥,有什么指示?”

郑兵面无表情道的指了指两盘干炸蘑菇,“岳老板,这是你们给我上的第一盘菜,你先尝尝看。”

一看客人的表情不对,岳老板心中有了底,他笑着说到:“这盘菜是我亲自做的,我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用料和火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边说边夹了块蘑菇放进嘴里。

事实证明,自己的手艺并未退步,干炸蘑菇的技术特点都体现了。

岳老板嚼了几下,这才咽下去道:“没什么不对啊?郑哥你是觉得哪里不好,给老弟一个提示行不行?”

“再尝尝新上的这盘。”郑兵敲了敲另一盘干炸蘑菇。

“难道是我徒弟的厨艺退步,怠慢了郑哥?”岳老板满怀心事的夹了一筷子,疑虑重重的送进口中。

刚嚼了几下,他的眼睛突然瞪圆。

鲜,完全盖过一切厨艺,百分百凸显蘑菇本味的鲜。

如果说自己亲手做的干炸蘑菇能打九十分,这一份给个120也不算多。

后厨的几个徒弟的水准,岳老板心里还是有数的。

要说哪个徒弟能有超越他三十分的技术,这根本是天方夜谭——有那种技术的人,还在这给他打工,岂不是屈才得紧?

所以这一定是原料的问题,也只会是原料的问题。

“三儿,你们有没有听我的话?”岳老板突然暴怒,对着身边的服务员大吼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隔夜的蘑菇不要用,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041 坐地起价

“老板,我们怎么会用隔夜的食材?”

服务员有些委屈道:“咱家的生意那么好,哪有隔夜的东西剩下。这些蘑菇都是今早上买的,进货单和包装袋都在厨房内。”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他从后厨拿出了两个包装袋,“老板你看,包装袋都在这。”

“这两包装袋怎么不一样?”

正在寻找原因的岳老板,看到包装袋时立刻就火冒三丈,“狗日的张盛红!换了老子的货,居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艹他家先人!”

“第一盘干炸蘑菇,你是不是给我递的新牌子蘑菇?”

刚刚骂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服务员了——第一盘干炸蘑菇的味道,分明跟过去没有区别。

这显然是来自以往供货稳定的那家。

有区别的是第二盘,味道比第一盘滋味更足,更加好吃。

“采蘑菇的乖丫头?”郑兵拿过新包装的袋子,他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道,“稀奇古怪的名字,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这家种蘑菇的本事挺足,种出来的蘑菇滋味不一般。”

岳老板心念一动,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不行,我得跟张盛红说一声,以后只要这家的蘑菇,其他杂牌少往我这里送。”

“喂,老张啊,吃饭没?”

“我问你一件事,你今天是不是让人给我送了一批采蘑菇的乖丫头牌的蘑菇?”

“没,没,没问题,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以后再送蘑菇,我就认准他家的。以前那些杂牌子,就别往我这送了——好啦,就这样,我还要招呼客人。”

电话另一头的张老板有些莫名其妙。

联想到今早收货时的谈话,钟衍极力夸赞自己的蘑菇味道出众。

他顿时好像猜到了什么,于是赶紧道:“岳哥你别挂电话,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今天我的伙计送错了货,在这先跟您说声对不起,我已经狠狠处罚了他。”

“没事,没事。”岳老板很大度的表示理解。

“岳哥您有所不知,”张老板唉声叹气道,“乖丫头蘑菇是一个大学生搞起来的。人家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这个专业。那小子是个愣头青,硬是要搞什么绿色无公害平菇。”

“年轻人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这种蘑菇的成本,那是噌噌往上涨。不卖到六块五,我连油钱都赚不回。”

“今天送货的伙计不懂事,把他家绿色无公害的蘑菇,当成了一般蘑菇往外送。我跟你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也不好意思找您补差价。芝麻大点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如果您让我往后天天按这个价格给您送货,我家就是有座金山也贴不起啊。”

“啥?这种蘑菇要六块五一斤?”另一边的岳老板听见报价,心疼的吸了口凉气——比普通平菇整整贵了两块五。

进货价格太高,他原本还打算用新品做个大众推广,现在看来只能走特色精品路线了。

“行了,以后他家蘑菇每天给我先送十斤,如果市场反响不错,今后再另外加单。可有一点我告诉你,咱们是合作多年的老伙计了,我要蘑菇的时候你别坐地起价说没有啊!”

挂断岳老板的电话,张老板手机再度响起——另一个合作伙伴的电话,同样是做夜宵生意的老板,也是指名要乖丫头家的蘑菇。

为了同样事情,好些个客户都打电话过来。

张老板心思再迟钝,此刻也咂摸出几分滋味来,钟衍这小子是个后起之秀,他怕是要发啊!

---

“多萝西和稻草人走在荒凉的原野上,一阵风吹过——”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钟衍给女儿讲的故事。

他不得不合上书,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喂,张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钟老板,老张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你的蘑菇都推销出去了。目前看起来,好像还行,没有出现食物中毒的反馈。”

张老板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对了,你的下一批蘑菇什么时候可以收获?”

钟衍随口道:“下一批应该是明天吧,数量跟上次差不多。张老板要是有兴趣,明天准时上门就行,没必要提前打电话预约。”

“其实我看你现在做事也挺不容易,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张老板语气中满是感同身受,他冷不丁的突然提议道:“要不你跟我签订一个购销合同怎么样?以后你种出的蘑菇,都由我来代销。等到销路稳定以后,我把价格提到两块一斤,也不是不能商量。”

签订购销合同?

钟衍立刻品味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能一口吃下四百多斤的蘑菇,张盛红的实力不算小。就算我这产量再暴涨两倍,相信他都能吃下来。

反正他都能吃得下,而且小门小户的蘑菇收购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没有拖欠一说。

既然如此,订不订合同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有谁会跟他抢不成?

应该错不了!

钟衍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张盛红现在是害怕有人跟他抢。

要论对蘑菇的认知研究,钟衍自问无人能及,因此张盛红的意图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我对签合同没有什么意见,”钟衍略带为难的回答到,“只是我种的蘑菇最多还有六七批、伺候好了也就半个月的量。种完这些,我就打算不种平菇了。”

钟衍不种平菇了?

张盛红仿佛听见了晴天霹雳,他连忙追问到:“好好的干嘛要放弃?你不种平菇还能做什么?”

“种平菇不赚钱啊。”

钟衍唉声叹气的大倒苦水,“我刚才算了一下收入,辛辛苦苦几个月,最后每包菌种只赚到一块钱,人却累得傻瓜一样。”

“上次我不是去了一趟农技站吗?那时我就决定引种改种高附加值经济作物,比如猴头菇、茶树菇、竹荪、白菇、灵芝、蜜环菌、虫草花——什么贵重种什么。”

“东凰江药厂的采购跟我联系过,他对我的药用菌种植资质非常认可,大力支持我转行。”

听上去钟衍马上就会有个光明的未来,可是张盛红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我又没有销售药用菌的渠道,你将来种这些东西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刚刚才答应了那么多合作伙伴的供货要求,结果钟衍这里说停就停,玩笑简直开得太大了。

“钟老板,种灵芝也不耽误你种平菇。我费尽口舌帮你把销路铺开,你突然就打退堂鼓是什么意思?”

张老板耐心劝诫道:“大家都是一块八一斤往外卖,我也没见到其他种植户活不下去啊。”

可钟衍几乎是咆哮起来:“那是他们没有女儿要养!我现在连丫头上幼儿园的学费都出不起,她一个月就要1500的入园费。这些钱,我得种多少包平菇才赚得回?没有四块一斤的售价,这平菇不种也罢。”

四块一斤的平菇?

我刚给别人报价六块五,你这就跟我涨到四块?

张盛红突然有种吐血的冲动:虽然四块还是有钱赚,但是利润大头都被钟衍吃掉了。

说不要吧,已经答应的下家没法推掉。

被人怀疑供货渠道出问题的二道贩子,就没有几个能长久做下去的。

再说乖丫头蘑菇的包装袋上,又不是没有印钟衍的电话号码。

张盛红不送货,难道人家不知道直接打电话找钟衍拿货?

那样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呢!

真以为东凰市就你一个蘑菇贩子?

到头来,钟衍只要换个合作伙伴,甚至不要合作伙伴,自己送货上门都能毫无压力的往外卖。

好蘑菇的销路,总是不愁的。

何况还是张盛红用自己的渠道,替他把销路打开的。

现在有这么多人指名要乖丫头蘑菇,如果张盛红提供不了,他们就会找可以提供的渠道商进货。

一来二去,失去下家欢心的张盛红,就得面临被竞争对手彻底夺走客户的危机——既然高档货都不从你这买,低档的多半也不买了。

想通前因后果,张老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妈的,原以为钟衍是个书呆子,没曾想居然是个道行高深的小狐狸。

“四块一斤的价格,不管哪个人来收货,最终也要卖到六块五才能赚,我灵机一动给下家的报价不算离谱。”

张老板在心中合计了一阵,只得忍痛同意道:“钟老板,听我说,你先别急着改行。”

“从明天起,我就按你说的价格收蘑菇。但是有一条,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你有货记得先卖给我,我吃不下的才能往别处送。”

“没问题,我就这点东西。只要养得起女儿,就绝对不会改行。只要你愿意收,卖给你还嫌不够,哪有给别人的份?”钟衍满口答应着。

新鲜蘑菇历来都是在产地附近消化。

杜雨菱家的食用菌,就专供临凰镇和附近村的农家乐,从不把手往东凰市里伸。

张老板四块一斤收回去,少不得用六块一斤往外卖。

六块一斤,是本市居民能接受的最高价。

除非钟衍能把蘑菇卖到帝都魔都去,否则叫得更高只会失去市场,实际上毫无意义。

最可怕的是,运费也会吃掉涨价带来的大部分收益,最终得不偿失。

042 即视感

没有签合同之前坐地起价,不算违背商业道德。

钟衍一口咬定种蘑菇的钱不够养女儿,决定不种蘑菇谁也拿他没办法——上一次交易是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张老板虽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但他好歹手里还要几个不错的销路。

要说他老张就这么认输了,那也不可能,今天这份合同只是权宜之计。

先给钟衍一颗定心丸,把唯一的供货商攥在手里,将来找机会打听到钟纬的菌种来源。

只要弄到了同样的菌种,凭他老张在本地的各种人脉,不把产量爆到3块一斤以下算他没卖过食用菌。

眼下这两个月,先让钟衍饱餐一顿再说,谁家过节还不吃顿饺子?

至于两个月之后,同品质蘑菇大量上市之后,钟衍有得是求自己的时候。

最完美的情况,是钟衍的菌种是来自野外,他只是无意中在自己的蘑菇房种植成功。

到时张老板就能抢在钟衍醒悟前,先对蘑菇菌种进行专利注册,把新型菌种变成自己手中的摇钱树。

张老板志得意满的打着自己的主意,他忍不住回拨了大排档老郭的电话。

必须让对方给他留一份干炸蘑菇,他很想知道能让郭老板忍受高价的中的美味蘑菇,究竟能好吃到什么地步。

钟衍不知道张老板的想法,他挂断电话之后,正准备走回女儿的房间继续给她讲睡前故事。

“呃,真是这样吗?”

还没进门,钟衍就听见钟蓓蓓正在跟其他人聊天,“宝宝还以为就我一个被幼儿园开除了,原来你们也被开除了呀?嗯,现在宝宝心里舒服多了。”

女儿充满天真的疑问,让钟衍停下推门的动作。

他大致能猜到同样被开除的小丫头,毫无疑问就是洛家的f4,也是搅得幼儿园评优定级惨遭失败的罪魁祸首。

只是钟衍还不清楚一件事,跟女儿聊天的究竟是洛家四秀中的哪一个?

“瑶瑶刚才跟洛嘉宁聊了一下,她的爸爸决定带她们出国旅行,以后都不用上幼儿园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钟蓓蓓的电话手表里传出,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说是要去环游世界。”

“哦哈哈哈哈,敢跟宝宝抢宝宝称号的坏家伙,总算离开了。”钟蓓蓓发出了一阵不属于稚女类型的狂笑,全然不管爸爸听见了会打她的屁股。

笑了一阵之后,钟蓓蓓又有些懊恼的抱怨到:“真可恶,那个宝宝还欠宝宝一场失败的赌局呢。她把宝宝的妈妈赌到国外去了,还没跟宝宝赌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钟衍听得不觉哑然失笑:我家这个傻丫头啊,至今还以为母亲出国是她的错。

我得找个机会解开女儿的心结,让她知道母亲出国的事情,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母亲的时候,钟蓓蓓情绪有些低落,小丫头随即主动换了一个话题:“爸爸今天带宝宝找了一天的幼儿园,可是附近没有一所愿意收宝宝的。”

“没有幼儿园收你,难道你不会自己建一个幼儿园?”自称瑶瑶的丫头,她惊讶道:“瑶瑶和妹妹也没有幼儿园愿意收。爸爸一生气,他就买了所幼儿园,让瑶瑶和妹妹有地方上学。”

门外的钟衍听得心中酸溜溜的:果然是有钱人的女儿啊,她这个当爹当得真是豪气。

没地方肯收女儿是吗?

老子直接砸钱买一所幼儿园给女儿来玩——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底气任性?

再不有钱的话,女儿就长大了。

“爸爸工作很辛苦,宝宝不能给他增加负担。”钟蓓蓓说得斩钉截铁,她语气中满满都是对父亲的关心和理解,让偷听的老爹感动不已。

但是还没等门外的钟衍感动一分钟,他就听见小丫头理直气壮道:“坑爹是一门学问,是只有最完美的女儿才能掌握的艺术。”

洛瑶忙不迭的回答道:“瑶瑶记得,坑爹的关键在于可持续发展,不能逮着爸爸往死里坑——宝宝上次教我的技巧,瑶瑶都做了笔记。”

“你还做笔记?记在心里不行吗?”钟蓓蓓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宝宝教你的技巧,都是通过千百次的失败经验总结出来的,万一被爸爸看见就不灵了。”

“没事,爸爸从来不看瑶瑶的笔记,瑶瑶的画图记事爸爸也看不懂。”洛瑶无比自豪道,“而且我还给笔记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如何跟爸爸相处。”

“看到笔记本表面的名字,爸爸才不好意思偷看瑶瑶的笔记呢。”

听到这里,钟衍很想推开门说一句:好孩子,你就别再跟我家丫头学了。相信我,就冲你给笔记本起名的水平,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家丫头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要不是女儿刚才说,她的招数被爸爸知道就不灵,钟衍真想推门进去了。

不过既然女儿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反正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还是给女儿保留一点点的秘密比较好。

钟衍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把蘑菇种好多赚些钱。

女儿交了一堆类似铃木园子的好朋友,让她爹的精神倍感压力。

一念至此,他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又在客厅内装模作样的大声说了几句:“那好,就这样吧,明天我们见面再说。今天先说到这,我还要跟女儿讲故事。”

听见爸爸的声音,钟蓓蓓在卧室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等到钟衍若无其事的推门进来时,卧室里的小丫头已经躺在被窝里,一副乖宝宝等爸爸继续讲故事的模样。

“蓓蓓,绿野仙踪的故事,咱们先不说了。”钟衍拿起床边的书,他合上书页柔声道,“我们聊聊你在幼儿园的事情怎么样?”

“你在幼儿园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遗憾的事情?”

钟衍的本意,是顺着女儿刚才谈论过的话题宽解她的内心——小丫头认为母亲离开是自己打赌输了的缘故,这是极其错误的认知,必须及早纠正。

“本来是有的,在幼儿园的这段日子,宝宝连一张小红花都没有拿到。”钟蓓蓓冲爸爸露出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不过刚才,宝宝的遗憾已经消失了。”

闻言钟衍不由得一愣:“谁帮你把遗憾补全了?谁发了小红花给你?”

“宝宝自己补全的。”

“你自己?”

父亲充满质疑的口气,让钟蓓蓓有些不爽的坐起来:“爸爸是在小看宝宝吗?叶老师可以证明,宝宝是很厉害的。”

“好好好,我家丫头特别厉害。”钟衍强忍笑意道,“跟爸爸说说看,你是怎么给自己发了一张小红花?”

“宝宝用手表打了个电话给叶老师,”小丫头不无得意道,“我对老师说,虽然宝宝在幼儿园里做的每件事都没让老师满意。但是宝宝离开幼儿园不再老师捣乱这件事,老师应该是满意的吧?”

“既然老师满意了,宝宝是不是该拿到一张小红花呢?”

钟衍对女儿的歪理邪说表示由衷的钦佩:“好孩子,你的老师是怎么说的?”

“老师说,宝宝在做白日梦,她绝对不会给宝宝发小红花。”

“这也算是了结的心愿?丫头,你听不出老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宝宝听懂了,所以我告诉叶老师,宝宝的手表里还有十几个同学的号码。没有小红花的宝宝,以后会天天给大家打电话,告诉他们怎么在幼儿园里捣蛋。”

“叶老师怎么说?”

“她说我教了一辈子的幼儿园,就没有见过宝宝这样蛮不讲理的小丫头。宝宝当时就纠正了叶老师的错误——比宝宝还蛮不讲理的小丫头,本市至少还能找出四个。同样要小红花的经历,老师还要重复体验四次。”

043 千字文

四块一斤的蘑菇,钟衍的蘑菇棚每天能产五百斤左右,光是销售额每天就有两千块。

一个月至少也得六万块,然而这是不可能达成的字面数据。

钟衍的体能有限,白天要装袋、又要催动平菇加速生长,家里还有个吃白食的等他回去做晚饭。

他实在没有能力埋头挣钱,再说张老板也不是傻子。

钟衍的蘑菇棚有多大的产量,张老板心中应该有数才对。

如果钟衍无限的爆产量,中间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不光钟衍的身体吃不消,张老板同样会心生疑惑的。

什么人都能骗,唯独不能骗内行,这是钟衍身为水军的工作经验。

等仓库里所有空间都堆满菌种袋,再也放不下半个菌种袋时,钟衍就知道自己的假期来了。

从理论上说,蘑菇基地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都不能继续给张老板供货。

它的产能基本爆到极限,能摆放菌种袋的地方都已经摆满,所有的菌种袋内的营养物质消耗了七七八八。

剩下的产量都是靠天吃饭,与其把精力花在它们身上,还不如直接丢了种新的。

不过新一批的蘑菇菌丝想要长起来,哪怕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状况,理论上最少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张老板不疑钟衍的说法有假,关于蘑菇棚的产能,钟衍早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

根据他自己的推算,钟衍菇棚的稳定产能也就二十几天的样子——蘑菇再好吃,毕竟是个小作坊,产量上限很容易就触顶。

没想到结果比他估计的产量还低,不过有二十天的稳定供应的货源,老张家的口碑和牌子也算保住了。

该打预防针的老客户,他一个都没落下。

现在就算有其他人打电话给钟衍,他们也没法拿到半斤蘑菇。

至于一个半月以后,就算钟衍不打算再跟他合作,张老板也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钟衍的独家菌种。

……

张老板是个好人呐!

钟衍看着来来往往的装车工,他心中由衷的发出了阵阵感慨:“知道我最头疼的事情是处理废弃菌种袋,他竟然主动叫人来帮忙,替我解决了最为难的事情。”

他种的蘑菇非常好卖,哪怕加价也能卖出去。

可是菌种废料实在不好处理,就算有真菌加速的技能也一样不好处理。

一万斤的含水种料可以种五千斤左右的蘑菇,同时还会留下好几千斤的各色垃圾。

用过的菌种袋会散发难闻的气味,时间越久味道越重。没有相关门路的钟衍,想要处理完整个仓库的垃圾,至少要花五千块以上。

如今张老板主动跳出来,不遗余力的帮他解决问题,如何不让钟衍心生感激:这份人情少说也值五千块,张老板一分都不收他的,还要倒贴油费。

谁敢说他不是好人?

可惜好心的张老板没有感染真菌类的疾病,不然钟衍一定帮他把病给治好,藉此作为对好心人的报答。

张老板此刻也非常开心:看菌种袋内菌丝的长势,完全可以再收一波蘑菇。

当然了,这波蘑菇不会有太高产量,拿去卖钱也赚不到几个。

但是它成熟后喷出的孢子粉,却是源源不断带来新收益的摇钱树。

获得了足够多的孢子粉,他就能在一个月内让所有相熟的菇农,把这个系列的平菇通通种上。

从此再不用看钟衍的脸色,不用忍气吞声任由他胡乱开价。

两个都觉得自己赚大发的人,在防空洞改造的蘑菇棚前依依惜别。

有四万块的收入打底,钟衍可以安心在家摸一个月的鱼,省得宝贝丫头老是吐槽爸爸老是不陪她。

想到这,钟衍低头看看不远处玩耍的女儿,不由得喜忧参半的叹了口气。

女儿的“恶名”已经上了东凰市的幼师微信群。

如今她与洛嘉宁、洛神秀、洛瑶、洛悠并称为“东凰市幼儿园四大魔女”。现在没有一所幼儿园敢收她,只能由钟衍带在身边看护。

尤其是这丫头的固执程度和老爹有得一拼,想要做到的事情千方百计都要完成。

比如说,离开了幼儿园以后,她就敢威胁老师勒索小红花。

钟衍还不能说她,一说她就对老爹进行危机公关。

偏偏钟衍每次都吃这套,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丫头仗着聪明机灵越发猖狂。

“爸爸辛苦了。”

瞧见老爸关了仓库的门,钟蓓蓓立刻一溜小跑过来,三下两下爬进父亲的怀里。

小丫头一边伸手把钟衍擦额头上看不见的汗珠,一边仰起头说到:“为了奖励辛苦工作的爸爸,宝宝等下陪爸爸逛超市好不好?”

“陪爸爸逛超市,就是你给老爹的奖励?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变相奖励丫头你呢?”

钟蓓蓓振振有词道:“难得本宝宝有这么懂事的时候,爸爸就别计较太多了,这是咱们住新家的庆祝仪式。”

“确实很难得,懂事的蓓蓓比乔迁之喜还难得。”钟衍抱着女儿开怀大笑,大步往厂区内的家属区走去,“我觉得蓓蓓的懂事,全都是爸爸的功劳。”

“所以爸爸就更该庆祝一下,还等什么,赶紧带宝宝去逛超市吧!”

“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今钟衍口袋里有了几个钱,索性就带着女儿搬离了之前的城中村。

他找厂区内的老工人——就是带他看防空洞的那位租了套小屋子,一来方便自己上下班,二来这边的生活环境要好于城中村。

最重要的是,这边的超市比之前那边要大。

城中村那边的超市,就是一个普通型的本地超市,这边是属于世界五百强的沃尔玛。

小丫头见识过大超市的琳琅满目之后,已经把它定义为自己的新儿童乐园,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进去逛圈圈。

坐在动力引擎名为爸爸的手推车上,钟蓓蓓就觉得自己是在视察检阅部队的女皇。

“爸爸带宝宝逛超市要花钱,宝宝上幼儿园也要花钱。”小丫头掰着手指跟老爹算账,“在超市花了钱,除了能买一堆好吃的,还能让宝宝觉得很开心。”

“宝宝上幼儿园什么都买不到,甚至连一朵保底小红花都没有。宝宝很不开心,甚至还想逃学。”

“人家觉得陪爸爸逛超市,比上幼儿园有趣多了。”

钟衍板起脸训道:“幼儿园会教你认字学知识,超市可以吗?”

“当然可以,”钟蓓蓓干脆利落的回答着,“宝宝现在已经认识生鲜果蔬、可乐雪糕、鸡腿奶糖、半价优惠、欲购从速、买二送一。”

“那你告诉爸爸,认识这些字有什么用?”

小丫头无比认真的解释道:“洛瑶说过宝宝可以编一本超市版的《千字文》,将来跟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本《千字文》一起流芳百世。”

044 巧遇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这句话本没有问题,但是它出自一个五岁小丫头的口中,那就很有问题。

尤其是她仅在转述另一个五岁小丫头的观点,问题就变得不一般了。

“洛瑶说过,这叫小魔女——不对是乖女儿聚集定律,优秀的好孩子总会在命运的牵引下聚集到一起。”得意忘形的钟蓓蓓差点把实话说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爸爸一眼。

钟衍当做没听见女儿的话,至于小魔女什么的,丫头以为这还是你们几个小伙伴之间的秘密吗?

现在整个东凰市的幼儿园都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自己读不了幼儿园的原因是什么?

还有啊,为啥别人家的女儿,张嘴就能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为啥我家的丫头,整天就知道“生鲜果蔬、可乐雪糕、鸡腿奶糖”?

都说孩子的智慧受母亲的影响很大,母亲慕青蝉的智慧丫头到底继承了多少?

或许,我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人家的父亲财大气粗,眼都不眨就能一掷千金买幼儿园,所以孩子五岁就会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而我只能每天带孩子奔波劳碌,导致蓓蓓只会读“欲购从速、买二送一”?

孟母三迁的故事,果然有着深刻的内涵。

战国时期就有连搬三次家的财力,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想教好孩子,果然要舍得花钱啊。

在孩子的教育上,钟衍自问确实逊色先贤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好的方面看——半价优惠欲购从速等等好歹是二十四个不同的字,我家丫头毕竟是认识了二十四个不同的新字对不对?

千字文的超市版,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谁让丫头摊上这么一个老爹呢?

“走,爸爸带你逛超市体验生活——”

二十分钟后,熙熙攘攘的大型超市内,小丫头不停的四下张望着。

她的眼神扫过往日最喜欢的雪糕,仅仅是略作停留便迅速移开,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爸爸快看,采蘑菇的小丫头!”突然间,钟蓓蓓指着果蔬生鲜区大声道:“蘑菇~蘑菇~宝宝看见蘑菇了。”

钟衍循着女儿的指示,他略带诧异的走到货架边打量,“电话号码和生产地址都没错,还真是这个牌子的蘑菇。张老板有点本事啊,居然把东西送进了超市出售。”

“你家女儿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蘑菇?现在的小孩子嘴是越来越刁了。”边上正在挑选东西的中年妇女笑道,“我孙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牌子的蘑菇,成天在家吵着闹着要吃。”

“他爸他妈都被宝贝儿子闹得不厌其烦,所以才托我出来找找看。我找了好几家菜市场都没有,后来才在这里找到孙子说的牌子。”

钟衍淡淡的笑着:“这个牌子的蘑菇口味怎么样?”

“你还别说,它的味道真不错。再配上我的独门手艺,孙子每天都多吃了半碗饭。”中年妇女絮絮叨叨了说了很多,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手艺的骄傲。

送走了选好菜的老阿姨,钟衍低头看着女儿:“现在丫头,你是不是有话想对爸爸说?”

“除了冰淇淋,宝宝无话可说。”

“真是奇怪,咱们家的蘑菇从来没打过广告,你说别的小朋友是怎么知道采蘑菇的小丫头这个牌子?”

“全靠宝宝用电话手表销售,”钟蓓蓓脆生生回答道,“爸爸曾经说过,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我没法让女人听宝宝的,但是可以让小朋友听宝宝的。”

“可是我没见你打过几个电话?”

“宝宝不是有视频吗?”小丫头提醒到,“我帮爸爸拍的视频广告。宝宝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让好多小朋友都看过。”

“可是这样人数也不够啊?现在你的名声都辐射到好几站地铁以外,这边已经超出幼儿园的收人范围。”

“前些天爸爸不是带宝宝去过其他幼儿园报名?爸爸和老师在办公室谈话的时候,宝宝就在幼儿园里做地面推广,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听见女儿的解释,钟衍突然觉得专家说的话也不完全可信,谁说孩子的智力跟随母亲?

女儿遗传的明明就是他的翻版,这套网络宣传加地推的流程,完全就是钟衍最擅长的宣传套路——关于女儿的家庭教育,他实在不知道该教女儿什么,索性教了一堆的专业知识。

钟衍突然陷入了沉默:女儿只有五岁,她已经能把我传授的东西学以致用。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我果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叮叮——叮叮——嘣——”就在此时,疯狂青蛙的手机铃声从钟衍兜里响起,钟蓓蓓歪着头看看陷入沉思的爸爸,她好心提示道:“你的电话响了。”

钟衍刚刚掏出手机,看着显示屏上的陌生号码正欲接通,不远处有个老者举着一个手机走过来,“不用接,不用接。”

“刚才的电话是我拨的。”

老者站在钟纬面前,他主动解释道:“我方才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父女俩的对话,从你们的言谈中,我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品种的蘑菇是钟先生种出来的对不对?”

“是我没错。”钟衍点点头,既然对方有心拨号验证,显然不会是闲极无聊的举动。

“我是东凰工大食药用菌专业的沈渊,”老人递过钟衍一张名片,上边清楚表明了老人的教授头衔,“早就久仰钟先生大名,今天有些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

食药用菌专业的大能找上门来了?

这是要找麻烦的节奏?

难道说他们已经找到不符合食品卫生法的证据,打算对我的违规操作做出指控——好像这也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吧?

钟衍心有不解,但是更多的是疑惑:自然界中的野生菇,它们的生活环境比菌种袋中糟糕万倍。

如果野生菌没有问题,经过系统强制杀菌的种料袋,应该更加安全才对。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到:“沈教授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沈教授笑着解释到,“几天前,我的学生在吃夜宵的时候,带回了一盒做干炸蘑菇的平菇。学生们说,这个平菇口感独特,在市面上广受追捧。”

“我原本以为他们发现了新的平菇菌种,但是经过基因层面的技术分析后,发现这个品种的蘑菇其实是我前些年研究的品种。”

“菌种孢子是我在农技站买来的,没想到原来是您的研究成果,”钟衍赶紧连连道谢,“多亏了沈教授您的研究,帮我开辟了一条致富之路。”

沈渊教授闻言精神一振:“后生可畏啊。我以为自己在那个平菇身上做的研究已经达到极致,没想到你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我的极限,把一款不算成功的菌种变成市场追捧的明星款。”

“我这些天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一件事,都是同一个品种的平菇,你种的平菇各项营养物质指怎么那么高,到了让我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045 合作意向

时间回到十五天前的深夜,东凰工大的某层食用菌研究楼内。

“老师,”李寒阳提着一个环保餐盒走进休息室,他将宵夜放在沈渊面前的办公桌上,“高温杀菌这种事情,让我和学弟们盯着不就行了?”

“您现在都不回去休息,是担心我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人老了,睡不着啊。”沈渊笑着摇摇头,“我在家也是睡两三个钟头,在办公室也是睡两三个钟头,索性就睡这算了,还省了路上来回的时间。”

“万一有突发事件,你们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不是?”

“说到突发状况,”李寒阳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今天倒是遇到了一个突发状况——工大后边商业街上的烧烤摊,现在都不愿意用咱们菇棚里的平菇了。”

沈渊闻言微微一笑,他对自己的几个弟子秉性心知肚明:“你们是不是又打着高科技试验型养生菇的名头,在外边搞什么新兴市场调查?”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附近都是学生和教职工家属,哪有傻子天天让你们骗?”

“不是虚假宣传,是货真价实明码标价的销售。”李寒阳赶紧解释道,“苗学弟今天摘下来处理的平菇,降价都没有人要。辛辛苦苦大半天连跑腿费都没赚回来,只能送给学生会成员打火锅。”

“外边街上说得难听点的摊主,甚至还嘲笑苗学弟空有名头没有技术。挂个大学生的牌子种出来的平菇,还没人家回乡创业的人种的好吃。”

“无知者无畏,理他做什么?”沈渊淡然微笑者,“你记得跟小苗说一声,眼下这点委屈都忍不下来。以后静下心来搞研究的时候,会有更多更糟心的事情等着他。”

“我已经安慰过苗学弟了,不过今天的事情错不在他。”李寒阳感慨了一句,他随即将夜宵盒子打开,“我听说这件事以后,刚才特地让夜宵摊的老板做了份干炸蘑菇。”

李寒阳身为沈渊教授的得意门生,虽然用不着在期刊上发表赞美师娘的文章,但是基本的自尊还是有的。

尤其是在学弟被外行耻笑后,他要是不去找回场子,以后也别在行业内干下去了。

为了纠正摊主的错误,李寒阳带上老师开发的最新品种平菇,企图用各项数据指标的都最优的品种挽回声誉——反正摊主也分不出好坏,用上驷对下驷不算违规。

听说李寒阳要吃自带的平菇,摊主很是惊讶并且想拒绝,却抵不过李寒阳的再三要求。

他用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调料炸制了两款平菇。

李寒阳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次炸好的蘑菇被他拿回宿舍品尝。结果差点没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二者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李寒阳拿来的上驷未能击败“下驷”,干净利落的输给了采蘑菇的小丫头。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庆幸自己生性足够谨慎:得亏没有摆明车马当面叫板,不然今天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也许是他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蘑菇里添了别的提鲜佐料。你明天找这家买点新鲜蘑菇原料回来,去试验室做个常规检测不就清楚了?”

当初看见弟子送来的平菇宵夜,沈教授不为所动。

吃了两口之后,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好吃的、鲜味这么足的蘑菇。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摊主加了特殊调料。

而这样的手法,瞒不过科技手段对原料的检测。

原料里没有的东西,通通都是后来加进去的。

几天后,看见学生做出的检测报告,沈渊略微有些动容:原品平菇的各项营养指标高得吓人,它的滋味来自纯天然并非厨艺加成的鲜味。

这是哪个同行研究出来的新品种,逆天到这个程度是不想给其他人留饭吃了?

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但是身为学科内的领头人,沈渊还是要保持风度,所以继续检测了一下基因数据。

如果是相关数据在册的品种,就给对方去一封祝贺信。

要是它不在已有的蘑菇品种数据中,便可跟种植户好好聊聊,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增加新的突破口。

由于大家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多,直到今天中午李寒阳才把检测报告拿回来。

“老师,经过详细的数据比对,我们认为它是已经登记在册的平菇品种。”

李寒阳说话的语气古怪,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况。

“噢,在册的品种能种出这样的蘑菇,还能小规模投放市场,说明那家研究所在培育技术上取得了重大突破。”沈渊颇感兴趣的问了一句,“是哪家研究所的同行,替我给他们发一封祝贺信,顺便问问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平菇的品种是沈氏丰农165型,是您在三年前申报专利的那款。”

当时沈渊教授就愣住了,随后心中百味杂陈。

感觉就像是中年丧偶、老年丧子的失独老人,被突如其来的私生子堵门喊爸爸——那种惊喜交加的情绪,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晕晕乎乎了好一阵子之后,沈渊才回过神来:“不对啊,165型的数据我很清楚,它根本到不了上次检测的那个数值。难道说,有人比我还了解165型的特性,用更加先进的方法培育出了完美的品相?”

发觉有人站在自己肩膀上做出突破,沈教授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原本打算明天上门求教,今天先去做个简单的市场调查。

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在调查的过程中恰好遇到了钟衍父女俩。

既然见面了,沈渊当然要求教钟衍的平菇养殖技巧。

“绝对不行,爸爸别告诉他!”

面对沈教授的虚心求教,钟蓓蓓很生气的挥舞着小拳头,“那是爸爸的家传秘笈,将来要传给宝宝的,绝对不能告诉你。告诉了你,以后宝宝就没饭吃了。”

女儿努力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举动,帮钟衍缓解了系统曝光的风险,而且有了委婉拒绝对方的借口。

钟衍也十分配合女儿的主权宣示,露出了满是为难的神情,“其实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值得沈教授亲自上门垂询。按理说您是这型平菇的发明人,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现在还靠它养活一家老小,实在是没有泄密的底气”

沈渊教授多少有些遗憾,却依旧不死心道:“我估算过你现在的产量,收获时节每个月大概有一万斤的产能。如今东凰市及附近区域的平菇市场,每月至少在二十五万斤上下。”

“菌种来源没问题,则足以说明你的种植技术很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产能连百分之五的市场份额都填不满——能不能让我投资入股,帮你把占有率提到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二十以上?”

“我有人脉、有资金、有政府的门路,这点对我来说并不难办。”

为了拿到我的食用菌种植技术,这位老教授真舍得下血本。

钟衍心中暗叹一声,脸色缓和了很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吧。”

对方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钟衍不可能不动心。

凭借沈渊的声望,帮钟衍将规模进一步扩张、同时出资承担部分风险是个双赢的局面。

只要可以进行深度的合作,其他的东西钟衍都能跟沈渊说明。

关于系统的部分,完全可以找个玄学借口敷衍过去——比如说,想要种出美味的蘑菇需要蔷薇主教的血肉,这样的说辞也可以考虑一下。

046 末日宣告

钟衍对隐瞒真相的做法没有太多心理包袱:虽然他不能说真话,但是往后他赚到的每一份收益,都会按照比例进行均分,保证让沈教授尽快回本然后坐在家里拿提成。

依照现有的市场销量,应该问题不大。

只要请几个人把装袋的体力活解决,钟衍就能集中精神来搞蘑菇催发。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去长生食用菌场上班?”

钟衍的房间内,沈渊正与他促膝长谈。

“东凰市的长生食用菌厂很大,我在那里有将近四成的股份,安插一个技术主管不是什么大问题。那边刚刚实现智能自动化,比你现在的作坊轻松多了。”

“沈教授投资的种植场太欣欣向荣,这与我种蘑菇的理念不合。”钟衍当然不能说,正因为它是全程智能化,导致所有的平菇生长都在电脑监管中。

任何一点生长异常,都会变成数据出现在电脑中,极不方便钟衍私下做手脚。

但是这些不能说的话,到了钟衍嘴里又是另一套理论:“蘑菇生于腐烂之地,长于充满衰败气息的环境当中,时时刻刻都在与其他微生物竞争。一旦脱离了这种环境,往往难以长出好吃的蘑菇。”

“按照我的想法,我更倾向于选择一个贫困破败的山村,然后把蘑菇种植场建在那里。那样的环境气息,才能滋养出好的蘑菇。”

他会这么说,主要是靠山的地方好处理种料残渣。

被废弃的残渣是绝佳的农家肥,不论用来种树种庄稼,都是符合自然生态的立体循环模式。

另外借沈渊的人脉挂上扶贫名号,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政策优惠。

最重要的是,山村里的人力成本比外边要低很多。

“穷者独善其身。”沈教授显然不信钟衍的说法,但这不妨碍他有自己的理解。

他深深的望了钟衍一眼,“达者兼济天下——既然钟先生有自己的信念认知,就照你说的做吧。”

两人在钟衍的家里细细谈过以后,沈教授许诺过几天帮他牵线临凰镇政府,跟领导详细商谈建设带有扶贫性质的食用菌养殖场。

一旦钟衍选定位置,沈教授的投资款项即刻到账。

首期投资至少二十五万资金,再加上相关的使用设备(长生食用菌厂淘汰的落后产能)折合起来,沈渊占股三成。

作为交换条件,新蘑菇大棚建起来后钟衍的培育方法不能藏私,必须拿出来给沈渊做参考。

掌握新技术的沈渊,三年内都不会在两人合作以外的地方,进行任何形式的技术扩散。

这么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送走东凰工大的教授,钟衍重新回到客厅里。

此刻小丫头正从房间里往外窥视,瞧见老爹满面春风的走进屋,她随即鼓起勇气钻出来:“爸爸又做了一个亏本生意,以后还有钱帮宝宝买奶粉吗?”

“没有的事,老爹只是准备扩大再生产,以后保证你有吃不完的奶粉。”钟衍笑嘻嘻的抱起女儿,“开不开心啊?”

钟蓓蓓脸上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爸爸真笨,宝宝从四岁开始,就已经不吃奶粉了。”

“如果有雪糕的话,可以给宝宝来两个。”

“现在都已经十月份了,眼看着气温是一天比一天要低,你怎么还想着吃雪糕?”

“没有雪糕,冰棍可以吗,或者宝宝可以喝一杯冰水。”

“丫头你先去看电视,爸爸还有很重要的工作。”钟衍随口敷衍了一句,他已无暇回答女儿的问题,因为眼前出现了新的系统提示。

【最后的新手任务(上)完成,奖励经验500,技能点三个。】

【最后的新手任务(下)开启:在六个月内对全世界做出灭世公告,宣告你将给世界带来死亡和恐惧的信息。任务完成条如下,至少要让一千万人获知你散布的信息、一年内至少让一百万人的健康受到本系统带来的负面影响,负面影响包括但不限于致命、致残、致病等等。】

【到期为完成任务,即刻抹杀。】

该来的还是来了。

钟衍整颗心逐渐往下沉。

细细算来任务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不过这些日子他埋头忙着种蘑菇的事情,根本没有计算系统任务的剩余时间——反正已经超过了任务数额,已经没有继续关注的必要。

原以为凭借自己的智慧,对付一个没有脑子的系统,应该是手到擒来。

不过现在看来,前边的各种任务都只是新手级的开胃菜。

真正麻烦的问题,就埋藏在最后的这个任务里:钟衍必须在六个月内向全世界公开宣告,将自己的灭世意图公诸于世。

同时还要伤害至少一百万人的健康,以此作为对死亡宣告的佐证。

钟衍自问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自己能够活命去伤害一两个恶人,他完全可以用紧急避险的借口,心安理得的做到这点。

几个月前,在西南边陲小城内,钟衍就曾下黑手干掉了神眼郭和他的境外主子。

但是把被伤害的群体扩大到一百万人,他目前下不了这个狠心。

看着眼前的系统技能树,钟衍不由得陷入沉思。

【瘟疫掌控系统】

【宿主:钟衍】

【已激活瘟疫主线:真菌主线】

【真菌鉴识五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两千种未知真菌信息。真菌鉴识技能满五阶,隐藏功能“分支属性鉴识”开启。)

【真菌自溶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

【真菌加速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

【真菌活性抑制一阶】(每升一阶,增加十五米控制范围,五个小时活性抑制时间。)

【可用经验值:1020】

【可用技能点:3】

【分支属性鉴识:同样一种已知真菌产生的孢子,由于受到内外因素双重影响,它展现出来的品质也有细微的差别。如今的你已经能够清晰分辨这些差别,区分同种真菌的好坏优劣,挑选出各项属性数值均是最高的真菌。】

现在钟衍距离真菌鉴识满级,只差五个技能点。

做为真菌系统的核心技能,它足以使钟衍从门外汉变成真菌学科的顶尖专家——如今放眼整个世界,在真菌认知上能超过他的专家,恐怕没有几个。

他略作沉思,旋即继续在真菌鉴识上投了一点,将感知距离拓展到将近百米、把自己对真菌的认知范围又扩大了两千种。

无论这个系统怎么变,它的核心技能依然是浩瀚繁多的真菌,其他几项技能都是围着这个核心打辅助。

只有先认识更多的真菌,才能将其他几项能力完美发挥。

另外钟衍也承认自己有赌一把的念头——五阶真菌鉴识给了个分支技能,让钟衍可以分辨同型亚种真菌的优劣,若是继续投入技能点,没准还能冒出新的分支技能来。

真菌鉴识六阶,至少单纯的阶位提升,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钟衍不死心的又加了一点,真菌的感知范围正式突破百米大关。

【真菌鉴识七阶,解锁激活技能分支,属性微调。】

【属性微调,对指定区域范围内、指定的真菌孢子属性进行调整,降低其他数值提升该菌种的指定数值。每次微调属性将消耗一定的经验值,同时真菌属性的总提升度,不能超越原有属性的百分之十。】

成了!

分支属性鉴识与属性微调,都是囊括在核心技能内,而且之前毫无用处的经验值,就是用在这上面。

钟衍忍不住捏了把冷汗:我就知道对核心知识的深入探索,一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万一这点没有收效,他就得把点数继续往里砸,看看技能八阶时会不会有变化。

既然预估存在的分支已经点出,估计剩下的一点未必能点出新的分支。本着技能点最大化的利用效率,钟衍索性又在真菌加速上投了一点,将自己催化真菌的领域扩大一倍,极大提升了工作效率。

如此一来,就算最终他无法完成系统给予的任务。

未来的一年时间内,钟衍也能够给女儿积攒够让她平安长大的钱。

047 属性微调

看着任务追踪显示【灭世公告0/10000000】【健康影响0/1000000】,钟衍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看来我的凡人智慧,仅能帮我走到这一步。”

“接下来的路,恐怕不是依靠投机取巧能够通关的。”

既然如此,钟衍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整个任务追踪的界面全部关闭。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一年时间内尽量多赚些钱留给女儿。

若是将来自己不幸被系统抹消,女儿或许还得交给慕青蝉进行抚养——人算不如天算啊!早知如此就该跟慕青蝉搞好关系,不应该火急火燎的跑回来。

快满一年的时候,还得厚着脸皮倒回去求她。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过好跟女儿在一起的每一天,力求做到不留遗憾。

想到这,钟衍又将心思放在系统上面。

真菌的属性微调,是建立在属性鉴识之上的新能力。

从整个系统的构成来说,先要有足够的真菌感知点数、获得对真菌世界足够多的认知之后,才会将这两个分支技能开启。

微生物掌控系统的进阶模式,完全符合客观规律的认知过程。

由此可见,设计这个系统的幕后主使,绝对理工科出生。

卧室内,钟衍坐在桌前望着菌种袋出神。

这女儿为了学习爸爸工作,特地在家给自己留的“实验田”。

等将来蘑菇丰收后,钟蓓蓓打算拿它孝敬爸爸。

没想到小丫头亲手种的蘑菇还没长成,就被钟衍拿来做试验。

每一种真菌,在属性鉴识的技能分析下,都会投射出一个六边形表格。

从正上方按顺时针分别是生命力、适应性、竞争力、抗病性、毒性、成长周期六个指标。

在没有属性微调的技能之前,他看不到每项属性的数值。

只能看见六个属性合成的光芒颜色,再依据“白青蓝紫黄红橙”的品级颜色排列习惯,综合确认每种真菌的属性优劣。

但是激活了新技能之后,每个属性的光芒数值都能一目了然。

他眼前这株源自沈渊教授的专利平菇,六项指标分别为:生命力(与孢子出芽率相关,数值高则孢子出芽率高)70,适应性(数值越高则环境限制因素越少)40,竞争力(与其他真菌共生时压制其他真菌的能力)40,抗病性55,毒性13,生长周期27

按照系统的解释,它给出的单项满分为一百。

三十分及以下为白色,从三十一(青)开始,四十一(蓝)、五十一(紫)往上,每增加十分就上一个档次。

由于这型蘑菇的适应性、竞争力、毒性以及生长周期都在四十一分以下。

哪怕有一项七十分的生命力(以孢子形态往外卖的菌种,生命力必然要有够强大才行),它总体展现出来的属性就是优良(青色)。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木桶效应,决定装水量高低的最终因素,取决于木桶的最短板。

而系统所谓的属性微调,就是截取某项属性的数值,转移到其他的属性上去。

鉴于真菌dna的总长度有限,钟衍就算有系统在手,也不能无限制的调整它的属性。

因此被截取的属性总数值,不能超过单项数值的十分之一。

系统给出的单项数值最高为一百,也就是说对指定真菌数值的总截取额度,被限制在十个点以内。

另外被增加数值也有上限,最大提升额度不能超过现有数值的最高上限。九十八分的属性最多到一百,加不到108

没有调整上限,属性微调就不能称之为“微调”。

“适应性和竞争力两项数值都差一点突破升级,看起来沈教授的研究只差临门一脚,偏偏就是找不到路。”看着数据的钟衍嘀咕了一句,随即点下了毒性数值的旁边的减号键,尝试给这型蘑菇进行属性微调。

严格来说,平菇是有微毒的,系统对它的毒性评分并没有错误。

它的毒性主要来自于草酸,而草酸广泛存在于众多果蔬食物当中,比如菠菜。

口服五克草酸就能成年人丢掉大半条命,万幸的是平菇于草酸含量不高,因此专家往往建议食用前进行焯水。

【是否尝试调整数值?每次数值调整,需要消耗五点经验值。】

看见系统的提示,钟衍毫不犹豫的点击确认。

他从毒性选项上减了七点下来,花去了三十五点的经验。

随后又将生命力提升到七十一(红)、适应性提升到四十一(蓝)、竞争力提到四十一(蓝)、生长周期提到三十一(青)再度花掉了三十五点经验。

按照钟衍的想法,花七十点经验微调的菌种,属性从黄青青紫白白变成红蓝蓝紫白青,总体素质评分怎么也该提升两个档次。

但是眼前的现实很无力,因为平菇仅有的“毒性”都降了一半多,严重降低了它对人类的伤害能力。

系统拒绝提升评分,甚至还有给它降级的冲动。

钟衍没有理会系统的无知黑哨,而是将整蔸平菇罩好小心管理——这是他的摇钱树,将来扩大再生产的菌种,就要从这里开枝散叶。

今天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系统判定好坏的方式与钟衍的认知有很大出入,自己必须再三消息,绝不能被它带进沟里。

“爸——爸——”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房间的大门突然被小丫头砰砰拍响,“你再不出来做饭的话,宝宝就要被饿死啦!”

“我这就来。”钟衍如梦初醒的拍拍前额,今天晚上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太多,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吃白食的等他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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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临凰镇边,某个依山傍水的山村内。

“欢迎光临,”听见有人进门,杜雨菱有气无力的招揽着客人。她拼命想挤出一丝笑容,但是脸上的疲惫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拎着大包站在门口的谢卿芸咳嗽一声,满脸委屈道:“哎呀呀,杜姐姐好像不太欢迎人家呢?亏我一直惦记你和姨妈,工作的时候还不忘从全国各地帮你收集礼物。”

说着她转头对两个小伙伴道:“队长,墨溪,表姐不欢迎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走吧?那个vlog也别在这拍了,找另一家去做宣传。”

“等一下,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家也不先说一声,”杜雨菱闻言精神一振,她从木质的柜台后站起来,笑吟吟道“我要是知道你会回家,哪怕我马上生孩子了,也要去机场给你接机。”

“得了吧,未来姐夫还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谢卿芸冲表姐翻了个白眼,领着两人就往屋里走,“你现在就想把谋害大侄子的罪名往我头上扣?”

“这次我回来呢,就是为了表姐你最拿手的蘑菇宴来的。”

杜雨菱略带诧异道:“奇怪了,大西南蘑菇宴不是更加正宗?我都是照着网上的教程依样画葫芦,你去那边不吃正宗蘑菇火锅,却跑到我这里吃照猫画虎的西贝货?”

“问题是我们不能吃野生菌啊,”谢卿芸唉声叹气道:“随团的营养师也不准我们吃野生菌。他说万一我们吃到什么过敏源,青玉凰就地解散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

杜雨菱用力拍拍表妹的肩膀,她不无得意道:“也对,姑奶奶的蘑菇宴用的全是经过时间检验、正规培养的食用菌,滋味上或许会差野生菌那么一点两点,但是食品安全你可以绝对放心,好吃不胖。”

“最近的客人怎么少了很多?按照惯例,现在不该是宾客盈门的时候?”谢卿芸顺把沉甸甸的旅行包递给表姐,“当心啊,里边都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起农家乐的冷清,原本还有几分笑容的杜雨菱,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不知为什么,最近来的客人都说我做的蘑菇不好吃,没有城里夜宵摊上做得好。”

“我就纳闷了!都是一模一样的蘑菇,市里的夜宵摊难道还能开发出让人神魂颠倒的吃法不成?”

048 蘑菇风波

热气腾腾的菌子火锅端上来以后,桌边的几个女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杜雨菱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虽说是种植而非野生的食用菌,但是配上奶白色的汤底、红通透亮的辣椒油依旧十分诱人。

各色食用菌在火锅中不停的咕噜翻滚,每一个气泡的破裂,都向空气中释放了诱人的鲜香滋味。

不论是谢卿芸还是她的两个姐妹,此刻都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想要尽快品尝眼前的佳肴。

不顾火锅的滚烫,连续吃了好几块蘑菇之后,谢卿芸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我早就说过,表姐的手艺在东凰市首屈一指。”

说到这,她又有些疑惑的四处看了一圈。

三个月前还生意火爆的农家乐,如今门可罗雀的遭遇让女孩十分不解:“无论是做菜还是种蘑菇,表姐的水平丝毫没有落下,怎么就是没有客人来呢?”

“别说这个,一说我就来气。”杜雨菱的郁闷全写在脸上,“听几个老顾客说,是我种的蘑菇鲜味不够。如今城里有个蘑菇大王,他种的蘑菇那叫一个棒———每天市场新蘑菇上市的时候,他家的货没有出完之前,别人家的蘑菇根本没法开张。”

“这么夸张?”青玉凰组合的三个女孩都有些不敢相信。

杜雨菱叹息道:“要不是都是些老顾客,他们的为人秉性我都能信得过,姑奶奶真就以为他们是在说谎。”

“就连最笨嘴笨舌的客户,他也给城里的蘑菇总结了12个字的点评——鲜嫩多汁,爽滑弹牙,回味甘甜。”

听到这里,白瑾瑜立刻就来了精神,“难道杜姐你就从来没想过偷师?这年头偷师学艺又不丢人。”

杜雨菱无奈的摇摇头,“我是想偷师,但是连他们口中说的好蘑菇都买不到,想偷师也没地方去。”

“我妈去了城里超市好几次,想看看传说中的蘑菇到底是什么样?结果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就在昨天,我妈起了个大早去超市排队。结果你猜超市工作人员怎么说,他们给供货老板打电话了解情况时发现,那家蘑菇的产出极其有限。不光所有蘑菇卖完,连割过蘑菇的废弃菌种袋都让人抢光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谢卿芸忧心仲仲道,“买废弃菌种袋的肯定是同行。万一那个蘑菇真那么好吃,人家都已经弄到了新的菌种,肯定会大面积种植。杜姐手里什么都没有,那不是输在起跑线上了?”

杜雨菱原本就担心家族招牌砸在自己手里,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不好,我得跟老妈说一声,哪怕花再多钱也得弄到城里种的菌种。卿云妹妹帮我看店,我要去一趟城里。”

说罢她摘下腰间的围裙,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

谢卿芸回头看看门外,她犹豫道:“现在是中午啊,万一来客人怎么办?我可不会做你的拿手菜。”

“放心吧,现在没人来。就算有零零星星几个游客,估计也被村长那孙子截走了。”杜雨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还没等杜雨菱出门,就看见她口中的孙村长领着一班人走进来。

“呦呵,小杜你在家啊,你妈人呢?”孙村长笑眯眯的拖长声音道,“村里有件事情想通知你一下。”

杜雨菱冷冷扫了他一眼,“我妈在看护后山的蘑菇,你有话快说,我很忙。”

“是这样的,东凰市里来了个大老板,想在咱们蘑菇沟投资一个食用菌种植场。”孙村长嘿嘿笑着解释道,“村里还有几户困难户没脱贫,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摘帽子。”

杜雨菱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村干部。”

孙村长无比诚恳道:“城里来的老板看中了杜家蘑菇三百年的招牌,希望能跟你家合作,带动大家一起致富。”

“我家又不是困难户,”杜雨菱断然拒绝到,“杜家蘑菇的招牌,绝对不会任由外人糟蹋。”

孙村长闻言行顿时沉下脸来:“杜雨菱,杜家蘑菇的招牌不是你一家一户的东西。那是咱们蘑菇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村长说得没错!”

站在孙村长身边的村民也适时开口,“这里姓杜的也不止你一个。随便拎一个出来往上倒十辈,都是出自同一个老祖宗。凭什么别人家不能打杜家蘑菇的招牌?”

“就是就是,以前只有你家会种蘑菇的技术,大家说了什么吗?你家藏着掖着吃了三百年的独食,还吃出特权来了。”

“你们这一支杜姓子弟,三百年来难道就没有过落难的时候?碰上大事情,还不是得请其他同宗帮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时代变了,以前老杜家看得比命还重的蘑菇种植技术,如今随便买本书就能学个通透。这娘俩还抱着当宝贝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其中不乏杜雨菱的叔叔伯伯、大姨姑妈让她难以还嘴。

谢卿芸本来想带姐妹过来给表姐帮腔,但却被杜雨菱用眼神逼回去,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纵然她有钟衍认可的危机公关手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都别吵了,听我说句公道话。”就在众人吵闹不休的时候,已经退休的老村长、年纪最大的杜家老者开口了。

听见最有威望的老人开口,其他众人均识趣的闭上嘴。

老者斟酌半晌后,他慢吞吞道:“谁也不能否认,杜家蘑菇的招牌是你们这房竖起来的。但是它的发扬光大,三百年来也少不了其他乡亲的帮衬。”

“不管怎么说,杜家蘑菇能流传三百年不倒,每个杜家子孙都觉得脸上有光。”

“可是杜家蘑菇的名气,只能在十里八乡流传实、只赚几个辛苦钱实在太可惜、太可惜了!它应该占有更大的市场,至少要推广到附近几个市县去。”

“另外,老头子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承蒙大家看得起,闲暇里喊我一声族长,村里大小事物,都能厚着脸皮插一手。雨菱她爹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那是一个好小伙。他娶媳妇是我做的证婚人,我愿意杜家蘑菇的招牌,由他的子孙后代这么一直继承下去。”

说到这里,老者眼中露出几分哀伤:“可是老天不长眼,让他英年早逝,留下你们母女俩在这受苦。”

老人前边的话,杜雨菱听着还有一点感动,但是后边越听越不对味。

当他说到杜父离世之后,杜雨菱已经脸色苍白双拳紧握:这群人是有备而来,他们找到了杜雨菱母女最大的软肋,今天非逼着她们将杜家蘑菇的招牌易手不可。

049 不传之秘

前任杜村长的潜台词,杜雨菱早已心知肚明。

放在以前,老杜家藏着掖着这块招牌,其他人都只能眼红一下:除了这一支,其他房都没技术,给你招牌也撑不起来。

再说杜家蘑菇的招牌,一直留在杜姓人家手里,外人也没法沾光。

不管你是村长还是族长,都没有让人家把东西交出去的道理——人家还没绝户呢,敢上门说这话信不信叫正主给你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现在不同了,原来的老杜家只有孤女寡母,杜雨菱迟早是要嫁人的。

食用菌的种植技术,也不再是她家的不传之秘。

有心人只要肯花上几千块钱,保证能学会全套的技术。要是让自家后辈报考类似专业,还能多一个有文凭的专业蘑菇大学生。

有三百年历史的杜家蘑菇,不仅是一块金字招牌,更是蘑菇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既然是杜家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凭什么不能让大家见者有份?

现在城里老板愿意出钱投资建立合作社,其他同族哪能眼睁睁看着杜雨菱嫁人,然后把杜家三百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带到别家去?

曾经的老村长,今天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杜家蘑菇的招牌,不能留给外人。

你杜雨菱要是个男人,杜家蘑菇的招牌他不仅不会动,还会敲打其他的乡亲让他们别痴心妄想。

但是——杜雨菱乃是一介女流,注定是要嫁人生孩子的。。

不管外边的女权怎么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在蘑菇沟这样的农村环境中,女性的权益从来都是附属在男权上。

换做是别人在她面前出言不逊,杜雨菱还能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

可惜眼前这个老东西,今年已经八十出头。

女孩的两个耳光,足以打得他去见阎王。他死了不要紧,主要是老东西家里人多势众,光是孙子孙婿的就七八个。

真要把事情往大了闹,杜雨菱坐牢不说,母亲孤身一人在村里可就是举步维艰。

一念至此,杜雨菱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凛然不惧道:“祥爷爷,我敬你是个长辈,年纪又这么大了。有些话本不该由小辈来说——族长这种名头还是不要随便乱戴的好,很晦气的。”

“解放前,杜家的倒数第三任族长是欺压同族的地主,被路过的红军就地正法以平民愤。倒数第二任族长是汉奸,抗战时期被游击队给杀了。最后一任族长是反动派扶植的土豪劣绅,解放后没几天就因为罪大恶极被政府枪决。”

“连续三任族长都没落个好下场。所以自打建国后,咱们蘑菇沟就没了族长的说法,我相信以后也不会有。”

女孩的话刚刚出口,杜老村长的脸色就变得不那么自然。

人越老就越接近死亡,害怕和恐惧死亡的心理,让多数老人很忌讳带有不好预兆的事情。

杜老村长先用虚名和年纪压人,又搬出性别歧视打压杜雨菱的气势,无非是从身份地位上占住支配杜家蘑菇名号的权力。

到底杜家蘑菇的招牌该给谁,在原有继承者早逝又没儿子继承家业的情况下,不就该由族长说了算吗?

这些年承蒙大家开玩笑的喊了他一声“族长”,现在就是运用族长权力的好时候。

一旦他把蘑菇招牌拿到手,将来的杜家蘑菇合作社怎么也得让他儿子当一把手。

谁曾想,杜雨菱这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上来就是一记干净利落的釜底抽薪。

不仅不承认他是族长,还用解放前杜家族长的黑历史挤兑他,让他对族长的职务心生嫌隙。

别说杜雨菱不承认他是族长,就算她承认——在杜雨菱说完了杜家的黑历史后,族长二字也不是什么好话了。

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拿去与土豪劣绅、汉奸卖国贼反动派相提并论,杜老头就浑身不得劲,恨不得把这个称呼丢得远远的。

可是没了族长的身份,哪有资格去觊觎人家的金字招牌?

听见杜雨菱的连消带打,孙村长赶紧主动出面解围——他用将合作社建立之后老村长的儿子当社长、自家的孩子当会计的说辞,好不容易将卸任的老村长劝出来。

结果老人家刚出面,就被杜雨菱三言两语弄得进退两难。

眼下既然老东西没了用场,自然就得他亲自上阵:“杜雨菱,你是怎么跟老人家说话的?还有没有点尊老敬老的态度?”

“脱贫攻坚是一项国策,不是菜市场卖蘑菇可以讨价还价。建立蘑菇合作社,是为了将蘑菇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扬光大,让贫困的乡亲们早日脱贫致富。”

“孙胖子,你给老娘说清楚!我们母女俩啥时候拦着碍着乡亲们的事,不让大家脱贫致富了?”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中年妇女的震天怒吼。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杜雨菱的母亲怒气冲冲的走进了农家乐的大厅内。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厅边的餐座一眼,与谢卿芸的眼神对上之后,她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开。

看见姨妈赶到现场,谢卿芸不由得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将一直在通话中的手机挂断。

“杜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暴怒如母狮的杜母,孙村长只觉头皮发炸,“你听我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已经听得够清楚的了。”杜母杀气腾腾道,“你想带着乡亲们种蘑菇搞合作社,我不反对。但是想趁我男人不在逼死我们母女,再来吃绝户偷我家的招牌。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门都没有。”

“其他人也都给老娘听仔细了,想拿杜家蘑菇的招牌,得用人命来填。你们这些想拿我家招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每家能出几条命、能死几个人?老娘没找够垫背的,就算死了也会从坟里爬出来,挨家挨户找你们索命收账。”

吃绝户的指控,已经让在场心虚的老少爷们浑身不自在。

如今听见杜母当面发出的毒誓,立刻就让孙村长的拥护者散去大半——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就算逼死杜家母女拿到招牌,获利的大头也不是自己。

何必为了看不见的蝇头小利背上吃绝户的罪名,还被人发毒誓惦记上闹得家宅不安?

尤其是还有游客在场,万一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去,那得多难堪啊?

就在其他人都有些揣揣不安时,孙村长却露出的志在必得的微笑:“得了吧,你那套撒泼打滚对我没有用。”

迎着杜母愤怒的眼神,他不屑的嗤笑道:“要是你们能把杜家蘑菇的招牌经营好,不糟蹋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牌子,你以为我想搞蘑菇合作社?”

“杜大嫂,你自己看看,看着你家的农家乐。”孙村长边说边指着大厅内空荡荡的座椅,“最近这个月,你家的蘑菇宴接待了几桌的客人?赔本的买卖还能经营几天?”

“又有多少客人在你家吃完了蘑菇宴,回头就在大众点评上说你家的东西平淡无奇,甚至比不过城里路边摊的夜宵烧烤?”

“时代变了,大山外边的世界是一天一个新花样,杜家蘑菇种植技术早该与时俱进。你们墨守成规的东西,连东凰市里的夜宵摊都比不上,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不趁着杜家蘑菇名气还在的时候脱胎换骨,难道非要眼睁睁看着招牌砸在自己手里,那样才不算愧对自家的列祖列宗?”

“我跑上跑下跑断腿,好说歹说才说动张老板,从他那里争取到建立合作社的投资。你以为人家非贴上杜家蘑菇的牌子不可,不贴这个牌子就卖不出去?”

孙村长说到这,他冲后边挥了挥手,后边立刻就有人提着一袋平菇冲过来。

“今天我还就让你开开眼界,这是张老板提供的平菇样品。虽说它在冷库里待了好些天,没有刚摘下来的时候滋味足。”

“可人家用高科技种出来的蘑菇,就是比你家古法种植的好吃几倍。不服气的话,你可以让杜雨菱炖了平菇给客人尝尝味道。我也不怕明白告诉你,将来合作社里种植的蘑菇,都会是我手里的这个品种。”

“若是将来杜家蘑菇被合作社的产品抢了市场,我倒要看看是谁坏了老杜家三百年来的招牌。”

别人都直接上门砸场子了,杜母岂有退缩的道理?

她劈手夺过孙村长手里的袋子,从里边扯了一块白嫩嫩的蘑菇看了看,又将信将疑的放到鼻子下嗅嗅。

虽说是平平无奇的蘑菇,可杜母越看神色越凝重。

观察了好几分钟后,杜母才将东西交到女儿手中,郑重其事的吩咐道:“雨丫头,用你最拿手的方法把平菇做了,端过来让大家尝尝味道。”

趁着女儿下厨的工夫,杜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蘑菇汤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做好,孙胖子,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听出了杜母语气中的缓和,看见她对杜老村长的完全无视,孙村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老东西自以为是蘑菇沟的土皇帝,看不起我这个外姓村长,整天对我的工作指手划脚。

今天我特地借杜家母女的刀,在乡亲、村民和外人面前狠狠刮了老东西的面子,我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忽然又听见有个温和的男中音在大门外说到:“请问蘑菇沟的孙村长在吗?我找他有事。”

“临凰镇长和东凰工大的沈教授牵线,让我过来对接商谈一对一扶贫投资的问题。”

050 偶遇

蘑菇沟怎么又来一个扶贫的?

孙村长心中略有疑惑:以往需要我上门求的政策倾斜,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他看了看门外抱着女儿的年轻男人,大声回答到:“我就是蘑菇沟的村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钟衍抱着女儿大步走进来,他放下怀抱中的女儿,主动与孙村长握手道:“您好,我叫钟衍,目前从事食用菌种植工作,有自己的食用菌种植基地。临凰镇长介绍我来这做个调研,考察蘑菇沟的环境和市场前景。确认这里有没有投资立体生态农家乐的可行性。”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钟老板能提供的投资额度有多少?”

怎么上来就问我要钱呢?

蘑菇沟评估投资人诚意的方法,够开门见山的。

钟衍心有略微的不悦,但是依然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连资金带设备,一期投资最少四十万。”

“有四十万啊,”孙村长皱眉考虑了一会,他有些为难道,“钟老板愿意来这里帮助乡亲们脱贫致富,我是万分欢迎的。只是蘑菇沟的场地人手都有限,我们刚拿到一个扩建食用菌场的项目,恐怕抽不出多少人来接待您的新项目。”

比起东凰市张老板开口就是八十到一百万的投资、年产值最少高达两千万的前景描绘,钟衍能提供的蛋糕实在太小。

有了大蛋糕的诱惑,四十万的小额投资难免不入孙村长的法眼。

“没问题,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钟衍心有失望,嘴上却说得轻描淡写,“我会继续考察评估,如果剩余的人手够用,我也不介意让蘑菇沟好事成双。”

他毕竟只是一个新手,入行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月。

没料到同行抢生意的情况,是自己工作上的严重失误。

只能说有心人的眼光都是相同的,估计同行也是看中杜家蘑菇的招牌。

就算杜家蘑菇在国内算不上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是在东凰市的一亩三分地上,杜家蘑菇的历史知名度依旧值得大书特书。

有了新菌种的能力加成,配合杜家蘑菇的招牌,推广起来会省力很多。

当然了,采蘑菇的小丫头的招牌不能丢、防空洞的种植场也会继续经营。只不过它的经营方向会有所改变,变成高附加值食药用菌。

同时还是钟衍秘而不宣的试验田,用来试验某些经过系统调整的新菌种——将来局面越铺越大,总不能有啥试验都拿到家里去胡搞吧?

“我先替乡亲们谢谢钟老板,让贵客不辞劳苦跑了这么远。”

听了钟衍的回答,孙村长顿时对他好感大生,“二位还没吃饭吧,小六子赶紧带两位去咱家的饭庄,让师傅做几个拿手菜,招待费由村委会出。”

别人都摆出如此通情达理的态度,孙村长也不好丢了村长的脸,拉过心腹就要把客人往自家安排。

就算人家是来骗吃骗喝的,这不还有公款买单吗?

反正自家饭庄的收益,总归是不会亏的。

“爸爸,”钟蓓蓓拖着父亲的衣角,她仰头嗅着空气中飘浮的气味,“宝宝闻到了菌子火锅的香气,我想吃火锅。”

“村长您别忙着招待我,”钟衍摸摸女儿的头,顺手就将女儿抱起来,“我今天是来考察的,要以游客的身份进行调研。吃什么、玩什么、花多少钱,都是我的调研内容。”

“既然我家宝贝丫头想吃菌子火锅,今天中午这顿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这还要跟杜大嫂谈合作,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钟衍坚持要吃菌子火锅的做法,不免让孙村长心中有些小嘀咕。

然而不悦的想法旋即被他抛在了脑后:钟衍再怎么说也就40万的投资额,难道还能跟张老板的百万手笔相提并论?

就算他有心插一脚,资金量不够也是自讨没趣。

一念至此,他索性不管钟衍父女的行动,专心等杜雨菱端上来的蘑菇汤。

等杜大嫂尝过新蘑菇的口味,认清了杜家古法的缺陷后,今天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稳。

父女俩刚刚找位置坐下来,忽然听见钟蓓蓓兴奋的叫了一声:“电蚊拍姐姐,真巧啊,宝宝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不要叫我电蚊拍姐姐——”隔着好几张桌子的白潇瑜拼命摆手,“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再叫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女孩的脸上写满了郁闷,因为在立木林场度假村拍综艺节目的时候,她拿着电蚊拍“追杀”谢林二人的场景被小丫头看见。

从那时起,她在钟蓓蓓那里就得了个“电蚊拍姐姐”的称呼。

就是因为害怕小丫头的称呼,她才拼命压住两个小姐妹,不让她们跳起来跟钟家父女打招呼。

“不是电蚊拍,难道是苍蝇拍姐姐?”

小丫头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写满了属于五岁丫头的天真无邪。

她这副涉世未深的模样,很能迷惑别人。

在场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被她的疑问逗得前仰后合。

只有钟衍在心中感慨万千——老子吃饭的本事,被臭丫头学了个通透啊!

不管是电蚊拍姐姐、苍蝇拍姐姐,对白潇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称呼,都是小丫头对白潇瑜的刻板偏见——而且钟蓓蓓根本就是在故意构建歪曲认知。

有被歪曲的认知,就有水军洗地、舆论引导的市场。

既然市场已经存在,那么白潇瑜想要改变钟蓓蓓的认知,难道不该付出一些收买小丫头的代价吗?

网络公关的核心要素就是:有困难要帮,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帮。

钟蓓蓓深得其中三昧。

白潇瑜权衡了电蚊拍和苍蝇拍的优劣后,她垂头丧气道:“算了,你还是叫我电蚊拍姐姐吧。”

“好吧,不是苍蝇拍的电蚊拍姐姐。”小丫头立刻纠正了自家的说法。

蓓蓓你有些过份了啊!

眼看白潇瑜不肯上交保护费,就故意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带——钟衍当初搞网络公关的时候,同行对付网红没少用类似的方法。

“抱歉啊,这个女儿被我惯得不像样。”钟衍伸手就把女儿搂在怀里,略带歉意的冲几人点头示意,“你们是放假休息,还是在这拍宣传片?”

“休息,来我表姐家的农家乐休息。”谢卿芸立刻就抢答到,“忙了整整三个月,总得找时间放松下心情。”

杜雨菱家的农家乐?

钟衍立刻回忆起了在临凰镇农技站的经历。

那个有网络公关天赋却从事了错误行业的年轻女孩,曾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女孩没有注意到钟衍的微微愣神,继续热情邀请道,“表姐的手艺可不一般呢,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不要,你们吃的是清汤锅底。”钟蓓蓓断然拒绝了姐姐们的邀请,她将小脑瓜高高扬起,“宝宝要吃放了很多辣椒的,清汤锅底没有灵魂不够刺激。宝宝要另外点菜!”

“原来你们认识啊?”杜母拿过菜单来的时候,面上堆满了笑容,“两位想吃些什么?直接在喜欢吃的菜上打勾,本店最拿手的菜式就是蘑菇六吃。”

虽然觉得眼前的父女俩有些眼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钟衍。

话又说回来,能跟侄女小谢聊天的人,应该是自家的老顾客没错。

接过钟衍递回的菜单,杜母快步走回了后厨。

“菜做好没有?做好就把它盛出来啊。”杜母抬头推了推灶前的女儿,“你这死丫头,站着发什么愣呢?外边还有客人在点菜,动作麻利点。”

她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不禁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女儿的侧脸,“雨丫头,你怎么了?”

杜雨菱转过头来,此刻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妈——杜家蘑菇三百年的招牌,可能要砸在我手里了。”

051 埋伏一手

“菜做得好好的,你哭什么?”杜母有些疑惑的舀了一勺蘑菇汤,她小心翼翼的吹凉尝了一口。

不等口中的鲜菇汤下肚,杜母骤然瞪圆了双眼:“这个味道好鲜——死丫头,你到底放了多少调料在里面?鸡精味精不要钱吗?”

“除了最基本的油盐酱醋,我就没有加半颗提鲜的味精。”杜雨菱抬手擦了擦眼睛,“我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按照祖宗的古法,就是想撑起杜家的招牌,结果种出来的蘑菇连人家的背影都看不到。”

“傻丫头,现在灰心还嫌得太早,人家不就是买到了好菌种吗?”杜母一口喝光手里的汤,她柔言安慰道,“孙胖子能弄到的东西,难道我们弄不到?”

“我就不信世上还有钱买不来的菌种!”

“可是我们的钱已经不多,这些天买种料已经花了很多钱。扩建蘑菇洞、装修农家乐的账都还没付。哪有余钱去购买新的菌种?能种出这么好品相的菌种,还不得贵到天上去啊?”

杜母略作沉思之后,她突然眼前一亮:“我们没有钱,但是有钱人却不少啊。丫头你听我说,等会我就出去给孙胖子宽心,就说还要考虑几天才能给肯定答复。”

“我会尽可能的多拖上几天时间,让他们的蘑菇棚投产时间不停往后推迟。你现在拿出十成的能力来,把菜单上这几个菜都做好,能不能有借口拉到资金,就看你接下来的手艺了。”

“尽早拿到投资、尽早种出同样味道的蘑菇。只要我们抢先一步占领市场,到时谁还敢质疑老杜家的招牌?哪怕孙胖子拉来的合作社做出了成绩,也不过是跟在我们后边捡点冷饭。”

有了成绩,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哪怕要走合作的路子,最起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会再被人用今天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进行施舍。

唯一的缺陷是资金和时间,时间问题可以多拖几天,但是资金缺口必须今天补上。

认识小谢的年轻人,刚才自我介绍说是来投资考察的,同样从事食用菌种植。

他给的投资足足有四十万,用来扩建买菌种什么的,完全够用了。

跟他面对面的讨论投资事宜,没有村委会进行从中盘剥,还能省下不少的手续费。

一念至此,杜母换了副好脸色,三言两语将村长一行人打发走。

看见她前倨后恭的表现,自觉十拿九稳的孙村长也不多说,施施然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送走不怀好意的村民,杜母再度倒回厨房里,小声对女儿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你是说,那个愿意搞投资的年轻人,现在就坐在大厅里?”杜雨菱经过短时间的调整,波动的情绪逐渐平复,她逐渐找回了原本的冷静和理智。

“我们刚刚出现资金缺口,前后两任村长就联袂上门发难,还带来了对咱家招牌有致命影响的东西。然后一个可以解决我们眼前困难的机会,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厅里,变成咱家的救命稻草。”

“妈,你动脑子仔细想想看,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吗?”

女儿提出的质疑,让杜母不由得陷入深思:“我也觉得这个巧合挺眼熟的——丫头,上次你给我念新闻时好像也说过。乌啥狼的国家,就是被人这样摆了一道,结果连航母都拆掉了。”

“是乌克兰,”杜雨菱纠正了母亲的错误说法,“我怀疑今天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你先别急着漏口风,等做完菜让我试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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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乐的菜上得很快,不一会钟衍所点的菜式就已经上齐。

在点菜的时候,钟衍有意避开了平菇,转而点了些茶树菇金针菇杏鲍菇——吃过自家的特产之后,父女俩对外边的平菇完全失去兴趣。

面对满桌的菜肴,钟蓓蓓一边吃东西一边自夸:“宝宝是个乖孩子,比同班的瑶瑶乖多了。我什么蔬菜都吃,她只肯吃肉,每次都抢妹妹的鸡腿吃。”

臭丫头还在跟老爹玩心眼呢?

钟衍心中暗自发笑:因为上次制造危机没有公关成功,导致钟蓓蓓不能继续上幼儿园。

小丫头可能担心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形象受到影响,因此每天都不遗余力的找机会夸自己,努力营造“我是个好孩子,可惜交了个坏朋友”的形象。

知道交了坏朋友,你还每隔几天就偷偷跟她打电话联系?

就冲丫头推卸责任的熟练技术,钟衍敢断定洛家那位也是这么跟自家老子说的,“我本来是个好孩子,都是蓓蓓把我带坏了。”

“爸爸在笑什么?”

小丫头每次自夸之后,都会仔细观察父亲脸上的表情,以此以评估自己的洗白白成效。

成效好,就继续进行。

万一没有效果,钟蓓蓓会选择先安静乖巧几天,把所有的坑爹计划都往后延迟。

至于说彻底当乖宝宝,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在笑周瑜少智、诸葛无谋。”钟衍故意拖长声音笑道,“若在这里埋伏我一手,坑爹岂不收奇效之理?”

“嗯?”

钟蓓蓓的小脸上写满了问号,完全不知道老爹突然冒出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单纯觉得爸爸的话必有深意,必须认真思考!

“小心点,蘑菇汤来了。”

伴随着一阵呛人的油烟味,围着大围裙的杜雨菱将一大碗平菇汤放在青玉凰仨姐妹的桌上,“今天便宜你们了,村长送来的新蘑菇加我的老手艺,味道很不错的。”

说完,她转头不经意的扫了钟衍父女一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

循声望去的钟衍,微笑着迎上她的诧异目光,“没想到在这能看见误入歧途的同行?”

几个月前,在大西南的边陲小城,是他出手帮住表妹解决了“心腹大患”。

表妹没说是什么样的心腹大患,不过言语间对钟衍的崇拜,杜雨菱也能察觉一二。

上个月,钟衍在临凰镇农技站“指点”老娘买菌种。

杜雨菱顺水推舟把东西买回来之后,菌种的长势相对正常,目前还看不出异状。钟衍的指点是蓄意坑人还是别有用心,得看最终的收成才知道。

女人按下心中的猜测,她直截了当问到:“听我妈说,你打算来这投资食用菌种植产业?”

“确实有这个想法。”钟衍笑着反问到,“怎么,你有兴趣跟我合作?”

隔着几张桌子的谢卿芸,立刻就举手赞成到:“我觉得可以啊,蓓蓓爸爸的眼光和能力都没得说。当初在我们林场度假村的时候,亲眼看见原本就要倒闭的林场,经过他妙手点拨直接起死回生。”

“林场只用一个月就还清了几千万的贷款,预估的来年营业额至少在三个亿以上。”

我有这么厉害吗?

谢卿芸的夸赞让钟衍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颊,原来我抬手就帮孩子她妈赚足了三个人生小目标?

然而谢卿芸越是这样说,杜雨菱心中的疑惑就越重。

能够无师自通危机公关技巧的人,往往都看透了金钱、信息、权力三者纠缠的本质。

这类人很少会轻易的相信别人,对莫名其妙的巧合更是有着高度的警惕。

“可以指点别人赚三个亿的男人,居然只能拿出四十万来投资。钟先生难道不觉得中间的落差有些大?”有了既定的怀疑之后,杜雨菱很快就找到了表妹那段话中的破绽。

“连我的表妹都心甘情愿给你做说客,你该不会是藏在村长背后的黑手,趁机想要低价谋夺杜家蘑菇的招牌吧?”

我是幕后黑手?

因为相对信息缺失,无法拼接出完整证据链的钟衍微微失神了两秒,“杜姑娘何出此言?你看我哪里长得像是幕后黑手?”

“真相只有一个,宝宝终于想起来了!”

杜雨菱还没有答话,钟蓓蓓突然如梦初醒的大喊了一句。

迎着几个大人迷惑的目光,小丫头指着谢卿芸仨人的桌子,自信满满的说到:“刚才这个厨娘姐姐端出来的蘑菇汤,用的蘑菇就是宝宝家种的。”

“爸爸种的蘑菇香味很特别,东凰市只有宝宝家的蘑菇,才有这样的香气。”

052 据为己有

就在钟蓓蓓说破蘑菇的来历之后,钟衍感觉到大厅的温度突然降至冰点。

不光是杜雨菱看他的眼神不对,就连青玉凰组合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看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钟衍下意识的将女儿护住,“要是我家丫头刚才说错了话,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钟先生才是真人不露相。”

不知为何,杜雨菱在看见钟衍护住女儿的动作,她心中的疑惑和愤怒突然消退了大半。

只是女人的语气还有几分寒意:“既然能种出那么好的蘑菇,直接种下去不行吗,何必找外人来摊薄你的收益?”

钟衍诚恳道:“没办法,我租的那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这几天找我拿货的二道贩子,几乎要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为了满足大家的需要——”

“所以你就把菌种扩散出去,让大家一起发财?”杜雨菱冷笑着补充到。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傻?”

钟衍先是反驳了一句,随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这些天张老板跟他的合作顺利,付钱付的极其爽快。

面对给自己付钱的伙伴,他下意识的将张老板归类为好人,忽视了好人也会吃人的。

好人吃人也不吐骨头。

包括孩子她妈,同样是如此。

“我说张老板被摆一道后还那么热情,原来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钟衍如梦初醒的叹息一声,“说来说去,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

听见父亲的长叹,钟蓓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啊哦,原来是爸爸泄露了家里最大的秘密,宝宝将来又得过苦日子了。”

“不许胡思乱想,你就没有过苦日子的命!”钟衍摸摸女儿的小脑瓜,他微笑着解释道,“刚才没听见小姐姐说的话吗?你妈的林场明年就要赚大钱。”

小丫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充满了苦恼:“爸爸因为被骗而失了智,居然在宝宝面前说脏话。”

“臭丫头,这么想挨打吗?”

钟衍恼羞成怒,作势扬了扬巴掌。

究竟是谁给了钟蓓蓓勇气,居然在老爹身上玩起了危机公关的游戏。

丫头就不怕重蹈覆辙,像在幼儿园那次一样制造了天大的危机,最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解决的能力?

钟蓓蓓很不服气的大叫道:“爸爸凭什么打宝宝?”

“就凭我是你爸爸!”

“是哦,惩罚宝宝是爸爸的权力。”

小丫头如梦初醒,她十分不情愿的伸出左手掌心冲上,又用右手捂住嘴巴含混不清道:“爸爸现在可以惩罚乖宝宝了。”

“宝宝是乖孩子,挨打的时候保证不会哭,将来也不会跟外面的人说爸爸打我的事情。”

臭丫头,就冲你摆出的这副架势,分明是把老爹架在火上烤。

没看见附近老老少少几个女性,都在用扎得死人的眼光瞪你老子?

“知道我拿你没办法,还故意在外人面前装成这样给老爹难堪,难道这就是你的终极乖、宝、宝形态?”钟衍哭笑不得的捏捏女儿的小脸蛋。

小家伙不好意思扭了扭头,转而施展真正的撒娇手段,把小脑瓜埋在父亲的胸口左右蹭动。

大厅内的气温霎时间迅速回升,几个女性观众的脸色也多云转晴:她们好歹也是从小女孩时期成长起来的,小丫头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钟蓓蓓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娇,说明她从来就没挨过老爹的揍。

被女儿作弄成这样还不揍女儿的父亲,一定是个好父亲,同时也是个可以信赖的好男人。

“我就说蓓蓓的爸爸不可能是坏人,”谢卿芸突然压低声音对白潇瑜道,“小鱼你听见没有,他刚才亲口承认了慕总是蓓蓓的妈妈。”

“行了,赶紧收起你的八卦,”白潇瑜不动声色的推了她一把,“钟哥是来做市场调查的,他和慕总的关系用不着我们操心。”

“怎么不能操心,上个月和慕总告别的时候,她不是托我们代为打听蓓蓓父女的消息?”

“先看看再说,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最好少插手。慕总跟我们最多算是点头之交,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惹怒了钟哥,我们可还欠着人家很大的人情呢。”

目睹了父女俩的互动,又听见身后表妹与同伴的窃窃私语,杜雨菱脸上已经看不见怀疑的神色,“钟先生想要扩大再生产,整个蘑菇沟没有比我家更合适的合作方。”

“无论技术还是产地,我们都能提供最好的。”

“口说无凭,先让我看看实际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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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三层楼的农家乐,座落在向阳的南面山坡上。

屋边山上除了一条水泥路,就是开垦成一道道的梯田,田里种满了果树。真在这里进行投资的话,钟蓓蓓一定很高兴:满山的果树能让小丫头从五月吃到十一月,月月都有新鲜水果。

杜家承包的后山北坡,则是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甜笋竹和毛竹。

蘑菇大棚设立在郁郁葱葱的竹海中,有条黄土路通往山下。

种植食用菌剩下的废弃种料,则直接堆积在竹海当中。

受到大量农家肥的滋养,杜家承包的山头就是比别处要翠绿几分。

十月正是甜笋纷纷冒头的时候,地面厚厚的竹叶上边经常能看见野生的竹荪,偶尔也能见到野生的蝉花。

竹荪是高档食用菌、蝉花是类似冬虫夏草的药用菌,这两个都有不错的市场价值。

野生食用菌,无不是大自然竞争中的胜利者。

而且它不像野生动物,没有法律层面的麻烦——连麻雀都是二级保护动物的年代,任何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都是犯罪、要被人唾弃。

既然山八珍受法律和道德限制不能吃,那么它的市场空白完全可以由草八珍来填补。

找水军推广时吹嘘下猴菇菌、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的保健功效,就能引得食客纷至沓来。

被杜家母女带着一通巡查下来,钟衍在心中已有计较,他站在大棚微笑道:“地方我已经看过了,可扩建的潜力很大,总的来说我认可它的发展潜力。”

“但是我还有个疑问,需要二位做个正面解答。答案能让我满意,咱们继续谈投资的事情。答案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是不会往里面砸钱的。”

“我的疑问是,既然你们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发展起来?被两位隐藏起来的阻碍因素,究竟是什么?”

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钟衍特地加重了语气,以显示自己被两人欺瞒的不满

杜雨菱像是早就料到了钟衍的疑问,她不紧不慢道:“钟先生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十九年前,我爸曾经向上边申请,希望能贷款搞蘑菇种殖合作社。可镇政府的领导非说种蘑菇没有前途,非要让大伙退耕还林种果树。”

“结果呢,大家耗尽积蓄,咬紧牙关辛苦了三年。三年后果子成熟了,大力推广种树的领导高升了,曾经许诺要买水果的批发商也不见了踪影。”

“我父亲不忍看大家血本无归,所以想了个收木屑的办法,用四十块钱两百斤的价格收果木屑。乡亲们纷纷把果树砍倒,卖给我爸爸打木屑种蘑菇。”

“为了支付果木款,我爸连刚买的彩电冰箱都卖了换钱,这才让乡亲们都缓了一口气。”

“十四年前,父亲再度向上边申请,希望贷款建立蘑菇合作社。但是上边的领导一句东凰市用不着两个食用菌种植场,要先进不要落后产能,就把我父亲的申请驳回。”

“然后大力扶持招商引资来的长生食用菌场,就连我也在那里打过工、学过技术。”

“十年前,有领导说这里环境优美,要把蘑菇沟杜家村变成度假村,努力发动大家参股。”

“听说要大力开发旅游资源,我父亲高兴得不得了。他把存着用来买房的钱、将来给我结婚时准备的嫁妆、还有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老本都挪出来。”

“结果领导高升后,这件事又不了了之。”

“就这样,我家两代人的辛苦积蓄、借钱投入的前期资金通通打水漂。后来父亲重病的时候,我翻遍全家的存折,连五百块的住院押金都凑不够。”

“这个解释,钟先生满意吗?”

女孩平静中略带悲愤的语气,让钟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的父亲但凡能有一次不轻信他人,杜家的经济状况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就不能用怀疑的心态去面对一切,更别说无师自通掌握危机公关技巧。

“姐姐别难过了。”跟在钟衍身边的小丫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递个杜雨菱。

她努力学着爸爸说教的语气,认真对杜雨菱道:“咱们做事情要看长远些,何况现在宝宝带着爸爸来了。只要有宝宝在这里,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听见小丫头安慰大人的话,钟衍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臭丫头,又在偷偷把老爹的功劳据为己有。

053 一个好人

钟衍与杜雨菱敲定合作计划的速度很快,当两人的行事风格相近时,所有的试探套路都变得毫无意义。

被大幅简单化的流程,让合作进程变得无比流畅。

由钟衍出资、出设备、出菌种帮助杜家扩产并负责最终销售,杜家请人、出地皮、出品牌负责日常生产。

扣除成本后的最终收益,双方五五分成。

杜雨菱在扩大生产的同时,必须以成本价向钟衍的食用菌场提种料袋,每年至少五吨上限不超过十吨——这些种料袋发出的蘑菇,不会冠以杜家蘑菇的名号,而是用来维持钟衍原有的招牌。

以十吨种料来计算,最多发五吨左右的鲜菇。它的市场占比,无法影响扩大化之后的合作前景。

杜雨菱略作考虑,随即答应了这个条件。

划分好双方的权力责任之后,事情朝着前所未有的高效方向前进。

杜雨菱早就准扩建的厂房,在资金到位后迅速扩充成形。

十天后,就在经营手续完成审批的当天,钟衍随即把几台机械设备送达,场地立刻变得像模像样。

“这是长生食用菌场的设备,你怎么把它们给弄来了?我以前就用过这台混料机,上边的还有我当初不小心碰出的刮痕——”

杜雨菱曾经在长生菌场打过工,一眼就看出了机械的来历。

自己用过的仪器突然出现在家里,这让她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当时打工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家里也能用上这些机器,我和妈妈也能省心不少。可惜这玩意的价钱太贵,我一直都是想想而已。”

“最近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我不得不省着点花。”钟衍微笑着解释道,“长生食用菌场最近更新了生产线,我听说这些被淘汰的机器运转工况都很良好,稍微花些钱就能淘回来。”

事实上钟衍根本没花多少钱,沈渊教授几乎是用卖废铁的价格将东西处理给他。

但是在他与杜雨菱的合作协议里,这批机器的账面价格可不低。

唯一值钱的,是一辆小型装卸叉车。

但是那玩意却被钟衍截流,放在城内的蘑菇洞里,方便自己装车上下货。

就连先期投入的资金,多半也来自于沈渊教授的投资,钟衍不过是在中间提篮子多转了道手。

谁让他是个好人呢?

在商业活动中,好人也是会吃人的,该不吐骨头的时候也不吐骨头。

杜雨菱在长生菌场打工学技术时,就听过老师傅对机器的估价,此刻更是不疑有诈。

她有些出神的抚摸着机器表面的刮痕,随即冲钟衍露出灿烂微笑:“辛苦你了。”

“爸爸不辛苦,跟他跑上跑下一整天的宝宝,那才叫辛苦呢。”钟蓓蓓细声细气的抗议道,“宝宝今年才五岁,每天辛苦得连上幼儿园的时间都没有。”

杜雨菱闻言忍不住露出微笑:“蓓蓓也辛苦了。”

告别了正在忙碌的杜雨菱,钟衍带着满满一卡车的菌种袋,再度回到了防空洞蘑菇园。

首批完成接种的平菇,是钟衍基于原有菌种微调的产品。

原本是杜雨菱用来练手的试验品,现在被钟衍当做是合同的一部分,全数拉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女孩曾经好意劝诫过他,因为是新手磨合期的产品,第一批蘑菇的成活率可能存在问题。

建议他在机器运行正常后,再从这里拿货。

但是杜雨菱的担心,在钟衍的系统面前完全不是问题。

进了钟衍地盘上的蘑菇,就没有活不了的。

另外之前小丫头的一句无心抱怨,也让钟衍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得拼尽全力给女儿准备一笔钱,以备将来她读书生活之需。

钟衍做这样的筹划,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系统抹杀后,慕青蝉不愿接手女儿的养育之责。

虽然他打心底认为慕青蝉不是那种女人,可有备无患总是最优选择。为了这项最优选择,钟衍必须要有吃人不吐骨的觉悟,能多挣一分钱就是一分钱。

不过话说回来,为了让蓓蓓有更好的成长空间,老把女儿带在身边也不是个办法。

她得多接触同龄人,不能脱离同龄人的圈子太久。

将整车的菌种袋从车上卸下,又用叉车在防空洞内整整齐齐的码好。

下了叉车的钟衍抱起女儿道:“回家之后老爸再加把劲,到附近给你找个合适的幼儿园好不好?”

谁知小丫头竟然拼命摇头,完全不接受老爹的好意。

“蓓蓓乖,好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幼儿园是上学的第一步。”

“找幼儿园的事情,不需要爸爸帮忙,宝宝懂找幼儿园。”钟蓓蓓细声细气的辩解着,“爸爸找的幼儿园,未必能合宝宝的意。”

钟衍被女儿的异想天开惊得目瞪口呆:“你今年才满五岁,去哪里找幼儿园?”

“这里——”

小丫头举起手中的腕表,她按动了上边的通话键。

很快手表里传出了另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天王盖地虎。”

钟蓓蓓立刻回了句:“宝塔镇河妖!”

这是在搞什么?

两个小丫头通话居然要对暗号?

钟衍看得满头雾水,他正欲问清楚女儿在搞什么,却被钟蓓蓓竖起食指放在嘴巴阻止。

父女俩只听得洛瑶继续问到:“洛嘉宁有两件宝贝,分别是什么?”

“好马,宝刀!”

“马是什么马?”

“彩虹宝莉马。”

“刀是什么刀?”

“金丝大环刀。”

“暗号对答没有错,看来你是小魔女天团的自己人。说吧,你找本宫有什么事?”

“宝宝现在要上幼儿园,不想再让爸爸操心了。”

“那好吧,明天你带着报名资料来东凰市西街南路六六六号,瑶瑶和妹妹会在永恒神境幼儿园欢迎你的加入。”

直到女儿完成通话,钟衍依然还是呆若木鸡状。

亿万富翁买下的幼儿园,居然给他起名叫永恒神境?

同样是当爹的,你用来哄女儿的套路是不是太多了点,这让其他人怎么活?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钟衍关注的重点是另一件事。

“蓓蓓,你跟爸爸说句实话,到了瑶瑶家开的幼儿园里,你会不会受到欺负?”钟衍无比严肃的问着女儿,“如果会受欺负,爸爸绝对不会同意你去那里。”

“爸爸去实地考察一下,你不就知道了?”

钟蓓蓓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海报,上边有标红加粗的宋体字写着一行标题:永恒神境幼儿园招生啦!

“在起跑线上起跑的孩子,不管他如何努力提前起跑,永远赢不了起跑线就是终点线的孩子。”

“在终点线起跑的孩子,未必能走上领奖台拿到属于他的奖品。”

“当其他家长试图为孩子寻找起跑线的时候,永恒神境幼儿园是领奖台。”

“加入永恒神境幼儿园,无需长跑就能让你的孩子赢在领奖台上!”

054 领奖台上

吃过早餐,钟衍照常带女儿出门散步。

与往日不同的是,父女俩今天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西街南路六六六号的永恒神境幼儿园,不管这个名字有多值得吐槽,也比格兰迪幼儿园要好。

进了格兰迪幼儿园的孩子,怕不是每天都要搬砖。

尤其是那句“让孩子赢在领奖台上”的宣传语,简直让钟衍叹为观止:你以为跑了第一名,就一定能拿到金牌?

别做梦了,只要领奖台上还有其他人,金牌就绝对不是你的。

这句宣传标语阴阳怪气的负能量,起码能抵网络水军五个师的感染力。

冲这句话的水平,钟衍就得去跟同行好好学习——那货绝对是老阴阳师,值得好好交流一下。

十五分钟后,父女俩从地铁出口出来,抬头就看见了永恒神境幼儿园的招牌,几个幼体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呜呜呜,我想上这个幼儿园。”

父女俩准备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年轻少妇拖着哭闹不休的儿子出来。

小男孩各种撒泼打滚,站在就是不肯走。

看见小男孩的哭闹,钟衍心中放心一大半:能让熊孩子这么上心的幼儿园,它内部的环境设施必然好得让人羡慕才是。

然而小男孩的母亲粉面含霜,怒目瞪着自己的孩子,用尖利的嗓音厉声喝道:“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安心?”

“这位家长,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对孩子发这么大的火?”同为家长的钟衍赶紧上去劝诫,“孩子愿意上幼儿园,这不是件好事吗?你让他在这上幼儿园不就得了?”

“你快别提上幼儿园的事情,这个狗屁幼儿园,说是食宿学费全民,但是要入门考试合格才能报名。”小男孩的母亲怒气冲冲道,“考试就考试吧,你看看他们出的这都是些什么题目?”

她一边说,一边愤怒的晃动着手里的试卷,“让一个四五岁孩子用科学理论解释生活现象,摇晃可乐为什么会让气泡变多?”

“这个问题连我都不一定知道,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知识?我儿子要是能解答这些问题,他直接上中科大少年班不好吗?”

“呃——确实好像有点不合常理,”钟衍略带心虚的附和着,他有一个靠走后门拿到入园资格的女儿,实在不好开门见山的抨击园方的无理取闹。

“emmm~~~宝宝也觉得幼儿园的题目有问题!”

本来还趴在父亲怀里的钟蓓蓓,她突然直起身转过头道,“根据化学平衡原理的表述,如果改变影响平衡的一个条件(如浓度、温度或压强等),平衡就向能够减弱这种改变的方向移动。”

“因此摇晃可乐瓶,实际上并不是让气泡增多,而是使碳酸变成二氧化碳的反应速度加快。爸爸你看,幼儿园的老师肯定出错题目了。”

小男孩的妈(石化中):……

小男孩(不明觉厉):……

钟衍愣了一会,随即柔声问到:“这应该是高中化学的知识点,蓓蓓,你怎么会知道这道题的答案?是谁教你的勒沙特平衡原理?”

“妈妈教的,宝宝恰好记住了。”

“能碰,巧解开一道题,只能算是运气好,”少妇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振了振手中的试卷,“你看第二道题目,求y关于x的n阶导数(1)y=in(37x-6x^2)。(2)y=(sinx)^2(cosx)^4。(3)y=1/(x-x^2)。”

“你说这像话吗?幼儿园入园考微积分?”

钟衍深有同感大点点头,他如梦初醒的开玩笑道:“难怪招生简章上敢说,进园的学生可以赢在领奖台上。一个四五岁就能解答微积分的小孩,可不就是生来便赢在领奖台上?”

“可是宝宝觉得,这道题好像不算太难。”

钟蓓蓓略微思考了一会,随即逐字逐句的斟酌道:“因为y=(sinx)^2,所以y‘=2sinx(sinx)‘=2sinxcosx=sin2x,嗯~~~~”

“后面要拿纸算,直接口述会把爸爸绕糊涂的。”

钟衍有些骄傲的亲了女儿一口,他颇为感慨道:“不用拿纸算,你现在已经把老爹绕糊涂了,这也是妈妈教你的?”

被表演的钟蓓蓓有些不好意道:“妈妈只教了宝宝七年级的代数。剩下的知识,都是是宝宝拿幼儿园的鸡腿,一点一点从瑶瑶那里换来的。爸爸,宝宝这笔生意是不是做亏本了呀?”

“不亏不亏,一点都不亏,爸爸甚至觉得丫头你赚大了。”

说到底,还是钟衍小觑了东凰市的小魔女联盟。

他身处第二层,以为女儿和她的小伙伴还在第一层。

殊不知五个小朋友一人叠一层,都能把自己垒到第五层去。

既然洛瑶能有这样水平,女儿跟着这班高智商小丫头混一起,怎么也能混个赢在领奖台的资格吧?

让女儿上洛家开办的永恒神境幼儿园,他放心!

他无视了已经呈呆滞状的小男孩母亲,昂首挺胸领着小丫头走进幼儿园大门。

进入幼儿园的道路很长,一路上不时能遇到骂骂咧咧往外走的学生家长,个个都对园方出的题目表示严重的不满。

等钟衍领着女儿进入面试房间时,排在父女俩前边等待测试的人,只剩一家了。

大概是为了表示公平,面试老师正在拆封新一卷的试题。

坐在面试老师对面的双胞胎姐妹,长相有七八分的相似,都精致得犹如瓷娃娃一般。

站在旁边看面试的夫妻俩,男的帅气高大,女的神情恬淡美丽动人,简直就是神仙眷侣的完美写照。

“宝宝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趁着老师拆试卷的空档,坐在左边的双胞胎小丫头开口说到,“但是这份试卷的正确答案应该是aabcdac。”

“好啦,宝宝已经凭借满分答案圆满通过测试,你们可以直接发试卷考妹妹了。”

还没看试卷就直接报答案?

现在的小丫头都这么不谦虚吗?

钟衍心中正想多吐槽两句,谁知老师竟然见怪不怪的点点头:“回答完全正确,恭喜你们姐妹俩被永恒神境幼儿园录取。”

喂喂,作弊做成你们这种情况,那就真的过份了啊。

就算走后门好歹也走个过场行不行,都是如此明目张胆放水,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

送走了前两位面试者,女老师抬头对钟衍笑道:“您好,我是永恒神境幼儿园的园长葛晓白,请问二位是来报名的吗?”

“老师好,我叫钟蓓蓓,是来报名的。”

“原来你是钟蓓蓓啊,”葛晓白笑着点点头,“老师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未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这样吧,你也别参加考试了,老师做主让你免试入学。”

055 女儿的游戏

钟衍以为不看试卷,闭着眼睛做出满分的题目已经很放水了。

他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入学之路更加逆天,老师看她一眼就觉得她是可造之材——这哪里是放水,分明是三峡大坝开闸泄洪。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蓓蓓能完全继承慕青蝉的智商,老师也算是慧眼识才。

有了慕青蝉的珠玉在前,钟衍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现实,打从心底认为女儿应该被优待。

由于钟蓓蓓的入学考试通过速度极快,前一对夫妇带着女儿还没来得及出门。

听说小丫头免试入学,四人都回头看着父女俩。

“钟蓓蓓,宝宝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之前赌试题答案的小丫头,此刻怀抱双手望着蓓蓓,“没想到你居然来得这么快。”

“宝宝也以为你去外国,不把国外折腾到彗星撞地球,你是不会回国的。”钟蓓蓓同样昂首挺胸望着她,“说吧,距离因你而起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因你而引发世界末日,还剩几天时间?”

“喔嗬嗬嗬,果然只有你看出了本宝宝的真实能力,不愧是敢跟宝宝抢宝宝称号的人。”笑得“恶形恶状”小丫头还没说完,就被她的爸爸一把捂住嘴巴。

男人略带愧疚的望着钟衍:“鄙人洛云枫,没有教好这丫头让你见笑了。”

洛姓男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个孩子跟钟蓓蓓抢宝宝的自称——毫无疑问,那个自称宝宝小丫头就是洛嘉宁。

存在于洛瑶和女儿的暗号中,拥有彩虹宝莉马、金丝大环刀两件宝物的小魔女。

旁边那个则是她的妹妹,洛神秀。

“久仰久仰,我叫钟衍。令千金天真烂漫,让人见之心喜。”钟衍同样略带抱歉的望着对方,“我家这个顽皮的淘气包,能有令千金这样的朋友,应该说她的运气真好。”

“对,就是这样。”洛嘉宁扯下老爹的大手,神气十足的对钟衍道,“你的眼光不错,宝宝决定赐你五百万,今天回去就买张彩票——呜呜~~~”

洛嘉宁还没说完,再度被老爹捂住嘴巴,不让她继续胡说下去。

钟衍装作没看见夫妻俩的尴尬,主动转移话题道:“不好意思啊,我得赶紧带女儿去完成报名,我下午还有很多事情,不能耽搁太久。”

永恒神境幼儿园很大,光是室内的游乐场所就有七八处。

除去之前见到的老师以外,负责管理的人员还有六个,每个人看上去的职业素养都很高。

包括女儿在内,整个幼儿园一共只有五个学生,而且还是五个问题学生。

看见了快一个月没见的小伙伴,五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叽里呱啦各说各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趁女儿和小伙伴聊天的空档,钟衍转头打量起整间屋子的陈设。

这是一间像是西方教廷会议厅的屋子,装潢设计有着浓厚的洛可可风格。

在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圆形实木大桌,桌上铺着镂空的浅色天鹅绒桌布。

桌边摆着五张高背红绒木椅,设计者显然考虑到了使用者的身高限制,特意降低了桌面的高度。

“咳咳咳,”最终还是看起来比较像样的洛瑶清咳一声,“大家坐吧,今天找各位来不为别的,主要是想跟大家商谈一下咱们的后续发展方向。”

“最近的情况很糟糕,已经到了非治理不可的程度。洛嘉宁,你是瑶池金皇派的掌门继承人,由你来跟大家说一下,眼下问题的严重性。”

“大家都坐好,掌门宝宝要发言了。”

洛嘉宁无比熟练的爬上高背圆桌椅,神气十足的在位置上坐下。

她两只小脚伸出在椅子外边,不停的晃呀晃。

钟蓓蓓和其他小丫头都有样学样,各自找位置在桌边坐下,不约而同的从小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卡片。

发觉女儿的表情比听爸爸讲课还严肃,钟衍不由得暗自发笑:“上来就玩跑团桌游,估计是这些都闷坏了——也对,单凭我家丫头五岁就能够解答高数的能力,理解跑团游戏规则不是什么难事。”

整个东凰市内,能和钟蓓蓓上桌玩跑团游戏的同龄人,估计全部在这间屋子里。

“今天是咱们重聚的大喜日子,也是宣告敌人邪恶计划破产的日子。”

瞧见大家都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好,洛嘉宁清咳一声:

“一个月前,由于受到世界法则和东凰市当局的残酷迫害,非凡女儿联盟议会感受到来自外界的严重危机。地下工作经验极其丰富的钟蓓蓓,建议我们暂停在沁苑路二百五十一号召开的大会。”

“议会主席团接受了蓓蓓同志的提议,从不同的途径进行疏散转移,来到西街南路六六六号继续召开联盟会议。”

钟衍才听了几句剧情简介和前情提要,就觉得尬得不行。

眼前这五个小丫头的智商虽然不低,可她们的本质还是小丫头,而且真实年龄只有五岁。

喜欢角色扮演、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几乎是所有小女孩的共性。

只不过自家女儿和她的小伙伴,喜欢的“过家家游戏”有些高端,看上去有种羞耻度爆表的感觉。

用句诡秘而时髦的话说,这就是钟衍直视“神话生物”带来的负面后果,他原有的理智值正在一路狂跌。

他下意识的回望身边,洛嘉宁洛神秀的父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屋子。

“看来他们也无法直视自家女儿的尬演,”钟衍心念电转,决定紧随两人的脚步,“我也赶紧走吧,万一等会轮到蓓蓓发言的时候,当爹的直接笑场可就不好了。”

---

“喂,张老板吗?”

“我这里过几天有批新蘑菇要上市,不知道你收不收?”从幼儿园出来,钟衍就直接拨通了张老板的电话。

“这么快?你那个蘑菇洞能种多少东西?”

张老板这些天忙里忙外的跑关系拉人投资入伙,眼看事情完成了大半的时候突然接到钟衍的电话,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但是更多的是难言的疑惑:就算钟衍上个月临时发觉蘑菇行情不错,临时在外边补了一大批的菌种袋。

可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至于让新菇上市吧?

“我可没有说过,我只有一个生产基地。”钟衍信口胡诌道,“这都是早几个月我寄放在朋友家的新品种,但他那里的环境不行,种料袋直到十几天前才长满菌丝。因为怕他偷我的新菌种,我雇车把东西都拉回自己的场地来了。”

“我估摸着后天能出第一批,质量比上次给你的还要好很多。”

“收,收,如果市场反应良好的话,价格再高点也无所谓。”张老板满口答应着,跟钟衍爽快的约定了交货时间。

放下电话后,张老板脸色比之前黑了三分。

“我说他怎么任由我拉走能出孢子的种料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如果新出的平菇比老品种还好,老子花大力气推广的旧菇种,不还是只能赚个辛苦钱?”

“他奶奶的,又被这个小狐狸耍了一道。不行,趁着眼下损失不大,扩建蘑菇棚的事情必须早点终止。”

056 做出抉择

&nbsp&nbsp&nbsp&nbsp三天后,东凰工大的试验楼。

&nbsp&nbsp&nbsp&nbsp“喂,是沈教授吗?”

&nbsp&nbsp&nbsp&nbsp钟衍提着一兜平菇菌种袋站在楼下,他对手机里语气轻松道:“我带了件你最喜欢的礼物过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签收?”

&nbsp&nbsp&nbsp&nbsp试验室的沈渊显然忙得脱不开身,只是在电话里说了句:“我在七零一号房间,带着你的东西上来吧。”

&nbsp&nbsp&nbsp&nbsp被调整过的新平菇,在他的催化下已经长出了第一批收获。

&nbsp&nbsp&nbsp&nbsp新菇的品质相较老菇有了极大的提升,不仅口感更好,单个产量也比老品种增加不少。

&nbsp&nbsp&nbsp&nbsp它这让钟衍很是欣慰,更让之前合作的张老板一直黑着一张脸:钟衍这小狐狸,开口就涨价到四块五一斤你敢信?

&nbsp&nbsp&nbsp&nbsp要不是老客户都在催着要货,张老板真想转身就走。

&nbsp&nbsp&nbsp&nbsp卖掉了第一批收获之后,钟衍挑了个长势最好的菌种袋,带到工大来给沈教授报喜——用了人家那么多的投资,总得给点东西投桃报李不是?

&nbsp&nbsp&nbsp&nbsp“这是什么玩意?”沈渊看着钟衍手里的菌种袋,他眉头都皱起来了,“你别跟我说,这是用我的菌种培育出来的平菇啊!弄虚作假的事情,在我这里行不通。”

&nbsp&nbsp&nbsp&nbsp“沈氏丰农165型是什么数据,我心里很清楚。它出的菇没这么大,品相色泽也没有这么好。”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果然是老行家。”

&nbsp&nbsp&nbsp&nbsp钟衍微笑着把东西提上试验台,“我敢发誓它是沈氏丰农165型,我在用家族秘传的育种工艺进行培养时,结果撞了大运,不知怎么诱发了它的变异。”

&nbsp&nbsp&nbsp&nbsp“平菇变异了?”正在附近埋头做事的李寒阳,他好奇的抬头循声望来,“嗯,我勒个去——上回跟着卫星上天的菌种,从个头上看,都没有你这个好。”

&nbsp&nbsp&nbsp&nbsp“味道怎么样,比起之前你种的平菇是好是坏。”沈渊语气微微显得有些激动,他已经猜到了钟衍的答案。

&nbsp&nbsp&nbsp&nbsp如果整体品质不如之前,钟衍绝对不会拿着东西过来邀功。

&nbsp&nbsp&nbsp&nbsp虽说变异蘑菇的蓝本是165型,但是从知识产权来说,它已经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

&nbsp&nbsp&nbsp&nbsp不过能成为巨人的肩膀,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这就仿佛是袁老的野败系在三系法杂交稻中的地位,如今国内市面上九成八以上的三系法杂交稻,父本都是野败系的基因。

&nbsp&nbsp&nbsp&nbsp野败系只差那么一点点,它就能成为所有三系法杂交稻的父亲,剩下的份额属于红莲系。

&nbsp&nbsp&nbsp&nbsp沈渊不求自己的成果变成平菇界的公爹,能像红莲系一样当回隔壁老王,他已经很知足了。

&nbsp&nbsp&nbsp&nbsp“变异后的蘑菇比原来的更好吃。”钟衍含笑说出答案,“具体好了多少,我手头没有检测工具,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检测。”

&nbsp&nbsp&nbsp&nbsp“果然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在变异——”

&nbsp&nbsp&nbsp&nbsp沈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掏出放大镜,凑到蘑菇跟前细细观察。

&nbsp&nbsp&nbsp&nbsp半晌之后,他突然直起腰道:“我手上还有一个研究生的空缺,不知道钟先生有没有兴趣考我的研究生呢?以你的学历和能力,完全有资格读研。”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的水平和能力,在业界是有目共睹的。”面对教授的出言招揽,钟衍略带歉意的婉拒道:“只是我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丫头,我实在没法进行脱产学习。”

&nbsp&nbsp&nbsp&nbsp“不,你需要脱产进行学习。”

&nbsp&nbsp&nbsp&nbsp沈渊突然严肃道:“女儿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年轻人,你要记住钱是赚不完的,学习的黄金时间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

&nbsp&nbsp&nbsp&nbsp“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今天拿来的菌种、你成功育种的家传古法,其中蕴涵的新发现足够写四到十篇论文,产生三到六个不等的专利。”

&nbsp&nbsp&nbsp&nbsp“如果你只会种蘑菇,每年撑死赚到一百万。因为你没有学术圈的话语权,将来哪怕有新的发明发现,也可能会碰上一群别有用心跟你打官司争名争利的学阀。”

&nbsp&nbsp&nbsp&nbsp“若你是我的学生,这些论文和专利足以让你名利双收。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你抄袭、或者说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nbsp&nbsp&nbsp&nbsp“当然了,作为你的老师,我也能分到相当多的好处。你能当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你太客气了,“钟衍心中多了几分意动,“我先考虑下,明天再给你答复行吗?”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蘑菇沟,杜家新建大棚内。

&nbsp&nbsp&nbsp&nbsp“这是谁送的饮料?劝你最好不要喝,因为我觉得它无法通过食品安全检测。”

&nbsp&nbsp&nbsp&nbsp钟衍摇了摇手里的塑料瓶,青绿色的汁液在瓶里来回打转。

&nbsp&nbsp&nbsp&nbsp真菌感知的能力告诉他,汁液里有不少真菌类微生物,看上去不大干净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看见他满脸的疑惑,杜雨菱主动解释道:“我按照你的建议,在隔壁省的糖厂订购了大量的新鲜甘蔗渣。现在是甘蔗丰收的时节,糖厂正愁没人帮忙处理甘蔗渣。”

&nbsp&nbsp&nbsp&nbsp“为了表示感谢,他们让货车司机随车赠送我了两桶鲜榨甘蔗汁。今天凌晨才榨好的,一路紧赶慢赶给我们送过来。”

&nbsp&nbsp&nbsp&nbsp以往杜家种蘑菇都是使用本地秸秆木屑,但是扩大生产、尤其是本村还有竞争对手的时候,迟早会面对原料不够的窘境。

&nbsp&nbsp&nbsp&nbsp钟衍建议她使用甘蔗渣做主料,并将自己“珍藏”的配方毫无保留的转告。

&nbsp&nbsp&nbsp&nbsp为了最大限度还原味道,杜雨菱对钟衍的建议执行得很彻底——谁让他手里掌握了合作企业的钱袋子?

&nbsp&nbsp&nbsp&nbsp糖厂的鲜榨甘蔗汁?

&nbsp&nbsp&nbsp&nbsp钟衍略微想象了一下上千根甘蔗被挤压榨汁的场面,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这玩意为啥那么脏,原来是鲜榨的,糖厂的榨汁机器应该要清洗一下了。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机器是干净的,但是甘蔗在榨汁前没有洗干净。

&nbsp&nbsp&nbsp&nbsp鲜榨蔗汁的菌群如此超标,喝了准会拉肚子。

&nbsp&nbsp&nbsp&nbsp再放得两天的话,它或许会变成海盗最喜欢的朗姆酒原液。

&nbsp&nbsp&nbsp&nbsp就冲这里边的微生物含量,朗姆酒它当定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正欲放下手中的塑料瓶,脑子闪过的灵光让他突然又将目光转回瓶子。

&nbsp&nbsp&nbsp&nbsp刚才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突然生出一个独特的灵感:酵母菌、酒曲以及酿造酱油微生物,绝大部分都是真菌类微生物。

&nbsp&nbsp&nbsp&nbsp“我只把眼界停留在最基本的食药用菌上,简直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如果控制发酵类的真菌,尤其是掌握一种高效的酒曲专利,将来的收益未必会比蘑菇低——”钟衍喃喃自语的说着。

&nbsp&nbsp&nbsp&nbsp自从大航海时代开始,糖酒交易历来是国际商贸的大宗商品。”

&nbsp&nbsp&nbsp&nbsp没错,平菇猴头菇什么的完全过时了。

&nbsp&nbsp&nbsp&nbsp真正值钱的东西,往往藏在制定行业规则的小玩意里边。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说得很对,我需要一个圈内人的身份。”钟衍终于下定了决心,“食药用菌专业的研究生身份,能让我接触到相当多有用的知识,合情合理的名利双收。”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的母亲慕青蝉,哪怕在结婚之后、怀孕期间都以每年几篇高质量论文的速度,飞快积攒着学术大牛的地位。

&nbsp&nbsp&nbsp&nbsp相比之下,钟衍简直是个“文盲加流氓”——这是慕青蝉对他的最直观评价。

&nbsp&nbsp&nbsp&nbsp非985学院的公共关系学的本科专业,连专业英语都不用学,更别说钟衍让通过鸡阿姨(gre)考试什么的。

&nbsp&nbsp&nbsp&nbsp钟衍看不懂慕青蝉的英文论文,自然逃不过一个文盲的帽子。

&nbsp&nbsp&nbsp&nbsp至于流氓——如果他不流氓的话,钟蓓蓓从哪来?

&nbsp&nbsp&nbsp&nbsp为了跟孩子她妈较劲,钟衍说什么也不能比她的成就低,必须争这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区区几篇论文算什么,他照样也能写!

&nbsp&nbsp&nbsp&nbsp而且绝对是高质量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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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女儿的忧虑

&nbsp&nbsp&nbsp&nbsp出租屋内,钟蓓蓓有些无聊的放下遥控器。

&nbsp&nbsp&nbsp&nbsp她看看边上抱着书认真学习的老爹,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爸爸今天晚上都没陪她玩,一直在看那本又大又厚的书。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读书这种事情,在爸爸眼里会比带宝宝更加重要呢?

&nbsp&nbsp&nbsp&nbsp家里已经有一个读书读到不见人的妈妈,绝对不能再有个读书读到不见的爸爸。

&nbsp&nbsp&nbsp&nbsp宝宝还太小,暂时不能给自己做饭,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nbsp&nbsp&nbsp&nbsp考虑再三之后,她扔下手中的遥控器,从椅子前边钻进老爹怀里:“爸爸在看什么书?让宝宝也看一下。”

&nbsp&nbsp&nbsp&nbsp“丫头别闹,这是一本考研用的资料,老爹准备考研究生呢。”

&nbsp&nbsp&nbsp&nbsp钟衍把女儿放在一边,他又将目光转回到书本上,“老爹准备努把力,看看能不能提一提自己的身价。本来我就没多大希望,被丫头你这么一闹,考上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沉思了一会,她好奇道:“考研这种事情,学霸妈妈不是最擅长吗?反正她都是你老婆,让她帮你代考不就行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摸摸女儿的小脑瓜,他忍不住笑道:“也对,要是有她在家,我学起来应该会很快的。不过也可能是沉迷美色,根本无心学习。”

&nbsp&nbsp&nbsp&nbsp“嗯,既然是这样,宝宝还是不把妈妈叫回来。”钟蓓蓓嘟起小嘴道,“妈妈在家会让爸爸分心,爸爸一分心,照顾宝宝的时间就更少了。”

&nbsp&nbsp&nbsp&nbsp臭丫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黑心棉?

&nbsp&nbsp&nbsp&nbsp为了让老爹专心照顾你,连老娘都可以豁出去不要?

&nbsp&nbsp&nbsp&nbsp钟衍颇为无奈的看着女儿,他忍不住为身在大西南的慕青蝉感到几分可惜:她与女儿分离的时间太久,女儿已经适应了母亲可有可无的生活状态,对她完全没了想法。

&nbsp&nbsp&nbsp&nbsp不过看着女儿认真盘算的样子,钟衍决定再帮慕青蝉最后争取一次女儿的心,“丫头你想想看,妈妈不在家,爸爸没法通过研究生的入学考试。”

&nbsp&nbsp&nbsp&nbsp“不能通过考试就只能自费去读研,一年要多花好几万当学费。老爹这里把钱花掉,将来你不就没有零食吃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一边试图用零食撼动女儿的意志,一边也在暗地感慨:慕青蝉再不回家,她身为母亲在女儿心中的地位,恐怕连零食都比不了。

&nbsp&nbsp&nbsp&nbsp“爸爸别担心,有宝宝在家,不会让你多花冤枉钱的。”

&nbsp&nbsp&nbsp&nbsp小丫头把手一挥,神气十足道:“这件事就包在宝宝身上,你明天给宝宝准备五斤干炸蘑菇,宝宝帮你把选择题的正确答案通通弄到手。洛嘉宁能猜得对入园考试题,她运气那么好,帮爸爸猜中几张试卷应该不难。”

&nbsp&nbsp&nbsp&nbsp钟衍被女儿的异想天开逗乐:“我家蓓蓓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乖宝宝,连微积分的数学题都做得出,你怎么会迷信洛嘉宁的运气呢?”

&nbsp&nbsp&nbsp&nbsp“宝宝的水平不过关,不能用微积分算出所有的结果。”

&nbsp&nbsp&nbsp&nbsp“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洛嘉宁那天的入园测试就是个过场,认真你就输了。”

&nbsp&nbsp&nbsp&nbsp听了老爹的话,钟蓓蓓眉开眼笑道:“所以宝宝建议爸爸不要认真看书,你应该专心的陪宝宝玩。理由爸爸刚刚才说过,认真你就输了,不认真才能赢。”

&nbsp&nbsp&nbsp&nbsp“臭丫头,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到时候爸爸考研不能上岸,就用你的零食钱交学费。”

&nbsp&nbsp&nbsp&nbsp小丫头完全不理会老爹的威胁,把小脑瓜压在父亲怀里,忙不迭的连声催促:“炸蘑菇干,爸爸快去炸蘑菇干。宝宝手里有了炸蘑菇干,爸爸考试一定会过的。”

&nbsp&nbsp&nbsp&nbsp“重申一遍,是干炸蘑菇,我真拿你没办法。”钟衍无奈的放下书,站起身去拿门后的围裙。

&nbsp&nbsp&nbsp&nbsp女儿在几个新朋友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老爹的厨艺。

&nbsp&nbsp&nbsp&nbsp其他无论家世、财力、地位,都是相形见绌。

&nbsp&nbsp&nbsp&nbsp至于她的美貌和智慧,现在还没到可以炫耀的年龄。

&nbsp&nbsp&nbsp&nbsp为了钟蓓蓓在朋友面前的小小尊严,钟衍只能将其他事情都往后放,帮她先准备一盆小零食。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东凰工大的试验室内,李寒阳带着钟衍认识他的同学。

&nbsp&nbsp&nbsp&nbsp真要论资排辈,如今钟衍是众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学弟”。

&nbsp&nbsp&nbsp&nbsp虽然钟衍还没参加研究生的招生考试,但沈渊已经迫不及待的让他进来熟悉业务。

&nbsp&nbsp&nbsp&nbsp就算他实在考不过,自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nbsp&nbsp&nbsp&nbsp看了新蘑菇的各项数据之后,沈渊现在是心中一片火热:不论是青出于蓝的蘑菇,抑或是钟衍手里能够诱发定向异变的祖传秘法,都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nbsp&nbsp&nbsp&nbsp哪怕钟衍只是单纯的运气够好,也说明这小子是一员福将,必须得将他留住。

&nbsp&nbsp&nbsp&nbsp搞其他类型的科研,或许没有运气一说。

&nbsp&nbsp&nbsp&nbsp但是搞生物学门类的研究,由于遗传变异的不确定性,运气其实是研究过程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nbsp&nbsp&nbsp&nbsp运气好在自然界碰上了研究者想要的定向变异,最起码可以省去十年苦功。

&nbsp&nbsp&nbsp&nbsp“其他人都被老师派出去出去做调研了,试验室里只有这位苗满仓师弟在帮忙。他在咱们这算是个传奇人物,他去年跨专业、跨学科考进来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

&nbsp&nbsp&nbsp&nbsp李寒阳笑着介绍到:“你在是考研复习的时候又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向他请教即可,苗学弟的水平绝非浪得虚名。”

&nbsp&nbsp&nbsp&nbsp“钟哥你好,叫我小苗就行了。”苗满仓笑着跟钟衍握了握手,“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考这个研究生,怪就怪我家老爷子给我起错了名字,害得我学其他行当都找不到饭吃。”

&nbsp&nbsp&nbsp&nbsp“诶,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你入门早,是我该叫你苗学长才对。”钟衍闻歌知雅意,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东北人。要说满仓,那在东北可是个好名字啊!”

&nbsp&nbsp&nbsp&nbsp“可不是吗,谁让我姓苗呢?”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哈哈一笑,他主动解释道:“粮食满仓是丰收,苗满仓的时候,粮库里准是因为空气湿度太大,这才导致谷子起霉和发芽。”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也说过,就冲我这个名字的空气湿度,干啥都是个祸害。唯独种蘑菇受欢迎,保准能让蘑菇丰收。”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跟他的学生们,个个都是妙人。

&nbsp&nbsp&nbsp&nbsp钟衍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期待——跟这样的教授、同学共事,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他随即拿出了曾经的专业水准,不留痕迹的吹捧了两人几句。

&nbsp&nbsp&nbsp&nbsp被深谙人性心理的钟衍吹捧,两人顿时油然生出遇到知己的感觉,气氛越发融洽起来。

&nbsp&nbsp&nbsp&nbsp眼看三人交谈甚欢,谈得兴起的苗满仓,突然从抽屉下拿出了一个硕大的塑料瓶招呼二人,“来,都来尝尝我做的改良版格瓦斯。这可是我从正宗毛子手上学来的手艺。”

&nbsp&nbsp&nbsp&nbsp“可惜东凰市买不到正宗的大列巴,只好凑合着用别的材料代替,我估摸着味道应该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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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学姐

&nbsp&nbsp&nbsp&nbsp格瓦斯,来自俄罗斯的饮料,一种由面包发酵的饮品。

&nbsp&nbsp&nbsp&nbsp传统的大列巴面包干制后,加入水和糖化液进行发酵,最终生成带有面包芬芳气息的低度酒精饮料。

&nbsp&nbsp&nbsp&nbsp看见苗满仓同学端出来的饮料,李寒阳眉头一皱:“这回不是跟豆汁一个味吧?上次你搞的皇城根下边的流行饮品,差点没让我把胆汁吐出来。”

&nbsp&nbsp&nbsp&nbsp“要还是那种味道,我宁可跟蘑菇抢锯木糠吃。”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连忙解释:“不会不会,上次是我从网上下载的配方,自己琢磨时候出了差错。至于说做格瓦斯,这东西的流程我熟,从小看我妈做到大,闭着眼睛都能学会。”

&nbsp&nbsp&nbsp&nbsp“可惜我没开着免提录音,不然就让你回家挨阿姨的擀面杖。”李寒阳叹息了一口气,“阿姨要是知道她被儿子称作正宗俄罗斯毛子,不揍你个七荤八素才怪。”

&nbsp&nbsp&nbsp&nbsp“我经常这么说,她知道,从来不生气。”

&nbsp&nbsp&nbsp&nbsp“苗学长做的格瓦斯,怎么没有面包的香气?你用的材料不对吧?”钟衍只扫了一眼,就发觉里边的真菌群落多得吓人,他说什么都不敢往肚子里灌。

&nbsp&nbsp&nbsp&nbsp“买不到面包,所以我用的是馒头干。就是把馒头切片放微波炉里烘干,替代大列巴使用。”

&nbsp&nbsp&nbsp&nbsp李寒阳赶紧把端到嘴边的杯子放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哪来那么多的馒头干?”

&nbsp&nbsp&nbsp&nbsp“我在三食堂认识了一个从铁岭来的服务员妹子,她前几天做馒头做多了卖不完,所以求我帮她想想办法。”苗满仓嘿嘿笑着,“我寻思反正饭量大,多吃几个馒头无所谓,就一次性买了四十个馒头。”

&nbsp&nbsp&nbsp&nbsp“谁知道我最近的饭量突然变小,眼瞅着剩下二十几个馒头再不吃就要坏了,干脆就拿它做成格瓦斯饮料。今天上午我才喝了一瓶,味道不错。”

&nbsp&nbsp&nbsp&nbsp“格瓦斯里含酒精,我中午下乡要开车,不能喝酒精饮料。现在查得那么严,我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钟衍随便找了个理由放下杯子,“还是说说考研的事情吧。”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见两人都不欣赏自己的杰作,只好将东西收起来,又从桌子底下抱[]出一个大纸箱道:“昨天晚上沈教授就说了你要来的事情,我老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nbsp&nbsp&nbsp&nbsp“里边是我去年考研用的全套学习资料,你要是辜负了我的好意,没考上沈教授的研究生,以后就别喊我学长。”

&nbsp&nbsp&nbsp&nbsp“哎,就算是没考上,我自掏腰包也要喊两位学长。能跟你们一起学习,是我的荣幸。”

&nbsp&nbsp&nbsp&nbsp“这才像话。”

&nbsp&nbsp&nbsp&nbsp听见钟衍的回答,苗满仓劈手抢过李寒阳的杯子一饮而尽,“我做的格瓦斯真的很好喝,你俩确定不试试?”

&nbsp&nbsp&nbsp&nbsp“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李寒阳哭笑不得,“我就说跨专业考研究生风险很大,一不留神就会理解错专业、与真正想学的专业擦肩而过。”

&nbsp&nbsp&nbsp&nbsp“老实说,你当初是不是想报发酵与酿造专业的研究生?结果人家改名生物工程,你看不懂找不到门路,所以才跑来跟我们一起研究食药用菌的?”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同样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限神往的表情道:“其实我是想选微生物与生化药学。奈何我求知若渴,但那里就是不收非对口专业的学生。”

&nbsp&nbsp&nbsp&nbsp“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冲着先知学姐去的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李寒阳一针见血的刺破了他的伪装,“一个连做格瓦斯的大列巴面包都不想买,只会用馒头干糊弄欺负酵母菌的人,我实在不相信你对微生物制药又多深的爱好。”

&nbsp&nbsp&nbsp&nbsp“连酵母菌都欺骗,你说你是不是人?还有没有点做学问的态度?”

&nbsp&nbsp&nbsp&nbsp“学长,学长,看破不说破,给哥们留点面子。”苗满仓连连拱手哀求,让李寒阳不要再说了。

&nbsp&nbsp&nbsp&nbsp“其实就算你能考进那个专业,恐怕也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从去年十二月份开始,先知学姐就已经离校出国了。”

&nbsp&nbsp&nbsp&nbsp眼看苗满仓表情窘迫下不了台,钟衍随手端起了盛满格瓦斯的杯子,催动真菌自溶的能力将杯中的杂菌尽数灭活,然后不紧不慢的浅饮一口:“李学长刚才说的仙子学姐究竟是谁?”

&nbsp&nbsp&nbsp&nbsp“那位学姐能被大家称为仙子,她一定很漂亮吧?”

&nbsp&nbsp&nbsp&nbsp“不是仙子,虽然她很漂亮,不过东凰工大的学生,通常不会以貌取人。我说的是先知。”李寒阳纠正了钟衍的发音错误,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工工整整的“先知”二字。

&nbsp&nbsp&nbsp&nbsp“用先知当绰号,不是比仙子更加古怪?”

&nbsp&nbsp&nbsp&nbsp“你结婚太早,来东凰工大的时间太晚,没听说过先知学姐的威名。”李寒阳边说,边陷入了对美好回忆的追忆中,“先知学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她未留校工作之前,学习成绩更是首屈一指。”

&nbsp&nbsp&nbsp&nbsp“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很多时候你还没有开口,她看你一眼,往往就能猜到你想说什么、要做什么。再加上她的名字中有个蝉字,所以前辈学长们用秋风未动蝉先觉这句诗形容她的——”

&nbsp&nbsp&nbsp&nbsp“噗——咳咳咳——”

&nbsp&nbsp&nbsp&nbsp钟衍刚喝了一口馒头版的格瓦斯,感觉口感不错正在喝第二口时,忽然听见李寒阳的最后边两句解释,呛得他直接一口格瓦斯喷出老远。

&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钟衍要是还弄不清楚先知学姐是谁,简直不配当蓓蓓的爸爸。

&nbsp&nbsp&nbsp&nbsp长得漂亮、名字里有个蝉字、学微生物与生化药学专业、去年出国,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孩子她妈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包括她能洞悉人心的能力,都是在我这里活学活用的心理学技巧。

&nbsp&nbsp&nbsp&nbsp钟衍一边咳嗽,一边在内心中腹诽:既然要引用“秋风未动蝉先觉”这句诗,那慕青蝉的外号应该“先觉师姐”才对,哪里来的先知?

&nbsp&nbsp&nbsp&nbsp理工男就是理工男,没有文化就是没文化。

&nbsp&nbsp&nbsp&nbsp成天孩子她妈就算了,连个外号都起不好。

&nbsp&nbsp&nbsp&nbsp“不好意思,我刚才想事情被呛到了。”钟衍迎着两人的目光,他主动说出心中的疑惑,“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按照诗里的描述,为啥不叫她先觉师姐?先知二字从何而来?”

&nbsp&nbsp&nbsp&nbsp“因为先知师姐已经嫁人了。”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接过话头解释道,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某人的羡慕和怨念,“在师姐读书的时候,她的名号还是冰雪女神,冷得像是三九天的松花江。”

&nbsp&nbsp&nbsp&nbsp“你说那么冷冰冰的大美女,平日里像冻得硬邦邦的松花江一样。但凡正常人,都不可能准确预测到松花江开春化冻的时间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可她偏偏是刚毕业就结婚了。这开春化冻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所以大家觉得,能了解她的男人,绝不是一般的男人,最起码当得上一句古诗的称赞,春江水暖鸭先知。”

&nbsp&nbsp&nbsp&nbsp喂喂,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拐弯抹角骂人是鸭?

&nbsp&nbsp&nbsp&nbsp钟衍神色古怪的嘀咕着:不能因为我凭人格魅力摘走了工大的校花,就对我的人格进行侮辱、对我的职业进行无端猜测和诋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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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迷途知返

&nbsp&nbsp&nbsp&nbsp鉴于自己已经离开了水军行业,实在无力抵御慕青蝉粉丝的口诛笔伐,钟衍决定把孩子她妈的信息彻底隐藏。

&nbsp&nbsp&nbsp&nbsp但是在明面上,他依然呵呵笑着说:“这个比喻形象好记,很有传播力,一看就有资格成为我的同行。”

&nbsp&nbsp&nbsp&nbsp“你的同行?”李寒阳和苗满仓异口同声道。

&nbsp&nbsp&nbsp&nbsp“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以前的专业是公共关系学,毕业在某家信息传播公司当过项目经理。”钟衍主动解释道,“我曾经是网民口中的水军头目,专门负责舆论导向——说白了就是利用网络上的大小热点事件,给名人名企提供各种洗白抹黑服务,同时通过贩卖焦虑扩充自身的影响力。”

&nbsp&nbsp&nbsp&nbsp李寒阳恍然大悟:“这么说,你知道不少明星的黑历史?来来来,挑几个跟我们说说咋样?”

&nbsp&nbsp&nbsp&nbsp“明星黑历史是属于商业保密部分,我离职的时候,公司给了一笔封口费。”钟衍略带歉意的笑笑,“事关商业机密的问题,我不能往外传。”

&nbsp&nbsp&nbsp&nbsp“讲第二个,贩卖焦虑是咋回事?”苗满仓兴致勃勃道,“洗地卖服务我能理解,这个焦虑怎么贩卖?一种负面情绪还能被卖来卖去?”

&nbsp&nbsp&nbsp&nbsp“这个问题要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钟衍微笑道,“你们听说过医学生疑病症吗?”

&nbsp&nbsp&nbsp&nbsp“没听说过。”

&nbsp&nbsp&nbsp&nbsp“一般来说,在医学院读书的学生,每当他们学习到一种可被鉴别新病症知识之后,会有不少的学生出现所学知识上描述的症状。而且随着每周上课时教授讲课病历的不同,学生们所表现的症状也会迅速改变。”

&nbsp&nbsp&nbsp&nbsp“患者的症状,总是会随着最新的知识点而改变。”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得病,所有的症状在经过心理疏导后,很快就会痊愈。”

&nbsp&nbsp&nbsp&nbsp李寒阳听到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种情况何止是医学系的学生会碰上,我家老爷子也经常这样。每次都是自己吓自己,乱七八糟的保健品买了一大堆。”

&nbsp&nbsp&nbsp&nbsp“李学长说的例子,就是贩卖焦虑的成功案例。”

&nbsp&nbsp&nbsp&nbsp钟衍冲他举起了大拇指,语气淡然的继续道:“假设我做为一个医学公众号,把医学教材的内容发布在媒体专栏上,看起来是不是非常专业,一点错误都找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但是普通人不懂这些,他们在接受了新的知识以后找不到试验品,就会在自己身上对号入座。于是他们就会遇上同样的疑病症——医科大学有专业的心理医生负责疏导,但是普通人身边没有。”

&nbsp&nbsp&nbsp&nbsp“接受不到专业的心理疏导,又怀疑自己得病的人就会越来越焦虑,哪怕没病也会去医院检查一番。根据我们内部的不专业统计,医学专业自媒体每增加五千个,国内药品与保健品的销售额就能整体上升百分之二。”

&nbsp&nbsp&nbsp&nbsp“我靠,钟衍你们这行赚的都是什么黑心钱啊?”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听得愤愤不平,“要不是网上还有那么多专门辟谣的医学公众号,全国网民都被你们这群混蛋带进沟里了。”

&nbsp&nbsp&nbsp&nbsp“事实上,你能看见的最权威医学公众号,同样是我们的客户。”钟衍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苗满仓最后的幻想,“每次击破一个谣言,相关的医学公众号就能收获大批粉丝和追随者。”

&nbsp&nbsp&nbsp&nbsp“源源不断的提供劣等医学公众号和炒作各种谣言,让权威公众号有的放矢,帮助他们成为相关专业在舆论圈的领军者和意见领袖,也是我们提供的收费项目之一。”

&nbsp&nbsp&nbsp&nbsp“你大爷的,老子今天算是开眼界了。”苗满仓的三观受到极大冲击,“社会真他妈复杂,还是蘑菇大棚里的事情简单些。”

&nbsp&nbsp&nbsp&nbsp“所以说,我这不是弃暗投明来学种蘑菇了?”

&nbsp&nbsp&nbsp&nbsp“浪子回头迷途知返是件好事,我代表全体同学欢迎你的加入。”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抱着一箱子的书回到家里,钟衍抬头看看时间,距离女儿在幼儿园吃午饭还有大半个小时。

&nbsp&nbsp&nbsp&nbsp女儿在新幼儿园入托已经有几天了,钟衍一直不放心她的安全,生怕她受到欺负。

&nbsp&nbsp&nbsp&nbsp趁现在有时间,索性就来个突袭,去幼儿园看看她的日常生活状况。

&nbsp&nbsp&nbsp&nbsp既然心中有了事关女儿的想法,钟衍便没有等待的理由,急匆匆的出了门。

&nbsp&nbsp&nbsp&nbsp二十五分钟后,钟衍站在了永恒神境幼儿园门口,

&nbsp&nbsp&nbsp&nbsp门口的保安显然认识钟衍,不用他打招呼就把门给打开了。

&nbsp&nbsp&nbsp&nbsp沿着长长的通道向内走,钟衍按照第一次前进的记忆,很快就来到了之前到过的厨房。

&nbsp&nbsp&nbsp&nbsp上回带女儿来报名的时候,他就趁机参观过幼儿园的豪华厨房。

&nbsp&nbsp&nbsp&nbsp说是豪华,其实也不是很贴切。

&nbsp&nbsp&nbsp&nbsp幼儿园的厨房不算大,正中间是一张镶着铁板的无明火灶台,上方是低音负压抽油烟机。灶台的后边是大厨的工位,前边则是一直排开的五张小椅子。

&nbsp&nbsp&nbsp&nbsp没错,永恒神境幼儿园是现场点菜制度,不论小朋友们想吃什么,都有专业的大厨现场制作。

&nbsp&nbsp&nbsp&nbsp观赏大厨做菜,也是午餐的一部分。

&nbsp&nbsp&nbsp&nbsp最主要的是,女儿说过洛瑶喜欢吃肉,无明火灶台用来做铁板烧肉最合适不过——这个爹当得钟衍自愧不如。

&nbsp&nbsp&nbsp&nbsp“今天老师要表演的是蓑衣刀法,大家知道什么是蓑衣刀法吗?能回答的小朋友,可以奖励一朵小红花喔。”还没走到厨房门口,钟衍就听见女教师葛晓白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钟蓓蓓理直气壮的回答着,“区区一朵小红花,还引不起本宝宝的学习兴趣。”

&nbsp&nbsp&nbsp&nbsp门口的钟衍听得暗暗发笑:不愧是自称红心蜜柚的水果,丝毫不以自己的无知而羞愧。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没关系,老师现在就用这个黄瓜做示范,给大家展示一下蓑衣刀法。”葛晓白到底是被重金聘请来的老师,她的脾气很好,半点没有因为小朋友的无礼而生气。

&nbsp&nbsp&nbsp&nbsp“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nbsp&nbsp&nbsp&nbsp很快,厨房里响一阵极富韵律的切菜声,葛晓白开始了她的表演。

&nbsp&nbsp&nbsp&nbsp她先是在黄瓜身上以三十五度斜角快速垂直下刀,每刀切入的角度、厚薄、深度都完全一致。

&nbsp&nbsp&nbsp&nbsp待整条黄瓜全部切完,黄瓜整体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态未变。

&nbsp&nbsp&nbsp&nbsp随后她又将黄瓜翻了个身,继续用没有斜角的正刀快速垂直下刀,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nbsp&nbsp&nbsp&nbsp“大家看,现在的黄瓜是不是一根整体?”葛晓白说话的瞬间,她轻轻拉着黄瓜往上一提,整个黄瓜顿时被拉长一截。

&nbsp&nbsp&nbsp&nbsp一片片交错纵横的黄瓜片之间,依然有部分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让整个黄瓜呈现菱形网格状。

&nbsp&nbsp&nbsp&nbsp女老师展示着手里的成果,面带笑容的对五个小朋友道:“有谁想吃这根黄瓜的吗?”

&nbsp&nbsp&nbsp&nbsp“老师切了那么多刀,结果连根黄瓜都切不断。”洛瑶打了个哈欠,“传说中的蓑衣刀法,威力也太小了一点。宝宝,你觉得呢?”

&nbsp&nbsp&nbsp&nbsp洛嘉宁立刻表示赞同:“爸爸说,一斤牛肉煮熟了只有八两多。但是一斤黄瓜切七十二刀,还是约等于一斤黄瓜。老师的刀法就是糊弄小孩子的,好看不一定好吃。老师还是给瑶瑶烧牛排吧。”

&nbsp&nbsp&nbsp&nbsp“老师的做法不对,”钟蓓蓓夹过切好的黄瓜咬了一口,没油没盐的黄瓜让她皱起眉头,“不好吃,没有爸爸做的粉身碎骨小青龙好吃。”

&nbsp&nbsp&nbsp&nbsp“粉身碎骨小青龙?”刚才还精神恹恹的洛瑶,听到这个菜名不由得精神一振,“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瑶瑶可以抽空去你家尝尝吗?”

&nbsp&nbsp&nbsp&nbsp“可以呀,宝宝今天晚上回去问爸爸,看他有没有时间。”钟蓓蓓立刻就同意了。

&nbsp&nbsp&nbsp&nbsp“我也要去。”

&nbsp&nbsp&nbsp&nbsp“蓓蓓姐姐,人家也想去。”

&nbsp&nbsp&nbsp&nbsp“还有我。”

&nbsp&nbsp&nbsp&nbsp几个小丫头争先恐后的报名,兴致勃勃的策划起“非凡女儿联盟的”第一次“团建会”。

&nbsp&nbsp&nbsp&nbsp钟衍听见女儿的自作主张,脸都黑了一半:臭丫头,居然满世界宣传老爹的黑历史。我不就是那次因为兜里没钱,让你吃了顿拍黄瓜,骗你说这道菜是“青龙坠海”。

&nbsp&nbsp&nbsp&nbsp你要不要这样加油添醋,把一队小伙伴都拉来吃“粉身碎骨小青龙”?

&nbsp&nbsp&nbsp&nbsp为了不给葛晓白增加教育难度,钟衍悄无声息的退后两步,随即快步离开。

&nbsp&nbsp&nbsp&nbsp他得开动脑筋好好想想,荤菜类的“粉身碎骨小青龙”究竟该怎么做。

&nbsp&nbsp&nbsp&nbsp“好啦好啦,孩子们别闹啦,老师给你们煎雪花牛排。”葛晓白大声安抚着几个小朋友,“除了牛排以外,大家还想吃什么?”

&nbsp&nbsp&nbsp&nbsp“瑶瑶想吃三成熟的牛排。”

&nbsp&nbsp&nbsp&nbsp“脆皮手枪腿,洛瑶姐姐的牛排必须全熟。我爸爸说,相信资本家会无条件有道德的人,个个都是傻子。”

&nbsp&nbsp&nbsp&nbsp“我要脆皮冲锋枪腿。”

&nbsp&nbsp&nbsp&nbsp“宝宝要脆皮机关枪腿。”

&nbsp&nbsp&nbsp&nbsp“宝宝想脆皮火神炮腿,霍霍霍——”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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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异客来访

&nbsp&nbsp&nbsp&nbsp钟衍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里,刚刚推开门就嗅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某种树木里散发出来的幽香。

&nbsp&nbsp&nbsp&nbsp客厅里站着一个女人,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客厅的陈设,她的目光更多还是落在一张相框之上。

&nbsp&nbsp&nbsp&nbsp经过钟衍连日来的整理,父女俩新租住的屋子已经像模像样,充满了家的温馨感。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在客厅墙角沙发柜上,摆着一家三口的合家欢照片。

&nbsp&nbsp&nbsp&nbsp照片上的女儿被夫妻俩众星捧月挤在中间,小脸上充满了无忧无虑的笑容。

&nbsp&nbsp&nbsp&nbsp合家欢的相框是钟衍特意翻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女儿,别忘记母亲的存在。

&nbsp&nbsp&nbsp&nbsp他注定完不成系统的灭世任务,寿命早就被系统限制在一年内。

&nbsp&nbsp&nbsp&nbsp这种时候再教唆女儿忘记或者憎恨母亲,注定要失去爸爸的女儿,将来可就没法跟慕青蝉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nbsp&nbsp&nbsp&nbsp“你还知道回来?”

&nbsp&nbsp&nbsp&nbsp钟衍装出不经意的语气点评道,“我和蓓蓓都换了几次地方,搬了几回家,没想到还是被你找上门来了。我是不是该说你神通广大呢?”

&nbsp&nbsp&nbsp&nbsp女人的侧颜他看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心醉神迷。

&nbsp&nbsp&nbsp&nbsp听见钟衍的声音,慕青蝉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来,有些局促不安道:“啊,你回来了。我刚才敲门,没有人回应。后来推门发现门没有上锁,所以我就冒昧的闯进来。”

&nbsp&nbsp&nbsp&nbsp不知是否因为寿命进入倒计时的缘故,钟衍面对慕青蝉时少了几分相敬如宾的严肃,多了几分正常夫妻间的轻佻。

&nbsp&nbsp&nbsp&nbsp“要是想找存折的话,我的东西还放在老位置。”他满不在乎的点点头,“不过——”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他走近几步来到慕青蝉身前,伸手抬起女人的下巴:“你这回打算在东凰市停留几天?有地方住吗?要不要我在家里给你开一张铺?”

&nbsp&nbsp&nbsp&nbsp“不用了,我有地方——呜呜~~”慕青蝉正在小声回答钟衍的问题,完全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她剩下想说的话都被男人的突袭堵了回去,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钟衍。

&nbsp&nbsp&nbsp&nbsp女人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让她一时间晕晕乎乎难以做出有效的应对。

&nbsp&nbsp&nbsp&nbsp半晌之后,她突然推开了钟衍。

&nbsp&nbsp&nbsp&nbsp“你给我认真看清楚了!”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脸上红晕不绝,气息急促的指了指沙发上的相框,又指着自己道:“我不是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女人。我跟她不是同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我这次登门拜访,除了想对你说声谢谢,就是顺带把这件谢礼送到你手上。”

&nbsp&nbsp&nbsp&nbsp说着她用脚踢了踢身旁地面上的木箱,仍是感觉不解气的慕青蝉,转而又踢了钟衍两脚,“你这个混蛋,到底要认错人几次?”

&nbsp&nbsp&nbsp&nbsp说罢,慕青蝉急匆匆的夺门而出,不留给钟衍半句道歉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我又认错人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下意识的摸摸嘴唇,他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触感完全没有错!你不是孩子她妈,又会是谁呢?”

&nbsp&nbsp&nbsp&nbsp“嘿嘿嘿,不管孩子她妈现在是谁。不过既然她想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家,那我就勉为其难满足她的心愿,再追求一次又有何不可?”

&nbsp&nbsp&nbsp&nbsp人生苦短,本就不该留有遗憾。

&nbsp&nbsp&nbsp&nbsp打定主意的钟衍,低头打量起女人送来的感谢礼物。

&nbsp&nbsp&nbsp&nbsp那是一个包裹着层层海绵垫的纸箱,钟衍三两下拆开包装后,看见里边装着一个漂亮的木雕工艺品。

&nbsp&nbsp&nbsp&nbsp整个木雕由左右两部分构成,左边是一只正在努力推东西的非洲蜜獾。

&nbsp&nbsp&nbsp&nbsp雕刻者有着大师级的功力水准,将蜜獾拼尽全力推东西的模样雕刻得淋漓尽致,连它脸上的不甘倔强和无可奈何的疲惫,都清清楚楚的呈现出来。

&nbsp&nbsp&nbsp&nbsp在木雕了右边,也就是蜜獾双手推举的位置,有个比它个头还大的柚子。

&nbsp&nbsp&nbsp&nbsp柚子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在受到蜜獾推挤而发生的微微变形。

&nbsp&nbsp&nbsp&nbsp几根因为受力而变形的纹路,远远看去像是一张笑脸,笑脸上既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苦恼——得意的是蜜獾推不动它,苦恼的是不知该如何让蜜獾停止毫无意义的做功。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这是在嘲笑我吗?笑我这个当爹的连女儿的教不好?切,当爹的再不合格,也比当娘的整天不着家要好啊。”

&nbsp&nbsp&nbsp&nbsp他小心收好这件沉甸甸的礼物,开始重新规划自己这些天的行程,看看能不能从里边挤出追孩子她妈的时间。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个混蛋,真是气死我了!”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几分薄怒,“居然敢对本姑娘动手动脚。要不是是我今天没带着刻刀,本姑娘非在他身上凿几个窟窿、把他雕成印第安图腾柱不可。”

&nbsp&nbsp&nbsp&nbsp在确认立木林场前途无量之后,慕青蝉肩上的重担瞬间轻了九成。

&nbsp&nbsp&nbsp&nbsp仅仅是在卖掉第一批木材后,女人就已经兑现了当年慕老先生答应乡亲们的事情——由于立木林场瞬间让上百户的乡亲们脱贫致富,政府投桃报李让她当选了本地区的十大杰出青年。

&nbsp&nbsp&nbsp&nbsp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成为“西南地区十大杰出青年”、甚至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代表。

&nbsp&nbsp&nbsp&nbsp有了政府的表彰光环,其他人再想染指立木林场、给慕青蝉下绊子就得三思而后行。

&nbsp&nbsp&nbsp&nbsp虽说眼下是过了第一关,但林场里究竟还有几棵能结沉香的树、之前在树芯里种的菌种能不能起作用,在钟衍不告而别后,慕青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她这次出门,原意是在国内几所农林类大学的里挑选合作伙伴。

&nbsp&nbsp&nbsp&nbsp打算向行业内经验丰富的老教授请教,让立木林场与专业人士开展深度合作,在林场内对沉香木结香的过程进行细致试验。

&nbsp&nbsp&nbsp&nbsp起初的想法很好,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不少的偏差:慕青蝉放弃了好几个有意向的专业院校,鬼使神差的跑到东凰工大来寻求进行合作的可能性。

&nbsp&nbsp&nbsp&nbsp她敲定了合作对象,又收到了东凰工大可以进行合作的意向回复。

&nbsp&nbsp&nbsp&nbsp终于松了口气的慕青蝉,这回便借口要顺道送礼物给钟衍,理直气壮的托人调查起父女俩的行踪来——送礼物只是对外宣称的借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找钟衍对质。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托人查过老爹年轻时的经历,从各个方面回传的详尽信息都证明一件事,慕老爷子绝对没有私生女。

&nbsp&nbsp&nbsp&nbsp别说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她就连同父同母的姐姐都不存在。

&nbsp&nbsp&nbsp&nbsp鉴于此点,慕青蝉觉得钟衍有必要做出合理的解释。

&nbsp&nbsp&nbsp&nbsp今天刚下飞机,她就把助理和随行人员都打发去宾馆,自己一个人带着礼物直奔钟衍的住所。

&nbsp&nbsp&nbsp&nbsp正巧钟衍回家之后突发奇想,临时跑去探望女儿,连门都忘记反锁。

&nbsp&nbsp&nbsp&nbsp女人敲了半天门没反应,直接就扭开门进来了。

&nbsp&nbsp&nbsp&nbsp然而刚进门的她,就有种古怪的熟悉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之地。

&nbsp&nbsp&nbsp&nbsp沙发转角的那张全家福合影,更是让慕青蝉心中微微生出波澜:天底下竟然有跟她如此相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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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多读点书

&nbsp&nbsp&nbsp&nbsp似曾相识的客厅陈设,客厅内女主人与她神似的全家福照片,让慕青蝉陷入了短暂的精神冲击。

&nbsp&nbsp&nbsp&nbsp精神恍惚的她没能防住钟衍的“偷袭”。

&nbsp&nbsp&nbsp&nbsp奇怪的是,她内心中并不抗拒这样的亲密互动。

&nbsp&nbsp&nbsp&nbsp与其说是被偷吻,倒不如说是来到另一段人生体验当中,体验了属于这个家庭女主人曾经历过的那些回忆。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无法说明内心悸动的源头,但她也不会因此就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至于钟衍,刚才那一脚真是便宜他了,下次见面必须再踢狠点。

&nbsp&nbsp&nbsp&nbsp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姑且先放过他。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慕青蝉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nbsp&nbsp&nbsp&nbsp她从挎包里拿出宽边遮阳帽和墨镜带上,隐藏了自己的大半容貌之后,又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东凰大酒店。”

&nbsp&nbsp&nbsp&nbsp先前一直停在路边的黑色桑塔纳,也随着出租车的启动而行动,悄无声息的跟在出租车后边。

&nbsp&nbsp&nbsp&nbsp“喂,杨总吗?我是黄振轶,刚才慕青蝉去见了住在东凰城的钟衍。是的,她一个人去的。”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的男子,正是之前杨氏集团的总经理助理。

&nbsp&nbsp&nbsp&nbsp此刻他的语气有着一丝丝窘迫,完全没有几个月前的自信:“是的,我来这边已经三天了,也见到了杨总的老朋友,还调查过钟衍的身份来历。”

&nbsp&nbsp&nbsp&nbsp“从现有的资料上看,之前我的推测有很大的漏洞。这个男人并非我预料中的过江龙,他仅仅是个普通人。稍微能拿得出手的工作经历,也不过是当网络水军给明星洗地而已。”

&nbsp&nbsp&nbsp&nbsp“他结过一次婚,生了一个女儿,孩子的母亲已经出国。”

&nbsp&nbsp&nbsp&nbsp“经过实地调查之后,我确认钟衍没有资格跟您竞争慕青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完全是个巧合。”

&nbsp&nbsp&nbsp&nbsp“好的,慕青蝉的动向我会继续跟进,有任何最新进展我都会第一时间汇报。”

&nbsp&nbsp&nbsp&nbsp若是钟衍能看见他,必然会认出这是当初跟在杨谦明身边的黄助理。

&nbsp&nbsp&nbsp&nbsp此刻黄助理正专心致志的听着耳机里的指示:“你的行动要格外小心,如今慕青蝉的身价、地位与几个月前已大为不同。现在想追求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冒失,影响了我的全盘计划。”

&nbsp&nbsp&nbsp&nbsp“我明白。”

&nbsp&nbsp&nbsp&nbsp黄助理语气平静放下电话,他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失败的表情:“这次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nbsp&nbsp&nbsp&nbsp上回在西南边陲小城,黄助理被钟衍身上表现出来的巧合吓破了胆,错把他当成是某个神秘势力的代言人。

&nbsp&nbsp&nbsp&nbsp他出错不要紧,却害得杨氏集团全面退出与立木林场的合作,成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

&nbsp&nbsp&nbsp&nbsp万幸的是杨谦明宽宏大量,没追究他的误判责任。换任意一个心胸狭窄的老板,黄秘书只怕会在第一时间被丢出来背锅。

&nbsp&nbsp&nbsp&nbsp感激不尽的黄助理投桃报李,决心要帮杨总把美人追到手。

&nbsp&nbsp&nbsp&nbsp实现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彻底破坏钟衍在慕青蝉心中的地位,让两人彻底翻脸。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晚上七点,出租屋内。

&nbsp&nbsp&nbsp&nbsp“爸爸,这是宝宝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洛嘉宁手里拿到的选择题答案。”吃晚饭的时候,钟蓓蓓递给老爹一个纸筒。

&nbsp&nbsp&nbsp&nbsp她满脸认真的叮嘱道:“你一定要把答案记熟再去参加考试,知道吗?宝宝会随时抽查,看看爸爸到底记熟没有。”

&nbsp&nbsp&nbsp&nbsp钟衍很理解女儿望父成龙的心情——成龙多牛啊,只要身边还有一件道具,就没有人能打赢他。

&nbsp&nbsp&nbsp&nbsp就算不能成龙,变成龙五也行。

&nbsp&nbsp&nbsp&nbsp这龙五只要手里有枪,谁都没办法杀他。

&nbsp&nbsp&nbsp&nbsp“蓓蓓,爸爸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幸福的未来不仅需要依靠自我努力,同时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钟衍不接女儿递来的纸条,“历史的进程,老爹和你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咱们父女俩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

&nbsp&nbsp&nbsp&nbsp“你也要学会自己努力,而不是成天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忙不迭的点头回应:“宝宝知道,所以宝宝一直都非常努力。”

&nbsp&nbsp&nbsp&nbsp“你每天除了吃喝玩耍、就剩下向爸爸撒娇耍赖,”钟衍微笑着反问到,“爸爸看不出蓓蓓究竟在什么地方努力了。”

&nbsp&nbsp&nbsp&nbsp“蓓蓓能不能告诉爸爸,你究竟努力做了些啥?”

&nbsp&nbsp&nbsp&nbsp“宝宝是否努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相不相信宝宝在努力。所以宝宝每天都在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努力的让爸爸相信宝宝很努力。”

&nbsp&nbsp&nbsp&nbsp钟衍想了半天,他才理解女儿的逻辑:只要爸爸相信她在努力,那她就是一个努力的好孩子。

&nbsp&nbsp&nbsp&nbsp大逻辑家钟蓓蓓同学,你最近跟老爹抬杠的水平提升得很快嘛。

&nbsp&nbsp&nbsp&nbsp莫非这也是“非凡女儿联盟”的研究成果?

&nbsp&nbsp&nbsp&nbsp永恒神境幼儿园里的五个小丫头,她们成天聚在一起到底是在研究什么?

&nbsp&nbsp&nbsp&nbsp“好吧,让我看看女儿的一片心意。”心生好奇的钟衍,主动接过钟蓓蓓手里纸卷揣进口袋,“答案留到关键时刻再看,平常爸爸还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努力。宝宝这么支持爸爸读书深造,我也不能让丫头失望。”

&nbsp&nbsp&nbsp&nbsp最好的家庭教育,就是父母以身作则的言传身教。

&nbsp&nbsp&nbsp&nbsp钟衍不想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同时也要树立努力父亲的高大形象。

&nbsp&nbsp&nbsp&nbsp努不努力无所谓,但必须让女儿相信爸爸正在努力。

&nbsp&nbsp&nbsp&nbsp“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钟衍突然起身走进卧室,从里边抱出一座木雕放在桌上,“今天你妈回来过一趟,还送给我这样一座雕像。”

&nbsp&nbsp&nbsp&nbsp“爸爸真笨,会做雕像的是慕姐姐,不是宝宝的妈妈更不是你老婆。”

&nbsp&nbsp&nbsp&nbsp被女儿鄙视后,钟衍恼羞成怒的发出了总统式的论断:“胡说,没人比我更懂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比宝宝更了解妈妈和爸爸。”小丫头也毫不示弱的宣示着自己的权威。

&nbsp&nbsp&nbsp&nbsp女儿的宣言让钟衍稍微冷静,他转念一想,钟蓓蓓其实说得也没错。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女儿理解妈妈,知道慕青蝉不想以原来的身份回到家庭里。所以钟蓓蓓才借给她一个台阶,坚持称之为慕姐姐。

&nbsp&nbsp&nbsp&nbsp只有钟衍不解其意,翻来覆去的炒冷饭,把一件事情念了无数遍。

&nbsp&nbsp&nbsp&nbsp难怪孩子她妈不抗拒他的亲密互动,却总是不肯回家。

&nbsp&nbsp&nbsp&nbsp想通这点,钟衍下意识的望着女儿道:“这么说,早就看穿一切的蓓蓓,一直在暗示爸爸事情的真相?”

&nbsp&nbsp&nbsp&nbsp把老爹的话当表扬听的钟蓓蓓,不无得意的昂首挺胸道:“宝宝早就察觉了真相,一直都在暗示爸爸,但是爸爸能理解的不多。”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小丫头又略带期盼的补充道:“其实宝宝也很想见慕姐姐。用洛嘉宁的话说就是,一想到可以见到慕姐姐,宝宝心里面像是住了二十五只小老虎一样。”

&nbsp&nbsp&nbsp&nbsp“蓓蓓何出此言?”

&nbsp&nbsp&nbsp&nbsp“爸爸真笨,宝宝分明用了一个极为生动的形象比喻,用来说明百爪挠心的感觉。爸爸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呢?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多读点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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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指点江山

&nbsp&nbsp&nbsp&nbsp蘑菇沟的杜家蘑菇棚,钟衍每隔几天会去一次。

&nbsp&nbsp&nbsp&nbsp一是为了监督工作进度,二是为了给蘑菇催发进行条件评估。

&nbsp&nbsp&nbsp&nbsp因为蘑菇棚全程都是杜雨菱在负责,钟衍不敢多次使用自身的能力。他只会所有的种料袋都堆好之后,进行一次催化。

&nbsp&nbsp&nbsp&nbsp蘑菇加速增长速率也降到最低位,以免经验丰富的杜雨菱看出什么端倪。

&nbsp&nbsp&nbsp&nbsp双方的合作十分默契,杜雨菱有多年的食用菌种植经验,在技术问题上钟衍用不着多说。

&nbsp&nbsp&nbsp&nbsp唯一的不和谐,就是两人讨论技术和前景规划时,杜大妈总会在不远处捣腾什么,还不时偷瞄两人的谈话。

&nbsp&nbsp&nbsp&nbsp她大概是担心钟衍会来个人财兼得,时时刻刻都在提防钟衍和杜雨菱擦出火花。

&nbsp&nbsp&nbsp&nbsp倒不是说她看钟衍不顺眼,而是不太乐意女儿给人当后妈。

&nbsp&nbsp&nbsp&nbsp如果没有钟蓓蓓这个拖油瓶,杜大妈多半是乐见其成,不会说半个反对的字眼。

&nbsp&nbsp&nbsp&nbsp钟衍好歹是从公共关系学专业毕业,很多事情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到七八分。

&nbsp&nbsp&nbsp&nbsp既然杜大妈对钟蓓蓓有成见,不愿他靠近杜雨菱,钟衍自然保持着礼貌的人际关系尺度不越界——你看不上我的女儿,难道我就非看上你的女儿不可?

&nbsp&nbsp&nbsp&nbsp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钟衍基本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nbsp&nbsp&nbsp&nbsp就连需要交流的那些细节问题,他也尽量用最干净简洁的语言去描述。

&nbsp&nbsp&nbsp&nbsp“平菇的市场广阔,但是利润微薄。药用菌的获利空间巨大,问题难在如何获得药厂信任,进而建立长期有效的供需关系。你可以先琢磨下哪些药食同源菌适合将来转型。”

&nbsp&nbsp&nbsp&nbsp“我正在攻读食药用菌专业的研究生,我将来毕业后,这张毕业证有助于增加药厂选择合作社的权重。”

&nbsp&nbsp&nbsp&nbsp杜雨菱闻言双眸顿时亮起来:“我会抽空做个市场调查,另外你觉得灵芝或者猴头菇怎么样?兼顾药用和养生的双重功效。”

&nbsp&nbsp&nbsp&nbsp出于本科专业的敏感性,钟衍否决了其中的一项:“竹荪、猴头菇、银耳、甚至香菇可以考虑。灵芝味道太苦,不符合杜家蘑菇的品牌定位,口感很难和滋味鲜美的杜家蘑菇联系起来。”

&nbsp&nbsp&nbsp&nbsp“而且灵芝的名声被广告推销搞坏,到头来只是品牌形象的拖累和累赘。再说有钱人迷信野生灵芝,对人工养殖的带有极大偏见,种灵芝是吃力不讨好。”

&nbsp&nbsp&nbsp&nbsp“至于其他的食药同源菌种,就算开辟药厂的途径失败,也能做为农家乐的副产品出售。我体验过大西南的民宿与农家乐,有些心得将来整理好了写成规划供你参考。”

&nbsp&nbsp&nbsp&nbsp交待完一切之后,钟衍正欲下山。

&nbsp&nbsp&nbsp&nbsp“钟衍,你先等等,”杜雨菱突然从后边叫住他,“有件事情还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nbsp&nbsp&nbsp&nbsp“村里集资建的蘑菇大棚,不知怎么的突然中止了合作,说好要送来的菌种和机器都没到位。”女孩吞吞吐吐道,“乡亲们找不到合适的菌种、没有相关的生产经验,又不愿先前的投资打水漂。所以想从我们这里购买菌种和料袋。”

&nbsp&nbsp&nbsp&nbsp“如果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那我个人的意见是明确拒绝他们,千万不要答应。”钟衍不假思索回答到:“没有前期计划盲目投资,说明是赌徒心理。没有相关经验,意味着生产过程中的风险不可控。”

&nbsp&nbsp&nbsp&nbsp“赌徒心理加上风险不可控,势必会带来大量的非正常损失。”

&nbsp&nbsp&nbsp&nbsp“可是大家都是乡亲,”杜雨菱有些犹豫道,“我实在不好拒绝。”

&nbsp&nbsp&nbsp&nbsp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论辈分有人比她大了几个级数——没办法,谁让她家种了三百年的蘑菇,祖祖辈辈算下来,就属这家相对宽裕。

&nbsp&nbsp&nbsp&nbsp手头有钱的人家,孩子结婚就早,新一代成长的速度就快。

&nbsp&nbsp&nbsp&nbsp哪怕一百年只多一代人,三百年也足够多出三代人,与其他人家拉开几辈的鸿沟。

&nbsp&nbsp&nbsp&nbsp这些名义上的长辈,敢跑来唧唧歪歪,杜家母女就敢把人通通赶出去。

&nbsp&nbsp&nbsp&nbsp硬碰硬的对抗,杜大妈从来不惧任何人。

&nbsp&nbsp&nbsp&nbsp但是面对一堆哭唧唧的乡亲,声泪俱下求人帮忙,就差给母女俩下跪的场景。

&nbsp&nbsp&nbsp&nbsp杜雨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十几年前,你的爸爸将家里的彩电都卖了,用尽家财帮乡亲们减少损失。”钟衍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如今杜老爷子去世没几年,这些受过恩惠的乡亲,就勾结外人谋夺杜家蘑菇的招牌。”

&nbsp&nbsp&nbsp&nbsp“你确定要帮这些人?”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人,往往是见小利而忘义,畏威而不怀德。将来他们赚了钱,就会一拥而上盲目扩大化,胡乱压价破坏市场。若是亏了老本,则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操作有问题,而是会责怪你没有卖合格的良种给他们,然后叫一堆人堵你的门,要求你们赔偿大家的损失。”

&nbsp&nbsp&nbsp&nbsp有过多年网络水军经验的钟衍,早就看透了某一类人的本质——这年头做公益做到自己破产的商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nbsp&nbsp&nbsp&nbsp“可是不帮忙的话,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杜雨菱犹豫道:“孙村长领导的村委会,带领乡亲致富不行,可是卡脖子致命还是很擅长的。”

&nbsp&nbsp&nbsp&nbsp“你大概是忘记了一件事,临凰镇农技站有个推广食用菌种植的李铭教授。”钟衍强忍笑意提醒着杜家母女,“上回去买菌种的时候,故意闹事的杜大妈还差点敲了李教授一锄头。”

&nbsp&nbsp&nbsp&nbsp“那都过去好几个月的事情了,”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杜大妈不好意思道,“李教授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个老婆子计较。将来雨丫头把人请来之后,大不了我拉下老脸给他道个歉磕个头。”

&nbsp&nbsp&nbsp&nbsp“错了,”钟衍笑着摆摆手,“杜大妈你用不着道歉,而且绝对不能道歉。杜雨菱也不必去请他,这件事该交给孙村长去做。”

&nbsp&nbsp&nbsp&nbsp“那我该怎么跟孙村长说?”

&nbsp&nbsp&nbsp&nbsp“装作母女间的吵架,不经意的在外人面前泄露口风。就说李教授的技术水平高,推广食用菌种植会对杜家蘑菇的市场造成冲击。”

&nbsp&nbsp&nbsp&nbsp“担心这点的你们,以前不仅在食用菌推广现场闹事,还彻底跟他撕破了脸。只要孙村长验证了这件事的真伪,他就会想尽办法把李教授请来指导工作。”

&nbsp&nbsp&nbsp&nbsp一个跟杜家母女有矛盾,而且被母女俩忌惮的食用菌种植高手,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nbsp&nbsp&nbsp&nbsp只要把他请来指导蘑菇沟的合作社,将来合作社就是孙村长一手遮天、独揽大权的时代。

&nbsp&nbsp&nbsp&nbsp让杜家母女传授技巧、从杜雨菱手里买菌种,其他村民还有几分担心,觉得母女俩会故意趁机弄虚作假,不让大家有好收成。

&nbsp&nbsp&nbsp&nbsp如今换成是孙村长请来的世外高人,大家心理也会安心很多,而还会在无形中吃下一个定心丸:李教授为了狠狠教训得罪过他的杜家母女,传授经验的时候肯定不会藏私。

&nbsp&nbsp&nbsp&nbsp就算村民们种的平菇大丰收,但由于没有钟衍提供的菌种,不会对杜家蘑菇构成威胁——就冲那群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丑态,丰收的可能性很小。

&nbsp&nbsp&nbsp&nbsp若是亏了老本,则是村长无能、乡亲们没这个财运,请个教授来都扭转不了乾坤。

&nbsp&nbsp&nbsp&nbsp到时再求到杜雨菱头上,她就可以狮子大开口,要食用菌合作社的财权、人事权、经营权。

&nbsp&nbsp&nbsp&nbsp总而言之一句话,乡亲们想要合作社起死回生,食用菌场就得姓杜,杜雨菱的杜。

&nbsp&nbsp&nbsp&nbsp只有她先吃饱了,剩下的才是大家的分红。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杜雨菱若有所思的微笑道:“人性本恶?”

&nbsp&nbsp&nbsp&nbsp钟衍微微一笑:“如来拈花,迦叶微笑,吾道一以贯之。”

&nbsp&nbsp&nbsp&nbsp杜大妈有些不解的看看女儿,又转头看看同样微笑的钟衍,完全不理解两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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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论乖女儿的自我修养

&nbsp&nbsp&nbsp&nbsp杜雨菱很聪明,很多事情不用细说就能跟上钟衍的节奏。

&nbsp&nbsp&nbsp&nbsp同时她道德倾向也不是守序阵营,遇上了机会同样懂得露出獠牙当食人鱼——而且还是那种衣冠楚楚、刀叉并用吃你的肉、还不许你喊疼的高阶食人鱼。

&nbsp&nbsp&nbsp&nbsp若是把杜雨菱兼并合作社的经历放在新闻通稿中,大概就是“山村遭遇致命危机,数百乡亲的投资恐将血本无归。关键时刻年轻少女挺身而出,以大勇气、大毅力和铁腕拯救乡亲们于水火,乃是绽放在扶贫小康路上的一朵空谷幽兰。”

&nbsp&nbsp&nbsp&nbsp在商业运作中,赢家通吃是常态,合作共赢反倒是不常见的情况。

&nbsp&nbsp&nbsp&nbsp待钟衍走后,杜雨菱细细向母亲解释了一切。

&nbsp&nbsp&nbsp&nbsp听了女儿对未来的描述,杜大妈欣喜异常:“还是雨丫头你的脑筋活络,要是你爸能有你一半聪明,我也不会跟他吃了半辈子苦。”

&nbsp&nbsp&nbsp&nbsp说着她又有些遗憾道:“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把钟衍拉进来了,平白被人赚走一半的收益,想想都觉得肉疼。”

&nbsp&nbsp&nbsp&nbsp“你要是不把他拉进来,他难道不能另起炉灶搞个三国鼎立?”杜雨菱叹息道,“将来被逼着卖掉合作社蘑菇棚的,说不定就是我们这两家。”

&nbsp&nbsp&nbsp&nbsp“那小子能有这么厉害?”

&nbsp&nbsp&nbsp&nbsp“虽然钟衍什么口风都没漏,但是我猜得到一件事——村委合作社里张老板的突然撤资,应该是他在后面动了手脚。商人只有在完全看不到赚钱的希望时,才会选择撤资止损。”

&nbsp&nbsp&nbsp&nbsp“我不知道钟衍的底牌是什么,不过能投入上百万资金的大老板都受不了他的手段,我们这种小家小户更加折腾不起。”

&nbsp&nbsp&nbsp&nbsp杜母想了想他和女儿的哑谜对话,这才不情愿道:“可能你说的更有道理。那小子可能有点本事,不过我女儿能跟得上他的思考节奏,其实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就是缺了点运气。”

&nbsp&nbsp&nbsp&nbsp杜雨菱闻言只是微笑,不再继续和母亲争辩什么。

&nbsp&nbsp&nbsp&nbsp母亲能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就会配合自己的步骤。

&nbsp&nbsp&nbsp&nbsp比起杜家母女的无间配合,钟衍家的父女节奏就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nbsp&nbsp&nbsp&nbsp钟衍永远不知道女儿会闹出什么妖蛾子、也不知道她会在何时何地闹妖蛾子,小丫头总是能搞出各种新花样。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跟洛家f4打成一片之后,女儿的套路越来越多。

&nbsp&nbsp&nbsp&nbsp“爸爸,宝宝在好朋友面前夸了爸爸的厨艺。”吃晚饭的时候,钟蓓蓓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们都想知道爸爸的厨艺,是不是像宝宝夸奖的那么好。”

&nbsp&nbsp&nbsp&nbsp“老爹不会做粉身碎骨小青龙。”钟衍笑眯眯的回了女儿一句,想看看她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机。

&nbsp&nbsp&nbsp&nbsp“诶——”钟蓓蓓拖长声音叫起来,“爸爸是怎么知道的?”

&nbsp&nbsp&nbsp&nbsp“中午我去过幼儿园,碰巧听见你们的闹腾。看见蓓蓓连白给的小红花都不要,一心想着跟老师抬杠,爸爸很生气,决定不帮蓓蓓招待好朋友。”

&nbsp&nbsp&nbsp&nbsp“真的不做?”

&nbsp&nbsp&nbsp&nbsp“非常确定。”

&nbsp&nbsp&nbsp&nbsp“那就让宝宝自己来做,”钟蓓蓓毫不气馁的挥舞着小手,“这个星期天洛瑶她们会来家里,宝宝要开个超级趴踢欢迎大家。”

&nbsp&nbsp&nbsp&nbsp丫头这是要先斩后奏?

&nbsp&nbsp&nbsp&nbsp钟衍故意拆台道:“蓓蓓,你确定自己学会了如何正确使用煤气灶?万一你没搞好,把屋子点着了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没有关系,今天宝宝又学到了一个推卸责任的新方法。”

&nbsp&nbsp&nbsp&nbsp“哦,说来听听。”

&nbsp&nbsp&nbsp&nbsp“宝宝听说,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宝宝不小心烧了屋子,那肯定是爸爸的责任。如果爸爸肯帮忙,宝宝怎么会犯下烧屋子的错呢?”

&nbsp&nbsp&nbsp&nbsp钟衍听得满头黑线:“臭丫头,你现在是吃定老爹了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那宝宝重新说一遍,雪崩发生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钟蓓蓓从善如流,“宝宝可以让大家自备酒水酒菜,这样可以减轻爸爸的工作负担。”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小丫头指着空白的墙壁道:“家里的欢迎标题也可以改一下,本来宝宝想在这里写庆祝好爸爸厨艺鉴赏大会隆重召开。”

&nbsp&nbsp&nbsp&nbsp“现在改成好孩子不会折腾爸爸——《乖女儿的自我修养》读书会。”

&nbsp&nbsp&nbsp&nbsp“爸爸有个疑惑,还请蓓蓓解答一下,你说的这本《乖女儿的自我修养》究竟是哪位大师所著?”

&nbsp&nbsp&nbsp&nbsp“这本书当然宝宝大师的作品,爸爸要宝宝的亲笔签名吗?只要你肯提供一点点的零食招待,宝宝就给爸爸写一千个亲笔签名。”

&nbsp&nbsp&nbsp&nbsp望着女儿一本正经的表情,钟衍强忍笑意故意刁难道:“读书研讨还要吃零食?你们这个读书会到底有几项活动?”

&nbsp&nbsp&nbsp&nbsp“吃饭、讨论、下午茶、做游戏。”钟蓓蓓扳着手指头,一项项跟老爹细数,“还有宝宝的才艺表演——唱乖女儿读书会的会歌,宝宝特别批准爸爸可以旁听。”

&nbsp&nbsp&nbsp&nbsp但是想要获得旁听资格,老爹得破点小财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钟衍伸手刮刮女儿的鼻尖,“没问题,爸爸这就把事情搬上咱家的议程,我要好好想想看,荤菜版的粉身碎骨小青龙该怎么做。”

&nbsp&nbsp&nbsp&nbsp“快点吃饭,吃完饭爸爸带你逛超市买待客储备。”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胡闹,覃老头这是当我不存在吗?”

&nbsp&nbsp&nbsp&nbsp东凰工大的试验楼内,沈渊教授的怒吼响彻走廊,把刚上楼的钟衍都吓了一跳。

&nbsp&nbsp&nbsp&nbsp他赶紧拉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苗满仓,压低声音问到:“苗学长,我在大老远就能听见教授的声音,他这是冲谁发火呢?”

&nbsp&nbsp&nbsp&nbsp“还能有谁?老师又被同校微生物制药专业的覃教授截胡,现在憋了一肚子的气。”苗满仓随口解释着,“人家创造的经济效益高,论文在国际期刊上的影响力大,硬是跨学科抢了咱们的研究项目。”

&nbsp&nbsp&nbsp&nbsp刚说到一半,苗满仓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你不是该在家温习功课准备考研,怎么又跑来了?”

&nbsp&nbsp&nbsp&nbsp“在家看书没效率,还是在学校的学习气氛比较好。”钟衍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在这遇到了问题,我还能随时向你请教,顺便蹭上一两节公共课。”

&nbsp&nbsp&nbsp&nbsp“行啊,有我当年认真读书的样子。”苗满仓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随即拍着胸脯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nbsp&nbsp&nbsp&nbsp钟衍闻言立刻打蛇随棍上,“你正好说对了,我有些事情想求你帮忙——猴头菇、黑松露、银耳、竹菘、羊肚菌、松茸之类的珍稀食用菌种,你能不能随便弄点给我?”

&nbsp&nbsp&nbsp&nbsp为了不给女儿的读书会丢脸,他决定照搬杜雨菱的蘑菇宴,临时催发一些珍稀食用菌招待几个小丫头。

&nbsp&nbsp&nbsp&nbsp可他跑遍整个东凰市,能弄到的珍稀菌种屈指可数。

&nbsp&nbsp&nbsp&nbsp无奈之下,只能来沈渊教授这里打秋风,看看东凰工大的试验室里能不能找齐自己想要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恐怕不行,”苗满仓面露为难的神色:“正品都是有数的,随便拿一点出去都会被沈教授打断腿开除——有缺陷的处理品你要不要?”

&nbsp&nbsp&nbsp&nbsp“要,当然要,我就是为这个来的。”钟衍满口答应着,“正品都是老师的心血,你敢拿给我还不敢收,弄不好就是盗窃知识产权。”

&nbsp&nbsp&nbsp&nbsp“那好,我先跟教授说一声,等会带你去毕业论文棚选菌种。”

&nbsp&nbsp&nbsp&nbsp“毕业论文棚?”

&nbsp&nbsp&nbsp&nbsp“这个名字很奇怪吗?本专业学生的毕业论文,可不就是研究各式各样的食用菌?每年大四学生毕业后,他们的毕业论文实物,都会堆在这个棚子里要么发霉、要么长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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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先请而后教(上)

&nbsp&nbsp&nbsp&nbsp毕业论文这种东西,通俗来讲就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nbsp&nbsp&nbsp&nbsp大四临近毕业的学生个个忙得不得了,又要考试、又要找工作、又要实习、还要抽空写论文。

&nbsp&nbsp&nbsp&nbsp至于含金量嘛,其实大家都懂的。

&nbsp&nbsp&nbsp&nbsp但是因此就贬低食药用菌专业学生的水平,那也是不恰当的。

&nbsp&nbsp&nbsp&nbsp“世界上的可食用真菌就那么多,国内在种植也几乎每一种都被人研究透了。”苗满仓领着钟衍走进一个大屋子,他边走边介绍道,“想在已有的菌种上做文章,论文查重这一步就很难突破。”

&nbsp&nbsp&nbsp&nbsp“这个屋子里的野生食用菌种,是今年毕业的师弟们从山里一颗一颗找回来的,来源遍布全国各地。当然了,也有找不到食用菌的,就找了些其他玩意回来凑数。先不管能不能吃,总归是把毕业论文写完了。”

&nbsp&nbsp&nbsp&nbsp“可惜你来得有点晚,没看见那兜被沈渊教授当宝贝收藏的小红菇。听说内部蕴涵大量致幻毒素,可以制作治疗精神类疾病的特效药。找到这兜蘑菇并培育成功的师弟,还没毕业就被留校继续做这个课题。”

&nbsp&nbsp&nbsp&nbsp不等他说完,钟衍就由衷的发出了感叹:“这间屋子就是个宝库啊。”

&nbsp&nbsp&nbsp&nbsp“宝库?哪里来的宝藏?”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顺着他的视线看看空了一半的屋子,对钟衍的点评很是不解:有价值的野生菌,比如致幻小红菇什么的,根本不会进入这里,早早就被沈渊挑中带走。

&nbsp&nbsp&nbsp&nbsp剩下的野生菌,该存档的资料早都存档——包括被采集的每一株野生食用菌的地理位置、精确经纬度、环境近远景照片都有存档。

&nbsp&nbsp&nbsp&nbsp论文的数据证明,它们除了能证明生物的多样性,根本没有太多经济价值。

&nbsp&nbsp&nbsp&nbsp“你看中哪袋只管拎走,”苗满仓很是大方的挥了挥手,“正好替我减轻了工作量。”

&nbsp&nbsp&nbsp&nbsp“这里的种料袋我一个都不要,”钟衍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他直截了当道,“你去把排气口的第一格空气滤芯拆给我就行了。”

&nbsp&nbsp&nbsp&nbsp不管眼前的屋子里曾经有过多少蘑菇,也不管它们曾经释放过多少孢子。

&nbsp&nbsp&nbsp&nbsp这些真菌孢子的最终归宿,多半都在排气口的空气滤芯上。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闻言肃然起敬:“果然行家。你要不是沈教授决定特招的学生,这间屋子的空气滤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拿走。要是将来你从这堆孢子里研究出什么成果,在论文的署名栏的最末尾,给我留个签名的地方行不行?”

&nbsp&nbsp&nbsp&nbsp“好,没问题。”钟衍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着。

&nbsp&nbsp&nbsp&nbsp说穿了,这里就是个堆杂物的库房。

&nbsp&nbsp&nbsp&nbsp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菌种袋堆在一起,各式各样的食用菌开伞之后,都把孢子扩散到空气中。不同菌种孢子相互混杂“污染”,使得屋里的东西完全没有采集下来继续科研价值。

&nbsp&nbsp&nbsp&nbsp但凡有一点价值的东西,也不会丢在这里任由其他孢子混合污染。

&nbsp&nbsp&nbsp&nbsp不做亲子鉴定都不知道谁是它妈的玩意,谁爱要谁要。

&nbsp&nbsp&nbsp&nbsp想从数以百亿的孢子中,挑出自家需要的孢子并且研究成功,其难度不会比印度航天局登陆火星要低。

&nbsp&nbsp&nbsp&nbsp它们唯一的用处就是,继续长出子实体(蘑菇),给苗满仓等人涮火锅提供源源不断的素材。

&nbsp&nbsp&nbsp&nbsp等到哪天种料袋的养分耗尽,再也长不出蘑菇,就会跟其他废料一起送去当农家肥。

&nbsp&nbsp&nbsp&nbsp苗满仓知道这点,他压根不信钟衍能从这里边研究出成果,所谓的最末署名权也仅仅是个玩笑。

&nbsp&nbsp&nbsp&nbsp他敢把这句违反科研基本原则的话当真,沈渊教授就敢让他永远毕不了业。

&nbsp&nbsp&nbsp&nbsp连常识都没有的研究生,放出去实在丢了自家的脸。

&nbsp&nbsp&nbsp&nbsp按常理推断,苗满仓的想法完全没有问题。

&nbsp&nbsp&nbsp&nbsp但是再好的常识也抵不过一件事,人家钟衍有挂,开挂的人生不能以常理判断。在苗满仓看来无意义的孢子混合物,到了钟衍的手里就是充满生物多样性的宝库。

&nbsp&nbsp&nbsp&nbsp不说别的,就算钟衍有能力跑遍全国各地。他想要找到如此多而全的野生食用菌孢子,光是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就够喝一壶的。

&nbsp&nbsp&nbsp&nbsp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钟衍照例去找沈教授道谢——做人要懂得感恩,虽说只是些来自全国各地的野生食用菌孢子,看上去并不值钱。

&nbsp&nbsp&nbsp&nbsp是这些食用菌都是本专业学生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沈渊不点头,钟衍连一个孢子都别想带走。

&nbsp&nbsp&nbsp&nbsp“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不等钟衍开口道谢,怒气冲冲的沈渊招手把两人叫过去,“走跟我去趟副院长的办公室,我就不信东凰工大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覃光头想一手遮天当学阀,老子偏不让他如愿!”

&nbsp&nbsp&nbsp&nbsp钟衍瞟了瞟沈教授身后的七八个男男女女。

&nbsp&nbsp&nbsp&nbsp除了李寒阳比较眼熟以外,其他几个人钟衍都只在花名册上见过,都是跟着沈渊做研究的弟子。

&nbsp&nbsp&nbsp&nbsp联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钟衍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道:“沈教授把所有的弟子都召回来,这是铁了心要和微生物制药专业的覃教授打擂台?”

&nbsp&nbsp&nbsp&nbsp也对,无论谁被别人跨领域学科虎口夺食,心情都不会愉快到哪里去。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像沈教授这样的学者,他有自己的产业不指着学院的工资吃饭,当教授多半也不是冲钱来的——能把七成新的机器当废品处理给钟衍的教授,绝对不会差钱。

&nbsp&nbsp&nbsp&nbsp既然他对于利益不太看重,那么对名声的追求,或许就会比一般搞科研的教授稍微热切些。

&nbsp&nbsp&nbsp&nbsp通常来说,如果有校外的甲方找到学校请求合作。

&nbsp&nbsp&nbsp&nbsp不外乎两种方式,其一是慕名而来,听说了某教授的声望,指名要跟他进行合作。

&nbsp&nbsp&nbsp&nbsp第二种是撞大运,姑且发个邮件问下相关的学校。有合适的就推荐个人过来,大家在电子邮件中初步了解一下。

&nbsp&nbsp&nbsp&nbsp跟沈渊沟通的是第二种,甲方先找到负责校企合作的副院长。

&nbsp&nbsp&nbsp&nbsp由常务副院长审核了甲方的合作资质,确定不是皮包公司之后,再通过他与沈渊取得了联系。

&nbsp&nbsp&nbsp&nbsp沈渊前期跟甲方聊得好好的,眼看这两天要签合作意向了,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nbsp&nbsp&nbsp&nbsp好比是沈渊做好的菜,还没等上桌就被人连锅端走,沈教授不炸毛才怪。

&nbsp&nbsp&nbsp&nbsp既然覃教授认为自己更有资格带项目,沈渊带着研究生弟子跟他进行现场学术交流,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吧?

&nbsp&nbsp&nbsp&nbsp未来的研究生导师兼学术靠山,让钟衍一同来撑场面壮大声势,钟衍当然欣然遵从。

&nbsp&nbsp&nbsp&nbsp“钟衍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几位学长学姐,”趁着两人回到队伍末尾的空档,李寒阳赶紧向他介绍沈渊的其他弟子。

&nbsp&nbsp&nbsp&nbsp众人都听说过钟衍的名字,也知道他用家传秘法改进了沈渊的作品,大幅提升的一款不被市场看好的平菇品质。

&nbsp&nbsp&nbsp&nbsp大家明年的高质量论文能否顺利按时发出,有一半都着落在这件事上,对钟衍自然是欢迎得不得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秉承商业互吹的原则,很是热烈的与众人交流了一番。

&nbsp&nbsp&nbsp&nbsp等到将气氛带到无比融洽之后,他才压低声音问到:“微生物制药的覃教授,他到底抢走了什么项目,居然惹得老师这么生气?”

&nbsp&nbsp&nbsp&nbsp“听说是一个跟超级霉菌有关的项目。”李寒阳以同样低的声音回答道,“甲方希望找到一种能在木质核心内部生长的霉菌,同时这种霉菌还要具有一定的耐药性,不会被植物自带除菌剂彻底灭活。”

&nbsp&nbsp&nbsp&nbsp钟衍仔细咂摸了一会,觉得类似的项目以前什么地方见到过,可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nbsp&nbsp&nbsp&nbsp“好像有关霉菌这块,咱们的老师和覃教授都不算是对口专业吧?关于这个问题,几所林业学院没准都比咱们研究得透彻。”苗满仓看大伙讨论得热烈,随便找个了切入口加进讨论圈。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话刚出口,就收到众人一致投来责难的眼神:“你咋不吼得再大声点,最好让今天来签合同的甲方听见?”

&nbsp&nbsp&nbsp&nbsp“不对口没关系,”领路的沈渊听见了大家的讨论,他头也不回道,“我的样本数据库里,有上百种能在树木或类木质纤维上寄生的真菌。一样样试过去,总能找到甲方想要的。实在没有的话,还可以想办法培育一种出来。”

&nbsp&nbsp&nbsp&nbsp“覃光头手里的东西,做抗生素还凑合。他想跟我抢这个项目,门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一行人就这样气势汹汹的杀向副院长办公室,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将被人夺走的项目亲手夺回来。

&nbsp&nbsp&nbsp&nbsp东凰工大西院,副院长室外。

&nbsp&nbsp&nbsp&nbsp“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副院长关填海目瞪口呆的望着沈渊,他又看了看老教授身后的众人,“其他人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做正事。”

&nbsp&nbsp&nbsp&nbsp“哎——你先别急着赶人,今天我带他们过来是抱着学习和请教的态度,这是他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一课。”沈渊冷哼一声,“根据请教结果的不同,我的学生可以学到两个重要的人生经验。”

&nbsp&nbsp&nbsp&nbsp“要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专业深度没有学科内外之分,搞科研就该活到老学到老。”

&nbsp&nbsp&nbsp&nbsp“要么就得学会在技不如人的情况下,如何从别人盘子里抢东西吃。能学会其中一项,这两年研究生也算没有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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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先请而后教(中)

&nbsp&nbsp&nbsp&nbsp东凰工大的副院长不好当啊!

&nbsp&nbsp&nbsp&nbsp面对来势汹汹的沈渊,关填海心中只剩这样一个念头。

&nbsp&nbsp&nbsp&nbsp距离甲方约定到场只剩几分钟时间,覃教授和另外几个中层领导已经去了教学楼的前门。

&nbsp&nbsp&nbsp&nbsp若是甲方负责人来得早一点点,估计此刻已经和他们谈笑风生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平心而论,关填海依旧打心眼里感激沈渊的懂事——他是从侧门进的教学楼,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阻拦覃教授与甲方的会面,算是给学院留足了面子。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面子是沈渊给学院的,不是给他关填海的。

&nbsp&nbsp&nbsp&nbsp等会甲方和覃教授的人上楼来,跟这边来个王见王的场面,那个问题可就大了去。

&nbsp&nbsp&nbsp&nbsp所以说,留给关副院长的时间不多了,也就是三五分钟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如果在这几分钟内,他拿不出让沈渊满意的交换条件,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nbsp&nbsp&nbsp&nbsp“沈教授,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您的专业水准毋庸置疑。但是校委会考虑到一些额外因素,所以更加倾向于——”关填海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眼,“说穿了是我工作不够认真细致,误解了甲方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什么意思?”沈教授斜着眼睛看他道,“你是说我的水平不入合作方的法眼,人家不愿跟我合作。”

&nbsp&nbsp&nbsp&nbsp“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赶紧申辩道:“其实甲方老总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姓名,所以我只是按照正常流程介绍合作人选。等到后来跟那边的秘书接洽之后,我才发现这就是一笔打着合作名义的定向资助。”

&nbsp&nbsp&nbsp&nbsp“定向资助给微生物制药专业的钱?”沈渊心中怒火稍微平息了几分,若是甲方指定捐助给某个系的钱,他倒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索要。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前期的邮件沟通和准备工作,现在都打了水漂。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点,他又有些恼火道:“既然是对口援助,那他们在邮件里问我那么多问题做什么,闲着无聊耍人玩吗?还是说,你想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蒙混过关?”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无可奈何道:“行行行,你要看证据,我就让你留在签约现场看证据。但是前提条件是你不能闹事,让我等会下不来台。”

&nbsp&nbsp&nbsp&nbsp“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我在工大是出了名的好说话。除了对几个研究生稍微严厉点,你看我冲谁黑过脸?”沈渊冷笑了几声,他的回答得到身后研究生的一致点头。

&nbsp&nbsp&nbsp&nbsp领队的李寒阳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句“老师对我们严厉,那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充分显示了身为大弟子的高智商高情商,更是有力论证了恩师的观点。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点了点头,随即将内情如实相告:“今天来的甲方,是西南沉香文化传播公司、立木林业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总,她的名字叫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仿佛是一粒冷水掉进热油锅,站在沈渊身后的弟子们立刻小声的交流起来。

&nbsp&nbsp&nbsp&nbsp“莫非是先知学姐?”

&nbsp&nbsp&nbsp&nbsp“有可能啊,先知学姐就是从微生物制药专业毕业。她生了孩子之后,又回来读了研究生。她给微生物制药专业定向投资,完全能说得通。”

&nbsp&nbsp&nbsp&nbsp“幸好你没早走,”苗满仓拍拍钟衍的肩膀,“现在可以一睹先知学姐的真容,我告诉你,她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nbsp&nbsp&nbsp&nbsp钟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笑话,我怎么会不知道孩子她妈有多漂亮。

&nbsp&nbsp&nbsp&nbsp听说甲方老总是工大曾经的明日之星,沈渊语气顿时缓和了很多:“她真是从本校毕业的那个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从公司网站上贴相片看,应该是的。”

&nbsp&nbsp&nbsp&nbsp既然是年少有为的毕业生回报母校,那么让微生物制药专业的覃教授接洽,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

&nbsp&nbsp&nbsp&nbsp当然了,沈渊在没有目睹到真人之前,他不会轻易的相信。

&nbsp&nbsp&nbsp&nbsp就在场面上的气氛稍稍有所缓解时,人群末尾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对,我敢打包票,她不是东凰工大毕业的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谁在说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关填海有些恼火的提高了嗓门,“给我站出来。”

&nbsp&nbsp&nbsp&nbsp沈渊本就心有不甘且略带怀疑,此刻顺势招手道:“钟衍过来,说说你的观点。”

&nbsp&nbsp&nbsp&nbsp看见钟衍现身,关填海疑惑地指着他问到:“沈教授,这位也是你的学生,他的年龄是不是有些大了?我不记得你曾经招过脱产读研的学生啊?”

&nbsp&nbsp&nbsp&nbsp“钟衍是我先期预定的学生,他会参加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我现在是让他来熟悉下环境。”

&nbsp&nbsp&nbsp&nbsp“能被沈教授看中,专业天赋必然不错,考研应该是十拿九稳。将来跟在沈教授身边学习,你也要更加努力才是。”关填海先是给了个习惯好评,随后才不紧不慢道:

&nbsp&nbsp&nbsp&nbsp“你说今天来的慕青蝉,不是我们工大毕业的那个慕青蝉,有什么证据没有?”

&nbsp&nbsp&nbsp&nbsp证明慕青蝉是慕青蝉的证据,钟衍能拿出几十件,不过都不足以向外人道。

&nbsp&nbsp&nbsp&nbsp但是证明她不是的证据,很抱歉,他手里一件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可爱的钟蓓蓓曾经提示过爸爸,会做雕像的是慕姐姐,不是宝宝的妈妈、更不是你的老婆——想要孩子她妈回家,这是必须贯彻的中心思想。

&nbsp&nbsp&nbsp&nbsp如何证明慕青蝉不是慕青蝉,对于曾经的网络水军、洗地高手而言,实在算不上难事。

&nbsp&nbsp&nbsp&nbsp“很简单,你亲自问她一遍,不就知道答案了?”钟衍解释道,“据我所知,西南沉香文化传播公司、立木林业有限责任公司、圣树茶园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一个名为慕青蝉,而且极为擅长木工雕刻的艺术大师。”

&nbsp&nbsp&nbsp&nbsp“可她的长相——”关填海犹有疑虑,如果此青蝉非彼青蝉,那么在中间自作主张的他就变成两头不讨好。

&nbsp&nbsp&nbsp&nbsp钟衍微笑着反问到:“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只看相片的话,你分得清谁是郭达谁是斯坦森吗?”

&nbsp&nbsp&nbsp&nbsp“我相信钟衍不会胡说。”沈渊立刻赞同了未来弟子的说法。

&nbsp&nbsp&nbsp&nbsp如果来人不是工大传言中的先知学姐,他心中的剩下的疑惑就能完全解开,同时再度获得了跟覃教授抢项目的权力。

&nbsp&nbsp&nbsp&nbsp就在关填海骑虎难下的时候,楼梯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nbsp&nbsp&nbsp&nbsp几秒钟之后,前去迎宾的覃教授一行人,领着几个陌生的面孔走出楼梯间。

&nbsp&nbsp&nbsp&nbsp“这位是工大分管常务的关院长,哟,沈教授也在啊?”覃教授满面春风的向几个陌生脸孔介绍道,“关院长,这几位是全权负责合作事项的张经理、李经理。”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伸长脖子在来客中找了一圈,就是没有看见慕青蝉的踪影,他忍不住疑惑道:“不是说慕总也会来吗?怎么没看见她的人?”

&nbsp&nbsp&nbsp&nbsp刚刚被介绍过的张经理上前一步解释道:“慕总进校之后就下车了,她想在校园里逛一逛散散心。您放心,签约的事情是由我全权负责,不会影响我方与工大的合作进程。”

&nbsp&nbsp&nbsp&nbsp签约都不想露面,只想在工大校园里散心的人,还说不是从这里毕业的慕青蝉?

&nbsp&nbsp&nbsp&nbsp还好没信你的胡说八道!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狠狠瞪了钟衍一眼,随即语气轻松招呼众人道:“没事没事,大家进来说话。沈渊教授,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您先去忙吧。”

&nbsp&nbsp&nbsp&nbsp不等几人进屋,钟衍再度出言搅局:“几位都是立木林场的负责人?看起来怎么眼生得很?”

&nbsp&nbsp&nbsp&nbsp“哦,你怀疑我们是骗子?”张经理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循声望向钟衍,“这位是——”

&nbsp&nbsp&nbsp&nbsp关填海尚未回答,覃教授已经先发话了:“沈教授,请管好你的学生。已经读研究生的人了,别跟大一新生一样,还要额外上一堂德育课。”

&nbsp&nbsp&nbsp&nbsp钟衍突然变了个语气,略带挑衅的回击道:“眼下我该上什么课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慕总叫过来让大家认识一下。关于她的身份认定,覃教授和我的老师,恐怕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nbsp&nbsp&nbsp&nbsp钟衍现在很生气,他憋足了劲要表演洗白的技巧,当面把慕青蝉的恩师和老公都洗成陌生人。

&nbsp&nbsp&nbsp&nbsp谁知正主居然不露面,派几个完全陌生的虾兵蟹将过来糊弄人,这是看不起过去老公和未来老公的洗白实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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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先请而后教(下)

&nbsp&nbsp&nbsp&nbsp钟衍的提议,得到了苗满仓的带头支持。

&nbsp&nbsp&nbsp&nbsp其他几个弟子也连声附和帮腔,说关院长刚才亲口答应说他们可以见证签约,顺带看看慕青蝉是不是先知学姐。

&nbsp&nbsp&nbsp&nbsp现在关院长的承诺没有兑现,谁没有理由将大家轰走。

&nbsp&nbsp&nbsp&nbsp要问他们怕不怕关院长,答案是当然会怕。

&nbsp&nbsp&nbsp&nbsp不过大家更怕的是没法毕业,在这点上关院长再牛逼也不如沈教授。

&nbsp&nbsp&nbsp&nbsp现在沈教授故意不吭声,自然是任由弟子们冲锋陷阵的。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谁还能因为这种事情让他的弟子吃哑巴亏不成?

&nbsp&nbsp&nbsp&nbsp“关院长,你们这是闹哪一出?”

&nbsp&nbsp&nbsp&nbsp张经理有些不悦道:“我刚才说得明明白白,这次的签合同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你们是不是还要看慕总给我的授权书?”

&nbsp&nbsp&nbsp&nbsp“小刘,你把授权书拿出来给大家过目。”

&nbsp&nbsp&nbsp&nbsp“不不不,我们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关院长连连摆手,“他们争论的焦点与你们的慕总有关。覃教授认为慕总是他教过的得意门生,沈教授认为不是。”

&nbsp&nbsp&nbsp&nbsp张经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原来是这样啊,慕总的事情我不清楚,既然你们有兴趣考证,可以等签了合同之后在酒会上向慕总求证。”

&nbsp&nbsp&nbsp&nbsp“那可不行,如果慕总是覃教授的学生,今天的合同就是她对老师的心意孝敬,我们什么话都不说。”钟衍再度开口搅局,故意不让事情顺利走下去。

&nbsp&nbsp&nbsp&nbsp“如果她不是覃教授的学生,放眼整个东凰工大,最有资格接手项目的是我的老师。前期与贵方进行邮件交流接洽的,也是我的老师。”

&nbsp&nbsp&nbsp&nbsp整个场面上只有钟衍没有东凰工大的学籍,可毫无顾忌的说真话。

&nbsp&nbsp&nbsp&nbsp就算关填海想找他的麻烦,此刻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nbsp&nbsp&nbsp&nbsp“够了,你的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覃教授实在忍不住了,钟衍话里话外的指责都是奔着他去的,“微生物制药是东凰工大的主力专业之一,拥有本院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最优秀的生源。”

&nbsp&nbsp&nbsp&nbsp“至于你这种货色,充其量就是跟在凤凰身后的麻雀而已。跟着凤凰飞,只能证明麻雀的眼力不错,不代表麻雀也能变成凤凰。”

&nbsp&nbsp&nbsp&nbsp“像慕青蝉这么优秀的学生,你的老师一辈子都别想招到。”

&nbsp&nbsp&nbsp&nbsp覃教授的尖酸讽刺,没有一个字是冲着沈渊来的,但是每个字都仿佛有着千均之力,立刻让众人脸色剧变。

&nbsp&nbsp&nbsp&nbsp他说的是句实话,就像本科分为重本普本,研究生的专业同样分为三六九等。在整个工大院校的研究生录取分数线中,没有比沈教授的研究生分数更低的学科。

&nbsp&nbsp&nbsp&nbsp比如说,苗满仓可以跨专业考进来。

&nbsp&nbsp&nbsp&nbsp一方面是他自身成绩过了分数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根本没有人想跟他竞争。

&nbsp&nbsp&nbsp&nbsp年年招不满人,才是这个专业的现状和事实——迄今为止,沈渊手里都还有一个空额等着钟衍填补。

&nbsp&nbsp&nbsp&nbsp听见老师的夸奖,先前站在覃教授身后的年轻人,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用满是挑衅的眼神瞪回来。

&nbsp&nbsp&nbsp&nbsp刚才事出突然,不知内情的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法像钟衍那样给老师帮腔。

&nbsp&nbsp&nbsp&nbsp现在则有所不同,既然老师把战火引向人才素质方面,待会少不得跟对面的同学掰掰腕子来个一站到底。

&nbsp&nbsp&nbsp&nbsp“不好意思,刚才是有人在叫我吗?”

&nbsp&nbsp&nbsp&nbsp就在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时,从楼梯口又走上来一个漂亮的女人。

&nbsp&nbsp&nbsp&nbsp她有些诧异的四下望了望:“张经理,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说是在等我,签字的授权书我不是给你了吗?”

&nbsp&nbsp&nbsp&nbsp“是这样的,慕总,两个老教授在谈论一件趣事,”张经理有意缓和场面上的紧张气氛,他逐字逐句斟酌道,“覃教授看你很面善,名字也像是他曾经教过的一个弟子。”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迎上覃教授的目光,似乎是在回忆与之相关的信息,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的摇摇头,“能和您的得意门生长得像,也是我的缘分。可惜,在我的记忆里,找不到跟您相像的熟人。”

&nbsp&nbsp&nbsp&nbsp覃教授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结结巴巴道:“慕青蝉,你是在跟老师开玩笑吗?”

&nbsp&nbsp&nbsp&nbsp“我没有开玩笑,为了钻研雕刻技术,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哪有那个福气在东凰工大学习?”慕青蝉一边说,她的眼神一边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nbsp&nbsp&nbsp&nbsp直到看见钟衍,她才停住流转的目光,有些惊讶的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沈渊教授是我的老师,我是陪他过来开眼界见世面的。”钟衍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老人,“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想过你来东凰市的种种理由,唯独没想到的是眼下这种。”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他若有所思的问到:“我记得立木林场的沉香树不结香的问题,每一棵我都帮你处理好了,怎么现在你又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莫非是又出什么变故了。”

&nbsp&nbsp&nbsp&nbsp“已经处理完了?”慕青蝉有些讶异道,“我看其他沉香林场隔段时间就会补种,还以为真菌存活是有时间限制的,在你走之后需要找人继续接替你的工作。”

&nbsp&nbsp&nbsp&nbsp钟衍无可奈何道:“你是不是傻啊?我像是做事情留半截不做完的人?我走的时候还特意看过,那些沉香树里的真菌都活得好好的,要不了几年树干里就是满满的沉香。”

&nbsp&nbsp&nbsp&nbsp“明明只要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偏偏跑出来画蛇添足,难不成是因为你钱多了烧得慌?”

&nbsp&nbsp&nbsp&nbsp“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鬼知道你是不是那种人?”

&nbsp&nbsp&nbsp&nbsp听着两人熟络的对话,看着慕青蝉脸上不似作伪的表情,覃教授有些绝望的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慕青蝉?可你们长得确实那么像,连语气都像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语气和表情,像极了玉漱追问成龙为何你是杰克而不是蒙毅?

&nbsp&nbsp&nbsp&nbsp“我是慕青蝉,但不是教授你认识的慕青蝉。”女人微笑的转过头去,她认真的解释道,“您说的慕青蝉,我之前略有耳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得意门生现在应该在冷泉港试验室工作。”

&nbsp&nbsp&nbsp&nbsp北美的冷泉港实验室,被誉为世界生命科学圣地、“分子生物学摇篮“,名列世界影响最大的十大研究学院榜首。

&nbsp&nbsp&nbsp&nbsp听说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圣殿级的研究院,覃教授脸上的绝望一扫而空。

&nbsp&nbsp&nbsp&nbsp他不经意的扫了沈渊和他身后的学生一眼,眼神就像凯旋的帝王。

&nbsp&nbsp&nbsp&nbsp不管今天这个项目花落谁家,得意门生慕青蝉已经为他挣回了足够的面子——看见没有?听见没有?我教出来的学生才是真正的凤凰!

&nbsp&nbsp&nbsp&nbsp沈渊就带着他那群斯派洛(麻雀的音译),继续在田间地头盘旋打转吧。

&nbsp&nbsp&nbsp&nbsp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nbsp&nbsp&nbsp&nbsp冷泉港,是那群麻雀一辈子都无法飞上的珠穆朗玛峰!

&nbsp&nbsp&nbsp&nbsp“其实我和您学生慕青蝉的差距,在场有个人应该比谁都更加清楚。”女人继续说到,“毕竟他是慕青蝉的丈夫,跟您的学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五年。”

&nbsp&nbsp&nbsp&nbsp覃教授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nbsp&nbsp&nbsp&nbsp此刻不论是跟在覃教授身后的学生,还是沈渊身后的学生都变得群情激奋:先知学姐的丈夫,就在我们当中?

&nbsp&nbsp&nbsp&nbsp那个该死的幸运儿是谁?

&nbsp&nbsp&nbsp&nbsp赶紧把那天拱白菜的猪给我揪出来!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的话,女人已经不必再说下去,因为她的眼神停在钟衍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nbsp&nbsp&nbsp&nbsp真相只有一个。

&nbsp&nbsp&nbsp&nbsp“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小子。”这回换成是沈渊笑得十分开心,他意味深长的拍拍钟衍的肩膀,“干得不错。”

&nbsp&nbsp&nbsp&nbsp不管覃光头教出来的学生有多厉害,终归还是我选学生的眼光技高一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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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百爪挠心

&nbsp&nbsp&nbsp&nbsp钟衍原以为慕青蝉引火是在烧老师。

&nbsp&nbsp&nbsp&nbsp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被火烧的人是自己——也对,老师何德何能成为刁难的对象,被女人刁难的首选当然是自家老公。

&nbsp&nbsp&nbsp&nbsp感受到周围满是恶意的目光,钟衍不慌不忙的松了松衣领,“看什么看,慕总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难道我不配当慕青蝉的老公?”

&nbsp&nbsp&nbsp&nbsp这个混蛋!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在内心深处恨恨的骂了一句,他明明知道这是句让人误会的双关语,偏偏还这么若无其事的说出来。

&nbsp&nbsp&nbsp&nbsp“胡说,我的学生眼高于顶,东凰工大那么的优秀的学生她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nbsp&nbsp&nbsp&nbsp“所以说,你们高考填报志愿选错了方向。你看我选的就是公共关系学,找女朋友找老婆多容易?”钟衍厚颜无耻的说着,他故意转头对慕青蝉道,“慕总,你的林场没有问题,今天的合作就没必要继续了吧?”

&nbsp&nbsp&nbsp&nbsp既然装无耻小人,那就索性装到底。

&nbsp&nbsp&nbsp&nbsp老子不仅抢人,还要抢项目,半点汤汤水水都不留下。

&nbsp&nbsp&nbsp&nbsp“很抱歉,”慕青蝉略带歉意的望着关填海,“正如钟衍所说,林场若是没有后续隐患,我和贵院的合作便没有开展的必要,之前的协议暂时中止。”

&nbsp&nbsp&nbsp&nbsp“之前为了这事在邮件里麻烦了沈教授那么久,为表达我的歉意,我会以立木林场的名义向工大捐助五十万研究经费。张经理,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

&nbsp&nbsp&nbsp&nbsp“没关系,没关系,”沈渊笑眯眯的摆手道,“钟衍能彻底解决问题,我这个当老师的很是欣慰。”

&nbsp&nbsp&nbsp&nbsp说到底,还是他作为教授的眼光更好——划出分数线等人上门,那算什么本事?

&nbsp&nbsp&nbsp&nbsp真正的好老师,必须要有伯乐相马的能力,于市井之间发觉沧海遗珠。

&nbsp&nbsp&nbsp&nbsp覃光头再怎么吹嘘慕青蝉的成就,这颗白菜不还是被自己的弟子一举拿下?

&nbsp&nbsp&nbsp&nbsp今天的项目也是如此,覃光头想截胡,钟衍直接连桌都给他掀了。而且看眼前这位慕总的表现,她好像对钟衍也有那么点意思,更是侧面证明了钟衍的学术能力和拱白菜能力同样出色。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沈渊满面笑容的冲众同事道:“呵呵呵,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打扰各位了,我们走吧。”

&nbsp&nbsp&nbsp&nbsp听见老师发出撤退信号,弟子们纷纷紧随其后,一个个都扬长而去。

&nbsp&nbsp&nbsp&nbsp直到出了教学楼,苗满仓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去,钟衍你居然能拿下先知学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到时候要请你教我两手。哎,钟衍人呢?”

&nbsp&nbsp&nbsp&nbsp他四下张望了一圈,根本没有看见钟衍的人影。

&nbsp&nbsp&nbsp&nbsp“他还在教职楼里。”李寒阳语调平静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他正在邀请慕总出去玩,好让他一尽地主之谊。”

&nbsp&nbsp&nbsp&nbsp“我靠,这位慕总应该是先知学姐的妹妹吧?以学姐丈夫的身份,陪着慕总在东凰市瞎逛。泡完姐姐又把手伸向妹妹,他这种不折不扣的禽兽作风,”苗满仓啧啧称奇道,“真正叫人羡慕啊。”

&nbsp&nbsp&nbsp&nbsp“我好想打他一顿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慕姐姐,宝宝可想你啦。”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看见慕青蝉的第一时间,就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把小脸埋在慕姐姐宽广的胸怀里蹭啊蹭,“你送给宝宝的礼物,宝宝特别喜欢。”

&nbsp&nbsp&nbsp&nbsp她的动作看得一旁的钟衍羡慕不已,臭丫头你倒是会揩油,明明是我先来的。

&nbsp&nbsp&nbsp&nbsp他心里想着前尘旧事,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半点异样:“蓓蓓你够了,刚见面就缠着慕姐姐像什么样子?爸爸教你的淑女礼仪,难道都被你抛在脑后了?”

&nbsp&nbsp&nbsp&nbsp现在是一家人互秀演技表演时间。

&nbsp&nbsp&nbsp&nbsp钟衍牢记女儿的嘱咐,把慕青蝉的定位设在孩子她妈以外的角色上。她可以是比如说公司老总、年轻有为的雕刻大师之类的人,但目前不是他的老婆。

&nbsp&nbsp&nbsp&nbsp“宝宝特别想见慕姐姐,”钟蓓蓓从女人怀里仰起头,她连比带划的讲述着自己的迫切心情,“就像心里面住了二十五只小老虎一样。”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还是头次接触钟蓓蓓的比喻手法,饶是想破头也不理解二十五只小老虎的含义,“蓓蓓是想说你心有猛虎轻嗅蔷薇吗?”

&nbsp&nbsp&nbsp&nbsp“不对,宝宝是说感觉像是百爪挠心。”

&nbsp&nbsp&nbsp&nbsp一只老虎四个爪子,二十五只可不就是百爪挠心?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闻言掩口轻笑:“蓓蓓居然学会使用乘法了,这是遗传到妈妈的严谨思维吧?就连比喻都用得那么符合逻辑,真是个小天才。”

&nbsp&nbsp&nbsp&nbsp“嘿嘿嘿,”小丫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顺势就把火引导爸爸身上,“其实爸爸也很想见到慕姐姐,就像是心里面养了三十三只猫一样。”

&nbsp&nbsp&nbsp&nbsp“啊?”慕青蝉似有若无的瞟了钟衍一眼,“蓓蓓刚才说的百爪挠心,姐姐还能理解。你的爸爸在心里养了三十三只猫,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nbsp&nbsp&nbsp&nbsp“就是约等于百爪挠心的意思。”钟蓓蓓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钟衍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他忍不住纠正女儿的错误观点,“蓓丫头,二十五只老虎就等于百爪挠心,三十三只猫怎么会是约等于百爪挠心呢?乘以4等于12,明明是大于百爪挠心才对。”

&nbsp&nbsp&nbsp&nbsp“以你的智商,不应该在这种简单的计算上出错。”

&nbsp&nbsp&nbsp&nbsp“宝宝没有算错,”钟蓓蓓一脸鄙视的望着老爹,“藏在爸爸心里面的那些三脚猫,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

&nbsp&nbsp&nbsp&nbsp“乘以等于99,约等于一百。哎呀呀,我们的蓓蓓果然没有算错呢。”慕青蝉故作惊叹的搂着小丫头亲了一口。

&nbsp&nbsp&nbsp&nbsp钟衍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臭丫头,你现在编排老爹的花样是越来越多,这些玩意都是谁教你的?”

&nbsp&nbsp&nbsp&nbsp“都是宝宝自己想出来教育爸爸的。”钟蓓蓓神气十足的望着父亲,“通过宝宝刚才的举例说明,爸爸有没有得到教育,收获一点点的心得体会?”

&nbsp&nbsp&nbsp&nbsp就这水准还想诈唬老子?

&nbsp&nbsp&nbsp&nbsp也不看看是谁教你的把戏!

&nbsp&nbsp&nbsp&nbsp先敲山震虎然后再问女儿知道错没有,利用女儿的心虚获得尚未掌握的情报,那可是钟衍用来教育孩子的不二法宝。

&nbsp&nbsp&nbsp&nbsp钟衍故意摇头,完全不按女儿的套路往下走,看她究竟会怎样应对:“这不就是普普通通一道算数题吗?里边莫非藏着什么伟大的人生哲理不成?”

&nbsp&nbsp&nbsp&nbsp“唉,还是让宝宝来给爸爸说明吧。”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有些苦恼的拍拍前额,对着两个大人循循善诱道:“九十九约等于一百,这样就顺利的进了一位。不约的话,就还是九十九,还是在原地踏步。”

&nbsp&nbsp&nbsp&nbsp“爸爸究竟是约还是不约、到底该约谁、会不会约、要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宝宝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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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家宴之初

&nbsp&nbsp&nbsp&nbsp女儿的一语双关,让两个大人目瞪口呆。

&nbsp&nbsp&nbsp&nbsp约还是不约,这是一个问题。

&nbsp&nbsp&nbsp&nbsp“你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别把孩子带坏了!”慕青蝉俏脸绯红,先作势瞪了钟衍一眼,“蓓蓓天真烂漫,跟着你种爸爸简直是明珠暗投。”

&nbsp&nbsp&nbsp&nbsp面对女人的指控,钟衍也很无奈的在心里嘀咕一句:我可以摸着你的良心发誓,这些套路真不是我教的。

&nbsp&nbsp&nbsp&nbsp鬼知道她在幼儿园里都学会了什么,总之跟几个小魔女在一起,就没有好事。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慕青蝉说的,要不然就太没担当了。

&nbsp&nbsp&nbsp&nbsp钟衍无可奈何的做着自我检讨:“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nbsp&nbsp&nbsp&nbsp不等他把话说完,小丫头就得意洋洋道:“洛嘉宁说的果然没错,好爸爸是宝宝教育出来的。经过宝宝细心的教育,爸爸总算认清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向好爸爸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nbsp&nbsp&nbsp&nbsp你要不是亲生的,看老爹现在揍不揍你!

&nbsp&nbsp&nbsp&nbsp然而眼下打女儿是不可能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

&nbsp&nbsp&nbsp&nbsp钟衍没好气的摸摸女儿的小脑瓜,用弄乱小丫头发型的动作替代惩罚。

&nbsp&nbsp&nbsp&nbsp因为小丫头生拉硬拽的配对法,慕青蝉不好意思多待下去。

&nbsp&nbsp&nbsp&nbsp女人羞不可抑的婉拒了钟衍的邀请,她急匆匆的离开,而且赶上了当天最后一班回家的飞机。

&nbsp&nbsp&nbsp&nbsp等到钟衍晚上给慕青蝉打电话时,才得知女人早已回到大西南的家中。

&nbsp&nbsp&nbsp&nbsp“蓓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放下电话之后,钟衍满脸怀疑的看着女儿道:“故意要在我和慕青蝉之间制造矛盾。”

&nbsp&nbsp&nbsp&nbsp小丫头戳着自己脸上的酒窝,她细声细气回答到:“咦,原来宝宝帮倒忙的能力这么厉害呀?爸爸还不赶紧用一天三个冰淇淋的待遇养着宝宝。少一个雪糕,宝宝就天天帮倒忙。”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丫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想骗爸爸给你买雪糕,门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钟衍自我宽慰了一句,随后自信满满道:“没准你妈觉得用木雕大师的身份回来不划算,会给人一种当小三抢老公的感觉。所以决定换回先知学姐的身份,继续来咱们家当皇太后。”

&nbsp&nbsp&nbsp&nbsp“爸爸的推理,有没有事实依据呢?”

&nbsp&nbsp&nbsp&nbsp“有啊,慕青蝉曾经当着她的老师面,亲口说你的妈妈正在北美冷泉港试验室做事。根据爸爸多年的游戏经验,官方策划一旦放出之前秘而不宣的讯息资料,那就是版本升级推出新资料片公测的前兆。”

&nbsp&nbsp&nbsp&nbsp“这样呀,宝宝终于明白公测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老公测试的简称!”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慕青蝉的离去,让钟衍失落了一小会,但是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nbsp&nbsp&nbsp&nbsp距离女儿举办的读书会,只剩两天不到的时间了。

&nbsp&nbsp&nbsp&nbsp手握野生食用菌孢子的钟衍,需要把心思放回工作上。他得做出一桌的好菜,让女儿不至于在几个闺蜜面前丢脸才行。

&nbsp&nbsp&nbsp&nbsp钟衍打算用来自全国各地的野生食用菌,做一桌别处根本吃不到的美味佳肴。

&nbsp&nbsp&nbsp&nbsp凡是在《舌尖上的中国》里出现过的野生菌,在钟衍准备的家宴上都能找到踪影,如此一桌百菌宴方能体现大厨爸爸的功力。

&nbsp&nbsp&nbsp&nbsp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已经到了女儿请客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钟衍看着满桌的菜肴,他得意洋洋的招呼女儿过来欣赏,“怎么样,爸爸的手艺不错吧?”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兴高采烈的看了一圈,她的眉头突然皱起来:“爸爸,爸爸,为什么没有看见宝宝最想吃的粉身碎骨小青龙?”

&nbsp&nbsp&nbsp&nbsp“拍黄瓜不是在这吗?”钟衍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菜。

&nbsp&nbsp&nbsp&nbsp“不对,拍黄瓜是青龙过海,”钟蓓蓓对老爹的要求极其严格,她无比认真道:“宝宝要吃的是粉身碎骨小青龙,拍黄瓜最多算是重伤,不是粉身碎骨。”

&nbsp&nbsp&nbsp&nbsp钟衍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哎呀,蓓蓓又给爸爸出难题了,能吃的菜,爸爸全都做完,现在让我去哪里找粉身碎骨小青龙?”

&nbsp&nbsp&nbsp&nbsp“爸爸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绝对不能让宝宝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钟蓓蓓完全不答老爹的话,她抬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瑶瑶应该到了。”

&nbsp&nbsp&nbsp&nbsp话音未落,就听见大门被咚咚敲响。

&nbsp&nbsp&nbsp&nbsp有个神气十足的小丫头在外边大声道:“有人在家吗,瑶瑶如约前来赴宴了。”

&nbsp&nbsp&nbsp&nbsp“你是谁?”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蹦蹦跳跳的跑到大门后,她并不急着开门,而是压低声音问到:“宝宝的宴会非请勿入,只有真正的瑶瑶才能参加,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瑶瑶?”

&nbsp&nbsp&nbsp&nbsp“瑶瑶知道宴会的口令。”

&nbsp&nbsp&nbsp&nbsp“天王盖地虎。”

&nbsp&nbsp&nbsp&nbsp“宝塔镇河妖。”

&nbsp&nbsp&nbsp&nbsp“宝宝有两件宝物,分别是哪两件?”

&nbsp&nbsp&nbsp&nbsp“好马,宝刀!”

&nbsp&nbsp&nbsp&nbsp“马是什么马?”

&nbsp&nbsp&nbsp&nbsp“老是跑得不见踪影的妈妈。”

&nbsp&nbsp&nbsp&nbsp“刀是什么刀?”

&nbsp&nbsp&nbsp&nbsp“爸爸成天在宝宝耳边念的唠叨。”

&nbsp&nbsp&nbsp&nbsp钟衍:……

&nbsp&nbsp&nbsp&nbsp好马是跑得不见踪影的妈妈,宝刀是爸爸的唠叨——臭丫头,你就是这么编排自家人的?

&nbsp&nbsp&nbsp&nbsp还没等他说话,钟蓓蓓咔嚓一下打开了大门,欢欣雀跃道:“回答正确,欢迎瑶瑶参加宝宝的家宴,大家请进吧。”

&nbsp&nbsp&nbsp&nbsp“等一下,你还没问宝宝和妹妹的暗号呢!”站在洛瑶洛悠身后的双胞胎姐妹,突然出声制止道:“万一宝宝和妹妹是假扮的,你不就请错人啦?”

&nbsp&nbsp&nbsp&nbsp“那好吧,为了以防万一,”钟蓓蓓从善如流,“宝宝还是要问一句,你们是自己来的吗?”

&nbsp&nbsp&nbsp&nbsp同样自称宝宝的洛嘉宁立即道:“宝宝是跟大人一起来的。”

&nbsp&nbsp&nbsp&nbsp“跟你一起来的是爸爸还是妈妈?”

&nbsp&nbsp&nbsp&nbsp“当然是爸爸。”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要跟爸爸一起来?”

&nbsp&nbsp&nbsp&nbsp“俗话说得好,魔女大舞台,有爹你就来。”

&nbsp&nbsp&nbsp&nbsp钟衍探头朝外边看了一眼,走廊里空荡荡的,他并未看见四个小客人的家长。

&nbsp&nbsp&nbsp&nbsp“你们家的大人呢?他们难道都在楼下没上来?”

&nbsp&nbsp&nbsp&nbsp“爸爸真笨,宝宝刚才问的是暗语,不是说真的有人跟嘉宁她们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钟蓓蓓啪嗒一下关上门,挺起胸膛向老爹介绍道:“她们都是非凡女儿联盟的正式成员,用不着大人时时刻刻跟着。”

&nbsp&nbsp&nbsp&nbsp“就算没有爸爸妈妈带着,瑶瑶拯救世界都不成问题。”洛瑶昂首挺胸回头嘱咐妹妹,“难得瑶瑶出门赴宴,悠悠赶紧放音乐,瑶瑶要念出场的诗号啦。”

&nbsp&nbsp&nbsp&nbsp听见了姐姐的要求,洛悠立刻按下响了手腕上的手表。

&nbsp&nbsp&nbsp&nbsp一阵气势恢弘的弦乐从手表内传出——如果钟衍没有听错,应该是黄霑作曲的《六指琴魔》。

&nbsp&nbsp&nbsp&nbsp伴随着背景音乐,洛瑶阔步前行道:“先有瑶瑶后有天,非荤不食号圣贤;深渊难阻七海啸,魔女论道吾在前。”

&nbsp&nbsp&nbsp&nbsp听见姐姐的介绍完毕,洛悠紧随其后开始了诗歌朗诵:“运起青冥渡虚空,人生何处不相逢;建木荫下秋千荡,时光尽头我最萌。”

&nbsp&nbsp&nbsp&nbsp好奇特的入场仪式,这算是哪门子的自我介绍?

&nbsp&nbsp&nbsp&nbsp钟衍被两个小丫头的仪式弄得目瞪口呆:我家丫头在幼儿园里都交了些什么好朋友?

&nbsp&nbsp&nbsp&nbsp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忽然听见洛神秀在跟姐姐咬耳朵:“姐姐,瑶瑶她们已经说完了,我们该怎么办介绍自己?”

&nbsp&nbsp&nbsp&nbsp洛嘉宁凛然一笑,大步向前道:

&nbsp&nbsp&nbsp&nbsp“你问我该怎么介绍自己?现在我就来告诉你,瑶瑶闯不了的祸我来闯,悠悠不敢坑的人我来坑,蓓蓓不敢犯的事我犯。一句话,你们敢做的事情我都敢做,你们做不了的事情,我更要做。气运加持,老爸特许,这,便是洛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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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变生肘腋

看得出来,钟蓓蓓的这些好朋友,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公主。

也不知道她们的父母都是怎么想的,把女儿纵容成这样,难道就不为孩子的将来想想?就算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才,但是智慧也不该成为特权的借口!

还是自家丫头比较好,出淤泥而不染,跟着一群小魔女还能保持着赤子之心。

所以说,能做到宠爱而不溺爱的我,才是最合格的老爹。

看着一屋子的小丫头围坐聚餐,钟衍忍不住浮想联翩: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么多小丫头在屋子里,感觉好软好萌啊。

被这么多软软萌萌的小丫头环绕,钟衍身为女儿控的光环,耀眼得快要进行氦闪了。

“爸爸,宝宝的专属菜,粉身碎骨小青龙怎么还没有上来。”钟蓓蓓毫不客气的质疑,打断了老爹的遐想,“宝宝跟嘉宁打赌了,这道菜爸爸一定能做得出。”

洛嘉宁闻言兴致勃勃的举手道:“真的有专属菜?宝宝也是宝宝,也想吃一点。”

“瑶瑶和妹妹不喜欢吃素,就不吃专属菜了。”洛瑶捂嘴偷笑,像是已经知道了最终结果一样。

钟衍闻言哈哈一笑,转身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瓶绿色果蔬汁,又给两个想吃专属菜的小丫头各倒了一杯,“蓓丫头,这是爸爸用料理机打出来的粉身碎骨小青龙。”

钟蓓蓓无比得意的双手起饮料,略带挑衅的看了洛嘉宁一眼:“宝宝终于用事实打了你的脸,爸爸果然就是爸爸,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宝宝要赢的时候,就要赢得干净利落,绝对不是什么苦涩的胜利。”

说罢,她兴致勃勃的喝了一大口,随后又忙不迭的吐出来:“好苦呀,爸爸你用什么菜做的粉身碎骨小青龙?”

“当然是苦瓜啊,爸爸这些天一直吃这个去火,难道丫头你没看见?”

钟衍笑眯眯的解释着:“除了黄瓜和苦瓜以外,厨房里没有其他的小青龙可以粉身碎骨。苦瓜汁清热去火,丫头你多喝一点,对身体很好。”

说来说去都是小丫头的错,要不是她太心急把慕青蝉吓走,钟衍也用不着喝什么苦瓜汁降火气。

洛嘉宁瞟了愁眉苦脸的钟蓓蓓一眼,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还好宝宝没有喝,如此苦涩的胜利,运气又一次站在宝宝这边。”

抛去两个宝宝之间的斗争不说,今天的家宴还是很成功的。

五个小丫头都吃得很开心,对钟衍的厨艺赞不绝口。

吃过午饭后,她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坐在客厅里玩起了新一轮的桌游。

“今天这场会议由本宝宝主持,”洛嘉宁端坐在主位上,煞有介事的对其他四个小丫头道,“这一轮是蓓蓓的行动回合,蓓蓓掷骰子之前,其他人选择给蓓蓓助力还是阻拦?”

“今天的午饭很合胃口,所以瑶瑶选择助力,给蓓蓓加一颗骰子。”洛瑶率先表态,拿出一个骰子放在桌上。

洛悠看看姐姐,她慢条斯理的喝着牛奶,拿出一张黑卡压下去:“本公主选择阻拦,本回合增加未知变数,需要蓓蓓开动脑筋解决。如果蓓蓓解决不好,妈妈回家的启动回合,就得往后推迟一个回合。”

洛神秀在旁边拼命点头,同样出了一张黑卡:“人家也选择阻拦,剥夺蓓蓓的超能力一个回合。蓓蓓解决洛悠的问题时,不能使用超自然的力量。只有经历过无数误会和磨难的爱情,才是最甜美的感情。”

“这句话是爸爸说的,他是人家心目中最红的超级演员、超级导演、超级编剧,我相信他的判断。”

原本还满不在乎的钟蓓蓓,顿时摩拳擦掌来了精神:“宝宝的爸爸也说过,那些打不到宝宝的挫折,只会让宝宝变得更加强大。一点点阻力算什么?现在宝宝要投骰子啦,给宝宝来个六六六!”

话音未落,她果然投出了毫无气势的一二三,加起来正好一个六。

不远处的钟衍边收拾餐桌,一边关注着几个小丫头的桌游进程。

看见女儿鼓了半天的劲,结果就投出个一二三,他不禁摇摇头:“唉,看来是我这个当爹的运气太坏,连带把我家丫头的运气都弄坏了。”

为了不给女儿增加心理负担,他索性直接进厨房洗碗,不看接下来的桌游进程。

“只有一个六点,嗯~~~~~~本轮又不可以用超能力,宝宝决定抽卡一张,保留到下个回合使用。洛嘉宁,你可以继续推演故事进程了。”

“那好吧,洛悠请翻开你的阻拦卡。”

“这是一张变生肘腋卡,人称第三者插足。”

---

“您一定就是解兰幽,解小姐对不对?”

东凰市城郊的一处民房外,正欲锁门的解兰幽被一个年轻男子从后面叫住。

她有些警惕、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同时脸上还有难言的惊恐神色:“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过在看见男子的长相时,解兰幽脸上的惊恐瞬间褪去,她换上了有些惊喜的语气:“我是解兰幽没错,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以前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像你这么帅的粉丝,我只要见一次,就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的随口说到:“解兰幽,原青玉凰少女组合的第三成员。你违背公司的约定,私下谈了一个在读研究生的男朋友。你经不住男朋友的哄骗,违背公司的合约跟他有了更亲密的关系。”

“因此在公司上次的例行体检中,你被查出患有妇科病还传染了其他成员,直接导致公司与你解约。男朋友也抛下你不管不顾。”

说到这,男子眼中透出几分讥讽:“不得不说,解小姐你挑男朋友的眼光真差。明明是他会害你得这病,最后的苦果却要你来承担。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得病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男朋友舍不得花钱、去不起好宾馆缘故。”

不等男子的话说完,解兰幽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情?你是赵姐派来找我麻烦的?我都已经惨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为什么她还不放过我?”

“停停停,我没兴趣听你的悲惨遭遇。”男子伸手制止了快到歇斯底里边缘的解兰幽,“我不是赵姐派来折磨你的打手。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如今的你缺钱吗?”

男人的问题大约是触及了解兰幽内心深处的隐痛,她回头看了看破旧的出租屋,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振轶,你可以称我为黄助理。”男人慢条斯理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这次来,主要有三件事,咱们可以边走边谈么?”

解兰幽冷哼一声:“虽然你长得很英俊,但是抱歉,我对英俊的陌生男人不感冒。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说。”

黄助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竖起三根手指道:“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想给你介绍一份短期的高薪工作。时间限制在三个月到半年内,完成任务后,你可以获得两百万的酬劳。”

“第二件事,我想帮你说个媒,介绍一位年少有为的单亲父亲跟你结婚。第三件事,向你提供一个报复青玉凰其余三人的机会。”

“或者说,这三件事你都可以一次性完成。”

听见黄助理开出的条件,解兰幽的语气多了几分愤怒:“与其说是三件事一次完成,还不如说是同一件事的三种说法,你想让我去陪哪个老头子?”

“唉,我都说了是一位年少有为的父亲,你怎么听成了老头子呢?”黄助理摇头叹息道,“是我描述得还不够清楚吗?人家今年才二十七八,而且很快就会成为百万富翁,唯一的缺点就是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年少有为且事业有成?”解兰幽心中多了几分意动,随后她就意识到了黄助理语言中可能存在的陷阱,“有这样条件的男人,找不到女人的原因只有一个——他长得实在太挫了。”

脱离青玉凰组合的几个月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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