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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妃之倾尽天下》


前传1

前传补回来了

门前寒梅又盛

中晋太清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七。

王宫内,寒冬时节,大雪纷飞。

一夜间,一年一季,王上起居殿前一片红梅林在风雪中又开得繁盛,红艳的花瓣与飞雪相辉映,孤艳一绝,盛景怡人,一如身侧的美人。

宫人们远远侍候着,美人翘首赏红梅,晋王自后搂着她。那是王宫里身负极宠的姚妃,这姚妃确实当得住这“极宠”二字,晋国人皆知晋王姬况后宫只这姚妃一人。若不是朝臣立劝这姚妃身世不明,王室血统要正,姚妃不配封王后,不然这宝座之位早就是这身负君王宠爱的女子了。

姬况下巴轻抵姚妃肩头,温柔地将手丛后背摸上她的肚子:“姚儿,你不要怕,孤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姚妃轻笑摇头,转过身来和姬况拥在一起:“姚只儿想和王上在一起,死亦不怕。”

姬况收紧双手:“不,姚儿,我们现在有了孩子,何况孤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姚妃忍下泪水,不再言语,只死死抱着姬况。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盛世盛景,晋王朝却在酝酿一场政变危机。

次月,姬况之弟姬仲发动政变,晋王姬况被处死。晋人皆以为姚妃殉葬已死,其实不然,姬况曾遍寻江湖人士易容代替姚妃诈死。那场大雪过后,再次盛开的寒梅依旧在,曾经那对璧人却不复存在了。

前传2

倾城绝世

夜,远天晦暗无边,东魏天空低垂,在这样的地方住了两年,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眼前军队盘如长龙,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几声令下,马蹄之下尘土飞扬,一望无际的士兵密密麻麻规整以待,只剩最后的一道指令。

数十万的精兵决一死战,又会是一场生灵涂炭。

号角一声声吼,远见城墙一方,那匹黑色骏马轻扬长须马尾,坐在马上的人修长健硕的深黑身影在夜色之中模糊不清,她嘴角裂开一抹苦笑,锺离荀……你究竟想如何?

从南楚追到东魏,步步为营勾心斗角,她看不清他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他逼得她直至绝境,再也找不到退路,真的不能放手吗?

她用力一挥马鞭,骏马受痛向前狂奔。松开手指,缰绳滑落,还是那样坚毅的神态,而嘴边却兀地绽开一抹粲然笑意,那代表着绝望而解脱。

“阿融!不要!”

单于敖怒吼一声,复痛击马背,马嘶鸣,马载人狂奔,似要冲破晦暗的夜色。

后背的人晚了一步,追不上她,前面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耳边风声太大,号角声听不见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众兵只见一抹娇小的人影骑着一匹马单刀直入南楚军队,那人气势决绝,马行如箭,令人震惊。

“放箭!快放箭!别让她冲进围栏进来!”

“咻——”

“啊!”

箭刺血肉,她忍住肩背剧痛,那马生生将她摔下地,身子飞出几丈之外,呕了一口血。

她的纱兜落地,三千青丝随风飘然,那飞起落下的弧度,宛然倾国倾城的模样。

离她不远的那人眸子露出痛苦的神色,闻声,身子一震,驾马飞驰而来,她也不动了,眼角下一行晶莹的泪珠。

她张口:“锺离荀……”

第一章 不会救阿娘

漆黑深夜,乌云密布,大雨渐渐袭来。

寒雨在窗外飘洒,窄小的房间里,阿融心痛地伏在床沿,年幼的洛儿大眼望着床上虚弱咳嗽的阿娘。阿娘一口一口血地咳出来,阿融看得心惊,却不知所措。

中晋尚书萧彦的大夫人是吏部章大人的嫡女,身份最尊贵。还有一个小妾冯氏是大人街口偶遇带回来的,虽长相极好,但一向不受大人待见。今天冯氏晚上突发暴病,下人们不可能管这档子事。

“阿娘,你坚持住,我去求爹爹!”

阿娘纤瘦苍白的手指使出全力一把扯住阿融的衣袖:“融儿,不必了,她们不会管我的……而且,阿娘撑不住了……”

“不,阿娘,融儿一定要去!”阿融大哭,她不愿意相信阿娘会死去,也不敢去相信。她去求求爹爹,爹爹一定会救阿娘的!

“爹爹,爹爹!求你救救阿娘,求你了!”阿融狂奔到萧彦的房前一下下拍门。

“你来做什么!”大夫人章氏从爹爹房中披衣出来,一看到是小妾冯氏的贱女,脸色发黑地唤来小厮,“你们怎么当差的,还不快将她拖走!”

“发生什么事啊”萧彦从房里烦躁地出来,见门口的阿融,深深皱起眉,脸色浮现浓浓皱纹,叹口气,“怎么是你!?你跑来做什么!?”

“爹爹,请你救救阿娘吧,她生了重病,快不行了!”阿融咬牙喊道,将眼泪逼回眼眶,阿娘说过她要坚强。

“这些年她都不待见我,我亦不想管她的死活了!”萧彦冷冷道。他那日在街道角落救回那个美貌得令他心动但昏倒在地的女子,看她可怜,本想好好待她。可自从他强迫她一次之后,每次去她房中她只会面如冰块,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爹爹,你不要不管阿娘,如果你不救她,融儿就永远失去阿娘了,爹爹也永远见不到她了!”阿融惊叫。

萧彦有一丝动容,冯氏美艳的脸浮现眼前,他的唇颤了颤:“你娘病得怎么样了?快死了吗?”

阿融见萧彦有些不忍心,忙嘶喊挽救:“是,阿娘突然吐了一口血,现在肚子剧痛难忍,浑身在流血!爹爹,你去看看她吧!”

“官人,不要去!”章氏拦住萧彦,官人本来就对那身份不明的狐媚女子怀了心思,那冯氏和她一双女儿这些年暗里分走官人的宠爱,如此低贱之人竟能骑到她堂堂名门贵妇的头上,她怎不恨!如果冯氏死了,她和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官人,今天白日里那冯氏就不对劲,现在突发暴病,很有可能染上了什么怪病!官人要是过去,肯定会被染上怪病的!”

“怎会这样!?夫人,你怎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萧彦惊疑道。

“冯氏这两日生了怪病太过下人,哪敢让老爷靠近?冯氏脸上身上都在流血,我已经命令府中下人不要去接近她,”章氏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嫌弃道,“官人,这是老天爷要收走冯氏啊,你莫要管了!”

“这……”萧彦顿了顿,心里最后对冯氏的一点念想也破灭,终是提步走回房里,“夫人,那……交给你料理吧。”最后连这个男人也对阿娘避如蛇蝎。

阿融本名唤萧融,可她不喜欢被冠上这“萧”姓,只对别人叫她阿融。

出生记事起,阿娘是萧家的妾室,面前这个衣冠楚楚冷血无情的男人是阿融叫了十几年却未给她半分父爱的父亲。

阿娘不受宠爱,府院里的大夫人、姐妹都说她是狐狸精,怀着孽种进府,而她阿融,不过是那个多情的父亲府外一夜留情后生下来的低贱女儿。

风流父亲醉酒后再次强迫阿娘,偶然怀上妹妹洛儿,生下洛儿后,阿娘心冷尽,无情的父亲再未踏入阿娘房中一步。

“拖走!”章氏冷冷吩咐,眼睛充满憎恨地盯着阿融。

这两个人冷漠地对待阿娘比对街上的乞儿还不如,他们在世人眼中是济贫积善的官宦之人,然而背后对家中姬妾却一点伪善都不肯施舍。

大夫人的陪嫁乳娘王嬷嬷将阿融丢到雨地,恶语相向:“你这小孽种,还不快滚!你母亲那个贱人爬上大人的床就已是她天大的福分,安安分分度日便好,如今生了怪病也怪不得人!”

“我不是孽种,我不是!我阿娘是最好的阿娘!”阿融扑向王嬷嬷撕打,“你凭什么骂我阿娘,你不得好死!”

“你们几个,过来!”王嬷嬷衣服被阿融拉扯间撕破一块,气得不行,一脸凶恶之相唤来小厮,她早想替夫人处置了这狡猾傲气的小贱人,“把她拖到花园去,快点!”

“这就是凭什么!给我狠狠地打!不给我打得一身伤,你们这个月例银别想要了!”王嬷嬷的脸如地狱的魔鬼,阿融从未见过有王嬷嬷这样恶心的人,对爹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处处欺负阿娘、她和洛儿,现在看着她那张肥胖的脸就想作呕呕吐。

阿融满脸污渍,咬牙抬头:“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屈服!”

王嬷嬷吐了一口痰:“你这个小孽种骨头还挺硬!接着打,往死里打!”

“嬷嬷!好大的雷,要不我们走吧!?”突然雷声大作,声响骇人,这雷要是劈到身上哪有命活!

“走走走!”王嬷嬷狠狠瞪跪在地上的阿融一眼,带着小厮们离去,算这小孽种命大,以后再慢慢收拾她!

阿融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地回到房里,时间在这一刻静下来。年华残忍地在阿娘美丽的脸庞上划上一道道皱纹,再美的容颜终有也日渐消逝的一天,不过阿娘身上那种浮云清雅的绝美气质永远也不会消散。

阿融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只是挽留住阿娘,哪怕片刻也是好的。

可阿娘已到油尽灯枯的时候,白唇干裂:“融儿……洛儿……你们不要活在仇恨里……记得好好活下去……阿娘……”

阿娘的话还未说完拉着阿融的手就“啪”地落下,这时,暴雨如注,屋外雷电一声巨吼,仿佛也在哀逝阿娘的离去。

洛儿不晓世事,只知道哇哇大哭,她一定被阿娘的死容吓坏:“姐姐,阿娘、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床上,纱幔微微遮掩住阿娘的面容。柳叶眉如远黛,鹅蛋脸似艳美之花,这张脸,足以让见过她的男人都为之着迷。

七窍流血,阿娘的美目直直瞪着天顶,似乎看见什么人,唇瓣含笑。

不去探究阿娘的死因,府里人都说阿娘得了怪病,又没大夫医治,最后肯定是会病死的。

在这萧府,有她们一方寸土已是万幸,又怎么奢求有人来管她们的生死?何况阿娘叮嘱她们只求保命,不要活在仇恨中。

寒夜彻骨寒冷,屋外寒雨倾斜,阿融咬牙死死搂着小小的洛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阿融从来都没想到阿娘这么突然离她们而去,只能连连安慰洛儿:“洛儿乖,洛儿不怕,姐姐在这儿,姐姐在这儿!”

“姐姐,我好怕!”洛儿死死抱着阿融,床上阿娘的脸好可怕,外面的雷声也好吓人,她好害怕!

“没事,洛儿,姐姐会保护你的!”阿融轻轻拍着洛儿的背,她要坚强,洛儿还需要她护着。

第二章 雨夜抄家

一连几日暴雨如注,离都街道上行人纷纷逃窜。

身着铁甲的羽林军手持长矛涌进中晋几员大臣府中,萧府内,士兵如蚂蚁布满府院的各个角落。长刀一击穿腹,一个个侍女小厮应声倒地,惨叫声响彻黑夜,一淌淌鲜血染红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

“不要杀我,救命啊!”白刀入,红刀出,血溅当场,士兵们冷血如蛇蝎见人就杀,一个也不放过。

“救命啊,夫人救命啊!”王嬷嬷跌跌撞撞爬到章氏门口,惊惧哭喊,“夫人,王宫里王上派羽林军来抄家了!”

“什么!?”章氏一张脸写满不可置信,“王嬷嬷,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错!夫人,我的大小姐,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骗你!”王嬷嬷老脸扭曲,“老奴不敢乱说话啊!老爷、老爷他羽林军抓到院里了!”

“老爷,不行,我要救老爷!……”章氏不顾一切跑到雨地,不稍片刻,一群羽林军冲过来将她捉住。

“夫人!你们不要抓夫人,要杀就杀我这个老东西吧!”王嬷嬷撕心裂肺地大叫,夫人对她恩重如山,她愿意以命抵命。

“啊!——”羽林军一刀毙命,“找死!”

王嬷嬷的血飞溅到章氏的脸上,章氏瞪大眼:“王、王嬷嬷……不!——你不要死……”

王嬷嬷一动未动,浮胖油腻的脖子上一道血痕,她对冯氏及其女儿阴狠毒辣,可对章氏却是肝脑涂地,想来也是可怜可恨。

御林军将沉浸在王嬷嬷惨死中惊傻的章氏拖到萧彦的旁边,一边的萧彦被粗绳死死捆在庭院树下,眼里全是激恨,大笑:“王上,你这是不给萧彦我留后路啊!我助你登上王座,你却要杀我灭口!”

“魏震战将军,求你饶了老爷和我们吧……我们萧家的家产你尽可拿去!……”章氏对准备持刀行刑魏震战讨好求饶,他是王宫羽林军总督头,只要收买他,手下留情,官人、沨儿和她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本将军是奉王上旨意行事,无从饶恕,尚书大人萧彦被查出牵涉前朝余孽之事,是逃脱不了的死罪!”章氏太高估自己对魏震战的了解,魏震战在中晋王廷一向公正严明,他一身盔甲,身材魁梧,语气毫不留情,不为所动,浑身散发冰冷之气。

“先把老幼斩杀!一个不留!”魏震战高声大喊,今夜萧府这场噩耗本就在王上盘算之内,王上不会留下与前朝有牵连的萧家。

“娘、娘!救我!救我!”萧彦小儿萧沨惊惧大哭,萧府的姬妾和下人们都已死,只剩下萧彦和他的大夫人以及他们小儿子留到最后行刑。

“沨儿,我的沨儿!……”章氏朝萧彦哭喊,“官人,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沨儿啊!”

“自古兔死狗烹,我萧彦认!本官和家人的性命王上都拿去吧!”萧彦已绝望,他深知姬况毒辣本性,章氏听后瞪大眼呆怔住,不敢相信官人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杀!”魏震下令,羽林军刀落刀起。

“魏将军,快杀了我啊!”萧彦仰头,居然有几分傲骨之色。

“老爷!——”魏震战一挥刀,萧彦头颅落地,血脑如粪沾地。

“啊!——”又一刀,章氏也人头落地,头骨上一双眼睛狰狞大睁,满地碎骨,死相可怕。

血漫在地面上,遍地尸首鲜红,漫无天边的血腥之气。

“洛儿!——洛儿!——你在哪儿!”

阿融侥幸遗落未被杀,在横列无数的尸体里遍寻不到洛儿。

忽然,看见一件黄色小衫铺在血洼里。阿融捂着鼻子,掩住难闻的尸体腥臭味,推开侍女的尸体,扯出那件沾湿血污的小衫。

是洛儿的!

“洛儿!姐姐在这里,姐姐不相信你死了,你快出来啊!我来救你了!”阿融喊破喉咙,洛儿最怕雨夜和打雷,从前阿娘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她守着洛儿,照顾她。

“她在那里,快抓起来!”

士兵冲来押住她手脚,阿融咬着一口血牙拼命挣扎,无奈只是徒劳。

“回禀将军,还剩下这两个少女!”士兵将后院的阿融和躲在房中萧黛捉过来扔在地上,握剑恭敬问,“她们怎么处置?”

“模样果然不错,”魏震战盯着阿融倾国倾城的一张脸,一向不恋美色的他也不由赞许道,“王上说,这几个余党里面姿色上佳的少女暂且留着,还有用处。”

“阿融,你这个贱人!都是你这个祸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肯定是你克死了爹爹、母亲和沨儿!”萧黛极恨地向阿融扑过去,撕咬阿融的手,萧黛是章氏的女儿,一向和阿融水火不容,她觉得今夜的一切是阿融这个祸害克死了全家人!

“你想死啊!将军还在这儿,你在这骂骂咧咧的!”一个将士猛地扇了萧黛一巴掌。

“你!……”萧黛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恼怒不已看着那士兵,突然心生一计,娇柔地伏到那将军脚下,摸着魏震战的黑靴道:“将军,你帮我杀了这个小贱人,黛儿就好好服侍你可好?”

阿融不愿看萧黛那张恶心的脸,子策是豫国公虞伯父的长子,以前为了攀附子策让子策对付自己,萧黛也做过这样的事,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子策旁敲侧击将事情告诉萧彦,这事从豫国公公子一个外人口中说出,萧彦觉得丢了萧家的脸,头一次重重责罚了萧黛。

为了这事,章氏开罪不了子策,还将气撒在阿娘身上,害得她们被章氏扣掉几个月用度,艰难度日。

魏震战面不改色,他只为王上效力:“本将军记得你母亲章氏是吏部大员的闺秀,你母亲已被斩杀,你也想和你母亲一样吗?”

“我、我,不要、不要杀我……”萧黛花容失色,不敢再说话。

“敢问将军一句,这次余党一事豫国公牵涉其中吗?”阿融不想再看恶心的萧黛,她心里还担忧另一事,不知道这个冷面魏震战将军会不会理会她,但她依旧抱着希望一问。

冷不丁被阿融问,魏震战微惊讶,阿融那坚定倔犟的神态让人难以忽视。

“豫国公是此次余党中勾结第一人,昨夜王上已经派尔等将虞府抄家,不知道本将军的说的结果姑娘满不满意。”魏震战盯着阿融,自己都保全不了,还管别人家闲事,也算有些义气。

“子策……”阿融心痛难抑,阿娘和洛儿都离她而去,为什么最后连子策老天都要夺去!老天爷,你不公平!

“哈哈哈,还想嫁进豫国公府,现在黄粱一梦一场空了吧!”萧黛恶毒之言如鞭笞抽打阿融的心,她萧黛得不到的,你阿融也别想得到!

阿融于大雨中咬牙盯着在地上捂腹瘫笑的萧黛,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杀了萧黛,以报这多年折磨阿娘以及她和洛儿之苦!

“内狱大监,给她们刻上罪奴刺青。”魏震战吩咐。

内狱大监带着几个狱卒过来,冷道:“姑娘们,忍着点啊。”

摆手,狱卒上前按住二人,萧黛害怕地尖叫:“啊!你们要干嘛!”

“刻刺青!你要是在动一下老子就刻到你脸上!”狱卒眼里发出邪恶的光。

“师父,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啊……”给阿融刻刺青的狱卒见阿融美貌垂涎三尺,“不如先尝尝这女人再交给魏将军也不迟啊!”

狱卒猛地将刺青刻在阿融眉心,雨打湿惊世美颜,更衬得一张脸清艳绝世。

“美人……”狱卒痴迷地伸出咸猪手去吃阿融豆腐,下一刻一把锃亮的长剑横在喉间。

“你不要命了!”内狱大监喝狱卒,这个没用的兔崽子!

“啊啊啊!将军饶命啊,小的不敢了!”狱卒恐惧地放开阿融。

“滚,其他人将她们带走!”狱卒连翻带滚逃跑,魏震战看了眼被雨淋落魄的阿融,不再理会那好色的狱卒,下了命令。

第三章 脏兮兮的罪奴

夜,离都暴雨倾盆,大雨自天空淋漓而下。

染朱漆的镂格殿门“砰”地合上,惊魂未定的少女们被塞进空旷的宫殿,丢在冰冷的地上,身子被坚硬的地面撞疼痛,四个人都开始惊痛慌张起来。

“大姐,这是什么地方我好怕。”殿内的光线有些暗,年纪小的碧瑶于黑暗中拉着身边的姐姐害怕道。

碧涟连连安慰她:“这里是南楚东宫,别怕,有姐姐在呢。”

“嗯!”碧瑶更不敢离开碧涟半步,死死拉着姐姐的衣袖。

“听东宫的几个婢子私下说,南楚的太子殿下为人暴戾,中晋的时候好不容易逃出了死劫,现在又被送到了这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萧黛在萧府当大小姐时哪里吃过这种苦,几日车马劳顿,现下身处困境,往日嚣张跋扈早已不见踪影,只顾着哭哭啼啼。

一道道重重脚步声响彻在冰冷如窖的宫殿外,几人蜷缩到一处抱团取暖,脚步声如雷鼓打在心尖上越来越近,在这诡异恐怖的雨夜,勾起几个人几天前抄家灭亲的惊惧回忆。

东宫殿门被打开,冷风刷刷往里灌。太监们战战兢兢撑雨伞迎太子入殿,殿下是过来查看中晋送来的人,难得大驾。

东宫韩总管将手膀搭上着的把拂尘一挥,阴柔的声音听得他们惶恐:“你们几个,去殿外守着。”

“是、是,小的们不敢懈怠。”这韩总管现在是东宫总管太监,以后咱们太子爷继承王位,他就是这楚王宫的总管,可要小心不能怠慢。

阿融在最隐秘的角落里缩着身子,身材玲珑小巧,散发遮住绝世容貌。她咬着唇像个刺猬防备着,神态警觉。萧黛等几个人在瑟瑟发抖,如刀俎上的鱼肉,都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被迎入殿,身着明袍,五官邪肆,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的男人是南楚太子锺离雍,就在几日前晋王万俟仲铲除王朝叛臣,余下一批姿色上好的罪臣之女,为和南楚结长久之谊,派魏震战将几人秘密送来南楚。老楚王不管这些事,这几个人便落到太子爷手上。

“让她们一个个到本太子面前来。”锺离雍坐在韩公公搬来的软椅上,语气命令,

“是,老奴这就让她们过来,”韩公公一脸奉承,一双精明老眼在几个少女脸上划动,这几个罪女果然姿色上呈,离都城内也难找到,怪不得殿下要留着作棋,定是好棋!中晋果然盛产美人,特别是姬氏一族女子,美名动天下!

“你们几个报上名来。”

“殿下……罪奴名叫苏缨儿。”为博君赏识,美人朱唇微启,嗓音甜软,荡人心怀。苏缨儿是礼部大臣的独女,一向和萧黛交好,二人最爱欺负阿融和洛儿。

“殿下,老奴觉得这罪奴的声音颇是美妙啊。”韩公公觉得这女子声音出众,模样尚可,便探询一下殿下的意思。

“声音是不错,不过光是声音是不够的。”锺离荀摆手,韩公公拉着讨好不成的苏缨儿下去。

“太子殿下,罪奴名叫萧黛。”萧黛奋勇上前,楚楚可怜伏在锺离雍脚下,眼神柔媚勾魂,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锺离荀邪肆的眼浮现一丝满意,抬起萧黛的尖下巴:“长得不错,你床上服侍的功夫怎么样?”

“萧黛会好好服侍殿下的!”萧黛以为锺离雍要宠幸她,高兴不已,连忙爬去。

“带下去!”锺离荀充满冰冷戾气的眼睛不再看萧黛,这种女人他见得太多,不过会些床上功夫,毫无新意!这几年没找到一个令他满意的,他那个王弟的底细他这几年也没看透,不过是王叔要他找个有些本事的细作安插到锺离荀身边。

“殿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殿下让黛儿做什么都可以的!”萧黛见锺离荀态度大变转,哭喊死缠烂打,本来以为唾手可得的宠爱即将到手却一下子失去。

“住嘴!殿下的意思你也敢反驳再吵吵嚷嚷小心洒家割了你的舌头!”韩公公被萧黛吵得头疼,萧黛被吓得不敢再多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锺离荀转而指了指沉默的碧涟问,碧涟长相出众清丽。

“殿下未问,奴婢不敢插嘴,奴婢名碧涟。”碧涟恭敬低伏,平静道,遇事不乱,的确是大家闺秀的矜持端雅。

云碧涟是几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紧挨着她的是十三岁的妹妹碧瑶,碧瑶被锺离雍点到时话语吞吐:“奴、奴婢碧瑶。”

云碧瑶是云碧涟的一母同胞的妹妹,云碧涟是云太师府的大千金,中晋时阿融和她没有来往但听过她大家闺秀的美名。

“碧涟,殿下让你到面前去。”韩公公颇满意地对碧涟说,这个罪奴姿色上佳,关键是有沉着冷静的气质,这是难得的。

“本殿下问你,你可会武功?”锺离雍阴肆地将嘴唇贴近碧涟耳边轻问,其余几人看来却是点点暧昧,以为这太子看上了云碧涟。

“可恨……就她事事出众!”萧黛对苏缨儿小声嘀咕,中晋的闺秀里萧黛早看不惯清高的云碧涟,若这南楚太子先看上她,让她先分了宠,她们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罪婢……会。”碧涟犹豫后还是低声说出答案,南楚太子雍为何问她有无武功?这个与侍寝无关,但猜不透这个太子是何主意。

“很好,你先下去吧。”锺离终于满意,这次就将这少女安插到锺离荀身边,有身手也好办事,到时给她服下七日锁命丹,量她也不敢不听话。

“太子殿下!罪奴有一事要告知殿下!”这时萧黛爬过去,眼神充满急切,仿佛很要紧要禀告。

“大胆!殿下让你到跟前来了吗?”韩公公上去就准备一巴掌,“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越发忘了自己的身份!”

“慢着,听听她说什么。”锺离雍眉目深浓,眼如黑鹫,他对这罪奴的话产生几分好奇。

韩公公不爽,但只能生生截住半空的手,捏着阴柔的嗓音:“是,老奴鲁莽了。”

“殿下,你快看她!她和碧涟姐姐认识,是个长得妖孽惑众的女人!”萧黛这时兀地指向后头的阿融,大叫道。她不会放过阿融!还妄图躲着遮掩自己的容貌,她不会让这个贱人得逞!她就是要利用阿融扰乱这南楚太子对云碧涟的宠幸!

萧黛暗笑自己聪明,真是一箭双雕!

“你说她长得妖孽?哈哈哈,本太子什么女人没见过!?本太子倒要见见怎么个妖孽法?过去把她带过来!”太子眼含浓烈兴趣,萧黛笑眼看着锺离雍被她激起兴趣,喜出望外,这下阿融这个小贱人死定了!

阿融情急之下在黑暗角落抓起一掌灰尘,灰尘黑漆漆,快速抹到脸上。闻到一股潮湿恶臭,阿融强忍着难闻气味,从角落里勾着头到锺离雍跟前。

“罪奴阿融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阿融刻意一叩首,趁机又抹了一下脸,这下应该差不多遮盖面容。

说完抬起头,霎时间在场之人无不被吓到。怎么会有这么肮脏恶臭之人!那脸上黑黢黢的,五官都难辨,还妖孽惑众!根本搭不着一点边儿!

韩公公一脸恶弃:“真恶心,还不快快退下,别污了殿下的眼!”

萧黛知道阿融故意作假掩住容貌,还要进言:“太子殿下,不是的,你们弄错了!”

“你认为本太子好戏弄吗?你再说一句,本太子就命人割了你的舌头。”锺离雍眼睛里戾气来袭,明显已然不耐烦,果真如南楚百姓所说,太子性情暴戾。

“我……是,黛儿错了。”萧黛咬牙切齿,阿融这个死贱人,居然如此狡猾,现在弄得太子殿下对她印象变差!还有母亲父亲以及弟弟被她克死之仇,她萧黛记住了这一天,日后只要有她萧黛在,就没有她阿融安生日子过!

“明日,本太子将你们送去二弟府中,记得好好伺候都听到了吗?”锺离雍边说边大步往宫殿外去,几人听罢才反应过来,这位太子并不打算宠幸她们。

韩公公一甩拂尘,殿门再次合上,阴冷雨风飘进些许,殿中几人一哆嗦,明日未知让她们面面相觑。

第四章 风流二殿下

“驾——驾——”宽阔的街道上,马车夫飞快挥打马鞭,浑体棕色的马儿被抽得发狂嘶叫,四条腿儿迈得更快,在街道横冲直撞。

“夫人,小心。”行路的男子护着妻子险险的躲过飞驰马车,黑着脸吼道,“谁啊!长没长眼啊,都快撞上人了!”

“算了吧,冬哥的人你又敢怎样”好心路人劝那男子,妻子也忍气吞声拉着男人离去。

街上行人见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上的东宫王室徽记,纷纷自觉躲到一边,这什么世道,太子向来为人狠厉,东宫的车谁可都不敢挡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震了一下,马车停靠在一座府邸门口,几个小厮毫不客气地将第二辆马车上的她们推下车。

“韩公公,您慢点。”最前头一名小太监堆满笑容,扶着前方马车上一位华衣太监下车。

“得了,进去吧。”韩公公昂着头带着一群人走进门,太子殿下还交有他差事在身。

“韩公公来了!快请进!”小太监们正推着少女们往门口走,韩公公来府中数次,一个守门奴才也懂得拜高踩低奉承着,这世道皆是如此么?

阿融紧闭牙关,突然想到又要被送到另一个恶人手里,心中不肯屈从。这个韩公公就带着几个小太监,身上的铁夹也被卸掉,如果放手一搏,或许能逃掉。

她用力甩开一个小太监的手,小太监瞪眼尖叫:“大胆!你竟敢逃跑!”

尖锐的声音立刻引来路人惊惑的目光。

“抓住她!”韩公公咬牙切齿道,手里猛拍打自己手里的拂尘。

阿融被逮住后,韩公公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小贱蹄子!还敢跑,想丢杂家东宫的脸面啊!”

小太监后驱赶街上路人:“看什么看,都走开!”

府外街上路边的百姓瞧见韩公公凶恶的气势,纷纷不敢再观望,掉头散开。

阿融脸上红印乍现,萧黛、苏缨儿和云氏姐妹或惊吓或恼恨或迷惑地看着她。

韩公公让小太监看紧她们,一行人径自入了府,一路楼台亭榭,曲折回廊,进入一个圆拱门后停了下来。

“二殿下,再喝一杯吧。”亭下纱幔后一个柔媚女子的声音像蛇一般挤进阿融的耳朵,这艳丽女子身着艳红透明水波纱裙,香肩微露举着杯栈的举动真迷乱。

一长相俊邪的男子在榻上用舌尖轻舔美人的纤纤玉指,沿着指尖一路吻到那酒杯,顺着琉璃玉杯杯口一干而尽。

阿融跪在地上低着头想,这个轻浮风流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个南楚太子口中的二殿下。

“二殿下,你真讨厌。”敬酒的女子是府中最得宠的熏夫人,她似娇似嗔地掩唇轻笑,白葱玉手上价值连城的艳红玛瑙串珠手镯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不是,殿下坏极了,”几个美姬迎合着,一模样清丽的女子这时软倒到他怀里说道,“殿下喝了薰儿姐姐的酒,也要吃茵儿和其他姐姐一颗梅。”

“茵儿的梅,自是吃的。”这女子名唤荣采茵,是荣国公二女,两年前被家父送来二殿下府中,她舞姿绝妙,长相清丽,两年来颇受二殿下宠爱。

男子勾唇,张嘴吃了女子手上的红梅,而后长睫一敛,阴柔狭长的眼角底下阴气沉沉。

春风亭内,锺离荀躺在软榻中央,视线转至四周,阿融和其他几人不由咋舌……他们衣衫好单薄,丝毫不顾这青天白日,肆意宣淫。

时值正午四下静静,府中的下人们谁都不敢随意靠近前院打扰。

当朝楚王锺离苍有三儿二女,幼子早夭,王后生有嫡长子太子和长公主。王上的一些子女中,太子锺离雍常受王命出征,骁勇善战倍受王朝众臣拥戴,不过他的暴戾也为人所忌惮。

二殿下锺离荀也是百姓茶余饭后闲聊的人物,他的生母早年受罪病故,而后性情大变*,王上让他另开府居住,但并未封王。他不受父王宠爱,整日美酒美姬不离,浑噩度日,在外名声实在不好。

亭中那人正是锺离荀,周身的姬妾围着他打转已许久了,整日不是酒池肉林就是唱香词艳曲,也不曾疲乏。

一声不吭的阿融在最末儿,她见前边有个身形矫健的侍从疾步走到帐外低声说:“殿下,太子殿下派韩总管送来了中晋送来的几个罪奴,供殿下取乐。”

这侍从名叫赫风,是二殿下的贴身人,一般人在这时候自是不敢打扰性情阴晴不定的二殿下。

“殿下,这赫风大人甚是无趣呢,没见着殿下和我们正欢喜。”熏夫人用美艳的身子靠着锺离荀,不满道。

“大哥的一番美意自然不能不领,”锺离荀用修长手指挑起熏儿的下巴,眼睛却望着帐外,用他阴气十足的嗓音慵柔淡淡道,“带过来看看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赫风受到命令,吩咐大婢女秋水,“秋水,殿下让你把人带到跟前去。”

韩公公和太子派来的人也跟着到亭前,不稍片刻,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被押送过去。

萧黛、苏缨儿哭哭啼啼,小声啜泣,本以为那个南楚太子会收了她们,谁料想又被转手送人,这个二殿下还是个不得楚王宠爱的。阿融轻轻闷哼了一声,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倔犟不屈服,无论是面对太子还是这个二殿下她都要坚强。

人被送过来的时候,二殿下还慵懒地斜卧在塌上,左拥右抱几个美人。美姬熏儿甚得二殿下宠爱,自负美貌,笑呵呵带着讥讽对锺离荀说:“殿下,真是一群肮脏的小东西。”

阿融不留意瞧上熏夫人手指摸上锺离荀结实紧致的胸膛,眼神勾魂极了,真糜乱……从未见过的如此调情的阿融不由红了脸,撇开视线。

“淘气,”锺离荀一下捉住熏儿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翼,娇宠地说,“就你淘气。”

“熏儿知道殿下最疼我了。”熏儿媚媚地靠进他怀里。

“二殿下,这是中晋送给太子殿下的几个罪奴之女,模样长得甚好,便留了下来。太子殿下知道二殿下就好这口,这不,紧赶着让老奴送过来了。”

锺离雍身边的大太监韩公公说话阴阳怪气的,表面恭敬,眼神间却颇有挑衅之意。太子殿下吩咐过他,送这些人来,无非是对二殿下的讽刺,如果二殿下识相收下,那便相安无事。

朝中众人都知太子殿下待王弟好,常常劝他不要如此不长进,可暗里,这几年为二殿下搜罗了不少美女。

这些年,老楚王也每每说太子的好,越发不待见二殿下。

底下的阿融隐藏在最后,只听口口声声一个个“罪”字,不由得紧紧攥了攥拳头,太刺耳!一切是昏庸的晋王所为,罪也是爹爹犯下的,与她有何干!

第五章 艳容泼墨

“大哥甚是疼爱二弟啊,抬起头来,让本殿下看看。”锺离荀挑着眉,微翘嘴角,直勾勾盯着下面几个恐惧得抖如糠粒的女孩。

少女们纷纷乖觉抬头,阿融低着头不肯抬起,在场之人只看到一个衣服污脏的少女跪在地上,不过她身线迷人,身材玲珑有致,这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姿色。

锺离荀阴柔地看了低着头的阿融一眼,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淡淡又重复了一遍:“本殿下你抬起头,怎么?是未听见”

阿融心如止水,相反府内下人们都心惊不已,别看性格阴柔沉迷美色的二殿下发怒不见吼声,但切不可随便忤逆。

府邸里常常有姬妾和下人被罚跪或赶出去。

某夜有姬妾服侍的不够好,殿下便将她们轰出房门。

月下美人跪着哭泣,平日里宠爱她们至极的殿下此时毫不心疼。

有时,殿下姬妾太多,有的没宠过来,胆子大的便给殿下酒里下了媚药。

翌日殿下就吩咐赫风大人带着小厮给她们打行鞭刑,若下次不经允许再犯,即刻赶出府去。

给殿下磨墨的丫鬟,黑墨溅了点砚外,便拉去罚跪一天。

还有给殿下烹茶的婢女,呈上的茶凉了或是烫了,捉起来就是一顿板子。

如此等等,数不胜数。

这个二殿下的命令震慑不到她,其余几个人被阿融倔犟的模样吓着低伏到地上,她们都不想送死!不吭声的阿融樱唇紧紧抿着还是不抬头。

“你这罪奴好大的胆子!”韩公公记得在门口就是这罪奴意欲逃跑,拖拉耽误要事。

韩公公就没见过这么傲气的小奴,他一步向前,枯瘦手指发力捏住阿融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察觉昨日脸上是满脸灰尘,阴气的嗓子低喝:“好几个小罪奴,昨日竟敢欺骗太子殿下和本公公!”

韩公公怒气冲冲用白尾拂尘将她脸上灰尘扫去,瞬间阿融的脸映入众人的脸,无人不倒抽一口凉气。

如妖如仙的一张脸,五官形似艳花引人注目,丹凤美目妖娆微翘,含烟如远黛山眉,小巧鼻子莹堪比似凝脂,一对樱粉丰润唇瓣,皆清艳有余。被送来的几个少女姿色都是上乘的,然而和她相比起来顿时逊色甚多。

就连二殿下院内的一群莺燕,也都赶不上……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相貌之人?妖娆之极?那罪奴之名的刺青刻在她莹白的眉心,更衬得她一张脸更是妖艳无比。

几名少女的颈脖处也都刻有一枚罪奴的刺青,不仔细看并不易察觉,而她的刺青却在现眼的眉心之处。

阿融容貌展现时,锺离荀有片刻失神,的确像……他心中微澜。旋即嘲弄一笑,大哥这些年在他身边可是安插了不少细作,这次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你……”韩公公死死盯着阿融的一张脸,不由呆住,“如此美貌,竟未发现……”

“确实貌美,二弟多谢大哥美意。”方才那片刻的回神只是瞬间,随后他恢复一贯的神态,轻邪一笑。这次的笑意似乎到了眼底,带着丝丝玩味。

“这……”韩公公有些无言以对,少了很多来时的嚣张,末了,抚了抚衣袖,“那不叨扰二殿下了,老奴告辞了。”

“秋水,送公公出府。”锺离荀懒懒抬手吩咐道,最前头的婢女匆匆告退。

送韩公公一干人等出了府后,一群姬妾均虎视眈眈,锺离荀则色眯眯地看着石阶底下跪着的几个美貌少女。

特别是这个小罪奴生得果真是一副好皮囊,姬妾们嫉恨的目光如刀切削在阿融的脸上,熏儿一双含妒媚眼也不离跪着的阿融。

春风亭,紫炉生烟,美人如玉在怀。

“再走近些,本殿下好好鉴赏一番美人。”锺离荀把玩着美姬的手,让几个少女过来,赫风推了她们到亭前。

熏夫人自是对这几个罪奴不顺眼,必是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她媚眼对锺离荀放秋波,却向几个少女挑衅道:“殿下喜欢赏舞赏曲子儿,你们哪个有这些本事啊”

这府里荣采茵舞姿最妙,不过唱曲儿却无人比得上她熏夫人。

锺离荀勾着熏夫人的发丝,诱惑道:“熏儿想听曲赏舞了”

熏夫人媚媚道:“熏儿无聊,也想看看新鲜的,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致呀”

这个熏夫人俨然一个妖精,风姿百态,举手投足间,魅惑丛生。

下人们汗颜,怪不得殿下这么宠她。

“好啊,”锺离荀轻邪勾唇,温柔摸了摸熏夫人的白玉下巴,“熏儿喜欢,便如熏儿意。”

熏儿晲着眼:“你们有什么拿手的本事啊使出来让殿下和我们瞧瞧。”

底下的几人紧张,面面相望,叫碧涟首先勇敢地站出来:“奴婢碧涟,会弹落霞琴。”

“嗯,弹来听听。”

锺离荀对侍女秋月道:“秋月,你去把书房里明太妃送给本殿下的落霞桐木琴拿来。”

落霞桐木琴是二殿下去年生辰时宫里的明太妃送的,明太妃在二殿下母妃去世后抚育过二殿下两年。

秋月不情愿道:“殿下爱惜太妃送的东西,那把琴小心珍藏了好久,殿下真要拿出来吗?若是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熏夫人怒道:“秋月,别以为你贴身侍候殿下就不知身份,殿下要做的事也敢忤逆。”她一直看秋月这丫头不顺眼,仗着殿下的几分倚重总是不知分寸。

秋月自觉理亏,气恼:“殿下……”

见熏夫人训斥秋月,锺离荀有些不耐地道:“快去将落霞桐木琴拿来。”

“是。”秋月匆匆离去。

秋月将书房里拿出来的古琴放在亭中书桌上,掀开遮盖包裹的锦布,琴上雕刻着精致的莲花图案,一把材质上好木琴展现众人眼前。

“你过来,本夫人唱曲儿,你奏琴,看你弹得怎样。”

“是,奴婢遵旨。”碧涟应声缓缓走过来,抬手,偏头,玉指轻拨丝弦试音。

熏夫人媚眼微眯,看这架势,应是个会弹的,那便有你好看!

“《催花未歇花奴鼓》可会弹”

“奴婢会。”

“嗯。”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不忍覆馀觞,临风泪数行。”熏夫人媚音清泄,音调越来越婉转,语调加快,明显是故意为难碧涟,“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

初始,曲若空谷幽兰之美,如清溪倾泻,很悦耳。

而后,只见碧涟手指越来越快,手下如生花,就在熏夫人快唱完之际,碧涟猛地一收手,一个音弹错了,手指划破出血。

“奴婢该死。”

“行了,能跟上本夫人唱曲儿不多。”熏夫人得意道。

锺离荀赞赏地用指腹摸了摸熏夫人丰满的红唇,魅惑道:“熏儿还想玩什么”他陪她玩个够。

熏夫人终于将矛头转向阿融,她必要让她知道,长得狐媚绝色又如何,她才是这府里最得宠的女人!

瞧了瞧阿融的脸,涂丹寇的手指了指,对锺离荀逗趣道:“这个小罪奴眉间一点刺青碍眼得很,熏儿有办法帮她掩掩。”

锺离荀颇感兴趣:“熏儿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主意”

熏夫人拍手:“把文房四宝拿来。”

众人一惊,文房四宝难道让这个一介罪奴去鉴赏这个?一个小小罪奴怎么会啊……

“你,给本夫人过来。”熏夫人最会折腾人,姬妾们都准备看好戏,侍女拿来四宝。

阿融犹豫了一会儿,她反抗又能怎样,还是走了过去。

熏儿得意执笔,蘸墨在她眉心画上一笔。

突然,一媚笑,手一抖:“哎呀,熏儿无用,画偏了。”

锺离荀和众人一看,只见阿融绝美的脸上赫然画上一大块黑墨,胡乱涂抹,难看极了,熏夫人自然是故意的。

阿融咬牙,捉弄羞辱人很好玩吗……从前被姐妹和夫人羞辱,没有家了以后又被这所谓二殿下的姬妾羞辱。

谁知这二殿下不揭穿他,竟乐坏,泛起阴柔笑容:“熏儿果然有趣,哈哈哈……”

第六章 侍寝

熏夫人而后瞥了眼锺离荀的脸色,也不知爷什么想法,酸溜溜地强颜欢笑,试探道:“殿下,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几个小罪奴呀”

熏夫人抬起圆润玉手依旧给锺离荀喂酒,酒喝得差不多,果子也吃够,锺离荀斜眼吩咐秋水:“玩也玩够了,都带下去好好清洗打扮,晚上都送到倚梅殿来。”

锺离荀眸中情绪未变,他不过是先会会这些女子,粗略打探这些少女的底线,秋水赶忙下去办了:“是,秋水领旨。”

“殿下,你今夜不要我们陪了吗?”听到锺离荀今晚就要宠幸她们,熏儿等几个姬妾不依,连连幽怨喊道。

熏儿软软靠在他怀里,撒娇道:“殿下,往日里太子殿下和敬王爷送来的姐妹都是干净貌美的,可这些罪奴如此肮脏低贱,怎配侍候殿下?殿下莫要被这群小罪奴迷惑了呀。”

媚儿丰满微胖的身体也倚到榻边,媚着嗓子不依不饶附和:“殿下,平日里你可是最宠爱我们了。”

“怎会?只是大哥送来的美人二弟只能却之不恭啊,”锺离荀眸中含笑,手温柔抚着熏儿和媚儿埋怨的脸庞,邪魅而风流一笑,笑意却若有似无,“熏儿,媚儿,你们都是敬王叔赠与我的,敬王叔和大哥交好,她们亦是大哥送来的人,以后你们便是姐妹,都好好伺候本殿下。”

熏夫人听到“敬王”,只好忍下怒气酸道:“是,熏儿知道了。”

锺离荀的众多妻妾大部分是太子、敬王以及朝中官员明里暗里送来的,他见美人皆照收不误。

熏夫人是敬王的人,实则也是太子的人,只不过,熏夫人见锺离荀被这几个小丫头的美色迷住,心中不爽罢了。

虽说这群丫头里必有太子的人,也就是和她站在一边,但,在这府中已站稳脚跟许久,她一向高傲,自是不想有新人踩到她头上分一杯羹。

方才捉弄了她们一下还是不解气,但是殿下都这般说了她又能奈何,暂且咬牙吞下这口气,日后她绝不会给这几个小东西好果子吃的!

醉玉浴殿,占了整整一个浴池的淡梅画屏风虚掩遮住浴池里乍现的春光,源源不断的温泉从池壁四周的石鲤鱼头口中流泻入浴池。

沐浴时,奢华无比……置身雾气飘渺浴泉中,数女侍用牛乳和红玫瑰花瓣给她们汤浴,这些出身中晋官家的少女们也未见过如此奢侈沐浴之地,新奇之余惧怕之感都快忘记。

侍女一排排入内,托着净身后侍寝的衣物。现在她们得到殿下的认可,应尊称一声“姑娘”,秋水恭敬地吩咐:“姑娘们,请换上衣物。”

阿融随手捻起一件,不料,一手猛地伸过来生生夺去手里衣服,不用猜就知道是萧黛。

“我就要这件,都不许跟我抢!”萧黛一把抓起侍女衣盘里的一件深粉色牡丹流光纱裙,挑衅看着阿融,生怕谁抢走似的。

萧黛爱不释手抚摸真丝面料,双眼放光:“这南楚二殿下真是养尊处优啊!我在府里也没遇见这么华贵的衣服!”

苏缨儿不由羡慕感叹:“黛姐姐,你这件衣裙果真是华美啊!”

“是不是很适合我”萧黛往日是萧府的嫡长女,一贯被人追捧,下人们也违心好生奉承。

“是呀,很适合黛姐姐,黛姐姐天人之姿,穿上这衣裙定能大获殿下宠爱!”苏缨儿满嘴好话。

“黛姐姐,放心!没人跟你抢!”阿融嘲讽道,眼底不屑顿显,她实在看不惯萧黛那自私自利的模样。

“你这个贱人,还敢讽刺我!”萧黛见阿融眼中嘲讽之态大怒,冲上前就准备殴打阿融。

“姑娘,且慢!殿下还等着你们侍寝,切不可耽误。”这时大婢女秋水看不下去,本是去为殿下侍寝,却要打起来,太子送来这些细作果真不安生,日后也不知如何霍乱府邸。

萧黛脸色僵硬,这个婢女像是殿下得力之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苏缨儿见萧黛停住也不再打闹。

浴后,几个少女候在依梅殿外,阿融站在最末儿,石路两侧的梅林梅花未开,只有簇簇青葱点缀在树上,她心里讪笑,傲骨梅花和那个二殿下怎么相配

思罢阿融和几人被送进一所宫殿中,大门合上,光线昏暗,这场景阴森得竟与那日与南楚太子雍见面的场景十分相似,灯未点上,这风流好色的二殿下是想混水摸鱼和美人躲猫猫怕是*之人奇怪的癖好。

“啊……”碧瑶惊乱中回头,瞬间怔住。

“美人,就先从你开始吧。”锺离荀着一件暗红长袍出现,白皙精瘦胸膛敞开,笑眯眯抱着碧瑶,捏住她水嫩的下巴,“怎么,见到本王不高兴吗?”

碧瑶身体害怕得颤抖,她从小胆子就小,从前在家里全靠碧涟大姐护着她,府里的姐姐妹妹才不敢欺负她。

看到锺离荀横抱起惊慌失措的碧瑶,碧涟匆忙上前跪地:“殿下,我妹妹年纪小,恐怕不懂得服侍殿下,我比她年长几岁,还是先让我来代替她吧……”

是白日里醉轩亭弹琴的少女,碧涟清美的面颊填满了忧虑之色,胸口如压巨石满是担忧,碧瑶还小怎可经得住房事。

“你今日琴弹得不错,下一个就你,”锺离荀闻身转过头,不为所动,唇畔依旧含着阴柔的笑,抱着碧瑶走向中央的大床:“不急,今晚你们都是本殿下的。”大哥的细作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依稀见跪在地上的碧涟紧张的神态,阿融的心忽然变软,她也有一个妹妹,不过兵荒马乱,她们姐妹天人两隔。

坚定下心神,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阿融握着拳头直起身,身着单薄的纱裙走向锺离荀。

“殿下,我来服侍你吧,何必为难一个小妹妹。”阿融微低着头,咬了咬唇,接着说,“今日冒犯殿下,特意赎罪。”

灯光朦胧,这少女身姿妖娆迷人容貌绝世,方才在角落里,因为默言不曾有人留意她。锺离荀俊目扫向她的脸,亭下那张脸……他神色不变,眸子却越发深不可测。

“哦?”锺离荀又恢复平日的神色,被放开的碧瑶弹坐了起来,一脸恐惧慌张地收拾衣服,缩在床角落。

“奴婢会好好服侍殿下的。”阿融手心冒出层层细汗,强压着心内的慌张。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静静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倔犟,或许她可以救救云碧瑶。

“有趣,”锺离荀邪笑着侧躺在床榻上,“那你过来,先看看你服侍的本事。”

第七章 刺杀殿下

“是,奴婢遵旨。”阿融走过碧涟身边,绝世的脸上饱含坚定的神态,碧涟也被阿融水眸之润色惊到。

阿融微微侧头向碧涟看了一眼,表达自己示意,意思是让惊魂未定的碧瑶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碧涟明白阿融的好意,抿着唇,投以感激的眼神。

然后朝惊慌中的碧瑶摆手,碧瑶看到姐姐的暗示,心里这才少了许多害怕,慌忙拉扯着衣服跑下锺离荀承欢的床榻。

阿融衣裙逶迤,粉色半透明如蝉翼的纱裙隐隐约约裹住妖娆有致的身体。带起淡淡的花香,是方才沐浴的味道,清甜香腻,让人闻了越发激起心中躁动的欲望。

“啊……”刚靠近床榻,锺离荀就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阿融未注意,腰间感到一阵疼痛。

在大床上翻了一圈,一下子瘫倒在锺离荀怀里,阿融瞪大眼,锺离荀动作太过迅速,让阿融猝不及防。

锺离荀用修长如竹的指节勾起阿融的一缕青丝,似笑非笑,大哥的手法越发长进了啊,居然找了一个相貌如此相像她的细作,他们以为,这样,是觉得他舍不得下手吗?……可笑。

男人的热气喷洒在脸庞、颈项,这热气像小猫的爪子轻挠心口,痒痒的,酥酥的。

阿融从来没和一个陌生男人靠得如此之近,她的小手自觉抵着锺离荀,男人结实强壮的身体被薄薄的衣物隔着,和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男欢女爱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阿融几欲退缩,恐惧未知的感觉让她差点流泪。

“好香啊。”锺离荀轻轻细嗅阿融的雪白细颈,狭长的眼角充满了一股情欲邪气。

看到阿融紧张的神态,他低低一笑,他明显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的故意挑逗,为的是让她窘迫慌乱,她偏不!

阿融马上稳下心神,雪白的小手搭在他的宽肩上,绝美的小脸一点点靠近,锺离荀身上有淡淡梅香,阿融偷偷屏气排斥不去闻这令人迷乱的香味,眼睛不直视他。

锺离荀一双眼却直直将她锁住,薄唇有浅笑,白皙胸膛诱惑地露着,自己并不动作,好暇以整地等她行动。

不能再犹豫了!

阿融猛吸口气,镇定不少。

突然向锺离荀翻身,过后覆到他修长身子上,一拉他的衣服,娇媚柔软的躯体覆着他结实坚硬的身体,紧密贴合,轻喊:“殿下。”

这嗓音甜腻得根本不想自己的,阿融脸微红,而后自嘲自己无用,已经这般,怎么可能还有退路?

床几尺开外跪着的萧黛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阿融的动作,她竟然如此大胆?

锺离荀也没料到阿融会如此动作,眼眸一敛,旋即一笑,薄唇贴上了她嫩白如玉的颈项。

缓缓伸出舌尖,在她玉颈上留下暧昧的水泽。

阿融身体一颤,陌生的情潮如海浪冲刷着身体,软软绵绵,身体慢慢虚浮。

“唔。”阿融喉间荡漾出破碎的声音,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探进薄纱里,轻轻浅浅地,挑动人敏感的神经。

身上女人媚如醇酒的姿态让锺离荀差点迷失,这个女子实在太过妖娆醉人,让他都快忘了他只是在试探她的身份而已……他的手依旧肆意探索美人,情欲渐渐被压制下。

下一刻,阿融却抬起了手,这时锺离荀的一双手还搭在她的身体上,她趁着他毫无防备之际,快速拔下发髻上的钗环,朝着他修长的脖子狠狠一刺!

随后她也会被他糟践,可她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想被迫失身!

虽然阿娘愿她好好活着,可她真的不愿这样活着!

对不起了阿娘!

“啊!……”不远处,萧黛、苏缨儿以及碧瑶惊呼大叫,一向沉稳不乱的碧涟也被阿融大胆的举动给怔住。

锺离荀攥住了她纤细雪白的手腕,发钗轻微划过了他修长的脖子,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

用力捉住她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本殿下。”

那杀意转瞬即逝,但近处的阿融却察觉到,包括刚才,她有一瞬间的疑惑,整日养尊处优的二殿下出手怎会如此之快,似乎武功颇高。她曾学过一些搏斗防身术,虽只是皮毛,但她勤学,对武功倒略知一二。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这些不关我们的事,是阿融胆大妄为!我们会尽心服侍殿下的!”除了碧瑶和碧涟姐妹俩之外的萧黛和苏缨儿哭喊道,她们害怕阿融刺杀二殿下之事牵扯到她们,连连求饶。

“来人,送夫人们去住所。”锺离荀向门外吩咐,不稍一会儿,殿门被推开,侍女秋水领旨。

走到几个少女面前,邪肆一笑:“今晚伺候得很好,起来吧。即日起,你们就是本殿下的姬妾。”

自知没被迁怒,几人心惊未平连忙起身,锺离荀走到碧瑶身前,碧瑶有些害怕地缩过身子。

锺离荀勾着唇抬起碧瑶的下巴,复又放下她苍白的小脸:“带下去吧。”

碧瑶突然担忧起阿融,阿融此时却孤身一人跪着床前冰凉地砖上。

是阿融救了她,碧瑶于心不忍,鼓起勇气:“殿、殿下……你要处置……”

话未说完,姐姐碧涟拉住她摇了摇头,希望她不要惹怒锺离荀。碧瑶抿了抿唇,不敢再说话,被侍女们带出了殿。

“不许动。”锺离荀回到床边,身形修长俊美,把阿融拉起来丢到床上,剥她的衣服。

敢刺杀他,是个有身手的。大哥的细作又来了一个,心中冷声一笑,他不会简简单单放过她……他要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要……”阿融瞪大眼睛,锺离荀解衣的手法熟练灵活,阿融无法反抗,见他邪气的眸子没有情欲,心头突然害怕起来他接下来会如何对她。

锺离荀束住阿融的手脚绑在床榻,盯紧她羞恼美目,似看她也似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记住,本殿下不会碰你,但你要永远服侍于我,在外人你永远都是我的罪奴。”

这话深深刺痛了阿融,阿融咬紧樱唇,不吭一声。

她该如何反抗!?

深夜不知何时晕死过去,头脑昏沉难受,如同溺在水中起起浮浮。

陆陆续续有人来到床边将她抬起,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男人阴冷的嗓音。

第八章 贬为低等浣婢

翌日天亮,头重如石,细碎脚步声和说话声如同昨夜噩梦中的场景一般,她未着一缕,然后衣衫不整被人抬了出去……废置很久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

“起床了!还不快滚起来,要睡到什么时候!”浣衣院的丫鬟小桃走进关押犯了错的下人的小屋,冲过来狠恶地掀开阿融的被子。

被摇晃中的阿融清醒,视线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间极小的屋子。

房中陈设简陋,破旧的木桌子,窄小的床,潮湿的被子,再低头看看自己,婢女的衣裳?

“你以为你是夫人们啊,睡到这个时辰还不起来干活!”就知道狐媚主子,居然想飞上枝头!呸!小桃唾弃了她一口。

“你昨天晚上被殿下宠幸,抬出殿下的寝殿,被贬为我们浣衣院的低等丫鬟了,以后你可得给我们勤快老实点!”小桃和几个人拉起怔怔的阿融,她被狠狠摔到了地上,腰摔疼了。

“殿下吩咐过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做浆洗打扫的活。每日子寅时起,亥时睡,不能有丝毫怠慢,不然就狠狠处罚你。”脑中兀地闪过昨日的画面,原来不是梦……那些都是真的。

“赶快出来!外面那一桶衣服是你的!”说完,小桃带走几个婢女走了出去。

阿融缓缓站了起来,走出房门,眼前是一个大院子。庭院两边值了两棵大树,中央有一个大水池,旁边还放了很多木桶,四处都是卷着衣袖浆洗主子衣裳的婢女。

桶里的衣物布料粗糙廉价,颜色暗沉,肯定不是那些姬妾穿的,这么低等的衣服只能是下人们的。

阿娘是妾却善待下人,用膳都是一大桌,不分彼此。阿融洛儿和下人相处也好,经常一起玩耍嬉戏,都是人生养的,为何如此尊卑分明。

苦笑一下,在一院子人敌意的眼光下一步一步走到木桶边,挽起布袖。

树下阴凉,四下响起棒槌拍打衣物的声音,衣服洗涤后落水的“哗哗”声,这些都掩盖不了浣衣院里女人们的嘀咕声:

“哎,你看看她,听说她是东宫送来服侍殿下的,如今怎么弄得这副下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狐媚的,妄图勾引殿下,殿下什么女人没见过,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别说,她姿色倒是上乘,看那妖艳模样,肯定是个骚狐媚的!”

“可不是,听说昨天晚上她光着身子被人抬出来的,哟,真不知羞耻!”

院子里的浣婢交头接耳,边干着活便聊天。阿融独自一人全神贯注洗着衣服,她们时不时将目光转向阿融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些人嘴巴如毒舌,阿融不想听到都不行!

手里不停地搓洗衣服,锺离荀没有杀她而是以这种方式狠狠羞辱她。浣衣院的女人们的闲言碎语足以让人身心俱疲。她苦笑一声,受着便是,至少清白还在,不能辜负阿娘的叮嘱。

洗完最后一件衣服,耳边嚼舌根的话未尽,阿融实在无法忍受,索性手里的活也干完,咬了牙将棒槌一丢,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个聒噪的地方,耳不听为净。

“你干什么呀你!棒槌砸坏了你赔得起吗?”阿融难受地一丢棒槌却成了她们挑拨的话柄,小桃全程都注意着阿融,阿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本来以为是个忍气吞声的,没想到刚洗净衣服就将棒槌重重一扔,还了不起得很!

“对呀!你和我们一样的身份,不对!你现在可是失了身子的人,殿下不要你,可比我们还低贱!在这儿横什么横!”小桃身边一个跟班鹃儿的应和。

这位二殿下真是手段高明,不过是夜里被人光着身子从房里出来,现在已经被担负上低贱失身之名。

“我只是做完事情,去歇息一下!”阿融怒道,她们老是关注她,难道不累吗?她自己被盯着都累了!

小桃冷冷道:“你还想歇息?我告诉你,在这浣衣院只有干不完的活儿,哪有你休息的份!”

“你们这些小蹄子,都在吵吵什么!还要不要这个月的例银了!”浣衣院李大娘走过来不耐烦的大喝,是个中年女人,身体肥胖浮肿,阿融好奇在浣衣院艰苦条件下怎么养成这般*的。

小桃对李大娘讨好说:“李大娘,是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做事累了还想去休息!”

李大娘一对肥厚油腻的眼皮挑了挑,轻蔑地上下打量阿融:“还愣着干嘛!别想休息,没到吃饭的时候不能停!”

说完李大娘扭着肥硕的身材进屋歇息了,话说多了气都喘不上来,小桃最后得意的瞥了阿融一眼。

晌午吃饭,浣婢晾好衣物朝浣衣院后的大食堂走去,大锅煮的饭菜,每人只能吃定量。饭菜味道差,肉少素多,然而这些她们每天要做很多活。于是,巴结大娘、大婢女和管事小厮已成惯例。

刚进食堂门口,大家都对阿融有敌意,对她投来厌恶的眼神。有人脸色不好地拦住了她,浣衣院的婢子没有什么高低等级,阿融低头看见一双和自己相同的灰色布鞋,是清晨训斥她的小桃:“你的饭食不在这里,在那边。”

手指的方向是食堂侧门的一个小房间,阿融没多想,径自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装剩饭剩菜和腌制咸菜的木桶,木桶里的东西肮脏不堪。

“哈哈哈,她就只配吃这些东西。”在浣衣院当差很久的小桃最爱捉弄人,小桃性子高傲,浣衣院里大部分人都拥戴她,生活枯燥的浣婢们最喜欢看新来的人被笑话嘲弄。小桃等人碗中饭菜很可口,都是平日里打点大婢女和膳房的人多了,吃食自然好。

“你们欺人太甚!”阿融手指陷入掌心的肉里,什么话也没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再进来时手里提着一盆污水,尽数泼到小桃她们的饭菜上。

“你这个贱人!”小桃大怒,拉着鹃儿将李大娘叫来,委屈道,“李大娘,你看她,将我们饭菜都弄脏了,怎么吃啊!”

李大娘一看饭菜里的泥土和碎屑,怒喝阿融:“你这小蹄子,这么大胆!尽给我惹事,看我不好好责罚你!”

李大娘说完就拿起一根大粗棍向阿融挥来,阿融扶住那根棍子,在李大娘怔愣的眼神下,缓缓道:“大娘,您弄错了!先是小桃姐姐不给饭我吃,我没饭吃就没力气干活,我不这样做我也没有办法呀。”

听完阿融一番话,小桃和鹃儿几个婢女有些心虚,李大娘看了几眼小桃,大喝:“你们这些贱蹄子,没一个省心的!赶快再自己去领饭,好好给我干活,要是在为这些小事惊动我,有你们一顿棍子!”

李大娘离去,小桃几人讨好地跟在后面:“李大娘,我们错了,您别生气了!”

李大娘怒气冲冲,头也不回离去,小桃她们憎恶走回来:“阿融,没想到你有点本事啊,你给我等着,我们之间还没完!”

第九章 羞辱

小桃和其余几个婢女故意为难阿融,让阿融搓洗完几大桶衣服,手被搓得通红,她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李大娘下午火气很大,如果再纠缠免不了一顿棍子。接近寅时,衣物洗完晾好。

夜空中挂着一轮小小的月牙,月光淡淡。繁星点点,倚梅殿外一棵棵梅树枝头青翠,在月光和星光的笼罩下,有朦胧之美,如羞花美人半遮面。怡人美景,美景美人。

“殿下,再喝一杯嘛~”姬妾媚儿眯着细长如狐的眼,她在众姬妾中颇得宠,和熏夫人交好。丰满手指半勾着玉杯,锺离荀邪气深眸暧昧地看着媚儿,敬王叔送来的美人姿色和服侍人的本领向来是数一数二的。

锺离荀二话不说,饮下美酒,熏夫人也靠过来,衔了一块香糕去反哺给他:“殿下,尝尝熏儿做的八珍花糕。”

八珍花糕是这些日子离都最盛行的小吃,熏夫人不仅小曲儿唱得好,下厨手艺也是一绝。

糕点被捻于玉指间,软糯花香飘散,本以为殿下会吃她拿手的糕点,不料,锺离荀皱了皱眉:“熏儿自己吃吧,本殿下暂时没胃口。”

“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这八珍花糕气味不好?殿下不是最喜欢吃糕点的吗?熏儿记得殿下最喜欢吃的是梅花糕。”熏儿喂锺离荀的手顿了顿,不高兴地放下。

梅花糕是锺离荀母妃所做,母妃在时,王宫梅微殿后一株株红梅树开得正盛,一抹婀娜如梅的倩影背影出现在偏殿小厨房,悄悄走近的父王搂住母妃,二人端着梅花糕出来,喂给儿时吵着要糕点的锺离荀吃。

回忆止住,脑海浮出一少女与红梅交相辉映的容貌,那少女的面容又与那个罪婢的面容重叠,锺离荀眸中一丝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唇瓣却出现一道邪笑:“熏儿、媚儿,去把浣衣院那罪奴叫来,我们去寝殿。”

熏夫人一听殿下让阿融那个罪婢过来,心生不快,不由嗔怒埋怨道:“殿下!你让那个肮脏的浣婢过来干什么?有我和媚儿服侍你就行了呀。”

媚夫人也隐隐憎怒,媚脸脸色已不好看:“殿下,那个罪奴不会服侍呀!”

前几日阿融在床榻上青涩动作,他还记得,锺离荀阴柔一笑:“就是不会服侍才有趣,熏儿、媚儿,你们服侍本殿下,她在一旁服侍。”

熏儿与媚儿同时对视一眼,二人眼里都充满了得意,双双媚媚应道:“是,熏儿和媚儿定好好服侍殿下,让那个罪婢好好瞧着!”

十几个浣衣院的婢女住在一个拥挤的大房间,房间是一层矮楼,今夜回来相比往日更加吵闹,叽叽喳喳就像乌鸦不停在叫唤。一进门阿融听见小桃指着她的名字议骂,说的话难听不堪,房间里的人对走过来的阿融指指点点。

“殿下居然又要阿融那个贱人去侍寝?”

“真是个不要脸皮的!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总以为被殿下宠幸过就高人一等似的,最后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只能在浣衣院洗衣服!”

“是啊是啊,像我们这种奴婢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像她那样,迟早没命!”

秋水静静提着灯笼立在屋外,对小桃等人叫骂阿融毫不插手,殿下将她贬为浣婢送到这个是非多的地方就是要逼这个奸细就范,但面对辱骂面不改色的阿融,秋水有些惊讶。

叫秋水的侍女穿着淡绿色水裙,头挽一个低矮蝴蝶发髻,碧玉青簪,气质竟不逊色闺秀贵女。另外几个侍女穿淡黄色的水裙,比阿融等人穿的蓝粗布衣裳好看太多,看着也面生,不像是浣衣院的人,阿融不认识她们。

“你们是谁为何抓我?“阿融双手反抗抓捕,用了全力去挣脱,无奈以少对多,她们也卯足了劲,最后阿融呗二人押住手臂反折到后背,阿融感觉手臂都要被勒断,火辣辣的疼。

“浣婢阿融,我是殿下前院的大婢女秋水,今夜殿下吩咐我带你去醉玉殿沐浴侍寝,你要是不服从,休怪我不客气。”侍寝是由头,殿下真正目的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秋水语气无波吩咐,不过也未想到阿融如此挣扎,难道是故意反抗,掩盖她的细作身份?

“连前院的人和秋水姐姐都不知道,也不知怎么爬上殿下的床!”

“还不是长相妖孽,狐媚殿下!”这时小桃和鹃儿恶毒地议论她,阿融才知道穿着这种衣服的是前院之人,小桃经常提起前院是锺离荀居住的地方,像她们这种浣衣奴婢只有送衣服才能偶尔进入前院。

醉玉殿,泉水源源不断注入池中,看到梅花屏风时阿融记得几日前来过这个浴池一次,想到接下来又要被那个*的男人强迫,忍不住反抗。

“我不要侍寝,你们放开我,我只是一个低等浣婢!”阿融吼破喉咙,无人再理会她,侍女将她的粗布蓝衣粗暴扒下,她被毫不客气丢入浴池,刚及腰的泉水淹没过阿融的腰身,水汽弥漫,香肩毕露,花瓣铺了满满浴池。

“这可由不得你,本殿下想要谁侍寝就要谁侍寝。”转过身,正见一个半裸的男人走下浴池,他身白色半透明披丝绸浴衣,阿融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锺离荀如魔如妖,脸庞俊美,修眉入鬓,唇如刀削,肌肤如玉,墨发半束着,慵懒而惑人。他的脸一点一点放大,阿融居然痴呆着忘记了行动,身体僵硬。

“嗯……我不要侍寝……殿下,我只是一个低贱的罪婢,而且我上次还刺伤了你……”锺离荀猛然将她横抱起丢在床上,阿融死死咬着樱唇挥打手臂,边说边挣扎,希望他厌弃她,不再以这种方式强迫折磨她。

“嗯知道你现在是本殿下的罪婢?那你觉得你有反抗的理由吗?”他邪笑着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雪白脸蛋,眼底的神色莫名,在看她似乎也不在看她,“真是美的一张脸。”

阿融听罢呆住,她犯了错,锺离荀现在是她的主子,挣扎是徒劳。锺离荀见阿融思索,旋即压在她身上,沿着她的小耳垂一路向下,绵延至精致的锁骨。没经历过这样的情事,紧紧抿着唇,不吭一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的。

“不要,不要。”阿融没料到锺离荀突然的举动,身体一下子颤抖,手死死抵着锺离荀温热的胸膛。

“上次还没碰过你,就被你刺伤,这次你别想跳脱得了。”锺离荀阴柔一笑,继续舔吻,脑中闪过那日她一簪划喉的场景,仍然觉得有些意外和吃惊。

突然没了动作,锺离荀坐起披衣,阿融心中一喜一忧,面前这个人太过阴晴不定。

“还是这么青涩,”转头捏住阿融的脸,妖邪笑道,“你看着本殿下的宠妾们是怎么服侍的,好好学着。”

“殿下有两日没召熏儿侍寝,熏儿想你了呢!”不知何时熏夫人衣衫暴露,身姿媚媚飞进锺离荀怀里,媚夫人也走到锺离荀身侧:“媚儿也是呢。”

“你在帐外跪着。”锺离荀语气冷冷,看见那张脸心中有些不快,让她跪着观摩。

不要她侍寝才好,阿融逃也似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稍片刻,几个人衣衫尽褪,眼前上演一幅春宫图,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欢好。

薄薄的纱帷浅浅遮住几人,锺离荀被两个妖艳美人如蛇缠住腰身,想起跪着的阿融,对着帘外命令道:“过来,舔我的脚。”

“这小罪奴真是低贱的很,殿下,瞧她那低顺模样。”见阿融吻上锺离荀的脚,熏夫人妖媚嘲弄。

锺离荀瞥了一眼,竟看见阿融颇高兴的神色。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这个女人……难道是宁愿这般羞辱她也不承欢?他阴冷喝道:“滚!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第十章 熏姬掌嘴

前院下人们的衣服晾晒好,阿融和鹃儿以及另外两个浣衣院的婢女走在通往前院的走廊。

“浣婢阿融,熏夫人派你去问话。”生生迎上来几个人,菊秋冷硬地对她说,一双眼冷冷看着阿融,手傲慢盘在胸前,那眼神明显表示她没有拒绝余地。

昨日是殿下主子,今日又是得宠的熏夫人。熏夫人和其他夫人在这府中虽同为姬妾,可殿下最宠爱器重她,她的地位和权势也不是其他夫人能比,明里暗里府里的人都尊她为大夫人。

阿融感到可笑,熏夫人找她必定没什么好事,忍不住反驳说:“这位姐姐,我还要去送衣服,你怕是弄错了吧?”

和阿融一起送衣服的鹃儿不敢得罪脾性狠厉的熏夫人,她和小桃又讨厌阿融,如果熏夫人找阿融麻烦,小桃和她高兴坏还来不及。

鹃儿连忙夺过阿融手里的衣服,讨好地那来势汹汹的几个婢女说:“姐姐们,你尽管带她去吧,衣服我们送就行了。”

“你还敢分辨!?你不去也得去,就单是主子的吩咐,你哪有敢推脱的!”一个婢女气焰嚣张地呵斥着,她们身后可是有熏夫人这座大靠山!鹃儿几人匆匆弯腰行礼告辞,菊秋更是冷冷翘着嘴唇。

“走,带走!”将阿融拖去了前院,来到一个阁轩,院门的匾额上提笔写着“茵芳阁”三个字,院子布置华贵,院内景致优美,中央那方还搭建了一个作舞的台子。

“你们几个,搬花的时候手脚利索点!这些花最是精贵!随便掉一朵花那你们卖了也不够抵的!”

数十个婢女将各色的鲜花摆放在四处的花坛处,本来说是熏夫人问话,可阿融却被安排着一起修剪花盆里的花。

“我家夫人真是天生贵命啊!”

听几个女孩嘀咕,说茵夫人是荣王府出身,相貌美丽可人,舞技又深得二殿下喜爱,今日二殿下新得良花,知道夫人喜欢便紧赶着送来了,然后便是夸耀自己夫人如何如何得宠。

阿融装作耳聋,不去理会这些事,只想早早做完事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茵妹妹,殿下真是疼你呀,这满园的花,怕是皇宫的也比不上呢!”这柔媚刺耳的声音,阿融忘不了,那夜的讽刺犹在耳边。

众人眼见熏夫人和媚夫人等人自屋内走出,熏夫人和茵夫人并肩而行,后面还跟着其余几个姬妾。

缨夫人和黛夫人是太子送来的两个罪奴,此时华美衣袍上身,珠钗别鬓,贵气不凡,与初始判若两人,可谓春风得意。

她们上次承了宠,与阿融便是云泥之别。

另外,还有新封涟夫人和碧夫人几个人,她们静静跟在身后,可见并不想出众。

“菊秋,人可带来了?”熏夫人见无人注意,对着方才带着阿融来此处的大婢女菊秋轻声问。菊秋在熏夫人耳畔低语了几声,熏夫人听了过后,妖艳的红唇绽开一抹笑。那日就因为这个贱婢,她头一次被殿下赶出倚梅殿,真是奇耻大辱!

“茵妹妹,我们去那边看看牡丹吧。”熏夫人引着茵夫人朝阿融的地方走去,这时的阿融只顾着低头,剪去花枝上多余的地方,未曾留意熏夫人刻意的走近。

“这朵开得甚美呀。”熏夫人伸手去攀折阿融正在修理的这朵花,欣赏地说道。

“哎呀——”突然,熏夫人一声喊叫,妖媚的声音有些刺耳。这时,阿融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低着头,跪在地上。

“大胆的贱奴,剪个花枝,竟然误伤了熏夫人!”媚夫人趁机开口,对着阿融怒喝,“菊秋,把她拖到庭院,掌嘴三十!”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原来是唱这出戏,都怪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计。

阿融纤白的手指死死攥着下裙,挣扎中熏夫人的大婢女菊秋立刻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裳,往庭院中央拖去。

“熏姐姐,怕是不妥吧,”一旁的荣采茵,也就是茵夫人看得真切,不由插嘴,“这个婢女看着眼熟,似是上次太子殿下送给殿下之人……”那次之事,她也在场。

封了夫人的碧瑶看不过去,连忙道:“是啊,毕竟是殿下的人。”阿融为碧瑶出过头从而得罪殿下,她感激阿融也怜悯阿融的处境。

“你这个胆小不得宠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那会儿和阿融一起入府的黛儿瞪了碧瑶一眼,嗤笑道。

“你……”碧瑶被气得脸涨红,碧涟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惹麻烦,她如梗在喉,生生吞下已到嘴边的话。

“小小贱奴,冒犯殿下,早被派去浣衣院做粗活,”萧黛从小到大最恨阿融,嫉妒阿融的美貌,现在又一直嫉妒阿融接连被二殿下召去侍寝,现在有这机会,立马取笑道,“如今伤了殿下心尖上的熏姐姐,自是要罚的。”

“妹妹,你看看我的手,已被伤成这样,”熏夫人伸出戴着琉金护甲的手给荣采茵看,那手上赫然一道细细的刮痕,在荣采茵犹豫之际,熏夫人咬牙切齿说,“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怎会好好当差!”

“打。”

“是,夫人。”菊秋得了旨意,便派人齐齐按住了阿融。

“一、二、三……十二……”

不稍片刻,她绝美的雪白脸蛋上印满了红红的指痕,嘴角也流出来深红的血。眼角被打得生疼,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沾在如蝶翼的羽睫上,在眉心那青灰刺青的衬托下,竟是艳美无比……

“住手!”

数到“十七”的时候,院外传来一声喝,二殿下的大婢女秋水进入院内,首先向各位夫人行礼,然后恭敬地说道:“殿下来了。”

秋水侧到一边,一个俊美绝伦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锺离荀面容邪肆,气势威仪霸道。

“熏儿、媚儿、茵儿……拜见殿下。”几位夫人向锺离荀行礼,随后一行婢女也纷纷行礼。

“如此热闹,发生了何事?”锺离荀大步走过来,看见了跪着地上的狼狈的阿融。

阿融粗布蓝衣,衣服被扯乱,她咬着贝齿,脸色深深浅浅的红色手掌印。

“殿下,是这个贱婢,伤了妾身。”熏夫人连连诉苦,含泪眼神充满了委屈。

“让本殿下看看。”锺离荀用阴柔狭长的眼瞧了瞧熏夫人手上的伤,不由怜惜地执着她的手,心疼地说:“熏儿莫哭,定然好好处置这个小贱奴。”

他不曾问缘由,阿融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冷血。

“谢殿下爱怜。”熏夫人执着手帕娇柔地说道,然后对菊秋吩咐道:“菊秋,继续打。”

“是,夫人。”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掌完嘴之后,阿融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毫无气力,她咬破了唇,熏夫人又用眼神吩咐菊秋继续行动。菊秋会意,让人提了一桶,自她身上淋下。

阿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众人皆看得心惊,得罪熏夫人的下场可不好受,而锺离荀则冷血观着,眼角有阴冷的邪气,没有一丝动容,阿融被他冰冷的气息伤得遍体鳞伤。

第十一章 捧烫壶

“姐,熏夫人也太仗势欺人,殿下……”阿融死气沉沉躺在地上,秋月看不过去,在姐姐后面小声嘀咕。

“你别乱说话。”秋水小声斥责秋月,殿下过来并不是阻止熏夫人责罚这个阿融,而是告诉所有人阿融是众矢之的。

“菊秋,去,把她弄醒拖过来。”瞧见阿融远远贴伏在地上的一张脸,苍白发紫却依旧难掩倾城之色,难解心头嫉恨。

“熏夫人,你想干什么!?她都这样了,你还要惩罚她吗?”碧瑶一看熏夫人那眼神,知道准有什么恶毒的事情发生。

“我给不这贱婢点颜色瞧瞧,以后如何好好当差,这府里的众人如何服殿下呢?殿下你说是吧?”熏夫人知道殿下开始没阻止,现在也不会拂她的面子,她责打下人也不是一次两次。

锺离荀看戏般向熏夫人点了点头,熏夫人和媚夫人对殿下的反应很得意,碧瑶不敢置信地望着冷漠的殿下,无法再还嘴。荣采茵亭亭在一侧,有些不忍心但也不能擅自与殿下评理争论。

菊秋一向仗势欺人,扯起阿融的头发,头皮似被撕扯下一片得痛,这疼痛和淋在身上的凉水混合起来,让阿融的意识异常清醒,而浑身上下的麻木无知觉却放大百倍。

“把这个给她,让她好生捧着。”熏夫人观锺离荀冷淡神态,心中十分满意,既然殿下不插手,她便趁此机会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是,夫人。”菊秋恭敬接过熏夫人递过来的茶壶,自己提着的是壶柄的位置,递给阿融时却换成了底座朝下的方向。

“你们几个将她拉起来,把她的双手扳过来。”菊秋手里拿着滚烫的茶壶,吩咐熏华阁的婢女将意识清醒的阿融扶起,阿融咬牙却无力还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如同木偶摆正跪好,双臂直直伸向前,雪白掌心对着天空。

“放上去吧。”菊秋清秀之面上出现和熏夫人如出一辙的奸侫之笑,果然是蛇鼠一窝。

被炭火烹得烫炙的茶壶稳当当放在阿融嫩白的玉手上时,阿融一声惨叫:“啊!……”

泪水被痛楚逼出又被自己压下,舌尖苦涩蔓延,茵芳阁的下人们和各夫人带来的婢子奴才都被吓得瞪大眼睛。只见阿融被两人挟住不能动弹的手在剧烈颤抖,那茶壶滚烫无比,壶口白浪热气蒸腾,有淡绿色茶水随蒸汽滴落至手上,那莹白玉手立马起了红肿,慢慢血肉模糊。

“殿下,这婢女怕是受不住了,不如……”荣采茵怜悯地说,她知晓殿下是利用熏夫人之手逼迫这个奴婢。但同时也有些迷惑,就算这个罪婢是太子细作,殿下找个缘由处置了她便是,为何却对她不闻不问。

“砰——”荣采茵话未尽,阿融的手似是脱臼似地滑落,她迷蒙着双眼,迷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看被挥至地上摔得粉碎的茶壶,浓郁茶香弥漫。下一刻,阿融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倒地昏迷。

锺离荀拍拍手,是他方才快速将茶壶一扫至地,熏夫人也被殿下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手着实太恶心,免得污了爱姬们的眼。”锺离荀阴冷说,语带厌恶。没想到阿融这么犟,他不查这件事还她清白,也不向他求饶。

那双手,再捧一会儿,一定会废。

熏儿这般折磨,至少这罪奴不是敬王手下的,暂且留她一条命。

“是啊,殿下,你看看,她的手都被烫烂了,快将她带下去吧,免得殿下倒胃口。”碧瑶看锺离荀突然打翻茶壶,惊吓过后回过神来,趁机说服殿下,这下,熏夫人也一定没话说。

荣采茵终是不忍,碧瑶话毕,徐步走到锺离荀身边,柔顺道:“殿下,茵儿累了,不然今日之事就算了吧,花未好好赏,心情也弄得不宁。”

“既是如此,事发生在茵芳轩,这贱婢就交给茵儿处置吧,”锺离荀只看了一眼躺着地上虚弱的阿融,语气淡淡,“末了,交给秋水教导,也好长些记性。”

“殿下,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贱婢吗?熏儿……”熏夫人装作梨花带雨地继续说,这时,荣采茵婉言劝道:“行了,熏姐姐,打也打了,惩罚过了,姐姐的气也该出了。”

“因妹妹可真是心善啊。”语带讽刺,她不信,殿下宠幸这个小贱婢,她心里会好受。

荣采茵面不改色,清和一笑。熏夫人有些哑口无言,好啊,好啊,暂且忍下这口气,过些日子你们都给我等着!

熏夫人“哼”了一声,勉强掩下怒色,对锺离荀捏着嗓子道:“殿下,熏儿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完向锺离荀行了一礼,气冲冲地带着一群婢女走出茵芳轩。

媚夫人见大势已去,也向锺离荀行礼告辞,带着和熏夫人几个交好的夫人匆匆离去。

“碧瑶,别再多看,跟我回去。”茵芳阁只剩下碧瑶和碧涟这两个多余的人,碧涟催促还在担心阿融的碧瑶离去。

“殿下已经说饶恕她了,走吧。”碧瑶抬头,荣采茵正巧看过来,眼神在示意让她放心,碧瑶最后担忧地看了阿融一眼,与姐姐碧涟一同离去。

“茵儿,送你的花可喜欢?”众人散尽,锺离荀笑着搂过荣采茵,宠溺地说。

“殿下送的,自然喜欢,”荣采茵露出清美的笑,“殿下今日可想看茵儿一舞?”

锺离荀听后却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宽慰道:“今日有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锺离荀离开,荣采茵望着她离去他的方向驻足,直到那修长俊美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茵芳阁墙院外。

陪嫁侍女青荷见主子目光恋恋不舍,心里也着急,过去扶着荣采茵的手问:“夫人,你怎么不想想办法留住殿下呢?”

心里很痛,明面上锺离荀宠爱着她,珍宝美衣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可是和她却很少相处。

来芳茵阁时,喝了盏茶或是看了舞便走,晚上侍寝更是同榻而眠却相敬如宾,梦中醒来一侧是他安详俊美的睡容,她只能静静看,却不敢将身体挪去靠近她。

“青荷,你何尝不知道我做过多少努力,可殿下是成大事的人,我想留住他的心却力不从心。”荣采茵心里阵阵苦涩。

“夫人对殿下那般好,青荷始终坚定,总有一天,殿下的心会是夫人的。”

虽然父亲为太子、敬王效命,可她却不惜冒犯爹爹,暗中为他卖命。只因多年前她与他相识于王宫,他于宫池中救起落水的她。这几年他蛰伏,用碌碌无为的表象迷惑太子,私底下却收拢了大半朝臣的心,只为成就大业。

“这也是我想的,但愿吧。”荣采茵望了眼地上虚弱的阿融,双手溃烂红肿,的确可怜,阿融绝色面容让人难以忘却,在这之前见过她两次。殿下这次没处置她,怕是另有打算,淡淡吩咐青荷:“青荷,找几个人将她好生抬到前院的大婢女秋水处。”

第十二章 不能让轻易她死了

“嘶——”好疼……静静躺在床上昏迷的阿融被脸颊和双手伤痛醒,轻轻舒展了一下身子,脸和手便传来火辣辣的疼,如绽血的伤口被撒上辣椒粉。

阿融掀开被子,身上就穿着单薄的中衣,像是歇息很久了……可是,她还有很多衣服要洗,浣衣院里小桃不来催她了么?

“阿融姐姐,你可算醒了!”床边少女清秀的面庞少了许多担忧之色,呵呵一笑,怕阿融不认识自己,倒有些憨厚指了指自身,“我叫妙兰,是新来的。你昏迷了一天,脸上和手上都有那么重的伤,吓死我了,还好抹了药好了许多。”

房里剩下她和那个叫妙兰的少女,阿融抬头看了看这个少女,模样清秀可人,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很招人喜欢。

“妙兰,是你救了我吗?”阿融最后的记忆停在锺离荀拍碎那盏滚烫茶壶。

“不是妙兰,听秋水姐姐说,是茵夫人将你送来的,妙兰到府里做事,就被秋水姐姐安排过了与阿融姐姐同住,以后我们都在前院当差,秋水姐姐还给了药我,吩咐我照顾你。”妙兰将后面阿融不知道的前因后果告诉阿融,妙兰不在场,不知道锺离荀亲自饶恕了她的那一段。

阿融细细咀嚼妙兰的说的事,她也不抱期望他会好心宽恕她,苦笑一声:“茵夫人是个好人,妙兰,我也很感谢你照顾我。”

“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这件衣服是你的。”妙兰端着个衣盘,仔细瞧着阿融的面貌,也没多想,忍不住赞叹:“姐姐,你长得可真美啊。”

“我……夸赞了。”阿融强颜欢笑,心中却是苦笑,她宁愿如平常人一般,不愿要这容貌。

妙兰没看出阿融的失落,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接着笑说:“阿融姐姐,以后我们就是姐妹好不?我人比较笨,以后要多靠姐姐关照我了,我们好好在王府当差。”

“听卖人的婆子说我长相端正,我爹欠下赌债,就将我卖到二殿下府里,”妙兰伤心地说,然后又笑了笑,“阿融姐姐,除了秋水和秋月姐姐,你是我来到这里对我友好的第三个人。”

妙兰缓缓诉来,她阿娘是乡下人,爹依托几分家产,亲戚又住在都城,她母亲便是看上这点才答应嫁与他,想着家中倒是有几分依靠的。

不料,她阿娘瞎了眼,看错了人,爹这个浪荡子与阿娘成婚后吃喝嫖赌皆来,整日厮混于赌场、妓院,花光了家里给的钱还欠了不少债。

后来他竟然阿娘给卖了!……阿娘现在生死未卜,她哭了好几晚……后来阿爹将主意打到她头上,也将她卖了。

阿融心中触动,都是身世可怜的人:“好,妙兰,我们们以后是姐妹,互相帮衬。”

妙兰一定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像一张白纸一样,加上心思单纯,不会对阿融有敌意。

阿融很喜欢心思单纯的妙兰,也想和妙兰成为姐妹。看着妙兰,想起洛儿……可是洛儿已经永远离开她了……思及此处,阿融不由心中淌血……眼角有了滴滴晶莹。

妙兰看见阿融神色不好,连忙担忧地询问:“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阿融止住了思绪,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点伤心罢了,不用担心。”

妙兰放心:“那就好,那就好。”

“睡睡睡,就知道睡!”女子的声音太过嘈杂,屋外传来“噔噔”脚步声,穿深黄色水裙的侍女进门,“妙兰,你给我出来干活,府里还养不起白做事之人。”

“罗佩姐姐,我这就出来,”妙兰紧张看了眼罗佩,又回头用眼神安慰阿融,才出门,“罗佩姐姐你小声点,阿融姐姐还在休息,会吵到她的。”

“吵到她?”罗佩推开妙兰,不顾妙兰担忧的阻挠,进到阿融房中,“记住,你和她都是殿下的奴婢,没有偷懒的权利!”

“起来!”罗佩上前拉起阿融,手掌上的伤口牵动,阿融咬牙。

“罗佩姐姐,阿融的伤未好,怎么干活?”阿融激愤躲过罗佩抓过来的手,这府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心毒。

“没事,有的事不用手也可以干!”罗佩冷笑,她是前院的大婢女之一,也常讨好熏夫人,这个新来的贱婢也敢反驳她的话!正好熏夫人让她“好好照顾””阿融这个罪婢!

“跟我过来,”罗佩使劲拉起床上的阿融,“不做也得做,听说你是被熏夫人责罚的,你要是不想再犯错惹怒熏夫人,就得听我的意思!”

“罗佩姐姐,阿融姐姐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啊,求你饶了她吧!”妙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有她能为阿融姐姐求情。

罗佩不耐烦,踢开脚下跪着的妙兰:“妙兰!别忘了你也是刚来前院不久,那个卖你来的婆子已经将卖身契给管事的熏夫人了,你现在是奴籍,如果你惹熏夫人不开心,将你卖到妓院,届时,你就想留在前院也待不下去了!”

“不要!我去便是!你不要为难妙兰!”阿融手不能碰着其他东西,顺着罗佩掐她的劲,从床上一下子爬起来。

妙兰见阿融艰难强行起身,几欲哭泣,罗佩拉着阿融到厨房。厨房里干活的下人们吃惊地看见大婢女揪着一个病态秧秧的推到石磨前,指了指一边放在地上装满黄豆的竹筐冷笑道:“阿融,你用脚将推这石磨,把这筐黄豆磨完,就饶过你。”

下人们纷纷自觉让开,不敢干涉,罗佩是殿下除了秋水和秋月以外,前院大厨房的大婢女。熏夫人厨艺好,为讨好殿下常常做糕点,与罗佩来往甚多。

“罗佩姐姐!”妙兰被罗佩残酷折磨人的方式吓到惊呼。

“你休要多嘴!不然连你一起惩罚!”罗佩恶生生堵回妙兰的求情,吩咐她走开,“行了,你去干活吧,别杵在这儿。”

“大家也都干活,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千万不要插手!我会随时过来检查大伙儿干活情况。”罗佩高声对大厨房所有人说,她这么一说,更无人再理会阿融。

几盏茶功夫过去,大厨房的人都见脸色苍白的阿融不停用脚旋转灰色的大石磨,石块纹路粗糙,干脆的黄豆被细细磨碾成糊浆,阿融脚上的劲渐渐耗尽,嫩白小脸上慢慢出现豆大的汗珠,厨房里的人都闻阿融越发粗喘的呼吸声,却无一人敢吱声。

“阿融姐姐!你醒醒!醒醒啊!”妙兰提着裙摆从门口冲过来,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来瞧瞧阿融姐姐,没想到姐姐已经昏倒倒地,而厨房的人却不闻不问,妙兰感受到府中之人的势利和冷漠。

“去叫个大夫来,不能让她轻易死了。”影影绰绰间,低低重重的脚步声在耳际环绕,阿融迷糊听到一个男人低哑冷淡的嗓音。

“她也够可怜的,被罗佩那个毒女人折磨!殿下,罗佩一向为熏夫人卖命,要不要找个机会除了她”秋月看阿融铮铮铁骨,受了伤还被折磨,也是惨苦,不由为她说几句好话。

锺离荀语气冷淡抛下一句话,转身向房外走去:“不用,这是这个罪婢应该受的,本殿下还未忘上次她刺杀我。”

秋月想起上次不愿意侍寝刺杀殿下的事的确不对,不过殿下安排她们侍寝是为了试探她们,只是阿融不知道罢了,殿下的思虑极是,阿融的身份还有待查证。

“秋水这就去请大夫。”秋水见殿下神色冷峻,也看了眼昏迷的阿融和在床边担忧得欲哭的妙兰,罗佩着实下手狠了些。

第十三章 加罪

前院,熏华阁内,金盏菊开放,簇簇金黄填满院子的花坛,华贵一如这住所女主人厚厚涂抹于指甲上的金色寇丹,这是熏夫人近日最喜爱的颜色。

一主一仆二人在房内,避开其他下人,菊秋递给熏夫人一封信:“夫人,敬王爷来信了。”

熏夫人斜睨着媚眼,伸出丰满如雪手,指甲上面的丹寇能亮瞎奴才们的眼,轻巧接过信:“王爷有没有另外交代些什么?”

菊秋低压的头偷偷轻抬起,后恭敬道:“回夫人,敬王爷说这段时间风声紧,要更加提防看紧二殿下的一举一动。”

“嗯。”熏夫人哼了一下,抖开信。

信中写道:“熏儿,太子送去的几个女子中,只有碧涟是太子安插的人,其余人只是作掩护混淆,但最近一段时间查到送进锺离荀府里一个叫阿融的姑娘身份有异,你借机试探一下二殿下对那罪婢的反应。”

这初春才至,熏华阁内植了半院子的金盏菊尽数开放。

那香味实在太过浓郁,不过这一向不爱此花的主子却丝毫不嫌弃,一种便是一月。

水帘内一身艳红流沙袍熏夫人走出来:“去,把这金盏菊全都拔了。”

几个丫鬟吓得面面相觑。

菊秋恭敬问道:“夫人,今日……”

熏夫人抬起涂满艳红蔻丹的指甲,止了菊秋的话,冷笑道:“已经不中用了,拔去甚好。”说话时,艳美的眼底却有一片恨意。

“这几日那小贱人可有什么动静?”

菊秋眼底一闪,得意回道:“夫人放心,一切如旧。”

熏夫人凤眼泣血,手心合拢,绞断一支鲜艳的:“如此便好,我到要看看她还能惬意到几时?”

半月过后阿融脸上和手上的伤差不多渐好,阿融被秋水从罗佩那里救了回来,罗佩虽私自罚人但巧言善辩最后安然无事。妙兰气愤不已却不能打击恶人,阿融身体被伤太重,得了教训,才知阿娘往日劝诫的安分谨慎的重要,便劝妙兰和自己在前院小心当差。

下人们闲下之余总爱嚼舌根,熏夫人上次吃了亏,有一阵子不再闹腾。

不过这几日突然受宠的黛夫人又同她争宠,两人都绞尽脑汁如何讨好二殿下。

两天前,黛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殿下颇爱的合锦梅花糕送去,晚上就宿在殿下寝殿了。

熏夫人气黛夫人抢了她的风头,第二天就在花园唱曲儿,路过的二殿下听到高兴,一下赏赐熏夫人好些珍宝。

妙兰同她说着些时,阿融只笑了笑,她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

午后,日头颇大,太阳炽热地悬挂在头顶,令人口干舌燥。

一群小侍女见管事的没来巡视,又没差事,个个怠慢地聚在一处围着,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管事罗佩一顿呵斥:“你们这些小蹄子,都在这里围着做什么?再这般惫懒,仔细主子处罚!”

小侍女唯唯诺诺地回答:“罗佩姐姐,是妙兰被夫人们责罚了。”

罗佩剥开几个人,便见阿融刚蹲下担忧地准备去扶起脸色青白躺在地上的妙兰:“阿融,你在干什么!妙兰被夫人责罚岂容你插手,你想被责罚吗!?”罗佩对阿融训斥道,自从这贱婢来到府内,闹出不少事,她一向讨好熏夫人,可不想被牵连!

“罗佩姐姐,妙兰这事定有蹊跷,”阿融对罗佩诉求,又急问妙兰,“妙兰,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阿融今日一回来就见妙兰受伤卧地,心急如焚。

“你……”罗佩指着阿融怒道,她斥散围观的婢女,“散了,看什么看都散了!”

妙兰一听到阿融的安慰,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她泪眼婆娑地向阿融诉苦:“阿融姐姐,今天在厨房做事,不巧遇到两位夫人……”

阿融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珠,她接着说:“我按管事的吩咐送糕点,可是黛夫人房里的大婢女琉璃偏要我送去给茵夫人的那一份,缨夫人的婢女雪盈也责骂我,说我当值不慎,还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

“然后、然后……”妙兰心中委屈极了,“然后她们将我押在地上罚跪,还让小厮用鞭子抽打了我的腿……”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虽然蠢笨了些,可是也没有招惹她们呀……

“妙兰,让我看看你的伤,”阿融心头一震,担心地卷起妙兰的裤袖,怪不得都无法站立。

一双白葱如玉的腿臂被打得绽开了肉,血肉模糊,阿融连忙起身翻袖里的东西。

打开小瓶子,里面有草药,她忙替妙兰上药:“妙兰,我赶快来给你敷一下药。”

“嗯……”妙兰一番诉说下来,阿融才知道黛儿、缨儿成为锺离荀的妾室以后气焰嚣张不肯罢休,那次之后阿融小心谨慎,她们找不到错处,便找机会就为难妙兰。

妙兰性子弱心又良善,不想牵连阿融,从未对她说起过。妙兰只顾一味忍气吞声,直到今日事发……事情闹大。

因为她,妙兰才受到牵连,她们找无辜的妙兰下手……阿融心里很愧疚。

为了妙兰,她不能再一味隐忍。

“让开让开!——”这时,几个侍卫破门而入,向妙兰和阿融方向而去,一脸凶恶之相。

罗佩走过去迎着笑脸问:“几位大人,可是有何事?”

为首一个侍卫恶声道:“奉熏夫人命令,捉拿贱婢妙兰。”

“是、是,”罗佩急急应道,原来是夫人的指令,半月前她安排受伤的阿融磨黄豆,不料被爱管事的大婢女秋水搅和救下,没好好给那贱婢阿融点眼色瞧瞧,没办好夫人交代的事,这次夫人亲自出马,一定大快人心!她也要在夫人面前邀功弥补上次没办好的事,好好守着熏夫人这个靠山,不怕以后没好前程!

侍从吩咐跟着来的另外几个人指着妙兰:“来人,将那个贱婢捉起来。”

“你们为何无缘无故捉拿妙兰……”阿融大声喊道。

侍从一把推开她,趾高气昂地说:“贱奴妙兰,今日在糕点中下毒,毒伤了黛夫人!奉熏夫人命令,擒拿她去问话!”

原本散开的一群婢女吓得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她们可不敢得罪熏夫人。

阿融大喊:“你们弄错了!下毒的人是我!”

“不是的……”小脸苍白的妙兰惊慌道,阿融姐姐怎能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是你?!”小厮凶恶地问,阿融眼神坚毅:“是我。”

“不是的!不是的!”妙兰话说到一半,嘴被人捂住了,“呜呜呜……”鼻腔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鼻音。

“还狡辩!”一旁的罗佩怕借机凶喝,忙吩咐几个小侍女:“你们几个,把她们都绑起来!”

那侍从笑了一声:“还是罗佩姐姐明事理,那麻烦罗佩姐姐也跟着走一趟指证这两个贱婢,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罗佩心下大汗,她一向暗地为熏夫人办事:“应该的,应该的,熏夫人的旨意自是不敢违抗。”

“搜到了!”小厮自阿融房中奔出,手高高举起,是一个小药瓶。

“是毒药!人证物证俱在,都带走!”领头小厮凶神恶煞地派人押住阿融和妙兰双手,朝门口拖去。

第十四章 毒害黛夫人

静夜,月亮遥遥挂在天际,乌云蒙蔽了月亮,月只发出淡淡的光芒。凝黛阁内,院子里人群聚集在大树下,下人们手里提着灯笼,楼上楼下灯火通明。熏夫人花坛里的金盏菊被尽数拔去,光秃秃的,那浓郁花香也不存在。

府中的姬妾们都来凑热闹,侍女小厮密密麻麻进入凝黛阁,为了两个小小婢女虚张声势,阵仗如此之大,是怕传不到殿下的耳中吗?熏夫人抚摸刚时兴换上的血红丹寇,丰润唇瓣含笑望着前方,她不过是为了对付阿融这个眼中钉。

阿融和妙兰被一把丢在地上,地上的污水弄湿了衣裙,两三个力大的小厮死死按住她们的身体和脑袋,不让二人动弹一分。

几十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融和妙兰,生怕没在二人身上盯出个窟窿。

灯盏里的火光打在阿融的脸上,绝伦的脸蛋充满了不屈服的倔犟,她不会认罪!

“夫人,人已带到,”小厮报告道,随后将一小瓶药粉递上去,“这是在二人房中搜到的,浣衣院婢女小桃和大厨房的大婢女罗佩都可指证。”

熏夫人派菊秋姑姑到浣衣院将小桃找来她就是给阿融那个贱人冠上罪名,她自然欣喜不已,况且夫人答应会给事后会送她出府还会给她大笔钱财。

小桃自告奋勇地伏在熏夫人和黛夫人一干人等面前,恭敬道:“熏夫人,今日奴婢到前院送浣洗好的衣物时撞见贱婢阿融鬼鬼祟祟进到大厨房,想来一定与此事有关!”

罗佩受熏夫人指使折磨过阿融,这次阿融那贱人被告诬陷一事她虽未参与,但她十分懂得见机行事:“熏夫人,奴婢也可以指证那瓶药就是她们在她们房中搜出的,就是为了伺机谋害黛夫人!”

熏夫人欣慰道:“好,好,都是机灵的,你们起来。”小桃和罗佩听后高兴地起身站到一边,有熏夫人这个强大后台,这次她们要亲眼看着阿融那贱人如何惨死!

萧黛用手捂着胸口被琉璃从房间扶出来,她掩唇咳嗽,眼里充斥着无尽地恨意,一双美丽的眼睛恶毒地盯着阿融。在萧府几次派人给这贱人和她那个低贱阿娘下毒,都没毒死她们,现在阿融这贱人竟然敢反过来敢对她下毒!

这贱人一定是看殿下没给她名分,而她却封了夫人,心生嫉恨!于是下毒想毁她容貌,她现在脸上的红斑奇痒无比,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这张脸怕是会毁。

“阿融这个贱婢,初始时勾引殿下,现在居然联合他人对我下毒想毁我容貌,我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说完,似是泄了气,萧黛虚弱地坐下。

“黛妹妹,莫气伤了身子,”熏夫人见萧黛蒙着纱巾虚弱的模样,妖媚眼里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她怜悯地拉过黛夫人的手轻抚,故作怜惜地说道:“可怜黛妹妹了,熏姐姐一定会替妹妹好好处置这两个贱奴。”

萧黛和熏夫人一直不融,这段时日二人还在殿下面前争宠,黛夫人不信任熏夫人。但这次阿融这贱人差点害她毁容,她心里怒火攻心,一心只想处置了这贱人。

妙兰听后,身体猛然一震,哭喊着大声求饶道:“夫人息怒啊……这不关阿融姐姐的事,是、是我做的,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被家人卖到这王府中,已经没有亲人,唯有阿融姐姐对她最好,这件事与她无关,都怪她蠢笨,她宁愿一人受过!

“不,夫人,”阿融抬头,眼神不曾慌乱,“凶手另有其人。”

凶手不会是萧黛,她最爱惜自己的相貌,她猜测凶手一定在这群夫人之间,将罪名栽赃给她,自己渔公得利……好阴毒的心机!

“你这贱婢胡言乱语,巧言令色!方才你们二人已经承认,现在还想为自己脱罪!”苏缨儿走过去重重扇了阿融一巴掌,愤恨地说。

敢毒害黛姐姐还不认罪,真是可恶!

“夫人,妙兰和奴婢身份低微,何能采购这些毒药?”熏夫人听后,脸上立马变了,她走上去又狠狠扇了阿融一巴掌:“你这贱奴懂什么?这糕点只经那贱婢之手,你与她关系甚好,定一起狼狈为奸,构害黛夫人!”

这死贱婢不仅长相妖孽惑众,心思还不简单,不杀了她,恐是大患!难解心头之恨!

阿融攥着拳头,反驳道:“我们是前院的人,不是夫人你的奴婢!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们!”

“熏姐姐,不用听这贱婢狡辩了,应该即刻处置了!”苏缨儿厉声说,不打死这贱婢,难解她和黛姐姐心头之恨。

“熏夫人!黛夫人中的何毒我们都不知晓,像这种毁容貌的毒药最容易沾染上身,可我和妙兰却毫无沾染!这王府内,定有人……”

“唔唔……”熏夫人让人堵住了阿融的嘴,阿融不服,双脚用力欲挣开绳子。

媚夫人见阿融手脚伶俐,害怕真的将绳子扯断,着急起来。再不杀,拖得久,反倒不好!现下火候已到,要即刻处决才行,媚夫人妖媚眼里噙着狠毒:“熏姐姐,快将这两个贱奴乱棍打死吧。”

“即刻打死这两个贱婢。”熏夫人与媚夫人对视一眼,微点了点头,下了令,妖艳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得意。

众目睽睽之下绞杀了阿融,证据确凿,也无人能问她的罪。

“且慢!”

院外传来一声喝,二殿下的侍卫赫风疾步进熏华阁,走过来恭敬行礼道:“传二殿下旨意,让两个奴婢和几位夫人前去前殿回话。”

“赫风大人,这小小奴婢,我帮殿下处置了便是。”熏夫人向赫风谄媚,殿下的这冷面侍卫横插一脚,但又不能随便得罪。

赫风表情不变,严肃道:“回夫人,这是殿下的旨意,属下也无从违背,望夫人见谅。”

“熏姐姐你是想先斩后奏吗?听到方才一番话,我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不如去殿下那里评评理!”

门口,随后赶来的碧瑶愤愤不平地声音响亮响起,碧瑶性子本来就正直,而且她也一直记得上次阿融为她出头之事感激于她。况且,在这王府中越待得久,被二殿下的姬妾处处刁难,再软弱的性子也变得强些。

碧瑶身边跟着脸色不佳的碧涟,大姐总是不希望她趟这浑水,但是,这王府中她只有和大姐相依为命,要坚强起来。

赫风转过身体让到一侧,手放到锋利佩剑,似乎再有人反抗,剑会立即出鞘:“夫人们请吧。”

第十五章 揪出真凶

萧黛突然色变,有些慌张,本来想着在众人眼下戳破此事好自己将阿融那小贱人就地正法,但事情闹到了殿下那儿,暂时只能忍气吞声。再说,她是敬王府送来的人,而且殿下向来宠爱她,她就不信殿下会为了一个区区小罪奴而责难她。

“殿下,您可要为黛儿做主啊……”一见锺离荀,黛夫人就匆匆上前,哭泣诉苦。

“黛儿莫哭,我会替你做主的。”锺离荀高高坐在椅上,心疼地扶着她坐下。

房间内,方才未在凝黛阁的荣采茵却在,静静地一直站在锺离荀的身侧,也是她和好心的碧瑶通传殿下熏夫人和媚夫人谋害人一事。

殿下早就知道熏、媚夫人二人是太子的细作,只是闻声不动而已。

只是疑心这阿融身份不明,暂且留着她。

“熏儿,你查出是这两个小奴婢下的毒?”锺离荀坐在倚梅殿正殿的正坐上,修长手指慵懒地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声音冷淡。

“回殿下,正是,这两个小贱奴对黛儿妹妹下的药,物证已搜出来了。”熏夫人一双眼睛带着深深的怜悯,“可怜黛妹妹如此花容月貌的一张脸了……”

“殿下……”这时妙兰爬过来,大眼含着泪,“不是阿融姐姐做的……是……”

“我”字未出口,阿融打断了她:“夫人,敢问黛夫人所中何毒?”

阿融直视熏夫人,微露锋芒。熏夫人眯着眼睛,这小贱婢不简单……那就让她死得明白!

熏夫人挥了挥金丝手帕,一个大夫走进来,恭敬地对锺离荀道:“殿下,黛夫人所中的是白芷花的毒,此毒抹些许于脸上方教人面容红斑大现,重者容貌全毁。”

听到“白芷”后,阿融心中一动,立马回复:“回殿下,白芷难得,况且很易沾染到自身,如若奴婢和妙兰用过,怎会无事?”

“你这小贱人,口齿如此伶俐,”熏夫人咬牙切齿,眯着眼,“那你说,这糕点只经过妙兰那贱婢之手,该如何解释?”

“殿下,今日我的婢女雯蝶,事发前见过媚夫人的贴身婢女琥珀鬼鬼祟祟进到后厨房。”阿融还未辩解,一旁的碧瑶却开了口,她虽然惧怕这群豺狼虎豹之人,但是她要还阿融清白。

雯蝶“扑通”一声跪地:“奴婢的确看见了。”

“殿下……你可别听她们一面之词啊,这证据全在,如何有假?”媚夫人一张脸吓得苍白,没想到事情暴露了,她连连反唇回击。

这时一旁的罗佩急切跪过来:“殿下,奴婢亲眼看见阿融鬼鬼祟祟进入大厨房!”

小桃也惶恐爬过来:“是啊,奴婢是浣衣院的浣婢,也亲眼所见!就是阿融投的毒!”

“罗佩姐姐你是如何知道的妙兰受罚之时你都不在场!”阿融反过来坚定地说,“为何我们说的是一面之词,而夫人说的却不是呢!?”

转而反讽一直憎恨她的小桃:“小桃,你送衣服会送到厨房吗?你在浣衣院时就讨厌我,现在还居然编出这种错漏连篇的谎话欺骗殿下和夫人!”

小桃吓得脸色煞白,罗佩不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我、你……”

“住口,大胆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熏夫人指着琉金指甲对阿融怒斥。

“殿下,这'白芷'的毒我幼年时见过,下毒之人碰过身上肯定也有痕迹,只要搜在场之人的身,即刻便可查出。”

锺离荀如高高的上位者,冷眼看着这一切,阿融跪在地上,绝美的小脸写满不屈。

“你!”熏夫人还欲说狡辩。

碧瑶却反击道:“熏姐姐这是不敢了吗?”

“熏儿……不是……”熏夫人神情突然紧张,“只是,殿下……”

“只是什么?”锺离荀邪气的眸子含着冰冷,邪笑着反问她。

“茵儿觉得也应该搜身一番为好。”一身鹅黄色衣裙的荣采茵亭亭玉立于一侧,轻声说。

熏儿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些年府里的姬妾被她暗地私自除掉不少,锺离荀冷冷吩咐:“赫风,搜身。”

“是,殿下。”王府中所有的侍女小厮一排排站好,月色暗沉,灯光却格外明亮,可以看得真切。

赫风负责搜身小厮,秋水负责婢女们的搜身。

不稍片刻,就有了动静,秋水一把捉住媚夫人身边畏手畏脚的琥珀大声道:“殿下,方才琥珀趁机逃跑。”

“押过来。”赫风掀开琥珀的衣袖,一个个红色斑点赫然出现在琥珀手臂上。

众人大惊,熏夫人、媚夫人、琥珀和罗佩一干人脸色煞白。

萧黛不由大怒:“你这个贱婢,竟然是你……”

琥珀吓得脸色乍白,马上指着自家主子招供:“是、是夫人让我做的……奴婢没有这个胆量啊……殿下,殿下,你饶了奴婢吧……”

媚夫人瞪大眼,怒斥琥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琥珀吓得语不成声:“奴婢、我、我……”

熏儿一心要这罪婢死,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利用熏儿等人逼那罪婢就范,暴露她为谁卖命而已,毕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隐藏在身边无疑是祸患。

那个罪婢还不能死,锺离荀不经意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阿融,声线寒冷对众人道:“将琥珀、罗佩和小桃拖出去乱棍打死,这就是谋害主子的下场,你们都给本殿下记住。”

熏夫人冷着一双媚眼,殿下居然真的出来为这罪婢主持公道!看了敬王所说不虚,殿下果真舍不得杀了这卑贱的罪婢!看来这罪婢来头不小,她一定要除了她!

“殿下!——殿下饶命!——殿下——”三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远,众人皆身泛冷汗。

这时萧黛转而怒火腾腾地质问媚夫人:“媚姐姐,你为何害我?”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媚夫人。

“黛妹妹,我、我……不是我……”平日里一向高傲的媚夫人,现在气势败了下来,一对浓艳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

萧黛冷冷哼道:“媚姐姐,不是你又是谁呢?没想到你如此恨我。”媚夫人知道黛夫人不会再听信她的话了,猛地跌坐在地上。

忽然,媚夫人朝熏夫人的方向看去,然后绝望地爬过去:“熏姐姐,救我!救我啊!我不想离开王府,离开王府,我就无法过活了……”

媚夫人紧紧抓住熏夫人这棵救命稻草,而熏夫人的脸则是无比铁青的,她用力扳开花媚儿攥着她的手。熏夫人眼中冰冷,说出的话像是毒蛇在啃咬花媚儿的心:“媚妹妹,你自己做下的错事还是招了吧。”

“你、你……怎如此绝情?……你不记得……”花媚儿上前又死死拉住熏夫人的衣袖,被熏夫人一把拂开。

“妹妹,你家中还有老人吧?还是招了吧,如此,殿下还能善待你的亲人。”听罢,她慢慢地放开了熏夫人的手,瘫坐在地上,眼神呆呆定着,空洞无神。

锺离荀眸子阴沉:“秋水,传我的意思。”

“媚夫人专横跋扈,心肠毒辣,险些害人性命。念侍奉我几年,有功劳,不交与官府,现摘去名分,派人脱下她的华服,赶出离都,永不得回。”

“奴婢领命。”秋水恭敬应道。

“殿下、殿下——妾身错了,殿下——”花媚儿被人拖了出去,痴狂地大叫着。

“殿下,虽然此事与这两个婢子无关,但事由她们起,这种人还是不要留在府里为好啊。”熏夫人捏着嗓子进言,以为王府着想之名,假意惺惺规劝锺离荀。

第十六章 逃过一劫

“熏姐姐,这事不怪她们,你看看她们多可怜,安安分分的,却无辜被牵连,都受了伤。””碧瑶硬着嗓子,向锺离荀请求道,“殿下,还是饶了她们吧。”

“让秋水先把她们带下去。”锺离荀听熏夫人和碧瑶争论,有些不耐烦,“散了吧,都回去歇息。”

锺离荀站起身,握着萧黛的手,宠溺怜惜地搂着她往外走:“黛儿,今晚本王就歇在凝黛阁。”

“是,黛儿会好好伺候殿下的。”萧黛娇柔地一笑,微蹲身体行了一礼,脸上浮现得意的神情。虽然不小心被阿融那个贱人陷害,不过因祸得福,殿下似乎更加疼爱她。

锺离荀大手挽着一脸幸福的萧黛走进寝房,阿融和妙兰被小厮带走,阿融最后轻笑了一下,锺离荀并不是替她主持什么公道,她不会祈求他会对她发什么善心,他这样做不过是心疼她的爱姬而已。

人群散去,夜已深。阿融和妙兰解了绑,却被关押进小屋子,屋子布满灰尘,墙壁和摆设上有长年未清理的蜘蛛网。

妙兰见她和阿融被关押进处置下人的房间,从地上爬起来,焦急问阿融:“阿融姐姐,殿下这是要处置我们吗?”

秋水是十分历练老成,一向听二殿下旨意办事,平日里是难以见到。熏夫人置阿融之死地,殿下知道阿融不是敬王的人,暂且按兵不动。

秋水带着几个婢女走进门,对她们二人说:“我平时也是怜悯你们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主子正在气头上,你们现在此处待些时日,吃吃苦头。”

“秋水姐姐,秋水姐姐!你们放了我们吧!”上次见到的秋水姐姐很亲和,这次却冷漠许多,妙兰冲到门口,可房门已由外落了锁。

“妙兰,过来躺会儿吧,今天折腾一天了。”阿融倒是轻松地铺着床榻,准备就寝。妙兰吃惊地望着她,不由问:“阿融姐姐,凶手不是找出来了吗?为何还要关着我们啊?你难道不害怕吗?”

“傻妹妹,闹了这个大个事,就算放我们回去,我们的日子才不好过呢,秋水姐姐不过是想先压下这件事罢了。”阿融似是了然地一笑,拉着妙兰的手接着说,“妙兰我们以后可要小心些,以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好好活着。”

阿融已经想通,她不再孤身一人,为了保全她自己和妙兰,无论是锺离荀还是熏夫人,既然获得了清白,就不应该再挑衅。那次她斗胆行刺锺离荀一事和被熏夫人陷害两次,她都犯了错,阿娘让她好好活着,她不能赌命。

“果然还是姐姐冰雪聪慧,好,听姐姐的。”妙兰听后亮着大眼点点头,似是想通了,她讨好地凑过去:“要不是姐姐,估计今日妙兰的命都没了。”

“傻妙兰,这事本来就不与你相干,”阿融心头暖暖,“睡吧。”

春末夏初,天气越发燥热,清涟阁内绿树葱郁,绿叶爬满枝头,给人带来凉爽的感觉。赫风疾步跟在锺离荀身后,殿下的黑靴停顿在极少来清涟阁门口:“赫风,你在外面等着,我去清涟阁坐坐。”

“夫人,夫人!殿下来清涟阁了,快去迎接啊!”熙露在门前当差,一抬头见锺离荀一身便服黑袍走进清涟阁,连忙跑进里屋去喊自家主子。

“碧涟见过殿下,殿下已许久未到清涟阁来了。”碧涟浅浅行礼,被封夫人之后的一个月锺离荀前后只来过两次,这让碧涟多次认为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府里新进了不少新人,本殿下是有些冷落了你。”锺离荀轻邪一笑,抬手自然而然搂着碧涟往房里走,“不过本殿下还记得涟儿的一曲琴音,就像涟儿本人那般清美。”

碧涟对锺离荀亲密暧昧的搂抱有些排斥,身体微微僵硬,随后强迫自己适应,跟着锺离荀抬步进去,清笑道:“殿下若是喜欢,涟儿现在便可再奏一曲。”

“甚好,本殿下正好有兴致。”锺离荀斜靠在软榻上,眸中温柔似水。

“是,熙露,你去把莲子普洱茶端来给殿下降降暑气。”碧涟忙吩咐熙露,走到珠帘后拿出一把绿绮琴,望着锺离荀邪气阴柔的眼走过去,面前这男人果真天生风流,太子将碧瑶和她握在手里,无论如何她必须要讨好这个二殿下为太子办事。

“好,熙露马上去。”熙露笑着退出去,欢欢喜喜下去办事,殿下能来看夫人,简直受宠若惊。

一曲弹完,琴音如高山流水,清雨之气令人回味,让人勾起那日醉玉亭下的美妙之音。

锺离荀拍手叫好,阴柔笑道:“涟儿这琴艺,怕是离都最好的乐师也难以企及啊。”

“殿下夸奖了,殿下若是喜欢,常来清涟阁便是,涟儿必定用心为殿下弹奏,”碧涟谦逊一笑,抱着琴走过去,熙露这时端来莲子普洱茶放在桌上,碧涟轻抬手解释道,“殿下,这是涟儿烹的一种新品茶,用莲子和凉州的普洱茶烹制半个时辰熬出来的,殿下尝尝。”

“好啊,涟儿的茶艺定是不错的,”锺离荀点头,伸出白骨节修长手指,拂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道,“好茶,涟儿的手艺果然不错。”

“殿下,碧涟想问殿下一事,”太子在信中吩咐碧涟关注阿融的消息,趁锺离荀心情不错,她装作无意问,“殿下,你知道涟儿妹妹碧瑶,虽然阿融妹妹被贬为奴婢,但妹妹碧瑶与她交好,涟儿斗胆帮碧瑶给阿融求情,希望殿下可以饶恕阿融。”

碧涟察觉到锺离荀听到阿融名字时微皱了眉,但随后他恢复阴柔之笑,快得碧涟都几乎无法察觉,锺离荀淡淡道:“既然涟儿求情,看在涟儿和瑶儿的面上,便饶了那罪婢吧。”

“来,涟儿过来,”锺离荀高兴地唤碧涟过来,碧涟不着痕迹地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听话地走过去,锺离荀一把将她按到自己的腿上,“涟儿,你真美。”

暧昧热气喷洒在碧涟白颈间,锺离荀邪气一笑,欲吻上碧涟清美的脸庞。碧涟被锺离荀突然的调情举动吓到,本能抬起手朝锺离荀后背挥去,再快碰到锺离荀的肩背时生生停下,又紧张地慢慢收回。

碧涟内心排斥煎熬,不料锺离荀放开手,色迷迷抬起她的下巴:“涟儿,今日便你侍寝吧,本殿下回倚梅殿,晚上你好好准备准备。”

碧涟起身攥着手帕行礼,锺离荀已然起身离开清涟阁,熙露紧张地走过来小心问道:“夫人,你还是不要替太子做事了,我觉得只要夫人努力,肯定能得到殿下的心的。”

碧涟走出里屋坐在桌边,拿出太子给她的信,她不可能不救碧瑶,心里在滴血:“熙露,没有退路了,太子将我和碧瑶送到这里之前给我们服了锁魂丹。”

熙露惊呼:“什么!?夫人……”

碧涟将信燃烧毁尽,慢慢走进里屋,她不知道阿融到底是什么身份,太子竟如此关注她。

清涟阁外的树下,赫风扶着佩剑走到锺离荀身侧,锺离荀淡淡问:“赫风,查出了碧涟与太子私下传信吗?”

赫风恭敬答:“是,涟夫人买通府门口一个叫福伦的侍卫,和太子送信的人定时传信。”

“嗯,这段时间看紧熏儿、媚儿、碧涟和碧瑶。”

第十七章 游湖试探

秋水和秋月走进二殿下书房内,殿下有要事商议,锺离荀对门外的小侍卫小卫说:“让赫风过来见我。”

赫风大人是小卫的师父,师父这段时日总是忙于查询要事,得了殿下吩咐,小卫弯腰行了一礼忙答:“是,小卫这就去。”

赫风疾步走进,深灰衣袍摆动,片刻立于锺离荀桌前恭敬道:“殿下,查的渡江一事已经有些苗头了。”

锺离荀依旧是懒懒靠在椅背上,不过已无玩世不恭的阴柔神态,他淡淡道:“是否与太子有关”

“是。太子和敬王联合私吞了渡江的大半银两,那些银子都用来蓄养精兵。”

“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是他,这些年他私吞公银和国库不在少数,却是囤兵。父王却总是很信任他,一直没有怀疑。”

锺离荀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赫风,这件事,你查得很好,那九屏门的事呢?有什么消息?”

赫风想了想:“回殿下,九屏门这段时日在江湖异动,仿佛在找九州巫师。”

锺离荀微惑:“找巫师作何”

“听说巫师卜了一卦,与九州玉女有关,九屏门闻身而动。”

九州玉女,玳玉。

脑海深处,梅林中央一个美貌如梅的少女浮现。

梅林的少女与那罪婢的容貌重合,的确像,他对那罪婢的刻意折磨除了怀疑她是锺离雍的细作,一部分也来源于对得不到玳玉的不甘心。

嘲笑一声,自己竟将那罪婢当成玳玉!?

锺离荀曾求娶玳玉,求而不得,那时是不自量力,他微冷笑:“玉女九州玉女向来认定了是中晋玳玉公主,为何又提玉女之事”

“这个属下还没查明,”赫风顿了一下:“对了,太子和九屏门中人来往,似乎也牵扯此事。”

“好,知道了,你接着查下去。”

“是。”

锺离荀转向秋水和秋月,似随意问道:“这段时日,那个罪婢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阿融被释放出来已有几日,目前正安稳在前院当差,殿下说太子在蓄意关注阿融,阿融身份不明,便让她这段时间盯紧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秋水沉稳回答:“回殿下,目前未有什么异常。”

秋月这时插嘴,直言道:“殿下,我看阿融那个样子不像什么太子派来的人,是不是我们怀疑错了”

秋月看阿融自从进府步步小心,熏夫人和媚夫人害过阿融两次,只有别人谋害她的份儿,她就没害过其他人,殿下一向看人看得明白,怎么到阿融那儿就分辨不清。

阿融自从入了府就被殿下百般试探,也没查出个什么。看着也怪可怜,别看她平时嘴硬,其实她还挺喜欢阿融那种性子的。

秋水心里又责怪秋月多嘴,殿下一向深思熟虑,早说过不要随便揣测殿下的意思,秋水打断秋月:“秋月,不要随意议论殿下的打算。”

秋月不服地看了眼秋水,又看看似乎根本没怎么听她那番话的殿下,只好罢嘴,赫风严肃道:“赫风查出阿融姑娘是中晋尚书萧彦的庶女,她那个几年前生病死去的母亲倒是有必要查一查。”

锺离荀没有说话,这个罪婢和玳玉长得如此相像,其中必大有文章。

“嗯,赫风,这事交给你去办。”

锺离荀接着道:“秋水秋月,你这段时间也要看紧她。”

“秋水、秋月遵旨。”

映波湖上水纹荡漾,湖边杨柳依依,湖面上青荷密布,翠绿的圆圆叶子随风飘摇。对板路的正面中间建有灰色大理石的赏湖台,台下是一层层台阶,下了台阶便看见停靠的几只造型好看的游湖小舟。

此时舟上搭建的奢华房间内传来丝竹之声,女子低媚浅唱,那声音勾魂诱人,听到的人都不由酥麻入骨。这段时日殿下宠幸涟夫人,熏夫人好不容易找到接近表现的机会,新习了曲子,屁颠屁颠跑到殿下游湖的小舟上。

“殿下,熏儿新练的曲子好听吗?”熏儿观察锺离荀颇愉悦的脸,伏到他胸口,捏着嗓子媚媚说。

“不错,婉转动人,一如熏儿一般,熏儿的唱功越发进益了。”锺离荀邪气地摸了摸熏夫人的下巴,然后放开,在熏夫人患得患失中若有所思道,“熏儿,本殿下去把那小罪奴叫来,如此游乐之气氛,也找找乐子。”

“……”熏夫人身体僵住,旋即嫉恨之气涌上心头,殿下居然又将那贱婢找来,她的艳红丹寇指甲深深陷入榻木。锺离荀瞥了眼掩不住熏夫人掩不住怒气的媚脸,熏儿越是恨那罪婢,就越会乱了分寸。

“秋水,去,把那罪婢找来。”秋水领了吩咐,殿下今日借游湖的由头实则是试探熏夫人和阿融二人。

船夫将载着阿融的小船贴上锺离荀的游舟,从倚梅殿被叫来到进入锺离荀的舟蓬,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锺离荀突然找她来是何目的,但她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她可不会觉得厌恶她的锺离荀会让他来陪同游湖。

秋水掀开布帘,阿融怀着疑惑的思绪入内,看见锺离荀亲密地搂着熏夫人丰满的身体,不由苦笑,不知道他找她这个多余的人来做什么,随后平下心神恭敬跪地行礼:“奴婢见过殿下、熏夫人。”

阿融此时穿着前院普通侍女的淡黄色水裙,她现在在倚梅殿当差,锺离荀这阵子没见到她,她乌黑柔发被绾成小髻别于头上,小翠玉簪簪发,脑后多余发丝被辫成麻花小辫缠绕到后脑勺。

不同于初见时的破烂脏衣和浣衣院的宽松蓝布裙,这样乖巧朴素的衣饰,阿融却穿出不凡身姿,眉心青色刺青,清艳无比。

“嗯,让你过来是让你给本殿下和熏夫人找点乐子,你逗我们开心了,本殿下说不准给你封个侍妾的位份。”锺离荀看着阿融那美丽惑人的面容和身姿,眼眸变深,心中一动后薄唇吐出阴柔的笑,随口大方给她恩赐。

阿融才不想当他什么侍妾,但不敢硬碰硬回绝,便委婉伏地:“回殿下,奴婢不才,没本事给殿下和熏夫人找乐子,奴婢还是回去干活了。”

“你给我站住,殿下和本夫人让你走了吗?这般放肆不懂规矩!菊秋,你进来,替殿下和我好好教训这个贱婢!”见阿融起身准备回退,熏夫人实在忍不住怒气怒喝,听说殿下要赏她侍妾位份她就恨不得撕了这贱人。

菊秋听熏夫人在房里喊她,立即得意进来,这时一旁看戏的锺离荀懒懒搂着熏夫人柔笑开口:“是要好好惩罚这个贱婢,菊秋,你把她带到游舟的栏杆边丢到湖里去。”

听锺离荀赞同惩罚阿融,熏夫人和菊秋越发得意,看来这贱婢越发惹殿下嫌了,菊秋拉起阿融的手腕往外面拖去,阿融被他们不讲道理的行为激怒,大喊:“殿下,夫人!奴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惩罚我!?”

锺离荀满意阿融被激怒,走进围栏,对她阴柔笑了笑:“本殿下和夫人说你不讲规矩你就是不讲规矩,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难不成你反抗得了?”

“就算本殿下给你这个机会,你敢吗?”锺离荀让秋水递给阿融一个匕首,“今日给你这个胆子,你要是有胆量再次刺杀本殿下,本殿下就放了你,如何?”

眼前这个男人举动简直太疯狂,可俊脸依旧邪肆阴柔,熏夫人也惊诧锺离荀的话,立马阻止:“殿下!千万你让这个曾意图刺杀你的贱婢再靠近你啊!”

“熏儿,你不觉得着甚是有趣吗?”锺离荀一步步靠近阿融,眼里充满挑衅,他在等她再次忍不住向他再次出手。

锺离荀狭长的眼里深不见底,如果这次这个罪婢和上次一样,他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不,奴婢不敢!”阿融不知道锺离荀是真的以此玩弄她还是另有什么阴谋,但她不会重蹈覆辙,因为那代价她和妙兰都承受不起了!

阿融拿着匕首的手指颤了颤,咬紧牙关,下一刻扶着栏杆向映波湖跳去。

“啊!她居然跳下去了!”熏夫人以及舟上其余人惊呆不已,直直瞪着那阿融跳下的湖面,锺离荀不着痕迹沉了沉眸子,那块湖面翻滚几下,便又恢复一片平静。

第十八章 湿身

半混浊半透明的湖面了无波澜,熏夫人等人惊诧过后心里一喜,那贱婢死了才好。熏夫人摸了摸华美的艳红绣芍药的衣袖,向锺离荀徐徐走去,不料,秋水惊呼一声:“殿下!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跳下去救殿下!”

熏夫人瞪大媚眼快步走到围栏,下一刻,看到湖水里那个男人的身影时被吓得脚一扭,不敢置信地连连叫唤:“怎、么会这样殿下居然跳下去救那个贱婢!”

“夫人,您小心啊。”秋菊连忙扶着熏夫人的手臂以防止她再次摔倒,不仅夫人和秋菊大跌眼镜,秋水和倚梅殿的人皆震惊。

无边无际的窒息感觉,水蒙蒙的眼睛只看见一片水光暗沉,阿融憋着气,顺着水浪的阻力,手脚在冰凉的湖水里摆动,如一条灵活的黄色鱼儿。

锺离荀跳水的下一刻便后悔,恼怒自己怎会不顾一切跳下了湖,他怎么会想着去救她!?

一定是对她的举动太过意外!

自己的水性并不那么好,而上方那个玲珑有致的身影却在水中收放自如,一看就熟练水性。

阿融手在不停地划动,就在快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回头望了眼还在水下慢慢往上游来的锺离荀。

水浪分散他的墨发,更衬得他一头黑发如瀑布,俊美邪肆的脸在水中更显白皙无比,他浓眉如剑,眼目如宝石澄澈深邃,鼻梁高挺饱满,薄唇刀削,棱角分明,阿融差点被他的容貌摄住魂魄。

阿融忍不住调转身体,腿上下摆动,还是得去帮他,不然若是在这时间久,溺水岔了气,那便是谋害主子殿下的罪名。

拉住他的骨节大手,双脚向下蹬,用力向上游去,阿融的手是温热,而锺离荀的手却冰凉无比,或许是因为在水中待着久了,还是要快些上岸,阿融加快用力。

可,手腕被一只玉雕大手猛然握住。

阿融惊惑回头,只见锺离荀唇边闪过一丝邪肆之笑,不知为何,看到那笑,阿融感觉到不妙。

果然,锺离荀兀地一拉,阿融“啊”了一声,他握住她的纤细腰身,冰凉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

阿融瞪大眼睛拼命摇头,嘴巴里发出含含糊糊“不”的音,谁知,锺离荀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攻城掠地,温热的梅花香气息慢慢渡入她的嘴里。

美目中倒映一个邪妄的男人霸道冷冽的气息,有不可违抗的气息,这是阿融不认识的锺离荀,如此陌生的秉烈感觉,让浑身湿透的身体乍冷乍热,如蚂蚁一寸寸舔砥肌肤。

“殿下,殿下!你在哪儿啊属下来救你了!”小卫侍卫收到赫风师父的吩咐跳到湖中寻找殿下,无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由焦急大呼唤。

二人破出水面之时,纷纷用手掌拂去脸上的水泽,随后阿融羞恼地瞪着锺离荀:“你是个小人!趁人之危!”

锺离荀阴柔一笑,似在回味方才口里的诱人蜜水,带着点挑衅:“你是本殿下的奴婢,你觉得我就算趁人之危,你又能怎样?再说,本殿下只是为了换气而已。”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赫风和秋水上前拉起浑身湿透的锺离荀,秋水也吩咐小厮捞起同样如落汤鸡般的阿融:“阿融,你还好吧?”

“无事。”锺离荀一起身,潇洒地拉起浑身湿透的还未反应过来阿融往舟蓬里走,熏夫人震惊地怒道:“殿下,你要带这个罪婢做什么啊?”

秋水见锺离荀神色不对,殿下拉着阿融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耐烦,却将阿融一人往里面拉,以为殿下要惩罚阿融,殿下现在浑身湿衣未换下,怕是不妥,便急急出声建议:“殿下,你的衣服湿透了,是否让秋水送你回倚梅殿,让秋月给你换身干净的?”

熏夫人也觉得秋水想得在理,殿下拉着那个罪婢进船蓬,说不定要宠幸她,她决不能让那贱婢得逞,熏夫人眼珠滚了滚,忙碎步拦到锺离荀面前:“殿下,让熏儿带你下去换身干衣服吧这个贱婢害你落了水,稍后再慢慢处置她不迟呀。”

锺离荀此刻眼睛猩红,眸子一股风雨欲来之势,不过听了熏夫人和秋水的劝,还是阴柔笑道:“里面有衣服,本殿下去换了便是,至于这个罪婢,本殿下现在就要好好教训她。熏儿,你先回熏华阁,本殿下有时间再去看你。”

秋水见殿下回绝,想必殿下已有了打算,熏夫人在这里倒是个阻碍,于是便向熏夫人提议:“夫人,不如你先回去吧,殿下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游湖了。”

“本夫人要怎么做要你多嘴?”熏夫人本来好好逮着机会亲近殿下就被那个贱婢搅黄,心中自是不快,扭头瞪了眼秋水。

菊秋拉了拉熏夫人衣袖,这形势夫人杵在这儿的确不好,熏夫人狠狠看了眼舟蓬,将手放在菊秋递过来的手上:“罢了,菊秋,我们走,下次若是让本夫人逮到那贱婢,有她好看!”

“送夫人。”秋水侧身目送熏夫人离去,轻轻叹口气,这府里殿下身边的细作实在是都太折腾。

游湖雅房里,锺离荀衣袍湿答答紧贴修长身体,原本被贴身衣物遮住的瘦长身体,此刻却健壮结实起来。阿融自被从水中捞起,整个人低着头抱着身体,就连熏夫人和锺离荀方才的交谈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她脑中一片空白,唇上那温热的白玉兰花香弥久不散。

锺离荀看着阿融凹凸有致的身体,淡黄水裙被打湿后半遮半掩,让她本就美好的身体更显得美妙绝色,原本只是打算试探她的想法奇迹般一扫而空,此刻他脑子浮现一抹燥热,只想占有她。

“本殿下记得上次都没有好好宠幸你,”锺离荀抬起阿融的下巴,阿融从怔愣中回头,他微红的眼里流动出情欲的味道,“你不是不想本殿下碰你吗?你这次激怒了本殿下,本殿下偏不如你愿。”

“不,”阿融盯着锺离荀唇瓣上阴柔邪魅的笑,突然害怕起来,她内心是排斥的,“你不要碰我!”

锺离荀慢慢贴近,阿融越发察觉他强势的一面,他的修长大手一下抬起,拉下阿融雪白优美的细长颈脖,深吻着咬开阿融的牙关,另外一只手则在阿融湿透的身体上到处点火。

“你脏!别碰我!”阿融用手死死抵住锺离荀身体的紧贴,一想起他有那么多姬妾,和那么多女子亲吻过,就觉得十分脏。

张开樱桃粉嫩的唇,打开上下贝齿,重重咬下在她唇上肆虐扫荡的薄唇。

“你……”锺离荀没想到她为了反抗他竟然敢咬他,惊住抬头,这时阿融已挣脱开他的钳制,甩开双手整理好衣服,抱着身体冲出房间,身后是锺离荀低沉阴柔的低吼,“你这个罪婢……”

第十九章 宠幸碧瑶

“殿下,阿融她……”秋水见脸蛋扑红的阿融冲出游舟上的房间,不顾浑身湿透跳上旁侧的小舟,阿融这模样不大对劲,殿下在房中传出的声音带着怒气,不知二人在房中发生了什么。

“无事,把舟靠岸,去云瑶阁,本殿下去看看瑶夫人。”秋水为锺离荀快速换上衣物,殿下一身金玉紫袍走出房间,风流倜傥阴柔一笑吩咐秋水,仿佛刚才的落水和阿融的争执不曾发生。

“是,快划桨靠岸。”秋水对船夫说,观察锺离荀的神色,殿下明显已经掩下怒气,这段时日殿下一直刻意接近云氏姐妹,殿下已经准备对她们出手了。

春季的天空碧蓝如洗,湛蓝如宝石的天空上,一簇簇洁白的云彩在其间飘荡,形成或花朵或马儿或小鸟的图案,栩栩如生,让人旷然心舒。

“阿融姐姐,你看,风筝飞得好高啊!再飞高点!再飞高点!”小池边,后花园翠翠的草地上,一个身着淡黄色侍女衣裳,身形窈窕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欢快地奔跑着。

都是少女心性,天真活泼。妙兰开心地朝前面放风筝的阿融轻喊,可爱圆润的脸庞上挂着甜美的笑,大眼里闪着亮亮的光芒。

“哇~大姐你看,风筝好美啊!”路过花园的碧瑶赞叹地走过来,远远瞧见阿融和妙兰二人在放风筝,自己也心动不已,从前在太师府里也拉着姐姐去花园一起放风筝。

妙兰甜笑一声,瑶夫人年纪但小为人亲和,熏夫人为难阿融姐姐和自己时,很感激她帮她们说过好话,对瑶夫人充满友好,忙行了一礼:“涟夫人、瑶夫人安好。”

“这风筝像是燕子,又不像是燕子,样式很是新颖独特,是阿融亲手做的吗?”碧瑶眼睛定定地看着天空中翱翔的那只燕子,目不转睛,惊喜问道,这风筝可比自己以前买的或是做的好上太多。

妙兰颇为阿融姐姐的心灵手巧得意,眼中含笑:“回夫人,是啊,阿融姐姐做了好几天呢。”

“心思真是灵巧。”碧涟在一旁站着,也不由称赞,她一直知道看似默默不出众的阿融其实并不简单,不然太子也不会暗暗留意她。

“阿融,阿融!你快过来!”碧瑶也跃跃欲试,着燕子风筝轻巧别致,放飞在天上一定很有乐趣。

听到碧瑶在后面喊她,阿融回头笑着跑过来,她向碧瑶和碧涟行了一礼,碧瑶急忙对她说:“好姑娘,也给我们玩会儿。”

阿融爽快地将风筝给了她,那只燕子又重新飞到了天上。风拂过远处的柳树,也带起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碧涟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妹妹碧瑶快乐玩耍,妙兰则在一旁拍手称好,阿融凝视着前方乘风飘舞的燕子风筝,不由感叹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进入这府邸两月已过去。

“瑶夫人!瑶夫人!”这时不远处回廊小路传来小卫侍卫的声音,阿融知道小卫侍卫是赫风侍卫手下,为锺离荀当差,小卫过来一定是锺离荀的意思。

小卫绕过花坛,走到草地这边,首先恭敬地对碧涟行礼,然后笑着告知碧瑶:“瑶夫人,殿下吩咐,今晚还去云瑶阁,让我通知你一声,好做准备。”

碧瑶高兴地笑了笑:“好啊,那碧瑶就等着殿下来。”

这半月锺离荀可谓是日日临幸云瑶阁,碧瑶和阿融交好,锺离荀吩咐人来找碧瑶已不是一次两次,阿融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复杂得自己都辨不清。

半是恼怒,前日那个风流的男人还轻薄她!本以为他会抓她教训一顿,转身却宠幸碧瑶。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锺离荀宠幸他的女人,强压下心底深处慢慢浮现的奇怪感觉,于是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只是讨厌那个男人太过肮脏风流。

再抬头时,果然传来碧涟有些不高兴的声音,碧涟一直排斥锺离荀宠幸碧瑶,不过阿融能感受到碧涟并非吃妹妹醋嫉妒,而是隐隐约约对碧瑶的不放心。

“碧瑶,这几日你不是身体不适为何不和殿下说?”碧涟语气有些强硬,明显是让碧瑶推辞殿下的吩咐,碧瑶的身体并未大碍,这不过是她的借口,这半月来她只是不明白锺离荀为何刻意接近单纯的碧瑶。

“姐,我身体无事呀,你别担心我了,今天晚上我还要陪着殿下。”碧瑶轻轻摸了摸手里的燕子风筝,她喜欢和殿下相处,觉得姐姐多日来的明里暗里的告诫不过是过度忧虑,于是将风筝笑着还给阿融,“阿融,风筝还给你,我和姐姐回去了。”

阿融也笑点点头,碧涟和碧瑶离去,余下三人回到倚梅殿时,阿融首先进殿去服侍,这时余在殿外的妙兰在殿外的台阶下忍不住转向小卫,拉过他到花坛边问:“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妙兰和阿融姐姐上次犯了错到倚梅殿做事不过短短几日,并不太认识这个小卫侍卫。

不过上次阿融姐姐被殿下害得推到映波湖里一身是水回来,后来她追问才知道是殿下那日要非礼姐姐,姐姐无奈才跳湖。

而这几日殿下不但没有惩罚姐姐却将她们调到倚梅殿做事,对姐姐不闻不问又去宠幸瑶夫人,她无意听其他人说起殿下曾经宠幸和责罚姐姐的闲言碎语,殿下的行为实在让人费解,难道殿下是刻意为难姐姐吗?

姐姐近日心情不佳,自己也跟着不开心起来,忍不住找这个小卫侍卫一问。

小卫低头怔怔看着紧紧拉着自己的一只玉手,妙兰姑娘还是头一次这么亲密主动和他说话,顾自让妙兰拉着腼腆微红脸道:“嗯、嗯,妙兰姑娘请问,小卫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殿下为什么宠幸瑶夫人吗?瑶夫人才十三岁呀。”妙兰放开小卫的手,似是微微思索道。

小卫对妙兰突然的动手有些愣然,看着妙兰可人的小脸惆怅,只想让她解去烦恼:“妙兰,我知道!是殿下在赌气!”

“赌气!赌谁的气?”妙兰吃惊,小卫也给自己的脱口而出惊得有些口不择言,他只是猜测。

“你们在说什么?殿下在赌气”秋月不知从何处走来,二人专心谈话竟未察觉。

“秋、秋月姐姐安。”妙兰和小卫心虚,殿下可不能随便议论。

“殿下不过是暂时宠爱瑶夫人而已,你们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秋月颇恼怒道,姐姐说过殿下只是刻意接近瑶夫人,对瑶夫人不是真正宠幸!

“是、是!我们不敢乱嚼舌根了,这就去干活!”妙兰和小卫奇怪秋月反应太过激烈,不过只能连连答应,忙匆匆告退。

是夜,熏华阁内灯光未熄灭,熏夫人披着艳红绣牡丹流金软纱丝绸睡袍倚靠在软榻上,目光盯着面前那盏灯犀利无比,咬牙切齿目光含恨。

随后,用衣袖一拂灯笼,灯中蜡烛点燃吞噬糊纸,菊秋吓得看一眼熏夫人忙拾起烧着的灯笼,以免引着寝殿和熏夫人的衣裳:“夫人息怒,这是殿下最喜欢的睡袍,要是燃着夫人又该心疼了。”

熏夫人听后怒气未减反而更甚,撕扯自己的睡袍:“殿下不来,穿着还有什么用!”

菊秋马上焦急喊侍女进来为熏夫人重新更衣,侍女们惶恐连忙上前,熏夫人却慌张拉住同样惶恐的菊秋:“菊秋,让你对付云瑶阁那贱人的东西你备齐了吗?”

菊秋连连点头,熏夫人才慢慢瞪着眼松开菊秋的手,菊秋忙从宽袖中摸出从府外购得的毒药。

熏夫人眼睛一眯,盯着那鹤顶红:“好,没处置阿融那个贱婢,就杀了碧瑶那贱丫头!不仅三番坏我事,这段时间居然还得了宠,她也配!那贱婢和她交好,杀了她,解解心头之恨!”

第二十章 愿者上钩

云瑶阁内树木葱郁,院内亭台布局别致,回廊往下有一处青潭,潭水清澈见底,水下投掷了圆椭各异的或浅黄或灰土色的鹅卵石,清爽凉气十足。

石头周边有低矮的水草,水草下偶有小金鱼在游动,水潭稍高的岸边有一块青石,上面有一少女挽着鹅黄水裙衣、裤袖,用白皙纤细的手拍打着水面,将水溅到旁边的人身上,被潭水淋湿的几个人也笑着还击。

“夫人,夫人,别玩了,殿下来了。”碧瑶贴身婢女雯蝶快快地跑过来,见面前浑然忘我戏水的碧瑶,半急半喜过来告知殿下大驾。

碧瑶“哈哈”笑,又捧着几掌水洒过去:“别停,再陪我玩会儿!”

雯蝶望了望碧瑶未湿透的淡蓝色水衫,裙下白色裤腿已然湿透,自从殿下为夫人修建这个戏水水潭后,夫人好动常常喜欢让云瑶阁的侍女们陪着一起嬉戏,可殿下来了也不停下。

雯蝶刚准备过去拉碧瑶更衣,便见殿下一身暗红修身衣袍,墨发半束半挽,风流倜傥挂着轻笑走过来:“别拦着,让夫人玩,本殿下也陪着夫人一起玩。”

“是。”几个侍女纷纷捂嘴偷笑走开,殿下可真疼夫人,不仅每天来陪着夫人,还纵容年龄小的夫人不符大体的行为。

“殿下,你来了”碧瑶高兴道,见锺离荀含笑走近,放下上拍水的动作,不过光溜溜的脚丫还一上一下在水里晃动。

“瑶儿,玩得可高兴本殿下陪你一起玩可好?”锺离荀摸摸碧瑶的下巴,轻邪一笑,也抬手玩起水来。

玩累之后,锺离荀宠溺地抱起碧瑶向屋里走,侍女们欣喜地看见夫人如同小孩乖巧地窝在殿下怀里,纷纷去拿干衣服和巾布准备为二人更衣。

“瑶儿,这是我在街上给你搜罗的一些小玩意儿,你可看看喜不喜欢”锺离荀懒懒坐在房中靠椅上,悠闲含笑吩咐随从的秋水和几个侍女端上来几个托盘,托盘里装有小糖人、小吃和风车等民间百姓孩童的逗乐物什。

殿下经常会送她好多好玩的东西,她很高兴,碧瑶盯着那些物什开心点点头:“喜欢,谢谢殿下。”

雯蝶忙将东西笑着收下,锺离荀走到碧瑶身侧,摆手让雯蝶把干衣裙拿过来,示意他亲自为夫人换衣。雯蝶和其他侍女红着脸匆忙退下,殿下和夫人亲近自然非礼勿视。

“瑶儿,来,换身干衣服,别着了凉。”锺离荀解开碧瑶的外衫,碧瑶并不反感,第一次来到府中那日殿下强迫她侍寝,阿融帮她解围后她如释重负。现在殿下和她亲密她却不排斥,因为她觉得殿下并不是初见时那般风流浪荡之人。

内衫未湿,锺离荀未再动手,而是给碧瑶披上干洁的外衫。这时碧瑶突然腹部传来一声“咕哝”响,碧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扁平饥饿的肚子:“嘿嘿,才玩了一会儿,这么快就饿了。”

“瑶儿真是率真可人,累了就吃饭,”锺离荀宠爱看着碧瑶,知道碧瑶对他再无一丝戒备之态,满意地踱步到门口吩咐:“雯蝶,你们去准备午膳,夫人玩了许久也饿了。”

殿下日日都会在云瑶阁留膳,小厨房每次都会早早备下热菜,几乎不歇火,房外的雯蝶高高兴兴带着几人去小厨房,连忙应答:“是,雯蝶这就去,厨房的饭菜已经备好了夫人和殿下最喜欢的菜,夫人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出了云瑶阁,锺离荀问秋水:“秋水,熏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秋月一直暗中派人在熏华阁激怒熏夫人,熏夫人如今嫉恨云氏姐妹不已,秋月查到云瑶阁一个叫淑儿的婢女已被熏夫人恐吓收买,熏夫人很快便要下手。”秋水眼中饱含仰敬之光,她不止一次叹服殿下纵横谋略。

现在是在这小小府邸,今后便是楚王朝,乃至九州!

这便是她和秋月死心塌地效忠殿下的缘由。

“嗯,熏儿出手碧瑶,云碧涟也会坐不住,太子和敬王的人一乱,她们的主子也必乱。”锺离荀幽幽一笑,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除掉一两个细作那么简单,而是与他好的王兄对抗。

***

熏夫人最爱金色和艳红两色,就如此刻熏夫人一件流金宽袖纱衫披身,红得刺眼的齐胸内裙包裹着丰满的身体,两只饱满的胸部自裙里半露。灯盏的光将熏夫人的影子投影到墙上,只见女人两条白腿在裙下摆动,带起裙摆,抬头挺胸间摇曳生姿。

府里的人都知熏夫人美艳不可方物,敬王也是千挑万选在离都城里搜罗出这个美人,光是这身子面容就让人荡漾心怀,难怪阅百花丛无数的的殿下也难以自持。

熏夫人在房中手里拿着把小折扇来回走动,那扇子是她为殿下唱小曲儿时把玩遮面的物什,菊秋自外头掀开帘子进来高兴说道:“夫人,成了!淑儿那丫头已经将鹤顶红投到云碧瑶的小食中了,今晚一定会毒发!”

烈焰红唇边抹开一丝妖艳的笑,熏夫人终是安心坐到软椅上,拂了拂金丝手帕,对菊秋满意放心道:“好,菊秋,到时去告诉那个淑儿,事后本夫人会安排她出府,给她一大笔银子,不会亏待了她。”

“菊秋明白,那个淑儿胆小的,定不敢乱说话。”菊秋弓着腰笑看着自家夫人,见夫人安心下来自己也松懈。

从前要除府里哪个人哪像这次这般小心谨慎,都怪太子安排了云氏姐妹进府,夫人要下手,不仅要顾及殿下还要顾忌太子,不过这次夫人将鹤顶红加进点心给云碧瑶的小食里,滴水不漏,看她们云氏姐妹还能笑道几时!

菊秋打开灯笼纸罩,用剪刀剪去半截灯芯,扶着要事办成后心情好多的熏夫人往挂着华幔的床榻去:“夫人,你这些时日都未好好歇息,菊秋扶你歇下吧。”

“嗯。”熏夫人艳唇含笑,轻轻“哼”应。

***

漆黑的夜,月光暗淡,云瑶阁里传来瓷碗碎地的清脆声响。

“夫人!夫人!来人啊!”见碧瑶应声倒地,雯蝶大声哭喊,连忙喊人。

只有侍女淑儿畏手畏脚的进来,瞧了瞧倒在地上唇瓣含血的瑶夫人,神色有些心虚:“雯蝶姐姐,夫人怕是不行了……”

雯蝶见淑儿神色不对,不由急道:“淑儿,你乱说什么呢!还不快去请殿下和大夫过来!?”

“是、是,淑儿多嘴了。”淑儿怕雯蝶瞧出自己的意图,连连答应跑出去。

然而淑儿并未真正去叫殿下找大夫,而是绕到小厨房,云瑶阁的下人们得知夫人昏迷早已乱成一锅。

无人留意淑儿鬼鬼祟祟去到厨房里,掀开盖子,将夫人晚膳时吃的小食倒到污食桶里。

“殿下,夫人她……”夫人口角流血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见殿下赶来雯蝶只是惶恐不知所措。

“大夫找来没有”锺离荀似是大怒,阴柔狭长之眼泛冷气。

跟在后头的阿融惊心抬头瞥见锺离荀盛怒的脸色,看他如此担忧碧瑶,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多情的男人心里到底能装得下多少女子。

这时屋外传来小卫的急急叫道:“涟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第二十一章 贱命抵不了

“夫人,你不能带剑进去啊!”小卫见碧涟手持冷剑,面色冷血,涟夫人这样定是要进去用剑伤人,只是不知是要伤谁,拼死拦住。

“让开!你若再挡着,休怪我一剑杀了你!”碧涟已慢慢收紧握剑的手,预示即将挥剑。

小卫跟着赫风习武,好歹也会些身手,他准备和碧涟决斗一番,不料碧涟突然顿住。

抬头,只见殿下自房中徐步走出,黑袍摆动,玉冠固定住墨发,依旧是阴柔邪肆的一张脸:“涟儿来了,快进来看看瑶儿。”

而涟夫人见锺离荀出来,眼中迸现恨意,众人只见她剑锋一转,已然向殿下刺去!小卫不由惊呼。

“殿下,小心!”

“锺离荀!你拿命来!”

阿融从未见过这样的碧涟,碧涟依旧一身青色流烟裙,柔纱束腰,长发飘逸,清美的脸上不是以往亲和淡然的神态,而是充满戾气和杀气,特别是她那眼神,冰冷无比饱含恨怒之意。

碧涟的剑如冰凌在空气中腾飞穿刺而来,身手轻盈,手法凌厉,不少人都愣住,一向娴静文雅的涟夫人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

这剑的方向明显是冲着锺离荀的,云瑶阁的下人都缩在角落浑身害怕发抖,瑶夫人被人下毒,如今涟夫人又莫名其妙来刺杀殿下,实在惶恐。

倚梅殿的秋水、秋月和小卫不敢再多想,纷纷冲上前拦在锺离荀身前,阿融的心也悬在心口,不知锺离荀如何动作,她刺杀过锺离荀,只直他反应敏捷,但不知他武功如何,这个整日沉迷女色的男人,惫懒碌碌无为,怎会有心思有精力去习武?

这时碧涟飞过来一剑刺入秋水的肩头,淡绿的衣衫被血染红:“闪开!”

“姐姐!”秋月紧张接住受伤的秋水,扭头仇恨地望着碧涟,“你还真敢动剑!”

“涟夫人,你想刺杀殿下!”秋水咬牙捂着流血的肩头对碧涟大喝一声,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她心底却并不意外,殿下设的这一计本就是为让碧涟打乱阵脚。

碧涟听罢,冷笑一声:“哈哈哈,我现在孤独一人,只有一个妹妹碧瑶,可殿下呢?却连那么年幼无知的碧瑶也不放过?既然殿下不愿留我和妹妹一条命,碧涟也不会放过你!”

话毕,不明碧涟意思的人包括阿融都已怔然,什么叫殿下不放过瑶夫人?殿下不是宠爱瑶夫人吗?

阿融和妙兰一同站到秋水秋月身边,只盼那个保护锺离荀赫风侍卫能赶过来。

众人惊疑间,碧涟已举剑提步向锺离荀杀来,危急之间,只见一抹黑影自屋顶闪过,阿融放下悬着的心。

“赫风师父!”小卫高兴叫道,师父这两日被殿下派出府去查太子和敬王的事,现下正好回来。

赫风握利剑半蹲,向锺离荀行礼:“殿下,涟夫人以下犯上,属下立即将她拿下!”

“将她抓起来,别伤了她。”锺离荀只是阴沉着脸,阿融望了望他的脸,却看到他眼底潜伏的杀气。

赫风武功果然了得,几招下来已将碧涟打败,府中下人们皆叹服,怪不得不会武功的殿下处处让赫风大人跟着保护自己。

只见锺离荀似是痛心走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碧涟身前,碧涟瞪着他的深靴,锺离荀平视目光含恨的碧涟难过道:“涟儿,妄我这么宠爱你,你竟敢来刺杀我是不是平日里我对你太过宠爱了?”

碧涟知道锺离荀实在惺惺作态,咬牙切齿道:“锺离荀,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对碧瑶下毒!你这段时间刻意接近碧瑶就是想害她!”

云瑶阁的人也惊呆了,殿下对瑶夫人下毒?殿下明明很宠瑶夫人的!

锺离荀叹口气,颇怜惜地蹲到碧涟面前:“涟儿,瑶儿现在昏迷不醒,你怕是心急攻心了,我一向最宠瑶儿,怎会害她?一定是另有他人陷害,你放心,本殿下一定会找出凶手为她报仇的。”

“我不信!就是你!”碧涟仇恨地瞪着锺离荀,锺离荀难过地摆摆头,吩咐赫风将碧涟好生带下去。

“殿下,殿下!夫人快不行了!……”偏巧雯蝶自房中奔出,眼眶通红,已然流泪。

“碧瑶!别拉着我,我要进去!”被押到门口的碧涟拼命回头想进云瑶阁见碧瑶,赫风冷着面将她强行带走。

锺离荀大步进房,看了眼床榻上嘴唇发紫的碧瑶,不由皱了皱眉,挥手让大夫进来:“大夫,快医治,若治好,本殿下重重有赏。”

其实,他并不是必让碧瑶死。

那个天真烂漫的美丽少女。

“是,小民一定尽心尽力。”老大夫提着药箱去为碧瑶诊病,跟随的药童一旁不慌不乱地帮忙。

阿融半蹲到碧瑶床边,担忧地看着昏迷的碧瑶,她很担心碧瑶,本是天真无辜的一个女孩,却被人毒害。

“殿下……夫人中的是鹤顶红之毒啊!”老大夫连连摆头,“此毒毒性强烈……”

“什么!”阿融大惊,瞪大美目,鹤顶红在萧府时,章氏曾给阿娘的饭食中下过这种毒,那时她警惕性高,用银针试过饭菜,阿娘才免幸未被毒害。

锺离荀看了眼一脸忧色的阿融,俊脸上的两道剑眉皱得更深:“可还有救”

“这……”大夫拿起药童递过来的面巾抹了抹额头的细汗,“殿下,难说啊,不过若能熬过这几天还有得一救,小民先去开解毒的药方。”

锺离荀点了点头让小卫带老大夫去写药方,这时阿融一下子跪在地上,焦急道:“殿下,让奴婢照顾瑶夫人吧。”

阿融双腿并齐跪地,小巧身体前倾伏地,再抬头时清艳的脸映入锺离荀的眼眸,眉心青色刺青,绝色之容上倔犟坚毅的神态,这是她特有的神态,就连曾经的母妃和玳玉身上也未见到。

“你怎配照顾瑶夫人,若是瑶儿有个闪失,你这条贱命也抵不了。”锺离荀忍下心中的动容,翩翩转过身,唇瓣便有阴柔冷笑,那样子真是嫌弃极了阿融。

阿融手指扣住碧瑶躺着的床木,心痛地望了眼碧瑶苍白如纸的脸,死死盯着锺离荀的靴子,她又会对碧瑶做什么?他就这么怕碧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吗?

“殿下!瑶夫人曾救过奴婢,奴婢怎会害她?”阿融表情坚定恭敬,义正言辞,她不能再冒犯锺离荀,不过话语也未曾服软。

雯蝶知晓夫人对阿融交好,夫人常常与她说起阿融的好,见阿融被殿下误会,也上前好心道:“殿下,雯蝶以为阿融应该不会害夫人……”

他对付熏儿和云氏姐妹,这个贱婢凑上来做什么!?莫非她有什么企图!?

锺离荀眼里划过一丝莫名情绪,不过而后只是蔓延开一丝阴柔冷笑,他转了转自己的玉扳指,心疼地望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碧瑶:“别说了,你给本殿下滚下去,一个刺杀过本殿下又想爬上本殿下床榻的女人,留你一命在府中已是开恩,你觉得本殿下会让你照顾我心尖上的瑶儿吗?”

雯蝶怔怔住了嘴,秋水和秋月只对视一眼,殿下对阿融的怀疑未消尽,就算阿融真是担忧瑶夫人想留下照顾她,她也不可能搅入这事。

“阿融姐姐,走吧……”小卫和妙兰见殿下为宠爱的瑶夫人担忧不已,不由拉了阿融出去,阿融姐姐若是撞上殿下气头,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第二十二章 本殿下就许你

倚梅殿偏殿,梨花木格大殿门被敞开透气,侍女小厮们进进出出,各干各的事。

妙兰拿着干净抹布,卖力地擦拭木架上青瓷摆设,她和阿融姐姐被调到倚梅殿做事,那是天大的荣幸,殿下虽说在外名声不好,但好歹是当今王上之子,也是离都的王亲贵族,在这府里也算有一方屋檐遮风避雨。

阿融给房中花盆洒水,几株陆莲却被拨弄得歪歪斜斜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妙兰顿了顿手里的巾布,想起阿融姐姐上次欲求殿下守着昏迷的瑶夫人一事,忍不住扭头担忧地问:“阿融姐姐,你还在为瑶夫人的事情忧心吗?”

府中皆传,涟夫人被殿下以刺杀之名禁足在清涟阁,只留下青荷一人伺候,任何人都不得探望,下人们经过清涟阁时都纷纷规避。

听几个话多的小侍女说,云瑶阁侍女雯蝶常常于被殿下宣来问话,问的都是瑶夫人的病情,大概是瑶夫人依旧半死昏迷,没有好转醒来。

阿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偏巧秋月走进偏殿。

明显已听见妙兰说的话,走过来,脸色有些不高兴:“你们不要随便议论了,殿下一直让大夫医治她,不用担心,她死不了的。”

秋月的“她”指的是碧瑶,只是这称呼这语气怎听起来有些傲慢和恼怒?

妙兰收回目光,装作专心干活,秋月姐姐一向脾气不好,特别是涉及殿下的事。

阿融不明白秋月为何讨厌碧瑶,倒是关心最后那句话。

她接着修剪拨好花盆里葱郁的陆莲,装作不经意地问:“秋月,你怎么知道瑶夫人无事?她中了鹤顶红的毒,这都已几日却未苏醒。”

秋月轻哼,瞥了眼阿融:“殿下不会让她死的,她帮过你,我知道你想救她,但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殿下不会让你进云瑶阁的。”

阿融自嘲一声,连直来直去的秋月都知道她并无害碧瑶之意,可锺离荀却如此紧张,生怕她对碧瑶有什么不轨之心。

妙兰紧张地看着脸色不佳的秋月,想起那日殿下训斥阿融姐姐的场景,仍然有后怕,忙对秋月一笑行礼:“秋月姐姐,妙兰和阿融姐姐知道了,定会安心当差,不会惹怒殿下,只能祈祷瑶夫人快些醒来。”

秋月看了眼讨好笑着的妙兰和不言语的阿融,其实她才不希望云碧瑶醒来,免得殿下为了应付太子,又要刻意接近她。

秋月不再逗留,走出门:“知道就好,不说了,我还有差事。”

“阿融姐姐,你看,秋月姐姐都说,你不要担心瑶夫人了。”妙兰软磨硬泡劝道。

阿融点点头,妙兰高兴回应她一笑:“这才好嘛,瑶夫人的事我们做奴婢的也管不了,等再过几年,攒够了钱,妙兰和姐姐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阿融心内却苦笑,真的可以离开吗?锺离荀真的愿意轻易放过她吗?

倚梅殿外的台阶下停着熏夫人的红色小轿,还有几个小厮在一旁候着。

有小侍女将点心送去倚梅殿正殿,阿融为打探碧瑶的消息,向小侍女讨了这份差事。

刚入宽敞的殿内,便嗅到一股浓郁脂粉味,阿融低头端着点心。

一抬头,二人影半卧在檀木软榻上。

熏夫人妖媚的身体软软依在锺离荀衣衫半解的怀中,她白得发亮的丰满手臂搭在锺离荀肩上,手指若有若无在他肩头抚摸。

“殿下,别担心瑶妹妹了,瑶妹妹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这段时日便由熏儿代替瑶妹妹服侍殿下吧,殿下已经许久未召熏儿服侍了。”

媚夫人被送出府,熏夫人少了个帮手,不再过分闹腾,如今得宠的碧瑶被害,熏夫人却这么快向锺离荀讨宠,实在是可疑。

锺离荀眯着柔邪的眼,神态有些憔悴,难道他还在担心碧瑶?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举起白玉羽酒杯,美酒沿着薄唇往下流淌,也浑然不理会,那神情的确饱含难过之色。

“嗯,瑶儿身体未好,暂时还未查出毒伤瑶儿的凶手,本殿下伤心不已,还是熏儿体贴懂事。”

阿融听到锺离荀的话后,心里一紧,这时熏夫人却怜惜模样开口:“殿下,不如讲这事交给熏儿来查吧?熏儿想为殿下分忧,一定会给瑶妹妹主持公道的。”

阿融的心又是一紧,熏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定是有自己的阴谋,她顾不得太多,端着点心疾步走到偌大的大殿中央行礼,插嘴打断二人的交谈:“殿下,奴婢送来了点心。”

这时,二人才看见阿融进殿,锺离荀一见阿融脸上立刻浮现不耐烦之色。

熏夫人则眼含恼怒,这个贱婢怎么来了!?

阿融打断她向殿下的提议,自然不快:“放下吧,放好马上出去,免得讨殿下和本夫人的厌烦。”

阿融福了福身,准备上前将点心放在小榻前的短脚檀木案几上。

偏巧熏夫人观了眼锺离荀的神色,又进言道:“殿下,不知熏儿方才的话殿下考虑得如何”

阿融心中一动,手突兀一抖,下一刻木盘落地,描花的瓷盘零零星星的碎片滚到锺离荀的脚边。

她跪下来,低头,眼睛盯着地面马上告饶:“殿下,奴婢该死!”

阿融实在不会演戏,熏夫人马上察觉阿融那狡黠的眼神,立马怒火中烧指着阿融的鼻尖大喝:“你这个贱婢,明显就是故意的!”

熏夫人眯一下眼,几近咬牙切齿。

偷偷瞥了眼同样不耐的殿下,便用身子蹭了蹭他的,抱怨道:“殿下,应该好好责打一下这个不懂规矩,不会做事的贱婢!”

要的就是熏夫人这句话!

阿融不会让熏夫人得逞,她借机行事,抬头望着锺离荀黑沉的眸子,话语诚意十足:“殿下,奴婢方才听见夫人的话,觉得奴婢也可以为殿下分忧,奴婢愿意将功抵过!”

“你一个贱婢,也配有权插管府中之事!”

熏夫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几近咆哮。

软榻上的阴邪的男人不着痕迹眯了眯狭长的眼,除掉熏儿是迟早的事,这个罪婢屡屡欲插手云碧瑶的事,连他都有些看不穿,难道她真是太子的人想为熏儿掩饰?但这罪婢几次差点被熏儿折磨至死,便是说不通。

阿融直直看着锺离荀越发深沉的眼睛,也越发没了底气,不料这位优越的殿下伸出白骨之手,动作阴柔,懒懒衔着玉酒杯微惆怅:“有意思,本殿下喜欢看戏,这样吧,本殿下也想为瑶儿报仇,若你喝了这壶酒,本殿下就许你。”

这个男人,表面上心疼碧瑶,可依旧美姬在怀,还将这样的事当做儿戏,实在可恶。

“殿下……”熏夫人不满道,锺离荀邪邪一笑着搂着她,一脸看戏似得只盯着阿融,十分感兴趣她如何应对。

阿融捕捉到锺离荀眼中戏谑之意,知晓他又将矛头指向了她,喝酒可能只是个幌子。

喝酒算什么,掌嘴板子她都被赏赐过,毫不犹豫低头领旨:“奴婢可以,谢殿下。”

在熏夫人毒蛇般恶毒的眼光下,若被无形的刀子凌迟,阿融捧着那酒壶先是一口一口浅尝,然后一咬牙抬壶灌下。

他逼迫她饮酒,看她被烈酒呛到,咳得不行。

自己却在一旁支着俊美邪肆的脸谑笑:“慢慢喝,不急,如果你实在喝不下,本殿下也不会为难你。”

阿融的手僵硬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真是一无是处!折辱玩弄别人真的那么有趣吗?

可她又能怎样,为了碧瑶她不能反抗,硬着头皮将酒壶里的浓酒饮尽,抬起头,果然一阵头晕目眩。

软榻上那男人看着底下跪着的女子却眼眸深深。

阿融面若三月桃花,眼波流转,如狐尾般美艳的一对眼尾十分勾人,酒味熏得她瞳孔迷离,里面似洒下无数点点闪星,饱满雪白的小脸令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撷。

熏夫人死盯着阿融红透的一张绝美脸蛋,暗骂:“这个贱婢真是一个妖孽……”

第二十三章 办不到就是死罪

酒气在脑中扫荡,感觉头昏昏沉沉,眼前恍恍惚惚不清明,阿融跪着的腿脚不稳,腹部被辣酒刺激出酸胀之感。

恼恨自己酒力不佳,她强迫自己抬起醺红的脸,这次并不是和锺离荀较劲,而是不能让熏夫人得逞!

锺离荀兴趣十足地斜睨着阿融醉酒的面容,本想借碧瑶之事亲自拿下熏儿,这个罪婢如此坚持,那就摸清她是何目的。

他眸如黑夜静静看着阿融,片刻后眸子又袭上阴柔之气,揽了熏夫人丰满的腰身入怀,调笑道:“熏儿,且看看这罪婢能玩出什么花样,如果她一天之内查不出对瑶儿下毒的凶手,那就是死罪。”

“然后就将这罪婢就交给你处置,可好?”

熏夫人初始还沉浸在对阿融的恨意中,耳际响起的殿下的话,突然头脑一怔,将这罪婢交给她处置

心中大喜,若这贱婢查不出云碧瑶的事与她有关,就能除掉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贱人!

“还是殿下疼熏儿,熏儿听殿下的,就且给这罪婢一次机会,让她查查,熏儿就当做陪殿下看场戏。”熏夫人得意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阿融,后将柔软丰满地身体贴到锺离荀露出的肌肤上,诱惑地蹭了蹭,浓郁的胭脂香味随纱衣的摩擦飘散开。

锺离荀邪笑,接受熏夫人对自己的勾引讨好,用指腹暧昧摩擦熏夫人饱满的烈焰红唇。

而后居高临下对阿融道:“方才的话可听清楚了?给你一天时间,你可以进入云瑶阁,但瑶儿现在昏迷不醒,你若是惊扰了瑶儿,就别怪本殿下不客气。”

阿融头晕眼花,不过头顶上锺离荀传来的话语,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答应了,松口气。

“奴婢听清了,奴婢这就告退。”叩首一礼,支起虚浮的双脚,向倚梅殿外走去。

走到门口,身后一道隐隐约约的锐利深沉目光才消失不见。殿下爱姬无数,花也当如美姬,府邸花园里的花都是离都里最好的品种。

此时虽是春末,但花园一方之处仍然是花团锦簇,迎春、海棠、紫玉兰、芍药一株株色彩鲜艳,栽种在供人观赏的花栏之内。

可几个赏花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好花无人赏。

花影绰绰间,传来几人低语声。

熏夫人坐在石桌正位,一身富贵鸟雀裙,用金丝手帕掩着掩唇边的笑,美艳的眼尾向上扬:“不知黛妹妹和缨妹妹知不知道一件有趣的事”

萧黛向来讨厌熏夫人,前几次几番和她争宠,这次让人给她和缨儿带话来花园一叙,若不是缨儿劝她,她不可能来!

萧黛冷笑一声:“有趣的事熏姐姐不会是想炫耀姐姐趁人之危得到殿下的宠幸吧?”

熏夫人被萧黛嫉恨的语气激得恼怒,不过这次她强忍住,等除掉阿融那个贱婢再送这两个碍事的上路也不迟。

熏夫人呵呵一笑,讨好的语气:妹妹这是什么话,殿下也很宠爱黛妹妹,姐姐今日来不过是想和妹妹们一叙,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苏缨儿能识几分脸色,她知道一向与她们为敌的熏夫人刻意亲近她们必有重要缘由,和黛姐姐来打探一番是重要的,她看着熏夫人神秘莫测的笑,不由笑问:“熏姐姐,我和黛姐姐愿意一听。”

萧黛见苏缨儿迎合熏夫人,怒道:“缨儿!”

熏夫人眼睛在她们二人之间狡猾地来回查看,马上借着苏缨儿的话头道:“黛妹妹,别这么快拒绝啊,姐姐这个消息你们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熏夫人艳笑翘着兰花指,将雪白丰满的手放在膝盖的华裙上:“殿下今日同意让阿融那贱婢去查瑶妹妹的事,还撂下话,如果那罪婢在一天之内找不出毒害瑶妹妹的凶手,就将她交给姐姐我处置,妹妹们觉得这是不是个好消息啊?”

萧黛听得一怔一愣,而后冷哼一声:“熏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熏夫人心里嗤笑萧黛太过愚蠢,便转向苏缨儿,亲切笑道:“缨妹妹明白我的意思吧?姐姐这是为你们除掉大患。”

萧黛还是对熏夫人一脸敌意,苏缨儿倒是明白熏夫人几分意思,对熏夫人笑言:“缨儿明白,姐姐是说瑶夫人和涟夫人如今已威胁不到我们,想让黛姐姐和缨儿合力除掉阿融那个眼中钉对吧?”

熏夫人呵呵一笑,这倒是个识相的,她对苏缨儿了然一笑。

萧黛听了苏缨儿的话,突然明白过来,能除掉阿融那个贱人!?……

旋即盯着熏夫人狡猾的艳脸,哼笑一声:“这倒有些意思,那你说,怎么样可以除了阿融那个小贱人”

“你们附耳过来,我细细说给你们听。”熏夫人艳唇渐渐浮现满意的笑,将她丰满的身体靠近二人。

***

来到云瑶阁时,阁院内几人在顾自扫洒,所有人都把阿融当成透明人,侍女们的理由是瑶夫人虽病着,但殿下吩咐过要照看好云瑶阁,等夫人醒来。

雯蝶端着熬好的药经过门口,准备送进房给夫人喂下,正巧看见站在院中似在观察什么的阿融。

知道阿融定是来看望夫人的,心头一涩走向阿融,将她往碧瑶的房中引:“阿融,你是来见夫人的吗?跟我进来吧。”

阿融跟着雯蝶进房,卧床三日的碧瑶美丽小脸白中泛紫,雯蝶说体内鹤顶红之毒还未尽消。

阿融协助雯蝶轻轻抬起碧瑶的头,雯蝶则将药和清粥前后一勺一勺喂到昏迷的碧瑶嘴中。

雯蝶或许可以帮忙,阿融揪心地放下碧瑶躺好,拉住雯蝶:“雯蝶,我已经求得殿下的同意,努力替夫人找出下毒的真凶,我想问你,你知道夫人毒发后最后吃的或者饮用的是什么吗?”

阿融眼神担忧,雯蝶感激阿融的好意,她忙答:“是殿下送的小食,殿下说是在府外买来的。”

正因如此,才毫无线索。

“那夫人吃剩下的小食还在吗”阿融思索,小食的来历不明,但可以查验碧瑶吃剩下的。

“是啊!”雯蝶惊道,“都怪我,当时夫人病了,我都忘记夫人吃剩下的小食这一事,那些剩下的应该已经倒掉进污食桶……”

“雯蝶,我们去厨房看看。”阿融拉着雯蝶往外走,只要剩下的小食还在,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这时门口突然拦着个侍女:“雯蝶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呢?不守着夫人了吗?”

雯蝶一看是淑儿上前,焦急道:“淑儿,你来的正好,你在这里看好夫人,我去厨房有要事要办。”

淑儿突然慌张起来,支支吾吾道:“不、不,雯蝶姐姐,带上我吧!夫人有其他人看着呢,我和你们一起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说罢,淑儿偷偷看了阿融一眼,阿融正好对上她紧张的目光,不过淑儿随后对雯蝶笑了笑,走到前边引路去。

“也好。”雯蝶未多想,阿融却有些怀疑这个心虚的淑儿。

进到云瑶阁的小厨房,阿融眼睛划过灶台、吃食,眼睛顿在角落里的大桶。

谁知刚提步过去,淑儿飞快走过去,她没料到阿融竟想到查看夫人吃剩下的脏食,拿起盖子一下盖住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大污桶:“看我都忘记将这脏物拿去倒了,我好好盖着,免得冲着姐姐。”

雯蝶皱起秀眉:“淑儿,我就是来查看夫人吃剩下的吃食的,你让开!”

淑儿开始紧张地僵硬身体。

“本夫人也觉得有必要让她们和我们瞧瞧,不然怎么好让阿融姑娘交差?”

这时,厨房门口出现两个人,是多日未见的萧黛和苏缨儿,萧黛身着红珍珠锦裙,眼神挑衅。

一侧是一身芙蓉色杏花罗裙的苏缨儿,她们身后分别跟着贴身婢女菱角和雪盈。

第二十四章 扳倒恶毒之人

“奴婢见过黛夫人、缨夫人。”雯蝶、阿融和淑儿身为婢女,连忙行礼。

萧黛和苏缨儿二人涂着丹寇的手搭在贴身婢女手上,迈着优雅步伐,向小厨房走来。

“本夫人和缨夫人来探望瑶夫人,远远见你们几个在这里聚在一处,便过来瞧瞧。”

阿融和雯蝶淑儿让开位置让她们进来,这二位大驾云瑶阁定不是探望碧瑶那么好心。

萧黛站在小厨房中央,扫了眼阿融,眼里是无尽的恨意,她恨不得将阿融这个狡猾的贱人生吞。

苏缨儿暗暗给萧黛使了使眼色,记起和熏夫人点合作,强忍下恨,眼里一抹得意,昂着头一字一句道:“刚才你们的话本夫人都听到了,不就是一个污木桶吗?你打开瞧瞧,这样阿融姑娘和我们二位夫人也好为瑶夫人的事作证。”

阿融可不敢当萧黛“姑娘”二字,她约摸明白这二位过来为的是这木桶的事,里面定大有文章。

“夫、夫人,只、只是这污桶脏得很!打开会污了夫人的眼……”淑儿不知晓这两位已和熏夫人站在一个阵营,只以为二位夫人也怀疑污桶中有鹤顶红之事,吓得结巴起来。

“让你打开你就打开!你想违抗本夫人的命令吗?”萧黛已经不耐烦,熏夫人怎么找了个这么胆小不中用的!

萧黛如此指颐气使,若她们知道里面有鹤顶红,怎会不阻止反而应她?

在阿融迷惑之际,云瑶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秋水秋月已走过来通告:“夫人们,殿下、熏夫人和茵夫人来了。”

锺离荀一半墨发半挽,用白玉兰簪低低束着,一半黑发散在黑袍上,更显一张俊脸邪魅阴柔。

大步走进云瑶阁,左侧跟着一身水蓝海妃裙,海棠花珠钗别发,亭亭玉立,右侧则是今日刚见过的熏夫人,依旧是一身富贵芍药纱裙,烈焰身姿,傲慢眼神。

“瑶儿的云瑶阁今日好生热闹,黛儿和缨儿也在?”锺离荀柔笑走向二人。

“黛儿、缨儿见过殿下。”萧黛和苏缨儿见到锺离荀自然是喜笑颜开。

“本殿下甚是欣慰你们姐妹情深,”锺离荀背手转身,颇难过道,“只是瑶儿不知能不能醒来。”

“殿下莫担心,我们都在为瑶妹妹祈祷,瑶妹妹一定会尽快醒来,”开口的是苏缨儿,熏夫人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柔柔接着道,“只不过,殿下,早日为瑶妹妹查出谋害之人也是要紧之事啊,免得让那坏人逍遥法外。”

“缨儿和黛姐姐刚来云瑶阁,正巧碰见这几个婢女在查看议论这污桶,殿下,这一定与瑶妹妹中毒有关啊。”

萧黛在一旁得意听苏缨儿细细与锺离荀交代,阿融才知这苏缨儿心思不浅,从前只以为她只会讨好萧黛,做她的跟班。

熏夫人这时慢慢走过来,艳唇含笑,似是了然一笑,对雯蝶几人说:“原来这样,你们几个,还不快给殿下禀明一下。”

“回殿下、夫人,的确是这样的,”雯蝶摸不着头脑,连忙解释,本只是和阿融来查看一下,却牵扯这么多主子,都怪这淑儿畏手畏脚,雯蝶轻喝,“淑儿,还不快打开那污桶!”

淑儿见殿下过来,吓得手脚都颤抖起来,猛地抬头却见熏夫人点了点头,不知所以地连忙跪地:“是、是,淑儿这就去。”

淑儿勾着头将污桶拖过来,准备开盖时有些迟疑,熏夫人瞪了她一下,她吓得一下掀开木桶。

霎时,一股子酸臭味溢出,淑儿吓怕跪地:“殿下夫人饶命!这木桶几日未打理,冲撞了殿下夫人们……”

“无碍,你们忙着照顾瑶夫人,有些事做得不妥当也能谅解,下去吧。”熏夫人娴熟地吩咐这云瑶阁的侍女,淑儿得令后微喜,慌忙退到一边。

萧黛、苏缨儿等都嫌恶地掩着鼻子,荣采茵怕这污脏东西冲撞到锺离荀,连忙扶着他退后一些,秋水秋月身为奴婢也觉得眼前这污桶实在太过肮脏恶臭。

“阿融姑娘,你不是要看这污食桶吗,殿下夫人们也屈尊陪你看了,你可有什么话想说?”苏缨儿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阿融,她忍着恶臭,柔美之唇吐出反击阿融之语。

苏缨儿定别有目的,阿融察觉锺离荀瞧了她一眼,他给她一天时间,办不到就是死罪,必须要一试!

“回殿下、夫人,奴婢觉得瑶夫人吃剩下的小食中可能有毒物,所以打算查看一番。”阿融低头恭敬道。

跟随秋水秋月过来的妙兰心里担忧万分,阿融姐姐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瑶夫人却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怎么查看?”熏夫人犀利的目光射过来。

“奴婢打算用银针。”

熏夫人眼底隐现一丝笑,摆摆手:“菊秋,去,你拿银针试试。”

阿融仔细看着菊秋的动作,菊秋掩鼻,银针没入污食,针身被拔出时,却无变色!

“大胆贱婢,故弄玄虚!你以为糊弄殿下和本夫人很好玩吗?”熏夫人一见银针的颜色,心中大喜,立刻对阿融憎怒喝道。

“殿下!奴婢觉得银针只试一次,难免会有失误,不如……”

“殿下,这罪婢说不定会做手脚,不可啊!”阿融忙请求锺离荀,可萧黛心虚立马打断她的话,菊秋的银针应该做过手脚,如让这个贱人一试,定会暴露!

这时,未开口的荣采茵却清笑道:“茵儿觉得,让秋水姑娘一试最为公平。”

锺离荀对荣采茵宠溺一笑,对阿融的话却是残忍:“茵儿说的有理,秋水,你去一试,若银针未变色,就将这罪婢拉下去处死,谁也不能再妄自插手瑶儿的事。”

阿融涩笑,秋水已上前,萧黛几人乱了阵脚,熏夫人却一脸得意之色,这污食被她临时派人掺和了清水,鹤顶红之毒已然散去,银针无法查得出,看这次阿融这贱婢怎么得意!

秋水将银针示于众人那一刻,秋水也怔了怔,怎会这样?难道是殿下派赫风做了手脚?

熏夫人、萧黛等人大喜过望,妙兰则惊慌爬跪到锺离荀脚下:“殿下,求您饶了阿融姐姐吧!姐姐也只是想帮瑶夫人啊!”

锺离荀眸子深深几许,这是她自己找死。

阴柔冷道:“来人,将这罪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荣采茵欲言,看了眼殿下沉沉脸色,殿下心意已决,又吞下唇瓣之语。

“殿下!”妙兰大哭,阿融心内大笑,她不服!

小厮押住阿融拖往院外,不料阿融回头喝道:“等等!你们看,那只麻雀死了!”

众人顿住,不自觉回头一看只见树下一只啄了污桶饭食的麻雀尖嘴吐血!

这……

萧黛惊呼:“不是用银针试过!?怎会还有鹤顶红!?”

原来最好查验毒物的办法就是服用……

阿融立即反问:“黛夫人!?你怎知道瑶夫人中了鹤顶红的毒?当时只有几人知晓!”

雯蝶弄清前后,也哭喊过来:“黛夫人,是你害了我家夫人,你怎么那么恶毒!”

萧黛心虚地憋不出一句话,苏缨儿却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引火上身,不由大喊:“殿下,不是黛姐姐和缨儿,是熏夫人,是她拉拢我们帮她掩饰自己对云碧瑶下毒之事的!”

熏夫人瞪大艳目,立刻恶毒诬陷道:“你们竟然敢将罪推到我身上!?我深受殿下宠爱,何苦要去害瑶妹妹!?”

“你……”苏缨儿竟被噎得无语。

这时萧黛的侍女菱角急中生智,急急跪地解释:“殿下不信可以拷问菊秋,这一切都是她帮熏夫人办的!”

熏夫人眯眼,上前举手就准备打人:“你这个贱婢,我打死你!”

锺离荀终是不耐烦,阴笑道:“够了,赫风,给本殿下将夫人们和几个贱婢带出云瑶阁。”

第二十五章 留下来更衣

高高的朱墙围住辉煌大气的殿宇,宫墙内走动着忙碌于各处的侍女和太监。

“老奴参见敬王爷,王爷可来了,殿下等您好久了。”长麟殿外的韩公公将拂尘搭在臂上弯着腰,一张老脸充满讨好之意,嗓音不男不女。

韩公公身边的太监小梁子推开长麟殿的大门,提着精神毕恭毕敬伸手请赫连敬入内:“敬王爷,请进。”

锺离敬面容阴冷看都未看二人一眼,径自进入长麟殿,小梁子望了望王爷的背影缩了缩脖子:“师父,这个冷酷敬王爷真不给师父面子。”

“仔细撕了你的嘴,王爷可是王上一母同胞的王弟,”韩公公不敢得罪锺离敬,甩了下白毛拂尘,挺胸哼了声,“峋容大人找来了吗?殿下宣着呢。”

小梁子被斥,服软道:“回师父,小卓子已经去找峋容大人了。”

宽大清凉的内殿,金铜香炉点燃沉香,一面容阴肆,眉目深浓染着隐隐戾气的男人坐在高座上。

“王叔来了,赐座。”侍女忙扶着锺离敬坐下,然后退下。

锺离敬面如阴鹫,一开口就狠厉血腥:“太子,本王送去的熏姬已经被锺离荀怀疑,我们这几年可是低估了他,找个机会将熏姬杀了,免得她泄口。”

“还有,渡江的事已经暴露,那个左相公良涧来头不明却极不简单,渡江的事一直是左相在查,看能不能将他拉拢过来。”

锺离雍这几日正为这些事烦躁不已,他那个往日只顾流连花丛的风流二弟居然对他渡江蓄兵一事蠢蠢欲动。

听王叔一番商讨,阴肆之脸偏头,哈哈一笑:“王叔所言极是,还是王叔深思熟虑。”

锺离雍这时站起来,侍女替他整理衣袍,他眼眸发亮,逮捕猎物的眼神:“不过那个熏姬还有用处,王叔有所不知,雍儿花重金让江湖上有名的杀人门派九屏门寻找九州巫师询问玉女的下落,我那个二弟府里有一人身份可疑,将熏姬暂且留着,还能做个内应。”

锺离敬冷硬道:“嗯,太子,你要考虑清楚,另外渡江仓库要严加把守,早就让你不要低估了锺离荀,当年她母妃琉妃惨死,他表面上尊敬你我,但王叔觉得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王叔一直怀疑二弟,锺离雍已习以为常,他是东宫太子,他那二弟不过是庶妃所生,就算锺离荀心生夺储之心,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殿下,让峋容去杀了他!”这时峋容大步进来,冷喝道。

来者着一身暗黑男装,男人发髻,腰佩利剑,但那张清秀的脸和纤细的腰身的的确确是个女子。

锺离雍用不可抗拒的语气道:“峋容,你先起来。”

峋容顿了顿,还是咬牙起身。

锺离敬对这王侄的贴身护卫向来不满,他阴冷道:“峋容,你不要不听本王和太子命令擅自行事,就算你武功高强,若是不按棋盘走,只会对我们不利,迟早坏了太子大事。”

“峋容只为殿下办事,王爷的话峋容不懂。”峋容冷傲抬头,谁也消磨不了她对殿下的忠心。

“峋容,放肆。”锺离雍冷冷训斥。

“罢了……”锺离敬阴冷的脸泛起怒气,不稍片刻他只冷着脸道,“太子,你好自为之,管好手下,王叔先走一步,有空多去宫里探望你母后。”

“是,雍儿送王叔。”锺离雍脸带怒气看了眼峋容,示意韩公公送锺离敬出东宫。

***

“夫人,这次太子殿下来信了。”

菊秋不在,另一个侍女走进熏华阁内,将刚从东宫送来的信呈给熏夫人。

熏夫人倚在狐毛榻上,阴着张脸:“这次怎么是太子的”

看见主子一直为殿下冷淡心情不好,侍女小心答:“敬王爷一直为太子殿下为首是瞻,太子殿下可能是有要事通知夫人吧,就没让敬王爷告诉夫人了。”

“嗯,”熏夫人用圆润手指揉揉眉心,烦心地抖开信。

随后“啪”地一声将那信拍打到桌上。

侍女吓得跪地:“夫人息怒……可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熏夫人黑着脸,妖媚的脸看起来有些恐怖,她咬牙切齿道:“太子居然让我不要对付那个贱婢,还让我找个合适时机将那贱婢送到东宫去!菊秋进狱房审问已经一日,本夫人已经自顾不暇,王爷不接我出去,竟然同意太子让我去完成这种任务!”

侍女呆住:“难道是太子殿下看上阿融了”

“贱人!”熏夫人上去大力扇了那蠢笨多嘴的侍女一巴掌,“谁说的!?太子怎么可能要那贱婢!?你给本夫人滚出去!”

侍女自知自己没有菊秋姐姐聪明,忙应道:“是,夫人,菊秋姐姐一定会很快放出来的……”

“这个狐狸精!有她就没有本夫人,有本夫人就没有她这个贱婢!”

侍女跌跌撞撞逃出房门,熏夫人阴沉一张媚脸,艳目死死瞪着落在地上那封信,一下将指甲上艳红丹寇折断,“啪”得一声翠响。

捂着胸口,怒气一上来,催得七日锁命丹药性发作。敬王已经五日未给她解药,这次,就算赌上命,也会亲手了结阿融那个贱婢!

夜色渐浓,入夏后夜风也变大起来。窗外的梅树树叶更加繁茂,倚梅殿外大片的花圃就只种了这一种树。锺离荀偏爱梅树,连身上的香味都是梅香,夏风将树枝树叶吹得哗哗作响,阿融和妙兰连忙将窗户关上。

几个婢女将屋子里拾掇得干净,秋月看了看外面:“殿下怎么还未回来?”

“都出去吧,今夜殿下歇在了芳茵阁。”秋水吩咐几个侍女离开寝殿。

秋月不高兴全写到脸上,低怨道:“殿下这段时间怎么都宿在茵芳阁?”

妙兰一脸睡意地将灯盏打开,只盼早早回去休息,阿融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还是很快举起剪刀,将被风吹得晃动的灯芯剪掉。

“瑶夫人刚醒不久,无法服侍殿下,府里只有茵夫人最娴静淡泊,殿下去茵夫人那里有什么奇怪的?”秋水斥责秋月多嘴。

倚梅殿此时空荡荡,往日这里常常是歌舞升平,昼夜不歇,锺离荀左拥右抱美姬,和他的姬妾们品着美酒。碧瑶终于醒过来,阿融偷偷去看望过她一次,萧黛和苏缨儿因为上次参与碧瑶中毒的事,被锺离荀禁足起来。

熏夫人的嫌疑未被洗清也被禁足在熏华阁,听说她的贴身婢女菊秋被狱房嬷嬷严刑拷问,至今不肯招供。

至于茵夫人……那个清美淡雅的女子,举手投足端庄娴雅,锺离荀和她才是最般配的一对,阿融低头轻笑,心里有些不舒服,锺离荀除掉熏夫人几人可能也是为了和茵夫人在一起吧?

秋月没再反嘴,赌气似得背对秋水,大步离开寝殿,阿融总觉得秋月对锺离荀有别样的感情,只是无法确定。

“好了,不早了,都散了吧。”秋水对着秋月无奈摆了摆头,对阿融和妙兰等剩余一人说。

妙兰早就犯困,拉了阿融的手往外走,突然,外面传来小卫侍卫的声音:“秋水姐姐,殿下回来了。”

妙兰急匆匆放开阿融的手,和众人一起行礼,锺离荀黑袍在眼下一摆动,修长俊美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都出去吧,把殿门关上。”妙兰笑了笑准备拉着阿融出门,不想锺离荀又是一句惊呆众人,“你留下,给本殿下更衣。”

往日不是秋水就是秋月给殿下更衣,怎么也没想到殿下这次一从茵芳阁回来,就安排阿融留下,殿下是想再次宠幸阿融?

几个普通侍女不敢多想,连忙退下,秋水怔住吼拉着一脸愤怒的秋月离开,妙兰也紧张担忧地看了阿融一眼,只能无奈退下,出门后把门带上。

偌大的寝殿,一下子只剩下她和锺离荀二个人。

第二十六章 欲擒故纵

茵芳阁内,青荷瞅了眼夫人发青的脸色,忙走到窗户前将窗格关严实,今夜的风太大,屋外风的呜呜声太大,夫人听了怕是心情愈发不好。

青荷从未见夫人脸色这般难看过,方才她一直守在房外,本以为殿下和夫人已经更衣歇下,不料殿下突然推开房门,冷着脸披衣大步离开芳茵阁。

夫人现在怔怔坐着,衣衫单薄,青荷倒了杯热水给坐在桌前的荣采茵:“夫人,喝点热水吧,别着凉了。”

青荷又给荣采茵披了件外衣,本不想问夫人殿下为何发怒之事,免得惹夫人不开心,不料夫人一把拉住青荷的手,青荷从来没见过夫人这般惶恐的神态。

“青荷,我该怎么办……殿下怕是真正厌恶我了。”

荣采茵脑海中回忆刚才锺离荀厌烦的神态,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嘴,如此想急切上位了?

青荷心疼地看着夫人清美的脸庞充满懊悔,忍不住问:“夫人,刚才发生何事了?”

清雅唇瓣绽开一抹难看的笑,想起殿下说的阿融之事……荣采茵猛地站起来,旋即让自己坚强起来,道:“殿下对我说要纳阿融为妾,我马上阻止,殿下问我为什么,我便说我不想和一个奴婢平起平坐。”

荣采茵笑了笑,话语变冷:“然后殿下反问我,如果封我为侧妃,是否就不阻止了?我还是摇头,殿下以为我欲成为正妃之意,便是大业未成,这些事情都是次要的。”

听罢,青荷将夫人的话仔仔细细咀嚼,然后是惊惑的神情:“夫人,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封阿融一个奴婢为妾?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也是荣采茵想不通的地方,她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是殿下觉得她有可利用之处?”

殿下用人,一向是以有无用处判定,只是恼恨自己竟当时以为殿下对阿融动了心思。

“夫人,你说殿下是不是喜欢那个阿融?她长得那般妖孽……”青荷偏着头顾自说出心中猜测,等见夫人变差的脸色时,她立马打住嘴,“青荷说错了,青荷只是猜测而已,夫人,青荷服侍你歇息吧。”

“嗯,扶我上床吧。”荣采茵点了点头,青荷扶她躺下,纱帘放下。她心内却是低低苦楚一笑,青荷都察觉了出来,看来从前她对那个阿融太过怜悯,以后要多多提防她。

***

倚梅殿外风声吹刮格窗,阿融的心莫名紧张起来,不明白夜宿茵芳阁的锺离荀为何露夜回来,而且他方才那句话……要她更衣?

眼前阴柔邪肆的男人一双狭长魅眼正直勾勾看着她,他在等她行动。阿融感觉到那目光,却并未主动挪出一步。

“本殿下的话,你没听见吗?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锺离荀嗓音低沉,少了往日的阴柔之气,多了谢暗哑。

锺离荀接着道,语气明显更低沉一分:“别逼我过来强迫你,现在只是让你更衣,你若不识相,就不是更衣那么简单了。”

今夜的锺离荀有些不对劲,似乎心情不太好,又来折磨她?

阿融咬了咬牙,现在的他是她的主子,硬反抗锺离荀怕是越发变本加厉。

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头走过去,不知道自己竟有这般紧张的时刻,想到接下来自己主动给面前这个男人更衣,心头开始扑通直跳,心跳加速,她这是怎么了?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自抑,阿融索性拒绝:“殿下,奴婢不会更衣。”

锺离荀听后一把攥住阿融纤细的雪白手腕,低头看见她一张绝色的脸,丹凤美目,柳叶娥眉,白莹高挺的小鼻,还有鼻下一张微启的粉唇。

感到自己心里的一根弦撕拉了一下,这个妖孽的女人……

下午赫风带到书房那封信的内容他现在还一字不漏得记得清清楚楚,他的王兄,南楚太子暗地放出消息,说要用尽手段誓要将这个罪婢带回东宫,那信是给熏儿那封的抄写,虽然不知道锺离雍为何要带这个罪婢到自己身边,但他就是十分恼怒,像是有人要抢走自己的东西。

是以,在芳茵阁和茵儿闲聊一句,便忍不住烦躁离去。

锺离荀冷冷笑了一声,这声音让阿融记起那次她被熏夫人掌嘴折磨时他的见死不救。

“无事,让你更衣你就更,过来。”

锺离荀命令,阿融只见他平时阴里阴气的,却不知他霸道一面,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

眼前这个男人或许隐藏太多,她无意去探寻,当下之急只是如何逃出他的纠缠!

“是,奴婢知道了。”

阿融咬唇,慢慢走进锺离荀,屏住呼吸,放手触碰到他的黑色绣暗梅的长袍时,手有些发抖。

“你怕了?还从未见过你怕我的样子,有趣。”锺离荀又恢复戏谑邪笑。

被他一笑,阿融不服气,一把拆开他的衣扣,有些粗鲁地退下他的衣服。

锺离荀低头看了眼她低顺更衣的样子,虽手法有些粗鲁笨拙,竟感到片刻的温存,不自主搂上阿融的纤纤腰身。

“啊……”阿融猝不及防,不自觉攀上他修长白皙的脖子。

他的颈项是裸露的,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动,锺离荀眼波流转:“嗯?没想到你也有对本殿下投怀送抱的时候。”

阿融恼怒,对他投怀送抱?

她的脸一冷,猛地推锺离荀,他却死死不放开有力的大手:“一会儿投怀送抱,一会儿反抗,好一个欲擒故纵的心计。”

这个女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让他不愿放手……

锺离荀俊朗放大,墨鬓俊美,那张俊脸十分吸引人,阿融怔怔听到锺离荀对她心思的胡乱猜测,反唇相讥:“殿下,奴婢为何要对殿下欲擒故纵?”

听罢,锺离荀冷冷捏住阿融的绝美小脸:“不对本殿下,那你想对谁?对太子?”

阿融愣住,为何牵扯到锺离雍?她现在已经和那个南楚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阿融思索间,锺离荀以为阿融默认,旋即冷笑一声放开她:“果然,不过你放心,你现在只是本殿下的一个罪婢,本殿下不会让你得逞。”

突然的收力让阿融来不及反应,她向后倒去,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殿外风声依旧呜咽,锺离荀已半裸精瘦上身,不再管阿融,顾自躺上宽大的卧床。

第二十七章 刺杀一个小小罪婢

“秋水姑娘,麻烦去通传一声,夫人来了。”青荷走上倚梅殿台阶,客气地对静立于殿门前的秋水道。

青荷身后的荣采茵,一身水蓝雾纱裙,娴静淡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秋水对荣采茵亲和一笑,恭敬地行了一礼:“秋水这就去,茵夫人稍等。”

秋水片刻便出来请她,荣采茵心中微喜,这是不是说明昨夜殿下昨日对她的气已消?

然而她却未观察到秋水的神色,秋水忧心地看着那抹蓝影欢喜急切地进入殿内。

方才殿下刚叫了几个歌姬听曲,殿下支着头听了不过须臾片刻便将她们赶出了倚梅殿,脸色依旧不佳。殿下一向不喜形于色,不知昨日茵夫人、阿融与殿下之间发生了何事。

“茵儿来了,坐。”锺离荀半卧在软榻上,殿内空无一人,他神色怠懒,俊眉间一股黑气。

荣采茵以为殿下还在为昨夜之事不快,便拾起笑,对青荷摆了摆手中素白帕子道:“殿下,茵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梅花糕,虽然茵儿手艺不佳,但茵儿反复做了几次,味道还不错,殿下尝尝吧?”

锺离荀在为东宫和那个贱婢之事烦心,都未抬头看荣采茵一眼:“茵儿有心了,一时没什么胃口,还是茵儿自己吃吧。”

荣采茵秀美脸上的清笑有些僵硬,殿下虽一向与她不亲热,但从未这样摆过脸色。

青荷担忧征询地看了主子一眼,荣采茵看着她摆头让她撤下梅花糕。

“殿下,看你心情不佳,不如茵儿为你跳一舞解解闷可好?”荣采茵最拿手的便是舞艺,这也是殿下欣赏她的地方。

锺离荀终于有些烦躁,觉得一向乖顺娴静的茵儿也变得聒噪起来,他薄唇吐出一句句声线冷硬的话:“不用了,本殿下有些累,无心赏舞,茵儿若无事便回茵芳阁吧。”

榻上的男人敛着邪气凛然的眸子,浑身泛着丝丝烦躁之气。

荣采茵心里一震,终于挂不住清美笑容,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下子跪到面前,懊悔道:“殿下,茵儿错了,昨夜茵儿不应该不识大体,殿下若执意要纳阿融为妾,茵儿听殿下办事,不敢再有丝毫不赞同。”

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至少没有那么恐慌,殿下的脸色让心堵得慌。

“你起来,和你没关系。”锺离荀听了荣采茵的话,终于抬头看了眼她清美雅静的脸,他没有精力曲理会她每个女人的小心思,心中更是心烦,语气更加冷硬。

“是,茵儿错了。”荣采茵咬牙起身,青荷小心扶着她,她还是看了眼殿下难看的脸色,不再敢追问,“茵儿这就会茵芳阁,殿下莫在心烦,好好歇息。”

檀木软榻上的俊邪男人点了点头,荣采茵横下心,就着青荷的手快步走出倚梅殿。

一出格花殿门,迎面而来一个淡黄色身影,秋月一见荣采茵,淡淡行礼:“秋月见过茵夫人。”

无意瞥见秋月手中托盘中的几件华服,再看了看秋月不高兴的脸色,荣采茵装作无意问:“秋月姑娘,这是何物啊?”

秋月尽管再不高兴,一介夫人问话,她还是要答,不过声音很不爽快:“回茵夫人,这是殿下给阿融置办的几件新衣。”

“什么!?”荣采茵脑袋嗡地一响,不敢相信,已掩不住情绪,“可阿融姑娘只是一个奴婢,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秋月哼了声,她现在不喜欢阿融,有什么说什么:“昨日殿下让阿融留宿倚梅殿,今天一早就让秋月去采办几件华衣给她,秋月也不知殿下是何意。”

“昨夜殿下离开茵芳阁后竟然让阿融留宿倚梅殿……连我都没留宿过倚梅殿……殿下这是要纳她了?”荣采茵喃喃低语,已然怔住。

青荷见自家夫人不对劲,怕秋月看夫人笑话,有些不好意思对秋月笑了笑:“就不打扰秋月姑娘办事了,我家夫人许是累了,青荷送夫人回了。”

秋月奇怪了看了眼荣采茵迷茫的神态,青荷已扶她下了倚梅殿前的数十层台阶,她心里冷笑一声,这个茵夫人怕也是恼了阿融,不再观望,耐下不高兴的情绪,将衣服端进倚梅殿。

春已过,入夏,倚梅殿下人们住的院子里有几株大树,绿树上的叶子抽的嫩牙慢慢变成翠*滴的大绿叶,粗壮树枝上偶有蝉鸣叫几声,带来夏意。

一脸难看之色的秋月从倚梅殿送来的几件华衣和首饰放在桌子上,妙兰倒是高兴殿下送阿融姐姐这么好的衣服和首饰,她可是从来没碰过,华衣料子华美不菲,首饰带着珍珠、宝石、翠玉和金银,简直亮瞎她的眼。

阿融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妙兰看着阿融姐姐只顾低头绣着香囊,妙兰知道姐姐是听进了她上次的话,想将这些香囊偷偷送出府卖了换了银子,以后离开这里。

不过秋月姐姐今日的话虽然不善,但话里话外好像是殿下要纳阿融姐姐为妾之意,妙兰还是忍不住凑过去:“阿融姐姐,殿下送来的这些东西真好看,你都不看看吗?”

阿融早已无心再缝制香囊,抬头指了指外面:“妙兰,我不认为殿下是真的想收了我,你看看倚梅殿的人,我怕是已成为众矢之的。”

房外,时不时有侍女路过,仿佛有意无意探头偷看阿融和妙兰在房中做什么。

妙兰一愣,脱口而出:“姐姐,你是说殿下是故意的吗,是想为难姐姐?……”

说来妙兰自己都不信,阿融这时已起身准备去关门,屏蔽掉外面的窥视打探。她哪里知道那个男人打得什么主意,以前他给这府里的人制造宠爱他的假象,她被人欺辱,现在突然有意纳她为妾,这消息一下午已传遍整个府邸,或许又是一个阴谋,她为何要欣喜地主动去顺从?

“嗖——”

忽然,一只飞箭射过来,阿融回过神险险躲过,一个黑衣人持着利剑从屋檐上向她飞来,院内传来下人们的大惊呼喊声。

这人看身形像个女子,在这黑夜,女子身线窈窕,身轻如燕,关键是她的武功似乎深不可测。

阿融自知身手低下,只是会些拳脚功夫,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阿融姐姐,快跑!”妙兰急得大叫,这人明显是冲着阿融姐姐来的!

妙兰顾不了自己,一下挡在阿融面前:“姐姐小心!”

阿融只好躲闪推开妙兰:“妙兰,不要!”

阿融拔腿朝回廊那边跑去,隐隐可见女人黑色面纱下的一双眼含着阴媚之气,她哪是这女子的对手,女子阴毒地一剑刺向阿融。

电光火石之间,女子的剑险险未刺中胸口,但划伤了妙兰的手臂。

妙兰惊呼:“姐姐!”

衣裳炸裂,阿融心内茫然,本以为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黑夜女子手里,一抹黑色影子赫然从屋顶瓦片上飞掠过来!

是赫风,她得救了!

缓缓舒口气,妙兰连忙跑过来,可人小脸写满焦急:姐姐,你没事吧!?“”

阿融扯出一抹笑:“别担心,我没事,你呢?”

妙兰点点头,二人只见赫风与那黑衣女子在高高的屋檐上厮杀,几招下来,那女子明显处在弱势。恨恨回头,感觉到女子的怒气腾腾,终是一闪身体,消失在夜色中。

穷寇莫追,赫风折了回来。

妙兰眼中对赫风充满崇拜之色,对赫风感激笑了笑:“多谢赫风大人相救。”

赫风抱拳,转而对阿融道:“是殿下吩咐的,赫风送阿融姑娘回去。”

阿融听罢怔住,锺离荀为什么知道会有人来刺杀她呢?还要救她?

这时,赫风向阿融和妙兰身后又一抱拳,神色严肃恭敬:“属下参见殿下。”

淡淡月色下蝉儿几声低鸣,一个阴魅的俊美男人自静谧的走廊下走过来。

第二十八章 软禁

锺离荀俊脸邪肆,走近阿融,在阿融惊惧的目光下,一把钳住她纤细雪白的手腕:“跟本殿下过来。”

他这是做什么!?阿融不明所以,自觉挣扎:“殿下,你弄痛奴婢了,你放手!”

在妙兰惊忧的目光和赫风平静的注视下,锺离荀粗鲁拉着阿融的手拖去倚梅殿内,一把丢在地上,冷冷道:“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锺离荀冰冷看了眼背后的妙兰,冷笑道:“你要是违抗本殿下的命令,我杀的就不会是你一人。”

阿融震惊,怒道:“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关妙兰何事!?”

妙兰低低啜泣,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这样对阿融姐姐。

锺离荀拂了拂衣袖,笑了笑,那邪气笑容让人有些胆颤:“放心,本殿下不会放过你,至于你想不想保全你身边的人就是你的事了。”

“呵呵,殿下,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软禁我?”阿融跌坐在地上,手死死捏住衣角,锺离荀这次是铁了心不放过她。

华纱外蜡烛明明灭灭,“嘶嘶”洒下点点星零火星,阿融跪在倚梅殿冰冷的地面上,锺离荀看了眼她绝色的脸,目光停顿在那妖艳的刺青之上,眸子深深。

近日这个罪婢的身世传到耳中的确让他震惊,终于知道他那个好王兄为何誓要得到她,不再怀疑她是锺离雍派来的细作,也不再对她动杀意。

本想简简单单将她纳妾留在身边,现在他却掐灭这个可笑想法。

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兄从小到大什么都和他争抢,这次他不会放手!

她不过是属于他的东西,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只会让她在身边当个低贱的罪婢!

“没有为何,你是本王的奴婢,”锺离荀眼神冰冷,没有了往日谑笑,浑身上下散发着凉飕飕的冰寒之气,“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妙兰,你过来。”他要对妙兰做什么?阿融转过头,看见妙兰慢吞吞走过来,畏惧地伏在地上:“奴、奴婢在。”

锺离荀转过身,冷淡道:“以后,服侍她的衣食饮居,看住她,如果她不见……你的命也别想要了。”

妙兰看了阿融一眼,眼神含着惧怕,而后死死伏地:“是、是,奴婢领命。”

熏华阁内,熏夫人一挥衣袖,怒气冲天地将桌上和妆台上平日里最爱的珠宝脂粉毫不怜惜挥到地上。

“这个贱人!殿下居然还护着她!?”熏夫人一边摔一边骂,菊秋和熏华阁其他婢女吓得魂飞丧胆。

熏夫人一张媚眼布满血丝:“可恨!那个小贱婢的命居然那么大!”

“夫人,你消消气,”小侍女忙劝解。

菊秋姐姐被殿下捉去狱房处的盘问嬷嬷问话,生死未卜,夫人生气也难免,熏华阁只留下她一人照顾夫人,没照顾好夫人,夫人若倒下她恐怕也没命活了,小侍女连忙借着微弱灯光将地上的碎了一地的妆盒收拾好。

“呕……”这时熏夫人双脚一折,身子似软绵无骨,一下子扑到地上。

“夫人!你怎么了!?”小侍女冲过去担忧地扶起熏夫人,熏夫人的脸转过来,七窍流血!

“啊!——”

“不中用的东西!……快、将我怀里的丹药摸出来,给我服下!”熏夫人已被七日锁魂丹毒伤,却仍然狠毒拼进怒喝。

“是、是是!”小侍女剧烈抖着手将熏夫人金丝雀华袍袖里的一枚白色丹药给她服下,夫人千万不能死啊!不然她唯一的依靠就没有了!

“滚开!……”熏夫人好转过来,却一把推开小侍女,哈哈大笑,“放心,我还不会死!我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和那个小贱人拼命!哈哈哈!”

小侍女不明所以惊恐地看着熏夫人满脸污血,嘴里狂笑不止,吐出的话也是狠毒之极。

***

倚梅殿外三个人影一动未动,从门中自外望去,只见几棵枝繁叶茂梅树的一小方天地。

阿融静坐在桌边,手里拿着自己编织好的一个香囊,上面绣了红梅的图案,红梅如冷艳的美人,绝色艳骨。

不知何时自己绣了一个红梅香囊,身边那么多人,只有那个男人喜欢红梅,与他不相配的清高冷傲的红梅。

苦笑一声,那个阴沉的男人将自己软禁在偏殿两三日,自从那夜黑夜女子刺杀她之后他脸色发黑将她丢到他的倚梅殿,便再没来过。

外面任何讯息都没有,天地间仿佛封闭起来,她迟早要被他憋死!

他杀便杀,将她囚禁是什么意思!?

“妙兰服侍你用午饭吧。”妙兰端着可口饭菜放在桌上,对阿融面无表情道。

妙兰强忍心中难受情绪,每日看着阿融姐姐在屋里发呆,殿下下了死令阿融姐姐不能踏出房中一步,为了保护姐姐她只能和两个婢女守在门外。

“妙兰,我们永远是姐妹,”阿融心中苦楚,拉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妙兰的手,极力劝说,“不要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

妙兰故意和她疏远,她怎会看不出?

妙兰咬着唇,却道:“不,殿下吩咐过,妙兰以后是姑娘的人,会一直服侍姑娘的。”

“妙兰,不!你不记得我们以前做姐妹多开心吗!?”从前那么明媚灵动的女孩,如今被压着都快喘不过气。

“我……”妙兰心痛动容,阿融姐姐的眼神太过真挚坚定。

阿融拉着妙兰的手,眼中点点光亮:“妙兰,我们还是姐妹对不对?”

“你不记得你第一天见我时说的话了?我们做一辈子的姐妹!”

“还有我们被熏夫人陷害,你冲到她的面前,我差点吓得死掉……”

“别说了!……”心结终是解开,妙兰喜泣:“阿融姐姐,妙兰错了!我们永远是姐妹!”

妙兰永远和阿融姐姐做伴的日子,熏夫人陷害她,只有阿融姐姐拼命救她!内心深处,她一直把阿融姐姐当作自己的亲姐妹,谁也代替不了!

二人拥抱,阿融轻轻拍着妙兰的背,心内满满甜蜜,这段时间妙兰怕是憋坏了。

碧水潭旁,戏水青石依旧在,水中鱼儿嬉戏欢腾,四周却再无欢笑。

雯蝶扶着碧瑶倚在走廊下的门口,望着云瑶阁最清凉之处,夫人身体有些好转,硬要下床透透气。

碧瑶可人美丽的小脸寡白无血气,捂着胸口轻咳了咳,侧身面向雯蝶笑了笑,语气再无往日的热烈活泼:“雯蝶,你知道姐姐和阿融姐姐的消息吗?”

夫人还是担心她们二人,雯蝶犹豫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只好转移话题:“等夫人身体大好,就可以看望涟夫人和阿融姑娘了。”

碧瑶穿着厚厚的杏黄色衣裙,依旧感到寒冷,见雯蝶顾左右而言他,岔气地咳了声,有些生气道:“雯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不再同以前那般容易被骗了。”

碧瑶已经听到一些云瑶阁外面的风声,雯蝶从未见过夫人这样冷硬的语气,夫人果真是变了,她瞒不过夫人。

雯蝶一下子跪在地上,欲哭求道:“夫人,雯蝶不是故意隐瞒夫人的,只是殿下不让雯蝶告诉你……而且,涟夫人被殿下关押,阿融姑娘也被殿下软禁,其间发生太多事,夫人的身体刚刚好了一些,雯蝶怕夫人听了受不住……夫人,答应雯蝶,不要管她们的事好不好?”

“雯蝶……一个是我的亲姐姐,一个我视作亲姐姐,你教我如何不管!?”碧瑶惨淡地笑了笑,脸上有符合年龄的成熟和沧桑。

她不会袖手旁观,碧瑶缓缓转身走进房间,给忧心的雯蝶留下一抹小巧坚强的背影。

第二十九章 受伤

正午,茵芳阁内下人们匆匆忙碌,收拾行礼的收拾行礼,准备礼品的准备礼品,青荷拿了件夫人最喜爱的妃色玉兰锦雪裙流苏裙和内衬的月白云烟裹胸,不紧不慢给夫人换上。

荣采茵端坐在铜镜前,青荷从箔金妆匣里一顿翻,终于找出一套行头,高兴地赶快给夫人梳戴上:“夫人,这套白玉玲珑头饰最适合夫人今天的衣服。”

看着镜子里倒映的微施粉黛的豆蔻清美容貌,却是惆怅叹口气:“打扮那般好做什么,我只是回趟娘家,殿下又看不到。”

青荷给夫人别云髻的手顿了顿,自知夫人还在为前日殿下对夫人冷淡的事发愁,想到今日荣国公老夫人生辰夫人要回去,说出让夫人高兴的理由:“夫人,你今天可是回荣国公府呀,就算殿下暂时和夫人闹矛盾,夫人还有老夫人和老爷。”

本以为夫人听了心情会好些,不料夫人更是皱紧了眉,叹口气:“青荷,你错了,爹爹早已放弃了我,我嫁给了殿下,坏了他的大事,他已经不认我了,我怎么可能还有他这个依靠?”

青荷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荣国公府里的老爷真正疼爱夫人她知道,老爷看不上毫无作为只知道沉迷女色的殿下,不同意小姐执意嫁给殿下这门婚事,但她相信老爷和小姐之间的血缘亲情不会断。

“夫人,老爷是你的亲生生父啊,老爷只是不知道殿下的才华能力怕你嫁过来以后受苦才极力反对你和殿下的婚事,老爷只有你一个女儿,他只是嘴上硬,夫人你又犟,所以才闹得僵,”青荷分析,“青荷认为夫人这次回府是个好机会,夫人和趁着老夫人生辰和老爷和好,老爷以后肯定会帮夫人的。”

荣采茵对着镜子瞧了瞧青荷为自己绾的云髻,秀雅不失贵气,青荷的确心灵手巧,青荷说的对,不能放弃爹爹,将爹爹拉拢过来,也是为殿下立下大功一件,殿下一定会更加看中她。

“青荷你说的对。”荣采茵柔笑拍了拍青荷的手,青荷一笑扶起夫人,看来夫人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她是老夫人留在夫人身边照看夫人的,也不算辜负老夫人的一片期望。

太阳火辣辣遥挂于头顶,金灿灿的光芒照耀府邸大门外,六月初夏,天气越发潮热。街道上行人匆匆,马车缓缓驾驶,茵芳阁的下人们缓缓跟在马车后,荣采茵静静坐在车上,青荷陪侍在侧。

荣国公府。

大气的古宅,荣国公是三朝元老,这座宅子还是当年楚王派人监督建造,华宅占地夏凉冬暖,耗费巨资,乃是极大殊荣,荣国公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威高不衰。

老夫人出身名门望族,府中威望最高,连儿子荣国公做事都听母亲几分,而这个身负荣华的老夫人最宠爱这个孙女,荣采茵静静坐在祖母一旁,老夫人唤来凌嬷嬷端来香茶和芙蓉点心:“大小姐请用茶,老夫人说大小姐小时候最喜欢吃她的香茶和芙蓉糕,知道大小姐今日要回来,早早便让老奴备下了。”

看着吃食上的腾腾热气,荣采茵的心瞬间软化,对年迈的凌嬷嬷会以敬意一笑,随后乖巧地对老夫人说:“祖母最疼茵儿了,很久未见到祖母,茵儿很是想念您。”

“哈哈哈,好,好啊,”老夫人身着褐色华衣,神态端详,眉间隐隐含着华贵威仪,对荣采茵的却很是和蔼,拍拍孙女的手,转而吩咐凌嬷嬷,“平凌,去把老爷找过来,好让茵儿在府里多住几天。”

平凌嬷嬷抬眼看了看荣采茵,知道老夫人有意缓解大小姐父女关系,但半犹豫,实言道:“老夫人,老爷为操办晚上的寿宴去了,说晚点才能过来。”

老夫人不快:“必须把他找来,茵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和自己的女儿!”

祖母好意她怎不知?荣采茵心里阵阵甜蜜与苦涩交杂。

“茵儿许久未回府,看了还算记得你的祖母和我这个父亲。”荣世坤被平凌嬷嬷请来老夫人处,一进门只对母亲行了礼,过后便脸色难看地坐在一侧喝茶,对一年未见的女儿一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见儿子对孙女言语不中听,老夫人皱眉,抬起苍老的手举杯喝了口茶,声音依旧硬朗,薄怒道:“茵儿一直惦记着我,常常托信给我,这一回来便往我这儿来了,倒是你整日醉心朝廷权位,怕是早忘了我这个老东西。”

荣世坤正欲软言反驳,不料荣采茵这次主动与父亲攀谈:“父亲,祖母也是希望你多多陪伴,茵儿自知以前无知不听父亲的话,还望父亲和茵儿重归于好,以后好好孝敬祖母。”

话一出,二人皆是怔住,老夫人欣慰,荣世坤觉得女儿成长许多,也不想忤逆老母亲,微动容道:“茵儿说的是,只要茵儿以后听父亲安排,你还是我荣世坤的女儿。”

出了荣国公府,青荷很是高兴夫人与老爷和好,马车在街上缓缓行着,荣采茵依旧有心事,虽和父亲关系有所好转,但父亲话里话外还是不希望自己忤逆他,她苦恼如何让父亲接纳殿下。

掀开车帘望了望车外街道,眼在一处算命先生处顿住,从不怪力乱神的荣采茵却想上前一探说法,便道:“青荷,下车看看。”

一个身着雪白白衣的男子懒懒坐于街边小桌前,男子长相俊美妖孽,关键是他却未着算命道士的衣裳,还有他身边的竖幅上写着“道破天机”几个字。

男子一见荣采茵却似等着她一般递给她一签,声音低沉邪魅:“小姐日后大富大贵,请看这签。”

“若破困境,静待时机。”

“夫人……”青荷疑惑不已地看着夫人盯着那支签发呆,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却已了无踪影。

***

台阶下,小卫侍卫叫住准备给殿下送紫苏糕的妙兰:“妙兰,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妙兰怔住:“小卫,怎么是你?找我有什么啊?我准备给殿下送点心呢,是什么东西吗?等我回来再给我吧。”

“我……反正是好东西,我去华安寺求的,还花了积蓄在上面添了点值钱的东西,刚做好的,就给你送来了……”小卫腼腆道,他小声催道,“你过来一会儿,一会儿我要和赫风师父出府办事,可能明天才回来。”

妙兰看了眼旁边含笑的阿融姐姐,可人脸庞含着些许不耐烦,对小卫嗔怒道:“这个小卫,总是送我东西做什么?我不要。”

阿融眼神在妙兰和小卫之间游动,她早看出来小卫对妙兰有意思,小卫各种由头经常来找妙兰,硬塞妙兰各种东西,每次弄得妙兰推搡难堪。

阿融觉得小卫人不错,跟着赫风会有一番作为,觉得妙兰应是害羞才拒绝,便接着笑:“行了,妙兰,我去送就行了。”

“那麻烦阿融姐姐了,我片刻就回来,”妙兰朝阿融笑了笑,转而却瞪了小卫一眼:“走吧,走吧。”

府内修建的殿宇多高大,倚梅殿外闷热,走进殿内却是有凉凉习风卷进,暗道一声锺离荀真是一个会享受的主儿,阿融一只手端着一碟紫苏糕推开虚掩的内帘,锺离荀并不在正殿内,便将糕点放在桌上。

“嘶嘶……”偏殿传来轻微的声响,不寻常的声响,像是衣物在地上摩擦。

阿融忽觉不对劲,本不想管闲事,但心内有隐隐不详的预感,想了想便朝声音方向轻喊:“殿下,奴婢送来了紫苏糕。”

心内忐忑,小心翼翼提步,目光转移到地上时,阿融震惊,然后是巨大的心慌。

锺离荀此刻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一张邪肆的俊脸冒上大汗,剑眉深皱,他的黑色衣袍和地上还有一大块血迹!?

“锺离荀,你醒醒!”阿融不知所措自觉冲过去,轻推锺离荀。

一抬眼瞥见窗子,窗纸已然破碎,地上铺满纸屑和折断的窗木,场面糟乱,他是破窗而入的!

为何受伤?他不只是那个碌碌无为、只会寻花问柳的二殿下!?

那次行刺锺离荀,便怀疑他有武功,看来并未猜错,果然隐藏得深。

地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紧闭的狭长眼睛,神色痛苦,微微喘着气,阿融心不经意间揪起。

一见阿融跪在面前,锺离荀眼底浮现一丝丝猩红,却用力一把推开阿融:“……怎是你!?滚开!”

第三十章 不需要罪婢来救

锺离荀支撑起身子,嘴角裂开阴冷恨意:“本殿下还不需要一个罪婢来救。”

阿融咬牙,她凭何要救他?他死了不是更好?这样也许自己就可以逃出这个囚笼!

鼻翼间慢慢溢开一股清淡梅香,是眼前这个阴沉男人的味道,阿融猛地放开自己搭在他宽肩上的手。

这个阴邪的男人眼中的狠意和不屑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甚至是厌恶!相比往日是嘲弄、戏谑、冷血更加让她心中难受。

阿融欲起身走掉,可手在松开的那一刻颤抖了一下,这样的锺离荀让她心里似裂开一条细细的口子,她不明白他为何那般恨她,这几个月来的折磨也实在想不透。

阿融快速起身走到门口关上殿门,暗朝一句自己无用。

“滚开!本殿下就算死也不需要你来救。”阿融用尽全力把他拖到宽大的床榻上,锺离荀用狭长的眼死死盯着她,薄唇吐出薄凉之语,眼底深不见底。

阿融苦笑,心有些苦涩:“殿下,不知你为何这般恨奴婢,既然这样奴婢就帮帮殿下,等殿下伤好以后便将奴婢赶出府,这样殿下眼不见为净。”

从怀里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一瓶治伤药,剪刀剪开他胸口的衣服,露出男人硬朗宽阔的白皙胸膛。

一条如血蜈蚣的伤口赫然出现锺离荀的胸膛上,伤口长长一条,伤刺向四周蔓延,像极了蜈蚣细细的密密麻麻的脚,十分骇人。

“怎会有这样毒辣的刀法?一定很痛……”阿融揪心,锺离荀再无力气推开她。

还好那伤口不深,也没有刺到心的位置,阿融吁了口气,将白色的药粉轻轻撒在伤口上。

“放心,死不了。”似是有些疼,锺离荀闷哼了一声,下一刻,却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但是,一会儿,他又无力地放下。

锺离荀的眼慢慢转到蹲在的眼前女子绝色的脸颊上,此刻的阿融,小脸微勾,浓黑长睫敛下一小片阴影,破开的窗户外投射进一抹如星子般的阳光,洒在阿融的侧脸上。

美人如画,眉间那刺青时时刻刻昭示她罪奴的身份,她低着头脸庞优美的弧度,的确动人。锺离荀心中冷哼,这种安详的时刻却是未有过。

峋容那一剑的确狠厉,伤口疼痛使头脑混沌,玳玉的容貌浮现在眼前,玳玉和母妃的气质很像。

堂堂的中晋嫡长公主不会是当年无权无势一个南楚庶妃之子可以求得的,玳玉那年陪万俟仲来南楚王宫,误闯母妃梅林,他不过戏谑几句,便被王后的人指责他调戏中晋公主,事后被父王找去太銮殿狠狠斥责了一顿,再去求娶玳玉已是痴心妄想。

而这个罪婢却与玳玉长相极其相像,起初他折磨她,不过是将她当做求而不得玳玉发泄的一个替身以及认为她是锺离雍派来的细作。

不过现在发现,这个罪婢和和玳玉一点都不像,加之知道她隐秘的身世,怀疑自然消除。

当年的玳玉对他不屑,他不屑一顾,发誓要将玳玉娶到手,现在,他也要发誓将阿融得到手,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空气中血腥味和药粉味在弥漫。

“殿下,别动了,奴婢帮你包扎一下。”阿融不敢抬头,撕下衣裙的一角,拿着淡黄色的衣布告诉锺离荀她要为他包扎。

锺离荀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锺离荀眼眸中含着不屑和恨,往日或是忤逆他或是旁观他的姬妾责打她时,这个男人都未用这种眼神看她。

是不屑她的奴颜屈膝!?恨她忤逆他!?

尽力忽略那目光,熟练地用白布条简单包扎伤口,在萧府时,阿融也受伤多次,为了洛儿练武、与人打架。

包扎好后,阿融自觉地想逃离这里,快速站起来说:“殿下,奴婢告退,去找秋水秋月过来,为你疗伤。”

“站住。”锺离荀直直看着她,嘴角微微冷翘着,带着挑衅的意味,“你不问我为何受伤?”

阿融一愣,还是低头轻语:“奴婢就是奴婢,不该过问主子的事。”

“你倒是安分守己。”锺离荀*道,略微失血的唇淡淡勾出一抹笑,那笑容有些虚幻,“原以为你一心想杀了我。”

阿融不明锺离荀是何意思,这自嘲语气真不像是这阴冷的二殿下说出口的,阿融苦笑一声,这个多疑的男人又是在怀疑她?

不再多思,阿融向锺离荀行了一礼,出了倚梅殿去寻秋水秋月。

***

茵芳阁里因主子的慌乱乱了手脚,荣采茵下了从荣国公府的马车,下人们将老夫人给夫人的礼品搬下车厢,留在茵芳阁的一个小侍女却恰巧进房告知夫人殿下出了事。

青荷快速卸下夫人华美的头饰,重新为夫人更衣:“夫人,别急,殿下吉人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荣采茵也自己解开衣扣,清美容貌上满是忧色:“如何不急,殿下从来没有受过大伤。”

“青荷,再快些!”荣采茵催促,记得殿下这许多年来用了大量精力瞒着太子在府中安插的耳目偷偷习武,这次为何受伤?莫非那人身手极是高强?

若破困境,静待时机……

脑中闪现今日街上那个白衣男子,荣采茵突然顿住,拉住青荷的手急切叮嘱:“青荷,你帮我去查一下今日街上那个白衣算命先生。”

“夫人放心,青荷今日便派人去寻。”青荷呆怔,点了点头,继续为夫人整理衣饰。

破旧的窄小房间,门是灰木门,房内堆满脏物,抬头一看便见房梁木上缀满厚重的灰白蜘蛛网。

视线转至房内唯一的可供歇息的破木床上,举手便是一鼻子灰,床上坐着个穿着破布衣女子。

肮脏的头发下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传来开锁时铁链碰撞的声音,灰门被人自外打开,送饭的侍女丢过来一碗难以入口的饭菜冷哼道:“吃吧,真是脏死了。”

门立马便又落锁,另外一个侍女却晦气道:“她以前还是服侍殿下的人呢,如今这么落魄也是她该受的!不知道殿下为何还留着她!”

送饭侍女恶狠狠说:“可不是,殿下如今真受伤了,我看就是这个晦气的女人克的!我就想不通好好伺候殿下有什么不好!?我们还没有这个福气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走吧!还要给秋月姐姐交差呢。”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床上的女子突然笑了笑。

碧涟缓缓站起来,自床底翻出自己拼死护住的一把绿绮琴,爱惜地剥开套琴的布,坐到床上手指自然而然轻勾琴弦,一声声清脆如泉的琴音自指尖流泻。

腹中似有毒蛇在啃噬肺腑,不顾体内锁命丹发作的剧痛,依旧手指勾拉琴弦。

“碧瑶,姐姐很思念你,”在想碧瑶的时候她会奏琴,碧瑶伤心地说,而后又清冷道,“锺离荀,你也有今日,你最好不要活着,不然只要我云碧涟还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亲手杀了你。”

第三十一章 他的心上人

倚梅殿内药香味飘散,一盆盆血水被下人们陆陆续续自殿内端出,殿中央的紫金炉内燃着殿下最爱的梅花薰香,薰香将血腥味和药味掩盖了些许,几双眼睛担忧地望着床上静卧的男人。

“殿下之前可是被敷过白槿?”大夫诊完脉后赞许地问,白槿就是木槿,有止血功效的一种花,大夫拂了拂长白胡须,“还好用了些,殿下的不至于失血过多。”

“想不到她还会用药,这次还多亏她了。”站在床前的秋月语气半酸半赞,本对阿融敌意,但这次阿融救下殿下,对她还是有些感激。

秋水恭敬地带大夫去开药方,床上的殿下却半支起身淡淡开口,声音沙哑:“那个罪婢呢?”

“殿下,你找她做什么?你好些了吗?”秋月一见锺离荀坐起,一脸担忧伏到床前,紧张地问,“殿下还难受吗?吓死秋月了,殿下若是有事,秋月不想活……”

“秋月,殿下需要静养,不要吵着殿下。”秋水看秋月失了神,怕她说胡话,不由拉她离开殿下的床榻。

锺离荀没有理会秋月,转而淡淡吩咐秋水:“秋水,去给左相府和尉迟府传个消息,让他们速来府里议事。”

“殿下,公良大人和尉迟将军已经来了。”这时,小卫火急火燎在门口禀报。

门口传来两道微急的脚步声,秋水的心颤了颤,便见一蓝袍男子脚步沉稳走来,眉目俊朗,眼眸温润柔和。

蓝袍男子身侧跟着名身着棕袍,容貌粗犷的男子,前者温润如玉,后者冷傲霸气,二人容貌气质大不相同。

公良涧走到殿格门前,见到秋水,礼貌温和道:“麻烦秋水姑娘通传一声,我们求见殿下。”

秋水有片刻慌乱,而后恢复神态,恭敬笑道:“殿下正吩咐奴婢暗中去请公良大人和尉迟将军,二位正巧赶来,殿下在殿中养病,里面请。”

公良涧温良笑了笑点头,同尉迟骑并肩入了倚梅殿。

秋水不再看公良涧,落寞地转头,她何尝不是如秋月一般,爱慕之人在眼前却不能越矩说出心中心意。

殿下休养,寝殿外走动的人已被遣散,大夫开完药方离去,不相干的人都尽数回避,只余几人在房中交谈。

“殿下才出手,就被行刺,此事定与太子和敬王有关。”公良涧嗓音平和清朗,神色微严肃,他是锺离荀的心腹,位居南楚左相,在朝中为锺离荀效命,此次二殿下被刺杀,他前来商议对策。

尉迟骑乃威远大将军,他声音浑厚,顿了顿道:“莫非……为了渡江一事,太子耐不住性子出手了?伤了殿下?”

锺离荀伤口已包扎好,他披着衣袍来到窗边,窗外树荫浓郁,看着那绿荫淡淡对二人说道:“嗯,看身手像是太子身边的峋容,我会过她一两次,这段时日,朝内朝外需要更加盯紧太子和其心腹手下。”

公良涧点头,尉迟骑粗声回道:“是,属下和左相定在朝中和军中提防太子和敬王的人。”

锺离荀接着道:“赫风。”

赫风疾步从后面走上去,停在锺离荀面前:“属下在。”

锺离荀转身,面容冷淡问:“上次让你查九屏门和太子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赫风手放在身侧佩剑上,握拳放下,严肃回道:“回殿下,已查到,九州巫师预言九州新玉女出现,太子抛重金让九屏门之人查出姬氏玉女下落,并要求让九屏门的人将玉女抓走。”

“什么!”尉迟骑一惊,神情充满不置信,一向沉稳的公良涧也是面容微惊。

玉女乃九州枭雄争夺之人,近年传,得女女者得天下。

可姬氏玉女早在十几年前早已被九州巫师定下,为何又有新玉女的说法!?而锺离雍竟和江湖邪门勾结欲夺玉女!?

赫风面不改色接着道:“据巫师占卜新玉女还未寻找到,九屏门正在极力寻找巫师,预备大力逮捕玉女。”

尉迟骑浓眉一横,怒道:“太子……真是一介小人!不仅暗中刺伤殿下,还勾结九屏门那种江湖邪门暗中欲抢夺玉女!”

得姬氏玉女象征着得巅峰权力,公良涧建议:“殿下,还宜先下手为强才是。”

似是想起什么,锺离荀眼眸微深:“嗯,让秋水也进来,我有一事交代她。”

秋水从公良涧身边经过,敛了敛眉:“秋水在,殿下有何吩咐?”

锺离荀想起阿融,狭长眼里划过一丝莫名情绪,片刻后:“那个罪婢现在在何处?”

殿下已派人将阿融依旧囚禁于偏殿,不知为何又一问,难道殿下是认为阿融会逃跑?秋水不敢多想,弯腰恭敬回答:“殿下,阿融现在在倚梅殿偏殿,并没有随意走动。”

殿下一直怀疑阿融是太子送来的细作,就这次之事,怀疑可大半消除。

公良涧和尉迟骑有些好奇,殿下囚禁一个罪婢做什么!?

尉迟骑拧着粗眉,疑惑问:“殿下为何囚禁一个小小罪婢?”

“自是有用,届时你们便知,”锺离荀一笑,随后似是放心下来,但还是淡淡对秋水道:“看紧她,千万别让她跑了。”

夜色愈浓,现在是初夏,红梅在冬季开放,树上并没有花,却甚是别有一番风韵,只有那葱绿的叶子缀满了上面,比前段时日更加葱郁,锺离荀最是爱惜这一片梅林,不知是何时栽下的,他将这些梅树视作珍宝,平日派了花匠百般呵护,四周用花栏严密地包围,不让人随意踏足。

廊下夜风拂面,梅树的影子里浮现一张邪肆俊美的脸。

阿融拼命摇头,直到将脑海中那人面容摇散,心神有些恍惚,近日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她虽然只是他微不足道并且厌恶的一个奴婢,却被牵扯进来。

那个阴沉的男人似乎隐藏太多,神秘、邪气、痴狂,神秘地让人自觉去探寻。

而且……他现在负了伤……

不!她瞎操什么心!?

这些与她不相干,思及此处阿融立马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阿融,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只向荣采茵行了一礼,并未回答:“奴婢见过茵夫人。”

不知自己为何等候在外,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担心锺离荀!

荣采茵手扶青荷走过来,惆怅道:“还好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我也安心不少。”

原来是担心锺离荀的身体,阿融觉得茵夫人善良,不由安慰道:“夫人放心,殿下的身体定然很快好转。”

荣采茵看了眼阿融绝色的面庞,想起殿下欲纳她为妾一事,清美面容忍不住苦笑:“阿融,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羡慕你。”

阿融怔住:“羡慕奴婢?”

“殿下虽然没有给你名分,可是你却可以和他朝夕相处,殿下虽对你发怒,”荣采茵眼中妒意一闪而过,旋即对阿融凄凉柔美一笑,“而我,身为她的姬妾,殿下对我相敬如宾,身子甚至……殿下从未碰过我……”

阿融震惊,什么?!锺离荀居然没有碰过茵夫人?

荣采茵眼神飘忽地看着不远处的那片梅林,将手自青荷手上放下,走近梅林,带苦涩道:“你知道这片梅林的来历吗?”

阿融不解地摇摇头。

“殿下的生母是王上的琉妃,可惜红颜薄命,琉妃在殿下幼年时去世。后殿下被王上赶出王宫,让他在宫外开府居住,他便将王宫中母妃的那片梅林移栽到了府内,正是眼前这片。”

“殿下一直想念她的母妃,也钟爱红梅。殿下心里还一直有一个人,那人和他的母妃一般,如梅清冷美艳,他一直忘不了她……”

荣采茵说罢,定定地盯着阿融的一张脸,目不转睛,似要看破阿融,直到阿融脸上出现忧伤之色,她不着痕迹敛了敛眼,将手重新放在青荷手掌上:“罢了,夜深了,我不宜在此久留,替我好好照顾殿下。”

阿融弯腰行礼目送荣采茵清雅的背影离开,脑中却是空白失神。

那个男人心中一直有一个女子挥之不去……

有一个女子……

阿融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走出廊下,脑中挥之不去荣采茵方才那句话。

这时廊下又走来两个人,是原先看守她的两个侍女,二人紧跟过来恭恭敬敬道:“阿融姑娘,奴婢送你回偏殿。”

叹口气,那个男人果然不会放过她,就连受了伤也不给她一点逃脱的机会。

月色下梅林如故,梅林已栽种多年,阿融的心不由自主痛了一下,明明已心有所属,为何就是纠缠她不肯放过她!?

第三十二章 杀姬妾

假山前流水倾泻,哗哗注入鱼池,假山石洞里有细细碎碎低语声,隐隐可见穿着黑色斗篷的几名女子躲藏在里面。

“怎么样?门口两个守着的倒下了吗?”

“老奴做事您就放心吧!”

“办得不错,这金银全是你的,闭紧你的嘴,要是事情暴露了你这条命别想要了!”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回去。”

不稍片刻,一个身形肥胖的女人提着油纸灯笼鬼鬼祟祟出了石洞,沿小路行走,左顾右盼动作紧张,最后那粗布蓝衣胖女人身体消失在浣衣院后门。

偏殿桌上灯盏未灭,妙兰看着专心缝制香囊的垂着脸的阿融,帮阿融姐姐将不同品种的干花塞进布囊。

姐姐再往上绣花,所绣的花和里面的干花一致,栩栩如生,怪不得在府外卖得那般好,卖了不少钱!

妙兰笑了笑又叹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是姐姐振作起来,担忧则是……殿下将姐姐囚禁,逃出殿下的控制实在太难!

夏夜凉风从殿外吹进,烛光被风吹得晃了晃,妙兰忧心地听见阿融轻咳了一声,连忙将窗门掩上,劝道:“阿融姐姐,别绣了,夜深天凉,若是感染风寒可就不好了,殿下指不定还会斥责妙兰照顾不周。”

停下手里动作,妙兰一句话点醒阿融,锺离荀一向多疑……香囊若被翻出,免不了一顿怀疑,逃走的意图也会泄露。

阿融顺从妙兰服侍躺下,妙兰睡意上来,推开门往外走,双脚刚找地,门却自动地“砰”关闭。

下一刻妙兰惊惧见到门外地上直挺挺躺着守门的两个侍女,旁边笔直站着的三个人,瞪大眼正欲叫喊,一只手自颈后劈下,手上的灯笼落地,自己也应声倒地,只余微弱呼声:“啊……”

“什么人在外面!?”阿融疑惑轻喝,房外响起重物落地,这么夜深为何有这般大的动静,倚梅殿的下人们已入睡,莫非是两名在外头看守自己的侍女走开了?

门上投射出几道人影,却无人回答阿融的话。

一片沉寂。

阿融突然惊慌,记起妙兰方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快速掀被起身,门忽然被一下大力推开,透过微弱的月光,一抬眼便见三个穿斗篷的女人快步进来,一人掀开蒙面风衣发出嚣张的笑:“阿融你这个贱人!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熏夫人和我们三个人联手都没除掉你,这次看你这么逃!”

几人黑影如鬼魅,萧黛身侧是穿着同样风衣的苏缨儿,她们不再着华裙,发髻上的头饰素淡,模样落魄。

苏缨儿一步步逼近阿融,眼中含恨:“阿融,你把我和黛姐姐害得够惨!这段时日被殿下禁足,菱角和雪盈被用刑惨死,我们要为她们报仇!”

“别和这个贱婢废话,让本夫人亲手了结了她!”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怒喝声。

“熏姐姐,就交给你了。”萧黛和苏缨儿面带仇恨,却是顺从熏夫人侧了身子让开路,她们二人也是现在才知熏夫人是太子细作,并且身手不凡。

虽说上次熏夫人拖她们下水,但这次不同,熏夫人有太子殿下这个后台,还有武功,浣衣院李大娘也与阿融有过节,这次那么多人想让阿融这个贱人死,殿下又负伤自顾不暇,她们拼命逃出囚禁的阁院就是为了亲眼看阿融惨死,这贱人的死期到了!

熏夫人走过来的时候阿融迷惑地看着她,未掀开面上的黑色蒙布,一双妖媚的眼如鬼魅露出来。

熏夫人黑衣裹身,那身形弧度媚人,阿融心中一噔,那日刺杀她黑衣女子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终于确定心内的怀疑,她咬牙惊喝:“熏夫人,原来是你那夜刺杀我!”

同是黑衣,露出的一对妖艳之眼还有眼中的妖媚杀意如出一辙!

“哈哈哈,”熏夫人媚脸上的肉抖了一下,面容扭曲,再无平日妖艳美色,反正马上便要除掉这贱婢,她不置可否,“本夫人就让你死个明白!的确是本夫人,不过是本夫人你又能怎样!?上次杀你未成,这次本夫人定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熏夫人黑衣旋转,黑暗中一把剑弹飞过来,剑刃上一道暗芒闪现。

熏夫人已刺杀过自己一次,阿融自知打不过深藏高深武功的熏夫人,那一剑刺来之际,她拔腿欲逃。

不料还未来得及躲闪几声惨叫响彻,致命一击:“啊!——”

凄厉哀嚎几声叫,不明白熏夫人为何应声倒地,阿融惊惑抬头,门口的月光下出现一个修长男人的身影。

男人俊邪的脸逐渐清晰,阿融的心剧烈跳动,方才惊险的场面和锺离荀的出现让阿融脑袋一片空白,不禁跌坐在地。

怎会是他!?他居然一剑杀了熏夫人!

这时秋水提着灯笼进入偏殿,忧虑地看了地上的阿融一眼,便将蜡烛点上,偏殿霎时灯火大盛。

小卫扶着门槛旁的妙兰坐起,将她身体扶正,少年清秀的脸上难掩慌乱,点击她背上的一处穴道后轻喊:“妙兰,我是小卫啊,快醒醒。”

妙兰在小卫点穴后眼皮慢慢掀开,秀眉微皱,可人大眼骨碌碌茫然望了望四周。

幸亏妙兰无事,阿融放下心,赶忙用手撑着身体直起身子,顾不上太多欲向妙兰走去。

兀地一把冷剑横在胸前。

“过去做什么?还轮不上你插手。”锺离荀手放下方才刺杀熏夫人的血剑。

黑色刻有暗云纹的剑柄下是白亮锋利的剑刃,刃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渲染开一抹艳红血迹,那颜色像极熏夫人最爱穿的艳红纱裙。

冷冷丢了剑,赫风立马会意,立马拾起那把染血的剑,锺离荀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件绣着红梅的黑袍,红梅勾勒得细致华贵,这男人穿黑色真是阴邪。

阿融这时才发现锺离荀背后的地上还躺着另外两具尸体,是萧黛和苏缨儿,阿融虽然恨极了这二人,但还做不到杀了她们。

杀人这种事,太过冷血。

小卫带着昏迷过后迷糊的妙兰离开,赫风吩咐小厮带走门口晕倒的两个侍女,又将熏夫人以及萧黛和苏缨儿的尸首拖出偏殿,几人面部狰狞,眼睛瞪得圆大,这几个人临死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上留下一淌淌黑色的血迹。

门幽闭的偏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杀人如麻者不动声色地坐在床上,似乎方才杀了两个人只是动动小指头,眼睛都不眨一下,锺离荀俊脸邪魅,薄唇微启淡淡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阿融身体僵硬,觉得坐在床上的那人可怕无比,像一条盘踞在眼前的毒舌,吐着冷血的毒舌信子,如果走过去就是无底深渊。

锺离荀见阿融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怒气上来,是要他亲自动手?

“本殿下再说一遍,让你过来,你是耳聋了还是怎么了?”

“殿下让奴婢过去做什么?我只是一介奴婢,不配和殿下过分亲密。”阿融抬头直迎锺离荀的目光,克制自己眼中的厌恶。

“你这是什么眼神!?”锺离荀眯起狭长的邪目,走过去一把钳住阿融的雪白下巴。

阿融绝美的脸颊浮现一丝笑:“殿下真是了不起,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还能不惧,不怕她们化作恶鬼来向你索命吗?”

“你……”锺离荀愣住,原来她是在意他杀人,但这个罪婢也不想想自己为何杀人,他冷笑,“看来是本殿下错了,早知道让熏儿一剑杀了你!”

“好啊!杀了奴婢,奴婢就不用被殿下幽禁折磨了!”

他早查出上次是熏儿刺杀她,反正要除掉锺离雍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便等熏儿再次出手闻声而动借机杀了熏儿等人也算是保护她,这个罪婢竟然还不领情!?

“你就这么喜欢和本殿下作对!?”锺离荀心中涌上抑制不住的烦躁,自床上站起,一步走过去大手掐住阿融纤细的脖子,“既然这么想死,本殿下就成全你!”

手上青筋凸现,锺离荀嗜血瞳孔里倒映出一张逐渐发紫的绝世面容,阿融的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绵绵延延的倔犟与不屈服。

蓦地,锺离荀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一松手,阿融坐到地上剧烈咳嗽,他怔了怔看着自己掐着她的手,旋即怒气冲冲一挥衣袍抽身离开了偏殿。

第三十三章 逃的下场

东宫的围墙高大,天色淡蓝如釉,高筑殿宇的瓦顶檐角高高指着天空。

一只褐色飞鸟扑腾翅膀,赤羽带起长风,如一道流星划过身着盔甲的羽林军的头顶、楼阁回廊、底下走动的宫女太监,最后橙黄的脚爪落在一座殿宇的铁杆上。

“殿下、王爷,来信了。”韩公公将飞鸟腿脚上用红线绑着的小纸条取下,将拂尘搭在臂上,用布满皱纹的手举着纸条,含笑恭敬呈给长麟殿内的两位主子。

一截宣纸上短短几个字,锺离雍看了脸上戾气大现,把纸条递给锺离敬后转身,怒着一张脸一下坐到高座上:“王叔,雍儿真是小看了锺离荀,你精心训练多时的一枚棋子也被他拿下,还有我千挑万选的棋子也成了死棋!”

“熏儿已死,云碧涟囚禁。”

荣世坤也在长麟殿内,观察太子暴怒的脸色,他表忠心劝道:“殿下勿动怒,不过两个棋子,只要殿下想要,不难再找,殿下若是还要美人,微臣可去各地搜罗。”

“哼,不劳国公费心了,本殿下不过要你个女儿,你到现在也没办到,你那个女儿去了我二弟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个摆设,毫无用处。”锺离雍正在气头上,荣世坤自然碰一鼻子灰。

“是,微臣不才,未能给殿下分忧,微臣告退。”荣世坤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发青地退下。

锺离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一入口便是滚烫难咽,黑脸将茶杯摔碎:“没一个中用的,都干什么吃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奉茶侍女吓得哆嗦地拾起茶杯碎片,手上一边收拾,嘴里连连求饶。

“得了,自己去领二十板子,退下吧。”韩公公嗓音阴柔,不耐烦地看着侍女一手鲜血,没有任何怜悯。

侍女慌忙端着碎杯推出长麟殿,锺离敬从地上的血迹旁走过来坐到锺离雍旁侧的座位,神态冷戾,看锺离雍抑制不住发怒,却只是笑了笑。

“雍儿,切莫急躁啊,锺离荀忍了那么多年,想必是心计深重,早让你不要低估他,你却以为他只知贪恋美色,对你顺服,熏姬和云碧瑶这两枚棋暂且作罢,另外再寻办法才是。”

锺离雍觉得王叔太过镇定,自己却是抑不住盛怒,近日朝中一直对他深信不疑的父王已被几名不知死活的官员挑唆称他厌恶渡江运银,现在看来这事与他那个好王弟有关!

“王叔,你有什么良策呢?”锺离荀望向锺离敬,眯了眯邪肆的眼,王叔这话像是已有对策。

锺离敬高深莫测一笑:“听说你暗中派人让九屏门寻找九州玉女,你不是一直想办法从锺离荀府邸将玉女夺过来?锺离荀将玉女藏得如此隐秘,连你都无法,可见他重视玉女,你和九屏门再好好合作,定然能将玉女带回东宫,如此锺离荀便会乱了阵脚,渡江一事也就不愁破解。”

听王叔分析,锺离雍眸中欲望越发强烈:“王叔说得极是,雍儿这就与九屏门通信,让他派得力之人助我一臂之力。”

***

天气愈发炎热,妙兰一边给绣香囊的阿融扇风一边数了数桌上的香囊,这已经是第十七个,再做几个凑够三十个就可以一起拿出去卖。

那日殿下差点掐死阿融姐姐,妙兰看出来从那后姐姐为了逃离殿下更加卖力做香囊,能典卖的东西都收买人偷偷送出去当了。

阿融垂头,面容黯然憔悴,无论如何妙兰都会帮姐姐,殿下对待姐姐如同囚犯,她已经很少见到被幽闭于偏殿的姐姐露出笑容。

府里下人们对熏夫人、黛夫人和缨夫人的死莫讳如深,秋水姐姐称几位夫人是禁足中暴病而亡,妙兰却是亲见殿下持剑站在她们的尸体前,姐姐若留在冷酷的殿下身边,怕是凶多吉少。

妙兰正思索间,一道人影推开偏殿的门大步进来,阿融一抬头见到阴沉的锺离荀吓得连忙将香囊扫到兜中。

“不用藏了,你送出府卖的那些都在这里。”锺离荀将一袋包裹冷冷砸到地上,妙兰惊惧地看到那包袱,便知阿融姐姐和她的香囊已经被殿下查了出来。

妙兰紧张地将阿融护到身后,跪地求饶:“殿下,求你放了阿融姐姐吧!都是妙兰贪财,才擅自缝制了这些香囊拿出去卖,和阿融姐姐无关啊!”

“妙兰,你退下。”锺离荀看都没看妙兰一眼,只死死盯着阿融绝美的脸冰冷道。

“不是妙兰!是我!”

“你们不用争论,本殿下不是傻子。”一脚踢开拦在门口的妙兰,锺离荀将阿融从偏殿拖出。

一路带到狱房前,阴冷吩咐小厮打开门。

“你不是想逃吗?本殿下就让你看看想逃的下场!”

锺离荀白皙邪俊的脸泛起冷笑,这个罪婢竟然一心想逃!?他不会放过她,他想要的东西最终永远都是他的!

阿融的手腕被他捏得红肿,小厮将铁门缩着的铁链解开,毕恭毕敬请锺离荀入内。

“殿下!菊秋恨你,夫人服侍你这么多年,你有了新人便忘了夫人了,夫人她……如何不恨啊……咳咳……”盘问嬷嬷对菊秋行了炭炙之刑,又泼了冷水,身子乍寒乍热,可谓极刑。

“姑娘,你就招了吧,老奴好去交差,你也少些皮肉之苦。”嬷嬷刻薄的话语却只让菊秋冷笑一声。

菊秋咬紧一口血牙,就算死也不会指证太子和敬王,她何尝不知太子只把夫人当作枚棋子,夫人已惨死,不为太子,只为了夫人这多年怨气罢了。

“嗯…”又上了红炭,菊秋死不认罪,熏华阁一干小奴才却被那炙烫红炭吓得受不住了,“嬷、嬷,饶命啊……我们认罪……指证太子及其余党……”

菊秋哈哈一笑,认与不认都是一样,太子斗不过殿下,夫人和所有人都被他的表象迷惑。

“殿下,这奴婢嘴硬得很,老奴也无办法。”盘问嬷嬷准备再给菊秋上夹指酷刑,眼睛一瞥却见殿下进入狱房,连忙上前行了礼,惭愧禀报。

狱房封闭阴森,里面被炭火烧得炙热,盘问嬷嬷派了手下给锺离荀扇风驱热,只见殿下带了位婢女,稳当地坐在椅上,也不知殿下准备有何打算。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上面血迹未干,阿融面无惧色,锺离荀带她来此就是恐吓她,她不会屈服!

“殿下,老奴错了……老奴不应该贪财为熏夫人、黛夫人和缨夫人卖命,你就饶了老奴吧……”浣衣院的李大娘哭喊求饶,一张浮胖油腻的脸上满是恐惧,上次熏夫人刺杀阿融就是李大娘与她们合谋,最终还是将在浣衣院做美梦的她抓住,熏夫人给的钱全被抄出来,可谓是到头来一场空。

“殿下,我们都招供!……殿下放了我们吧!”萧黛和苏缨儿的下人们也缴械投降。

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有各式各样的伤口,囚衣染血,血腥可怖。

这时锺离荀突然站起来,笑着对菊秋说:“菊秋,熏儿虽厚待你,不过她只是将你当做一条卖命的狗,自你被押进狱房拷问本殿下从未见过熏儿为你求情过一句。”

“不!你骗我!夫人不会这样对我的!……”菊秋嘶喊道。

“那本殿下问你,你进狱房半月,熏儿可来看过你一次?”锺离荀步步逼菊秋就范,盘问嬷嬷见到菊秋崩溃的神态,不由敬佩殿下攻于心计,手段高明。

“嬷嬷,再问吧。”锺离荀吩咐盘问嬷嬷,菊秋知道熏儿身上关于太子的太多事,绝对不能放过。

盘问嬷嬷领命,阿融却是攥紧衣角,她心惊地看着菊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不知锺离荀为何如此逼问菊秋,定然不止她们毒害碧瑶那么简单,包括他残酷杀死熏夫人以及萧黛等人,目的深不可测。

一头污发蓬散被吊在铁架上,身上的伤口结痂又裂开,腐烂流脓。

“怎样?可看清了?”锺离荀故意将她的身体拉近,阴冷一笑,“你若是背叛本殿下,就是这般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不让她总!不是已有心爱之人,恐吓她逼她就范又是什么意思!?

鼻翼传来淡淡梅香,阿融腿脚僵硬,心绪复杂,她在锺离荀的威逼下脸色发白,在狱房众人恭送下,锺离荀看着阿融苍白的面容俊邪眼眸浮现一丝满意,将阿融带出狱房。

第三十四章 碧落

倚梅殿偏殿与殿下的寝殿只有一墙之隔,往日殿下的寝殿歌舞不歇,熏夫人为争宠给殿下献曲,歌音缭绕,府外请的柔媚歌伎在殿内摆动柔软的腰肢,纱裙半遮半露雪白的身躯,引得路过的下人们纷纷侧目。如今殿下的姬妾大半散去,倚梅殿内平静如水。

盛夏时节,梅树枝繁叶茂,偏殿墙头可见寝殿梅树上的簇簇绿叶,知了鸣叫,天气炎热。

墙下有侍女扫落叶,热辣的太阳将扫地侍女晒得汗水淋漓,妙兰和两个侍女忍着炎热站在偏殿外守门。

自从被禁足的熏夫人连同黛夫人和缨夫人深夜刺杀阿融姐姐,加之姐姐偷绣香囊拿出府卖的事情暴露,殿下一怒之下将原先两位侍女姐姐换走,换了如今这两位沉默寡言的姐姐,另外连自己除了给阿融姐姐送吃食外不能进门一步。

殿门敞开,丝丝凉气环绕在门口,妙兰瞅见阿融姐姐神色倦怠地坐在桌前,殿下虽时常对姐姐发怒,但疼姐姐这点不可否认,桌上的铜盆里特地放了冰块,驱散殿内热气。

“妙兰姑娘,我们家夫人来了。”青荷点头对妙兰道。

妙兰抬头便见荣采茵走进偏殿外门,忙行礼:“夫人稍等,妙兰这便去告知姐姐。”

茵夫人能陪姐姐说话再好不过,妙兰马上高兴笑着进殿向阿融传话:“姐姐,茵夫人来了。”

“青荷,快把凉茶给几位姑娘解热。”荣采茵示意青荷把凉茶给在外候着的妙兰几人。

茵夫人真是好人,凉茶是去热良物,妙兰不由感叹,连忙欣喜感激行礼道:“谢茵夫人!”

“多谢夫人好意,奴婢二人不渴。”不料另外两个守门侍女不领情,面无表情拒绝,殿下吩咐过上次阿融姑娘出事就因熏夫人下药放倒守门之人,这次让她们提起万分精神不能再出事,就连性情柔善茵夫人她们也不会掉以轻心。

“你们……”青荷微怒,“夫人一片好意?你们竟敢不领情!?”

荣采茵看了看二人严肃面容,柔和清笑,轻言阻止青荷的指责:“青荷,莫失了分寸,殿下重视阿融妹妹,她们也是按吩咐办事,不要为难她们。”

“是,青荷知道了。”青荷隐下不快,退在殿门外。

荣采茵一身蓝色的翠烟裙,梳着流云髻,几日未见,容貌精神依旧。

阿融向她行礼,荣采茵扶起她坐到椅子上:“阿融妹妹如今的身份不同,不应向我行礼。”

阿融低头纠正:“不,夫人弄错了,我还是殿下和夫人的奴婢。”

锺离荀的告诫阿融记得清清楚楚,她不会僭越身份!

“好了,不说这些,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告知你。”荣采茵清雅面容似带焦急,不过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她的情绪没有波动,她急拉阿融的手道,“阿融,碧瑶妹妹病重,现下……快撑不住了。”

“什么!?”阿融并未太注意荣采茵的神色,“哗”地一声站起来,不相信地问,“怎会这样!?”

才半月而已,碧瑶遭熏夫人暗害不是已经救治回来了!?

阿融心悸问:“不是医治好了吗?”

“已无力回天,碧瑶妹妹现在只有一口气,”荣采茵接着说,“因为碧瑶妹妹私自放被殿下囚禁的碧涟逃走,殿下发现后震怒扬言要杀了碧涟,碧瑶妹妹得知后突发重病。”

阿融见荣采茵清美面庞似带迷惑,不解地说:“碧瑶妹妹是沾了殿下送来的东西才中毒,真凶未查出,碧涟一心以为是殿下不想留碧瑶妹妹在府中……”

阿融沉思,碧涟一直极护碧瑶,当初锺离荀要宠幸碧瑶时便极度不安。

碧涟甚至坚定锺离荀利用熏夫人毒害碧瑶,阿融曾不相信,不过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让她知道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表面那般!

碧瑶从未说过怀恨锺离荀之事,她为何要牵扯进来!?她必须要见到碧瑶最后一面!

阿融眼含希冀,绝美面容上写满悲伤:“茵夫人,你能带我去见碧瑶最后一面吗?”

荣采茵犹豫:“恐怕殿下会责怪……”

阿融咬唇,声线颤抖:“茵夫人,求你了!”

荣采茵似是有些不忍,只好点头:“好,那你换上我的婢女衣服,快去快回。”

半盏茶功夫后,荣采茵缓步打开门,对门外几个侍女道:“阿融姑娘说,想一个人静静,你们不要随意进去打扰她。”

“是。”

廊下阿融抬起低垂的头,对荣采茵道谢:“多谢茵夫人,今日之事奴婢没齿难忘!”

荣采茵轻笑:“不必谢,你也是一片善心,去吧,记得小心为上。”

阿融背影渐远,背后的荣采茵唇边慢慢浮现一抹低浅之笑。

青荷担忧问:“夫人,九屏门的人确定能将阿融带走吗?”

“定万无一失,太子正大力抓捕阿融去东宫,只是殿下将她护得死死的,这次离开倚梅殿,云瑶阁毫无人看守她,赫风一时救不了她。”

荣采茵边扶青荷的手边满意地含笑走在路上,原来那个白衣算命先生是江湖九屏门之人,九屏门受命太子劫持阿融,她何乐而不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殿下怕是已经对阿融动了心思,她不会再是以前的她了,谁也不能夺走殿下,她也不会再对阿融仁慈!特意引阿融去寻云碧瑶是要让她从殿下身边彻底消失!

殿下,本以为,你只是当她是太子的细作,试探而已。

没想到,你却这样护着她!?

而我,原本一片赤心,却换不来你的爱怜?

殿下,阿融一定不能留在你身边!……

***

云瑶阁内,婢女们都跪在房外的地上啼哭。

“殿下……你放了姐姐吧……碧瑶求你了……”碧瑶说话困难,但极力哀求。

碧涟被人压住双手,按在地上,怒道:“碧瑶,你不要求他!”

床前传来锺离荀冷酷的嗓音:“瑶儿,你私自放这个恶妇出来便是大罪,本殿下可以饶你,但绝不会放过她。”

碧涟一笑:“哈哈,我才需要你饶过我!”

“带下去。”锺离荀阴冷眼眸与着碧涟憎恨之目对视,挥袖吩咐道。

一抹绣红梅黑袍衣角在眼底摆动,锺离荀盛怒走后躲在门外的阿融趁乱进入房间,一抬眼,便见碧瑶安静地躺在床上,失去血色的脸隐在纱幔后。

雯蝶在底下跪着,静静守着自己的主子:“夫人,你别伤心了……”

碧瑶可人的一张小脸饱受病痛,惨淡的眼神定定望着纱帐的顶部,眼底也尽是凄凄的雾气,脸色苍白如纸,就像一朵即将从枝头上凋零的花。

碧瑶恍恍惚惚的目光落在门口,突然有了点点光芒,哑着嗓子竭力喊:“阿融姐姐,你来了……”

“雯蝶,你……先出去。”碧瑶对底下的小云说。

“是,夫人。”雯蝶吸了吸鼻子,退了出去。

“碧瑶,你怎么了?”阿融蹲在她的床边,神色焦急。

“没关系的,阿融,”碧瑶浮起淡淡的笑,“我求你一个事好吗?”

阿融欲哭:“好,你说,只有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达成。”

“帮帮我的姐姐,碧涟。”碧瑶苦涩笑道,只这是她唯一愿望,“我中毒这件事与殿下无关,姐姐错怪了殿下。”

碧瑶在这府中除了姐姐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阿融。

“好,我答应你。”阿融的心中钝痛不已,语带哽咽。

“殿下其实从没和我做姐姐口中所说的那种男女之事,始初,我很怕殿下,后来做了殿下的姬妾,殿下待我很好,时常到云瑶阁来陪我,殿下看我年幼,还送很多府外好玩的东西给我,也迁就我胡闹。”

“可姐姐她一直很担心我,说殿下是故意对我好,是在利用我,我想不明白。姐姐有时候把殿下给我的东西丢掉,她还经常说,殿下是个心狠的人,让我不要接近他……我被熏夫人下毒,姐姐却误会殿下……阿融姐姐,希望你帮我多劝劝姐姐,让她放下仇恨。”

碧瑶一下说得太多,小脸紧皱,气息有些不稳。

阿融震惊,锺离荀原来并没有真正宠幸碧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惊惧还是释然。

原来锺离荀真是借熏夫人除掉他疑心的人!?

在这样一个工于心计、深不可测的可怕之人身边迟早折磨死,她必须想尽办法离开!

这事她也绝对不能告诉心思单纯的碧瑶,碧瑶知道恐怕更加伤心。

“还有,阿融姐姐,谢谢你,很高兴和你……做姐妹一场……”碧瑶突然精神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似是回光返照。

阿融心慌地看着碧瑶对着她开心甜笑,笑着笑着却突然咳了起来,忙紧拉她的手:“碧瑶,我心里也一直把你当做姐妹!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你撑住……我去找大夫!”

阿融准备冲出去,碧瑶突然拼尽力拉住她的手:“别去,阿融,没用的……”

“我……安心了,保重,阿……”语不成句,那个“融”字未出口,便闭上了眼。

“碧瑶,碧瑶!”碧瑶静静如花躺在床上,再无往日活泼,阿融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如花生命在面前逝去。

碧瑶才十三岁!

阿融跌在地上,痛彻心扉,这场景如此熟悉,那年,阿娘也是这样离她而去。

第三十五章 九屏门劫持

“啊——救命啊——”碧瑶刚合上眼,房外就响起雯蝶和其他婢女们嘶喊的声音。

刀剑刺入她们肉里,又飞快地抽了出来,鲜血淋漓。

“雯蝶!”阿融惊叫冲出来。

不稍片刻,几个婢女都惨死,阿融奔出房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她睁大眼睛,只见那人腾飞而来,落在她的面前。

阿融抬头不惧地望着来人,怒喝:“你是什么人!?怎么能滥杀无辜!”

月光朦胧,云瑶阁的院内那黑衣男子站在一具具死尸旁边,对临危不乱的阿融感到有些意外,但不屑回答阿融的话。

男子与夜色一般的黑靴踏过尸体,一步步靠近阿融,阿融被他逼得快退至墙角,只见他瘦长的手指衔着几枚银针,那银针上一定有毒!

地上的血都已发黑!

阁院的灯盏被他故意扫到地上,漆黑夜色和这个恐怖的黑衣人融为一体,阿融惊惧地看着黑衣男子一步步逼近自己,她甚至看不见他露出的眼睛,这个人比熏夫人的武功更高强百倍。

她该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锺离荀回来吗!?她现在甚至渴求那个阴邪的将她囚禁的男人来救她!

至少她能活命!阿娘让她活着,她不能死!

霎时,一道黑影瞬息窜到面前。

“你……”那黑衣男子飞速用嶙峋的手指锁住阿融的喉,她无法说话,难以呼吸,脸色渐渐发紫。

黑衣男子旋即点了她的昏穴,她晕死了过去。

男子抱起她,用斗篷遮住她的身体,飞入漆黑一片的夜色当中。

“追!”

黑衣人身手非凡,轻功卓越,翻过一个个房顶,身形如黑鹰在空中穿梭,很快便将锺离荀和赫风带来追上的人甩在后面。

赫风知自己有罪,他握着长剑飞下房顶,半蹲在地上自动向锺离荀讨罚:“殿下,属下无能,让那黑衣人跑了。”

锺离荀站在云瑶阁前一群尸体前,眼眸深处一抹异色,他望着那黑衣人离去的尽头对赫风道:“不怪你,此人在王府来去自如,定然不简单。”

赫风思考片刻,恭敬道:“殿下,可是……九屏门的阴舁子?”

锺离荀的脸在夜色中阴沉无比,俊脸邪魅如妖孽一般:“江湖中,轻功如此如鬼如魅的,唯有他,还有他使出那几枚毒针的手法,不是他还能有谁?别说你我二人,估计只有动用楚王宫的一半羽林军才能降得住他。”

云瑶阁内寂静一片,锺离荀望了眼房内的床,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眼中有隐怒火气,可身上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看来锺离雍已经忍耐不住,连九屏门的门主都请动。

府中定有内应,不然那个罪婢也不会这么轻易逃出去。

锺离荀的眼神深不见底,那个罪婢的身世应在九州泄露,到时各方蠢蠢欲动,他谋划锺离雍和湘仪王后的大计还未完成,若执意去寻那罪婢怕是会误大事。

但,若不尽快将那罪婢夺过来,再迟些,更多不明不白的人掺合进来他再出手便不会容易!

他眼底一丝冷血之气蔓延,他早就警告过这个罪婢不要忤逆他!可她居然还是私自走出偏殿!

赫风看着锺离荀愈发难看的面色,顿了顿,请求殿下进一步打算:“殿下,是去东宫追阿融姑娘还是暂按兵不动?”

月下阴沉男人的眼划过果决之色,他心里已有盘算:“暂且按兵不动,找出府里的奸细,等待合适时机再行动,这段时日你派人去东宫去打探消息。”

赫风本以为殿下会不顾一切誓要追到阿融姑娘,但他猜错,殿下还是以大局为重的殿下,女人和王权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赫风恭敬应:“殿下放心,属下这次定谨慎行事。”

倚梅殿正殿,灯光昼亮,殿内的各处都掌了灯,地面上齐刷刷跪了一群人,倚梅殿今夜当差的下人都被殿下召集罚跪。

小卫站在妙兰不远处,只见妙兰可人面颊苍白,自己也揪心起来。

妙兰呆呆跪在地上,她要恨死自己!

茵夫人下午来访,直到傍晚天边泛起层层霞光,她都未察觉阿融姐姐不在房内,茵夫人吩咐过,姐姐不让人打扰,她和另外两个嫌少说话的侍女姐姐便不再进入偏殿。

谁料,晚膳之际,端饭菜入内,将吃食放在桌上轻喊:“阿融姐姐,用晚膳了。”

两位守门侍女破门而入,一掀拱起的薄被,里面空无一人!

妙兰自知蠢笨,不知姐姐如何逃了出去!虽然姐姐和她一直想逃离殿下,但这次姐姐是被劫持离开的!

锺离荀冷冷坐在椅上,薄唇线条冷峻,一双狭长阴冷的眼含着盛怒盯着下面跪着的一群奴婢奴才:“你们可知道你们犯了何罪?”

两名守门侍女重重磕头,她们身负武功却未完成殿下和赫风大人交代的差事,甘愿领罚:“奴婢们办事不当,没看住阿融姑娘,任凭殿下责罚!”

倚梅殿的其余下人在偏殿外当差,阿融姑娘的事他们一概不知,皆惶恐喊道:“殿下,奴婢、奴才们未见到阿融姑娘啊,求殿下恕罪!”

妙兰心内既愧疚又焦急,清秀可人的脸上挂满泪珠,脱口而出:“殿下,是妙兰没用,弄丢了阿融姐姐,妙兰求求殿下,一定要将姐姐救回来啊!”

“那个罪婢既然那么想离开这里,便让她自生自灭,本殿下不会再插手。”锺离荀话语冷淡。

荣采茵心内轻笑,九屏门果然做事果断,但她不能引起殿下怀疑,莲步上前,清美脸庞含怜悯焦急:“殿下,阿融姑娘不想留在殿下身边,这些奴婢也拦不住,殿下不要怪罪他们,应尽快找回阿融姑娘才是。”

一侧伺候的秋水微怀疑地看了眼荣采茵,茵夫人的话颇有深意。

“茵儿不用再劝,全都带下去领二十板子,此事作罢。”锺离荀却是没理会,态度淡漠。

下人们心中吁口气,妙兰见殿下坐视不理,急得连忙爬去死死拉着他的袍角,哭道:“殿下,求你救救阿融姐姐!”

“放开,你平日和那罪婢关系最好,若再求便是三十板子。”锺离荀冷冰冰扯出衣袍角,大步离去。

秋月淡淡看了眼跪地哭泣的妙兰,心情松快地跟在殿下身后,阿融一走,殿下就不会再宠幸阿融。

殿下走后,下人自觉去领罚,妙兰抬眼望见赫风瘦长的黑色身影,心里激起一丝希望,跪过去低喊道:“赫风大人,妙兰求你劝劝殿下,将阿融姐姐就回来吧!”

妙兰不敢看赫风的眼,低垂着头,她一向崇敬赫风大人,上次他还救了阿融姐姐和她一命。

赫风转身,见妙兰清澈可人的眼睛里充满忧愁和急切之色,那对荡人心怀的眼眸里似盛着澄澈的泉水,一向冷漠待人的他心中也不忍。

殿下迟早会带回阿融姑娘,只是掩人耳目不道破,赫风点点头:“放心,我会尽力劝殿下,阿融姑娘不会有事。”

赫风离去,妙兰听了赫风大人的话安心下来,脸色微红,对赫风大人更加敬佩,小卫看师父的身影消失,才难过的走过来对妙兰道:“妙兰,你为什么只求师父?我也可以帮你啊。”

妙兰没多想,脸微红笑道:“赫风大人上次救过我,他又是你师父,一定能劝得动殿下。”

小卫怔住,不再吭声,他注定比不上师父!将腿脚酸痛的妙兰扶着站起,隽秀脸上充满失落,手扶妙兰从倚梅殿正殿离开。

第三十六章 迷香

眼前漆黑一片,昏暗无比。

阿融双臂半撑起身子,脚下传来铁链“叮叮”碰撞声,自己的脚已然被铁链锁住!

这才迟钝记起自己已经不在云瑶阁,而是身处一个陌生之地。

用手快速摸索身体,并没有疼痛,她不仅活着,竟也无受伤!?

手触碰到石地上,指尖一层灰,这里光线微弱,四周都是石壁,这是一间密室?

那样厚的灰尘味,可见这个密室已经废弃许久。

在萧府时,她被章氏和萧黛关过黑屋、柴房,出来后都是一身伤,但从未有现在这般恐惧过。

阿融稳下心绪,只要还有命在,就不能放弃!

她靠上墙壁,身体稍微舒适,思索昨日不知何时被那黑衣男子丢在此处,肩背酸痛,那人点了她肩背的迷穴……到底是何人劫持了她?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难道是冲着锺离荀来的!?旋即苦笑了一下,她一身贱骨,有何威胁价值?

“轰——”

这时密室石门开出一方食盒大小的缝,光亮自缝口透进来,一个饭菜木匣放进。

女子声线粗硬,甚至像男人的声音:“老实将饭菜吃了,不然有你苦头吃。”

阿融嗓子干涩,欲开口,那女子已了无踪影。

动了动身子,手并未被束缚,抬了抬脚,脚上一条坚硬的铁链。

阿融匍匐前进,爬到那个洞前面之后,摸到了木匣。

打开木匣,饭菜丰盛,这是对待一个普通的牢犯!?难道是下毒诱惑她!?

阿融犹豫片刻,不敢下咽,转念一想,抓她的人如果想杀她,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饭菜虽可口美味,但她心绪太乱,麻木地咀嚼,味同嚼蜡,无论如何,总不能饿死!

饭匣和碗散落在地,头脑昏沉,天地旋转……

好困……

阿融进入梦乡,阿娘美艳的脸浮现。

阿娘好美,着件淡紫色的霓裳羽衣水仙裙,身披清烟水纱。梳着一个反绾朝月髻,白莲玉簪插入三千青丝间,温美如玉。

阿娘面若芙蓉,肤若凝脂,气若幽兰,独自坐在那清水河畔的花间秋千上,回眸一笑,迷倒众生。

可是阿娘美丽的脸越来越模糊,她看见阿娘对她欣慰地笑,离她越来越远。

…………

“阿娘!阿娘!你别走!——”阿融从梦中惊醒,低喊几声,“别走,别走!”

“姑娘醒了?”刚刚从痛苦中清醒,一个人便在他耳边低笑,声音蛊惑人心。

阿融睁开眼,她此时睡在密室的角落,浑身都是梦后的冷汗。只见一个容貌妖孽的白衣男子蹲在她旁边,男子唇红齿白,眉眼秀美,若是个女子怕是红颜祸水。

未及反应,那男子执起她纤细雪白的手臂,阿融突然闻见男子身上百花缭乱的香气,十分香甜,闻者迷乱。

一个男人怎会用这么重的薰香!?阿融记起曾经阅览过的武功奇书内描写过这种催眠秘术,一定是迷香!为何对自己用迷香这种阴邪之术!?

阿融气愤地欲用力挣扎男子捉住自己的手,可无疑是蝼蚁毫毛之力。

男子浅笑拔下阿融手臂上的银针,只听他用柔声蛊惑她:“可记起些什么了?”

他身上有迷香,不稍片刻,阿融摆了摆头,神志不清不由自主地回答:“梦见阿娘了……阿娘好美……”

“阿娘是谁?”白衣男子继续引诱。

“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融突然感觉头痛欲裂,“我不知道!……”

“那你是谁?”男子眼中一丝妖媚的魅惑。

“我……我是阿融……”阿融捂着头,薄恼地轻轻捶打。

“好了,乖,不问了。”那白衣男子轻摸阿融绝美却呆呆的小脸,满意地勾起了红唇。

一挥衣袖,收起了迷香。

阿融的视线逐渐清醒起来,看清这个妖孽的男人,不由警惕地一把推开他瞪大眼:“你是何人!?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许久没有梦见阿娘,而且还是她未见过的阿娘!

白衣男子毫不隐瞒:“小人贺兰上云。”

贺兰上云是谁!?

男子邪魅地低笑:“既然美人已经醒了,那小人告辞了,下次再来看望美人……”

妖孽的白衣男子翩翩而去,密室的门又重新关上,阿融舒口气。

***

太麟殿,殿中金炉沉香缭绕。

正殿内一明袍*在朱色窗门边,韩公公含着恭维之笑接过殿下从信鸟细脚上的信。

“拿去烧了。”锺离雍心情愉悦地吩咐,从窗口向殿中央走去,“九屏门门主果然办事得力,萧融姑娘可安排好了?”

韩公公手持他那把拂尘,阴气眉眼笑开连忙答:“殿下想得到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殿下放心,萧融姑娘已被安排在殿下寝殿的密室里,不会出任何岔子。”

锺离雍负手站着,韩公公将金炉打开,王宫御用的沉香香味浓郁,韩公公细细捏着信丢入炉内,信条顺时被火舌吞没,残骸落到炉底,化为灰烬。

“殿下,贺兰公子求见。”那信刚烧尽,太监卓公公毕恭毕敬进来禀告。

锺离雍坐到高座上,愉悦道:“请进来。”

“奴才这就去。”

贺兰上云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他笔直地站在殿门外,他轻柔抬头晲着殿门上用金漆描的“太麟殿”三个字,眼中是笑傲之色。

小卓子进殿传话,只余小梁子站在殿外候着,他入迷地看着这贺兰公子,贺兰上云脸白如雪,丹凤眼迷离,高挺秀丽的鼻梁,薄薄粉唇,那两道细长的眉比女子还要娥美几分。

太子殿下在离都繁华之巷修建元府,府内招纳南楚以及九州各国的贤能之士,小梁子听东宫里的人议论一些,他不及小卓子机灵得师父喜欢,见过这个贺兰公子之前本以为殿下的元府内招揽的门客都是一些德高望重年迈之人或是走投无路投奔而来的穷酸士子,未料还有贺兰公子这般身貌如仙之人。

思索间,小卓子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小梁子,好好当差,你又在发什么愣,又想师父责罚你?”

小梁子回过神,心虚地看了眼贺兰上云,连连和小卓子齐喊:“殿下宣贺兰公子进殿。”

贺兰上云轻笑,手持一把水墨折扇,徐徐走入太麟殿。

“贺兰,萧融姑娘可醒了?可唤醒了她的失忆?”锺离雍一见贺兰上云,邪肆之脸含赞许询问。

贺兰上云捏着把柄折扇,双手合到一处,微弯腰行礼,翩翩公子有涵养的模样:“回殿下,萧融姑娘已醒,贺兰保证,只要不出意外,连用七天迷香,姑娘定能回忆起幼年遗失的记忆。”

“好!”锺离荀夸赞站起,萧融若能恢复记忆,他便能永远拥有她不凡身份背后的势力,走下座下台阶,“若成功,本殿下必定重重有赏!”

“贺兰谢殿下。”贺兰上云行礼,微低的脸上隐现一抹了如指掌的笑。

第三十七章 太子的阴谋

密室之中,分不清白昼黑夜。阿融一伸手,不是摸到粗糙坚硬的石壁就是一掌灰尘,四周封闭,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声响,密室内也是没有任何声音,阿融幼时被章氏和萧黛囚闭的记忆唤起。

房内珠帘后,坐在软椅上的章氏看似端庄的脸却满是得意嫉恨之色:“这个小贱人胆敢到我的院里偷东西,本夫人既然是你的主母,定是要好好教你规矩,不然你手脚这般不干净,日后从萧府出去,老爷都没脸承认你是萧家的女儿!”

“嗯……”黑屋里王嬷嬷一鞭鞭死命地打。

“记住了,谁才是这萧府的主人!你的娘是妾,你娘和你便是老爷和本夫人的奴婢,永世都别想翻身!”

“大夫人,阿融偷了什么妾身赔你便是,还望大夫人饶了妾身这不懂事的女儿。”最后阿娘低声下气赶到章氏门前跪着捧上自己所有的积蓄和首饰,章氏见阿娘卑躬屈膝求饶,心中快意收下阿娘度日过活的钱财,此事才算作罢。

“阿娘,不要……”

“还说!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阿娘打了一巴掌,回去后阿娘抱着她和洛儿痛哭:“阿娘没用,阿娘对不起你们……”

“不,阿娘,不是你的错!”

章氏杀鸡儆猴已是家常便饭!之后若不是有子策和虞伯父救助,阿娘、她和洛儿早已饿死街头。

阿融坐在地上,双手环腿,心里苦意泛滥,亲近之人皆已死去,只余她一人苟活于世!

“吃饭。”

冷冷两个字,阿融虽未见到送饭的这个女子,但凭这几天她反反复复的声音,阿融断定这个女子一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止住回思,石门上的孔缝打开,一日三餐,这个声音粗硬的女子都会给阿融送饭。

“姐姐,你多大年纪?听声音似乎比我年长几岁。”

“我梦见了我阿娘,不过她已经离开我很久,你的阿娘在你身边吗?”

阿融趁机套她的话,那头似乎静了一阵,又传来生硬冰冷的嗓音:“你要是再多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别以为主子不留着你我就不敢杀你,给我老实点。”

真是一个脾气不好一板一眼的姑娘!

阿融越发疑惑,将她劫持到此处的人本没有折磨她也没有杀她,除了怕她逃跑以外算是优待她,只是为何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这是要将她囚禁到何时!?

捧着饭菜吃得干净,刚放下碗筷,阿融惊瞪地密室的门又被打开。

“轰隆——”

大步走进来一个步履不稳的黄袍男子,待看清来人的脸时,阿融惊怔住。

南楚太子锺离雍,原来是他劫持了她!

“阿融姑娘,又相见了,”锺离雍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融,一身酒气,“上次匆匆一眼还未仔细认识姑娘,但本太子将你可是救了姑娘一命。”

阿融感到可笑,冷笑一声:“太子殿下,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别将话说得那么好听。”

她警惕起来,缩在角落冷眼看着眼前这个阴戾的男人,他利用她将她如同物件一般送给他的王弟,现在又将她捉来,定是别有目的!

锺离雍眼中弥漫着血丝,向她走过去。

他的脸在眼前放大,那是一张略微粗犷的脸,充满着杀戮和戾气,没有锺离荀那样阴沉妖娆的精致五官,他们长得并不像亲兄弟,性格也是差别巨大。

阿融看着他逐渐逼近的身体,心下有些慌乱,可脚被束缚着,不能动弹。

用力向一侧爬去,锺离雍又转身过来,望着她绝美的脸,眼眸深深。

猛然将阿融抱起,走出了密室。

腿脚被牢牢铁链束缚,手臂又被他擒拿住,阿融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密室与石墙密合,眼前俨然是一个华美的宫殿,殿内富丽堂皇。

两个紫柱竖在殿顶和地面之间,四周的摆设皆王室所造,面前是一扇万马驰骋的美驹屏风,地上三尺高的紫檀香熏座香气浮动,雕着飞龙的金丝卧榻宽大无比。

“本太子也是近日才得知,我那个贪恋美色的二弟竟没有碰你,可惜不知是糊涂还是刻意为之。”锺离雍满意地说着,将她放在床上,浑身散发着不可抗拒之意,“先前未识明珠,现在亡羊补牢,于时未晚。”

撇开其他的话,阿融镇静下来思索……锺离雍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只有王府中少数人才知,莫非锺离荀身边被太子安插了奸细?

阿融必须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她不要稀里糊涂被人抓来抓去!她疑惑问:“敢问太子是如何得知那些事的?”

“告诉你也无妨,是和你一同进府的碧涟,花媚儿和熏儿也是我的人。”锺离雍见阿融的眼睛里充满着不置信的神色,眼中越发迸发出嗜血的光芒。

片刻锺离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心疼地抚了抚阿融绝美的面颊说:“都怪本殿下挑错了人,熏儿那个贱人险些将你误杀了,不过无妨,你现在完完整整属于本殿下了。”

阿融沉思,原来锺离雍早对锺离荀有防范之心!媚夫人和熏夫人不觉得意外,可为何碧涟也是!?

对了,碧涟刺杀过锺离荀!

怪不得碧涟要去刺杀锺离荀,原来碧涟投靠了锺离雍,可怜碧瑶那个丫头,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大姐是这样心狠手辣!

难道碧涟有不得已的苦衷?

对,锺离荀利用熏夫人毒害碧瑶,在她面前亲手杀了他的三个姬妾!

现在二王府会不会已乱成了一团,碧涟会不会已被锺离荀处死?锺离荀会不会又被……

不!她为何要关心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你是我找了许久的人,得到你,我就能拥有天下了,哈哈哈哈……”锺离雍邪狂地大笑,一对如鹰似的眼像占有猎物一般紧盯着陷入深思的阿融,一把捞起她。

天下?……阿融再次震住了,她和天下有何关系!?

这时的阿融脸带惊慌之色,如一只欲逃出囚笼的小鸟,更激发锺离雍欲征服的欲望,她容貌绝美脱俗,肤白如雪,凤眼流盼灵动,眸里若盛清水晶亮,眉如柳叶,桃腮红润,樱唇微抿,那一张脸真是不食人间烟火,锺离雍盯着阿融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不由失神,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

“真美的一张脸,”锺离雍欣赏地撕开阿融的衣裳,将她放到大床上,那张床大得足足可以睡下四五个人。

阿融惊叫:“不……”

第三十八章 来抓狐狸精

不要!

凉意浮上身子,眼看锺离雍快将自己的衣服剥尽,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低喊,锺离雍充满情欲的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怒气,像狂风暴雨骤来。

阿融顿时松口气,她并不害怕锺离雍的发怒,而是害怕他强行玷污她的身体!

梁公公吞吞吐吐弓着身子在外头回禀,扰乱殿内愈发浓重的情欲气息:“太、太子殿下,太子妃求见。”

两个守门太监紧张地看着太子寝殿外乐陵公主独自一人只身闯殿下的寝殿,一双带着英气的美目死死盯着太子寝殿的那扇朱门,乐陵公主是中晋的公主,东宫的太子妃,但这位主子并没有东宫女主的端庄大方,常与太子殿下因为纳妾之事胡搅蛮缠,嫉妒成性。

可太子爷并不迷恋美色,迎娶乐陵公主以来,从未纳过其他女子,殿下一心为王上协理朝政,不像那位沉迷美色霍乱王室清誉的二殿下,王上也为太子爷不乱纲纪深感欣慰。

这还是殿下头一次带了东宫外的女子回来,太子妃已然坐不住!

此时夜已深,乐陵华袍罩体,她听到锺离雍私底下带了个女子回东宫,一袭妃色宫裙都未来得及换下,华髻上冠以芙蓉金步摇,肩细如刀削,楚腰盈盈不及一握。

可双眼冷似冰,她知道那个狐狸精就在锺离雍的寝殿里,她愤恨不已!

淡月下的乐陵本是自负美貌,小梁子觉得太子妃若不是脾性太过粗爆,殿下也不会如此厌烦她。

阿融见锺离雍脸色不好看,心乱如麻,祈祷殿外那个太子妃能闯进来。

“去对太子妃说,让她回去歇息。”不料锺离雍冷冷看了朱门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头又转回来,厉眼再次对上阿融的眼,直到阿融听到话后眼里慢慢浮现慌乱的神色。

殿下几乎鲜少召太子妃入寝殿,不让太子妃进去并不出人意料,但回绝太子妃实在惶恐,小太监梁公公颤栗地向乐陵公主回道:“娘娘,殿下说……”

这时卓公公打断他的话,迎笑脸讨好地对乐陵道:“娘娘,这是殿下的意思,殿下已歇下,娘娘就别为难奴才们了。”

小梁子深知小卓子一直受教于师父,做事也多几分机灵,自己不善言谈,比不上他。

乐陵自是不信,眼中喷火,语气狠恶:“你们都给本宫住嘴!殿内的灯都未熄灭,你们还说殿下已歇下!?你们今日不让本宫进殿,到时我扒你们一层皮!”

乐陵怒气冲冲一把推开拦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小梁子听到那番话,腿脚有些发软,拦也拦不住太子妃。

更何况也不能拦,一向处事圆滑的小卓子对小梁子道:“这中晋的乐陵公主可不是好得罪的主儿,殿下和娘娘都得罪不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锺离雍,你果然窝藏了一个狐狸精!”愤怒推开朱门,迈入寝殿内的乐陵一双美丽眼睛充满了愤怒、怨恨和嫉妒。

在母国中晋,她是堂堂嫡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地长大。

她是母后、父王最小的女儿,捧在掌心至宝呵护疼爱,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可两年前南楚来使求亲,母后说中晋国力日渐衰退,为了巩固九州第一国的虚位,要得到南楚的强大后盾。

顺从母后的意思嫁到南楚,成为了太子妃,但在东宫的这些年,她却过得委屈极了!

锺离雍养尊处优,性情暴戾,霸道无常。她不得他的喜欢,虽然顾忌她的身份他不曾纳姬妾,但是从不给她好脸色。

离王都内,为保名声锺离雍传她与他夫妻恩爱,可东宫里那个奴才不知,他们不睦,争吵不断!

前两日,派贴身侍女去锺离雍的门客——贺兰上云处打探消息,才发现了今夜这事。

殿内四处都掌了灯,乐陵一推门进去,就望见锺离雍将一女子压在床榻之上,阿融白皙的肌肤露出一大片,在灯光下亮白如雪,春光大泄……

“本太子让你进来了吗!?”锺离雍眯着鹰鹫之目,见乐陵眼神愤怨地走进来,不由怒喝,谁也不能违抗他的旨意,但是这个女人屡屡挑衅他的威仪!

乐陵一双眼死死盯着阿融的方向,指尖指着,大声说道:“殿下,往日你是如何在王上面前答应我,不会纳妾,一心一意待我!可如今,你竟然将此狐女带到东宫……你如何还将我这个正宫放在眼里!?”

阿融此刻用被子裹紧自己,见乐陵闯进来,心下顿时松懈许多。

“本太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滚出去。”锺离雍怒容阴厉,披衣大步走下床,向乐陵走去,准备唤得力侍从将乐陵押出去,“小卓子,去将峋容找来!”

小卓子应声忙去,乐陵深知自己打不过武功高深的峋容。

乐陵是中晋霍国公的外孙女,霍氏是中晋武将世家,从小外公教过她习武,身手也不差,她飞快地朝床榻走去,趁锺离雍离开床榻之际,举手掀开了盖在阿融身上的锦被。

阿融的侧脸映入乐陵的眼帘,虽然未见她的正脸,但已然惊住!

正如一般人初看这绝色少女的眼神一样,男人是惊艳、贪婪,女人是嫉妒、怨恨。

玲珑有致的身子被拉扯开的薄被浅浅掩住,美人一张脸媚意天成,比桃花还要媚三分,乌发似漆,铺散在宽大的床榻上,凤眼微敛,侧脸上浓黑长睫遮住如明珠似的眼烟眉之间那抹妖艳的刺青形似凤羽,足以迷惑人心。

乐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子的一个侧容都这样惊艳!?她指着阿融愤然叫道:“妖女。”

锺离雍反应过来乐陵掀开了阿融的被子,一张脸顿时黑戾,对门外刚巡逻回来的峋容道:“峋容,将太子妃送回寝殿。”

“是,殿下。”身手敏捷的峋容从外面疾步而来,毫不客气用力拉起乐陵的手臂往外走。

乐陵挣扎不过,满是恨意地大喊:“大胆!你们放开我!”

太子妃被带走后,锺离雍脸色黑沉,酒已醒大半,兴致全无,也没看阿融一眼,便一挥衣袖,对外面候着的韩公公吩咐道:“安排几个得力的侍女过来,将她好好看住。”

阿融缩在被子下,听见锺离雍不再强迫她,乱糟糟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韩公公臂搭拂尘快步走进锺离雍,连连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小梁子和小卓子被韩公公派去找人,片刻后几个粉衣宫女走进殿,托着一盘盘干净华美的衣裙和首饰对阿融恭敬说:“姑娘,奴婢们侍候你换身衣裳。”

几个人就要上来拉扯阿融,阿融不习惯被人伺候更衣,急急推开几人道:“多谢几位姐姐,我自己换上便可。”

宫女们面面相觑,奇怪地看着排斥警惕的阿融,不知阿融为何不让她们服侍,于是面色疑惑地将托盘放在檀木圆桌上便退去门外守着,人群安静下来,阿融才长长吁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真假玳玉公主

翌日,正午,长陵殿。

殿后莲池边的凉亭里,二人在赏花品茶,琉璃珠帘浅浅遮住亭内的人影。

正值炎炎夏日,凉亭四周的碧水池里红莲朵朵,微风轻拂,红莲粉嫩的花瓣徐徐摆动,宛若婷婷袅袅的美人在水中戏水,摇曳生姿。

亭中一双锐利贵气的美目轻轻浅浅欣赏着这美景,另一对饱含愁色之目的主人却神色厌厌,夏日里难得清爽的景致也舒缓不了她烦躁恼怒的思绪。

“兒光姑姑,乐陵该如何是好?你快给乐陵出出主意啊!”乐陵实在忍不住烦扰,拉着一个年长她几岁,气质华贵的女子抱怨说道。

有身着淡粉宫裙的宫女恭手捧青花瓷壶盛着的碧螺香茶和两碟玫瑰酥上了几道玉阶,仔细将檀木托盘放在凉亭内的玉石圆桌上。

“公主,太子妃,香茶和酥糕送来了。”

“嗯。”眉宇点着华贵朱赤的女子轻应,带着王宫中才能用的护甲捻起一小块玫瑰酥放入嘴里,朱唇微微咀嚼,优雅之至。

这女子身穿一件绛红的珊瑚云带裙,头挽七宝芙蓉银珠冠,手里拿着一把团花蒲扇,眼角眉梢贵气不凡。

此人是南楚王后的嫡长公主,名兒光公主,深得老楚王和湘仪王后的宠爱,身份尊贵无比,当今太子锺离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乐陵,你先莫着急,姑姑会帮你的,”兒光公主品尝完酥糕,又举杯抿了一口茶,嘴角含着莫测的笑,不急不缓对乐陵道,“雍儿的性子姑姑是了解的,他一向不沉迷美色,先探探这个女子的底再做打算不迟。”

乐陵见姑姑毫不为她着急,不紧不慢的样子,她恼怒道:“姑姑,你让乐陵如何不急?殿下虽然一直不待见我,但从未像这次一般将那样的妖孽女子带入东宫,所以乐陵才如此恐慌!那狐媚女子已爬上殿下的床了,可见是个什么手段的使得出来的!”

兒光公主听乐陵心急如焚,却是抬起玉手,用锦帕掩唇浅浅一笑:“乐陵,你这性子是时候该改改了,你要记得你是太子的正妃,以后是要当王后的人,万事不能乱了分寸。那个女子定是大有来头,在你没弄清她的底细之前,切莫乱了自己阵脚。”

听了姑姑之言,乐陵神色终于稍缓下来:“姑姑说的有理……那乐陵且先看看。”

兒光公主拉起乐陵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去会会那个女子。”

随后的这一连两日,太子再未夜宿寝殿,阿融整日悬着一颗心,若锺离雍再次大驾,她怕是再躲不过二次!

殿外的几个侍女和侍卫将殿中之人盯得紧紧,阿融最大的活动范围只是殿外的那个廊亭,不过比起初时只能在那个密室活动来说已是好了许多。

阿融可以坐在廊亭座栏上透透气,廊柱上雕刻着山水木鸟的图案,柱的两侧挂着金丝轻纱,上面缀着红色的璎珞。

烈日当头,阿融执意坐到廊下,这段时日所历经之事若走马观花在脑中闪现。

深夜之际碧瑶惨痛病逝,碧涟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她答应了碧瑶,只要她有一份力,一定要帮碧涟!

摸了摸随身携带的木槿花香囊,她给妙兰也缝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挂念妙兰是否安好,也不知能不能逃得出东宫这个大囚笼和妙兰再相见?

这时不远处传来人的说话声打破平静,几个侍卫似是为难道:“公主,太子妃娘娘,殿下吩咐了,他不在时,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们不要命了吗,娘娘也就罢了,长公主你也敢拦!”乐陵身边的贴身婢女瑞珠对那几个侍卫喝道。

“这……”

“还不闪开!”侍卫们不敢得罪兒光公主,公主不仅是太子殿下的亲王姐,也和殿下一向交好,连殿下也对她敬重几分。

乐陵、兒光公主带着一群侍女趾高气昂地闯入太子寝殿外围,刚进去不久,她们便见阿融远远坐在那廊亭的栏座上。

眼睁睁看到那张脸时,兒光公主震惊:“玳玉公主!?”

玳玉公主芳名动天下,曾见过她的画像,阿融穿着新裁紫樱烟花裙,乌黑长发松松随意挽着,一张脸妩媚艳丽。

乐陵也张着嘴,那是?……大姐姐?眼前那张脸真是肖似她的大姐玳玉公主!

昨夜只匆匆一瞥锺离雍床榻上女子的侧脸,并未仔细看清她的正脸。

来者二人皆惊惑,她到底是谁!?

这时一道疾步声传来,阿融吃惊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峋容,直到峋容冷硬的开口,阿融才记起这个人就是那个密室中给她送饭的姑娘!

“峋容见过乐陵、兒光公主,”峋容一身洒脱男装,果然不男不女,她握拳分别向乐陵等人行礼,“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她,还望公主、太子妃见谅。”

“大胆峋容,你小小一侍卫,敢撵我堂堂太子妃和长公主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峋容如同鬼魅一般现身,乐陵惊吓只余被又峋容的话刺激到,这个峋容以为锺离雍器重她,竟屡屡挑战她的威仪!

“娘娘,峋容不敢,只是殿下吩咐,峋容不能不从。”峋容面无波澜,乐陵的恐吓根本威胁不了她。

乐陵如何不怒,一个小小侍卫也敢爬到她头上!她冰冷着脸大声怒喝:“殿下殿下,少拿殿下压本太子妃,等殿下坐上了宝座,我就是王后,届时有你苦头吃!”

在这东宫之内,所有人虽然敬着她的身份不敢造次,但是,锺离雍和她水火不容,她这个太子妃当得实在憋屈!

兒光公主眸子微缩,王弟到底藏了何人在此?她竟然也不知?

为了让雍儿顺顺利利早登大殿,她费了不少一番心力,这事,还需私底下与他询问商议一番。

不能让乐陵闹大,兒光公主徐步走到乐陵一侧柔声劝解道:“陵儿,既然峋容大人是奉命行事,我们便听从王弟安排吧。”

乐陵满脸失落,在南楚王宫中唯一信任之人唯有兒光姑姑,姑姑待她如亲妹,她才全心倚仗姑姑,乐陵拔出兒光公主拉着她的手,赌气道:“姑姑……你……你不为乐陵做主了?这几年我如此听姑姑的话,姑姑也该帮帮我……”

乐陵难过地盯着兒光公主,这几年,她与锺离雍不和睦,有一些缘由也是因为姑姑!

她一切按照姑姑之意行事,有时因鲁莽会被锺离雍厌弃,她唯一指望就是姑姑助她拿下锺离雍的心……可如今,姑姑是想弃她不顾?

兒光公主见乐陵对她撒怨气,忍住不耐,还是极力柔声宽慰:“陵儿,姑姑是为你好,你再如此这般闹下去,未免落人口舌,王弟更是拿你的不是,不如暂且忍忍。”

“我……”乐陵思索片刻,气焰渐消,姑姑说得对,她就知晓姑姑与她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岂会弃他于不顾?还是且听姑姑的吧。

“属下送公主、娘娘。”见二人离去,峋容面无表情行礼送行。

“你现在不能再踏出殿内一步,休要再惹事!不然我剁了你的双臂双腿!”峋容声音冰冷,冷硬对阿融道,派其他得力侍卫将门牢牢锁住,把守得密不透风。

方才那二人前来与她本不相干,峋容却斥责她,阿融不屈服欲反抗,但转念她定下心神,为了保全自己不能拼死抵抗,低着头,自觉地让几名带刀侍从押入殿内。

第四十章 下马威

朱漆殿门外,火辣辣的阳光焦烤东宫各处。

“不行……”守门侍卫放下佩刀,捂腹对另一人急道,“我去上个茅房……马上便来。”

“等等……”另一侍卫见只剩他一人,但也是腹痛难忍,狠下心一溜烟也跑去茅房,“我也忍不住了……”

瑞珠姑娘的一碗冰镇酸梅汤下肚,两人跑了茅房三四次,已经顾不上守门。

整日除了静坐,阿融无它事可干,锺离雍的牢笼比锺离荀更狠,她迟早会被憋死!

暗自将锺离雍骂了一通,却见殿门口翩翩走进来两个粉裙宫女,水裙花簪,光是宫女衣着就这般光鲜亮丽,不愧是东宫。

“快,带走,动作快点!”未及阿融反应,一个红裙宫女带头吩咐两个粉裙公主将阿融双手押住,将她拖出殿门。

“你们……”一团棉布塞到嘴里。

红裙宫女话语周全,语气却是不善:“姑娘,长公主和太子妃娘娘请你去长陵殿做客,还望姑娘识相肯赏这个脸面。”

阿融嘲笑,她有拒绝的余地吗?这世间就没有这样五花八绑的做客之道!

比起锺离荀的那些姬妾,这位正宫主子更是毫不顾忌。

从前她身为罪婢,如今她为府外之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都要这般对待她!?

“长陵殿”三个字金漆刷在头顶的匾额上,一入殿,清凉透骨,丝丝凉气蔓延在周身,将身上被烈日烤晒的暑气都驱散掉,这宫殿温暖如春,建造也是华美之极。

瑞珠将阿融带进长陵殿后,取下堵住她口中的白巾,两个粉衣宫女也放开挟制她的手,转而将一推,阿融的双腿被她们击打剧痛,直挺挺跪在地上。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乐陵自阿融进来,一双眼便直勾勾不离她绝美脸庞,她冷笑一声,“甚是好奇姑娘还认不认识本宫?”

阿融怎会屈服她们这般卑贱对待她?虽跪向她们,但心中不会屈从她们,她自知不应挑衅这些狠毒之人,可这些屈辱如同蚂蚁寸寸啃食她的自尊,她冷哼一声:“太子妃娘娘万安,不知娘娘找我有何事?”

“大胆!”阿融挑衅的话语刚落,只闻兒光公主细眉一蹙,一双眼不敢置信恼怒地盯着阿融,声音含怒,“你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雍儿虽将你带入东宫宠幸你,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堂堂的正宫,本公主亦是这南楚的长公主,你竟敢自称以下犯上,你不要命了吗?”

兒光公主最后那句话将浇灭阿融的怒气,差点忘记,她有阿娘的希望,还有如情亲姐妹的妙兰,她不能赌命!

在场之人本以为这个东宫外来路不明的少女会再次放肆挑衅长公主和太子妃娘娘,不料阿融只是垂下脸,语调无波道:“公主,太子妃娘娘赎罪,民女粗俗不懂规矩,还望公主、娘娘宽宏大量,饶恕民女。”

乐陵本一肚子妒气欲发泄,却见阿融低眉顺眼,卑躬屈漆求饶,当即得意起来,和姑姑对视一眼,对阿融语带不屑道:“看来还是懂点规矩的,那你好好跪着,本宫和公主有事还要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乐陵一字不落将姑姑的意思表达出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姑姑先前所教,为得就是给这个狐女一个下马威!

“是。”阿融暗暗咬牙应道。

兒光公主身着宝兰色长裙,头带珠冠,手执她最爱的孔雀开屏描花的蒲扇,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姿态优雅。

乐陵身边伺候的瑞珠敬佩不已,不愧是长公主,这气派华贵天成,有兒光公主帮娘娘,也就不怕眼前这个狐媚女子勾引太子殿下!

兒光公主意味深长看了乐陵一眼,乐陵会意点头,唇瓣含笑,抚平自己手里的锦帕,对阿融淡淡道:“你是何人?家在何处?家里人是什么身份?都一一报上来。”

阿融知道她们是打探她的底细,便巧言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民女乃一介孤女,无家无亲。”

孤女!?

长得这般妖艳绝色竟是无依无靠之人!?

这时兒光公主和乐陵有些坐不住,那日匆匆一见阿融,她们便四处打探这狐女的下落,但一无所获,兒光公主亲自问过王弟,锺离雍也是遮遮掩掩隐瞒她这个王姐。

兒光公主眼中含冰凌冷意,一向对她好不隐瞒的王弟竟不告知这一个小小女子的身份,她如何不气?

一气之下便劝动乐陵将这狐女捉来长陵殿,兒光公主终于放下扇动的蒲扇,怜笑道:“原来你的身世如此可怜,本公主甚是怜悯你,只要你日后愿意为太子妃效忠,求太子妃封你为妾,本公主也帮你说说好话,圆了你这个恩赐,如何?”

听罢,阿融讪笑,她们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如何不知?她们就是要彰显正宫之位,让她断了争名分的念头。

但……

她不愿意!

“民女无意为妾,多谢公主和娘娘好意。”

兒光公主和乐陵怔住,转念是更深的愤怒,这个狐女竟然看不上妾室的身份!这是想飞上枝头便凤凰!?

“大胆贱女,竟然屡屡顶撞本公主和太子妃,”兒光公主眼眸微缩,抬了抬手,“瑞珠,替你家娘娘将这贱女带下去掌嘴二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融苦笑一声,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宣示自己的地位,而她却不屑一顾!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阴柔的嗓音徐徐响起。

众人只见一名深紫华服太监臂搭拂尘快步走过来,站在门口扬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殿下……”乐陵面色慌张,急急站了起来,她心虚地与兒光公主对视一眼,然后对走进长陵殿的锺离雍行礼,“见过殿下。”

“你这不要命的,还不放开!”韩公公重喝押住阿融的瑞珠。

瑞珠见锺离雍大驾,惊得躲到乐陵身边,明袍加身的锺离雍自进门后脸上便是滔天怒气,他一把抱起阿融,对兒光公主怒道:“王姐,你怎么喝这个毒妇一起办错事!太让雍儿失望了。”

兒光公主自觉理亏,正欲开口,锺离雍却不客气地接着吼道:“今日之事你们胆敢乱说一个字,本太子便将你们的舌头一个一个割下来,听到没有!?”

众人吓哭:“是是是!”

乐陵见锺离雍自进门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方才她向他行礼,她最后僵硬身体直起身,他也是一眼未看,倒是对怀里的那个妖女紧张万分。

她忍不住怒喝:“锺离雍!你要废便废了我,何苦要找这个妖女来羞辱我!”

一语出,在场的宫女太监吓得魂飞丧胆,太子妃这是往太子殿下怒头上撞啊!

殿下脾气一向狠厉暴戾,不出所料,锺离雍大步上去重重甩了乐陵一巴掌:“你这贱人,本太子宠幸谁还轮不上你管!总有一天本太子会废了你。”

阿融冷眼旁观这群人互斗互攻,心里只余冷笑,锺离雍低头看了眼阿融,身处乐陵和兒光公主夹击之中的阿融必须暂且仰仗锺离雍的保护,此刻的她乖顺地躺在锺离雍的臂间,大大凤眼媚气荡漾,嫩白玉颈靠在他的怀里,呼吸浅浅的,脸颊边两片梨涡更添一份秀色可餐。

锺离雍欣赏地看着怀里一张绝色脸庞,脸色稍霁,不再逗留,韩公公屁颠屁颠跟随其后大步离去。

余下长陵殿二人,眼里恨意绵绵。

第四十一章 竟敢咬本殿下

一入寝殿,锺离雍一脚踢门,韩公公机灵地将殿门紧闭。

“太子殿下可以放开我了!”

“放开你!?”一双阴厉的眼紧锁怀里的美人,大手用力抬起阿融挣扎撇过去的绝色脸蛋邪肆一笑,“本太子又救了你,你当知恩图报。”

“殿下,民女可没忘是太子将我捉来这里的,何谈救与不救只说?”阿融冷嗤,雪白小手一刻不离横在胸口,以防锺离雍靠近。

“前几日乐陵搅黄宠幸你的事,这段时日本太子又忙于公务,无暇理你,可是不高兴了?”

锺离雍捆住阿融的手掌用力收紧,一双如鹫之眼腾腾,见阿融绝不屈从的模样,心中欲征服的越发强烈。

松开阿融之时,她如惊弓之鸟往床下跑,不过一双粗壮的手臂再次擒住她纤细的腰肢,男人的力气本就大,加之锺离雍身为太子,勤加练武,她怎逃得过?

“本太子今日就好好补偿你。”

话毕,麦色手臂青筋凸起,将阿融白嫩如莲藕的双臂齐齐按在头顶,另一只粗臂在阿融毫无防备之下绕道她的脑后窝,一把撤掉碍事的金钗玉簪。

顿时,一头美如瀑布的乌黑柔发散开在锦被上。

空气中传来男人微粗的呼吸声……

“放开我!”阿融眼神冰冷不屈,一张小脸却是怒得扑红,锺离雍邪肆的眼一寸寸划过阿融的脸,眸中欣赏之色与之色激荡。

离王都内,名门美人无数,母后在他娶乐陵之前曾有意让他纳侧妃或妾室,但他将一身精力放在储君之位上,为赢得父王绝对的赞许和信任,他练兵征战从不沉迷女色。

倒是他那个隐藏颇深的风流二弟对这样绝色尤物竟也忍得住?

锺离雍紧紧盯着阿融如妖如仙的一张脸,棱角分明的凛戾之眼迷乱起来,这样勾引人的妖精连他都控制不住。

身下的在叫嚣,他品尝过不少姿色极好的女子,或清丽或妖艳或柔媚,但从未见过这样一个集所清艳于一身的女人!

紫樱烟花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口大片雪亮肌肤,美人樱唇如涂脂,似一层层腊蜜涂抹在上头,若晶莹剔透的玉糕蜜饯,采撷一口,必是松软香甜,媚惑入骨。

阿融依旧拼死挣扎,被按住的手使劲望四周挪动,奈何锺离雍的身体太过强壮,力气罕见之大,她只能憎恨地瞪着她不服的一双眼,却未曾想过就是她绝色美貌配上这野猫般的眼神,更让眼前的男人欲罢不能。

粗暴扯开自己的蟒袍,再一一扯,阿融胸口的裙领便被撕开,入眼是半角紫藕色的肚兜。

锺离雍脑中血气高涨,一抬腰身便压了上去,闷哼一声。

被重物压在身上,此刻的阿融比上次更加慌张,是因她看见锺离雍眼底的比上次强过百倍!

阿融无法,不再硬碰硬,软言求道“太子殿下,民女求你放过我吧!”

“你觉得可能吗?本太子早就想要了你,这次不会放过。”锺离雍狂肆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风雨欲来之势。

“不……唔唔唔……”阿融张开樱唇,却换来锺离雍的堵口。

火辣辣的气息与冰寒的气息相撞,激烈出的却是阿融满心的恶心。

她讨厌锺离雍的触碰!

脑袋被吻得飘飘荡荡,几欲窒息,身上的男人散发浓烈的沉香气息,是王室独有的薰香。

她在此刻却回忆起另一种暗淡香味,在鼻翼间回荡许久的梅香,一想起那种香味,眼前便浮现一岭红梅和一个男人俊美冷艳的脸……

锺离荀!她竟在此刻记起他!

苦笑一声,唇上湿润的感觉却移除,阿融感到万分嫌弃,欲抬手抹去唇上留下的肮脏之迹。

下一刻,锺离雍满眼血丝地又将唇印了上来,肆虐粗鲁,比以前那个男人挑逗肆虐的用力更大,阿融觉得自己的唇瓣要被咬碎。

突然,心中一动,她蠕动嘴唇,锺离雍以为阿融放弃挣扎准备迎合自己,有些高兴地放开她一些。

“嗯……”男人吃痛闷哼,松开薄唇,阿融终于呼吸到大片的新鲜空气。

“你竟敢咬本太子!?……”

锺离雍一双嗜血暴戾之眼腥气淋漓,抬起裸露的粗壮麦色手臂狠狠甩了阿融一巴掌。

剧痛……

绝色脸蛋似被印上大片盛开的梅花,锺离雍打完之后怒气不消,正欲上前撕碎阿融剩余的衣服,不料殿外传来韩公公惶恐的轻唤。

“殿下,敬王爷、长公主还有荣国公有事求见殿下,已在长麟殿等着,殿下要不要……”

“让他们都等着,本太子随后便来。”

韩公公听出太子爷沙哑暴躁的嗓音,拿拂尘的掌心冒汗,但敬王爷等人似是有极要紧的事,他也不敢得罪冷肆的敬王爷,于是准备再软言劝殿下几句。

谁料,殿中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但细细碎碎的,韩公公一对老耳不太听得清。

附耳到朱门上,惊得他不男不女的脸往下直坠!

“住口!……”

此时的寝殿之内,阿融死死咬着锺离雍的肩膀,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倔犟,脸上深红的手印是她现在正在撕咬的这个暴戾男人打上的。

她不顾脸上火烧的剧痛,一口白贝利齿陷入锺离雍结实宽厚肩头的血肉里,一滴滴血沿唇角流淌下,划过手臂,滴在白腿上的肌肤上。

“……”肩背的皮肤锺离雍难以摸到,是以阿融咬得没松口,他布满血丝的暴戾眼睛瞪着阿融,再次闷哼一声,这次他猛地抬手挥开了阿融。

一具雪白的身体落到冰凉的地面上,韩公公就是在此刻拍门进来的。

还有另外几人,峋容、卓公公和梁公公,他们几人看见阿融衣衫不整半躺在地上,神色各异。

小卓子和小梁子纷纷脸红瞥过眼,这样尤物一般的少女太过勾人。

韩公公也不敢看阿融,这么绝色的美人是殿下的,非礼勿视,他连忙拿着拂尘弓腰奔到锺离雍身前捏着阴柔嗓子焦急问“哎呦,可吓死老奴了,殿下你无事吧?”

锺离雍并未开口,一双眼却是怒气滔天锁着地上的眼神冰冷的阿融,他惊诧阿融如此贞烈。

峋容极快地扫到阿融嘴角的血迹以及锺离雍麦色宽肩上的牙齿血印,清秀眼眸杀意迸现。

这狐女竟咬伤殿下!这是逼她杀她!

下一刻,一把白刃软剑如旋风随着身子转动的黑影刺向阿融!



第四十二章 暂且放过

那软剑剑锋偏斜,强大的气力似聚集在剑尖,眼看那毒舌抬头一般的利剑将要刺向地上被锺离雍摔得四肢散架的阿融。

“峋容,住手!”微怒的粗哑嗓音阻止。

金丝床上的衣袍裸露的阴戾男人稳稳起身,明袍上的蟒似在张牙舞爪,韩公公急忙过去为锺离雍整理凌乱的衣袍和束发的金冠。

峋容在殿下的一声喝下,生生截住蓄势待发的软剑,她一身纯黑窄袖骑装,映衬着一张秀气的脸也脸色发黑。

她跪在锺离雍面前,将软剑倒立在地面,盯着他褐色的锦靴,冷冽道:“殿下,这个狐女竟然咬伤你,殿下决不能再留她!峋容帮殿下除了她!”

“退下。”锺离雍冷道,浓眉间一抹戾气,他知道峋容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但阿融他绝对不能杀。

被拒绝的峋容抬起眼,冷喝道“殿下!”

“退下!”

锺离雍又重复了一遍,韩公公以为他整理好衣饰,在场之人只见他缓缓走向阿融,不由为这狐女捏把汗。

殿下会怎么处置这个狐女!?

清凉的大殿,殿外炎炎暑气的热流吹进来,阿融半躺的地方正对着殿门,殿外卓公公和梁公公两名小太监大气不敢出一下,静静守在外面。

殿下沉沉的脚步声停在那狐女面前,众人见那狐女半支着身体,身上的紫缨烟花裙被撕得一条条缀在身上,一双弧线优美的嫩白大腿隐隐约约暴露在空气中,藕紫色肚兜被扯得几欲掉下来。

那狐女嘴角还残留太子爷肩头的血迹,她粉唇微张,眼尾上扬的凤眼看殿下一步步靠近,也不整理衣物,眼中全是不屈与不屑!

这个狐媚凶狠的女人,咬伤了殿下不说,还这般狂妄!简直是找死!

“你这小牙齿当真锋利,本太子是见识了,”锺离雍半蹲在阿融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本以为会大发怒气,但他看着阿融那绝色脸蛋时,却是狂妄一笑,捏起阿融尖尖的雪白下巴,“暂且放过你,不过下不为例,你下次若再这般放肆,一定重重处罚你!”

众人惊呆。

殿下这是没有发怒!?放过她!?

对太子爷撕咬还不承欢的女人在离王都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让几名太监对阿融倒是刮目相看一番,这个狐女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

“走,跟本太子去长麟殿。”韩公公和小卓子、小梁子连忙追上已出寝殿的锺离雍。

几人走后,殿内只余阿融和峋容二人,峋容的心在剧烈颤抖,她猛地转头,一对秀目冰雕一般看着地上的阿融。

火光爆裂,凌空一张扇到阿融绝色面颊“你这个狐女!殿下这次虽然放过了你,你别再放肆,若再让我发现,一定将你大卸八块,拉出东宫喂狗!”

密密麻麻的侍卫包围了寝殿,阿融再无一丝走出去的可能,她怔怔坐在地上,峋容那一掌让眼毛金星,嘴角流血。

空气里有浅淡的血味,不知是锺离雍的还是她的。

唇瓣抹出一丝清淡的笑,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屈服。

长麟殿内,兒光公主坐在下座已喝了几杯茶,粉衣宫女端了糕点上来,她将锦帕往桌上一拍“还拿上来做什么,都撤下去,想撑死本公主啊!”

荣国公看了眼一向端庄的兒光公主此刻眉宇间含着浓浓狂躁之态,放下茶杯,不由好奇一问“敢问公主今日发生了何时?为何愁眉不展?公主说出来,看老臣能不能为公主分忧。”

一提起今日之事,兒光公主华美眼眸顿时闪现不悦,她就是为此事来询问王弟,用帕子抹掉嘴边的茶渍,抱怨道“荣国公你是有所不知,雍儿现下怕是烦本公主了,他前些日子私下带了个不明不白的狐女进东宫,本公主和太子妃好意请那狐女做客,却恼了雍儿,你看看现在,让我这个王姐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人影。”

“哦?居然有这等事?”荣世坤又惑又气愤,本是为太子渡江之事而来,不料长公主也在此,这随意一问竟扯出这样的事,如今太子和敬王越发觉得他办事不利,许多事情已不再任用他。

这时一脸冷肆的锺离敬插嘴,对他这个多事的侄女不耐道“兒光,休要多嘴,你一个妇人不要干涉这些事。”

“太子驾到!”说曹操曹操到,韩公公一挥拂尘在长麟殿外阴柔喊道。

“雍儿见过王叔。”

“微臣参见殿下。”

锺离雍掀袍坐在正位上,兒光公主瞧王弟不佳的脸色,心虚今日对待那狐女之事,但还是颇着急问:“雍儿,快告诉王姐你宫里秘密关押的那个女子是谁?今日的确是王姐鲁莽,但王姐是看乐陵苦苦哀求与我。”

听到“乐陵”二字,锺离雍怒道:“王姐,今日之事不要再提,你以后少和那个粗鲁的妒妇来往。”

兒光公主柔声劝道:“雍儿,她是太子妃,是你的正妻,就算全天下弃她,你也不能嫌弃她,毕竟她还是中晋的嫡出公主。”

锺离雍不可一世道:“中晋这些年日渐败落,迟早气数要尽,我还怕他不成!王姐,不要再问那个女子之事,雍儿自有打算。”

兒光公主深觉这个王弟被那狐女迷了心智,想起锺离敬一介长辈在侧,便身子偏向他求助“王叔,快帮兒光劝劝雍儿,雍儿身为太子,以后要继承王位,这样沉迷美色如何是好?”

“来人,送长公主回公主府。”

锺离敬不欲回答,兒光公主百般纠缠定要将事情闹大的架势却触动锺离雍的逆鳞,殿外韩公公应声赶忙进来。

韩公公半恭敬道“长公主,老奴送你出东宫吧。”

“不用,本公主自己走。”兒光公主气愤地看了锺离雍一眼,抽身徐步离去,原本只是争一争道理让王弟告诉自己真相,不料却被撵!她深觉这个王弟变得越发多疑,不再如往日一般信任于她。

她要另作打算!重取雍儿的信任!

殊不知,锺离雍只是在隐藏阿融的身份,他这个王姐一向与乐陵那个妒妇深交,此事重大,暂时切不可泄露。

“殿下,公良涧已被王上认命重审渡江的案子,但微臣无用,无法将左相拉拢过来,不过左相并未与殿下有纠葛,想来只要殿下与他亲自商议,渡江一事应该能压下。”

“愚蠢!公良涧主动向父王要求重审渡江的事,保命是要与本太子作对,怎可拉拢得过来?罢了,你下去!本太子与敬王再商议。”

殿外两位小太监见兒光公主前脚被斥,荣国公后脚阴沉着脸跟着出了长麟殿,心下顿时惶恐,更提起精神办差。

荣世坤脸色铁青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记起茵儿前几日写信劝她投靠二殿下之事,心中一动,他一介老臣却被狂妄自大还未稳坐王位的太子多次训斥,岂能不耻辱?看来,茵儿的劝导未尝不能考虑。



第四十三章 玉女是谁?

破旧柴房,荆木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女子,凌乱肮脏许久未打理的发丝遮住黯淡的眼眸。

碧瑶的死和七日锁命丹的毒性发作让碧涟几欲自裁,但锺离荀却留她一命,让她生不如死。

“把门打开。”门口传来茵夫人的柔美的嗓音,破门落了锁,青荷扶着一身月白湖裙的荣采茵进去。

碧涟恨恨地看着莲步生姿的荣采茵,不愧是锺离荀身边的女人!她冷笑“你来干什么?是我傻,错信了你,如今我生不如死,你又有何笑话可看!?”

“对,是殿下引诱熏夫人杀碧瑶还让她落网,也是我故意告诉你真相让你去刺杀殿下,殿下也等着你乱阵脚,可是,云碧涟,谁让你替残暴的太子卖命?”

一切不过是锺离荀布的局!都怪碧瑶那个丫头太傻太天真……

不出所料,碧涟已猜到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将头偏向荣采茵,释然笑了笑:“殿下果然'智谋过人',只是我只是一枚再小不过的棋子,殿下和茵夫人为何不杀了我!?”

碧涟心痛难抑,只求一个解脱,她何尝想听命于太子?不过是为了保护碧瑶,锺离雍那夜为她服下七日锁命丹,每几天便会派人送来解药,若未服便是腹脏如被毒虫啃噬直至惨死,她若不为锺离雍卖命,下一个服丹的便是碧瑶!可到最后她还是没保住碧瑶,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荣采茵居高望向躺在有刺针的荆木上,无半分怜悯,俨然一个上位者:“殿下本不想要了云碧瑶的命,是她福薄受不住,至于留着你不过是让你为你妹妹赎罪罢了。”

身后传来碧涟的一声嘲讽冷笑,荣采茵转过身,清美面容上却浮现一丝恨。

那恨来自另一人,她不会承认殿下是顾忌阿融对云氏姐妹的交情才留云碧涟一条命。

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离开也能让殿下如此魂牵梦绕,为何天下的好事都让她占了去?绝世的容貌、显赫的身世……若不是那九屏门的白衣男子相助,阿融至今都会缠着殿下!

九屏门要的是万金,而她要的是殿下的大业和殿下的心,因此九屏门与她合作,她不会拒绝!

“夫人,青荷早就劝夫人不要来,现下来了也是徒增烦恼。”青荷小心扶着微出声的荣采茵提步走出门槛,以免绊倒,荣采茵过回神后,心中苦意泛滥,不知何时,为了自己的男人,她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嫉妒成灾。

二殿下的书房,传来几人的议论之声。

锺离荀立于书案的正中,神色淡淡地用白雕手指翻开几张书信。

尉迟骑见二殿下未有所动,不由肃敬出声建议:“殿下,太子和敬王安插在身边的细作已经抓住,太子渡江私吞之错事已暴露,是时候将他这些年的恶事公之于众了,王上必定动废储之心。”

见锺离荀并未答话,一侧的公良涧微微思索,之后说:“我觉得暂时不宜,首先王上对太子一向器重,虽将太子罪行揭露,王上未必会重罚,说不定怀疑殿下而被反咬一口。况且,阿融姑娘还在太子手中……我看,应紧待时机,有十足的把握,给太子致命一击。”

“有何等待时机的?依我看,现下已是最佳时机,如此畏手畏脚,如何成事?再说,那小小一婢女,何值一提!?”尉迟骑脸上挂着激愤的神态,在战场上,只管厮杀,一味等待,难道待被人将你砍杀啊?

公良涧不由一叹:?“尉迟,你以前行事就过于激进,落了太子的把柄,才让他对殿下起了疑心。这次,你莫要胡来。”

这个公良涧户屡次在殿下面前与他争辩,尉迟骑怒了:“公良涧,你只管耍嘴皮子功夫,你怎知官场如战场!?”

见两人争论,锺离荀放下手中的信,俊美面庞神态清淡,再无往日的邪魅与玩世不恭。

“公良说得对,尉迟,你平日行事确实鲁莽。”

尉迟骑被斥,怒气不消:“那殿下,即便如此,那那个小婢女又有何值得顾忌的?”

锺离荀听后,眸子越发深深,他嘴角略带难以琢磨的轻笑:“给你二人看一样东西。”

“中晋前几百年是九州第一国,自九州巫师一言玉女,十几年来各国皆在寻找中晋姬氏一族玉女,中晋朝政日渐衰败,唯有姬氏一族依旧虚有尊贵身份,有传言得玉女得天下,世人皆认定玉女是姬氏嫡长公主——玳玉公主,其实不然。就在前段时日,锺离雍抛重金求九屏门中人探寻,才知,姬氏前王有遗珠,玉女另有其人,这个消息刚传出便被锺离雍压下,此番他夺走玉女藏于东宫,也是怕各方势力欲争夺。”

锺离荀修长的身体走到书架的一侧,手按动一处柜上隐秘的机关,里面开出一个小木匣子来,拿出藏于匣中的画像,抖开:“此人是中晋的玳玉公主,她是晋王的嫡长女。”

檀香雕花的木匣内装着一幅宣纸墨画,置于在桌上铺开,上面赫然出现一个绝美少女。

梅林繁盛一片,艳红的梅花一瓣瓣飞舞在天空中,如飞絮纷纷,那美人在花中起舞。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妩媚的小脸含着灿烂的笑,眼神纯净美好,似不曾沾染纤尘的仙子,盼目生辉,身子婀娜,气质华贵,举手投足,足以迷倒众生。

见过玳玉公主之人并不多,画中少女容貌美丽,眉眼却似……静若处子的绝美容颜如昙花般静静绽开,那是一张何其相似的脸。

公良涧看到那幅画上的少女时,清俊的面容一凛,二人容貌太过相似,不由微惊:“殿下的意思是,玉女非玳玉公主,而是阿融姑娘……?”

“这……怎可能?”尉迟骑怔愣了,不敢置信,思索片刻,旋即脱口而出,“中晋政乱,如今的晋王姬仲弑先王兄姬况而上位,先晋王况无子,才让姬仲得逞,原来姬况有遗女……”

二人一惊,阿融姑娘原来是先晋王遗孤!

怪不得殿下前些日子将她囚于府中,后又被太子劫去东宫!

“确是无错。”锺离荀收起画像放回匣中,深沉眼眸里又泛出了一层冰凉的邪气,他知道她的身世时也是难掩震惊。

夜深,乌云遮蔽住月光,东宫殿宇阁楼隐在深浓的夜色之中,夏末的夜晚比白昼时凉爽太多,太子的寝殿座落在东宫东面,寝殿后头是一方花池,池前有汉白石观赏台和围栏连接着池上的小桥。

阿融神色毫无睡意,神色恹恹站在窗前,转身却见一个明袍男人步伐不稳醉酒模样打开殿门,他饿狼似地扑过来:“今夜你是本殿下的!……”

准备挣扎,可压在她身上的锺离雍居然被她轻轻一推就翻倒到地上,竟是喃喃自语:“锺离荀……我的好王弟,居然敢参我!?……王位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当今楚王谋了王位!凭什么我不能!……”

阿融震住,锺离雍丝毫不掩饰他的野心,不过她听得迷迷糊糊,什么王位是他的?还有当今楚王不是继位登上王位?

南楚的旧事她自是不知,也不想多去理会!

锺离雍耷拉一双阴厉的眼又爬过来,华服被自己的呕吐物弄脏了也不在意,用力将阿融也拉倒在地,难闻的酒气喷到她脸上:“不过玉女、玉女还是我的……他锺离荀夺不走……我不会让他夺走你的……”

玉女!?谁是玉女?



第四十四章 你只能是本殿下的

大醉的男人难受地翻过身,酒气冲得阿融几欲捂鼻,她哭笑不得,醉酒的锺离雍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什么“玉女玉女”、“夺你”。

她什么值得夺不夺的?

不料他的触动了壁上一方奇怪的隐秘虎牙盘,手指指尖刚触,一波响动似是破空传来!墙壁震动……

下一刻发愣中的阿融却被突然出现的峋容给吓到,峋容不知从何处飞快过来阻止了锺离雍按虎牙盘的动作,震响停止,峋容眼中寒气冷冽,杀意闪现,一把推开阿融:“谁让你推殿下的!你是不是想死!”

“唔……”锺离雍又呕了一口,峋容心急不已,笨拙地拍了拍锺离雍的背。

阿融见此刻的锺离雍不再对她嚣张以对,一味狂吐,倒是可怜,便好心对峋容道:“他喝了太多的酒,煮些苦参散汗,再歇息一夜便好了。”

“不用你假心帮殿下!我可没忘你是如何厌恶殿下的!”峋容语气依旧冷冰冰。

“我只是好心提醒,别无他意,只是看到他醉酒难受,这是个好法子或许可以帮到他,峋容大人不愿信就算了。”阿融无奈苦笑转身,峋容不信她也不勉强,算是她多嘴。

峋容扶着颤颤巍巍的锺离雍欲走出寝殿,脚迈出殿门之前,却冰冷转头警告:“你好好待着,若我看到你乱动,必会打断你的腿!若你寻死的话,等你死后就将你的尸体碎成数块!”

徬晚天边晚霞稀薄,有人送来饭食,来者是一个面生小宫女,穿粉色宫裙,梳着一对反绾髻,和东宫其他宫女的衣着发饰并无两样。

“峋容大人在照料太子殿下,特地命人派了我来给姑娘送吃食。”粉裙宫女神态淡定地将手里锺离雍的令牌递给殿外戍守的几名侍卫看。

“既是殿下命令,属下从旨,进去吧。”

顺利入殿的宫女进来向阿融走去,往常峋容送饭十分不客气,将木盒放在桌上冷冷抛下一句便走,这位宫女徐步走到阿融站立的窗边,将檀木饭盒亲自递到她手上“姑娘,这是你的饭食,还望姑娘保重。”

本在窗边赏花池的阿融被送饭宫女的一句话拉过神来,阿融奇怪这个宫女为何要说“保重”?

一张纸条快速塞入阿融的手掌,粉裙宫女抬头看了惊惑的阿融一眼,意味深长笑点了点头。

宫女走后,恢复如常,门口的侍卫手里紧紧握着长剑,表情严肃,是峋容特地精心挑选的人,阿融掌心渗出粘稠的薄汗。

锺离荀的信?

坐在铺了锦布的圆桌边吃饭,记起昨夜锺离雍大醉后吐出锺离荀夺她什么的话,但转念自嘲一笑否掉自己这个自作多情的念头,手掌心背对门口的守卫细细摊开那被汗水濡湿的纸条,瞬间大惊!

“阿融姑娘,如果想逃出东宫的话本公主可以帮你,雍儿寝殿有两处密道,在书架旁侧,若能找到算你命大,自己乖乖离开雍儿,若找不到,你留在东宫,像你这样的身份等雍儿登上王位本公主会和太子妃必会除了你!”

兒光公主这是在帮她?还是在故意引诱她出逃?

阿融仔仔细细回忆这位兒光公主和锺离雍太子妃对她的种种,应该两者皆是!

心中一喜,她们怕自己威胁太子妃的宠爱和地位,让她这个祸患离开锺离雍!

她求之不得!

“殿下,你怎么来了?”

这时朱漆殿门处传来侍卫的恭敬询问声,锺离雍这个时候怎会前来?

阿融慌忙撕碎收起纸条,锺离雍不再烂醉如泥,清醒地在门外吩咐:“峋容,你退下。”

峋容坚定道:“殿下!”

“退下!”

锺离雍眼含暴戾,几名侍卫也被惊吓到,纷纷远离寝殿一些。

“是!”峋容冰寒看殿内慌神的阿融一眼,霍然转身咬牙离去。

“你过来,到本太子身边来,本太子想同你说说话。”锺离雍坐到床边,感觉他神色不对,这段时日外面定是发生不少事。

阿融顺着他的意思,走过去,等打发了锺离雍便去寻找那个逃出去的密道!

袖间的匕首出鞘露了半截出来,阿融都快忘记还有这匕首防身,还好他们没有搜她的身,这柄匕首正好派上用场。

锺离雍见阿融乖顺的坐在自己身边,绝色的脸蛋微低垂,怒气缓和,抬起阿融的脸问:“如果本殿下一无所有了,你还会跟着本殿下吗?”

如果政变,前途未知。

阿融被他突然的话怔到,锺离雍一向高高在上,这话有些妥协示弱的意思,语气甚至有些不安。

锺离荀是唯一与他竞争的对手,养精蓄锐,深不可测,莫非是他出手了?

见阿融没说话,以为她犹豫,锺离雍眼里闪出阴厉之色,大笑:“罢了,本太子不过是孤寡一人,但即便你心不在我这我也要得到你,我不会让我那个好弟弟得到你的!你只能是本太子的!”

阿融黑亮的眸子里倒映出锺离雍一步步靠近的身影,锺离雍捉住她的手,不含,温柔抱着她竟喃喃道:“你是我的,知道吗?……”

阿融袖里的匕首蓄势待发,看见锺离雍似孩子般示弱的样子,阿融的心竟有些软了,这一刻阿融感到锺离雍的可悲。

一时狂躁,一时柔软,阿融不明白怎会有性情这样喜怒无常之人!?

不,她不能心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锺离雍不会放过她,她不能心慈手软!

“对不住了……”阿融一转手,还是用匕首柄击中伏在她胸口毫无戒备的锺离雍。

锺离雍倒下,晕了过去,沉重的身体压着阿融喘不过气。

阿融小心翼翼将锺离雍轻扶到床上躺好,避免行动的声响惊动殿外的人。

“嘶嘶……”衣料摩擦。

糟了,峋容武功高深,定会察觉!

阿融焦急之际只见峋容已然飞到殿内,依旧一身纯黑窄袖骑装,秀气眼眸眼中寒芒乍现。

一张白净的秀颊微微发红,她不会承认是自己看到殿下与这个狐女亲密嫉恨得发狂!

“你在对殿下做什么!?”



第四十五章 逃出生天

峋容一对冰凌似的眼着实可怕。

“我怎么可能对殿下做什么呢?是太子殿下自己晕倒了。”

“闪开!”峋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视线落在床榻上一动未动的锺离雍时,她疾步过来一掌推开阿融,伏到金丝床侧。

“峋容大人,太子殿下一进殿不知怎地就忽然晕倒,是不是殿下今日饮酒太甚,酒意还未散尽,头脑不适才会昏迷?”

殿内的气氛紧张,阿融急中生智,稳下心神走过去,语带焦急故意装作不知地询问峋容,她只能撒谎躲过,若是峋容知晓是她打晕了这位尊贵的太子爷,必会杀她泄愤!

床边担心主上的隽秀少女闻声抬头,眼神恨不得将阿融千刀万剐“我再问你一句,是不是你打晕了殿下?”

峋容一向谨慎多疑,阿融暗自吸一口气,语带无奈“太子殿下算是我在东宫唯一的依靠,虽然殿下多次强迫于我,我也抵触殿下,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殿下有事我也没有好下场,我想殿下今日饮酒过头加之情绪气氛才会如此。”

“峋容大人,眼下救殿下才是最要紧的!”

阿融眼睛偷偷看了看偏殿方向,瞥见榻前有一个紫檀木案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收回目光果然见峋容正将锺离雍于床榻上扶正,伸出细白的手指欲为他点穴。

趁峋容唤醒锺离雍的当口,阿融悄悄走到桌案那边,桌案两侧有两个青花瓷瓶,瓶上勾勒着草原美景,案桌上几张宣纸,这里多半是锺离雍小憩的地方。

兒光公主的信和峋容警告之语激起她逃脱之心,莫非密室启动关口是锺离雍误碰的那个虎牙盘?

之锺离雍曾囚禁她于密室,出密室之后便是这座寝殿,阿融坚定了这个想法,或许有出路!她宁愿死也不想被囚禁在这里一辈子!

她快速偏头,却见一旁的桌上的砚台处有一块图案奇异的虎牙案底,和那日锺离雍醉酒无意间摸到的虎牙盘类似。

执起那方虎牙案底,不料,案前的椅子瞬间移动!

阿融被惊得闪到一边,突然,一面石墙赫然出现一个暗门!难道这是上次关押她的密室?

忐忑走去,一入内,后背的石门却一下子关上!

她急忙后退寻找出去的路,可……那扇灰石门似是镶在壁上,已经再打开!

后路已堵住,唯有前路可行。阿融只好往前走去,穿过一条密道,顿时眼前大亮。

祠堂?阿融惊呆……香案上青烟缭绕,一座牌位上有用刀雕刻又用黑墨描上“先父聂王锺离聂之位”的字样。

屋子里有名贵瓷壶、玉器、宝剑等饰物,桌椅上贡满了山珍海味。

抬头间,墙皮上有一块深红色帷布,掩盖着后面的一幅画。

她犹豫上前轻轻一拉,那块布便轻轻落下,一个男人的画像露了出来。

被祭拜的那男人眉眼间有股杀戮戾气,一对浓密的眉衬着一对如鹫的眼,模样与锺离雍神似,男人衣袍饰物都十分贵重,这人应该就是那牌位上书写的人,他穿着王室的衣裳,又冠以南楚王室锺王姓,莫非是王室宗亲!?

“先父……”阿融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心都快跳出了心口。

难道是狸猫换太子!?

堂堂南楚太子竟非王上亲身骨血!真是天大的笑话!

心下慌乱,不知如何逃脱这里,若是锺离雍发现她误闯了他的密室还窥探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岂会不杀她灭口!?

密室之处,巨响响起,几个守卫冲进来“大人,那个女子从密道逃走了!”

“殿下!你醒了?”见锺离雍醒来,峋容一脸冰寒恢复喜悦暖意,已无意去关注已经离开的那个人。

锺离雍精神尚欠佳,昏迷后第一句话却是问阿融在何处“峋容……她呢?她在哪儿?”

少女清秀的脸浮现嫉恨,殿内再无那个狐女身影。

那个罪魁祸首……

“峋容这就去杀了那个狐女,为殿下报仇!”峋容持软剑在手,眼中杀意无边无际。

峋容猛然站起握紧双拳,那个狐女逃得如此之快,还说不是她打晕了殿下!?真是巧舌如簧!

她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她要为殿下除了这个妖女!九州玉女又如何!?如此伤害殿下,一定要杀了她!

阿融已然逃走,锺离雍精神恢复,戾气眼瞳升起剧烈怒意“不要杀她!将她捉回来!”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殿下这般时刻都对那个狐女心慈手软,峋容感到心中莫名一痛。

厮杀战场,士兵的红缨长箭落下,殿下身骑骏马举剑挑开那致命一箭,她苟活下来。

她习武天赋极高,殿下留她女扮男装于管辖的羽林军军营中练武,日夜醉心武术,早出晚归,军营里那些粗膀粗臂的大汗从不屑到刮目相看。

终于,她被殿下调到身边,成为东宫一等护卫。

离都美女如云,王朝臣子挤破头将美人往东宫送,她峋容从未见过居高位的殿下眨一下眼!

但,这个狐女的出现……

“是,峋容这就去将那狐女缉拿回来!”拨动虎牙盘,飞速闪进密道。

阿融犹在撞破惊秘的震惊中未回过神,密室外传来细微脚步声,只听不远处的峋容在身后冷喝:“站住!你要是现在站住,我可以不杀你!”

密道胡娜额,咬牙扶着石壁继续往前快速走,她不会相信那个动不动说要将她碎尸万段的冰冷残暴之人不杀她之话!而且,她宁愿死也不想困在这里!

慌张间,她瞥见密室右侧有一小洞,上面有和那个相同的虎牙盘!情急之下,冲过去摸索了一下,霎时,另一扇石门大开!

日光大现。

“该死!”追到密室门口的峋容被重新禁闭的石门挡住。

再次重见天日,阿融心中喜不自胜,居然让她误打误撞逃了出来!

环顾四周,偏僻无人,葱郁桂树正前方一座殿室匾额上写着“书房”二字,阿融喜出望外,锺离雍怕是为了议事方便才设了这么个密室通道,这个密道原来可以通向外界。

“快快!韩总管让我们去前厅集合!有要事要吩咐!”这时,前方侍女交头接耳,阿融屏息躲到朱色柱子后。



第四十六章 挖地三尺捉回来

迎华楼酒楼三层,一道修长笔挺的黑袍男子凭栏而望。

“小二,来来来,给本爷找一间上房。”一身着不菲华服,方脸宽额、油头肥耳的男人带着一两个手下对忙得如油锅上的蚂蚁豪笑道。

“哎呦,是您啊,”小二一见这挥金如粪的金主两眼放光,连连抬手指路,“尚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

“好嘞,别让本爷等太久啊,本爷可想死司韵姑娘了。”那位被称为尚爷的男人大跨步潇洒、神采飞扬地跟着殷勤的小二进了一件雅房。

这时,围栏观景的黑袍男子不再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将俊美轻邪的脸转过来悠然坐到临窗桌子前“赫风,给司韵交代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对面坐着的冷俊男子低头恭敬道“殿下放心,司韵盯这个尚豪很久了,这次司韵晾了尚豪很久,只要司韵打探,这个尚豪必定对司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黑袍男子满意地用白玉骨节轻扣了扣桌面,手指衔起翠色酒杯,小酌了一口清酒,这迎华楼的酒水虽是寡淡但不减香浓,别有一番滋味,赫风静静看着对面神态运筹帷幄的男子,知道殿下是在静观其变。

雅房内,梦纱珠帘后一位清美美人玉指轻弹名琴,琴音如涓涓溪流轻泻。

眼前的这个美人是迎华酒楼里的雅伎,最擅长弹古琴和唱曲,那浮若高山流水般琴音让不少酒客流连忘返。

尚豪是酒客中最垂涎迷恋司韵的一位千金之客,离都不少与他交好的官宦子弟都知道他一掷千金求见美人的浪名,司韵美目看着这位金客时却是眼神警惕,这个男人是敬王爷与太子蓄兵的得力手下,他嗜酒如命、喜欢赏曲以外却身负高权,武功高强,不然殿下也不会派训练多日的她来拿下这个扳倒太子一党的重要之人。

“司韵,你让本爷摸摸,本爷就赏你千金如何?”男人伸来揩油的肥手。

美人娇嗔“好啊,不过司韵不要千金。”

“那你要什么?本爷都满足你!”男人眼神色迷迷。

“司韵只是好奇一事,就是尚爷何以这般有权势?能否给司韵说说?”

…………

迎华楼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容貌清美的青衣美人灌酒放倒尚豪后不经意间莲步走出雅房,穿梭过挤挤攘攘的过道酒客,停在三楼围栏之处低柔道“回殿下,尚豪醉酒后已经将所有关于太子蓄兵全部告知于司韵。”

赫风的目光从司韵转至殿下“甚好,如此殿下便可直捣太子蓄兵之巢,给太子重击。”

“嗯,司韵你先下去。”锺离荀的神色平淡,这些事情都不出所料,他顿了一下,想起什么“赫风,让你查那个罪婢的事如何了?”

司韵怔了怔,心知殿下口中之人对殿下意义非凡,便无声退下。

赫风犹豫道“回殿下,阿融姑娘现今仍在东宫,不过听到风声,东宫似在大肆搜捕一人,不知是不是阿融姑娘。”

“这个罪婢,果真是个狡猾的小野猫。”锺离荀狭长俊眼浮现一抹好笑之意,赫风看殿下眼中含笑意不由也顿了顿眼,阿融姑娘果然是不同寻常的女子。

长公主府内,回廊前的花石池边几个小侍女紧张将碎米投进金丝鸟笼里,只见两只虎皮鹦鹉互相抢食,打斗激烈,色彩靓丽的几片羽毛被扯出皮肉落到笼子里如落了一地的鸡毛。

面容俊逸的驸马扶着公主的手走过来,看见几个不中用的侍女将公主的爱鸟折腾得半死不活,冷喝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两只虎皮鹦鹉最是珍贵,伤了他们你们几个脑子也不够赔!”

徐煊是兒光公主入赘驸马,一介平民但前几年中了状元,被兒光公主看上,一向爱女的王上便赐婚让他进了公主府,他一向对自己这个身份贵重的妻子百依百顺。

“驸马,没事,本公主觉得这样甚好,”兒光公主放下与驸马交握的手,在众人出乎意料中徐步走到那鸟笼前,姿态高雅地一下打开那束缚囚禁之笼,“两虎相斗必会两方都大伤元气,不让放掉一个。”

一只虎皮鹦鹉展翅飞走,嗓中鸣叫出愉悦的歌声,彩色的身体没入长公主府的殿宇檐角之外,池边的徐煊颇疑惑地看着兒光公主,不知她是何意“公主,这鸟跑了可就再难找回来。”

兒光公主在徐煊琢磨不清的眼光下幽幽一笑“本公主就是让它再也回不来。”

“韩主管,我们几个方才仿佛见到一个女子往那处跑去了。”几个小太监急忙告知回廊处的韩公公。

韩公公眯着一双苍老阴柔的眼,用力一甩随身带着的拂尘吩咐:“殿下告知,立马所有人封锁东宫每一个角落,狗洞也不能落下!”

“你!……”直直迎上的婢女惊呼,身后一个太监突然大喊:“快来人啊!她在那里!”

东宫一处宫殿的小太监发现她,大惊喊人,锺离雍应已大力追捕她!

那小太监带着一两个人在身后穷追:“站住!你再跑,小心殿下打断你的腿!”

长麟殿传来杯盏碎地的巨响,暴怒的太子爷眼底的戾气惊得韩公公一下跪在地上,不顾衣袍凌乱,哀求道“殿下莫怒,老奴这就再带人去找!”

“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捉找回来!若办不到,你们几个守卫还有今日值班的人都别想要脑袋!”

东宫在一天之内,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动用了数对羽林军,将偌大的地界翻了个顶朝天。

阿融拔腿快跑,因习过些武,脚步轻盈,险险将那几名太监甩开。

东宫这般大,不识路的阿融只好往人少的地方走。

心中腾升起的慌张之感被硬生生压下,切不可在慌乱时乱了手脚!

穿过几个回廊亭阁,侧面生生迎上一个人影。

嗓子眼都快跳出喉咙,不敢乱动引人怀疑,只慢慢走着,那人终是发现了她,那阵簌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四十一章 竟敢咬本太子

一入寝殿,锺离雍一脚踢门,韩公公机灵地将殿门紧闭。

“太子殿下可以放开我了!”

“放开你!?”一双阴厉的眼紧锁怀里的美人,大手用力抬起阿融挣扎撇过去的绝色脸蛋邪肆一笑,“本太子又救了你,你当知恩图报。”

“殿下,民女可没忘是太子将我捉来这里的,何谈救与不救只说?”阿融冷嗤,雪白小手一刻不离横在身前,以防锺离雍靠近。

“前几日乐陵搅黄宠幸你的事,这段时日本太子又忙于公务,无暇理你,可是不高兴了?”

锺离雍捆住阿融的手掌用力收紧,一双如鹫之眼腾腾,见阿融绝不屈从的模样,心中欲征服的越发强烈。

松开阿融之时,她如惊弓之鸟往床下跑,不过一双粗壮的手臂再次擒住她纤细的腰肢,男人的力气本就大,加之锺离雍身为太子,勤加练武,她怎逃得过?

“本太子今日就好好补偿你。”

话毕,麦色手臂青筋凸起,将阿融白嫩如莲藕的双臂齐齐按在头顶,另一只粗臂在阿融毫无防备之下绕道她的脑后窝,一把撤掉碍事的金钗玉簪。

顿时,一头美如瀑布的乌黑柔发散开在锦被上。

空气中传来男人微粗的呼吸声……

“放开我!”阿融眼神冰冷不屈,一张小脸却是怒得扑红,锺离雍邪肆的眼一寸寸划过阿融的脸,眸中欣赏之色与之色激荡。

离王都内,名门美人无数,母后在他娶乐陵之前曾有意让他纳侧妃或妾室,但他将一身精力放在储君之位上,为赢得父王绝对的赞许和信任,他练兵征战从不沉迷女色。

倒是他那个隐藏颇深的风流二弟对这样绝色尤物竟也忍得住?

锺离雍紧紧盯着阿融如妖如仙的一张脸,棱角分明的凛戾之眼迷乱起来,这样勾引人的妖精连他都控制不住。

身体的在叫嚣,他品尝过不少姿色极好的女子,或清丽或妖艳或柔媚,但从未见过这样一个集所清艳于一身的女人!

紫樱烟花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口大片雪亮肌肤,美人樱唇如涂脂,似一层层腊蜜涂抹在上头,若晶莹剔透的玉糕蜜饯,采撷一口,必是松软香甜,媚惑入骨。

阿融依旧拼死挣扎,被按住的手使劲望四周挪动,奈何锺离雍的身体太过强壮,力气罕见之大,她只能憎恨地瞪着她不服的一双眼,却未曾想过就是她绝色美貌配上这野猫般的眼神,更让眼前的男人欲罢不能。

粗暴扯开自己的蟒袍,再一一扯,阿融胸口的裙领便被撕开,入眼是半角紫藕色的肚兜。

锺离雍脑中血气高涨,一抬腰身便压了上去,闷哼一声。

被重物压在身上,此刻的阿融比上次更加慌张,是因她看见锺离雍眼底的比上次强过百倍!

阿融无法,不再硬碰硬,软言求道“太子殿下,民女求你放过我吧!”

“你觉得可能吗?本太子早就想要了你,这次不会放过。”锺离雍狂肆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风雨欲来之势。

“不……唔唔唔……”阿融张开樱唇,却换来锺离雍的堵口。

火辣辣的气息与冰寒的气息相撞,激烈出的却是阿融满心的恶心。

她讨厌锺离雍的触碰!

脑袋被吻得飘飘荡荡,几欲窒息,身上的男人散发浓烈的沉香气息,是王室独有的薰香。

她在此刻却回忆起另一种暗淡香味,在鼻翼间回荡许久的梅香,一想起那种香味,眼前便浮现一岭红梅和一个男人俊美冷艳的脸……

锺离荀!她竟在此刻记起他!

苦笑一声,唇上湿润的感觉却移除,阿融感到万分嫌弃,欲抬手抹去唇上留下的肮脏之迹。

下一刻,锺离雍满眼血丝地又将唇印了上来,肆虐粗鲁,比以前那个男人挑逗肆虐的用力更大,阿融觉得自己的唇瓣要被咬碎。

突然,心中一动,她蠕动嘴唇,锺离雍以为阿融放弃挣扎准备迎合自己,有些高兴地放开她一些。

“嗯……”男人吃痛闷哼,松开薄唇,阿融终于呼吸到大片的新鲜空气。

“你竟敢咬本太子!?……”

锺离雍一双嗜血暴戾之眼腥气淋漓,抬起裸露的粗壮麦色手臂狠狠甩了阿融一巴掌。

剧痛……

绝色脸蛋似被印上大片盛开的梅花,锺离雍打完之后怒气不消,正欲上前撕碎阿融剩余的衣服,不料殿外传来韩公公惶恐的轻唤。

“殿下,敬王爷、长公主还有荣国公有事求见殿下,已在长麟殿等着,殿下要不要……”

“让他们都等着,本太子随后便来。”

韩公公听出太子爷沙哑暴躁的嗓音,拿拂尘的掌心冒汗,但敬王爷等人似是有极要紧的事,他也不敢得罪冷肆的敬王爷,于是准备再软言劝殿下几句。

谁料,殿中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但细细碎碎的,韩公公一对老耳不太听得清。

附耳到朱门上,惊得他不男不女的脸往下直坠!

“住口!……”

此时的寝殿之内,阿融死死咬着锺离雍的肩膀,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倔犟,脸上深红的手印是她现在正在撕咬的这个暴戾男人打上的。

她不顾脸上火烧的剧痛,一口白贝利齿陷入锺离雍结实宽厚肩头的血肉里,一滴滴血沿唇角流淌下,划过手臂,滴在白腿上的肌肤上。

“……”肩背的皮肤锺离雍难以摸到,是以阿融咬得没松口,他布满血丝的暴戾眼睛瞪着阿融,再次闷哼一声,这次他猛地抬手挥开了阿融。

一具雪白的身体落到冰凉的地面上,韩公公就是在此刻拍门进来的。

还有另外几人,峋容、卓公公和梁公公,他们几人看见阿融衣衫不整半躺在地上,神色各异。

小卓子和小梁子纷纷脸红瞥过眼,这样尤物一般的少女太过勾人。

韩公公也不敢看阿融,这么绝色的美人是殿下的,非礼勿视,他连忙拿着拂尘弓腰奔到锺离雍身前捏着阴柔嗓子焦急问“哎呦,可吓死老奴了,殿下你无事吧?”

锺离雍并未开口,一双眼却是怒气滔天锁着地上的眼神冰冷的阿融,他惊诧阿融如此贞烈。

峋容极快地扫到阿融嘴角的血迹以及锺离雍麦色宽肩上的牙齿血印,清秀眼眸杀意迸现。

这狐女竟咬伤殿下!这是逼她杀她!

下一刻,一把白刃软剑如旋风随着身子转动的黑影刺向阿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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