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桌成了我女儿 - xp1024.com
《女同桌成了我女儿》


那一个夏天、1

李安静倒在课桌上,盯着同桌的马尾辫,百无聊赖中发起了呆。

“就要毕业了呢...”

啊~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高中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待大学四年后便要出社会,从此独立生活工作赚钱,再也没有这种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了...

是一堆想想都觉得累的未来。

“唉,算了,想的心累,不去想就好了。”

在微醺的夏风中,李安静渐渐闭上了眼,决定睡一觉来忘了这种叫人心烦的事。嘛,就他认为,没有什么是比逃避更有效解除烦恼的方法了。

就像他提不起勇气和这个暗恋了三年的同桌表白一样。

....

李安静是在一阵燥热中醒了来。

“啊...热死了,怎么有夏天这种鬼季节啊....”他心里哀嚎,下意识想推开窗来透点凉风,手却摸在了一面粗糙的墙面上。

咦?窗户不是在这吗...

李安静有些奇怪,迷迷糊糊中起了身,打算看看是哪不对,却是刚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人顿时是傻住了。

眼前,是一间好似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房内有一个矮小的衣柜,一张掉漆的木桌,桌上有破了盖的小风扇、少许生活用品.....

除此之外,空荡荡的房里便只剩正坐在靠墙边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板床上的他自己。

揉了揉眼,李安静以为是眼花了。

这是哪....

老师呢?同学呢?教室呢?!

好半晌,李安静才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我是在做梦吧?”

嘛,当然了,虽是这般猜测,可这股真实感叫他着实有些心虚,不安扫视着四周的场景时,无意间李安静瞥到了桌上那面掉了块角的镜子。

镜中是倒映着空荡荡的小房间。

其中,房间墙角的床上正坐着着一个满脸茫然的男子。

这名男子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头有些蓬乱的头发,脸色有些苍白,穿着一身褪了色有些发白的黄衬衫,正往镜子这看来,正与他做着相同的挠头动作。

呃...这个房间里,不是就自己一个人吧?

李安静恍如遭雷击一般顿住了。

“等等...这种情况,我这...难不成是穿越重生了?”

李安静猛地惊醒,作为一个十足的小说爱好者,他自是看过了无数悲催主人公穿越重生,拥有超级系统,外挂异能,招收小弟,广纳小妾,走上人生巅峰的新奇故事。

对于这荒谬的一幕,他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想到这,李安静本产生的茫然与不安突然转为了狂喜与激动,那些故事主人公身上的美事,要落到了自个身上不成?

仔细瞅瞅,这身体本人长得挺俊的,可比原先歪瓜裂枣的自己好多了,按套路,八成是什么富二代被赶出来过苦日子,过两天就要回去继承万亿家产?一辈子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

“对,还要去找妹纸!重生了,基本第一件事,就是碰到什么女总裁,高冷女神这种内定的未来老婆啊!”

李安静快要压抑不住兴奋的情绪了。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可就当李安静刚穿上拖鞋,前脚刚要迈到门口,下一秒掩着的门推开了,继而一道传进来的稚嫩小女孩声叫他由方才的兴奋转为了呆滞。

“爸爸,小南把东西买回来啦。”

李安静挪动的脚步忽的悬在半空,好似僵住了一般。

爸...爸爸?!

李安静眨了眨眼,没...没听错吧,这身体还有个女儿?哇,别开这种恐怖玩笑啊,他本身都只才17岁,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怎么当爹了?

李安静目瞪口呆,片刻间思绪万千,然而这时门已彻底开了,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看着好似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绑着一头简单的小马尾,穿着一件有着小熊图案的粉色短袖,眼睛很是水灵,看着极其俏丽可爱。

她正抱着一瓶有她小半边身体大的,标着‘青岛啤酒’的酒瓶,额头挂着不少汗珠,好似跑了很长的路。

她抬起头望向李安静,而当这双漆黑灵动、好似把他看成整个世界一般的双眸对住时,李安静竟不由得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那是种她是属于自己生命一部分,想宠溺她,需要呵护她感觉...

因为是这具身体女儿的缘故吗?他不知道。

叫李安静最意外的是,面前的小女孩并不陌生,相反,越看他越有股熟悉的味道。

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啊。

是与方才产生的那种情绪一样,天然存在于这身体里面的?

等等...

忽然,李安静终于像发现了什么一般,身体一颤,咽了口口水,小声的喊道“小南?”

“嗯...爸爸,店里的吴爷爷找了三块五毛钱。”小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将啤酒小心翼翼放下,再从小小口袋里掏出三张纸币。

一块一张,五毛钱一张,两块钱一张。

纸币颜色,都是李安静印象里好些年前就停产的。

至于情不自禁喊出的小南这名字,是李安静暗恋了三年多女同桌,林小南的名字。

他已经搞清楚为什么面前这女孩这么熟悉了。

现在,李安静嗡嗡嗡的头脑混乱一片——多年前的纸币,长得与暗恋三年的女同桌极像并且同名的小女孩,以及成了面前小女孩爸爸这件事...

自然,李安静本能就已梳理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叫他无法接受的可能性。

“假如...假如是重生成了暗恋三年的女同桌爸爸,是来到了女同桌幼时的时代呢?”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李安静实在接受不了。他强行让自己呼吸平静下来,并安慰自己,这种事不能完全确定,得先验证才是吧?万一是巧合呢?

李安静停止了这方面的思考,他有些心疼面前满头是汗的小姑娘,接过纸币,摸了摸她的头,便从床上的抽出了两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汗。

“爸..爸爸。”

“怎么了?”李安静应声,感觉颇有些怪,身体残存着的父爱与对女同桌暗恋的情绪搅合,盯着小南,都不清楚自己是用的什么目光。

“小南有些饿了。”她怯怯的望着李安静。

“....”

她好像没想的那么亲近自己啊?

至于饿了的话...

看外面温度应当是正午,确实,李安静发现自己都有些饿了,何况跑出去买了酒的小女孩?话说这身体本人有点过分吧?让这么小的女儿大中午买东西,中暑怎么办,丢了怎么办?看这情况,好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转头李安静打量了房里一眼,没冰箱,没厨房,桌子上没菜,杂乱的小衣柜上倒是放着两个在小袋子不知几天有些干硬的馒头。

这不能给她吃吧?

出去吃?路上再好好整理这重生的一切?

李安静满意这个决定,只是他没想到,刚重生叫他头大的事也才刚开始。

他摸过了口袋,除了刚到手的三块五,口袋空空如也,在衣柜,床头,一些小杂物里翻找了下,也只找出了三十多块钱及少许被遗忘的一毛钱硬币。

这钱倒是够吃饭了,这个家里看着是有些小和旧,可再穷也不能就这么点钱吧?

对了,有老婆?钱被老婆管着?

不过这般侥幸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衣柜里除了他的男性服装,多余的,也就只有一些小女孩的旧衣服,再无其他。

李安静在记忆深处,好像有过这么一个片段,女同桌小南与他讲过她是单亲家庭...

好的。

对于一切李安静能确定的几点是,重生了,重生到了暗恋三年的女同桌老爸上,家里没什么钱了,就算是有钱他也找不着在哪,住着个小出租房,看着日子不大好过。

“算了,不急!”

李安静决定逃避这些烦恼先,自己可是重生者啊,肯定是小说主角待遇,穷家庭还带个女儿咋滴?指不定自己有特意功能,真是富二代呢。

“爸爸带你出去吃饭。”李安静温和笑道。

当然,他在安慰自己的同时,在那么个瞬间不是没有衍生出那么一个问题——倘若...他不是富二代,没有特异功能,就只是重生成了个普通人,那面对当下的一切,他该如何是好?

那一个夏天、2

走出小屋,李安静看清了所处地的全貌。

这是一栋有些年份的平房,分隔成了三个小房间,他那的小屋就是其中之一。

平房位于一条偏僻的水泥马路左侧,它的对面是饭店,路的远处隐约能看清一间小卖部,小卖部前的公交车站后立起了一道隔离学校的泥土墙,在墙上方画着鲜红的宣传标语——“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

一辆传来‘嗡嗡嗡’噪杂轰鸣声的拖拉机卷着一阵黑臭的尾气从水泥路上缓缓驶过,这才使得李安静因当前场景的失神中回过神,忙拉着小南退开了数步。

“这究竟是回到了哪一年前啊...”

陌生的身份,加上这陌生过去岁月、陌生的一切事物,接受并没有幻想的那般轻松。如跌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里...李安静这才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有些彷徨。

“爸爸...”

突然,小南拉了拉李安静的袖子,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望着他“你怎么啦?”

目光落至那双清澈的眸子,李安静一愣,他默默看了小南一会儿,最终是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没事,走吧,咱们去吃饭。”

挂着块‘老张记饭馆’的牌子有些年份了,熙熙融融络绎不绝的学生群能确定这是间实惠的好店,紧攥着小南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李安静这才挤进一个座位,点了两份炒饭与两碟菜,一共是13块钱。

口袋里还剩21块。

李安静很清楚当下的生活条件,哪怕这身体本人还有点钱藏着,但他只有这20来块可以花。好在当下的物价低,省点够用一两天,待完饭后再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之后的事。

等菜的时间里李安静看到挂在墙角的挂历。

挂历上正标着那么几个醒目的字眼。

2004年,5月,19日,初一....

现在他心里的一个疑问解了。他是重生到了纯粹的现实世界里,他重生回到了12年前。

深吸了口气,李安静让自己的情绪在这嘈杂沸腾的饭店里尽量平静。若是12年前的话,那小南可以确定是自己暗恋三年的同桌林小南了。

嘛。对于12年前的世界,李安静实际没有什么牵挂,他幼时父母就因车祸去世了,赔偿款全都进了赡养自己的伯父一家手里。虽说吃饱喝暖,好生照顾,但两方感情多是金钱维持,唯独在意的,仅是重生后12年前的自己是否还会存在于这个世界这点。

很快,饭菜上来了,老板是个黝黑大汉子,小南似乎与这邻居饭店的老板挺熟,见人是亲昵的喊了一句“陆叔叔。”叫黑汉子满脸笑意“和爸爸出来吃饭啊?来,吃饱点,不够叔叔给你添。”

而后与李安静对视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显然两人很少有交集。

午餐算饱,饭菜量足也可口,李安静结完账领着小南离开了。小南倒是有着她这个年龄没有的礼貌懂事,离开时也不忘与黑汉子告别,还得了个黑汉子赠的奶类饮品。

午间的太阳火辣辣的像是把大地当成了煎饼炙烤,一百来米的回家路上,牵着李安静手的小南忽是脚步有些停顿,目光望向了不远处。

那是一个个正忙着赶回学校的学生们。

“爸爸,我知道的,那些哥哥姐姐都要去上学读书呢,是吧。”小南眼里是希冀与好奇“不知道读书好不好玩呀?”

“...”

12年前,小南5岁。

5岁...这也是该上学,至少该上幼儿园的年龄了。

“你想读书吗?”李安静笑着问。

“想!”

小南那双漆黑灵动的眸子猛地转了回来,用力点了点头。

...

回了小出租屋。

屋内好似火炉,进门便是叫李安静汗流浃背,他生怕小南中暑,连是将那破了盖的风扇插上电。

“爸爸,风扇不是前几天就不会动了吗,你热的话小南给你扇扇风吧。”小南便是踮着脚,伸出一只手从矮衣柜顶部抓出一把路边广告送的小塑料扇。

“啊,不用,你自己扇吧。”李安静微笑阻止了她。

“爸爸...那你要喝水吗?”小南把另一只手手抓着的牛奶饮品递向李安静。

“都不用啦,乖,自己喝,爸爸不渴。”

李安静看得出,小南为了讨这个‘爸爸’开心的事,已经努力去懂事了。

李安静眼中,在被拒绝后,小南是坐在小凳子上,用小手攥开牛奶饮品一口一口慢咽了起来,她身体很单薄,应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这叫李安静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想对小南好,想让她至少日子过好点,可这要怎么办?

吃饱了,理解重生后的一切了,他是该面对了。

李安静双脚在地面一边划拉着拖鞋,一边陷入了沉思。

身上只有21块钱了,努力点能再撑一、两天,他可以吃馒头充饥,钱给小南用,花完哩?

去赚钱?

去哪赚钱?自己又能赚多少钱?就算赚的钱能够用吗?小南想读书,小孩子读书是一大笔费用,想改善环境,想吹空调吹风扇,想吃好住好点,同样需要大笔金钱...

最重要的是...自己能赚钱吗?自己能做什么工作?

李安静很茫然。

实际他的灵魂仅仅只是一个17岁好吃懒做娇生惯养的高中生,哪怕现在能在这火炉般的小房子里挨热撑着,但工作赚钱那种麻烦持久的艰苦事,他扪心自问,没自信能坚持。

与故事里截然不同的重生,平凡的身体,贫穷的家境,如山一般重的压力,在追寻解决压力的方法中,渐渐地,李安静开始焦躁,感到无助、惶恐。

他想睡上一觉,他觉得,也许睡上一觉,就不用想了。这样就回到原先世界了,吹着空调,玩着电脑,打着游戏,他现在只是在做个梦,对,哪有这么荒谬的事,什么重生啊,肯定是梦...

他打算逃避,一如既往。

“爸爸,小南只喝了一半,不渴啦,你喝一点吧,很好喝的呢。”

忽然,小南稚嫩的声音从李安静背后传来,这顿是将他从那突生的少许睡意中惊醒,李安静回过了头,他再次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子,亲切的小脸,想宠溺她的复杂情绪...

自己逃避了,她该怎办?

这个念头让李安静再度陷入一阵沉默。这个世界里,她只剩自己这么一个亲人了,能依靠依赖的也就只剩自己...她是那么乖巧,听话,懂事,努力。

“爸爸不喝。”李安静温和的摇头回答。

那缺了角的镜子里,是棱角分明的成年人面孔,望着小南,再望向镜中的自己,李安静也许是在这一刻恍惚间成长了,又或是内心深处已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17岁了,永远都不会是了,不能再逃避了。

——

那一个夏天、3

几缕微风衔来些许凉意,难熬的盛夏一天就这样过了去。

夜深了,小南睡着了,李安静躺在一侧,抓着扇子轻轻在小南身边扇着。不时他伸手‘啪’的一声拍掉烦人的蚊虫,不时又拉扯几下衣口,试图分离那因汗渍黏在身上的衣服。

李安静很倦了,这一日所发生的一切叫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可他心事重重...

“我去工作的话,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工作会很累吧?”

“工作的工资能有多少?”

“要交房租,要换一些生活用品,还要给小南存学费哩。这可要不少钱啊。”

“最重要的是家里没生活费,寻的工作还需挑个可预支工资的...”

这是李安静一整天都盘旋在脑中的问题。他真的做了很多猜想与计划。不知不觉的思索中,夜更深了,那不时盘旋在耳边的嗡嗡蚊虫声犹如催眠曲一般,叫他愈加没有精神去花时间思索其他。

啊...要不睡吧?先睡一觉,明天起床再出去看看?

恩,指不定醒来了,这重生只是个梦呐。

李安静伸手关掉了那因有些年岁而略显昏暗的白炽灯,躺在床上,扭了几下身子,想让被汗渍浸透衣服不粘的那么难受,试图找个更舒适的睡姿...

在迷迷糊糊中,有个念头是那么强烈——要是能找到个好工作该多好?

.....

这一晚,李安静做了个美美的梦。他梦到自己正舒舒服服的泡完澡,躺在柔软的大床,吹着空调,打着手游,贪婪的享受这幸福的时光。

但无情的阳光与聒噪的蝉鸣还是将李安静吵醒了。他不满的想再睡个懒觉,回到那美好的世界,偏偏身下那硬邦邦的铁板床又剥夺了他的睡意,啊,想起来了,今天决定要去找工作的...

“小南呢?”

将目光转至一侧,小南不见了,这叫李安静不由得连起了身。

“爸爸,你醒啦?”

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小南看起来已起了很久。她正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望着刚起了床的李安静,手中抓着撕下的一块馒头,小嘴鼓鼓的努力嚼着。

李安静一怔,目光旋即转至小衣柜上,昨天在那放着几个生硬小馒头的小袋子里的其中一个被撕下了一部分,撕下的应是小南手里的那块。

阳光已不小了,房里没有挂钟,身上没有手机,想必时间至少也临近中午。

李安静知道她是饿了。自己睡过了头,没照顾她,而这个家里只有那一袋馒头...

看向她那看着已是很单薄的小身子,对自己的粗心李安静瞬间愧疚无比,忙是下了床“是饿了吗?来,跟爸爸出门,爸爸带你去吃饭。”

小南摇了摇小脑袋,因嘴里正嚼着馒头有些口齿不清“小南吃了馒头了,吃饱啦,爸爸你去吃吧。”

“....”

对啊...她都吃饱了...

李安静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他才从沉默中缓了过来。是轻叹了口气,走到小南身侧蹲了下去,蹩脚的将她已有些散乱的马尾辫整齐的重束,接着抓起小衣柜上馒头袋里那个被撕了一小半的馒头,摸了摸小南头,说了句“爸爸不饿,吃一点馒头就行。”后,咬了起来。

生硬无味的馒头确实不好入咽,但他可没打算花几块钱去独自享一顿午餐。昨夜的晚饭后便只剩13块了,肆意花掉的话,两人晚饭都没下落了...

是该快点找好工作啊!

说来也怪。

李安静内心有点搞不大理解那般懒散的自己怎会产生这么迫切工作的心。或许可以说现在窘迫的状况是一回事,但他觉得这仅仅是一小部分。否则以他秉性,至少还得权衡几天工作的利弊直到迫在眉睫时才依依不舍的滚出家门...

绝大部分,似乎是小南的存在...

仔细想想,那是一种想对她好,想照顾她,呵护她之类的情愫在作祟。最叫李安静摸不着头脑的,是那种情愫,竟完全不掺杂任何对当粗女同桌的爱慕。

那是一种更纯粹的情感...

是什么感情哩?

...

填了个饱,休息了会儿,李安静便提起装着牙刷毛巾的褪了花纹的黄色水盆,揉了揉小南的头“来,跟爸爸去刷牙,早上起床要记得刷牙洗脸,要讲究卫生,可是要记住哦!”

“知道了!”小南很认真听着,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领着小南出了小屋了。

昨天回来时,李安静就看过了。平房出租屋左侧是有一个共享的卫生间。其实说是卫生间也算不上,是只有着一冲澡的喷头、简单用石砖砌的小屋。门有些小破,里面还挺脏乱,相比10年后,实在叫他有些接受不来这过时代的东西,以至于昨晚没洗就睡了着。

卫生间外面,还有一砌在墙边,不大卫生的长水槽,便作于洗漱用。

挤牙膏,装水,洗脸,李安静按部就班教导着小南完成了日常洗漱。

简单的小事,李安静曲儿像完成了一个很非凡的成就一般,在这么一个瞬间,他脑中忽是闪过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想从新教起小南。从任何言行举止,生活方面教育这个已属于自己生命一部分的女儿。让她成为一个优秀、善良、完美的人...

把最好的都给她,改变这个属于两人的窘迫家庭,让她过的幸福,快乐!

....

午间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高温仿佛都将空气凝固了。李安静穿着件白色短袖,在这如蒸笼般的大地走着,吝啬的夏更是罕有凉风,很快他便被烤的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对这十数年前网络都不大通达的世界,李安静是茫然而又陌生的。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于四通八达坡道、小巷、路口游荡,停滞在一间间或新或旧的店铺张望,又或不时到大楼与热闹的街道徘徊...

这一个下午对李安静来说是煎熬的。

李安静很用心的在找工作了。

他去过正缺员工的服装店,在前台那穿着时髦的售货员狐疑的眼中讪讪的凑上去问了句“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而后在售货员冰冷的眼神中的一句“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只招女员工”,最终从拥挤的客群不时投来的古怪目光下尴尬离去。

同样,李安静没放掉那在大楼下用大白牌子用鲜红字体写着‘人事部门招员工’的正规大公司,结果倒在了是被人事经理的一句‘请问您是什么学历?”下。

李安静在出门前自然是在家搜过关于当前身份的一切资料,可无论怎么去寻找,好似丢弃了或不存在一样,就没有什么毕业证书之类的物件。

这叫他该如何去回应?

死了‘去大公司寻个体面工作’念头的李安静几番辗转,接近一个小时的找寻仍是碰了一鼻子灰,多是条件不符——没学历,没工作经验,没一技之长,不善言辞...

即使是有勉强瞅的上他的那家新开的倍受欢迎的大超市也是上岗竞争激烈,说要个电话,等几天再给通知,他哪来电话呀?他也等不了几天啊!

怎么工作这么难找哩?

未来工作不是满大街的吗....只要随便上网,58同城,赶集网之类的找找,再不济都有个能吃的上饭的...

茫然,彷徨。

现在李安静躲在街边矮楼阴影处,他衣衫早被汗水浸湿,额头冒着的豆大汗珠缓缓滚下,双脚像灌了铅一般,都要迈不起了。他喘着粗气,紧眯着双眼眺望四周——出来多久了?走了多少路啊?好渴,好累!

现在的太阳是没中午那么大了,也算来了几缕微风叫李安静享受了片刻的清凉,与此同时,他那充满疲惫的眸子也没放过一切机会,仍不停的在四周张望着,试图能再碰着招聘牌子。

但离傍晚很近了。

他该回去了,小南要吃饭了。

今天没找到工作...

那一个夏天、4

李安静知道,开始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手中没钱不碍事,忍一忍,之后找到工作,赚钱,就能改善生活。’抱着这种期许去慰藉自己,结果呢?第一步都没做到。

李安静都不敢去想明天如果还找不到工作该如何是好。他已经没什么钱了...

暮色模糊起来了,晚霞堆满天空,已是傍晚。李安静总算拖着那沉重的双脚回到了家。这一天奔波叫他早已身心俱疲,恨不得马上就扑到那张硬邦邦的铁床上狠狠的睡到明天大中午。

可这仅是奢望。他不敢睡,好些事没处理——

小南的晚饭。

工作没着落后的盘算...

李安静明白,他不可能再如高中时那般,不愿值日就逃,懒得听课便睡,煮好的饭菜看不上眼还有外卖,懒觉哪怕睡过了头,一句’感冒发烧‘同样能敷了事。现在只有他自己了,他不是17岁了。这个身体有着属于他的小南与家,他需要努力去生活。

....

当李安静一迈入屋里,一道小身影当即快速起身跑来。

“爸爸,你回来啦!”

“诶!”

这稚嫩清脆的爸爸两字让他好似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叫李安静心都要化了,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他笑着应声的同时却是拦住了小跑要靠过来的小南“爸爸浑身都是汗,脏呢,先别过来!”同时退了一步,生怕汗臭味熏着小南了。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渍,李安静这才摸向乖巧站在身前小南的头,温和问道“今天在家乖吗?”

“很乖的。”小南乖巧点头“爸爸让小南听话在家,小南没有出去陆叔叔和吴爷爷那里玩,一直在家里呢!”

“嗯,真棒!”李安静勉强一笑。

在离开前,他不放心小南。她太小了,才五岁,不大懂事,出去乱跑极可能中暑,甚至遭居心不良的人骗走,将窗打开透风后,李安静便特意叮嘱了她在家呆着。

李安静能想像小南一下午是怎么孤零零的呆坐着的。可他需要出去找工作,何况毕竟日后也需要工作。而一想到这,李安静便有些焦虑,长期这样不是办法,那要怎么处理?他总不能带着小南去上班的啊...

深知小南应该饿了,李安静打算现在先不深入思考此事,是蹲了下去,道“你在家再乖乖坐一会儿,爸爸去买饭回来好不好?”

“嗯,小南知道了!“

.....

灌了几口水,解了忍了一下午的干渴,李安静揣着口袋那被汗水早浸的有些湿漉的13块钱提起点精神走出了门,来到离着小平房不足百来米的‘老张记饭店’门口。

现在将临夜。

清凉的夏风荡在小街四处,那瑰丽的晚霞终要散去了。略显黯淡的路灯与那三三两两在房区开始亮起的灯火点缀着那因零零散散涌来的下班族与回家的学生们所改为热闹的冷冷清清的小街。

周遭的小店铺迎来了络绎不绝的顾客,这实惠的老张记饭店自是如此。李安静只能无奈的站在那嘈杂拥挤的小店门口排队,他怕小南等久了太饿。

“小南爸爸!”

“嘿!小南爸爸!!”

突然,那黝黑汉子小南口中的陆叔叔喊声传入了李安静耳中,他疑惑抬起头望去,对上了黝黑汉子那因忙碌感到疲惫与喜悦交接的目光,问道“陆老板,怎么啦?”

“来吃饭吗?要吃什么?小南今天怎么没来我这坐了。”黝黑汉子热情的询问。

“啊...给我一碗炒饭,和那两块钱的豆腐炖肉。”李安静回道“一份。我打包带走。小南的话,今天太热了,我怕她中暑,就不让她出来乱跑了。”

“小孩子闷在家多不好啊。你可以让她来我这坐坐嘛,我这有风扇,也有吃的。下午也没啥客人,空闲的很,何况我老婆喜欢孩子,能帮你照顾好的...”黝黑老板说着同时,他另一侧正招呼着客人的三十来岁,看着很和善的中年女人也是友好的朝李安静点头。

旋即,她熟练的下油,炒饭,再从一个大铁锅里舀起一大勺多余两块钱分量的豆腐炖肉,麻利打包好送到了李安静面前。

“四块。”中年女子微笑。

”啊,好的好的,谢谢。“李安静连是点头,掏出四块钱。也不知是在回饭钱的数量还是在回应黝黑汉子那句叫小南多过来玩的话。

提着装着饭菜的小袋子,李安静在离开前,突是顿在了饭店门口,扭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盯住了那‘老张记饭店’的牌子,思绪万千。

这样的饭店,那么多人来,一天肯定能赚不少钱。

自己若有这么一家小店,生活也能体面些吧?

动动手艺,一顿饭就有六七块七八块十来块,还用住那间如火炉般闷热的炉子?

日后,如果有机会,要是能开这么一家能够有不少收入,安稳生计的小店,该有多好哩?

久久,他才收回自己那艳羡的目光,朝着家走了回去。

李安静没有买自己晚饭的份。

一整个燥热的下午,他更是好几次忍住了买瓶水解渴的欲望。

李安静那27、8虽的成熟外表下,其实有的,仅仅是个17岁的灵魂。他对生活的理解,对一切的认知,思考的方式,仅仅是停在17岁那美好单纯的年华中。

此时他的世界里,只住着小南一个人。

他是这样想的‘暂时没找到工作,那就自己节省点,尽量不花钱,这一来,钱够给小南生活一天多了,等找到工作,再好好饱餐一顿,弥补自己。至于现在?不是还有一些馒头嘛?馒头也很营养呢!”

....

小房间被这昏暗的白炽灯印的通黄。

小南坐在凳子上,那张褪了色破了个角的小木桌上摆着买来一碗炒饭与豆腐炖肉。那一双清澈单纯大眼睛望着李安静“爸爸,你不吃吗?”

“爸爸不饿。今天回家前在外面吃过啦。”李安静微笑回话,旋即从矮衣柜上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了一口,含糊不清“再吃个馒头就差不多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去质疑李安静的话?

当即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李安静温和的目光里是小南那很认真吃饭的小小身影。他很累了,也很困了,两者交加,叫他饿意都没了多少,嚼了几口馒头都停了下来,只是这样看着小南。也不知缘何,他忽然有种理解以往老师所侃侃而谈的‘幸福’是什么。好像就是只要面前这个小身影开心,快乐,对他而言,就是了?

沉思了片刻,李安静还是没打算睡。

他注意到小南那粉色小熊短袖穿了两天了。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洗澡,得帮小南洗个澡再睡。

目光投向了屋顶那昏暗的白炽灯,双眼不由得一阵晕眩。伴着那席卷进屋的微风,窗外悉悉索索的虫鸣,被风轻轻拂过从而哗啦啦摇曳着树叶的那棵大树,李安静精神有些恍惚了。

啊~

如果没重生,现在的自己是在干嘛哩?

是抱着笔记本,倒在床上,看着追了很久也该更新了的动漫?

还是抓着手机,孜孜不倦看着游戏攻略,打着手游?

或者,吃了可口的晚饭,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惬意的靠在沙发上吹着空调,昏昏欲睡?

真是美好的时光啊!

低下头离开那炫目的灯光,李安静眸子缓缓恢复了清明,他还是坐在老旧矮小的平房出租屋床上。

“生活好难啊...”

他轻声感慨。

就真的,让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要仅仅17岁的他,在这不该属于他年华的生活中,去努力的生活吗?

那一个夏天、5

转眼饭后了。

李安静停下了多余的胡思乱想。他在矮衣柜翻查了下,很快找着了他所需的用品——半瓶廉价的洗发水,只剩薄薄一片的褐色肥皂,一大一小两条干巴巴的毛巾。

将杂物放入脸盆,他领着小南走出门了。

此时乌云已赶走了晚霞,夜空开始闪烁点点星光,徐徐微风吹来,这是个清爽的夜。

朦胧的月光与屋内透出的昏暗灯光交融,视线也不算太暗了。李安静摸着黑很快便来到那间公共卫生间。点开了用铁丝悬挂在半空摇摇欲坠的小灯,便开始帮小南脱掉小短袖洗澡了。

帮孩子洗澡这种事是正常的。李安静不是不会,毕竟给听话的小南洗澡可比在家里给那只乱窜的小狗洗轻松多了哩!他只是有种别扭感,即便小南现在还小,哪有爸爸天天给女儿洗澡的?

这不是妈妈的事吗...

当然,让李安静感到不方便的,也远不止这一件事。联想的全面些,对于其他,无论是一些女孩的常识,还是基础一些生活,衣着,陪伴,沟通之类,他都是一窍不通的。

说来也怪,偏偏思考这些事中,一个念头从李安静脑中浮了出来——若是小南的妈妈在,那该有多好?哪怕仅仅只能做到照顾小南这方面,只要有点点补贴家用的收入,也能让自己放心去工作了。

但并没有啊...

能照顾小南的,挣钱工作的,只有他自己一个...都只能靠他自己....

忽然间,一缕风卷过小卫生间,悬挂在半空的小灯晃动了起来。

小灯的晃动使得红色砖瓦沏成的简单卫生间里那一大一小两个被印在的墙上的影子快速扭曲了起来,望着拉长闪烁着的影子,听着静的只有喷头水声的环境,坐在这小的好似只剩他与小南的世界的卫生间里。

他有种奇怪孤零零的沉重感。

.....

这一夜,李安静又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找到了份好工作西装革履的坐在一间敞亮的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个又一个文件。隐约他听着一个小家碧玉,温雅成熟的女人正微笑的在和他诉说着小南的种种....

梦醒时,正是清晨时分。

从梦中脱离,李安静坐在床上怔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到正蜷缩着抱着被子一角酣睡的小南,他宠溺的轻轻捏了下那张有些小婴儿肥的脸蛋,小心翼翼的起身,打算尽量不吵到小南。

可那该死的铁板床并没给他面子。微微的一个晃动,便是嘎吱嘎吱的嘈杂声传出,将小南吵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坐起了身,揉了揉那双惺忪睡眼,嘟囔道“爸爸,你醒啦?”

“啊,爸爸吵到你啦?.对不起啊。”

李安静连是靠了过去,歉意的摸了摸她头“乖,你再睡会儿,爸爸去给你买点早餐放桌上,你等等自己吃。”见小南应了声,李安静继续温和道“还有,晚点爸爸得出去找工作,得中午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不要乱给别人开门,要是闷的话,就去陆叔叔那玩,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南还是乖坐着,点了点头。

就在李安静准备转身,换衣服鞋子要出门时,她忽然开口问了叫李安静愣住的话:“爸爸,找工作会很累吗?”

工作累?

她是从哪了解到这个的?

好半晌,李安静才欣慰的一笑,忍不住用力亲了小南的脸蛋一下,道“不累,怎么会累呢?大家都要工作的呀。等爸爸赚钱了,开心还来不及。到时候就能送你和那些大哥哥姐姐一样去读书啦,咱们还可以换好点的地方住,晚上还有大风扇吹呢。”

李安静看到了,听到读书两字的小南那双清澈的眸子更亮了。

....

工作累吗?

问自己一百遍,李安静会回答101次累。多的一次权当是强调。

他压根就没睡够,就像调好了本能的闹钟,叫他早早就惊醒了过来。他不敢再眯,如往常那般偷个懒就是大中午了,那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毒死人了。何况一下午再找不到怎么办?只能添上清早的时间了。

双脚像拴上了几公斤的铁,又重又酸痛。是昨天走的路太多,这身体太过缺乏锻炼,导致方才去路边买个早餐险些踉跄摔了。好在廉价的早餐让他身体的难受在心里减轻了不少。

一块五买了两杯豆浆与两大根油条。油条是给小南的。他是因家里馒头太硬啃的难受,只得个自己添一杯豆浆伴着吃。早上撑过去了,可这样一来,加上昨夜的饭钱,口袋只有七块五了,极限只能只能撑过今天。

所以,李安静在出发前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找到工作。

.....

04年的夏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街边小店里的挂钟显示才不到9点,骄阳便不留情的喷洒着热浪,呼啸而过的11路公交车一团团漫天飞扬的灰褐色尘土,便是车站与街道也是朦朦胧胧的。

昨夜睡得太突然,考虑工作的时间李安静便留给了路上。昨日失败的经验叫李安静已经放弃了在那繁华与气派大厦工作的念头了,招人要求低,预支工资可能性最大的,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进工厂。

李安静知道进工厂意味着什么。

苦。

累。

工资低。

上班时间长。

这是他对进工厂的全部印象了。

李安静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自己不善言辞,没一技之长,更不懂什么赚钱投资之道,最重要的是这身体连毕业证都没,哪怕他再花一整天跑到更远的街道,结果多半还是碰一鼻子灰累的腿脚发软,最后灰溜溜的回家,在沉默中为明天的生计发愁。

即便有可能找到轻松点的工作,那多得靠几分侥幸。

现在他太需要钱了,哪怕只是很少的两三百块钱,也够解决他当前的窘迫,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了。

....

工厂就不难找了。无论是大城小市,都缺不了。

李安静昨日在寻工作时便碰到过那么两三家,不过都远离热闹的街道。其中一家规模大点的近些,20来分钟路程,两家小些的,远一点,在更偏僻的位置。好在显眼,能记得住位置。

李安静在意的,便是他们是否招人的问题。

20来分钟的路程李安静咬咬牙也就熬了过来,现在,他已站在高楼顶部用恢弘的金色字体标着‘鸿达纸箱厂’工厂的门口了。

四周张望了一圈,李安静走到了大门口的保安亭,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那密密麻麻的汗珠,敲了敲窗,对着那正眺望远方神游天外的年轻保安道“你好?你好!请问这里招人吗?”

突然的敲窗声将正出神的保安吓的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他哪会给眼前的李安静好脸色,带着怒气冷声道“走小门口进去,左边那栋楼第一楼是人事,自己去问。”

李安静只能尴尬赔笑,赶紧顺着紧闭着的铁栏门侧边的小口窜了进去。偏偏在进入大门的刹那,迎面来了一股卷着浓浓汗气与纸皮味的热风,好似之中还包着辛酸、劳苦、忙碌,许多交杂着的气息...

这叫他心跳不由得加速了起来,开始紧张与忐忑起来。

招人的话,自己能过吗?

过了的话,能做好工作吗?

辛苦的话,坚持的下去吗?

做不好,笨手笨脚,会挨骂吗?

思绪万千。

李安静很快也来到了那约莫六七层建筑下。他就站在1楼挂着‘人事部’铁牌子门口,揣紧了口袋的身份证,深吸了口气,努力在平息恐惧如昨日一样受挫的担忧情绪,好半晌,他才伸出手在那铁门上敲了敲,道“您好,请问这里招人吗?我是来应聘的。”

那一个夏天、6

...

吊扇拼命的卷着,安静的人事部那肆虐的‘呼呼’声仿佛想将整个夏天吹走。这仅仅早上九点三十分,却因它的表现好似已到了中午燥热的十二点。

在李安静面前,是个早被汗渍浸透了半个上身的矮胖男子。

他左手捧着杯水,端详着右手上的身份证。在证件上是用五号黑笔清晰标着的“林烨”二字。再对比了李安静与证件照几眼,终是笑呵呵道“嗯,身份证没问题。”

将身份证递了过回去,他解释道“嘛,我其实也不是那种较真的类型,主要前些日子厂里闹了点乌龙,上面要求的严...嘿,这年头,就算有纰漏哪那么好查...”似乎觉得下面的话有些不好启齿,顿了顿,再开口“你方才是说应聘普工的,对吧?嗯,现在可算是时候。最近厂里接了不少大单,员工紧缺,正急招人呢。也算你找对了地方,咱们厂可是市级大厂,福利好,待遇高,一般来说...”

人事部矮胖经理爱说话的紧,往下孜孜不倦的侃了下去,一大堆未认知过的官方用词,不标准的普通话,不时与其他人呼喊交谈几句的方言,串接一起,是听得李安静晕晕乎乎的。

待他话停了,李安静这才有机会问“能问一下,这里招人有什么条件吗?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可以预支工资不?”

这才是李安静关心的问题。

显然李安静的提问那矮胖中年男子不是第一回听到类似的了,立刻接口回道“条件啊?身份证没问题就行了,普工哪能有啥要求。工资这方面呢,唔,实习期一个月的工资是700。转正后工资一个月有900,这只是底薪,加班另算。至于有困难,自然有预支点工资的好福利。咱们厂是人性化的,肯定懂的体谅员工的不易,只要上班15天就可以提交申请了。”

“15天?”李安静连是追问“刚上班不能预支吗?

“呵呵,这个这是厂里规定,没法子的。相比起一些连工资都不能预支的小工厂,咱们厂好上不少了。”矮胖男子意味深长的道。

带着人事部矮胖经理那一句‘实在有困难呢,我晚点可以给你向上面问一问。看看能不能靠着抵押身份证之类的让你预支一点。”话,在留不下手机号码作为通知的方式,李安静只能道‘那实在麻烦您了,我明天再来看看,行吗?’在矮胖经理那微愕与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中,告离了纸厂。

李安静不清楚矮胖经理那串话是客套还是好心,他没法儿挂在这么一份不确定的工作上,他还得去其他几家昨天注意到的工厂看看。

太阳已经有些大了,火辣辣的阳光逼得人睁不开眼。加上伴着从工厂那一排排树上传来的刺耳蝉鸣声,叫人在这死寂般的偏僻路口添了几分燥意。

保安亭里的年轻保安还是如进去时那般,享受着桌上的小风扇,眺望远方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压根就没注意到离开的李安静。

“保安的工作肯定是比打工好吧?”

李安静眼里满是艳羡。

嗯,肯定比打工好。

一步一步离去了,在这如火炉般的外头,李安静瞬间便是口干舌燥,头皮发热。他不由得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晚几分钟离开那个有着大风扇吹着的人事部,至少多讨几杯水喝呀....

...

一早的时间李安静用在了几个工厂上。

不知是夏季,又或是工厂向来都缺人的缘故,几个工厂都在招聘。工资相差无几,转正在900-1000内。招人条件宽松,也算热情,其中有个小工厂连他身份证都懒得去看,喊他明天就过去上班。

李安静都觉得挺满意的,只要有工作,有收入,够生活,暂时就行了。可就他而言最关键的预支工资,都没得到解决。一家与纸厂同样是定了得工作十五天,另外就是一口没这规矩,除非是老员工,否则来应聘预支了钱就跑,怎么得了之类的。

他最终只能沮丧的离去。

一早上的徘徊,除了那个大纸厂给了个没什么大希望的承诺,便再无收获了。

现在,李安静准备回家了。

路边小店的挂钟显示是11点53分了。由于在几个工厂离的挺远,走到刚离开的一个小工厂,现在离家的路程至少也要走上40分钟。他回去得晚不少。他知道忘了时间了,回去晚了,小南得挨饿了....

急促的步伐下,李安静心里仍忘不下预支工资的心事。

下午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工厂?

或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着要他的一些其他工作?

去更远的地方,也许找得到呢!

他怀抱期望。

....

回去即便走快了些,也到了12点30分了。陆姓哟嘿汉子的老张记饭店仍是络绎不绝的客人。小南并没在这,听老板娘说是回去一个多小时了。李安静也没逗留,6块钱,带走了两份炒饭和一份昨天买的豆腐炖肉。

擦了擦手上和脸的一堆汗,李安静这才深吸了口气,将门打开了。

“爸爸,你回来啦!”

小南从小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兴小跑到了李安静面前。

看了眼那还剩一个的馒头袋,小南并没动馒头。李安静舒了口气,同时有些心疼,她将饭放在桌上,蹲了下去,问道“饿坏了吧?”

“嗯!饿了!”

小南点了点小脑袋。

“来,咱们吃饭。”李安静笑着捏了下小南脸蛋,打开起了塑料袋。

闷热的小屋里还是就餐的小南与李安静两人。这小平房虽说小了些,但胜在安静。一向孤僻的李安静,自是算得上喜爱了。李安静想,嗯,如果能把这硬邦邦的铁床换掉,加个空调,那肯定算得上个好地儿~

说来也怪,也许小孩子就是单纯的吧。

重生的第一天,李安静明显感受得到小南对她不是特别亲密的味道。短短两天那种感觉便消失了,仿佛内心里想对她的好,她知道的一清二楚,那种感觉,便烟消云散了....嗯,当然,也可能是错觉吧。

....

饭后结束,走出去扔了垃圾,再烧了壶水,李安静便乏力的靠在了墙边。

昨夜没睡够,加上这两天的来回忙碌,李安静自然又累又困。小南模仿着他,乖乖的靠在旁边,微闭着眼,不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还偷偷瞥向一眼,被发现时又快速扭回头、装作不动声色的滑稽样叫李安静是好笑又喜爱。

轻叹了口气,感觉至少在家呆了半个多小时了,李安静知道,自己该起来,准备出发了。

更远的地方,至少40分钟的路程,来回奔走,一天下来,转眼就没多少时间的。

口袋里的钱剩一块五,晚饭已经没着落了,没办法偷个懒了。今天再没有搞到收入,明天小南和自己都没饭吃了。

想到这,李安静双手用力的将自己撑了起身。

“小南,爸爸要出去啦,晚上再回来。下午比较热,你晚点等陆叔叔那里客人少了,就去那吹风扇,和陆叔叔他们玩,知道吗?”李安静来到小南身前,弯下腰,温和的道。

小南微微抬起头,望着李安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中是失落“爸爸,你今天会早点回来吗...”

李安静勉强一笑“爸爸今天会早点回来的。”

李安静出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好想今天就这样躺在这儿,在小南旁边睡个午觉。

那一个夏天、7

生活不像李安静曾经所想的——

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美美满满的婚姻,幸幸福福的家庭,不多奢求,给予这堪称‘简单’的一生就足够了...

对,李安静发现,不是的。那不简单。‘足够’两字太奢侈了。他的世界如他的幻想般天真,现实又是那么残酷。即便所有人不能一概而论,可往往‘生计’两字,就难道了千千万万的人。

为了一份温饱的工作发愁。

为了家庭的开支烦忧。

太多太多。

在午间烈日的暴晒、陌生街头茫然而又彷徨的张望徘徊。李安静如梦初醒般,突然是理解了那么一句话——人究竟是为了生活而活着,还是因为活着而生活....

....

哪怕知晓这一下午的奔走会是多余的,李安静仍抱着希冀的出来了。

没错。

结果一如前两日的经历。即便今儿走了更远的路,来到了更繁华的市区,几份愿招人的工作多是几句“您好,请问您是什么学历?”“不好意思,我们暂时不招人。”“很抱歉,您暂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诸如此类的话语将他打打发。再寻着的两个工厂与其他工厂相同,依旧没有上班就可预支工资的福利。

因而,下午的四点,在逐渐升起将烈日掩住的晚霞中,带着失落,孤零零的朝着家走去....

没找到工作。

是要傍晚了。开始迎来了少许凉风。

街道车来人往,人躯涌动,商铺超市口热闹了起来,摊贩们赶忙而来。校门口是络绎不绝等待儿女的父母,街边的情侣们有说有笑,赶路人亦有他目的与方向,偏偏李安静感觉着,自己与这个温馨而美好的世界是那般格格不入。

与这些人比,缺了什么似的。

李安静怔怔的想着。

他却搞不清楚是缺了什么。说来也怪,不知道缺了什么的李安静,内心深处仿佛很清楚解决的方法——

假如现在能马上进个工厂,安心的挣着每日30块的工资,就算花一大半钱满足温饱,也能存着另一小半,抱着‘这样下去,哪怕挣得不多,多吃点苦,多努力,总能熬的过去,日子也会好起来的。’的心态生活,大概,就是解决方法了。

一切的开始,只需要简简单单能够先撑一段时间花销的生活费。

偏偏几日的奔波,十数个小时的奔走,没换到收获。仍旧没公司,工厂愿意帮助,相信他。他明明会努力工作,会还上、补上这一笔钱的。真的是家里没钱了,小南和自己要吃上饭,要生活,他不得不这样去要求。为什么,没人能理解你?

灌了铅的双脚,低垂的眼皮,沉重的心情,李安静好累,他由衷的发觉自己累到极限。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高三的每一个晚上。他不再奢望那一些舒坦惬意的生活了。他仅仅想回到那无忧无虑,没有责任,不必天天走大半日找工作,懒得动找个借口就能躺在床上休息一天,困了趴课桌偷个懒就成的日子...

他一定重新好好去学习的。

会尽力改变不上进的自己。

只要能摆脱当下这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他没钱了...

.......

快五点了。

李安静来到了那家老张记饭店。

学生们已经放学,三三两两住宿的学生群涌了进来用餐了。也庆幸附近上班族没到下班的时间,这里倒不算忙碌拥挤。李安静还能看到了在小饭店里面的桌上,黝黑老板仍算悠闲的笑着看那不知在说着什么,正兴高采烈,用力张着小手挥舞的小南。

李安静不禁莞尔。刚准备进去,却是说的高兴的小南竟然提前注意到了走到门口的李安静,她小嘴的话停了,连是从凳子上爬了下去,快速扑向李安静“爸爸!”

“诶。”

李安静笑着蹲了下来,轻轻抱起了小南。

“和陆叔叔玩的开心吗?”李安静笑着问。

“嗯嗯,小南正和陆叔叔说,昨天梦到了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鸟,它要载着小南飞,小鸟可大可大了....”她比划着双手,李安静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是一天就忙着出去,她就要和自己分享这个故事了。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南了陆老板。”李安静来到了黝黑汉子旁边,旋即对小南教道“说谢谢陆叔叔。”

“谢谢陆叔叔。”

“算得上啥照顾嘛,就让小南在这坐一天,我闷得紧时她还能陪着我说话,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黝黑老板连摇头,旋即道“是刚下班回来?要吃饭不?”作势就要起身。

李安静一怔,心情往下一沉。

刚准备回绝,他突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的望着陆姓老板“陆老板,能不能拜托你件事啊?”

“事?你说嘛,啥事。”黝黑老板很爽快。

“这个...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回来接小南的,可马上我就有点急事要出去,我觉得,其实小南一个人放家里不大好,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着小南,我晚一些再过来接她。”李安静问。

“哈哈哈,你说这是啥事嘛?好说啊!你忙就去吧,我帮你顾着小南,住一晚都没问题。”黝黑老板大笑。

李安静内心重重的松了口气,小南晚上可以在这吃了。是的,李安静晚上往哪去?他撒了谎。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小孩面前撒谎,那不然他咋办哩?他没办法了。

李安静能注意到了小南那低落的神情,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也只能勉强一笑,手轻刮了下小南小鼻子“小南乖,爸爸要忙呢,听话,在陆叔叔这再玩会儿,陆叔叔这里还有电视看呢,晚点爸爸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小南乖巧的点了点头,望着李安静,大眼睛里掩饰不住失落“小南知道了。”

托付给了黝黑汉子,李安静扭头出了门。

望着一如昨日那般如琥珀般瑰丽的黄昏,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回首与正对着他背影看着的小南对视上一眼,便加快步伐,朝家里走了去。

.....

重重的倒坐在铁床上,那沉重的双腿总算捞着休憩的机会了。对这个身体李安静连挪都生不出没力气挪,只得伸长手在水壶倒了大几杯水用力灌下,另一只手再拿起矮衣柜上最后一个硬邦邦的白馒头,啃了起来。

当适应了新的生活,这两日累计的疲惫与饥饿感便是接踵而来。今日在回家的路上李安静已饥肠辘辘。

啃着这昨日还难以下咽的馒头,李安静竟发觉它无比美味,几大口下去,一个馒头就这般没了踪影。

希冀的目光下,袋子里已没了馒头。最终他只得将手中的水杯放回,收回目光,软靠在了墙上。

“该想出路了。”他喃喃道。

预支工资的可能性,多只剩纸厂矮胖经理那张侃个不停的笑脸上。明天去,会的到希望吗?他会是敷衍来一句‘不好意思,忘了,你明天再来看看吧’的话叫他失望而归?还是一句不知真假的‘不好意思,申请了,没通过’叫他彻底的绝望?

届时,该如何是好?

蓦然,李安静脑中浮出了黝黑汉子爽快的笑脸。

倘若,倘若与他借点钱,他会答应吗?一两百块钱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大问题。

可只见过两三次面,话都没聊过几句,连熟人都算不上,就一个挺喜欢小孩的邻居,人家凭什么借?借了失败了,以后连请别人帮忙照顾小南,都会变的那么别扭....开不了口啊!

透入小屋里那几缕昏黄的霞光,清晰的照印出李安静那张为生活而忙的焦头烂额的脸。

那一个夏天、8

已9点了。

这个夜比前几日还来得燥热。敞开的窗户像是打开了的火炉口,只见屋内的空气升温,却没等来一丝凉风。

在黝黑汉子的热情笑脸中李安静心虚的将小南接回家后,便帮她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早早的开始讲些童话故事哄她。可这个夜太难熬了,李安静抓着小扇子的手都发酸了,小南还是难以入睡。

“爸爸,好热呀。”小南微闭着眼,小声喃喃。

李安静只能加快小扇子的速度,不时小心翼翼的给小南擦着不时冒出来的汗珠。他焦躁的望着那怎么盼都盼不来凉风的窗,转眼到矮衣柜上那坏掉的小风扇,更多又是无奈。

今年才是6月,便是这样的高温。这样下去,这个夏天怎么过?

夜慢慢深了下去。

李安静很想睡了。

睡眠的缺失与身体的疲惫叫他好一会儿就要打一个盹,不时又惊醒过来给小南扇扇风,拍打蚊虫。现状的种种让他连安心闭上眼都做不到,要买个风扇,要有钱吃饭,明天找不到出路,又如何是好...对了呢,家里有好几件换的衣服堆在那没戏了,该洗啦,要怎么洗?家里有洗衣粉吗?

不知何时,李安静与小南入睡了。

半夜总算来了几许凉风,吹开了李安静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露着微笑,他也许是在这微风中作了个美梦....许是梦里,他吃了几个大馒头,买了风扇,有了下顿饭钱,或是回到了高三时代。

...

大清早李安静便起了床规划好了最后的一块五毛钱——两小袋包子,一份豆浆。

用白开水灌满清洗好的矿泉水瓶,再提起其中一小袋包子,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小南一眼,轻轻关上了门,不到7点钟,李安静出门了。

离家四十分钟路程的那家纸箱厂是李安静最后的希望。附近一小时左右路程的工作他几乎碰了个遍,就算还有遗漏,他也不觉得还能有什么希望。失败了,只好试试厚着脸皮,问开着饭店的陆老板借看看。

不论如何,他也该确定下一个工作了。一天到晚漫无目的的找寻,总不会有一天能挣30块收入的工资来的踏实。

不到8点的太阳虽照的人后背也有些火辣辣的,但比起午间实在好上太多了。一路上的行走,李安静早早就用那一袋包子填了肚子,现在,与那没给他好脸色的保安沟通后,他便进了那家‘鸿达纸箱厂’的厂门口,站在人事部门口,那好像睡眠不足,眼带血丝的矮胖经理跟前。

“嘿,我就知道你今儿个会来。”

见着李安静,那矮胖经理不知怎么会有这种好笑又是好气的样。只见他舔了舔那有些发干的嘴唇,从口袋摸出包烟,敲了敲,递向李安静一根。

“我不抽烟的...”李安静尴尬的挠了挠头。

矮胖经理也不以为然,把烟扔嘴里点上,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知道,这年头,挣点钱难,日子都不好过。有老婆孩子了吧?”

矮胖经理突如其来的提问叫李安静怔了下,旋即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老婆没了,这也不大好说出口,不过确实是有个孩子了。

“附近工厂都看了?”

“都看了,他们也不预支工资。还去过其他招人的地儿,可我这没文化学历这种,有几个愿意要我的...更别说谈到工资这方面了。今天过来,就算不能预支,我也打算先进厂里,有份工作再说。”李安静老实的回道。

矮胖经理略有深意的打量李安静一眼,而后点头“行。“

他美美的吸了口烟,将烟从嘴里拿下“现在这里就我一个。打算进厂的话,我帮你先把入厂合同签了。”

让李安静进屋坐在座位,矮胖经理扔下一份合同,不由分说,道“这个合同没啥,就走个形式。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把你名字签了就成。至于这儿,这个进厂推荐人把我名字曾建江写上,填了这个,你工作满三个月,我能领100。”

李安静提起笔的手一顿,之后还是低下头照做了。

“嗯,好了,很简单,你赶明儿就可以来上班了。工资昨天就和你说过,记得吧?还有把穿的码报一下,厂服明天就能给你,厂服的钱从工资里扣。”检查了合同一遍,似机械般复印了这么一段话,矮胖经理再递来一张“这是工资申请书,填了,如实填。我昨天帮你咨询了,给你做了保障,上面允许给你预支两百,不过你得先压上身份证一个月。”

“哦...啊?”李安静‘唰’的一下猛地站起“厂里答应给我预支工资?!”

....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安静感觉人轻飘飘的,好像卸了压在身上几万斤重的担子一样。他不止一次掐过自己,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这几日辛苦忙碌的奔波,到最后都不怎么抱希望了,竟就预支到工资了?

薄薄的两张纸折叠揣在裤兜里,李安静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紧紧的摁着它,生怕它长出翅膀飞掉。手掌里全是汗水,黏糊糊的,摩擦在纸币上很不舒服,可又很舒服。

有了这两百块钱,总算能解决当前的窘迫情况了。有钱吃饭了,有钱买风扇了,有钱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李安静几次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跳了起身。这样拮据些日子,明天开始努力工作,熬下去,下个月再发工资,钱就更多了,就可以开始攒钱,想办法让小南去念幼儿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李安静开始勾画起很多很多美好的未来了。

....

热闹小街新开张的那家倍受欢迎的超市内,李安静已挑选好了一架标价30块钱、用漂亮纸盒包装好的风扇,站在收银台前,不舍得的递出那张刚到手还没暖够的百元大钞,找回70块钱,再小心翼翼的放进裤兜。

却正要准备离开,李安静突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刚挪动的脚步。手摸回口袋,抓出一张十块纸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收银台前那清新可爱的收银员小姐,指着收银台桌上,道“这个奶油糖给我拿十颗。”

“好的,收您十块,找您9块。”

收银员小姐仍是官方式微笑。

在早的上九点多,李安静回了家。

工作确定了,工资预支到了,风扇也买好了,他便不再需要四周奔走寻工作,待大下午四五点再回家。他终于好好的在家陪小南一天,休息休息,顺便把那几套换洗的衣服洗洗,同时要考虑考虑,明天工作了,小南该怎么办。

“哇!新风扇!”

而当小南看到李安静这般早回来,高兴之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便兴奋的盯住了李安静打开盒子拿出的那架白色小电风扇。

李安静眉开眼笑,摸着小南的头,道“以后咱们晚上有风扇吹啦,不怕热啦。”见小南嗯嗯应了两声用力的点着小脑袋,李安静再道“来,嘴巴张开。”便剥开一颗奶油糖塞进了小嘴里。

“好甜...”小南看向李安静,喜道“糖。”

“对,爸爸给你买了糖!”李安静把口袋里剩的九颗奶油糖掏了出来,放在小南的手上。

“哇~”

她看起来好开心。

李安静微笑着。他发现,好像对自己而言,只要能生活的下去,有份工作,能让两人温饱,幸福便是如此的简单.....

那一个夏天、9

照顾了会儿小南,李安静开始忙活起家务了。

因为家里的衣服并不多,小衣柜摆来摆去的夏装与小南各就那么两三套,这两天的更换是几乎都换完了。他必须趁现在太阳大洗洗,赶明儿早或是今晚晾干。

并且地脏,东西杂乱,也得处理下。否则上了班,谁知道啥时候才有时间来弄这些?

就这样。

李安静像模像样的拿起肥皂在洗衣槽搓衣服,提起扫帚,整理房间,干起了长这么大几乎都不曾做过家务事。现在没人替他做了,小南也只能屁颠屁颠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乖乖的学着,所以,他一个人得负责起一切.....这是他的家。

回来后的时间李安静多是花在这些琐事上。待简单的进了点午饭,李安静面对黑汉子执意拒绝,还是硬生生的留下了8块作为明日帮忙照顾小南午餐晚饭钱。这一来,小南明天也算有托付了,即便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他也能安心了一天。

午间1点,小房间里风扇轻轻的吹着,小南床内侧一脸惬意的入睡了。

李安静也迷迷糊糊的。

“今天整理,小南的衣服看起来都有点小了。她正在长身体,得想办法换两套啊。但上次应聘都在商场看过,一套小孩衣服便宜的都要好几十快哩...”

“而且天天在外面吃也不成,今天一顿饭花了6块,这样算,一日三餐算少都要10块往上。一个月就少了300多开支....唉,300多呢,实习期才700块一个月!该怎么办?自己又不会做饭。”

在将入午前,李安静突是再升出个美美的念想“好想要个会做饭的老婆呀。”

....

天蒙蒙亮,李安静便起了床。

昨日过长的午休叫他晚上没多少睡眠,加上下午半天的休息,也足养够好精神了。给小南买好了早餐,就早早的就到了工厂,等待了起来。直到了7点30分,人事部矮胖经理曾建江才慢慢悠悠过来了。

“你跟我来。”他把手里的文件往办公室里一扔,便领着李安静朝着厂内部走去,问“你有什么擅长的方面没?最近缺员工的车间不少,我帮你找个适合你的。”

“没什么擅长的。”李安静如实摇了摇头,这算的上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内心还紧张着呢,哪知道这种厂里是要做什么,他又擅长哪种?想了想,他是补充了一句“能给我分配个能多点收入的...”说到这,他有些心虚的看着矮胖经理,才小声吐出了最后一句“就好了...”

矮胖经理曾建江愣了洗,眼神有些古怪,很快回道“成,你能吃的了苦就行。”

苦?

李安静缄默。

没钱吃饭,没钱生活,那才叫苦哩。前两日那种内心的煎熬,他真不想再经历了。哪怕累些,他只要这几个月挣的够钱,就能送小南去上学了。多攒的话,还可以换大点、干净点儿的房子住!有什么苦的?

朝前走着,李安静则认真的记着路。这是他未来一段时间奥工作的地方,要前几天找不着上班的地儿,这不就闹笑话了嘛?

很快两人来到了个二楼的办公室内。矮胖经理与坐在小办公室内那三十来岁的光头男子指着站在门外的李安静谈了几句,再领李安静在二楼的更衣室换上了发给他的灰褐色崭新厂服。

“曾经理和我说了,你不怕累,想进个能挣钱多些的。就让你来了我这个车间。”

矮胖经理曾建江走后,一身灰色厂服的李安静跟着,前面是戴上厂帽的光头车间主任“刚好,咱们车间最近有一批订单下来,忙的紧,你不怕累就好。这不前两天,刚有个小伙嫌太累跑了,整的我们现在焦头烂额....”

话说到这,光头车间主任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顿了下,道“好好干,产量高,有提成!”

....

清晨9点多钟,温度已逐渐升起了。

敞亮的车间内那几架‘咔嚓咔嚓’不停运作着的机器伴着挂在墙上不停转动嗡嗡直响的风扇使得整个车间嘈杂无比。加上车间几个机器前的员工又不时在议论起什么,混乱的窃窃私语掺杂着箱子搬运与胶带撕扯声,好似乱糟糟的菜市场,叫李安静连心都静不下去。

他现在已经开始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了!

光头主任负责的车间有三个大机器。每个分配七八个员工,他在刚才被分配到其中一个。

被安排的工作内容也简单。

大机器生产纸,分几个员工整理,之后他们将装满白纸的箱子扔下,由李安静用胶带包装好,再运到木板上叠起就行。

是的,工作是简单,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思考学习。可装满白纸的箱子太重,教的包装方法李安静不大熟练。加上那叫人眼花缭乱,络绎不绝落下的速度,1个多小时的时间,李安静他拼命的赶着,地下的箱子却只多不少,很快都要堆满一地了。

箱子落下,伸手,提起箱子,包装,搬去木板,再回来,箱子再落....如此反复。

他汗如雨下。

李安静真没想过工作的开始,远远比他构想的‘劳苦’点的工作,‘劳苦’这么多!

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怎么办?他实在跟不上了啊!

“好了。这一批结束了。你们把地下垃圾清理下,机器整理整理,更换材料,准备下一批制作。顺便去两个帮下新来的。”负责机器的小组长突然传来了声音。

“呼...呼...”

小组长那粗沉的喊声对李安静而言仿若天籁之音,他总算捞着喘了几口气的机会,险些是一屁股载在地下。干干的咽了口口水,擦掉满脖子鼻子的汗珠,也不敢偷懒,接着再忙活了起来。现在箱子是没落下了,他得趁着这个机会,加快速度,免得等等又要开始生产。

“啧啧,这都堆一堆了啊。”

一高瘦男子走来,他将几个箱子麻利的拉好,拿起一个包装器,熟练的包装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是第一次做这个。”李安静有些尴尬,他看的到别人活不比他轻松,现在反倒要别人帮。

“不碍事,新人都这样,熟练了就不会了。”高瘦男子友好的笑道。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又一道女声传来,穿着同款灰褐色厂服的矮小身影把李安静一个包装好的箱子吃力的搬到木板上,再转过头,是正如月牙般的双眼,她看着很清秀,是热情活泼的脸,看起来大概二十二三岁。

“李...我叫林烨,火华烨。”李安静回道。

“我叫冯琼。”她笑道。

李安静一愣,日常寡言少语不善交际的他也不知怎么接下面的话了,只能是说了声谢谢,下面继续开始忙包装。

“不用急的,咱们这做起来很忙,休息一般是有十多分钟。”冯琼跟李安静解释。

“哦....”

李安静有些木的应了一声,他之后立刻发现自己这么回好像不大好,可再补充些话也不大是时候了,只能再是尴尬的低下头,如刚才那样继续忙活着。

在两人的帮助下,几分钟后,总算将地下清理干净。机器还在清理与整理材料,那木板的货被拖走,换上了新木板。

李安静重重倒在墙边的风扇下,手指都懒得动上一下。他现在后悔与矮胖经理申请要累的工作了,他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啊~

一个多小时就这么难熬了,剩下的这一天,该怎么过啊?

那一个夏天、10

第一天的工作浑浑噩噩的。

从工厂二楼更衣室出来,李安静的耳中仿佛还是那数个嗡嗡转着的电风扇与机器那咔嚓咔擦的嘈杂声混杂音。他脑子晕乎乎的,眯着眼抬起头看了看,此时半边已是被夜遮的天空,青橙交接的晚霞渐渐消匿,将要晚上了。

现在几点了....

小南中午晚上吃好了没?

挂在李安静额头的汗珠从油腻黏糊的脸颊滚落了下去,顺过脖颈,重重的滴在衣领上。才刚换回不久,他的衣领就已湿了一小片。在意思考着的李安静没发觉这些,他抹掉了脸上的汗渍,接着迈开了脚,进了零零散散一些相同时间段下班的员工群,朝厂门口走了去。

离家有四十分钟的路,他盘算着到家应是天黑了。现在小饭店人群定是络绎不绝的客人,黝黑汉子夫妇可没时间照顾她的的,得赶紧儿接她回家。

当然,如果下班能早点的话,李安静有在厂里吃个晚饭的打算。想起在中午1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在食堂吃的两块钱的员工餐,李安静意犹未尽。管加饭,有肉有菜,是不大可口,但饱得很呀。比黝黑汉子的饭店实惠多了哩!

虽然除了吃饭,他剩下的时间是赶回车间把自己忙不完的一堆货包装好。并不是个值得念想的中午。

在厂门口不远处是有个公交车站口,李安静昨日应聘去看过一眼,它可以直通家旁边的站口。这一日忙碌而发涨的胳膊、双脚叫走路都很难受的他此时犹豫的停下了步伐,直勾勾的盯住了几十米外那蓝白交加、正铁满几张百事可乐、哇哈哈广告,敞着门的老式公交车。

对李安静来说,今天真的太累了。

“上车不?1块钱。”

突然,司机扭过头朝离车门口很近的犹豫着思考的李安静喊道。

“啊...不了不了,我路过的。”李安静好似惊醒了一般,他退了一步。

咚。

公交车门关上了,卷着阵阵烟尘,朝下一个站口行驶了过去。

钱的字眼叫李安静作出了退却。

在试用期,他一天辛苦成这样,才赚了20多块钱,加上产量提成也不会有30块。钱来的那么不容易,坐一会儿就要1块钱,他哪舍不得花出手吗?这还不如拿来给小南买糖,买个蚊香,或是换个新肥皂...

对,就换个新肥皂吧,家里肥皂用完了,洗澡洗衣服都用得上呢。

....

天黑了。

穿过灯火通明的街,繁华的人群,李安静总算到了家。他在路上一如既往看了眼那家将挂钟摆在街边可见位置的店,是晚上7点20分了。他6点多下的班。8点到6点,除去1小时的休息,今天工作了9小时。明天起则7点上班,得10个小时。

是想想都叫李安静感到绝望的一个数字。今个儿熬过去了,不知明天熬的过去不。

接了小南回了家。

饭店门口确实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小南被放置在了夫妻两人的房间里看电视,吹着风扇,并不寂寞,叫李安静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一些不必要的操心看来是多余的了。

“爸爸爸爸....今天小南在陆叔叔那看了电视,一只好大好大的猫抓不住一只老鼠~后面...后面老鼠生气了,它比猫还厉害呢!”小南小手攥着李安静的两根手指,大眼睛里满是激动好奇,用力的跳了两下,挥了挥小拳头“就是这样,嘣,嘣,嘣,好几下打晕的大猫!”

李安静掩住了眼中的倦意,他笑着听着。

“爸爸...”

“嗯?”

“你下次早点回来好不好..”突然,小南抬起头对李安静道。

李安静温和的道“爸爸也想早点回来陪小南呀,可爸爸要赚钱。有时候要回家很晚的,要给小南挣学费,买衣服,要赚钱吃饭。”

小南微微低下了头,攥着李安静手指的小手紧了一些,她道“那小南不读书了,也不要买衣服了...”

李安静怔住。

....

打开新买的那块肥皂,李安静帮小南洗了干净,换上了昨晚晾干的衣服,打开风扇让她呆着,接着冲了个凉,卸下些疲惫感,打起了点精神,将小南与自己更替的衣服加上厂服在那石制洗衣槽里认真的洗好晾干,再去饭店花了3块钱买了较廉价些的饭菜,继续托付陆姓汉子照顾小南,最后撕开2块钱买的一大盒的蚊香中的一根点上,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一日工作真的很累。

对李安静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累。

但李安静深知,日后会更累。可他要忍着,撑着,因为要赚钱。不论是为了自己,为了懂事的女儿小南,还是为了这个属于他的家,他都必须坚持,继续努力的赚钱...只有能赚到钱,家里日子才会好....赚到钱了,就像今天这般,不再有心理负担,这仅仅20来块的收入,甚至能叫他奢侈的幻想攒上数千块钱的画面了。

“自己花钱买来的风扇,怎么感觉比空调吹着都来的舒服哩?”李安静放松了疲惫的身体,他看了眼躺在侧边,蜷缩的如枕头大小,开始打着瞌睡的小南,轻轻一笑,也打算入梦了。

偏偏这时。

“咚...咚...咚..”

连续敲门声响起。

惊醒了李安静,旁边的小南也是揉着迷糊的双眼坐了起来“爸爸,怎么啦?”

“乖,没事,你继续睡吧,爸爸出去看看。”

李安静皱眉安抚了下小南,有些不满的起了身。是谁呢,这么晚来敲门,是陆姓汉子?应该是他们吧,在这个世界,李安静现在熟识的,也就这一对夫妻了。有什么急事吗?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50来岁,一双凶戾的三角眼、秃顶的白发老头。见李安静开门,老头冷冷的道“收房租了。”

“....”

“啊?房租?”李安静傻了眼。

“快点,我现在有点事。”老头很不耐烦。

李安静脸色骤变,他才想起来到这个世界最关键的几个事之一。一直幻想着住个好房子的他,都忘了这是租的房子了。他还有交房租这个义务...

“多少钱啊房东...”李安静问。

房东皱眉“老样子,我没说过提价格,还是100一个月。”

100..

这对李安静来说,是一个算得上沉重的数字。加上钱,他一个月攒的钱还得再少一百,那两个月后,开学期到了,够不够钱给小南交学费啊?

“房东,能不能下个月再一起交?我工资下个月发,最近手头有些紧...”李安静犹豫了下,还是没去拿钱,是试探的问。

他抱怨这收房租为什么不能晚来一个月。现在手头就160来块钱,这些是这个月生活用的。才月初不久,60块是过不了一个月的。

房东冷冷的扫了李安静一眼“行。”接着转身就走。

这叫李安静重重松了口气。如果老头硬要,他还是必须给的。似乎原先也没拖欠过房租,老头才网开一面的样子。

“谢谢房东。”

李安静对着老头背影感谢了声,便关上了门。

他看了眼继续睡下去小南,陷入了沉默。扣除借的200,再200房租,以及基本的生活费,李安静略微一计算,他发现..这样子,下个月剩的工资都不大够生活了。而两个月后,怕是凑不齐钱给小南交学费...

那一个夏天、11

夜深人静了。

满满倦意的李安静却无法入眠。

窗外是无休止叫个不停的虫鸣,嗅着温热的空气,麻木的望着天花板...不时他因被虫鸣整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不时又被那氤氲双眼的昏黄白炽灯照着揉揉眼,他不安分的翻滚几下身体,那张硬邦邦的铁床还不配合的嘎吱嘎吱的晃了起来。

“要不...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在下班挣点钱的工作?一天几块也好...就算三五块,一个月都有一百多。幼儿园的学费最多....”

喃喃着,李安静联想到未来那高额的学杂费,有些心虚的对自己说“最多..几百块吧?”

不知是房东老头的疏忽还是怎滴,李安静蓦然想起并没提水电费的问题,这叫他升起些庆幸——他是忘了吧?忘了的话,可以省好几块呢!转而李安静却又再有些担忧——要是他下个月想起来了,怎么办哩?

空气再度陷入了沉寂。

生活费。

房租费。

学费。

更换间好些出租屋的盘算...闲钱购置几件新衣服的念头...

李安静突是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好简单——钱怎么都不够花。

他回想起前日那矮胖经理曾建江与自己说的“厂里员工可以包住。如果不住,也不会有补贴。”他带着小南,当场拒绝了这福利。七八个大汉子挤在一起的小屋,能带小女孩住?

不可能给自己单独分配一间屋子啊。

房租得照付不误。

“钱啊...”

他轻叹了口气。

这时,小南忽是翻了下身体,李安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吵醒了她,连是噤声。

“爸爸...”小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有点不舒服...”

她小声呓语着。

李安静一怔,旋即脸色大变,伸出手贴向小南的额头——没发烧。身体也没怎么流汗...不像中暑之类的。

“怎么啦小南?哪不舒服?”李安静连问。

却没有理会李安静,小南忽然又睡着了,均匀呼吸着,安分的靠在李安静手侧边。

“只是梦话吗?”李安静一脸茫然。

.....

凌晨5点李安静就起了床。

夏日的白天总是来的格外的早。仅五点,东边已泛起了一抹夹咋略不显眼多彩云霞中的鱼肚白。天空乌黑的云层开始被点点升起的朝阳打的支离破碎,清凉的空气慢慢被燥热溶解成,一扇又一扇家门打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昨日发涨的胳膊大腿在今日酸的李安静险些爬不起来床——当睁开眼要如以往那般翻起身时,一股脑砸回了床上。李安静差点以为他的手脚丢了....

那顿砸是将小南也带了醒,李安静不觉得这是个儿坏事,毕竟昨晚小南那句不舒服吓得他一整夜没放下心,晚上梦里小南得了大病,他没钱治病...提心吊胆的。急忙是询问了下情况,而在得到小南茫然的回着‘没有不舒服呀。’李安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梦话吧?

对小南最满意的什么呢?李安静问过自己,他认为觉得除了那份本就藏在心里的喜爱,就是小南的乖巧懂事了。

今天她一如既往,搬来了个小凳子,小身子站在上面,像模像样的学着李安静抓着小毛巾清洗、拧干、擦脸,已然会自己进行洗漱。指不定过几个年头,她都能抓着扫帚打扫起卫生了...

也不知儿是今儿个起得早还是巧,李安静总算见着两个邻居中的其中一个了。

是个扎着长马尾的女孩子。女孩二十来岁,端着洗漱用品走来,她扑扇眼睛朝他点了点头,算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见着垫着脚站在凳上的小南,她腼腆笑了笑。

“小杨姐姐!”小南喊道。

嘿,这小妮子交际能力真强!街坊邻居还没她不认识的!

女孩垂下眼眉点了点头。她伸手想摸摸小南,忽是注意到李安静的目光,脸唰的一红,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

这是个挺害羞的小女孩。

这么早起床,也是要去上班吧?她是做什么的呢?

两人并不认识,加上对方又腼腆,李安静不好多说些让两人尴尬的问候,牵着小南走了回去。

他该给小南买早餐,然后准备上班了。今儿个小南午饭的8块钱还没交给黝黑汉子夫妇呢....

8块钱啊...

李安静轻叹了口气,这真是不小的数字了。现在他还在后悔为什么第一天重生过来吃的那十多块钱的午餐!

其实李安静思考过,虽是没老婆,自己不会厨艺,可这能尝试的做一做呀,学一学嘛。会做饭了,这能省下多少钱?昨夜他去买肥皂和蚊香,在超市逛了了一圈,路过菜场,一斤青菜多少钱?几毛钱啊!李安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都是不敢置信。

米哩?

米一斤一块九!

猪肉一公斤,是十二块钱!

这各买一斤,能吃多久呀?两人儿一天在外边儿吃,就得花上十多块钱!这一对比起来,想想李安静就一阵心疼。如果不在外边儿吃,能省下多少钱?两个月一定能换出小南的学费吧?

可想归想,这暂时不切实际。

中午没有回来的时间。晚上下班太晚。别说学做饭了,就算会,中午哪有回来给小南做饭的时间?晚上下班时间不确定,难不成让小南等到晚上六七点儿再陪他吃晚饭?

“如果住厂旁边儿就好了。这样时间就能规划好..”

李安静认为必须实施自己的计划。

‘不过得先慢慢来,先存点买厨具的钱。’——他是这样想的。

....

酸痛的腿脚叫李安静很想去请假缓一天。倒不是偷懒的心思,他纯粹怕自己今儿腿脚赶不上做工的速度。可厂里会批吗?而且哪有工作一天就请假的?虽然一个月是可以请假两天,但满勤有30块钱,请假多不划算?非但少了一天工资,还没了30块呀!

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工厂换上厂服,走进那大清早已是呼呼呼嘈杂卷个不停的车间里点名了。

7点的上班点名迟到扣工资,多少李安静没问过,他早早就赶到,呆坐着。现在车间墙上的挂钟显示着——6点48分,还有12分点名。不过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他隶属的小组来了四五个。

帮他忙的两人——冯琼,与高瘦男子李振国。

“来的真早呀。”冯琼笑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侧。

“起得早...”李安静友好的回道。

对于学费方面,李安静不知附近哪有小学,更不知谁懂,他早上就计划好了,找着机会,可以问问矮胖经理曾建江,他看着人挺不错,也有家庭,想必知道答案,或者询问下这两个与他算的上认识的人。

“冯琼...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事?什么事啊?”比起矮胖经理那别扭的口音,冯琼一口流畅的普通话让李安静听的很舒服。

“你知道小孩上幼儿园一年学覅多少吗?”李安静问。

“你是有老婆孩子了啊?”冯琼反问李安静,很是意外。

李安静一怔,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老婆是没有,孩子是有了。她也没算说错。

“这个我不知道呢。”冯琼笑着摇了摇头。

“学费的话,幼儿园书费一学期二十。书费不贵,其他就贵了。保育费一个月七十,这是公立学校的收费。私立的就贵了,一个月上百来块!至于饭钱也不少,大多是一天两块,按月来收。”

一旁的李振国突然开口说话了。他之后再补充道“我儿子就是在县里上的学,一个月开支一百来块。”说到这,他愁着脸轻叹了口气,望着李安静“唉,现在小孩上学,费钱的紧啊...”

那一个夏天、12

.......

李安静缄默。

本认为费用一笔付清,可以缓解好长一段时间压力。却想不到是每个月都得支出。他计算了下,扣除周末,一个月有20来天,饭钱算60了。添上70的保育费,每个月需交130以上。

上班转正后一天收入才三十。孩子在学校一个月的钱,他需要熬五天才挣齐。这还没加上其他。

好在总的来说,这钱低于李安静本的预算,他能承受。毕竟孩子有人管着他放心是一方面,两块钱的饭钱也使他很满意——托小楠给黝黑汉子,一天要付8块钱哩!略一对比,学校好很多了!

“你孩子多大了?”李振国问。

“5岁。小女孩,很懂事。”李安静笑着回道。

“女娃子好....男娃太皮。”李振国轻叹了口气,显然为他这个儿子操了不少心。“我老婆在外地打工,我妈帮着管,管不住...天天上蹿下跳的...你女儿你老婆带的?”

“...”

李安静知道关于‘老婆’这方面的事他是避免不了的,可他又不知怎么去回复。记忆里小南就是单亲家庭,重生后也没见过,翻了几天户口本都还没找着,他哪知道小南妈妈去了哪?去世了?还是离婚了?

也许未来某一天,他才能找到答案。

“点名了。”

车间主任的喊声解决了李安静不知怎么去回答李振国问题的尴尬,连是走过去排起了队。在结束后,再开始这新一天的忙碌。

....

这一早对李安静来说太难熬。手臂的酸痛令他彻底跟不上小组平日的节奏,过慢包装速度更是阻碍了机器的极速运转。三番两次的停滞换来的便是小组长与同事们不耐烦转至冰冷的眼神,他羞愧异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真的很努力了,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话。

最后是李振国向小组长提起了帮眼前这个很拼命赶忙着的同事帮助的要求。

这虽然会影响到一整日的产量,可总是让机器停下来等也不是个办法。小组长同意了。

问题就这样得到了解决。李振国这种老员工的效率远不是李安静可比的,地下堆满的箱子立刻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一直到午间结束,再也没出现堆满箱子的状况。期间两人还游刃有余的能抽出时间吹会儿风,略微聊聊孩子上学的事。

今天午间休息的时间是短暂的。李安静换下厂服,便挤进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来到拥簇的食堂点餐口排起队,直等了十来分钟,才轮到他在食堂员工面无表情中乘上两块钱的员工餐,最后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上,茫然的找起起了空座。

“这儿。”

李振国的声音在这喧嚣的食堂里清晰传入了李安静耳中,马上他便端着餐盆坐在了李振国对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做什么多余的攀谈,大口的灌了几口免费的紫菜汤,接着就狼吞虎咽般对付起了桌上的饭菜。

这是大食堂几个风扇刮不到的角落,李安静像处在一座烈日烘烤下的钢筋混泥土的场馆中,高温带来的燥热与冒个不停的汗珠使李安静对一顿饭都吃的不踏实。可早上因他而拖缓的产量得缩小全组休息时间来弥补起来,他没时间慢条斯理的解决午餐,再找个清凉点儿的地休息会儿祛祛热气了。

“慢点吃,不是给了30多分钟吗?”李振国喊道。

“不碍事...我平常吃饭都这么快。”李安静嚼着饭,含糊不清的回复,额头的汗珠顺过他那双疲惫焦虑的双眼,随鼻尖淌下,再滴在身前装汤的碗前,接着他不在意的端起碗狠灌了一口汤,本是酸咸的紫菜汤尝不出汗的味道,嘴巴空下的他也算能好好说话了“李哥,下午你再回自己岗位吧,我感觉身体适应了,下午我能自己来。”

李振国一愣,旋即道“不碍事。我我知道你昨天太累,今天没适应,帮你一天没事的。”

“不成...”又嚼着饭的李安静嘟囔道“这真不成了。早上我已经拖了小组的产量了,下午得补回来,我能做好的。做不好,到时候我再麻烦你...”

李振国眼中一瞬间是各种复杂交错,半晌,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赶不来就喊我。”回应他的是李安静憨厚感激的笑。

...

火辣辣的太阳下偶尔略过的微风都没有丝毫清凉感,扑面而来的多是燥热与烦闷。

午间有1小时休息时间的员工们在饭后便络绎不绝赶回宿舍,在那满是男子汗臭的拥挤小屋里打开风扇,灌着1块钱的冰镇矿泉水,惬意的享受着剩下的休息时间。

艰难的穿过阳光,李安静回到更衣室换上了厂服,将那湿漉漉的衬衫裤子挂在柜子里,便第一个赶到了车间里,整理好那堆散乱的箱子,开始清扫起了地下的卫生。

“怎么来这么早....”冯琼是第二个赶到的。见李安静正打扫了卫生,她话音一顿,缓缓开口“我和你一起弄吧。”

“谢谢啊。”李安静笑了笑。

“这本来我也要做呀。”抓着扫帚清扫时,冯琼不以为然的回道,忽然又问了一句“你老婆在厂里工作吗?”

李安静微愕,他不大懂冯琼问这问题的意义,想了想,面对这个很健谈很好相处的女同事,他干笑着回道“我没有老婆。我就一个女儿。”而后在冯琼不知是诧异又或是不好多追问的尴尬语气中,拉长的一个‘哦’字,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组的员工陆续来了。

节省了点清扫工作的一群人马上运转起了机器。李振国回到了原先的岗位,李安静努力快速的抓起一个又一个落下的箱子,堆好,再抓,叠起....嘈杂的风扇与机器声再度交接在一起,这依旧是个艰难的下午...

.....

天黑了。

李安静摸不清这时候大概几点,若按昨天的时间来算,应该有7点多一些吧。现在因早上的拖沓没满足产量要求,拼命赶忙的小组长在降临了夜幕后,也不好继续要求已怨声载道的员工们继续工作下去,宣布了下班。

渐浓的黑夜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里灯火通明,几家服装店口的音响敞着嗓子叫着,孤零零的李安静穿过这一如往常那般平常的夜,提着换洗的厂服,享受着这总算到夜才清凉起的风,加快着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接小南时,黝黑汉子说应小南要求将她送回了,待李安静那张清秀好看却满是疲惫困卷的脸强行挤出微笑打开家门时,小南已躺在那张满是斑驳锈迹的生硬铁床上睡着了。

她呼吸均匀的蜷缩着,一如往常的坏习惯。

见此,李安静无奈的笑了笑,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重重的坐在了床前的那张小凳子上,靠在墙边,吐了口气,空洞的眸子无力的张望着这间老旧的小屋。

这十来瓦的的灯泡在低矮的天花板悬挂着,在这昏黄黯淡的光下,屋里的一切显得有些模糊与朦胧...

李安静感觉好困,好饿...

可他不想动。但不动又不成...小南没洗澡,衣服没洗,饭没吃...

好麻木,好矛盾,他没办法这么敷衍过这一夜。

寻兼职的念想,也在这一日的劳累中放弃。——李安静想‘至少今天不行了。’

..........

那一个夏天、13

在这个比往常还冷清了几分夜里,李安静终是拖起了身子,走向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凉澡,回起了些精神儿。

随后他拧上换洗的衣物;在公共区域点开那盏黯淡的小灯,借着月光便在洗衣槽开始清洗。直到把衣服晾起,将今日晾干的收回,挂回小衣柜,他才出了门,来到百米外的小超市,一块钱买上俩生硬的面包,蘸着五毛钱的酸菜包,趴在屋里那扇勉强容得下他一小半身身子窗口静静的咀嚼着。

徐徐的夜风吹散了李安静的刘海,它荡涤起了白日留下的燥热,将清凉带回了大地。街口那几盏路灯则正散着的苍白的光,与夜下那晶莹的白显得格格不入。这静悄悄的夜里,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电风扇运转的微弱响声和车黏在水泥路面上那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一切显得是那么平和。

在这种宁静里呆了良久,李安静终将两袋馒头填入肚子,他拍打了几下因趴在窗口而印在袖上的尘土,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还未打烊的饭店。

“林老弟...吃饭了没?”

见着李安静,黝黑汉子热情的笑着。店里不再像几小时前那般溢满了人,此时就那三两个顾客,黝黑汉子也闲了下来。

而在这几日的熟络起来后,黝黑汉子对他的昵称也换了。‘林老弟’这如古代那般有着点奇怪江湖义气味道的昵称就安在了他头上。

“不吃了,我今天在厂里吃饱啦。”李安静笑着回道。虽然这夫妻人好,可饭菜贵的很哩,能选择的话,他才不愿意在这儿吃呢。内心嘀咕到这,李安静从口袋摸出8块,放到了黝黑汉子手里“陆哥,这是小南的明天生活费。麻烦你了。”

唉,8块呀。

李安静叹了口气,却还来不及心疼,黝黑汉子说话了。

“唉,林老弟,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一个月挣的钱得花几百在这儿....”说到这,黝黑汉子皱起眉“钱不好赚啊!看你现在天天早出晚归...”似乎觉得之后的话有些不好启齿,也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词来表达,黝黑汉子一时顿住。

他救助的望向一旁他那读过几年书的婆娘。

李安静见此,心暖的感激一笑“陆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再苦再累,孩子也得顾上不是?不然我带不了孩子去上班啊,你们能帮我照顾小南我就很感谢了,饭钱免掉,少些什么的,就别提了,大家挣钱也都不容易....”

黝黑汉子有些尴尬住了。

好半晌,一旁陆姓汉子老婆才温和笑道“老陆其实还有另外个意思的。你家里情况通过小南我们也了解。他昨天就跟我叨了一晚,说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你再找个媳妇儿的话,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嘛?毕竟小女孩很多事是要妈妈教....”

“....”

李安静愣住,没想到是要和自己提这事。

旋即他干笑道“这个...这个不好办啊。我一个月没啥收入,小南和我饭钱都要不少。加上等两月得送小南去读书,没余钱想老婆的事。”

李安静哪没想过找个老婆?

排除本该的需求,他确实很需要有个人能对他提供些帮助。但哪有那么简单哩?未来的女人嫁妆几万几十万,即便现在要的少,不,就算不要嫁妆,没个房子人家肯跟你?哪个女人傻了大好青春,傻傻去跟个有孩子,住小出租屋,没收入,没存款,吃不好住不好的人过苦日子?

谁傻了呀!

所以李安静很理性的不抱这种没必要的幻想。一切得等自己收入稳定,攒钱了,等一年,两年,或者更久,日子好上去,再考虑这些。

“你答应的话,我们准备给你介绍个。”陆姓汉子这话把李安静惊了一跳,他一脸愕然,是自己没表达清楚?

“是这样的...”陆姓汉子的老婆笑着接话“我们有个远房亲戚,就比你大一点儿,现在28岁。离婚有好些年了,和你一样都带着孩子。她一个女人家,虽说这日子过的去,可很多事儿都需要个男人扛的不是?老陆和我都觉得你人很好,哪都挺好,想到你这情况,这不寻思着,打算撮合下你两人。毕竟她没什么要求...”

这原来是...要给自己介绍老婆?

李安静像被团棉球噎住了一样,一句话都吱不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他脑海里涌出,像是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中,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可本能仿佛又不想去接受这股惊喜,甚至算得上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哩....他有些恍惚,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鬼使神差的竟干巴巴的说出一个“好。”字。

.....

关掉了那昏黄的白炽灯,李安静没想吵醒一旁的小南洗澡了——万一洗了睡不着,可没办法哄她到大半夜。明早还得上班呢。他便望着天花板,靠在枕头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李安静脑海里还是黝黑汉子夫妇那欢喜的笑脸“好,好,好,你同意就行”“我们那亲戚,小孩和小南差不多大,两孩子谈得来。她人也不错的。”“这事撮合成了,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这些热情友好的话语中弄得李安静晕晕乎乎的。回想着,他脸好一会儿发红,有些羞耻后悔——

怎么会答应了哩?

真介绍了,见面了,说什么?自己又不怎么会跟别人聊天。

人家不答应,那不丢死人吗?

人家答应了,那又该怎么处理?

可又好一会儿咬住嘴唇,眼露烦忧——

唉,是啊,刚才不答应就好了,说考虑下不行吗?怎么还是没法冷静深思熟虑做事?28岁啊,比自己大多少,是结婚过的,有孩子,自己实际才17啊!能过的来吗?

一念至此,他又苦笑‘怎么又想自己17啦?现在怎么都26了。再说了,别人眼里,我也是有孩子,结过婚的啊!’

但这能一样吗?

眨了眨眼,李安静默默的看向了旁边的小南。

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接受他们的提议。兴许...是当下的辛苦,麻木,为生计与未来忙的焦头烂额的生活,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帮助,想轻松点,想缓那么一口气。

有个老婆,很多事情都能解决了。洗衣,做饭....以选择不寄孩子在学校吃饭,每个月都能省几十块饭钱。小南还能得到照顾,比如叫她识字,教她为人处世,教她穿衣服扎头发...

他工作累了就回家洗个澡,吃上热饭,再重重的睡上一觉。不必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上班,回家洗衣,整理杂事。

李安静认为能想到的,就这些了。这是有了老婆的好处。

没太多复杂的事了。

当然,他清楚,无论怎么想,他既然答应了,什么都得等到与那个人见面了再说了。

习习凉风拂过,他微微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见面呀?那女人长得怎么样呢?她不好看,怎么拒绝?她要是好看,嫌弃自己呢?

对了,她对小南不好怎么办?

蓦然,李安静睡意消了一半。

....

这一夜,李安静再度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他住上了敞亮的房子,房子里小南笑嘻嘻的跑着,那是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南,她很高兴的样子,正牵着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的手。

啊,这女人好漂亮呀!

那一个夏天、14

时隔一日的身体与李安静昨日睡前所抱有的‘今天儿已熬过去了,明天应该能恢复不少工作状态’的念想截然不同。从美梦中苏醒的他睁开眼翻起了身后,大脑的神经系统传达给他的,是不亚昨日的酸痛感。

倒吸了口冷气,李安静瞬间褪去睡意清醒后,焦虑便是油然而生——天!怎么身体还这样,今天工作该怎么办....

“爸爸...你怎么啦?”

突然,小南的声音传来。李安静侧过头望去,因昨日早早睡着了的小南已起床了,正紧张的盯着他,小脸满是担忧。

“啊...爸爸没事,手不小心撞了下。”见此李安静连摆了个笑脸回答,也在她仍抱有疑惑的眼中,作势再忍痛甩了几下手,使她放心后,才起了身“来,爸爸带你去洗脸。”

小南晃了晃小脑袋“我洗过啦。”

洗过了?李安静一怔,他略一扫视——门口有一小片似水盆歪倒漏下水渍,歪歪斜斜摆在小衣柜上的脸盆里小毛巾是湿的。小衣柜下方的小凳子正烙着散乱的小脚印...

仔细观察下,李安静蓦然想起,这几日疏忽没帮小南绑过的小马尾,也一直是干净整齐的。

李安静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遍布了愕然;而转而,那股愕然渐渐化为宽慰,欣慰后再是喜悦,这一早本如泄了气皮球,疲惫焦虑的他,仿佛被不知名的物品给填充满,再不是方才的无精打采。

用力亲了小南脸蛋一口,李安静大笑道“小南真乖。”

被啵了这一口,小南脸上蔓上一抹微红,用那稚气十足的声音,脆生生道“小南还会扎头发了。爸爸你看...”单纯的她不掩饰自己想得到夸赞的情绪,很兴奋的指着自己头发“头发...头发是张阿姨教我绑的,小南很快就学会了。”

张阿姨,是那间‘那张记饭店’的老板,是陆姓黝黑汉子的老婆。

至于头发,小南自然不知李安静早注意到了这点。他是配合的褒奖了几句,揉了揉小南的头,而一不小心将她头发又弄的有些乱。

小南的懂事,是叫李安静这一来可以省去很多心。嗯,至少早上能安心的去上班了。

试想,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才懂什么哩?

....

在上班的路上了,马上又是如前两日那般劳苦枯燥的工作。李安静仿佛看到了今日的发展——面对同事们那冷漠的眼神;高温中汗流浃背的不适感;忙碌完一日回家的疲惫身体....

这一路上,李安静有些魂不守舍。

啊~

如果没穿越,在这热的熬人的夏天周末,自己会在干什么呢?不可能如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如机械般乏味的每一天吧?

是备着高考题材?还是不厌其烦的钻研新游戏?或者啃着冰镇西瓜吹着空调,分配着这美好一日的计划?说不定可能是和同学去网吧打游戏....对了,——那颇讨自己喜爱的小胖狗怎么样了?伯父有没有按时给它吃饭呀?

记忆里的美好李安静深知再也不可能回的去。神游的片段也在不久后,被工厂车间里运转起的风扇与机器混合的嘈杂声敲的支离破碎....

.....

所幸这一日工作没有李安静所想的来的艰苦,两日累计的工作经验与他的努力是有了收获。

一早上的工作比起昨日的糟糕是好上了太多。虽然仍旧是满地堆满的箱子,但总不至于再因无法挪动而停止机器的运转了。他总能及时的空出一小片区域来维持其他同事的进程,有了昨日的对比,今儿个些许不足与产量的落后不至于再使其他同事产生不满了。

午餐端好两块钱的员工餐,抓着满汤的铁盆,李安静满是笑脸的再坐到了李振国对面交谈着。

“幼儿园报名呢,最好是八月底去。要求的材料不读,你是本地的话,报名要幼儿出生证,户口本,监护人身份,还有儿童预防接种证。不是的话,就要原户籍的一些资料啊,以及父母身份证,租房合同或房产之类的。”

李安静咨询着幼儿园上学资料,一边仔细的记着。

户口本他找不着了,这两天得努力去找找,身份证都在,户口本应该丢不了的。监护人是自己,打疫苗的接种证家里有...

李安静点着头,示意李振国继续。

“幼儿园是分三个班。小班中班大班。一学期一班。这些你应该知道,那就没什么该说的了,无非可能学校要求的一些花销问题。”李振国说完,低头收拾起了饭菜。

几口下肚,他再道“麻烦的也就是得要一些没必要的花销,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学校总要想方设法从家长手中套点钱...以后小学,初中,日子长久的很呢....唉,现在孩子真的不好养啊,想我当年...嘿,七八岁就跟我爸下地种田,摘水果。你说咱们现在天天早出晚归,过的这么苦,图个啥?吃饱饭?还不都是为了孩子!给他攒钱,以后讨媳妇儿,买房,过日子...”

不停的倒着苦水,李振国重重叹了口气“咱们这一辈子,都是在给孩子打工啊。”

.....

相比这两天,这一日好熬了不少。从厂门口出来,望着又将要入夜的天,他拧着换洗的厂服,穿梭进这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四十来分钟的路一如既往的漫无边际、

“要不买个自行车吧?”

酸痛的身体督促着李安静生出这种念头。

“等这几个月熬过去,买好家里的必购品,稳定交的上学费,有闲钱,就去淘个二手自行车,这样上班下班也能省时间和不少路程。毕竟以后还得接送小南上学放学,有个自行车是有必要的。”李安静觉得这确实是好主意。

所以找兼职的事很有必要。

在闲着的时间花几个小时干点事儿,添上不少生活费,这不挺划的来吗?

来到饭店口,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李安静准备将小南接回家了。

“林老弟!”

刚要走,黝黑汉子就喊住了他。

“你最近....”

他刚准备说话,一个客人便排到前面了,打断了他的话“老板,一碗炒饭,还有三块钱的青菜炒肉来一份,再加瓶啤酒。”便寻了个空座坐下。

“好。”应了声,黝黑汉子看着李安静“我....”他欲言又止,最后是一咬牙,满是歉意“唉,罢了,晚点我去你家找你说,现在太忙了。”

“好。陆哥你先忙。”李安静笑道。

“好咧。你要不来吃个饭吧?不然等等来吃也成啊!”

最后李安静在陆姓汉子的热情招呼下领着小南回家了。

陆姓汉子想说啥李安静很清楚,他有些忐忑,说得上期待,也说得上是心虚...八成是说介绍对象的事。期待不必多说了,心虚的话,排除其他,类似这个女人怎么样,首先的是——她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家庭吗?

当然了,李安静同样有事找他,他打算想问些兼职的事。但现在饭店忙的紧,也不好开口,只能等晚上两人都空闲下来再说了。

把小南洗了个凉澡,按由她跟在身后,抓紧着时间洗衣服、晾衣服、取下晾干的衣服,便把她安置在床上吹着风扇,开始在这不大的小房子里搜找了起来....

找户口本。

小南上学必须要这东西。

而找到这东西,他也能清楚了,小南的妈妈是离婚了,还是去世了。

那一个夏天、15

悬挂于低矮天花板上那昏黄的白炽灯比起前两日看起来更黯淡了几分,灯泡上朦胧着的那层灰刻薄的注解了它的岁月,它应一直伴着这破败的小平房,因而告别两字说来实在叫人惆怅,但也该是更替的时候了。

翻找了半个多小时的李安静现在靠在墙上,发了数分钟呆叫他对小灯下了这样的念想。

是的,李安静找到户口本了。

小屋就那么点儿大,能谈得上能放置东西的地,无非就这张铁床与小衣柜。前些日子他虽有过大致的寻找,可谈不上仔细,现在到必要时候,搜查自得是认真了起来,最终在床垫下翻出。

对于小南的妈妈,李安静一直抱有许多类似于‘不喜欢和他过苦日子离婚了。’的猜测。而当眼中在的户口本上那个长的漂亮温婉,叫‘陈佳’女人的在第二页有着死亡注销的标记后,那算得上不礼貌的猜测也从此烟消云散了。

对这个女人李安静奇怪的有些印象...

是在哪见过呢?

对了,想起来了。好像出现过梦里...唔,印象很深的样子,什么时候梦到的哩?说起来,怎么像是是昨夜梦里那个牵着两三岁大的小南的漂亮女人!咦,还别说,真的好像啊!

李安静恍然大悟般得到了答案。

嘛,面对这种结果,李安静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难受伤心谈不上,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感情,但说得上失落和遗憾,要是重生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在,能帮他分担,那一切会过的很美好吧?

至于出现在梦里的原因....大概,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在他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了...

....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安静把户口本合上,收回了望着小南的目光,更是掐断了那‘小南与她妈妈真像,应该是亲生的’多余思绪,起身打开了门,黝黑汉子站在门口憨笑着。

“陆哥你来啦?进来坐。”李安静把那张小凳子拉了出来。

“陆叔叔。”小南坐在床上甜甜的喊道。

“诶。”

黝黑汉子温和的应了声,揉了揉小南的小脑袋,再扭头对里安静道“我就不坐了,店里还忙着,现在趁客人少些,我婆娘看着,我就来谈下,等会儿还得赶回去帮手呢。”

接着他把手收回,询问李安静“你这几天啥时候有空?”

“这几天?”李安静一愣,马上就明白了陆姓汉子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道“白天我得上班,应该请不了假。晚上的话就没问题了。”

“行。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样吧,明晚?明晚大概七八点的时候你们见一见?”黝黑汉子问。

“这么快?”

“快点好。”陆姓汉子不由分说的嘟囔“反正早晚都是要见嘛...就这样说定了啊。”说到这,他再打量了李安静一眼,嗫嚅道“就是...你...你明晚...那个...”

李安静尴尬道“我明白陆哥,我明天会穿的得体点儿。”

“嘿嘿...”黝黑汉子脸微红,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那...我先回去忙活啦?等会你要吃饭就来啊。”随后在得到李安静的一句“我今晚吃过了”的回复后只得无奈的回去了。

门关了回去,小南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有些许好奇色,她不知李安静与陆姓汉子是在说些什么。而这事李安静现在没打算告诉小南,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么小的孩子....想当初自己....

李安静突是联想到当初父母去世,与小南差不多大的他进了伯父那陌生的家,是怀着怎么样忐忑与不安。

如果能讨个媳妇儿,他真不敢有多奢求...只要对小南好,能帮忙照顾小南就很好了。

....

坐在床上,李安静端详着镜子盯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张很清秀耐看的面孔,可以说的上好看的类型。只是这些日来工作与生活的艰苦促成的操劳让他看上去比原先老上了几分。再添上乱糟糟的头发与胡茬更是把一些优点都给掩盖,显得稀松平常,就如一个27、8岁普通的邋遢男子。

确实,别说陆姓汉子觉得形象不好,李安静都些看不过去了——相亲确实不能这样呀!

赶明儿,把头发和脸洗干净点,待会儿去小卖部顺便买个刮胡刀。不对...刮胡刀得多少钱呀!那种五毛钱一小盒用来刮胡子的刀片就成了...小心点刮效果都一样!

盘算时,小南躺在床上传来了有些迷迷糊糊的声音“爸爸,我要睡啦。”

现在不知是几点了,李安静猜测是8点多些,也可能有9点。按照时间计算,早上起的过早的她大概会在这时间段丢了精神。

“爸爸你早点睡。”小南小声道。

李安静心里一暖,点头“嗯,睡吧,爸爸等等也睡了。”便把灯一关,待她睡着时,便借着夜色,摸出房间,来到那间小卖部,花上两块钱买了两面包、一小盒刀片、一小袋五毛钱的硬糖回了家。糖放在桌上后,他再如昨日那般趴在窗口,蘸着剩一半用小杯子压着撕口以防变质留到今夜的酸菜包,欣赏着月色,努力嚼了起来。

倒不是李安静乐于这样啃着难以下咽,毫无味道的面包。而是对于生活费,他心一直悬着的。

钱远比他想的不经花,原本认为放下心的200块实际还是不够的。开始200块预支的工资,先是花了30块买了风扇,加上这几日一些零散的花哨,物品购买,生活费,剩130来块了。这130来块,算以一天两人用上十来块饭钱来支出,可以坚持13天。

工资哩?

工厂得下个月15号才发。

现在是5月26号,隔着19天时间。扣除能支撑的13天外,剩下的6天怎么办?何况一天10块绝对不够,要知道中午员工餐就得两块....所以,他不这么做,怎么成?总不能让小南和自己一样吃这个吧?

“要不明天去买点儿馒头回来?馒头比面包好吃,还便宜。2两块能买一大袋!像面包,1块钱2个,一个面包分量还不比馒头大不到哪呢!”李安静很满意自己的决定。

大口将几块面包咽下,将酸菜包的包装袋扔到垃圾袋子里,李安静出了门,来到了陆姓汉子的饭店。

现在饭店冷清下来了。兴许再一两小时就要关门了。

“林老弟,怎么来啦?”陆姓汉子见着李安静,是笑着招呼“来,坐,坐。”

李安静点了点头,回道“陆哥,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这...是来麻烦你点事的。”

“事?”

陆姓汉子一屁股坐在了李安静对面,在闷热的夜里,他白背心早被汗渍浸透了,他张望了店外,是对那张姓女人道“媳妇儿,你拿两瓶冰啤酒来吧,也没啥客人了,我和林老弟喝两杯吧。”

没等张姓女子应声,李安静脸色大变,连道“这可不成啊陆哥,我不喝酒的,而且明早6点就得起呢。”

“啊...”

陆姓汉子有些尴尬,与张姓女子对视了一眼,旋即自个起身去冰箱捞起瓶啤酒自顾自拧开灌了几口,问“是要问我那亲戚的事吧?这好说的。想问那方面?”

“.....”

见陆姓汉子误解,李安静干笑两声“不是的....这哪方面,我又没什么敢去奢求的,能过日子,对小南好就成了。我是想来问你其他事,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晚上的兼职啊?”

那一个夏天、16

“兼职?”

陆姓汉子一怔,显然他因李安静的咨询意外了。“你要找兼职?”

方才陆姓汉子上门时,李安静本就生出了问这事的念头。无论是为了当下的生活消费,还是为了未来改善条件,他都需要一份额外的收入。可当着小南的面他又不好说这些话让小孩在意,只能拖到了现在。

“陆哥,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和张嫂其实应该都清楚。生活开支不小,以后只会越来越大。日后总得把条件改善下,攒点钱还是必要的...”李安静话就说到这了。

陆姓汉子沉默了下去,灌了几口酒,似乎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回道“兼职这事不好找,咱这地方,发展不好,素质也低。啥工厂店铺,都是招上岗员工的。毕竟这一来,好管理,省些零散的不小的麻烦,还省工钱...兼职的话...唉,这样吧,我等会就去帮你问问些认识的,有的话,我再通知你?”

“行。谢陆哥了。”李安静笑道。

李安静认为这对好心夫妇对他的帮助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他不愿牵扯到金钱方面的,类似于借几百那种....能靠自己努力的事,努力点就好了,虽然苦了点,但胜在踏实,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老指望着有人帮吧...

....

兴许是稍微适应了这几日的艰难,又或是这个比往几日还凉快几分的夜卸了他少许的疲惫。李安静漫步在这安静的小路,任由一盏又一盏苍白的路灯将他影子拉长,缩小,扭曲,又穿过一条又一条昏暗的小巷,他来到了那在夜里八九点仍旧闪着璀璨霓虹灯,依旧人潮涌动的繁华大街。

兼职工作这方面,虽询问了陆姓汉子,打李安静也不好将期望全落在那。陆姓汉子在这经营饭店多年,是人生地熟有路子,可保证不了能找着啊,不如趁着现在倦意不浓,抽时间找找,万一自己碰着了,能省了人家不少麻烦。

当然,这侥幸的念想落了个空。

大街逛的接近1小时他多是在街道漫无目的游走。避开一群又一群拥簇的人群;停在热闹喧哗的大超市后发呆;站立于童装店门壁橱外打量着价码,最终在那衣着光鲜的女店主警惕的目光下落荒而逃;最后他在可以进行简单试吃的小吃摊铺停顿了会儿,四十来岁腿有些瘸的男子的希冀目光中,掏出两块钱买了份瓜子。

回家的途中,不甘就这般离去的他咬牙排了数分钟队在站在间新开张的饮品店窗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出了‘你们这招兼职吗’的话。转而回给他的是由热情笑脸转为厌恶冷漠的店员的‘不招’两字。——灰溜溜的逃了开。

....

新一日,仍旧是早醒,洗漱,买早餐,安置好小南,让她把饭钱交给陆姓汉子后,便赶忙的去了工厂,继续那枯燥无味的新一天。

由于昨夜回的有些晚,李安静今早有些睡过头,叫他昨夜计划好早起刮的胡子洗的澡的计划无法实行,最终只好将这些事儿放到晚上了。他可不敢迟到,迟到可是要扣薪水,且切全勤也没了...

“今天客户要求多点产量,产量要求比较高,可能要忙晚一点。”

却是机器刚开始,小组长的话便叫李安静心一沉。接连而来的,是其他几个较年轻的男性员工的不满的嘘声与埋怨的话“搞什么嘛,那要整到几点?”

“晚上我还有事呢。”

“明天不行吗?”

几个年轻人纷纷开口。

“快的话六七点,慢的话,八点往后。理解一下,这是客户要求的,我没辙,不满意你们得找主任谈。主要是这两日我们产量少了,否则客户的要求量不高,今天我们是不必这么赶的...倘若真有事,6点可以下班,但要炸主任批一下,今天的提成也不会有。”小组长作出了回复。

‘这两日产量少了’这几字一出,李安静感觉如芒在背,他知道这话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几个年轻人的埋怨肯定少不了他一份了。

“那晚上的相亲怎么办?”李安静暂时抛掉了那些多余的念想,在意起昨晚与陆姓汉子的约定。他没办法请假了,他这个‘肇事’者,请假两字哪有脸说出来?

最终他叹了口气,在机器开启的那刻,闷着头努力的工作起来了。

好在两日的酸痛在这一日削减了,也许说适应合适些,他不觉得工作会再因他而拖下产量——‘今天努力工作好,只要工作速度快些,7点多下班的话,应该来得及的’。

......

白天到午间,再进入黑夜。转眼仿佛一天就这样消失了。相较于高中上课闲坐着的每日那般漫长感,这难熬的工作竟毫无知觉就是一天。浑身是汗的李安静睁着那疲惫的眸子盯着窗外,乌云已遮匿了半边天,晚霞消了,至少有7点多了。

什么时候是结束呀?

现在加上40分钟回去的路程,到家至少8点了吧?

又是将手中几个箱子提起,麻利的包装好,叠在木板,再抓起几个箱子,准备将地下的箱子先清理一遍,缓口气时,小组长总算开口了“好了,今天效率挺好,差不多了,下班吧。”

李安静加快了速度,他将地下的箱子清理完,叠好,车间也没他的事了,急着回去的他没如前两日帮同事们清理下卫生,换下了厂服,在车间饮水机前灌了几大口水,快速的出了厂。

‘迟到了,陆哥要怎么看我啊。’李安静有些焦虑,他有有考虑坐公交车回去,可现在公交站上没有停着的公交车,不知是结束了最后一站,还是还没到,他犹豫片刻,选择了步行。

顾不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还未清理的胡茬和满是湿漉漉汗渍的脏衬衫,赶时间,连跑加走用了三十来分钟时间,他总算来到了陆姓汉子的饭店了。

那一个夏天、17

‘老张记饭店’口,陆姓黝黑汉子一边焦头烂额应付着接踵而来的顾客,一边是急躁的探首张望着四方,盯着密密匝匝的人群。他那瞪直的眼珠像是要把人给吃掉般,唬的往常喧哗的人潮在今日静了不少....

突然,他目光落到了一急促赶来的人影,大喜喊道“林老弟,林老弟。”紧接着在李安静靠近后,又是股埋怨“你咋现在才来呀?我媳妇儿去你找几次了,都没见着你人。”

李安静擦了擦汗,这干燥的夜叫急促走了半个多小时的他喉咙着了火似的,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不好意思啊....陆哥。”只是人群里的嘈杂声盖了他不少声音,生怕陆姓汉子听不着,李安静只得沙哑的声音加大几个分贝,再重新喊道“不好意思陆哥,我今儿加班了。”

李安静忙活一日的疲惫脸陆姓汉子自早尽收眼底了。因而他也没带什么火气儿,可约好8点见面,都迟了20来分钟了,这给第一印象太差了呀,哪有第一次相亲男方迟到的哩?——还是这打扮...

“小南送回家了吗?”李安静探头往里头看了眼。

“回家了。给她带了个玩具在玩,待会儿人少些,我媳妇儿就去帮你看着小南。”陆姓汉子麻利的给手头的碗盛上汤,端到其中一桌上,装起饭菜递去,询问了应了下个顾客的要求,一勺油滚下,‘滋’的一声,油香扑鼻而来,叫李安静没忍住咽了口口水,中午到现在,他累坏了,饭一口都没吃....

陆姓汉子埋头翻炒着,大声道“林老弟,你要不去洗个澡?我那亲戚在我屋二楼等着...”

李安静尴尬一笑“算了吧陆哥,再让人家等多不好,迟了那么久为了洗个澡,这不给人印象更差吗?”

陆姓汉子手一顿,他沉默了下,接着就翻炒起锅里的饭,道“那成。”他便与一旁也在招呼着其他客人的婆娘对视了一眼,后者把一盆菜端了上去,在身前因岁月沉淀而满是黑渍的红白格子围裙上擦了下手上的油渍,对李安静温和道“小林,你跟我来吧。”

在她匆忙的脚步下李安静跟了过去。

类似于对于在餐厅或是饭店僻静雅间相亲交谈的情况没出现叫李安静略微松了口气。在那种地儿消费一下,得多少钱?他可不会接受的。在更远的十来年前,大男子主义和比日后讲究的很呢。

踏上饭店二楼那不平整由水泥沏成的楼梯上,张姓女子打开壁灯,照亮了这昏暗的楼道,正要一同随着向前,她忽然开口了“小林,你昨晚找老陆问了兼职的事吧?”

李安静点了点头“嗯。”应声后,再干笑道“没有眉目的话,也不用太麻烦,我自己能去找找。也不急着一时嘛....”

张姓女子友善的笑笑,开始往上踏“昨儿老陆打好些个电话给你问了,通过朋友倒是寻了个。”说到这,她扭头见李安静怔住再转为狂喜的脸,轻笑道“你勤快,肯吃苦,人是真挺好,但也得注意,钱哪有身体重要哩?”

她知是多余的,仍多嘴的劝说了句,再道“你和我们那亲戚能谈成,就好了。”之后就介绍起了“那份兼职呢,是串珠子的工作。串的珠子,就你平常瞅见的那小街摊贩卖的那种几块钱一串,好一些有几十上百块,用绳子串好戴手上脖子上的那种。你要想做的话,老陆就去说说,之后他们把材料交给你,可以拿回家串。一串两分钱,串珠子有要求什么,届时会给你讲。”

“好,好,好。谢谢了张姐你们了。”李安静连点头,不知是在应工作好,还是谈相亲的能好.....倒是那疲惫的眸子里已是满满的激动兴奋。

....

相亲地是在在二楼的小客厅。

比起一楼,这粗糙泥墙面与生硬的凳椅加上空空如也没多少摆设的装饰,确实寒碜的了不少。好在清净,楼下顾客的喧闹声微不可闻。自然了,在这样地方的见面方式是有些不妥,但都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青年男女,简单点亦无妨。而将李安静送上来的张姓女子只说了句‘你随便坐坐,好好聊看看’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李安静眼前是正端坐椅上,认真看着电视里播放着‘还珠格格’电视剧重播,与他年龄相仿女人。自然,并不存在李安静所幻想的‘可能是个漂亮的大美女也说不定哩’这种可能。好看说不上,略微普通来形容合适些。而一对稍薄的弯眉让她给人种‘很好说话,脾气温和’的第一感。

也是呀,漂亮的大美女,谁来相亲自己呢!排队求亲的一堆呢!

而与此同时,她亦打量着李安静。

“不好意思啊,我刚下班,来晚了。”对视了那么七八秒,李安静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先打破了沉寂,随后擦了擦凳子,在坐在了那女人不远处。

“我也刚到不久的。”她确实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友好的笑了笑“你叫林烨是吧,我听我姐说起过你名。我叫张曼玉。”

李安静发现她似乎并非健谈的人,她友好简单的回复后,这不善言辞的李安静不知如何从中寻出话题了。

李安静别说相亲过了,连相亲过程都没怎么有过了解过,一窍不通他就这么赶来,措辞与发展过程的预想都没过准备,唯独紧张与不知所措这方面他及格了。

“你是....做什么的呀?”张曼玉打破了宁静。

“我在工厂打工,郊区边那鸿达纸箱厂。”李安静如实道,他不忘添点话题“你呢?”

“我弄了家杂货铺。”张曼玉回道,旋即好奇问“郊区那挺远的吧?”

“对,是挺远的,走一趟得40分钟。”

“哦....”

两人再度静了下来。

“你一个月...收入多少呀?”她又问。

“现在一个月是700块。”李安静回道,之后他补充了下“转正后有900。”

“听我姐说你有个女儿是吧?”

“对。”提到小南李安静开心的笑了“5岁,马上就要读书了。”

似乎早知晓李安静的情况,张曼玉接着寻问的仅是些陆姓夫妇不知的事,接着便年龄,户籍,之类的,两人一问一答,侃不上什么愉快些的话题,李安静感觉连与冯琼,李振国他们第一次见面那种轻松交流感都没,反倒还有些隔阂...

“你吃饭了吗?”张曼玉忽然道“你不是刚下班?”

“我在厂里吃过了。”李安静摇头。他知道自己这样算得上小气,无论如何他不会说没吃过,那指不定就是要出去吃,他得请客花钱哩!

“我发现你和我一样,都不怎么会说话。”张曼玉微笑“我姐他们可在我那把你夸出花了都,说你人好,哪都好....”她说到这就停下了,叫李安静有些蒙,下面的话呢?

顿了几秒,见没之后的回复,李安静讪讪的挠了挠头“张姐他们瞎夸的...”而后这气氛再度陷入了僵硬。

好半晌,她突然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皱眉道“我出来有点久,得回去了,不然我儿子该哭闹了。留个联系方式?”

李安静干笑一声“我没手机。”

他确定了自己整不来相亲这一套东西,八成是吹啦...人家这不正找借口走人嘛?

那一个夏天、18

推辞了陆姓汉子的挽留,李安静喝了杯水就离了去。在这个闷的连喝口水不多久便会丢了水份似的夜,李安静深知唯有赶紧回家冲个凉,惬意躺在风扇的怀抱下,才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爸爸你回来啦!”

正抓着一个塑料制,看起来还蛮崭新的机器熊玩耍的小南见门打开,是欣喜的将小熊带到了李安静前,举起手“爸爸你看,这是阿姨给我玩的玩具。”

李安静笑了笑,看向坐在床上陪着小南玩了有段时间的张姓女子,道“谢谢你了张姐。”

“怎么样啦?”张姓女子期待的问。

李安静干笑两声,见此,张姓女子自然是明白了大致结果,笑容略微收敛,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惋惜,转而她道“刚才我帮你联系了下,那老板说,你要是愿意,明天就能给你拿货。先做一天试试。”

“好。那就明天开始。实在太谢张姐你了。”李安静感激的道。

张姓女子和善笑了笑,喜爱的抚摸了下小南的小马尾“那我走了。”

“等下啊张姐。”李安静连将小南手里的玩具拿起递过去,他心里有数,玩具多半是她新买来哄小南玩的,这玩具看着样,十几二十来块少不了的。

“放这给小南玩吧。”张姓女子没接。

“等她过去再给她玩嘛,这个真不能这样。”李安静很坚决。这样一来,张姓女子实在不好再说什么,接过了玩具,接着对满是不舍,情绪显得低落的小南说了句“明天来阿姨这给你玩。”就走了。

这黯淡的白炽灯黄光下的小屋,就剩小南与李安静两人了。

李安静深知,小南是懂事,但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见她失落委屈情绪未减几分,他有些不好受,是把她抱到床上,语重心长道“爸爸不是不给你玩儿,可那玩具不是咱们的,那是张阿姨的。咱们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不论是张阿姨还是陆叔叔,还是对你好的那几个姐姐爷爷,给你东西,都不能拿,知道吗?你喜欢的话,只要听话,爸爸过些日子就给你买一个新的,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小南是懵懂而单纯的。大概对这些话仍是一知半解,可李安静已是努力的让的表达简单些了。他不想让她在宠爱中学到任何不好的东西...

“好...”半晌,她终是小声回道。

...

一如既往冲了个凉澡,再清洗起衣服....肥皂在厂服上磨了几遍,李安静忽是想起张曼玉不时投向他紧抓的那一套湿漉漉的厂服眼神...唔,她应看出了自个儿那份不轻松的工作吧?嘛,因此定给她添了不少坏印象。是啊,哪个女人不喜欢嫁个有个体面工作的男人呢?

对于另一半,李安静不敢再想了。

大多说是没要求,实际哪不会多想些?像他当下的条件,能陪他过日子的,只有古人说的‘糟糠妻’了....

嘛,实际幻想中还是可以做一做有个漂亮老婆的梦。

当把家务整理完,小南洗了个澡后就入睡了,李安静则撑着干瘪的肚皮,李麻溜的来到了今儿上班铭记住的一家馒头馆。红着脸与老板讲了半天价,最终花了10块钱捞上了一大袋的馒头,这至少能熬好些天了——提着馒头回去的路上,李安静怎么想都觉得划算,满满笑意。

之后几个馒头下肚饱了肚子,李安静沾了点水小心翼翼的刮起了胡茬。相亲八成没戏了,但这刀片不能白买呀不是?

生活确实折磨的李安静对着装外表丢了兴致,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觉得把自己弄好看点是坏事。

“头发找机会得去理一下。”李安静望着镜子中怎么洗都显得乱乱长长,与清秀脸蛋不符的长发,嘀咕了起来。

...

新一日,身体总算把前三日工作时身体所带来的酸痛分解了,对难熬的工作也适应了下去,工作开始不再那般有压力了。他也能如李振国那般麻利的包装,快速的整理箱子,而后寻出在风扇下休息会儿的时间。

即便工作的劳累依旧不改,但脑海里念想着每日那23块多的工资,他压抑的心情总能消匿一空。

倒是整理了胡茬引起了李振国这几个同事的注意。

“整的这么好看,是要相亲呀?”他调笑问。

“相亲过了,失败啦,人家看不上我。”李安静笑嘻嘻的回道,不以为然。

“那是眼瞎喽,多俊的一个小伙子呀!”冯琼在一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逗得所有人眉开眼笑,他逐渐的开始融入新的生活圈了。

这一日机器进展顺利,效率挺高,李安静老早就下了班。此时天空遍布黄昏,脱离了那嘈杂的机器运转声、不必赶忙回家的时辰令他心情大好,步伐都轻快了起来,这是他上班后首次到饭店口准备接小南时天还没黑。

正是要去领小南回家时,张姓女子喊住了他“等一下啊小林,让小南再玩会儿,你过来一下。”接着领着他来到了二楼,在地下提起个蓝色的塑料小桶放到他跟前。

“这是...”

李安静疑惑的打开塑料小桶的盖子。

小桶里,堆的是密密麻麻的一小粒一小粒,显得很美丽好看的塑料白色小珠子。除此外,在堆满的小桶的珠子上,放置的还有以透明塑料袋包装好的,密密麻麻一大捆红色、白色的细长小绳子。

张姓女子笑了笑“这是你兼职那份窜珠子的工作。今天闲着的时候我帮去要了来,他们说先给你窜这种类型的项链试试。也不难,就拿着绳子穿珠子...”她说着,似乎咋追忆着别人对她叮嘱的话,跟李安静细细讲解着“一串项链,穿18颗珠子,不能多,也不能少。一串两分钱算。这里面的分量....”

她在努力的回想着“对了,是有500串的量,他们让你先试试看,行的话,就继续下去。到时候把这些穿好了后把项链给我,我给你拿去帮你交给他们换钱,再给你拿一桶新的来。”

“好。”李安静接过塑料桶,认真的道“实在太麻烦你了张姐。”

“大家都是邻居,平时总要互相有点照应...甭天天说些谢谢,怪生分的。”张姓女子道。

“嘿嘿...”

李安静表面应着,实际还是多谢了几句。要知道,这可是帮他找了个挣钱的饭碗呀,客套话是那样,可该谢还是得谢的不是?

“等等,可别急着走,还没说话呢。你珠子得谨慎放好呀,珠子数量应该不会有错,如果数量不对,你可以跟我讲,我去给你说说。但弄丢了,可是得赔钱的。”张姓女子嘱咐。

“嗯,这个我知道,我会小心放好的。”李安静笑道。

随后他提着小桶下了楼,来到了一楼房间里正对那机器小熊玩的津津有味的小南前“回家啦小南。”

小南把机器熊整齐的恢复原装,不舍得放回床上,小跑到了李安静面前,拉住了李安静的手。

李安静欣慰的笑了笑,想来昨日的话小南听进去了。

“陆哥,走啦。”

“陆叔叔再见!”

“好咧。小南再见。林老弟晚点饿了记得来吃饭啊。”陆姓汉子仍旧是热情不减。

在走回家那数十米的路上,李安静心里也寻思着起来——明天问问张,看看像那机器熊那种,大概是多少的价格。给小南买个玩具吧...

那一个夏天、19

这是个一成不变夏夜,李安静心情却不同以往的舒坦轻快。摆在床前矮衣柜上的风扇开着适度的二档,携着窗外若有若无的清风,这股微凉仿若只是在个临下晚春的日子。

小南乖坐在一侧,好奇盯着李安静不停休的手——揪着红线,从小桶里捞出一粒一粒的小塑料珠子穿入,认真细数了18颗的数量,而后打好小结,再小心翼翼的放置到一个塑料袋中,反复如此。

不时他抓起垫在身侧那张纸上的大馒头,咬上几口,顺手撕下另半边的一小块喂给小南,送回纸上,继续忙活。

这一幕已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了。

李安静手笨,更自知心不够细,因而每完成一串,他还花上不少时间认真审查几遍,生怕有纰漏,以至于半个多小时,他只完成了二十来串。

“总算5毛钱了...”李安静叹了口气,将手头一串项链审查完,放入塑料袋,这是第25串。

李安静这两日计算过自己在工厂上班的工资。他早上7点开始工作,下午6点上班,扣除1小时的午饭休息时间,一天得忙上10小时。实习期一月700块,一天算23块钱,时薪则是两块三毛钱。嘛,这没算上他如今还不知数的产量提成。毕竟下班时间不固定,多是为了完成产量而持续到天黑。也许可能是笔可观的收入。

像现在这样持续一小时,大概1块钱都赚不到的。不过相比工厂的劳苦,这算是悠闲的工作,工钱少些也无可厚非。即便有些感慨,他还是心满意足的。

李安静不贪心。

他是这样想的——晚上7点大概能到家了,忙活洗衣洗澡这些杂事,时间也到不了8点。整晚上到10点多睡觉,非但能打发悠闲的时间,还能多赚两块钱,一个月60的收入,精打细算些,他的饭钱不就出来了?多好呀!还能够熬到下个月发工资呢!

“爸爸,做这个好玩么?”在一旁呆坐看半天的小南说话了。

闻言,李安静略一分神,忘了方才串好的珠子数量,苦笑一声,挨个从头1、2、3、4数了起来,确定是18个后,才回小南“不好玩,手酸着哩。乖,早点睡吧。”

“哦...”

李安静这般打发式的话叫她沮丧的低下了头。

见此,李安静有些无奈,他哪不明白小南的心思?他略一思索,突然笑道“想玩看看吗?”

“想!”她用力点头。

“来,爸爸教你。看见这些漂亮珠子里的小洞口没?跟爸爸一样,拿床上这些小绳子串进去,一根绳子串上18颗,然后拿给爸爸看,咱们要是能把这一桶珠子弄完,爸爸就给你买像张阿姨那个玩具熊一样的玩具。”

“好!这个小南会的...我看过啦~”

小孩子很简答,失落瞬间转为了兴奋。

当然,李安静实际没指望小南能帮上什么忙,这么小的姑娘,懂什么呢?给她玩玩珠子,别丢了就成了。他仅是不想让小南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否则如他性格一般,备受宠溺,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照顾,日后还得了?

然而之后是叫李安静傻了眼。半小时的观摩小南竟出乎他意外的学了个大概,她像模像样的挨个将珠子串好,认真数到了18,再交由李安静打结....

对此他是失神了好一会儿,一脸茫然——这孩子这么聪明的吗?没好好念过书,这年纪就能好好的数上18数了?记得当初自己5岁,连数数都不大会,老师一教转眼都忘了个彻底,笨的很呀!

兼职的工作继续了。有了个小帮手,李安静这下速度总算快了些。虽然小南也时有算错,速度慢,但这也不碍事。至少算不上添倒忙。不过这一幕也没持续多久,夜稍深了些,小南就开始迷糊了起来。

“爸爸....”

“嗯?要睡啦?”李安静把她手里串了一半的珠子收起,放回小桶中,准备哄她睡觉。

“爸爸,头有点点不舒服...”她小声道。

“....”

李安静脸色蓦然就难看了起来,他靠了过去,脸贴在小南额头上...

‘有些烫。’

李安静皱起眉头,是发了烧?今天晚上一直吹风扇,加上有些凉风,导致着了凉吗?还是这两天天气太热,一直瞎跑,中了暑不成?不对,后者应该不大可能,一直在张姐陆哥那儿好好呆着玩,会照顾好才是。

“是晚上风扇吹着凉了?”李安静最终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过错归咎到了自己不够细心上——这些日子太忙了,拼命开着风扇,都没考虑小孩子体弱,容易生病,没照料好。

有些内疚与心态中,李安静还是略松了口气。这会儿小南额头的温度不高,应只是点小烧。吃点药,躺一天,多喝热水,应该就差不多病愈,不会有大问题,以后尽量注意些就是。

立刻将手头串着的珠子停下,与装着那串好的几十串珠子的塑料袋一同提起,放回桶中,摆到角落里。旋即关小了风扇,起身在小衣柜抽屉里翻找了起来。遗憾的是数分钟的翻查,家里并未翻到李安静所需的退烧药。

“现在这时候,卫生院大多都关了门,药店大概还没关门,但就那热闹的街上有,来回得走上好一段路,买到了,小南估计睡的都喊不起了。”

想到这,李安静起了身,尽量的不晃动那张锈迹斑斑的铁床,小心翼翼掩上门,来到陆姓汉子的饭店口。

“林老弟,来啦?”陆姓汉子以为李安静要吃饭,笑道“坐,吃啥呢?”

“我不是吃饭的陆哥。“李安静摇了摇头,有些急“你这有退烧药吗?小南吹风扇吹多了,发了点小烧。”

“小南发了烧?”在后方坐着整理餐具的张姓女子闻言连放下了厨具,回道“药我这儿有,我去给你拿。”

“今天回去不还好好的吗?”陆姓汉子很意外,立刻猜测是刚回去就着了凉,当即不满了起来“小孩子本来就容易发烧感冒这些,你得多注意啊...热开点风扇就好了,开那么大干啥哩?你....”

陆姓汉子不满的嘟哝起来,后面声音有些粗沉,还带了些方言口气,叫李安静听得有些不知所以然,只能尴尬不语。

“行了行了。”张姓女子这时拿着药出来了“别叨了,人家亲女儿,他还难受呢?你嘀咕些什么呀?吃点药就好了...”把两瓶药塞给李安静,认真嘱咐道“各吃一粒,给她多喝点热水。”

“我知道了。谢谢陆哥张姐了。”

....

快速提两瓶药回了家,烧起热水。待水烧开,李安静掺上些凉水,让水温保持一个可下口的度数后将轻轻把小南抱了起来,小声喊起“小南,来,把药吃了,头就不疼了。”

“呜...”

刚躺下的这一会儿时间她睡的有些熟了,被喊起是呜咽抱怨了几声,随后为了回到梦中,闭着眼用力的将药和几口温水吞下,努力的趴回到枕头边。很快呼吸慢慢均匀,再进入了梦中——让她起来多喝热水是没戏了。

现在李安静并未上床,他是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默默的思考着。他刚想起,前些日子小南同样在开始睡着时嘀咕了句头疼的事...这令他很是在意。

“算了,明天带小南去看看医生吧,可能是我想多了。”李安静点上蚊香,把小灯关上,爬上了床。

那一个夏天、20

.....

蚊虫的叮咬与小南还未退的烧促成了李安静的失眠剂。一夜他忧心忡忡,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儿拍打蚊虫,时儿探测小南额头的温度,不知是持续了一个钟头,还是两钟头,最终在这一日累计的疲倦下,迷迷糊糊睡了去。

恍惚中,他有个印象——小南烧退了。

记忆清晰的,则是那在耳边翁响不停,仿若活在脑中的蚊虫声——蚊香要两块钱一盒,咋不管用哩?店家好黑的心呀...

....

刺目的阳光伴着小南脆脆的声音把李安静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爸爸...爸爸。”

“啊?”

李安静不甘的睁开眼,爬起身,视线朦胧的看向赤着小脚乖坐在床上的小南,因头脑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的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

“爸爸,小南起了好久了呢,你该起床啦。”

“....”

李安静一怔。下一刻所发觉到的鼻息间那干燥的空气与皮肤感知的因火辣辣太阳光房间所渐升的高温,他瞬间睡意全无。再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找到地下那双鞋跟开了线,表面有点不起小口,有不少污渍的运动鞋,火急火燎的提起了厂服....

完蛋了完蛋了...这不像5、6点呀!

什么时辰了?怎么睡到这时候了?不会迟到了吧...旷工一日扣50,迟到一次扣5块钱啊!

“小南,你要吃什么?”李安静刚准备迈出门,突是想起了小南早餐的问题。

小南摇了摇头“不饿了,小南刚才吃馒头啦。”

摆在衣柜下壁着光线的小桌上的那袋馒头确实是少了个,见此李安静略松口气,不必再抽时间买早餐跑个来回了。不过昨日小南的发烧他记忆犹新,在意的问“你现在还不舒服吗?”

“现在好了呀。”她再是晃了晃脑袋“就是....”她没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很努力的追忆了会儿,道“就是...头疼疼的。不舒服。”

“头疼...”

呼...看来该是普通的发烧。今儿瞅瞅有没有空能带小南去看看医生,没辙的话,自个去卫生院问问情况,开服合适的药给她。

.....

赶忙至楼下老张记饭店问时辰,陆姓汉子是坐在天花板卷个不停的吊扇下,仍抓着蒲扇不停摇着,对他道‘今儿太阳得辣的很哩,天气预报是要38度高温,你上班多注意喝点水...才6点30就这么热...要人命咯。’

说到这,还不忘询问李安静“小南烧咋样了?”得到李安静恢复差不多的回复后,才安心点了点头“这就好。晚点我让我媳妇儿去把她接来,在这顾着,免得一个人不懂事,再闹中暑可就不是玩的了....”话完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好半晌才开口道“上班的话,注意点儿。那天气预报就没几个准的,指不定39度往后。”

现在6点30往后了。跑到厂里少说也得30分路程,怎么看都来不及了。李安静不得已到公交站口赶上了9路汽车,在一阵翻滚土黄色尘烟中,往厂里去了。——两块钱的车费怎么也比迟到扣五块来的划算....

啊~昨日忙了两小时,也才两块多钱呀。

....

两块钱的车费没白费,李安静没迟到。他暗自庆幸自己坐上了车,这刚一换上厂服,赶到车间,还没喝点水,喘口气,就开始点名了。晚个几分钟,那得亏大发了。

机器忙碌了起来。适应了工作的李安静也不再会为那嘈杂的机器运转声和叫个不停的风扇赶到烦躁了,就是活儿还是累人,乏味,好在现在忙的来了,至少在劳累时能抽点空缓一缓...

李安静感觉生活很枯燥。嗯,打个比方就像白开水儿,淡的没味,可他得喝呀,日子也要过。

不多久,总算捞着的休息换材料时间。闲坐在一旁的李安静帮忙整理着大铁皮桌上的纸与卫生。静静听着一旁人闲谈——

“看新闻没?昨儿报道个民工第一次买六合彩就中了几十万...啧啧,那是什么运气啊。”

“几十万...唉,你看咱们这一天忙到晚,一月多些就千来块。几十年还不一定挣到人家买个六合彩的钱。”

“你去买啊,中个大奖,就算差些你指不定也是个万元户哩。”

“我才没那命呢。”

一堆人闲侃。

李安静在一旁是艳羡的眼光听着。

啊,几十万...这年代的几十万,得多大的钱啊!一栋房子都才多少?能买多少房?可以做生意,发财,过好日子...那些人真的好命呢。

李安静并非没作过如故事里穿越者那般得知未来的发展,赚大钱,找漂亮姑娘,过好日子的梦。可当下残酷的现实里,光是几百块的生活费就难得他焦头烂额,他还能做什么...这些日子的折磨,叫他早不再抱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能挣够与小南每月的生活费,安心生活就心满意足。最多是个奢望——能趁房价还低,凑到买房的钱就好了。

.....

中午下班,李安静不像前几日那般赶忙冲去那拥挤的食堂抢个空桌吃饭。他灌了杯水,换下厂服立马朝厂外边儿走去,花了接近20分钟的路程,总算是摸到前些日子寻工作见着的卫生所前。

这间小卫生所里,披着白大褂中年男子坐在椅上,他手中端着碗绿豆汤,目光逗留在挂在墙上的电视里。办工桌的小风扇及一些医用品旁是他下粥的两碟小菜。一听被拉开的玻璃门声,他侧过身,放下手中的碗,瞥了眼进来的李安静,低头从抽屉摸出本病例单,抄起笔,道“坐。哪不舒服?”

李安静不大喜欢那股扑鼻而来的药味,他揉了揉鼻子,坐在了他对面,道“我没不舒服,是是来买药的。”

“哦...什么药?”

“是这样的,医生。我女儿昨晚要睡前,突然时候说她头疼,当时摸了头,有一点小烧,我感觉可能是吹风扇吹多导致的,给她喂了些退烧药,之后烧退了,早上起来人恢复了精神....”

李安静这话叫面前这中年男子一脸不知所以然,一副‘你这不是解决了吗,过来干嘛’的愣神样。见状,李安静有些尴尬,他不善言辞,表达能力也欠缺,略一梳理,就再道“主要是前几天,我女儿也有次这样的症状,睡的时候说不舒服,那时候没发烧,我没太在意。可昨晚又重复了这种情况...我怕她可能有什么其他病什么的,可她也没说哪难受。”

“那你这得把孩子带过来呀。”中年医生不满的皱起眉“你不带孩子,我怎么看?”嘀咕了这句。再道“几岁了?”

“我上班很忙,没时间,所以就先来问看看...”李安静尴尬解释了句,道“5岁。”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很多小孩子确实体质不好,在这大夏天,容易中暑,或是吹风扇、空调多了着凉。你不把孩子带过来,我没法诊断给你开药的。这种情况,可能是发烧吧。你平时让她多喝些热水,风扇不要开太大。真还有问题,就得带过来。你想想,是上班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

李安静听他这般说,不好多问什么。犹豫再三,他还是让医生开了点儿童用的退烧药,虽然今儿个精神了,但不代表好了。

那一个夏天、21

一小袋药花上了十四块钱,李安静离开了这算得上清凉地儿的卫生站,涌了午间大街的人潮里。

离上班时间不到30分钟了,知晓回去路线倒不至于如来前那样摸索,花上十来分钟能回到厂里。可当下肚子饿的很,就算时间不算太紧,他也没法儿再到厂里进那拥挤的食堂排几分钟队再花些时间寻个空座吃饭了。——迟到了咋办?

略一思衬,李安静去到卫生站不远处的小饭店,微红着脸,难为情的磨出了句‘要两碗一块一份的蛋炒饭’。在店主随后习惯性的咨询“还有什么?”作出了早准备好的“这样就行了”的措辞,便默默坐在角落,任任由店主异样的目光刺着,低头咀嚼那不算香的午餐...

....

沉闷的下午转眼就要过去了。机器停了运转,开始进行清洗。驱散热度的风扇则因整理地下卫生的缘故被断了电源,叫人燥意满满的嘈杂车间安静下来反倒像进了个更难熬的火炉——现在是下班时间了。

留下帮忙清理卫生的李安静听着同事们因濒临月底所议论的话题。

“呼...过两天总算可以查工资了。”

“辛苦一个月,就等这几天了。就是不知道工资有多少....”

“怎么也得上千呀。”

是关于工资的事。

李安静默默的听着,眼神里掩不住的羡慕在几人身上儿来回转个不停。啊,自己这个月能有多少工资哩?就算工作到月底,满打满算也凑不上10天,能有300块就好了。

满勤的30块也不知给不...

当这个话题结束后,便是一阵年轻人们的窃窃私语,多是商议着买手机,去网吧上网。李安静听着,蓦然想起了些什么,脸色难看了起来,依然低头不语。卫生结束后,便匆匆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朝家走去了。

李安静发现自己大意了个重要事儿——前几日计算下个月生活费时,把下月的工资当成实习期的月薪700了....他忽略了厂里每月工资要压15天的事。下个月15号发工资时,他只能领到本月不到10日的工钱,兴许300块都没...本来这个月十来天花200都紧巴的很,下个月咋能指望不到300块的工资熬呀?即便允许再预支200块,八成都得拿去交那200块的房租,更别谈存学费了。

...

夜幕还未降临。

晚霞穿过街口的树冠,斑斑点点的霞光点缀在那家备受欢迎所开张的新超市的墙面。一楼玻璃墙上是琳琅满目,在霞光下显得更为精致好看儿童玩具;另一侧则是挂于人偶上与站在玻璃墙旁李安静那件有些发黄的旧式衬衫形成鲜明对比的敞亮西装。

李安静愣愣盯着玻璃窗,这样子顿着已有一会儿时间了。终于,他似乎下了个决定般,拉了拉因走了二十来分钟路致使湿黏难受的衬衫口,舒适了些后,赶在那络绎不绝的人群里,进了那正开着清凉空调的超市里,拐角来到摆着玩具的壁橱口。

“给孩子买玩具吗?”

女性理货员正摆弄着架子上几个布偶,一见李安静走来,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热情的询问。

“我先看看...”李安静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好的,您先看。”她笑道。

精致的布偶与有趣的玩具目不暇接。李安静拧着厂服在各个架上张望着,不时见着满意的玩具,微眯眼打量了眼价格,转而惊的退开。不时瞅着满意价格的玩具,又因低劣的制造不满的摇头....

李安静知道,当下钱紧缺。别谈下个月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加上零零散散的花销,就算加上兼职,也不见的够开支。买个玩具确实不是当前该做的事,可他答应了小南了....

可能这样花钱,一段时间会艰难点。可无论怎么样,熬一熬,生活总能过的去的...

最终李安静挑中了个十块钱的布偶熊,左手提着玩偶,右手是药袋与厂服,别扭在商场里走着——不是他不买玩具,廉价的显然不经折腾,经得起孩子折腾的,价又高的骇人,不可能买呀。

离开前,他来到了童装区,关注了几件他满意又不算昂贵的女童服装,暗暗几记下了价格,默默的离开了超市。

....

来到饭店口,李安静双手抓满的别扭样叫陆姓汉子愣了好一下,在客人的催促声下反应过来后,他是笑道“乖乖...你这是买了什么呀?这么大东西。”说着,是再补充“小南下午她就想回去了,留了会儿,刚才没法就送回家了。”

“给小南买的东西。”李安静笑了笑“那我回去了陆哥。”

“晚点来吃饭啊。”黝黑汉子日复一日的热情。

回到家里,是叫李安静傻眼的一幕。

摆在小桌下的木塑料桶已被拉了出来,放置在了床边。床上是密密麻麻用着线串好,还没打结的项链。仔细打量,至少也有二十来串了。此时小南坐在床边,小手正抓着新的一串认真数着,她见着开了门的李安静,小手顿住,歪过头高兴道“爸爸爸爸,你把这些绑起来,我弄了很多很多啦!”

“....”

李安静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小南可能是身体又有些不舒服回来睡觉了,原来是回家整这个。

“呀,那是什么啊?”突然,她注意李安静手里的大袋子。

“爸爸给你买的好东西哦.。”李安静笑道“来,把东西放下,你晚上吃饱了没?”

小南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她赤着小脚下了床,靠了过去,回道“吃饱啦,今天陆叔叔给小南弄了好吃的猪脚。”回完,她不忘追问“什么好东西呀爸爸?”

李安静把布偶熊放到一旁,把水壶的水烧起,把药包拿出,不顾小南立刻苦起的小脸,不由分说道“来,先把药吃啦。”

那一个夏天、22

夜降临了,昏黄的小灯亮了起。小屋内拉出两人细长的影子。

床上的李安静正细数着床上二十来条项链上的珠子数量,挨个打起结放好。小南则躺在床上,不安分的嚼着奶糖努力祛着方才嘴里吞下的药味,不时翻身兴致勃勃摆弄那只被她拆封的熊玩偶。

一将床整理好,李安静拧上几件换洗衣物去共享卫生间了。他没捎上小南,主要原因是担心小南感冒还没好,而卫生间的喷头拧开只有冷水,在这个逐渐微凉下来的夜间,也就弃了给她洗澡的念头。

今晚下班也早,整理完一切,洗完澡,晾好衣服,还不到7点30。李安静没急着串珠子,是穿上鞋,关掉了风扇,嘱咐小南乖乖在家等她,便来到老张记饭店口。

“陆哥,怎么这么早就关店了?”

此时本该还有不少顾客的饭店却半关起了门,打开虚掩的门进去,陆姓汉子正坐在一个桌上吃起了晚饭。看样子今天生意不错,忙了个下午,否则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填肚子。

“啊?坐,先坐,还没吃吧?”陆姓汉子见李安静进门,立刻要去拿碗筷,被李安静快速拦住,只好坐回,道“今儿煤气灶出了点问题,坏了一边,找不着原因。这坏了,菜汤这些热不了,只能停...”陆姓汉子说着,无奈的摇起头“晦气。”

李安静侧目望去。

方才进来没太注意,那边煤气灶其中一边被拆了个窟窿出来,看来陆姓汉子有采取修理的尝试,不过无效。看那满是油渍与斑点锈迹的表面,它显然年月不少,快到退休的时候了。

“这样啊...”李安静点了点头,张望几眼,再问“张姐呢?”

“你找她啊?她去买煤气灶了,晚点儿看好就回来...”陆姓汉子撇嘴,不满嘟哝“你看我这不正吃饭,等等得自个去搬回来,那些家具店东西卖那么贵,晚上还不配送...唉我这明早还得弄些早餐卖...”

转而是一副的‘要不是这原因儿,怎么的也得让那些黑心店家把力气赔出来’的黑脸。

“我想找她借纸和笔,不过不急,等张姐回来就成。”李安静笑道“对了,这样吧陆哥,晚上也没什么事做,等等帮你去搬回来。”

闻言,陆姓汉子头立刻直摇“又不是多大东西,我一人就能搬了。”立刻否决了李安静帮助的请求,将几口饭菜咽下,是起了身“你等下,我给你拿纸和笔...”

李安静本想喊他先吃完,可陆姓汉子估摸也寻思着自己在那盯着他吃饭不好,犹豫了下,便没叫住他。

很快陆姓汉子将纸笔拿出来了,他自然的问了李安静干啥用的,李安静则如实回复了‘想记下生活开支和收入,免得有些事记混乱。’叫陆姓汉子点了点头,赞许了句‘这挺好’,就不再说什么。

而就当李安静正起身要离开,张姓女子回来了。她额头冒着不少汗珠,看来跑了不少路,见着李安静,她露出笑脸“小林来了啊。”就对陆姓汉子道“把那个搬下来,咱们等下去取货。我去拿钱。”而后对李安静再道“下班没多久吧?别急着走呀,留下一起吃个饭吧。还剩些饭菜,不吃扔了浪费了。”

张姓女子细腻的心思与陆姓汉子的粗犷搭配的很好。李安静觉得,她是很符合好媳妇儿那种类型的女人。虽谈不上漂亮好看,但女人光漂亮好看有啥用哩?像张姐这样善良体贴,帮着干活,多朴实啊?

自然,她委婉的话比起陆姓汉子的直接,叫李安静实在不好再说拒绝什么。他应允下来,不顾那夫妻反对,帮着把那满是油渍的灶台搬下,随后进了些可口的晚饭,嗯,店是贵,可饭菜比工厂食堂好的很。

“张姐,这个要扔掉?”

吃了饭,几个人就要离开饭店了。李安静准备回家,陆姓汉子夫妇要去搬新灶台回来。见着夫妻两人想将旧的仍门口的垃圾堆,李安静意外的开口了。

“坏了留着还占地呢,等几天收废品的来,把这卖几块钱。”陆姓汉子道。

“这不是还一边能用吗....”李安静说着,突然他想起了啥,问“陆哥,你们这不要的话能给我不?”李安静见两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和小南总不能一直在外边吃饭不是?想试试学做饭做菜这些...”

“哈哈,这好说啊,做饭做菜不懂来问我啊。”陆姓汉子笑道“我们给你搬过去。”

李安静连要拒绝,可陆姓汉子不由分说,硬生生的搬到李安静家门口了,嘴上还嘀咕着几句我衣服晚点就得换了洗,走几步路有啥?把东西放进李安静那小屋里,走前不忘再叮嘱了些煤气罐要买灌找他,他能介绍店家,同时锅盆这些能找他借,就走了。

他这般热情,李安静哪敢表面直接驳了他的意思?煤气罐这些找他是肯定的,不过锅盆这些绝不能了。

....

“爸爸,这是什么呀?”

告别了陆姓夫妇,小南赤着小脚来到灶台前。

“快穿上鞋子,着凉咋办?这个别碰,脏呢。”李安静严肃喊住了正想伸手碰看看的小南。

“哦...”

“这个是做饭的。”李安静解释道。

“做饭的呀。”小南眼中好奇不减。

李安静可没兴致和这小丁点儿介绍下做饭,立刻将其抱回床上,洗了把手,将借来的纸笔塞在小衣柜后,便坐在凳子上盯着灶台思考了起来。好半晌,他像下了个决定,将衣服脱了放床上,赤着半身抱起脏灶台,来到外边的洗衣槽上,点开走廊里那盏黯淡至极的小灯,抓上块抹布,沾上肥皂,开始进行了清洗。

李安静一直就有着在家做饭,省点钱的念头。虽说现在工作还是忙的抽不开时间,但也得给以后做准备啊不是...即便省不了小南的饭钱,总能省自己的吧?而这东西这么脏,就算谈不上完全清干净,也不能不管不顾扔家里...小南乱摸,沾上油渍后衣服多难洗呀?

李安静有在超市里看过的,这种灶台,差点的要大几十块钱,好些的都得上百,数百,贵的很哩。拿下这个,省了多少钱啊?现在差的,就个电饭煲,锅,铲子,碗筷,这些了。

慢慢来。

这些不贵了....至少比起灶台,便宜太多了呢。

李安静是有想法的。他盘算着,这小屋是小,可他和小南活动空间也大不到哪去,基本就咋张床和小衣柜附近游动。再隔出快小地儿来不是难事。到时候,弄张高木桌垫着窗户那,摆上灶台,厨具家具。煤气灶就放桌下,至多整个帘子隔油烟,小厨房不就成了吗?

想到这,李安静满是喜意,油渍弄得身上和手不舒服也没在意了——待会儿洗个澡不就成了,没啥。

就这样,把清洗干净些的灶台放那张没怎么用上过的小桌上,李安静坐床上,晚上继续和小南一起弄珠子项链了...

“现在头还疼吗?”李安静问小南,他觉得吃了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

小南摇了摇头“不疼啦。”叫李安静送了口气,却又补充“就是....就是早上去陆叔叔那时有些不舒服,然后就又好了。”

补充了句叫李安静心又提起来的话。

“明天爸爸带你去看看医生吧。”

........

那一个夏天、23

天空乌云翻涌,气温骤降。这一早空气有些潮,可这并未带来夏日所期许的清凉,相反带来的湿黏感叫人更为不适。这是要下雨了。街坊邻里未雨绸缪,开始收起未干的衣物。

李安静不甘人后,生怕何时着了雨淋。起了床便开始将昨夜洗好凉起的衣物收回家里,挂在柜子旁。恰恰他又碰着了邻居那名小南熟识腼腆的小杨姐姐。她见着李安静,是愣了下。而在李安静礼貌的一句‘收衣服啊’,她微红脸点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句李安静都听不清什么的话,便快速溜回了房里。

顿在原地的李安静一阵好笑又无奈,怎么有这么害羞的女孩子哩?他不禁疑惑着这样的女孩子是在哪工作...他印象里,这年龄的女孩子多是在服装店呀,大公司呀,这种地儿上班,得接触多少人啊?见她这样,老板不得开了她哦...

庆幸没大早上还没下雨,李安静麻溜的给小南买了份早餐,嘱咐了她‘等等下雨就别去陆叔叔那儿玩了,要去的话得没下雨前去’后,抓起个馒头,啃着去上班了。

楼下老张记饭店换上了个崭新发亮的的灶台,看着值不少钱。陆姓汉子夫妇笑着与走在上班路上的李安静热情的招呼,上班的学生与上班族人群开始拥挤了起来,对李安静来说,这是如往日那般平静的新一天。

早早进到厂里,李安静在点完名后,找到光头主任,提出了请假的要求。李安静深知,才上班没几日请假实在不合时宜,何况这还会减少下一月15号发的工资收入。可小南昨晚睡前的话叫他实在有些放不下心,像那医生说的,工作重要,可哪有孩子重要哩?

“带孩子看病啊..”

光头主任皱眉,这是个他不好拒绝的要求,他为难的道“孩子病重吗?”

“就是头好几天不舒服。我一个人带孩子,平时总在上班加班,没时间陪孩子,很怕生怕哪儿没顾好,没注意到...所以...”李安静停下了话。他表明了自己没老婆这一点,省去了给主任可能会给他的一句‘让你老婆带去看病不行吗’而去作出多余的解释。

光头主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看看,能拖两日不?这两天上面接了笔急单,刚才点名时我说过了,恐怕车间这两天得忙到挺晚下班...如果是昨天找我,我立马就给你批,一点都不会犹豫,毕竟孩子看病,事重要着。”

话说到这,他语重心长的道“主要车间缺人。你工作这个岗位,很重要,暂时少不了你。你想想,这两日单子做好,你少说能多几十块块的提成,咱们出来打工,不就为了挣点钱吗?孩子嘛...嗯,孩子也许是中暑了,这种问题不大的,一般吃点药就成。这样吧...假我不给你批,你努力坚持月底最后两天,虽然这个月只工作了十天,但是在下个月,我把满勤30块给你算上,行吧?”

主任再拍了拍李安静肩膀“好好干,再辛苦点。”转身就走。

“....”

李安静沉默在原地,好半晌,他才轻叹了口气,没批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了。除非是旷工,那一日得扣50块钱。而且指不定还有被开除的可能...他不能因此丢了饭碗啊。

情绪低落的回到了机器前。

他没怎么隐藏情绪,冯琼倒是看在了眼里。从李安静去找车间主任再失落回来的过程....

“怎么啦?”冯琼问。

“孩子生病了,想带孩子去看病,没批假。”李安静苦笑。在冯琼询问是怎么没批的,李安静如实将主任的话述来。

“这么没人性的话亏他也好意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一副对你好的样。”冯琼冷着眼唾道“说着孩子重要,还要你留下...不是个东西。”而后一脸愤愤不平“咱们厂哪有那么急要产量呀?最近货多的很哩,他就想咱们多出点产量,好让他月底上报时,在领导那邀功呢!”

“...”

摇了摇头,李安静默默的工作了起来。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冯琼的声音不小,不少同事听到了。万一有些流言蜚语传到了那光头主任那,对他和冯琼都不会是好事。

就这样李安静熬到了中午,他快速冲到了食堂要了两块钱的员工餐,贪婪的扫进了肚里,便出了厂。

空气有些潮湿,可比起那前几日火辣辣的太阳,大中午的时间这可是好过多了。他按照昨日的路线,来到了那间卫生所里,询问了下班时间。

“8点。晚上8点。”中年医生淡淡道“这是最晚的时间了。你打算晚上再带孩子来?”他显然认得昨日来过的李安静。

“医生...您能不能,晚一点呀?这样的...我孩子昨晚上又说白天头疼过,晚上她吃了药虽然没再说不舒服,但我真的怕有问题,毕竟连续头不舒服,指不定真有问题呢。”

李安静顿了顿,喝了口摆给他的水,再道“今儿我找厂里请假了,他们不批,我没辙,总不能旷工。我离家又远得很,这两日下班又得晚,来回恐怕都要8点往后些了...”他诚恳的再求道“所以...您能不能...晚一点,就一点点。”

医生默默的盯着李安静,良久,他点头应允了下来。

李安静重重松了口气,既然不能请假去,他必须得找这办法了。小南比上班重要不是?他上班挣钱为了啥?不就为了让两人吃得饱,过得好吗...再拖几天,真有问题,咋办?

李安静计划的很好了。

努力工作,做的快些,好一些...这样就能早些回去,带小南看病了。如果真晚了些,那便坐公交车,那样赶得及。可事情的发展与他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不知车间的光头主任给小组长下了多少的产量,当这个夜降临了,晚霞被乌云吞了去,天空点点繁星露出时,还没到下班时间。

..............................................................................................................................................................................................................................................................................................................................................................................................................................................................................................

那一个夏天、24

几点了哩?

8点要去看医生呀。

主任这两人是说下班会晚一些,可怎会这么晚呢?今天机器运转的很顺利啊,产量够多了吧...

李安静抓起一个又一个装满纸的箱子,使劲提起,包装好,再吃力堆到木板上。不时擦拭额头的汗,抹掉脖颈湿漉漉的水渍,再继续赶忙。入夜后漫长的时间里,他是久无法安分下的心。

“人都要饿死啦,还不下班吗?”忽然,冯琼突是冷不丁的开口,打破了车间另类的死寂。

“主任说,8点下班。”小组长回话。

“他咋不去死哩?他现在都吃完饭洗好澡要睡了,凭什么我们得加班到这时候呀?饿肚子多忙两三个小时,五块钱都没。你告诉我,凭什么呀?”

对这相比自己来看小上了许岁的姑娘,李安静印象多是‘热情’‘爱笑’‘友善’之类的。却是这突然的泼辣面给他心里的形象定了个新轮廓,顿时是愣了住,愕然的望着冯琼,久久才缓过来——这听口音,是个四川妹子?

当然,李安静深知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可能性不小。看往常,冯琼可不个在意下班时间的年轻姑娘。他想,兴许是约好医生8点的事儿中午与她谈,她惦记着了。

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哩。

听着冯琼刺着的冷漠话语,小组长冷淡的扫了同是不悦眼神的年轻人,不以为然,如故意在对所有人警告“想提前走,找主任说。不然一律记旷工,扣五十。”

“你....”

“算啦算啦。”李安静生怕真吵了起来,连过去安抚冯琼,强笑道“没事的,大概也快了。”

冯琼闻言,看了李安静一眼,对小组长的‘你...’字后就再没吱出声。最终是好气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嘛,倒不知是在气李安静这过于温顺的性格,还是对当下没了提早下班可能性感到无奈...

车间继续忙活了起来。

所幸时间没再拖上太久,约莫十几二十来分钟,总算临了夜间8点。下班时间一到,李安静立马抽出身,在更衣室里抓出衬衫套在湿漉漉的半身,套好裤子,借着厂里那几盏苍白的灯光,摸出了厂外。

天比李安静预想来的黑。虽然是个没下起雨的清凉夜,但因此影响,密布的乌云层遮匿了月光,雨似乎随时将落。本是偏僻昏暗的小巷更是静的渗人,来回寻着小路左拐右绕,终是来到了还亮着黯淡小灯,虚开着半扇门的卫生所。

敲了敲门,在中年男子一句“进来吧。”后,李安静走了进去。而还没将”你孩子带了吧....”这话全说出口的中年医生的目光落到李安静空空如也的身后,是皱起了眉“你孩子呢?”

李安静一脸羞愧。他深知怎么准备解释都是多余的——人家特意等了多少时间啦?墙上挂钟都显示8点30了。说些厂里加班,管人家啥事哩?人家等啦,不到是自己的错!

“医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今儿个想请假,厂里不给我批...”他路上略想过些许措辞,一时间突是忘了个干净,慌道“我不敢旷工,我得挣钱,过日子,只能等着下班....真的对不起了,让您白等了那么久。”

张志伟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27来岁,一身有些年月的旧衣裤,开了线的运动鞋。

他看起来确实是急匆匆的走了段路,又忙了一整天。那乱糟糟的头发被汗渍浸透了半边,夏季的薄衣裤被黏汗紧贴在身,开了线的运动鞋尽是褐黑交接的泥色,鞋底更贴满了干泥,显是久未洗过。以他行医经验来看,这张暗黄的脸是营养不良的症状,被生活折磨的麻木的眼尽是饥饿与疲惫,在这微凉的房内,额头仍是冒着密麻的汗珠——他的工作很苦吧?记得他说过,他一个人带小孩子....

不知缘何,张志伟略有些苦涩。声音沙哑开口“不碍事,就多等了会儿。你回去吧,赶的来的话,我能在等你一小时。”

“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您再等一小时....”李安静猛地摇头。

是个老实人呀。

张志伟笑道“那明天吧,明天下了班...嗯,下了班就接你孩子来吧。”说到这,似乎担心李安静有什么芥蒂,补充了多余的句“别超10点就成。”

....

李安静是一阵感激,连道了多声谢谢,这才摸着夜色,走回了家。

这一夜回的晚了,李安静急忙到了老张记饭店口时,却发现饭店竟如昨天一般,早早就关了门。可相比昨日,今日是彻底的掩上了门,门内不见一丝亮,这叫李安静呆在了地....

陆哥张姐人呢?不是刚买了灶台吗,咋还关店了?是新的又坏了?或是不好用,正巧去买新的?怪了呀,早上明明好好的....

疑惑后,李安静心思落到了小南身上。

“小南送回家了吧?回去看看。”

李安静当即拔开脚,朝家小跑了去。一到门口,昏暗的小灯与小南嬉笑声叫李安静松了口气,笑着打开了门,喊道“怎么这么开心啊?你陆叔叔他们...”刚把话说到一半,床上冲他和善笑着的张姓女子让李安静咽回了吐到一半的话“张姐,你怎么在这?”

“爸爸!”小南见着李安静,就要扑了上来。李安静身上这黏呼呼的,哪敢让她靠近,连是阻止了她“都是汗,哪能过来?乖,坐着。”

“她这是想你了,你工作忙到这么晚怎么行啊?早出晚归,一天陪孩子说说话,玩一玩,就没两小时,睁开眼你人就不见,这样下去,你这闺女都跟我姓了。”张姓女子打趣道。

李安静尴尬笑了笑,问“张姐,怎么今晚这么早关门?出什么事了?陆哥呢?”说着李安静张望了下小房间,下一秒又为自己这举动感到好笑,这小屋里,能藏着人吗?

“我公公得了病,下午接的他妹妹通知。”张姓女子听着问题,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现在老人家住着院,他去陪着了...唉,你说平日挺健朗的老人家,突然就查出癌症晚期,这...”张姓女子一脸苦意,皱着眉,顿了下,再皱着眉无奈道“他妹家没什么经济能力,得靠我们。这下怕得花上不少钱。其实嘛,钱的话无所谓,没了,能挣不是?就是这病,怕治不好了...”

提至此,张姓女子仿佛认为说的是些不该讲起的话,她起了身,强笑道“我和你谈这事不好,谈这干嘛。”她瞥了眼小南,摸了摸小南的小脸蛋,再道“你回来了,我就走啦,去看看我公公。可能这两天都回不来,没法儿帮你照顾小南了..”

李安静能不明白她是为了帮看小南,才逗留到现在?

脸一阵火辣辣的,连道“实在太谢谢,也太麻烦张姐你了。”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或是说些合事宜的话,愣了下,只能道“那你先去看吧,老人家指不定福星高照,等等去了,查错了哩?你路上要小心点。”

张姓女子笑了笑,与小南告了别,就转身离开了。

留着李安静与懵懂坐在床上听着直呆的小南。良久,李安静重重吐了口气,想排掉些什么似得,随后对小南道“没洗澡吧?来,爸爸带你洗个澡,早点睡。爸爸等会儿有很多事要做,没法儿陪你玩啦。”

那一个夏天、25(上)

今早为避防雨天而收起的衣物搁置在了室内,在这缺了光照风吹的阴潮日,虽经过时间烘干,可仍有些许不适的湿皱触感。思量再三,李安静拧起衣服,挂在了平房东南两方在柱子上用粗黄麻绳起所系成的晾衣绳上。

“八成不下雨了,晾晾好些,不然穿起来硌着得多不舒服呀?”

李感受着袭过的几阵凉风,李安静赞许了自己的决定,这显然是个清爽的凉夜呀....

领着小南去洗澡了。

上班以来,李安静每日多是在疲惫中沉沉入睡,就算悠闲些,脑里总离不开生活开销的忧愁,总仍顾及不到她生活的细节方面。而小南最近精神有些萎靡,远不如之前活泼好动了,他却找不着缘故。

李安静忧心忡忡,生怕与头疼方面有关。这倒不是他杞人忧天,方才张姐不才说公公不就突然就查出癌症了不是?生病得预防呀!万一真有什么大问题他要咋办哩?

考虑着这些儿事,加上还是个凉夜,李安静哪敢给她冲凉澡?只能抓着毛巾沾湿拧干给她如此反复擦拭着。

“今天头有没有不舒服呀?”李安静问话了。

小南摇了摇小脑地“没有呀。”

得到的是个叫李安静宽心些的回复,接着便陪她聊起在饭店时的日常。嗯,听到的多是些看新奇的动画片,看着做饭炒菜,小南讲着,冷不丁的道“就是...就是陆叔叔的饭好像没以前好吃了。”

没以前好吃?

怪了,昨晚自己吃的不挺美味的吗?一念及此,李安静寻思多是小孩吃腻了同几种东西了,没往心里去。

将小南安置回床上,给自己冲了个澡,再把再洗好的几件衣服一同晾在外边儿,便穿上拖鞋,拿抹布擦起了那双旧运动鞋,祛了表面的脏印,拍掉鞋底的干泥,整的干净些后,放在门口,指望凉风除些鞋里熏人的脚气,最终躺回床上,忙碌一天的身子总算得到了歇息时间了。

“啊...今儿个真不想在串珠子了,好想马上就睡啊。”

李安静感觉,只要自己眼睛一闭,半分钟就能睡死过去。

也确实他有该这么做。赶明得早起上班,晚上还要加班熬到8、9点才能回家,然后带小南去看病....待看好病再回家,一日就没了。连抽个空,出去走一走的空挡都不会有。

不早些睡,哪有精神哩?

“可还有事没处理啊...”他重重叹了口气,将浓浓的睡意暂时压住,用力撑起了身体,坐到了小凳子上,把借来的笔纸从衣柜里拿出,借着昏黄的灯光,在纸上开始写起了一堆数字。

那一个夏天、25(下)

详细记录起预支的200元工资所有开销。

花销大些的,是例如购买风扇,布偶熊,感冒药,日常的生活费。小点的,像小卖部淘的刀片,蚊香,肥皂,此类,他皆认真的记了下,再将数字统计,核对着自己口袋的余钱。

“口袋里的钱没数,应该和算出来所剩的88块差不多,一百不到。”

李安静从未想过钱是这般的不经花,消失的猝不及防。遥想几天日领着预支工资还盘算着熬到发工资日,结果哩?才几天就快见了底。现在无论他再怎么计划,就算按一天11块的最低消费,最多只够撑到下个月7号。离发工资日还得6天。自然,实际恐怕要比7号来的早几日...

明天看病的费用恐怕够他犯愁了。

对这类支出收入的记录,李安静一早就计划好的。生活不是当前的几日,那是漫长的一年,两年,十年,更久。日积月累,尽量在消费中学到可节俭的地方能省就省——谁让钱太难挣哩?累死累活一天才二十来块钱呀!

兼职串项链的收入还没兑换,李安静就没算进纸里。当然,那点微薄收入也不见得能帮他维持几日。若真没辙,他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厚着脸与陆姓汉子谈谈,让小南的生活费等到下月他发工资时,一同结账。他知道这对好心的夫妻不会拒绝这要求。

但这不是个好方法,若可以,他想靠自己努力这样熬完这个月。否则下个月付了房租,再加上超支的消费,境况将更窘迫的。

太往后的事,李安静打算不再想了。那太繁琐,太愁人...还是先把当下最重要的事儿给处理了——是小南明天怎么办?

“张姐陆哥明天不在,去照顾老人家了,我得上班,小南不能放在家啊。”

如果小南再大几岁还好说,现在的她哪能照顾自己?午饭晚饭让她光吃馒头不成?赶明儿冷了或热了她知道该怎么应对吗?万一突然头疼身体不舒服,又该如何是好?

李安静眉头紧锁。这事找不着处理方式,他无法入睡。

好在不必哄小南睡了,今晚回家时都夜间9点多了,她老早就倦了。早在洗好澡不久,小南便倒床上抱着熊胳膊美美的睡了去。哪等的到现在这十来点的时候?

在深夜里,一切都静了下来。

些许嘈杂声尽入耳中。呼哗卷着的凉风,无处不在的翁响的蚊声,入眠了的小南呓语。还有窗外野虫吱吱喳喳吵个不停,像在为这叫他们逃避夏日酷暑的阴天歌颂....

太清晰了。

它们与琐事刺的李安静心烦意乱。黯淡昏黄的灯光呼应他内心的惆怅。李安静就这么默默的靠在墙边——好想世界都静下来啊...

.....

时间点滴的流着。空气散起了淡淡的湿味。虫鸣停了,风渐渐更大,蚊虫声密集了起来。蓦然,一阵哗啦啦,敲打的屋顶噼里啪啦的磅礴大雨落下了。

李安静意识有些清晰起来,他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而本能又强行想盖下他的眼皮...

啊...怎么睡着了?睡了多久了?怎么这么吵哩?算了,不管了,好困呀,再睡会儿吧。墙硌的难受,去床上睡....咦,等等,好像是下雨了...

入耳的雨声令李安静睡意全无,猛地惊醒。

这场雨不知是下多久了,雨势颇大。雨点在冷风中摇曳,撞在小屋的窗口,敲在石壁上的雨珠碎成的水花溅入屋内,窗下是一滩水渍,摆置在窗下装馒头的袋子已被淋了个半透。

李安静忙关上窗,将装馒头的塑料袋的雨水抖去,正准备拿起纸张擦拭。突然他想起了窗外的衣物,脸色难看了几分,只得脱下上衣,冲进雨里,快速收起已湿漉漉,如泡进水过的几件衣物回屋。而摆在门口吹凉风的鞋亦是被雨水打了半边,随后将鞋拧进屋,李安静一脸苦涩,这明儿个上班怎么穿哩?

这场雨下的太突兀。满身的雨水伴着低温实在有些冷,李安静只好将湿衣物与被淋了个透的下半身裤子脱进盆子里,用毛巾擦干身子,换了套干净衣裳。

这个夜,李安静短时间无法再如方才那般,升起个去床上的念头了。

由于是雨夜,蚊虫多是涌入了屋内,身上几个地方痒的渗人,李安静在小南旁迅速拍下几只蚊子,再点好蚊香后,抓起拖把窗口下的水渍清理完,便端上放置湿透的数件衣物的脸盆,躲着大雨,小跑着绕着平房檐下进到公共区的洗衣槽,涂上肥皂一一重洗了起来——淋了雨的衣服也不能够拧干就不管不顾呀?不洗洗咋成?

雨越下越大了。李安静感觉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哗啦啦的雨声,以至于手在洗衣槽刮伤了都浑然不觉,还是在将衣服清洗好拧干后,借着墙边被大雨击打的更为黯淡的小灯才发现了血迹。

最后回到小屋,李安静将摆好洗好的衣物盆子放置在一旁,拿纸包住手指上流个不停的血,生怕坏掉而努力嚼了两个被淋成湿糊的馒头,最后开着风扇吹起了湿了半的运动鞋....

衣服则没法晾。昨日加今晚换洗的的衣物,合起来一共五六件衣,小屋哪地儿能晾?他只能盼明早太阳赶紧来。

.....

在深夜惊醒的漫长忙碌后,李安静终究还是找着时间关上灯,睡了下去。

明早儿还得起来上班,他寻思现在也许都凌晨两三点了,能睡会儿就睡会儿吧,这一天他太累了...至于睡过头的可能性与小南如何安置,因太倦了,他实在没力气再给自己的美梦送上困扰。

这一早雨未散去。雨势小了,小雨淅淅沥沥。昨夜的一场大雨不但把弥漫在空气的烟尘荡涤了一番,吸附在树上的厚厚尘土也被冲洗干干净净,遍地是青葱的绿,连同往常那干燥的空气也换了个清新的味。

这是个美好的早晨。

李安静却是不美好的开始。

天空是还是昏暗,小南揪着他的袖子,将睡梦中的他喊了起,带着哭腔“爸爸,小南头疼。”

这自是叫李安静多的一缕赖床的念头荡然无存。他惊得起身摸了下小南额头,竟如前几日那般,是烫人的温度...

“怎么又发烧了?”李安静第一时间的念头是“昨晚下了雨,没盖好被子不成?”可旋即他理智的否了这可能性,他昨晚盖被子了呀,小南这几日的头疼,不可能一直是在发烧呀,药明明都按时吃着的。

转而见小南竟因痛苦的忍不住哭了出声,眼泪哗啦啦滚个不停,揪紧了他袖子,李安静脸色立刻唰的惨白了起来。

“乖,乖,别哭啊,乖,爸爸带你去看医生。”

他一边快速给小南擦着眼泪,边安抚着她,脑子尽是嗡嗡声混乱的一片...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再联想着小南这几日的不正常头疼发烧,以及今早这般状况,李安静在这一刻才发觉,他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

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如阴云般笼罩了他。

顾不得再多想了,李安静慌忙的在小衣柜找出了伞,心疼难受的抱起小南,给她裹上件外衣,穿上鞋撑起那把黑色旧布伞,“小南乖,咱们马上去看医生了,马上病就好了,就不疼了。”冲进了雨中。很快,他消失在这片朦胧雨中。

.....

上架公告

前两天是得了通知,可以上架收费。一直没时间多更新几章,只好拖到了今天。下一章就得收费了。刚好是第二卷,下雨了。

我不善言辞,说不来太多感人贴切的话。写书不易,只能衷心希望读者朋友们能支持正版花点小钱支持。这是本好书,值得大家追读下去的。

我很喜欢李安静这个角色,无论是名字,性格,优点,缺点...当然,可能因为我就是另一个李安静吧。

都要生活,要赚钱,都在因活着而熬着....

无论如何,还是再一句,希望大家能支持订阅,追书,正版收费。

十分感谢!

上架后每日会尽量多更新,尽早更新。不会影响质量。

《女同桌成了我女儿》上架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下雨了、1

冷清的车站口无人,雨又下大了。李安静站在路口拐角处的老旧店门口那正因水渗入而染湿的铁板门前避雨。

冷风呼啸,无情刮着他被雨敲的摇摇欲坠的旧布伞。

他紧抱小南,目光紧盯满是垃圾与枯叶的水沟前方,那跟不上时代、满是狼藉与断口的不平整泥地,盼着下一趟公交车快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耳中是停不止...

《女同桌成了我女儿》下雨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下雨了、2

00年代生产的老式面包车在大雨中缓缓的行驶着,穿过坑洼泥泞的偏僻小乡,转至较繁荣小市区以廉价复合硅酸盐水泥砌成的马路,在大雨下艰难的向前。

途经陡峭的路面时,面包车不安分的‘砰噔砰噔’抖着,李安静坐在副驾座,抱稳了小南,生怕这颠簸让她难受,惊醒了她。

前方挡风...

《女同桌成了我女儿》下雨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下雨了、3

医院浓郁的药味儿在这暴雨天与络绎不绝的患者的踱步声中淡了下去,来回在医院两层楼找寻,这比小屋大上不知几倍,好似一辽阔迷宫的医院在曾建江与往来护士的指示下费上不上时间李安静才找全了位儿,做完了检查。

李安静是焦虑的。

从家里六点初出发,至现在的八点,足足过了两小时。两小时中,小南醒了睡,睡了醒。在脑脊液检查醒来后,虽没如一早那般难受,但红着的小脸与烫着的额头显然不是没事的样。若不是李安静几番小声咨询,她都是‘没那么痛了’的小声回复,他哪挨得住这煎熬?

他有回去找过医生,咨询能不能先想法处理小南现在头疼问题,被老医生慢条斯理的一句“你们这些外行人啊,就是不懂。我知道你们都担心孩子,可你不找出准备病因,我怎么给你根治哩?”给堵的不敢多嘴将‘小孩子病有危险怎么办....’这话说出,同时打消了放弃长时间等待,回卫生所看医生的念头。

——‘卫生所没那些仪器,检查错了,开错药,或治不好,那还得了呀?’他是这样想的。

两处检查李安静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他猜测应没花上太久,排队人不算多,庆幸这是个雨天同时,拿好了两份检查结果,快速抱着小南朝老医生那走回去了。

“嘿,这医院是真黑。两次检查,就两次检查啊,就要了300多块钱。300块啊!你说咱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曾建江跟在一旁,青着脸“这两检查要没个结果...我...”他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威胁的狠话,可似乎想起医院是政府这事,话瞬间憋了回去,最终哼唧几声,来一句“最好有结果。”

李安静也是肉疼的不行。

300来块虽说全是曾建江想办法去取了钱垫付的,可钱终究是他还呀。这笔巨款,下个月发了工资都不可能还的清。何况他下个月还得生活呢,生活费哪凑哩?而且检查费与治病的费用,是不掺和一起的,治疗费用怎么办?

天知道这个病要花多少钱治好。谁知这会不会是个天文数字...

很快,李安静回到了科室,将报告递交给了老医生。后者是端详两份报告好半晌,再对小南好一会儿检查,最后起身快着步伐,领着李安静到脑脊液检查处那,作着一副准备详细讲解一番的样,先将结论得出“你女儿患的是病毒性脑膜炎...”

了下雨了、4

医学方面李安静是一窍不通的。

如面对这过去的世界一般,即便身处当下,甚至曾在这段岁月里成长过,可他仍是迷茫与彷徨的,只能凭着认知,去尝试过着,去熬下去。在老医生嘴里,他多是听到了几句‘细菌性脑膜炎’‘病毒性脑膜炎’的话,还不免有一句‘所幸不是细菌性的’,而后叙起了病因治疗方式。在最终,1700多的医药费数字叫他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脑膜炎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的话是会导致硬膜下积脓或者是出现全身性的并发症....”

最终医生终是逼得他应声:“我知道了。”

....

面包车似乎有了些年份了,引擎‘噌噌噌’的响着,却好一会儿没把火打起。直至曾建江有经验似的用力拍上几下方向盘,才不甘心的运转了起,面包车顺着暴雨,缓缓驶出医院大门。

当下雨势小了些了。虽还是一茬又一茬的雨落下,但雨刷总算忙的过来,路面清晰了。

小南在医院做了检查,提前服下了药,此时又乖乖靠在李安静怀中睡了下去,睡得很熟,晨间睡梦中总紧皱的眉间也松了开,显然暂时缓解了痛苦。面包车内,噼里啪啦的暴雨下,李安静耳边多是小南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林烨啊。”

这时,曾建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开口了,他将车速减缓了下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顿了顿,再缓缓道“我家里呢,钱一般都是老婆管的,而且最近装修着房子,余钱不多,只能先帮你垫这些....嗯,那个钱嘛,我不急着要,我知道你不容易,这样吧,下个月还不了,下下个月再还也行的。”

李安静沉默着。

他是不谙世事,可怎能不理解这些看似很平常里的话的意思?

他记得很清楚,检查费304来块,加上先垫付这第一疗程198的要费,合计的502块他会还清的。曾建江没要求本月还,他内心已是感激,自不可能产生起瓶什么不能借1700给他这种白眼狼的念头,非亲非故,愿意帮助,哪敢有多奢求哩?

“我明白,真的很谢谢曾经理你了。”他最终勉强笑着,声音尽量压小了,生怕吵着小南。

叫李安静最为难的,是剩下需花上1500块的药费。

药费上哪找呀?

他浑身上下才多少钱....

李安静思来想去,只有陆姓汉子一家是他熟悉的,也许会对他施以援手的。可人家家里刚出了事不是?张姐那晚说了,得支出不少钱去治病,他怎么能开的了去借钱的口啊。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