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乱我心曲 - xp1024.com
《南风过境乱我心曲》


第1章 前世(1)

林宜拼死从林家逃出来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她被继母肖新露和老公舒天逸囚禁整整一年,家中的公司早已全部落在他们手中。

他们却还不放过她们父女,中风的爸爸得不到照顾,还被羞辱至爆血管死亡。

她日日遭受虐待,活得不像个人样,瘦骨嶙峋,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可爸爸死之前一直暗暗同她讲,如果能求到应寒年帮忙,一切还有转机。

应寒年。

光念名字就足以让人牙齿打冷颤的男人。

应寒年的别墅建于悬崖峭壁之上,寒风瑟瑟。

闷雷滚滚,雨点狠砸在窗上,暴唳而压抑,一如林宜这一刻的心情。

她坐在床边,颤抖着双手一颗颗系上男式衬衫的扣子,床上的凌乱和她心口、细颈的红痕无一不暧昧地默诉着刚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荒唐与放肆。

“砰——”

浴室的门被推开,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林宜抖了下,一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去,她瑟缩着身体抬起头,男人腰间垮垮地系着浴巾,慵懒地虚靠在落地窗前,指尖捏着一支烟,一双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擦干,水珠延着精瘦肌理的脉络淌下来,滑过半露的人鱼线。

这个男人,连性感都透着绝对的侵略性。

林宜不敢再与他对视,低垂下眼弱弱地开口,“应先生,您要的您已经得到了,请您……帮我夺回公司。”

应寒年,商界狙击手,是有多少大集团总裁排着队跪求都求不到的人物,再奄奄一息的公司只要到他手里都能起死回生。

如今落魄的她,需要他。

“没想到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林大小姐也有今天。”

应寒年轻蔑地低笑一声,捏着烟放在薄唇间吸了一口,“当初赏我三巴掌的时候不是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说就是身无分文也别指望我能碰到一根手指,结果,今天就脱光了躺我身下苦苦求我,还真是放得下身段。”

袅袅的烟气拂上他英俊的脸,模糊地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似又隐隐约约地露着狰狞发白的獠牙。

忽地,他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以前的你还算有几分美貌,现在的你有什么?跟你上床好像是我比较吃亏,还求我帮忙?呵。”

“……”

林宜被他言语中的奚落弄得再次一抖,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脸。

曾经漂亮俏丽的脸现在只剩下一道道新旧不一的伤痕,毁得她不像个才23岁的女生,这一切都是拜她的继母和老公所赐。

林宜忍着酸痛缓缓站起来,往地上一跪,双膝及地,头狠狠地磕下去,将自己的尊严、高傲跪得粉碎。

“应先生,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求您帮我,求求您……”

林宜边说边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巴掌,眼圈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一定要让应寒年帮自己,一定要继母和那个男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见她这样的动作,应寒年的眸子猛地紧缩,讥笑凝在嘴角。

她的呼吸颤栗。

男式衬衫没有系紧,对她来说过于宽大,薄薄的一层随她呼吸而抖,摇摇欲坠,若皎皎白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常年跳舞的身段杨柳细腰、绰约多姿,无意却尽显撩拨。

血脉贲张的画面看得应寒年喉咙一紧。

下一秒,应寒年掐了烟,将她扑倒在Kingsize的床上。

又一场成年人的游戏。

酣畅淋漓。

窗外,风雨甚重,压着隆隆的雷声。

末了,他餍足离去,不带半分留恋。

林宜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地抓住他的手臂,干净的一截。

“应先生,您现在愿意帮我了么?”

闻言,应寒年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像把玩着一件玩物,凉薄一笑,字字优雅而残忍,“林大小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倒尽胃口肯要你就很不错了。”

第2章 前世(2)

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比她好看听话有情趣?

“……”

“你骗我?”

林宜惊呆地看向他,她这辈子都没有勾引过男人,舍了身体和尊严换来这种结局,再听他这么说话,羞耻顿时攀满她的全身。

她瘦弱的肩膀染上绯红,人抖得越发厉害,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被她生生收住。

应寒年语气不屑一顾却又夹着暧昧,“骗你又如何?做女人蠢成你这样,活该被男人玩。”

“你……呃。”

林宜又羞又怒之下,只觉急火攻心,血腥气直冲喉咙,她连忙坐起来捂住唇。

雨重重地砸在窗上。

应寒年开灯,准备再去冲次澡,亮光洒满一室,他略一回眸,就见她脸色苍白,唇色发紫,顿时目光一震,“你中毒了?”

刚刚还没有这样。

中毒?

林宜呆了下,难怪她逃出来,继母和舒天逸都没有追出来,原来是一早向她下了死手。

他们要她死在外面,就能撇清关系了。

无耻!

“卟——”

止不住的血气冲上来,林宜一口鲜血吐出去。

洁白的床单上绽放开一朵血色花朵。

漫天痛楚侵蚀五脏六腑,张牙舞爪地撕扯她每一寸血肉,凌迟般地折磨。

“救我……”

痛苦驱使着她拼命抓住他修长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抬眸,撞进他漆黑的深瞳,那里倒映出她扭曲到极致的面容。

她的眼睛、鼻子里缓缓淌下血水。

似冤魂厉鬼一般。

应寒年握上她的脉博,静静摸了一会儿,蹙眉通知她,“你活不了了。”

“……”

“不如我给你一个痛快,当是你陪我一夜的回报。”

否则,她还要承受这样的毒性发作长达几个小时,这个大小姐哪忍受得了,他难得善良。

“不,我不要,我不要死。”

林宜撕心裂肺地呐喊,出口的声音却小得可怜。

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她爸爸枉死,家财和公司被霸占,继母和舒天逸那两个牛鬼蛇神还活得逍遥自在,没有半点报应,她怎么甘心。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似千万只虫子嘶咬,往死里折磨着她,一时似在烈火中焚烧,一时寒意并着剧痛浸透全身。

鲜血混着汗水迷住她整双眼睛,口腔中全是血腥气。

蓦地,她落入男人的怀中,应寒年握上她的脖子,冷静地慢慢握紧。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林宜痛苦嘶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也来不及了。”

说完,应寒年环住她抖成筛子的纤细身体,他倏地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温柔,“记住这种痛,记住到了下辈子,这世界上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指望任何人来改变你的困境。”

林宜伴着剧痛死命摇头,一双瞳孔不断放大,透着绝望与不甘,眼角有血慢慢淌下来,似盛开一朵妖冶玫瑰。

血滴到他的指尖,很烫很烫。

应寒年目光微动,渐渐松开手,任由她人如飞絮般缓缓落到床上,男式衬衫遮住她不着寸缕的皎好身段。

他站起来离开,随手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山间的雨又疾又厉,外面的树枝被狂风暴雨压垮,发出残裂的声响,狂风将雨势呼啸进窗,湿嗒嗒的落叶掉在床上,掉在她的身上。

疯狂的痛意同风的冷冽搅在一起,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肉、每一根骨都生生地绞烂。

濒死的她在床上挣扎、扭动,手指抓住床头,指甲断裂都衍生不出更大的疼痛……

慢慢的,林宜再无力气挣扎。

不知道熬了多久,气息从她身体抽离,她睁大一双血红瞳孔,死不瞑目。

第3章 重生(1)

再睁开眼时,林宜正坐在散发着玫瑰香水味的豪车中,广播中的主持人一再说着今年2016年。

2016年,那是三年前,她20岁这一年。

她是在做梦么?

还是真的有下辈子。

林宜转眸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舒天逸睡着了,面目清雅温和,不带一点世俗之气,唇角微勾仿佛在笑一般。

看到这个人,林宜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这个男人,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直到爸爸中风,直到她撞破舒天逸和她那个年轻的继母躺在一张床上苟且时,她才看清真相。

他没有爱过她,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林家的家财而来,和她继母有着全盘的计划,一个控制她爸爸,一个控制她,慢慢将林家吞噬占为己有。

想到这里,林宜恨得几欲咬碎牙齿。

好久,林宜从自己新款的包里拿出化妆镜打开,慢慢照上自己的脸,心疯狂一跳。

脸上的伤痕一条都没了。

只剩下一张美丽的脸,妆容淡淡,眸睑若水,眼角微微上扬,小巧的唇涂着最流行的咬唇妆,轻轻一抿,勾勒出没有历经过曲折的明媚与张扬。

林宜无法置信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白皙的脸。

她还记得继母和舒天逸将她们父女囚禁以后,心情一不好就虐待她,两人还研究着怎么在她的脸上刻出花样来。

继母说她的眼睛漂亮勾人,舒天逸为了哄人,就用刀在她的眼角刻了一个“丑”字。

她痛得撕心裂肺,血染瞳仁,两人却搂在一起笑得好不开怀。

在继母和舒天逸的身上,她见到人性最丑陃的样子。

她死死地握住化妆镜。

“大小姐,佘山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前面的司机突然出声。

林宜恍惚,旅游?

片刻后,她想起来,这时她和舒天逸谈恋爱还不久,正浸在蜜罐中,他一句请她去爬佘山,她就什么都不管了,抛下还没写完的论文就跑出来。

呵,请她?

坐着她林家的车,用她林家的司机,吃饭住行一切都用她的卡,他一分不花还好意思说请?

现在想来,她那时脑子是真的不好使,居然还以为遇上真爱。

林宜看向身旁沉睡的男人,眼里的恨意浓聚成杀意,她从包里拿出防身用的小刀就往舒天逸的脸上狠狠划过去。

利刃刺破皮肤,狠辣用力,从眼角一直斜到鼻梁,腥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不管是梦还是真的重新活过来,她都要报复。

“啊——”

脸上突然被刺,舒天逸睡梦中痛醒,惨叫一声。

司机被吓得一激灵,方向盘都打歪了,回头看向他们,就见林宜坐在那里握着防身小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恍然、错愕,以及……无辜。

“好痛,林宜你做什么?”

舒天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林宜,像在看一个怪物。

林宜已经迅速收敛起眼中的恨意,慌乱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防身小刀,似被吓到一样掉下眼泪,“怎么会这样?我又梦游了?”

“梦游?”

舒天逸震惊地看着她,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脸的手上全是鲜血,痛苦得直咬牙。

哪有坐在车上梦游的!当他是三岁孩子呢?

第4章 重生(2)

“天逸?”

林宜一把扔了小刀,扑到舒天逸怀里,伸出手用力地捂上他的脸,一脸心痛地问道,“你怎么样?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时候睡着了会梦游,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

舒天逸痛得想打人,却又不能对这个大小姐怎么样,他好不容易哄得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眼看一只脚都迈进林家了,他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没事,小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舒天逸强忍疼痛温柔地宽慰她,腾出一只手去抱她。

林宜立刻从他怀中离开,眼泪婆娑地拉开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势,血糊一脸,她反复用钻石美甲刮他的伤口,担心地直问,“还疼不疼?天逸,你疼不疼啊……”

这女人是要他死吧!

舒天逸忍住把这个花瓶小姐扔出车外的冲动,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拉下她的手,温柔细语,“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别哭,哭得我心都化了。”

“……”

林宜被他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还是强行演戏,“我再看看,让我再看看,伤口怎么这么大啊。”

美甲再刮上几遍。

“小宜,真的没事,不过佘山只能以后再陪你去了,去医院吧。”

舒天逸拼命躲着她的手,差点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车子立即开他往医院,林宜没心情看舒天逸缝伤口,借口头晕心闷要回家就走了。

舒天逸无麻醉缝针,痛得他一身斯文尽丧,瞪着林宜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几乎跳起来。

这个花瓶居然就这么走了,那这医药费不是要他自己付?他只是个小白领,月月拮据,付完医药费就更剩不下什么。

该死的,等他娶了她,林家的钱都是他的!

……

车子停在半山,山壁蜿蜒陡峭,苍翠的绿浪一波波延向远处,被雾气笼罩,波澜壮阔。

林宜从车上走下来,望向黑漆镂花大铁门后的豪宅,视线落在门牌上的那一个“林”字,鼻子酸涩,恍若隔世。

林宜慢慢走向大门,将手按在门牌上,阳光落在她的指尖,暖得撕心。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林宜红了眼眶,一路上,家中的女佣都小声地同林宜问好。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林宜才想起来以前的自己脾气都有多坏,哪怕脚上沾点泥,她都要寻个佣人出出气。

从前的自己有够让人讨厌的。

林宜不禁自嘲一笑,继续往里走去。

刚迈进别墅大门,林冠霆中气十足、怒不可遏的声音便传出来——

“她又跟那穷小子跑了?真是鬼迷心窍,我怎么生了这么蠢的女儿,舒天逸那小子满眼算计,有她栽跟头的时候!”

接着是继母肖新露的轻声安慰,“你有高血压怎么能动气呢,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要不是担心小宜……哎。”

林宜站在门口听得一声冷笑,她和爸爸的关系就是这么一点点被肖新露这么分化开的。

第5章 我好想你

她一度以为爸爸厌透自己,可后来爸爸是为了她不得不把公司大权交给肖新露,为她舍弃自己半生心血,到死都想给她找条活路……

林宜走进去,敞亮的大厅里,林冠霆坐在欧式古典沙发上气不可捺,满脸怒色,年轻温婉的肖新露站在他身旁不断安慰着,替他按摩。

“爸爸。”

林宜站在那里,叫出这一声,嗓子已经哑了。

她对爸爸最后的画面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满头银发,一脸的皱纹犹如树皮,死不安心。

现在乍见到林冠霆,她才发现,原来三年前的爸爸如此精神奕奕,满头黑发,身体健朗,眉目间虽有皱纹,但依然有着俊意。

突然见到林宜,林冠霆气得直骂,“你还知道回来?都野到哪里去了!”

站在林冠霆身后的肖新露则是愣住,柳眉飞快地蹙了一下,林宜不是跟舒天逸跑去外面旅游开房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舒天逸没伺候好这个花瓶小姐?

面对林冠霆的破口大骂,林宜没有顶嘴,而是眼眶一红,朝着林冠霆扑过去,直直地投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感受他身上的温度,“爸爸,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爸爸死了,她也死了,没想到一切还能重来。

林冠霆彻底愣了,骄纵叛逆的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他亲近过,这下听她声音哽咽,便觉得心脏被狠揉一把,什么怒气当下都烟消云散,抱住林宜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舒天逸那小子欺负你?”

林冠霆的爱妻很早就去世,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于是他对这唯一的女儿疼进骨子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直到舒天逸的出现,女儿一再和他顶撞摆脸色,父女关系僵至冰点。

此刻,林宜不说话,就是倒在他的怀里哭。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能紧紧抱着林宜。

“爸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听话,再也不忤逆你了。”林宜紧抱住林冠霆,生怕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

林冠霆怔了下,“真听话?那你就和舒天逸断了,我见人见多了,那小子满眼欲望算计,不适合……”

“我会和他分手。”

“真的?”林冠霆一喜,捧起女儿的脸替她擦眼泪。

“嗯,他就是个禽兽,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林宜用力地点头。

林冠霆心下一松,随即又满是心疼,看这情形女儿是在舒天逸那里受了情伤。

看到这一幕,肖新露的脸都黑了,好不容易利用舒天逸来离间他们父女的关系,结果林宜哭一哭就算过去了?

这个舒天逸还自诩什么撩妹高手,连个林宜都搞不定。

林宜又陪着林冠霆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林冠霆发觉女儿哭一哭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一双眼睛里也没了平日的骄纵,黏着他比小时候更甚,一时激动至极。

……

林宜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摸着没有任何伤疤的一张白净小脸,目光仍有些恍惚。

第6章 开始玩弄心计(1)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切都重头再来了。

不管如何,她绝不会让发生过的一切再次上演,害过她的她要一一还回去,失去过的她要一一守住。

林宜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收拾好心情才擦着哭得有些肿的眼睛走出来。

一进拐角处,她就听到肖新露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我管你被划了几刀,肯定是你哪里又惹着这个脑残花瓶,我早就说过,林宜这个大小姐得惯着宠着,她就是打你你也得笑着,想想林家丰厚的家产,你怎么就忍不了……”

肖新露比林宜只大了五岁,但面相温婉,酷似林冠霆亡妻,加上为人手段玲珑,很得林冠霆欢心。

林宜直挺挺地站着,听那边肖新露的声音,眼底慢慢爬上一抹讥讽的笑意。

肖新露、舒天逸,从你们生起让林家家破人亡的念头时,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林宜走过去,肖新露慌乱地将手机放下,笑得有些尴尬,“小宜,你怎么在这,不是在陪你爸吗?”

林宜微仰小巧的下巴,一脸挑衅地斜睨着她,“爸爸在做饭,专门给我做的。”

其实被囚禁一年,林宜身上的小姐脾气早就被虐没了,可现下她不想让肖新露觉得自己变得太多,这样她才能玩下去。

肖新露本来奇怪大小姐今天回来居然会痛哭流涕道歉了,还以为转了性子,现在一看,还是那副自以为是的脑残模样。

肖新露放下心来,冲她柔柔一笑,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那当然,你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谁敢不宠着你呀。对了,你和舒天逸真的断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肖新露嫁进来以后,林宜和她一直不对付,明着暗着地争爸爸的宠。

后来认识舒天逸以后,不同于林冠霆的一昧反对,肖新露暗地里处处帮她,替她想办法,替她偷证件结婚,替她安排约会,害她感动好久,对这个继母掏心掏肺,甚至一度帮着继母在公司固权。

现在一想,她就跟个傻逼似的。

还是个纯得不掺一点杂质的傻逼。

林宜收敛心神,闲闲地往旁边的红木楼梯扶手上一靠,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着气道,“那倒没有,只是在男朋友和爸爸之间周旋太久,我太累了,我舍不得天逸,更舍不得爸爸……”

她欲言又止。

肖新露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原来是这样,你是想你爸爸接受你男朋友,不是真想分手。”

“爸爸怎么可能接受,他说过,要是我再和天逸在一起,他就断了我的经济。”

林宜哀伤地垂眸,她的眼睛继承已过世的妈妈,如盛了水一般,澄光连连,眼神轻轻一扫就将求爱不得的悲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宜,我了解你爸爸,他就是有些门户之见。”

肖新露走到她身旁,装作想了片刻后凝重开口,“我看不如这样,过些天不有个慈善晚宴么,到时S城里的大人物都会去。”

慈善晚宴,终于来了。

第7章 开始玩弄心计(2)

林宜目光一深,只听肖新露又道,“到时我让人领你男朋友偷偷进去,你找机会在舞会上公开你们的关系,让全城知晓,你爸是那么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当场翻脸,那他就是不想接受不也得接受了么?”

林宜比任何人都记得那个慈善晚宴,何止是S城的大人物,整个国内的大人物都来了,

饶是她跟着爸爸见过不少大场面,那晚的宴会之盛大也是她很少见的,高朋满座、美酒佳人、觥筹交错……

而肖新露和舒天逸打的主意也不是公开关系,那一晚,她刚进对稿室,舒天逸就迫不及待地上来拥抱她、吻她。

情到浓时门外面的喧哗声、起哄声越来越响。

肖新露、林冠霆和一群生意上的合作人冲进来,而她和舒天逸都是衣衫不整,就差最后一步。

她这才知道,他们在对稿室的画面被投射到舞台屏幕,所有人都观看了全程。

这以后,林冠霆整整三个月都没和她说一句话,本来想让她进公司学习的心也彻底死了。

林宜回忆着那些隔着雾端的画面,肖新露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小宜,你在听吗?”

林宜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犹豫又有些期待,“这样……真的可以吗?爸爸会不会更生气,他不给我钱花怎么办?”

“你别担心,就算你爸爸一时有些生气,我给你钱花,反正木已成舟,等熬些时间,你爸态度也就软了。”

“真的?”

林宜眼睛一亮。

真是个大小姐,就怕没钱挥霍。

肖新露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还是一副强端起长辈姿态的语重心长,“当然啊,小宜,我只比你大了五岁,你什么感受我最知道,一定会帮你。”

林冠霆一直说公司算是他和亡妻共同创建的,以后肯定是要留给林宜。

呵,留给林宜?想都别想。

林宜佯装出几分感动,“那……谢谢阿姨。”

阿姨。

她只是大了五岁而已。

肖新露的嘴角有些扭曲,怕被林宜看出来,她上前抱住林宜,语气欣慰地道,“小宜,你终于叫我阿姨了。”

林宜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围住,眼底所有的情绪顿时全部化为冷意。

……

接下来,除了去学校上课,林宜一直呆在家里,没有买包包买衣服,没有做美甲美容,没有寻家中佣人的麻烦,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吃饭也让人端进房间里。

她需要好好想想。

半个月后,林宜终于完全适应了自己重生的生活。

这半个月里,她只不过是在调整状态,身边的人却全部燥动了。

女佣们等不到大小姐鸡蛋里挑骨头,以为她憋着大招,更加战战兢兢地做事;舒天逸等不到她的联系,一天几十个电话的打,肉麻的微信发了上千条;林冠霆则以为女儿受情伤太重,心疼不已,天天抽时间早回家,为她下厨。

慈善晚宴的前一晚,林宜终于离开房间,下楼准备吃晚饭,见几个女佣还在收拾便道,“这么晚了,不急着收拾,你们先去吃晚饭吧。”

“大小姐!”

女佣紧张地站成一排,再抬眸看去全都愣住了。

第8章 记忆中的三巴掌(1)

镶钻的白羽坡跟凉鞋将林宜白皙的双腿拉得格外细长笔直,她随意地披散着一头及肩长发,没有化妆,露出本来极具小清新的五官,身上则穿着白色的及臀长T。

没有高端品牌的珠宝首饰,没有时刻像去走秀的夸张穿着,简简单单的打扮看起来极为清爽干净,且……平易近人。

女佣们面面相觑,她们居然在大小姐身上看到了平易近人,集体眼瞎?

林宜不知道她们所想,径自朝餐厅走去,一进去就看到满桌佳肴,象牙白桌后,肖新露无骨般地依偎着林冠霆撒娇,脸上带着红晕。

老夫少妻,男人都是拿老婆当孩子宠的。

看着林冠霆眼中的疼惜,林宜无语得厉害,爸爸还说她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可他自妈妈去世后,看女人的眼光简直有毒。

想想,他们可真是亲父女,全被异性骗了。

“爸爸,阿姨。”

林宜堆起笑容在他们面前坐下来。

“小宜,快坐,饿了吧?快看看这些菜你喜不喜欢?”

林冠霆看向自己的女儿,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欣慰的是向来骄纵跋扈的女儿居然懂礼貌了,心疼的是这一切是拿情伤换的。

林宜目光往桌上一扫,只见都是出自林冠霆的手笔,道道精致精美,色香味完美地搭在一起,令人五脏庙蠢蠢欲动。

林冠霆有一手过人的厨艺。

当年,爸爸和妈妈开了一家小餐厅——宜味食府。

凭着这一手好厨艺生意自然火爆,夫妻二人每天忙得团团转,妈妈的身体渐渐垮了,积劳成疾更是一病不起,也就没有看到爸爸后来将宜味食府越做越大,直到连锁的规模。

林宜端起碗,夹起洒着芝麻的珍珠白米放进嘴里,淡淡的清香是记忆中最浓烈的味道,她由衷地道,“好吃。”

“你这孩子,吃口白饭就好吃了?吃菜。”林冠霆笑道,宠爱地往她面前的盘子里夹菜。

林宜也给他夹菜。

肖新露看着他们父慈女孝的,心里火都冒出来了,还是强忍着。

三人心思各异地吃着饭,表面上很是和谐。

晚饭至尾声,林冠霆放下筷子,有些踌躇地放下筷子,道,“小宜,明天的慈善晚宴你真的要去?”

林宜不明所已地看向他。

“应寒年也会到场。”林冠霆道,“你不是不想看到他么?”

应寒年。

听到这个名字,林宜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还记得应寒年把她按在身下侵略的张狂,他的牙齿几乎想咬破她的血管,他的字字侮辱与冷血。

忆及上一辈子,她对肖新露和舒天逸是噬血啃骨的恨,对应寒年……是魂魄颤抖的惧怕。

听到林冠霆突然提起,林宜才想到,她回到了三年前,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还能来得及弥补。

可是打应寒年的那三巴掌却是已经发生过了。

她顿时有些头疼。

得罪应寒年,绝对是她人生当中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见林宜这样,肖新露以为她在迟疑,连忙急切地道,“明天晚宴上的人那么多,小宜哪能碰上啊,再说,应寒年一个无业游民敢招惹我们家小宜,你早该治治他了。”

第9章 记忆中的三巴掌(2)

晚宴上的一切她都布置好了,要是林宜不去,戏还怎么唱。

林冠霆想说应寒年可不是池中之物,但怕女儿反感便压了下去,只道,“小宜……”

“不碰到就行了,我只想陪着爸爸一起去赴宴。”

林宜笑着说道,她记得上一世在慈善晚宴上没见到应寒年,说不定只是名单上有,他临时有事没去呢。

用过晚饭,林宜回到房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用手挡在眼睛上,思绪浮沉。

她想起和应寒年的第一次见面。

应寒年,25岁,无正当职业,无家庭背景,无厚重学历,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是在一场跨国集团商战中凭空冒出的,他帮助在商战中最弱的一个公司赢到最后,自此在商界中声名大噪。

他能狙杀任何一家公司,也能使岌岌可危的公司起死回生。

想请他做事的人不计其数,林冠霆一心想将宜味食府发扬光大,于是也慕名而去。

得到的会面时间也是像今天这么星辰满天的一个夜晚。

而她,为找林冠霆拿新卡买衣服于是跟着去了。

林宜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晚的情景,红调坊是S城最大的夜店,五颜六色的光、震击耳膜的音乐无一不让她的心情烦燥。

她和一些名媛小姐碰面只会去私人会所,像这种不入流的夜店她还是第一次来。

长长的走廊里墙面颜色暗沉,光线毫无规则地晃动,上上下下地射下来,将一条走廊照得犹如黄泉梦境。

应寒年就是这样出现在晕光中,手上搂着两个女人,步子踉跄,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庞明明暗暗,眼角染醉意,勾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正面相逢,四目相对。

他的视线便直勾勾地盯着她裸露出来的腰。

她穿着低腰裙,白莹莹的细腰很暴露,她还在腰前装饰着一条品牌钻链,衬得腰更加纤细妖娆。

平时有人这么打量她,她只会得意,觉得自己漂亮。

可应寒年的视线太过赤裸,没有欣赏惊艳,只有侵略感。

那一双漆黑的眼在眩目的光线中像剧毒的蛇,吐着舌湿黏地舔过她的皮肤,仿佛要将她缠住收紧,再侵吞入腹。

她一个被众人捧着供着长大的大小姐哪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就上前扬起手甩了应寒年一巴掌,“臭流氓,你再看一眼试试,我让人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林冠霆一向惯着她,自然也不会阻止。

应寒年搂着两个女人空不出手来,生生地被她甩了一掌,脸都偏过去。

再度正过脸时,应寒年的眼里一片凌厉,阴嗖嗖地盯着她。

那种眼神令林冠霆都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将林宜拉到身后护着。

林宜也惧那种目光,但还是强撑着瞪过去,“你还看?无耻!”

“呵。”应寒年阴沉地冷笑一声,视线转到林冠霆身上,一字一字道,“林——冠——霆?”

他们父女这才知道面前的年轻男人就是应寒年。

进入包房后,两个女的一左一右坐在应寒年身旁,拿着冰袋给他敷脸。

第10章 记忆中的三巴掌(3)

应寒年像是看不到他们父女似的,刻意冷落,只和身边的女人调情。

她看得恶心,但还算知道分寸,不想坏了爸爸的事,便没有再出声。

包房中安静,林冠霆等了十分钟都不见应寒年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开口道,“应先生,相信你也知道我的来意,我想请你将宜味食府的招牌打响,成为国内第一家。”

宜味食府是S城最大的美食自主品牌,但和外面很多的大集团相比,就显得不值一提。

林冠霆花了很多心思,但就是无法再做大。

闻言,应寒年抬起腿一脚踩在前面的黑色磨砂面茶几上,一手从身旁女人手中接过冰袋敷脸,嗓音凉薄,“我应寒年做交易很简单,要我帮忙,就看你付得起什么。”

林冠霆立刻道,“酬金方面好说,应先生随意开口。”

应寒年不屑地冷笑一声,“请我帮忙的,哪个集团不是任我开价,宜味食府算个屁?”

她厌恶地直皱眉。

她想,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乡下人说话这么粗俗,不过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做成一件大事,她爸爸居然还亲自跑来拜访。

林冠霆问道,“那应先生的意思是……”

“钱自然不能少给。”应寒年扔了冰袋,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宜,舌尖舔了一下下排的牙齿,邪佞至极,开始加筹码,“另外,她是不是学过舞?”

这话锋转得猝不及防。

他的眼神露骨得可怕,像刀锋在她的皮肉上一刀刀地刮着,她咬紧唇强忍着憎恶。

“不错。”

林冠霆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要她……”

应寒年的话还未说完,她就再也受不了地站起来,怒得面红耳赤,瞪着他道,“你做梦!”

“小宜……”林冠霆想拉住她。

“爸,你还和这种人谈什么谈,脑子里只有精虫的下三滥,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她长这么大,就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应寒年坐在那里,脸色如蒙冰雪,薄唇勾起一抹嘲讽,“欺负你?呵,小姐,我是剥光你衣服了,还是强、奸你了?唔,强、奸,我还没试过呢。”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上上下下打量她,毒蛇般的眼神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下,林冠霆的脸色也变了,“应先生,这是小女。”

“怎么?你的女儿不能睡?”应寒年反问,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商品。

“……”

林冠霆哑然。

生意场上各种腌臜的交易数不胜数,身为商人都是习以为常,但说得这么直白露骨又下作的应寒年是头一个。

“变态!”

她冲过去便是左右两巴掌,甩得干脆果决,一出心中的恶气。

应寒年有机会甩开她,却是动也没动。

“啊——”

应寒年身边的两个女人见状惊得叫起来,全都站了起来。

被连甩三巴掌的应寒年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酒意去掉大半,他坐在沙发上,一双眼阴沉沉地扫向她,目光像沾了毒一般,戾气浓得令人心慌。

第11章 记忆中的三巴掌(4)

他一言未发。

她站在那里,鄙夷地看着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低三下四的东西,我林宜就是身无分文,就是把身上的肉一刀刀剐了也不会让你碰一下,恶心!”

说完,她仍嫌不够解气,弯腰抓起茶几上冰桶里的一瓶路易十三就朝应寒年砸去,应寒年腾地站起来,目光如刃,一把抢过酒瓶砸向身边的墙面。

“砰。”

酒瓶应声碎了底座,昂贵的酒液浪费一空。

应寒年抓着酒瓶冲向她的脸,阴戾地吼出来,“嫌我恶心?信不信我现在就剐了你!”

他的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的样子,站在她面前极具压迫性,酒瓶的碎齿尖锐,距离她的脸不到一公分,他的语气差到极致,像张牙舞爪的兽要杀了她一般。

她当即吓得连连后退,林冠霆连忙站起来拉她到身后,冷眼看向应寒年,“应先生,生意谈不谈得成不重要,请你对我女儿放尊重一点。”

应寒年拎着破酒瓶,冷冷地瞪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林冠霆,“是你女儿给脸不要脸,还有,是你求着见我。”

“我本以为应先生才华盖世,是我需要的人才,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告辞。”

林冠霆没有过度发火,他习惯了在商场上做人留一线,于是不再多说,拉着女儿便要走。

“徒有虚名?”应寒年冷笑一声,“林冠霆,宜味食府的内部早就乱了,没有我,你的家业三年内必定易姓。”

闻言,林冠霆愣了下,却是没信,宜味食府虽没有做得特别大,但也是远近驰名,业绩良好,怎么可能乱。

他没停,直接拉着女儿离开。

“下流无耻!”

她一边跟着走一边回头骂,应寒年含着冷笑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林冠霆,我应寒年从来不给人两次机会,下一次,你就是让你女儿脱光了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救。”

露骨恶心的字眼一遍遍回荡在他们父女的耳中。

回忆结束。

林宜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小鹿抱枕圈在怀中。

一语成谶,后来,林家败了,也易姓了,而她脱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应寒年也没再救她。

应寒年不是个好东西,但确实是不负盛名,想来,他肯见爸爸谈生意,就已经调查过宜味食府了,早就知道林家的症结所在。

而他们父女身为局中人,却一直看不透。

后来林家一再落败,她被算计背上一身的债,再到被囚禁,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而应寒年却是名声越来越大,身家富可敌国,站到金字塔的顶端,拥有自己强大到不可摧毁的商业帝国。

林宜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应寒年最后掐自己的那一下她铭刻在骨。

她死在应寒年的床上,却并不恨,她的恨,都用在肖新露和舒天逸身上了。

得罪应寒年,以他的手段,他可以搞垮宜味食府,但他没有,他只不过见死不救。

林宜咬了咬唇,将下唇咬得泛白,从床上坐起来,她要向肖新露和舒天逸报复,她要守住宜味食府,至于应寒年……

第12章 ViSa慈善晚宴(1)

这个像毒蛇一样的男人,但愿这辈子不会再有往来就行了。

她揉揉唇,抱紧小鹿抱枕又躺下来,闭上眼。

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的慈善晚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ViSa慈善晚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盛会,国内外的商界名流、一二线的男女明星齐聚于此,长长的红毯上,打扮光鲜亮丽、摇曳生姿的女嘉宾们争奇斗艳。

由于晚宴这一次在S城举办,林冠霆作为城内第一人出力不少,提供全场菜品酒水,因此得到很多关注。

林宜和肖新露一左一右拥着林冠霆走上红毯,肖新露穿着一袭黑色开叉晚礼服,年轻艳丽的脸庞不输在场的女明星,吸睛极了。

她挽着林冠霆的手往前,忽然听到红毯旁几个记者的声音——

“林冠霆有两个女儿?”

“你什么眼神啊,穿黑色礼服的是他新娶的老婆,穿白色洋装的才是他女儿。”

“我就说怎么两个女的年纪看起来差得有点多,差了有十多岁吧?不过这后妈还是很漂亮,嫁给林冠霆也配了。”

肖新露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早就气炸。

她和林冠霆年纪相差悬殊,所以出去她一向将自己往成熟打扮,反正她驾驭得住,但也不用说她比林宜大了十几岁吧。

肖新露扫一眼边上的林宜,嫉妒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林宜穿着一袭短俏修身的小洋装,衬得她一张妆容淡淡的脸格外细皮嫩肉,满满的胶原蛋白几乎溢出,洋装白色的孔雀羽设计优雅又将她的细腰收得曲线动人,一双白皙的长腿硬是将她给比了下去。

她穿黑,林宜就穿白;她打扮成熟,林宜就把自己穿得跟小仙女似的。

肖新露严重怀疑林宜在跟自己作对。

三人走在红毯上,肖新露侧头笑容满面地看向林宜,“小宜,怎么没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呢?是嫌不好看吗?”

她明明准备了一套蓝色礼服给林宜,那礼服裙摆大,不显腰,上半身的设计妖娆无比,好看但林宜的脸撑不起来。

林宜要说一句难看,林冠霆肯定心生不高兴,他一向希望她们后妈继女之间能和谐相处。

肖新露正想着,就见林宜朝她从容一笑,一张小脸明媚非常,“那件礼服很好看,但我穿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只能换掉。不好意思啊,阿姨,辜负你一番心意。”

弄破了?

别是故意的吧。

肖新露正想说话,就看林冠霆满面笑容,就差把“我女儿真是越来越乖了”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没事,你这一身更漂亮。”

肖新露笑着说道,咬了咬牙,无所谓,花瓶大小姐喜欢出风头就让她出,今天晚上还能出个够呢。

走过红毯,肖新露借口上厕所,把自己的私人助理谢心叫到角落里,“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放心,林太,舒天逸已经到了,我呆会就偷偷放他进来。”

“嗯。”肖新露满意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瓶精油给谢心,“一会在对稿室里点上薰香,到时林宜意乱情迷下就不信她不中招。”

第13章 ViSa慈善晚宴(2)

谢心接过来,同肖新露对了对眼神,皆从对方脸上看到狞笑,“到时那么多人看到林大小姐ZUO爱,林先生的脸都丢尽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她。”

肖新露冷哼一声,“老东西想把公司留给林宜,也要看看我会不会答应。行了,你去吧。”

谢心点头,转身离去。

肖新露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离开。

二楼的看台上,林宜弯着腰搭在雕花扶手上,将角落里的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想了想,林宜转身离开。

这时,男厕所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出来,从薄唇间吐出青烟,修长的手指捏着烟,斜斜地靠在墙上。

林宜。

那个连甩他三巴掌的智障大小姐?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来值了。

……

大厅里摆满酒桌,宾客们一一入座,舞台上的灯光亮得刺目。

二楼弧形的看台上摆着一桌酒菜,林宜乖巧地陪着林冠霆同在座的叔伯阿姨交谈,这些叔伯都知道林宜被养娇了性子,没一个不讨厌她,也就只淡淡地应付几句。

“小宜以前不懂事,有什么得罪各位叔伯的还请不要计较,我敬各位长辈一杯。”

林宜站起来替他们一一倒酒,面上笑容可爱真诚,她以前的臭脾气得罪太多太多人,以至于后来落魄时想求人帮忙,一个都找不到。

在场的人见林宜一改平时的颐指气使、无理取闹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客套敷衍。

林冠霆见女儿如此懂事,高兴得一连喝了两杯。

肖新露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待接到私人助理的短信后,才扬起心情,站起来到林宜身旁,低头附耳小声地道,“我让人把舒天逸带过来了,就在对稿室,你要不要先去和他讨论一下在舞台上怎么讲话?他好像还精心准备了稿子。”

林宜心中冷笑一声,再抬眸时看向肖新露变成感激。

林宜转身看向林冠霆,小声道,“爸爸,我去下厕所。”

“去吧去吧。”

林冠霆心情好得不行,声调都上扬。

林宜站起来绕过半个宴会厅,走向舞台后方的一条长廊。

一过去她就看到谢心领着舒天逸在找对稿室,舒天逸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见到她,舒天逸激动得大步走向她,脸上的伤疤还未愈合,看起来很是狰狞,有碍观瞻。

“小宜!”舒天逸冲过来就抱住她,有些幽怨地道,“你半个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林宜忍着恶心让他抱了下,低头做羞状,“我怕我爸爸骂我嘛,万一他禁了我的足,我今天哪出得来。”

“这倒是。”舒天逸点头,低眸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惊艳,“小宜,你今天好美。”

今天的她美得出尘,不似平时什么值钱什么绝品都往身上凑,清丽得令他转不开眼。

林宜没说话,只看向谢心。

谢心忙识时务地道,“那你们慢慢聊,这是对稿室3号房的钥匙,我特地拿过来的,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

谢心离开前碰了下舒天逸,林宜假装没那看到他们私下转交的一瓶精油。

第14章 ViSa慈善晚宴(3)

“走吧。”

林宜同舒天逸往前走去,门还未推开,舒天逸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去吻她的脖子,呼吸粗重地低语,“小宜,我好想你,半个月不见,我都想死你了。”

那快去死啊。

林宜拼命躲着他的吻,忽地弯下腰去,“哎哟,好痛……”

“怎么了,小宜?”

舒天逸急忙扶她,双目赤红,已然有几分动欲。

“我闹肚子,不行不行,你先进去吧,我上厕所。”说完,林宜把舒天逸往里一推。

“那我等你啊,我给你烧热水。”

舒天逸倚在门口,伸手拉上门。

“好,天逸你真体贴。”

林宜一边应着好一边推开对面的另一间对稿室,往里走去。

对稿室里设备、家具一应俱全,光线明亮,是工作和休息完美结合的最佳地方。

最重要的是每个对稿室里都有直通舞台屏幕的影像设备,用来前后台互动,一般都是关着的,可这一次偏偏打开了。

这才让上辈子的她做了一次禁播片的女主角。

林宜直接坐到沙发上,拿出摇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出舒天逸那一间房的拍摄画面,这是她买通后台人员才做到的。

这一出大戏,她不亲眼围观全程怎么能泄心头之恨呢。

画面亮起,光幽幽地洒落在整个休息室。

电视屏幕上,舒天逸正在点香薰,把一整瓶的精油全倒了进去。

盯着香薰灯上冒出的烟气袅袅,舒天逸有些得意地勾起唇,松了松领子,“小花瓶,看你这次还怎么逃出我的掌心,穿得这么骚,今天非睡了你不可。”

“……”

林宜面若冰霜,她以前到底是怎么瞎眼看上舒天逸的。

她和舒天逸一直没有实质进展,舒天逸为维持自己的暖男人设,即使出去开房,她不愿意,他就不会乱动。

后来结婚了,她愿意了,舒天逸却显露出真面目。

再后来被囚禁时,舒天逸想强迫她,肖新露又动了和他长长久久的心思,吃醋吃得厉害,硬是没让他得逞。

和应寒年的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

她在这边回忆着,电视屏幕上,舒天逸已经脱了外套,躺在按摩椅上做按摩,不时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舒天逸的脸色红起来,他嫌燥热地松了衬衫上的两颗扣子,又去找水喝。

时候差不多了。

林宜拿起手机拨打肖新露的电话,捏着嗓子装出一副痛苦的语气,“喂,阿姨……”

“小宜,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肖新露在那端诧异地问道,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显然是不想让林冠霆听到。

“我肚子好痛,例假来了……痛得我走不动路。”林宜有气无力地道,“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先走。”

肖新露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道,“小宜,你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就这样离开你甘心吗,你甘心和舒天逸就这样分了?”

我不甘心的是你们能好好活着。

“可我真的好痛啊……”林宜演得逼真,自己都快信了。

第15章 将计就计(1)

“你别急,我让这边的服务员送止痛药过来。”肖新露拼命地游说着她。

林宜往沙发上一躺,娇嗔道,“不要,我还弄到裙子上了,我不要被外人看到。”

肖新露在那边大概内心已经在骂街,嘴上还是温柔细语地道,“好好好,不给外人看,我亲自给你送上来。”

“那好吧。”

林宜这才满意地挂上电话,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出曾经给她安排的大戏,她要全部还到肖新露身上。

想想有些兴奋,林宜直起身子,拆开茶几上放着的一包薯片,放进嘴里咬着,声音清脆。

吃着吃着就口干了,林宜朝橱窗走去拿出一瓶饮料,刚打开,忽觉如芒在背,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猛地转头,就见一个男人斜斜地靠在里侧的门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慵懒又随意,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停在臀部位置,久久不离去。

正是应寒年。

“你裙子上没弄到,是弄到内裤上了?”应寒年戏谑地开口,一贯低俗。

林宜见到他,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了,眼前全是他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画面。

隔了一世的重逢。

“砰。”

饮料从手中滑落,砸到地上,液体洒了一地。

“你怎么在这里?”

林宜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僵硬。

“……”

应寒年挑眉,即使她费力地强撑着,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惧意,见到他惊成这样?这可不像她,上次打他骂他不是很爽么?

“大小姐,对稿室里有休息室。”

“可这个对稿室是节目组安排给我的。”

因为她今天有独舞的项目,这里供给她排练。

他怎么进来的?

他一直在里边?

那她做的……都被发现了?

闻言,应寒年不以为意地一笑,走向她,擦过她的肩膀站在橱窗前拿出一瓶威士忌。

忽地,他低下头,往她的眼睛上吹了一下,道,“像我这种下三滥,做点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很正常么?”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又充斥着嘲讽、戾意。

林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放到身后的手握紧拳头,脑子里那些画面挥之不去,刺激得她心定不下来。

应寒年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好久都没听到她开骂,不禁看她,见她一脸恍惚,眉头微敛。

智障大小姐今天吃错药了?

电视里突然传来声音,林宜连忙望过去,就见舒天逸被香薰迷得已经蓄势待发,眼睛充血得跟吸了毒一样,正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林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待见到进来的是谢心,而不是肖新露时,她的心一下子掉落。

她还等着肖新露和舒天逸搞在一起,好让爸爸看清一切。

“林宜呢?”谢心一边将药拿出来一边问道。

“还没回来。”舒天逸靠在墙边,又解了一颗衬衫扣子,呼吸有些急喘。

林宜当然知道那精油有多厉害,上一世,她闻了一会儿就有些体内发热,晕晕乎乎的不辨真实,口舌发干只想要些什么……

谢心把药放到茶几上,冷声道,“林太说了,她也是看在和你老同学一场的份上拉你一把,要是你今天搞不定林宜,她就准备换人了。”

第16章 将计就计(2)

老同学。

林宜怔了下,她一直以为舒天逸和肖新露早就勾搭在一起,原来这时他们还只是老同学的关系。

谢心喋喋不休地转达着肖新露的意思,端起一杯水仰头喝下,胸脯随动作而起伏。

林宜看到舒天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下一秒,舒天逸冲过去将谢心扑倒在沙发上撕扯衣服,“小宜,我想要你很久了,你给我吧。”

杯子掉落。

谢心震惊地睁大眼,尖叫起来,“舒天逸你个王八蛋,我是谢心,不是林宜!”

闻了太久香薰的舒天逸哪管得上这些,压着谢心就是不顾一切,手在胡作非为,嘴上也不闲着地去堵谢心的唇。

一室yin乱。

意料之中的画面却让林宜没有意料中的高兴,一是肖新露没成为主角,二是,她身边还多了一个观众。

她侧目,只见应寒年弯腰站在沙发后,双手随意地搭在上面,修长的手摇晃手中的烈酒,漆黑的眼盯着混乱的电视画面,“将计就计,好计策。”

一眼看穿。

“……”

“就是可惜了那么多远道而来的嘉宾,不能从大屏幕上欣赏到S城鼎鼎大名的林大小姐现场zuo爱。”应寒年仰头喝了一口酒,那么烈的酒入口,他连眉都不皱一下。

“……”

大屏幕?

“相信我,要是你躺在那里,绝对比这个女人销魂。”

全世界最恶劣的赞美。

应寒年一脸无趣地扔了一个小摇控器在沙发上,林宜震惊地看过去,认出是控制对稿室拍摄画面直传舞台上的摇控。

难怪她买通后台人员找这个摇控都找不到,竟是在他的手中。

她脑海中掀起惊天巨浪,原来上一世,把对稿室画面直播到舞台上的不是肖新露和舒天逸,而是他应寒年!

估计肖新露的计划只是在她和舒天逸浓情蜜意时带人闯入,想想也是,直接传到舞台屏幕上众人皆知,对林家的名声也有亏损,肖新露哪会干这种蠢事。

她还以为在三巴掌后,应寒年没有过任何动作,原来他早就暗中报复过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次他报复没成功,会不会再对她进行二次报复?

说穿了,他们之间的争执只是小事,她的精力也只够用来对付舒天逸和肖新露,不想再招惹应寒年。

应寒年将杯中的酒饮尽,见林宜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没有一点要骂他、打他的意思,眸色不由变深。

这个智障大小姐转性了?

林宜脑袋里晃过很多想法,忽然听到电视里传来男女之间的声响,谢心也被香薰迷到了,两人正在沙发上胡混,画面不堪入目。

不管了,无论发生什么插曲,今天这场戏必须唱完。

林宜绕过去,拿起沙发上的摇控器就按下传播键,即使对稿室离外面宴会厅还有一定的距离,可那种同上世一样的起哄声、喧哗声依旧传来。

应寒年喝着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不一会儿,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远远地传来。

林宜匆匆从对稿室里出去,走到门口,林宜回头看向应寒年,朝他微微低了低头,“应先生,我为之前对您的行为言语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

第17章 将计就计(3)

说完,她也不看应寒年的脸色便离开。

应寒年站在原地,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

原谅?

他应寒年可不是个肚量大的。

……

一冲出门,林宜就看到以林冠霆、肖新露为首的一群人从转角的位置快步走来,林冠霆一脸的怒色,脸色难堪得厉害。

“爸爸?”

林宜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见到她,林冠霆明显愣了下,“小宜,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到洗手间来的啊。”林宜茫然地看着他,“你和叔伯们怎么过来了,不是马上到竞拍环节吗?”

“别说了!你阿姨用人不严,当众做丑事!”

提到这个,林冠霆怒不可遏地瞪了身边肖新露一眼。

肖新露状似惭愧地低下头,又偷偷看一眼面前一脸无辜的林宜,很是莫名。

她明明让舒天逸把林宜搞定以后,给她电话,她就立刻带人过去捉奸。

现在林宜安然无恙,舞台大屏幕却突然出现舒天逸和谢心乱搞的画面,她到现在都不懂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男女交织在一起的暧昧声音通过宴会厅的各个音响设备扩散开来,听得人面红耳赤。

林宜假装懵懂地仰头听声音,已经有人跟一阵风似地直冲过去,将每间对稿室的门都强行撞开。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林宜被挤到一旁,只听“砰”的一声,对稿室3号房的门硬是被撞了开来,然后便传来谢心的尖叫声。

林宜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待见到肖新露正疑虑地看向自己,她连忙收敛看好戏的表情,奇怪地问道,“这声音怎么像是谢心姐的?怎么回事啊?”

说着,她便往里走去。

林冠霆见状立刻冲进去,伸手捂住女儿的眼睛,可林宜从他的指缝间还是能看到谢心和舒天逸正在慌乱地穿衣服,两人都是面色潮红,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满室属于男女的气息。

林宜掩了掩鼻子,就听到肖新露突然出声,“诶,那不是小宜的男朋友吗?我刚还以为在大屏幕上看错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朝林宜刷刷刷地看来,夹带着好奇和玩味。

林冠霆不满地瞪向肖新露,肖新露假装出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样子,“对不起啊,冠霆,我只是太震惊了。”

“……”

林宜冷笑,计划失败了,她这个继母还不想放过她。

“小宜啊,这是你男朋友?那是跟着你进来的吗?他瞒着你偷吃啊?”围观的一群人有些是林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盯着林宜追问起来。

还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拍摄。

不知名的人偷情没什么意思,但牵扯到林家大小姐就不同了。

“你们不要乱说!”

林冠霆把女儿护到身后,威严出声。

林宜从他身后露出脑袋,睁大双眼,无辜地看着大家,“没有,叔叔阿姨们,我只是和他相识,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我是和爸爸进来的,你们都看到的啊。”

她今天作清纯的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无害极了,又没有任何抓男友奸该有的愤怒和伤心,可信度看起来极高。

肖新露隐隐感觉到自己被林宜耍了,再看谢心还在那里慌慌张张地换衣服,立刻丢过去一个眼色。

第18章 弃车保帅(1)

谢心见状只好刚遮住胸前就手忙脚乱地冲出来,朝着林宜就一阵鞠躬道歉,眼泪横飞,“大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安排和舒天逸偷偷见面,我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你让我点的精油味道太浓烈,一时间我就意乱情迷了。你一定要原谅我,舒天逸只爱你的……”

林宜微张嘴,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不愧是肖新露身边的第一大走狗,都这情形下了还能现编出一个故事来。

故事的信息量太大,完全是在说她想和舒天逸偷情,还加了料,结果被人误撞。

那么多人在场,不弄死她不甘心呢。

有人已经闻出香薰的不对,还有人认出这种是迷情精油,现场议论声四起。

所有人又全朝林宜看过来,只见她一脸愤怒地瞪向谢心,“谢心姐你在胡说什么?我林宜就算有男朋友,那也会光明正大的约会,何必要你偷偷安排?”

众人又看向谢心。

“还不是你怕林先生断了你的经济,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谢心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

“爸,你看她在胡说什么啊!”

林宜急得直抓林冠霆的手臂,将被冤枉的小女儿姿态扮得个十足。

林冠霆听到谢心的话时心中有了猜疑,女儿为这个舒天逸之前没少顶撞自己,难道真想瞒着他偷偷约会?还要点这种乱七八糟的精油?

林冠霆心中极气,但当着这么多人他还是护着女儿,他怒视着谢心吼道,“你再瞎说八道一句试试,敢污蔑我女儿,我让律师告你诽谤!”

那边,肖新露暗暗在一个和自己交好的夫人耳边说了些话,那夫人立刻道,“这对稿室有拍摄设备,外面走廊有监控,谁是谁非去监控室看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肖新露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转眸看向林宜,见她一脸淡定,心中不由得一怵。

林冠霆刚想拒绝,林宜就一副娇蛮状地喊道,“看就看!看个清楚,谁也别想冤枉我!”

见林宜这样,林冠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

一行人进入监控室,这里掌控着整个晚宴的情况,能将情况查得非常确切。

舒天逸中香薰的迷情太深,这会才有几分清醒,慌里慌张地想拉着林宜解释,林宜一脸厌恶地推开他,躲到林冠霆身边。

林冠霆冷冷地瞪向舒天逸,“舒天逸,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S城呆不下去。”

舒天逸摸了摸脸上的疤,有些瑟瑟地往后退去。

真是倒霉,怎么会弄成这样。

众人摒息凝神地看向屏幕,工作人员先调的是对稿室里的录像,只有舒天逸进去的画面,从头到尾没出现过林宜。

林宜更加趾高气昂。

肖新露的脸灰败不少。

工作人员又调出对稿室外的走廊监控,某一段跳帧了,等画面恢复时只看到舒天逸关上对稿室的门,而后再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直到谢心进去,再之后,就是一群人过来。

林宜向前按停监控,转眸盯向谢心,“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还有什么话说?”

“怎么会这样?”谢心脸色苍白地瞪着监控画面,“这前面跳帧了,你就是那个时候和舒天逸搂着去的!”

第19章 弃车保帅(2)

“这跳掉的只有二十多秒,我要真进去了对稿室里怎么没有我的画面?难道我能隐身?”林宜操作鼠标划到前面舒天逸关门的瞬间。

门大开的时候,里边的场景几乎是呈现一大半,她道,“你倒是看看,这门里门外有没有第二个人?事实摆在这里,你还想冤枉我?”

这监控她让人改动过手脚的,怎么可能有真相。

果然,大家盯着画面细细看半晌都信了林宜的话,林冠霆更是为自己在心里怀疑女儿而内疚。

女儿上次哭成那样,肯定知道舒天逸是个人渣了,怎么还会和他有瓜葛。

舒天逸看着一室的人,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晚了,再呆下去对他无益,于是蹑手蹑脚地贴着墙从门口溜走。

谢心则激动地大喊,“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林小姐让我安排的,就是她……林太,你要帮我,你知道的对吧?你知道林小姐……”

“啪!”

林冠霆一拳狠狠地按到桌上,震住所有人。

肖新露心中一慌,急忙摘掉谢心的手,厉声道,“你真是狗急跳墙乱咬人,居然敢造我们家小宜的谣,我怎么会把你这种人招到身边!”

林宜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场表演。

谢心惊呆地看着她,难以相信肖新露会弃车保帅,“林太……”

肖新露垂在身侧的手比了个3,这是她谈价钱时惯有的手势,是要给谢心封口费。

林宜无声冷笑,没有拆穿,这时候拆穿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谢心见大势已去,于是重重地弯下腰,哭得悔不当初,“林先生、林太,对不起,我看到那么多人我慌了,我不是故意胡乱攀咬的,对不起,对不起……”

肖新露暗暗松了口气。

“你什么看人的眼光,还把她安排进公司,这种人留在身边就是吃里扒外!小宜的名声差点被她毁了!”林冠霆盯着肖新露道,语气怒不可遏,“马上把她辞了,她在公司经手的一切事务都需要调查,看她有没有动手脚。”

“知道了,我会办的。”肖新露点头,忽地上前搂住林宜,满脸关切地问道,“小宜,让你受委屈了。”

别碰她,她怕皮肤溃烂。

林宜不露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笑,“没什么,误会澄清了就好,让各位长辈替我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本来抱着看戏心态的一群长辈听到这话连忙纷纷关心起她,还有夸起她处事不乱,让林冠霆带她多出来走动走动。

一顿关心之后,林宜跟着大家离开监控室,转眸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肖新露。

虽然这一次没能让爸爸看清继母的真面目,但除了她身边的得力助手,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这么一想,林宜心情轻松许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一抬头,就见走廊的尽头,应寒年人斜斜地靠在窗旁,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得他的身形高大修长,连站都站出一身的痞味。

忽然,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端起远远地朝她做出一个敬酒的动作,便转身走了。

侧身的一瞬间,林宜隐约见到他唇角嘲讽的弧度。

“……”

林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应寒年是什么意思?

他看穿她所有的戏码,并没有多嘴,那他还会不会朝她报复?

好头疼……

第20章 竞拍风云(1)

对稿室只是一段小变奏,整个慈善晚宴迅速恢复如常,毕竟来的全是大人物,不可能为一点风波而中断。

林宜回到二楼的看台上,端起一杯果汁喝着,同身旁的林冠霆说着话。

已经到竞拍环节。

下面灯光华丽的舞台上,主持人正拿出新的竞拍品。

一副垒得整整齐齐的牙雕麻将。

灯光打下去,麻将的光泽与色泽极佳,是绝对值得收藏的艺术品。

“这一副牙雕麻将可不普通,材料是古代猛犸牙,众所周知,古代猛犸牙化石现在越来越稀有,价格是一日一价,而这副麻将由近代大师蒋清明所制,雕工细致精巧,毫无瑕疵……”

主持人热情四射地介绍着,然后开出底价十万的数字。

林宜正夹了一片香嫩的牛柳放进嘴里,就见肖新露抓起桌上的话筒道,“十万我要了。”

“……”

林宜冷冷地斜她一眼,这女人是憋一肚子气准备花钱发泄了。

忽然,一个邪气低沉的声音响彻现场,“三十万。”

二十万一加的壕气整场也数不出几个人来,尤其是加在一副小小的麻将上。

所有人闻声望去,林宜朝斜对角的二楼看台望过去,就见应寒年坐在一张铺着红色龙纹桌布的圆桌前。

坐无坐相,椅脚只有两个沾地,人往后靠,他两脚随意地搭在看台栏杆上,卡其长裤卷了几卷,露出突出的脚踝。

他整个人就是一种吊儿郎当的状态,却又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原来他坐在那里,上一世,经历对稿室一事后,她哪还有脸留在现场,一早就离开,压根没有见到应寒年。

应寒年同桌的一群男人全都激动地嚷起来。

“哦哦,寒哥出手!”

“寒哥,听说这种麻将手感非常好,下次去你家打个三十六圈啊。”

他们的声音很吵,现场都窃窃私语地谈论起来,林宜在的这一桌也不例外,有人一脸轻蔑地道,“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杂碎,赚了点钱就真当自己是上流人。”

“他可是应寒年,最近我出门听到的都是他的事,年纪轻轻替人打商战就没输过,是个人物。”

“要我说是穿龙袍都不像太子,看看,就是暴发户,吵死了。”

“我要是有这种儿子,早就一巴掌拍死了。”

林宜安静地听着,忍不住又往那边望去一眼,见那边的一桌人各种捧着应寒年。

这些都是一些集团公司并不常露面的太子爷,他们的眼光好,早早地就来巴结应寒年,要是她当初也有这样的眼光,能让应寒年帮自己一把,林家就不会落到后来的局面。

现在梁子已经结下,她不指应寒年能帮忙,只希望不会被报复。

她正想着,那边应寒年忽然转眸朝她望过来。

隔空相视。

他的双眼漆黑似黑曜石一般,透着漫不经心,却又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

林宜连忙收回视线,就见肖新露又拿起话筒,“三十五万。”

“四十五万。”

这是应寒年加的。

“五十万。”

肖新露又加,恨不得把钱都花了才高兴。

“六十万。”

……

一副牙雕麻将拍到这个价格,现场顿时有些沸腾,来的嘉宾非富即贵,不是出不起价,而是万物有价,谁也不会花这么多冤枉钱。

第21章 竞拍风云(2)

林宜心情十分阴郁地看向肖新露,她还在加价,没有一点罢休的意思。

她是非要林家和应寒年结上大仇才开心是不是?

林宜在心里给肖新露扎小人,面上微笑着劝道,“阿姨,牙雕麻将世面上最贵的也就十几万。”

肖新露今日心情是差到了极点,连装都不想装,没好气地道,“我就喜欢这一副,怎么,我买副麻将不行吗?”

话落,那边应寒年直接喊到两百万,不再一点点加价。

一桌的太子爷们都沸腾起来,一个个站起来朝着她们这边起哄——

“大妈,没钱就别学人叫价了,回家拿副塑料麻将一样玩。”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家,林家也就是在S城里排得上名号,今天在场多的是大人物,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真有意思,小门小户也学人竞拍!”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肖新露的脸色差得连妆容都盖不住,用力地呼吸着,手指死死地抓着一只杯子。

林宜本想让林冠霆劝一下,但他一向最好面子,对面一起哄,他就是不想买也会买了。

果然,她还来不及张嘴阻止,林冠霆已经黑着脸拿起话筒加价,“300万。”

300万买面子。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林宜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爸爸根本不知道,将来的应寒年动动手指就能毁了整个林家。

所有人都望向应寒年所在的看台,等待他会否加价。

应寒年仍是那么吊儿郎当地坐着,唇角邪气的笑意未消失,漆黑的眸闲闲地往林宜一桌望了一眼,不明深意,随后将话筒往桌面上一扔。

停止叫价。

众人皆惊。

林宜看着话筒重重落下,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乱好几拍,她不知道这男人心里会盘算些什么。

应寒年同桌的人都静下来,有两个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寒哥,就一副麻将而已,我500万买下来,给你博个脸。”

“500万算什么脸,寒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800万拍下来。”

应寒年伸手端起一杯酒,眼神凉凉地观察着杯中酒液,薄唇微张,“不用了。”

“寒哥,那就任由林家这么下你的脸面?”

闻言,应寒年勾唇,眼底埋着幽暗城府,嗓音凉薄,“我有什么脸面,不就一到处替人打工的么?”

“寒哥……”

几个人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他打商战的时候,各家公司老总都得听他的,指点江山,筹谋万里,说一不二,他管这叫打工的?

应寒年笑着,忽然话锋一改,“再说,这日子过得太顺了,找几个不长眼的来玩一下才有点意思。”

听到这话,一桌的太子爷面面相觑,家中长辈早有交待,应寒年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在能力上邪得狠,就是请不到帮忙,也千万不能得罪。

看来,这个林家的兴旺算是走到头了。

……

舞台上,一锤定音,林家拍得竞品牙雕麻将。

林冠霆一声响,给肖新露挣足脸面,她的心情得到些许缓解,在同桌的恭维声中依偎进林冠霆的怀里温柔道谢。

林宜很想将手中的筷子戳到她那张愚蠢至极的脸上。

第22章 竞拍风云(3)

凝神半晌,林宜微笑着看向肖新露,“阿姨。”

“怎么了?”肖新露也笑,笑得虚伪。

“我看阿姨平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家里和公司上那么勤苦,倒是没想到你还有搓麻将这样的爱好。”林宜语气淡淡地给她挖坑。

面对一桌子的人,肖新露自然竖立自己辛苦为家的形象,轻叹一声道,“是啊,买回去也没时间玩,等着我的事太多了。”

“这样啊,我的导师最喜欢搓麻将,现在她退休了,我想送件临别礼物,不知道阿姨能不能把这副牙雕麻将割爱给我?”林宜问道。

肖新露刚好些的心情顿时又沉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宜,我很喜欢这副麻将。”

“是吗?可你又没时间打。”林宜一脸无辜地看她,“我还以为你刚刚你拼命叫价是为了谢心姐被辞的事不开心发泄呢。”

闻言,林冠霆看向肖新露。

肖新露的眼角抽了又抽,笑容都僵硬起来,“怎么可能,谢心那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不开心的。我的意思是,一个老师而已,要用这么好的麻将?小宜,你也太不拿钱当钱了。”

到底是谁拿钱不当钱,一副麻将拍三百万,简直有病。

“可导师对我特别好,师恩不以金钱计。”林宜笑容未变,澄亮的双眸真诚无比,“阿姨,我会拿自己的钱补给你。”

这话不是说给肖新露听的,而是给林冠霆听的。

林冠霆自然也觉得拿300万送老师太奢侈,但女儿最近的遭遇让他心疼,有心宠一次,便道,“什么补不补的,一家人怎么说这种话,新露是你长辈,还能和你一个小孩子抢?”

20岁是小孩子?巨婴么?

肖新露气得都要胃出血了,脸上还得维持着笑容,“是啊,小宜喜欢拿去就是了。”

300万啊,早知道她就不抢了。

白白便宜小贱人。

“谢谢阿姨,阿姨你真好。”

林宜笑容满面,衬得份外甜美纯真。

“小宜你和我还客套什么呀。”肖新露站起来道,“我有点不胜酒力,你陪我去下洗手间吧?”

“好。”

林宜欣然答应。

极静的走廊上,两人并肩缓缓走向前,林宜看了一眼肖新露的脸色,主动开口道,“阿姨,你心情是不是不好啊?”

你还知道?

肖新露停住脚步,冷漠地瞪向她,“我问你,今天是不是你做的局?”

“做局?什么局?”林宜一脸茫然。

肖新露在她脸上观察不出什么,只得继续问道,“你本来是想引我进对稿室吧?看来我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恶毒。”

要不是她陪着林冠霆喝酒,一时无暇分身让谢心送药,今天被捉奸在床的就是她了!

林宜靠着墙,娇怒道,“你说谁恶毒呢?肖新露,我本来看你顺眼一点了,没想到你这么说我,我现在就去告诉爸爸!”

这大小姐的脾气一来,完全是那副愚不可及又骄纵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个聪明的。

肖新露愣了下,眼见林宜越走越远,她忙踩着高跟鞋跑向前拉住林宜,陪上笑脸道,“小宜,我跟你说笑呢,这有什么好告诉你爸爸的。”

“走开!”林宜愤怒地甩开她的手,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肖新露,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过就是我爸的一件床上用品,哪来的资格对我指手划脚?”

第23章 竞拍风云(4)

大小姐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字字扎心,一如从前。

肖新露被怼的恨不得抓着林宜的头往墙上撞。

她的手死死握紧拳,一忍再忍,才终于调节好呼吸,温柔地道,“小宜,说话何必这么难听呢,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今天本来挺好的一桩事弄成这样,我替你和舒天逸不值。”

提到舒天逸,林宜的目光黯淡下来,声音都有些抖了,“他无耻,居然背着我和谢心……还想让我给他解围,我才不给他解呢,他去死吧。”

说着眼睛都红了。

终于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肖新露道,“今天大概只是误会一场,对了,当时你怎么会不在对稿室?”

“我当时去洗手间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一堆人,我还敢进对稿室吗?”林宜说得理直气壮,眼中不见半分虚假城府。

肖新露仔细地打量着她,“可有人提出看监控的时候,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本来就准备在监控跳到我的时候弄坏电脑,没想到居然跳帧了,还省我力气呢。”

“……”

毫无瑕疵的解释,完全符合林宜一贯脑残的作为。

刚刚找人暗中打听了一下,那直传大屏幕是某个工作人员不小心碰到的。

难道今天的事真得只是阴差阳错,不是大小姐处心积虑?也是,以这大小姐的脑子想出这么个局也难。

想到这里,肖新露不禁上前挽住林宜,柔声道,“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过去,别再想了。要不我来做东,让舒天逸给你好好解释一番?”

“哼,我才不要,你少再给我安排,都是你的问题,不是你都出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林宜推开她,狠狠地瞪她一眼。

肖新露笑脸相对,还想说些什么,有服务员走过来,弯腰站在一旁,“林小姐,到你表演的时间了。”

今晚的慈善晚宴上有她的独舞,也是林冠霆费尽心思安排,他一心想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推到人前,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继承人。

“我知道了,谢谢。”

林宜这才恢复笑脸,也没理肖新露一下,转身就走。

肖新露站在原地看着林宜离去的背影,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一双眼满是痛恨,表情几近扭曲。

说她是床上用品?大小姐,往后有你哭的时候呢!

……

全场灯光骤暗。

点点红光在舞台中央亮起,羽毛飞舞,现场乐团的乐手缓缓弹奏起手上乐器,乐声环绕整场。

清雅灵动的身影从暗光中走出,脚尖着地轻旋出曼妙的弧度。

“林家今天还真是大出风头。”

有人冷哼一声。

正在喝酒的应寒年闻言朝舞台上望去,只见林宜立于上面,魅影婆娑。

漫天红羽下,她的身姿直挺,纤细的手指专业地抬起,摆弄出各种动作,柔若无骨,轻盈至极,如同一只孔雀在独舞,安静却有着专属于她的骄傲。

应寒年眯起眼,视线落在林宜不断旋转的腰上,细得不盈一握,明明被一片纯白掩盖,却在舞中惹火。

妈的,这细腰,不管看多少次,都一样销魂。

应寒年喉咙紧了紧,口干舌燥地端起酒杯喝下一口,舌尖舔着唇上的酒渍,一双眼变得越发深暗。

第24章 开个新分店吧(1)

“林家女儿出的风头可不是跳舞,是她的脑子。”

同桌的太子爷们都知晓应寒年被林家抢了风头心情不佳,于是刻意地贬低。

“没错,林冠霆这个宝贝女儿脑子有洞,上次有个珠宝秀又是邀请国际模特又是邀请名媛的,她也在例,你们猜她做了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她嫉妒一个模特穿得比她好看,吵着嚷着要换衣服,不让换就在众目睽睽下把那模特从T台上推下去了。”

“真的假的?这脑子的黑洞怕是女娲都补不上吧,太智障了。”

“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笑起来,还有人站起来朝着舞台的方向发出嘘声,惹得在场的嘉宾频频相看。

应寒年沉默地听着,望向舞台上的人,她不受半点影响,依旧完美地舞出每一个动作,舞姿飘逸动人。

仿佛,舞中的世界只是她一个人的,与任何观众都无关。

智障么?

或许以前是。

应寒年想起躲在休息室里看着电视机吃薯片吃得像只小松鼠的某人,唇角不禁勾了勾。

将计就计,幕后操控全局。

这份心思……可不像是脑子不好使的。

……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光线暖暖地晒在窗棂,偶尔有小鸟停贮。

林家的厨房里传来欢声笑语。

林冠霆穿着围裙看林宜在那里认真地炒一盘菜,心疼地向前擦掉她额头上的汗,“你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进厨房,怎么突然想着学做菜了?”

“林家是做餐饮的,要是我连做菜都不会,不成了笑话?”林宜笑着说道,专注地颠勺,颠得有些吃力。

袅袅烟气中,四季豆被颠得镀上一层鲜亮的光泽,嫩绿非常,清香飘荡在厨房里。

林冠霆看着女儿欣慰极了,“小宜,你最近真是成长不少。”

以前,他也要林宜学下厨,结果她只是往自己的脚趾甲上涂乱七八糟的颜色,理直气壮地说,开什么玩笑,我是学跳舞的,再说我是宜味食府的大小姐,又不是厨子,让别人知道我做饭炒菜这脸都丢尽了!

如果真爱跳舞也就罢了,她学跳舞纯粹只是为维持好身材,整日的想着打扮,比过那些名媛淑女,事实上是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林宜冲他笑了笑,将四季豆装盘,外面传来女佣的声音,“林先生,大小姐,安姨回来了。”

闻言,林宜眼睛一亮,解下围裙一扔就往外跑去。

安阑,46岁,林家的管家,妈妈去世后,林冠霆忙于事业,都是安阑在照顾她,待她视如己出。

上一世,安阑为救她和爸爸受不少苦,最后死于车祸。

林宜从来不相信那是意外,因为当时安姨偷偷告诉她,已经掌握到肖新露的罪证,可就在去警局的路上车毁人亡。

林宜一路跑出去,就看到安阑站在车边搬行李。

温暖的阳光下,安阑穿着简单利落,一头长发盘起,上了年纪的容貌虽然青春不再,但别有一番韵味,举手投足间不似下人,反而像个尊贵的豪门太太。

乍然见到安阑,前尘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林宜喜出望外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安阑,“安姨,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这一世,不会再让她受那些苦了。

第25章 开个新分店吧(2)

安阑突然被抱住,当场愣在那里,照顾林宜十几年,林宜对她是有几分依赖,但更多的还是骄傲的大小姐脾气,从来只拿她当个下人。

今天怎么突然抱她了?

安阑有些受宠若惊地抱住林宜,“大小姐,我……”

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林宜不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真实的温度。

两人去了花园,林宜坐在秋千上将慈善晚宴的事悉数告知,安阑站在一旁气到发抖,“没想到我回家几天,肖新露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我早就说她是居心叵测、口蜜腹剑,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林宜脚尖点地,冷笑一声,“她这把剑还想直指我们林家。”

安阑皱眉,“不如告诉林先生吧?这次要不是大小姐你机灵,不是被她害惨了。”

“不行。”林宜摇头,叹一口气道,“爸爸和安姨你不同,安姨你全心全意相信我,爸爸不是,他虽然心疼我,但肖新露也很得他的心,出了谢心的事,他都没怎么斥责肖新露。”

“那就任由肖新露留在林家?”这样迟早会出事。

“肖新露已经进了宜味食府内部,就算现在摊牌,恐怕公司会出点乱子。”林宜望向围墙外的天空,“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先进宜味食府,迅速熟悉公司的运营,再将肖新露慢慢赶出。”

安阑震惊地看向她,“大小姐想进公司了?”

她以前不是只想做个漂漂亮亮的千金大小姐么?

林宜转眸看向她,弯起眼浅浅一笑,“安姨,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清醒了,知道谁是人谁是鬼,你会帮我的吧?”

安阑一脸愕然,不过才离开几天,怎么大小姐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见林宜认真地直直看着自己,安阑才回过神来,忙道,“那当然,我是向着大小姐的,只是肖新露怎么会轻易让你进公司呢?”

“我最近在爸爸那里下了不少功夫,相信这一天不会太晚。”

林宜自信地说道。

绝不可能再让肖新露毁了林家。

绝不。

安阑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宜干净白皙的脸上无法转移,今天的大小姐看起来格外明媚。

一如林宜所料,晚餐的时间,林冠霆就提起让林宜进公司的打算。

“小宜,宜味食府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现在学业也轻松,就先进公司帮忙,跟着我历练历练。”林冠霆开口道。

林宜坐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肖新露就笑着道,“冠霆,我们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哦?”林冠霆笑着看向她。

站在一旁替大家布菜的安阑和林宜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肖新露要出新招。

肖新露屈屈食指,一个女佣捧着厚厚的文件走过来。

肖新露在林冠霆面前打开,面容温婉,语调轻柔,道,“最近不是准备在S城再开一家分店么?不如让小宜做店长,交给她管吧。”

“做店长太累了,小宜哪吃得下这个苦。”林冠霆下意识就反驳。

肖新露轻笑一声,“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推小宜去受苦一样,你看看,资料我都做全了。”

林冠霆低头看向文件,越看眉头越松。

林宜沉默不语地吃着饭。

第26章 开个新分店吧(3)

“地址我选好了,就在香榭街最黄金的地段,人流量不用担心,装璜反正是总公司派遣,包括人手我也选了可靠的过去。”肖新露靠在林冠霆身上说道,“小宜只要过去适应一下宜味食府的运作流程就行。”

林冠霆若有所思。

肖新露又道,“我啊早就想过了,小宜跟在你身边最多是干干秘书的活,哪能有什么成长,进管理层又怕不能服众,现在只要在分店轻轻松松纯利赚个500万,有个业绩,直接进管理层也没人敢废话。”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让她去坐享其成一样。

林宜在心底冷笑,再看林冠霆已经被肖新露说服,他伸手搂向肖新露,疼惜地道,“难怪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原来一直在做这份文件,很辛苦吧?”

肖新露摇头,“就像你说的,宜味食府迟早要交给小宜,我们不帮她铺路,谁帮她铺路呢?”

林冠霆深受感动,抬眸看向林宜,“小宜,我看这也是个好机会,去分店做点业绩出来可以服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

这就定下来了?

安阑着急地想要开口,林宜伸手拦住她,淡淡一笑,“好,那我就去做分店店长,学校那边我会暂时休学。”

“休学?”林冠霆一愣。

林宜点头,“嗯,一心不能二用,爸你也知道我在学业上没什么出息,不如把心思多花一点在分店上,学业舞蹈以后都可以再补。”

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可她再不补救,林家就没了。

肖新露笑着道,“可是小宜,你们跳舞的最怕荒废,你练了十多年的舞,这会不怕手脚硬了?听说身材也会变差的。”

换作以前,林宜哪肯放弃跳舞,可现下,她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

“没事,难得爸爸和阿姨都信任我,我希望我能早点进公司学习。”林宜说得滴水不露。

林冠霆欣慰极了。

“放心吧小宜,都给你安排好了,不会累的。”肖新露也只好不再说什么,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晚餐后,林宜抱着肖新露厚厚一叠的文件回到房间,仔细翻阅。

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搁在书桌上。

安阑站在一旁,担忧地看向她,“大小姐,你为什么答应去做什么店长?肖新露分明是把你外放,不让你插手管理层。”

林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入胃很是舒适,淡淡地道,“肖新露没有说错,我跟在爸爸身边,爸爸会护着我,我学不到什么。”

虽然这一世她觉悟了,但对于管理餐饮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切要从零学起。

“那也不能听肖新露的,她真会好心给你安排一切?”安阑狐疑地问道。

“她当然不会,所以我要找出这份文件里的陷阱,我绝不会受她摆布。”林宜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眼中异常坚定。

这一找就找到半夜。

安阑陪着她,静静地看着从前看书看一会儿就没心思的大小姐熬到半夜,不禁觉得安慰。

大小姐……终于长大了。

……

夜晚的城市琉光璀璨,光怪陆离。

夜店里的喧闹震耳欲聋,包厢中却极其安静,肖新露同舒天逸坐在卡座里。

第27章 上门道歉(1)

舒天逸猛灌一瓶啤酒后将瓶子狠狠地砸到地上,咬牙切齿地吼道,“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偷录了慈善晚宴我和谢心搞在一起的画面,居然寄到我公司邮箱,害我身败名裂,还被辞退了!”

目前他是一点收入都没了。

肖新露冷冷地瞪他一眼,“还不都怪你,连个花瓶大小姐都搞不定,林宜这一次不可能原谅你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闻言,舒天逸的脸上冒出青筋,“肖新露,这个时候你想过河拆桥?我告诉你,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不怕鱼死网破,你让我去勾搭林宜的电话录音我都留着呢!”

这林家的财产他非要不可。

肖新露的脸色难看下来,“怎么,你想威胁我?”

“老同学,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行行。”肖新露受了他的威胁,“别说我不关照你,林宜最近会去管理新分店,肯定吃不少苦,你去扮个暖男,搞不好还有机会。”

“分店?”舒天逸愣住,难以置信地道,“你居然愿意让林宜插手公司的事?”

怎么可能是她愿意。

要不是林冠霆最近一直提一直提,她也不会走这一步。

肖新露冷笑一声,“插手公司?等她先把分店管理起来再说吧,别到时成了人尽皆知的败家女。”

舒天逸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又给林宜下了套,不禁笑道,“最毒妇人心,果然没说错。”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要是林宜不上你的钩,我也没办法帮你。”

肖新露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全是恨意。

毒又如何?

她年轻靓丽,嫁给一个半百的老头子,为的不是家财,难道还是图老头子情深意重么?

这林家,迟早得到她的手里。

……

林宜仔细翻阅肖新露的文件,又查了很多资料,也去香榭街的地址亲自察看过,却始终无法发现有什么陷阱。

她给林冠霆看过,林冠霆很是称赞肖新露的安排,显然也看不出问题。

这文件太完美了。

完美得令人起疑。

顶着太阳从外面回来,林宜心下有些烦燥,安阑跟在她身后,“大小姐,会不会肖新露怕被林先生看出问题,所以没有动什么手脚,只想把你外放而已。”

“不可能,我们看不出,不代表就没有问题。”

肖新露那个女人的毒林宜早就见识得透透的,招招巴不得把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我们连相关的专业人士都找了,都说选址和运营方式很好,还能有谁看得出问题?”安阑问道。

她也不相信肖新露会留手,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她的话音刚落,一部黑色轿车从外面驶进林家,停在她们身侧,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双手捧着一个雕镂龙纹的古典红木盒。

“大小姐。”司机恭敬地站到林宜面前,“上次慈善晚宴竞拍的牙雕麻将手续刚刚办好,林先生让我直接送到你的手上。”

古代猛犸牙牙雕麻将。

林宜眼前浮现出一张脸,那一双眼漆黑得令人心乱。

如果她知道的人中还剩一个人能看穿肖新露的阴谋,就只有他了。

第28章 上门道歉(2)

“安姨,陪我去送趟礼吧。”

林宜从司机手上接过红木盒,深吸一口气,是到去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了。

……

车子开往半山的时候,天气忽然变差,风声瑟瑟,有落叶飘到挡风玻璃上。

从车上下来,林宜望着眼前古欧风格的半山别墅,神色恍惚。

上一世,她就是死在这里,死在应寒年的床上。

他玩弄了她,她却不得不亲自拜访。

有时候命运太爱开玩笑。

门铃声之后,一个年轻的男人从里边走出来,双手负于身后,端正五官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刻着冷漠寡言。

男人一步步朝林宜走来,庭院中叶子落得更厉害,随风飞舞。

林宜认识他,姜祈星,常年跟在应寒年身边的跟班,也是应寒年十分看重的人。

上辈子,她就跪在别墅外苦苦哀求,也是他替她开的门。

物是人非。

恍若隔世。

“什么事?”姜祈星站在大铁门内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林家千金林宜拜访应先生。”安阑抱着怀中的红木盒,朝他礼貌地低了低头。

姜祈星冷冷地看一眼林宜,上前打开铁门,留下一句“大厅里等着”便转头就走。

还是那样的性子,除了应寒年,谁都不在他的眼里。

林宜不禁莞尔,抬起腿往前走去,安阑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风卷落叶,树上沙沙地响,鞋尖踩着叶子往前,如同踩进一段不归路。

两人迈进大门就被眼前的画面慑住了,古欧风格的内设让整个大厅富丽堂皇,奢华不失典雅,明明还是白天,厅内的灯都亮着,泛着冷调光泽。

墙上的油画每一幅都透着张牙舞爪的戾气邪佞。

大厅里围着墙摆着一圈的沙发卡座,每个座位上都坐着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手边都各自备着礼物。

见她进来,众人都抬起头,轻蔑一笑,“又一个来送礼的,等着吧。”

林宜没有说话,从容地走到末座的沙发上坐下来,安静等待。

姜祈星冷漠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中央,语调清冷,“请风和电子的黄老板上楼。”

话音一落,厅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忙不迭地站起来,拉着身边魔鬼身材、打扮新潮的女人往前走去,边走边擦着汗叮嘱,“呆会给我好好表现,好好伺候应先生,能不能请到他就看你的了。”

女人妖娆一扭臀,边补妆边走,“知道啦知道啦。”

言语间的信息再清楚明白不过。

林宜望向其他人,只见每个看起来衣冠齐楚、道貌凛然的人身边都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供做什么用场不言而喻。

安阑也看出这内里的究竟,细眉皱起来,在林宜耳边轻声道,“大小姐,这个应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不正派,要不我们走吧。”

林宜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到时吃了亏怎么办?

“安姨,别紧张,没事的。”

林宜嘴上轻声地安抚着,心下却想,岂止是不正派,应寒年根本是个浑身透着邪性的男人,随着他的飞黄腾达越发乖张桀骜,手段狠辣,弹指间狙杀一间公司,看别人家破潦倒仍谈笑风生,就像对她一样。

可这又如何,他有过人的能力,她还是得求过来。

第29章 三道血伤相还(1)

渐渐的,林宜知道应寒年已经知晓自己到了。

每个宾客的前面都换着茶水蛋糕水果,只有她面前,连杯白开水都没见到。

比她后到的都被请了上去,她始终不被邀请,就这么坐在原位。

就差把她的沙发撤走,在她脑门上贴上“不受待见”四个大字。

安阑感受到其中的恶意,一再要拉着林宜离开,都被林宜按下来。

前有三巴掌,后有竞拍争夺,应寒年不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反而觉得奇怪。

不管今天能不能请到应寒年帮忙,至少要让应寒年不再记仇林家,林家禁不起更多的敌人了,尤其是他这样强大的敌人。

这一等,就等到半夜。

凌晨两点,厅中的人已经全部走尽,只剩下林宜她们,整个大厅显得格外空空荡荡。

中央欧式玉石复层大吊灯折射出来的灯光变得更加冷冽。

“大小姐,林先生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我们走吧。”安阑挂掉电话后看向林宜。

这个时间点,恐怕应寒年已经搂着大美女睡觉了,根本不会理她们。

林宜摇摇头,“应寒年没让人把我赶出去,就是要给我难堪,我既然有事相求,就只能挺着了。”

都等到现在了,这时候走太不明智,说不定会更激怒应寒年。

“非求他不可?”安阑不明白,“外面多的是厉害的公司经理人,你再请一个不就好了?何必受这个苦呢。”

她本来还担心林宜脾气大做不来求人帮忙的事,结果现在发现是做得太好了,好得过头。

林宜笑着道,“再请一个,他的名字也不是应寒年。”

应寒年的手下从无败绩,要是她能请到他做军师,就是十个肖新露都不在话下。

“真有那么厉害?”安阑还是不信。

“以后安姨就知道了。”林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见安阑还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轻声道,“安姨等得不耐烦就看看电视吧,墙上的电视不是没关么。”

安阑往电视上瞥了一眼,深夜档正在重播老剧《大明宫词》,不由得感叹,“这电视剧啊还是以前的看着有味道。”

说完,安阑便认真地看起来,不再嘀咕着要走的事。

林宜陪她,只见屏幕上正演到美丽年轻的贺兰氏在皇帝李治面前跳舞,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韵妖娆,眼角勾媚,令人神往。

“安姨,这个舞我也会跳,我跳给你看。”

林宜有意令安阑放松一些,加上厅中无人,她也不再顾忌,就在厅中央跳起剧中的古典舞。

贺兰氏的舞最令人惊艳处在于无骨般的手指,变化多端,媚柔多情,才会令唐高宗神魂颠倒。

林宜虽然穿着现代装,但精髓学了个八成像,纤长手指轻柔抚面,柔软如蛇,还冲安阑抛了个媚眼。

安阑被逗笑。

最近林宜做事稳重勤奋,性子比从前定了不少,这股小调皮劲反而难以看到。

林宜双手成环半掩住面容,掩不住天然而成的妩媚,转着玲珑身段回眸,正好望向楼梯的方向,应寒年站于扶手边,居高临下地直直望向她,薄唇微抿,漆黑双仁深得探不出究竟,浑身散发着露骨的侵略性。

第30章 三道血伤相还(2)

林宜面色一僵,连忙放下手来,心律都有些不稳。

不管面对应寒年多少次,她还是不自觉心惧。

“林大小姐在我的地方挺能自得其乐。”应寒年站了许久嘲弄开口,身上穿着白色睡袍,伸手随意地拨着一头乱发,俨然是刚睡醒,慵懒极了。

“应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林宜勉强露出笑容,冲他微微低头。

“每日上门求请的人数不胜数,等了一个月的也有,你这算什么久。”姜祈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手上端着托盘,朝应寒年微低首,“寒哥,你的咖啡。”

原来是下来喝咖啡,不是特地来见她。

那也无所谓,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林宜从安阑手中接过红木盒,双手托着向前,笑容真挚地看向上方的应寒年,“应先生,之前林家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见谅。”

说着,她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副牙雕麻将,光泽上乘,看一眼就知手感奇佳。

应寒年看过去,冷笑一声,人懒懒地往下走来,端起姜祈星托盘上的咖啡,不以为意地道,“你不会认为拿副破麻将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了吧?”

“应先生,我是真的很有诚意向您道歉……”

话未说完,应寒年就从她身边擦过,看都不看一眼,只道,“祈星,之前让你算算搞垮宜味食府要多久,你算出来了么?”

林宜身形一僵。

他果然已经在算计林家了。

“三个月。”姜祈星站在一旁应声。

应寒年嗤笑一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不羁地跷起一腿,睡袍在脉胳修长的小腿上滑开,“看来你这点功夫还不到家,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林家就能一败涂地、家破人亡。”

话是对姜祈星说的,应寒年的目光却是幽幽地看向林宜,唇角泛着挑衅的弧度。

他说一个月,他肯定能办到。

林宜站在那里,指尖都开始冰凉,她极力维持着笑容,“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不知道应先生怎么样才能与林家冰释前嫌?”

应寒年低头喝着咖啡,也不回应,只漫不经心地看向姜祈星,“祈星,我突然想泡脚了。”

沉默的姜祈星看看应寒年,又看看浑身僵硬的林宜,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高端品牌的足浴盆被端过来,里边飘着草木的香气。

姜祈星深知应寒年的意思,于是将足浴盆放下后便站到一旁,没有任何继续的动作。

应寒年坐在那里,没有抬脚,一双眼饶有兴致地盯着林宜愈渐苍白的脸,一字不发,却让此刻的气氛都难堪到极点。

安阑看出他的意图,拉着林宜要走。

林宜只静默几秒就推开她,卷起衣袖从容地在应寒年腿边蹲下来,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应先生,我帮您。”

应寒年端着咖啡的手一顿,定定地盯着她,只见她虽然蹲在那里,脸上却不见半点卑微之色,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很认真的事情。

连应寒年身侧的姜祈星都不由得多看林宜一眼,传言中,林宜分明是个骄纵莽撞的大小姐,可现下都被逼替寒哥泡脚了,她还能如此镇定。

第31章 三道血伤相还(3)

“大小姐——”

安阑惊诧地看向林宜,无法置信她怎么会愿意受这种屈辱。

林宜不管他们的心思,只小心翼翼地脱下应寒年脚上的鞋,捧起一只脚放进足浴盆中,指腹仔细地抚过他的脚背,轻轻揉摁,专注地替他泡脚。

应寒年却不遂她心思,猛地抬起脚,恶意地将脚上的水甩向林宜。

林宜蹲在地上,不躲不挡,任由脸上被溅上无数水珠,水顺着她白皙的脸淌下来……

安阑站在一旁看得难受不已,不禁怒道,“应寒年,你凭什么这么羞辱人?你——”

“安姨。”

林宜打断她。

安阑只好收声,不忍地偏过头去,只当看不到。

应寒年冷冷地盯着她,林宜没去擦脸上的水,神色未变地抬头看向他,应寒年好整以暇地冲她挑眉,分明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林大小姐,给我这种满脑子精虫的下三滥、癞蛤蟆洗脚的滋味如何?”

应寒年身体不羁地向她倾去,温热的掌心在她小小的脸上拍了两下,语气凉薄,极尽讽刺侮辱,“不是说把身上的肉一刀刀剐了都不会让我碰一下么?你还挺会打自己的脸。”

她曾经斥骂他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先生,之前都是我不对,我真心地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林宜凝视着他漆黑的眼,不卑不亢。

“原谅?”应寒年像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恣肆冷笑,又倏地收敛笑容,双眸阴沉地瞪向她,“林大小姐,你的记性不好,我的记性不错。”

“……”

“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我,你可是独一个。”

“……”

“你的每个字我都听了,你的三巴掌我也受了,慈善晚宴上让我颜面扫尽我也扫了。现在要我放过林家,晚了!”

应寒年恶狠狠地道,忽地站起来,擦都没擦一下脚就穿进拖鞋里,将咖啡杯重重地砸向面前的茶几。

杯子破裂,碎片四溅。

怒意横生。

大厅里寂静如死。

应寒年转身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林宜淡然的声音,“应先生,我打了您三巴掌,现在加倍还您。”

加倍个屁,她能还什么?

应寒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又传来中年女人的惊叫声。

他猛地回头,就见林宜站在那里,手上正抓着一片咖啡杯碎片,碎片尖锐一角死死地插进自己纤弱的手臂上,鲜红的血顿时汩汩而出。

“……”

应寒年震惊地睁大眼。

“还剩两下。”

三巴掌,她以三道血伤相还。

林宜目光坚韧地看向他,咬着牙关拔出碎片,又往自己的臂上狠狠刺去,毫不留情,甚至残酷地左右深绞,由着鲜血越流越多,淌满整条手臂。

要不是她面白如纸、满头冷汗,他几乎以为她是扎在别人手臂上了。

林宜疼得人都有些恍惚,只能逼着自己清醒,今天要是解不了和应寒年的结,今后林家比前世处境还要艰难。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安阑从后抱住她,拼了命地去抢她手中的碎片,也不知道林宜哪来的力气,就这么死死地抓着碎片,拔都拔不出来。

第32章 我护你一程(1)

林宜不管安阑,只看着灯下的男人,握紧碎片再次扬起手,“应先生,还剩最后一下。”

说完,林宜咬紧牙关往自己的手臂上刺去。

“你他妈疯了!”

应寒年疾步冲过去,一把打掉她攥紧碎片的手,脸色铁青。

“应先生,我真的是诚心……”

林宜还在试图和他解结,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哑了声音,人在安阑怀中瘫下去。

安阑吃力地抱住她,一只手突然向前一把将林宜拉过去,安阑回过神时,应寒年已经将林宜横抱而起,转身就走。

“你放开我家大小姐,你想对她做什么?”

安阑一向稳重,但此刻也失了分寸,激动地要冲向前。

应寒年回头,冷冷地朝她投去一眼,犹如鹰隼,竟生生地吓得安阑不敢再动,等再想往前时,便被姜祈星拦住。

知道应寒年为人狠辣,桀骜不羁,不轻易妥协,所以林宜给自己下手下得特别狠,就是要慑住他。

太狠的结果就是手臂上传来的锐痛冲进身体百骸,痛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恍恍惚惚中,林宜感觉到应寒年抱着自己一路疾行,视线晕眩,天地颠倒,只隐约看清应寒年收紧的下颌线。

她人被放到一张柔软的床上,林宜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忽然发现房内的布设和前世死前看到的一模一样,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人清醒不少。

应寒年居然把她抱到他卧室了。

上一世,她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被毒药万蛊噬心般的折磨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疼还是怕,林宜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寒发凉,有种立刻逃离的冲动。

她死死地咬住牙,从床上坐起来要走,却见应寒年拎着医药箱在她床边坐下来。

应寒年没什么好脸色地拿起纱布去擦她满手臂的血。

林宜想起自己死之前,他也是摸了自己的脉,断定她身中剧毒,他应该是懂些医理,于是放心让他处理伤口。

这是和解的好机会。

林宜断掉自己想逃的心思,人往床背上靠去,虚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讹人讹到别人家里,林大小姐,你也算是厉害。”

应寒年嘲讽着她,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她刚感觉更疼一些时,他的药已经上完,开始包扎伤口,似乎他是做惯这种事情的。

应寒年替她包扎好,手上沾了不少的血,他站起来离开,手腕突然被握住。

柔弱得没有力道。

可应寒年还是停住了,低眸冷冷地睨向她,“干什么?”

“应先生这样算是原谅我了?”

林宜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硬是挤出一点笑容问道。

“我是怕你的血脏了我的地方。”应寒年咬牙切齿地道。

林宜的笑容更大,“那就是原谅了。”

以应寒年的为人,真怕脏,还不直接把她赶出去。

还好,这一把赌赢了。

“有病!”

应寒年瞪她一眼,甩手离开。

……

偌大的浴室里,西方古典的墙砖在阳光下泛着光。

应寒年弯腰站在洗手台前,将一双手上的药水与血渍清洗掉,随意地一甩手,他退开一步,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目光变深。

第33章 我护你一程(2)

那一双小手托起自己脚的触感够软够舒服,搞得他多为难她一会的心都没了。

第一眼的惊艳,第二次啃薯片的可爱,还有这一次将碎片刺进身体里的毫不犹豫……以及她跳舞时的妩媚,他是唐高宗也得栽在那样的妖歌曼舞上。

林宜,这女人到底有多少面?

应寒年抬头,只见姜祈星走进来,替他取下毛巾。

“没见过这么疯的女人。”

应寒年接过毛巾冷哼一声。

闻言,姜祈星开口,“有点像寒哥你以前。”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使说话也语调平淡,很少有起伏。

“她?像我?”

应寒年不屑一顾地冷笑,手上慢条斯理地擦着。

“当年在生死街上,寒哥你可比她疯多了。”

姜祈星道。

生死街是某个小国的一条街道,当然不是原名叫这个,只是那里龙蛇混杂,什么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抽应有尽有。

在这里,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久而久之,街的原名没人记得,生死街三个字却深入人心。

应寒年与姜祈星,就是在生死街长大的,说出生草根都是抬举,在那里长大的孩子根本就是贱根。

两人出来多年,已经很久不提那些往事,突然提起,应寒年的目光沉下来,暗流翻涌。

姜祈星自知说错了话,便静默地立在一旁。

应寒年抬起腿离开,回到卧室,只见林宜已经从床上下来,白着一张脸正吃力地往外走去,见到他仍是挤出一抹似真挚又似客套的笑容,“应先生。”

“要走了?”

应寒年冷冷地瞥她一眼,她整条左臂垂着,隐隐有红色从纱布中透出。

“嗯,太晚了,不耽误应先生休息。”

林宜微笑着道,能和应寒年冰释前嫌,她这一趟就算没白来。

他的那个卧室她实在是呆不下去,每一秒都能让她想起死前的画面。

说完,林宜忍住疼痛往前走去,越过应寒年慢吞吞地走着,脚下疲软得厉害,只能凭着意志强撑。

“听说你要管理分店,我护你一程,怎么样?”

应寒年磁性的嗓音传来,幽幽的。

有那么一秒,林宜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回过头,应寒年慵懒地靠落地窗而站,薄唇间抿着一支烟,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黑眸中刻着意味不明。

空气凝滞。

林宜虚弱地站在原地,眸光浮动。

不可否认,应寒年能主动开这个口让她惊喜,她本来想等身体好一些再来送礼请帮忙的……

“应先生不是说过不会再给林家第二次机会么?”她疑惑地问道,声音虚浮有些哑,他居然会主动开口。

闻言,应寒年冷笑一声,“我不是给林家机会,是给你。”

言下之意是他清楚她的处境,知道她在和家里的继母斗……这个男人聪明得可怕。

这提议让林宜很心动,可他是生意人,还是个从不肯吃亏的生意人。

“你要的报酬是?”林宜问道。

应寒年没有急着回答,打亮打火机,低头去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指腹捏着烟拿下,缓缓吐出烟圈,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第34章 我护你一程(3)

末了,应寒年垂下捏着烟的手,抬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苍白的脸,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林大小姐,你也不是三岁孩子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不用我说得特别清楚吧?”

竟然是要这个。

林宜全身发冷,眼前掠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他将她压在床上的轻狂、放肆,事后的侮辱、不屑一顾……

他身上的体温烫得能索人性命。

再活一世,面对应寒年,她竟然还是要以身相赔。

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应寒年又咬了一口烟,“怎么,要时间考虑?”

林宜摇摇头,虚弱地问道,“那请应先生先给我一点诚意看看。”

闻言,应寒年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刚刚还任由我刁难,这会儿一抓住时机就开始占主动,林宜,看来S城的人都小看你了。”

这位千金大小姐能收能放得很。

“……”

林宜默,体力不支,即使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

应寒年靠在落地窗上,看着她这个情形看了一会儿,道,“你出门不会什么都没带吧?”

“资料在我安姨那里。”

林宜明白他的意思。

应寒年嗤笑一声,“林大小姐果然是有备而来。”

他一通电话,姜祈星很快将文件送上来,应寒年就这么站在那里翻着里边的内容,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林宜安静地等待,因伤势而神色恍惚,脸色苍白,完全是在强撑,努力让一双眼睛维持些许清明。

片刻后,应寒年开口,嗓音磁性,充满嘲讽,“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种把算计和野心写得如此直白的东西了。”

“……”

林宜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运营方式刻板老套,用人陷阱多,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应寒年随手将文件往旁边的垃圾筒一扔,抬眸凝视向她,眸子黑得深不见底,“香榭街那边确实是十几年来都不改的旺流地段,但离不远的房子刚被收购,很快要拆。”

林宜愣了下,她去那边实地考察过多次,却没有观察过周围房子的动向。

“那边是要建什么吗?”她问道。

“地铁,一个月内拆房,三个月内动工,官方到时才会宣传。”换言之,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

林宜吃惊地睁大眼,要建地铁新线的话,香榭街那边的路肯定会被封掉,之前人流再旺也没用。

原来肖新露打的是这个主意,看似给她选个旺址,可她前脚把分店装璜好,后脚门口路一封,断了人流量,她那500万要赚到何年何月?

出师未捷身先死,恐怕到时她林大小姐又要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懂了?”

应寒年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已经想通内里关节。

“原来是这样,多谢应先生。”林宜冲他点了点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就先告辞了。”

“你的答案。”

应寒年目中锐利,步步紧逼。

答案。

林宜从他身后的落地窗望出去,能清楚地看到山的脉络,看到有风卷叶子,寂寥落索,与死前的那一晚像,却又不像。

第35章 伤势恢复不好(1)

“好。”

林宜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身体里响起。

得到满意的答案,应寒年唇角的弧度深了些,“行,今天就先放过你,你伤得不轻,去医院缝两针,我会再找你。”

“好。”

林宜点点头,转过身体一步一步走下楼,每一级踩下都晃动到手臂,痛到钻心,她强忍着往下走去。

应寒年站在原地,望着林宜离开的方向,想再抽烟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回头,顺着林宜刚刚看的方向望出去,这里的风景怎么招她了,那一双眼怎么看怎么跟堪破人间七情六欲似的……

伫足许久,应寒年才离开。

……

伤口有些深,林宜又去医院缝了两针,等回到家里已经快天亮。

安阑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来,替她盖好被子,没有走,就坐在她的床边,一脸忧虑,“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别怪安姨多嘴,就算那应寒年能力再强,你也不用这样拿命去拼。”

请不到应寒年,还请不到别人了吗?竟然傻到拿碎片刺自己。

林宜知道安阑是关心自己,淡淡一笑,“安姨,他能让我少走很多弯路。”

应寒年的成功并不偶然,他手上掌握着太多的风向,又有过人的手腕,有他在,她等于有了一个无敌的后盾。

“谁不是从弯路里走出来的。”安阑认真地道,“大小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么聪明,管理一家分店而已,我相信你很快能上手。”

闻言,林宜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低哑地道,“人的确能从挫折中成长,可那需要时间。安姨,我没时间了……”

三年,肖新露用三年时间把林家据为己有,囚禁他们父女,让他们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只有三年而已,所以她不能碰壁。

她要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正确,才能颠覆发生过的一切。

“你胡说什么呢。”安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安姨,我的意思是我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我要步步正确地往前走,守住林家,守住爸爸……还有你。”林宜抓紧安阑的手,眼中尽是坚定。

安阑错愕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想不起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是什么模样,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却仿佛换过魂魄似的。

安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道,“你啊,现在想法深得我都看不透了。”

林宜缓缓闭上眼,张开发白的唇,弱弱地道,“安姨,我和应寒年结交,包括受伤的事不要告知任何人。”

爸爸知道了会担心会愤怒,肖新露知道了只怕又要做什么文章。

“好,我知道,大小姐你快睡吧。”安阑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地拍她的背。

灯光温暖得正好。

“安姨,以后别再叫我大小姐了,在我眼里,你不是下人,你是亲人。”林宜闭着眼道,声音翁翁的。

安阑的手一僵,怔怔地看着她,好久才有了新的动作,眼底已经被一片水雾蒙住。

……

翌日一早,凉风送爽,林家的庭院里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很是热闹。

第36章 伤势恢复不好(2)

肖新露坐在妆镜前给自己化妆,眉笔轻轻勾勒,镜中的女人年轻动人,看着就生命力旺盛,她拿起口红抹上一层色彩,更添美丽。

肖新露满意地看着妆镜,心情很好。

林冠霆要出门巡视国内分店,一圈走下来起码也要两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林宜的新分店已经凉透了。

到时,她再说自己后来已经察觉那边的选址不对,劝过林宜,但林宜不听一意孤行,还未开业就亏了一大把。

她向来温婉柔和,而林宜一向骄纵不屑解释,林冠霆自然会偏向她这一边,认为女儿不过是表面上装乖,到底是扶不起的阿斗。

想到这里,肖新露的笑容更深了,换上一件限量的真丝长裙穿上,往楼下走去。

餐厅里,林冠霆和林宜已经坐好,两人正说说笑笑。

笑吧。

她不会让他们父女和谐太久的。

肖新露眼里掠过一抹阴险算计,随即又换上笑脸上前,从后搂住林冠霆的肩膀,“早啊,冠霆,小宜。”

听到她的声音,林冠霆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一把拉开她的手,“你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冰冷如霜的声音。

肖新露笑容一僵,下意识去看林宜,只见她正端着杯子喝牛奶,一副什么都与我无关的模样。

“怎么了?”

肖新露在林宜的对面坐下来。

“砰。”

林冠霆把一个黑色文件夹拍到她面前,冷冷地道,“看你选的好地址,香榭街那边要建地铁,幸好小宜做事周详,发觉问题,不然前期投资就全白砸了。”

闻言,肖新露心下一沉,而后惊讶地道,“建地铁?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是真的吗?”

林冠霆眼中有着愠怒,“你明知道我对新分店的事多紧张,结果却连选址的事情都没办好,宜味食府也是老牌子了,让人知道我在S城自己的地方都选不好址不是丢尽脸面?”

这其中可不光是损失钱的事情。

肖新露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搁在腿上的手死死地握紧成拳,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蒙着水光,“对不起,冠霆,这次是我的失误,是我不好,我没弄清楚就定了这个地方……”

林宜瞥她一眼,心中冷笑,安静地喝自己的牛奶。

见肖新露湿了双眼,林冠霆的脸色缓下来,肖新露还未来得及暗喜,就听他叹一口气,“也怪我不好,太过信任你,你本来就还年轻,很多也要再学习。”

“……”

肖新露的手握拳握得更紧了。

“上次你提出去财务,这事我看先放放吧,你连店址都选不好,到时再批了不该批的钱出去。”林冠霆道。

听到这话,肖新露的脸色一片苍白,却又不得不吃了这个恶果,她含泪点头,“好,我现在确实还不够能力去财务。”

“嗯。”林冠霆点点头,又看向林宜,目光温和,“小宜,这次你做得很好,这样我也能放心去巡视国内分店了。”

林宜浅浅一笑,“爸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有什么不懂的我打电话和你说。”

林冠霆深感安慰地点点头,匆匆用了一点早餐便离开去赶飞机。

第37章 伤势恢复不好(3)

餐桌上只剩下林宜和肖新露。

肖新露伸手抹掉眼角的泪,眼底是浓浓的不甘,很快又被她掩饰掉,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黄金虾放到林宜的饭上,“小宜啊,你是怎么发现香榭街那边有问题的?”

林宜抬起头,一脸骄傲地看向她,“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

小小的得意劲全写在漂亮的小脸上,又草包又让人愤怒。

“……”

肖新露被噎住。

“我不过随便逛逛,就发现那边有人在搬家,原来是要拆迁了,我让爸爸的秘书细查一番就查到那边要建地铁了。”林宜得意洋洋地道。

“……”

瞎猫撞上死耗子。

肖新露气得头疼,脸上还是笑着,“来,别光喝牛奶,喝点这个海鲜汤,美容的。”

她还没盛好,一直站在旁边的安阑就伸手拦上来,低着头道,“林太,大小姐早上说胃口不好,只想吃点清淡的。”

说着,安阑又将林宜饭上的黄金虾夹走。

肖新露见状顿时怒不可遏,一个管家都敢指手划脚了,她刚要发怒突然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她按住怒意,低头用餐,全程暗中观察着林宜。

林宜化着淡淡的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唇上的口红少了一些后露出的颜色分外苍白,目光也透着无力,时而拿筷子都有些手抖。

不吃虾,不喝海鲜汤,这是怕发物?

难道是受伤了?

肖新露眼中掠过一抹疑惑,没再说话。

两人相安无事地用了一顿早餐。

……

林冠霆离开后,林宜不用给肖新露什么面子,专心养伤,连吃饭都不出来,躲在房间里查阅各种各样的资料。

“咳咳。”

林宜咳嗽两声,一杯白开水搁到她面前,林宜露出笑容,“谢谢安姨。”

“怎么又起来了,感冒着就好好休息吧,看看你小脸白的,小心发烧。”安阑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自从受伤后,林宜的脸色就没好起来过。

“没事,我最近吃那药吃得老想睡觉,结果到现在还没定下店址。”分店的事拖不得了。

“新店址不是定在万物城商场么?”安阑不解地看她,强硬地扶她起来往床边走去,“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去做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咳。”

林宜步子发虚地走到床边坐下来,几步路就让她累得恍惚,她虚弱地往后靠去,细眉微蹙,“安姨,我没什么把握。”

新店址是她自己定的,可她因为伤势一直在休息,都是安阑去实地看、联系商场,不是不信安阑,而是第一次做生意,没有亲手参与,总怕中间会出什么纰漏。

“大小姐……小宜,我发现你最近就是想太多了。”

“都是这药,要不我不吃药了,还能精神点。”林宜突发其想。

“不行不行,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你的伤也没多好转,怎么能停药。”关于她的身体健康,安阑不容她胡来。

“可是……”

林宜有些无奈地咬住泛白的唇。

她不知道自己选的店址行不行,她太怕输了。

要是这时有人能给她一颗定心丸就好了。

第38章 伤势恢复不好(4)

正想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林宜拿起手机,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欧腾酒店总统套房6808。应寒年。】

没有更多的文字内容。

酒店,总统套房,这男人来要报酬了。

林宜看向自己放在书桌上的大量文件,凝眉思索,也好,有真神可以问,何必自己埋头苦读找答案。

林宜收起手机,看向安阑,“安姨,你再去帮我探听探听万物城那边还剩下多少铺面没有租出去。”

“行,那你睡上一觉,回来我给你熬汤喝。”

安阑不疑有它,安排林宜睡下之后便出门了。

房间内安静,林宜等了一会儿便强撑着起床挑衣服出门,安姨要是知道她和应寒年做了怎样龌龊的交易怕是会痛心疾首。

可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天气还没变凉,可林宜一出去就呛了一口风,凉意渗进骨头里,她不禁又回去拿了件大衣披上。

车子一开出林家大门,林宜就听到一声喜出望外的呼喊,“小宜!”

她侧目,只见路边的大树下,舒天逸穿着她以前最喜欢的白衬衫站在那里,一张脸五官分明,帅气极了。

司机回头看她,林宜冷冷出声,“不用理他。”

“是。”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

舒天逸见车停都不停,连忙扑向前,双手拍着车窗,满脸的愧疚痛心,黑眼圈极深,看起来比她病得还厉害。

“小宜,你听我解释,慈善晚宴的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谢心没什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舒天逸拼命道歉,跟着车子往前跑。

林宜正过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死性不改。

都被捉奸在床了还想和她复合,这是对她林家的财产有多大的奢想?

“加速。”

林宜冷漠地道。

“小宜,小宜,你听我说,我这些天一直都很想你,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走,我连工作都辞了,就为了得到你的原谅……”

舒天逸拍着车窗痛苦地说着,忽然,车子快速往前,他脚下一扭,没有跟上,整个人倒在地上,连滚几圈,连吸好几口车尾气。

林宜冷眼往后望去,看着舒天逸狼狈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

车停在酒店前,林宜直接进了电梯,一路看着上面的数字飙向几十层。

从电梯里出来,她照着应寒年给的房号向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姜祈星,没有打招呼,开门后他就站到一旁。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的鞋,自嘲苦笑,这一步总要迈过去的,她没再多想,抬起腿进门,只见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桌上开了一瓶红酒醒着。

“应先生呢?”

林宜脱下身上的大衣问道。

“寒哥在上面。”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回答。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这一层不已经是酒店最高了么?”

还有什么上面?

姜祈星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门,林宜疑惑,只好跟在他身后。

姜祈星一路往前走去,直走到一扇紧闭的安全门前,他推开门,高层的风呼啸而进,吹得林宜差点往后倒去。

好冷。

她强忍着往外望了一眼,外面是一条旋转而上的楼梯,扶手很低很矮,抬头往上望去,就看到一双修长的腿垂在护栏外侧。

第39章 我现在想要……(1)

再定睛一看,竟是应寒年坐在最高处的护栏上,没有一点保险措施,腿还一晃一晃着,跟在家里一样悠闲自在,脚上的尖头皮鞋在阳光下跳着光,痞气十足。

这酒店足有六十几层,他就这么坐在外面是不要命了?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眼看着高处的风刮过来,他的衣角在白云下方翻飞,仿佛会随时掉下去。

她倒吸一口气,从安全门退回来,应寒年玩世不恭的声音伴风传来,“林大小姐,上面的风景好,过来欣赏。”

“……”

林宜当机立断地倒退两米。

“上来,我就教你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赚最多的钱。”

“……”

林宜果断地又往后倒退三米。

开什么玩笑,她留着命是要守住林家,不是陪他应寒年疯的。

林宜一直退到总统套房里,人被风吹得更虚几分,她扶着餐桌坐下来,还没坐稳,应寒年就从外面走进来。

应寒年脱下身上的西装扔到一旁,松着领带,英俊的面上神色轻松,眉峰凌厉,双眼漆黑,只稍稍一站,气场便压住所有。

林宜看向他,忍不住问道,“你到上去面做什么?”

“解压。”

“……”

谁没事不用任何安全措施爬六十层高楼就为解压?他压力是有多大。

林宜懒得理他,应寒年却走过来一把将她捞起,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来,又把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霸道地将她圈进怀里。

他的气息一下子全部倾袭过来,让她觉得逼仄无比。

她不安地动了两下就安静下来。

应寒年圈着她掏出手机,语气有些张扬,“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怎么样?”

林宜坐在他的腿上看过去,只见张张都是高空拍摄。

蓝天白云凌空之下,他一个人站在酒店的最高处护栏上,短发被吹浮,眼角上挑,眼中极尽张狂桀骜,毫无惧意,整座城市都在他的脚下,像踩着万物众生一般。

这种照片看着都令人深度不适,觉得脚下虚浮。

林宜按下他的手机,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应寒年圈紧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不乱喷香水,乖女孩。

“你四处替人办事筹谋无非也是为了敛财,一个对金钱有浓烈欲望的人不应该最怕死了享受不到么?”林宜转头看进他的眼里,淡淡地问道,“再说,你做这种危险的事,就不考虑家人会担心么?”

高空拍摄,这种极致危险的事情每年死在上面的人不在少数,他应寒年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闻言,应寒年自嘲地勾了勾唇。

家人,他哪还有什么家人。

他轻笑一声,抬起手刮了刮她小巧的下巴,嗓音磁性,“林大小姐,今天免费再多教你一样东西。”

“什么?”

“一个人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格外清醒,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应寒年忽然收敛了笑意,一双眼深如万丈悬崖。

林宜听着,忽然想到自己死的时候,那时,她只想将肖新露和舒天逸一齐拖进地狱。

“那你想要什么?”

她顺他的话问道。

第40章 我现在想要……(2)

应寒年眼中有什么一晃而过,随即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弧度,俊庞慢慢逼近她,呼吸几乎喷薄到她脸上,薄唇微张,“我现在……想要你!”

话音未落,林宜就被他横抱而起,应寒年将她抱进总统套房的卧室,往铺着玫瑰花瓣的床上一扔就欺压下来。

她的腰间被狠狠地揉了一把。

林宜痛得低吟一声,应寒年低下头便无所顾忌地吻上她的唇,喑哑开口,“见你第一面我就想这么干了,想摸摸你这腰是不是真有看上去那么软。”

“……”

“现在看来,比我想象中还他妈要软。”

“……”

低俗的字眼从男人的唇间发出,他的身躯如泰山般压下来,呼吸没进她的唇间,品尝不到什么亲吻的感觉,恍恍惚惚间,前世的画面袭上来……

男人留在她身上的齿痕、男人不屑的冷笑、男人侮辱的眼神、以及他无尽的索夺。

他的侮辱后,她就死了,死于万蛊噬心的毒。

痛。

真的很痛。

林宜身体顿时被冷汗浸透,脑袋里全是前世的片断,她推拒着眼前的男人,小声而虚弱地道,“应先生,等、等下,我还有问题请教你。”

“小东西,谁教你在男人的床上问东问西?”

应寒年不满地抓住她乱动的手按到床上,低头含住她的唇又吮又咬,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蓦地,他停下吻她的动作,双眼逐渐眯起,视线冷冽地落在她的唇上。

口红被吻掉后,她的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分明是病态。

应寒年冷下眼来,就这么跨坐在她的身上抓起她的手把脉,又将她袖子拉上去,纱布裹着她细瘦的胳膊,有新鲜的血色从里边隐隐约约地透出来。

“你什么情况,养了一个星期还在往外渗血。”

天生不凝血?

应寒年烦燥地将她的手丢到床上,他特地等了一周的时间,结果送上门来的还是个病人,那还有什么兴致。

林宜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来,手抓住胳膊,虚弱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这两天感冒了所以恢复特别慢。”

“我不是让你去医院缝线?”应寒年低眸,目光阴厉地绞着她,“林大小姐,你该不是为了刻意扫我的兴吧?”

要真这样,他会让她后悔的。

“没有。”林宜摇摇头,唇色发白,“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么会反悔,可能是医生开的药不好,我明天去复诊的时候让医生换种药。”

像是为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应寒年冷声道,“你的药呢?”

“在我包里。”

应寒年利落地从床上下来,不一会儿就拿来她的包,往她身边乱倒一气,什么东西都被倒出来了,动作粗鲁得厉害。

林宜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手臂上的疼痛隐隐约约地刺着她。

应寒年从中拿出一瓶药,从里边倒出一颗红白胶囊,直接拧开,往掌心上倒出一些黄色粉末。

见状,应寒年不由得看她一眼,眼中有着嘲弄讥讽,“林大小姐,看来你的仇家也不比我的善良多少。”

第41章 我现在想要……(3)

“什么意思?”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应寒年竖起手,任由掌心的粉末似细沙般缓缓落下,“这种胶囊的粉末是白色的。”

听到这话,林宜吃惊地坐直了身体,脑中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你是说我的药被人换了?那是毒药吗?”

又是肖新露。

看来那天早餐时,安姨不让自己吃虾喝海鲜汤被她发现了端倪,这女人还真是亡她之心不死。

“真是毒药你还能活到现在?”应寒年冷哼一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被扫了兴致的他满脸愠色,“你最近什么症状?”

“一直昏昏欲睡,我还以为是药的副作用。”

林宜有些痛恨自己的不小心,她只想着将来自己会被毒死,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肖新露就敢对她下这种黑手了。

是因为她在爸爸面前害肖新露不能去财务主事敛财,所以肖新露报复?

顺便还能让她没有精力去处理新分店的事,等爸爸回来,看她一事无成,心中形象又要大打折扣。

这个女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林宜抿紧嘴唇,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又看向应寒年不豫的脸,“应先生,那今天……”

“我对病怏怏的女人没兴趣,你走吧。”

应寒年蹙了蹙眉,不耐烦地道。

下逐客令了。

林宜深提一口气从床上下来,把东西一件件收进包里,看到自己放的一张纸后,又拿出来递给应寒年,请教道,“请应先生给点意见,咳……”

她身体虚弱得厉害。

应寒年狐疑地看她一眼,接过纸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冷笑,“林大小姐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啊,一点报酬没给,却要我三番两次地教你。”

摆在眼前的女人吃不到,应寒年心里窝火得厉害。

“咳咳。”

林宜又咳两声,刻意偏过头,没有对着他,也没有走,就这么倔强地站在那里。

“还赖着不走了?怎么,这么想被我睡?”

应寒年猛地站起来,一步站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直逼她眼前,薄唇勾着嘲讽的笑,“也行,只要你不怕拖着病体被我为所欲为,我就教你。我应寒年从不做亏本生意。”

本是讥讽她的一番话,林宜却是丝毫迟疑都没有,伸手就开始拉下腰侧的竖式拉链,露出纤细白皙的腰线。

应寒年看得眼睛都红了,笑容收敛起来,“林宜,你又要疯了是吧?”

说他不要命,她不照样疯得厉害?

“……”

林宜不声不响,开始拉自己的裙子。

“妈的,滚!”

应寒年一把扯过她的包扔出门外,眼中全是厌恶,“林宜你怎么这么贱,你不怕,我还担心被你过了病气,立刻给我滚!”

“……”

林宜呆呆地看向地上的包,脑子被他的怒吼震了下,她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裸露的肌肤,忽然回过神来。

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现在做的和上辈子做的有什么不同?不过又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换回些什么,可应寒年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上辈子没求到的,难道这辈子就能求到了?

第42章 我现在想要……(4)

林宜白着脸倒退两步,突然间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拉上拉链,跌跌撞撞地往前,捡起包就走,一句话都没有。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本来不爽的心突然堵了下,很是不舒服。

林宜步步踉跄地走出去,迎面正见姜祈星进来,两人擦肩而过。

林宜头晕得厉害,人摇摇欲坠,她连忙扶住旁边的墙站住,缓解着不适。

好难受。

忽然,姜祈星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万物城?”

林宜一怔,他看到了她留下的那张纸。

“万物城背后是牧氏家族,背景雄厚,地段虽偏但周围交通极为便利,小区密布,更有庞大的地下停车场给予方便,一旦运营势必会迅速成为S城新的黄金生活圈。”应寒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她也不算笨,知道选在那里开分店,大投资自然有大回报。”

听到自己要的答案,林宜没有多开心,眼中一片苦涩。

其实她可以自己做到的,其实她明明知道上一世牧氏家族辉煌不可一世,所建之处皆为旺地,却仍害怕这边的万物城有什么万一……

为什么会那么没自信呢,为什么非要问一下应寒年才觉得安心。

明明惧怕这个男人,明明想远离这个男人,为什么还……林宜自己都不懂自己对应寒年怎么会产生这么矛盾的心思。

可能知道他将来太强大,于她就像个外挂似的存在,她太想要赢了吧。

“寒哥,这个林宜还要再给你关注着么?”姜祈星的声音又传来。

林宜身体一僵,静听着卧室传来的动静。

一阵静默后,应寒年冷漠的声音传来,“不用了。”

末了,又听他道,“怎么,你很惊讶?”

姜祈星道,“我以为寒哥对她有些特别。”

闻言,应寒年嗤笑一声,“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一时冲动想找个消遣,结果是连连败兴,我要什么女人没有,再说她身上事背得太多,我睡了她还得天天给她擦屁股,烦。”

粗俗的字眼尽显冷血无情。

“知道了,寒哥。”

姜祈星应道。

林宜靠在墙上,听着应寒年的话,脸上掠过一抹难堪,随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抬起脚离开。

她该谢谢应寒年骂醒了她,否则她会继续把自己的自尊踩得一无是处,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纸筹码。

靠别人是长久不了的,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这样断了最好,不用结仇,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

难得的好阳光晒着整个辉煌亮丽的林家,林宜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整个人沐浴在暖暖的光线下,暖得令她犯懒,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高跟鞋踩在阳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阵香水味扑鼻而来,林宜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随即肖新露装模作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这身体怎么还不见好,小可怜的,我看着都心疼。”

林宜缓缓睁开眼,看到肖新露的笑容满面,懒懒地道,“你可别咒我,我最近好多了,只是习惯睡午觉,不太想动而已。”

肖新露一听顿时有些暗喜,她最近已经没有换林宜的药了,她要林宜好起来,这样落在林冠霆的眼里才像是偷懒装病。

楼下传来车子的响动,肖新露知道林冠霆巡视全国分店回来了。

第43章 继母害女(1)

再看林宜,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计上心来,微笑着道,“小宜,我听说舒天逸最近两个月天天都来,就为见你一面,熬得人都瘦了,你都不见?”

整整两个月,肖新露也是佩服舒天逸,金钱对人的诱惑真是够大。

听到这话,林宜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在摇椅中侧过身体,用被子牢牢地盖住自己,轻喃一声,“那个傻子……别再说了。”

傻子?这心痛的语气……

肖新露一怔,莫非林宜还真被舒天逸两个月的道歉打动了?这样也好,把舒天逸再安排到林宜身边,对她有利无害。

“好好好,不说他不说他。”

肖新露伸手柔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计算着林冠霆上来的时间,问道,“那分店的事呢,既然你现在身体好了,也该筹谋分店的事,总公司对这次的新分店很重视。”

“你很烦啊,我想睡觉。”

林宜不耐烦地推她。

“我的大小姐,不是我要烦你,可你爸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总得做点什么,不能一味躲在家里睡觉。”肖新露苦口婆心地道。

“你别烦我了行不行,吵死了!”

林宜转过身背对她。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怎么和你阿姨讲话的?一点教养都没有!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身体不好,着急结束巡视赶回来,结果你是躲在家里睡觉偷懒!”

时间掐得正正好。

肖新露心下一喜,抬起头只见林冠霆已经站到阳台上,满脸怒色,她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臂膀,“冠霆你回来了。”

“嗯。”

林冠霆内疚地看她一眼,随即又怒气冲冲地瞪向林宜。

林宜已经从摇椅上起来,站在那里,弱弱地看着他,“爸爸。”

“你给我下来!”

林冠霆怒不可遏。

肖新露温柔地劝道,“你别这样,一回来就气冲冲的吓着孩子,小宜就这脾气,我都习惯了,她没恶意的。”

“她还没恶意?她再不好好改改这脾气,以后怎么继承宜味食府!”

林冠霆气得额上青筋直跳。

明亮的大厅里气氛紧张,女佣们都悄悄地躲到边上。

肖新露软软地倒在沙发上摆弄指甲看好戏,林宜一个人被罚跪在母亲的遗像前。

林冠霆站在她的身侧,点了三根香插进香炉,看着亡妻美丽的脸庞愧疚地道,“小如,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女儿,你别生气。”

肖新露冷眼打量着遗像中的女人,林冠霆当初就是看她和亡妻有六、七分相似才娶的她,有时候看着遗照都感觉是在看自己,真是晦气。

那边林冠霆和亡妻说完,就低头瞪向林宜,怒斥道,“出门之前,我还以为你性子改好了,说什么愿意继承宜味食府,肯从分店做起,原来都是装给我看的!”

“……”

林宜跪在软垫上不说话,垂着头,安静地任由他骂。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纵跋扈、任性妄为,以前是不想上学天天装病跑出去玩,现在倒好,躲家里偷懒就是为了不做事,都20岁的人了,你这样将来怎么成大器?”林冠霆过疾言厉色,气得胸口难平。

肖新露看着,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这次的美甲修得真是不错。

“我问你,我让财务拨给你准备新分店的钱是不是都拿去买衣服买包包了?你怎么就这点出息!”林冠霆恨不得把手戳到她的头上点醒她。

林宜依旧沉默。

“还学会犟着不说话了?你想气死我!”林冠霆抚住胸口,大口地呼吸着。

林宜跪在那里,启开嘴唇淡淡地道,“爸爸你一来就骂我,根本没要听我讲。”

“那是我已经看到事实了!”林冠霆气愤地道,“在我面前你扮着乖巧,转头对着新露呼呼喝喝,林宜,你现在还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

林宜闭上嘴,再不开口。

“你这孩子,越学越坏,不能再惯你了,我今天非打醒你不可。”

林冠霆脱下身上的西装甩到一旁,抓起一旁的杂志卷起往林宜背上打去,边打边痛骂,“我天天在外面奔波操劳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继承我和你妈妈辛苦创立的宜味食府,结果你呢?一天天的只知道吃喝玩乐!”

“……”

“今天就敢以开分店为借口私吞公账,将来宜味食府交到你手上,你还不全败光了?”林冠霆一辈子最看重宜味食府,容不得有一丝差错,此刻火越发旺盛,杂志疯狂地打在林宜的身上。

疼痛悉数落下来。

林宜咬牙强撑,唇抿得紧紧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肖新露看着这一幕差点要拍手叫好,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起来假模假样地劝上两句,一个身影如风般从外面冲进来。

“林先生,你打大小姐做什么?”

安阑提着公事包跑进来,上前就拦住林冠霆,满脸急色。

林冠霆见到她,脸色沉了沉。

安阑很早就进了林家,帮他照顾林宜,打理林家,可以说,林冠霆是看着她从青春少艾熬到脸上有了皱纹,这都是为他们父女付出的。

换作平时,林冠霆是很敬重安阑的,但今天,他正在气头上,瞪着安阑口不择言起来,“你还好意思拦,都是你教的,把林宜教得这么不像话,我看也到炒你的时候了。”

安阑震惊地看向他,难以置信地反问,“林先生,大小姐到底怎么不好了?她身体不好还记着分店的事,四处奔波定下新店址,又在多数竞争者杀出一条重围,拿到了万物城的铺面,连轴转的操劳让她病时好时坏的,一直没康复。我不明白,这样的大小姐哪里不好了?”

“你说什么?”林冠霆惊愕地看着她,“新店址定好了?”

万物城,那倒是不错的所在。

肖新露在沙发上坐直身体,眉头蹙起,新店址定了?她怎么没有收到风。

林宜跪在地上,身体微晃。

安阑从公事包中拿出文件递给林冠霆,“这些都是新店的资料,已经装修好了,大小姐生怕中间有什么疏忽,不止让我天天去外面盯着,自己还全程监督进程。”

第44章 继母害女(2)

林冠霆翻着手中的资料,全部做得细致到位,不是造假,顿时明白自己误会了女儿,脸色僵硬,“那刚小宜怎么不说?”

“大小姐是为了给林先生你一个惊喜,为此,她暗中拜托公司的装璜经理,人手不够都是晚上亲自去搬材料。”

事实上是为了防着被肖新露发现,只能连装璜都偷摸地进行。

安阑痛心疾首地讲着,眼眶都红了,“还有,林先生你也知道万物城的租金有多贵,大小姐把自己的包包、珠宝首饰全拿去变卖了。”

林冠霆惊得无法置信,他的女儿竟然做到这一步。

林宜一向视那些珠宝包包跟命似的。

“变卖?”肖新露从沙发上站起来,柔柔地说上一句,“没被认识的人看到吧,不然外面的还以为林家不济,要破产了呢。”

林冠霆看她一眼,目光一动,似乎在想这事的可能性,忽听“砰”一声响,他连忙回头,就见林宜倒在了地上。

“小宜!”

林冠霆冲上前抱起林宜,见她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眼皮下泛青,憔悴得厉害,顿时痛心悔不当初,这分明是真病了,他居然还下狠手打她,“快请私人医院的周医生过来。”

肖新露站在那里,怔怔地看向林宜,她不是说好多了么,怎么突然又晕倒?不过是被杂志打两下而已。

有这么脆弱?

肖新露看看安阑,又看看林冠霆一脸的担心,眉头不禁蹙起来,隐隐有些不安。

……

林宜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话都不多说一句。

林冠霆看向书桌上铺满的各类管理书籍及资料,上面全是做的笔记,密密麻麻,明白自己又错怪女儿一次,惭愧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女儿明明学好了,偏偏他还不信。

肖新露坐在林宜的床头轻声安慰着她,林宜闭上眼只当听不见。

周医生进房后迅速给林宜做了一次检查的检查,又看向她手臂上的伤痕。

“这是什么时候伤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林冠霆看到上面留下的疤痕,震惊极了。

“两个月前,大小姐去实地考虑店址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安阑站在一旁道,“她不说是怕林先生你担心。”

“……”

林冠霆满脸懊悔心痛。

“两个月前伤的?”周医生坐在床边,疑惑地道,“这么久伤势应该早就恢复了,林小姐的气色也不该这么差啊。”

坐在床头的肖新露闻言身体一僵。

林宜一言不发地躺着,当着一个安份的病人。

安阑走上前来,手上拿着几瓶药,“就是啊,也不知道那医生是不是有问题,开的药老是让大小姐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伤也好得特别慢,还留下这么明显的肉疤。”

这药送太过及时,跟排演好似的。

肖新露呼吸顿了顿。

“给我看看。”周医生伸出手来,接过药看了一眼瓶子,又倒出胶囊仔细研究。

“周先生,怎么样?”

林冠霆紧张地问道。

周医生看着手掌心中的黄色粉末蹙起眉头,“这些药的确都是对症下药,可其中几种药的粉末都很奇怪,颜色不对,我想,药被人换过。”

“……”

肖新露吃惊地睁大眼,浑身不自在起来,放在腿上的手也抖了下。

知道林冠霆巡视回来,她已经把药换回来了。

圈套。

这是圈套!

“换药?”林冠霆不敢相信地道,“安阑,你带大小姐看的是什么医生?”

“大小姐去的是大医院,而且是医生开药,药房拿药,别说医生没有动机,就是有,他也没有机会换药啊。”安阑条理清楚地解释。

肖新露的唇角都僵了,强行镇定着问道,“那拿药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人,有没有在外服过药?会不会碰上林家的竞争对手了?”

“不可能,大小姐一直都在家服药。”

安阑果决地把岔路全部砍死。

“那就是家里人出问题了,安阑,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再把林家里里外外搜查仔细,查到直接送警局!”林冠霆怒气冲冲地道,“动手脚动到大小姐头上,我看她们不想过好日子了!”

一个个的怕是在林家呆得太安逸。

“知道了,林先生。”

得到想要的结果,安阑点点头,转头离开。

肖新露的眼珠四下转移,发丝间已经沁出汗意,穿着紧绷性感长裙的身体呼吸开始不畅。

换药是她亲自做的,绝对没有人看到,她也把剩余的药都处理干干净净。

可要是林宜存心设计她,恐怕此刻她的房间里已经有药粉存在了。

这是要至她于死地。

好狠的手段。

林冠霆看着床上从头到尾话都不想说一句的女儿,心疼极了,“周医生,那我女儿……”

“两个月来只是精神不济的话,对方应该没有下死手,但不管怎样,还是赶紧去医院做次全身检查,这样才能放心。”周医生道。

“周医生辛苦了,我送你出去。”

肖新露站起来道,脚下虚得厉害,差点摔倒,她端着正常态度将周医生送出房门,而后再将门关上,掌心里已经全是汗。

她转眸,只见林冠霆已经坐到床边,牢牢地握住林宜的手。

她怎么算都算不到林宜这人不声不响地给她来这套,恐怕一会送上来的不止是药粉,还有一系列她和林宜不对盘的证据。

她就是再抵赖,此刻爱女情切的林冠霆也听不进去,不会相信林宜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舍得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害人,只会认为她死不悔改,夫妻感情破碎。

与其如此,还不如……

肖新露暗中狠狠地捏住自己的大腿,疼得眼圈通红,她重重地跪到地上。

一声重响。

林冠霆错愕地回头,“新露,你……”

“不用查了,冠霆,小宜的药是我换的,对不起。”肖新露满脸内疚地坦白,泪水一下子钻出眼眶,淌下脸庞,楚楚可怜。

“你说什么?”林冠教过猛地站起来,震惊地瞪大眼。

“药是我换的。”

肖新露痛苦地低下头。

“肖新露!”林冠霆咬牙切齿地吼出来,气不可捺地前就朝肖新露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第45章 继母害女(3)

肖新露不躲不避地受了这一巴掌,脸上顿时显出几根指印,可怜极了。

躺在床上的林宜忽然睁开眼,眼中哪还有半点病态,只剩下冷意。

居然主动认下了。

“继母害女,你居然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你明知道她受了伤,竟换药加害于她!”林冠霆弯腰抓着她的领子怒吼道,呼吸变得份外急促。“说,为什么?”

空气里是随时会绷坏的氛围。

肖新露哭着摇头,“冠霆,我怎么可能加害小宜呢,我……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而已。”

“你这还不叫加害?”

林冠霆怒不可遏地吼道,恨不得踹她一脚。

“冠霆,其实我和小宜的关系并没有你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小宜一直记恨我分走了你的疼爱,对我天天冷嘲热讽,当着女佣的面骂我土鸡变凤凰,说她迟早会把我赶出去。”

肖新露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有一次,她甚至把避孕药扔到我面前,说要想好好在林家生活,就把药吃了,别指望还能生个孩子。”

开始倒泼脏水了。

闻言,林冠霆目光一怔。

她说的确有其事,林冠霆也听到过下人们间的风言风语,但有时候存心倘护女儿,加上肖新露从不告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今被拿出来讲开,他脸上很是不好看。

“冠霆,当初我嫁给你都说我是为了钱,可你知道,我是仰慕你的为人和才华,一直以来,我都小心谨慎,在公司也慢慢从低做起,从来没有一丝懈怠,就怕别人说你用人唯亲。”

肖新露抓住林冠霆的手,哭得不行,“可我也是个人,也会有喜怒哀乐,我在公司战战兢兢,在家天天被小宜指着鼻子骂,心里不痛快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林冠霆看着年轻的妻子如此,脸上神色挣扎。

林宜撑着从床上探起头,愤恨地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这几个月以来,我已经改了,我叫你阿姨,对你客客气气,你居然下药害我!你是不是想我死,你好霸占林家?”

这罪重了,林冠霆身体一僵。

肖新露看向她,眼泪多得跟不要钱似的,柔弱可怜,“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小宜,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我给你换的只是算过分量的助眠药物,对你身体无害,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些,不用总想着针对我。”

林宜心中冷笑,她终于又一次见识到肖新露的利嘴,死的都能被说活了。

厉害,真的厉害。

“我好难受,爸爸……”

林宜往后一倒,痛苦地出声。

林冠霆立刻冲过来,搂起她,抱在怀中心疼地拍她,一边怒冲肖新露,“真是无害她现在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

虽然还是在骂,林冠霆的语气却不如初知道的时候那么震怒了。

房门推开来,安阑抓着药走进来,刚欲开口,就发觉房间紧绷的气氛,再看向泪流满面的肖新露,心里顿时咯噔了下。

“林先生,我在你的房……”

“行了,安阑,你先陪小宜去周医生那里做个详细的检查,我一会儿再去看检查报告。”林冠霆沉着脸打断安阑的话。

林宜躺在林冠霆的话,听到这一声,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不禁失望透顶。

“小宜,你先去医院,你放心,爸爸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林冠霆拍拍林宜,在她耳边轻声道。

肖新露还跪在地上抽泣不已,悔不当初。

林宜闭上眼,脸上显得份外苍白。

……

私人医院的建筑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白求恩的雕像立在绿地之上,周围的人行色匆匆,空气中仿佛飘着淡淡的药水味。

安阑扶着林宜坐到白色长椅上,林宜穿着一身的病号服,刚刚做完所有的检查,精神很差,面无血色,平日里灵动的一双眼此刻空乏得没有一物。

林冠霆匆匆赶来,着装都没有仔细打理,气喘吁吁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小宜,我刚看了最快出来的一些检查报告,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休息就好,别担心。”

林宜坐在那里,转眸看向他,“把她送警局了么?”

清淡语调吐露出来的字眼却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林冠霆面露尴尬,“小宜,这事你听爸爸跟你好好讲,说到底新露也只是太年轻,一时鬼迷心窍,但她心地还是好的,这次也是幡然悔悟才会主动坦白。”

“……”

“再说,林家在S城好歹是有头有脸的,要是把她送警局,这继母害女的家丑外扬,对林家、对你有害无益,所以我想着自行惩戒更好一些。”

“怎么惩戒,你会和她离婚吗?”林宜追问道。

“我让她卸下在公司的职务,派人送她到乡下住一段时间,要是她不好好反省,我会和她离婚。”林冠霆说道,底气有些不足,一直观察着林宜的神色,心知女儿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林宜听到这样的答复,心里难受得厉害,她本来就不指望林冠霆能将肖新露绳之以法,可她想着总能让他看清肖新露的真面目,离婚收场。

没想到那个女人哭一哭、跪一跪,他就连离婚都做不到。

他口口声声让她远离渣男,那他自己呢?

他伸手去搂女儿,林宜躲开,有些激动地道,“爸,她今天可以给我下药,改天就会给你下药,你是不是每次都要等到被她害得快死了才能醒悟?”

肖新露这个女人的狠毒是无休无止的。

“每次?”林冠霆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每次,小宜,你是不是精神太差了?这边太阳晒,我扶你回病房休息吧。”

他以为她在胡言乱语。

林宜再一次躲开他的手,偏过脸去,敛上满是失望的双眼。

林冠霆看着她无声的抗拒,手僵在半空好久才收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清澈如洗的天空道,“小宜,你妈妈已经走了十几年,可是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做梦还是总回到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妈守着一家小餐馆,从早上忙到半夜……”

“……”

林宜咬唇。

“那时候苦,可却是我这半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提到亡妻,林冠霆喉咙哽咽,“新露和你妈妈有六分像,看着她的时候我偶尔会感觉是你妈妈还陪着我。”

“可她不是妈妈。”

林宜道,肖新露怎么配和她的妈妈相提并论。

第46章 你个拖油瓶你敢打我(1)

“说起来,你对新露的呼来喝去,我在她身上找影子,其实都是对她的不公平。”林冠霆道,“她年纪轻轻跟了我,从不提委屈,那现在她一时想岔了,我总要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

林宜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怎么阐述肖新露的恶毒,爸爸都不会信的。

“小宜,你是我女儿,迟早有自己展翅高飞的一天,不能陪我一辈子。”

林冠霆靠在白色椅背上,叹着气道,“我就是打算着,将来把宜味食府好好地交给你,让新露陪着我在林家走完后半辈子,这对我而言,就是无憾了。”

原来爸爸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肖新露……从来没有想过陪他终老,他看不透、看不明白。

林宜听得心口被堵住一般,好久,她转过头看向林冠霆,林冠霆连忙低头按眉心,可眼中的红还是被她看到。

爸爸对妈妈的追思竟反而成了肖新露在林家立足的最强利器。

“爸。”林宜苦涩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想守住你变得有多难?”

太难了。

“这你孩子瞎说什么呢,爸爸不用你守,是爸爸守着你。”林冠霆将她搂进怀里,见她不再抗拒,心下一暖,“放心,爸爸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靠了好久才道,“爸,你和安姨帮我去拿剩下的检查报告吧。”

“好。”

林冠霆和安阑一走,只剩下林宜坐在长椅上,一阵风吹过来,带着阵阵凉意。

她侧坐在长椅上,蜷起双腿,双手环紧自己的膝盖,头歪歪地靠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眼中没有焦距。

为了更像个病人,这几天她又在吃药,弄得自己弱不禁风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将肖新露赶出去。

要是妈妈没有死那该多好,没有重活这一辈子,林家也不需要做得多大,他们一家三口就简简单单地守着一家小餐厅……

那种画面想想都觉得美。

真的好美。

想着想着,林宜忍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从白求恩的雕像前走过,为首的是应寒年,颀长的身影在一群人显得尤为出类拔萃。

“寒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出谋划策,我这次连卖医用器材都得输给黄家那小子。”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粉红衬衫、骚气十足的太子爷,“我再办不成点事,我家老头子肯定气得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应寒年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修长的手指将一张黑金卡转得风生水起,英俊的面庞上神情慵懒,“我这人只认钱,只要你出得起报酬,让我把你送上老爷子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阳光有些晒,应寒年下意识地偏过脸,就看到不远处白色的长椅。

林宜将自己蜷成一团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遮掩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一双眼无神地盯着前面,像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又病成这样了?又被算计?

这女人看起来不该这么笨才对。

蓦地,林宜笑了,唇角微微地弯起,眼睛发亮,笑得像一个孩子那么单纯。

应寒年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唇角被诱得勾起弧度,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突然间,那双发着光的明眸中掉下泪来,一直淌到还弯着的嘴角,她快速抹去眼泪,脸上有着不服输的固执倔强。

小模样招人至极。

“……”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胸口忽然有些痒。

“寒哥?寒哥?”

有人一直叫他。

应寒年正过脸,目光沉沉地看过去,“怎么了?”

“寒哥,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晚上红调坊我请客,再找两个小模特给寒哥你倒酒。”那人极尽恭维应寒年,“不知道寒哥喜欢什么样的?燕瘦环肥,我那可应有尽有。”

应寒年又朝白色长椅上的人看了一眼,那人始终没有发现他,或许,是发现了也当没看见。

呵。

大小姐的姿态还真高。

“腰软的!”

应寒年有些烦燥地落下话便抬起腿离开,半步都不停留,将那一抹苍白的身影抛在身后。

……

林宜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住几天医院后就出院了。

林家庭院中的花香飘出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林宜一下车就被林冠霆、安阑和几个女佣簇拥着往里走去。

一进大厅,林宜就见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肖新露素面朝天地坐在那里,双眼深陷红缟,面上全是眼泪干涸的痕迹,面前放着已经拉上拉链的行李箱。

见她们进来,肖新露连忙站起来,眼泪又淌下来,一双眼直直看向林宜,充满内疚,“小宜,你终于出院了,没事就好,这样我也能放心离开。”

林宜抬眸,双眸冷冷地看向她。

居然现在才要走,演这一出无非是给爸爸看的,想被留下不去乡下的农庄住。

见她不说话,肖新露抹了抹眼泪,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刚走两步,脚下一崴,人虚弱地倒下来,楚楚可怜。

扶着林宜的林冠霆见状好一阵心疼,上前就想扶人。

安阑立于一旁,瞥了一眼便飞快地道,“林先生,大小姐这些天胃口不好,一直念着要喝您亲手炖的宜味盅。真是苦了大小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伴随着这话的,是林宜看向林冠霆的那淡淡一眼。

林冠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收回向前的脚,道,“安阑,你陪小宜回房,我这就去厨房。”

“好的,林先生。”

安阑满意地点头。

肖新露倒在地上恨得咬牙,眼睁睁地看着林冠霆从自己面前走过,看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

她转过头,只见安阑已经让女佣们都离开。

林宜站在那里,一张脸看似无害,可眼睛深处不知藏了多少的冷血。

“好手段啊,林宜。”肖新露抹掉脸上的泪,不再装模作样,起身站到林宜面前,“在我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把分店的事办妥,又装病算计我,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你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林宜目光冰冷地看向她,沉默。

“林宜,你等着,这个家我还会回来的!”

肖新露痛恨地瞪着她一字一字道,她会把林宜给她全部还回去。

“啪!”

林宜抬起手臂反手就是冲她一巴掌。

第47章 你个拖油瓶你敢打我(2)

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肖新露我告诉你,这个家是姓林的,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从这里拿走一分一毫!”林且冷漠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上一世的结局不会再重复。

“你个拖油瓶你敢打我……”

肖新露难以置信地瞪向她。

林宜回手又是一巴掌,打得极狠,眼中全是冷意,“打你又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我还不能打了?”

还真以为是她妈了?

“你——”

肖新露激动地就要扑上去,林宜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清丽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安阑则往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

肖新露的手僵在半空,猛然清醒,林冠霆要过来了么?这一动手,林宜再一告状,林冠霆还怎么相信她是真心悔悟。

差点上当。

肖新露僵硬地收回手,眼中布满怨恨地瞪她一眼,提起行李箱往外走去,狼狈离开。

这两巴掌,她受了!

林宜站在那里,背对着大门口的无限阳光,唇角泛起冷笑。

忽然,安阑上前来,替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小声地道,“大小姐,看到了吧,只要你听我的,就能得到林先生的全部关注,林家是你的,谁也别想抢走本就属于你的光环。”

“安姨?”

林宜转过身,莫名地看向面前的安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些。

下一秒,她的余光中就扫到大门边上一抹飘的衣角。

肖新露还没走。

“大小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安阑笑着道,“放心,我以前也在林家的公司呆过,懂经营之道,我一定让分店办得风生水起,等你将来成了林家的主事人,还不是想和谁在一起就能和谁在一起。”

“……”

林宜错愕地看着她,没有插嘴,只能看着安阑一个人唱独角戏。

“进林家做事这么多年,连林先生都对我客客气气,这个肖新露才来多久,就对我呼来喝去,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就是这次没能把她彻底赶走。”安阑一向大气雍容,这会眼中尽是憎恶和阴狠。

外面的肖新露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气得双手紧紧握拳,差点冲进去打安阑。

她就说林宜那个花瓶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变聪明那么多,原来一切都是安阑搞的鬼。

该死的!

肖新露咬牙切齿,没进去拿落下的包,而是转身就走。

看到外面越走越远的身影,安阑脸上的表情卸了下来。

林宜疑惑地看着她,“安姨,你刚才为什么说这些?”

安阑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肖新露这人睚眦必报,这次你让她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你,要是你的心思都用来应付她,还怎么经营分店?”

“所以你就让她以为一切是你在幕后主使?”林宜担忧地蹙起眉,“安姨,她会对付你的。”

这怎么行……

“放心,我好歹比她多活二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哪那么容易被她害到。”安阑慈爱地看着她,“这样一来,你就是可以空下来好好学习,争取早些进入公司管理层。”

“安姨……”

看着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安阑,林宜鼻子酸得厉害,她上前抱住安阑,牢牢地抱紧,“安姨,我会保护你的,这个肖新露想回来,也要看我给不给她机会。”

“傻小宜,安姨能看到你现在这样,这半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安阑感慨地道。

林宜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

背景雄厚的万物城商场开始运营,宜味食府最新的分店也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宜味食府在S城是家喻户晓的老品牌,这一次开业林冠霆相当重视,不仅请了媒体宣传,还邀请知名女星江娆到店剪彩。

几把缠着红线的剪子下去,红得发亮的丝带被剪成几截,彩带在空中爆开,喜气洋洋地洒了一地。

“恭喜恭喜。”

“谢谢。”

无数的闪光灯照着众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小宜,你李叔他们都给面子,亲自前来恭贺,我带他们进包厢。这外面交给你了,员工都是经过公司训练出来的,不用担心,实在有什么问题就进来问我。”

林冠霆拉着林宜走到一旁,仍然有些不放心。

林宜点点头,“爸爸你去吧,外面我会照顾好的。”

开业第一天加上明星效应,外面早已大排长龙。

一众人都忙得团团转。

林宜站在门口往里望去,看着热闹的餐厅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家店,从选址到竞争到铺面,到装璜,所有的过程她都参与,就像好不容易练成一支舞,终于能展现人前。

宜味食府的装璜大方向走的是红黑色系,磅礴大气,进了里边又是处处令人心生温暖的细节,墙上装饰着一只只碗碟,演绎着由古至今的饮食变化,下一面墙则是刻着每一道菜的由来,暖色系的灯光随处可见。

复古的仿栅栏隔断仿佛令人回到小时候,考究的餐具、精致的美食无一不会带给就餐者最美好最温暖的享受。

这些,都是爸爸和妈妈从创业开始一点点设计的。

“里边请。”林宜冲就餐者低头,见外面的人密密麻麻的,便招呼来服务员道,“给外面等待的客人送酸梅汁。”

“好的。”

林宜这边刚安排完,安阑从一边走过来,眉头蹙得紧紧的,似有些不悦。

“怎么了,安姨?”林宜疑惑地问道。

安阑朝一个方向望去,林宜跟着看过去,就见到舒天逸站在商场的玻璃护栏前,远远地望着她,还捧着满怀的红色玫瑰。

见她看过来,舒天逸立刻拉了拉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帅气。

“这个舒天逸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林先生也在,要是闹出点什么……”安阑欲言又止。

林宜冷笑一声,“恐怕他和肖新露的心思就是要在今天闹出点什么。”

“那怎么办?”

“没关系,他们两个虽然狼狈为奸,但肖新露有肖新露的心思,舒天逸有舒天逸的心思,只要我给点甜头,舒天逸自然会上勾。”林宜看着护栏前的那一个身影冷冷地道。

第48章 你他妈抱谁呢!(1)

甜头?

安阑一怔,连忙劝到,“小宜你还要和舒天逸有牵扯?可千万别再糊涂。”

父女俩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怎么能又遭破坏。

“当然要有牵扯。”林宜毫不犹豫地道,眼中掠过一抹浓烈的恨意,“在我心里,舒天逸和肖新露是一样的恶心,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舒天逸和肖新露的报应,会由她来书写,一个一个慢慢地写。

“那你想……”

安阑还没说完,那边舒天逸已经捧着大束玫瑰走上前来,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林宜,“小宜,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今天是你成为店长的大日子,我只是来恭喜你一声。”

林宜看他一眼,然后将玫瑰接了过来。

那么一大捧的玫瑰引来不少注目,舒天逸更是难以置信,一脸的受宠若惊,两个月了,他都碰两个月的灰了。

“小宜,你……啊。”

舒天逸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撞到一旁,他气得扭头就吼,“走路不长眼啊?”

话落,他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身形高过他不少,气势压人,满眼冷漠,“借过。”

舒天逸瞬间就矮了一头,人没反应过来,腿先怂得往旁边退一步。

撞人的是姜祈星。

林宜见到他愣了下,再看他身后是一帮穿得衣冠楚楚的太子爷,应寒年走在最后。

他做漫不经心的打扮,站都没有站得笔直,可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凌厉,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仿佛他才是人群的中心点。

应寒年单手插着裤袋,正打着电话,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S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宜没想到酒店一别后还能遇上他,抱着玫瑰花的手紧了紧。

一个太子爷扬起手中的贵宾卡,冲她抛了个媚眼,“林大小姐,恭喜啊,我早订了包厢。”

这是林冠霆生意场上熟人的儿子。

林宜冲他们礼貌地笑笑,“欢迎,请进。”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迈进宜味食府,应寒年闲步走进,耳边的手机一直没有拿下,缓慢地走过林宜身边,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似乎早就忘了她这个人。

这个男人说过不会再找她。

林宜抿了抿唇,在安阑耳边低声道,“安姨,你亲自去帮我招待应寒年这一桌客人,全程跟着,千万不能怠慢,菜品也让最好的一级师傅做。”

“知道了。”

安阑正要走又被林宜拉住,“那帮太子爷器张惯了,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开业第一天,绝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闻言,安阑皱了皱眉,她始终不明白林宜为什么把应寒年当神一样供着,为道个歉把自己手臂上添了肉疤,可人家进来的时候又怎么样,态度张狂得像是从未认识一场。

见林宜一脸认真,安阑不好说什么,上前去招待那帮太子爷。

这边,林宜转眸看向舒天逸,舒天逸有些激动地道,“小宜,你肯收我的花了,你终于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今天我爸爸也在,你快走吧。”林宜冷冷地道。

“我知道在慈善晚宴那次我给伯父留下很坏的印象,不如我现在去给他正式道个歉?”舒天逸说着就往里冲去。

肖新露给他电话,要他今天务必让林宜颜面扫尽,让林家父女心生分离。

林宜冷着脸攥过他的手臂,真想当场再给他脸上刺个一刀,还来不及说什么,安阑就一脸烦忧地走过来,似有话和她说。

“你站这儿,我一会有话和你说。”林宜看向舒天逸,目光冰冷,“你今天要敢在这里闹事,这辈子都别想和我在一起。”

“……”

舒天逸愣在那里,心一动,难道说,林宜还打算和他在一起?

林宜被安阑拉到一旁,安阑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宜,这些太子爷实在太胡作非为了,放着包厢不进,非要在大堂,我说外面都坐满了,一群人竟然围着收银台当吧台坐,这不是胡闹么?”

闻言,林宜抬眸看向收银台的方向。

果然,一群外貌突出、行为更突出的太子爷把长长的收银台都坐满了,只留下一小块收银的位置,两个年轻的收银女孩杵在那里,似乎在被人言语调戏,脸红得不像话,满身的不知所措。

应寒年坐在高脚椅上侧着身子而坐,正往杯子里倒酒,满身不驯。

林宜头都疼了,这哪是太子爷,分明是一群神经病。

想了想,林宜道,“随他们去吧,开业第一天,别人只会当太繁忙,不会多介意。再去找两个会收银的男生替上去。”

见林宜步步退让忍受,安阑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道,“小宜,我实在不明白,说穿了应寒年不过只是个给人打工的,他会赚钱又怎么样,没家世没背景,在S城也出不了多大的头,你何必对他这么忍让?”

要是林宜忌惮着哪个家中背景强大的太子爷,她还能明白一些,可偏偏是那个应寒年……

林宜一直盯着舒天逸的方向,防止他有什么小动作,闻言轻声道,“安姨,你就相信我一次好吗?”

安阑没有走,定定地看着她,担忧她有什么没说出来的难事,非要一个答案。

林宜见安阑这样,想了想,只好无奈地道,“安姨,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万物城靠着什么背景吗?”

“牧氏家族啊。”

这个安阑当然知道,如果说商界有金字塔,那整座金字塔都是牧氏家族的,像宜味食府这种餐饮公司……连在底层的资格都没有。

牧氏家族的背景雄厚让人只能望其项背。

林宜看着那边一直深情注视自己的舒天逸,忍住恶心,淡淡地道,“那如果我说,牧氏家族会在三年内由应寒年掌事,你信么?”

安阑吃惊,“怎么可能……”

牧氏家族那么大的背景,凭区区一个应寒年怎么吃得下?

再说林宜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应寒年要对牧氏家族动手?不该啊,如果这样应寒年为什么现在要呆在一个小小的S城?牧氏家族的总部也不在这里。

“安姨,你记住,应寒年是一条毒蛇,什么样庞大的猎物他都有办法吞得下。”林宜冷静地道,“所以,这个人我们不能惹。”

第49章 你他妈抱谁呢!(2)

见林宜言之凿凿,安阑半信半疑。

“安姨,你去吧,顺便把这捧玫瑰拆了,每个女性客人送一枝。”

要她一直捧着舒天逸的玫瑰,她怕自己迟早会吐出来,当这么多人的面,这举止可不雅。

“好吧。”餐厅里太忙,安阑也不好问太详细,只能继续去招待应寒年他们。

……

收银台边上,几个太子爷看着鲜嫩可口的收银员小美女被换成男人,顿时大失兴趣。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有人道,“诶,你们看,这林大小姐做起正事来还挺有样子的啊。”

一群人全部朝门口望去,只见林宜作为店长穿了一身淑女风的白衬衫,配上黑色的高肩小西装,妆容恰到适宜,脸上微笑着,却有着冷然气质。

女明星江娆正从她旁边经过,林宜有些刻板的装扮站在光彩照人的女星身边竟也没有被比下去,一张小脸皮肤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令人恨不得立刻吃上一口。

“还别说,我们家和林家也算旧相识,这些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林宜这么漂亮,她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出钱订包厢的太子爷开口道。

不是外貌不一样,而是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

应寒年坐在一旁,随着他们的对话冷眼睨向林宜,只见她朝着舒天逸走过去,那男人眼睛直勾勾的,恨不得众目睽睽下就做点什么。

呵。

应寒年心中冷笑,晃动手中的酒杯。

“好啊,你们的眼珠子都飞到林大小姐的身上了,看来我不该来自讨没趣。”

女明星江娆迈着优雅、妖娆的步伐走过来,站到收银台边上一倚,娇嗔地瞪了他们一眼。

“哟哟哟,江大明星吃醋了。”

“哪能啊,要不是小娆娆你来剪彩,这宜味食府就是请小爷,小爷也不来啊。”

“来,江大明星,认识一下我们寒哥,要是你表现好,今天晚上寒哥带你到泠江边上兜风去。”

太子爷们瞬间转移目标,一个个哄起江娆,不忘巴结应寒年。

江娆在名利场这种圈子里呆久了,自然明白几个公子哥处处捧着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笑脸盈盈地转过身去,一见到应寒年就被惊艳。

在娱乐圈什么帅哥没见过,但帅得如此凌厉的应寒年还是头一个,这眉眼、高鼻梁、微勾的唇招人得很,眼轻轻一扫,便有种与生俱来侵夺一切的强悍。

陪这样的男人心都甘愿上几分。

江娆迎上去,说话间带了几分真心,“寒哥,怎么一个人喝酒,我敬你一杯?”

应寒年双眸凉凉地瞥她一眼,挡住她迎上来的手,不屑一顾地道,“不用了,江大明星一双玉臂千人枕,我应寒年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入幕之宾。”

这话难听到了极点,分别是嫌她脏。

江娆被嘲得脸蛋煞白,硬是绷着没有失态。

几个太子爷的脸色也变了,纷纷察觉到应寒年的心情似乎很不好,都求救地看向一旁的姜祈星。

可哪怕姜祈星跟随应寒年身边多年,今天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无名火,只能面无表情地道,“寒哥闷了,有没有乐子?”

太子爷面面相觑,江娆目光一动,在自己的助理耳边说了些话。

不一会儿,收银台上摆出一排的空酒瓶,说是酒瓶却又不像,每个瓶身都被绘成一国国旗,别致突出,在灯光下一照萤萤生光,似艺术品一般。

“这有点意思啊,江大明星,这是什么?”有人问道。

“你们猜猜这是什么?”江娆故意卖着关子。

姜祈星朝应寒年看去,只见他喝着酒,目光随意地一瞥,眼中的阴沉又多出几分。

姜祈星顺着看过去,就见到林宜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说话,那男人试图与她拉扯,林宜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两人说个不停。

太子爷们猜了一圈,猜不出来。

江娆笑道,“我上次拍电视剧的时候,有一场用酒瓶砸人脑袋的戏,这种就是道具,酒瓶做得跟真的一样,但却比较好上色,所以我做了这些放家里当装饰品。”

“原来是拍戏的道具,用什么做的?”

“挺有意思啊,你们拍戏假道具满天飞啊?”

大家问着,忽然就听一个冰冷如霜的声音响起,“用道具打人疼不疼?”

所有人都静了,居然是应寒年在问话。

江娆愣了一下,忙道,“要看什么样的道具了,有些剧组里明争暗斗,还故意把道具瓶换成厚一些的,打下去疼得要命,却偏偏打不出伤。”

应寒年睨一眼收银台上的瓶子,冷声问道,“那你这些呢?”

“我是要放在家里的,为了保存久一些,肯定要打造得厚实。”江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闻言,应寒年冷笑一声,眼底泛着幽幽的光,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杯猛灌一杯,又重重地杯子拍回收银台上。

下一秒,他倏地起身,一手抓起一个道具酒瓶就往外走去。

众人皆惊。

餐厅的门口处,舒天逸仍在纠缠不清。

林宜心下烦得不行,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应付他,“舒天逸,我本来以为你懂我,没想到你这么死缠烂打,看来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没了。”

“小宜……我只想和你再呆一会儿。”

舒天逸心下犹疑极了。

肖新露让他今天来就是闹了这个开业,可现在听林宜这么说,分明是他们之间有还有希望。

要是他搞砸了开业,岂不是做林家女婿无望?

“还不走?等被我爸看见,他一气之下让我去相亲,那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再见面了。”林宜冷冰冰地道,眉眼之间已有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似气极之下冲口而出。

舒天逸惊动非常,“你这么努力地进分店工作,难道是为了我?”

“你懂不懂什么叫长久之计?”林宜道。

“懂,懂。”

等她在林家到了一定的地位,谁还能拦着他们在一起,林宜居然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最近那么努力,舒天逸喜出望外。

“懂你还不走?”林宜瞪他,大小姐的高傲姿态十足。

见状,舒天逸哪还敢惹这个大小姐,忙道,“好好好,小宜,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我马上走,这条路再难走我都会陪你慢慢走。”

第50章 你他妈抱谁呢!(3)

肖新露最近对林宜越来越手狠,可他要是想做林家女婿可不能光听肖新露的,把林宜搞定了才是。

这么想着,舒天逸决定不再闹事,他深深地注视着林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林宜总觉得越来越美,越来越有味道……

“小宜,我好久没抱过你了。”

他一步上前就要去抱林宜,林宜厌恶得刚要后退,余光中闪过一个身影,只听一声冷哼传来,“你他妈抱谁呢?”

话落,林宜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酒瓶子朝着舒天逸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瓶身碎烈,到处飞溅。

应寒年站在一旁,扔了手中的半截瓶口,一双眼阴鸷地睨向林宜,薄唇不悦地抿着。

“啊——”

舒天逸僵硬地站在那里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叫起来,抱着脑袋蹲下来。

动静闹大了。

餐厅外排队的人瞬间全哄到门口,里边用餐的人也纷纷涌出来,还有服务员急匆匆地朝林冠霆的包厢跑去。

林宜站在那里,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额角沁出一颗冷汗,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手指发凉。

应寒年一把将她推到旁边的墙上,不顾众目睽睽,一手压住她的肩膀,低眸盯着她,阴阳怪气地道,“林大小姐,胆子很大啊,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给我应寒年戴绿帽呢?”

林宜愤怒地瞪着他,想冲进厨房抡起菜刀砍他几刀。

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是应寒年来搞破坏了!

“应寒年。”她背靠着墙,咬牙一字一字地道,“是你说不会再找我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闻言,应寒年想到了什么,轻佻挑眉,“你偷听?”

“我是得罪过你,但该给你道的歉我道了,该让你泄愤的也泄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也认了。”林宜恨恨地道,“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密密麻麻的人看着他们。

林冠霆从远处正往这边走来,人多得寸步难行。

应寒年往一旁的舒天逸瞥了一眼,见他以为自己被真酒瓶砸了吓得浑身发抖,不禁嗤笑一声,“就这么个怂货还让你心疼了?”

“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宜气得脱口而出,“今天是宜味食府分店开业的第一天,是我第一天做店长,你知不知道今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要在爸爸面前立住形象,她要在全公司面前改变以前千金大小姐的形象。

她等了很久!

应寒年盯着她,她的脸因生气而变得皮肤微微泛红,桃花色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莫名的,他突然气就消了。

“小宜,怎么回事?”

林冠霆走到众人面前,见女儿被应寒年压在墙上,脸色极差。

林宜说不出话来,又怒又尴尬,狠狠地剜了把自己压制在墙上的应寒年一眼。

生气得还挺萌的。

应寒年勾了勾唇角,低下头故意凑近她的耳边,造成暧昧的姿势,嗓音喑哑地道,“林大小姐,暂时先放过你,我会再找你。”

说完,他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往那帮太子爷走去,就这么扔下一个烂摊子给她。

林宜看向周围,见众人纷纷拿着手机在拍,还有人在讨论要不要报警,头疼得厉害,正竭力想办法时,一个亮丽的倩影走向前来,引起一阵骚动。

正是女明星江娆。

江娆手上托着一只绘制国旗的酒瓶优雅上前,微笑着道,“刚刚是我安排的一幕小剧场,放心,不是什么打架现场,只是向大家重现影视剧中酒瓶砸人的情景,小道具而已。”

众人将信将疑。

林宜低眸看向舒天逸周围的那些碎片,果然上面都是涂了色彩,她又回头,只见江娆的助理怀里还捧着一箱的酒瓶。

林宜灵机一动,立刻走向前,站到江娆的身边,浅浅一笑,“众所周知,江娆人美手巧,拍戏之余经常自己做一些涂鸦作品,今天江娆也特地带来她的礼物,这种瓶子美观别致,能在家中保存收藏,即使不小心摔碎,碎片也不会伤人,因为它只是拍戏用的小道具。”

江娆笑盈盈地看向她,有些佩服她接话的能力。

“一会我们会进行一场小额拍卖,得到的钱款宜味食府会补齐至20万,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林宜继续说道,圆场之余还不望给宜味食府长个脸。

原来是为了慈善小拍卖,围观的人群终于相信,纷纷鼓起掌来。

“什么拍卖,我就是被人打……”

舒天逸蹲在地上,被砸得晕乎乎的,这会看情景不对,满身莫名,站起来就要开口,几个太子爷突然上来,左右夹击地将他围住。

“来吧,我们优秀的表演者,去后面结账了!”

太子爷们一把捂住舒天逸的嘴巴直接就带到后面去了。

现场渐渐恢复秩序,林宜惊出一身冷汗,好在一切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来,她转身,只见林冠霆正狐疑地看着她。

……

办公室中,林宜“一五一十”地向林冠霆交待事情的始末,“应寒年估计一直对林家不满,所以才会来这一出,但我想他不是要寻衅滋事,否则,他也不会让江娆出来圆场,他只是想给我们林家一个警告,要我们别得罪他。”

林冠霆坐在办公桌前,眉头蹙起,“按说以应寒年和我们林家的过节,应该不会只给个警告。”

先是三巴掌,再在慈善晚宴上抢了麻将,心下真有气,会只给个警告?

林宜站在那里,淡淡地道,“林家在S城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他不过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背景,只是咽不下一口气而已,真和我们林家闹起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闻言,林冠霆半信半疑地点头,而后又不满地问道,“那那个舒天逸呢,他怎么会出现?你不会和他又……”

“舒天逸那个人跟狗皮膏药一样,会跑来不稀奇。”林宜不屑一顾地道,“但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我的人生可不会交到那种人手里。”

见林宜一脸厌恶,毫无伪装的痕迹,林冠霆也放下心来,直点头道,“最近你做事很严谨,爸爸相信你。”

第51章 拒绝应寒年(1)

“那爸爸我先出去了。”

林宜笑笑,转身离开,走进热闹非凡的大堂。

里边正在进行小额拍卖,图个乐子,江娆亲自拍卖,还一一送到竞得者的餐桌上,就餐者们的兴致很高昂,气氛好得出人意表。

林宜站在光影暗处,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应寒年的身影,看来已经离开。

走了也好,不知道这个男人哪根筋搭错,突然来这么一出,差点毁掉她的开业。

“小宜。”

安阑走上前来,左右看一眼后才凑到她耳边悄悄地道,“舒天逸被那几个太子爷拉到商场外面的一个小巷子里,打得鼻青脸肿的,我走的时候还没停手,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

听到这话,林宜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只要不是在我的餐厅里打,闹出人命也和我没关系。”

再说那些太子爷看着游手好闲,其实一个比一个精,他们打舒天逸也是巴结应寒年,哪会真打出人命来。

“小宜,你对舒天逸真的断情了?”安阑见她如此忍不住问道。

女孩子在感情上最容易失去理智,何况当初林宜爱舒天逸爱得恨不得公告天下。

“不是断情。”林宜的笑容刹那消失,眼底掠起一抹狠意,一字一字道,“是恨。”

她本想吊着舒天逸,再在工作之余慢慢想怎么设计他,现在他被打了,她又能清静好一段时间,不用与他虚与委蛇,可以专心做事。

这倒是意外收获。

只要舒天逸贼心不死,她总能找到机会对付他。

安阑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会发展到恨这一步,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也就不再追问,“那我去忙了。”

“好。”

林宜点头,也加入忙碌的工作人员中。

……

开业第一天有惊无险地度过,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打烊。

“辛苦大家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林宜微笑着将员工们送走,然后走到收银台前开始点算一天的收入,收入远超过她的预期。

太好了。

林宜越算越开心,原来自己动手赚钱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她以前只知道花钱。

一旁的手机震个不停。

她瞥去一眼,全是舒天逸发来的微信,微信中全是他被打得跟猪头似的自拍,要多丑有多丑,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他还真敢发,她可不会觉得他可怜,只会觉得痛快。

【小宜,我被一群流氓打了,警方那边居然说证据不足不能立案,我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能立案?】

【小宜,今天在你店里打我的是谁啊?】

【我好难受,小宜,我好想你。】

【同病房的只有我没有陪护,我好希望你现在能陪在我身边。】

陪在身边?

是希望她拿钱去给他付医药费吧?渣男。

林宜冷笑一声,把手机反扣过来,继续愉快地算账,算得眉眼飞扬,幽幽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砰。”

开门声传来。

林宜头抬也不抬地道,“不好意思,今天歇业了。”

沉着的步伐声没有离去,反而越来越近。

林宜停下动作,抬眸望去,就见应寒年转着一把车钥匙玩世不恭地走进来。

姜祈星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们,一边将餐厅里的监控关掉。

应寒年散漫不羁地往她对面一坐,玩味地看向她面前的几叠现金,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生意不错。”

“应先生深夜到访,不知道有什么事?”林宜神色淡淡地问道。

“那男人是你什么人?”

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深得不见底,藏着令人猜不透的城府。

“男人?”林宜被问得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舒天逸,便道,“什么人都不是。”

应该说在她这里,舒天逸连个人都算不上。

话音刚落,应寒年的脸沉下来,眼中是沉沉的阴郁,看得人神经绷紧,下一秒,他嘲讽道,“林大小姐,我骗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我为什么要骗你?”林宜反问,随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道,“你是想听我讲,他是我前任?”

应寒年的眼神更阴森了。

林宜被看得有些发怵,索性不再对视,转身从身后精致高端的酒架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倒上一杯推到应寒年面前,有些献殷勤的意思。

应寒年不为所动。

气氛尴尬。

林宜抬眸看向他,忍不住问道,“应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她问得一脸的认真,应寒年被气笑了。

他问这个做什么?

鬼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应寒年手指飞快地转着面前的酒杯,嗓音磁性,“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今天才对我视若无睹?还派个老女人来招待我?”

原来是为这生气。

林宜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她站在那里,无奈地道,“应先生,上次在酒店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并不想再联系我,你今天进餐厅的时候也没有看我一眼,都是成年人,我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地上去打扰你。”

滴水不漏的说辞。

应寒年猛地按停酒杯,挑眉,“这么说,你是气我不理你?”

语气瞬间上扬。

眼中的雷霆狂风化作无形,甚至添了几分笑意和得意。

林宜不明白他是怎么从她的话中总结出这一句的,不想说错话得罪他,索性不说,低下头继续点算收入。

她听到应寒年喝酒的声音,又听他将酒杯沉沉地放回收银台上,语气高高在上地道,“生意场上,书面协议算数,口头协议也算数,唯独背着人说的不算数。”

林宜拿着钱的手一顿,抬眸不解地看向灯光下他深刻的五官,“什么意思?”

“你偷听的不能算,我们之间的口头交易作数。”

应寒年一字一字道,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本来是不准备找她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他老是能想到她在医院里流着眼泪的笑容,想得他心下烦燥。

所以有人提出来宜味食府用餐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她收了其他男人的玫瑰,心下就更烦燥了。

第52章 拒绝应寒年(2)

闻言,林宜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微蹙起来,打死她也想不到应寒年一个生意人,居然还会反悔,她已经清醒过来,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可是,又不能得罪他。

她按下钱,冲应寒年笑了笑,极尽真诚,“多谢应先生的厚爱,但我身上背的事情确实挺多的,不敢烦你。”

够委婉了吧。

“怎么,还生气呢?”

“……”

“其实你当初答应我,也是知道以我的能力能护你在林家立稳根基,现在又不愿意了?”应寒年凝视着她道。

这话说的,难道只要他回头,她就必须黏着上么。

林宜摇摇头,平静地道,“应先生误会了,其实上次从酒店出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应寒年不满她不顺从的态度,“什么事情?”

“以前有个人告诉我,这世界上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千万不要奢望任何人来改变自己的困境。”林宜认真地道,“之前不怎么明白,那天从酒店出来突然想明白了,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应寒年拧眉,“哪个神经病说的?”

“……”

林宜默默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怪物。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应寒年莫名,眉头拧紧,越发不悦。

“可能是那个神经病突然发神经说的吧。”

“那你还信?”

“我之前确实很想倚仗应先生,可是细想一下,如果一昧靠你,有一天你突然不帮我了,我只会摔得更惨。”林宜把面前的钞票一叠叠存放起来,“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一步步自己走,踏实一些。”

这是下了决心不再跟他。

应寒年的眼冷下来,薄唇微掀,“林大小姐,你是非拒绝我不可?我应寒年向来脾气不是很好,尤其面对一些不识时务的。”

这语气……

林宜在心里暗叹一声,再看过去时唇角带着淡淡笑意,“应先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拒绝并不是我想和你结仇。”

应寒年站起来,嘲弄地冷笑一声,“是,林小姐当初打我三巴掌的时候大概也并不想结仇。”

怎么又提到这个了。

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小鸡肚肠?

林宜看着他,餐厅的灯光幽幽的,应寒年的轮廓被照得越发深邃,眼底也更冰冷……

想了想,林宜脱下身上的小西装,将衬衫袖子拂上,露出臂膀上的两道肉疤,一脸正色地道,“应先生,以前是我不好,但我已经向你道过歉,还留下两个疤,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你仅管打回来,把你觉得我欠你的都拿回去。”

应寒年站在那里,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多出两个疤碍眼极了,他眯起眼,“好,我现在就拿回来!”

说着,应寒年一手按向收银台,整个人腾空跃起直接跳到林宜面前。

“……”

林宜惊呆地看向他,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直挺挺地靠到酒架上,退无可退。

应寒年阴沉着一张俊脸逼近她,猛地扬起手……

真打?

也好,要是打几个巴掌能让她不被他报复,值了。

这么想着,林宜身侧的手握紧,就这么笔直地站着,一双杏目无所畏惧地看向他高高扬起的手掌,他的尾指上戴着一枚银戒,很老的款,很旧的颜色。

林宜想着被戒指刮到会不会很疼,应寒年的大掌已经落下来,没有停在她的脸上,而是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

应寒年低下头就覆上她的唇,手上使劲,迫使她打开嘴巴,他的舌立刻探入,在她的嘴里恶意索夺翻搅。

“唔——”

林宜没想到他会这样,震惊地睁大眼,双手用力地去推他。

他的胸膛跟面墙似的纹丝不动,任由她怎么挣扎,他都不管,就这么一直堵着她的唇,狠戾索取。

不像吻,更像一种发泄。

蓦地,他牙关一紧,林宜立刻感觉到一股血腥气从舌尖冒出,疼得她差点叫起来。

他居然咬她的舌头!

应寒年这才慢悠悠地放过她,低眸深深地盯着她,眼神带狠。

林宜捂住嘴巴,忍住疼痛道,“应先生,我们现在两清了吧?”

她和应寒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见过五面而已,他是挨了三巴掌,可她几乎次次都付出血的代价。

要是能两清,她就认了。

应寒年抬起手抹去唇上一抹妖冶的血色,“林小姐,我6岁的时候看中一个小孩的脚踏车,我说我拿一颗薄荷糖跟他换车骑,他不肯。”

“……”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讲这个做什么。

“后来,我偷偷在车胎上扎了几个洞,还把他的美工刀扔在车子附近,他爸爸见到就把他揍了一顿,他气得再没骑过那辆车。”

应寒年看着指尖的血色,幽幽地道,“等我再用薄荷糖去借车的时候,他已经不觉得脚踏车是宝贝,一口气就答应了,随便我骑多久。”

“……”

怪不得他能在商界搅弄风云,原来小时候已经这么心机这么变态了。

林宜无语极了,顿住几秒问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应寒年缓缓低下头,薄唇附到她耳边,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人想要的得不到就会很烦燥,一烦燥我就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不管是多下贱多恶心的手段,我都使得出来。”

绕了一圈竟是在威胁她。

下作得理直气壮。

林宜听得舌头更痛了,应寒年又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我还告诉你,你,我睡定了!”

林宜身体一僵,抬眸愤怒地瞪向他,“你要算计我?”

应寒年轻笑一声,“不用这么看着我,林大小姐,我的手机号码你有,我的地址你也有,我等你。”

说完,应寒年转身就走,走得毫不犹豫,回头的一瞬,眼角上挑,眼中尽是势在必得的霸道跋扈。

“……”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气得人都抖了。

她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个变态,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在夜店她就是剁了自己的手,也不会甩那三巴掌。

“堂姐,我外套忘拿了!”

一个声音冒冒失失地传来。

是被林宜大伯硬塞进来做餐厅经理的19岁堂妹林可可。

林可可背着小包从外面推门进来,迎面撞进应寒年的怀里,她捂着头大叫一声,“哎哟,走路不长眼啊……”

第53章 撞向应寒年(1)

她边骂边抬起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

应寒年心情正差,被撞上脸色极为阴郁,无意搭理,看都没看人一眼,抬起脚就离开,衣角带风。

林可可站在原地失了魂,直到视线中再也没有男人的身影才回过神来,直扑到收银台前,激动地问道,“堂姐,那是谁啊?好帅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男人,好有型啊。”

“客人而已。”林宜冷淡地看向她一头染着粉蓝色的耀眼长发,“下班了赶紧把头发染回来,否则,别想在这里呆下去。”

这里是餐厅,服务人员的形象很重要。

“哦。”

林可可被训了一通,郁闷地撅唇,恹恹地转过身,小声地嘀咕着,“摆什么店长的谱嘛,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似的,你也就命好,要是我爸有钱,现在挨训的人就是你了。”

林宜无语地看着她,爸爸碍不过亲戚情面,安排林可可进公司,肖新露那时给安排人手时,就把她安排进来,心思很明显,要让这个分店每天鸡飞狗跳。

不过,就算是亲堂妹,谁挡了她前行的路,她也绝不会饶。

等林可可走远一些,林宜才拿下一直捂在唇上的手,掌心里有着一小滩血迹,全是她舌尖上的。

应——寒——年!

林宜在心里把这个名字绞得稀烂。

……

翌日,林宜早早地起床去往餐厅,检查环境卫生。

手机忽然震了下,林宜拿出手机,是一条新闻推送——

【大明星江娆凌晨两点紧急入院,疑似吃错食物,将全面罢工。】

“……”

林宜心里一沉,江娆昨天来宜味食府参加剪彩仪式,今天凌晨就进了医院。

不用说,这是应寒年的手笔,昨天就看江娆冲应寒年的面子出来圆场,这两人之间必有关系。

现在新闻还是疑似吃错食物,要是她不去向应寒年求饶,恐怕新闻要直点宜味食府的名字了,江娆的公众影响力又那么大。

果然是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不过,就这点手段想让她痛哭流涕,未免也太小看她。

她不想得罪应寒年,但也不会由着他耍。

林宜匆匆走出门,边走边打电话给林冠霆,林冠霆的语气有些沉,“小宜?”

“爸爸,你在哪里?公司不是说准备找个餐厅宣传人吗,我觉得江娆就很不错,她的形象一向正面。”林宜走到自己的车前道。

如今的应寒年毕竟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只要她许给江娆好处,江娆就不会站在那边。

林冠霆那边迟迟没有声音,沉默得让林宜觉察异样,“爸爸?”

“小宜,我现在就在江娆的病房里,你过来吧。”林冠霆忽然道。

“……”

林宜眼皮跳了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开车去往医院,大步朝着江娆的病房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愉快的笑声,肖新露做作的声音尤其刺耳。

“原来你是这样护肤的,难怪我就说你的皮肤比其她女明星好多了,下次我也学学这招。”

林宜推门进去,只见打扮素净的肖新露坐在那里削着苹果,同病床上的江娆正相谈甚欢,林冠霆西装笔挺地坐在一旁也赔着笑容。

“你不是在乡下么,怎么会在这里?”

林宜冷冷地看向肖新露。

听着她的质问,肖新露先是弱弱地瞥向林冠霆一眼,欲言又止,“我……”

“小宜。”林冠霆蹙眉看向林宜,有些不满,但没有多表现出来,“我们刚刚签下了江娆作为我们宜味食府的宣传人。”

签下了?

林宜一惊,再看向床上的江娆,还化着美丽精致的妆容,穿着病号服都格外精神奕奕,哪里像个病人。

装都不肯好好装一下。

见她看过来,江娆没有理她,只微笑着看向肖新露,“林太,跟你聊天真是有趣,那将来我们的合作会由你亲自打理吧?”

“这个……”肖新露一慌,又弱弱地看向林冠霆,而后声调柔柔地道,“最近我身体不太好,一直在乡下养病,这合作的事恐怕我……”

林宜目光冷冽地看着她演。

江娆听到这话,道,“我刚听林太对合作有诸多想法,如果你不参与,我怕那些想法实现不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合作就……”

林冠霆从靠墙的沙发站起来,温和地打断江娆的话,“难得江小姐和我太太聊得这么投契,也是缘份,我太太会主理这次的合作,一会我就让我的秘书送来合同。”

“那就太好了。”

江娆满意地点头,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肖新露闻言喜出望外地看向林冠霆,眼中激动得迸出泪花。

“……”

林宜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旁观者样看着事情的发展,寒意从手指一直凉到脚尖。

她绕那么大一个圈才将肖新露赶走,结果不到一个月,肖新露就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真够快的。

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

“江小姐,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

林冠霆领着妻子、女儿离开病房,站到光线充足的走廊上,墙壁白得刺眼。

一出去,林宜就冷冷地开口,“我不同意她回来,谁知道她会不会再给我下药?”

“小宜你别这样,我知道我错了……”

肖新露紧紧依偎着林冠霆,低着头,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下来了,泣不成声。

林冠霆看看妻子,又看向一脸冷漠的林宜,叹了一口气,“小宜,我知道你心里还介意,可这次新露从乡下跑过来完全是为了你收拾烂摊子。”

“为我?”

林宜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做医生,江娆凌晨入院,还声称是吃了宜味食府的食物才变成这样,我担心我们的餐厅被损了名誉所以急忙从乡下赶过来。”肖新露说道,“虽然我知道咱们的食物不可能有问题,但就怕被明星造谣,她们能控制舆论。”

林冠霆一脸严肃地看向林宜,“我刚听江娆的意思,她对你诸多不满,昨天你不经她同意就拍卖她的瓶子,恐怕她怀恨在心,要是她借此大发新闻,整个宜味食府都会被拉下水。”

第54章 撞向应寒年(2)

“……”

诸多不满?

昨天她看不出江娆有多不满,倒是看出一切的一切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幸亏新露凌晨赶过来,向江娆赔罪,整整受了人家几个小时的气,才挽回局面。”说到这里,林冠霆有些心疼地搂住肖新露。

“听到这事不第一时间通知公司公关部解决,反而自己赶过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宜冷笑一声。

肖新露面露尴尬。

林冠霆有些不满地道,“小宜,事情解决了就好。你看看阿姨的手,江娆让她剥了两个小时的石榴子,把手都剥成什么样了。”

他又在试图调解中和。

林宜低眸看去,只见肖新露的手指头上夸张地渗出几丝血迹。

肖新露抬眸看向林冠霆,眼中是满满的爱意,“没关系的,只要能帮到家里,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知道你心里有这个家,但你要记住,这个家是你、我还有小宜三个人组成的,懂么?”林冠霆语重心长地道,说话的份量很重。

这是将之前发生的种种做了一个总结,便于揭过去。

肖新露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回到林家,自然开心不已,哪会反驳他,连连点头,水光在眼中蒙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家人要相守在一起,林家和宜味食府才能一直兴旺下去。”

见她这样,林冠霆欣慰地点点头,又看向林宜。

林宜一口气堵在身体里释放不了,连笑都不想假装,沉着脸道,“我去看看江娆。”

说完,她转身就走。

林冠霆皱眉。

“冠霆……”肖新露内疚地看着林宜的背影,“小宜还在生我的气。”

“你上次是做的太过了,给她一点时间,我们先走吧。”

林冠霆长长地叹一口气,搂着娇妻离开。

他只想家中太平,怎么就这么难呢?

和林冠霆他们分别后,林宜订的水果篮正巧到了,她提着走进病房。

江娆正站在病床里练舞,身段极佳,练得全是高难度动作,丝毫不见累。

林宜把水果篮放到一旁,一双眼冰冷地看向江娆,讽刺地道,“江小姐这样可不像个病人。”

江娆停下练舞的动作,回头笑盈盈地看向她,“谢谢林小姐来看望我,这水果篮真漂亮。”

“是应寒年叫你这么做的?”

林宜单刀直入地问道。

江娆笑了一声,伸手将头发勾到耳后,“林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该问傻话,不是吗?”

末了,江娆又走到她面前,伸手摸着水果篮,低头笑着道,“不过,说说也无妨,其实我就是照吩咐过来和医生通个气,听说那医生是林太的朋友,让他去说一声,林太是个人精,自然会过来。”

“……”

“对了,我也依吩咐替林小姐为难了林太一番,让她剥两个小时的石榴子,所以……林小姐可要在寒哥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呀。”说肖新露是人精,江娆又何尝不是。

她从应寒年三言两语的交待中就听出林宜和他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呵。

本为以为能拉拢江娆,没想到应寒年算得太精,竟把肖新露拉回来了。

应寒年不愧是应寒年,她被算计得彻底,她恨什么,他就给她惹来什么。

“我知道了,祝江小姐早日康复出院。”

林宜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她快步赶到自己的车上,定位下半山别墅的地址,一下油门开出去。

……

山上的景色一年四季各有不同,却总有着属于它的气势磅礴和危险。

红色轿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蜿蜒而上,背靠山中嶙峋的别墅逐渐进入林宜的视线中,远远的,只见应寒年和姜祈星正站在门口谈着事情。

应寒年站在那里,衬衫长裤也能被他穿出一身的邪气,他痞里痞气地咬着一支烟,手指将打火机转得飞起,一瞬间便将烟点上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应寒年忽然笑起来,薄唇勾起,烟气拂过深不见底的眼,衬得鼻梁更挺,侧脸轮廓更深,透着一身的城府,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讨人厌、令人憎。

林宜双手死死地抓紧方向盘,清爽的长发下一双眼中蒙着浓烈厌恶,一脚狠狠地踩住油门,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去死吧,只会耍着人玩的臭男人!

忽听车声呼啸临近,应寒年转过身来,黑眸遥遥地望向前方不要命狂驶而来的车。

姜祈星见状立刻冲向前推开应寒年,却被制止。

应寒年就这么站在那里,连步子都没挪一步,不慌不忙地又吸一口烟,淡定如常地看着车子不断朝这边疾驰。

“寒哥!”

姜祈星的扑克脸都变了色,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躲。

应寒年低笑一声,将烟扔掉踩在脚底碾了碾,再抬眸时车子已经快到眼底,驾驶座上的一张小脸看得更加清晰。

林宜狠狠地踩着油门,眼看车子就要撞上应寒年,脚尖猛踩刹车。

轮胎在公路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车子发出刺耳的急刹声。

应寒年还往前几步,整个人就抵着引擎盖站立,英俊的脸上云淡风轻的,眼中甚至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完全不见半分惊慌。

该死的!

林宜真想再踩一脚油门,最终还是被理智占了上风。

她停下车,拿起放在副驾驶的木匣红酒,换上一张笑脸推开车门下车,“应先生,上午好,本想来撞撞运气,没想你真在家。”

应寒年盯着她脸上干净真挚的笑容,扬了扬眉道,“原来你是来撞运气,我还以为你是来撞我的。”

要是不用负法律责任,她一定撞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林宜心里腹诽着,脸上笑得愈发真诚,“应先生说笑了,我刚得一瓶92年的好酒,特地送来给你品尝。”

应寒年瞥一眼她怀中的红酒,道,“我真正想品尝的是什么,你林大小姐不知道么?”

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变了个味,又暧昧又淫邪。

林宜微笑着将木匣红酒送上,应寒年不屑一顾,连碰都没碰一下,只道,“祈星,把酒拿去醒一醒,我还有事做,请林大小姐在大厅里坐会。”

说完,应寒年转身就走,将她扔在原地。

紧接着,林宜在大厅里干坐了整整六个小时,一直从阳光明媚坐到霞光漫天。

第55章 团团,我的小名(1)

她再一次见识到应寒年的小心眼,她不过是拒绝他一次,他就让她干等这么久,连杯水都喝不到。

无所谓,她有的是耐性。

大门外的天空完全黑了,她的手机忽然震动,林宜拿起手机,是应寒年发来的信息。

【到我卧室来。】

林宜目若寒霜,下一秒,她抓起自己的包就上了楼。

再进到应寒年的卧室,林宜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害怕,江娆的事让她知道,对应寒年的敬畏并不会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偌大的卧室中开了灯,灯光冷调。

应寒年站在落地窗前,外面便是山中凌乱而嚣张的景致,他远远地眺望着,脸色凝重,一双眼深不可测,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应寒年转过身来,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宜把包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边松腰间的腰带边淡淡地道,“我想先洗个澡。”

在楼下呆了那么久,又不开空调,她身上出了一层汗,黏腻得厉害。

应寒年盯着她的动作,低笑一声,“林大小姐真是能屈能伸,让我都有些佩服了。”

拒绝的时候干脆利落,求上门的时候也丝毫不见扭捏,不管给她什么难堪,她都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

林宜没有理他,直接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应寒年的浴室装修得极尽奢华,高端设备一应俱全,林宜绕开极大的按摩浴缸,直接走向淋浴间。

衣裤滑下。

花洒打开,白气慢慢爬上磨砂玻璃,隐隐约约地映出她的身影。

暖水灌下,在皎白的皮肤上冒出一层热气。

林宜赤脚站在垫子上,一张清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嘴唇抿出冰冷。

快速地冲完澡,林宜没有擦身体,只取下一条浴巾从腋下围住身体,便向前打开门。

门一开,应寒年就斜靠在门旁,手上晃着一杯红酒,是她带来的那一瓶92年。

饶是猜到这门后的景致,应寒年一转眼还是被勾走了三魂七魄。

林宜整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双腿又白又长,头发上的水往下掉着,从脖颈一直往下淌,试图探入被浴巾包住的神秘区域……

干净却性感。

应寒年喉咙干得将杯中红酒悉数灌下,随意把酒杯往垃圾筒的位置一扔,伸手一横便将林宜压到墙上,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水气,嗓音变得异常喑哑,“故意勾引我呢?”

“应先生做这么多事,不就等着这个么?”

林宜背靠着墙,抬起脸看向逼近眼前的俊庞,皮笑肉不笑地轻声道。

“说的对!”

应寒年的眸光忽地一深,再也没有克制自己,低头就吻住她小小的唇,霸道地汲取属于女人的独特柔软。

林宜任由他吻着,应寒年双手握住她细嫩的双臂,迫使她环上自己的身躯,薄唇自她的唇角慢吞吞地滑到她脸上,伸出舌头舔走一滴水珠,极尽轻浮。

“去床上吧。”

林宜说着推了他一把,应寒年任由她推着往后走,精瘦的身体跌坐在床上。

她立刻顺着爬上他的大腿坐好,单手环上他的脖子,眼波流转,妩媚勾人。

应寒年被撩得火气上涌,一把将她更加压向自己,薄唇堵住她的,舌尖探入她的唇内,吻得欲罢不能。

林宜由着他的气息淹没而来,一手摸向床头柜上的包,从里边取出一把口红型防狼匕首握在掌心里。

手背顺着他坚实的臂膀慢慢滑上去,直至双手全部环住他的颈。

应寒年轻咬着她的下巴,呼吸越来越沉,眼中的欲望已然控制不住,伸手就去撕她身上的浴巾。

林宜跨坐在他的腿上,唇被吻得有些麻木,她缓缓扬起手中的防狼匕首,而后坚定不移地落下,死死地往他背后的肩胛骨上刺去。

“呃。”

应寒年痛得闷哼一声,反手就要推她,林宜更加用力地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口齿清晰地道,“别动,不然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

应寒年竟真的没再动,任由匕首刺在他的身体里。

他转过眸看向她,眼前的女人哪有半分沉浸欢爱的陶醉,一张小脸上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林宜死死地握住匕首,冷冷地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变白,“应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和你好好聊聊。”

应寒年感觉到有黏腻的鲜血顺着肩胛骨往下淌,他斜睨一眼她因握匕首紧绷的细臂,低笑一声,“你们家都是这么聊天的?”

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和疼意,林宜心中慌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她不这么和他聊天,他能好好聊?

她就这么搂住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一字一字交待出自己的来意,“我知道你在商界浸淫已久,我初入生意场,和你玩心眼无疑是在班门弄斧。”

他只是随便动动手指,就将她最恨的肖新露堂而皇之地弄回林家,让她气得跳脚。

“……”

应寒年挑眉,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但我林宜也不是任由你玩弄的,逼狠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林宜冷冷地开口,“你想得到我,和我保持交易关系,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拿着匕首和他谈条件,有意思。

“说。”

应寒年笑着道。

“第一,你必须尊重我的意愿,我不愿意的时候,别想勉强我。”应寒年心如蛇蝎,机关算尽,一身的旁门左道,不给点甜头她的日子不可能好过,这交易只能继续。

“……”

“第二,永远别碰我的底线!”林宜干净的声音透着一股狠意。

“你的底线?”

“肖新露。”林宜咬着牙将这三个字吐出,“我有我的仇,我有我的恨,如果你敢再帮我的敌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恨恨地道。

应寒年坐在床上,额上已经冒出冷汗,眼中却仍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个不得好死?在你身上zuo得过度死?”

恶劣!无耻!

林宜瞪着他,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进去一些。

应寒年的脸又苍白几分,蓦地他反手就是一掌,飞快地从后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攥着她拔出匕首,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

第56章 团团,我的小名(2)

两人的力量悬殊,林宜惊呆地看向他,他明明有力气推开她,那刚刚怎么还……

应寒年低头瞪着她,蛮横地压住她妄动的手,眼中笑意不再,只剩下一片阴戾,“就你这三脚猫的手脚还想制住我,让你玩玩而已,还真想杀了我?”

“……”

林宜抬起脚就往他下身踹去。

应寒年闪躲过来,看着她满脸的怒意,像跟他有天大的怨似的,不由得气笑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把我踢废了,你守寡不是太寂寞?”

呸。

谁为他守寡。

林宜恨恨地剜他一眼,“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是个男人就别来强的!”

“谁说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了?”应寒年把玩着她小小的下巴,眸光幽幽的,“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狠的调调!”

永远能出其不意。

“你……唔!”

林宜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上了,应寒年伸手欲去解她的浴巾。

林宜连忙按住他的手,吃惊地道,“你不先包扎一下伤口?”

他不要命了?

“包扎什么?”应寒年反问,“以你的狠劲肯定得再给我来几刀,索性完事后一并包扎好了。”

“你……”

面对他的无赖,林宜实在是无话可驳。

应寒年白着一张俊脸再一次覆上她的唇,伸手就将被子没过两人的头顶,薄唇在她的脸上、颈上留下痕迹。

有血腥气一路伴随。

林宜被折磨得思绪飘浮。

那种疯狂那种痛苦在她身上轮回,分不清前世重生,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两只尖尖的虎牙死死地陷进去,恨不得咬出血来。

应寒年痛得倒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还得来狠的。”

这么说着,他倒也没有怪她的意思。

隐约间,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耳上,嗓音暧昧喑哑,“林大小姐还是第一次,真叫人惊喜。”

惊喜你全家。

林宜又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应寒年用力搂紧她,恨不得勒她断气似的,要疼一起疼。

被子外的灯光,亮得刺眼。

……

这一晚,林宜感觉自己被折腾得少了半条命。

她在浴室里泡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感觉身上男人的味道少掉一些,林宜换回自己的衣服,看着镜中脸色泛红的自己,她不禁自嘲一声。

还是走到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一步。

孽债。

林宜整理好自己,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应寒年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身上只穿着条长裤,裸着上半身,正对着背后的镜子处理伤口,肩宽背阔,肌理分明。

伤在背后的肩胛骨,很不好处理。

林宜冷淡地看了一眼,上前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应寒年斜她一眼,发号施令,“过来帮我。”

“我又不像你懂医,帮不了。”

林宜淡淡地说道,抬起脚就要走。

“你继母回来了,不想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你?”

应寒年的话成功阻止林宜离去的步子。

她把包放回去,走到应寒年的背后跪下来,从他手中拿过镊子,用消毒棉团在伤口处涂抹。

把伤晾这么久才开始医治,血已经流得不少,也不怕流干了。

神经病一个。

林宜在心中暗想,视线在他光裸的背上游移,只见他的背并不如正常人,有着许许多多的陈旧疤痕。

虽然痕迹不是很明显,但有些地方的皮肤明显和周边不同,太过光滑,连毛孔都没有,一看就是很久之前受过重伤,哪怕痊愈了皮肤也恢复不到从前。

摔是摔不成这样的,除非是被打。

“看来你以前就挺讨厌的,被人打成这样。”林宜跪在他身后道。

应寒年坐在地板上,往纱布上倒药粉,闻言,他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林大小姐,我可不比你出身锦衣玉食,佣人一堆,有点伤很正常。”

“比我穷的也没有几个混成你这样。”

言下之意,还是他人品有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穷?”

应寒年忽然回头,一双眼定定地盯着她,眼神深如万丈悬崖之底,“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从小给宠物狗喂食;而像我这样的,从小跟野狗抢食,懂么?”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见过多少的人间险恶?

“……”

林宜被他眼中的深邃慑住,隐约记起前世听到关于他的一些传言,难道那些都是真的?

他以前真过得那么苦?

见她愣住,应寒年把纱布递给她,“贴贴好。”

林宜回过神来,接过纱布小心翼翼地贴上去,把药粉聚在伤患处,再用剪刀将多余的边角剪掉。

她正做着,应寒年忽然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道,“以我们这关系,我不能再叫你林大小姐了,床上的时候也叫,搞得我跟你男宠一样。”

太别扭。

“……”

谁嫌命长要他这种邪里邪气的男宠?

“叫小宜太普通,你有没有小名?”应寒年问道,声线磁性。

林宜拿着剪刀的手一顿,“没有。”

“那我来想个。”应寒年道,明明是磁性的声音偏带上令人深度不适的轻佻,“宝贝儿?”

“……”

“宝宝?”应寒年说一个就看一眼她的反应。

“……”

“小妖精?”

林宜忍住把剪刀刺入他伤口绞上几绞的冲动,咬着贝齿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团团,我的小名。”

应寒年怔了下,“你叫什么?”

林宜瞪他一眼,“团团。”

“团团?”应寒年将她的名字含在舌尖发出声音,随即失笑,“怎么取这么个名?跟狗名字似的。”

她不是千金小姐么?

林宜的脸都青了,没什么好气地道,“我出生的时候八斤六两。”

“所以你爸妈是嫌你胖?”应寒年一语中的。

“……”

林宜的脸更青了,把剪刀重重地拍进医药箱里。

她不止出生的时候胖,小时候也胖,胖得跟个圆球一样,她一度觉得自己就是被这个乳名给耽误的。

后来她就撒泼打滚不准人叫她小名,就连爸爸叫一声,她都会绝食抗议。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淡忘了,没想到又被应寒年提起来。

第57章 整肃分店(1)

可是,比起团团,她更不想让人叫小妖精。

“团团,小团团。”

应寒年转过身来,揶揄地睨着她。

还没完了他。

“你刚说,你能猜到肖新露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林宜拉回正题,面对应寒年,她真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讲。

应寒年朝她抬起手,一副等着她服侍的模样。

臭男人……

林宜心里暗骂着,脸上还是应付着笑了下,扶他站起来。

应寒年顺手一拉,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一下,言语暧昧地道,“团团,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当然会帮你。”

“……”

那你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

“商场上的黑手段向来都大同小异,要了解你的敌人,就要清楚她的立场、她的行为方式。”

应寒年搂着她道,“你们是一家人,利益共同,她不会蠢到用伤害宜味食府的代价去设计你,最有可能的就是让你在管理上出现问题,团团。”

能不能别说一句带一个团团。

林宜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被动地被他搂着往外走去,“我知道,所以我会做好管理。”

她一直在努力。

闻言,应寒年嗤笑一声,“你做好管理?你以为通过你们总公司的店长培训,你就能做好店长了?团团,你还是太嫩了。”

“……”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你知道食材渠道从什么地方来,是由什么人管理?你知道剩余食材哪些需要及时扔掉,哪些可以冰箱保存?分别是几度保存为最佳?”

“……”

“你知道每道菜的火候?知道每道菜的最佳品尝时间是出锅后的多久?”

“……”

林宜被问得哑然,这些需要她知道吗?她只是店长而已。

“你知道你的员工多少人是忠诚于你的?”应寒年道,“开一家餐厅并不难,难的是你有个随时想把你拉下来的后妈。”

林宜被他的一套话说得无言以对,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是她,我可以在任何一个基本环节给你下套,让你无法赚取500万。”应寒年跟个少爷似的,扶着她的手外面,推开门走向阳台。

阳台面对的是高山嶙峋,风景至美,却也最危险。

夜晚的灯光将山中景色照出一层朦胧。

林宜抬头看向他好看的下颌线,认真地问道,“比如呢?”

“比如让厨师把菜做得不如从前,客人自然而然少了;比如买通员工轮翻和你闹事,让你管理者形象竖不起来;比如加大食材的进货价格,加大食材、工具的报损程度,从小处提高你的成本,一切都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靠向她,重量压得她差点跪下去。

“……”

林宜强撑着他的重量,忍住把他踹下去的欲望。

“也许本来你3个月就能赚到500万,可这样一来,至少能再拖你2个月。”应寒年望向外面的山景,态度嚣张,“要是给我挤出这点时间,我能让你们宜味食府改姓应。”

如此自负。

应寒年得意地说着,低眸看向身旁的女人,想看到她脸上的崇拜,却只看到她满眼的诡异和站姿的疏离感。

他蹙起眉,“怎么?”

“你果然是什么样下作的诡计都能张嘴就来。”幸好她没做出和他相斗下去的决定,这男人阴险进了骨子里,她哪对付得了。

应寒年嘲弄地盯着她,“看不起我?”

林宜放下扶着他的手,淡淡地道,“没有,只是在想一个人满身城府,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她经历重生,也没到他这份上。

闻言,应寒年的眸光一滞,望着不远处山脊的曲线沉默,脸色变得阴晦不明。

许久,他才开口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任何一个圈子都充满明争暗斗,你想达到目标,就要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什么都要比别人想得更快。”

林宜定定地注视着他,不得不说,短短一番话她学到很多。

开业第一天,她看着营业额开心不已,可现下才知道,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还很难。

这方面,她是真的佩服应寒年,“我明白,我会把餐厅的方方面面全部了解透彻,不会让敌人有一点可趁之机。”

应寒年看向她,见她眉眼之间郑重认真,不禁捏了捏她的脸,“团团真聪明,一点就透。”

“……”

林宜无语极了,她刚刚刺完他后,把口红型防狼匕首扔哪了?

应寒年伸手搂过她,一手指着对面的山,“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房子盖在山里?”

这个问题林宜上辈子也想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把本该温馨的居所放在风雨疾肆的山里,这太奇怪了。

联想着他刚刚说的话,林宜猜测道,“是为了给自己危机感?”

人在高处才会怕摔下去。

应寒年摇头,指指阳台下方的悬崖峭壁,态度凌然,“我建的时候告诉自己,我不能输,要是输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

林宜默。

这个男人真是完全令人猜不透。

不过……

林宜往前走了几步,往阳台下方望去,石壁光滑,石尖尖锐如刃,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是深渊,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崖底凝望着她,试图把她拉扯下去。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唇抿得紧紧的。

她不知道应寒年为了什么不能输,但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再让肖新露把她拉进地狱一次!

山中空气凉薄,夜晚更甚。

林宜缩了缩肩膀,伸手抚着臂膀,一股暖意突然从背后靠过来。

应寒年从后抱住她,将她牢牢地锁进怀里,大掌在她身上不老实地摸来摸去,竟让她得到一丝难得的温暖。

她的眸光一闪,还未来得及分辨他这样的动作是给她暖意还是占便宜,就听他低低地喟叹一声,“晚上真冷,抱着你好点,给我暖暖,我们团团真像个小火炉。”

“……”

林宜用力地吸一口气,面对应寒年,她每分钟都能提起一次杀人的心思。

应寒年抱住她,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又亲,双臂搂得越来越紧。

第58章 整肃分店(2)

晚上。

整座城市灯光华丽,万物城商场屹立在月光下。

到达下班时间,宜味食府的员工们纷纷收拾着准备下班,安阑从外面走进来,把门关上,扫了一圈急急要离开的众人,扬声道,“今天是周二,下班后开会是惯例,你们去哪?”

众人只好放下手边的包,有些郁闷地站在原地。

林可可一下班就迫不及待换掉身上的古板女式西装,套上自己的青春少女靓装,此刻,她朝安阑摆摆手,“和堂姐说,我约了朋友去唱K,先走一步。”

林可可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被安阑拦下来。

林可可几乎跳起来,瞪着她道,“安阑,你不过是林家的管家而已,按规矩你还得称呼我一声堂小姐呢,你敢拦我?”

“大小姐没来之前,谁都不准走。”

安阑不卑不亢地站在她面前。

“你自以为是什么呀,老女人……”林可可扬起手就要打她,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人拦住。

林可可转眸,就见林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还握住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她身上还是穿着工作服式的女款西装,但她人瘦腿长,穿得就是比别人好看上许多,时尚感十足,根本不像是在餐厅工作的人。

林宜将林可可的手甩开,目光冷冽,“林可可,这里不是你家,没有什么小姐,只有上下级。安姨是我的助理,相当于副店长,她说的话你必须服从。”

林可可转过身去,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堂姐。”

林宜比她命好,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养尊处优,同样学业不济林宜就直接做店长,而她只能当个餐厅经理。

说不嫉妒怎么可能。

“知道了就站一边去。”

林宜转眸看向餐厅中的众人,全都松松散散的,有两个女孩还在收拾东西,就等着她一说完话便走。

林宜踩着高跟皮鞋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一盏设计成鸟巢状的吊灯在她侧上方,柔黄的灯光映得她的眉眼干净,气质冷漠。

“大家已经在这里工作一个星期了,首先,我向大家表示感激,感谢你们这一个星期来的辛苦。”

林宜说着便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群人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不敢,不敢,大小姐。”

林可可不屑地冷哼一声,真装,谁不知道她这个堂姐胡作非为惯了,现在进了分店装得还真是好。

总有一天要她原型毕露。

林宜90度弯腰,许久才直起身来,面容淡漠地看向一张张脸,道,“现在,我宣布开除的几位员工名字。”

开除?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连林可可都开始有些慌。

林宜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转着腕上的手表,一双眼扫过每个人的面色,缓缓吐出名字,“叶小、王萍、赵雪山、张挺、郁美美。”

一个个名字念出来,大家的表情色彩缤呈。

有人激动地喊出来,“凭什么开除我?我在林家的三个分店都做过菜,工龄十几年了,你一个小丫片子才来多久,就把新官火烧我头上来!”

“就是就是。”

“我们去找林先生、林太评理,大小姐欺人太甚!”

“千金小姐到处游山玩水就得了,你懂什么叫经营餐厅?你什么都不懂!”

“走,我们去林家抗议,我们拉横幅,大小姐要遣散我们这种老员工!”

……

一个闹了,一个个都跟着闹,吵个不停,甚至有仗着资格老的男人把手指都戳到她脸上。

林宜一步不退,就这么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一群人边说边冲向门口,这才施施然地开口,“赵雪山,如你所言,你在宜味食府做了已经十几年,怎么会连一盘炭烧牛仔粒都做不好?”

闻言,本来吵闹着要评理的人都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炭烧牛仔粒一直是我们的畅销菜之一,可最近点的人越来越少,还有客户投诉牛肉太老,嚼不烂还塞牙。”林宜冷冷地道。

那个叫赵雪山的人脸色变了变,大声道,“不过一个星期点的少了点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

林宜在一旁的餐桌边上坐下来,看着他笑了笑。

赵雪山被笑得心底发慌。

“我回家特地看我爸爸烧这道菜,这才知道,炭烧牛仔粒之所以能畅销,是因为极度讲究火候,做到入口即化,味道不失,是别家烧不出来的特点菜。”

林宜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点出一段视频,正是赵雪山烧菜时候的视频。

烧这道菜的时候,他有时看手机、有时看报纸,空了随便翻两下,这样才导致牛仔粒火候不佳,老得不能嚼。

店内一片哗然。

赵雪山脸色一片苍白,“你偷拍我?”

“你以为你躲在厨房监控的死角烧菜就没人发现?”林宜冷笑一声,“要是我把这段视频发给同行,恐怕你以后在哪里都做不了一级厨师,只能沦为三流。”

闻言,赵雪山震惊地睁大眼,腿一软,瘫坐到地上,话都讲不出来。

见他倒下,剩余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是和林可可一起的围观派,一派是站在门口的评理派,此刻都僵在那里。

林宜坐在那里,继续道,“叶小、王萍,一周内损坏餐具总计25套,远远超过一般的报损率,更别说你们偷的洗洁精、清洁布、纸巾等。”

视频中同样出现她们的偷偷摸摸。

餐厅有监控,但大家都躲着,谁都没想过她会偷拍。

“……”

两个女孩呆住。

“张挺,服务时刻意冷落顾客,不理会顾客需求,要你这样的服务员我是嫌餐厅开得久吗?”

林宜讽刺地道,“还有郁美美,你每天算的账看似都拍合上了,但和我让安阑计算的差得太多,一周来总计少掉两万八千块钱,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话落,一个女孩扶着玻璃门,脸色白得站都站不住。

“不是要去林家拉横幅,不是要评理吗,去啊。”林宜笑着道,“要不要我请家中佣人给你们准备茶点?”

“……”

一群人动也不敢动,个个惶恐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嘴里还会说出什么来。

林宜从位置上站起来,微笑着看向他们,眼神却如雪般冰冷。

“我林宜初登生意场,经营分店不过一周的时间,不瞒大家,我就是把这里当成起点,要闯出个名堂,所以,谁挡我的路,谁在背后损坏我的名声,就是与我为敌!”

第59章 这种成人糖哄我还差不多(1)

“……”

“你们今天被我开除,把偷的故意损坏的都照价还回来,老老实实地走,什么事都没有,但你们非要闹点事出来,不仅你们的这些视频会被传出去,你们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谁砍我一刀,我撕也撕他一身血。”

林宜一字一字说道,字字利落果敢,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希望你们能权衡利弊,在心里掂一掂轻重。”

明明灯光那么柔和,明明是那么瘦的一个人,她身上的气势却令人望而生畏。

林可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这还是那个老是向自己炫耀新衣服新包包的堂姐吗?

刚还吵着评理派的一群人全部哑口无言,资格最老的赵雪山最先反应过来,爬起来就冲林宜一通弯腰,“对不起,大小姐,我走,我马上走,我什么都不乱说!”

说完,赵雪山夺门而出,剩下的人一个个赔上自己的那份钱离开,再也不敢提评理两个字。

一部分离开,林宜转过身,看向剩下的一部分人。

剩下的人刚松一口气,见她看过来,都不自觉地站直身体,再不敢松散有所小动作,连林可可都站得直直的,吞了吞口水。

“你们不用觉得庆幸。”

林宜冷眼看向他们,“他们走了,不代表你们就干干净净,你们谁是呆在这里认真工作,谁是等着看我笑话,谁是带着某些人目的来的,我都一清二楚。”

“……”

众人脸色各异。

“那几个带目的的,你们背后靠着谁我知道。”

林宜说道,声音透着清冷,“不过,你们最好弄清楚一件事,林家说到底还是姓林的,宜味食府之所以叫宜味食府,是因为我父母感情深厚,尝一味过一生守一世,他们也把这种美好的祝愿加到我的名字上。”

这话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某些人,宜味食府总有一天会到她手上,想要站好队就要搞清局势。

“……”

大家面面相觑。

“好了,这些话我点到即止,接下来我宣布另一件事,我会将拿自己店长的工资出来,作为大家的额外提成,只要用心做,提成就高。”林宜的声音放软下来。

闻言,有人惊喜地看向她。

“至于那些闲散工作,拿我这当游乐场就等着拿工资的,我的忍耐有限。”林宜说着走向林可可,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

林可可被她的眼神慑住,弱弱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宜伸手就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在原地,“林可可,新店开业一个星期了,你觉得自己做得怎么样?”

“我……”林可可很想理直气壮地说一声自己做得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林宜眼神轻轻一扫,她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弱弱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你说不出来,有没有能说出来的?”林宜转眸看向大家。

一群人低下头,摸不准她的脉都不敢开口。

林宜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低眸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等待,终于,有人站出来弱弱地道,“林经理上班时间经常偷懒躲闲,迟到早退。”

“还有吗?”

林宜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话落,又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出来,五官平凡,目光沉稳,是另一位餐厅值班经理何耀,“林经理衣着不整,偷改裙子长度,还总是把头发做成和规章制度不符的夸张造型,工作牌也老是戴歪,看到女顾客不耐烦,看到帅气男顾客却特别热情。”

闻言,林可可愤怒地去推何耀,“你有病啊,我得罪你什么了这么说我?想死吗?”

大嘴巴什么!

“够了。”林宜冷冷瞪向林可可,“你自己做错还怪别人?”

“我——”

“以你的资格根本通不过总公司的培训考核,能站在这里全是因为你姓林!”林宜严厉开口,“大家听好,林可可是特殊,但这情面我只容一次,明天开始还有这么多臭毛病,照样开除。”

“你……”林可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自己留情面,“你欺负我,我要告诉二叔去!”

“你告诉祖宗去都没用。”

“……”

林可可被噎得死死的,只能站在原地恨恨地瞪着她,“怪不得二婶前段时间被送回乡下了呢,林宜,你真是越来越会欺负人了!你小心被天打雷劈啊!”

林宜懒得理她,只看向大家,道,“今天的例会就到这里,希望明天开始我们分店一切都是新气象,谢谢大家。”

林宜微笑着冲大家低头,转身离去。

她一走,餐厅里的空气才慢慢像活了一样,大家回过神来皆是喘气不已。

“不是说大小姐来这餐厅就是挂个名玩的吗,怎么会这么认真?”

“我看大小姐这架势比林先生还足呢,连赵厨这样的老员工都不给面子,直接开除。”

“得得得,以后大家还是好好做事吧。”

……

林宜走进办公室,烧了三把火的新官有些疲累,她伸伸懒腰,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虽然累,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安阑跟在她身后进来,确保外面没人后,才问道,“小宜,除了被开除的那些人,你还试探出谁是肖新露安排过来的人了吗?”

“安姨觉得呢?”

林宜笑着反问。

“会不会是林可可?她还知道肖新露被赶去乡下的事。”安阑皱眉说道。

林可可向来和林宜不对付,姐妹两个见面就是吵闹撕扯,肖新露利用这点唆使林可可也不奇怪。

“可可只是胡闹而已,让她做奸细是最不妥当的选择。”林宜轻笑一声,“反倒是那个何耀,平时做事勤奋辛苦,事事细致,可是细致之余……怎么连林可可裙子长度改了都发现到呢。”

她听应寒年的,把餐厅所有的基本之事掌握住,她已经是观察力够强的,但也没察觉林可可的裙子变短,那分明短了连一寸都不满。

闻言,安阑恍神过来,“是啊,别人都只发现林可可躲懒,就他发现细节端倪,看来他是在观察店里的每个人。怎么办,找借口把他开除?”

林宜摇摇头,看着面前厚厚一叠的员工资料,一双眼因笑容而美丽,“留着。”

第60章 这种成人糖哄我还差不多(2)

有时候小小的一颗棋子也能憾动整个风云变幻的棋局,不是吗?

而且,开除一个心思细腻,观察力强的,再来一个心机不露的,不是更麻烦。

这局棋,她非赢不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宜身体向前倾了倾,拿起手机,是应寒年发的微信——

【我在你店里。】

林宜按了按太阳穴,这位大爷怎么来了。

“安姨,我去下大堂,你帮我整理一下进货单。”林宜说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餐厅里已经打烊,员工们已经走了,大堂里安安静静,一眼望去,只剩数些暖黄小吊灯散发着光茫。

林宜把西装脱下搭在手臂上,洁白的蕾丝荷叶边衬衫衬出皎好身形。

她四下望着,终于在一处复古栅栏后看到姜祈星的背影,连背影都跟他那张脸一样处处透着不理世事的漠然。

林宜慢步走过去,又听到林可可矫揉做作的声音传来,“先生,我们今天下班了,厨子也走了,这是我的微信,不如你加一下,明天我给你留位置?或者,我今晚请你出去吃啊,毕竟让你白走一趟我很不好意思。”

林可可努力把声音调得娇滴滴的,像一根细针刮过皮肤,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面对帅气男顾客就热情,还真是这样。

什么男人看不上,看上应寒年,他们林家人是不是眼光都有毒?

林宜暗叹一声,身形笔直地朝他们走去,就看到应寒年坐在卡座上,随手翻着菜单,理都没理林可可,侧脸的线条深刻如精雕细琢,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可,你下班了就先走吧。”

林宜看向林可可,冷淡地开口。

听到她的声音,应寒年回眸,扬了扬眉,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林可可哪里舍得走,想说话,就收到林宜越发冷冽严肃的眼神,一想到林宜刚刚的训话,林可可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气乎乎地道,“知道了,我走!”

这个林宜,肯定想把帅哥顾客留给自己。

哼,这么优质的男人才看不上她呢。

林可可抬起腿气冲冲地离开,见她离开,林宜才在应寒年对面坐下来,餐桌上方垂下的流苏灯光线微晕,照得人轮廓带上一层朦胧。

“不错啊,挺有店长的架势。”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那里,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她。

林宜懒得理他,端起桌上的水壶替他倒上一杯柠檬水,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去外地一趟么?”

她前两天本来有事问他,他是这么回复她的。

应寒年接过水杯放在掌上把玩,黑眸灼灼地盯着她,嗓音磁性,“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找你睡觉么,感不感动?”

“……”

他是不是没上过学,对感动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林宜自动过滤他的轻佻言论,只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闻言,应寒年有些不满地道,“我刚回来,晚饭还没吃,连你的员工都知道向我赔罪,你这店长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上来就提问,一点情趣都没有,他是她的百科全书?

“可我这里的厨子都下班了。”林宜道,她哪有心思管他吃没吃过饭。

“你做给我吃。”应寒年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放,吩咐道,“菜我都点完了,去做吧。”

林宜瞥一眼上面到处飞的勾勾,当机立断地道,“我不会做菜。”

最近她一直在学,还是会几道菜的,但要她做给应寒年吃……还是免了吧。

闻言,应寒年嫌弃地睨她一眼,“啧,大小姐。”

千金就是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菜都不会做。

林宜不听他吐槽,直接说出自己的事情,道,“我知道你手下能人多,收风极快,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应寒年坐在那里,目光凉凉地盯着她,实在有些烦她这副模样,好像除了在他身上榨取利用价值,就没什么可和他说的了。

林宜感觉出他的不悦,是因为她没请他吃饭?

她看一眼时间,“你等我一下,我请你出去吃饭。”

“不了,直接跟我回家。”应寒年也不再奢望能和她调上几句情,直入正题,站起来没什么好声地道。

“那……”

应寒年冷冷地瞪她一眼,“把你要调查的名字交给祈星。”

说完,他站起来就走,走出几步,应寒年突然退回来,双手拍在餐桌上,弯下腰,一张俊庞直逼她眼前,不悦地道,“我说你这女人以前怎么谈的恋爱,一点情趣都不懂?”

她和那个怂货以前是不是就只知道说你好,再见?见个面还得鞠个躬的那种?

“……”

情趣?

她以前也知道要浪漫,可被伤得痛彻心扉、满身血洞,这颗心脏就冷了,也死了。

再者,她和他应寒年说穿了不过是各取所需,难道平时还要风花雪月一番?不嫌膈应?

林宜这么想着,但看应寒年眼里幽光浮沉,暗火烧灼,她笑笑,从桌上的小碟子里取出一颗梅子糖递给他。

应寒年低眸不屑一瞥,“怎么,当我是三岁孩子?”

拿糖哄,亏她想得出来。

“……”

林宜默,剥开糖纸将梅子糖放入嘴里。

应寒年近距离地盯着她,只见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唇,将粉嫩的唇舔出一抹水光,糯软的唇微动,光泽朦胧,分明是在诱惑勾引。

他这才满意地道,“终于聪明了,这种成人糖哄我还差不多。”

说着,应寒年一手扣上她的后颈,低下头便含住她的唇,舔去唇上梅子香甜,撬开她的唇,火舌卷入,勾去圆糖,却不离开,欲罢不能在她唇上亲着,辗转侵入。

姜祈星站在一旁默默地背过身去。

许久,应寒年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眼中已染起一抹深暗欲望,嗓音低了几分,唇角带着笑意,“我在车上等你。”

说完,应寒年转身离去,步伐生风。

“……”

林宜摸了摸自己的嘴,成人糖?什么鬼?

她就是看他不吃,想自己吃颗糖而已。

林宜摇摇头,但愿应寒年多往外地跑着办事吧,一天到晚在她面前就只想着耍流氓那点事。

……

又是几周后。

晴空万里,温度适宜,肖新露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好。

第61章 现金变冥纸(1)

她半躺在高级美容店里的沙发上,由着技师替她一双脚做保养,对手机那端的人发火,“什么叫找不到机会下手,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都对付不了?一个月了,你做过什么实事?”

“林太,您这怪不得我。”手机那边是肖新露在林宜餐厅收买的一个员工,此刻正在电话里道,“大小姐对餐厅特别重视,她几乎是24小时都呆在店里,我几次想下手都找不到时间。”

没用的废物。

肖新露一把揭下脸上的面膜,一脚踹开脚边的技师,臭着脸道,“出去,把门关上!”

“是,林太。”

技师委屈地离开。

见包厢的门被关上,肖新露才冲着手机道,“我让你怂恿员工一起闹事,可我等了一个月,你做过什么?”

“大家不听我的也没有办法。”

那人道,“大小姐赏罚分明,工作上严肃,可私下又经常找时间带大家去K歌休闲,更把自己店长的那一份工资拿出来做额外提成,现在大家对她服从得很,我有次稍微说一点她坏话,就被人驳回去了。”

大家不一起闹,剩下一个人闹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你少找借口,闹事你做不到,那从别的地方呢?林宜一个千金大小姐,她懂多少,她能没空子给你钻?”肖新露怒火已经烧到头顶。

“我上次说了,大小姐不知道发什么疯,跑进厨房做小帮厨,从择菜切菜做起,还亲自去进食材,晚上大家收工,她又一个人留下来学做菜,不到凌晨都不走。”那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餐厅里就是少根茄子,大小姐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还能做什么手脚?

“没用的东西,就只会敷衍我!滚!”肖新露气得摔掉手机,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月了。

她居然由着林宜顺顺利利地开了一个月的分店。

好吃懒做的大小姐竟也成为独当一面的店长,还会收买人心、亲力亲为,打死她都不相信林宜会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不用说,又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她。

安阑?真是好本事。

肖新露咬牙切齿,安阑想将林宜教育成才,她不会让安阑得逞的。

这两个人,她要一并解决!

肖新露思来想去,计从心来,想着打个电话,便起身去捡自己扔掉的手机,哪知因为赶技师走,脚上的乳液还没擦掉,这一站下去,脚底滑溜溜的,整个人磨擦着地板就摔出去了。

“砰。”

仰天一摔。

肖新露重重地摔了一跤,剧痛从各处骨头蔓延开来,整个包厢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

……

林宜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正在办公室里做完最后一次清算。

安阑站在一旁,微笑着向她报告,“说是摔到尾椎了,大脑也有一定程度的震荡,不知道明天林老夫人的寿宴能不能去。”

林宜坐在电脑前,想象着那一跤的惨烈,很是解气。

恶人天也收。

“肖新露向来喜欢出风头,又喜欢讨好爸爸,明天是奶奶的七十岁大寿,她呀,躺担架上都会去的。”林宜说道。

安阑被她话中的嘲意逗笑。

林宜看着电脑上的数字,冲着安阑招手,“安姨,你快来看,按我们现在的营业额,不出3个月,我就能赚500万。万物城真是块福地,带来的人流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她当初把分店安在万物城,是最正确的选择。

安阑走上前来看着总账,也是十分欣喜,“那也要有应寒年的营销策略,那1元招牌菜的销售就给我们带来巨大收入,万物城上上下下哪家餐厅生意好过我们?”

现在餐厅每天都是大排长龙,预约电话更是打爆,若不是地方就这么大,这营业额还能往上翻。

闻言,林宜的眸色深了深,淡淡一笑,“嗯。”

她早就知道,应寒年在从商这一方面天赋技能点满了,谁都及不上他。

“不过开业那天,应寒年的态度还嚣张得很,你用了什么办法才请到他帮忙?”安阑好奇地问道。

什么办法?

林宜苦笑一声,还不是成年男女的那点办法。

应寒年这个人很邪门,但说话算话,没有他指导,餐厅的生意不会这么好,她也不能屡次避过肖新露的黑手。

“像他这样的人,花钱就行了。”林宜含糊地把这一页翻过篇过,站起来伸伸懒腰,撒娇地靠到安阑身上,“今天开心,不留下来练做菜了,明天还要去参加奶奶的寿宴,我们回家休息好不好?”

安阑兼顾分店和家里,这一段时间也是十分疲累。

“你还知道休息呀。”安阑宠爱地拍拍她的手,“那我去帮你清点现金。”

这一次林老夫人过七十大寿,林冠霆十分重视,包下整个欧腾酒店不说,还将所有分店的一个月收入作为寿辰贺礼。

林宜的新店开业满了一个月,自然也在其例,今天才从银行把现金全部提出来,整整两百十五万,装了三个密码箱。

“好。”

林宜点头,和她一起忙碌起来。

……

翌日,林宜难得晚起一些,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太阳高照。

推开窗,鸟语花香。

她用力地闻着外面的香气,只觉神清气爽,好好洗漱一番,站在落地镜前,化上淡妆,神采奕奕。

林宜心情很好,正要换衣服,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她蹙眉,打开门,她的卧室离楼梯很近,只听到楼下面传来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

“佣人就是佣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红豆汤这么烫我们怎么喝?没用!真是没用!”伴随着斥骂的是一记响亮的掌声。

这声音……

那两个老家伙怎么来了?

林宜把门锁上,快步走下去,就见大厅里多了两个把名牌穿得不伦不类的身影。

是肖新露的父母,和林冠霆年纪相仿,此刻正趾高气昂地将一碗红豆汤泼到面前安阑的身上。

安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上不卑不亢,热气在湿透的衣服上冒着,任由他们打骂。

一群小女佣躲在角落里看着,面面相觑。

第62章 现金变冥纸(2)

“你们干什么?”

林宜着急地冲过去将安阑拉到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夫妻。

“哟,是小宜呀,我的好外孙女,好久没见,来来,让我看看。”肖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去拉她的手,假模假式的。

“谁是你外孙女!你们怎么在这里?”

林宜一把推开她,眼中写满厌恶。

“林老夫人七十大寿,我们做亲家的自然要前来恭贺,不像有些人,只知道躲在家里,毫不知礼数。”肖老太太阴阳怪气地道,白眼几乎飞到头顶上去。

这话指的是林宜的姥姥、姥爷,自从妈妈去世后,姥姥、姥爷伤心过度,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亲戚都不走,什么朋友都不会。

林宜冷冷地看他们一眼,转身拉过安阑紧张地问道,“安姨,你还好吗?”

“我没事。”安阑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我爸呢?”两个老家伙居然敢在林家这么猖狂。

安阑擦着身上的红豆汤,回答道,“林先生和林太一早就去酒店准备了。”

否则,肖氏夫妻哪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林宜点点头,“你快去洗一下,换身衣服,要是有烫伤抹点药膏。”

安阑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肖老爷子摸着胡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去哪啊去,烫了我们两个老人家,就打算一走了之?”

“就是,要不这次来给亲家过寿,还不知道林家是这副模样。”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安阑一眼,“不是我说,我们家新露平时治家就是太温柔了,才会让下人一个个张狂,安阑,你给我跪下!”

跪下?

当是古代皇宫呢?

林宜似听到个笑话般,冷笑一声,在肖老爷子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双眸透着凉意,“叫谁跪?我怎么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改姓肖了。”

“哟哟哟,小宜啊,你这是不把我们老两个放在眼里啊,按辈份说,你得管我们叫一声姥姥、姥爷。”老太太斜着眼看向林宜白净的小脸,阴阳怪气至极。

就是这丫头和管家,害得她女儿差点被扫地出门。

早看着不顺眼了。

“我姥姥、姥爷还健在,他们慈眉善目、温和待人,可不像某些小人卖女儿,一朝豪门鸡飞狗跳。”林宜淡淡地笑了一声,眉眼间凌利得足以震慑住所有人。

这两个老家伙以前就是无所事事之人,好赌好吃,贪慕虚荣,靠着女儿嫁进林家后就开始拿自己当个人物,到处作威作福。

上一辈子,她和爸爸被囚禁后,就是被这两个老家伙日夜看守,被羞辱是家常便饭,他们还要爸爸跪在地上学狗叫,不学就不给高血压的药,不给她饭吃。

想起这一切,她都想动手杀了他们。

这边,两人听到她这么说立刻激动地跳起来,有钱以后,最忌讳别人说他们卖女儿。

“林宜,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什么叫卖女儿,我们新露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肖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抖。

“明媒正娶?”林宜满眼不屑,转眸看向墙上妈妈的遗像,一字一字道,“肖新露靠什么才能嫁进林家,你们不清楚吗?我爸要的就是个替身,你们这样都肯把女儿嫁进来,不是卖女儿是什么?”

老两口被她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堪至极。

旁观的几个女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两夫妻仗着女儿是林家太太,只要一到林家就到处指手划脚,嫌东嫌西,她们受气好久了。

“你——”肖老太太被气得不行,“好啊,我说我们家新露怎么过得这么委屈,原来是你这个拖油瓶天天地在家耀武扬威,我今天还非要替她教育你这个继女不可。”

肖老太太说着就四周环顾起来,寻找可以用来打人的武器,眼睛瞄到不远处的扫帚。

有小女佣急忙将扫帚收起来。

近来大小姐对她们还不错,她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小姐被打。

肖老爷子连忙拉住自己的妻子,冲她使一个眼色。

肖老太太收到后神情明显平复许多,转身看向林宜,道,“行,你年纪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但不管怎么说,我女儿是林太,作为父母的我们,就有资格管一个下人,就是冠霆在这,也说不得我们。”

肖老爷子也帮衬着道,“不错,安阑故意煮那么烫的红豆汤给我们,存心不良,必须严肃处理。”

把火头又烧到安阑身上。

是因为安阑在肖新露面前承认自己策划换药事件,所以肖新露才让两个老家伙来找安阑麻烦?

林宜坐在那里思索,不对,都过去一个月了,真要找安阑的麻烦,肖新露作为主人时刻可以找,何必要两个老家伙出手呢?

肖老爷子刚刚那个眼色又是什么意思?

安阑站在林宜的身旁,不想让林宜为难,于是弯腰朝两人道歉,“肖老爷子,肖老太太,今天这事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

“一句道歉就完了?”肖氏夫妻又开始寻衅,“跪下!”

“……”

林宜越想越不对劲,刚刚老太太要是打上来,以自己往日的性格必须大吵大闹,立刻去找爸爸,显然两个人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可又不断地在这为一碗红豆汤小题大作……

林宜目光一闪,这是在故意拖延她的时间?

不好。

林宜立刻站起来,就见安阑已经在犹豫要不要跪下平息事件,她连忙上前,拉着安阑就走,“安姨,跪他们两个老家伙做什么,跟我走。”

说完,林宜拉着就往楼上走去。

“喂,你们去哪里,给我回来!”肖氏夫妻在底下激动地叫嚣着。

林宜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用钥匙开门,安阑见她眼中透着急色,不禁疑惑地问道,“小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宜没有说话,冲进自己的房间里,打开衣柜门,把三个银色密码箱提出来。

手中沉甸甸的,颇有份量,她愣了下,难道是她猜错?

安阑站在一旁,看着林宜蹲在地上按下密码,打开密码箱。

林宜纤细的手从箱子边缘滑开来,安阑站在旁看箱子被打开,似一个慢镜头缓缓由远拉近……

密码箱中的钞票已经变成满满一箱的红色冥纸。

安阑惊得后退一步,浑身寒毛直立,“怎么会这样?钱呢?”

第63章 就给他们玩个大的!(1)

林宜蹲在那里,脸色冰冷。

安阑忽然一步冲过去,激动地拿起另一箱,问道,“密码是多少?”

林宜面无表情地报出密码,安阑把密码箱一箱箱打开,整整三箱的冥纸,厚厚的一叠又一叠,红得刺目……

饶是安阑见惯风浪,也不由得呆住了,跪坐在地上傻眼地看着满箱满箱的冥纸,背后一阵阵的发凉,“这要是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打开,不是全完了……”

安阑说不下去,林老夫人素来看不惯林宜的骄纵,林冠霆又好面子又重孝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肯定都以为林宜在胡作非为,以冥纸替代现金想蒙混过关,这样一来,林冠霆勃然大怒,别说斥责,怕是断绝关系都做得出来。

“……”

林宜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冷漠地看着一箱箱的冥纸。

人心究竟有多狠,她一次一次体会。

“小宜,马上报警,两百万不是小数目,也必须马上告诉林先生。”安阑拉住她道。

“怎么追查?密码只有我知道,昨天从餐厅出来也清点过数目,办公室和房间的门都没有被撬锁的痕迹,查下去只会是无头公案。”林宜的声音平淡得有没一丝起伏,“反而更像是我私吞了造大声势,企图撇清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这是餐厅和家里的一次合谋。

有人在餐厅暗中盯着她,得知密码,再在她把钱拿回家以后偷偷换走,而且就是在刚刚肖氏夫妻把她和安阑缠住的时候。

因为只有刚才的时间,她才没在房间守着。

肖氏一家人全有了不在场证明。

布局如此周密,报警又如何,恐怕有什么指纹也早被擦得干干净净。

安阑听着她这般说,一向沉稳的人汗都渗出来,“那怎么办?我卡上有钱,我们先把这个窟窿补上,当吃个哑巴亏?”

林宜低眸看向表上的时间,“奶奶的寿宴还有两个小时开始,走吧。”

也只能这样了。

她卡上的私房钱和安阑的凑一下,两百万还拿得出来。

两人匆匆离开,离开的时候肖氏夫妻还试图要拦住他们,庭院里,两个佣人正将一个小半身高的精美礼物箱搬进商务车的后备箱。

礼箱四个红彤彤的竖面刻着“寿”字。

林宜扫了一眼便离开,没有多看。

……

天气并不热,可一连走了几家银行,林宜身上的蕾丝长裙几乎湿透,湿发贴着额角,妆容有些狼狈。

可即使这样,林宜和安阑才提到二十万不到的现金。

每家银行都和她们说,有人早她们一步提走了大量现金,银行也在等着上面送钱,要她们等一等。

她们等不了,离寿宴开始已经不到一个小时。

两个人站在街头,成为车水马龙中的一个缩影,天蓝得太过清澈。

“怎么办?现在去远一点的银行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肯定是肖新露做了手脚。”安阑站在林宜身边,急得额头上全是汗。

这是后招,一旦发现钱被偷,肖新露也要她们取不到现金,在寿宴上出丑。

林宜最近那么辛苦,无非是要让公司上下、让林冠霆看到自己的能力,能顺利进入管理层。

可现在却出这种事。

安阑很是自责,“明明知道有那么多现金在,我就该在留在你房间里,寸步不离,至少总有一个人得盯着那些现金。”

“……”

林宜站着,一言不发,汗从额角淌下来,她连擦都没有擦一下,眼神越发冷冽。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安阑见她沉默越发心慌,道,“要不这样,就拿卡过去,说来不及取现金,虽然林老夫人和林先生会不高兴,但总好过送三箱冥纸过去。”

林冠霆向来好大场面,这才提醒每个分店的店长,把盈利准备成现金送上酒店,一搏老夫人笑颜。

“凭什么?”林宜面无表情地道。

“小宜?”

安阑不解地看向她,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要我退而求其次,我在分店辛辛苦苦,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为的就是事事做到最好。”林宜不甘地开口,“凭什么我要被肖新露逼得退一步?”

上辈子,她已经落得那么凄惨的结局,这一世,她还被赶着步步后退?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小宜……”

“我不退,一步都不退!”林宜眼神坚韧,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咬出来,汗水从下巴滴下。

她就不信她会栽在这两百万上!

“那我们一时间上哪凑齐这两百多万的现金?”安阑忧心忡忡地问道。

手机忽然震动。

林宜拿出手机,发现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是张照片。

是一张他抱着一个卡通三角饭团抱枕的自拍照,他坐在车上,人不羁地往后靠着,新发型要多骚气就有多骚气,五官分明,轮廓立挺,眉眼间尽是凌厉的侵略感,和抱枕的可爱形成鲜明对比。

照片发来之后,出现一个语音。

林宜把手机放到耳边听语音,只听应寒年轻佻的声音传来,“我发现这抱枕长得特别像你,以后就放我们床上增加情趣了。”

“……”

神经病。

林宜无语,忽地一个转念,不知道应寒年那里有没有200万现金,即使没有,以他的能力,一小时里给她弄到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林宜心头一动,立刻拨通应寒年的电话,焦灼地等待。

远处的酒店前,喷泉池中水柱起起落落,音乐磅礴大气,几部豪华轿车缓缓停在大酒店的门口。

几个门童立刻上前殷勤开车门。

林宜无意一瞥,就望见一群太子爷从车上下来,嘻笑说着什么,应寒年穿着照片中的衣服下车,一手握着手机正低头查看。

他居然就在这里?

林宜一喜,正要冲过去,就见美丽的大明星江娆也跟着下车,一袭斜肩黑色长裙衬出十分性感高佻的好身材。

她还没站稳就被两个太子爷推到应寒年的身上,江娆便顺势往他怀里一倒作羞涩状,嘴里说着什么。

应寒年低头瞥怀中女人一眼,唇角勾了勾,腾出一手搂住江娆,另一手则接通电话,“小团团,想我了?”

心情似乎不错。

第64章 就给他们玩个大的!(2)

林宜停住脚步,望着他们一行人笑着走进酒店,嘴唇动了动,有些僵硬地道,“我……想和你借200万,要现金。”

手机里还伴着江娆的笑声。

“200万?”应寒年在那边低笑一声,语气玩味地道,“这可不是小数字,你知道我也是替人打工的,挣点钱不容易,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可能会……”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林宜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挂掉电话。

刚走进酒店大堂的应寒年瞪着被挂断的电话脸顿时黑了,他也没说不借,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脾气都要大到天上去了。

他臭着脸推开江娆,拨回林宜的电话,一连几通都被挂断。

他的脸更难看了。

一行人观察着他的脸色,面面相觑,嘻笑声全化为静默。

离大酒店不远的街头,林宜看着时间,呼吸都变得沉重,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握住手机。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注定她要吃这个暗亏?

她咬住牙,一转眸,就见到远处停着的一部黑色商务车,目光变深,“安姨,那部商务车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安阑疑惑地看向她,又看向商务车,“不说不觉得,一说,好像从我们离开家的时候,后面就有这辆车了,对,就是这车牌。”

果然。

“刚刚停在家里的也是这部车,应该是肖氏夫妻开过来的。”林宜的目光变深,林家没有这个车的。

他们车上还有礼物箱,刻着寿字,是要送给奶奶的寿礼。

“什么?他们是想盯着我们有没有取到钱?怕我们把窟窿补上?”越想越是,肖新露要去酒店准备,自己不能行动,就让自己父母暗中盯着她们。

安阑回过味来,顿时怒不可遏,“这一家没个好东西。”

为了陷害林宜一个年轻女孩居然这么费尽心机,简直不要脸!

呵。

呵呵。

林宜忍不住笑起来,一声比一声冷,一双眼凉得没有温度,样子叫人担心。

安阑见状拿出纸巾替她擦汗,担忧地道,“小宜,你别这样,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林宜对上安阑忧心不已的双眼,拿下她手中的纸巾,在手里捏成一团,指甲死死地抠进去,染着一层汗的脸上露出再干净不过的笑容,一字一字缓缓地道,“不是想玩我么,我就给他们玩个大的!”

说着,林宜将纸团狠狠地扔进垃圾筒里。

“……”

安阑错愕地看着她,这是有主意了?

“安姨,你去帮我做点事。”

林宜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起来,把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

路边的大树叶子泛绿,影子在风中摇曳,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在马路上不留下一点痕迹。

林宜坐在车上,翻下妆镜整理着被汗湿透的头发,将袖扣一颗颗解开。

转了转细颈,活动身体。

做完这一切,林宜双手握住方向盘,一双眼看向不远处停着的商务车,目光逐渐变得狠厉。

下一秒,她一脚踩下油门,毫不犹豫地驶向前方。

车速极快。

商务车有所发觉,慌忙倒车转方向,但已经来不及,林宜的车直直撞上去,硬生生地将商务车撞到大树上。

连片的树荫遮住他们。

车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宜熄火,拿着包就下车,直冲着商务车而去。

肖新露的父母坐在车上被撞得有些懵,缓了片刻,老爷子率先推开车门想查看情况,还没站定就见林宜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老家伙,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林宜咬牙切齿地吼出来,举起真皮钉包就朝他身上狠狠地砸过去。

“啊!”

老爷子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砸了个头晕眼花,连退好几步,一张脸更皱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呐!”老太太见惊慌失色,见状急忙从车上冲下来,抓着林宜就一顿又挠又捶,“你个拖油瓶敢打我老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打你老公?呵,我还打你呢!”

林宜冷笑一声,抓着钉包又往老太太身上一顿胖揍。

老太太哪是她一个年轻女孩的对手,当下被揍得脸上皱纹都开花了,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老公,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小贱人疯了,还不过来帮忙!”

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冲上来就一拳砸到林宜的头上,林宜被打得撞到树上,锐痛剧增。

她靠着大树,不顾一切地还击,举着包劈头盖脸一顿砸,以一敌二,竟也没落了下风,老太太更是躲了又躲,最后都出不上力。

三人打得昏天暗地。

过了许久,两个人喘着气互相扶持着又准备朝她打过去。

周围有路过的人发现这边的场景,想过来看。

林宜像是打够了一般,一手抓着包往后退,盯着他们狠狠地威胁,“两个老家伙,你们给我等着!敢再碰安姨,我要你们好看!”

说完,林宜快速坐上自己的车,疾驰离去。

肖氏夫妻一人举着个车内的香水瓶座,一人抓着手袋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林宜的车绝尘而去。

这小贱人什么意思?

早上安阑被他们泼了碗红豆汤,特地过来打他们一顿发泄一下?

大小姐为个管家出头?

莫名其妙。

“老公,我们现在怎么办,车还能开吗?”肖老太太紧张地看向车子,“这可是你新换的车啊,好几十万呢,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什么报,你没听女儿说么,林冠霆最讨厌把家事闹大,他就林宜这么一根独苗,我们把他女儿告了,不管对不对,他心里都得对我们不乐意。”

肖老爷心烦地推她一把,“再说,今天寿宴的局新露已经做好了,你还怕那个拖油瓶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肖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说的是说的是,我怎么忘了,新露让我们今天不要节外生枝,今天等着那小拖油瓶的可是份大礼呢。”

肖老爷子往前车看了看,道,“车撞得不是很严重,趁还有点时间,赶紧去修吧。”

“我得看看给林老夫人的礼物,撞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撞坏。”

老太太罗罗嗦嗦地道,被老爷子一巴掌拍回去,“就你事多,里边裹着厚厚的海绵层呢,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打开看又得重包,我还修不修车了。”

这车是可是他的宝贝。

第65章 老夫人的七十大寿(1)

“好好好,不看不看,走吧走吧,还得赶寿宴呢。”

肖老太太只好做罢。

……

不远处的喷泉池中音乐声不停。

楼上总统套房中烟雾缭绕、烈酒环肆。

方桌上垒着整整齐齐的麻将,绿白相间,颜色清新,代表金钱的筹码堆成小山高。

应寒年坐在桌前,背靠着偌大的窗户,心不在焉地扔出一张麻将,旁边的太子爷看着手中能胡的牌,还是默默地跳过了,松出一张。

应寒年刚帮他家公司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这时候不在牌桌上送点说不过去。

“胡了。”

应寒年随手把牌一推,脸色沉着,没有一点赢钱的高兴。

趁着大家洗牌,他低头看向手机,盯着自己被挂掉的几个电话,目光幽深。

同桌的三人相互看一眼,给一旁站着的江娆使去眼色。

江娆笑了笑,端着酒杯往应寒年腿上一坐,娇滴滴地道,“寒哥,我有点累,借我坐一会呗。”

应寒年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呛了下,低眸看向她漂亮的脸蛋,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江大明星当众投怀送抱,是想让我在这就睡了你么?”

明明是调笑,他的眼底深处却只有凉意。

江娆表情讪讪地站起来,“抱歉,寒哥。”

这男人分明不需要她的靠近。

应寒年没再理她,把手机扔到一旁,从烟盒中倒出一根烟咬在唇间,也不点火,就这么咬着,向谁发泄似的。

“来来来,继续。”

几个人又开始摸麻将。

有不在牌桌上的人站在窗口往大马路上望去,兴奋地嚷嚷起来,“诶诶,有好戏看,出车祸了还当街打架呢……哇,这是个女汉子啊,一打二不落下风,小姐姐练过呀。”

“小姐姐?漂不漂亮?我看看。”

坐在桌上的一个太子爷眼睛一亮,站起来跑去看。

剩下的人也纷纷跟过去。

应寒年用力地扔出一张牌,发出沉闷响声,没什么好气地道,“有什么好看的,还打不打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嗅到一股不太妙的气味,个个走回来,冲应寒年逢迎拍马着继续打麻将,“打打打,这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就是,寒哥的牌那么狠,你们还敢分心,活该输光你们!”

一桌人拼命松张,也没将应寒年脸色松得缓一些。

整个房间里的气压低得如同狂风暴雨到来之前。

“要我说啊,这酒店还是不如牧氏家族旗下的欧腾好,同样是总统套房,这里的硬件就是差上一些。”气氛太压抑,有人刻意地挑个话头,四处找人丢眼神。

下一个接上话道,“可不是,不过今天欧腾酒店全被林家包下来了,好像是给林冠霆的老母亲过寿,我爸还让我也去贺一贺,我给推了。”

林家。

应寒年黑眸幽光一闪,摸着麻将的手顿了顿,下一秒,骨节分明的双手推翻面前的牌,“胡。”

桌上好一顿哀嚎。

……

欧腾酒店是S城最奢华的酒店,风格属欧式,但今日为了林老夫人的大寿全部做上国风。

从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进去就是一路的红色贺联,大红色的彩带绕得吊灯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林老夫人已经丧夫,膝下有两个儿子,她随老大住,可惜老大林冠雷只是个教师,一心只懂教书育人,半辈子自己的积蓄都紧张,只有小儿子林冠霆在餐饮界闯出名堂,连带着林家都成为S城内赫赫有名的望族。

因此酒店中来宾络绎不绝,却都是冲着林冠霆而来。

西装笔挺的林冠霆携年轻的娇妻肖新露迎客,肖新露穿着一袭灰色刺绣鱼尾纱裙,上面的月季花刺绣成熟不失喜庆。

她口齿上佳,迎来寒喧做得很是到位,站在林冠霆身边格外明艳动人。

林老夫人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端庄大气,年纪虽大但保养得宜,依然眼神明亮,步伐轻便,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出头而已。

此刻她被族亲们围在中间贺寿恭维,她不时往林冠霆和肖新露看去,满意地直点头。

没有这个小儿子,哪有这么大规模的寿宴。

林可可站在宾客们中央,扎着高高的两条卷马尾,做一身萝莉装扮,是Cospy某二次元的角色,化着浓妆辨不清原样,此刻她有些怨忿地看向自己躲在一旁看书的爸爸和满脸失落的妈妈,十分郁闷。

明明她爸爸才是林家的长子,结果什么风头都被二叔家抢去。

真是气死她了!

林可可看不下去,气乎乎地往外走去,只见外面的迎客点上人满为患,一个个衣着光鲜,手中捧着贺礼在签到。

林可可绞着手臂上的粉红丝带,嫉妒得眼圈都红了,要是她爸爸能像二叔那样有钱,那今天她家才会是人群的焦点。

都说S城林家第一家,都说林家有个大小姐林宜,可谁知道林家还有个她呢?

她气得转身,忽然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斜斜地靠着角落的柱子,远离人群,绝世独立般,一袭漆黑的风衣隐没在暗色中,双腿修长更甚于她平时看的那些漫画男主角,干净利落的短发下,帅气突出的五官透着份说不出来的贵气慵懒。

他低下头,从烟盒中敲出一根烟随意地抿在薄唇间,伸手去点火。

林可可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仰头激动地看向他,“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

应寒年凉凉地看她一眼,直接吐了烟,抬起腿就走,胸口烦得厉害。

他也是够闲的,听到林家有寿宴就过来,他过来做什么?找林宜那个大小姐么?抽风,要找一通电话让她到他床上躺着就行了。

嗯,等寿宴之后打电话召过来就是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宜味食府见过。”林可可看着他的背影失落地开口。

宜味食府。

应寒年蓦地伫足,回眸看向她,一双眼深邃似海,映着她的身影,林可可顿时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生怕他的视线会偏侈。

“你是林家的人?”应寒年低沉问道,嗓音磁性,语气意味不明。

“对!”

林可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激动得整个人绷住,动也不敢动。

应寒年的眼中幽光浮动,下一秒,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打扮,薄唇缓缓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舌尖抵在齿间,嗓音更低沉几分,“小萝莉?很有意思。”

他说她有意思?

林可可震惊地看着他,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今、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贺寿吗?”

第66章 老夫人的七十大寿(2)

应寒年笑得勾人心魄,声音轻飘飘的,“好啊。”

林可可悸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试探着慢慢向他伸出手,手指头都在发颤。

应寒年低眸闲闲地看一眼她发抖的手指,猛地伸出手抓住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搂着往寿宴厅的方向走去。

“……”

林可可完全傻住了,呼吸都绷住。

应寒年轻笑一声,“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

他的声音落入林可可的耳中,像一股浑厚的气流游走于她全身,让她完全动弹不得,浑身绷得更紧,呆呆地看着他的下颌线,为之神魂颠倒。

林可可带着应寒年……不,是应寒年搂着她进入寿宴厅,最先发现的是她的父母,都错愕地看向她,“可可,这位是?”

林可可咽了咽口水,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他是我男朋友。”

说完,她立刻看向应寒年,见他又是漫不经心一笑,没有反驳,心中雀跃疯狂。

“男朋友?”

林冠雷夫妻错愕异常,林可可才19岁,因学业不精早退了学,整天瞎混,最近被他们臭骂一顿才收了心在宜味食府的分店做事,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这男人……容貌是不是过于出色凌厉了些?

两人看着应寒年,明明该问些什么,却在他闲闲的目光下不自觉沉默,有种被迫臣服于人的错觉。

林家的亲戚发现这边的状况,个个都围过来,“什么,可可有男朋友了?我看看,天,好帅啊。”

“可可,你眼光可真好,这一身的名牌应该是哪家的太子爷吧?”

“要说还是可可聪明,女孩子啊就该早点定下来,把握住优质股啊。”

“老夫人老夫人,可可有男朋友啦。”

林可可有些骄傲地笑起来,下巴微微仰起,很是得意,总算也让她扬眉吐气一次。

林老夫人闻言望过去,一双眼看着应寒年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后,摇着头和旁边人低声感慨道,“太出众卓异了些,可可收不住。”

可可还是个孩子心性。

一听到这话,林可可的脸就黑了,她带来的男朋友个个都在说好话,都在恭维她,怎么到老夫人这里就成她收不住配不上呢?

哼。

“不管他们,我们去一边坐。”

林可可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抓着应寒年的手臂在一张容20人的大圆桌前坐下来。

应寒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由林可可拉着他坐下来。

附近的人全被应寒年吸引去目光,问东问西的。

林冠雷站一旁,用教师的目光将应寒年来回打量,见他虽然还算是正襟而坐,却是三分傲慢三分邪气,唇角勾着却无笑意,一双眼环视四周,似漫不经心又似城府深深,令人一眼无法看透。

诚如母亲所讲,这样的男人哪里是可可管得住的。

林冠雷走进去在应寒年身边坐下来,正色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应先生?”

林冠霆见这边好一阵骚动,便搂着娇妻肖新露过来,一见应寒年愣在那里。

应寒年抬眸,视线扫过林冠霆搂在肖新露腰间的手,唇畔的笑意多了些讽刺嘲弄,“林先生,别来无恙。”

林冠霆向来不轻易与人为敌,尤其是今天这种大场合,于是主动向前朝应寒年伸出手,客套地道,“应先生前来贺家慈大寿,有心了。”

应寒年起身,与林冠霆握手,黑眸幽深,“见识过林先生、林太豪掷三百万拍下麻将的大场面,我岂有不逢迎拍马之理。”

这话说的……极尽讽刺。

林冠霆脸色难堪几分,按住欲发作的肖新露,笑道,“应先生说笑了,坐吧。”

应寒年堂而皇之地坐下来,坐的正是主桌,林冠霆愣了下,再见他身旁的林可可满脸桃花色,不禁更为诧异。

应寒年怎么和可可呆在一起了?

顾不上多想,又有人前来寒喧,林冠霆便去招待客人。

临近中午时分,能容2000人的寿宴贵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一个巨大的3D雕字“寿”字悬挂在中央上方,缓缓旋转,红得眩目,场面繁荣浩大,声势热闹。

一眼望去,不是奢华,全是林家的名望。

林冠雷一向不喜这些,关注点全在身旁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身上,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应先生父母在哪高就?”

了解一个人自然要先了解他的家世背景。

话落,桌上的另一个亲戚便掰着手指开始算,“不对呀,这S城内,我怎么没听过应家这么一号,你们听过吗?”

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豪门,哪会有他们不知道的道理。

应寒年坐在那里,凉凉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是没有,我应寒年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没有家世?

一桌刚还恭维的一群亲戚立刻变了脸色,有些鄙夷。

林可可忿忿地瞪着她们,抱着应寒年的胳膊道,“全是一群势力眼,你别理她们。”

应寒年不以为意,转眸望向周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眼底掠过一抹失望。

这女人还不来?

因为两百万现金?有什么内情?

“应寒年,我记起来了,说是到处替人打商战的,手段卑鄙残忍,凡栽到他手里的都会闹个家破人亡。”有人忽然道,说完又觉察自己说得太过,连忙捂住嘴。

一桌的人都哗然,有人接着道,“前段时间,破产的潘家潘老爷子跳楼自杀,听说也是被个叫应寒年的逼的,难道就是他?这么年轻?”

“不会吧,怎么还有人做这样的工作,这不是赚杀人血钱吗?不亏心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应寒年。

应寒年的眉动了动,不羁一笑,“是我,成王败寇,不亏心。”

如此理直气壮,桀骜不驯。

整桌安静如死。

林冠雷夫妇更惶惶不安地看着他,几乎是想立刻把女儿拉到自己面前,怎么能和这么狠辣的男人在一起。

可偏偏林可可听着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应寒年低眸看她一眼,眸黑如夜,似笑非笑,林可可被撩得魂魄彻底飞了,找不到落处。

所有人都已就位,林冠霆夫妇这才回来,见主桌气氛尴尬无比,不禁疑惑。

林冠霆看向林老夫人,笑着道,“妈,时间差不多了,让小辈们给你煮糖水鸡蛋吧。”

S城的风俗是长辈过寿当日,小辈要亲手煮一碗糖水鸡蛋,像林冠霆这一辈年纪也大了,就由更小的一辈去煮,以示孝道。

第67章 老夫人的七十寿宴(3)

糖水鸡蛋越多,越说明家族子嗣旺盛。

服务员们端着一个个小锅子放置在长桌上,间隔分好,再摆上需要的简单食材。

林老夫人只有林宜和林可可两个孙女,但旁支侧系的亲戚一堆,因此抢着出来要煮鸡蛋的不少,年轻人们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整排,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林老夫人只是端坐着看着一群小辈为她操劳,面上有光至极。

“小宜呢?”

林冠霆忙碌一上午,这才发现林宜不在。

闻言,林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不满写在眼底,她这两个孙女都不让人省心,林可可是顽劣胡闹,林宜是骄纵不堪。

往日里,林宜毫不尊重她这个奶奶,偶尔训上两句,林宜的白眼都能飞到天上去,说什么你也是靠我爸养的,装什么一家之长。

毫无素质。

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把这个女儿惯得不着边际,不来还好些,来了不是成心气她么?

这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林老夫人牵强地笑了笑,“冠霆,你说最近小宜忙,那就让她忙吧,小寿而已,无妨。”

这分明是动气了。

应寒年坐在那里无聊地将一只小小的玻璃杯转得风生水起,黑眸扫过林老夫人的脸,不禁勾唇。

这个小团团的人缘可真是臭到家了。

可他怎么就看着那么顺眼呢?

“这孩子最近懂事很多,可能是今天有事耽搁,我马上给她打电话。”林冠霆说道,拿出手机给林宜拨打电话,拨打几通都没有人接。

过久的等待时间让林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肖新露找准时间走了来,弯下腰双手搭在林老夫人的肩上,柔柔地开口,“妈,小宜忙,我替她煮糖水鸡蛋给你。”

“不用不用,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煮的,你煮什么。”

林老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肖新露只比林宜大了五岁,却长一辈,这一辈长得她懂事持家。

“没事,我也想向妈敬敬孝嘛。”

肖新露笑着说道,还未直起身体,就听一个清脆果决的声音传来,“我路上耽搁了,阿姨是长辈,我哪敢让阿姨替我。”

掷地有声。

众人转眸望向侧门。

应寒年按停在桌沿旋转不停的杯子,缓缓抬眸,眸子漆黑深邃,藏着令人看不透的深色。

分店的餐厅值班经理何耀和安阑正推开古典的欧式侧门。

林宜双手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口,一头长发编出几处细辫,镶着细细的花藤,简单清爽,发尾飘逸,一袭裸粉色花卉刺绣长裙,纱面透视,领口至胸前的大面积粉色牡丹的刺绣细节立体、精致、逼真,鲜绿的叶子连纹路都清晰地绣出来,似有露水蒙在上面,灯光一照,衬得人比花娇,若在仙若在雾。

她缓缓走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场的不少公子哥都站起来遥遥望过去,私下里议论着。

林可可望着,再看一眼自己身上为兴趣穿的稚嫩萝莉装,顿时嫉妒得血都滴出来,有没有搞错,穿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是她过大寿。

肖新露望过去,脸色很不好看,手指攥住裙上的一抹刺绣。

又在穿着打扮上和她冲撞,她穿刺绣纱裙,林宜也穿,她绣月季讨林老夫人欢心,林宜就绣牡丹,硬是将她的月季比成不起眼的小花。

不过刺绣工艺光是远观就知道不凡,没有几个月都赶不出来,该死的,她都不知道林宜暗中偷偷地准备这些,把她的裙子比得跟地摊货似的。

一定又是安阑这女人暗中捣鬼。

怪她自己,就不该也穿刺绣纱裙。

肖新露并不知道,林宜有上一世的记忆,寿宴上肖新露的穿着她记得清楚,所以她早就订制了这一身长裙,就是在恶意刺激她。

女人嘛,尤其是肖新露这样的女人,就怕撞衫被比下去。

林宜慢慢走近林老夫人,大家这才看到她手中托盘上放着两颗鸡蛋,以及银耳、枸杞等东西。

应寒年的眼直勾勾地看向她的脸,一张原本清丽漂亮的脸上多了两处瘀青,以及好几道血凝后的血痕,很明显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

“奶奶。”

林宜走到林老夫人面前低了低头,微微一笑。

林老夫人难得听她正正经经叫一声奶奶,不禁愣在那里,怎么跟换了个大孙女似的。

“小宜,你这脸怎么了?”林冠霆震惊地看着她的脸,“怎么伤成这样?”

林宜淡淡一笑,“没什么,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我先去煮糖水鸡蛋。”

说完,林宜就端着食材往小辈们中间走去,站到林可可身旁的一口锅前,点上火,放入水,敲碎冰糖用快火熬煮。

应寒年重新滚起面前的玻璃杯,视线落在林宜上,眼底刻着不满。

大小姐还真是视他为无物啊。

鞋尖在地上一点一点,敲着无人听到的不悦。

整个寿宴厅里热闹非凡,各自为阵谈天说地,小辈们煮糖水鸡蛋并未受到多少关注,这个环节就是走一下风俗,意思意思一下而已。

糖水鸡蛋的程度极为简单,冰糖熬水,敲入生鸡蛋即可。

林可可看着锅中的冰糖化得差不多,边敲蛋边抬眸,就见应寒年看着这边,心中悸动非常,敲的姿势不对,鸡蛋一入水蛋白就散了,无法凝固成圆。

有亲戚的声音传来,“诶,你们看,小宜的食材怎么那么多?”

这一声出来,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林宜,只见她正低头将泡发的银耳徐徐洒入小锅中,又不慌不忙地将枇杷剥皮去核,一刀一刀切成小瓣,她做得很慢,手指纤纤,皮肤白皙如凝脂。

她跳舞出身,只是站在那里便气质天成,再加上这一身俏嫩打扮,连煮碗糖水鸡蛋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林可可不满地看了一眼,将自己煮好的糖水鸡蛋盛出来,率先朝林老夫人走去,博个头位。

林老夫人于中间而坐,面前的地上铺着喜庆的红色软垫。

林可可走过去在软垫上跪下,笑容满面地举起手中的碗,“祝奶奶长寿百年,身体健康。”

“乖。”

林老夫人笑着伸手端过碗,一看连蛋黄都散了,鸡蛋液散在水中,根本没熟,腥味都溢出来,不禁在心里叹一声气,用勺子舀口汤意思喝了一下,便递出一个红包。

第68章 算偷情啊(1)

“谢谢奶奶。”

林可可开心地接过红包站到一旁,有些得意地看向林宜,只见她还在不慌不忙地熬着锅中的汤,煮个糖水鸡蛋还煮那么久,真墨迹。

剩下的小辈陆陆续续端着糖水鸡蛋向林老夫人贺寿。

最后竟只剩下林宜,她站在锅前,见锅中的汤汁已经熬好,才敲入鸡蛋,用筷子在蛋白边缘划了两圈,满意地看着鸡蛋成型,细指拈入几颗小小枸杞。

有清甜的香气已经飘散开来。

林冠霆深谙厨艺,光是闻这味就知道林宜做出一道佳品,眼中赞赏不已,这孩子做店长已经辛苦,居然还抽时间在练做菜。

林宜将糖水鸡蛋盛出,双手捧着朝林老夫人走去,有着几处伤的脸上挂着笑容。

她在林老夫人面前跪下,抬高双手,真挚地道,“祝奶奶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老夫人总觉得今天的林宜说话格外顺耳亲切,字字甜进心里。

“真乖。”

林老夫人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碗,低眸一看,不禁怔了下。

只见这碗糖水鸡蛋中加了枇杷银耳,清白瓷碗中汤汁晶莹剔透,枇杷熬得温润,枸杞色红,枇杷金黄,两种颜色互不冲撞,反而将一碗糖水衬得生机勃勃,两颗鸡蛋形状为圆,寓意圆满,没有半分散掉的迹象。

“你怎么会在糖水鸡蛋中加枇杷呢?”

林老夫人不由得问道,声音因为这一份糖水鸡蛋而变得柔和下来。

林可可站一旁,冷哼一声,小声地道,“还不是出风头,哪次她不要成为焦点才甘心?”

还好,她的应寒年才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女人。

林宜跪在地上,当作没听到林可可的话,盈盈一笑,“上次我打电话给奶奶的时候,听到奶奶有两声咳嗽,枇杷润肺止咳去痰,奶奶又喜好软糯,所以我加了银耳,不知道口感怎么样,您尝尝。”

林老夫人诧异不已,什么时候这个骄纵蛮横的孙女连自己两声咳嗽都注意到了?

怪不得冠霆说林宜最近懂事成长不少,她还当是笑话,没想竟是真的。

主桌上,应寒年斜靠着椅背,一双眼盯着林宜如画的背影,薄唇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上次是谁在他面前说不会做菜来着?

大小姐玩得很开心啊。

“妈,你尝尝。”林冠霆站在一旁道。

肖新露站在他身旁,看着那一碗色泽绝佳的糖水鸡蛋,明明不爽,却还是要端着笑容,以至于精致妆容的脸有些扭曲。

“嗯。”

林老夫人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清甜入口。

银耳熬过的汤汁不薄不厚,温软进喉,咳了几日的喉咙一下子仿佛被熨暖似的,舒坦极了,比刚刚那些小辈们熬的纯糖水不知好出多少倍。

再尝一口枇杷,外软内鲜,难得经过烹煮却还保留着几丝原汁原味,格外清爽,竟是两层味道。

林老夫人不由得一连吃上好几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看向林宜的目光也越来越慈爱温和。

“妈,鸡蛋不好多吃,小心噎着。”

林冠霆在一旁小心提醒。

众人这才看到刚都是喝口糖水意思一下的林老夫人连鸡蛋都吃下肚一个了。

林老夫人听着将碗递给一旁的佣人,拿出红包递给林宜,多了几分真心,“小宜啊,林家做了几代的餐饮,一直半成不就的,到你爸手里终于做出一些成绩,现在看来,这份手艺被你传承了去,你以后可要将林家美食发扬光大。”

“知道了奶奶,谢谢奶奶。”

林宜笑着站起来。

林冠霆看着林宜,把自豪和骄傲全写在脸上,份外意气风发。

一旁的亲戚纷纷上前问她裙子在哪里做的,糖水鸡蛋怎么煮的,说枇杷熬的颜色真好,赞她越来越厉害了。

林可可听着嫉妒得不行,忍不住道,“装模作样,真为奶奶着想,怎么不用梨子啊,雪梨不是更能止咳吗?追求颜色摆盘好看,分明是臭显摆、哗众取宠。”

她太妒忌,以至于声音不小,旁边的人全部听到,一时间静默不语。

林冠雷瞪女儿一眼,林可可噘着嘴哼了一声。

林老夫人坐在那里,红色的旗袍映上脸色的不悦,她看林可可一眼,不满地开口,“今天是我过寿,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吃梨分离才好?”

“……”

林可可被林老夫人这么一说呆了下,傻眼地站在那里。

梨?离?

她哪知道这个,林宜居然把水果的谐意都想到了,还特地选枇杷入锅?

她一抬头,就见周围的人都憋着笑戏谑地看着自己,顿感受了奇耻大辱,抬起腿就朝主桌走过去,在应寒年身边坐下来,抱着他的胳膊又愤怒又委屈,“他们都是坏人,我们走吧?”

“小萝莉受委屈了?”

应寒年轻笑一声,低眸凝视向她,抬起手不分场合地挑了挑她的下巴。

林冠雷在旁看着恨不得上去打掉他的手。

怎么会有这样不正派的人,可可是怎么认识上的?

这一声透着玩世不恭的轻笑在寿宴上不过是个低音,可落在林宜耳朵里,却是惊天霹雳……

有那么一秒,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到应寒年坐在主桌上,面庞英俊,一身凌厉桀骜。

林可可红着脸钻进他的怀里,两人搂在一起,目无旁人地说着什么悄悄话。

“……”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宜震惊地看向应寒年,怎么又和林可可搞在一起?

什么情况?他来做什么?是这边有他商战上的下一个目标?还是因为什么?

她的手指有些发凉,一时间种种想法浮上心头,直到林冠霆拉她入座,她才勉强稳住自己的思绪,上前入座。

“小宜,来,坐奶奶这边来,奶奶有话和你聊。”林老夫人慈详地看向她,朝她招手。

已经在林老夫人身边入座的肖新露笑容一僵,尴尬地站起来让出位置。

“奶奶。”

林宜笑着坐上去。

林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摸了摸,见她掌心、指尖都有着一层薄薄的茧,不禁道,“不是去做店长吗?怎么这么辛苦,茧都磨出来了?”

第69章 算偷情啊(2)

林宜微笑着回道,“奶奶,做店长更要亲力亲为才能服众啊,要是我整天摆个老板架子,才没人理我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应寒年那边看去,林可可靠在应寒年的怀里,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脸越来越红,满面娇羞。

自始至终,应寒年看都没看她一眼,好像又不准备和她联系了一样。

可问题是,他们这一个月相处得好像还不错。

林宜摸不准应寒年的心思,只能不动声色,陪着林老夫人聊天。

忽然,什么东西滚落到她脚边。

林宜疑惑地低眸,忽然就听应寒年藏着坏意的磁性嗓音传来,“林大小姐,我的玻璃杯好像不小心滚到你那边了,帮我捡下。”

“……”

林宜整个人都僵硬,抬眸看向他,只见应寒年搂着林可可一脸正色地看着她,好像只是在讲很随意的事情。

林可可顾着害羞,旁人也没在意。

林宜只好低下身去,一撩桌布,就见那边应寒年也低下身来,一手掀着桌布,黑漆漆的眼直勾勾地看向她,轻佻地眨了下。

“……”

林宜瞪他,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应寒年并不回答,食指抵在唇上,薄唇暧昧地抿了下,似在轻吻。

神经。

“林大小姐,就在你脚边。”他的声音还是很正。

林宜皱眉,不敢多言,捡起玻璃杯直起身来,站起隔着桌子递给应寒年。

应寒年起身接过,极平常的一个动作,宴桌上谁都不注意。

交接玻璃杯的一刹,他在她掌心里迅速抠了下,暗昧放肆,双眸深深地看向她,“多谢。”

“不客气。”林宜手都冰了。

“你和她那么客气做什么。”林可可不满地把应寒年拉回来,林宜肯定得嫉妒她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林宜坐下来,故作无事。

这个应寒年……到底想干什么?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安阑拎着她的包站在她的身后,从包中取出手机递给她。

林宜接过手机,低眸看一眼,竟是应寒年发来的短信——

【出门左拐,洗手间见。】

林宜怔了怔,抬眸往桌对面看去,哪里还有应寒年的身影,只剩下林可可双手托着小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这个应寒年……

林宜深吸一口气,笑着朝林老夫人道,“奶奶,我去回个电话。”

“好,去吧。”

林老夫人看着她直点头,今天的大孙女真是越看越顺眼啊,又漂亮又有孝心。

……

从座无虚席的寿宴厅离开,耳边没有宴席上闹闹哄哄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宜照着应寒年短信中的内容左拐,走向洗手间。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姜祈星正守在女士洗手间门口,面无表情,跟个门神似的,但凡有人过去上厕所就被他赶走。

什么毛病这是?

霸个女士洗手间是什么意思?

“……”

林宜看着这一幕都想掉头走人。

想了想,她还是往前,见到她,姜祈星的扑克脸也没变一下,只伸手推开门让她进去。

林宜无奈地抿唇,拎了拎裙摆往里走去。

应寒年正懒懒地坐在彩绘鎏金洗手台上,跷着腿一抖一抖的,修长的手抛着一只打火机在玩,无聊至极。

听到声响,他闲闲地斜去一眼,就看到打扮得跟花仙子的林宜走进来,提着裙摆,两条腿细得跟笔杆子似的,脸上的小伤一处又一处,精致中又透着狼狈。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嘲热讽,“可以啊,大小姐借不到200万就跑去和人干架了。”

被打成这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宜问道,声淡如水,“你和林可可是什么关系?”

闻言,应寒年唇角的弧度变深,一下子从洗手台上跳下来,黑眸幽幽地盯着她,“怎么,吃醋了?”

吃他的醋?她哪来那个西伯利亚的时间。

林宜平静地看着他,神色未变,“应先生,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我有我的仇,我有我的事要做,我不希望不相干的人介入林家。”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动动手指就能改变她的计划,让她一败涂地。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眼冷了下,随即伸出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林宜被捏疼。

他低首,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唇,不悦地道,“不相干?你这没良心的,我特地跑过来看看你借不到200万会不会出事,你就把我划到不相干的人中了?”

特地跑过来看她会不会出事?

他会有那么好心?

林宜怔了下,“那你和林可可……”

“你老子在慈善晚宴下我的脸,难道还要我上门送份贺礼?他也配?”应寒年冷嘲一声,林家上下他就看得顺眼一个林宜。

剩下的他全不放在眼里。

他就是不想送贺礼才变成林可可的男朋友进寿宴?什么逻辑?

算了,他不是别有目的就好。

林宜拿开他的手,冷淡地道,“我不管你在背后怎么想,在我面前不要编排我爸爸。寿宴快开席了,我先过去。”

说完,她转身欲走,手腕被人从后一把攥住。

一股强力将她拉扯回去,林宜撞进应寒年的怀里,一抬头,只见应寒年的脸彻底拉了下来,阴沉沉地瞪着她,“我说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不顺我的耳,你挂我的电话,还骗我不会做菜,我都没教训你,你又急着走了?”

“你今天的身份是我堂妹的男朋友,我和你呆在一个洗手间里被人看到算怎么回事?”林宜蹙眉。

“算怎么回事?”应寒年低笑一声,眸中幽光深邃,勾勒几分欲望地掠过她的唇,刻意将嗓音变得喑哑,“算偷情啊,小团团。”

话落,他便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放肆吮吸蹂躏,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唇,勾舌纠缠,一手牢牢地控住她的腰。

林宜刚要挣扎,腰间就被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向洗手台。

她连忙双手按住洗手台边缘,才不至于让自己撞到。

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宜愤怒地转眸,只见应寒年伸手打开早放在彩绘鎏金洗手台上的一个药箱,从里边取出棉签,他的手指干净修长。

哪来的药箱?

“乱动什么,不想治伤了?”应寒年按住她的身体。

第70章 现在分手了

他叫她进洗手间,是为了给她治伤?

她脸上被肖氏夫妻挠过打过,是疼,但伤不重,连她爸爸都没有让她立刻去治伤。

林宜呆了呆,应寒年已经用棉签沾着药水往她脸上的伤口涂抹,药水渗入伤口又疼又痒,她皱着眉往后退。

应寒年一把抓住她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一手环住她不让她乱动,一手给她抹药,“被挠成这样,你是跟狗打架了?”

“差不多。”

林宜淡漠地道,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忍不住想用手去抓伤口,实在太痒。

应寒年一把拍掉她的手,薄唇凑近她的脸,在她的伤口吹了吹,吹掉痒意,不容拒绝地道,“不想留疤就给我忍着。”

“……”

林宜没再乱动,任由他给自己擦药。

他的脸离她很近,这样看,他的五官更显细致立体,英俊又邪气,一双眼更是深得像是半山别墅外的悬崖之底。

他给她擦一处伤口就给她吹一吹,让她没那么痒。

墙上明亮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们拥在一起的身影,他侧立在她身旁,身形颀长,低着头薄唇暧昧地擦过她的皮肤,轻轻一吹,撩着每个毛孔。

空气里安静得有些烦人。

林宜把眼睛看到别处,语气淡淡地找着话题,“你一个替人打商战的,为什么会学医呢?”

闻言,应寒年的目光一沉,拿着棉签的手也顿住,半晌他勾了勾唇角,漫不经意地道,“你也知道我是替人打商战的,商场如战场,要我命的仇家一堆,当然要懂点医。”

林宜看他一眼,直觉告诉她,他没有说实话。

但他撒不撒谎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也就没再问。

应寒年放下棉签,捏着她的脸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从镜中查看她的伤势,满意地道,“现在还像个样子,饮食小心些,要是留疤,以后和你上床还有什么趣味。”

“……”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怪不得突然大发善心给她治伤,原来是为了他脑子里的那点精虫。

也是,应寒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心之人。

应寒年又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下,“我好歹教了你整整一个月,结果你连杀人不见血都学不会?简直丢我的脸。”

这是指她没处理好事情,还弄一脸伤。

“……”

她的本事自然不能跟他比。

“勾心斗角最忌讳自己下场亲自斗,斗赢斗输都是下等,懂不懂什么叫暗中下手、隔岸观火?”应寒年在教她,嗓音低沉磁性。

林宜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这次事发突然,下次我会筹谋得更全面一些。”

“嗯。”

应寒年这才满意地颌首,合上医药箱,不再说话,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跟要吞了她一般。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应寒年双手按在她的腰线上,低头吻住她的唇,吻上她的细颈,很快便嫌不够地往下游移,摸索着她裙上拉链的位置……

林宜仰起脖子,迎合着让他亲了几下,便伸手抵上他的胸膛推开他,一双眼十分清明地看着他,公事化口吻般地道,“不行,寿宴要开席了,我还有事做。”

“我亲自给你治伤,你要败我的兴?”

应寒年不满,继续在她的刺绣纱裙上摸索隐形拉链。

烦,真够难找的,不如撕了干脆。

他的掌心似团火般隔着裙子暧昧地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林宜闪躲着,拉开他乱来的手,脸上堆起假笑,“晚上我去你那里,行吗?”

败兴?他不是和林可可玩得挺欢的么。

“做几次由我定!”

应寒年等的就是她这一句,挑眉,趁机大肆要价。

林宜想把他的脑袋按进隔间马桶里冲一冲,嘴上还是道,“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一会的寿宴上她还有事要做,只能先应着他。

应寒年见好就收地撤开自己的手,林宜转身离开,一手拎着纱裙裙摆,一手去开门,抬步出去。

“喂。”

应寒年在后面叫她。

林宜不解地回头,应寒年走上前,将一枚创可贴贴到她脸上最大的伤口上,低眸深邃地盯着她,道,“我不管你一会要做什么事,记得,别再把这张脸给弄花了,不然,晚上我治得你下不了床。”

“……”

姜祈星就站在走廊里,闻言默默转身,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还能惦记点别的事吗?

林宜忍住打他的冲动,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个生意要谈。”应寒年在她的脸上摸了两下,他本身对什么林老夫人的寿宴就没兴趣,突然间想见她一面才来。

“好。”

林宜再点头。

林可可穿着萝莉装从厅的一角朝这边走来,一张脸上气乎乎的,嘴噘得能挂油瓶。

什么嘛,不过就是去洗手间久一点,奶奶非要她来找堂姐。

找什么找,难道还怕堂姐掉在马桶里不成。

林可可愤愤不平地抬眸,这一眼,让她如遭雷击,只见应寒年和林宜站在女厕的门口,形为亲昵。

应寒年更是在林宜脸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着,片刻后,他又将她拉进怀里亲吻,流连缠绵,目无旁人……

灯光打下来,缠着两人,林宜的一抹纱裙搭到他的长裤上,缱绻万分。

林可可呆立在原地。

好久,两人才分开。

林宜转身离开,低头盯着身上宽大的裙摆有没有弄脏,没有注意她。

“走吧。”

应寒年迈开长腿往前,指腹滑过薄唇上的温度,意犹未尽,笑容恣肆。

一个身影拦去他的去路。

应寒年伫足,俊庞上笑容渐渐消失。

林可可双手横在他面前,一双眼睛红缟,痛苦难受地看向他,声颤质问,“为什么?”

应寒年抿了抿薄唇,神色闲闲,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你和我堂姐怎么回事,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

林可可有些激动地问出来,眼泪都要掉下来。

“男朋友?”应寒年似是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伸出手勾住她的肩膀,低下头,薄唇附到她耳边,呼吸低沉。

林可可身体抖了下,只听他一字一字凉薄无情,“现在分手了,小萝莉。”

儿戏一般。

第71章 献寿还是上坟?(1)

林可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撤回手要走,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又激动又愤怒,“为什么?你看上我堂姐了?不行,你得跟我回寿宴,我要告诉大家,堂姐抢我男朋友!你们这对狗男女!”

闻言,应寒年眼中一寒,瞬间敛了笑容,回眸睨向她,眼神如杀般嗜血。

“……”

林可可被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后退两步。

应寒年双眸阴鸷地盯着她,冷冷地开口,“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这人心狠手辣,把一个大公司的总裁都逼得跳了楼,你可别逼我对付你一个小女孩子。”

威胁的声音阴寒入骨,字字如刃。

眼前的男人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怕如阎罗,浑身都散发着阴佞的邪气。

“……”

林可可呆呆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

应寒年见她不说话了,转身离开,衣角翻飞,半步不慢。

看着他帅气的背影离开,林可可难过地想追上去,姜祈星立刻冲上来,面无表情地拦住她。

林可可眼睁睁地看着应寒年越走越远,远得似她再也追不到般,眼泪飙了出来,痛苦地喊出来,“我到底有什么比不过林宜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眼里只看得到她?”

姜祈星冷眼看着她蹲下哭泣,没有再追逐的意思,这才离开。

走出欧腾酒店富丽堂皇的大门,姜祈星快步追上应寒年的脚步,忽然见一对中年夫妻站在一部黑色商务车前对着两个酒店服务员指手划脚,“小心点搬,这可是我特地从普陀山上求来的千手观音,别弄坏了!”

两个服务员从车上搬下包装精美的礼物箱,已经小心翼翼,还是被夫妻两人戳了两下,百般刁难。

“寒哥。”

姜祈星上前拉开车门。

应寒年弯腰正要坐进车里,就听那夫妻两个在那里得意洋洋地道,“你说,这个时候那小拖油瓶是不是已经栽了?都怪你,非要急在这个时候修你的宝贝车,害我都来不及赶好戏。”

“怕什么,这戏有的唱呢,要是林冠霆一怒之下和她断绝关系才好呢。”

“要我说,还是我们女儿聪明,用一个200万就能打得那个拖油瓶满地找牙。”

夫妻两个边说边往酒店大门走去。

正要坐进车里的应寒年直起身子,面寒如霜,眸光深沉。

200万,又是200万,林宜那女人没借到,不知道有没有做好应对准备。

应寒年沉默几秒,回头欲进酒店。

姜祈星伸手拦住他,“寒哥,你约了何氏集团的何总商谈,要迟到了。”

应寒年一挥手推开他,冷声道,“推了。”

几步走出去,阳光炙热,姜祈星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寒哥,你对她的关注是不是太过头了些?”

嘴上说着是消遣,可一转头见到个抱枕就说像林宜,林宜不过是挂他一通电话,他立刻找上门来,现在听到她有危险,他又要推了正事去帮忙。

“……”

应寒年猛地伫足,转过身来,面色沉沉地看向他,地上的影子被拉得斜长幽暗。

姜祈星站在那里,怵于他的目光垂了垂眸,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寒哥,你说过,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赚钱,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事没成。”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么睨着他。

时间像被凝住一般。

中午的太阳更烈了一些,姜祈星的脸上开始冒汗,就在他以为应寒年会上来给自己一拳时,却听他低笑一声,道,“祈星,连你都记住的,我怎么会忘。”

“……”

姜祈星看向他,只见他眼中狠戾阴沉,哪有半分笑意。

应寒年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扬声道,“不过你提醒得对,我不该为个女人失了分寸。走,去赴何总的约。”

话落,应寒年已经上了车。

见状,姜祈星不禁松了口气,他不是不希望寒哥有温香软玉在侧,只是大事未酬,什么插曲都不应该发生在寒哥的身上。

姜祈星替他关上门,坐上驾驶座,踩下油门离开,很快将巍峨的酒店甩在后面。

……

林宜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独自回到热闹的宴席间。

服务员们正在一桌一桌上菜。

林冠霆正站在中央,拿着话筒向宾客们致辞感谢。

林宜被林老夫人拉着讲话,林老夫人看着她小脸上的创可贴,道,“难怪去这么久,原来是去处理伤口了,怪我,都忘了让人给你处理一下。”

“奶奶,我没事,小伤而已。”

林宜不在意地笑笑,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全是林老夫人爱吃的。

肖新露坐在一侧,见林宜把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目光越来越冷,正要开口,就听一个怨愤十足的声音传来,“她哪是去处理什么伤口,她是去勾引男人的!”

声音很大,靠近这一桌的人都听到了,个个放眼望去,只见林可可站在那里怒气冲冲地瞪着林宜。

林宜这讨人嫌的……

肖新露笑了笑,“可可,你说什么呢。”

林可可手指着林宜大声道,“林宜,你敢不敢说你刚刚在女厕所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女厕?

林宜怔了下,居然被她看到,真是平添事端。

“可可,你在说什么呀?”林宜故作不解地看向她。

“你不要脸,你和男人在女厕所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林可可将一腔嫉妒怒火全发泄出来,却没敢说出应寒年的名字,原因无它,她是真的被应寒年那凌冽一眼给吓住了。

满桌的人都看向林宜,林老夫人满眼狐疑。

肖新露见林冠霆还在讲话,没有过来,便落井下石地问道,“小宜,可可说的男人是谁啊?不会还是那个舒……啊,我不说了,冠霆知道又要不开心。”

肖新露假装不小心地闭上嘴,这话一出,好像认定了林可可说的是真的,林宜真有男人。

亲戚们听到这话,个个都嗅到八卦的气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看好戏。

林老夫人看肖新露一眼,又看向林宜,“小宜,怎么,你有男朋友吗?”

林宜握住林老夫人放在桌面上的手,苦涩地笑了笑,眼中有着委屈,声音软软地道,“奶奶,我哪来什么男朋友,有我不就带过来给您老人家过目了吗?”

这话让林老夫人听得舒心,只道,“那可可说的是……”

第72章 献寿还是上坟?(2)

安阑从外面进来,站到林宜身后,弯腰在她耳边报告肖氏夫妻正在过来,现在在大堂里训斥搬寿礼的服务员,骂得没有停的意思,可能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这一幕落在肖新露的眼里,便以为是安阑在教大小姐说话。

林宜转眸看向一双怒目的林可可,无奈地叹一口气,又转眸看向坐在席上的林冠雷夫妇,低了低头,道,“大伯,大伯母,可可在我管的分店里工作了一个月,我知道,可可自小自由惯了,不受束缚,但餐厅有餐厅的规矩,我管她是紧了些,但我也是有心培养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林宜这一番话信息量一层裹着一层,明明是在向林冠雷夫妇致歉,却又是在说林可可因为在分店里被管得紧,所以才污蔑她。

她为人礼貌有度,从容淡定,比起只知道瞪圆了眼睛骂人的林可可可信度高出不少。

林冠雷夫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堪。

“你……你在指桑骂槐什么呢!”

林可可激动地冲上去,手指恨不得戳到林宜的脸上。

林老夫人看不下去,一拍桌子,一贯慈祥的面容带了怒意,冲着林可可道,“成语都不会用在这丢什么脸?你敢在宴席上动一根手指试试。”

林宜淡然静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喉。

林可可见连老夫人都帮着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地喊道,“奶奶!你老糊涂了,居然被她这假模假样的骗到!”

林老夫人的脸色彻底难看,“冠雷,还不把你的好女儿拉回去?”

真是丢人现眼。

“是,妈。”

林冠雷顶着老夫人的脸色急忙将林可可拉回席间,林可可还要闹,见林冠雷抬手欲扇她嘴巴,才不甘不愿地按捺下来。

席间又恢复平静。

林冠霆致完辞朝这边走来,见满桌人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禁疑惑地道,“怎么了?这菜不合胃口吗?”

林宜给林老夫人倒了杯水,林老夫人才勉强冲她展露一个笑容。

肖新露见时候差不多了,便笑着拉住林冠霆的手,“冠霆,也该把我们给妈的寿礼拿出来了。”

闻言,林冠霆点点头,很是豪气地朝安阑道,“安阑,把各个分店的店长都叫过来。”

“是,林先生。”

安阑朝寿宴厅的一角走去,不一会儿带着几十个身着正装的店长走过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提了至少一个大密码箱,声势极大,相当吸引眼球。

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站起来,张望着想看是怎么回事。

店长们排了整整两排,林宜是林家的长孙女,没有站进去,由餐厅经理何耀替代她。

林冠霆拉着肖新露站起来,接过一旁服务员小姐手中的话筒,意气飞扬地看向林老夫人,“妈,我和新露没什么好送您的,只记得林家做了几代餐饮,我能有今天都是林家世代积累,因此,我将名下所有分店最近一个月的纯利收入作为寿礼,献给您。”

所有分店的收入?

这声音从寿宴厅各处的音响中传响,所有人都震惊了,个个站起来,响起雷霆掌声。

林老夫人也惊了,直站起来道,“这怎么能行呢?这收入是宜味食府的,还是要运转的呀。”

“妈,这是我和冠霆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肖新露搂着林冠霆的臂弯笑着说道,转头看向那些店长,“还不过来,把密码箱都打开给老夫人过过目。”

这才是重头戏呢。

说完,她笑盈盈地低头看向仍在慢条斯理吃菜的林宜。

林宜啊林宜,能吃就多吃点吧,很快你的胃口就没了。

各个分店的店长们挨个向前,在一旁的寿礼台上打开密码箱,一箱箱的现金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席间不少人发出“哇”的声响,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林可可坐在那里,看看林冠霆一家出尽风头,再看看自己自惭形秽恨不得躲起来的父母,双手死死地绞着身上的裙子。

一箱箱的钞票打开,震眼的效果远远超过给一张银行卡。

肖新露笑容满面地看着林宜分店的餐厅经理何耀拎着三个密码箱走向前,林老夫人见状笑道,“这家店看来生意很好,有三箱呢。”

听到这话,安阑站在一旁回道,“老夫人,这是大小姐在管的店,大小姐在上面花费不少心血。”

如果说做一碗枇杷银耳糖水鸡蛋用用功就行,那把一家店做到盈利成为众店之首,那可不是光用功就行的了。

还得有天赋。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看向林宜,眼中赞赏有佳,“小宜啊,你最近真是长进不少,奶奶为你高兴,比你爸给我再多的钱都高兴。”

林宜放下筷子,站起来,谦逊地笑了笑,“奶奶,都是爸爸教我的。”

林冠霆满意至极,腰都挺得更直了些。

今天这酒店是他包的,这么多宾客都是冲他的面而来,这么多的盈利摆出来,足见林家的收入有多好,再加上女儿如此出息……林冠霆面上有光,心下更是得意万分。

肖新露陪着大家笑,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何耀将密码箱摆上寿礼台。

“奶奶,我去拨密码。”

密码只有店长知道。

林宜步步窈窕地朝寿礼台走去,低眸拨箱上密码,动作慢吞吞的。

肖新露的呼吸都摒住了,等待着这最精彩的一幕出现。

“哎哟喂,亲家耶,我们迟到了,你可切勿见怪啊。”

一个聒噪的声音忽然在寿宴厅里响起,自带浑响似的,震着众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林宜拨着密码的手停住,唇角多出一抹笑容,来的还真是巧,巧得刚刚好。

她停下动作,站直身体望去,就见肖氏夫妻携手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扛着大礼箱的服务员。

“老夫人,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肖氏夫妻给林老夫人拜寿。

“是亲家啊,这声音老远就听到了。”林老夫人笑着看过去,极力掩饰自己的嫌弃。

她倒不是嫌弃亲家家境一般,而是厌恶他们品行不端,听说两口子都是趴在麻将桌上过日子的人,亏得生个女儿还算本份。

当初也是林冠霆非要娶肖新露不可,否则这种家境怎么进林家的门。

见满厅密密麻麻的人都盯着这边,肖氏夫妻对视一眼,正觉这个时机是他们出风头的时候,于是朝后边的服务员呼喝,“来来来,把我们给亲家的寿礼搬上来。”

第73章 献寿还是上坟?(3)

肖新露见状忙站出来,优雅一笑,柔和地道,“爸、妈,你们急什么,现在正看我和冠霆的贺礼呢。”

就到林宜那拖油瓶出丑的场面了!

肖氏夫妻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忙道,“这有什么,一起看就是了,来来来。”

说着,两口子就去拉扯大礼箱上的红色绑带,肖新露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他们好一通折腾,终于将绑了两层的丝带解开。

周围已经站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望着这边。

肖氏夫妻对视一眼,喜上眉梢地一同揭开礼箱盖子。

红色礼箱四面都写着金色“寿”字,字体各不相同,行云流水、龙飞凤舞,璀璨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尤其将礼箱照得越发奢华明亮。

光一个箱子的设计就让众人发出惊叹声。

礼箱做过设计,盖子一开,四个“寿”面同时打开,翻落到地上,露出里边的寿礼真容。

所有人都看过去,只见红色箱底上方垒着半人高的冥纸,红通通的一大片,整整齐齐,像是一块巨大的砖石。

“……”

一瞬间,整个庞大的寿宴厅里竟无一点声音。

死气沉沉。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精彩纷呈。

肖氏夫妻看着小山似的一堆冥纸彻底吓呆了,盖子从他们手中掉落,“啪唧”一声掉在地上,面如死灰。

林宜微微笑着,慢慢走到林老夫人身边,只见林老夫人完全惊住,站在那里表情凝固。

也不知道是谁调节了空调风量还是怎么,没由来的一股大风直从顶上冲下来,最上方面的一层冥纸没有封腰,于是全被风吹得飘起来,在人群中到处乱飞。

场面忽然间变得诡异至极。

“晦气晦气死了,这到底是在献寿还是在上坟呐!啊——好多冥纸!”

有女人在尖叫,有男人慌退,脚踩脚,人踩人。

现场顿时乱了套。

大风吹得人迷住眼,一张红通通的冥纸直朝林老夫人飞去,盖到她的脸上,林老夫人顿时站都站不住了,手脚哆嗦得厉害。

被惊到的肖新露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扶林老夫人。

林宜不露痕迹地挡去她的去路,面露紧张地扶住林老夫人,“奶奶,您快坐下。”

林冠霆见状脸色铁青,大声吼道,“哪来的风,给我关掉!关掉!”

风终于停下。

但满场冥纸落在全是寿宴装饰的寿宴厅中,气氛不可谓不灵异。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想看个究竟。

肖氏夫妻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吓得浑身发抖,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只求救地看向肖新露。

肖新露站在那里,看似镇定,实则呼吸全乱了。

她睨向旁边一脸旁观者面貌的林宜,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这一幕该是在林宜身上发生的,结果,倒扣回了她的父母身上,还比她设计的更为壮观。

肖新露拼命逼自己冷静下来,上前哄林老夫人,“妈,这事……”

林老夫人手还在抖着,满是褶皱的手牢牢地握住林宜。

听到肖新露的声音,她恢复几许神志,脸色难看地看向前面的肖氏夫妻,出声道,“亲家真是送了好大的厚礼,这是嫌我寿长,要早点送我上路啊。”

“不、不、不是……”

肖氏夫妻被吓得语无伦次。

安阑站在林老夫人的身后,有些惑然地道,“这乡下有种说法,父母高寿会碍子女运势,可就算迷信,肖家也不该为了女儿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举止来,难道这是在做什么法?”

做法施咒?

众人皆惊。

肖新露恶狠狠地剜了安阑一眼,“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管家说话!”

林老夫人冷眼看过去,一拍桌子,威严出声,“你给我闭嘴!”

“……”

肖新露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伸手想去抓林冠霆的臂膀,也被他一把挥开。

寿礼送冥纸,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冠霆心中痛恨肖氏夫妻的愚蠢闹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脸已经丢得干干净净,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肖老太太腿肚子早就打哆嗦了,再加上见女儿都被大局声呵斥,竟吓得双膝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喊冤枉,“这不是我带来的,我、我们明明送的是千手观音……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林宜站在林老夫人身旁,一脸无害地看向他们,“难道是弄错了?把拿去扫墓的冥纸拿过来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清甜。

肖老爷子见周围层层的人,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呼吸不畅得厉害,脑子里早就一片空白,此刻被林宜一引导,立刻接话道,“对,是,弄错……”

“爸!”肖新露立刻打断他的话,睫毛颤动得厉害,“这么大的寿字刻在礼箱上怎么会是你弄错呢,会不会是被人换了箱内寿礼?”

林宜分明是要她爸跳进坑里,说弄错,礼箱上的寿字还怎么解释得清楚?

“啊?”肖老爷子呆在那里。

肖老太太跪在地上,听着女儿的话突生几分清醒,被人换了?

“对对对,是被人换了!”肖老太太伸出手就指向林宜,“之前来的路上,这小拖油瓶上来就开车撞我,还打、打我们,肯定是那时候换了我们的寿礼……”

猜得挺准。

林宜低下眼,眼底掠过一抹冰冷,当时她就是看准那边人少,刻意将他们的商务车撞到树荫下,她揍夫妻两个,安阑就趁机将那些冥纸全部塞进他们的礼箱中。

她算准以肖氏夫妻两个智商猜不透太多,又爱现眼,才会有宴席上这么壮观的一幕。

林宜还没说什么,林冠霆动了怒,“说谁是拖油瓶?”

林宜是他和亡妻的孩子,一向是掌上明珠,自己可以打可以骂,哪容得别人这么糟蹋。

“……”

肖老太太吓得闭了嘴。

林老夫人也是一脸不悦,甚至都不问撞车的事。

见无人为自己说话,肖新露咬咬牙,走到自己母亲身边,当众“卟嗵”一声跪到地上,满面委屈忧伤,“妈,冠霆,我父母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人,今天这些冥纸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肖家,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第74章 把密码箱打开看看(1)

“你们肖家有什么值得陷害的?行,你要清楚,今天就弄弄清楚。”

林老夫人先入为主,被满天飞的冥纸弄得心生怒意,再一低眸,只见自己刚刚太用力,居然把林宜的手给抓出几道印来,她却连一声都不吭。

林老夫人看看林宜贴着创可贴的小脸,道,“小宜,他们说的撞车有没有这回事?你直说,奶奶为你做主。”

闻言,林宜蹲下身来,双手搭在林老夫人的腿上,抬头目光清澈的看向她,“奶奶,我今天来晚了其实就是为这事。”

林老夫人这个角度看她,会更生怜爱。

“你真撞了他们的车?”林老夫人蹙眉。

“我不知道那是他们的车,我是不小心撞上去的,结果、结果……”林宜欲言又止,眼中柔弱浮出水光。

“结果怎么?”

林冠霆站在一旁拧眉问道。

“结果他们下车就打我,还骂我是拖油瓶。”林宜蹲在那里,声音哽咽。

“什么?”林老夫人震住,苍老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脸上的伤道,“你这一脸是被他们打的?为什么不早说?”

是了,看看这些小血印,分明是被人挠的。

肖氏夫妻平日里品行就不好,确实干得出这事来。

林宜低下头,“今天是奶奶的七十大寿,我不想让奶奶因为我不开心。”

纵然以前不喜,但到底是自己亲孙女,加上她的声音柔弱得恰到好处,林老夫人听得心都碎了,伸手摸着她的发,“傻孩子,别难过,奶奶为你做主,就是有人想偏帮,奶奶也不准。”

这话是说给林冠霆听的。

林冠霆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自己的老母亲怼了一番,站在那里头痛欲裂,说不上话。

“她胡说!”肖老爷子激动地斥道,指着林宜喊道,“明明是她不由分说撞了我们车,还打我们!我们不过是还手而已!”

“那你们的伤呢?”

林老夫人厉声问道。

“……”

肖氏夫妻顿时哑然,呆在那里,伸手往身上摸了摸。

难怪这小贱人打上来的时候只用包打,那包上的钉又刺又硬,打得他们生疼,但却一点伤都没打出来,有也只在身上,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衣服。

毒。

小贱人真毒!

肖老太太指着林宜就要骂,林老夫人年纪大眼睛却明亮,一眼看到什么,侧头道,“安阑,去看看她的手。”

“是,老夫人。”

安阑朝肖老太太走过去。

肖老太太下意识地要收手,安阑目光一厉,一把攥住她的手,狠狠地拉伸出五根手指。

站得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到肖老太太指甲里边的血垢,分明是挠人挠出来的,证据一目了然。

肖老太太脸色惨白,她怎么就忘记洗手了呢!

“……”

肖新露跪在一旁,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怎么发生撞车打人这种事,她父母都不打个电话告诉她!

林老夫人看一眼林冠霆,又看向肖新露,直摇头,最后低眸看向靠在自己腿上的林宜,“我可怜的孩子,亲妈已经没了,还被人这么欺负。难怪说什么变懂事了,摊上继母这么一家人能不懂事么?以前多活泼的性子啊……”

林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哽住了,紧紧握住林宜的手。

林宜配合地伏在她的腿上做难过状。

“妈……”林冠霆想安抚林老夫人,却被她瞪了一眼,“你还不给个话?”

这是要他当众处置肖家人。

林冠霆愣了下,他虽心中也愤怒,但,“妈,这事可能有误会,不如这事我们等寿宴过后关起门来再说?”

这里人太多了,现在最好就是息事宁人,否则做什么都是在丢人。

“众目睽睽之下都欺负到你亲妈你亲女儿头上了,你一句话都不说?”林老夫人手搭在林宜的身上,痛心疾首,“行,你不处置,那就等你妈被咒死了你也图个清净,妈不挡你运势。”

林冠霆的脸都变黄连色了,“妈,你这说哪的话,我哪是那个意思。”

林老夫人冷哼,弯腰抱住林宜,一副孤老寡女的景象,看得人为之动容。

人密密麻麻地围过来,窃窃私语无数。

肖老太太被吓住,人往后仰了仰,瘫坐在地上,目光一动,双手拍着地板就撒泼哭起来,“冤枉啊,我这可是真冤啊,明明是被做小辈的打了,被小辈陷害了,竟成我们的不对,六月飞霜啊……”

肖老爷子也拼命抹泪。

肖新露跪在地上,面无血色,拼命地稳住自己。

她不会就这么栽了的,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被众人指指点点,肖老太太猛地站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我们肖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好歹也是清白人家,你们这么污蔑我,我要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她装模作样地朝厅中柱子撞去,肖老子爷收到她投来的眼色连忙上前拦抱住,两人哭作一团。

林宜靠在林老夫人身上看戏。

这戏……演得可真假啊,她是导演肯定得喊卡重来。

林老夫人也看不下去,抬眸瞪向林冠霆,林冠霆虽要称肖氏夫妻一声岳父岳母,但向来都是别人看他脸色。

这下,林冠霆是彻底没了好气,沉沉地瞪着肖氏夫妻,一声称呼都没有,“行了,还要出丑到什么时候?”

闻言,肖新露震惊地看向林冠霆,连他都不护着她了么?

难道她真要被扫地出门?

不,她不甘心。

肖新露眼珠子飞快地转着,视线投向寿礼台,心中一亮,跪在地上往前爬去,抓住林老夫人的旗袍一角,“妈,冠霆,这事另有内情,另有阴谋。”

“还能有什么内情?”

林老夫人一把撇开她的手,不悦地问道。

“这……这不好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肖新露故作为难。

“我看你是说不出吧。”林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纵容自己父母乱来,我看这中间也少不了你的事儿。”

肖新露满脸委屈,跪坐在地上,双目含泪,“妈,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管林家的脸面了。”

说宛,她幽怨地看向林冠霆一眼。

“……”

林冠霆的头更痛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第75章 把密码箱打开看看(2)

“事情是这样,前两天我接到个举报电话,说小宜和安阑吞了分店盈利,还准备用冥纸代替送过来的现金。”

肖新露在那里说着,美丽的容貌柔弱可怜,“我当时只觉得是个恶作剧,可现在想想,电话中称冥纸,现在寿宴上又出现冥纸,不是太巧合了吗?”

听她这么说,林老夫人怔了下,抬眸看向一旁站着林冠霆。

林冠霆听了震惊非常,“举报人是谁?”

这可不是小事。

林宜蹲在地上,双腿已经有些发麻,她看向肖新露柔弱的眉眼,不得不佩服。

她本是借着冥纸的事,让奶奶和爸爸一怒之下只记得对付肖家人,揭过分店盈利的事,没想到现场乱成这样,肖新露还能想起这一茬来。

三年内能搞得她家破人亡的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是我。”

分店店长中站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正是林宜新店里的餐厅经理何耀,一个从不迟到早退、做事勤恳的十佳好员工。

林宜的长睫动了动,没有多少意外。

何耀从人群中站出来,不卑不亢地看向林冠霆,“林先生,是我举报的,我本来想向您举报,没想到电话打到林太的手里。”

“你给我说个清清楚楚!”

林冠霆沉着脸道,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居然发展到这一步了,他倒要看看,今天还有多少丢脸的事等着他。

“是,林先生。”何耀点头,站在那里道,“两天我准备进办公室向大小姐报告库存的事,没想到偷听到大小姐和安阑说话,两人正在商议把这一个月盈利吞了。”

“……”

全场唏嘘哗然,又是好一阵窃窃私语。

林可可仍坐在主桌上,听到这里心情格外激动,原来林宜表面上装模作样,实际上连自己家的钱都偷啊。

今天这寿宴可真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最好让林宜出大丑,看应寒年还会不会看上她。

何耀站在那里继续道,“大小姐看中最新一季时装周的衣服,安管家便教她把盈利扣下来,说是林先生会将盈利做为寿礼,到时就以冥纸替代现金,了不起就在表面铺一层真钞票,反正寿宴上人多事忙,谁也不会细查,等收上去后,所有分店的密码箱放在一起,还有谁认得出是出自新店的冥纸。”

“荒唐!”林冠霆怒不可遏地拍桌,转眸瞪向安阑,“安阑,你敢唆使大小姐做这种事?”

“爸,你怎么能光听何耀一面之词呢?”

林宜蹙眉,不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回倒不是林冠霆偏听偏信,他自有计量,先是亲家送冥纸,而后妻子又把他女儿拉下水,当着满场宾客的面,他这脸已经丢得不剩些什么。

此刻跳出一个安阑,不过是一个管家,非他家人,他当然是把所有的矛头指向她,总不能让众人觉得他家中乱成一锅、不成体统。

安阑从一旁站出来,走到中央,沉默,面无惧色。

肖新露跟在林冠霆身边几年,早就摸清他的脾气,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立刻把所有的脏水泼向安阑,“安管家,你在林家做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们一家谁待薄你了,大小姐年纪轻,心性还不稳,你居然教唆她犯错!”

“安阑,亏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在我林家搅风搅雨,闹出今天这么大的事来!”

林冠霆怒道,“念在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事,我不跟你清算太多,从今天起,你给我离开林家,离开大小姐!”

这是把所有的锅都让安阑一个人背了。

当众处置一个管家是最不丢人的方法。

“……”

林宜震惊地看向林冠霆,她想不到爸爸好面子到这种地步,为平息事端,三言两语地就要赶走安阑。

闻言,安阑站在那里自嘲地低笑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安阑缓缓抬起头,迎向林冠霆震怒的视线,神色坦然,字字铿锵,“这个林家我早该离开了,但就算走,我也要清清白白地走。凭一个何经理的话,怎么定我的罪?再说这冥纸又不在密码箱,而在肖氏夫妻的礼箱中,不是和何经理的话相背么?”

她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旁边的人都点着头,想听这里面的细节。

肖新露跪在地上,眼见局面有扭转的趋势,立刻道,“这可能是安阑想到现金换冥纸的办法还不够妥当,就让小宜撞我父母的车,趁机把我父母的寿礼换成冥纸,我父母被栽赃,事情一闹,自然没人记得去细看分店盈利。到时再偷偷拿走三个空箱子,谁也发现不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凭据?”

林老夫人开口。

肖新露抬头,面容严肃地道,“妈,这很好查,只要把小宜带来的密码箱打开看看就知道,如果里边没有钱,不就证实了安阑教唆小宜偷钱吗?仔细想想,要不是存心陷害,街上那么多车,小宜怎么就撞了我父母的车,有那么巧吗?”

这么一说,确实像这么回事。

谁说的是真相,看一眼密码箱就能一目了然。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看向林宜。

已经是骑虎难下。

林宜蹲在地上,双脚早已发麻。

她的密码箱里自然是没有钱,本想冥纸事件后,没人注意到密码箱了,没想到乱成这样,肖新露还能冷静地反咬一口,咬得她和安阑遍体鳞伤。

那就只能与肖新露当场对峙。

输赢搏这一把。

林宜闭了闭眼,唇抿得紧紧的,只听林冠霆的声音传来,“小宜,把密码箱打开,谁真谁假,我要看个清楚!”

“好。”

林宜睁开眼,揉揉发麻的腿缓缓站起来,挺直脊梁一步步朝堆满礼物的寿礼台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

安阑站在那里,刚还淡定的人看着林宜走向寿礼台忽然慌了,与其让林宜打开密码箱后没有一张钞票,还不如她主动把罪认了。

安阑把心一横,正要开口,手就被林宜拉住。

林宜走过她的身侧,背对着她,却仿佛猜到她的心思,牢牢地握紧她的手,不让她顶罪。

第76章 把密码箱打开看看(3)

“……”

安阑转眸,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林宜回眸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松开手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寿礼台前,双手摸上银色的密码箱,指尖凉得厉害……

今天这一仗可真难打。

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想着从哪一个点切入才能让众人信服自己。

新店经理何耀又突然开口道,“林先生,刚刚密码箱一直由我保管,虽然沉,但感觉不像有现金,好像只是塞了些书进去。”

“你怎么知道是书,难道你知道密码看过了?”安阑冷声问道。

“我……”何耀语塞,“我也只是猜测,密码是大小姐设的,我哪会知道,我只是帮忙保管而已。”

现在做这些争执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肖新露仍跪在地上,心中冷笑,视线投向林宜美丽如画的背影,“小宜,你还不打开密码箱吗?”

林宜看着手中的密码箱,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来吧。

是风是雨都要靠她自己过。

全场再一次静下来,后面的人甚至踮起脚往寿礼台望去,想看个究竟。

林宜抓起面前的密码箱,死死地攥紧手柄,转过身正准备跪下,忽听一声重重的推门声传来。

静谧中这一声响尤其震耳。

所有人都朝侧门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衣冠楚楚,身影高大凛然,面无表情,双眼刻镂冷漠,双手提着整整三个密码箱。

寿宴厅内的灯照到他的身上,茫茫一片白光,似虚似幻。

是姜祈星。

林宜愕然。

只见姜祈星四下望了一眼,锁定住她的位置,大步走过来,将密码箱重重地放到寿礼台上,语气毫无起伏,“大小姐,你拿错密码箱了,你手里是上次放文件的,存放现金的还在店里。”

说着,姜祈星就打开自己带来的密码箱,将箱子翻扣过来。

一叠叠的现金如雨般往下掉。

整整三大箱的现金钞票在寿礼台上堆成山,全部展现于人前。

“……”

林宜心中震动得厉害,硬是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这些现金,应寒年……

他怎么会知道,还这么及时地帮她。

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帮她呢?

“小宜,这位先生是?”林老夫人疑惑地张口。

“老夫人,我是新店的员工。”姜祈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陈述着,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封叠好的信纸,递给林宜,“大小姐,这是你落在店里的。”

“……”

林宜看他一眼,沉默地接过来。

“大小姐,那我先走了。”

姜祈星说完便片刻都不停,转身就走。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仿佛只在一眨眼之间,等众人回过神来,姜祈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只剩下一片白光。

林宜打开信纸快速地看了一眼,转眸看向惊呆的肖新露,“阿姨,现金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可能?

林宜的钱被她偷了,近处的银行里今天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金,林宜是哪来的钱?

肖新露呆在那里,面无血色。

肖老太太跳了起来,激动地指着林宜道,“一定是你们心虚,又派人把钱送了回来,肯定是的!”

安阑站在一旁冷笑一声,“刚刚明明是林太要查证钱在不在,说不在就是我唆使大小姐偷钱,现在钱在,又说是我们把钱补上。照肖家人这么个说法,这现金不管在不在,都认定大小姐偷钱了?再者,大小姐又怎么未补先知你们会栽赃她,让人及时把钱补到?”

众人点头。

这刚说完,钱就到了,也不像是在亡羊补牢。

“那事实是……”

“事实是大小姐姓林,林家的一切迟早是她的,她有必要偷?倒是有些外姓人,才有可能惧怕大小姐继承家业,自己则落个一无所有。”安阑咄咄逼人得厉害。

“你胡说……”

肖老太太激动得脸都白了。

林冠霆脸色难看至极。

林老夫人看得直摇头,站起来瞪了林冠霆一眼,道,“你找的好妻子,找的好泰山,这宴席我是吃不下了,小宜,你陪我回去。”

“是,奶奶。”

林宜迅速把信封收起来,乖巧地迎向林老夫人,搀扶着她离开。

“……”

林冠霆焦头烂额地站起来,看着林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冠霆,你相信我,这里边绝对有鬼……”肖新露从地上爬起来,哀伤委屈地看向林冠霆。

林冠霆怒火中烧,大发雷霆,“都是你家干的好事!林家的脸全被你们丢尽了!你陪你父母回去,我不想见你!”

说完,林冠霆拂袖而去。

肖新露僵硬地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全是掩着唇讥笑,窃窃私语着。

热热闹闹开始的寿宴就这样落下帷幕,不欢而散。

……

林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寿闹成这样,简直是奇事一桩,各种添油加醋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S城。

林宜在林老夫人那边一直呆到夜晚,安抚她睡下之后才离开。

回到林家,偌大一个林家寂静得异常,偶尔,有剧烈的拍门声传出来。

林宜走到沙发上坐下,神色悠然,拿起一本时尚杂志随手翻着,视线却落在肖新露的身上。

肖新露扑在书房门上,用力地拍着门,泪流满面,“冠霆,你见见我好不好,你听我解释,这事真不是我和爸妈做的,这里边有误会……”

书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肖新露的手心拍得一片通红。

林宜淡淡一笑,心下痛快极了。

书房的门忽然打开,肖新露就要往里冲,被出来的保镖拦住。

保镖站在那里道,“林太,林先生让你先回肖家休息一段时间。”

说完,保镖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宜,“大小姐,林先生让你进去。”

“好。”

林宜站起来,走到肖新露面前又停住了,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道,“爸爸一向赞你聪明识大体,有事情都先找你商量商量,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先见我吗?”

肖新露站在那里,手扶着后腰的位置,站得不直,一头长发散乱,满面泪容,妆容哭得有些丑,一双眼恨意十足地瞪着她。

第77章 住什么酒店(1)

林宜继续道,“不是因为爸爸完全信了我在我宴席上的说辞,而是慈善晚宴、换药的事发生后,爸爸生怕再冤枉了我,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心……已经偏向我,他偏了我,我就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偏向你。”

“你不要得意。”

肖新露狠狠地瞪她,声音却压得很低,怕被书房里的林冠霆听到。

林宜笑得越发美丽,抬起手拨了拨她脸上的乱发,看着她手扶着后腰的位置,道,“听说阿姨摔了一跤,伤到尾椎,我还没表示表示呢,安姨,替我送面镜子给阿姨,得要迪奥的,才能配得上阿姨的尊容。”

“知道了,大小姐。”

安阑站在一旁应道,再看一眼肖新露此刻哭得跟鬼脸似的面容不禁笑出声来。

这个大小姐有些调皮了,她分明是要肖新露照照自己的丑样。

“林宜——”

肖新露听到这笑声恨不得立刻掐死林宜,嘴唇都抖了。

林宜却不再理她,轻蔑地看她一眼便转身施施然地走进书房。

书房中只开着一盏壁灯,灯光幽暗昏黄,只投下一束落在书桌前,林冠霆坐在那里,一手撑着头,精疲力竭,满面憔悴,哪还有今天中午时的意气风发。

“爸爸。”林宜走到书桌前,将一瓶高血压药放到桌上,“听安姨说你今天还没有吃药。”

高血压患者需要天天服药。

林冠霆瞥了书桌上的药一眼,并没有去拿,只道,“小宜,爸爸做餐饮做几十年了,见过的人不知多少,今天在寿宴上我没有深究,不代表我信了你的说法,新露的父母再蠢也不至于用冥纸做寿礼。”

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蠢事比较像我做的,对吗?”

林宜站在那里笑了笑,脸上充满自嘲。

林冠霆抬眸,见她脸上布着几道细小伤痕,笑容有些涩,不禁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你是不是要和爸爸说真话了?”

林宜挺直了背,目光镇定如常,坦然告知,“没错,肖氏夫妻的寿礼是我换的。”

“你——”

林冠霆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来,忿忿地瞪向她,“林宜,你好大的胆子,今天可是你奶奶的寿辰,你居然这样去吓她!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晚辈的孝道!”

亏得老太太还一直为她说话,却不想这一出好戏就是这孙女安排的。

“爸,我之所以这么做,是逼不得已,因为直到今天上午,我才发现我密码箱里的现金被换成冥纸。”林宜道,“我想着补救,跑去银行取钱,可却偏偏那么巧,几家银行都刚刚被取走大量现金,我根本取不到钱。”

林冠霆怔了下,“真有这事?那你怎么会怀疑到……”

“我从银行出来,就发现肖氏夫妻的车跟着我们,分明是担心我筹到钱刻意跟踪我,谁在做鬼不是一目了然吗?”

林宜的语气冷了几分,“再看今天在寿宴上,肖新露从头到尾都逼着我开密码箱,她为什么那么笃定?因为她知道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筹不到钱。”

“那你的钱是从何而来?今天那个送钱的男人我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林冠霆又问道。

“是我一个朋友。”

林宜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林冠霆现下也没有心力去追究哪来的一个朋友,只是发自心底地抗拒这个事实,“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新露的父母还被你撞……”

“那何耀呢,何耀冤枉我又是什么目的?”林宜反问。

林冠霆满目逃避,“也许就是他偷的钱,自导自演。”

到这个时候还想自欺欺人?

林宜苦笑一声,取出姜祈星交给自己的信纸放到书桌上,“爸,这是我让人替我查何耀背景查到的东西,真与假你让人打听,或者逼问一下何耀就能清楚。”

林冠霆看她一眼,伸手打开信纸,上面写着两行字——

【何耀老家与肖氏夫妻同乡,何耀父亲陷进肖氏夫妻的诈骗赌局里,欠肖家50万。】

“爸爸,这件事也是巧合吗?分明是肖新露利用赌债让何耀为她做事。”林宜字字利落干脆,“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查何耀的背景,不止他,所有员工的背景我都有调查,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有人在背后陷害我。”

林冠霆怔怔地看向她,见她眼中泛红,心脏顿时被狠狠地绞了下。

她竟这么防着继母。

“上次换药,爸爸你信了她是一时鬼迷心窍,那这一次呢?信她是鬼遮眼吗?呵。”林宜笑起来,越是笑,眼睛越红。

林冠霆有些绝望捏紧信纸,肖新露的心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

“小宜,爸爸不是不信你,只是她终究年纪轻轻跟了我,再加上她那么张脸,我总狠不下心肠……”

林宜知道他要说什么,眉头蹙紧,“爸,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她再像妈妈也不是妈妈!你这样做根本是对妈妈的最大侮辱!”

她的语气都变了,一双像极亡母的眼怨忿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对肖新露,她可以步步提防步步谋划,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呢?她能如何?不管她怎么做,似乎都唤不醒一个沉浸在虚假梦境的人。

侮辱?

林冠霆听得震动愤怒,几乎拍桌,强行克制住自己,只挥了挥手,心力交瘁地让她出去,“你先去休息。”

“爸……”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你奶奶的寿宴都没放过,还想要什么?爸爸知道怎么处理,不用你来教。”林冠霆堵住她要说的话,声音沉了几分。

听到这话,林宜心底发凉。

难道是她成心要搞砸奶奶的寿宴么?难道是她成心不顾及他的脸面么?

“好,爸爸,你记得吃药。”

林宜没有多说,转身走出去。

安阑就在外面等着,一见她出来立刻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林宜是真的拿不定林冠霆此刻的心思,她转眸望了左右一眼,没见到肖新露,不由得蹙眉,“她人呢?”

“好像是去给林先生煲汤了。”安阑道。

现下肖新露所有的努力都会花费在林冠霆身上,要林冠霆再放过她一回。

林宜的眼中充满冷意,道,“安姨,你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要出去住几天,你也不能留在家里,也得走。”

第78章 住什么酒店(2)

“为什么?”

安阑不解,这个时候不应该阻止肖新露吹耳边风,让林冠霆尽快做出处置么?

林宜抚上自己脸上的创可贴,低声道,“爸爸虽然心里有我,但他为了面子,为了自己那一点虚假幻想,家中的事处处和稀泥,要是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做不了决断。”

然后就会像上一世一样,等真醒悟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有她们不在,爸爸才能想到她,想到安姨平时的辛劳,一颗心才不会被肖新露轻易拉过去。

“……”

“安姨,你去看望我姥姥、姥爷,就说……”林宜顿了顿,“就说这个家我呆得不开心,想和他们住一起,但怕他们伤心,不敢去。”

她不去,姥姥、姥爷才能来。

戏才能接着唱到落幕。

安阑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这是以退为进,逼林冠霆做决断。

“我明白了,这事我会办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收拾衣服,你记得住大酒店,安全一些。”

安阑说着就要走,林宜拉住她,眼中充满歉意,“安姨,今天爸爸不查清楚就赶你走,是他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林家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赶不走你。”

今天爸爸的态度让林宜觉得心寒。

安姨在林家十几年了,把她一手拉扯大,爸爸居然说把她推出去就推出去。

闻言,安阑低了低眼,再抬起头一脸释然,拍着她的手道,“我早看开了,本就是一早就该离开的人,要不是舍不得你,我也不会留到现在,放心吧,我不会多想。”

说完,安阑转头离开。

林宜站在原地,怔了怔,什么叫一早就该离开的人?

手机震起来,林宜拿出手机,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还不来?】

三个字,张牙舞爪的。

林宜无奈地抿了抿唇。

……

夜已深,车行驶在路上,灯光掠过山间重影,时光幽静,道路长无边际。

林宜将车停在半山别墅门口,从后备箱中拎着三个密码箱下来,箱子沉甸甸的,拎得颇费劲。

姜祈星前来打开大铁门,一见她,脸色就沉了下去,没什么好气地道,“就会招事惹非的女人。”

“……”

林宜气喘吁吁地站在铁门旁,被喷得一脸莫名其妙,“姜先生,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她本来还挺感激他送来现金,结果现在……几个意思?

“还不进去,寒哥在等你。”

姜祈星说完就往里走去,也没有替她提一箱子。

寒哥嘴上说着不会为了女人失掉分寸,结果人是去了赴何总的约,却让他想办法快速筹到两百万现金,送到寿宴现场。

这才认识多久就这样,以后还怎么得了。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很是莫名,吃力地拎着三个沉重的密码箱走进去,走了两趟。

一迈入大厅,她一眼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的应寒年,手机里边发出的厮杀声音十分刺耳。

厅中的大型吊灯泛着冷光。

听到声音,应寒年斜了她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游戏上,完全没有上来帮个忙搭把手的意思。

“……”

这两个男人完全不知道“绅士”两个字怎么写。

林宜深吸一口气,将密码箱一一摆到应寒年面前的地上,然后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休息,活动着手腕,她拎得手都快废了。

随着手机里传来游戏胜利的音乐,应寒年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慵懒地舒展双臂,黑眸睨向她,“来了?”

她都坐下十分钟了。

林宜在心里吐槽,脸上堆起淡淡笑容,“今天多谢你,我后来和我爸说了,他让我把钱还给你。”

要不是有这两百万和何耀的背景,她没有把握过这一关,让爸爸信她所说。

应寒年给她送来一场及时雨。

“你爸?”应寒年感兴趣地挑眉,不怀好意思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爸知道我和你……”

“我只说是我向一个朋友借了钱。”

林宜知道他想说什么,开玩笑,被爸爸知道她和应寒年保持这种关系,早就一巴掌扇死她了。

“哦。”

应寒年长长地应了一声,人往后倒去,靠在沙发背上,“那你准备怎么谢我?还钱就算谢了?”

他应寒年还能需要什么谢?

林宜低头调整腕上的手表,还有一点时间,速战速决也好,她不喜欢欠人。

这么想着,她站起来往他身边坐下,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衬衫扣子,露出黑色性感的Bra。

姜祈星端着果汁往里走进来,林宜已经脱到最后一颗扣子,风光无限。

应寒年脸色一灰,冲姜祈星直接吼出来,“转身!出去!关门!”

“……”

姜祈星刚走进来,还没抬头看一眼,就被吼得默默转身离开。

林宜脸上没什么表情,把衬衫扔到一旁,转眸看向应寒年,等着他动手。

应寒年臭着脸瞪她,“我说你能不能看看场合,这里是客厅就脱衣服?怕别人看不到?还是成心想勾引我兄弟?”

林宜无语地看向他,“我只是赶时间,怎么成离间你们兄弟感情了?”

还成心勾引,他是不是想太多,她来见应寒年无非就是那点事,因此姜祈星向来识趣,只要她来,他就自动消失不见了。

她怎么知道他今天突然又出现。

闻言,应寒年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脸,漆黑的眼幽深,“放心,凭你还离间不了。”

“那不就行了。”

林宜淡淡地道。

“……”

应寒年被噎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低头就在她粉嫩的唇上吻下去,又舔又吮,忽又咬了一口,看她吃痛皱眉,报复得逞地扬眉,“以后少给我招蜂引蝶,做女人要端庄一点!”

“……”

林宜摸摸嘴唇更加无语,她要是端庄,能和他做这种不道德的交易?他脑子是不是有洞?

林宜正想着,人已经被他推倒在沙发上,应寒年欺压过来,手抚上她精致的腰线,呼吸暧昧地拂上她的脸,在她小巧的耳朵旁灌了口气,却不吻她,只是调情。

这大爷……

林宜被吹得耳朵发痒,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抬起手看一眼时间,她预订了酒店,酒店星级颇高,有自己的姿态,到点不去办理入住就有可能换给其他客人。

她只能催促,“能不能快一点,十分钟以后我要走,还有事情。”

第79章 同居,他的生活(1)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脸彻底黑了,眼中欲望凉却,从她身上离开,“林大小姐,你第一天跟我?十分钟够我做什么?还是你记成其他男人的时间了?”

说到最后一句,应寒年的眸聚满阴戾,语气怵人。

他身上的气息阴暗得像是要屠杀一般。

林宜被他这种眼神惊到,在沙发上坐起来,细长的腿还搭在他身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一会儿真的还有事情,不如我明天再过来好了。”

反正她这两天不用回家,不用去餐厅。

“这么着急去哪,去你那个十分钟男人那里?”应寒年声音阴嗖嗖的。

“……”

他倒是挺会给自己找绿帽子戴,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做编剧。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正要解释,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过衬衫盖在身上,这才接通电话,“喂,你好。”

话音刚落,一只大掌就扣上她的肩膀,将她勾进怀里。

下一秒,她握住手机的手上贴过来一张脸,林宜无语地斜过眼去,应寒年竟然贴上来偷听她打电话。

有没有基本的隐私道德感,他想听什么?

“你好,林小姐。”手机里传出一个干净清冽的男声。

应寒年侧目,林宜收到一份眼神绞杀,肩膀上的手死死地握拢,握疼她。

她郁闷地扶额,就听电话里的男声客气礼貌地问道,“是这样,想请问你能按照约定时间前来办理入住吗?这个房型比较紧俏,可能无法为你保留太长时间。”

应寒年的目光一闪。

林宜忙道,“我能准时赶……”

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应寒年抢了过去,他一手托着手机,声音凉凉地道,“不来住了,房间你爱留给谁留给谁。”

说完,也不听对方说什么,应寒年就挂了电话。

“……”

林宜发怔地看着他,心里有种骂街的冲动。

“不住家里,住酒店?”应寒年疑问地睨她一眼。

林宜重新穿上衬衫,掩住白皙皎好的肌肤,点点头道,“是,有点事,这几天都不回家住,托你的福,我现在要另找酒店了。”

说着,她拿过自己的手机站起来。

应寒年唇角一勾,一把将她拉回,按倒在沙发上,漆黑的眼中尽是邪气,“住什么酒店,住我这里。”

这样,给他的时间就多了。

林宜试图坐起来,却被应寒年压得起不来,只好道,“这不方便。”

他和她来往这一个月来,她来的次数不算多,而且每一次都没有过夜,做完他想做的,问完她想问的,她就走了。

应寒年不悦地抿唇,嗓音喑哑,“比酒店还不方便?还是林大小姐嫌弃我这里简陋,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身份?”

林宜对上他的视线,淡淡地道,“我是怕你不方便。”

他这边莺莺燕燕的来来往往那么多,今天一个江娆,明天一个王娆,她住下来不是会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

应寒年压在她身上,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

林宜隐约察觉到他有些动怒,便道,“那我这两天就打扰应先生了。”

反正她住哪都一样,无谓和应寒年起争执,对她有害无益。

“这才是我的乖团团。”应寒年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这才放开她,“去冲个澡,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了。”

“好。”

林宜没有异议,往楼上走去,她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

这一晚,是两人第一次共度一个夜晚,漫长得足够应寒年慢慢享受。

林宜在白天时本就打了一架狠的,身体疲累不堪,再被应寒年一番无度索取,直接昏睡过去,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等醒来时,她看着眼前的环境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应寒年的卧室,是她上辈子死的地方。

林宜从床上坐起来,只见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胖得跟泡发了的三角饭团抱枕,再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

人去哪了?

林宜掀开被子起床,一动,双腿间便传来异样的疼痛,这个该死的应寒年!

她咬牙诅咒着,下床寻找水,打着呵欠走向楼梯,一步步下楼,薄薄的镂花睡裙裙边贴着白皙纤细的小腿摇动。

下面传来一阵笑声,伴随着一阵刺鼻的尼古丁烟味。

困意点点消散。

林宜蹙起眉,往楼下望去,就见底下的偏厅里灯光明亮如白日,摆着一张麻将桌。

应寒年和三个太子爷正坐在一起,他随手扔一张牌,一抬眸,就隔着道门和林宜的视线对上。

“醒了?”应寒年吐掉嘴里的烟,朝她勾手,“过来。”

剩余三个人纷纷转过头来望向她,见到她时都是一脸惊奇。

“……”

林宜只能将自己刚转回去的双脚又转回来,堆起虚假的微笑慢吞吞地走下去。

应寒年看了一眼楼梯旁边的衣架,无声地示意她,林宜走过去,从上面取下一件他的外套穿到身上,这才走进偏厅。

里边的三个太子爷已经揶揄起来。

“难得啊难得,来这打麻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发现寒哥金屋藏娇,这可是大新闻。”

“我说上次在Visa慈善晚宴上,寒哥怎么由着林家抢东西,原来是麻将要,林家女儿也要啊。”

“哈哈,要不还得说寒哥有手段。”

林宜认出他们,慈善晚宴上这三个人都在,桌上的麻将也正是那价值300万的古代猛犸牙化石牙雕麻将。

应寒年扔出一张麻将,嘴上漫不经意地道,“都把嘴闭牢点。”

“懂,懂。”

三人交换一下眼神,心知肚明。

宣告天下的只能是将来要娶回家的女人,玩玩的自然不能大张旗鼓,闹开了不好收场,这是男人们之间的默契。

林宜当然也听得懂他们这一来一往之间是什么意思,心中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在应寒年身旁坐下来,应寒年正看着桌上的麻将,忽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含着烟草味,黑眸定定地盯着她,嗓音低沉磁性,“怎么下来了?”

“有点口渴。”林宜淡淡地道,“你要喝水么?”

第80章 同居,他的生活(2)

“嗯,去吧。”

应寒年松开她,让她去倒水,手还在她腰间占了一把便宜。

林宜起身离开,走出门口的时候听到他们开始谈事。

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牙雕麻将砸在桌上发出脆耳的声响,伴随着这些的却是动辄几千万的大生意谋划。

这反差太强烈。

林宜磨磨蹭蹭地端着水回来,他们已经又开始打新一圈,事情也越谈越深入。

“寒哥,这招是不是有点损了?虽说我们两家竞争不断,也打过价格战,但给他家下这么大一个套,能把他家逼倒闭吧。”坐应寒年对面的男生很年轻,20岁刚出头的样子,眼神是中间最温柔最简单的一个。

听完他的话,旁边两个都笑了,笑他的单纯。

应寒年坐在那里,随手扔出一张麻将,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要吃斋念佛、行善积德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应寒年是做什么的,来之前不打听清楚么?

闻言,男生自知不小心说错话,开罪了应寒年,顿时心中一怵,刚摸起来的麻将被他手一抖,又掉回去。

应寒年目光凉凉地看着他。

烟雾中的空气凝滞。

林宜走过去,在每个人的手边放下一杯水,打破沉默。

男生旁边的男人笑着打圆场,“何小少爷,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商战中向来你死我活,你饶别人一命,别人想过饶你吗?你家要不是在之前的价格战中打虚脱了,你爸又为什么让你来求请寒哥?”

林宜在应寒年身边坐下来,看着他手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牌,神情淡淡的。

“是,我错了,寒哥你别介意。”何小少爷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歉。

“没关系,我应寒年出来替人打工,只要你付得起筹码,别说骂我损,就是骂我缺德、下三滥、癞蛤蟆也无所谓。”应寒年笑着转头看林宜,“是吧,团团?”

“……”

林宜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她看向应寒年上挑的眉眼,虚假地笑了笑。

还记着这点陈腔烂调,小心眼。

她在这边腹诽着,那边何小少爷已经吓得脸色青白,站起来就鞠躬道歉,“寒哥我真没那意思,您千万别放心上,我爸还指望我能跟着您好好学习。”

旁边的两个人帮忙说话,“寒哥,他还小,见的世面太少,别和他计较。”

“是啊,寒哥,没这个缺心眼的陪我们打麻将,我们上哪胡清一色啊。”

林宜喝着水,应寒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只侧目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杯子。

林宜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水杯,她替他也倒了一杯水的好吗?

应寒年没动,林宜转了转念,明白什么,无奈地将手中的杯子递到他唇边。

应寒年这才喝了两口,漆黑的眼直直地盯着她,舌尖舔了舔唇,也不知道在意犹未尽个什么,林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行了,坐。”应寒年慵懒开口。

何小少爷坐回位置上的时候腿还在打着颤,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擦掉额上的汗继续投入牌局。

林宜安静地坐在应寒年看他打麻将,她发现应寒年的牌技臭得一塌糊涂,打得要多随心所欲就多随心所欲,但再臭也挡不住其余三家拼命松张送他成仙。

她这哪是在看打牌,分明是在看一个最现实的生意场。

林宜暗叹应寒年身边都是围着一群人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游刃有余应付下来的,比起他,她的世界可以称得上简单,管理早已成规模的分店,耍耍前男友,斗斗继母罢了。

打了两圈后,气氛恢复最初的和谐,何小少爷终于再次找到机会开口,弱弱地道,“寒哥,我有两个姐姐钦慕你已久,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见见?”

这是他爸特地交待的。

旁边的人揶揄,“姐姐?是那种前凸后翘,还是腿长1米2的小姐姐啊?”

“又不懂事了吧,寒哥的小姐姐在这坐着呢,也不找找好时候。”

何小少爷憋红了脸。

闻言,应寒年神色闲闲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她捧着杯子喝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打麻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眼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色。

真像个看客。

应寒年忽然间有些不爽,伸出手将她勾进怀里,不允许她做个观众,低眸深深地盯着她,笑道,“我家这个懂事的很,才不会吃干醋,你说我挑个什么样的好,前凸后翘还是腿长1米2?”

大家都看向她。

都说林家大小姐骄纵跋扈,出现在应寒年的家里已经够惊奇,虽然都明白是玩玩的,但女人妒性天生强,不知道被出这种题目她会做什么反应?

林宜柔顺地靠在应寒年的怀里,笑着道,“前凸后翘和腿长1米2是一个人的话不是更好?”

一桌的人难掩惊色,居然这么乖巧?

他们家的可都没这样。

“有道理。”应寒年赞赏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浮着笑意的眼下掠过一抹幽幽的神色。

妈的,怎么觉得更不爽了。

可能是她给了个满意答案,应寒年接下来没再为难她。

林宜得以喘息地做个花瓶,带着假笑安静地陪衬,听他们一会说生意上的事,一会又讲男女之间那点黄腔。

听到生意经的时候,她竖起耳朵聆听,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就自觉放空一会。

牌局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她全程陪坐。

林宜回到房间便扑到床上准备补个觉,眼睛紧紧阖着,眼皮抬都抬不起来,伸手摸索着去拉被子,刚拉到,被子就被人夺了过去。

“……”

以为应寒年也要补觉,林宜往里一滚,给他让住位置,手腕却被攥住。

“起来,陪我去跑步!”

应寒年一把将她从床上拉坐起来,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林宜软绵绵地坐着,强撑着睁开一点眼皮,“我不要跑步,我补个觉。”

在分店一个月,她每天睡觉的时候不过四、五个小时,好不容易现在能暂时歇一歇,她恨不得睡个天昏地暗。

“早上跑步有助健康。”应寒年扯着她的手臂站在床边,没有妥协的意思。

见鬼了,又抽烟又嗜酒的人跟她说健康。

第81章 同居,他的生活(3)

这么想着,林宜嘴上还是给足他面子,“你健康就好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说完,她就顺势往下倒去,应寒年又一把将她扯回来,看着她的小脑袋撞到自己的腰上,一头的长发乱糟糟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和那次吃薯片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

“啪啪。”

应寒年往她脸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

林宜直接被拍醒了,睁开眼睛错愕地看向他,只见应寒年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她,手指在她的下巴上用力地捏了捏,“团团,我可是看你今天在牌桌上这么懂事给我挣足面子,才特地带你去跑步。”

“……”

林宜听出他话中满满的恶意,再看他阴森森的笑容,很是郁闷。

她已经尽力去讨好他了,还能惹到他?早知道她该坚持去住酒店的。

“起来!”

应寒年抓住她的腋下,像抱个孩子一样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

这段时间来,林宜见惯凌晨四点的城市,却没见过凌晨的山。

还未亮开的天空高远静谧,山峰峦叠,悬崖陡坡连绵起伏,白茫茫的雾笼罩着层叠岩石、青色树木,远远望去似云海般苍茫高阔,很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空气凉飕飕的。

林宜站在门口拉上衣服拉链,看向前面的男人。

应寒年穿着一身深色系的运动服正在做拉伸运动,手长脚长的,背肌健而不硕,身材处处练得很匀衬,不像一个嗜烟嗜酒会有的。

这背影看起来没那么讨厌。

“走了!”

应寒年回头看她一眼,声音的每个调都带着嚣张的口吻。

这样看来,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令人讨厌。

“好。”

林宜敷衍一笑,把小小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听着里边的声音向前慢跑起来。

明明可以跑下山的路,应寒年却非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上跑,步子轻盈,毫不废力,一出去就将她落下长长的一段路。

林宜乐得自由自在,她贴着山壁边慢悠悠地小跑,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重生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悠闲。

想想,牺牲点睡眠时间也没什么。

林宜转转脖子,继续往前慢跑,一转弯,就见到应寒年高大的身影停在那里等她。

一见到她,应寒年连眉毛上都写满嫌弃,“怎么这么慢?不想跟我一起跑?”

“没有,我就是跑得比较慢。”

林宜淡淡地道,手摸上耳机线,默默地加大音量,然后越过他往前跑。

很快,她的耳机线被人扯掉。

她转眸,应寒年一边保持和她同步的频率,一边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听了几秒,眼神诡异地看向她,“你要不要这么努力,跑步不听歌,听餐饮管理?”

跑步听有声图书,还真是特立独行。

“不行么?”林宜反问,她爱听什么听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她的计划中,她迟早要进公司管理层,要是能力跟不上,只会被人拉下去。

她根基太浅,除了拼命努力,没有第二条路径。

应寒年扯出她的耳机线往外面一扔,在林宜错愕的目光中直接扔到山下,不屑一顾地道,“读死书没用,写书的人要有真本事,早躲起来闷声发财,还用写这裹脚布一样长的东西?这种书就是用来忽悠你这样无知的!”

他说话真是处处粗俗。

但林宜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

林宜跟上他的步伐,边跑边道,“现在分店的生意蒸蒸日上,所有你说过的我都小心防范,没有出过乱子,照现在的情况,我应该很快能进公司。”

“……”

应寒年盯着她说个不停的小嘴,好像只有和他说这些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里才有点亮光。

“进公司和在分店做店长不一样,我不是没想过向爸爸学,可他做事一向太守本份,宜味食府至今也没有打响太大的名堂。”

林宜认真地看向他,“你说,要是我想在公司做出漂亮的成绩,那我主要该做些什么?是以人为本,还是迅速打开更大的市场?”

应寒年没有说话,脸色更沉了几分,快步往前跑去。

林宜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咬咬牙快步追上去。

应寒年刻意地跑得更快,沿着弯来绕去的公路一直往前跑。

林宜越追越吃力,到最后渐渐追不动了,只能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呼吸,脸上、脖子上已经起一层薄汗。

有阴影逼过来。

林宜抬起头,就撞进应寒年意味不明的深眸中,他的脸色阴沉,“你是不是除了这些就没什么能和我说的?”

“……”

林宜不明所已地看着他,汗从眼角滑过。

她克服对上一世的阴影,出卖灵魂不就是为了能从他这里学到更多的东西么,不聊这些,那聊什么?

应寒年见她眼中一片茫然不知,眉头拧结。

还真是个不开窍的小东西。

就算他们之间只是玩玩,建立在利益互换上,那也可以偶尔你侬我侬一下,可她是完全不懂,或许是懂了也不愿意配合他,故意装傻。

“我懒得理你。”应寒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跑,再一次将她落下。

莫名其妙。

她问一堆,他一句也不回答。

林宜远距离用眼神狠狠地绞了应寒年一番,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上去,一路小跑。

天边的光一层层逐渐亮起,晕染着昏黄的颜色,冰凉而干净。

林宜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只见周围怪石嶙峋、树木繁杂,地上的路很是崎岖难走。

见状,林宜便想掉头离开,余光中瞥到一个身影。

她怔了怔,接着寻过去,手搭着大树凉凉的躯干走出去,只见应寒年一个人坐在山崖边的岩石上,离悬崖不过咫尺,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他的袖子浮动。

他就这么坐着,让林宜无端地有种推他下去的冲动。

自然,她不会那么做。

她不明白,应寒年为什么热衷于那么多不要命的活动,高空自拍、极限攀岩、狂风冲浪……之前在外面约见过两次,次次都看到他在玩极度惊险刺激的项目。

这下,连跑个步都能跑悬崖边坐着。

第82章 像我这种下三滥(1)

林宜没有上前,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后远一些。

她有一点点畏高,站远了看不到底下就没事,要像他那样,她的心能跳出来。

他家那个底下就是悬崖的阳台,她靠近看一眼都怕被悬崖拉下去。

远方,太阳缓缓升起,柔和的光芒洒遍整个天空,将雾气都蒙上一层殷红,起起伏伏,日出的过程仿佛一片落彩霞光由远及近地包裹过来……

真美。

林宜被眼前的画面惊艳,上一世,她只知道和其她的千金小姐比谁的包更稀有,比谁更漂亮;这一世,她只知道要出人头地,要守住家人。

两世,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致。

就是有点可惜,会是和应寒年这样一个男人一起观赏。

林宜暗暗想着,忽听应寒年问道,“是不是很美?”

“嗯。”

她诚实地点头。

“给我跳个舞吧。”应寒年头也不回地道,始终拿背对着她。

闻言,林宜下意识地拒绝,“不了。”

“为什么?”

应寒年回头看她,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一双眼漆黑幽深地盯着她。

林宜转了转眼珠子,微微一笑,道,“这边都没一块平整的地方,我怕一个不慎会掉下去。”

这话自然是假的,练舞的人通常平衡能力都不错,绳上都可以舞,又怎么会在乎一点石子。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看穿一般,嗤笑一声,“团团,我早告诉过你,别在我面前撒谎。”

“……”

林宜哑然。

“和我说实话,我就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怎么打响一家招牌。”应寒年利诱着她。

那她就不客气了。

林宜在他身旁站定,淡淡地道,“应先生,我不是针对你,而是你并非真心欣赏舞蹈,又为什么非让我跳呢?”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求她跳舞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欣赏?”应寒年反问,一条腿几乎迈出悬崖边。

林宜低头看向他,直截了当地拆穿他,“你敢说你每次看我跳舞的时候,不是想着怎么把我推到床上?”

他眼中的那种掠夺感和侵略性每次都看得她头皮发麻。

应寒年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答案,愣了几秒,随后笑起来,笑得止都止不住似的,似嘲非嘲,“对,没错,像我这种下三滥天生只想着怎么推女人上床。”

“……”

林宜怔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看到他的眼中有水光闪过。

身后传来草叶被踏的声音。

林宜回过头,就见姜祈星站在一棵树旁,目光复杂地看着应寒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哥,何总那边收了你的计划书,我把先头酬款拿回来了。”姜祈星向应寒年报告。

“是么,走,点钱!”

应寒年腾地跳起来,正过脸来时眼中哪还有什么水光,只有着游戏人间的放荡不羁,他抬起脚率先离开。

林宜跟着要往前走,就被姜祈星冷冷地瞪了一眼。

“林小姐,跟在寒哥身边最好学会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否则,寒哥放过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说完,姜祈星调头就走。

“……”

林宜站在原地,冷笑一声,她这是被威胁了么?

她说什么了?

她说的哪一句话有错?

应寒年懂什么是舞?

林宜抬起腿往下走去,姜祈星是开车上来的,商务车的后备箱开着,里边放着满满的两排密码箱。

不用说,都是一箱箱的钞票。

应寒年不羁地站在车前,修长的手指在密码箱上慢吞吞地划过,尾指上的旧款银戒在慢慢升起的太阳下掠过一抹光泽。

“又添一笔,寒哥,相信我们很快能达成目标。”姜祈星站在那里道。

应寒年没有说话,伸手用力地盖上后备箱,一双漆黑的眼中有凌厉的杀意掠过。

林宜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在半山别墅住下来后,她才发现应寒年似乎比她所知道的要更神秘莫测。

不过,这些统统与她无关。

……

林家。

林冠霆一夜未睡,昏昏沉沉地走下楼,差点滚下楼梯,他连忙按住一旁的雕花扶手,才稳住自己。

“人呢,给我倒杯水。”

林冠霆不耐烦地开口。

有女佣听到,急忙倒了一杯水过来,林冠霆接过来喝一口,眉头拧得打结,满脸怒色,“怎么这么酸?”

又酸又无香气,难喝死了。

女佣慌乱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嗫呶道,“林先生,平时您早上的水都是安管家亲自准备,我只知道您早晨要喝一杯柠檬水,却不知道要加几滴柠檬汁,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添别的,要不我再去准备一杯?”

安阑?

林冠霆低眸看着手中的杯子,只见里边的柠檬汁还未完全散开,淡淡的颜色游曳在水里,令人毫无喝的欲望。

“安阑在哪?”林冠霆脱口问道,问完才想到昨天安阑找过自己,在门口说林宜心情不好,她陪着出去两天散散心。

散心。

他也想散心,可林家这一摊子事谁来料理。

走进厨房,只见没了安阑的帮衬,里边是乱成一团,厨师和女佣盯着菜单研究了半天,还琢磨不出到底要煮什么好。

见状,林冠霆哪还有心情吃饭,掉头就走,又见有佣人端着盆绿萝往里走来。

林冠霆看上许久,还记得前些日子,林宜端了盆绿萝放到他的书房里,说是绿萝长得好的话藤能攀出去很长,绕满窗,既能净化空气又能给书房加点绿色生机,让他在办公的时候能有个好心情。

这段时日来,他多开心,公司稳定,家中和谐,女儿乖巧,结果一场寿宴什么都没了。

林宜说是出去散心,但恐怕是被他的态度伤了心了。

林冠霆叹一口气,他也是,明知道女儿的脾气受不得委屈,也不哄哄她,让她跑出了家门。

肖氏夫妻的哭声忽然传来,一声比一声哀嚎,还在哭寿宴上被冤枉了。

林冠霆没有强制性赶他们走,他们就都在家里留下来,此刻哭声在林家的别墅里传遍,听得他心下一阵烦。

“砰。”

林冠霆抬起腿踹倒一个古董花瓶,花瓶碎出清脆刺耳的响声,他厉声吼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把我女儿都逼走了还装什么?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83章 像我这种下三滥(2)

楼上的哭声瞬间没了,安安静静,跟没有哭过一样。

肖新露快速从楼上跑下来,一双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单薄的睡衣穿在身上有着几分柔弱。

“冠霆……”

肖新露看向他,眼泪又要掉下来,她急忙抹去,强撑起笑容道,“我知道你生气,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现在也听不进去,我知道你一夜没睡,我昨晚煲了汤,现在就给你盛一碗。”

她做林冠霆的枕边人,深知他的脾性,在他盛怒中解释什么都没用,得先安抚下来。

“我还吃得下?”林冠霆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马上带你父母离开林家让我清静清静,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冠霆,小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这寿宴上的事我真的不知情啊。”

肖新露站到他面前,闻言,眼泪落下来,抬起手去擦,却疼得根根手指头发颤。

林冠霆看过去,就见到肖新露手上有几个水泡,又红又肿,显然是煲汤烫出来的,他的眼色沉了沉,没有再开骂,转头就走,“寿宴上的事情我会查个清清楚楚!谁也别想瞒骗我!”

说完,林冠霆从大门走出去。

肖新露见他走了,眼泪说收收就,低眸看向自己手上的水泡,轻轻一碰,疼得她直皱眉。

这是她刻意烫出来的。

现在林冠霆没有强行赶她走,她就能留下来。

反正林宜走了,没有人吹耳旁风,她还有机会挽回林冠霆的心。

冥币换现金的事她做得很隐秘,真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就算查出什么,大不了让她父母顶了这个锅,她还是堂堂正正的林家太太。

……

回去后,林宜补了一上午的觉,手机上是来自各处的电话,吵个不停,她索性将手机关机。

等醒来的时候,林宜又在应寒年的床上适应了好一会儿。

她趴在三角饭团抱枕上,拿出手机开机,一堆的未接电话,全是爸爸打过来的,还有两条微信语音。

林宜点开来,指尖滑过屏幕,干净泛白。

“小宜,我已经查过了,何耀确实是肖新露的人。”

“我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别让爸爸担心。”

林宜听完,苦笑一声。

满意交待?

他给不出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总认为能保全面子,能让一家和谐。

林宜从床上起来,叠好被子,竖好枕头,整理好自己才往楼下走去,从厨房冰箱拿了牛奶加热,端着喝起来。

几步路过一间房,里边传出应寒年和姜祈星的声音。

她停下来,往里望了一眼,只见雪白的墙上投影着股票的曲线图,时红时绿。

应寒年穿着黑色系的衬衫长裤,人站在幻灯片前,斜斜地对着她,看不清脸,只看到他身上落着各种光亮线条,将他整个人映出一种晦暗莫测。

办事的时候,他倒是站得笔直,手放在身前转动着银色尾戒,侧脸凝重到冷漠。

半晌,他停下转尾戒的手,沉声道,“把我们一半的钱买这支股票,这次替何家打了这一仗,股票会在短期内疯涨,我们趁机捞一笔。”

“一半都投进去?”姜祈星站在一旁,似乎觉得不妥,“和何家打对台的暗中有牧氏家族的支持,牧氏家族背景太雄厚,会不会有变数?”

应寒年邪邪一笑,“那不正好,就当我提前送牧氏家族一份大礼。”

他笑着,声音却阴沉得可怕。

姜祈星见他主意已定,便点头颌首,“好,我会和之前一样,全部拆成小份去购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又是牧氏家族。

知道牧氏这个庞大家族未来三年大动向的她,对应寒年现在就下手的行为一点都不觉奇怪。

只是,她并不知道应寒年为什么会独独针对牧氏家族,听他的语气,似乎对牧氏有着什么恨意。

买股票么?她还有点私房钱,正好可以借机也赚上一笔。

林宜默默记下应寒年要买的股票,没有多停留,转身离开。

她进了应寒年的书房。

书房是挺像书房,装修高端大气,走的是欧式贵族风格,地毯厚实消音,墙上的画也都是真品,音响中淌出来的音乐音质极佳,仿佛是有小型乐团在耳边演奏,连一圈的书架上都雕刻着繁复花纹,一看就是做工不凡,造价相当高。

就是……

这书架上放的都是什么鬼?

林宜难以理解地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是本漫画,还是少女漫画,整整一排的少女漫画,再往下一层看,倒是有文字类书籍了,不过是18禁的小黄书,内容低俗不堪、无法直视。

再往下一层,更是令人无法忍受。

这个应寒年居然收集了从古至今的各个年代版春宫图,上面还写着绝版珍藏。

“……”

林宜嫌弃地把一本春宫图给放回书架上,拿纸巾把手擦了擦,不敢想象应寒年的脑子里到底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还以为应寒年打商战只赢不输,必须学识广博,他的书房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现在看来,宝库是宝库,不过是18禁宝库。

林宜摇摇头,转身便走,忽略掉另一面书架子摆放整齐的一排书籍与CD,书角被翻得泛黄,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

《舞魂》、《舞者》、《艺术家眼中的舞》。

林宜刚走两步,门就被打开。

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刚洗过头,湿嗒嗒的头上搭着一条毛巾,脸上还蒙着一点水气,黑眸幽深,一眼看过来,性感得有种蛊惑人心的邪气。

“在这里干什么?”应寒年胡乱地擦着头发问道。

“本来想来找点书看看,发现……算了。”林宜懒得和他说。

应寒年望向她身后书架上的舞蹈类书籍,明白她没有看到,勾了勾唇,伸手就将她推到春宫图的书架上,湿漉漉的俊庞直逼她眼前,揶揄地道,“怎么,发现我这里的书都是让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突然很想我,想我对你干点什么?”

他故意将声音变得喑哑,薄唇离着她的脸几毫米上上下下地移动,呼吸暧昧地拂过她的眼睛。

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色情狂么?

第84章 像我这种下三滥(3)

林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脸色平静地道,“我只是很奇怪,战无不胜的应寒年书房里怎么连一本管理类的书都找不到,虽然你说读死书没用,但也不至于一本书都没有吧。”

她甚至还以为能找到他一些商务手记之类,结果……简直大开眼界。

闻言,应寒年跟听到一个笑话似的笑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看了那些书才有今天吧?”

“……”

都是学后而得,他都不用学么?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应该是什么麻省、剑桥毕业的?”应寒年再一次反问,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天真的稚童,“大小姐,我出生低贱,小时候都忙着跟野狗抢吃的了,哪来钱去上学。”

林宜怔怔地看着他,又一次想到上一世听到的那些传言,“那你……”

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有今天这一切的?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双手按住她,一双眼中慢慢敛起阴森的光泽,嗓音低沉幽冷,一字一字吐着寒气,“不要对我这么好奇,因为知道我故事的人都会被杀害,还会死得很惨。”

被杀害?

他到底有什么故事。

林宜目光一怔,错愕地凝视着他漆黑的双眼。

难道他的故事和势力庞大的牧氏家族有什么关系?

应寒年幽幽地盯着她,忽然嘴角一咧,低低地笑起来,“不是吧,小团团,这你也信?”

“……”

骗人的?

林宜无语,想拿本《春宫集》砸他脑上,“你这人,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是假。”

一身的旁门左道,邪门透了,令人完全猜不透。

林宜推开他想走,又被他拉回去,他取下头上的毛巾一把盖到她的头上,“我的小团团,你的疑问太多了,我们还是做点别的比较有意义。”

林宜立刻抬起手,掌心挡住他靠过来的嘴,说道,“应寒年,白日宣淫对身体不好。”

“是么?”应寒年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眸子幽深轻佻,“早上才跑了步,对身体好,做一次对身体不好的话,正好抵消。”

“……”

这也可以抵消?

林宜听得匪夷所思,应寒年已经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林宜还想拒绝,就听到他道,“我等下有事出去,今晚可能不回来。”

出去?不回来?

很好。

林宜瞬间安静下来,双手勾上他的脖子,一双眼清明地看向他,“那你记得走之前回答我在晨跑时的问题。”

她算得清楚,他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就必须拿回些什么。

应寒年不满地低眸瞥她一眼,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18禁图册,低沉道,“我还是教教你什么叫高难度动作吧,团团,做女人可不能像你这么没情趣。”

“……”

滚。

林宜在心里骂,人被他抱着离开,很快,应寒年的唇压了下来,他的吻就远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

……

下午的半山别墅十分宁静,山中静得听不出一丁点声音。

别墅说大不大,傍山而建,西式风格,只住着应寒年和姜祈星两个人,连固定的佣人都没有,只请了钟点工按时过来打扫。

这下两个人出去后,林宜一个人呆在别墅中就更静了,连只鸟飞过窗边她都能清楚地听到脆耳的叫声。

她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看书,温和的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她身上,她散着一头长发,不若平时上班时那么绷着自己,状态休闲肆意。

她本想向应寒年借些他替人做过的商战案例看看,结果这男人丢了一本《孙子兵法》给她,还说自己当初就是看这本书自学成才。

当她是三岁无知孩子么?拿这么可笑的话诓她。

还不是怕把他那些案例拿出来,让她发现他做事机关算尽、赶尽杀绝,其实她不看也知道,他能百战不败,没点龌龊不能为人知的手段怎么行呢。

其实,她的立场摆得很明确,她无意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的龌龊腌臜,只想从他身上学到一些自身空白的。

但,他防着她。

想想也是,他们两个人虽然有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可事实上也没那么亲密,他是要防着些的。

呆在别墅里太无聊,林宜只能又捧起《孙子兵法》慢慢看,一页一页翻过去,静静地度过在这山里的漫漫时间……

直至深夜。

被《孙子兵法》磨了大半天脑子的林宜坐到厅里,搜罗一堆零食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综艺,继续熬时间。

白天睡久了,导致晚上就没法睡。

综艺中嬉笑怒骂,主持人的笑声震荡在整个厅里。

林宜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分店的后台查看,今天的生意额下跌了一些,她不在,不知道店里那些人有没有认真工作。

手机忽然在她手里震个不停。

是应寒年。

林宜的手按在关机键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咬着薯片含糊不清地道,“喂?”

手机里传来人声鼎沸、嘈杂不堪的声响,似还伴随着汽车引擎声,吵得林宜一句都听不清。

他这是在哪呢?

林宜被吵得耳膜疼,便道,“你那边太吵了,我听不清楚,发信息吧。”

说完,她就挂电话,模模糊糊听到应寒年的一句吼,“我让祈星来接你!”

接她?

大半夜的要她去哪?

挂掉电话,林宜继续吃零食,不一会儿,就听到大门被用力拍打的声音,声响剧烈如疯狗扑门。

门被她反锁了。

林宜起身,前去开门,姜祈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寒哥叫我接你。”

“去哪?”林宜不解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姜祈星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薯片袋扔到地上,“现在就走。”

“……”

林宜无语地低头,看着洒了一地的薯片。

应寒年、姜祈星,一个邪、一个冷,都是不知礼貌为何物的人,她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住。

林宜被接上车,还没系上安全带,姜祈星一个油门就往死踩,她整个人差点扑出去。

她稳住身形,抬起脸往前面望去,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只剩下车的灯光照着公路。

远远的,林宜望见远处的夜空被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照着,一束一束,望着像是演唱会现场似的。

那不是下山的路么?

第85章 绝命赛车(1)

林宜有些疑惑,只听广播里报时零点,已经算是新的一天。

“寒哥心情不好。”姜祈星看着车内屏幕上的时间冷冷地开口,转眸睨她一眼,“所以,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再扯一堆没用的!”

应寒年叫她去死她也去死么?呵。

“不是有事出去的吗,难道事办得出什么问题了?”她问道,怎么突然心情不好。

“不该你问的就别……”

姜祈星说到一半顿住,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道,“过了零点,是寒哥妈妈的忌日。”

忌日。

林宜怔住,沉默几秒才“哦”了一声。

“我告诉你,就是你避忌着一些,别说什么不痛快的话让寒哥不高兴。”姜祈星转着方向盘冷冷开口。

“……”

那不让她去见他不就行了么?

林宜往后靠了靠,伸手将头发勾到耳后,漂亮的眼睛望着外面,被映得五颜七彩的天空离他们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和车子原地发动的声响,不绝于耳……

林宜往前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盘山公路上多了那么多人。

着装火辣的年轻女孩们穿梭其中,露着长腿纤腰,迎风跳着热舞,把头发甩出各种高难度。

男人们则三五成群地结在一起,疯狂地摇晃手中的啤酒瓶,再一开盖,酒液带着泡沫直冲半空,“哇哦”地喊着,气氛火爆。

公路上,停着各式各样的高级跑车,价值连城。

“……”

林宜从车上下来,一脸莫名地看着,很快就看到应寒年。

应寒年穿着一身纯白站在一部跑车的车顶上,在五颜六色的光中尤其扎眼,他手上拎着半瓶酒,一张脸被光照得邪佞莫测,漆黑的眼瞳中透着冰凉的笑意。

一群人围着他的车大声的喧闹着什么。

这确定是心情不好?不是挺嗨的么。

好吵。

人吵,车吵,音乐更吵。

林宜实在不喜欢这种环境,转身就想走,却不料应寒年已经看到她。

“团团!”应寒年长腿一跨,从跑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拎着酒瓶的手一把将她勾进怀里,大声高喊,“看到没,我女人来了!”

“……”

林宜被喷了一脸的酒气。

他这又是要折腾什么?

林宜皱眉看着周围的人全部围过来,一个个喊着什么起哄,闹腾得厉害,她被吵得心脏都跳快了。

应寒年一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忽然低下头就吻住她的唇,在众目睽睽之下撬开她的唇,温热的舌长驱直入,酒意在她的嘴里不断翻滚。

林宜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应寒年的手却将她勾得更紧,吻得更加放肆,恨不得当场将她侵吞入腹。

好浓的酒味。

他喝了多少?

头顶上方的天空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像阵阵极光,令人目眩中神魂颠倒。

林宜挣脱不开,只能蹙着眉让他为所欲为,好半晌,应寒年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搂着她吼道,“行了,我女人到了,游戏开始!”

“Wow!Wow!”

周围的人大声地尖叫着,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应寒年有些醉醺醺的,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身上,一动,她的肩膀上被泼了一些啤酒。

林宜有些不舒服地拿出纸巾擦了擦,还没擦完,一个穿着绿色反光短裙的女生朝她走来,牵着她的手就要走。

“干什么?”

林宜冷冷地缩回手。

女生回头,没什么好色地看她,林宜怔住,“可可?你怎么在这里?”

林可可穿着火辣的装束,头发梳得奇形怪状,脸上还抹着油彩,林宜一开始没认出来。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林可可站在人群中,脸被各种灯光映出五颜六色,冷哼一声,“奶奶还让我多学学你,学你什么?学你表面用功向上,私下半夜会野男人呐?”

她今晚正在和朋友在夜店玩,突然有一拨人说要找些小妞一起去山上看赛车比赛,她本来不感兴趣,可听到应寒年的名字就来了。

对她来说,应寒年和林宜就是一对狗男女,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到“应寒年”三个字,她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仿佛是一个牵线木偶,不自禁地被牵着走,为之魂萦梦绕。

刚刚看到应寒年抱着林宜亲吻,她恨不得撕烂两个人。

林宜冷冷地看着她,上前抓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在路上,还得好好和林可可说说,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我不回去!这里不是餐厅,我19岁了,不用听你的!”林可可反过来抓住她的手,道,“反倒是你,车都停好了,就等你这个终点线就位。”

“什么终点线?”林宜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连游戏规则都不懂,跑来做什么?”林可可翻了一个白眼,指向远处。

林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公路上此刻停了两部拉风的跑车,一红一白,颜色醒目,有一个穿着性感火辣的年轻女孩站在白色跑车前面,红色跑车前面还空着。

“今天寒哥和凌少打比赛,从这至山顶回来,赢的人有两百万的奖金。”林可可没好气地给她解释。

“那关我什么事?”

她可没有看比赛的心思。

林可可双手抱臂,一脸看戏的表情,“大家都知道寒哥和凌少的车技不相上下,难分胜负,凌少想的好办法,把自己女朋友推到终点线上,只要回来的时候谁离自己的女朋友近,哪怕只赢一厘米,都是赢。”

这是极限赛车,玩命的,要是掌握不好分寸,林宜被撞死,那她不是就有机会了?

林宜这才明白这场赛事的荒唐,不禁冷笑,“所以,是要我站在终点线上,等着跑车来撞我?”

还真是要她去送死啊。

“对啊。”旁边有女生听到她们的说话,上上下下地瞥她一眼,“也不知道你有哪里好,寒哥非要等到你才开始。”

呵呵。

她不好,她谢谢应寒年全家!

林宜转身就走,一步都不停留,刚迈出两步,手臂就被应寒年拉回去,他把一个刚喝完的酒瓶扔给旁人,薄唇上泛着光泽,双眼微醺地盯着她,“走什么,乖乖给我站过去!”

第86章 绝命赛车(2)

命令的态度十足。

林宜挣脱他的手,淡淡一笑,“我今天不太舒服,你玩吧,我先走。”

来不及转身,臂膀便再一次被握住。

应寒年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前,双眸瞬间变得阴鸷,“我可是等到你才开局,不给面子?”

林宜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只能迎向他的视线,淡漠开口,“用我的命给你挣面子?”

是他应寒年的面子太尊贵,还是她林宜的命太轻贱?

“我保证不伤你分毫。”

应寒年做出保证。

“第一,赛车没有零意外的说法;第二,你已经醉了。”林宜条理分明地道,“应寒年,这个游戏恕我真的没有办法陪你玩。”

应寒年低下头逼近她眼前,酒气喷薄在她脸上,咬牙狠狠地道,“林宜,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疯子,和我没多少区别。”

她自残的时候样子狠得要多美有多美。

“当然有,我是疯,你是不要命。”

她可以做一切的疯事,但不会罔顾性命。

四目相视,一个凌厉强迫,一个坚定反抗,对视间充斥着属于男女独有的剑拔弩张。

“喂,寒哥,还不过来?再不开始可以回家洗洗睡了!该不是你怕了吧?哈哈!”远远的,一个男人挑衅的声音传来,应该就是所谓的凌少。

应寒年的眼幽冷几分。

周围的人群开始起哄,甩着灯光大吼,“寒哥!寒哥!寒哥!”

所有人都望着应寒年,应寒年盯着林宜,颜色乱七八糟的灯光照得他的脸诡异非常。

“林宜,我不是非你不可,但你今天下了我应寒年的脸,可别说我以后不给你好日子过。”应寒年勾起薄唇,一双眼阴沉沉地看她,威胁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依然清晰有力。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应寒年以为她已经妥协,有些得意地挑眉,握住她臂膀的手慢慢滑落,直至握紧她的手,抬起腿便要走。

那一只小手却像条小鱼似的从他的掌心中悄然游走。

“……”

应寒年转眸,黑眸阴沉地瞪向她,火烧的怒意流转。

林宜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平静地看向他,“应先生,想要好日子也得要有命过才行,不是吗?”

拒绝到底。

大家发现他们的异状,起哄声越来越小,那个凌少更是看好戏地喊道,“寒哥,你的妞不信你啊,啧啧,看来你魅力不行啊!要不要我给你再介绍两个?”

林宜沉默。

应寒年瞪着她,一字一字从喉咙里逼出声音,“你有种,可不要后悔!”

说完,应寒年也不理她,转身冲着众人吼道,“谁他妈陪老子玩,老子送她一百万!”

话落,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

林可可闻言一震,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两下,兴奋地冲到应寒年面前,满脸绯红地举高手,“我我我,寒哥,我陪你玩,我相信你。”

别人叫他寒哥,她也叫他寒哥。

“好!”

应寒年一手搂过林可可的腰便往前走去。

他是焦点,他一动,人群也纷纷跟着往前,如潮涌一般随风而去。

林宜周围一下子清静下来,她不由得松一口气。

这个林可可,真是为追男人不要命了,万一出了事,大伯家那边她怎么交待?

上一世,她和爸爸被囚禁后,大伯来过,被肖新露挡了回去,他察觉不对劲后多次想尽办法想进林家,想知道他们父女发生了什么事,好救他们。

虽然没成功,但大伯的心一直都是善的。

林宜虽不喜欢林可可这个堂妹,但也不希望大伯绝后。

想想,她跟着人群往前走去。

林宜站在人群中,本想低调一些,却被人往前推了两步站到第一排,把中心圈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应寒年已经坐到红色跑车上,林可可很是激动地站在终点线上冲他不断抛出飞吻,脸上都是红晕,少女心初开的模样,看不到半丝害怕。

应寒年的脸太具蒙骗性,小女孩都撑不住。

林宜暗暗想着,视线落在跑车的轮胎上,不知道车胎有没有问题,要是中途爆了,赛事是不是就可以停止,不过跑车速度快,要是突然在公路上爆胎……不死也会重残吧。

“不要妄想动什么手脚。”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宜转眸,就见扑克脸姜祈星站在她身边,她平静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我想动手脚了?”

“哪里都看出了。”姜祈星冷冷地道,“你脸上写着巴不得寒哥去死。”

这什么破眼神,她就是看一眼车胎而已。

相比而言,应寒年才巴不得她去死呢,醉成那样还要赛车,还要她站终点。

林宜笑笑,从容淡定,“姜先生真是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姜祈星瞪向她,“寒哥讲你心眼多,我得防着你。”

林宜侧目,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眼神清澈无垢,没有一点坏心思。

老实讲,她长得很漂亮,是一种纯净的漂亮。

姜祈星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冷着脸偏过头,“水性扬花,再给我抛媚眼我替寒哥掐死你。”

林宜“噗哧”一声笑了,声音也透着几分清甜,“姜先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应寒年,怎么我小住这两日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看你一眼都要掐死我呢?”

看一眼也叫抛媚眼?

“咳——”

姜祈星怎么都料不到林宜会冒出这一番话来,人被口水呛到猛烈地干咳起来,脸都憋红了。

“放心,我和应寒年的关系再简单不过,你不用多想。”林宜浅笑着说道,“而且,我这人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对付我,我百倍相还,谁防都没有用。”

说到最后,林宜的脸色倏地冷下来,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

姜祈星还在干咳,乍见她变脸速度之快都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公路中央,衣着劲爆热辣的女孩踩着重音乐走向两部跑车中央,举起手中的小旗子,两部跑车同时启动,车胎在原地飞快旋转。

林宜看向应寒年,只见他侧脸冷峻,一双眼阴戾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路很快被车胎磨得一阵阵烟气冒出。

第87章 绝命赛车(3)

“GO!”

女孩猛地一挥旗子,发令枪响,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两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绝尘无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宜拿起在应寒年家中搜到的一副耳机,把耳机塞进耳朵里,隔绝现场的嘈杂。

应寒年说听管理类的书没用,那她就听菜谱,她要把爸爸的精髓都学会。

林宜将声音调得很大,听着里边的烧菜程序,思绪并不怎么静……

不止担心林可可的安全,还有担心应寒年酒醒之后,还记着她今天下他脸面,她要怎么自保。

周围的人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唯独她这边安安静静,戴着耳机,神色静默,像在另一个空间似的。

姜祈星防范地盯着她,不知道她存着什么坏心眼。

忽然有人高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五颜六色的灯光顿时晃得更加厉害。

这就回来了?这速度是有多快?

林宜皱眉,跟着人群抬眸往远处望去,就见两道灯光从过弯处隐约亮起,很快就完全进入众人的视线,车胎在公路上飞驰,声音盖过现场的音乐。

她伸手掩住唇,一双眼远远地眺望着。

两部车都没有减速。

终点线上的林可可和凌少女友刚还一脸兴奋,此刻发觉车速丝毫未减时,都吓得脸色苍白,害怕地望着前方。

凌少坐在车里,一脚稳住油门,临近终点,他不断看向旁边的车,应寒年竟是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嚣张得不可一世。

他怕什么?

大不了一起出事!

凌少自负地咬牙,脚往下压了压,不减反加速,人群已经发出惊孔的叫声。

他再转头,应寒年一点都没被他吓到,还是那样的速度。

该死的!

这个应寒年出了名的不要命,今天真是见识个彻底。

眼看应寒年又在加速,凌少只觉得血冲进脑袋里,鬼使神差地跟着再加速,今天这么多人,他丢不起这个脸!

应寒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速度飞快,戴着尾戒的手抵着薄唇,笑容邪佞,唇角弧度极深,眼睛漆黑,一张英俊的脸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是泪痕。

他在赛车,却更像在驶向一段不归的路,似鬼魅做恶般疯狂、不顾一切。

两部跑车疯狂袭来。

本来兴奋的人群已经做四散开来,只有两个女生还停在终点线瑟瑟发抖。

游戏规则中怕她们临阵脱逃,于是在她们的鞋底涂了胶水,此刻两人牢牢地粘在地上,吓得都不知道脱鞋而逃。

“……”

林宜站在那里蹙眉。

“寒哥!”姜祈星站在她身旁,脸都变白了,取下嘴里的香烟,一双眼惊惧地望着跑车越来越近,却帮不上任何忙。

这个距离再不刹车绝对会死人。

这两个男人怕是酒精冲脑,这时都失去理智了,非要比出个输赢来,连人命都不在乎。

不过几个闪念的瞬间,林宜叹了一口气,问姜祈星,“发令枪呢?”

“什么?”

姜祈星一脸茫然。

见状,林宜不再多说,拿起别人放在一旁的手持烟花,一手迅速从姜祈星的口袋里摸出他刚放回去的打火机。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她点燃手中烟花,调整方向,小小的烟花瞬间喷射出去,在终点线两个女生面前炸开来,绽放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砰砰砰。”

凌少比赛已经比懵了脑子,突然看到浑似地狱魔境的幽暗光线中有金色火花炸开,刺痛他的眼睛,再看过去,却是他女朋友吓得青白的脸。

他被狠狠吓一跳,连忙死死地踩下刹车,听着车胎在路面上剧烈拖行,声音听着似要起火一般。

再抬头时,就见女朋友吓得瘫坐在地上。

凌少坐在驾驶座上,一头一脑的汗,惊魂未定。

同样的,应寒年自然也看到金色火花,他侧了侧脸,轮廓在幽光中阴晦不明,修长的手镇定地拍打着方向盘,斜眼望向人群中正将手持烟花扔掉的林宜,不羁一笑,继续往前开。

“啊——”

林可可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双手掩面,不敢去看。

很多女孩都害怕地转过身去,男人们也都吓呆了,个个惊慌地望着。

应寒年抹去一脸的泪,这才不慌不忙地急刹,车胎同凌少的一样,在地面上擦得近乎起火,烟冒得几乎要吞没轮胎……

两部车,终于都停了。

凌少的车离终点线50厘米,而应寒年的车……离林可可的裙边不足两厘米,仿佛经过精确计算似的,以巨大的优势胜出。

惊险的游戏终于落下帷幕。

凌少从车上下来,腿肚子都在打颤,这是他玩过最狠的一次比赛。

妈的,应寒年还真是名符其实的狠。

现场一群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挥着灯光棒兴奋大喊,“寒哥!寒哥!寒哥!”

响声震天。

震耳欲聋。

早就准备好的各种烟花齐齐放上天,疯狂炸放,燃亮整片天空。

应寒年笑得一脸痞气地从车上下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向林可可,走向他的搭档。

林可可早已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人往地上摇摇坠去。

应寒年伸手托住她的腰,林可可错愕地看向他,很快就迷失在他英俊的容貌中,振奋地大叫起来,“寒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乖女孩,没丢我的脸。”

应寒年满意地盯着她,醺意占满他的眼,让他的眸显得更为深邃不见底,他邪气一笑,低下头就吻住她的唇,一如林宜刚来时被他抱住的那样,在众目睽睽下吻得火辣撩人。

林可可呆住,随即紧紧抱住他的腰。

烟火、灯光映着两个紧拥在一起的男女,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层层的光中,尤为动人心魄。

众人围着他们尖叫。

林宜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心想着,应寒年的侧脸轮廓确实好看,身形高大,胜利过后搂着林可可激吻的样子也颇有些偶像剧的味道。

算算,她和他做交易也不亏,至少不是个容貌有碍观瞻的老男人。

林宜嘲弄一笑,转身离开,逆着人群,往前面的黑暗处走去。

距离拉开了,那些喧哗声越来越远,她拿下耳机,享受片刻的宁静。

第88章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1)

“林小姐。”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回头,就见姜祈星跟在她身后,神色有些怪异,讲话硬梆梆的,“今天是我小人之心了,谢谢你出手,否则今天很可能出事。”

所有人都吓得半死,连他都忘了可以开发令枪警醒赛车手,只有她还能冷静放出手持烟火,给赛车手一个刺激,迫使他们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

闻言,林宜浅浅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今天这事过去,应寒年少不了要找我的麻烦,你要真谢我,就帮我说说好话,毕竟你们关系不一般,他听你的。”

他和应寒年是一起从生死街出来的兄弟,自然关系不一般,但今天林宜说过那样的话,再听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姜祈星的眉头跟拧了结似的,狐疑地盯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恶意揣测着什么,却见她一脸坦诚无辜,反显得他心思重。

他抓抓后颈,径自往前走出许多步,又回头道,“对了,以后寒哥让你跳舞就跳舞,别那么多废话。”

“……”

林宜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姜祈星停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才沉声道,“你根本不知道,寒哥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尊重舞蹈、尊重舞者。”

“……”

他这是在给她讲了个非洲笑话吗?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应寒年?尊重舞蹈?哈?

林宜看看他,姜祈星跟在应寒年身边多年,可能在他眼里,应寒年一切都是好的,所有荒唐都是对的。

一阵风从山间传来,有些冷冽。

林宜转头望向那边热闹的人群,似乎应寒年和林可可还在接吻,便道,“看来我不适合再住在这里了,你送我回去收拾下行李,我马上走。”

“寒哥没有吩咐,我不能让你走。”姜祈星声音很硬。

远处传来人群尖叫般的起哄声,“舌吻!舌吻!舌吻!”

会玩。

林宜轻笑一声,往那边望了一眼,“姜先生,人都得识点趣,你觉得应寒年现在还需要我留在这里?”

“……”

姜祈星默了。

“对了,那女孩是我堂妹,不是很懂事,要是能劝,你帮忙……”林宜说着自己都笑了,“算了,随她去。”

怎么说也19岁了,林可可真要义无反顾跳进应寒年这个天坑,她还能拦着绑着不成。

自己的人生得自己负责。

姜祈星站在那里没动,也没有去开车的意思,林宜见他如此便没再说话,徒步往半山别墅的方向走去。

“林宜,你给我站住!”

一个不满到充满戾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默默地看了一眼远方漆黑的夜空,这个夜晚注定没法平静。

她无奈地转过身,一张黑卡迎面飞来,林宜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黑卡就狠狠地砸在她的鼻梁上方,再慢慢滑下,掉落在上。

她闭了闭眼,摸向自己疼痛的眉心,放眼望去。

应寒年搂着林可可朝她走来,身后是漫天的烟火繁华绽放,响声震耳,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一双眼却凌厉不悦地瞪向她。

林可可把应寒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撑得有些吃力,但见林宜看过来,立刻挑衅地看向她,有着耀武扬威的意思。

胆小鬼,活该应寒年不要她!

林可可很是得意,唇被吻得有些肿。

近了,应寒年忽然一把推开林可可,三分醉三分醒地走到林宜面前,瞪着她这张百年不变的平静脸孔,咬着牙道,“看到没有,200万!我赢了!我没撞死人!”

这是和她炫耀来了?

林宜脸上堆砌起虚假的笑容,平平淡淡地道,“嗯,看到了,恭喜你。”

“就这样?”应寒年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衣领,低眸阴鸷地瞪着她,“你现在害不害怕,让那么多人知道我带来的女人不服我管,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嗯?”

恶劣到可怕的语气。

林宜抿住嘴唇,她还以为他至少要酒醒之后才来追究这事,结果现在就要清算了。

林可可站在一旁,看着应寒年的双手恨不得把林宜勒窒息似的,心中窃喜。

林宜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去推他,他的胸膛坚如磐石,推都推不动,她只能迎向他的眼,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对付我?”

如果他敢再去帮她的仇人,她会疯狂报复他。

林宜心中暗暗想着,一双似清泉般的眼里透出狠意,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半分畏惧。

应寒年瞪着她,眼中戾气更加浓郁,半晌,他冷笑一声,“我要杀了你!”

姜祈星站在一旁,闻言愣住,下一秒只见应寒年更加勒紧林宜的衣领,嗓音透着诡异,“杀了你就没得玩了,我要绑了你,天天打你,打到你温顺服管为止。”

“……”

林宜被勒得脸色发红,绑她?

难道这重活一世,她要被他应寒年囚禁不成?看来,应寒年做不成她的军师,她还是得走到向他下手的这一步。

林宜的目光更冷了,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对付他。

姜祈星见林宜快被掐死,正欲上前强行拉开应寒年,应寒年勒着她忽然又推翻自己说的,道,“打你太费力气,我哪来那么多时间,给我跳个舞,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这一神转折转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姜祈星的手都伸出去了又硬生生地撤回来,差点没将自己拌倒。

林宜也怔住,不明白应寒年这算怎么回事,见她不说话,应寒年的狠劲更厉,“说话!林宜!”

林宜被勒得呼吸不顺,无法说话,只能动了动眼睛。

应寒年才发觉似的,松开了她。

林宜重得空气大口大口呼吸,人被他蛮横地拉过去,应寒年死死地抱住她,醉意让他头重,他直接把下巴搁到她的肩上,低吼出来,“林宜!答案!”

醉得不轻。

他比完赛还能活着真是不容易。

林宜被他整个身躯的重量压住,差点倒下来,清了清嗓子,淡淡地道,“知道了,我给你跳。”

第89章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2)

不就跳舞么,跳就是了,怎么也比做赛车终点线安全。

闻言,应寒年满意地道,“那我们回去,我现在就要看!”

“……”

林宜无奈极了。

林可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突然急转直下,她立刻冲上前,一把抱住应寒年的手臂,“寒哥,我陪你回去吧。”

“滚。”

应寒年不满地甩开她的手,冷眼睨向她,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似的。

林可可惊呆地站在那里,无法置信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你刚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甩了堂姐,要让我做你女朋友的。”

“是么?”

闻眼,应寒年看向她,眉眼上扬,透着轻佻。

“是,那边那么多人都可以做证。”林可可委屈地道,眼泪掉落下来,“寒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刚刚也吻我……”

“嘘——”

应寒年一手搂着林宜,一手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手势,姿势撩人得厉害。

林可可难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心转意,喃喃地道,“你刚刚真的让我做你女朋友。”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已经看不下去,想一走了之,却被应寒年搂得紧紧的。

只见他腾出一只手抚向林可可的小脸,指腹在她倏然变亮的泪眼上刮了一下,低笑一声,“那我们现在分手了。”

不过是临时找个人站在终点线上而已,还真当他应寒年什么货色都要么?

“……”

林宜无语凝噎地看着应寒年。

他还真是渣得毫不掩饰……

不过这样也好,少祸害一个女孩子。

林可可呆呆在站着,泪水悬在眼眶中,半天没有掉下来,如遭雷劈。

“走了。”应寒年半点不留恋地转过身,搂着林宜离开。

林宜撑着他的重量,一边回眸看向姜祈星,道,“帮我送我妹妹回去。”

说完,她抬起手往嘴巴上划了一下,示意他得让林可可闭嘴,别回林家说些不该说的。

姜祈星朝她点头,将一把车钥匙扔给她,“你开我的车回去,我这还有车,你好好照顾寒哥。”

林宜伸手去接,应寒年已经扬起手,看都不看一眼便准确无误地接住,浑身醉意地搂着她离开。

姜祈星朝林可可走去,就见她站在那里,像个木偶似的,就这么望着林宜和应寒年离开的方向,脸色惨白……

不就是跳舞么,她也会跳啊。

他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来伤害她?

林宜有什么好的?到底有什么好!

……

山里的月格外皎洁明亮,照着竹影摇晃,隐隐约约地勾勒出钢筋水泥城市中难得一见的景致。

林宜把应寒年折腾回家后,他像是忘了跳舞这回事,一回到别墅就在翻酒喝。

林宜自然是不管他,跑进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冲了一遍,确定没有酒味后才出来,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床上看手机。

手机里忽然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寒哥现在怎么样?】

林宜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姜祈星的号码,现在怎么样?

无非就是抱着酒瓶窝在哪个角落里狂饮而已,这是醉鬼的日常,姜祈星还真够担心的,这两个男人不会真有什么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掀开被子准备上床。

想想,林宜还是光着脚踩进拖鞋里往外走去,还是去看一眼吧,万一酒精中毒没人发现,等姜祈星回来应寒年就成凉尸一具了。

林宜边走边往掌心里挤出乳液,在脸上轻轻拍着,均匀地涂开来,人进了酒室。

只见满地酒瓶,各种烈酒、红酒淌在地板上,不开灯幽幽月光一照,跟凶案现场似的。

不见应寒年。

人呢?

喝多吐去了?

平时应寒年虽然嗜酒,但似乎很会控制,并没有喝成今天这样过,姜祈星说今天是他最不痛快的一天,因为是他妈妈的忌日。

不知道喝那么多酒又跑哪去了。

林宜心想着,忽然脸色一变,擦乳液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想起应寒年和她说过的话。

“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房子盖在山里?”

“我建的时候告诉自己,我不能输,要是输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会吧。

这男人不会真喝多了跑去跳悬崖吧?

林宜顾不上想太多,快步上楼,直冲阳台的方向,待见到通往阳台的落地门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落地窗纱起舞,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好。

真闹出人命了。

林宜大步跑过去,在阳台上停下来,抬眸望去,暗松一口气。

应寒年坐在阳台的地上,一手举得高高的,他仰头看着月光下指尖拈着的那一抹柔软光华,一手握着酒瓶倒进嘴里,一半进喉,一半泼在衣服上。

林宜站在那里望了许久,才发现他手上捏着那枚尾戒,款式极旧的银戒。

没跳悬崖就好,林宜转身想走,忽然就听低低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呵呵。”

她回眸,只见应寒年看着银戒笑得越来越大声,极尽悲凉,须臾后,他坐在地上又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酒瓶大哭起来,哭得痛不欲生,跟得了绝症似的。

林宜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大喜大悲,听得她都有些不好受了。

他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隐秘?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一些事。

上一世,她虽然被囚禁,但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新闻,那时应寒年已经成了牧氏家族最大的决策人,高高在上,风光无限。

可当时有新闻爆出来,指应寒年出身贫贱,母亲是某小国的一个舞女。

并且是不正经的那种舞女。

这类舞女在台上跳舞,底下只要有人出得起几百块钱,就可以直接上台把人扛走,带进房中春宵一夜,甚至有时候要同时服务几个对象。

而他应寒年,自小就是靠母亲的皮肉钱在生存。

但后来,新闻台几大领导直播道歉,声称是为了搏关注才刻意抹黑,想做大新闻。

谣言被澄清后,这新闻再没起任何波澜,因此,她也没有当真过。

不知怎么,林宜就是想起这个谣言来了,姜祈星同她说,没人比应寒年更尊重舞者,难道,有时候谣言……并不是谣言?

第90章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3)

林宜静静地望着握住尾戒哭得蜷成一团的男人,默默转身。

她打开自己带出来的行李箱,把里边的衣服翻来翻去,终于翻到一件红裙勉强可以当个舞蹈服。

林宜换上红裙,整理了一下头发,拿着手机、平板电脑等几样电子设备走到阳台上。

应寒年这会倒是不哭了,但仍蜷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死尸似的,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来了。

“……”

林宜叹一口气,将电子设备摆在阳台上几个位置,调出一定的电光,没想到她有一天跳舞还需要自己给自己投光。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墙边,将阳台上的大灯关了。

阳台上突然间陷入一阵寂暗,有沙哑的小提琴声伴随钢琴音缓缓在静谧的深夜响起。

坐在地上的男人终于动了下,银戒在他的掌心里硌出烙痕,他缓缓抬起头……

一方阳台上寥寥几束光打向中央,女孩一身的红裙随风扬起,光穿过红色裙纱,手臂纤细光洁,在月光下镀着一层绒绒的光,翘起的手指变幻多端,腰肢柔软。

飘舞的红裙下,一双裸足白如月华,足尖轻盈触地。

她跳着最温柔的舞,美丽、妩媚。

她轻轻一扬手,红纱拂过面颊,朦胧遮颜,发黑如檀,只余一双眸似山间清泉,明亮纯净地看向他,如同夜间绽放的一株月光花,悄然盛开,幽香轻放。

她比月光花热烈。

她比月光花生命力顽强。

应寒年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银戒,人靠向身后的护栏,长腿随意地跨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起舞,目光呆滞。

看着看着,便看到了幻觉。

小时候,他总是在人群里,看着台上那一抹美丽的身影舞蹈,只有在跳舞的时候,她的笑容才那么真挚,那么心无旁骛……

她朝他招手,抬手勾足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

她问他,“寒,你觉得妈妈脏吗?”

“不脏,你跳舞的样子是全世界最美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笑得好开心,单纯得像个比他还小的孩子,穿着红裙赤足在冰凉的地上跳上几个小时的舞都不觉吃力。

后来呢?

后来便是年幼的他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精神失常的她突然清醒,抱着他痛哭。

“寒,对不起,妈妈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去摁他脸上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的伤治好,殊不知是让他越来越疼。

“妈妈,为什么你这么难受?”

“这世上的女人各有各的苦,没什么的,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跑,或者你还手,别再任妈妈打了。”

他靠在她温暖的怀里,气息微弱,一只小手抓住她戴着银戒的手指,“不要,这世上的女人已经很苦了,她们打我,我不还手。”

他在她怀里痛晕过去的时候,她仍哭得像个小孩。

不管她笑,她哭,都是他在为她操心。

最后呢?

最后便是满地的血泊,鲜血迷住他的眼睛,他一眨眼,血就从睫毛上掉落下来……

视线中是红色的血雾。

那么美的一个人被恶棍们往破落的门里拖,他们在狰狞地笑。

“你个欠cao的表子!你还挺金贵,居然有人花钱请我们gan你!”

她趴在地上,满头垢发,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撕去,连带最后那点残破不堪的尊严。

身后的男人们在她身上一边疯狂乱摸,一边用尖锐的匕首一下一下刺进她的双腿、脊梁,她都不管,她双手死死地抠进土里,望着他,苦苦哀求着他。

“寒,走,走啊……”

“妈妈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他想救她的,可就那么一段路,他怎么爬都爬不过去。

他救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凌虐至死。

泪水,无声地淌下面庞。

应寒年看着眼中美得似虚似幻的画面,失了神志。

许久,音乐才停下来,林宜也跟着停下来,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朝他走过去,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裙摆。

红纱拂上应寒年的脸,冰冰凉凉的,像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

应寒年坐在地上,脸上尽是泪痕,一双眼盯着地面,声音发哑,“为什么?”

林宜站在他身旁,收回自己的裙摆,闻言,她低眸看向他的手,大概是自残的,他的手心里一片血污。

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跳舞吗?当是他给她送来200万现金的谢礼吧。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我在安慰你啊。”

“……”

应寒年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下,胸口的一颗心脏似乎也被她身上的红裙拂过。

林宜转过身去,双手搭在护栏上,抬眸望向山边的月,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皎洁明亮,她淡淡地开口,“谁都有过无法释怀的过去,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到过去重来一次,所以,与其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不如振作一些,用未来为你的过去做些什么。”

应寒年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裙摆不时扬起,嘲讽地低笑一声,“你又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林宜在他身边蹲下来,伸手去扶他,“但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再喝了,走吧。”

她的手穿过他的臂弯,应寒年转眸,怔怔地看向她皮肤皎白的脸,她一双清眸多看一眼都比酒更易醉人。

没有拒绝,应寒年任由她搀扶着自己站起来,身体沉重。

他喝多了,走路都走不成直线,林宜吃力地扶着他走进卧室,一路上被他身上的酒气醺得眼睛都迷了,这是喝的得有多少?

就这么睡床上不是要把整张床都醺醉了?

想了想,林宜扶着他走向浴室,跌跌撞撞地将他扶坐到浴缸边上,一手吃力地按住摇摇欲向后倒的男人,一手去放水。

应寒年坐在那里,人晃来晃去,一双眼迷离地看向看向正在探水温的林宜,低哑出声,“干什么?”

“给你放水泡澡。”林宜随口答道。

不然呢,给他放水在浴缸里游泳么?

闻言,应寒年低笑一声,歪过头靠到她脸颊边,吹了一口气,“大小姐伺候我啊?不怕脏了自己的手么?”

第91章 我他妈中剧毒了(1)

醉成这样还能认得她,还不错。

“你自己泡,我怕你淹死在里边。”

林宜说道,直起身来替他解扣子,努力忽视他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

应寒年定定地盯着她,盯了很久,忽然开口,“我出生生死街,喝天雨,吃馊食,拾人旧衣,知不知道那里的人都叫我什么?他们叫我骗子寒,因为我有的一切都是骗来的,骗完这个孩子骗那个孩子,骗完小孩我骗老人……每天一出门,遇到的都是等着把我打死埋进粪坑的人。”

他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笑意。

林宜站在他面前,替他解扣子的手僵住,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起自己详细的过去,她隐约猜到他的出身不会太好,但没想到却是差成这样。

半晌她才道,“那你父母呢?”

他父母不管他么?喝天雨,吃馊食……这个年代还有人过这样的日子么?

应寒年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在她的下巴上刮了两下,“你看你啊,这小脸这么嫩,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跟着我多吃亏,你闻闻,你手上现在都是馊味,不怕么?”

林宜听着这番话,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只是这和她怕不怕有什么关系呢,他身世凄苦也好,渣天渣地也好,她不过想着能和他和平共处一天是一天,这样她才能在他身上学得更多。

她替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柔声道,“过去只是过去,现在的你已经过得很好,将来的你更会在万人之上,所以,不要想这些了。”

应寒年歪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万人之上?”

他自己都不敢想。

“我猜的。”

林宜淡淡地道,随即自嘲地摇摇头,真是的,她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大概是被他独自在阳台上大悲大喜的样子给惊到了。

替他脱下身上累赘,林宜扶着他在浴缸里坐下来,拿毛巾湿了水给他擦脸,将他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去,轮廓极深的脸瞬间变得更为帅气。

应寒年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擦着,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她对他真好。

“你好好泡一泡,人会舒服点,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让你解解酒。”

说完,林宜看了一眼浴缸中的水,确定不到他滑下来淹死自己的程度,才往外走去。

“喂。”

喑哑的一声。

林宜回头,就见应寒年坐在浴缸里,一手埋进乱发间,热气蒙上英俊的脸庞,一双眼幽黑地看着她,神色微滞,唇抿得紧紧的,酒气四散。

见她回头,应寒年慢吞吞地开口,“要是真有一天,我能在万人之上,我让你……”

“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了。

“我让你在一万零一人之上。”如此豪气震天。

“……”林宜愣了下,随即失笑,还真像是醉鬼说的话,“你醉了,我去泡蜂蜜水。”

应寒年看着她没有说话,任由她离开。

林宜下楼,走进厨房里取出蜂蜜,舀出两勺质地醇厚、色泽晶莹的蜂蜜,倒入温水化开,又拿出一个柠檬,切成薄薄一片,挤出两滴在水中。

筷子一搅,一杯简单的蜂蜜水调制而成,有柠檬的清香味飘散出来。

回到浴室,应寒年已经在浴缸里睡着了,幸好她放的水不多。

林宜走向前,伸出手拍拍他的脸,应寒年惺忪地睁开眼,眼中染起一抹不悦,待见到她后,那抹不悦逐渐消失。

“喝点蜂蜜水,来。”

林宜扶了他一把,把杯子端到他唇前。

应寒年看她一眼,才无声地去喝水,把一杯水全部喝了下去。

这个应寒年,怎么突然间变乖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误的,还是十分错误的那种,呵呵。

这一夜,应寒年的事就没少过,林宜好不容易将他扶到床上,他忽然开始找厕所,差点又找回悬崖边上去。

给他包扎伤口,他还要挑剔,让他自己来,他又醉得包不好。

等他终于睡了,林宜刚想眯一会,结果他又哭起来,一阵一阵的,跟小孩做梦夜哭抽泣似的,吵得她没办法睡。

没办法,林宜坐起来替他拍背,拍着拍着,总算把人拍睡着了。

她坐在床头,困意上袭,脑袋只是往下点了一下而已,还没靠到他的身上,应寒年又似梦似醉地流眼泪。

这一回更妙了,不拍背眼泪根本不停。

睡了醒,醒了哭,哭了再睡。

如此循环。

林宜是彻底睡不好了,只能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他,一直到早上的九点多,应寒年才终于安份下来,她头一倒沉沉睡过去。

……

外面已经是红日高挂,阳光强烈,山间树上的露水都在慢慢消失中。

厚重的窗帘内,是再安静不过的卧室。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发出吵人的声响。

俊眉蹙起,修长干净的手搭到额头上,长睫颤动,几秒后,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欧式复古的吊灯进入视线中,上面的水晶隐约地泛着光泽。

应寒年伸手按了按头,有些讶异,宿醉后头不疼这还是第一次。

他单手撑着床正要坐起来,胸膛上的重量让他僵住。

应寒年低眸看过去,只见林宜趴在他的身上,大半个身体蜷着,被子都没有盖,纱透般的红裙穿在她身上,隐隐约约露出白得晃眼的肌肤……

他抬起手,长指划过红纱,手掌被纱布和胶带胡乱地包扎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记忆慢慢被唤醒。

她拒绝做他的赛车拍搭,可却照顾了他一夜。

她为他洗澡,为他泡蜂蜜水,为他包扎,还……哄了他一整晚。

应寒年睨向她的脸,她就这么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头长发如瀑般倾泄下来,发梢撩着他的脖子,她的脸很小,皮肤很白,淡淡的眉,眼睛安静地闭着,睫毛很长,像把小刷子似的,眼角还残留着没完全淡去的瘀青,看得就叫人有些心疼。

他抬起手,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点了点。

有些痒。

林宜的眉头蹙起来,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仿佛蒙了一层朦胧的光,视线中,应寒年正看着她笑,唇角的弧度很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第92章 我他妈中剧毒了(2)

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林宜一惊,人瞬间清醒过来,从他身上离开坐起,掩唇打了个呵欠,“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见她醒来,应寒年收敛了笑意,从床上慢条斯理地坐起来,一双眼凉薄地睨向她,嗓音低沉,“我记得,你昨晚当众给我难堪。”

他这个倒记得清楚。

林宜淡淡地看向他,“我昨晚一直在照顾你,记得么?”

他不会还和她秋后算账吧?

“哦,是么?”应寒年扬了扬眉,似在思考一般,眉头深锁,“我怎么什么都……”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阴沉沉地睨向她。

林宜的脸色变了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手臂就被应寒年一把扯过来,他低下头就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舌尖轻扫,眼里聚敛起笑意,“我的小团团这么乖,我怎么会记不住呢。”

“……”

林宜被他叫得毛骨悚然。

应寒年在她的唇上又亲一下,黑眸发亮,“奖励你的。”

这种奖励请留给江娆、林可可之流好么。

林宜勉强笑了笑,不露痕迹地从他怀里离开下床,踩进拖鞋里,道,“我有点饿了,吃饭吧。”

“行,你做。”

应寒年顺口接道。

“……”

林宜想起自己会做菜这件事已经在寿宴上被他知晓,连反驳都不能反驳,她抿了抿唇,道,“可是我只会做糖水鸡蛋。”

能少做就少做,她已经伺候一晚了,真的很累。

“好啊。”应寒年出人意料地没有质疑她,坐在床上欣然答应,一双黑眸就这么盯着她,唇角上扬。

“……”

林宜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他是不是醉得太厉害,还没有醒,居然一直对她露出这种和善到诡异的笑容。

下了楼,林宜简单做了两碗糖水鸡蛋,怕应寒年鸡蛋里挑骨头,她刻意做得是和寿宴上一模一样的。

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应寒年已经坐着在等,见她端着两个汤碗过来,碗中冒着白色热气,他立刻站起来,伸手全部接过来,不满地道,“这么烫你怎么能就这样拿,烫到怎么办,不是有隔热手套么。”

“……”

林宜愕然地看着他的身影,眼前的男人是个假应寒年?怎么突然这么绅士。

“过来坐啊,站在那里干什么?”应寒年回头叫她。

“哦。”

林宜点点头,走到他对面坐下,应寒年捧起他那一碗糖水鸡蛋就落座到她身旁,一手自然地搭到她肩上,一手拿起勺子舀汤喝。

“你在干什么?”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我和我家团团亲近一些不行么?”应寒年理所当然地反问,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也在这里住两晚了,我也没尽过主人之宜,今天带你出去兜兜风。”

兜风?

他那神乎其神的车技,她这种凡人敢坐?

林宜敷衍地笑笑,道,“兜风就不用了,要是你肯将你办过的商战案例借我看看,我就感激不尽了。”

“想看那个,行,我一会让祈星拿给你。”应寒年一口答应,“不过我的那些你学个六成也就行了,女孩子狠可以,但不能太绝。”

“……”

林宜震惊地看向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不防备她了?

“怎么这么看我?”

应寒年咬了一口口感甜糯的鸡蛋,挑眉睨她。

“你昨天不是不答应么?”林宜不解地问道。

“我想想,男人还是不该对自己的女人太小气。”应寒年搂着她的肩道,说着又要去吻她。

林宜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唇,“吃饭呢,别。”

她并不想和他交换一下嘴里的糖水和鸡蛋,太恶心了。

“哦。”被拒绝,应寒年难得没有不满,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盯着唇角的弧度又深了。

“……”

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性情大变?

她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希望姥姥、姥爷赶紧过来,这个地方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林宜努力忽视他的笑容,从来不在用餐时间玩手机的她拿出了手机,假装自己很有事情做。

她在手机屏幕上刚滑了两滑,应寒年又靠过来,亲昵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薄唇抵着她的耳,嗓音低沉磁性,“看什么呢?”

又来……

林宜蹙眉,语气淡淡的,没什么异常,“看宜味食府最新出来的宣传页。”

应寒年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手机,定睛细看。

“……”

这是她的手机,大爷,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隐私。

“尝一味过一生守一世,这就是你们的宣传语?一辈子光尝一种味道不是腻死了?”应寒年不屑地笑一声。

“不是这个意思。”林宜拿回自己的手机,不满他这么误解便解释道,“我们林家几代做餐饮,名字都跟着当下环境所取,到我爸爸这一辈,他是为了我妈妈才取这么个店名的。”

应寒年盯着她动个不停的小嘴,她说话清清淡淡,条理分明,怎么看怎么好看,见她停下来才又顺着问道,“为你妈妈?”

“嗯。”提起自己的妈妈,林宜眼中多了一丝暖意,“尝一味不是只尝一种味道,爸爸是希望能做一辈子的菜给妈妈吃,让她一生最熟一个人做的味道,吃着吃着两个人就白头到老了,可惜……”

他们没能白头到老,到现在,林家表面风光,内里鼠患严重。

林宜的眼黯下来,应寒年凝视着她,心脏被揉了下,他沉声道,“那你的名字……”

“爸妈创立宜味食府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后来有了我,他们就把“宜”字直接做为我的名字,希望我也能找到那个可以给我做一辈子菜的人。”林宜道,神情有些恍惚。

那时候舒天逸追她,他假装不知道这个典故,煮了顿饭说要给她做一辈子菜,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遇上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结果,是引来虎狼。

现代人生活浮燥,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感,爸爸口口声声说怀念妈妈,最后也娶了肖新露。

“哦。”

林宜听到应寒年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他没听进去,不禁自嘲一笑,她和他讲这些做什么。

应寒年坐在她身旁,低头去看自己被包得乱七八糟的手。

他在生死街会做的菜都是以能吃为主,和美食沾不上关系……好像有点端不上台面啊。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安阑来的电话。

林宜眼睛一亮,连忙接通电话,“喂,安姨。”

“小宜,我和赵老爷子、赵老夫人现在在机场,我们现在去哪里找你?”安阑问道。

第93章 我他妈中剧毒了(3)

“姥姥、姥爷来了?”林宜惊喜地道,这比她预料得还要快,“你们在那等等,我马上过来接你们。”

说着,林宜就站起来要走,连糖水鸡蛋都没有吃完。

应寒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锁住眉头,“去哪?”

哦,还没告别。

林宜低下头看他,微微一笑,“这两天住在这里给你添不少打扰,我要回去了,多谢你这两天的收留。”

“这就走了?”

应寒年的脸阴郁下来,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

“对啊。”

林宜点点头,她不走还在这里安家落户不成。

应寒年的眸子变得暗沉,声音更沉了,手指死死地扣住她的细腕,“什么时候再过来?”

“到时再约吧,我还有事,得马上走。”

林宜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应寒年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握得很紧,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又挣扎了两下,应寒年才放开来,林宜心下急切,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应寒年坐在那里,盯着桌上色泽晶莹剔透的糖水鸡蛋,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一手扔了勺子。

勺子砸到碗发出清脆的声音

胸口像被什么堵上了一样,浑身不痛快。

……

林宜回房间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拖着小行李快步下楼,一抬眸,就见应寒年站在大厅里,嘴里咬着烟,正低头点烟,打火机上蹿出来的火苗映着他凌厉的眉眼,侧脸的弧线收紧。

怎么站在这里?

林宜有些莫名,拉着行李箱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那我先走了。”

应寒年抬眸睨向她,林宜被他眼中的阴暗慑到,怔了下,应寒年拿下嘴里的烟,对着她吹了口气,一缕青烟自她唇间拂到她的脸上,再消散在空气里。

林宜被喷了一脸刺鼻的烟草味,眉头还未蹙,应寒年忽然动作极狠地砸了手中的烟,一手从后扣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就压上她的唇,狠狠地深吻下去,薄唇微张,在她柔唇上反复吮吻。

更像是一种蹂躏折磨,恨不得把她咬碎入腹般。

林宜被迫地迎合他的吻,眉蹙得紧紧的。

他想亲到什么时候……

姜祈星从外面快步进来,一踏进大厅就见两人站在厅中央吻得难解难分,忙转过头去。

他怎么老能撞上这种场面。

应寒年像是没发现他一样,牢牢地搂紧林宜,甚至投入地闭上眼睛。

许久,应寒年的动作才慢慢缓下来,睁开眼,黑眸深不可测地盯着她的眼,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

他的眼中藏了太多的东西,林宜看不透,也无暇去猜。

她拿开他搂在腰间的手,淡淡地道,“那我走了,再见。”

应寒年没再有动作,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林宜拉着小巧的行李箱转身离开,步子干脆,毫不犹豫,踏入大门口的茫茫白光中。

姜祈星见状这才继续往前走去,只见应寒年仍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宜离开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令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祈星。”应寒年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怎么了,寒哥?”

姜祈星不解地看向他。

应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久,他转过脸睨向姜祈星,眸中深邃无底,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他妈这回怕是中了剧毒了。”

“……”

姜祈星震愕地看着他,剧毒?

有中剧毒还笑的么?

“对了,你把我们之前做的一些商战案例整理一下,给林宜送过去。”应寒年吩咐道。

“什么?”姜祈星吃惊,“你上次还说她心眼多,进你书房查东西,让我防着一些的。”

商战案例,那是多重要的东西,里边有着不少的机密,怎么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应寒年不以为意地道,“她要看就让她看。”

“寒哥……”

“我应寒年的女人总不能太弱,让她学一些。”

应寒年的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姜祈星沉默。

应寒年没再同他说什么,转步离开,地上的烟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未熄,小小的火光一明一暗,幽幽地在空气中燃烧着……

……

林宜开车驶往机场,安阑已经领着赵氏夫妻站在路边等着,机场的上空有飞机飞过,留下阵阵震耳的响声。

从车里望到老夫妻的身影,林宜的眼睛有些酸。

隔了一世的重逢。

她的姥姥、姥爷不是什么多有钱的人,但赵家也算得上几代书香世家,当初妈妈要嫁给爸爸的时候,据说姥姥、姥爷是不同意的,他们不喜经商之人,还是未大富大贵的经商人。

可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姥姥、姥爷舍不得她为情所困,就放任了她。

可是林宜四岁的时候,妈妈就病重去世,姥姥、姥爷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以至于关门闭户,封闭自己。

上一世,她和爸爸被囚禁,怕是到死姥姥、姥爷才能收到消息,女儿、女婿、外孙女接连死去,不知道两位老人能不能禁受得住打击。

把车一停,林宜就迫不及待地朝他们冲过去,姥姥、姥爷和奶奶年岁相仿,可却都是白发满头,看起来极尽沧桑,眉眼之间的忧郁浓得化都化不开。

“姥姥、姥爷!”

林宜跑过去就抱住两个老人家,声音颤动。

赵氏夫妻虽是激动看到外孙女,但被她这么一抱却是错愕大过一切。

自女儿死后,夫妻两人几乎不外出,从来都是到了女儿的忌日,林冠霆带着林宜过来看望,他们每次都为外孙女准备很多东西,可林宜嫌赵家清简,看不上,每次一来就急急地回去。

偶尔通个电话,他们两个不过想问问外孙女吃了些什么,林宜就嫌他们烦,直接挂掉电话。

可以说,外孙女是个标准的林家大小姐,和赵家没什么牵扯。

这一次,安阑突然到访,听闻林宜受的委屈,两人来是来了,但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外孙女见到他们会不会欢喜。

“小宜啊……”

赵老太抬起手拍拍林宜的背,一抬眸,看向她和女儿相似的脸礼,声音都有些颤了,“小宜,吃过饭了吗,饿不饿,安阑说你住酒店,吃得不好吧?”

到嘴边问的都是家长里短。

赵老爷子忙蹬了一眼妻子,明明知道林宜最不喜欢听这些,还讲。

第94章 要是我立下遗嘱(1)

林宜眼睛红得厉害,连忙伸手去抹了抹眼睛,笑着道,“我吃得挺好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饿着自己吗?”

虽然拉姥姥、姥爷来是为压垮肖新露,可她是真的想他们。

见她没有翻白眼也没不耐烦,赵老爷子惊住,手颤巍地拉上她,也忍不住家长里短起来,“没饿着怎么瘦成这样,难道真如安阑所说,你那个继母恶毒成那样?”

说起来,他们有好久没有见过林宜了。

“先不说这些,走,姥姥、姥爷,上车,这外面风大。”

林宜说着便上前替他们拎起行李包,一手拖过行李箱往自己的车走去。

看着她如此自然的动作,赵氏夫妻再一次愣住,他们的外孙女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安阑站在一旁,却已是见怪不怪,笑道,“赵老爷子,赵老夫人,走吧。”

“哦哦。”

赵氏夫妻回过神来,跟着坐上车,就看到车上放的几个服装购物袋,“这是……”

“我刚刚在路上买的,S城的早晚温差大,得多备些衣服,临时买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林宜坐上副驾驶,扣紧安全带,回头看向他们,眼睛还红着。

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他们两个买衣服。

赵老太太绷不住,一手捂住脸就低低地哭起来,哭得泣不成声。

“姥姥,你别这样。”林宜看她这样难受得厉害,“我以前很不懂事,总觉得自己是林家大小姐高人一等,谁都不放在眼里,都没有替妈妈好好孝敬姥姥、姥爷,现在我知道谁才是对我真好,以后,以后我一定都补偿回来。”

提到女儿,赵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

安阑启动车子,开车往前,这一路上赵氏夫妻都激动于林宜的转变,再细听肖新露做过的事后,两人气愤不已,异口同声地要带她回赵家。

回赵家的第一件事,是先要去林家向林冠霆知会一声。

……

消息发出去后,林冠霆急急地从公司往家赶,林老夫人也迅速赶到。

安阑把车开进林家的镂花大铁门,停在繁花似锦的庭院中。

林宜下车,搀扶着赵氏夫妻下车,姥姥年岁大了,下个车都很不便利,腿脚僵硬,林宜几乎是半托半抱着将姥姥扶下来。

赵老太太看着她这样,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赵老爷子则是抬头望向林家偌大的门庭,别墅几栋,繁花无数,佣人站了整整一排,不禁感慨,“小如命里没有福气享受。”

提及亡母,林宜心下不好受,扶着姥姥往里走去。

客厅中,林老夫人离林家近,已经到了,此刻正坐在沙发上,肖新露跪在她的腿边,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林老夫人的脸上有些动容。

肖氏夫妻站在一旁,也是眼泪糊了一脸。

林宜冷淡地投过去一眼,看来她不在的两天,肖新露花了不少心思在爸爸和奶奶身上,还有些成效了。

不过不好意思。

她,回来了。

林宜眼中泛过冷冽的笑意,随即又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迎过去,“奶奶。”

“小宜。”见到她,林老夫人一喜,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在见到赵氏夫妻后笑容更深,道,“亲家来了,快坐快坐,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安阑,快泡茶,我还记得亲家公爱喝雨前龙井。”

说起来,林老夫人对赵氏夫妻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女儿死后,赵氏夫妻就和林家断了往来,逢年过节毫无联络,好像是他们林家把他们女儿逼死了一样。

可这一次,多年不出门的赵氏夫妻突然到来,摆明了要为林宜讨个公道,她不站出来笑脸相迎还能如何呢。

“是,老夫人。”

安阑带着佣人下去忙碌。

“亲家好。”

赵氏夫妻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有着读书人的风骨,纵使多年不出门,没有珠宝首饰加身,气度上仍是甩了肖氏夫妻一大截,衬得肖氏夫妻越发像暴发户。

肖新露从地上站起来,挺美的一个人,此刻哭得眼睛红肿,跟挂了两个核桃似的,她看向赵氏夫妻,低头,“叔叔、阿姨好,快坐吧。”

“……”

见到肖新露的面容,赵氏夫妻惊得不行。

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肖新露,居然和他们过世的女儿长了个六分像,光看五官竟是比林宜还像他们女儿……

知道姥姥、姥爷要惊一会儿,林宜说着将一件披风从购物袋里拿出来,递给林老夫人,“奶奶,我刚刚在街上看到这个披肩很好,你肩周炎严重,早晚的时候披一下会好一些,别让寒气进了骨子里。”

秀气淡雅的颜色,质地柔软,上面还有着精品刺绣,一看就绝非是随随便便买的。

林老夫人见林宜这么懂事,赞了几句。

林宜“卟嗵”一声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低头认错,“奶奶,有件事我还未向您道歉,其实寿宴上的冥币是我换的,风波也是我闹出来的,被爸爸指责过,我已经后悔得不行了,对不起,奶奶!”

以奶奶的性子必然会追问到底,都两天了,什么个情况爸爸也查清楚,应该告诉奶奶了。

她不表点态度便是不孝。

肖新露站在一旁,瞪着她,目光透着阴毒,她倒是道歉得快,自己才刚在林老夫人那里讨了点可怜。

“我知道,你爸和我说了,你也是逼不得已,受了不少委屈。”林老夫人没有怪她,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又故作埋怨道,“不过再大的委屈奶奶也会替你做主,一声不响跑出去,遇上坏人了怎么办,知不知道奶奶有多着急?”

话音刚落,林冠霆火急火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何耀。

林宜坐在那里,低头微笑。

好戏,终于开场了。

……

林老夫人、林冠霆、林宜、肖新露、何耀,加上肖氏夫妻、赵氏夫妻,数些人在大厅里坐下来,这个家庭会议开得是相当热闹。

“爸,妈,喝茶。”

因为亡妻的缘故,林冠霆对赵氏夫妻十分尊重,亲自倒了茶水递给他们。

赵氏夫妻没接,赵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有条不紊地开口,“亲家,冠霆,这次我们夫妻两个的来意很简单,小如去世后,我们做姥姥、姥爷的也没好好照顾过小宜,想接她去我们那里住。”

第95章 要是我立下遗嘱(2)

“那怎么行呢,小宜可是林家的女儿……”

林冠霆还未说话,林老夫人就先出声反对。

肖新露坐在一旁,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死紧。

“小宜是姓林,可一半血缘还是姓赵的,再说,我们问过小宜,她也同意了。”赵老太太微笑着开口,口吻却是不容拒绝的。

夫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字未提肖新露,却把这场戏直截了当地拉开了序幕。

林冠霆看一眼林宜,见她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心中沉了沉,将茶杯放下,道,“爸,妈,我知道你们这趟来是为什么,我和小宜说了,这事我会给她个交待……”

肖新露闻言,倏地站起来,忽然走到林宜面前就是卟嗵一跪,“啪”一下就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眼泪说流就流,“小宜,对不起,这事都是阿姨混账,都是阿姨不对,你原谅阿姨吧好不好?”

“……”

林宜低眸看着肖新露满脸的泪水,心中暗笑。

她懂以退为进,肖新露也不错,知道先声夺人,爸爸还没说怎么处理这事呢。

厉害啊厉害。

这边肖新露还没哭完,那边肖氏父母就跟着大哭起来,一脸追悔莫及的样子,“这事不怪我们家新露,是我们老两个不好,我动了歪心思,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买通了何耀,你们要怪就怪我们吧,新露真的毫不知情啊……”

肖新露哭得我见犹怜。

林宜默,居然又一次弃车保帅,这一次弃的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你们做这些事是想干什么?”赵老爷子问道。

“是我们存了私心,冠霆总是口口声声要把家业给女儿,我们好好一个女儿年纪轻轻嫁到林家,不求个多,也求个少吧。”肖老爷子哽咽着道,“眼看林宜进了分店又要进总公司,我是怕我们新露连汤都喝不到了,就想着整一整林宜……”

“你不如直接说你们是要谋夺林家的家业?”赵老爷子又道。

“是是是,都是我们糊涂,和新露无关,新露知道后还大骂了我们呐,这里就是那200万,我们还了,现在就还出来。”肖老太太把一张银行卡拿出来,哭得不行,拼命把锅往自己身上背,极力地保住肖新露,“不信你们问何耀,一向都是我们和他谈的,也是我们叫他注意林宜钱箱的密码。”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林冠霆又查得差不多了,他们肖家必然得有人承担下这一切。

肖新露绝不能出事,何耀是他们的人,自然是向着他们这边的。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何耀,何耀站在那里,抬眸看了一眼林宜,林宜冲他冷笑。

何耀平平无奇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有些僵硬地开口,“确实是肖老……”

话还没完,有佣人领着两个警察走进来。

见一大厅的人,两个警察都愣住了,半晌才道,“请问谁是肖成光、季容芳?”

肖氏夫妻呆在那里,身形晃了晃。

肖新露跪在地上错愕非常。

两个警察见状便猜到几分,直接朝肖氏夫妻走去,“肖成光、季容芳,有人举报你们在乡下设诈赌骗局,受害人多达二十多人,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砰。”

肖老太太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意外,林冠霆皱着眉站起来,“两位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坐下喝杯水吧。”

仅管从林宜那里知道肖氏夫妻的勾当,但让岳父岳母从自己家中被警察带走,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放。

“没什么误会,我们已经掌握到确切实足的证据。”执行的两个警察说着,就拿出手铐将肖氏夫妻拷上,强行拉扯起肖老太太。

肖老太太软得根本走不动道,完全是被警察拎着。

何耀一直站在旁边,听到这些,颇为震惊地向前,看向两个警察,“警官,你说他们在乡下设诈赌骗局?”

“是啊。”警察斜他一眼,感觉到有几分眼熟,“诶,何峰是不是你爸?”

“是。”

何耀忙点头。

“你们父子长得还真像,这受害者资料最上面的两条名字就是你父母,你得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父母,被人骗钱了还不自知,也太笨了。”警察看着他道。

“……”

何耀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父母是被诈骗了,父母和他说的是买房子时肖家人借了钱,他还对肖家人感激不尽。

肖新露见何耀这副模样,有些慌神。

林宜见状,施施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警察淡淡一笑,“警官,我想问一下,像这种设骗局的,受害者为什么不报警呢?”

“无知呗,那些人被诈骗了还以为是正常输赢,又是在赌桌上闹的,怕报警把自己也逮进去,别说报警了,有些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告诉,暗暗地还钱,都不知道一开始别人就是冲着坑他们钱来的。”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冷嗤一声,“我们走。”

肖新露脸色苍白地跪着,“爸、妈……”

她的声音都抖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干着什么,但设了这么多年的局都没事,也是个生钱的路子,所以她也是放任父母干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捅出个窟窿来了。

“新露,救我们,新露,你要救……”

肖老太太害怕地看向肖新露,还没说完就被警察带出去了。

一厅的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厅内一片寂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林宜拨了拨头发勾到耳后,微笑着坐下来,一转眸,就见站在那里的何耀正错愕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才恍然过来。

没错,证据是应寒年派人找的,去揭发的就是她。

有些人聪不聪明就不知道了。

她正想着,肖新露哭着跪爬到林冠霆面前,拉着他慌乱地道,“冠霆,怎么办呐?我爸妈要坐牢了,你得救救他们。”

林冠霆拧眉,“自作孽怎么救?”

还敢在乡下诈骗,传出去脏的可不止肖家的脸。

“那可是我爸妈啊,他们坐牢了,我怎么办啊?”肖新露哭着问道,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一张脸上全是泪痕,惹人心疼,手上的水泡还没消掉。

林冠霆低头看着她,有些心疼,便道,“你爸妈太贪才闹出这样的事来,既然寿宴上的事和你无关,以后你在林家要安守本……”

第96章 要是我立下遗嘱(3)

话未说完,何耀便站了出来,低着头道,“林先生,寿宴上的一切都是林太指使我干的,并不是肖氏夫妻,我父母欠了肖家巨债,林太肯让我做事抵债,我自然感激不尽,哪能不帮。结果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父母是被设了圈套,是被诈骗的。”

他再帮肖氏一家不是愚蠢?

“……”

林冠霆一惊,本要去扶肖新露的手又收了回来。

“何耀!”

肖新露没想到何耀顿时反口,激动地跳起来,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林宜坐在那里,凉凉一笑,“看来真相终于大白了,何耀,你说点具体的。”

“林太只让我找准时机查到大小姐密码箱的密码,再在寿宴上说出安阑教唆吞钱一事,具体她怎么换钱的我不知道。”何耀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肖新露站在那里,呼吸都在发颤,刚要说话,就见林宜端了一杯茶递给林老夫人,语气淡淡地道,“不难猜,我当时把密码箱锁在自己房间,出去就那么点时间,当时肖氏夫妻和我在一起,安姨和一些佣人也在旁边,剩下的人一问就知。”

能把钱偷到的当然是内鬼了。

“把人都给我叫过来!”

林冠霆咬着牙道,双眸狠狠地瞪向肖新露,还以为她和她父母是不一样的,居然是一丘之貉。

肖新露的腿软得厉害。

剩下也没几个佣人了,当众一盘问,就有一个小女佣吓得全盘托出,指认是肖新露把房间钥匙和密码箱密码告知于她,让她在林宜的卧室外做事,抓住时机进去换钱。

肖新露已经撑不住了,人往旁边瘫下来。

林宜和安阑不在家两天,她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只要让爸妈顶罪,她还能在林冠霆和林老夫人面前诉一诉苦,林家也需要和谐,不会轻易把她逐出去。

没想到林宜一回来,警察就抓走她的父母,现在何耀和女佣也全部倒戈。

完了。

全完了。

“你还有小宜房间的钥匙?”赵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向肖新露。

林家是有规矩的,就算女佣要打扫房间,那也得大小姐把门开了才行,不能私自进,她一个后母居然还拿着钥匙。

安阑从厨房里走出来,蹲在茶几前摆上水果,闻言,不轻不重地道,“这有什么,上次大小姐受伤,林太还能偷偷进房换药,害大小姐久伤不愈,那次以后已经换了锁,但仔细想想,要复制一把家中的钥匙对林太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箭指的不单是肖新露,是直指林冠霆。

连害亲女儿的女人都能继续留在家中,是他的不是。

林冠霆站在那里听着,羞愤交加地抓起一个茶杯砸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吼道,“肖新露,你还有什么话说?”

肖新露震惊地看向林冠霆,这两天,她主动做饭,天天以泪洗面,林冠霆明明已经有些动容了。

但现下……

肖新露速度转风向,流着泪扑向林老夫人,“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林老夫人推开她,“现在你知道错了又值什么,幸好小宜没事,不然……我都不敢想。”

林宜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端起两杯茶递给姥姥、姥爷。

赵老爷子见状欣慰地笑了笑,手上托着茶杯没有喝,只看向林冠霆,声音厚重地道,“亲家,冠霆,小如已经去世多年,如今林家的家事我们老两口无权过问,但小宜是我们赵家仅剩的一点血脉了,我们没有道理看着她在这里被继母陷害设计,今天,我们是一定要带走她的。”

“爸……”

林冠霆焦头烂额。

不等他说话,赵老太太又补话道,“冠霆,这么多年了,我们赵家不曾亏待过你吧?当年你家境不算好,小如和你白手起家,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是一天的福都没有享到,我们夫妻可曾怨过你半句?”

“妈,您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林冠霆忙走到赵氏夫妻面前弯下身子,眉头锁得紧紧的。

赵老太太把茶杯放下,缓缓站起来,伸手拉住林冠霆,眼睛里已经含着泪,哽咽地道,“冠霆,我知道小宜是姓林的,但她是我们夫妻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了,我求求你,你让我们把她带走吧,我不能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着,赵老太太就朝林冠霆跪了下来。

步步退,步步进。

逼人有时候不一定要刀剑相对,扼住对方的喉即可。

见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林宜冲过去扶姥姥,林冠霆急忙跟着跪下来,“妈,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大厅里乱作一团。

赵老太太虽是在逼林冠霆,但眼泪却是真情实意的,她紧紧抓着林冠霆,“你听我讲,冠霆,你五十未满,家有娇妻,将来还能有孩子,我们赵家不求财,我们一分不要,只求你让小宜跟我们走,让她平平安安的……”

“小宜是我和赵如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护她平安?”林冠霆使了力将赵老太太拉扯起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妈,有什么不如听我说完再谈行吗?”

这是要做决断了。

肖新露呆住,有些恐惧地看向林冠霆,指望在他脸上看到半丝柔情,但林冠霆扫过来的眼神冷若寒霜。

她伸手去拉林老夫人,她这两天在老夫人身上也下足了功夫。

林老夫人低眸看她一眼,犹豫片刻后看向赵老太太,软声宽慰道,“亲家,你放心,这事是要解决的,不如就由我这个老太太出来做个恶人,让肖新露去乡下反省,除了必要的走动不让她回来,至于这家产……有我在一天,就不能让冠霆乱来,该是小宜的都是小宜的。”

闻言,林宜低头做喝水状,眼底却全是冷意。

他们林家人还真是喜欢发落人去乡下,她知道,奶奶也并非真是被肖新露说动,而是顾全这个家。

寿宴冥纸满天飞,这已经让林家成为整个S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再闹出点什么大动静,林家算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了。

可是在她眼里,留着肖新露才是把林家推入死地。

她这边想着,林老夫人就看向她,眼神慈爱温和,“小宜,你怎么看?”

林宜把茶杯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一眼安阑。

第97章 要是我立下遗嘱(4)

安阑立刻将一箱东西搬到来递给她,林宜抱在怀里,众人看去,只见里边有钥匙、有文件、有笔记本还有写得没什么油的笔,最上面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工作牌,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林冠霆错愕地看向她,“小宜……”

林宜站在那里,眼睛有些红,露出淡淡的笑容,透出来几分强装的乖巧,“奶奶,爸爸,我这两天不在家中,想了很多很多,我本来以为我将来真的能继承爸妈创下的家业,我以为只要我收敛了以前恣意妄为的心性,只要努力上进就够了,但现在我才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做什么餐饮管理,我远远不够资格。”

“……”

林冠霆预料到她还要说些什么,震动非常。

“而且这个家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了,我总觉得有爸爸在,这个家总还有温暖,可是现在……”林宜抬眸看向林冠霆,见他眼中露出愧疚,便知目标已经达到,牵强一笑,“算了,不说这些,既然要走了,我希望能开开心心地走。”

说着,林宜朝林冠霆一步步走过去,将小箱子摆到他面前,“爸,这些都是我在餐厅的东西,你看一下,我什么都没拿走。”

林冠霆怔怔地看着她,见她通红的眼睛里毫无光彩,竟是死灰一片,胸口顿时窒闷得厉害,“小宜,你真要走?就留下爸爸在这个家?”

连她也在逼他。

她可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啊,居然要用离开这个家,和他再无瓜葛来逼他。

“……”

林宜站在他面前,眼睛黯淡地看他一眼,弯下腿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到这一步,真是在逼又如何,原本就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是吵,也是不闹,只是要走而已……

林冠霆心中愧疚更深,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宜,忽而想起亡妻去世之前抓着他的手,一再让他照顾好女儿的画面,心痛不已。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弃了这个女儿的。

“小宜,要是我立下遗嘱,明明确确地写明宜味食府将来是你的,你还走吗?”林冠霆看着她问道,声音近乎卑微。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惊了。

肖新露的脸色惨白中泛着指印的红,整个人瘫坐到地上。

立遗嘱?

什么招都没用了。

她输得彻底。

厅中的气氛压抑得离谱,林宜也有些愕然地看向林冠霆,他今年才四十八岁,就要立遗嘱?她没想逼他做到这一步。

林老夫人也觉不妥,“冠霆……”

林冠霆深吸一口气,抬手阻止林老夫人继续说下去,道,“妈,这事起始就是一个争字,争家争财,我这两天想过了,与其让人一直惦念着,不如就把一切摆上明面,我会请律师算清林家资产,立下遗嘱。”

“爸爸,我不是在争家财。”

林宜跪在地上蹙起眉,从以前到现在,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争,她只是想守而已。

“我知道。”林冠霆深深地看她一眼,明白女儿要的是什么,“是我没照顾好你,才会让继母害女的事一再发生,你放心,这个婚我是肯定要离的,你是我和小如唯一的血脉,任何人想害你,都得从我的身体踩过去才行。”

既然这是她和老岳父岳母要的,他成全就是了,本来就是他没管好这个家。

林宜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有些恍然。

终于,听到他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了。

“……”

肖新露瘫坐在地板上,听到这样的话已经不意外了,一言不发,脸上只剩无望。

赵氏夫妻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听到离婚两个字,林老夫人非常震动,眉头蹙起来,离婚可是大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林宜受了委屈,赵家从头到尾连一个字都没有骂过,又怎么能说赵家苦苦相逼呢。

都怪肖新露。

想到这里,林老夫不禁怨怪地瞪了肖新露一眼。

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是个祸害。

“爸,妈,你们看我这样解决还行吗?”林冠霆看向赵氏夫妻。

赵氏夫妻没有说话,但也没再提要带林宜走的事情。

林冠霆心下明了,点点头道,“安阑,给我岳父岳母准备房间,好好伺候。”

“是,林先生。”

安阑低头。

“我还有些事,先去书房处理一下。”

林冠霆说着站了起来,脚下一颤,差点摔倒,林宜忙站起来扶他,林冠霆挣开她的手,说了句“没事”便往里走去。

那一张脸仿佛突然间老了很多,满目惓意,背影微晃。

林宜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上一世林冠霆最后的时光,她知道爸爸有他对这个家的期望和安排,她知道爸爸看得出来她和姥姥、姥爷是在逼他,她也知道爸爸喜欢太平,哪怕连假相的圆满都不愿意破坏……

可是爸爸,毒瘤就是毒瘤,容它长在身体里看似能太平几日,却远不如一刀割了痛快。

……

多出一份遗嘱,得到比预料中还美满的结局,林宜心下却没有特别痛快,可能林冠霆那个样子让她难受。

她坐在花园里,一连喝了两杯冰水,胸口的堵才慢慢散开。

安阑站在一旁安慰她,“小宜,别再喝了,林先生是要过这一关的,否则将来越闹越大,不是更追悔莫及?”

“没错。”

林宜点点头,即使爸爸被她逼得一身憔悴,她也必须这么做。

离婚了,铲除掉肖新露,林家才能换来真正的太平。

林宜放下水杯,撕下脸上的创可贴,露出快愈合的小伤口,问道,“肖新露呢,现在在哪?”

安阑道,“还呆着呢,说是想见你一面。”

见她一面么?

也好啊。

林宜冷笑一声,声音透着噬骨的凉意,“让她去后面布丁的房间。”

“布丁的房间?”安阑怔住。

布丁是一只白色的贵宾犬,是林宜的爱宠,一度走到哪带到哪,林宜为此还让人在后面建了个单独的大房间,里边布置得温馨又富丽,住个人进去都可以。

可是后来,看着布丁的女佣一个不在意,布丁跑了,等找到的时候,布丁躺在湖边上,浑身血肉模糊。

第98章 前世不报后世报(1)

林宜当时完全崩溃,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吃东西,瘦脱了相。

现在想想,布丁好像就是死在肖新露嫁进来的那一年。

安阑心生疑惑,但不想触及林宜的伤心事,便没有问,安静离开。

林宜端起面前的杯子,又喝了两口冰水,提神醒脑,正要站起来,就见餐厅经理何耀朝这边走来,她便坐着没动。

周围繁花锦簇。

何耀站到她面前,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朝她深深地鞠上一躬,愧疚开口,“大小姐,我做了糊涂事,险些害到您,您非但没有记恨我,还帮我查清了真相,让我知道我父母是被肖氏夫妻诈骗,我欠您一个大恩。”

从头到尾,林宜都没有指责过他什么,甚至不提要报警追查200万现金消失之事,这是给他恩情,他懂。

林宜捧着冰手的杯子,眉眼间的神色淡淡的,“大恩?那你准备怎么还?”

“只要大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也会为您办到。”何耀直起身体,目光坚定地看向她。

林宜冷笑,睨他一眼,“一个背叛过我的人,我还敢用?”

“我从来没认大小姐为主人过,又谈什么背叛?”何耀理所当然地反问。

“……”

林宜默,安静地转着手中的杯子,这个反驳还真是有新意,也是,他进分店就是为了帮肖新露整她而已。

何耀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但今天,我知道我误信肖新露,差点错害大小姐,我心中愧疚,如果大小姐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就自荐起来了。

林宜摇摇头,“你都说你是误信肖新露了,那么容易误信别人的人,我也不敢用。”

“我父母说自己因为买房子借了肖家50万,我就信了,也没追查他们竟是被诈骗。”何耀道,“如果大小姐给我机会让我向你还这个恩,我肯定涌泉相报,绝不出错。”

绝不出错?

呵,个个以为自己是应寒年?

“何耀,有个事我一直很好奇,我自认自己做事很小心,你是怎么发现密码箱密码的?”她问道,关于这一点,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听到这话,何耀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大小姐拿密码箱回餐厅的时候,我让您签了份文件,那上面有些沾手的小粉末,以大小姐的谨慎,肯定会先回办公室放好密码箱,还会打开看一眼,确保现金都在。”

“……”

“等你从办公室出来洗手的间隙,我就用早配好的钥匙进入办公室,查看密码,就是这么简单。”何耀一五一十地交待。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的手,难怪那天她总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舒服,于是跑去洗手。

就是这个时候,何耀把密码偷去了。

厉害啊,果然是观察力极强,心思又极为细腻。

想了想,林宜抬眸看向他五官平平的脸,“何耀,你的能力只能算中等,但你有一双很厉害的眼睛,如果我要你这双眼睛……”

有些人的眼睛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当然,大小姐一句话而已。”何耀立刻道,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但知恩图报还是有的,“若我有背叛大小姐之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毒誓都发出来了。

“好,我有用到你的地方时会叫你的。”

林宜低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往后面走去,侧身的一瞬间,有花瓣随风落到她的肩上,她勾了勾发,笑容竟比阳光更耀眼。

何耀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

都说富二代无脑无智,可这个大小姐大概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他的去留了,他不过是照着她画的棋格在一步步走。

不过,替这样的大美女做事,似乎也不错。

……

林宜往布丁的房间走去,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是微信语音,居然是来自早上才见过面的应寒年。

她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应寒年的声音传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来更为低沉磁性,就是仍带着那抹让她不怎么爽的轻佻。

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到可以约出去吃饭了?

再说,姥姥、姥爷爷在林家,爸爸又一身惓容,她怎么能走。

林宜把手机放到嘴前,按下语音键说话,“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空。”

说完,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手机很快又震起来,她没管,直接进了布丁的房间。

一抬眸,林宜看着整个房间,心口悸了下,疼得厉害。

布丁是只很可爱的母狗,房间按她的要求被装修成粉红色,有白色小床、圆形的小桌子,还有沙发之类,墙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包括她和布丁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中,她抱着布丁笑得开怀,布丁吐着舌头,模样俏皮可爱至极,软软的毛蹭她一脸。

林宜站在墙边看着照片,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肖新露弯着腰一进来就扑过来,死死地攥住她的手,“小宜,是阿姨糊涂,是阿姨不好,阿姨给你道歉,你到你爸那里替我说说好话好不好?”

居然来求她了。

林宜低眸凉凉地盯着她,唇角有着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小宜,你不是看中香奈儿限量的新季包吗,阿姨有途径,阿姨买给你,一种颜色买一个,好不好?”肖新露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急不可捺地拿出几张卡递给她,“还有这些,都是阿姨攒的钱,全给你,阿姨不能没有你爸爸,你让他别赶我走……”

林宜冷眼看着她接一接二递过来的卡,又听她道,“小宜,阿姨真没干那么多坏事,一切都是安阑在搞鬼,她是坏人,你不能相信她,我们才是一家人,安阑她就是个外人!”

听到这里,林宜都想笑了。

肖新露居然到现在还相信她有如此变化,是被安阑教的。

怪不得拿包包,拿卡来诱惑她,指望着她会被诱惑成从前那个草包呢。

林宜把手中的卡一扬,全扔到毛绒绒的毯子上,肖新露怔了怔,又要上前抓她的手,林宜眸色忽地一厉,反手一推,将人推倒在地上。

第99章 前世不报后世报(2)

“砰。”

肖新露重重地摔下去,前两日还未好的尾椎这下又疼得撕心裂肺,她恨不得上去掐死林宜,却只能忍着。

已经别无办法了。

林老夫人不见她,林冠霆不见她,只有林宜还见她,要是能说动林宜这个花瓶,一切还有救。

“小宜,你别这样,阿姨真的拿你当女儿,都是安阑,你要信我……”

肖新露淌下泪来,又柔弱又可怜,挣扎着要站起来,手一按到毯子上,一只鞋就踩了上来。

林宜站在她面前,一脚狠狠地碾着她的手。

“啊——”肖新露痛得尖叫起来,“林宜,你在干什么?”

林宜假装才发现似的,“呀”了一声,缓缓移开脚。

她低眸看着肖新露这张脸,笑了笑,眼中一抹如雪般的冰凉,“阿姨,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报应这种事,前世不报,后世报。”

肖新露跌坐在地上,吃痛地揉着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宜在她身旁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指指上面,肖新露莫名地看着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墙上一只白色贵宾犬奔跑的大照片,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肖新露心中一怵,手抖了一下,偏过头去。

林宜蹲在她身边,双手从后按住她的脸,强行将她的头再转回去,肖新露想挣扎,发现自己力气竟不敌她……

“阿姨,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林宜声线低低的、缓缓的,就这么在她耳边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说着,“梦里,我被一个人锁在这个房间,她要我住布丁的床,她还让我穿布丁的衣服……”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肖新露拼命挣扎,越是动尾椎处疼得越是厉害。

她开始后悔来找林宜。

“很冷很冷的天,我衣不蔽体,还像只狗一样被圈住了脖子,戴着狗链住这个房间里。”林宜双手按住她的脸,幽幽地道,“阿姨,你说那个人坏不坏啊?”

“坏坏坏,小宜,先听阿姨和你说……”

“不,你先听我说。”林宜声音冷硬地打断她的话,“我这个梦很长很长的,你知道么,那个人把我的脑袋按在地上,逼我吃布丁的狗粮,还说布丁就是被她杀死的。”

听到这话,肖新露不挣扎了,眼中露出浓烈的恐惧。

布丁……

怎么可能……

林宜蹲在她身旁,继续道,“她说,你以为布丁是碰上了虐狗人?错,那条蠢狗是我杀的,狗像主人,每天就知道对着我吠,还爬到我床上来,知道我是怎么杀死它的么?”

林宜惟妙惟肖地学着肖新露上一世的口吻,那副阴险的嘴脸、那得意的语气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

肖新露坐在毯子上,听着她的话生起逃的心思。

林宜却将她按得死死的,逼着她不得不听完,自己继续学道,“我把那条蠢狗绑了起来,用剪刀一下一下戳在它的身上,它痛得拼命挣扎,蠢狗的力气还真大,居然把我倒在它嘴上的胶水挣开了,死命大叫,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给刺死了。”

“……”

“对了,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要了它的命么?因为它是你林宜的狗,我看到它就像看到你一样讨厌,我就是要它生不如死,我就是要它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

肖新露抖得不像话,她不知道林宜怎么会说出这些,就好像亲眼看着她杀了那只狗一样。

林宜学着学着,花瓣色的唇开始颤抖,一双眼睛里溢出泪光,十指埋入肖新露的发间,攥紧两把发,恨不得揪下来,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阿姨呐,你说是不是布丁冤魂不灭,特意向我托梦?你想不想知道我梦中的那个人是谁?”

肖新露惊恐地全身寒毛竖立,呼吸近乎停止,难道这世界上真有灵狗报梦的事?

顾不上头皮都快被扯下来的痛,肖新露声颤着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小宜,梦的事怎么能信呢……阿、阿姨还要去趟警察局看父母,我先走了。”

肖新露挣扎想站起来,林宜一把扯过她的长发,动作毫不留情。

肖新露被拉得重新倒在毯子上,痛得撕声大叫起来,再抬头看去,就见林宜站在那里,高高在上般低睨着自己,一双盛着泪水的眼睛透着恨意和狠厉,长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来,遮得一张年轻的脸陷入阴影中。

“……”

肖新露被这样子的林宜吓到,双手按在毯子上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林宜拉开一旁的柜子,拿出一大袋早已过期的狗粮撕开,整袋往肖新露的头上倒去。

无数刺鼻难闻的小骨头状狗粮如雨点般砸下来。

“啊啊啊啊——”

肖新露想跑,但尾椎疼得她难以多动,只能抱着头尖叫,狼狈又可怜。

林宜倒完一整袋狗粮,将袋子扔到一旁,一滴泪淌下面庞,“肖新露,这些都是布丁来不及吃的,要是你全部吃了,我就去爸爸那里替你求情。”

“林宜你是不是疯了?”肖新露激动地大叫起来,知道求情无望,一双眼恨恨地瞪向她,“你一天天的趾高气昂个什么劲,要不是你有个有钱爸爸,你什么都不是!”

她凭什么这么肆意妄为?

“我爸爸的钱是烧你家、抢你家拿来的?”林宜冷声反问,“你父母不努力,你不努力,却一天天想着别人家的家产,你以为你是谁?”

“什么叫别人家的?”肖新露大声道,眼中恨意浓烈,“我是林冠霆明媒正娶的老婆,我要一份天公地道,有什么不行?”

闻言,林宜冷笑一声,脸上泪迹未干,“你真的只是要一份?”

“……”

肖新露哑了下。

“看来我是误会你了。”林宜嘲弄地道,“我以为你是想霸占林家的财产后,就把我和爸爸一脚踢开,最好再让我们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一切了。”

“你、你胡说什么……”

肖新露被噎得不行。

林宜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偷听过她心里的想法一样。

第100章 偷香窃玉(1)

是安阑,一定是那个老女人,老女人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利用林宜将她逼走。

想到这里,肖新露将头上的狗粮扒拉下来,狠狠地道,“我告诉你,林宜,别以为仗着一个安阑就能打垮我,你今天这么对我,我迟早要你后悔!”

“怎么后悔?像对待布丁一样对待我?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

林宜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美工剪刀,手柄被她全部握在手中,她向前一步弯下腰,剪刀贴到肖新露的脸上。

肖新露又惧又怒,伸手就去推打,林宜眼神一厉,一手打开她的手,猛地掐上她的下巴,剪刀狠狠地刺在她的眼角,当场有鲜红的血渗下来,黏乎乎地淌到唇角……

肖新露想反抗却因为身体原因抵抗不了,她这才完全怕了林宜。

林宜拔出剪刀又在她脸上刺了一记,手段凶狠,像是要致她于死地似的。

“啊——痛!林、林宜,不要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林家,你放过我吧。”肖新露害怕地拉住她的手,眼泪都出来了。

林宜死死地掐住她的下巴,掐得她脸都变了形,剪刀下落的劲道毫不留情,冷冽地问道,“那你还要不要我后悔了?”

不把人吓狠一点,怎么会知道怕,怎么会知道不再犯。

“不,不……小宜,我知道错了,我离开林家,再也不会回来,真的……”

肖新露发现自己来找林宜求情就是个最荒谬的错误,她要去前面大闹,说林宜刺了自己。

林宜像是完全看穿她一样,冷冷地道,“别想着去前面闹,你信不信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在自己脸上刺一刀,说你动的手,我只是反抗,看爸爸会不会在离婚的时候对你手下留情。”

林家家大业大,结婚的时候,林冠霆在肖新露的同意后做了资产公证,如今离婚,肖新露想多分一点,还得看林冠霆给多少的情面。

再闹出事来,净身出户也是极有可能的。

“……”

肖新露看着她这样,心中知道林宜真的做得出来,她更加惊恐。

“我告诉你肖新露,离开林家后最好安份一些,要是你还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林宜满是狠厉的眼逼近她恐惧的脸,一字一字道,“我会像你对待布丁一样,一刀一刀活剐了你!要你受尽折磨,痛苦而死!听到了么?”

“听、听到了。”

肖新露痛得撕心裂肺,又害怕地全身颤抖。

眼前的林宜就像个失心疯的魔鬼。

“很好。”

说完,林宜松开她。

肖新露直接软得瘫倒在地上,鲜血染上纯白的毯子,颜色鲜明得狰狞。

“砰。”

林宜将带血的剪刀往她边上一扔,肖新露吓得浑身一抖,看着她转身,背影陌生得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肖新露捂上眼角的伤口,摸了一手的血,脸色惨白。

林宜站在那里,看向墙上贵宾犬的照片,布丁吐着舌头,眼睛又大又明亮,仿佛在朝着她笑。

布丁,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安息吧。

林宜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抬起脚离开。

……

这一天下来,林家的气氛很是压抑。

林宜陪姥姥、姥爷用了餐以后,又端着晚饭去找林冠霆,林冠霆一身惓意疲惫,本没有胃口,在知道是她亲手做的菜以后才勉强吃了一些。

将全家都安排好后,林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直直地倒在床上,累得不行。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

肖新露,终于赶走了。

林家终于能恢复清静。

放在枕边的手机在震动,林宜拿起来,就看到一条新的微信——

【小宜,我出院了,好想你。】

林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舒天逸。

一个月了,他被那些太子爷狂揍的伤终于好了?

一个刚处理完,另一个就送上门来,天意,正好,她眼下可以好好耍耍他了。

不比肖新露在林家立足的难弄,舒天逸那个渣男就像她手中的蚂蚁,她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想怎么捏死就能怎么捏死。

林宜笑了笑,在微信上回复。

【明晚十一点,宜味食府见。】

舒天逸那边很快发过来一句语音,林宜点开,就听到他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小宜,你终于回我了,明晚十一点?怎么这么晚,我想早点见到你。”

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下班了,不会有人看到,愚蠢。

林宜在心中想着,又在手机敲文字。

【不来就算了。】

【来来来,不管什么时候,就是凌晨两点,只要你想见我,我也会来。】

呵。

林宜冷笑,当初舒天逸追她的时候颇有手段,先是温柔攻势,在她稍微有些心动的时候,他又开始若即若离,让她失魂落魄,他再给一点甜头,从此她就巴着他,平时生怕他有一点不开心,而后不理自己。

简直拿他当神一样供着。

其实真正怕“失去”的人根本不是她,看看,她都一个月不理他,也没去医院看望过一次,他还能腆着个脸说情话,真够搞笑的。

不再理他,林宜把手机扔到一旁,准备洗澡。

手机又震了好几次,林宜猜是舒天逸发一些黏掉牙的情话,就没理,在衣柜里翻出睡衣,刚收拾好要进浴室,窗玻璃上突然发出被石子敲击的声音。

“砰,砰砰。”

陆陆续续的,好几次。

“……”

林宜一惊,把睡衣扔到床上,往前走去,一手摸向墙边上插着干花枝的落地花瓶,一手猛地将窗帘拉开,推开窗玻璃往外望去。

林家的庭院在一片寂夜中,花卉暗香,月光凉凉。

她四下望了一眼,低眸看向下面,只见一个颀长削瘦的身影站在花丛前,风衣衣角在风中轻扬,见她看过来,男人仰起头,扬起一脸邪气恣意的笑容,在月下冲她扬起手,帅气一跳,将手里什么东西扔了上来。

“砰。”

一颗石子砸在她旁边的墙上。

应——寒——年!

林宜惊得睁大眼,他怎么会出现在林家?怎么进来的?

第101章 偷香窃玉(2)

她正想着,应寒年看了一眼房子的构造,快步跑向前,长腿一跨,踏上窗台跃起,攀爬上来,林宜还没看到具体动作,他已经抓住二楼窗棂边缘,身影跃起,双腿跨入,稳稳地落地,就这么进了她的卧室中。

“刚发你那么多微信怎么不回?害我要扔石子。”应寒年质问道。

“……没看到。”

她以为是舒天逸在发消息。

“是么?”

应寒年倒并不在意,只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到一旁,像进了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开始打量起她的卧室。

林宜的卧室没有他想象中的奢华,极为简单,家具普遍是白色,看起来清爽简洁,干干净净,让眼睛很是舒服。

“床小了点。”

应寒年走到床前,挑出他对整个卧室唯一的不满。

林宜看着眼前的男人呆了好几秒,才问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说没空和我吃晚饭么,所以带晚饭过来和你吃。”应寒年回头瞥她一眼,眸子漆黑,理所当然地道。

“可这里是林家,你怎么进来的?”

这要是被人看到,她怎么和长辈们解释?

她现在在林家的形象非常好,不能突然多出一个乱搞的名声。

应寒年难得看到一向她平静如水的脸上出现近乎慌乱的脸色,不禁笑了一笑,伸长手就把她拉入怀中,大掌按住她的小脑袋,低下头薄唇吻上她柔软的耳垂,嗓音喑哑暧昧,“放心,我是来偷人的,不会大张旗鼓。”

偷你妹。

林宜是真的想打他,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只能按捺着怒意道,“我家装了防盗系统。”

有人闯入警铃会响的。

“那些对我没用。”应寒年不屑一顾地道,低眸见她眉头深锁,脸色不悦起来,“怎么,不想见到我?”

他可是想了她整整一天。

想她跳舞的样子,想她照顾他的样子,想她对他笑的样子……

妈的,连根头发丝都让他想得快着魔了。

“不是,是林家人多,随时会有人来找我,不如你先走,我们找时间再约,行吗?”林宜牵强地露出一抹笑容。

应寒年低眸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道,“都这么晚了,谁会找你这个大小姐。”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传了进来。

“叩叩叩。”

有规律的三声。

她这嘴……

林宜站在那里整个人都绷直了,只听安阑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小宜,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吃,特地给你炖了当归党参鸡汤,你喝一点再睡。”

安姨……

林宜咬唇,拉住应寒年的衣服就往浴室的方向推。

应寒年看着她眼底的慌,坏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到墙上,双手制住她的细臂,咬着她的耳根道,“打发了她。”

林宜瞪他,挣扎都挣不开,他的双臂像座铁笼般将她牢牢地困在怀中。

她想杀了他!

“小宜?你睡了吗?”安阑疑惑的声音传来。

林宜见挣脱不开,细眉都快打结了,想想只能装出困倦的声音,“安姨,我已经睡了,鸡汤明天喝吧,你早点睡……啊。”

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使坏地伸出舌尖在她耳廓上舔卷一圈,暧昧折磨,林宜不防他这一招,又麻又痒,浑身颤了下,脸上一片绯红。

见她这样,应寒年的笑容更深,有着得意。

林宜气得抬起腿去踢他,却被应寒年一把抓住小腿,将她一条细腿强行掀起按在墙上,让她来了个站立一字步。

要不是她练舞柔韧性好,这会早就被撕成两半了。

她恶狠狠地瞪他,应寒年玩味地冲她挑眉。

“小宜,怎么了?”安阑问道,“我推门进来了啊。”

糟糕,她还没锁门。

林宜紧张地睁大眼,应寒年却嫌还不够刺激似的,低头埋在她的颈间亲吻起来,时吮时咬,刻意地耍弄着她……

门把手被拨动。

林宜急得一身血液逆流,大声地道,“安姨,我真的困了,你别进来!”

应寒年将她压在墙上,边吻边拨开她的衣领,长指勾着她的内衣肩带拨起弹下去……

无耻!

林宜抬起腿踢他,应寒年飞快地闪开,压抑着笑意在她耳边威胁,“踢我?信不信我玩得更狠一些。”

“……”

林宜果断静默了。

安阑在外边等了一会,见她仍是没有开门,想着她应该是心情不好,语重心长地道,“小宜,你做的没有错,林家会越来越好的,只是当前的关有点难过而已,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安姨。”

林宜连忙道,刚说完,应寒年就一口咬上她的唇,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有步子声逐渐远去。

林宜急忙推开应寒年,放下自己的腿,愤怒地瞪向他,“应寒年,你玩够没有?”

“生气了?”应寒年见她眼中满是可爱的恼怒,意识到自己玩得有些过头,压着嗓子道,“不用担心,她刚才要是进来,我从窗户跳下去就是了。”

摔死你最好。

“……”

林宜别过脸去,懒得理他。

应寒年拉过她的手,往一边走去,打开自己带来的购物袋,拿出两袋薯片,“我看你喜欢吃这个口味,特地买的。”

“……”

林宜依旧冷着脸,谁稀罕两袋薯片。

应寒年伸手将她整个人圈进怀中,在她头顶上亲了一下,“不生气,陪我吃饭。”

林宜是真想把他楼上推下去,可细想想,只要没出什么问题,她也不必和他闹得太过,否则倒像小情侣吵架似的没完没了。

这么想着,林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挣开他的怀抱,盯着购物袋问道,“你带了什么吃的?”

她今晚光顾着伺候长辈们吃东西,自己都没怎么吃,这时是有些饿了。

这就不生气了?

应寒年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家小团团就是好哄,不像其她女人,一点点小事能闹几个月。”

呵呵。

和他闹几个月,他能把林家拆了,当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林宜在心中想着,就见应寒年打开面前的购物袋,打开一个个外卖盒,浓烈的孜然味道散发出来,盒底积满满的一层油,一看就是劣质油。

第102章 偷香窃玉(3)

烧烤?

林宜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偏偏应寒年递过来一根烤得有些微焦的鱿鱼须,“放的是微辣,你尝尝。”

“我不吃垃圾食物。”

林宜摇了摇头,声音清淡。

她爸爸教育她对食物要有起码的挑剔,从小到大,她从来没碰过烧烤,在她眼里,这种食物和下水道里的东西没有区别。

闻言,应寒年拿着鱿鱼须的手在半空僵在两秒,他定定地看她一眼,随即自嘲一笑,“看看我这记性,团团是千金大小姐,哪会吃这种垃圾。”

说着,应寒年一口咬住鱿鱼须,那些滋味尽数进了他的嘴里。

“……”

见他这样,林宜不由得想起他那些酒后之言,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吃。

应寒年把吃完剩下的签子投向垃圾筒,手举到一半,又看向她,眼角挑了挑,似笑非笑,“这种垃圾是不是也不该进你尊贵的垃圾筒?”

林宜淡淡地看着他,“你不用这么说话,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是他太敏感。

“我说什么了?”应寒年故意反问,仍是勾着唇。

“……”

小心眼的男人,心里不会又记上仇了吧。

林宜无奈地上前,看着几个外卖盒中,从里边挑出一盒不焦的蒜蓉茄子,茄子被一切两半安静地躺在盒子里,上面洒了满满一层的蒜蓉,有香气隐约地冒出来。

林宜夹了一块放入嘴中,很意外的,味道没有她想象中的低劣,茄子被烤得很烂,一条一条的,口感也不像煮烂的那种清寡,原汁原味发挥得淋漓尽致,配上蒜蓉入口,浓烈的滋味格外特别,刺激着味蕾。

她有些诧异,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原来爸爸嘴里的垃圾食物也别有一番味道。

应寒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一筷一筷吃着,眼中的讥讽逐渐消失,问道,“怎么样?”

“很特别。”林宜认真地道。

“你是要多尝尝外面的味道,林家既以餐饮起家,食为本,你要是不知人间几味怎么从中获得进步。”应寒年从袋子里取出一罐啪酒,直接拉开拉环,“烧烤得配啤酒,味道更好,想不想试试?”

林宜愣了下,看看烧烤,又看看他,算了,反正垃圾食物已经在吃,也不差多这一样酒精。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呛口的味道在嘴巴里扩散开来,整个脑子都感觉瞬间升天了一样,眼角有些颤。

应寒年伸手给她拍背,“喝个啤酒就这样,让你喝威士忌不是要完蛋。”

“咳咳……”

林宜连咳好几声,伸手抹去唇上的酒渍,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静下来,这会儿再感受口腔里的味道,好像……还不坏。

她低下头又轻轻地喝了两口,啤酒罐忽然被他夺过去。

“行了,意思一下就行,别把自己喝倒了。”

他也知道,烧烤和啤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突然还真的就不想让她吃了。

“……”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他刚刚还因为她不吃烧烤阴阳怪气。

应寒年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怎么这么可爱呢,明明不喜欢这些,被他说两句就吃了喝了,是怕他自卑难过么?他这种人,自尊早就被踩得一文不剩,也早就不在乎了。

他怎么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林宜看着他背上发寒,不懂他这笑容背后又打着什么主意,她转过眸,不与他对视,低头吃东西。

应寒年拉开椅子坐上去,单手撑着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果她肯仔细端详端详的话,她就会发现,应寒年的笑容不是诡异,而是……花痴。

林宜匆匆地吃了几口后淡淡地道,“要凉了,你快吃吧,我先去洗澡,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说完,林宜就朝浴室走去,进门后落锁。

应寒年突然出现,把她脑子都搅乱了。

林宜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今天这一天事情还真是多,她是真的不想再应付一个应寒年,况且她付出一次就要索取一次,可今天她没什么好问他的。

怕应寒年还没走,林宜磨磨蹭蹭在浴室里洗了近2个小时的澡,其中有一个小时她是放着水在那里呆坐,浴室全是热腾腾的白气,空气都有些稀薄了。

林宜呆得实在无聊,才拉开门出去,她站在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卧室里空空荡荡的。

“呼——”

总算是走了。

林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开最后,一个磁性的声音落入她耳中,“你该不会是在等我离开吧,小团团?”

林宜回头,就见应寒年在门边抱臂而站,一派慵懒,满眼兴味地看着她。

“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晚饭也吃过了吧。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做点什么就走,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应寒年道,真是可爱,就算在里边洗脱了皮不还得见他么。

“……”

流氓,她就知道吃晚饭什么的全是借口,他们之间就剩下那点事了。

林宜努力不让自己把情绪表露在脸上,淡淡地道,“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做。”

她拨了拨一头快干的长发,肌肤洗过之后更加娇嫩,脖子上有着几处吻痕,她长睫一抬,一双眼不用刻意自带妩媚,看得应寒年的一双眼更深了。

“可我想。”

他毫不掩饰自己。

“那……不如你去找找江小姐?”林宜靠在门的这一边,和他面对面站着,好心地给他提出建议。

浴室内的雾气正在渐渐消散。

“江小姐?”应寒年一时想不起来。

林宜知道他的美人薄上名字太多,便道,“明星江娆。”

“哦——”应寒年这才记起来,笑着睨她,“吃醋了?放心,我对外面那些女人都是逢场作戏,对你才是真……”

话到一半卡壳了。

应寒年抿住薄唇,靠,情话出口有点别扭,他说不出口。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他突然停住了话锋,有些奇怪,配合地低笑一声,“真什么?你不会是要说对我才是真心实意吧?”

这种话哄鬼,鬼都不信。

第103章 老子喜欢被她玩(1)

应寒年的脸色僵了僵,眼色一变,猛地朝她一步跨过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丢到床上,整个身躯放肆地压下来,低眸深深地盯着她,“我的意思是,我对你才是真枪实干。”

她就知道他嘴巴里没个正经话。

林宜想挣扎,应寒年低下头就吻住她的唇,大掌盖住她的双手,十指双双相扣,牢牢地紧握在一起。

他的唇吻遍……

他的眸子染着掠夺一切的幽黑,根本由不得人拒绝,不断在她身上制造着吻痕,呼吸落在她的耳畔,越来越沉,似是渗进她每一个毛孔中。

“团团,小团团。”

他在她唇上低声念出她的名字,温柔得可怕。

头顶上的灯光亮得炫目。

林宜慢慢停下了反抗,闭上眼,随势飘荡在无际的海洋之上。

……

这一晚,林宜隐约感觉到应寒年的变化,但没有放在心上。

她要做的事有很多,要上心的事也多,应寒年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可利用又不需了解的男人。

深夜,舒天逸抵达宜味食府的时候,林宜正坐在暖灯下看手机,她坐得笔直,身材偏瘦,一头长发束起露出一张精致清丽的小脸,眉眼间透着认真干练。

在门口站了很久,舒天逸静静望去,总觉得如今的林宜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如肖新露所言,她是被安阑培养的,那也培养得也太成功了。

听到动静,林宜淡淡地扫去一眼,只见舒天逸这一个月清瘦不少,脸色也变得奇差,双眼深凹,却还做了头发,穿着白色西装,努力营造出帅气温雅。

哟,二号仇人来了。

林宜站起来。

“小宜……”

舒天逸深情款款地迎向林宜,伸手要去抱她。

林宜不露痕迹地闪了一下,抱着文件站到一旁,情绪不露地看向他,“天逸,最近分店太忙,没时间去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她真的抱歉,怕去医院看到他的惨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会呢,你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看看你,都瘦了,我好心疼……”舒天逸说着又要抚上她的脸。

林宜低头去倒水,又躲开来。

舒天逸的手有些尴尬地僵在半空,站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

夜已深,商场的自动扶梯已经停掉,林可可急匆匆地从下面跑上去,她把Cospy用的化妆品落店里了,幸好商场一侧的小门还没关。

林可可跑向宜味食府餐厅,站在门口刚要进去,就从玻璃门望见两道站在一起的影子。

林可可连忙缩起身子躲在门外偷看,只见林宜站在里边,还是穿着工作制服,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她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朵花来,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

好哇。

奶奶和二叔还说什么林宜为了做好店长,天天半夜不回家在店里学做菜,哪是学做菜,分明是在偷情!

真是不要脸!

等等,她知道了,她听二婶说过,林宜之前有个不受二叔待见的男朋友,估计就是这男人了,这个林宜有了应寒年还不够,竟然脚踏两条船!

这么想着,林可可脑中闪过一念,连忙拿出手机,站在玻璃门外偷偷地拍下里边两人的照片。

林宜啊林宜,看你这回怎么死!

拍完照片,林可可转头就跑。

餐厅里,舒天逸想到什么似的,拿出口袋中的干花,“小宜,你看,这是你让安姨送到医院的黄玫瑰,我舍不得它枯萎,就做成了干花,好看吗?”

林宜看向那干巴巴、花瓣要掉不掉、颜色极丑的干花,很是无语,他可真行,这么丑的花也拿得出手……

“呵呵。”

林宜干笑两声,转身放好文件,往厨房走去。

舒天逸看林宜这样就知道大小姐嫌弃自己,很是尴尬地摸摸鼻子,跟着走进去,“小宜,我买了午夜场的电影,走,我陪你去看电影。”

“不了,我还要学做菜。”林宜走进干净明亮的厨房,拿起一套厨师服穿上,还戴上白口罩。

“你……做菜?”

舒天逸震惊地看着她,那表情不亚于白日见鬼。

“对啊,我现在在爸爸面前力求表现,林家的女儿不会做菜成什么样子。”林宜说着说着突然瞪他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

本来想扮得娇嗔一点,但林宜发现,自己对着舒天逸这个恶心的男人实在做不出来,只能过个场面。

舒天逸倒是没管她表情到不到位,只觉受宠若惊,“是是,我知道,小宜心里有我,不如我帮你打打下手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啊,你帮我把那边案板上的菜全切成碎末吧。”林宜“温柔”开口。

舒天逸脱下外套,解开袖扣就转过身准备表现一番,在看到案板上的整座洋葱山时,脸色凝固了、僵硬了……

“怎么,有问题吗?”林宜点火,加热锅子,回眸看他一眼。

“你学什么菜要这么多洋葱?”这么多洋葱切下来,他会死在这吧。

“我在学炸金玉肉丸,学艺不精,是会浪费些食材。”林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不是嫌多,你不愿意帮忙就算……”

“我当然愿意了。”舒天逸立刻打断她的话,一脸温柔深情地看着她,趁机告白,“小宜,为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难道有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他怎么会不抓牢。

“天逸,你真好。”

林宜笑笑,在锅中加入油,等着油温升高,再将做好的肉丸一个一个下锅,自我琢磨火候。

舒天逸苦着脸开始切洋葱。

过程中,她一直和舒天逸说着话,舒天逸被洋葱薰得不行,但怕大小姐不高兴,只能陪着一直说话一直说话,手下动作也不敢停。

时间一久,舒天逸快疯魔了。

肉丸滚在油锅中,慢慢镀上一层金色,香味随着热气游走在厨房中。

肉丸炸出一盘又一盘,舒天逸被熏一遍又一遍。

“天逸,过来帮我尝尝怎么样。”林宜叫他。

“来了。”

舒天逸走过来,已经被呛得泪流满面,眼睛睁都睁不开,他强撑着走到林宜面前。

林宜夹起一个肉丸就塞到他的嘴里,烫得舒天逸大叫起来,在那里直跳脚,什么气质都驾驭不住了。

“烫、烫、烫!”

第104章 老子喜欢被她玩(2)

林宜强忍着笑意看他,语气装出一点担忧,“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舒天逸吐了丸子,手捂住嘴,人又被手上浓郁的洋葱味道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小宜,帮、帮我倒杯水。”

“哦,好,你等下。”

林宜忙去倒水,端着杯子靠近他,见他眼泪鼻涕一团,眯着眼睛哈着气,要多丑有多丑。

她转了转眸,脚踩脚地朝他奔过去,嘴上着急,“水来了水来了,啊——”

舒天逸听到她这一声惨叫,脑袋都炸了,预感到不好,但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就听到有水飞入锅中的声音,无数的油渣子瞬间朝他溅过来,烫得他跳起来,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只能用手挡住脸。

林宜站在一旁,看着油渣子溅向他,看着他像个小丑似的手舞足蹈,眼中一片清冷。

肖新露伤她身,舒天逸骗她情。

上一世结婚后,舒天逸露出的真面目令她绝望,令她痛不欲生。

这个男人……她是真心爱过的。

可结果呢?

最后毒杀她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等林宜将舒天逸扶到外面,给他擦了脸以后,默默地递出一块镜子。

舒天逸一看到镜中的自己就崩溃了,他的两只手上烫得全是红点子,虽然刚刚用手挡住脸,但脸上还是被溅到好多处油点子,烫得发红,整张脸像是被烧过一样,又烫又疼。

脸都毁了。

舒天逸惊恐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来不及开口,就见林宜站在旁边皱着眉打量他,“怎么烫成这样,好丑哦。”

无毒无害的一声,娇滴滴的。

她是大小姐的性子嘛,向来直言直语。

“……”

舒天逸当胸口被扎一箭,几乎吐血,还不是她这个白痴搞的!他现在烫成这样哪还能见人啊!

“天逸,我也是不小心才往油锅里溅了水,你不会怪我吧?”林宜眨巴着眼睛看他。

“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我想杀了你。

舒天逸看着自己像长了红麻子一样的双手双臂,嘴唇都抖了,抬眸看向她时,眼神强行恢复温柔,“小宜啊,我这样得去医院,你陪我去吧。”

“我菜还没做好呢,要不你自己去吧,我找时间去看你,好吗?”林宜柔柔地注视着他。

“可这么晚,末班车都没了,要不你借我车吧?”

“不行啊,借了你,我怎么回家呢。”林宜无辜地说道,随即抓住舒天逸的手牢牢握住,崇拜地看向他,“天逸,你在我眼里是最了不起的,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吗?”

痛痛痛!

妈的!

没看到他手都烫成这样了吗还握,她是不是智障啊!

舒天逸憋着痛看她,咬紧牙关强忍,五官都扭曲了,“是,是,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没车回家,我想办法,大不了走到医院。”

他以退为进。

可惜,她根本不在乎。

“嗯,天逸,你最好了。”

林宜感动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

舒天逸哆哆嗦嗦地抽出自己的手,在林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餐厅。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餐厅中,林宜一脸厌恶地抽出湿纸巾擦拭自己的手,这一次,不知道舒天逸又要治疗多久呢?

再这么天天往医院报道,这家伙的工资都不够医药费了吧?

舒心。

林宜笑笑,转身走进厨房继续研究食物,她要想将宜味食府发扬光大,制作得出美食是最基本的一步。

……

山中的风景依然如旧,萧条清冷,高高绵延的山脉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林可可照着地址来到半山别墅,仰头望着眼前别墅,心跳得有些快。

这里就是应寒年住的地方,她是求了那次赛车比赛上的某一个公子哥才拿来的地址。

她站在大铁门外往里望去,欧风的别墅矗立,灯光泛黄,一根根罗马柱搭出一条通向大门的长廊,庭院中树木萧条,风起叶落,有着说不出来的森冷。

对应寒年,林可可既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同时又对他有控制不了的向往迷恋,午夜梦回时,那一双漆黑的眼,勾出邪气笑容的薄唇都折磨得她无法入睡……

她喜欢应寒年。

发了疯的喜欢。

她不知道为什么应寒年会看上林宜,明明他是先看上她的,她却被两番羞辱,她不甘心……

林可可咬咬牙,正要去按门铃时,身后传来一阵跑车急驰的巨响。

她回头,就见一部跑车在夜色中急转一圈,表演着帅气的原地飘移,车头猛地朝她撞过去,强烈的灯光朝她射来,吓得她连连后退,撞到大铁门上,失声尖叫起来,“啊!”

跑车骤停,刹车磨得起烟。

离她不过一点距离。

车门猛地被推开,姜祈星面无表情地下车,“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你?”

姜祈星认出来了。

林可可站在那里,被这一幕唤起赛车时的恐怖记忆,吓得瑟瑟发抖、魂不守摄,呆呆地看着一个身影从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走下来,身形高大,手上随性地抛着一款银色鹰头打火机,明明是痞里痞气却势气凌人,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似暗夜中似幽火,叫人没由来的惧怕。

可是能被他这样注视着,也是好的。

“寒、寒哥。”

林可可弱弱地开口,强稳住自己身形,逼迫自己站得直一些,一颗心脏跳得特别快。

闻言,应寒年冷着脸挑眉,“认识我,你谁啊?”

大半夜站在他家门口,想死么?

你、谁、啊?

你、谁、啊?

就这么三个字似一盆冰凉的水从头浇下,林可可一张小脸都失了表情,心口像是被破开一个巨洞,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他们见过那么多次,他抱过她,他还吻过她,他全不记得了?

他怎么可以不记得她呢,他曾经对她笑得那么好看过……

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祈星,把无聊的人赶走。”

应寒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而后冷冷地开口,一步都不停地往里走去。

“我是林宜的堂妹!”

林可可大声地说出来,不得不将林宜这个标签贴到自己的身上。

第105章 老子喜欢被她玩(3)

身形高大的男人终于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眼中有暗涌浮沉,“所以呢?”

“我是来向你揭穿我堂姐真面目的,你别被她虚伪的外表给骗了!”林可可说着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手机递给他看。

应寒年接过手机,屏幕上是明显偷拍的照片,餐厅的背景,林宜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她对着男人在笑。

划到下一张,男人拿着一枝花,两人情深对视,说着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又美又清澈。

这个男人他见过,是林宜的前任。

在宜味食府新店开业那一天,还被他揍过。

“……”

应寒年的脸倏地沉下来,修长的手指握紧手机,眼底簇起一小团火焰,烫得灼人。

身后的风止息。

见状,林可可知道自己目的得逞,便继续道,“我堂姐可不是个安份的女人,她在外面多的是男人,这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她都是玩你的,你别再被她蒙在鼓里!你要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去餐厅,她还在那里和那个男人幽会呢!”

应寒年身上的气息更为阴沉,下一秒,他低眸看向林可可,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是你堂姐,你跑来告诉我这个?”

他的五官轮廓收得很紧,鼻翼一侧投着令人不安的阴影。

林可可无法与他对视太久,不自在转开眼,双手抓住背包的带子,摆出义正辞严的态度道,“我只是看不惯她这样耍着别人玩,水性扬花、朝三暮四!明明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还要摆出一副清纯不可侵的假模假样。”

“呵。”

应寒年低笑一声,目光幽冷辨不清喜怒。

林可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他,鼓起勇气红着脸大声道,“而且我喜欢你,我更不希望你被她骗!”

“是么?”

应寒年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机照片删除后,朝她勾了勾手,展开的五官魅惑迷人。

林可可被他的眼神蛊惑,一颗少女心完全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应寒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勾着唇角慢慢低下头,暧昧地靠上她的耳朵。

林可可呼吸近乎摒住,手死死地攥紧背包带子,她的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他的靠近。

夜色醉人,他性感的薄唇在她耳边一张一合——

“老子喜欢被她玩,关你屁事!”

“……”

林可可傻眼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身体僵硬。

应寒年的脸色猛地沉下来,眼中一片阴鸷,扬起手就将手机砸到地上,嗓音骤然变得狠厉,“带上你的手机滚!你以后再敢背着林宜做这种事,我替她收拾了你!”

林可可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刚要说什么,一旁的姜祈星冷着脸站过来,瞪着她道,“还不走?想把命送在这山上?”

听到这话,林可可吓得再说不出半个字,颤着手去捡地上的手机,又屈又辱,双眼不自主地泛红,她回头看向应寒年,不甘地喊道,“应寒年,你喜欢这种女人你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滚!”

应寒年眼尾一扫。

林可可吓得头也不回地跑走。

姜祈星站在原地,转眸看向应寒年,只见他一脸阴沉,烦燥地开口,“烟呢?”

姜祈星连忙拿出烟盒,递出一根烟。

应寒年将烟咬在唇间,打亮打火机,山上风大,火一点起就被吹灭,一点起就熄灭。

“妈的!”

应寒年一把砸了打火机,眼中尽是阴戾的火光,额上青筋突显,整个人陷在阴影中鬼魅不辨。

“……”

姜祈星默默地站在那里,暗想,寒哥这样子可不像是喜欢被女人玩的啊。

“走,去万物城!”

应寒年扔了烟就朝跑车走去。

姜祈星朝地上的烟看去一眼,烟头已经被咬烂了。

车上的空气稀薄,有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姜祈星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座看去,只见应寒年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从烟盒里敲出烟放在嘴里,死死地咬了几下,又扔出窗外,然后再取一根烟放进唇间,再咬再扔,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

“……”

姜祈星连大气都不敢出,暗想着,这回林宜怕是要遭大祸了。

半夜的万物城空空荡荡,所有的华丽都成了空洞。

应寒年和姜祈星一前一后走进庞大的万物城,从停掉的扶梯走上去,姜祈星看着应寒年肃杀的背影,不禁为林宜捏了一把汗。

忽然,上面传来男人自言自语的辱骂声。

“臭biao子,小贱人!敢溅我一身的油,要不是看你家财丰厚,我能忍你?”

“林宜你等着,下次不把你gan得叫爸爸我就不信舒!”

“疼死了,又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小贱人还不给钱,越来越没以前好骗了!”

话音刚落,舒天逸顶着满脸满身的油渣从上面下来,见到应寒年他们,第一反应是要开骂,却堪堪对上应寒年阴寒的眸子,顿觉心中一慌,莫名似被压了一头似的,走路都有些僵硬。

怎么感觉这男人有点眼熟?

当日宜味食府新店开业,舒天逸被应寒年用啤酒瓶子砸了,只顾伤势,加上人多没有看清行凶者。

因此,他只觉应寒年周身散发着不好忍的气息,也没多想,从另一道扶梯快步下去,脸上的疼痛几乎让他跳着走。

应寒年走上去,站于顶端,转过身来,双眸冷冷地望着下面男人的背影。

身后姜祈星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寒哥,这好像不是在幽会,那一脸伤看着挺吓人的。”

自从赛车一事后,他对林宜的印象大为改观,不免为她说两句。

他看得懂的,应寒年又怎么会看不懂。

应寒年收回视线,面色依旧阴沉,冷冷地道,“你去把这人弄到欧腾酒店,绑酒店高顶上吊着,明天再放下来。”

“是,寒哥。”

姜祈星自是不会反抗他的意思,低头应下,便转身往扶梯下方跑去。

舒天逸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出商场的小门,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刚要回头,后颈就被人狠狠一劈,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这一晚,舒天逸被吊在68层楼之高的欧腾酒店,像只风筝一样在黑夜的风中摇摆,醒过来之后望着底下整座城市的宏观吓到裤子湿透。

……

第106章 我们之间是脏(1)

逼走肖新露,恶整舒天逸,这是林宜重生后第一次真正出了恶气。

将金玉肉丸炸完后,她一个人慢悠悠地整理收拾着厨房,将身上的厨师服脱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这一世,这一生,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活动着脖子,忽觉背后如芒刺进,不禁蹙眉,猛地转过身去,就见应寒年斜斜地靠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臂,黑眸冷冷地盯着她,蛰伏阴沉,一点声息都没有,跟鬼魅似的。

林宜被他吓到,“你怎么来了?”

他最近怎么总神出鬼没的。

应寒年薄唇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当然不希望我来了,不然怎么和前男友偷叙旧情?”

前男友?

林宜怔住,他怎么知道?

她迅速反应过来,淡淡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应寒年眼底一沉,一个箭步朝她冲过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往墙上摁去,眼中充满戾气,低沉的嗓音透着阴诡,“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林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应寒年是你掌心的玩物,任由你耍着玩啊?”

有事找他的时候便主动投怀送抱,没事的时候他打电话她都懒得接,请吃饭又没空,找上门还怕得躲进浴室里,当他是什么?

林宜背重重地撞到墙上,疼得直皱眉,双手扒上扼住自己脖子的手,想将他的手拉下来却拉不下。

他虽没往死里掐,却扣得她细颈动弹不得,手背上青筋根根明显,足以昭示他此刻不爽的心情……

这男人自己一堆女人,管她倒管得挺紧,真有意思。

林宜心下反感,但深知和他吵翻不是明智之举,只能淡漠地道,“应寒年,我没有拿你当玩物,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掐死我。”

应寒年阴沉沉地睨着她的眼,她眸中干净,干净得让他慢慢松了锁紧的手指,“好,我就听你怎么和我编朵花出来。”

“……”

难搞的男人。

林宜拿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林宜在扶梯的最上方坐下来,双脚踩在下面,这个角度望出去能望见整个商城的华丽壮观,中央吊着各种各样的巨大花球,颜色缤纷浪漫,灯光明亮,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应寒年沉着脸在她身旁坐下。

说实在的,哪怕是那男人烫得一身的油点子出去,他依旧嫉妒得发狂。

他根本不能容忍她身旁有别的男人。

林宜望着整个安静的商场,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以前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林家的大小姐就很了不起,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只井底之蛙。”

“……”

应寒年沉沉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有一次校庆,我上台跳了段独舞,下台以后听到有人嘲笑我穿得像只花孔雀,我就上前争执,还打起来了,结果我寡不敌众被打得唇彩都抹眼睛上去了,狼狈得不行。”

提到这段,林宜自嘲地笑起来,“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就是那个时候,前来看校庆的舒天逸,就是我前男友递给我一张纸巾。”

“……”

什么破桥段。

“一个人在窘境的时候有人给一份温柔,是难以忘怀的,我抬起头,看着他文质彬彬地站在那里,五官温和,眼神柔软,好像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那么英俊的男人,于是一下子便沦陷了。”回想起过往,林宜只觉得自己傻得透透的。

“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应寒年抬起手,强硬地转过她的脸面向自己,煞有介事地检查她的眼睛。

那男人的脸能叫英俊?

呵呵。

“……”

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淡淡地道,“那时候怎么知道自己眼瞎,还以为遇上真命天子,讲电话讲到没电充上电继续聊,只要他有空,我就是翘再多的课也要去见他,自己不买新衣服也要给他买,甚至觉得要是没有他,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为他我不惜处处顶撞我爸爸,还一度想和他么奔,远走高飞。”

她每讲一句,应寒年的脸就沉一分,讲到举办后,应寒年的脸色已经是臭得不能再臭了。

“林大小姐,你最好注意你的措辞。”应寒年盯着她,语气阴森,“你现在说的每个字都好像在催我把你从这里踹下去。”

“……”

林宜默。

“说下去!”

应寒年催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的我其实很笨,识人不清,直到……”林宜顿了顿,将上一世的过往掩盖过去,只道,“直到我发现他其实是有目的接近我,他和我继母暗中有勾搭,他们两个就是冲着我们林家的财产来的,一个控制我爸,一个控制我,想慢慢蚕食掉林家。”

“……”

应寒年静静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慈善晚宴吗,那是我发现他们的阴谋诡计不久,若不是我将计就计,当时我已经在他们的算计、你的帮衬下成为黄色笑柄了。”林宜苦笑一声,上一世的她就是那样,被算计得遍体鳞伤,仍不知所谓。

突然话题跳到他这里,应寒年的目光闪了下,“这事你还记着,最后你也不没上当么。”

那时,他哪知道他今日会迷上她,要是有先知,当时他就替她摆平一切了。

“有些事必须记着,才能时时告诫自己不能再被算计。”林宜一字一字说着,声音淡然,“我是拿真心对舒天逸的,他却想着夺我家产,毁我一切,我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和他约会,不过是在报复他而已。”

“……”

“我约他就是为了报复他。”

应寒年的英俊面庞上情绪渐缓,他低眸看着她眼中一丝燃烧的恨意,知道她没有撒谎,便道,“有爱才有恨,你还爱他?”

她要敢应一声,他就把她推下去。

听着他的话,林宜像听了个笑话,笑得嘲讽,“我,爱他?呵,你吞过蟑螂吗?对我来说,舒天逸就是那只跳进我喉咙里的蟑螂,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这种恨能带着爱么?”

她的爱,早就被舒天逸摔死了。

她的心,早就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107章 我们之间是脏(2)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黑眸深邃,掠过一抹幽光,试探地道,“我让姜祈星把他绑欧腾酒店上面吊着了。”

林宜闻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嘲笑道,“那他一定吓得怀疑人生。”

这个反应应寒年很满意,胸口的火也就这么被她轻易给抚平了。

他的团团果然是只有他。

应寒年一手撑着脸,一手抚上她肌肤娇嫩的脸,眼神很痴,嗓音低沉磁性,“你以前眼睛瞎,现在遇上我,我把你治好就行了!”

“……”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看他这态度,应该不会再计较舒天逸一事了,于是抒一口气。

应寒年宠溺地盯着她,指腹在她脸上摩挲,“团团,我这人不喜欢对付女人,但以后你要整那个姓舒的,通知我,我帮你做。”

他十分乐意效劳。

“你不喜欢对付女人?”

林宜听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在慈善晚宴上差点将她公开黄暴视频的片断是谁?强迫她成为他女人的是谁?总是让她坐冷板凳的是谁?

应寒年知道她在想什么,眼中掠过一丝尴尬,“那时候你都打上我脸了,我也就做了顺手的事。”

又不是全盘都是他的算计。

“……”

真能说,反正全凭他一张嘴。

林宜想着,应寒年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下,道,“其实你对我,真的是个特例。”

第一次见的时候,他不过是想邀她跳支舞,可再遇见的时候,他好像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第一次那么想得到一个女人。

到现在,他已经为她着迷。

“……”

林宜虚假地笑了笑,他嘴里的话真真假假,她信他才怪,“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一直在外面看着我和舒天逸?”

说到这里,应寒年正色提醒她,“你那个堂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得防着点。”

林宜不笨,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林可可跑去说闲话了,眉头不由得蹙起来。

这个林可可,一天天嫌事太少,非闹出点动静来不可。

“我知道了。”林宜点点头,抬起手看一眼时间,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回家睡觉了。”

明天还要上班。

“我坐你车。”应寒年道。

“什么?”林宜怔住,错愕地看向他。

应寒年贴上她的额头,吻上她的唇,轻咬唇瓣,嗓音喑哑暧昧,“团团,我跟你回家睡觉。”

“又去我家?这不好吧。”

林宜感觉自己要疯了。

“不,我现在发现我特别享受这种偷香窃玉的感觉!”应寒年说着便站起来,语气霸道,不容她拒绝,拉着她就走。

“……”

享受个鬼。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绝望,她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了?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包裹着她的,灼得烫人。

……

一连几天,应寒年都偷偷睡在林家,半夜去,清晨走,两人相处还算和谐。

只是他一来,林宜就怎么都睡不好。

这日,林宜躺在自己的床上依旧睡得很不踏实,生怕有人会突然敲门,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应寒年离开她的床,翻身从窗跳下,只留一缕凉风伴着寒光吹进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吵醒她,但林宜睡得并不好,完全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过来,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我去买早餐给你,要是醒了先洗漱,等我。】

【我拍的,是不是特别美?】

这消息刚发过来,一张照片也跟了过来,照片中的她躺在床上,乌发半泄,双眼闭着,小小的嘴唇抿出一抹粉,肩裸露在外,被子虚虚地盖着,白皙的皮肤上分明落着几处吻痕……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肩下多出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掌紧紧地搂着她,尾指上的银戒陈旧极了。

足够令人心神不宁的照片。

林宜倒吸一口气,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拨电话给应寒年,冷冷地道,“你拍这种照片想干什么?”

为什么她想着和他和平共处,他却总能给她折腾出点事来。

是不是她太忍耐着他了?

应寒年在那边低笑一声,嗓音性感,“我接下来要出门几天,总得留点念想。”

“你不要太过份!”林宜五指埋入发间,语气变重,“应寒年,我们之间是脏,但脏得干干净净,你要留着照片妄图做些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这种照片留着就是祸害,谁知道应寒年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的话落,手机那边沉默了,只听得到低沉的呼吸声。

林宜正要继续质问,那边的应寒年声音已然没了笑意,沉得厉害,“林宜,什么叫脏?你情我愿的事有多脏?”

她竟管他们之间叫脏。

林宜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冷声道,“你马上把照片删了。”

“我在问你话!”应寒年突然间低吼出来,怒意凌然,“还是林大小姐觉得我应寒年脏?”

他不脏么?

要不是每次他还算安份做好保险措施,她都要去医院查自己有没有感染上什么疾病了。

林宜自然听得出来他的怒气,于是放缓语气道,“应寒年,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有些手段还是干净一些好,这样才能彼此信……”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一片静默。

电话被挂断了。

林宜蹙眉,这算怎么回事,是应寒年惹她,还是她惹毛了应寒年?

早餐店前。

应寒年青着脸接过老板手中的豆浆油条,隔着牛皮纸袋都能感觉到灼手的温热,他低眸,冷眼看着手上的纸袋。

呵。

应寒年自嘲地冷笑一声,随手将纸袋扔进一旁的垃圾筒里,绝然而去。

早餐店老板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来。

……

几天后,林冠霆同肖新露去了律师事务所,将离婚协议书签下。

窗明几净的事务所中,林冠霆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衬得气色较差,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单手扶额,眉眼间疲倦不堪。

第108章 我们之间是脏(3)

“将明港的一套公寓也给到肖新露的名下,是吗?”律师坐在一旁,按他的吩咐做修改。

“嗯。”

林冠霆沉沉地应了一声。

不管如何,到底是夫妻一场,他也不想让肖新露走得太狼狈。

“冠霆。”

微颤的声音传来。

林冠霆抬起脸看去,就见肖新露双眼红缟、脸色苍白地朝这边走来,头发染回黑色,简单披散着,小碎花的及膝长裙穿在身上,明媚的黄色小花朵衬着肌肤。

肖新露站在那里,眼角、脸上贴着小小的纱布,对上林冠霆的视线,长睫一颤,泪水悬于眼眶,有着生离的不舍,“不用给了,我愿意嫁给你,从来就不是为了财产。”

嗓音哽咽。

“……”

林冠霆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这一身打扮,竟和他过世的妻子一模一样,加上肖新露的刻意模仿,仿佛亡妻在看着他。

林冠霆的手颤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脸色却渐渐沉下来,朝一旁的律师道,“她不要就算了,不用再添加,直接签字吧。”

“……”

肖新露呆在那里,难以置信林冠霆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借清理自己东西之名,翻出所有林宜妈妈的照片和视频,极尽模仿,就是想在今天引得林冠霆情深之心,结果没用。

怎么可能呢,往常她偶尔露出和林宜妈妈差不多的神色,林冠霆都有恍惚上一会,然后就会对她感到愧疚,对她愈发怜爱……

怎么会没用呢。

林冠霆没有理会她,站起来走到黑色长桌前坐下,接过律师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握着笔就要签字,手臂突然被人按住。

“冠霆——”肖新露在他身旁蹲下身来,楚楚可怜地仰头看向他,双手都在抖,“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你记得结婚的时候你怎么和我说的吗,你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她痛苦的模样惹人心疼。

一旁站着的几个律师都不由得多看漂亮的肖新露两眼。

林冠霆低头看着她,目光复杂,叹了一口气,伸手拉开她的,“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就这样吧,还能落个好聚好散。”

说着林冠霆就低头签字,肖新露潸然泪下,拼命摇头,“不,不要签……”

“新露,签吧。”林冠霆签完后将笔递给她。

“不要不要。”肖新露抗拒极了,满脸悲伤,“冠霆,我好歹也跟了你快三年,你不能这么对我,再说这上面的条款写得根本就不细致,我在公司还有职务呢,这怎么算,难道要我以一个前妻的身份替你工作吗?我们以后天天见面该如何呢?”

话音刚落,一个清爽利落的声音在事务所内响起来,“这就不必阿姨操心了,你的工作我会全盘接手。”

所有人转眸,就见林宜从外面走进来,她作一身休闲的运动打扮,白色裤子虽然宽松却仍看出她双腿细长,气质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遮阳帽下,一张脸干净年轻,五官分明,有着满满的朝气。

律师们不由得多看两眼。

肖新露蹲在地上,见到林宜,忍不住伸手捂住眼角上的伤,林宜那天在狗屋的疯癫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林宜已经被安阑教得越来越像只疯狗。

肖新露声音有些僵,“你接手我的工作?小宜,你才进分店一个月,对公司事务又不熟,怎么接手?”

“我进分店一个月就将盈利做到众店之首,超过第二名许多,连爸爸都夸我呢。”

林宜微笑着说道,在林冠霆身边站定,“你在公司的职务是主抓运营这一块,你是主管,很多细节都不用你亲自抓,都是下面人去做,所以,我想上手应该也没什么难度吧?这样,就不用你和爸爸共事,让你感觉为难尴尬了。”

这就是明抢了。

肖新露想了想看向林冠霆,见他毫无反应,便知道林宜已经和他商量过,这是要把她从公司和家中完全赶走,可偏偏她的话全被堵死了,无法反驳。

“爸爸,我在家里炖了宜味盅,放久了不好,你先回去吃点,然后休息一下,这边交给我。”林宜在林冠霆耳边柔声道。

林冠霆转眸,看着面前的女儿早已没了从前的骄纵蛮横,眉眼间尽是令人放心的成熟懂事,心中很是复杂,他点点头,任由林宜扶着自己站起来,满身疲倦地离开。

竟是一声再见也没留给肖新露。

肖新露站起来想叫住他,却被林宜按住手。

林宜侧目,目光清冷地睨着她,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示意她别忘了伤。

肖新露的唇都抖了,恨恨地瞪着她,“林宜,你别太猖狂,这里是律师事务所。”

上次是在林家,她又尾椎受伤,才会让林宜那么欺凌。

林宜回头看一眼几个律师,松开她在长桌前坐下来,看着面前离婚协议书上爸爸的名字,淡淡一笑,“看来你今天特意扮成我妈妈的样子,也没能让爸爸对你有一丝宽容啊。”

肖新露一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我在妈妈遗像前跪了一夜。”林宜语气轻描淡写,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挑衅,“正好遇上爸爸睡不着出来,我们就谈了一晚上的心。”

“……”

“我问爸爸,要是妈妈还在,她会不会要一个极尽模仿她的女人在自己男人身边,而这个替代品还处处陷害自己的女儿。”林宜笑得眉目如画,“我还问他,这世上会不会真有女人发自肺腑地愿意做一个死人的替代品。”

今天是签署离婚协议的日子,是肖新露最后一次挽救的机会,她早就猜到这女人要来这一招,想搏得爸爸的忆旧怜惜。

“你——”肖新露握紧了拳头,“林宜,都说拆庙不拆婚,你这么卖力地怂恿你爸爸离婚,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不怕有报应么?”

怪不得刚刚林冠霆看到她打扮成这样,反而不满,他是觉得她到这一刻还如此有心机,哪还可能给个好脸。

“报应?”林宜冷笑一声,双目嘲讽地凝视着她,“肖新露,我的存在,就是在证实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并且,是你最大的报应!”

第109章 收拾林可可(1)

重活一世,谁都别想来拆散她的家。

“……”

肖新露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林宜把离婚协议书推到她面前,“把字签了吧,阿姨。”

“我不签。”

“阿姨,怎么说也算是做过亲戚一场,你父母进了局子,你看看林家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别客气。”林宜微笑着道。

挺客套的话,但肖新露岂会不明白她语气的要胁,要是不签这字,以林家在S城的势力,要让父母在里边不好过太容易了。

肖新露恨恨地瞪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如今被逼到这份上,她失去林太的光环,又被打回了原形,什么都失去,又凭什么和林宜、安阑斗。

“阿姨,签吧,你可别忘记我在狗屋和你推心置腹的谈心。”

林宜嫣然一笑,把笔在桌上滚了一圈,滚到肖新露的面前。

“……”

在几个律师的目光下,肖新露手颤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终于成了。

林宜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来就走。

肖新露坐在原位,恶狠狠地瞪着林宜轻松的背影,恨不得将一嘴的牙齿都咬碎。

……

在林冠霆的批准下,林宜开始为进公司做准备。

本来是要老老实实在分店里赚满500万才能进的,结果肖家大闹寿宴后,林冠霆和肖新露离婚,反倒给了林宜提前进公司的契机。

林宜是急的,她急着将公司稳定在自己手里,不是因为她贪,也不是因为不信任爸爸,而是经过一世苦难后,她总觉得攥在手里的才牢靠,只有她真正掌控了公司,那就什么妖魔鬼怪来,她都不用担心。

这天,林宜在安阑的陪伴下正在整理分店的一些文件,准备移交,家里来了客人。

是大伯夫妻和林可可。

来的目的很简单,林可可听闻她要进公司了,于是想做店长,求着闹着让大伯夫妻过来说情。

林宜下楼,就看到爸爸、姥姥姥爷还有大伯夫妻、林可可坐在大厅里聊天,大伯林冠雷显得很是局促,明明是大哥,却不得不向林冠霆这个弟弟低头说话,尬聊尬笑着,头发间已见白,为林可可这个女儿他也是操透了心。

“冠霆,我知道这事挺为难你的,我也知道可可资历还不够……”林冠雷坐在那里搓着双手,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林可可却仍不满,推着他埋怨,“我怎么资历不够了,我是林家的堂小姐,要个店长做做怎么了?林家那么多店呢。”

亲戚一场,就是给她一家店也不过份,何况只是要个店长做做而已。

“你别说话。”

林冠雷无地自容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冠霆也是烦忧,不给这个情面,兄弟面上过不去,给这个情面,林可可这丫头是什么底子谁都知道,哪能管好一家店。

林宜见状,扶着楼梯扶手走下去,微笑着扬声,“大伯,可可想做店长就让她做吧,林家的孩子是需要历练历练的。”

闻言,林冠霆抬头看向她,蹙眉,她怎么还做上主了。

林冠雷则是喜出望外,感激地看向这个侄女,林可可一脸意外,林宜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可可,正好我在整理分店的文件,你上来跟我看看,就当提前接手吧。”

林宜笑得一脸温柔和善,眼神清澈,看不出半点虚伪的样子。

听到这话,林冠雷忙推着女儿道,“快快,快跟你姐上去,跟小宜好好学知道吗?”

当初堂姐妹两个是半斤八两,一样的胡闹,可如今看林宜愈发上进,而自己的女儿却……诶,一言难尽。

林可可被自己爸爸催着,只好跟着林宜上楼,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地走进干净明亮的卧室,林可可拉开门,趾高气昂地道,“其实做店长也没什么难的,你能做我也能做,不过,我那份工资你得给我涨两倍,好歹我是你妹妹!”

话音刚落,关门的重声在她身后响起。

“砰。”

林可可被吓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林宜扬在半空中的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记。

林宜站在她面前,一张清丽的脸上哪还有刚刚面对长辈的温和恭敬,只剩下冷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冷得没有温度似的。

林可可捂着疼痛的脸,破口大骂,“林宜你疯了,你打我?我告诉二叔去!”

说着她就要冲出去,林宜冷着脸反手一推,将她推到自己书桌面前。

林可可跌坐在椅子上,又要骂人,就听林宜声音冷冰冰地开口,“你在我背后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

林可可一呆,想到自己偷拍她照片跑山上去的事,一时间心虚不已。

林宜猛地抓住她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她脑袋按倒在书桌上,冷冷地道,“林可可,你知道应寒年这人手段狠辣残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偷拍几张照片出卖我,是想看着我被他弄死是不是?”

“……”

林可可想挣扎却被她按得紧紧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乱发遮眼,狼狈至极。

“我是你姐,我待错你过什么?你资格不够,我也让你留在分店了,做的还是餐厅经理,你屡屡犯错,我也没有开除你,你倒好,在背后阴我,真当我没有脾气?”林宜的声音既冷且狠,令人不寒而栗。

林可可就这么屈辱地被按着头,激动地道,“你对我好?你抢我男朋友,应寒年本来是我的,你连自己妹妹的男人都勾引,你不要脸!”

林宜站在那里,听完都气笑了,“林可可,你是不是蠢?应寒年这种在波谲云诡的商界中生存得游刃有余、神鬼不辨的男人,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玩天玩地,你当他有真心吗?你醒醒行不行!”

居然为这种男人吃醋跑去出卖自己的姐姐,她可真有能耐。

“是啊是啊,他就是玩玩我,对你就是真心,林宜你要不要这么大脸,总以为自己最好,全世界都爱你是吧!”

林可可激动地道。

“他和我的事你不用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林宜松开按着她头的手,拉开一旁的抽屉,将一叠照片扔到她面前。

第110章 收拾林可可(2)

林可可头发凌乱地直起身来,低眸看去,只见照片中全是她胡混的照片,有她跟着朋友泡夜店的,有她酗酒的照片,还有她和不同男人接吻的照片,一看到这些,她脸都白了。

她很喜欢Cospy,被前辈引进一个同好的小圈子,可呆久了以后她才发现那些人就是以Cospy的名义聚集一般年轻人胡来,根本不是真正热爱。

她深陷在其中,酗酒玩大冒险接吻摸摸胸部还是小的,还有吸毒的。

她想抽身但又舍不得,有时候太压抑了她需要这样一个圈子去发泄自己,所以只能跟着别人的规则玩。

这些要是被她古板的爸爸知道了,恐怕腿都会打断她的。

“你、你怎么可以……”

林可可又怒又怕地瞪向林宜。

“我让私家侦探查的。”从林可可撞破她和应寒年的关系后,她就着手这事了,方便拿来堵上这个妹妹的嘴,“林可可,我和你是堂姐妹,谈不上姐妹情深吧,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在外面乱说话,或者再做些什么事阴人,这些照片我给你公布到新闻上去信不信?”

那种混乱的圈子她也敢混。

“你……”

“不用想着一拍两散,你做的这些我有证据,你拿我却没办法,去告诉我爸,我也可以说你是造谣,你这张嘴的公信力这么差,我爸不会信的。”林宜冷冷地道。

“……”

林可可坐在书桌前,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竭地瞪着她。

“话我就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林宜说着用手替她打理顺凌乱的头发,边打理边道,“一会你下去,就说你看了我的资料,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还有很多学习的空间,这个店长不做了。”

新店现在做为众店之首,是个样板,要是被林可可搞一搞,还不得排名垫底,把她博出的好名声都给弄没了。

这是她不可能允许的。

“……”

林可可咬牙坐在那里,又生气又委屈,拿林宜没有半点办法。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对自己这样说话,凭什么自己就斗不过她呢?

“听到没有?”

林宜不满地问道。

林可可绞着手,瞪着桌面上自己的照片,不甘不愿地道,“听到了。”

“听到了就下去吧。”

林宜拍拍她,警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林可可站起来就往外走去,林宜收起桌面上的照片,想想还是劝了一句,“可可,你混的这个圈子太不干净,趁早脱离出来吧,不然将来会害了你。”

假仁假义。

威胁她一通后居然还扮姐姐说教!

林可可站在门口,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眼中全是嫉妒和恨意,许久,她回过头来瞪向林宜,不甘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林宜,你等着,我林可可不会永远都不如你的!”

“……”

林宜回眸,林可可已经跑了,不禁摇摇头。

好赖不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才能长大。

林可可拒了店长一职后,连分店餐厅经理的职位都辞了,突然提出要去学舞。

她和林宜都是自小学舞,但她没能坚持下来,现下林冠雷听到想着也是个好事,便由着她去了。

这时,林宜还以为林可可不过是小孩,三分钟热度,心性不定,想到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事实上,这一切都是源于林可可对于她无法停止的嫉恨。

……

宜味食府的总部设在S城标志性写字楼的高层,占了整整五层,可见财富。

林冠霆精神很差,没有去公司。

林宜第一天去公司报到是独自一人到的,直接进的运营部。

刚一踏入,就看到一群职员站在大门口,站成两排,恭恭敬敬朝她低头,“大小姐好,欢迎大小姐。”

林宜一眼扫过去,就轻易地发现有许多人脸上都透着敷衍,和她刚进新店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些人中,多的是人不服气她的空降。

想想也是,很多人一步步踩上来才坐个低位,而她只不过因为有了林家大小姐的光环,就能直接进运营部领导他们,自然不服气。

但,她会让人刮目相看。

有时,太重的光环是助力,也是强大的压力,就像她在新店里,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便引来众嘲。

“大家好,你们继续做事,不用管我。”林宜说着往前走去,眼尾扫到人群中一眼晃过立刻能忘记长相的何耀,指指他道,“帮我倒杯咖啡进来。”

“是,大小姐。”

何耀低头。

林宜穿过一张张写字桌往里走去,很容易就发现原先肖新露的办公室,一扇玻璃门上居然贴着一圈的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林太似的。

林宜摇头低笑一声,抬起脚推开挂着“运营部经理”牌子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里边地方很大,除了办公桌外还有衣柜、鞋柜、落地镜,屏风后更是摆了一张贵妃榻,哪像是办公室,更像是休息室。

肖新露可真会享受啊。

“叩叩。”

门被敲响,一身西装的何耀端着咖啡走进来,恭敬低头,“大小姐,你的咖啡泡好了。”

林宜在办公室前坐下,淡然一笑,问道,“来运营部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从林冠霆开口说离婚起,她就想到今天,因此早早先安排何耀进了公司,做她的眼睛。

何耀把咖啡放到她面前,开口道,“不怎么样,整个公司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看不顺眼你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大小姐突然空降,还直接做经理,运营部的都在等着看你笑话,整个部门最近工作全部懈怠很多,其中有两个应该是肖新露的忠心下属,在其中撺掇得最为厉害。”

“是吗?”

林宜并不意外这样的场面。

何耀见她一脸无谓,反倒有些替她着急,“大小姐,你新官上任,不如先凝聚公司人心,办个迎接宴如何?”

林宜摇摇头,“我就是请他们吃个十顿八顿的,他们也只会觉得我这种千金小姐钱多没处花,不会有多服气,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办点实事出来。”

她倒是淡定。

第111章 跳下悬崖(1)

何耀叹一口气,“实事哪有那么好做,肖新露留下的几个营销案全都有人在接手,有一定难度。”

“那最难度是哪个?”

“自然是江娆。”

何耀说道,“江娆现在是宜味食府的宣传人,一系列的策划可以说是我们今年投入最大的营销,但江娆和肖新露关系不错,自从肖新露离职后,她就开始拿着当初的合约坐地要价,称要么让肖新露回,要么涨价,要么罢拍,没有第四条路。”

江娆。

当初江娆得了应寒年的意思,把肖新露从乡下拉了回来,合约上是写明了,必须由肖新露主理整个合作期,现在江娆有恃无恐。

林宜坐在那里看着咖啡冒出来的热气几秒,道,“既然江娆是最难的,那我就用她作为我进公司的第一个成绩。”

肖新露到底在公司有了一定的人脉,她要是不打响第一炮,公司中一些看似稳定的框架就会越来越散。

闻言,何耀站在那里眉头都蹙紧了,“大小姐,江娆可不好搞。”

江娆是不好搞,可不是还有应寒年么?毕竟这也是他身上的一朵桃花,他会有办法。

又得去找这个冤家了。

想到应寒年,她就不是滋味。

让何耀出去后,林宜拨通应寒年的手机号码,铃声刚响起就被挂断了。

林宜愣住几秒,这才想起来和应寒年已经好几天没有过联系,最后一次还是他晚上爬了她的卧室,翌日一早就闹得不欢而散。

他还拍她的照片。

她当时语气很不好,所以这男人记上了?

该不会这几天他没找她,是记着仇在和她冷战吧?

她这些天忙着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林宜又拨电话过去,应寒年还是立刻挂断,她打十几个电话,他就在那边挂她十几个电话……

这小心眼。

林宜舔了舔唇,从通讯录中翻出姜祈星的号码,拨打过去。

姜祈星倒是接了,没什么语气起伏,“林大小姐。”

“应寒年呢?他很忙吗,我想见他一面。”林宜直截了当地开口,并不婉转。

姜祈星的声音还没响起,她就听到另一个冷冽的声音在电话里远远地传来,“你接她电话干什么?挂掉!”

随后,电话果然被挂了。

“……”

林宜无语凝噎。

他偷拍她照片还有道理了。

林宜正想把手机扔回一边,有信息发过来,她立刻看了一眼,是姜祈星发来的一串定位。

啧。

口是心非。

林宜连忙站起身离开。

……

姜祈星给的地址是S城赫赫有名的佘山,她寻着定位过去,却在山脚上绕来绕去,却找不到这个点。

应寒年是在故意耍她么?

林宜把车停在一旁,有些郁闷地下来,四周张望。

太阳照得热烈。

“哇,居然有人在玩蹦极耶,那设施不是有些老化,项目关闭不准人玩了吗?”

“那这人这么玩不是很危险,会不会死啊?”

“这有一百多米高呢,会死也不奇怪吧。”

林宜望过去,就见一群游客全部挤在湖边护栏上往外张望,她朝那边走过去,只见弯弯的湖水光荡漾,山间的空中一根蹦极绳晃来晃去,有人张开双手如展翅翱翔,由低到高,再猛地降下去,再一飞而起……

心脏不好的人看着这种极限项目都会受不了。

林宜看了一眼转身欲走,步子忽然停住。

极限运动。

应寒年最热爱的就是各种不要命的极限运动。

林宜看一眼手机上的定位,仰头望着绿茫茫一片的山顶,难道是在山顶定位的?

乘缆车到了山顶,绿树茂密,林宜踏着崎岖不平的台阶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才慢慢开阔起来。

已至悬崖。

周围的铁护栏拦住外面的风光,风很大,杂草丛生,翻新过的亭子里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

正是姜祈星。

林宜朝他走过去,姜祈星见到她,扑克脸皱起眉,“你又做什么惹寒哥不高兴了?”

这几天寒哥烦躁得厉害,脸一直阴着就没好过,在做事的时候,手段比以前更加残忍,不整死对家不罢休似的。

想来想去,最近能有这个本事左右寒哥的也就她了。

“……”

又?

她平时对应寒年还不够态度柔和,什么叫又?

林宜不和他辩驳,四下望着,只见周围是一些装备,再往外看去,悬崖上伸出一个三米跳台,凌空于上,在凛凛寒风中,这里就是蹦极的上面。

她问道,“他人呢?”

“难得林大小姐还想得到我应寒年,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一个阴阳怪气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林宜站在亭子边上,一转眸就见应寒年从不远处走过来,一身运动装扮,修长帅气,随意慵懒,五官深邃凌厉,只是那双斜过来的眼却冷若寒霜,跟刀锋子似的。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着,这才发现刚刚在山间湖上飞跃蹦极的就是应寒年。

果然是个不怕死的。

林宜看着他越走越近,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给你的。”

是一瓶男士香水,味道十分清冽优雅。

应寒年靠近过去,低眸一瞥,不屑一顾,“每次得罪我就送礼,林大小姐是觉得我应寒年买不起么?”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这款香水特别适合你。”

林宜微笑着说道,被他嫌弃,手僵在半空也没什么尴尬。

她真是越来越适应应寒年的小心眼了。

应寒年并不理她,从姜祈星手中接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在一旁坐下来,背靠着漆红的柱子,抬起两条腿搭在旁边的靠背上,整个人透着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他径自喝着水,连个眼神都不丢给他。

林宜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走,就这么怡然自得地等着他。

明明亭子四周透风,可气氛却压抑得似山雨欲来,姜祈星默默地退后几步,退到能自由呼吸的地带。

两人都沉默着。

林宜望着天边,佘山是个景点,但真论起风景却不如应寒年住的那座山好,那边的风景更有着一种危险的极致美丽。

应寒年把一瓶水都灌了下去,见她还是闲闲淡淡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笑一声,“林大小姐跑这来看风景了?”

终于询问她的来意。

第112章 跳下悬崖(2)

林宜也不婉转,直接道明来意,“江娆和我们宜味食府最近有合作,但她现在想坐地起价,你们是熟人,能不能出面帮忙解决一下?”

他应寒年肯开口问,就是有意准备帮她。

她的语气很淡,可偏偏应寒年的脸色沉了下来,“熟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熟了?哦……我忘了,我在林大小姐的眼里脏得厉害,和哪个女人都有着一腿呢。”

说到最后,剩一派嘲讽。

林宜看着他眼中的讽刺,细眉微蹙,“应寒年,我们的谈话能不能好好的?”

用得着这么怪里怪气么。

“我哪句话不好了?”应寒年目光冰凉地扫她一眼,“想让我在和江娆上床的时候,叫她别狮子大开口,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

林宜哑然,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清楚明了地说出来……就透着恶心。

应寒年扔了手中的瓶子,猛地站起来,直直地立到她面前,低眸阴鸷地盯着她,“林宜,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和什么女人都上床的男人,是不是?”

是啊。

林宜能感觉他此刻的不悦,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在我眼里,你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确切的说,是他脑子九转十八弯,计谋层出不穷,手段又毒,听说昨天又有一家大公司因为他而倒闭,不少人为此失业。

但这也是无数人想求请他的原因,也是她不敢轻易得罪他的原因。

她觉得她说得已经够温柔动听了,不料应寒年的脸色变得更差,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像跟她有仇似的,厉声吼道,“所以你现在就是希望我这个有能力的男人,去睡另一个女人来抬高你在林家的地位?”

“……”

“林宜你他妈手段够高啊!我都想写个服字给你了!”

山顶寒风逼人。

天边涌现黑压压的乌云。

姜祈星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很少看到寒哥发这么大的脾气。

风吹乱了林宜的发,一缕迷住她的眼睛,她对上眼前男人的视线,有许多的不解。

就因为她说了一句他脏,他就和她发这么大的火?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和江娆说一声而已,要是你不愿意,当我打扰了,再见。”林宜淡淡地说完,转身便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应寒年站在那里,胸口跟被狠狠地刺了把匕首似的,锋刃堵在里边,鲜血都无法畅快地流出来。

他倏地伸长手,一把将她拉回来,冷声道,“祈星,给她上装备。”

装备?

“你想干什么?”林宜发现自己被应寒年困在怀里,挣都挣不开,不禁有些发怵,“应寒年,你放开我。”

这男人今天抽什么风。

应寒年一把抱起她往悬崖跳台的方向走去,姜祈星走上前来,就开始在她的腿上绑上蹦极安全装备。

他们要逼她蹦极?

这设施都老化了!

林宜震惊地蹬着双腿,应寒年却强迫地搂起她,困住她整个人,任由姜祈星在她的腿上绑好该绑的,并将钩子挂了上去。

姜祈星检查一遍后退到一旁。

“应寒年!”林宜死命挣扎,已经维持不了好脸色。

“想让我为你办事嘛,跳下去,我就帮你搞定江娆。”应寒年一把攥着她来到悬崖跳台,指着下面的湖水说道。

山顶的风吹来透着寒意。

林宜被逼得站在跳台边缘,一低眸就望见底下遥遥湖水,似一面倒扣的镜子,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想离开,却腿软地往应寒年身上靠去,脸色惨白。

“恐高啊?”应寒年邪笑一声,“那就更有意思了。”

林宜靠在他的怀中,呼吸因惧怕而变重,她拼命强迫自己头脑清醒一些,“你到底在和我发什么脾气,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他们之间一向都是这样,他需要她在他的床上,她需要他的脑子和手段,现在不过是让他找下江娆而已,举手之劳,他居然要她从山顶跳下去。

不合理么?

是挺不合理的。

应寒年低笑着,长臂从后搂上她的胸前,修长的五指握紧她的肩膀,缓缓低下头,薄唇附上她的耳,眼中是一片暗沉天空,嗓音喑哑,字字仿佛是咬碎了一样从喉咙中发出,“要是我说我爱上你了,是不是就很合理?”

风肆虐袭来。

林宜背靠着他的胸膛,闻言,脑袋里一片空白。

“林宜,我,应寒年,爱上你了!”

像是怕她没听清似的,应寒年一字一顿地重复,压着凌厉。

林宜回过神来,眉头都蹙紧了,“应寒年,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都把她逼到这上面来了,居然还在胡言乱语,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和她玩这一套?

听着她的话,应寒年笑起来,笑得尤其放肆,眼中却全是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是,都是假话,你可真厉害,我骗了那么多人,却骗不到你。”应寒年笑着道。

说完,他便松手放开她,人往后退去,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身后是山顶极致风光。

林宜站在跳台上,腿都在发颤,动都不敢动,一双眸看向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和魔鬼差别无几,“应寒年,你太过份了!”

风吹乱了她的发,眼中浮出恨意。

应寒年笑,“我能有你过份?”

捅刀子都捅他心口上来了。

林宜不敢去看下面的风景,她现在只稍动一动就会摔下百米高的悬崖。

“不跳是吗?”应寒年站在那里,漆黑的眼威胁地盯着她,“也对,林大小姐现在翅膀硬了,把继母赶出家门,换得一个太平,确实是不需要我了。”

“……”

“不过你猜,要是我插手,你的太平能维持多久?”应寒年挑眉。

林宜站在那里,身后是越来越黑的天空,乌云大片大片地涌来,因为恐高,她站都站不直,弯着背,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呼吸颤抖,面如纸色,眼中的痛恨越来越浓。

“应寒年,你别再妄想威胁我,林家真要垮在你手里,我死也拉上你垫背!”

又来这一招。

每次威胁都拿她最想守护的家做筹码,他真以为她管理新店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他就可以压着她一辈子?

第113章 跳下悬崖(3)

“好啊。”应寒年站在她的不远处,如恶魔再生,英俊的脸上毫无惧意,“我应寒年孑然一身,死了都没人理,你林大小姐家族兴旺,一大堆亲人捧着你哄着你,能和你同归于尽,怎么算都是我占了便宜。”

“你——”

林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应寒年像疯子一样,狠辣决绝,已经不是她那些手段能应付下来的,她不懂,实在是不懂。

见她说不出话来,应寒年瞥一眼悬崖下方,“如何,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宜站在凛凛风中,只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恐惧、痛恨全部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绞碎了她。

她知道,应寒年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她嘲弄地笑了,“应寒年,是不是今天你一定要逼我跳下去才甘心?”

“……”

应寒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好,我今天跳下去,也不用你再帮我任何忙,我只要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林宜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而后,也不看应寒年什么脸色,转过身面向黑压压的天空,张开双臂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应寒年站在原地,随着她这一跳,脸色都凝固了,眼中露出震惊。

真他妈跳了?

她不是最惜命的么。

突然有雨点砸到他的身上,应寒年抬头,就见乌沉沉的天空降下大雨,疯狂下落,袭卷山群。

“靠!”

应寒年咒骂一声,转身就走,见姜祈星错愕地望着林宜跳下的方向,低吼出声,“还看什么,下去接她!”

……

林宜跃下悬崖跳台,整个人往下降去,风在耳边狂肆,无数的雨落下来。

山石嶙峋、雨势磅礴。

整个庞大的世界里,她只不过是脆弱的一个小点,随着别人的绳子上上下下、起起伏伏,随时死去也不过一滩血迹。

那一瞬间,林宜感觉自己又死了一遍。

生命仿佛再一次到了极限边缘,心脏在狂风大雨中起起落落。

弹力突然将下坠的她拉起,在空中飘荡。

她睁开双眼,望着漫天大雨,有许许多多的画面在眼前飘过,林家的垮台、舒天逸的背叛、肖新露的狠毒、爸爸的去世、她中毒死在应寒年的床上……

一幕幕,全部重演。

够了。

真的够了!

她绝不会再死一遍,她要活着,要比任何人都好好地活着!

只要她活着,谁也挡不了她的路,神挡杀神,魔阻诛魔,应寒年也休想!

“啊——”

林宜放开怀歇斯底里地大叫出来,将憋了一世的怨恨痛苦全部在山谷间喊了出去,碎在茫茫雨中。

雨水迷住她的眼睛。

山谷间,大雨放肆,湖面上被溅得到处是涟渏,没有平息的迹象。

几个弹力来回,她跟着跃起降下,仿佛在死亡的边缘上试探了一遍又一遍。

绑在身上的绳子渐渐没了弹力,她倒挂着绳上,呐喊用光她的力气,此刻直挺挺的她像一具尸体般在雨中轻缓,找不回魂魄……

绳子被慢慢放下。

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人被放了下去,一只温热的大掌抹去她脸上的雨水。

林宜睁开一双充血的眼睛,入目是应寒年漆黑的双眸和紧蹙的眉宇。

两人正在小船上,应寒年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拿起一旁的风衣展开盖到她身上,牢牢地抱紧她,不悦地斥道,“大小姐,我让你跳你就跳,你看看天气行不行,这种天能蹦极吗?”

他又不是真让她跳,她就不会态度软化点,说几句软话?

林宜不想理他,闭上眼转过身去。

应寒年就是个变态。

见她这样,应寒年也察觉到自己过份了,更加搂紧她,低声道,“好了好了,不管有什么都翻篇了,我带你回去。”

湖面上的雨越来越大。

应寒年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以背替她挡雨。

……

应寒年将林宜带回半山别墅。

一路上,林宜都因为蹦极的后遗症而昏昏沉沉着,双目充血,脸色惨白,身体则冷得瑟瑟发抖,不管车内温度高,还是应寒年抱得更紧,她都抖得厉害。

一进别墅,应寒年刚将林宜抱进浴室,林宜就“砰”地关了门,将他关在门外。

应寒年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满脸水气,眼中掠过一抹尴尬。

大小姐这回气得不轻。

他转身,就见姜祈星站在一旁,见他看过来,姜祈星立刻转身,假装没看到他被拒之门外的画面。

应寒年抓了抓湿发,道,“你去煮碗姜汤。”

“是。”

姜祈星忙要往外撤,又被应寒年叫住。

“算了,你不懂选生姜的哪一部分入锅,我去。”他比姜祈星多懂一些医理。

说着,应寒年就往外走去,姜祈星见状皱起眉,“寒哥,你也淋雨了,你先冲个澡吧,会舒服一些。”

“无所谓了,我们这种人还在乎一点雨?大小姐身娇肉贵的,呆会冻个感冒又要冲我发狠。”

应寒年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嘲弄,大步离开。

姜祈星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拧成一个“川”字。

寒哥……放在林宜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了。

他并不讨厌林宜,可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林宜在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上一件应寒年的白色衬衫,衣角及臀,穿在她身上像件裙子似的,双腿笔直细长,白皙若玉。

她拿毛巾擦头发,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心里全是冰冷。

林宜走出浴室,进了卧室,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凉,她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拿起一旁的手机给安阑拨打电话。

还没拨通,手机便被人夺走。

她抬眸冷冷地看过去,应寒年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裤,头发还湿着,手上端着一只碗在床边坐下来,黑眸深邃地盯着她,“想叫人来接你?不准,今天在我这睡。”

“……”

林宜靠在床头,偏过脸去,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你这脾气大的……”应寒年被她发火的模样逗笑了,把手机放到一旁,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我煮了姜汤,你喝一点,预防感冒。”

可笑。

逼着她跳悬崖,这会又来献殷勤,这男人怕是脑子有个天坑。

第114章 我怕你越陷越深(1)

林宜冷着脸仍是不看他。

应寒年见她这样,面色沉了沉,今天这事本就是她先惹他的,他吓吓她怎么了?谁让她专往他心窝子上捅刀来着?

那天早上从她卧室离开,一通电话闹得不快,这几天他等着她给自己打电话道个歉,结果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找上门来了,却是要他替她去搞定另一个女人。

他能不发脾气?

正欲和她说个清楚,视线又落在她身上的男式衬衫上,她的头落在肩上,细颈的曲线延入竖领,仿佛在无声地诱惑着什么。

应寒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衬衫会被一个女人穿和如此有风情,胸口有什么一下子软下来。

他搅着姜汤,嗓音低沉地哄着她,“是,我今天是有点过份,明知道你恐高,还逼你蹦极,下次不玩这么大了。”

“……”

林宜依然沉默。

没有下次了。

她不会给他“下次”的机会。

“团团?”应寒年去拉她的手。

林宜立刻挣开,应寒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再看碗中热气越来越少的姜汤,沉声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完,应寒年低下头含了一口姜汤,将碗放到一旁,便侧身朝林宜侵去,捏住她的下巴就去堵她的唇,试图把姜汤送进去。

她的唇上冰冰凉凉,让他好一阵心疼。

林宜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吃惊地睁开眼,拼命地去推他,她越是推,应寒年越是欺得更加待劲,本来是喂姜汤,却演变得走了样。

温热的红糖汁在两人的唇角渗下来,缓缓缓下。

应寒年不管不顾地吻住她,放肆品尝,舌尖挑开她的唇后便任意妄为。

几天没碰过她,这接吻的滋味他都快忘了。

他的呼吸变沉,手已经探到她身前开始解衬衫扣子,这衬衫原本就是他的,动作完全是熟门熟路……

“唔——”林宜痛恨地按住衣服,下狠劲一咬,应寒年疼得倒吸气一声,她趁机使出全力推开他,恨恨地瞪他,“应寒年,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应寒年伸手摸了摸唇,摸到一点血色,他抬眼,睫毛极长极密,一双眼漆黑得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觉得我是在和你闹么?”

花花世道,他要玩的话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用得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林宜坐在床上,冷冷地开口,“闹成这样,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好聚好散吧。”

说完,她掀开被子就下床,就是雨下得再大,她今天也得离了这里。

下床刚迈出一步,应寒年冷血无情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你今天敢走出这里一步,我明天就对宜味食府动手,接下来我什么都不做,就盯着你们林家。”

林宜气得喉咙冲出一抹血腥味,回眸瞪向他,“卑鄙!”

应寒年仍然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她的腕,盯着地板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卑鄙残忍的名声早就传遍整个S城了,还用你提醒?”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宜怒意蓄满,“我林宜不是由着你耍弄的人,你玩大了我也不惧……”

“我想和你在一起!”

应寒年猛地抬眸,黑眸灼灼地盯着她,面容严肃凌然,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字字干脆霸道。

窗外,大雨仿佛一下子安静了。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想和她在一起?他们不是在一起么?

知道她在想什么,应寒年站起来,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在山顶上,我和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山顶上……

林宜恍惚了下。

“你到底在和我发什么脾气,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要是我说我爱上你了,是不是就很合理?”

“林宜,我,应寒年,爱上你了!”

“……”

所以,她说他脏,他生气,她要他去找江娆,他也生气。

林宜身体一寸一寸变得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色阴晦不明的男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应寒年反问。

林宜哑然,站在他面前半晌,才说出四个字,“我不爱你。”

这得讲清楚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勒疼,应寒年盯着她,眼中愈发深邃暗沉,手上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她的手腕给握断成两截……

她还真是会刺人心窝。

林宜想反抗,精神一阵恍惚,眼前一黑,人软软地倒了下来。

应寒年一怔,连忙拦腰抱住她,手摸上她的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果然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淋点雨而已,发烧来得这么快。

应寒年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要去找医药箱,就见姜祈星直直地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

大雨来袭时,山中的景象总是显得格外危险,可雨点重重砸在嫩绿新叶上时,那画面又美得令人心叹。

两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应寒年咬着一根烟,低头点火,尼古丁的味道在鼻尖散开来,他拿下烟,吐出烟圈,嗓音透着低沉,“都听到了?”

外面的雨连绵不绝。

姜祈星站在他的身侧,点了点头,一向面无表情的人此刻眉头皱得死紧,“寒哥,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但你别忘了你还有大事未成,女人玩玩也就罢了,动这种念想,她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变得阴晦不明,寥寥烟气撩过他的眼。

半晌,他沉沉地开口,“我有分寸,你别管。”

“寒哥,我怕你越陷越深。”

当初他也以为寒哥只是没玩过千金小姐,才对林宜感兴趣,可自从林家寿宴,寒哥差点为她因私忘公以后,他就察觉到苗头越来越不对了。

应寒年转眸,见姜祈星一脸凝重,低笑一声,道,“还没到我们办大事的时候,再说,我也不是想着什么天长地久,看上了,能处一段时间就处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

他应寒年的语气轻松。

第115章 我怕你越陷越深(2)

“……”

姜祈星沉默了,望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大雨。

真的不是大事么?等到该断的时候,真能说断就断?

罢了,寒哥脑子聪明,说什么就是什么,应该只是自己太紧张了。

……

林宜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卧室的灯光特别冷,她看着周围的陈设,脑袋有些沉甸甸的。

好累。

她闭上眼休息,感觉到头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个退热贴。

渴。

林宜挣扎着坐起来,想去倒水,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眸,就见应寒年穿着睡衣、戴着黑框眼镜从外面匆匆而进。

见她醒来,应寒年的脸色温和许多,“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看到他,林宜就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眸光闪了几下,浑身不自在。

应寒年居然说爱上她了。

可怕。

太可怕。

恐怖片都没这么演的。

应寒年走上前来,用手背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又抓起她的手摸脉,嗓音低沉磁性,“烧退了,要不要喝水?”

他揭下她额头上的退热贴。

林宜不想理他,但喉咙干得快要着火,她只能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有反应,应寒年勾唇,留下一句“等着”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应寒年返回,手上除了一杯温水,还抱着一堆文件夹。

他将杯子递给她,“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我在房间里做,正好陪你。”

“……”

她不需要他陪伴好么。

林宜暗暗想着,伸手接过杯子喝水,温热的水灌进喉咙,一下熨平干燥,舒服得她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她有些疲惫地靠到床头,只见应寒年也没和她说什么,抱着文件在角落的沙发上坐起来,跷起一腿,将文件摆在膝盖上打开,一页页翻着,黑框眼镜架上在他的鼻梁上,让他凌厉的外貌多了一些斯文气。

林宜正想着,那边应寒年边看文件边拿起一盒烟,习惯地抽出一根烟抿在唇间,点火深吸,抽烟拿烟的动作熟稔流畅,如行云流水。

好吧,那点斯文气没了,只剩败类。

睡到半夜,林宜暂时没什么睡意,于是拿起一旁的手机,幸好这手机是放在包里的,没跟着她一起跳下悬崖跳台,不然这会都废了。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

最新是安阑的信息,在1分钟之前,安阑很着急,说不知道她是不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自己找了理由骗过林先生,但天亮再看不到她就要报警了。

她不过一天不见人影而已,就让大家这么担心。

林宜有些愧疚,给安阑回复信息,指尖敲着字,忽然想到今天在山顶上,应寒年说他孑然一身,死了都没人理……

她不由得朝沙发上的男人看过去,他正专注地翻阅文件,烟雾萦绕,镜片后的一双眼深得令人琢磨不透。

这个男人有着一身的放荡不羁,也有着一身的孤独。

对应寒年的心思,林宜向来很简单,索取自己要的,付出对方要的代价。

但现在应寒年动了那样的心思,有些东西就不免变得复杂。

有烟气缓缓飘过来,林宜喉咙发痒,捂鼻咳起来,“咳咳。”

烧是退了,但看来一场感冒是怎么都跑不掉的。

听到声音,应寒年抬眸睨她一眼,迅速将烟灭在烟灰缸中,末了,又站起来将烟灰缸拿到外面。

“……”

林宜怔在那里,手牢牢地抓紧手机。

应寒年进房后又将窗户打开,抓起一个文件夹驱散室内的烟味,直到一点烟气都看不到。

林宜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动作,淡漠地开口,“不管你做什么,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你回应。”

她不会给他任何这方面虚假的期待。

闻言,应寒年低眸睨向她,薄唇勾起,“终于舍得开口了?”

“……”

林宜默。

应寒年将文件放到一旁,在床边坐下,大掌按在床上,身躯倾向她,一双漆黑的眼里有着灼烧般的火光,“现在给不了,不代表以后,我应寒年要是连个女人的心都拿不到,可以一头撞死了。”

“……”

他还真够自负的。

应寒年抬起手拨了拨她额角的发,低沉地道,“行了,之前的事都算了,你也别再提什么好聚好散的话。”

他听这话都想掐死她。

“……”

林宜沉默,没有说话,双眼清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人还算冷静。

闹到这一步,想好好地散了恐怕是不可能,只能慢慢来。

这么想着,林宜也没有继续别扭,面无表情地点头。

应寒年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愧是我的团团,真乖。”

“……”

林宜默默地躺下来,拉过被子休息。

“我不办公了,陪你。”应寒年跟着钻进被子,一把将瘦弱的她锢进怀里,手掌下是他的衬衫,带着她的温度,这种触感让他的眼一下子深了,“团团,你穿我衬衫的样子真够勾人的。”

林宜心中警铃大作,身体都绷紧了,他不会是要……

“放心,你不舒服,我不碰你,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做得你下不了床。”应寒年在她白皙的细颈上亲吻,语气温柔得溺人,“睡吧。”

“……”

不要脸。

无耻。

下流。

林宜用了自己生凭所学的骂人词汇在心里发泄一通,最后在他的怀中昏昏睡去。

……

翌日早晨,雨淅淅沥沥地终于停了,门窗一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风中带着草木的清香气,闻得人神清气爽。

“咳。”

林宜喉咙发痒发涩,起身洗漱一通后,换回自己已经晾干的衣服,拿起包往楼下走去。

楼梯口,姜祈星正站在那里。

“林小姐,寒哥在等你吃早饭。”

“不了,我先走了。”

林宜淡淡地道,声音有些沙,刚走出几步,姜祈星就伸出手拦在她面前。

他还真是做狗腿做得很尽责。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应寒年坐在欧式大理石餐桌前,单手抵着头,唇角勾笑,一双漆黑的眼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身体深处似的,令人浑身不自在。

第116章 交际花江娆(1)

“五点起床给你买的早餐,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差不多把整个S城逛遍了,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

林宜低眸看去,满满一桌的早餐。

牛奶、豆浆各有一杯,冒着热气。

笼屉中的小笼包、水晶包、蒸饼、奶黄包全都齐聚,一小只一小只地躺在里边,有着勾人垂涎的色泽。

油条摆在纸包里,包成一束鲜花的模样,极尽噱头。

连豆腐脑都端出来两份,一份白嫩嫩的豆腐脑上落着红豆沙,颜色分明,是甜口味;另一份则是有虾米、有香菜浸在酱色汤汁中,豆腐脑被切成一片片的,色白嫩滑,是咸口味。

看这些包装的店名,显然不是出自一家,他确实是要跑多家店才能凑齐这么一桌丰富的早餐。

这男人在讨好她。

林宜站在那里,拎着包的手紧了紧,淡淡地开口,“我不饿,先走了。”

“你要搞定江娆并不难,不过你是找错人了。”

应寒年忽然开口。

“……”

林宜的步子顿了顿,下一秒,她回头就在应寒年对面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晶虾包放进嘴里,虾仁很鲜嫩,配上里的汤汁包裹,格外鲜美。

面对她的果断掉头,应寒年一点都不意外,唇角的弧度变得更深。

越来越是做生意的材料了,能对自己有利的怎么都不放过。

应寒年推过两盏醋碟到她面前,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葱,所以备了两碟。”

一碟纯醋,一碟加了葱末添香。

林宜蘸了纯醋,应寒年了然,“原来我的小团团不喜欢吃葱啊。”

“……”

林宜咬包子的牙被酸得快倒了。

他怎么每次叫她小团团都能叫得她毛骨悚然。

她抬眸看向他,示意他把江娆的话题说下去,应寒年一边给她夹了个小巧的蟹黄包,一边扬声,“祈星。”

姜祈星从外面走进来,低头,“寒哥,有什么吩咐?”

“去找下凌子堂,让他点一下江娆,要江娆乖乖替宜味食府做事,贪钱贪到我女人头上,她不要命了!”应寒年话是对着姜祈星说,眼睛却一直定定地盯着林宜,生怕少看一秒。

“知道了,寒哥。”

姜祈星点头,转身离开。

凌子堂?

林宜怔了下,只听应寒年道,“你还记得和我赛车的凌少么?就是输给我的那个。”

赛车?就是那晚拿女朋友和应寒年对赌的凌少?差点把人撞死的那个。

林宜点点头,应寒年将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江娆听他的。”

“听他的,他们什么关系?”

闻言,应寒年不屑地嗤笑一声,“江娆那个女人看着精明,在名利场游刃有余,其实蠢得要死,看男人的眼光和你有得一拼。”

“……”

林宜莫名就被怼了一通,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舒天逸,眉头蹙了蹙。

撇开别的,这话的意思是凌子堂除了有女朋友,还和江娆纠缠不清?

果然,围绕着应寒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她端起杯子喝牛奶,若有所思。

她决定亲自去找江娆一趟。

……

今天是江娆拍摄某支护肤品广告的日子,林宜找了关系进入摄影棚。

摄影棚中有些闷热,味道很不好闻,助理们推着衣架到处走着,场地负责人拿着话筒到处喊着,拼命地将人全部聚起来。

进到里边,只见光打得十分刺眼,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明星坐在白色瑜珈球上,在风机的吹动下,对着镜头熟练地摆弄造型,画面很美。

江娆一袭白色V领长裙,化的欧式妆,大红唇,艳丽却不艳俗,气场不错地稳坐C位。

林宜走到摄影师身后看着,安阑跟在她身后,“小宜,这个江娆很不给你面子,几次约她都推拒见面,看意思是非要加价不可。”

“不急,看看再说。”

林宜轻声道。

“OK,准备下一组。”摄影师抬起手喊停。

强灯下的几个女星瞬间变了脸色,一个化妆化得妖艳的明星一把将江娆推开,冷眼看着她,“江娆,别以为你爬了王总的床这C位就坐得稳,我告诉你,你的名声在行内早就臭透了,这下坡路你迟早要走的。”

江娆被推得差点摔下瑜珈球,好在旁边的助理急忙搭了一把手。

江娆站稳身体,低眸优雅整理着身上的裙子,道,“我的下坡路什么时候走不知道,但有我在,你肯定是坐不到C位的。”

“你……爬床精,有你好看的一天!”

那女星气得脸都扭曲了,转身就走。

江娆冷笑一声,转眸见林宜站在不远处,长T热裤,腰细腿长,年轻漂亮,满满的朝气,怎么穿都好看,气质更甚在场的明星。

林宜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一点要来寻衅为难的意思,冲她浅浅一笑。

江娆的眼波流转,笑了笑,冲她点点头便往化妆室的方向去了,竟是一点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安阑看了直皱眉,在林宜身边道,“小宜,她也太目中无人了,你何必亲自跑这一趟,不如给她点教训,反正她黑料那么多,随便摆两件上新闻,她就得烦好一阵。”

“她黑料很多么?”

林宜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这个江娆在娱乐圈是朵出了名的交际花,只要能攀得上的关系她都不惜以美色诱人,还很贪,和合作方坐地起价是常有的事,不过是观众缘还不错。”安阑说道,“小宜,你需要在公司里展现实力,不如这个江娆交给我来想办法?”

安阑还不知道,应寒年已经出手帮她解决这件事了。

只不过,她听着江娆的事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来看一眼。

这个江娆,是敌,是友,她想看看再定义。

她们这边正说着,那边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地喊道,“快快快,江娆和个富家公子打起来了,快去看啊。”

所有人都放下工作,八卦地奔过去,“怎么打起来的?”

“听说那富家公子跟俩女人厮混的时候,不小心给江娆发了视频,结果江娆是看了全程的直播啊,受不了就大吵起来。”

第117章 交际花江娆(2)

“得了吧,江娆自己就和不少大老板苟且,还嫌富家公子乱来?”

一群人全跑出去了。

富家公子,应该就是那个凌子堂凌少。

林宜坐在那里,眼中掠过一抹深意,站起来跟着人群走去。

化妆室门口已经挤满看戏的人,一个个窃窃私语,还有人偷笑着。

安阑挤开面前的人群,让林宜能进去看得更真切一些。

满是灯光的化妆室里一片狼籍,无数的化妆品砸了一地,颜色乱七八糟,江娆蹲在地上哭花了妆,抱着膝盖低低地抽咽着,哪还有刚才镜头的光鲜亮丽、一身骄傲。

而凌子堂站在一旁,满脸难堪和不悦,身上的衣服被人扯过有些狼狈,隐约还能看到衬衫上的吻痕,颜色和江娆唇上的口红不一致。

“好了好了,不闹了,起来。”凌子堂伸手去扶江娆,想息事宁人。

江娆甩开他的手,无声地流着泪。

凌子堂站在那里更加难堪,再见外面挤满了人,走也走不掉,听着他们的嘲笑声,他的脸终于挂不住了,索性一把将江娆推到地上,恶狠狠地道,“江娆,你少他妈装模作样的,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肯要你就不错了!”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

林宜站在那里,目光冷下来,是好东西的男人实在太少。

听到凌子堂的话,蹲在地上的江娆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向他,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错了吗?”凌子堂看一眼外面的人,维持自己的形象,指着她斥骂道,“说好听了你是交际花,说难听点你就是做鸡的,我可是凌家的少爷,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天长地久,我在外面睡多少女人你都管不着!”

“凌子堂,你有没有良心!”

江娆站起来震惊地瞪向他,一脸泪痕,唇在颤抖,“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说凌家中空了,没有我到处赚钱你凌家少爷的形象早就垮了!”

“你胡说什么!”

被当场拆穿,凌子堂恼羞成怒,一巴掌狠狠地甩到她脸上。

“啪!”

江娆当下被甩得撞到一旁的化妆台上,又洒一地的化妆品,她转过身来,嘴角全是血,一双眼又惊又怒地瞪着深爱的男人,“凌子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贱女人,我是凌家堂堂正正的少爷,要靠你一个女人养?笑话!我告诉你,我今天就甩了你!”

“……”

江娆捂上自己的脸,人抖得不像话,眼泪不断落下。

在镜头前风情万种的一个人,此刻只剩可怜。

可凌子堂似乎还嫌不够似的,转头冲着门口围观的众人,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这女人跟不少大老板都有关系,只要能赚钱,不管多老多丑的她都上。”

江娆在圈内的风声并不好,以至于到了这地步,围观的人紧紧是围观,更甚者还偷笑着说活该、报应。

一群人看着她的笑话,却无人帮忙。

江娆似乎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深爱入骨的男人会当众这么说她,连反驳都忘了,就那样站着,任由嘴角的血一直往下淌,眼眶盛泪。

见状,凌子堂越说越待劲,更走去扯她的衣服,“来来来,让大家看看你身上有多少男人的印迹!”

“凌子堂!”

江娆歇斯底里地去推他,身上的衣服被扯得更开,春光乍泄,眼中全是死灰。

“看看,你们都看看,呸。”凌子堂啐了一声,又抹抹嘴唇贱笑道,“不过她也是凭本事赚钱,要知道这女人在床上骚得很,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让她学狗,她就光着身子跪地上学狗叫,把两条腿打开了给我……”

林宜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到现在,忽然抬起眼,从包里取出小型的电击棒走进化妆室里,打开开关,平静地朝凌子堂身上电去。

重生以后,林宜的防备心很重,因此打造了一套厉害的防身工具,这种电击棒小小巧巧,不占包,但电力却很强劲,电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

凌子堂尖叫起来,想退,林宜冷着脸将电击棒往他身上用力,一点力都没留。

门外一片惊愕的喧哗声。

江娆也没想到林宜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间怔在那里。

凌子堂被电得浑身发颤,眼神惊恐地盯着林宜,毫无招架之力,在电击声,他抖了几下,直接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像条死狗一样。

林宜不屑地睨他一眼,而后将电击棒关掉,镇定地放回包里,又拿起一旁椅背上放着的风衣展开,直接套到江娆的身上,盖住她身上的裸露。

江娆贴着假睫毛的眼狠狠地颤动,满身狼狈地抓紧身上的衣服,呆呆地看着眼前从容处事的女孩。

“小宜……”

安阑走进来,担忧地看着她。

林宜冷淡地扫一眼外面围观的人,道,“安姨,去把外面的人聚集一下,江娆和宜味食府还有合作关系,我不希望有她的负面谣言流传出去。”

“好,那他……”安阑看向地上被电晕过去的凌子堂,“他可是凌家的少爷,结了这个仇,对你不好。”

闻言,林宜笑了笑,“这种只知道玩女人的人渣,来几个我都没什么好怕的。”

“是,那我先出去。”

安阑明白林宜现在做事有分寸,便不再问什么,转身赶着围观的人离开,将化妆室的门关上。

里边只剩下两个活人和一个半活的人。

江娆看看林宜,又走到凌子堂身边,低眸观察着他略显难看的脸色,眼中涌出许许多多的情绪,复杂极了。

“还舍不得?”

林宜淡淡地问道。

江娆没有回答,抬眸看向她,不解地问道,“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让我继续给林家做事,不要乱开价,你不是应该帮他安抚住我才对吗?”

反正她已经被凌子堂骗了这么多年,只要他多说些好话,她还能接着上当的。

“是啊。”林宜神色未变,平静地看着她,“所以希望江小姐不要让我做亏本生意。”

第118章 交际花江娆(3)

说完,林宜转身便走。

“你不和我谈合约的事?”

江娆叫住她,林宜帮她打了凌子堂,又让身边的人去扼住流言,等于是在向她施恩,结果什么都不说就走?

林宜回头,有些奇怪地道,“你遇了这种事不需要休息?”

“……”

江娆哑然。

林宜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坦坦然然,见不到半分算计和刻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用思考的事情。

江娆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这个林家大小姐……真的很特别。

江娆低眸,再度看向地上的男人,眼中一片嘲弄。

原来她在她爱了几年的男人眼里,不过是个做鸡的,呵,真好笑呵。

……

林老夫人的寿宴风波之后,便是林冠霆夫妻离婚的大新闻,这两件事在S城中引起巨大的风波,还有人特地跑到宜味食府听闲话,反而使城中的餐厅销售业绩再创新高。

这大约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因祸得福。

林冠霆缓了一阵后终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这天,是宜味食府的例会,各大部门齐聚大会议室中。

林宜是初入公司,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引来无数的目光,看好戏的居了大部分,她假装都看不见,怡然自得。

与此处不远的私人会所某包厢中,窗帘紧闭,盆栽陷入暗色中,看不出叶子原本的颜色。

酒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舒天逸在杯子里倒上满满一杯的白兰地,幽暗的光线让他脸上密密麻麻的烫点没那么明显。

可不明显不代表没有。

他最近郁闷得不行,最开始被烫了,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挂在酒店高楼一晚上,吓得他魂都没了。

结果找凶手还找不到。

好不容易从医院里出来,林宜愿意和他偷偷在一起,结果这几晚去找她,她每次都在烧菜,他不是被逼着打下手做一堆杂活,就是凌晨四点去给街上的环卫工作送饭,再不然就是又被她的厨艺不精给波及到,这手上的油点子不断出新。

这哪是在谈恋爱,分明就是在受虐!

想想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从慈善晚宴之后,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一路受伤一路倒霉,睡不好还一直受伤,跟撞了鬼似的。

“砰。”

舒天逸气得将酒杯狠狠地拍在酒柜上。

一袭长裙的肖新露走过来,拿起一杯红酒就灌了下去,眉眼之间透着紧张,“你说,今天的会议能如我们所料么?”

舒天逸没什么好眼色地看她一眼,“能不能你都被林家扫地出门了,想再恢复往日风光有难度着呢。”

这个肖新露还常说他蠢,看看她做的都是什么事,居然被林冠霆赶出了家门,否则他进林家还能有个助力。

现在好了,他们全在林家的边缘线之下,她被下堂,而他呢,因为林冠霆不喜,林宜只肯和他偷偷摸摸的,坚决不准曝光。

不曝光那对他有什么用,他要做的是林家名言顺的女婿!

闻言,肖新露看向满脸麻子似的舒天逸,嗤笑一声,“舒天逸,你少幸灾乐祸的,今天会议上林宜要是不能被拉下来,由着她越坐越大,让安阑培养得她眼界越来越高,你以为她还能看得上你?想想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就是再不济的女孩子选择他还得多考虑考虑。

听到这话,舒天逸的脸沉下来,“肖新露,你心情不好别拿我撒气。”

“我说错了么?”

肖新露反问。

“……”

舒天逸说不出来。

的确,这是实话,林宜现在说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在努力,可难保林宜站得高,眼界高,他就骗不到她了。

这么想着,舒天逸喝了一口酒,烈得他五官都皱成一团,“今天的会议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些天和林宜在一起,她还在愁一个策划案都没有进展,都不知道在例会上报告什么。”

“真的?她亲口说的?”

“废话,她烦得拿锅铲砸我身上,你说真的假的?”想到这,舒天逸又气得不行。

肖新露在一旁的沙发上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进了运营部还没做成什么事过,只要江娆那边端着姿态不放,林冠霆就还能想起我起来。”

已经离婚了,离开林家她什么都不是,但只要营造出一种公司离了她就出事转不动的假象,她至少还能回到公司,再步步为营。

江娆,是她最后的一步棋了,她给江娆送了不少的钱,江娆会办成事。

她就等着这个会议令她翻身。

……

宜味食府公司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

林冠霆姗姗来迟,步入会议室。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敬低头,“林总好。”

“都坐吧。”林冠霆休息了一阵,恢复几许往日神彩,西装笔挺,气场很足地在会议桌主位上坐下来,“照旧一个个部门主管轮流报告,开始吧。”

“是。”

某个主管站起来,洋洋洒洒地报告一堆,将自己的部门吹得几乎上天。

接下来,一个个部门都是如此。

林宜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她安静,别人却显然不想她安静。

很快,就轮到她了。

林冠霆看向她,温和地道,“小宜,你初到运营部,估计掌握得还不够,不如就让你下面的人分做报告。”

“好的,林总。”

林宜点头,在公司以上级称呼林冠霆。

运营部下面分了几个小部门,各有领头人,有专门出去了解市场的,有做策划案的,也有广告部,涉及的东西十分繁杂。

几个领头的一进来,便开始逐一做报告。

第一个还算顺畅,到第二个就支支吾吾地说得不清不楚。

林冠霆听着不满地拍下手中文件,“你说的这些都是上次例会提过的,你准备把这番话说上一辈子?”

那是个女孩子,抱着文件惶恐地看向林冠霆,“林总,对、对不起,实在是我们手上的几个策划案都没有进展,不知道该怎么报告。”

嗯,终于开始了。

林宜低眸,唇角微微勾着,笑容极冷。

第119章 爸爸压她锋芒(1)

闻言,林冠霆更为恼怒,“运营部一向是我相当看重的部门,有了策划,有了宣传,宜味食府的生意才能扶摇直上,现在你告诉我没有进展,那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那女孩更惶恐了,旁边第三个人站出来道,“林总,其实从林太离开后,我们的工作就停滞不前,我们部门做了很多广告,但都因为一些缘故,发不出去。”

说到“一些缘故”的时候,那人直接把眼神投向林宜,暗示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所有人都看向林宜。

林宜低低一笑,没有作声,她倒想看看肖新露在公司里培养了多少的得力手下。

林冠霆看一眼林宜,眉头蹙了蹙,他知道林宜经验太少,或许,她的确还不适合一进来就坐这么高的位置。

“小宜,你怎么说?”林冠霆问道。

“林总,是我把所有的策划案刻意停下来,因为我接下来想全面开发这个策划,把所有的钱落到一处。”林宜站起来道,示意一旁站着的何耀去摆弄电脑投影。

墙面上很快出现未见人于前的PPT,里边有各项的数据,条理分明。

“关于宣传,宜味食府多年来做的都是大同小异,我认为一直追老路起不了多少波浪。”林宜从何耀手中接过摇控,换着PPT页面,“所以我决定摒弃印宣传册,找明星站台,上几个新闻媒体这种小类宣传,而改为投资网络广告平台。”

“网络广告?”林冠霆怔了下。

“没错,电视广告投资大,网络平台则便宜许多,有几部小众电影、小众网络综艺节目最近火了起来,将来势必有更多的流量涌入网络,甚至会超过电视前的人群基数,我想以宜味食府的名义赞助几个有潜力的网络综艺节目,一旦节目成功,那我们的广告费会成倍成倍地收回来。”林宜认真地说道。

在她的记忆中,三年内网络人群越来越大,人们总以为互联网翻不出花样了,可又会出现一波新的高潮。

而且,她知道有几个必火的网络综艺节目。

“……”

林冠霆见林宜一脸自信地说着,低眸思索。

会议桌上,有人站起来道,“林大小姐说得很不错,但多少有些纸上谈兵,别说什么网络广告,我听说宜味食府新的宣传片还没拍出来,就是因为女星江娆不想和你合作。”

又一个跳出来了。

林宜静静地看向那人,没有说话,她底下部门的几个人又跳出来,“是啊,江娆不肯合作,非要林太回来坐阵才行。”

“江娆说了,合约中写明林太主事,可现在运营部换了头,她有权利不履行合约。”

“林总,林太在时运营部上下都是有条不紊,工作按部就班,她一走就乱了套,大小姐也不理会我们,她的新计划从来没告知过我们,这让我们怎么展开手脚呢?”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林总,您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可公是公、私是私,林太在公司里颇有威信和成绩,不该就辞了她。”

“大小姐还年轻,她需要历练,我们这些老人都愿意给她时间,但不应该一下来就空降到重要部门,这只会让公司运行乱了套。”

“……”

林冠霆坐在那里,见这么多人都有了微辞,心下犹豫。

是他不好,不该答应女儿,现在反倒是把她架到火上烤了。

林冠霆看向林宜,正要开口,就见林宜双手按在会议桌上站起来,一双眼清冷地扫向会议室内众人,气势凌然,声音带着嘲意,“站出来的这么多位,回去告诉肖新露,做事不要孤注一掷,一场会议就把自己收买的人全亮相了,以后被我全治掉还怎么折腾?”

肖新露这回真是狗急跳墙了,一场会议就想干翻她。

笑话,当她还是以前那个草包呢?

听到她的话,有人脸上青白难堪,有人忿忿驳斥,“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被收买,我们是在为公司着想。”

“大小姐未免太小人之心,我们不过是替林太说句话,你就诸多猜测,自己对公司却毫无业绩。”

林宜听得冷笑一声,拉开座椅走出来,目光掠过那一张张脸,“第一,肖新露已经不是林太了;第二,我管理的万物城新店第一个月就拿到了众店之首的营业额,并且由新店出的1元招牌菜销售策略在所有分店推行,都取得了亮眼的成绩。你连这都不知道,是不是太不关心公司了?”

那人被她说得噎住,傻傻地站在那里。

“我不敢说我做了什么成绩,但我确确实实在为公司努力,这点,谁也不能否定。”

林宜站在那里,长发柔顺,面容干净清丽,明明是柔的长相却有种天生凌厉之感,说年轻气盛都是贬了她,她眼神中的锐利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有人清醒过来,又道,“大小姐不过在分店呆了一个月就这么得意,好,当你做得好,那来了运营部以后呢,你又做出过什么业绩?我收到消息,江娆已经找了律师,准备和宜味食府打官司,到时闹上法庭闹上八卦新闻,宜味食府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说,还极有可能被抵制。”

又回到江娆身上。

这是非要拿江娆压死她不可。

林冠霆闻言,眉头蹙得越来越紧,问道,“江娆真的准备打官司?”

“是啊,林总,我看现在只有让林太回来才行,否则这残局收拾不了。”几个人立刻疯狂为肖新露说话,极赞她之前做事如何出色。

林冠霆脸上动摇,惹官非是万万不行的,莫非真要把肖新露拉回来?

忽然,一个清幽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里可真热闹啊,可我怎么不知道我要打官司了?”

所有人都错愕地转过头去,就见穿着一身高定名牌长裙的江娆挽着包从外面走进来,摘下墨镜,笑容满面地看向众人,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林宜的身上。

“林大小姐,我可是很期待我们的合作。”江娆走向她,盈盈一笑。

第120章 爸爸压她锋芒(2)

显然江娆的复原能力很快,此刻的她已经没了之前的悲伤,而是美丽外放,令人惊艳。

林宜冲她笑了笑,揶揄道,“你可以再来晚一点,更显你的救场之情。”

江娆闻言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那天电了凌子堂后,林宜根本找都不找她,要不是她听闻今天是宜味食府的会议,都来不及赶来解围。

“你不来,就是与我为敌。”林宜神色淡淡地说道,“和一个林家下堂妻合作,还是和林家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合作,聪明人不都知道怎么选么?”

这话不是说给江娆听的,而是给那些替肖新露说话的人。

有人听到她的话,都瘫坐回了位置上。

“林总。”江娆转身看向林冠霆,恭敬地低了低头,“我想我们的合约可以在友好合作的基础上改一改,由大小姐主事,我的配合度会更高哦。”

搞定了江娆,等于是搞定运营部目前最大的难度。

谁也说不出话来。

林冠霆赞许地看向林宜,连连点头,“小宜,做得好。”

自从林宜和舒天逸分手后,她越来越上进,能力也越来越强。

林宜微笑,“谢谢林总,那我刚才提的广告计划……”

“这个再议吧。”林冠霆打断她的话,从会议桌站起来,“今天的例会到这就结束。”

“……”

林宜愣了下,没想到林冠霆会不通过她的计划,有些黯然。

……

会议结束后,江娆自然要离开,她乘着写字楼的电梯往下。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离开别人的视线,盖在脸上的假面具便揭了下来,江娆握紧手中的包,眼泪无声地流下,痛苦无处可泄。

她的苦、她的痛没人理解。

她和凌子堂认识于一个电视剧,她是女主角,他是投资商之子,她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

她也曾在娱乐圈做到出淤泥不染,可自从凌家外强中干以后,她为了替凌子堂维持他少爷的形象,她开始什么片子都接,开始巴结大老板,赚了钱源源不断地供给他……

被人说是交际花她也不在乎,只要凌子堂在乎她就好;别人说凌子堂花名在外,他只要否认,她就深信不疑,甚至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太脏,他要去玩玩没什么,或许,他根本没有玩,他说过会娶她,他说过会爱她一生一世。

可直到他乱搞女人还发视频给她,所有她自欺欺人的假象都被击碎。

现实,像一把刀子刺进她的胸口,再血淋淋地拔出来。

在他眼里,原来她就是个妓女。

要不是为了她的钱,他也不愿意哄她吧。

呵呵。

可她……爱了他五年呐,五年的时间,不短了。

她真的妄想和他过一辈子,给他生一堆的儿女,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可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不堪?

回想过往,江娆再也撑不住,哭得泣不成声,在电梯里蹲下来,抱住自己痛哭流涕。

电梯数字不断往下,只听“叮”的一声,江娆急忙站起来,伸手抹去脸上的泪,强装出无事模样……

她是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明星,不可以有脆弱的时候。

她步出电梯,伸手拿起墨镜正欲戴上,忽然就见本是空空荡荡的大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一群人来,以扇形迅速站位,一阵节奏快的音乐响彻在整个大堂。

一群年轻的女孩子穿着白T短裤跳起节奏感极强的现代舞,富有动感,动作有力。

最让江娆吃惊的,是站在舞者们最前面的人。

竟然是林宜。

林宜的身段极柔,朝气蓬勃,跳起节奏快的舞蹈一点都不吃力,踩着点跳出美妙舞姿,远甩后面的舞者一条街。

江娆懂舞,她在林宜的舞步上看到了顽强的生命力,那种力量感染力太强,强得她移不开眼。

音乐到了尾声,忽然后排的一群舞者展开手中的古扇子,每把扇子上都有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连起来是一句话。

【江娆全世界最美!】

“……”

江娆捂唇失笑,眼眶还红着。

音乐骤停,那群舞者也飞快地散开来,拿文件的拿文件,挂工作牌的挂工作牌,仿佛一直都是在认真工作,并未跳过这段舞似的。

是段快闪。

林宜停下来,一双眼静静地凝视着她,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

“你这是在做什么?”江娆边问边戴起眼镜,不愿示弱于人前。

“是给你今天赶来救场的谢礼,我知道肖新露为拉拢你一定给了你很多钱,你肯放弃,我很感激。”林宜微笑着说道,眉目如画,不施粉黛便令人赏心悦目。

江娆推了推墨镜,道,“算算我挺亏的,一句江娆全世界最美就害我损失八百万。”

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倒没什么不舍。

花八百万收买江娆,肖新露还真舍得下血本,都要将老本贴出一半了吧。

林宜笑了笑,看着她脸上还来不及擦去的泪痕道,“我以前也眼瞎过。”

江娆怔了下,问,“后来呢?”

“后来,他变成了这样。”

林宜拿出手机,找出一张舒天逸之前发过受伤的自拍照,鼻青脸肿,完全是个猪头。

江娆见到后愣了好几秒,而后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笑得直弯腰。

会真正地开心就好。

林宜安静地看着她笑,其实她比自己好,认清了还能回头,而自己上辈子,认清了却是迎接一场家破人亡。

林宜收了手机,转身沉默离开。

高跟鞋踩着光滑地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下一秒,林宜就被江娆扑上来抱了个满怀,江娆紧紧地抱住她,眼泪从墨镜下淌下来,声音哽咽,“林宜,谢谢,真的谢谢。”

发自肺腑的感激。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林宜在开解她,用一种给她最大尊重的方式。

“……”

林宜没想到江娆突然这么热情,愣在那里,伸手拍拍她,无声地安慰她。

唔,江娆胸前的料真足,都压得她呼吸不畅了。

……

私人会所包厢中光线幽暗,如黄昏最后的一抹光冰凉透彻,只等着一切进入无边的黑夜。

第121章 爸爸压她锋芒(3)

“砰。”

手机从肖新露的手中掉落下去。

刚刚得到的消息,会议上,江娆和林宜站成了一线,让她所有的指望化为空谈,并让林宜找到机会,将她插在运营部的几个心腹全给炒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江娆那边退回八百万的银行消息。

林宜居然拉拢了江娆,她连最后回到林家的一丝希望都没了,全没了。

肖新露站在地上,手指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蓦地,她一把将酒柜上的酒杯、酒瓶通通甩到地上。

酒液洒了一地。

舒天逸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会议上林宜没被拉下来,肖新露没了进林家的最后一个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肖新露痛苦地嘶喊出来,“怕人挑刺,我在公司算得上认认真真做事,在林家要陪个半百的老头子睡觉,两年多了,结果到头来,我被赶出局,落个什么都没有!”

舒天逸听着她的话叹了一口气,肖新露对林家的财产算得上是机关算尽,前两年一直如她所想,一切筹谋得顺顺利利,结果不到几个月,全都垮了。

换他,他也得崩溃。

想想,她也是挺可怜的。

舒天逸从酒柜中又拿出一瓶酒,倒给她,“多喝一点,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肖新露仰起头就将满满一杯酒灌下喉,步子踉跄地往后退,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甘,“我不甘心,我都付出那么多了,凭什么给我一场空?”

“……”

“我和林宜不过差了五岁,为什么差那么多?她林宜有什么?不过仗了个好出身,厚重的家业等着她,家中管家对她死心塌心,她不用对任何人屈膝,想要什么都有。”

肖新露面目近乎狰狞疯狂,“而我呢,一出生除了占了个穷字什么都没有,我也是凭本事进的林家,我年纪轻轻陪林冠霆睡觉,哄他讨好他,到最后就一纸离婚协议打发了我……那我没了的青春呢?谁来还给我?”

“……”

舒天逸沉默地看着她,继续替她倒酒。

肖新露绝望崩溃,便不停地拿酒灌自己,一杯、一杯又一杯。

满室酒精味道。

蓦地,肖新露踮起脚勾上舒天逸的脖子,眼神透着醉意,脸色酡红,说话带着口齿不清,“舒天逸,你说,我有什么比不过林宜的?她比我长得好看吗?”

舒天逸低眸看着眼前满身酒气的女人,又想到林宜站在他面前的样子,那种美简直是带着光的,令人不自觉地神往……

这个肖新露还真比不上林宜。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肖新露愤怒地瞪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是不是你也觉得她比我好?我告诉你,林宜那种干巴巴的小女孩没什么好的,就是上床她也不如我!”

说着,肖新露仰起头就吻上舒天逸的嘴,极尽勾引地诱惑着他,将舌撬入。

舒天逸一怔,正要推开她,肖新露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前,掌下的触感让舒天逸失了神……

他哪知道林宜是什么滋味,又没尝过。

不止如此,他最近一直在受伤,连女人滋味都绝了,人早就旱了。

“你个欠男人的,我今天就满足你。”

舒天逸下流地吐出一句,一把将肖新露抱起扔到沙发上,整个人欺压上去,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去。

肖新露醉得昏昏沉沉,还问着,“我和林宜谁好看?”

“你好看,你比她骚多了!”

舒天逸咬她的唇。

得到满意的答案,肖新露低低地笑起来,身上的裙子被舒天逸一撕而净。

包厢里的温度逐渐攀升,火热无法停止。

……

朗日晴天,半山的别墅很宁静。

林宜站在大大的鱼缸前,往里投着鱼食。

她穿着小黑点的白衬衫,清新的小短裙,整个装扮看起来透着几分俏皮,可一张五官分明的小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鱼缸中水泡不断冒着,模拟的海底世界很精致,各式各样的小鱼在里边自由自在地徜徉,穿过一个个小山洞,还有只小小的乌龟在里边慢吞吞地爬着。

鱼缸玻璃上隐隐约约地映出她并不开心的面容。

林宜心不在焉地投着鱼食,思绪另在别处。

她初进公司,有很多的抱负,努力将上一辈子的很多记忆提出来,再策划出一个个符合今后流行的宣传案。

结果,爸爸却不批准。

“你再喂下去,我得给这缸鱼放葬礼三重奏了。”玩味的声音传来。

“……”

林宜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喂了大半盘的鱼食。

盘子被人撤走,她转过眸,应寒年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面容英俊,五官抢眼,黑漆漆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她,像是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他最近的目光常让她觉得窒息。

林宜上上下下地看他一眼,“你现在做头发的频率是不是变高了?”

不过是一头短发而已,她每次来都看到不一样的骚气造型,也不怕理发店的药水用太多致癌么。

而且在自己家里,他居然穿得这么正式,还穿着尖头皮鞋,不觉得不自在?

应寒年挑眉,拨拨帅气的短发,“怎么样,帅不帅?”

“……”

林宜莫名,他本来也就没丑过啊,现在是帅气更加惹眼,更加凌厉了。

“是不是觉得很洗眼睛,发现自己以前瞎的彻底吧?”应寒年自信满满。

他可是为她才这么折腾自己的外观。

“……”

他不会还在记着她说舒天逸长得帅的事吧?这醋吃得不嫌过期?

林宜看着他这一身刻意的打扮,干干一笑,“是洗眼睛,但我现在还要去洗下手。”

手上全是鱼食的味道。

她转身,应寒年从后拉住她,将她拥进怀里,双臂抱在她前面,低头看她,目光深邃,磁性的嗓音里透着宠溺,“怎么,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

“我从你进门起那个眼神就知道你有心事。”应寒年在她耳边亲了一下,“说吧,我帮你解决。”

他就不爱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真的没什么。”

她没说什么,爸爸不让她做事,这谁也帮不了她。

第122章 她的主场开启(1)

“这么不乖?”

应寒年不满地蹙眉,正欲说什么,姜祈星就从外面走进来,他也没松开手,就这么抱着林宜,故意地低下身子,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看向姜祈星,“怎么了?”

姜祈星站在那里道,“凌子堂来了,之前寒哥你答应替他重振家声,他想谈谈具体细节。”

凌子堂,就是那个当众羞辱江娆的男人。

林宜被应寒年抱着,侧过脸淡淡地问道,“你和凌子堂关系很好么?”

“谈不上什么好差,我只管赚钱,有人愿意用我的点子,愿意事后给我大笔抽成,我没什么好拒绝的。”应寒年道,嗯,越抱越舒服。

他的小团团可真软。

“是吗?”林宜敛眸,“那我先上去,我很讨厌这种没品行的男人,不想看到。”

说着,她便挣开他手,还没走出两步又被应寒年霸道地拉回去,重入他的怀中。

姜祈星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祈星,回了凌子堂。”

应寒年道。

姜祈星愣住,“不做这个生意了?寒哥你之前说过,凌家虽然只剩了个空壳子,却可以用他家搞点股市上的风雨。”

“我们家团团讨厌的东西我也讨厌。”应寒年搂着林宜,情深款款地凝视着她,一手随意一摆,“所以这个凌子堂,让他去死吧!”

姜祈星看看他,又看看林宜,而后低头,“是,寒哥。”

说完,姜祈星走了出去。

林宜站在那里,抬眸诧异地看向他,就因为她一句话,他就不接生意了?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团团,我可是为你连赚钱的机会放弃了,感不感动?”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些什么?”

“我没让……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应寒年的吻已经落下来,他一手搂着她的细腰,张开薄唇含住她的,呼吸沉重,“团团,你真是有毒。”

多看她一眼,他都开心。

不亲还好,一吻上他总是欲罢不能,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染上剧毒,慢慢沉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

林宜试图躲开他的吻,结果怎么都放不开,最后慢慢卸了力,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闭上眼任由他吻着。

……

两个星期过去,林冠霆始终不同意林宜的广告新计划,这惹来公司上下议论纷纷。

写字桌之间隔着隔板,但隔不掉职员们八卦的热情。

几张转椅一转就转到一起,窃窃私语着。

“听说那个广告计划被永久性搁置了,我听李秘书讲,林总觉得林宜太年轻,处事太大胆出格,心不定,所以压着她。”

“我今天看到大小姐进公司的时候脸色很差呢,好像她又提了几个方案,又被林总给搁置。”

“啧啧,大小姐也是够可怜的,跑公司来千方百计想干票大的,哪知道被自己爸爸给拍死在沙滩上。”

“这回大小姐在公司的威信是立不起来咯。”

“我还有更劲爆的,据说林总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给大小姐这么高的职位,想让她从低做起,要调她去文案部呢,运营部的头由底下的人替上。”

“天呐,怎么会这样?大小姐被自己亲爸给贬职,那不是什么脸都丢尽了?还不如一开就从低做能搏个好名声,啧啧。”

一阵风穿过,不少的文件页飞散在空中。

所有人都忙着去捡文件,只见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恭敬地迎着身后的人。

修长的双腿率先进入众人视线中,尖头皮鞋锃亮,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

后进的男人慢步走进来,身形高大颀长,自带气场,一头短发帅气,即使鼻梁上架着墨镜,也挡不住他凌厉深邃的轮廓,令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留在他身上。

他一站在那里,整个公司上下都安静了,仿佛他才是这公司的主人。

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匆匆忙忙跑到男人面前,说话间都不自由主带了低人一等的口吻,“先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帮您?”

男人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人冷冰冰地开口,“我们要见林冠霆。”

直呼林总名字?

众人惊愕。

“这个……请问两位有预约吗,没有预约,我不好安排。”

闻言,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惊艳众人的漆黑深眸,薄唇勾起一抹弧度,透着致命邪气,他拿着墨镜在面前的工作人员肩上碰了碰,“你最好去问问他,否则,下一次林冠霆就是求我,我还不一定来。”

狂妄进了骨子里。

可他的话就是莫名地令人信服,工作人员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作何应对。

男人的跟班突然上前面无表情地推开工作人员,恭敬地看向男人,“寒哥,直接进吧。”

“嗯。”

男人颌首,大步往里走去,步步生风。

底下的一群人沉寂了两秒,突然爆发开来,尤其是女性职员。

“Mygod,那男人谁啊,帅疯了!”

“他刚刚好像眼尾扫了我一眼,我的呼吸都停了,要命。”

“那些明星也没有长这么好看的吧,那一笑,我的天,也太撩了吧!”

……

林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对堆成小山似的文件,一张小脸上黯然失色。

她本以为进了运营部能大展一番身手,可是她的计划书全部被退回来。

爸爸名义上说她不了解市面行情,想法太创新太大胆,透露要让她到他身边做秘书学习一段时间,懂一些再独当一面。

可这几天她想了想,怕是离婚的事让爸爸对她留下了心中的疙瘩,才想着要打压打压她。

爸爸极好面子,在家中和稀泥,即使肖新露的阴谋诡计都摆到明面上来了,他也是想着不能传出风声去,自行在家教训肖新露。

可她把姥姥、姥爷接过来,又以离家出走、和林家断了关系为威胁,逼得爸爸只能二选其一,最后和肖新露离婚,令律师整理材料写遗嘱给她继承,导致现在外面风言风语满天飞。

第123章 她的主场开启(2)

爸爸表面上没什么,该关心还是关心她,夸她的时候也不少,但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

所以他虽然同意了她进运营部,却给她一个下马威,这是要她锋芒别太露,要她知道家中毕竟还是爸爸做主的。

想到这里,林宜不禁苦涩地笑了笑。

在爸爸眼中,她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在和肖新露争斗,可她真的不是啊,她只是在守。

守着宜味食府,守着林家。

“砰砰。”

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林宜坐直身体。

何耀端着咖啡从外面走进来,门一开,外面闹哄哄的喧哗声传了进来。

“大小姐,你的咖啡。”何耀恭敬地走上前来,将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摆到她面前。

“谢谢。”林宜淡淡一笑。

何耀看着桌面上的诸多文件动都没动过,就知道林宜此刻心里不好受,不由得问道,“大小姐,林总要压着你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你在公司也只是浪费时间,无法展现抱负。”

何耀在林宜身边跟了一阵,他看得出来林宜是认认真真做事,每个策划她都日以继夜地准备,有时候饿着肚子都不在乎。

结果全被林总退了回来。

“公司是爸爸辛苦打下的,他怎么安排,我都该接受。”这个道理林宜很明白,可是不免有些委屈。

她几乎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在为这个家,可爸爸不让她有所发挥,她又能怎么办?

“……”

何耀听着她的话很是替她难受。

“对了,外面怎么闹哄哄的,什么事?”林宜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来了个人找林总,是个大帅哥,外面的女职员全疯魔了,谈论不休。”何耀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大帅哥?”

林宜怔了下。

“大小姐,你也要看帅哥啊?”何耀道,“我看那人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他手下叫他什么寒哥,S城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寒哥。

林宜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咖啡差点泼出去,脸色僵硬。

应寒年,那个冤孽怎么来了?

为什么跑来找她的爸爸?还瞒着她。

她最近一直捺着性子和他相处,没有红过脸,还是说不知道哪里她又得罪他了,他来找她爸爸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他们的父女关系不是彻底完了。

林宜面色发白,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何耀疑惑地刚想开口,林宜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一见林宜出来,外面的人全都停止了喧哗,个个努力起来,她也无暇顾忌大家是不是在作秀,快步朝着林冠霆的办公室走去。

雕花的红木门紧紧关着。

林宜看着那扇门,倒吸一口冷气,而后握住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一条隙缝。

只听应寒年嚣张狂妄的声音传来,“我可以把宜味食府的名号做到几亿人没吃过,也听过的程度,就看林先生你信不信了。”

林冠霆似乎很是疑惑,“上次在红调坊,我们不欢而散,应先生当时还说不会有下一次,怎么这回你却主动上门求职?”

闻言,林宜愣在那里。

应寒年主动上门求职?他不是来揭开他们关系的?

为什么?

她站在门口,听到应寒年自嘲地低笑一声,“你就当我放过的话又吞了回去,当然,这是唯一的一次!”

“应先生的行为方式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林冠霆看得出应寒年不是什么池中之物,有心拉拢这样的人才,却又担心之前的过节招了匹毒狼进来。

“放心,真要整你们林家,我利用你们的竞争对手对付你们就行了,还用不着我上门屈膝给你打工。”

应寒年一眼看穿林冠霆的想法,张狂得厉害。

“那应先生你……”

“我最近缺钱花,合约立好,我要先拿走一千万,待事成之后,我要拿七千万。”应寒年张口就是大数字,“宜味食府名震天下时,应该不缺我这点酬劳。”

前后八千万。

可真能开口。

“那应先生要是办不到呢?”林冠霆反问。

“我赔你八千万。”果断干脆。

这倒是笔好买卖。

林冠霆有些心动,忽然听到外面秘书错愕的声音传来,“大小姐,你站办公室外面做什么?”

应寒年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声眸光深了深,唇角不露痕迹地勾起一抹笑意。

被秘书拆穿,林宜有些尴尬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到应寒年的背影,“爸爸,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听到你办公室有人所以就等了下。”

一旁的秘书也报告道,“林总,何总来了,说和您约好的,有点急事。”

林冠霆点点头,站起来朝应寒年道,“应先生,我去去就来,再详谈合作的事如何?”

应寒年摊手,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林冠霆抬起腿往外走去,朝林宜道,“你的事先等等,晚点我再找你。”

说完,他便越过林宜,跟着秘书离开。

林宜转眸,看着林冠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走进办公室,伸手关上背后的门。

“砰。”

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应寒年这才慢悠悠地坐在转椅上转过身来,黑漆漆的眼直直地看向她,手上转着墨镜,一身的痞气。

“为什么?”林宜看着他,低声开口。

“你最近被你爸打击得脸都小了一圈,只要我来应职,你的那些策划就能从我手上走,他不信你,还能让我拿钱不做事?”应寒年看着她,目光勾人,“你爸不给你机会发展,就让我来给你机会!”

竟真的是为了她。

她昨天还听姜祈星说,他最近为何氏的商战忙得团团转,他居然抽空跑公司来为她解围。

林宜心跳的速度有那么一秒骤停。

“过来。”

应寒年朝她勾勾手。

林宜朝他走过去,真心实意地道,“谢谢。”

这事她没要求他帮忙,甚至没提过一字半句,没想到他会介入。

应寒年一把攥过她的手,将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低头贴近她的,薄唇微掀,“你当然要谢我了,你就在我面前皱那么一下眉,我便放下所有的事巴巴地跑过来,还把自己当初放的狠话当个屁给放了,你看我多爱你啊,团团。”

第124章 她的主场开启(3)

他的话永远都那么糙。

林宜自然知道以应寒年的个性,做到这一步确实是牺牲很大。

她抿了抿唇,坐在他腿上道,“你挂个名就行了,其余的事我来做。”

应寒年说的是,爸爸不让她做的,但只要应寒年这个商界奇才点头,肯定会放行。

但她要发展,就不能完完全全依靠应寒年,她必须要自我成长。

“那是自然,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管你家的事?”应寒年从后揽住她柔软的身体,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现在可以说说?你要怎么谢我了?”

“你挂个名就能拿八千万,这谢礼还不够?”

林宜问道。

“你以为八千万是我狮子大开口?我若是要少了,以我们之间的过节你老子还不得认为我是来报复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应寒年低下头,薄唇含住她有些凉意的耳垂,喑哑开口,“今晚,我们换个姿势如何?”

说着,他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流氓……

林宜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两下,蹙眉道,“这是我爸爸办公室,你有点分寸好不好?”

“我很有分寸啊。”应寒年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在这里换个姿势,说的是今晚。”

这样还不够有分寸?

“……”

林宜一脸黑线,因为他无耻的言论脸都有些发热,外面忽然远远传来林冠霆和秘书讨论的声音,她忙从他身下跳下来,“我先走。”

“等下。”

应寒年站起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下去,撬开她的唇舌便灵巧地钻入,不管不顾地勾缠深吻,欲罢不能。

林宜震惊地瞪着他,拼命地推他胸膛,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整个人都慌了。

他怎么老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唔……”

应寒年在她嘴上狠狠地吮了一口,在门把手被握住的一瞬间,迅速松开她,坐回舒适的椅子上转了一圈,正襟危坐,顺手将一杯林冠霆喝完的咖啡杯放到她手上。

咖啡杯和下面的碟子击荡出声响,差点从她手中摔下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林宜手忙脚乱了那么一秒,迅速正色站好,抿了抿唇,努力掩饰所有的异状。

“小宜?你怎么还在这?”

林冠霆进来后疑惑地看向她,一想到之前红调坊的事,他立刻紧张地看向应寒年。

只见他仍然坐在那里,端着咖啡正优优雅地喝着,半分异常都没有。

“我看你的咖啡喝完了,想再去倒一杯,顺便擦了下桌子。”林宜淡淡地道,神色如常,说完便往外面走去。

看着如此乖巧的女儿,林冠霆站在那里有些心疼。

他最近对她是不是打压得太过头了。

林宜出去后,林冠霆想想不放心,手按着胸前的领带在办公桌前坐下来,话中有话地问道,“应先生和我女儿也认识,没聊聊?”

闻言,应寒年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杯子道,“这女人多了,脾气太大的不好玩。”

符合他风格的谈吐。

要是他说别的,林冠霆还会不放心,但听到这一句倒是踏实了一些。

应寒年这种人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没玩过,必然是不会紧紧盯着一个,再说,这里是林家的公司,他料应寒年也不敢乱来。

应寒年低眸看着杯中的咖啡泛起小小的涟渏,目光深邃阴晦。

不是他不愿意公开和林宜的关系,只是他将来还有大事做,不曝光她,是为她安全考虑。

他花名在外,人人都当他是玩女人的好手,便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林宜从办公室走出来,仍心有余悸。

直到将杯子放进茶水间的洗手池里,她才摸摸自己的唇,恍过神来,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

再抬起脸时,一双眼发着光,眼中是满满的憧憬和自信,水滴从额角流下来,淌下美丽的脸庞。

终于,轮到她大展身手了。

……

一转眼,半年过去。

宜味食府赞助的三个网络综艺节目大火特火,成为现象级节目,作为广告商,宜味食府的知名度大开,赚得盆满钵满,国内分店的数字迅速攀升。

饶是如此,每家餐厅前仍是大排长龙,即使是一些开在非闹市的分店,也有的是人寻名光顾。

林家的名声终于冲出S城。

林冠霆一扫离婚时的颓废,意气风发,参加各种峰会,结识更多商界大佬,真正的运营已经完全落入林宜的手中。

公司上下的人提到大小姐时不再用什么富二代、花瓶千金来形容,都能服服气气地听从指令,毕竟工资也跟着宜味食府的大赚特赚而跟着水涨船高。

临近年关,林冠霆发下话,要大办一个新年晚会,将林家的亲朋好友,公司所有的职员,合作的新老客户全部邀请过来。

林冠霆这是要一扫之前林老夫人寿宴上的耻辱,那个笑话闹得到现在还有人记得。

这事交到了林宜手中。

于是满大街年轻女孩在置备新装的时候,林宜忙得不可开交,常常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

洗过澡,林宜便坐在书桌前忙碌起来。

“小宜。”安阑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本红色烫金的硬壳大本子在她面前打开,上面座位图的影印本,“这是新年晚会观众席的座位图,林先生让我拿来给你最后一次复核。”

“好,放着吧。”

林宜点点头。

安阑又放下一碗香气溢人的汤,“这是你今天在厨房熬的糖水鸡蛋,刚刚熬好,我给盛上来了,要是不够,你喊我,我再去给你盛。”

“嗯,谢谢安姨,你最近也辛苦,记得喝一点。”

林宜往她身上靠了靠,嫣然一笑,像极和母亲撒娇的孩子。

安阑看着她,心中暖暖的,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最后只道,“那你先喝汤,我出去了。”

门被关上。

林宜看着上面的观众席位置图,林冠霆坐于主位,她坐在他的左手边,而右手边则是应寒年。

看着“应寒年”三个字,林宜陷入思索,这半年来,应寒年挂了个公司军师的名,从不防碍她的发展,她的策划有问题,他便提出,替她完善修改。

第125章 一辈子的手镯(1)

不得不说,这半年应寒年对她是真的好,也是在倾其所有地教导她,她受益良多。

可是,她动和平拆伙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下宜味食府越来越好,她对一切越来越熟练,连应寒年都夸她能独当一面,既然能独当一面,她又为什么还和他保持着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

他是对她好,她对他也心存感激。

但,应寒年这个人骨子里的邪气是让她防备和惧怕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威胁她,谁也不知道他如果有一天再翻脸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她蹦极估计都是轻的。

“砰。”

窗户被石子敲了下。

林宜看过去,有些无奈,这采花贼来的次数多了,她这朵花都已经习惯,连窗户都不锁,省得还要去替人开窗。

下一秒,窗玻璃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跳进来。

正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应寒年,应寒年一进来就按了按脖子,走到她面前,泄下一身疲累,“刚从邻市回来,累死我了。”

“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不是想你么。”

应寒年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就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大为满足。

林宜淡淡地看他一眼,他眼下青沉沉的,脸色有些苍白,的确是没睡好的样子,把面前的糖水鸡蛋推到一旁,“你让我熬的糖水鸡蛋,吃吧。”

“还是团团心疼我。”

应寒年眼中的笑意变浓,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甜丝丝的,却不腻。

一看就是很用心做的。

浅尝一口,入口由淡渐浓。

喝着喝着,应寒年忽然疼得“嘶”了一声,眉头蹙起,手捂着腰腹的地方,强忍着痛楚。

他撩起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层层纱布,有淡淡的血色渗出来。

林宜愣住,“怎么受伤了?”

应寒年自动将她眼中的惊诧转化成担心,心情很是不错,眉头也舒开来,“之前一个被我整倒闭的公司老总跑来报复,那老东西小算计一堆,明着冲我来,我刚制服他,却被他站在一旁唯唯喏喏的老婆给捅了,我算是老马失前蹄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对这种事早已习惯。

林宜听着这话也不意外,在她看来,应寒年手段杀侥狠断,不留情面,不逼对方到绝境不罢休,以致于搞得仇家林立,这工作无疑是在刀尖舔血、火中取栗,只是受伤已经很好了。

幸好林家走的路线是自身发展,并不去攻击竞争对手,他也只给些正当建议,她不用担心林家会惹上什么仇家。

再看一眼他的腰,林宜不由得叹气一声,伤成这样还爬窗进来,也不怕伤势变重。

“我听姜祈星说,你最近接的活越来越多,你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到底图什么?”

林宜始终不明白,以他的能力要想白手起家创立一家公司,可他非要从事这样一份工作。

“赚钱。”

应寒年坦白直接,又喝了一口糖水。

“你钱怕是比我们林家都多,赚那么多做什么?”林宜顺嘴一问。

她问完便继续低头看座位图,明白他这个人神秘,不会吐露什么,她也并不在意。

应寒年忽然将碗放到一旁,一手握住她的细臂,让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黑眸定定地盯着她,面容肃然,“你真的想知道我要做什么?”

在一起这么久了,如果她真要知道,也许,他也不必瞒她。

难得看他一脸正色,林宜怔了怔,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在他书房那一幕,问道,“我知道以后会死得很惨吗?”

应寒年的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可能,但我会保护你。”

“那不用告诉我了。”林宜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扯上些不该扯的。

“……”

应寒年静默地盯着她,胸口堵了下,不知道是为她的懂事开心,还是该为她的漠不关心烦燥。

须臾,他端起面前的糖水鸡蛋喝着汤汁,见她游刃有余地忙碌,道,“大小姐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

林宜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今天的赞扬怎么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林家的新年晚会你有空来吗?”林宜问道。

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去了,你们林家现在结交的那些不值得我去应酬。”应寒年不可一世地道。

是了。

宜味食府日渐佳境,林家也越来越有名望,可应寒年更了不得,他现在帮忙打商战的公司一家比一家规模大,围在他身边的太子爷也是一截一截的换,越换势力越大。

半年前,还有人说不知道应寒年这一号人物;半年后,S城的商胄上赶着巴结应寒年,但已经没用了,大爷看不上。

林宜盘旋着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听到他这么说,便用一种随意的口吻试探道,“不去也好,爸爸说到时要给我介绍几个名门之后,我忙着估计也没时间招待你。”

半年了,也许应寒年对她的兴趣已经变淡。

“名门之后?给你介绍男人?”应寒年喝着糖水,声音听上去很正常。

“嗯,算是变相相亲吧。”

林宜淡淡地道,见他没有异常心下放松许多,看来他确实不怎么在乎她了,可以找准时机提出拆伙的事。

应寒年没有说话。

卧室内安静极了。

只剩下林宜翻阅纸张的细琐声响,忽听“砰”的一声重响。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眸,就见应寒年将碗重重地拍在书桌上,脸色铁青地盯着她,一双黑眸中风卷云动,逆流暗涌。

“你答应了?”应寒年冷冷地开口。

林宜镇定地回视,继续试探,“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吗?”

“什么理由?”应寒年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理由!”

林宜慌了下,人被应寒年横抱而起,根本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眼前一阵晕眩,人已经被甩到床上,整个身躯重重地落下,疼得不行。

“你发什么疯?”林宜吃惊地瞪向他。

第126章 一辈子的手镯(2)

“发什么疯?”应寒年欺身而下,压住她乱动的手,面色沉到极致,眸中透着阴鸷狠厉,咬牙切齿地道,“林宜,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她的指骨被他尾戒磨得泛疼,

“不过我告诉你,你这翅膀有一半是我安上去的,你敢给我戴绿帽,我就把你这翅膀血淋淋地扯下来一只还我!”

他的每个字都透着血腥气。

应寒年边说边用膝盖顶住她的一条腿,狠狠地碾下去,像是要把她的腿骨都给压碎一般。

林宜被眼前的男人怵到了,脸色微微发白。

半年时间的平静,竟然一句相亲就激怒这条毒蛇。

“疼……”眸子转了转,林宜聪明地选择示弱,“你压得我好疼,放开我。”

见她面露痛苦,应寒年的呼吸顿了顿,放松一些,但还是不放开她,低头睨着她,“那你还要不要理由?”

“是我爸爸觉得我可以认识一些有才有识的富家公子,那我能说什么?”林宜一脸无辜地反问,“难道我要告诉他,我一直和你有一腿吗?”

这么久了,她料定应寒年并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

“就说你还小。”

应寒年给她找理由。

“过完年我就21了。”能有多小?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怎么,你很想认识其他男人?”

“我应付你一个就精疲力尽了,哪还有时间去应付其他人,最多就是在场面上敷衍下,我爸也不可能逼着我嫁人啊。”林宜观察着他的脸色,语气刻意无奈几次,缓解他的不悦,“再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乱来的人么?”

这倒是。

她和她那个前男友谈恋爱居然连床都没上过。

“好,我今天就暂时就先相信你。”

应寒年缓了脸色。

“那你还不从我身上下去?”她被他压得晚饭都快出来了。

应寒年真的直起身来,却没有离开,而是捞过一旁脱下的大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布绒盒子扔到床上,口吻带着命令,“把这个戴上!”

“……”

林宜不解地看他一眼,从床上坐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她拿起盒子打开,只见里边放着一条项链和一只手镯。

链子是纯银的,双股拧成,简单大方,颜色偏白发亮,链坠是一条做过雕刻工艺的小钥匙,做工极为精致,钥匙上端还做着半羽翅膀的浮雕,层次感很好。

只是链子稍粗,不像是女性佩戴。

而一旁的手镯只有半厘米宽,通体玫瑰金色,碎钻镶嵌其间,如芒芒星耀,温雅却夺目,这倒是个女款。

手镯中央也有半羽点钻翅膀,看起来是个机关暗扣。

林宜拿过来,打开翅膀,就看到里边有一个锁心。

“我给你开。”

应寒年坐在到她的身旁,拿起那条项链,指腹捏着上面的小钥匙郑重其事地插入手镯中的锁心,黑眸深邃。

锁心被开,手镯被从中间打开。

应寒年拿起手镯就套上林宜纤细的手腕,她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应寒年已经将手镯扣上。

手镯口很小,正适合她的手腕,摘都摘不下来。

“怎么突然送我手镯?”林宜茫然。

应寒年并不说话,抓起她的手细细观赏,漆黑的眼中有光亮在闪,她的皮肤娇嫩白皙,这玫瑰金色的手镯映她肌肤,稍动一下,光华流彩,美不胜收。

须臾,他低下头附到她耳边,喑哑开口,“团团,你被我锁了。”

“……”

他磁性的嗓音掠过她的耳,激得她皮肤一阵麻颤。

被他锁了?

林宜心口一滞,这算什么意思?

应寒年直起身体,拿起那条项链扭到扣子戴到自己的脖子上,耀武扬威地看着她,“你要记住,除非我开了你的镯子,否则,你这辈子都是我应寒年的人!”

他的每个字都像是个魔咒,令人惶恐不安。

“……”

林宜低眸看着腕上的镯子,他当这手镯是手铐么,还要他解了她才能被释放?否则,她就得一直在他手里坐牢?

见她不声不响,应寒年不爽起来,“怎么,不喜欢?该不是你真动了结识其他男人的心思吧?”

她哪是想结识其他男人,连他,她都想一脚踢开了。

林宜转转手腕上的镯子,算了,这镯子她戴了也不会掉块肉,更不像戒指一样代表某种意义,不收下他这怒气是降不下去了。

她冲他笑笑,“挺好看的,谢谢。”

“那是自然,我请了一个民间艺人花整整三个月才打造完成的。”应寒年摸着脖子的链子道,“图样是我画的。”

他画的?三个月才完成?

他还真有闲心。

林宜摸着手上的镯子沉默,颊边的发忽然被人一指撩开,应寒年靠过来便吻上她的唇角,细细地舔允着,一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按倒在床上。

“做什么?”林宜一慌。

应寒年欺上身来,邪肆地低笑一声,极尽魅惑,“春宵苦短,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浪费了?”

林宜蹙眉,“你的腰上还有伤。”

不要命了?

“我家团团躺在床上等我,别说腰伤,就是只剩一口气,我也得满足你啊。”

“……”

“再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定要我动才行,不还有你么?”

说着,他低下头便含住她的唇细细地吻起来,一颗扣子一颗扣子解开……

“……”

谁躺在床上等他了!是他推的好吗?还有,谁要动?臭不要脸!

他的唇落在她的耳上,呼吸滚烫。

林宜偏过头,眼中没有半分动情,眉头浅浅蹙着,手上的镯子闪耀夺目。

这试探的结果……很不理想。

莫非,她是摆脱不掉这个男人了?

……

为配合林冠霆爱排场的性子,林宜特地租了七层超大邮轮办一场热闹轰烈的新年晚会。

歌舞环绕,美食美酒间,邮轮航行于海面可欣赏整个城市的夜景,光听就足够吸引人,林冠霆很是满意。

新闻媒体都加以宣传。

S城中,林家的兴盛繁荣一时间无人能及,众人只能望其项背。

第127章 醋先生应寒年(1)

这天,城市的天气特别好,月光明亮,漫天繁星,晚会未开始,无数的烟花就在海面上绽放开来,炫丽夺目,令人伫足。

外面吵闹喧哗,林宜实在有些烦了应酬,于是躲进江娆的化妆间里偷闲。

江娆是宜味食府的宣传人,今晚晚会也将隆重登场,此刻,她任由化妆师给她化妆,一双眼却瞄着一旁坐着的人。

林宜今天穿着一字肩烟灰色长裙,露出皮肤白得晃眼的肩膀,肩骨突出却是恰到好处,不显过瘦,裙边上以钻入纹理,上轻盈下优雅,华丽夺睛,配着她那张五官清丽的小脸有说不出的舒服,

这张脸要是走娱乐圈照样混得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江娆善观人心,见林宜拿着手机把玩,却心不在焉似的,不禁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林宜抬起脸看向她,淡淡一笑,眉目平静,“没有啊。”

她只是烦怎么解决应寒年。

江娆看她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了,手机震动起来,江娆接起电话,笑语嫣然,“是,李总,是是是,哪能忘了你呢,好,好,下次一起吃饭。”

挂掉电话后,江娆脸上冰冷如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朝林宜解释道,“我现下可不像以前了,不过有时候场面上总要敷衍两句而已。”

江娆知道,林宜这人虽然话不多,平时两人除公事也没太多联络,但她却是真心关切自己。

“嗯。”林宜想到半年前的种种不禁笑了笑,“那时我也想不到看起来聪明理智的江明星会那么傻。”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名利场的交际花,惹一身的骚还要换来心爱之人的辱骂。

闻言,江娆苦笑一声,拿起护手霜往手上抹去,“我啊,算是看明白了,这越是口口声声说爱你,说爱得情深似海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反倒是那些……诶,寒哥今天来吗?”

林宜一怔,抬眸看她,“怎么突然提他?”

“我只是突然想到,寒哥恰恰是凌子堂那种贱男人的反面。”江娆说得兴起,侧过身来面向她,饶有兴致地道,“寒哥这人看着邪吧,可一旦认定了谁,估计心是很定的,可不像凌子堂这种男人,明明下流得不行,还要更装情圣。”

有那么一秒,林宜都觉得江娆是应寒年请来的托。

“他?心定?呵。”

林宜轻笑,应寒年心定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胡来的男人了。

“真的,我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男人是真色还是装的我看得出来,从前寒哥在众人面前没少占我嘴上便宜,有时候话还说得特别难听,可事实上,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江娆道。

虽然应寒年言语上侮辱过她,但她倒不厌恶这男人。

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林宜看向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是不是没想到?”江娆笑,她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还一度以为应寒年哪方面不行。

后来想明白了,人家逢场作戏而已。

“他真的没碰过你?”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想啊,像他长得那么招摇的一个男人,要是自己心不定,那桃花债追得还不得满天飞了?”

“……”

林宜很安静,在她眼里,应寒年的桃花什么时候少过?

除了江娆,还有林可可,还有前突后翘,还有腿长一米二,还有那么多人送的大美女……

江娆擦着手上的护手霜,忽然又想到一事,转眸看着她道,“我看寒哥对你挺特别的,当初让我进医院装是被你们餐厅的东西吃坏肚子,我猜也猜得到他是为了你。”

“……”

林宜默,她记性还真好,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记得清清楚楚。

江娆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寒哥现在成了宜味食府的军师,反倒不怎么看到你们在一处了,你和他……”

化妆师替江娆将头发盘起来,做着精细的编发工作。

“我们没什么。”

林宜淡淡地道。

“这样啊,我就说这人心中有数得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寒哥的眼。”江娆伸手抚着浏海,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你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

“这世上一无事处的公子哥多,碌碌无为的平凡男人也多,像他这么年轻又这么有通天本事的,换哪个女人不会暗暗心动,可惜啊,人家可看不上我。”江娆笑着说道,自嘲一声,“再者,我的名声早就臭了,哪有男人肯要我。”

江娆要是想要,她真想把应寒年打包寄过去,假如应寒年只是个充气娃娃的话。

林宜无奈地暗叹一声,看着镜中美丽的江娆,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别多想。”

江娆苦笑,语气还算从容,“明白,没颗金刚钻的心哪敢在娱乐圈混啊。”

安阑从外面走进来,“大小姐,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了,林先生让你出去,马上要跳第一支舞了。”

晚会的第一支舞会由林冠霆开舞,林冠霆离了婚,没有舞伴,是她这个做女儿的陪伴。

“好。”

和江娆告辞后,林宜站起来往外走去。

七层高的豪华大邮轮内部奢华富丽,灯光全以金色为主,更加显得金碧辉煌,宾客们有的在打桌球、砌长城,有的在楼上寒喧。

灯绿酒绿,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靡靡之相。

林宜站在立柱旁,伸手揉揉脸,挤出一抹笑容,方才走出去。

一出去,不少衣着光鲜的千金小姐围过来,围到她面前。

“小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几次聚会都不过来呢?”

“是啊,你太忙了吧,对了,我前两天飞法国订到两款限量包,一红一黑,到时送你一个呀,你喜欢什么颜色?”

“小宜,你可出息了,现在我家中长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要我向你学习。”

“我也想知道怎么能最快地家中企业站稳脚跟啊。”

这些都是林宜之前结交的名媛千金,以前她被她们嫌草包、花瓶,拉她一起聚会是恶意看她闹笑话,可她们也不想想,什么叫物以类聚。

第128章 醋先生应寒年(2)

她之前是个智障,她们以为自己就是才女了?还不是半斤八两。

“说笑了,我敬你们一杯。”

林宜从服务员托盘上拿起一杯细颈香槟,客套地敬她们。

“哟,这不是林家大小姐嘛,怎么越长越漂亮,看着跟十六岁少女似的。”有声音传来。

林宜无奈侧目,只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朝这边走来,对她极尽恭维,差点将她吹到天上去。

旁边的名媛小姐见状都不免露出嫉妒之色。

要知道大半年前,林宜还是S城中的笑料,这风向变得也太快了。

林宜举着香槟和他们一一碰杯,微笑有礼地道,“招待不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服务员说。”

她想走,但一群人围着她,让她寸步难行。

“林小姐现在可是我们这群富二代的榜样了,我爸都说,谁要是能娶了你,那可是祖上积德的好福气。”

“林小姐,我今天来呢也没带伴,我先和你约个舞,如何?”

“林小姐,我家新开了个高尔夫球场,有没有兴趣去打两局?”

林宜被一堆的林小姐吵得头疼,正想着怎么脱身时,就见一个白色桌球凌空飞来,一个正在伸手向她邀舞的公子哥被当场砸中额头,躲都来不及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有人吓得尖叫。

有人却在戏谑地吹口哨。

林宜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群太子爷零零散散地围着橡木台球桌而站,窃笑着看向这边,应寒年正痞里痞气地坐在桌沿,一条长腿跨立在桌上,一条腿晃着,竖拿球杆,正在打枪粉,光线落在他那张妖孽的脸上,勾魂夺魄,整个气氛都变得与众不同。

一见是他,这边的人全静默了,千金小姐们你推我、我推你的。

“是应寒年耶。”

“我知道,帅死了。”

“诶,乔乔,我听说他帮你家打败过竞争对手,你爸爸有心招她为婿,是不是?”

被指名的千金脸上泛起红晕,有些羞涩开口,“别瞎说,就是比别人熟了一些而已。”

林宜在那边听着,还真如江娆所说,现在多的是女孩子对应寒年动心,这人半年来锋芒毕露,名声越来越响,即使没有家世背景相佐,也有人看中他的天赋和才能。

自然,还有他一副蛊惑人心的容貌。

应寒年跳下球桌,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跨开长腿朝她们走来,气场极强又透着几分不正经,他站定在被桌球打中的男人面前,修长的手抵着球杆,道,“不好意思,我这球技不行,失手了。”

明明是在道歉,可他的眼里哪有半分歉意。

那被打中的人也是家中有钱的公子哥一个,却并不敢得罪应寒年,摸着头上鼓起的包讪笑,“哪里哪里,小事而已,寒哥言重了。”

应寒年便再没看他一眼,转眸睨向林宜,“我这球杆不顺手,你给我换一根。”

臭男人。

林宜心里想着,脸上露出礼貌客套的笑容,“应先生跟我来吧。”

应寒年边走边将手中球杆往旁边扔去,不偏不倚,枪头砸中刚刚邀约林宜去打高尔夫球的人,那公子哥腹部中杆,疼得整个人都弯下腰来,却不敢声张。

应寒年视若无睹地跟着林宜离开。

留下一群失落的千金小姐,还有人吐槽,“我说乔乔,应寒年好像完全不认识你啊。”

名叫乔乔的千金顿时羞愤离开。

林宜领着应寒年在彩绘长廊上,走出一段后,她的手被人一攥,整个人都被拉进尽头处的暗光中。

她重重地被推到墙上,应寒年按住她光裸的肩膀,低头咬她的唇,呼吸有些沉重,嗓音喑哑,“穿这么漂亮,成心勾引我呢?”

刚刚在台球桌边上看到她,他眼睛都直了。

“……”

她刚擦的口红。

林宜有些痛惜自己的口红,由着他亲了几下,问道,“你不是说不来么?”

刚刚看到他,她很是意外。

“我来盯着你,看你是不是真给我找绿帽戴!”应寒年磁性的嗓音涌着浓浓的酸意,“有时候真想把关系公开算了!”

闻言,林宜的心中一滞,在黑暗中盯着他的脸,牵强地挤出笑容,“那不是断了你的桃花么,你都不知道,刚刚你一亮相,那些千金小姐全都春心萌动了。”

“她们就是当着我的面发春我都不在乎。”应寒年捏住她小小的下巴,在她唇上暧昧地吮了吮,“我一颗心都在我家团团身上呢。”

“呵,呵呵。”

林宜干笑两声,伸手推开他,“好了,快到开舞时间了,出去吧。”

“再亲一下。”

应寒年意犹未尽地将她压在黑暗中,薄唇吻上她的,辗转反侧,由浅入深,一手按在墙上,一手从她肩膀滑到她后颈,托着她仰头,一点点诱哄着她回应,品着她销魂的滋味。

一直等应寒年吻够了,两人才一前一后地走出走廊。

一出去,一阵激动的喧哗声就传了过来。

富丽堂皇的邮轮上,衣着光鲜的宾客们都不约而同地站到两边,留出一条宽宽的过道,个个翘首观望着。

只见尽头处,几个身着制服的保镖拥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

那男人不似正常人,而是坐在一张高科技黑色轮椅上,他五官分明,面容清俊,双目温和,唇角带着笑容,礼服衬衫外穿着一件天鹅绒蓝黑色长款大衣,腿上还盖着一条灰色的羊毛毯子,搭在毯子上的手修长,且白得近乎透明,青筋一根根都看得清楚。

仅管是在轮椅上坐着,他身上依旧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贵气,成为高高在上的中心。

牧羡枫,28岁,牧氏家族的长房长孙。

旁边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真是牧氏家族的大少爷?这林家都有本事请到牧氏大少爷了?”

“宜味食府最近火遍全国,牧氏家族是多元化集团,牧氏大少爷手下管着餐饮,说是欣赏,想要收购。”

“这还需要大少爷亲自到S城来收购?”

“你不懂,牧大少爷是长房长孙,可惜他爸去世的早,到他手里资源就越来越少,加上他身体病弱,听说稍微走点路就喘,吹点风便要大病一场,发展远不及其余两房了。”

第129章 牧氏病弱大少爷

“再少他手里也起码有个上千亿吧?”

“那是自然,牧氏家族什么背景,四大家族之首,去骨去肉去皮,剩点渣渣都能压死我们这些所谓的富人。”

林宜站在那里,听着旁人的话,忍不住去看身旁的男人。

应寒年站在她身旁,一双漆黑的眼凌厉地望向远处轮椅上的牧羡枫,薄唇勾着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伸手端起旁边的一杯酒喝了一口,垂下眼睑间藏住许多心事。

她一直在想,应寒年后来成为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究竟是因为他贪心他胃口大,还是因为过往。

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过往吧。

“牧氏想收购宜味食府你是知道的,开出的条件很可观,但我和爸爸都觉得这是家业,被收了去便没有自由可言,所以我们拒绝了。”林宜淡淡地道,“爸爸客套请了一下这牧羡枫,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嗯。”

应寒年低沉地应了一声,语气晦莫,听不出喜怒。

林冠霆自然是也没想到,没有同意收购,他本来还担心牧羡枫会记仇,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很是温和守礼,不仅不生气,还真的来了林家的新年晚会。

林冠霆激动万分地走到牧羡枫前面,“牧大少爷到来,真是蓬荜增辉。”

“林先生客气了,我很欣赏林先生做美食的精神,买卖不成情义总还在。”牧羡枫笑了笑,和林冠霆握手。

这一句情义给了林家天大的面子。

整艘邮轮上的人,谁敢和牧氏家族的少爷攀情义。

林冠霆都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转头望了一圈,看向远处站着的林宜,便道,“小宜,快来和牧大少爷问声好。”

林宜看看应寒年,应寒年也看她一眼,随即先她一步往前走去。

林宜整理了一下裙摆,才微笑着往前走,站到林冠霆身旁,朝轮椅上的牧羡枫低了低头,“牧大少爷,欢迎光临。”

牧羡枫来收购的时候都是林冠霆去谈的,她在公司瞥过一眼他,牧羡枫却没见过她。

“林小姐好。”

牧羡枫客套地朝她颌首,浅浅一笑,转眸,视线无意间落在应寒年的身上,目光怔了怔,“这位是?”

“这是我们宜味食府的军师,应寒年,商界精英,年轻有为。”林冠霆立刻介绍道。

牧羡枫眼神变深,笑得更加儒雅,“原来你就是应寒年,远在帝城的时候,我就听过你的名字,听闻你打商战从未输过,是商界奇才,你看着似乎比我还小上几岁,看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宜盯着应寒年,周围全是涌过来的宾客,只见应寒年低笑一声,眼中透着几分嘲意,“我哪比得上牧大少爷,您是天之骄子,我不过是个拿命在赚钱的狂徒罢了。”

旁人都以为这话是自嘲,可林宜偏偏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她沉默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清俊的脸上神色滞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仍是优雅从容,笑着道,“我爷爷常常说,无论在什么时代,不狂者不赢,狂徒才杀得出血路,拼得出碧海蓝天。”

“是么?”应寒年抬眸中,眼中的意味深得谁也看不懂,“那我就借大少爷的吉言了。”

牧羡枫笑笑,转眸看向林冠霆,“林先生,不用管我了,我在旁边坐坐就好,你忙吧。”

“好的好的。”

林冠霆连连点头,命人好好招待牧羡枫后就去安排晚会流程。

牧羡枫的到来,令整个新年晚会的规格一下子提高不少。

……

用鲜花装饰起来的舞台背景美仑美奂,林冠霆正在上面致辞,谈着林家这么多年来的发展。

中西结合的自助餐,聘请到几大餐厅巨头的厨师和宜味食府的一级厨师共同烹饪,满目佳肴,珍贵食材。

现场设有观众台,后面的七层楼梯走道上都站了些宾客,牧羡枫在三楼观台,独享一方宁静,正在听林冠霆讲话。

“宜味食府的今天绝对不是巅峰,将来,它会越来越好,永无止境!”

林冠霆气息高亢、声音嘹亮。

林宜站在白色桌布铺就的自助餐桌前,跟着众人一起拍手鼓掌,转眸看向应寒年。

“一直看我做什么?”应寒年端着酒杯,忽然转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林宜有些尴尬,“没什么。”

其实是她不知道他和牧氏家族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在牧羡枫出现后,想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所有女人都在看牧氏大少爷,想着去勾搭勾搭,你不看他倒看我?”应寒年似笑非笑地冲她挑眉。

这男人还有闲心在这给她出送命题,看来牧羡枫的出现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情绪波动。

“我可不敢看,牧氏家族的大少爷要是在这里被桌球击中,恐怕明天就没有宜味食府了。”她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都敢做。

她只希望今晚的新年晚会顺顺利利地过去。

闻言,应寒年笑得份外得意,“我的团团是越来越了解我,没办法,我太爱你了,吃起醋来我控制不住自己,这伤到谁还真不好说。”

“……”

控制不住就剁了手可好?

林宜在心里翻着白眼,不理会他。

林冠霆这时忽然在舞台上点她的名。

“今天,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宜味食府最大的两个功臣,一个是我女儿林宜,我女儿本是学舞蹈出身的,是我一直希望她能继承家业,我是真没想到她会休了学,义无反顾地来帮我,这大半年来,她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因为是我的女儿就有所懈怠。”

提到女儿,林冠霆激动万分,中气十足的嗓子都有了些哽咽,“有一度我认为她做事不顾分寸,于是压着她,可事实证明,她的很多计划都有着先见性,反而是我太过狭隘。在这里,爸爸要和你道个歉,是爸爸看低你了,爸爸让你受委屈了。”

“……”

林宜站在原地有些呆住,她从来没想过爸爸会当众向自己道歉。

第130章 肖新露重归而来(1)

这半年来,她的努力爸爸不是没看在眼里的。

听着这番话,她眨了眨眼睛,鼻子有些酸涩,她冲台上的林冠霆摇摇头。

她不委屈,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她想守护的人都在,她就不委屈。

“他道个歉你就感动成这样,我拼了老命在帮你,怎么没见你掉过一滴泪?”应寒年站到她身旁,黑眸深深地盯着她,说话都不是那个味道了,怎么听怎么是在和林宜爸爸争风吃醋。

“……”

林宜没有理他,又听舞台上的林冠霆道,“另一位功臣就是应寒年应先生,应先生可以说是商界的奇迹,自他来了宜味食府,我们营业额可以说是一路往上,就没有降下来过。在这里,我要特别谢谢应先生!”

主持人在一旁接腔道,“请两位上来吧。”

林宜正要往前,就看应寒年站到她的身边,弯起手臂,等着她挽上来。

林宜愣了两秒。

“放心,不会有人误会的。”应寒年斜她一眼,不过顺其自然地过个场面而已。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林宜也没和他争执,便从容地挽上他的臂弯,盈盈笑着,跟随他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灯光耀眼。

通向舞台的路仿佛格外漫长。

应寒年忽然低首,压低声音道,“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婚礼现场的新郎新娘?”

林宜听得眼角一抽,低低地道,“别闹了。”

两人继续往前,迈着优雅的步子,男俊女美,连灯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坐在三楼观台的牧羡枫低头喝着杯中的咖啡,静静地望着挽手共走的两人。

蓦地,应寒年似想起什么,又道,“你猜,我们能走到结婚么?”

“……”

当然不能。

林宜的眼睛跳得更厉害了,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胡言乱语的。

这企鹅和北极熊步入婚姻殿堂了也轮不上他们呐。

好在两人上了舞台,应寒年的胡言才没有继续下去,上台后,林宜接过话筒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清晰脆耳,迎来一片掌声。

轮到应寒年时,他没有她的官话,拿着话筒只说了一句,“我应寒年现在的价格高了,拿着老价钱的麻烦你们别上门,我家实在没那么多茶水供应给你们。谢谢!”

“……”

林宜想一脚把他踹下去,拿她这里当接活的地方呢。

林冠霆也愣在那里,随即不在意地笑笑,主持人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笑着活跃气氛,“让我们感激应先生和林小姐,接下来,就请林先生开第一支舞,揭开我们今天晚会的序幕。”

下面掌声雷动。

林宜微笑着看向自己满面春风的父亲,动作极美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光滑,在灯下泛着光泽……

林冠霆却没托她的手,而是转身朝舞台一侧走去。

林宜有些疑惑地转头,只见舞台侧面的阶梯上缓缓走上来一个人,一袭优雅的立领晚礼服,颜色是牛奶般的白,裙尾拖地,飘逸华美,胸前大面积镶钻,衬出奢华之态,隐约间,令人分不清这是礼服还是婚纱。

最惊人的并不是她的礼服选择,而是她隆起的肚子,大腹便便,在礼服的衬托下曲线一览无遗,明显已有身孕多个月了。

肖新露顶着成熟而美艳的妆容慢慢走上舞台,林冠霆笑着迎上去。

底下一片喧哗。

林老夫人和林宜的姥姥、姥爷坐在一起也是惊了,互相看看都不懂是怎么回事。

林宜站在舞台上,身体格外僵硬,表情僵硬。

肖新露用眼尾扫一眼她,妖艳地勾起唇,带着重归而来的得意。

林冠霆搂过肖新露,从主持人手中接过摇控器,“大家都知道,我和新露之前有些不愉快分开了,可离婚之后才发现她肚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今天借着这个场合我想告诉诸位亲朋好友,我们决定摒弃从前的不快,重新走到一起,迎接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底下稀稀落落地响起掌声,然后便连成一片,久久不息。

林宜脸色煞白,无法置信地看着搂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两人,脚下一崴,人几乎无法承受高跟鞋倒下来。

一条手臂适时地从后托住她的腰,不让她狼狈摔倒。

应寒年拥住她发软的身体,低头靠过去,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沉道,“镇定些,没事。”

林宜满眼惶然。

怎么会没事,她付出那么多才将肖新露赶走,结果肖新露竟怀孕了?肚子已经这么大了。

那这算什么。

她该做什么……

林冠霆同肖新露在舞台上开第一支舞,应寒年拥着林宜下台,在舞台一侧工作人员的位置上坐下来,黑眸直直地盯着她,“你还好么?”

林宜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弯下腰去,双掌抵着额头,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音乐声成了她耳朵里最刺的东西。

“小宜。”安阑急急地赶过来,蹲在她身边,担忧地拍拍她的背,“怪我,我早该告诉你的。”

早?

林宜怔了下,错愕地看向她,“安姨你早就知道了?”

安阑有些犹豫地看向一旁的应寒年,应寒年站着没有走,林宜苦笑一声,“还有什么是旁人不能知道的,我们林家的事都成了S城的长篇伦理电视剧了。”

真够可笑的。

安阑见她这样心疼不已,只好如实道,“就在不久前,我无意发现说是去巡店的林先生在陪着肖新露逛街,给她大肆购买珠宝,我当时看她的肚子就知道不对劲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宜不解。

“你那么恨肖新露,本来忙碌着就休息不好了,要是告诉你,你岂不是连觉都不能睡了?”安阑抓住她的手,苦涩地道,“我去找了林先生,几乎和他争吵起来,林先生说不用我管,也不准我告诉你,让你难受,他自有办法平衡肖新露和你的关系,我没想到他的办法就是……”

就是当众宣布,这样她吵闹都没用了。

这哪是平衡,分明是逼着林宜不得不得接受。

第131章 肖新露重归而来(2)

“看来你爸是成心瞒着你,这肚子大得显然是不可能不要了,你怎么闹都无济于事。”应寒年在她身旁坐下来,眸色深邃,有些心疼她。

她为自己的家学管理,学厨艺,比他还拼命,结果到头来连她爸都骗着她。

“他特意放了很多事给我,看似是帮我在公司立威,实际是为让我忙着,这样就没有时间发现他和肖新露又在一起。”

呵。

林宜苦笑一声,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她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上一世肖新露根本没有孩子,这一世,却因为一个孩子林家的命运还是无法逆转?

她接受不了。

“去洗手间洗个脸清醒一下。”应寒年沉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转眸,只见应寒年深深地盯着自己,“今天这一出,少不了你这继母的出谋划策,你越是显得难受仓惶,就越是衬她心意,你得摆出姿态,要让她知道,她就是怀十个八个孩子,也捍动不了你林宜!”

看着他漆黑的眼,林宜莫名得了股力量,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舞台上,林冠霆搂着大肚子的肖新露跳着优美的华尔兹,灯光优美,音乐悦耳。

肖新露重归华丽,是何等的威风。

……

等林宜从洗手间回来时,舞台上已经开始表演节目,江娆在台上又唱又跳的,林冠霆被一群生意场上的人拥着在喝酒。

肖新露已经坐到观众台上,伴着林老夫人而坐,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老夫人跟着笑起来,仿佛已全然忘掉之前寿宴上的事情。

林宜一步步走过去,就听肖新露一手搂着林老夫人,一手捂上自己的肚子,“医生看过了,说是个男孩呢。”

“真的?我们林家还没有男孩呢。”

林老夫人一脸惊喜。

“奶奶,姥爷,姥姥。”

林宜走过去,面色从容地向长辈们问好。

赵氏夫妻见到她都是一脸心疼,唯有林老夫人看到她却是有些尴尬,慌忙撇开肖新露的手,拉过林宜,“来,小宜,到奶奶身边坐。”

肖新露的脸色冷了冷,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林宜还真是收尽人心。

林宜乖巧地在林老夫人身边坐下来,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宽慰道,“这事我原也不知情,但今天你爸爸带着新露来了,不管她以前千错万错,这肚子里是林家的孩子,是你弟弟,孩子总是没错的,你要宽心些,知道吗?”

赵氏夫妻想安慰外孙女,但当着林老夫人的面,也只能沉默。

“我知道了,奶奶。”

林宜淡淡地道,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拿把刀把肖新露的肚子给戳了么?

“你往好的地方想想,以后家里多个小弟弟,多热闹啊。”林老夫人极力安慰着她。

“小宜。”肖新露在一旁出声,满面无辜善良,“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直到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猛然醒悟,其实一家人争什么呢,在一起和和乐乐才是最好的。”

“……”

林宜没有说话。

她信肖新露的话就出鬼了。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条项链,是南非极稀有的钻,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肖新露说着一脸真诚地朝她伸出手。

林宜知道她是有话和自己说,便从容点头,没牵她的手,径自往前走去。

她走出几秒,踏着脚下的实木地板,硬是将脊梁挺得直直的。

肖新露跟上来,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抚着浑圆的肚子,冷笑一声,“如何啊,我又回来了,我的好女儿,是不是很惊喜?”

应寒年说的是,越是愤怒越要表现得淡定,不能让肖新露觉得自己算计成了。

林宜往前走去,不屑一笑,没有说话。

肖新露见她这样,便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继续刺激她,感慨地道,“哎呀,什么情深意重的糟糠之妻,什么独一份的掌上明珠,我现在怀了身孕,这些在你爸眼里全成了云淡风轻。”

“很得意吗?”

转眼,到了通向甲板的门口,有透着凉意的海风拂过来。

林宜停住脚步,转眸冷冷地睨向她,“凭一个肚子就想杀回来?人家说生完孩子才傻三年,怎么你还没生就傻了?”

“我傻么,我这一胎可是儿子。”肖新露趾高气昂地仰起下巴,一字一字说得极慢,“而林家,没有男丁。”

“呵,什么年代了你还和我来重男轻女这一套呢?”

林宜冷笑。

“什么年代都拦不住人们对姓氏的执着,我儿子的下一代还是姓林,你的下一代就不好说了,入赘呢不好听,跟你嫁不出去似的,嫁出去呢,你手上有再多那也不过是嫁妆,带去姓别人家姓的。”

肖新露抬起手,故意在她面前秀着自己的18克大钻戒,闪耀夺目,“你爸就是再惦记你死去的妈,他也不能免俗地考虑考虑这些吧?”

这话是戳中了要害。

林冠霆是怀念着亡妻,可人生在世,都逃不出一个俗字,以前他是还没有第二个孩子,所以口口声声要把一切给女儿,现在突然多个儿子,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想有个儿子继承,撑起家中脸面?

林宜冷冷地看着她手上的戒指,“你大概是忘了,爸爸的遗嘱已立,大半个宜味食府都听我。”

“只要宜味食府一天不在你名下,就不是你的。”肖新露早就算得清清楚楚,满目的势在必得,“一份遗嘱而已,只要你爸不死,遗嘱就能改,我有儿子我怕什么?”

“肖新露,你别太嚣张,我能赶你一次,就能让你滚出去第二次。”

林宜的脸色彻底没了表情,一双眼中有火光摇动。

“是吗?来啊。”肖新露挑衅地盯着她,指指自己的肚子,“有事你就往这里赶,我能让你爸立刻和你断绝关系!”

“你——”

林宜气上心头,几乎就要扬起巴掌,火光电刹的一瞬间,她看着肖新露红唇勾起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向我寻衅,不要命了?”

第132章 应寒年被羞辱(1)

以前上辈子的冲动,早就被挑衅得一脚踹过去了。

闻言,肖新露眼中僵了一秒,想说什么,就听林宜又道,“这不太像你的性格,怀着林家最大的王牌你还不小心谨慎?”

肖新露事事筹算密详,怎么会突然这样?

“小心?我还不够小心吗,照样让你和安阑算计得下堂出门,你还在狗屋里那样羞辱我。”肖新露说道,眼中露出狰狞的狠意,“林宜我告诉你,现在我回来了,林家就是我的,什么千金大小姐,到时我就让你抱着你那死人妈的遗像一起滚蛋!”

林宜站在那里,神色冷静。

这么羞辱她,她都没有表情?

肖新露慌了那么一秒,抬起脚往她的小腿踹过去,林宜长睫一动,低眸一扫,反应极快地避让开来,眉眼之间淡淡的,往后退出一步,一张脸上露出笑容,美得倾城,笑得极具深意。

“你是不是气傻了,还笑得出来?”肖新露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人。

林宜笑着,释出心中所怀,低眸扫着她挺起的大肚子,只觉得上苍待自己还是不薄,“你这么上赶着回来,非要求个不死不休的结局,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开心都来不及。

“你什么意思?”

肖新露的脸青了,化妆品都挡不住。

“我的下一代姓不姓林不知道,但你的儿子……应该不姓林吧?”林宜嘲弄地开口,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扑火烧得粉身碎骨的飞蛾。

听到这话,肖新露当下有些站不住,一侧肩膀垮下去,差点摔倒,近乎惊恐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猜到?

怎么可能……

是自己太心急了么,迫不及待要让林宜对自己动手,才会被发现?不可能,林宜就是被安阑调教得再厉害,也没理由突然间智商上升这么多。

“好好保重,我很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林宜又往后退了两步,退得极为缓慢做作,故意刺她的眼,还冲她优雅地低了低头,微笑着转身离开。

肖新露站在那里,又生气又惶恐。

怎么就猜出来了,的确,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林冠霆的,而是舒天逸的。

她本想借着肚子刺激林宜,让林宜伤了自己,好让林冠霆对这个女儿失望……

结果才这么几分钟,她就被拆穿了?

林宜一定会告诉林冠霆的,孩子在肚子里也可以做亲子鉴定,到那时就全完了。

不行,今晚,她必须行动。

……

林宜在邮轮上走着,笑容越来越深。

烟灰色的礼服随着她的步子摇出飘逸,在灯下似水波纹一般摇曳生动。

上辈子肖新露没有怀过孕,这辈子却突然怀了,肖新露要不是这么心急的话,她一时还不会往这孩子的来历上想。

可惜啊,她见识过肖新露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手段,看到一点马脚便想明白了。

狠。

这招真狠。

用一个不是林家血脉的孩子回到林家,还想让这孩子折在她的手上,真够损的,可不好意思,她林宜早就不是从前的林宜,还能被她挑两句就乱来?

她现在很期待,这孩子亲子鉴定出来的时候,她那活在梦境里的爸爸会是何种表情,肖新露会死得有多惨。

想想那画面,林宜就有些小雀跃,迫不及待想找安阑分享一下。

回到原处,舞台上是林可可在跳舞,跳的是一段民族舞,颜色纷乱的服装穿在她身上反衬得很俏丽,跳得竟还不错。

林可可和她小时候一起学舞,可后来林可可嫌练舞太累就放弃了。

这半年来,也不知道突然生的什么心思,离开分店后就发奋图强,开始把丢掉的又找回来,更找到她说要在新年晚会上跳一曲。

林宜虽然不喜欢这个堂妹,但人家不过要跳支舞难道还拦着?也就允了。

林宜伫足,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发现林可可举手投足间很到位,身段柔软,动作行云如水,妆容也难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眼尾有着亮粉,让她一双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像嵌了眼泪一般,她眸波流转往台下望去,欲语还止。

似想到什么,林宜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就见到和爸爸站在一起的应寒年,心下了然。

都半年了,还没死心呢。

谁说应寒年没有桃花债来着?

林宜心下暗叹一声,左右张望,没有见到安阑,便朝林冠霆走去。

林冠霆显然是喝醉了,脸色泛红,步子欠稳,却还是举着杯子到处要敬酒,见她过来,林冠霆笑容满面地看向她,“小宜,小宜,来,陪爸爸喝一杯,爸爸今天高兴。”

当然高兴了,要做便宜父亲能不高兴么。

林宜站在那里,冷着脸没有说话。

周围全是人,应寒年靠着一张自助餐桌斜斜地站着,修长的手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双眸深深地看着她,透着一股花痴劲。

“小宜,我知道你不高兴。”林冠霆醉得眼睛都有些迷离,伸手举高酒杯,朝林宜醉醺醺地道,“爸爸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知道你和后母势成水火,可再怎么说这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不能不要啊……小宜,爸对你的心没变过,宜味食府是你的,就是你的!”

“……”

林宜看着自己满身酒气的父亲,真想当众将这丑事给揭露出来,好让他清醒清醒。

想想,她又作罢。

现在抖出来,那么多人在,她这好面子的爸爸能患上抑郁症。

林宜皱了皱眉,朝一旁的服务员道,“我爸醉了,麻烦你调杯蜂蜜水过来让他解解酒。”

“好的,林大小姐。”

服务员退了下去。

“我不用解酒,今天高兴,就是要不醉不归、宾主尽欢!你们说是不是?”林冠霆一扬手中酒杯,洒出去半杯酒,高兴得忘乎所以。

一群人捧着恭维着。

应寒年盯着林宜看,看她蹙眉的样子格外娇俏可爱,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林冠霆忽然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走到应寒年的身旁,一把勾住应寒年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第133章 应寒年被羞辱(2)

他不及应寒年高,勾得很是吃力,“应寒年,这半年多亏有你帮忙,我林家才能有今天,我和你讲,你二十五岁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个小小的S城是绝收不住你的!”

醉鬼一个。

应寒年眼中飞过一抹嫌弃,冲着林宜面子的应付,“承林先生吉言。”

说完,他朝林宜飞去一眼,看他为了她多尊重她爸。

他的眼神透着轻佻色气,林宜假装看不到,走到一旁,端起一杯果汁喝。

“叫什么林先生这么见外!”林冠霆大气地拍着应寒年的肩膀,豪气干云地道,“寒年,你要是不嫌弃,我林冠霆腆个老脸和你认个亲,我们结拜,我做你大哥,让你出去也有家世可靠!”

“咳——”

林宜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口果汁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结拜?

爸爸和应寒年?

周围的人闻言都开始起哄,相比林宜的反应,应寒年处变不惊多了,他低头抿一口红酒,黑瞳睨向林宜,色气满满的,薄唇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半真半假地开口,“那怎么行呢,我还等着将来有一番出息后,求娶林大小姐,这不是差辈份了?”

玩笑的口吻。

林宜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像被白色蚕茧困住,手脚都冰凉了,他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疯了么。

可事实上,她的道行确实略逊应寒年一筹,她心虚不安,生怕被什么人看出究竟来,应寒年却是谈笑风生,镇定自若。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没有当真。

林宜听着他们的笑声,才稍安下心来,端起果汁喝着,镇镇心神。

旁边,林冠霆喝得早糊涂了,哪还分得清什么场面话场下话,闻言,他一脸严肃地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应寒年的笑容忽然收敛。

“废话,谁都不缺能帮自己挣钱的,但谁会把家里好好的一个女儿往牛粪上插啊!哈哈哈哈!”林冠霆说着大笑起来,开怀至极,“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哪还敢起哄,全都静止了,个个尴尬地看看林冠霆,又看向应寒年。

林冠霆真是醉得不轻。

林宜又被果汁呛住了,等她往应寒年身上去看的时候,只见他已经面若寒霜,唇角一丝弧度也无,眼中阴鸷,令人惧怕。

下一秒,应寒年扬起手就将酒杯狠狠地拍碎在桌上。

“砰。”

声音清脆。

舞台上音乐华丽磅礴,这边却是鸦雀无声,气氛怵人。

林宜惊呆地看着应寒年的手掌按在碎玻璃片上,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染了尾指上的银戒。

“爸,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

林宜飞快地冲上前,蹙眉扶走林冠霆。

应寒年如今已经不同往日,求着请着的大公司数不胜数,哪容得了当众被下脸,他可是个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人。

“……”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张脸阴沉得可怕,旁边的人不敢靠近。

偏偏林冠霆醉得不自知,挣开林宜的手又冲回来,站到应寒年面前继续道,“寒年,我也不是真说你是牛粪,就是个比喻,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花天酒地都能理解,可要将这样的男人配给自己女儿,那就不行了。况且,你连个像样的家世都没有,孤独行走,飘泊不定,根本不是良托,你啊,就逍遥自在行了,我女儿……你不要想。”

说完,林冠霆还打了个酒嗝。

“……”

抱歉,你女儿我已经睡过了!

配不配得上都睡过了!

应寒年冷眼睨着她,几乎脱口而出,好好脏一脏林冠霆的脸,但林宜就站在林冠霆的身后,一双眼看着自己,脸色有些发白。

她了解他,知道以他性子会说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话来,所以她怕了,也慌了,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他,近乎乞求。

应寒年忍了下来。

牛粪就牛粪吧,反正从前,他也不是被人羞辱过,就是拿牛粪涂他脸上,他也受过了。

应寒年慢慢收起血淋淋的手,一个碎片一个碎片地从掌心里拔出来,慢条斯理的,薄唇抿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不错,我应寒年无父无母、无家无靠,哪攀附得上林家千金。”

这话说得林宜冷汗淋淋。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闻过应寒年在商界的冷血残酷作风,就是对手老小一家站天台边上求放过,他都不带眨下眼的,今天被林冠霆这般羞辱,居然硬生生地吞了。

莫非,他真是怕了林家的权势?

三楼观台上,清俊面庞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手上端着一杯白开水,静静地望着下边,笑容清淡,“小小的S城里也不乏热闹看。”

一旁的保镖蹲下身来,“大少爷,这里嘈杂,您累吗,要不开个房间让你休息一下。”

这会邮轮已经航在海上,要等停靠才能离开。

“不急,再看看吧,挺好看的。”

牧羡枫微笑,发凉的双手靠着水杯的热度暖和。

下边的场面已经变得有些难以收拾。

“应先生,你没事吧?”林宜吸了口气,上前双手托住应寒年受伤的手,转眸看向服务员,“快去请邮轮上的医生过来。”

应寒年低眸睨她一眼,继续慢吞吞地拔掌心绞进去的碎片,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别再动了,等医生处理吧。”

林宜有些焦急,难掩淡定。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自然都觉得林宜是在替自己父亲圆场,并不会疑心到两人有什么关系。

“……”

应寒年沉默。

“先坐下。”林宜拉着他在一旁坐下来,抬眸歉疚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对不起,我爸是喝醉了,之前给你的酬金我再给你加百分之五十。”

他喜欢赚钱,她就给他钱。

应寒年坐在那里,冷笑一声,盯着她道,“你觉得我是为了钱?”

林宜被他看得心慌,最后垂下眸来,低声道,“谢谢。”

谢谢他没有在众目睽睽说些让她名声扫尽的话。

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哼。”

第134章 林太早产了(1)

应寒年轻哼一声,低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淌到她托起的双手上,鲜红染上她白皙娇嫩的皮肤,莫名得有种满足感,再看她眉头一直微蹙着,便道,“行了,我忍都忍了,就不会事后寻衅报复,你不用担心。”

被揭穿想法的林宜抬眸看向他,感激地笑了笑。

有他这句话,她很安心。

“团团,我可都是为了你。”应寒年靠在沙发上,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这份心思,你光受着不嫌重?”

老是对他淡淡的,就不知道回馈给他一些?

他的声音磁性,就这么绵绵地落入她的耳中,游走七窍,拨动着她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像曲子被弹乱,疯狂至不着调。

林宜双手托着他的手,目光凝滞,她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嘴唇抿得紧紧的,抿出一抹白。

面对这样的应寒年,她毫无对策。

忽然,外面一阵骚动,有年轻的服务员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指着外面,满脸惊恐,“出、出事了!”

“什么事啊?”有人问道。

“林、林太掉、掉海了!都看不到影了!”服务员慌乱地一口气说道。

“砰。”

酒杯落地,碎了一地。

林冠霆,酒醒了。

林宜闻言有些错愕地看过去,肖新露掉海了?

难道是知道自己的肚子保住了反而是坏事,又不能陷害她,于是自我了断?

她正想着,那边林冠霆带着人一股脑涌向服务员指的甲板方向,晚会都停了下来,正在舞台上唱歌的江娆握着话筒,一脸莫名。

邮轮上一阵慌乱。

所有人都涌向一个地方。

林宜暗暗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很想去看个究竟,可这边还欠着个人情,她不好走开。

只见应寒年迅速除了手上的碎片,撕下白色桌布一缕裹在手掌上,“走了!”

林宜愕然地看向他。

应寒年沉沉地看她一眼,显然也是料到事情不简单,冷声道,“早知道我就料理了你这个后妈,省得今天这么多事!”

说完,应寒年便往走去。

“……”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心口涌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

等林宜赶到甲板上的时候,两个随行的医务人员正抬着担架往里走,担架上,肖新露浑身湿透,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一只手垂到担架下方,哪还有刚刚跳第一支舞时的美丽模样。

医务人员抬着人找房间医治,林宜正奇怪爸爸怎么没跟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安阑!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我这么多年竟养了你这么头白眼狼!”

林冠霆怒不可遏的吼声传来,听得人惊心。

听到安阑的名字,林宜顾不得一切,挤开人冲到甲板上,海风正盛。

只见安阑站在那里,人都被打偏了过去,脸上掌印在黑夜的灯下尤其明显,旁边的人指指点点。

而林冠霆站在安阑面前,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

林宜快步冲过去,站到安阑面前护着她,“爸,你干什么?”

“小宜啊,这可怪不得你爸发脾气啊,这安阑太过份了,居然把林太给硬生生地推下了海,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敢信,林太可怀着孕呢,怎么有这么歹毒的人。”有声音传来。

林宜看过去,就见到几个以前和肖新露往来不错的太太,此刻正绘声绘色地讲给众人听。

“你们是没看到啊,安阑很凶残的,居然抓着林太的头往下摁,林太挣扎,她居然直接抓起林太的双腿给推下去了呀。”

“我们当时正要出来甲板吹吹风,看到都吓死了,想救人都来不及。”

“林家怎么养了这样的管家啊,这毒保姆毒月嫂都听过,毒管家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只见她们几个富家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言之凿凿,生动极了。

林冠霆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指着安阑吼道,“我告诉你,安阑,肖新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要你填命!来人,把她给我绑上,等邮轮一靠岸就送警局去!”

安阑站在林宜的身后,面无表情地听完林冠霆的怒斥,眼中是死灰般的神色。

几个男服务员的动作极快,拿着绳子就上来要绑安阑,林宜挡着,冷眼睨过去,“事情还没查清楚,我看谁敢胡来一下试试!”

服务员们一看她这样,都默默地往后退。

“林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了,你护着她?”林冠霆正在震怒之下,双眼赤红,瞪着林宜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个女儿是乖了,懂事了,但大场面上从来不知道先顾着自家人。

板上的风很大很寒冷,林宜的举动却让安阑暖心,安阑本不欲做解释,但见他们父女要为自己吵起来,才轻轻地开口,“不是我,林太说有事和我讲,我一来她就跳了海。”

她的声音淡得不像是一个被冤枉之人,不知道怎么,林宜听出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那几个“目击证人”富家太太闻言立刻嚷开来,“哟哟哟,这颠倒黑白的,好在我们五双眼睛同时看到,难道我们合起伙来冤枉你一个管家?真是可笑。”

“就当我们眼睛全瞎了,林太为什么闲得没事做自己跳海,她可怀着身孕呐。”

安阑再度沉默。

从肖新露突然从她面前跳下,又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围着她,她就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林冠霆恨恨地瞪着她,吼道,“把她给我绑了!”

“不行。”

林宜睨向林冠霆,父女两个在甲板上面对面站着对峙。

“堂姐,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护着一个管家做什么?该不会是你指使安阑做的吧?”

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可可从人群中走出来,身上还穿着那套民族舞蹈服,俏嫩好看,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宜。

林宜冷冷地看过去,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人倒是往外冒。

“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林宜斜睨过去。

第135章 林太早产了(2)

江娆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看向林可可,“这个堂妹挺有意思啊,亲姐妹的这么说话?怕别人不知道你心肠有问题?”

“你——”

林可可被怼得脸色难看,而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但她这一句如石头投入水中,激荡起滔天巨浪,那几个富家太太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

“是啊,安阑一个管家为什么和林太过不去,根本就没有动机,要说动机……就只有林大小姐了吧?”

“我之前听闻,林先生立了遗嘱,要把公司给她,她是担心这孩子生下来,林先生会改立遗嘱,所以就……”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啧,林大小姐看着多可人的人,居然下手这么狠,居然想一尸两命。”

林冠霆听着众人说法,面上惊涛骇浪。

不可能。

他的女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可她确实恨透了肖新露,这半年来,他和肖新露偷偷摸摸着,肖新露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对林宜的惧怕,说以前林宜就威胁过她,要是她敢怀孕,就让她一尸两命。

他也确实知道林宜朝肖新露扔避、孕、套的事,林宜对这事忌讳得很,因此肖新露才向他提议,等月份大一点,找一个人多的场合公开,好让林宜有所顾忌,不会乱来。

可今天……

林宜发现自己骗了他,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举止不奇怪,她又是安阑一手带大的,安阑自然会替她去做这件事。

这么一想,林冠霆对林宜是又气又怒,对安阑的心思却复杂了点,强按住情绪道,“管家是管家,女儿是女儿,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切自有警方调查。”

再怎么样,他第一反应还是要护着颜面。

说完,林冠霆借要去看肖新露的理由离开甲板,离开纷乱人群。

林宜拥住安阑,只觉今晚的风特别冷,冷入骨髓。

晚会被中止,金碧辉煌的七层豪华大邮轮此时成了另一个舞台,一个勾心斗角、算计得不死不休的舞台。

通向二楼的楼梯上站满了人,林冠霆就在二楼走廊上,焦燥不安地走来走去,一手叉着腰,不停地松着领带,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蓦地,里边传来肖新露的尖叫。

林宜抱着安阑的胳膊站在楼下,眼神越发幽冷,她倒想看看,肖新露怎么在她眼皮底下完成一出陷害她人、全身而退的戏码。

冤枉人就行了?

肖新露肚子的孩子不是林家血脉,这一点她怎么逃?

楼上传来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只听肖新露撕心裂肺地大喊,“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新露,新露?”林冠霆在外面急得厉害,双手大力地拍着门,“你再忍忍,邮轮马上靠岸了,我立刻带你去大医院!”

“啊——痛啊——”

肖新露惨烈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听得人不寒而栗。

唯有林宜和安阑皆是一脸冷漠。

不知道过了多久,邮轮终于靠岸,二楼的门开了,只见医务人员端着担架匆匆往外跑,肖新露整个人被盖在白布之下,鲜血染透了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冠霆见到整个人都慌了,跟着向前跑,“新露,新露……”

“林先生,林太又昏过去了,她这是遭海水灭顶,惊吓严重,孩子早产了,还伴有大出血的迹象,现在必须马上送医院!”

有医生说着。

早产、大出血?

林冠霆的脸顿时白得不像话,见白布下平平,不禁问道,“那……孩子呢?”

“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现在得管着大的,大出血会出人命!”

医生说道。

林冠霆一脸惊惶,差点摔倒在地上,是身后的人拱上来,又推着他不得不往前走。

林宜看着那布上到处都是的刺目血迹,再看肖新露一张脸白得跟死尸没什么区别,有些疑惑。

大出血?莫非肖新露设套把自己给设进去了?

林宜想跟出去一看究竟,一只手忽然将她拉走,她低头,就见那只手上包着餐桌布,血迹渗出来。

应寒年将她拉到甲板一角,人靠着护栏,身影孑然。

邮轮正往岸边航行,黑夜的海面留下航过的痕迹,翻着白色浪花,声音很响。

“拉我过来做什么?”林宜问道,她还急着去拆穿肖新露的局。

“让安阑认了。”

应寒年嗓音低沉,干脆决然。

林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抬眸难以置信地对上他的黑眸,“你说什么?”

“我刚刚查看过了,以警方搜证的习惯表面证据已经做足,安阑跑不掉的。”应寒年盯着她,声音落在风中格外冷冽,“安阑得一力认下来,还得认得漂亮,否则把你牵扯进来,你继母咬着你不放,案子拖上一年半载,你什么名声都毁了。”

所以,她要为自己的名声让安阑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这事不是安姨做的,肖新露怀的不是我爸的孩子,她这个举动明显想把孩子的死嫁祸于人,否则孩子生下来她也讨不到任何的好。”

“孩子?”应寒年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拧了拧眉,“那估计这个死婴你是找不到了,你的管家就更得把罪认下来。”

刚刚那么乱,肖新露的人有的是办法把死婴藏起来。

他的语气有些冷,林宜不假思索地道,“不可能,我不可能看着安姨含冤受屈。”

想打掉孩子嫁祸于人,结果大出血,说不定肖新露自作孽都过不了这一关。

肖新露要是死了,谁还能咬着她不放,她有时间为安阑洗清冤屈。

“你必须得看着!”

应寒年的语气突然变重,不容置喙。

“……”

林宜转眸看向海面,不声不响,抿紧双唇,态度却很明显。

应寒年一把攥住她的细臂,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团团,这是我教你的一课,必要时弃子是最正确的决定。”

“……”

林宜不说话。

“安阑不认,你爸就会疑心你,你以为林家还有你的份吗?你休了学业辛辛苦苦筹谋到今天,还不惜到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把林家把控在你手里,不让人有机可乘?”

第136章 安阑认罪(1)

应寒年握紧她的手臂,字字直诛她的心肺,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林家和一个管家,哪个轻哪个重,你不会分?”

他说的句句都是重点。

她承认,他应寒年说的都对。

“如果今天是姜祈星被人诬陷,你也会这么做吗?”

林宜反问。

“……”应寒年沉默几秒,“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林宜苦笑一声,“我4岁就没了妈妈,这些年来,都是安姨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拿我当亲女儿一样的疼,你见过有女儿推自己妈妈去做挡箭牌,去坐牢的吗?”

“团团,我是在教你……”

“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就算我什么都没了,我也不会放弃安姨。”

林宜打断他的话,一张脸面向大海,头发被吹得扬起。

应寒年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和坚定,显然她主意已定,根本不会听他的,他胸口被刺了下。

妈的,她这份心什么时候能用到他身上?

不远处,安阑站在光线较暗的地方,只有风吹动她的长发,她望着林宜笑了,眼泪滴落下来。

小宜,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

从邮轮上下来,林宜直接往医院赶去。

像是约定好的,医院里挤满了肖新露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哭天喊地站在大厅里逢人便说肖新露被害了,生死未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医闹。

肖氏夫妻吃官司出不来,这些肖家亲戚就粉墨登场了,这是在给林冠霆压力。

林冠霆此刻在手术室外焦灼不安地等待。

林宜带着安阑赶到医院,在邮轮上知道事情的江娆也跟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总之,乱得一塌糊涂。

林宜努力在乱局里保持一点清醒,站在角落里道,“警方很快会来查这个案子,任何事都要讲动机,得证明肖新露的孩子不是林家血脉,她才有自残的动机,所以一定要找到那个死婴,不能被处理掉。”

江娆晚礼服外披着羽绒服,闻言道,“这医院我有熟识的几个医生,我马上去找人,帮忙看看肖新露早产的婴儿在哪里?”

说完,江娆也不等她说什么就急急地走了。

医院的每一秒,每一处灯光都像是在抢着走,抢着亮似的。

林宜拿出手机拨打何耀的电话,“何耀,你为人心细,观察力强,你去甲板上仔细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蚂迹能证明肖新露是自己跳下去的。”

交待完,林宜看向一旁的安阑。

安阑比她想象中淡定极了,只温柔地看着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完全不为自己的困局着急。

林宜以为安阑是强装,便道,“安姨,你别担心,肖新露布这么大个局,拉了不少人进来,我让应寒年去调查那些人的资料,只要对症下药,找到一个肯反口说实话的,肖新露就害不了你。”

“是你别担心。”安阑微笑着说道,伸手替她整理着头发,闲话家常一般,“你看你,刚刚一路跑得这么急,头上的夹子都戴歪了。”

“安姨……”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夹子?

医院大门外,出现警察的身影,晃在玻璃门上晃出虚影。

很快,警察们便出现在她们面前,“安阑女士是吗,有人报警称目击你蓄意杀人,受害者还躺在医院里,你跟我先走一趟吧。”

这么快。

林宜用力地抓住安阑的手,安慰着她,“安姨,你放心,不是你做的,我一定找到证据救你出来。”

安阑却是丝毫不在乎自己,伸手摸摸她的脸,笑着说道,“小宜,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我来到林家究竟对不对,算不算自己蹉跎了自己,可我现在想明白了,来到林家,我想要的没有得到,可你,却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惊喜。”

“……”

“小宜,我很爱你,像妈妈一样很爱你,所有的妈妈都能为了子女付出一切。”

“安姨……”

林宜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安阑为什么会说这些,就这么看着警察给安阑上了手铐,在灯光明亮的医院里将人带走。

林宜的手不舍地挂在安阑的臂上,随着安阑的离开一点点剥离。

手垂了下来,无力至极。

她站在那里,目送着安阑离开,安阑回头望向她,忽然笑了,从容不迫,淡定淡然,抬起被手铐铐住的手,朝她挥了挥。

林宜隐约记起4岁那一年,安阑被爸爸带回家,她也是这样朝自己笑着朝自己挥挥手,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暖……

林宜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

如果林宜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安阑的话,她一定会冲上去,抱住安阑不撒手。

……

肖新露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竟挺了过来。

肖新露早产下来的死婴因从邮轮带到医院,过程混乱,人手杂乱,不知道在谁的手里丢失了,肖新露听到这个“噩耗”在林冠霆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几次自杀未遂。

就在林宜四处忙着找出肖新露掉海的真相,林冠霆忙着陪伴肖新露,还来不及找林宜质问一下时,警方传来消息——

安阑认罪了。

早上,面容憔悴的林宜陪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林冠霆在用早餐,这是出事以后父女第一顿共同的早餐。

但警察没让他们吃得成。

几个警察走进来通知消息的时候,林冠霆拍桌而起,震怒地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落到地上,斥骂道,“贱人!贱人!”

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被自己倚重多年的管家给害了!

林宜坐在餐桌前,手上拿着筷子,脸色惨白,声音僵硬地问道,“她不过是个管家,哪来伤害肖新露的动机,你们警方不可以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听到林宜这般说,林冠霆立刻朝她瞪过去。

她还敢对警察说这种话,不想活了?

他一早想过,就真是林宜主使的,他也得保着林宜,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这个女儿再不济他也得先保着,再私下处置。

“我们这次来就是找嫌疑人安阑口中的证据,请问她的房间在哪里?”一个警察问道。

第137章 安阑认罪(2)

林冠霆扬手,找了个女佣带他们去。

早餐,谁都没有心情吃了。

林宜跟着进了安阑的卧室,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安阑为什么会认罪,明明不是她做的,为什么?

想起来,她踏进过安阑卧室的次数寥寥无己,总是安阑照顾她,帮着她。

安阑的卧室布置得很干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她这个人,在林家似个隐形人一般,没有太多的存在感,可正因为有她在,林家才能井井有条。

警察们翻箱倒柜,将一大堆的东西扔到床上,里边有一本相册,存放的……全是林宜从小到大的照片。

哭的,笑的,胖的,瘦的,全部都有。

林宜看到后,鼻子涩得厉害,忽听林冠霆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有我的照片?”

林宜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老式的相框被随意地扔在床上,照片中的林冠霆年轻帅气,五官分明,剑眉星目,异常俊朗。

“……”

林宜怔住,弯腰在床上的一堆物件间中拨了拨,找出一本沉甸甸的笔记本。

带密码的。

她想了想,输入安阑的生日,不对,又输入自己的生日,竟还是不对。

安阑40多岁了没结过婚,没有子女,最重要的时光都在林家度过了,密码还能是什么呢?

林宜的视线落在旁边爸爸的相框上,心口一动,拨下林冠霆的生日,只听“Bo”的一声轻响,笔记本被打开了。

看着这一切的林冠霆难掩震惊,“怎么会……”

安阑的笔记本密码居然是他的生日?

林宜顾不上林冠霆在想什么,径自打开笔记本,第一页的字迹已然久远,文雅秀气。

【今天,我终于还是进了林家,以安阑,以一个管家的身份,他还没有走出丧妻之痛,曾经那么英俊勃发的男人现在却是以泪洗面,萎靡不振,我心疼他,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帮他照顾好女儿。林宜,他和亡妻的孩子,特别漂亮的小孩,我一看就喜欢。】

安阑对爸爸……

林宜惊得睁大眼,上一世,这一世,她都不知道安阑身上的隐秘。

她又往后快速地翻了翻,后面大多数是记录安阑照顾她的点点滴滴,在其中带着一些“他”的字样,可见安阑在写的时候是怀着何种暧昧的心情,时甜时酸时苦。

一个女人从青春到中年的时光就在这纸页中悄然流走。

林冠霆僵硬地站在那里,面容凝滞,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发现过安阑的想法,这女人也从未表现过。

林宜来不及看太多,直接跳到最后有文字的一页,记录的时间是某年某月的某一日。

如果她没记错,那应该是林冠霆第一次带肖新露回家的日子。

【我来了十四年,盼了十四年,等了十四年,原来,我在他的心中从未留过一星半点的痕迹。该清醒了,真的该清醒了,该走了,可小宜怎么办呢,她那么骄纵不饶人的性子,怎么在继母手下生活……】

最后一页的文字不多,而且字迹潦草,可以想见当时安阑是在情绪极为激动的情况下写下这一页。

这之后,安阑再无纪录。

笔记本中掉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剪张,边缘被剪得很平整,足见剪的人有多慎重,有多小心翼翼。

林冠霆弯下腰捡起报纸,上面是一则很多年前的旧新闻,记录一次严重车祸中,车子在燃烧,年轻男人不顾危险救出被困女孩,在他救后车子便爆炸了,女孩捡回一条命。

“难道那次车祸,我救的是安阑?”

林冠霆震愕,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也是为了救人,那女孩面容全是血迹,他也没有细看过。

听到他的话,一个警察转过身来道,“嫌疑人安阑也是这么说的,因为被你救了,所以她一直念念不忘,后看你当时已有很好的女朋友便没有打扰,直至听闻你妻子去世后,她来到你身边,觉得机会来了。”

“……”

“没想到她在你身边这些年,你对她却毫不在乎,根本没有娶她做林太的意思,还娶了肖新露,她嫉妒愤怒之下,所以才将肖新露推下海。”警察说道。

“这是安姨亲口说的?”林宜问。

“是。”

林冠霆震动,想到自己的孩子,一把将报纸扔到地上,“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

林宜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父亲,忽然笑了,笑得极尽讽刺,眼中含泪。

“你笑什么?”林冠霆不明所已地瞪向她。

“我笑爸爸你笨,安姨真想要做林太,她大可以利用对我养育之情做文章,让我撮合,她从来不提,就是想让你有一天真正看到她而已!”林宜激动地冲口而出。

“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懂什么?

林宜苦笑,索性将一腔积压许久的怨忿喊了出来,“爸爸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明明是贪恋肖新露年轻色美,欲罢不能,却非要安到妈妈身上,装你情深似海!你识人不清,把一个野心勃勃的狐狸精当成娇妻,家破人亡了还不自知!竟还在这里斥骂一个真正爱你的安姨!你根本就是是非不分,愚不可及!”

林冠霆如今被拱得高高在上,溜须拍马之辈尽出,哪容得了她这么顶撞,一番指责听下来血液直冲脑顶,额上青筋直冒,扬起手就狠狠地朝林宜脸上扇过去。

“啪——”

响亮狠辣的一记巴掌。

拍碎所有疼爱女儿的过往,拍碎所有父女亲密的画面。

正在搜查的警察们都停顿下来,错愕地看向他们父女。

“现在你弟弟没了,你却跑来指责我!林宜,那可是你亲弟弟!你有没有心!”林冠霆大声吼道

林宜被打得偏过身去,火烧似的疼痛在脸上蔓延,红印爬上娇嫩的肌肤,她抬眸看向林冠霆,眼中的忧忿看得林冠霆神情一滞。

“你会后悔的!”

林宜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来,转身就跑,一步不停,直直地跑出林家深深的庭院。

几个女佣站在那里不解地望着。

第138章 很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1)

林宜跑去见安阑,却被告知安阑不愿见她。

林宜不甘心,拉着警务人员,“我就在外面等,她什么时候愿意见我,请通知我一下,麻烦了。”

步出看守所,林宜头重脚轻地往外走去,嘴角带血,脸上指印根根分明。

她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看着树影摇动,只觉一身的力气快被抽光了。

天,暗沉沉的。

是要下雨的景象。

林宜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她从来不知道安阑的这些秘密,她不知道安阑原来倾心爸爸那么多年,是为他才来到林家的。

怪不得安阑说,她早该离开林家了。

在爸爸有新欢的时候,她本就想走了,是因为自己,舍不得自己,安阑才留下来,结果要面对一场牢狱之灾。

可为什么要认罪呢。

她明明告诉安姨了,自己一定有办法相救的。

为什么还要认罪?

“小宜,我很爱你,像妈妈一样很爱你,所有的妈妈都能为了子女付出一切。”

忽然,安阑被警察带走前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反复回荡。

妈妈。

她记得她那晚在甲板上和应寒年说的。

“我4岁就没了妈妈,这些年来,都是安姨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拿我当亲女儿一样的疼,你见过有女儿推自己妈妈去做挡箭牌,去坐牢的吗?”

安姨都听到了。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认罪这案子很难结案,肖新露会大作文章,会说她是被人指使,会害到她视为女儿的人。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认了。

雨点断断续续地打落在她的脸上,林宜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被捅了个大窟窿,空洞洞的,还透着凉风。

都是她。

如果不是安阑为了帮她对付肖新露,就不会落到这一步。

她为爸爸蹉跎了青春,现在还要为她背上一条未出世孩子的命。

不可以的,怎么可以……

上一世她就为她们父女送了性命,这一世又这样……

痛苦像巨大的漩涡瞬间吞没掉她,她踉跄着在路边坐下来,身后就是宁静的看守所所在,泼天的大雨砸了下来,将她瞬间淋个湿透。

从白天等到夜晚。

安阑都没有回转心意,她不见,就是为了表明自己决绝的心。

林宜坐在地上,冷得发抖,一双眼望着地面上溅起的雨水,有自责,有绝望。

她后悔了。

她悔自己一心想将宜味食府发扬光大,却不将肖新露这个贱人赶尽杀绝,留下隐患;她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安阑,让安阑一次次为她受尽苦楚。

说什么重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么蠢,能守住自己想守的人。

明明守不住。

林宜,你根本守不住!你就该死在上一世,再活一次你也根本毫无能力!

一辆漆黑的跑车在夜色中急驰而过,地上的雨水映出波纹般的灯光,“嗖”地一声远去。

下一秒,急速倒车的声音在安静的雨夜里响起。

跑车停在她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下车,撑着伞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宜面前,将伞遮到她头顶上,“我去你家没找到你,就猜到你大概来这了。”

磁性的男声落在夜晚的雨中,似突然的亮光,那么清明。

林宜坐在路边,低眸看着男人脚上的皮鞋,她没有动,长睫微动,雨水掉落下来,一双眼中没有半分表情。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执着伞,冷声问道,“她认罪就是为快速结案,不波及到你,而你准备就这样消沉下去?”

“……”

林宜还是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更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似的。

应寒年敛了眉,蓦地,他一把将手中的伞砸到一旁,在她身边坐下来,“就你这小身板很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

他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打得湿透。

林宜冷得打了个颤,低声道,“我没事,你先走吧。”

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就在这里陪着安姨,她都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吃不饱……

应寒年没有作声,就这么坐在她身边。

两人像傻子一样坐在路边,树上的叶子承受不住雨的重量掉落下来,路上的车稀稀落落,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时间久了,应寒年也感觉到冷,拿出烟盒敲出烟抿在薄唇间,火却怎么点都点不着。

他烦燥地直接将打火机扔到地上。

林宜低眸看着被雨水中的打火机,低声道,“我以为只要我强大了,就能护住我想守护的人,结果所谓的强大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

“所以你觉得这就是你的绝境了?”应寒年嘲弄地低笑一声,“你见识过真正的绝境么?你知道最亲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却无力相救的滋味么?”

“……”

林宜的睫毛颤动得厉害,转眸呆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在说什么。

应寒年勾着笑,雨中的神色让人分辨不清,“你知道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扔进刚拌好的水泥坑中,等待水泥一点点没过自己的脖子是什么感受么?”

“……”

这是他遇过的事?

林宜面露诧异,愕然地看着他,应寒年低眸,深深地盯着她,那种视线恨不得撞进她的心底深处。

“团团,这世上,没了这口气才是真正的绝境,只要活着,就算被伤得满身烂肉蛆虫,也得撕一块下来拿去恶心恶心害你的人!”

他一字一字如是说道,低沉凌然,似冬日里的雷,闷沉震震,似电闪夜空,硬生生地将漫天的黑暗撕开一道明亮。

林宜静静地注视着他被雨水洗礼的深邃轮廓,有什么正在脑海中清醒、复苏……

是啊,她都重活一世,还怕什么?

还有什么能击倒她的?

“谢谢。”林宜盯着他漆黑的眼,真挚地感激,“送我回去吧。”

“不愧是我的团团,这么快就想通了。”

应寒年赞赏地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站起来。

林宜坐得太久,身子晃了晃,往地上栽下去,应寒年一把拉住她,将她横抱而起往自己的跑车走去。

雨直面而下,林宜下意识地转过头靠到他胸膛前。

第139章 很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2)

应寒年盯着胸前的小脑袋,薄唇勾起深深的弧度,眼尾挑起一抹得意,走路都轻快许多。

一到车上,应寒年便从后座拿了一件大衣给她盖上,又拿起毛巾给她擦脸,浑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湿透,还带着没完全好的伤……

林宜裹紧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寒颤。

应寒年开车往前驶去,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前面,林宜有些奇怪看着他冒雨冲出车子,直奔便利商店,高大的身躯在雨中透着狼狈。

好冷。

林宜吸了口气,更加抱紧自己,抬眸往前望去,看着双闪灯在地面上一亮一灭,一亮一灭。

车灯下,雨像是断了线,密密麻麻,无止无境。

去哪了?

林宜疑惑地转头,就见应寒年拎着购物袋冲出来,又转身冲进旁边的药店,脚下踩出水坑一个又一个。

蓦地,林宜明白他去做什么,呆了许久。

应寒年从店里冲出来,跑到车旁,拉开车门淋着雨弯腰站在她身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吃药伤胃,来。”

雨声很大,他的声音也随之扬高几分。

林宜有些僵硬地接过面包和水,水竟然是温的,又听他道,“吃啊,我让店的人把水在热水中滚了一下,正好入口。”

“……”

林宜只觉得手上的瓶子和面包有千斤重,哪还吃得下,一抬头,就见他整个人站在雨里,头上、肩膀上不断被雨打着,他也顾不上,就这么替她翻出药盒,一边取药一边道,“你这位大小姐,身娇肉贵的,淋点雨就能感冒,先吃点这药预防下,这药不伤人。”

“你先上车。”

他看不到外面的雨这么大么?

“很快。”应寒年倒是毫不在乎自己,俯身打开购物袋,从里边取出一个暖脚宝放到她脚边,“你把鞋子脱了,踩到这里边来,我让店里的人加热过了。”

他一低首,发上的水珠甩到她的脸上。

明明雨水那么凉,林宜却觉得滚烫得要命。

“还有这个,拿着暖手。”应寒年又将一个快速充电过的暖手宝放进她怀里,这才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

林宜见他作势就要开车,不禁拉住他,“你不吃点药?”

“我又不是你,这点雨淋不到我,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泡个热水澡。”大过年的,她居然跑看守所前面去淋雨,真有她的。

林宜看他连脸上的雨水都没有抹一把,再看自己面前一堆的东西,目光复杂。

见她还是一口未吃,应寒年不禁蹙眉,“怎么,这种小商店的面包吃不下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张开被冻得有些麻木的唇问道。

眼前不顾自己却对她无微不至的男人,和上一世差点掐死她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么?

这种好,又能维持多久?

应寒年看她,低笑一声,拿起毛巾盖到她头顶上擦了擦,“还知道我对你好啊,那你呢?我他妈都有点嫉妒那个老女人了,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失魂落魄一次,嗯?”

他的手重新包扎过,那是被她父亲羞辱硬生生忍下来的一口气。

为他失魂落魄?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爱他,可这半年来,他确实待她太好,对应寒年这个傲视一切的男人来说,能做到这份上,这中间的心意没有八分,也该有六分了。

要是真的没办法和平分开,这样处着就处着吧,能走到哪算哪。

反正重活的这一辈子,她心如止水,也不想再找个人相爱了。

林宜轻叹一声,抬起手摸上他染着水雾的脸庞,倾身靠过去,自下而上吻住他的嘴唇,细细地描绘他有些微凉的唇型,人慢慢从座位上直起身来,另一只小手则攀上他湿嗒嗒的肩膀。

“做什么?”

应寒年喉咙一紧,顺势解了安全带的扣子,拉伸窗幕,让车上的玻璃之处全部一片漆黑,顺手揽住她贴过来的腰。

小东西终于开窍了?

玩这么刺激。

林宜附到他耳边,低低地开口,“还你。”

“还什么?”应寒年挺直身躯,两个湿漉漉的人缠在一块,黏乎乎的。

“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你对我好一次,我也还你一次。”她吻他的耳朵,她不喜欢欠着人的感觉,累积太久会让她不知道付出什么相还才好。

应寒年被她撩得浑身的神经都酥麻了,听这话却不是个味道,低哑质问,“和我有必要算得这么清?”

“那你想不想?”

林宜勾引得直接了当。

靠。

妖精!

应寒年在心里暗骂一声,道,“这边还有商店,不太好,我开远一点。”

他这么说着便要放开她,林宜却如藤蔓般攀爬上来,一下子堵住他的唇,将他压在驾驶座上,生生地将他最后一丝难得的理智给撩没了……

车外,雨势磅礴,滴滴嗒嗒地打在漆黑的车玻璃上。

空气潮湿冰冷,树叶被打落一地。

车内,火一般的狂热。

……

毫不意外的,林宜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咳嗽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带着这么一身的病菌怎么也得去看望看望自己刚痛失爱子的继母,于是她连口罩都不戴就直奔了医院。

林冠霆这个时间在公司。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林宜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踩着高跟鞋走向尽头的病房。

肖新露住的是单人高级病房,她猜到以林宜的性子,安阑被抓,林宜肯定要来撒泼,于是让助理拦着。

于是林宜到了之后,就看到两个助理站在外面拦住她的去路。

她低低一笑,早有准备地往后退两步。

带过来的保镖立刻向前一人一个直接把助理门神抱走,另一个保镖上前替她打开病房门。

林宜优雅地迈着步子走进病房,把手上的一盅煲汤放到床头柜上。

特别加宽的病床上,肖新露气息虚弱地躺着,面白如纸,骨相明显,显然也是吃了大苦头。

见到林宜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进来,肖新露满脸厌恶,气不打一处来,但自己现在需要休息,不宜和林宜发生冲突,于是她吃力地撑起身体,抬起还输着液的手去摸手机,想打电话给林冠霆。

第140章 开始反击肖新露(1)

见状,林宜冷笑一声,一个电话打给何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缠住我爸爸在公司,毕竟我在这边有好多体己话和后妈讲呢。”

“……”

肖新露的脸更苍白了,愤愤地瞪向她,虚弱地道,“林宜,你别乱来,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医院,我出点事你跑不了。”

不过短短一句话,肖新露就吃力得直喘气。

“我没想乱来啊,我就是来看望你。”林宜走向她,冷冷地低眸着病床上的她,“我听说你大出血,差点死了,好可怜……啊欠,咳咳——”

林宜打了个喷嚏,又咳嗽起来。

肖新露惊惧地看向她,“你感冒了?走,给我走!”

肖新露自己也没料到早产以后会大出血,现在身子太虚,根本一点病菌都不能接触,这个林宜实在太恶毒了。

“走?走了你怎么激我动手啊?”林宜笑了一声,转眸看向墙上一闪一闪的红点,在病房里装监控。

这是料定她会来闹,肖新露想拍她的证据呐。

肖新露被林宜戳穿心思,眼中掠过一抹难堪,随后索性不扮柔弱了,在床上半撑着坐起来,睨一眼林宜,“你倒是挺镇定的,安阑都进去了,你跟没事人一样。”

说着,她看向监控的位置,她既盼着林宜做点什么,她好去林冠霆那里告状,可又怕林宜做得过头,把自己伤了,这个分寸极不好拿捏。

“安姨不过是个管家而已,说白了就是个下人,你为整一个下人差点把命搭上,算算安姨也不亏了。”

林宜毫不在意地道,拉开旁边的椅子,优雅坐下,拎起旁边的鸡汤打开盖子,落在监控画面中成了探望病人的最佳典范。

肖新露看着一脸平静无谓的她,担心她是揣着录音笔来套自己话的,于是小心斟酌着用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在你眼里,我儿子的命还比不上那个下人。”

病房里的空气并不好闻。

林宜拿着勺子搅着鸡汤,慢条斯理的,勾着笑容道,“阿姨,我是在替你可惜啊,没了亲骨肉,自己大出血,结果就换一个管家进了局子,你也没能和我爸复成婚,爸爸更没疑心质问我一句,我呢还是林家的大小姐,宜味食府半数的权利还在我手里。”

听到这个话,肖新露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牙齿尽数咬碎。

她本是想着不能让林宜背黑锅,让安阑背也行,安阑必不认罪,她就可以趁没结案前拼命向林冠霆吹枕边风,让他们父女情断,再买媒体写林宜买仆杀人,警方也会调查传她,她名声尽毁,这好处也不少。

没想到她从手术台上只剩了半条命下来,结果被告知安阑把罪认了,还把动机认得很完美,把林冠霆和警方都骗过,这几天就能结案。

她现在就是吹什么风都没用了,事情已经结束。

肖新露握紧了拳头,差点使输液口回血,“林宜,你不用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久以来都是靠着安阑才能在公司撑这么久,现在没了安阑,你的真面目很快就会露出来,以你的智商,能在公司呆得久吗?”

倒了安阑,林宜等于断了双手双脚,不用她做什么,自己就乱了。

其实从那次换药事件起,肖新露就恨上安阑,这次正好报复回去。

林宜搅着勺子的手顿住,心如刀割一般,没想到当初安阑为保护她蒙骗肖新露的话,竟成了安阑被害的催命符,早知道她怎么都不会让安阑顶了幕后军师这个黑锅。

半晌,她抬眸看向肖新露憔悴病态的脸,无害无邪地问道,“阿姨,听说女人早产以后也是要坐小月子的对吧?”

“……”

肖新露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题。

林宜双眸天真地注视着她,“我还听说,女人坐月子很重要,不能做重活,否则会落下病根,也不能思虑过度,否则会患上产后抑郁症……阿欠。”

林宜打了个喷嚏,将鸡汤放到一旁。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这样的林宜,肖新露说不出一阵慌。

林宜看着她,脑后对着监控,慢慢收敛了眼中的天真,变得冰冷,一字一字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我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你别忘了,你布这么大个局,涉及的人太多,难道个个都能替你保守秘密一辈子,我要查总能找到缺口。”

“……”

“结案了你闹不出风浪,可我一旦查到证据却可以翻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肖新露抵赖。

“你现在是不是想着得去再维系一下和那些作证的富家太太的关系?不行呐,你现在在坐小月子,千万别乱动。”林宜抬起手,轻抚般地拍拍她的手臂。

肖新露浑身紧张,臂膀绷得很僵硬。

“另外,在晚会上,你没能向我下手,就立刻找了安姨,证明你很着急有人顶这个黑锅。”林宜盯着她,条理清楚地道,“因为当时我直指孩子不是林家的,你怕我在爸面前告状,就赶紧把局做死。”

“林宜,你胡说够了没。”

面对这样的林宜,肖新露忽然有些慌,仿佛看到那日在狗屋发疯的林宜。

林宜转了转眸,有些疑惑地问道,“阿姨,事发之时人那么多那么乱,你确定死婴处理干净了吗?要是哪天被我找到了怎么办?”

肖新露听她的话身体都抖了,“你——”

“哦,我忘了,阿姨你这么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人肯定把死婴烧成灰扬进大海,谁都找不到了吧?”林宜说道,“可是你这几天都呆在医院,不是自己处理的,外面找的人真能完全放心吗?找的谁啊?亲人?奸夫?”

肖新露被她说得惶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你闭嘴!林宜你闭嘴!”

林宜正欲继续刺激她,手机震了下,拿起一看,是保镖发来的信息,示意林冠霆已经到走廊上了。

来了啊。

之前何耀发短信通知她爸爸已出公司,她聊得太投入居然没发现。

第141章 开始反击肖新露(2)

林宜低眸,冷冷一笑,清了清嗓子,再抬起脸时一派友善美好,“阿姨,我想过了,爸爸打我打得对,不管怎么说,你丢了个孩子,又大出血,是伤得最重的,我不能老刺激你,和你针锋相对,这样爸爸也不会开心。”

“……”

肖新露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林冠霆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一番话,顿时心中大为舒缓感动,没想到女儿会主动过来看望肖新露,终于是想通了。

他拉开一点门,往里望去,就见林宜从包里边取出一个相框立在床头柜上,语气温暖,讨人喜欢,“虽然没了弟弟,但是还有我和爸爸,希望你看到我们一家人的照片会好得快点。”

纤细白皙的手指将相框放好,照片拍于肖新露刚嫁进林家的那一年,他们三个人一起拍的。

林冠霆一手搂一个,笑得好不幸福得意。

肖新露看过去却脸都白了,跟死人色也差不去多少,照片中,那只白色的贵宾犬就坐在他们三人前面,冲着镜头吐舌头,这镜头拍得离布丁极近,因此看起来一只狗特别硕大,占了半个版面。

狗的眼睛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在说它死得有多惨。

肖新露抓起相框就想朝林宜扔去,刚抓到手林冠霆就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动作僵住。

林冠霆走到林宜身边,单手搭到她的肩上,欣慰得眼睛都涩了,“小宜,我就知道,你还是懂事的。”

孩子终于想通了。

林宜抬眸看向他,笑了笑,扯到嘴角被扇的伤,疼得她脸都在发颤,“爸爸。”

“很疼啊?”林冠霆心疼地抚上她的脸,“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当时也是气极了,该和你好好讲道理……”

“爸爸,我没事。”

林宜笑着说道,一转头见肖新露手上抓着相框,不解地问道,“阿姨,你拿着照片做什么?”

林冠霆也看过去。

肖新露脸色苍白得厉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哦,我是看着照片一时感怀,就是相框摆在床头柜上不是很方便,还要放水果杯子的,不如冠霆你替我拿去那边的茶几上搁着吧。”

“好。”

林冠霆伸手欲去接,林宜状似后知后觉地低呼一声,“啊,是我想得不到位,不如这样吧,我拿去影楼让人放大一个50寸的,就挂在阿姨病床对面的墙上,这样阿姨天天看到我们一家人的笑容,人也会开怀一些。”

肖新露惊悚地睁大眼,正要说话,林冠霆已经笑得满脸认同,“说的是,这房间大,50寸不够,不如就放个60寸的篇幅,会不会模糊?”

“不会,现在影楼的技术很好的,就是70寸的也很清晰。”

“好,那就70寸!”

“我知道了,爸爸,我会办好的。”林宜笑眯眯地道。

“……”

肖新露听他们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这事定下来了,让她天天盯着一只70寸的死狗看?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林宜捧起一盅鸡汤,温和地看向肖新露,“阿姨,鸡汤现在凉一点了,我喂你喝吧。”

喝?

她刚刚都打喷嚏到里边了!

肖新露恨恨地瞪着林宜,暗示她别太过份,林宜仿若看不懂似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的期待。

“我现在不饿……”

碍着林冠霆在场,肖新露咬着牙装和气。

“阿姨是嫌我感冒对吧?”林宜看向林冠霆,“爸,为安全起见,还是你来喂阿姨喝吧,我先走,省得把病菌传染给阿姨。”

“你感冒了?”林冠霆担忧地问道,“爸陪你去下面看医生。”

“我自己去就行了,阿姨这才需要你陪伴呢。”

林宜乖巧地道。

“行,那我去洗下手。”林冠霆点点头,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林宜把鸡汤放到一旁,说道,“那阿姨,我就先走了,鸡汤记得全部喝光哦。”

肖新露恨不得从病床上跳下来打死她。

林宜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背对着她,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幽幽地开口,“对了,阿姨,你真的以为是安姨反转的换药和寿宴冥币两件事吗?”

“……”

肖新露闻言一怔,然后就见林宜回头冲自己微微一笑,单纯无害、甜美动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笑,肖新露只感觉背脊发凉,开始怀疑人生。

……

回去的路上,雨后阳光无限温暖,新年的时光路上的人也显得有些慵懒。

林宜边走边数着手指盘算还有什么没做的,她要尽快替安阑翻案,想着想着,她好像把肖新露孩子的亲生爸爸给忘了,那个奸夫……会是谁呢?

想了想,林宜将好久未见的舒天逸约出来。

林宜将他约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里,餐厅干净整洁,乐声悠扬,玻璃上贴着新年装饰,气氛很不错。

舒天逸迈进餐厅,一看到卡座上的林宜便倒吸一口冷气。

自从每次“约会”他不是这受伤,就是那受伤以后,他就有点怵接近林宜,这女人可能是克自己。

咽了咽口水,舒天逸摸摸手上避邪的檀香手串,壮起胆子才林宜走去,一过去,就见林宜气乎乎地坐在那里,他连忙温柔问道,“怎么了,小宜,不高兴吗?”

林宜摆出大小姐的架子,气冲冲地道,“哪高兴得起来啊,我继母那个坠海案你看新闻了吧?她居然冤枉我管家推的她,我看根本是她自己跳海的!”

一听到这话,舒天逸心中一慌,强作镇定,在她面前坐下来,“不至于吧,不是说你家管家认罪了吗?”

“哼。”林宜冷哼一声,“反正我不喜欢肖新露,她就是坏事做太多才有报应,连早产的孩子都不见了。”

舒天逸的眼珠转了转,听不下去这个话题,便笑着说道,“说这些你又不高兴,我们不说这些,说点开心的事吧?”

“嗯。”

林宜同意。

“小宜,你说我们也交往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偷偷摸摸的吧,现在你在宜味食府也有了一定的地位,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和你爸公开吧?”舒天逸给她倒上一杯水递过去,试探地问道。

第142章 跟我走,我养你(1)

林宜想也不想地道,“好呀,我最近也在想这个事情呢,安姨被抓了,我身边都没个向着我的人,我爸只知道那个肖新露。”

听到这话,舒天逸愣了两秒才没怀疑自己的耳朵,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林宜的手,“真的,你真是这么想的?”

恶心。

好恶心。

林宜想浇杯开水在他的爪子上,强忍着微笑,毫无城府地道,“我当然是这么想,我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还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呢!”

生孩子?

舒天逸愣住,蓦然想起肖新露挺起的大肚子,那肚子里可是他的种。

当日他们在会所喝醉了才有的,肖新露一发现有孕,就开始筹谋用这个孩子冤死林宜,回到林家。

只是没想到最后安阑认罪认得太漂亮,林宜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得不再应付这个大小姐。

“你怎么啦,你不想我给你生孩子吗?”林宜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动人美丽。

“没,没有啊,我想,我都想死了。”

舒天逸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宜开心地笑起来,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在桌下用湿巾擦手,边擦边状似无意地道,“天逸,小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也很讲缘份的,像肖新露的那个就没有缘份,不仅早产还失踪了。”

“是、是吗?”

舒天逸端起杯子喝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看到这里,林宜已经猜到肖新露的孩子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关系。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上辈子搞在一起,这辈子又搞在一起了。

“对呀,我还听家里上了年纪的佣人说,早产的死婴怨气很重,不过这还好了,像那些强行引产的孩子怨念才重呢。”林宜闲话般地说着,语气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舒天逸面色一白,“引产的孩子怨念重?”

肖新露的肚子哪是早产,掉个海立刻筹划着救上来了,连海水都没多吞两口,孩子就是强行引产的。

林宜擦完手,双手按到咖啡色的桌面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天逸,你听过死婴哭冤、死婴索命吗?”

“啪——”

舒天逸怵得直接将杯子放倒了,他连忙拿纸擦西裤,边擦边勉强笑着道,“这都是迷信,小宜你怎么信起这些了?”

“我觉得挺真的啊。”林宜盯着他惨白的脸色继续道,“你想,引产就得把成型的孩子杀死,也是杀人命,怎么不冤呢?我听佣人说,引产是把孩子弄死在肚子里然后生下来,生不下来就得用夹子去夹,跟夹一大块浑身是血的肉似的,还得用剪刀把这肉绞烂了,一块一块地拿出来,血肉模糊,小手小脚都不知道在哪呢……”

她的声音清甜。

舒天逸的脸色越来越白,是一点血色都没了。

服务员这时走上前来,一手抵在后腰,一手将盘子端到舒天逸面前,“先生,您的番茄肉酱烩意大利面,按要求加了特大量番茄肉酱。”

舒天逸一低头就见盘中铺满的番茄肉酱,堆成小山似的,鲜红鲜红,死婴血肉模糊的画面仿佛就在面前。

“呕——”

舒天逸完全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捂住嘴巴就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服务员一脸无辜地看向林宜,“小姐,不是你说同来的先生喜欢加加特大量番茄肉酱的意大利面吗?”

“对呀,可能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不关意大利面的事,就摆这吧。”

林宜说道。

“好的。”

服务员离开。

林宜看着红红的一碗意大利面,眼中尽是冰冷,肖新露、舒天逸,你们两个好谋划啊,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拿来算计拿来害。

既然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害过来,就该承受后果!

好一会儿,舒天逸才从洗手间回来,见到意大利面差点又吐了,赶紧让服务员端下去,才勉强维持个人样坐到林宜面前。

“天逸,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白?”林宜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水。

“没事。”舒天逸强撑着,又看向她白净的小脸问道,“小宜,你说要真有死婴索命这回事,他能找谁呢,是医生害的他啊。”

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闲谈一样,殊不知自己声音抖得厉害。

“不不不,医生只是听人行事,是他父母不要他,非让他死得这么惨的,死婴不找自己父母找谁呢?”林宜说道,“我佣人的一个亲戚家因为没钱养,也是强行引产了一个六月大的孩子,结果那孩子爸爸突然跳楼自杀了,跳之前还一直说什么宝宝,爸爸对不起你……这种邪事真的得信信的。”

“……”

舒天逸听她说着,眼里全是惊恐,忍不住问道,“那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

“有啊,说是去找风水先生算一个风水宝地,化邪降恶的,把死婴打扮得体体面面放入香木棺中埋好就行了,这样能让婴儿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林宜说道。

“是吗?”

舒天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只要将孩子埋葬个好地方就行了。

林宜看着他,笑得极为冷漠。

……

医院的豪华病房中,肖新露和舒天逸已经吵了将近半个小时。

肖新露半躺在床上,一抬头就能看到70寸的大幅死狗照片,一转头又见到舒天逸的死人脸,气得没一口血吐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多呆一分钟,我们之间的事就多一份露馅的可能?”

头晕腰累。

肖新露连讲话都有气无力的,偏偏舒天逸就是不走,“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你引产生下的死婴呢,你丢哪了,把他交给我处理。”

他可不想被死婴索命,得给孩子找个适合安葬的风水宝地。

“孩子我已经处理掉了。”肖新露冷着脸道。

“你必须把他给我,这孩子也是我的!”舒天逸瞪着她,“我当初就不同意做引产这么缺德的事,是你非要这么做不可,我没你那么狠心,这孩子我要带去好好安葬。”

他现在一闭上眼全是林宜形容的那些血腥画面。

第143章 跟我走,我养你(2)

“孩子死都死了,有什么好安葬的?”肖新露气得不行,手捂着腰吃力地道,“你不狠心?你不狠心怎么不和我说,让我生下这孩子你养啊!”

“……”

闻言,舒天逸语塞了。

肖新露见他这窝囊模样更来气,没有半分担当的男人,“你赶紧走,等我在林家稳定以后少不了你好处的。”

舒天逸是有走的意思,可一抬起腿就想到林宜在西餐厅里煞有介事说的那些话,心中犯怵,于是道,“不行,这孩子必须交给我处理,不能什么事都操控在你手里,你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等林冠霆过来,我看你怎么交待!”

“你——”

肖新露气得倒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头痛得像是有人在敲自己脑袋似的,一睁眼又看到死狗照片,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难得看趾高气昂,总是命令自己的肖新露出这样的神色,舒天逸心里还挺爽的。

他总是被她安排的那一个,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西,他一个男人忍得够苦了。

这回,他非逼得肖新露交出死婴不可。

……

荒山野外的一处,舒天逸偷偷摸摸地找过去,拿起铲子开始铲一处新翻过的泥土。

挺冷的天,他硬是劳作得头上出汗。

远处,林宜和何耀站在枯树下望着他。

林宜转着手上的手镯冷笑,何耀站在一旁道,“那天我在医院守了很久,舒天逸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差,看来和肖新露是大吵过一架,已经离了心。”

“你做得很好,我本以为肖新露没说出处理孩子的地方,还是你细心,跟了舒天逸一个星期,才终于跟到他动手。”林宜很欣赏何耀的本事。

被林宜夸奖,何耀很开心,“舒天逸是小心谨慎,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可那天我看他买了一本风水书,就猜他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既然他放不下,我就有继续跟着他的理由。”

现下,舒天逸挖的,不是埋死婴之地又是什么。

林宜站在树下,裹紧身上的大衣,连日来整个人难得轻松一些,“这下,安姨终于能洗冤了。”

“那我现在就报警吧,有死婴的DNA证明,肖新露就有了自己坠海的动机,警方会重审这个案子,安管家也能被保释出来。”

何耀立刻说道。

“不急,你帮我继续跟着舒天逸,他会将死婴拿去风水宝地重新埋葬,你要确定地方。”林宜吩咐着他。

“知道了,大小姐。”

何耀恭敬地低头,只是脸上还有疑惑,不明白林宜不报警是有什么打算。

林宜望着远处的舒天逸,眼中尽是冷意,“上次寿宴换冥币,没能将他们赶尽,那这一次,我要将这两个妖魔鬼怪彻底杀绝。”

她的声音明明清淡,却透着一股冷血,令这个冬天顿时显得更冷了。

那边舒天逸挖累了,在那里站着休息。

林宜不缓不慢地拿出手机,拨打舒天逸的电话,舒天逸本就是在做亏心之事,电话铃声一起,他吓得丢了铲子,铲子砸到脚,痛得他惨叫连连。

好一会,舒天逸才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极力故作无事地道,“小宜,找我啊?”

林宜捏捏自己的喉咙,换上轻快又白痴的语气,扬声道,“天逸,新年了耶,我知道一处地方特别适合度假,我们去玩好不好?好不好嘛?”

“……”

何耀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前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大小姐。

他心中不由得想,那么多富豪名望之家,肖新露和舒天逸偏偏图谋上林家,大小姐哪是好惹的人,也算是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

……

林宜要办大事的前一晚,应寒年照常进了林家偷香窃玉。

林宜坐在书桌前,拿着一些瓶瓶罐罐往脸上擦去,做皮肤护理,一转眸就见洗过澡的应寒年在她的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从那头又滚到这头。

半晌,应寒年才停下来,单手撑着俊庞躺在床上,一双黑眸灼灼地盯着她,“团团,过来。”

“怎么了?”

林宜拍着脸颊走到床边坐下来,不懂为什么他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

应寒年拉过她的手,摸着她手腕上的镶钻手镯,脸色微沉,“安阑的事我还在安排人给你调查,等出结果她就能放出来,只是现在要受些苦,你继母到时也会为此被警察调查,所以你不用担心,要做的就是等。”

原来他一直在帮她,只是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找到那个死婴了。

死婴,就是最大的证据。

“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不用操心了。”林宜淡淡地道,“我听姜祈星说,你最近也忙,不用管我。”

最消沉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她能处理好所有事情。

“嗯。”

应寒年低吟一声,面色仍不是很好,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细腕摸来摸去。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应寒年抬眸睨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我的团团在担心我?”

“……”

她在和他说正经的。

见她不说话,应寒年顿了顿,才低沉地道,“我钱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的重心不在S城,明天就要去帝城。”

“帝城?”

林宜怔了下。

帝城,是牧氏家族的核心所在。

她早知道他不可能在S城呆得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

“要去很久吗?”

“没有特别的事我不会再回来。”他向来只是拿S城当起点,赚够了,实力强了,自然要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起点上遇见她。

“……”

不会再回来。

林宜沉默地坐在那里,她以为自己听到他要离开会很开心,可事实上也没有,心思莫名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最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该这个时候走,不如我把姜祈星留给你,怎么样?”

应寒年难得愧疚,抓着她的手字字真切,想想又不放心,“算了,要不林家的一切你别要了,跟我走,我养你。”

第144章 跟我走,我养你(3)

这样一句沉如磐石的话,就这么轻易地讲出来,嗓音磁性刻骨。

“跟你走?”

林宜惊住,听得心中惊涛骇浪,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应寒年睨着她,眼色顿时变得凌厉,“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

她怎么可能和他走。

林宜勉强笑了笑,“这是我的家,我好不容易才在林家稳住自己的地位,如今也是要什么有什么,跟你走了,算什么呢?”

“那你就这么舍得我?”应寒年靠在床上不满地问。

“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林宜不知道该怎么说,转念道,“我们各有各的事,就像你也不可能为我留在S城的,对吗?”

淡淡的语气,却说出锋利一句。

直刺中应寒年的心脉。

“你现在都会反将一军了。”

闻言,应寒年苦涩勾唇,他确实不可能为她留下来,他看着她,眼中有万千浮绪,嗓音变得喑哑“算了,跟我走的确也不是条安稳路。”

保不准哪天反而害了她。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淡淡地问道,“应寒年,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应寒年握住她的小手,将她一把拉下抱进怀中,薄唇吻上她的发,低沉地道,“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等着我,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林宜凭着上世的依稀记忆,猜到他的事肯定和牧氏家族有关。

牧氏家族,那是背景何其雄厚的一个家族,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应寒年都会担心丢了命。

但她知道他不会,倒是不担心。

应寒年将她搂得紧紧的,嗓音喑哑地开口,“团团。”

“嗯?”

林宜背靠在他的怀里,他的胸膛跟火烫一般炙热。

“要是我办成了事,还能活着回来,你就嫁给我,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应寒年道。

求婚吗?

林宜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嫁给他?

生个孩子?

她想都没想过。

“好不好?”今晚的应寒年似乎特别多愁善感,勒着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林宜自知说实话肯定惹他生气,反正他也快走了,于是含糊其词地道,“那你就好好的活着回来。”

听到这话,应寒年开心了,得意了,抱着她一连亲上好几口,“团团,你真好。”

“……”

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林宜抿住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家世背景配得上你,但你今天应了我这句话,将来,我会让‘应寒年’三个字成为你一生一世最强大的背景。”应寒年将她搂着她说出誓言,“为了你,我一定会活着!”

如此深情豪言,林宜从未听到过,惶然多过感动,长睫轻颤,不安极了。

他居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情根是种得有多深?

她真的没想过和他一生一世啊……

林宜心里有些慌,只能安慰自己他又不是逼着她现在就结婚,他很快就走了,不用担心,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他这些情话就讲给另一个女人听了。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什么话也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夜晚的时光悄然流走。

应寒年紧紧抱住她,满心的舍不得。

没有她,他可以走得干脆,可现在有了她,他走得艰难。

……

新年过去的第六天,天气仍然很冷。

远离城市的热闹浮华,郊外的绿氧自然度假村在林子深处,道路崎岖,一路上溪水、山石堵着车都行不进。

林宜穿着简便的行装,踩着石块小心翼翼地在林子里穿梭,看着脚下清澈无垢的溪水心情很不错。

跟在她后面的舒天逸就心情不大了,他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背着大包,还得挂一个粉色的女士包,早累得气喘吁吁,走一步都跟要断了气似的。

再看前面的女孩步子轻快地游山玩水,舒天逸想砸了箱子直接走人。

大小姐就不知道帮忙拎一点么,两手空空真他妈好意思!

“小宜,怎么想到跑这么偏远的度假村来玩,连条能开车的道都没有。”舒天逸走不动了,便停下来休息,靠在行李箱气虚地问道。

林宜在前面悠闲地赏水赏景,脸不红气不喘的,闻言,回头道,“我就是看中这里够自然啊,空气多清新,而且老开车多没意思,偶尔徒步走走路挺好的。”

你当然好了!

你连自己的手提包都不拿!

舒天逸在心里咆哮,吃力地迈过前面被水浸得圆润的石块,再将行李箱一一拉出来。

该死的,这林中的路太难走,行李箱有一百个万向轮都不好使,只能拎着拖着。

舒天逸是真没力了,走三步歇两下,汗水湿透最里边的衣服,林宜似才发现他的累,关切地问道,“天逸,行李是不是很重啊,要不我帮忙拿一些吧?”

“那也好。”

舒天逸累得顾不上维持自己的暖男形象,只想着有人分担,攥着一个行李箱提起朝林宜送过去。

林宜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从他身上取下手提包又蹦崩跳跳地走了。

“……”

舒天逸攥着行李箱的手僵在半空。

尼玛,拿个手提包叫拿一些?

他咬咬牙,艰难地搬着行李箱跟上她的脚步,林宜一路上悠闲得很,采朵花就往他面前献个宝,“天逸,你看,这花是不是很漂亮啊,没想到野外居然能开出这么好看的花。”

“是啊是啊。”舒天逸黑着脸敷衍,一抬头,已经隐约望见度假村的轮廓,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是要到了。

“啊!”林宜忽然叫出一声,“刚刚那个地方我没拍照,天逸,走,我们回去。”

还回去?

你他妈有病吗!

舒天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小宜,要不你去拍,我在这里等你吧。”

他腿肚子都在打颤了。

“那怎么行,你得替我拍照啊……”

“那我把行李放这边。”

“不行不行,被人偷了怎么办,你快来。”林宜摆出大小姐的架势将他使唤得团团转。

第145章 原形毕露(1)

舒天逸在心里把林宜诅咒了一百八十遍,吃力地搬着行李往回走,一到目的地,林宜没有任何让他歇的意思,要他拿出手机自己拍照,摆出各种各样清新优美的姿势。

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舒天逸正拍着照,压根没发现有脚步声正朝他们靠近过来,只看到镜头中,有两个戴着动物面具的人朝正在摆Pose的林宜走去,他一惊,刚要出声,那两人拉开手中的蓝白蛇皮袋就将林宜扣了进去。

“啊,你们谁啊!你们要干什么?”林宜害怕地尖叫起来,“天逸,救我!救我!”

遇劫了?

舒天逸震惊地睁大眼,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却不想自己身边早有人等着他,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按住肩膀,紧接着有袋子从上方扣下来。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他死命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我没钱,她有钱,她是林家大小姐,她有钱!”

“我知道她是林家大小姐。”来人哼哼一声,“所以,我得留着你们向林家要钱啊!”

居然是绑架!

“我不是林家的人,你们放了我啊!”

舒天逸激动地喊道。

“罗嗦什么!”

那人一拳隔着袋子砸上他,舒天逸直接被打昏过去,瘫软在蛇皮袋中。

……

不久后,接肖新露出院的车也进了林家大门。

在医院呆这么久,肖新露就看了那么久的死狗照片,加上天天关一个病房中,没办法出去,精神不可谓不衰弱,幸好她还算镇得住。

“林太,你小心着些。”

助理替她打开车门,抬起一手去扶她。

听着这一声林太,多少燃起一些肖新露的斗志。

是啊,她终于是还是回到林家,林冠霆见她早产后消瘦悲伤,允她出院后立刻复婚,还允她多少多少的不动产,这一把,终究还是她赢了。

肖新露扶着助理的手下来,脚下虚浮极了,强行引产后的身体大不如前,这是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好像走步路都比以前吃力,希望之后能休养回来。

她仰头,林家的别墅宏伟壮丽,天空蓝得像映着漫天海色,很美很美。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肖新露带上笑容往前走去,刚走两步就听“汪汪”几声狗叫,她震惊地看过去,只见有五、六只狗从里边蹿出来,互咬打闹,欢腾地围到她脚边转来转去。

“哪里来的狗?”

肖新露花容失色,惊得声音都破了,定睛一看,全是通体毛发雪白的狗,和死去的布丁要多像就有多像。

有女佣匆匆地跑出来,见到她忙弯腰低头,“林太,是大小姐嘱咐我们,说您最近想念布丁,让我买几只和布丁差不多的贵宾回来。”

这个林宜!

肖新露听得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吼出来,“把这些狗都给我扔了!滚!”

“啊?可是大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你们眼里就只有大小姐,我这太太说的话不管用了?”肖新露一脸怒色,“信不信我把你们全炒了!”

佣人不说话了,上前追赶狗。

肖新露走进别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只觉得满屋子的狗味,闻得她心浮气燥,“来人,给我喷香水,把那股狗臊味给盖了。”

“是。”

佣人们又好一通忙碌。

“冠霆呢?”肖新露皱着眉问道。

“林先生临时开个会,很快就回来,先生还说要亲自给你做晚饭呢。”一个佣人道。

听到这话,肖新露的脸色才勉强缓了一些,指使着佣人,“去给我热杯牛奶过来。”

“是,林太。”

又一个女佣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往厅内的信架走去,肖新露瞥了一眼,冷冷地道,“什么东西?”

闻言,女佣回头道,“刚刚有个人骑着摩托车速度很快地经过大门口,扔了一封信,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我就先收进来。”

摩托车送信?

“拿过来我看看。”

肖新露道,接过女佣手中的信封打开,从里边掉出一张照片,这一眼看去,惊得肖新露睁大了眼。

照片中的林宜被反绑在一根柱子上,奄奄一息地垂着脑袋,满头的青瘀血污,一只眼睛肿得高高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没一块好的,看着像是已经被强奸侵犯过了。

肖新露又拿出里边的信纸打开——

【林冠霆,你女儿在我手里,两个小时内准备三千万现金亲自送到郊外荷水路,敢报警就撕票!】

绑架?

肖新露一惊,再看上面的字迹很是熟悉,这好像是舒天逸的笔迹,他绑了林宜?

不对,他要绑架怎么不和她知会一声?

肖新露把信件按下,拿出手机拨打舒天逸的电话,对方却是关机状态中。

到底在搞什么?

舒天逸为什么要绑架林宜?

正想着,又有女佣拿着一封快递件走进来,肖新露一看到便立刻道,“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我看。”

“是大小姐的快递。”

肖新露才不管这个,站起来走过去便抢了快递,不由分说地撕开,打开一看,竟是一家专业亲子鉴定机构发来的文件,里边放着两份专业文件。

鉴定人名字:林冠霆、肖新露,还有一个婴儿DNA。

看到这个,肖新露腿都软了,差点栽倒,助理连忙扶住她。

“走,扶我回房间。”

肖新露脸色惨白。

回到房间后,肖新露锁上门,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仔细查看,里边写着肖新露和婴儿系母子关系,但林冠霆非婴儿生父……

“砰。”

肖新露跌坐到化妆台前,面色难看如纸,拿着文件的手都在抖。

这死婴竟被找到了。

怎么会……

肖新露转了转眸,忽而明白过来,她懂了,那天舒天逸不知道抽什么风跑到医院来闹,非要要回那个死婴处置,说不给就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她实在拿他没办法才说了。

她是想着,不管怎么样舒天逸都是不敢声张的,他要安葬就让他安葬去。

结果,这之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死婴被林宜给发现了,还拿去做亲子鉴定,舒天逸发觉之后知道一切败露,也不指望做什么林家女婿,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林宜给绑架了,索取林家一笔钱财远走高飞。

第146章 原形毕露(2)

他倒是好计策,那她怎么办?

他拿了钱撕掉林宜的票还好些,要是不撕票,林宜回来揭穿她,那她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

撕票,舒天逸那个怂包要钱都只敢要三千万,引产个婴儿还要嘀嘀咕咕怕什么报应,哪敢杀人啊。

那死婴呢,死婴现在在谁手里?

不对,没有死婴,有亲子鉴定机构做证,林宜照样有证据揭穿她……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用青春陪伴一个老男人,她不惜引产自己的孩子回到林家,弄得自己身体垮了一大半,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走。

林家是她的!

林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肖新露死死地抓着手中的文件,眼里露出近乎丧心病狂的狠意。

……

半山别墅立于萧萧冷风中,姜祈星正将笨重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搬。

这一次离开S城,短期内不会回来,该准备的都得准备上。

“寒哥,都收拾好了。”

姜祈星扬声道,没有得到回应,一抬头,就见应寒年站在大门外,望着路的那一头,目光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晌,应寒年返回朝他走来,一拳打到车上,不爽地道,“她还真不来送我,电话也不接!”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姜祈星看着应寒年,拿出两张机票,道,“寒哥,我们得走了。”

应寒年黑眸沉沉地睨他一眼,伸手打开车门,干脆利落地道,“走,我们去林家,我和她告个别。”

这一趟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见面说一声他心里放不下。

今天是周日,林宜不用上班,一定又是躲在家里刻苦学习,不是看他那些案例,就是学做菜,反正谁也挡不住她奋发向上。

“……”

姜祈星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车子开往林家,S城第一家的林家。

林家经过扩建精修,如今的规模越发吐露着豪门的气息。

姜祈星照常将车绕过林家大门,往后面开去,好让应寒年下车偷溜进去。

是的,大半年了,寒哥进林家的方式还是偷偷摸摸的,林冠霆要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房间隔三岔五就宿着一个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等下,先别停车,慢慢往前开。”

应寒年冷漠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姜祈星回过神来,定睛往前望去,只见林家后花园的小门处有佣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个个背着包拿着行李箱,一脸莫名。

将车往前开一些,再从小门往里望去,就见到几个形容跟混子似的男人,个个凶神恶煞的。

“林家出事了。”

应寒年眼底一寒,推开车门,车未停他就跳了下去。

“寒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姜祈星紧张地急忙刹车,再看过去,应寒年已经身手矫健地翻上后花园的围墙。

说好的走呢?

姜祈星无奈地将车停到一处,跟着进去。

大厅里,肖新露格外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一本杂志从头翻到尾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中不安极了。

不一会儿,助理走进来,向她报告,“林太,家中的佣人都以放假的名义赶出去了,现在整个林家都在你的控制中。”

“那就好。”

闻言,肖新露稍稍松了口气,忽一转念,“赵家那对老夫妻呢?”

自从林老夫人的寿宴后,赵氏夫妻就在林家长住下来养老。

“我问过佣人了,说是太久没回老家,回去收拾收拾。”助理答道。

呵。

算那两个老东西运气好,不然今天肯定要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肖新露想着,她请的人都是以前替她父母要债的一些打手,都是混子,凶得狠,有他们在,林家肯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正想着,门外传来子车子的刹车声,西装笔挺的林冠霆匆匆忙忙从外面赶进来,还未发现意外,皱着眉问道,“新露,到底有什么急事,你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怎么说不清楚?”

肖新露一见他踩门而入,捂着眼睛做哭腔状奔进他的怀里,“冠霆,出事了,小宜出大事了!”

大厅偏门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望着厅中的一切,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眼中只剩寒意。

“小宜?小宜怎么了?”

林冠霆听到这话眼睛瞠大,手都抖了下。

“小宜被绑架了,你看,你快看!”肖新露装着惶恐紧张地拿出勒索信和林宜被虐待的照片,想再挤出几滴眼泪来却怎么都挤不出来,只剩下一点哭音腔调。

林冠霆接过照片,一见女儿被绑在柱子上,这么冷的天身上衣服只剩了里裙,还被撕得不成样子,满脸瘀青血污,当下便站不住了,脸色惨白地直直往地上倒去。

“冠霆,你别这样,你撑着点。”

肖新露急忙抱住他的胳膊。

偏门外,应寒年冷眼目睹着这一切,转身就走。

姜祈星跟着他身后,随他跳出后花园,应寒年上前就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竟是要自己开车。

见状,姜祈星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按住车门,“寒哥你要去救她?”

“不然呢?”应寒年启动车子,目光阴沉地睨他一眼,仿佛他问了句再废不过的废话。

姜祈星蹙眉,“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打通关系,这一次过去就是为了和牧家那边的人接触,牧家人何等眼高于顶,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再进牧氏家族恐怕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应寒年沉着脸打断,“你不去就在这给我呆着!”

“寒哥——”

“她那继母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着林家!”应寒年利落地交待完。

“砰”的一声,车门在姜祈星面前重重地关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驰疾而去。

“……”

姜祈星站在原地,天格外的冷,一颗心疲累得不行。

林家大厅中,林冠霆半躺在沙发上,在肖新露的服侍下一连吃了两颗降压药才缓来,一手捂着跳得极快的心口,强撑着坐起来,拿出手机。

第147章 原形毕露(3)

肖新露目光一闪,伸手拿走他的手机,温柔细语地问道,“冠霆,你要做什么?”

“让李秘书去给我筹现金啊。”

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把女儿救回来。

林冠霆莫名地看她一眼,要去拿回自己的手机,肖新露却往后退了一步,在他的手机上按了两下,有关机的音乐传出来。

林冠霆直起身,不明所已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冠霆,我知道你爱女心切,失了理智,你听我好好和你讲。”肖新露把手机扔到老远处,微笑着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来,手整理着裙摆。

“……”

讲什么?

林冠霆不解,只觉得眼前的肖新露好像突然变得陌生了,明明是平常一样温柔,却又有什么不一样。

“冠霆,你听我和你分析,这勒索信上是让你亲自带着现金去付赎款,这绑匪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凶神恶煞的,万一动了邪心把你也抓过去,那该怎么办?”肖新露煞有介事地问道。

林冠霆狐疑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肖新露温婉地坐在那里,端起一杯水吹着热气,慢悠悠地启开红唇,“要是你也被绑了,这家里总得有个主事的人,这样吧,我通知律师过来,你将林家和宜味食府转到我的名下,这样绑匪再要赎款,我也好有挪钱的资格啊。”

“……”

林冠霆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眼前年轻美丽的女人。

肖新露看他一眼,眉眼带笑,“冠霆,你怎么这么看我,我也是为家里着想。”

“你是在为家着想还是在趁火打劫?”林冠霆无法置信地看着她,“肖新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肖新露嘲讽地嗤笑一声,嫌弃地看着他,“你年纪还没老到耳背的程度吧,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眼前的女人一点点撕下自己脸上的画皮,恢复出本来面目。

“你——”林冠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她呼吸都颤了,“肖新露,我念着你为我怀了儿子,又早产痛失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了你,你今天居然惦记上林家的全部,小宜真是没说错你,你野心大得很呐!”

肖新露笑,“现在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是啊,她野心是大,从她决定嫁给他这个老男人开始,她就准备让整个林家做为她的青春损失费。

“你等着,等我救出小宜再收拾你!”

林冠霆一心要救女儿,站起来就朝自己的手机走去,肖新露连忙站起来去拦,林冠霆一把将她推开,“滚!”

“啊——”

肖新露被推得整个人摔在茶几上,疼痛钻入骨子里,惨叫连连,她捂着腰大叫一声,“来人!”

几个混子立刻从外面冲进来,直接朝林冠霆走去。

林冠霆一个富豪常年在酒桌上,哪有多少锻炼的机会,三下两下就被人按住,双手被反扭,背被按住,人被困得以90度弯着腰,疼得他脸都白了。

林冠霆惊呆地睁大眼,这才意识到家中一个熟悉的下人都没了。

“肖新露你这贱人!”

林冠霆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双眼充血,痛恨地瞪向面前的女人。

肖新露的面色一沉,拿起水杯就将水全泼到他的脸上,“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敢骂我,真不想救你的宝贝疙瘩了?把他给我捆起来!”

林冠霆被泼了一脸的水,整个人彻底清醒。

混子几下用绳子将他捆得跟个粽子一样,直接扔进沙发里,林冠霆倒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悔不当初,“我真该早点听小宜的,就不该留着你!”

现在好了,女儿还等着被救,他又被绑了。

肖新露在大厅里踱着步,低低地笑起来,“是啊,你知道我贪,你知道我狠,可谁让你自以为是呢?你不总觉得不过是个女人嘛,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还不都在你的手心里攥着。”

“……”

林冠霆听着这话绝望地闭上眼,更加懊悔难当。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怎么样,现在你认为掀不出风浪的女人做得还不错吧?”肖新露得意地低睨着他。

“小宜是被你绑架的?”林冠霆痛苦地睁开眼,面色灰白。

“小宜也是我半个女儿,我哪舍得这么对她,不过借个东风而已。”

真绑架的话她还不触犯了法律?

肖新露说道,“你识相的话到时乖乖和律师转交一下财产,反正你之前立过遗嘱,财产都点算清楚了,也不需要太麻烦,一签完字你就可以去救你女儿;你要不识相呢,我就陪你在家慢慢地等,等你的宝贝女儿被撕票。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时间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

再考虑女儿的命就丢了,这是十万火急的事。

不管小宜是谁绑架的,都得救。

林冠霆有气无力地道,“你叫律师过来吧。”

“果然是个好爸爸呀。”

肖新露冷笑一声,转头去打电话,等一通电话结束,她回过头来,只见林冠霆跟个死猪样倒在沙发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几步冲向前,一把掐住林冠霆的下巴,低头瞪着他,“看看你这张老脸,看看你脸上的皱纹,你还真以为自己魅力不减?拜托,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恶心,每次上床前我都不敢多吃饭,我怕自己会吐出来!”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也不在乎再撕破得更多,索性把肚子里憋的火全部吐出来。

“……”

林冠霆恨恨地瞪她,激动地挣扎,却奈何动不了她半分,只能由着她羞辱。

“想当初,我只不过是个酒店的服务员,你对我另眼相看,我也只是想过点好日子,可嫁进林家以后,我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你早早地和我说,将来的一切都是林宜的,林宜怎么胡闹、怎么羞辱我,你都睁只眼闭着眼,逼着我做贤妻良母!”肖新露死死地掐着他的脸,“那我有什么?”

“……”

林冠霆用力地握紧拳头,手臂被绳子勒出红印来。

肖新露松开他,慢步走到林宜的亡母赵如的遗像前,林冠霆扭着头看她,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肖新露你敢!”

第148章 原形毕露(4)

“我有什么不敢!”

肖新露一把将香炉扫到地上,香炉灰顿时洒了一地。

她抓起赵如的遗像,眼中的恨意燃烧得猛烈,“我嫁进林家,你让我天天对着一张和我长得相像的遗像,你知不知道我为此做过多少个噩梦!顾念旧情,我让你念!我让你念!”

说着,肖新露拿起一把水果刀,当着林冠霆的面将赵如的脸划得四分五裂。

“小如!呃——”

林冠霆惨叫起来,身体里的气逆流,喉咙忽然间充满血腥,一口血直接喷出了口。

肖新露连忙后退两步,紧张地检查自己新买的裙子,幸好没沾到血腥气,她将遗像随手扔进垃圾筒里,出了这口气,不禁感慨,“弄成今天这样,其实问题不在我,都是你的错。你总是和稀泥粉饰家中太平,你娶我做你亡妻替身,又怕惹女儿伤心,就处处偏向她;我给她下药时,你又怕事闹大含糊过去……”

“……”

血腥气冲着林冠霆的脑子,几乎让他背过气去。

“你以为这样家中就太平了?我和林宜早就势同水火,从前她算计着赶我出这家门,今天我就利用个孩子折了她身边最大的帮手安阑。”

肖新露说着说着,忽然笑着睨向满嘴鲜血的林冠霆,“对了,听说因为林宜帮安阑说话,你还打了她一巴掌,可惜啊,现在的林宜被安阑教得过份谨慎淡定,否则以她从前的心高气傲早就跑来医院打我了,那我就可以趁机向你诉苦,让你和她彻底断了父女情份,也不至于我今天要走这样的险路。”

林冠霆躺在那里,唇上全是血色,呼吸急促,闻言,意识到什么,声音抖得厉害,“难道安阑真的不是凶手?”

难道……他又错了?

他又冤枉人了?

见他这个呆呆傻傻、无法相信的样子,肖新露心下痛快极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当初是这么设计的,要让林宜成为推我下海的凶手,要你急怒之下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为此,我特意等到肚子都大了,等到谁也不会相信我会自己跳海的时候才做这样的事……可最后,安阑为保林宜认罪了,一个管家都能这么为你女儿,你还扇她巴掌,啧啧,我都替林宜心寒啊。”

她本想顺顺当当地拿到林家的一切,现在却被逼着不得不走这样的险路。

“……”

林冠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真相,再想到林宜眼中的失望,想到安阑眼中的灰心,身体抖得越来越害,一双充血的眼里淌出泪来,淌进眼角的皱纹中。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他打了女儿,打了安阑,却把肖新露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留在林家,他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

“哦,这个你还没看过吧。”肖新露成心把他激得只剩一口气,拿起一旁的亲子鉴定文件在他身边坐下来,温柔地打开文件,一页一页地翻,“你女儿也算本事了,居然还能找到死婴去做DNA鉴定。”

肖新露特意将文件翻到“DNA匹对不吻合”的那一页。

林冠霆双眼睁大,里边全是血丝,躺在那里死死地瞪着上面的字,一股血气涌上,“卟——”

鲜血吐满整页,溅到肖新露的手上。

“又吐血,脏死了!”

肖新露嫌弃地站起来离开,拿起湿巾不停地擦自己的手,嘲笑道,“也不看看你是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再生个儿子啊,可笑。”

“肖——新——露!”

林冠霆咬牙切齿地吼出来,一嘴的血又流回喉咙口,腥得他差点再吐出来。

“算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没对我真好过,我也算计你了,两清吧。”肖新露将心中的这口气出了,只觉浑身舒畅,指挥着人把厅中收拾一下,又道,“我进了这林家,林家就得有我一份,你偏心女儿,林宜又对我咄咄相逼,那你们就不配拥有,林家的一切就该是我的。”

已经偷偷爬到二楼的姜祈星卡在楼梯的一角,望着下面的这一幕,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不禁锁了眉。

真的被寒哥算到,林宜被绑架,林家也跟着出了事。

林冠霆现下该知道也都知道了,姜祈星站在那里,伸手慢慢拔出小腿上绑着的棍子,刚要跳下楼梯,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声响。

姜祈星听到,肖新露也听到,律师这么快就来了?

“快,将他的绳子解了,把血擦擦,老东西,你可别想着向律师求救,林家现在全是我的人,了不起我就把律师也困着,拖着你女儿一起死。”

肖新露一边威胁着林冠霆,一边拨着自己的长,整理裙子,摆出一副温婉模样朝大门走去。

忽听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她疑惑地往外望去,就见两个戴墨镜、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气势凌人将她惊得倒退一步。

“哎呀,林家好热闹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唱的比电影戏码还精彩。”

一个女声传来。

江娆穿得一身华丽,亮色长裙外披着斗篷,一头做得精致的长发拢在肩的一侧,五官艳丽妩媚,是一张非常适合出现在屏幕上的脸。

此刻,她一步三摇地迈进大门,跟走T台似的,自信耀眼。

他身后跟的几个保镖冲进来就将厅内的混子擒住。

肖新露见到江娆呆住,“江娆,你来做什么?”

怎么江娆会突然来家里?

“我来凑个热闹啊,林太,好久不见啊,上次还是我们谈合作时的时候呢。”

江娆笑着说道,一转头,见林冠霆满嘴是血地倒在那里,一惊,正色跑过去,扶起林冠霆坐好,在他耳边轻声道,“林先生,你别担心,小宜没事,小宜说你有高血压,请你千万别太激动。”

听到这话,林冠霆震惊地看向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

小宜说的?

小宜没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娆,你到底想做什么?”肖新露见自己的人都被制住了,顿时变得心慌起来。

第149章 他来救她了(1)

江娆拿着纸巾替林冠霆擦嘴边的血,闻言转过头,冲肖新露抛了个媚眼,“我能做什么,就是林大小姐说最近林家不大太平,让我帮忙看一点,这不,我就赶来了么。”

从上次合作的事,江娆就倒戈到林宜那一边了,她还没寻着算账,居然又来坏她的事。

肖新露恨得咬牙,面上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仍不肯服输,“原来是林宜找你做事,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五倍,如何?”

这时候只能收买江娆了。

江娆惊喜地看向她,“五倍这么多?”

果然是戏子如biao子,认钱不认人。

肖新露在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仍笑着,“是啊,你别插手这闲事了,钱我保证会送上门。”

江娆在沙发上坐下来,优雅美丽,戴满珠宝的手搭在脸上,皱起眉道,“可是林大小姐只答应了请我吃一顿啊,你这涨五倍,也就是五顿饭,好像没什么意思啊。”

“什么?”

肖新露呆住。

一顿饭?

江娆见她这样,就知道她被林宜耍得团团转,还没反应过来,不禁摇摇头,扶着林冠霆站起来,带着晚辈该有的恭敬,“林先生,我先扶您上楼休息,医生一会就到。”

林冠霆点点头,又睨向肖新露,虚弱地道,“把她按住了。”

这账,得好好清算。

“好的。”

江娆点头,给保镖下了吩咐。

肖新露见势不好,刚要跑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给按趴在地上,这急转直下的情势让她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马上要拿到林家和宜味食府了啊?

江娆怎么会出现呢?

那林宜呢?林宜怎么会算到林家会出事呢?

……

郊外林子深处的度假村里,空气干净纯澈,窗外是冬日难得一见的大片绿色,有着早春的迹象。

房间里却充斥着血腥气,舒天逸被蒙着眼睛绑在柱子上吓得瑟瑟发抖,周围有人在走来走去,林宜的惨叫声从亮到弱,越来越无力,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无边的恐慌。

幸好,幸好他们要绑的是林宜。

绑匪除了逼自己写一封勒索信之外,没有对他下太多毒手,那些皮鞭全打在林宜的身上。

林宜拼命叫着他的名字,要他救她,开玩笑,他自身都难保了,巴不得那些绑匪注意力全在这女人身上,哪还能救她。

正想着,忽然一个狞笑声传来,“诶,你们看啊,这林家大小姐还挺标致的,瞧这腰、瞧这两条腿……”

“老大,要不,我把她给你拖隔壁去,让你爽一爽?嘿嘿。”旁边的人跟着笑,笑得那叫一个阴险狡诈。

“也好,给我带过去。”

随后便是一阵拖行的声音。

舒天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听林宜虚弱的声音夹着哭腔传来,“天逸,天逸……”

“干嘛一直叫他,这是你男人?”绑匪的声音传来。

舒天逸一听,舌头都打颤了,“不不不,大哥,我和她没关系,你随便享用!”

闻言,绑匪发出邪恶的笑声,拖着人离开房间,舒天逸这才稍稍松一口气下来。

浑身狼狈、奄奄一息的林宜被拖出门口,绑匪立刻恭敬地将她扶起,林宜睁开一双被“打肿”的眼睛,眼神一片清亮,哪有半点被虐待过的样子。

绑匪一个接一个地摘了头上的动物面具,有何耀,还有两个值得信任的保镖。

走出去一段路,何耀捧起一件大衣递给林宜。

林宜穿上大衣,盖上里边被拉扯撕坏的衣服,转眸看向何耀他们三个,“谢谢你们帮忙,我能信任的人不多,肯愿意帮我做这种事的人就更少了。”

这次何耀他们肯义无反顾地帮她忙,让她很是感动。

“我们都愿意为大小姐做事。”

何耀等三人齐齐低头。

林宜感激地看着他们,何耀拿着动物面具站在一旁,问道,“大小姐,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度假村我包下来了,你们先去外面守着,等家里那边的动静。”林宜说道,处理事情果断。

“大小姐,你真的确定肖新露会狗急跳墙吗?”

何耀问道,不会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却是一场空。

肖新露能在林家这么久,脑子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她会的。”

林宜说完便走向外面的阳台,双目平静地望向山水如画般的度假村,度假村被她包了下来,此刻安静极了。

何耀和两个保镖从鹅卵石铺就的长道上走过,一直走到度假村的大门口站定,大门是由青色竹竿搭建而起,清澈的水流从中淌过,流入一旁的大水车中,听着像小雨淅沥,简单却别有意境。

林宜望着这一切,想着何耀的那个问题,不禁嘲讽一笑。

以她两世对肖新露的了解,肖新露一定会狗急跳露。

上一世,肖新露就是眼见林家大权在握,便囚禁他们父女,开始长达一年的缓慢折磨。

这一世,肖新露暂时还未想走到这一步,那她便主动送上契机。

她先是让何耀逼着舒天逸写勒索信,她清楚地记得前世肖新露说过舒天逸的字迹很有辨识度,肖新露是认得他的字的。

所以看到勒索信,肖新露第一反应就是舒天逸绑架了林宜。

光是这样,肖新露还会疑心些别的,但她立刻又送上亲子鉴定,以肖新露自以为是的聪明,加上和舒天逸曾大吵过,肯定是以为舒天逸发现奸情被曝露,于是不声不响地绑了人,想拿钱远走高飞。

她还刻意只要了三千万的赎款。

肖新露和她一样,都知道舒天逸是个很怂的男人,做不出撕票的事,所以必然担心她活着回来该怎么办。

肖新露最害怕的就是黄梁富贵梦碎。

再者她最近用布丁的照片吓得肖新露精神脆弱,种种强压下,肖新露是不可能保持冷静解决事情的,一定会跳脚……

只要肖新露跳脚了,一切就成功了。

这个女人,她一刻都不能容下。

林宜转身正要进去,忽听一阵骚动,她抬眸望去,就见远处的树林间叶子翻飞,一群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到处奔逃。

第150章 他来救她了(2)

下一秒,她就听到有重型车的引擎声远远传来。

林宜面色一变,双手按在阳台上,闻声望去,下面的何耀等人也听到声音,纷纷往外张望,而后便脸色大变地齐齐地推上大门,关闭度假村。

呼啸划破林中长空。

一部宝蓝色的越野摩托出现在林宜的视线中,如展翅的烈鹰摩擦着度假村外的顽石腾空飞起,竟就这么趁着大门关闭前的一点缝隙飞驰而进。

何耀等三人全看呆了。

车轮重重落地,摩擦地面,生起阵阵浓烟。

重型摩托惯性飞跃向前,戴着黑色头盔的车手猛地一转弯,回眸便对上何耀他们,一条长腿撑到地上,身形在阳光下充斥着凌冽杀气。

何耀他们刚察觉到来者不善,就见那人突然加速朝他们直直地撞来。

“快跑!”

三人落跑。

林宜站在阳台上惊呆地望着这一幕,急得双手握紧,空中太阳忽然明亮,刺眼的阳光掠下来,遥遥望去,车手脖间有银光一闪。

林宜目光一滞,明白了什么,转身就往楼下跑。

仅管他们第一时间闪开,一个保镖还是被撞得掀翻在地,摩托也撞上大水车横躺下来,身车手身手矫健落地,双脚踩在浅池中,卸下头盔就朝向自己攻击过来的保镖飞过去。

“啊——”

保镖被头盔打到,惨叫一声,重重地撞到旁边的树上。

男人站在浅池中,形颀长高大,一头短发被头盔压得有些凌乱,水车转动,水滴滴嗒嗒地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英俊勃发的脸上,顺着深邃的轮廓淌下,流进领子里,他擦都没擦一下,一双漆黑的眼冷冽地睨着前方,充斥着嗜杀,浑身透着令人恐惧的血腥气。

下一秒,男人踩住前面的石头,三步并作两步疾速冲过去,何耀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他的手臂扼住脖子。

男人将他扑倒在地,眼神狠厉,伸手拔上小腿上绑着的匕首,不假思索地朝着何耀的脑门刺下去……

何耀毫无反抗之力,惊恐地睁大眼,几乎晕过去。

“应寒年!”

女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在度假村响起,喊得破了音,带着惊慌和恐惧。

按着何耀的正是应寒年。

听到这一声,应寒年的动作停住。

匕首尖停在何耀的额头,鲜血慢吞吞地渗出来。

林宜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脸色惨白,应寒年按住何耀,脸色并不比她好到哪去,他缓缓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向站在那里的年轻女孩,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她满脸血污青瘀,大衣下的衣缕绞烂,一看就是被虐待过的。

虐待。

又是凌虐。

“他们伤了你!”

应寒年眼底充血,扬起匕首又要朝何耀刺下去,千钧一发之间,林宜再一次喊得破了音,“我伤是假的!”

“……”

应寒年抓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再一次停下来。

何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短短几十秒,他就在鬼门关上走了两遍。

一瞬间,他眼直直地望着天空,连呼吸都忘了。

林宜这才冲过去,一把将匕首从应寒年手中夺走,呼吸急促极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差点弄出人命来。

她转身看向另外两个保镖,见他们倒在地上扭动哀嚎,看着并未有重伤才松了口气,转头不解地问应寒年,“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说今天要离开S城吗?

她本来准备去送他,但和舒天逸定好的日子就在今天,加上肖新露今天出院,时机卡得刚刚好,她舍不得放弃。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满是伤痕的脸一眼,眉头紧蹙,沉声道,“你被绑架了我不得过来?先扶我起来。”

扶?

林宜疑惑地看着他,视线从他面色灰白的脸上划下,落至腰间,那里腥红一片,有鲜血顺着衣服淌下来,落到地面。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连忙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咬紧牙关吃力地将他扶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腰腹的伤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么?

应寒年在她帮扶下勉强站起来,一手按住腰腹伤口,唇色发白,“来的路上车开得太猛,伤口被震裂了。”

“……”

林宜这才想到度假村外的路很不好走,有太长的一段林中路,她和舒天逸过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拿都累死了,舒天逸更是累到被绑架的时候一丝力气也无。

而应寒年以为她被绑架,就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强行开摩托冲进了林中想要救她,震裂伤口都不在乎。

她咬唇,“那你怎么不多叫两个帮手?姜祈星呢?”

“会绑你这种身家的绑匪人一般不会多。”应寒年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清醒。

所以,他就这样在连敌情都不明朗的情况下,一个人来了?都不怕遇上危险么?

疯子。

看着他衣角淌下来的血,看着他按伤口的手在轻微颤抖,林宜心口震动得厉害,抱住他胳膊的手更加搂紧,“走吧,我扶你进去,给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应寒年呼吸沉重,步子微晃,单手搭到她的肩上,困难地往前一步步移动,脚踩在鹅卵石上更是加重疼痛。

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淌下来。

这一步步迈入度假村大堂,应寒年思考得也差不多了,低眸睨向她,目光犀利,“绑架是你做的局,你在逼你继母露出真面目。”

因为伤痛,他的声音变得喑哑吃劲。

全被猜中了。

林宜沉默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来,扶着他继续往里走,应寒年的手却突然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

周遭的气压一下子变得很低。

连鸟雀声都听不到一丝一毫。

林宜心知不妙,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果然见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冷冷地盯着她,发白薄唇抿紧,面若寒霜,“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跑来救我,我以为你已经离开S城了。”

她道,现在看他弄成这副模样,她心里很是不安。

他要发火就发火吧,也不是没被他发过脾气,忍着就是了。

第151章 他来救她了(3)

“你知不知道这事有多危险,你就找那么两三个人玩绑架,你保证他们忠诚?你保证姓舒的不会在林子里趁没人在强奸了你?你懂不懂什么叫危险?”应寒年恶狠狠地低吼出来,情绪波动太大伤口一阵阵地疼,疼得他眉拧成结。

闻言,林宜愣在那里。

他不是怪她没告诉他实情,害他伤口震裂,而是怪她不懂危险?

看着眼前的男人,林宜呆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都盘算过的,我有朋友有帮手,不会有危险。”

“我才是你男人!有任何事都该告诉我,而不是找别人!”

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道,吼完痛得偏过头去,一手按在罗马柱上,不让她看自己狼狈的一面。

这一声吼得林宜心惊肉跳。

她垂眸,声音低低的,“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打扰你。”

“不想打扰,呵。”

应寒年撑在柱子上,转眸看着她,自嘲地低笑一声,笑得极尽讽刺,“林宜,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

林宜沉默地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应寒年,愧疚不经她同意就游走在她的全身。

鲜血将他的衣角染得越来越红。

“不说这些了,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林宜伸手去扶他。

“啪。”

应寒年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冷地瞥她一眼,抬起腿径自往前走去,一步一顿,吃力极了,鲜血落在地板上,像绽开一路的血色花朵。

林宜咬了咬唇,跟在他身后。

几步走到他的身后,踩着他的鞋后跟。

应寒年猛地回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死死地抱住,大掌用力地扣紧她的后脑勺,苍白的唇一翕一张,嗓音喑哑无奈,“你这人的心怎么就这么冷呢?”

他不在乎上了当,他不在乎为救她弄一身伤,他不在乎错过离开S城的最好时机……

他什么都不在乎。

但他在乎,她不在乎他。

“……”

林宜僵硬地站在原地,僵硬地被他抱着,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似被灌了千斤重量,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应寒年抱紧她,头靠到她的肩膀上,气虚地呼吸着。

“你的伤口要包扎。”她吐出这么一句。

“……”

应寒年仍是抱住她,不肯放手。

时间一点一滴地两人之间流走。

……

最终,应寒年还是被她劝得躺到床上,在他的指教下,林宜勉强用度假村的应急医用箱替他包扎好伤口,在他腰间裹上一层又一层的伤口。

血,总算是止住了。

应寒年脸色苍白地倒在枕头上,额上泠汗频冒。

“把消炎药给我。”他道。

“好。”

林宜坐在床边,弯腰在箱子里找出消炎药,倒出一颗递给他。

应寒年躺着没动,眼睛黑漆漆地盯着她,她只好把药喂进他嘴里,又端水服侍他喝下。

“你这脸上是怎么弄的?”应寒年看她这张“伤”得乱七八糟的脸很是碍眼。

林宜摸摸自己的脸,“我自己化的妆。”

这技术足以以假乱真了。

应寒年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两下,见果然是抹得掉的色彩,眉间凝色才缓一些。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林宜疑惑,她那勒索信上写的赎金地址也不是这里啊,都是瞎写的,整个局不过是逼肖新露撕下假面具而已。

应寒年看着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不回答她?

行,他受了伤,他是大爷,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宜把杯子放到一旁,如实相告,“我本来是准备等律师来的时候,再叫江娆进去救爸爸,这样都可以报警立案了,但后来想一想,这事要追查下来,我这假绑架也会牵扯进去,很多事到了警方那里就会变得复杂。

她不想把自己也牵累进去。

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她就将死婴交给警方,证明肖新露自己跳海的动机,到时就能保释安姨出来了。

对她来说,能将安姨救出来就是最好的事情。

“你的目的就只是让你爸看清你继母的真面目?”应寒年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步。”这次的绑架案她策划了好几天,她要对付的可不止肖新露一个人。

“嗯?”

“我想让肖新露和舒天逸狗咬狗。”这一对上一世勾搭成奸、做尽坏事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有意思。

她以为应寒年要问自己如何狗咬狗,正要说下去,应寒年低笑一声,赞赏地看向她,“教了你这么久,终于学会更高级的,知道不用凡事都要自己下场斗了。”

“……”

林宜愣住,他这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什么都还没说呢。

应寒年咬了咬牙,从床上坐起来,道,“我替你送他们一程。”

“你要做什么?你伤很重,别乱动。”

林宜从床边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

“没关系,不替你解决了这两个人,我就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不能把祸患留在她身边。

应寒年强撑着站起来,提起一口气往外走去,“姓舒的被你关在哪了?”

“……”

林宜不明所已地看着他,见他坚持,只好带着他走向舒天逸被关的地方。

何耀也被叫了过来。

房间里,舒天逸双眼被蒙着,人被绑在柱子上,脸吓得惨白,听到脚步声,他吓得瑟瑟发抖,面朝声音的来源惶恐地喊道,“大哥、大哥,我和林宜真的没关系,你把我放了吧,我肯定不会乱说话,我会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真怂。

应寒年冷笑一声,回头朝林宜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林宜隐约猜到一些他要做什么,便往外退去,退到墙边上偷偷往里看去。

只见应寒年四下环视一眼,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白狐面具套到头上,又拿另一个扔给何耀,丢给他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

“……”

何耀刚刚被应寒年吓得不轻,可又知道他是来救林大小姐的,心思就复杂了。

应寒年戴正面具,白狐的容颜将他整个人扮得更加诡异莫测,他上前一步,将蒙着舒天逸眼睛的布扯下来。

第152章 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对我?(1)

舒天逸一睁眼,就看到一只身形高大可怖的白狐,惊悚地睁大眼,“大、大哥,我真的和林家无关啊,放了我吧。”

应寒年站定在他面前,冷冷地道,“无不无关都没用了,谁让你和林家大小姐在一起,你这个肉票一无钱二无用,留着也只是浪费我们的饭。”

舒天逸一听这话竟是要撕票,直接吓哭了,“大哥,别啊,我还有用,我告诉你们,林家很有钱的,你们要三千万还要少了,你们可以多要一点。”

“……”

站在外面偷看这一幕的林宜很是无语,渣男居然还帮绑匪加价。

“真的真的,林冠霆最爱他这个独生女儿,多少钱他都肯出的!”舒天逸拼命地表现。

“是吗,多谢你提醒,不过上面交待了,我们不能放过你!”

应寒年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变狠,抬起手就朝他肚子上打过去。

“啊——痛!”

舒天逸惨叫出声。

应寒年忍着腰上的疼痛,握紧双拳在舒天逸身上打了一套组合装,看得何耀目瞪口呆。

林宜也默了,确定他是在帮她,而不是吃什么前任醋泄愤?

舒天逸被打得半死不活,抖得不行,应寒年又扬起手朝舒天逸的颈上劈去。

舒天逸痛得直想叫唤,忽然想到自己某次被人劈晕在商场的事,顿时机智地把头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再被打真要死了。

“这就晕了?真是不堪一击。”应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道,“一会你们两个把他弄去林子外面,趁他昏迷扔进小溪中,假装成失足落水淹死。”

淹死?

杀人?

何耀面具下的脸都惊呆了,转头看向外面的林宜,林宜无声地朝他点点头。

何耀只好道,“行,我知道了,只是……一定要这么做吗?”

舒天逸装着昏迷,听到这话强忍住不发抖。

“上面这么交待的就这么做,谁让他知道那么多秘密,会挡到上面那位的路,该他死。”应寒年将一个绑架犯演得维妙维肖,最终敌不过伤势,说完便站起来往外走去,一下子倒在林宜的身上。

林宜被他压得差点摔倒,急忙伸手扶住。

“他没昏,装的。”应寒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会让你的人假装以为他死了,放他离开。”

没昏?

林宜愣住,转眸往里望了一眼,看着一脸死气沉沉的舒天逸,她就说怎么舒天逸昏了他还说那些话。

原来是装的。

肖新露现在以为是舒天逸绑架她,吞钱走人;现在应寒年玩这一出,说什么知道那么多秘密,舒天逸又会以为肖新露绑架了他们,还要杀他灭口……

狗咬狗的戏码怕是少不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故意装昏?”林宜忍不住问道,他能掐会算不成?

“就这么个怂货,想知道他会做什么一点都不难,搞不好这会他还以为自己机智的不得了。”应寒年嘲讽地勾唇。

这样一来,他说的那些话会让姓舒的深信不疑。

毕竟是自己装昏时听到的话,怎么会怀疑真实性?

“你真厉害,这回就算他和肖新露面对面站在一起,他也不会再相信肖新露了。”

不过是个小手段,可却能连舒天逸的反应都算计上了,轻而易举地让舒天逸恨上肖新露,如果是她做,可能无法做得这么完美。

“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

应寒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搂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去,走两步喘几下,林宜皱眉,“你伤得这么重,要立刻去医院,我让他们用担架抬你出去吧。”

这里车子又不好进来。

只是用担架怕也是会折腾得他伤势变重。

应寒年摇头,“让我先休息一会,你打电话给祈星,他有办法来接我。”

“好,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

“去阳台吧,这里风景不错,我想和你坐坐。”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内中情绪很沉。

“……”

林宜回避开眼神。

打过姜祈星电话后,林宜将他扶到阳台上,小心翼翼地帮助他在一张躺椅上躺下来,掀开他的衣角看一眼,还好没有血渗出来。

只是这伤,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好,怎么说都是为了她才弄成这样,林宜心底有些不安,“就这样呆在这里行吗,会不会延误治疗时机?”

她只是按他说的简单包扎,也不知道行不行。

“还知道担心我?”应寒年脸色憔悴地躺在躺椅上,抬起手握住她的皓腕,低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道,“放心,我命硬得很,十几岁那年,我被人捅了七八刀,对方都认为我死了,我还不是活下来,什么事都没有。”

“……”

林宜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他从来不说自己以前的事,但有时候总会透露出只言片语,将这些凑到一起,她越来越不敢想象他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应寒年见她这样不禁道,“我是在安慰你,怎么,把你吓到了?”

大小姐还不知道这世上仍有人活得无比低贱,无比残忍。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林宜挣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手掌一握,被迫地坐到他的身旁,紧紧贴着他受伤的腰腹,她动都不敢动,只低眸看向他,带着疑惑。

“我不想喝水,陪我聊聊。”应寒年眸子深邃地盯着她。

“聊什么?”

“聊我们之间。”他的嗓音低沉带哑。

“……”

林宜一下子静默了,身体更加僵硬,逃避地移开眼神,不敢注视他那一双眼。

他们之间,怎么聊呢。

应寒年躺在那里,凝视着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道,“团团,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对我?”

他把话挑明了。

林宜垂眸,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修长的手指,低声道,“我又哪里做得惹你不满意了?”

上空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白云飘浮,底下的度假村仍是一片绿植深深,可阳台上,他们之间的冰冷更甚寒冬。

闻言,应寒年嘲讽地低笑一声,“你觉得你哪里做得令我满意了?”

第153章 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对我?(2)

“我一直很尊重你,你教我的我都有认真学,你不允许我做的,我也没做,你要见我,我经常忙着也会放下手边的事去见……”

“你爱不爱我?”

应寒年打断她的话,黑眸灼烫地盯着她。

“……”

林宜沉默了,唯有手指颤了下,腕上镯子的钻石不露光芒。

“回答不了么,林宜?”

他明明受着重伤,明明说话发音都低哑,偏偏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一定要回答么?

林宜一动不动地坐着,好久,她才闭了闭眼,转眸睨向他苍白而英俊的脸,平静地反问道,“我们现在就这样不好么?”

她甚至已经绝了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心,可他却突然执着起她爱不爱他……

没意思。

真的没意思。

“不好。”应寒年神情凝重,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

林宜苦笑一声,抬头望向天空,天蓝得很清澈,阳光凝望久了眼前是一片的虚幻,有很多画面在她眼前凌乱回放。

那一张熟悉的床,那山中疾乱的风雨,那剧毒钻进身骨里的折磨痛苦,那只修长手掌扼住她喉咙的决绝残忍……

“应寒年,你会爱上一个差点杀了你的人么?”

她淡淡地问道。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样的画面铭刻在她骨子里,时时提醒着她,她曾离死亡多近过,她曾落魄无依无靠过。

话落,应寒年一把将她扯下来,林宜整个人跌靠他的怀中,她抬起头,就看到他充血的眼中一抹苦涩一闪而逝。

“我什么时候动过杀你的念头?是你甩我三巴掌,是你一刀刺在我肩背上,林宜,从来都是你在伤我,我除了嘴上说说,伤过你哪一分,哪一毫?”应寒年灼灼地凝视着她,低哑地质问出口。

“……”

林宜很想回答他,可她说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应寒年紧迫地盯着她,将她逼得无话可驳,他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

林宜靠在他的胸膛上,动了动嘴唇,仍是说不出一个字。

应寒年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沉沉地闭上眼,伸手将她拥在怀里,“算了,就这样吧。”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逼狠了她。

“……”

林宜努力想撑起身子,不让自己压到他的伤口,应寒年更加使力地拥紧她,低沉开口,“没事,我想抱着你。”

“……”

她只好作罢,沉默地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强烈心跳,一声又一声。

为了设计肖新露,林宜绞尽脑汁,累得不行,这会儿靠着应寒年,很快就有了睡意,闭上眼沉沉睡去。

“哒哒哒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宜被一阵嘈杂的声响吵醒,惺忪地睁开眼睛,“什么声音?”

还带着点困意的声音特别软。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这个样子,伸手在她粉嫩的唇上拨了两下,被伤一百次一千次,还是看到她就开心,尤其是这副难得迷糊的模样,可爱透了。

“祈星来接我。”

他低沉地道。

来接了?

怎么接?

刚醒的林宜脑袋有些空白,恍惚几秒才往循声往天空上望去,只见一部直升机正在空中慢慢往下降,螺旋桨转到飞起……

直升机?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居然出动直升机接人,也是,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应寒年不折腾出度假村的好办法。

“有这办法,你来的时候怎么不用直升机?”她问道,如果当时他坐直升机来,也不至于弄得一身是伤。

“要出动直升机太慢了。”

“……”

林宜怔了怔,低头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从给姜祈星打电话到现在也不过是两个小时,这就慢了?

想想他之前说绑架她这种身家的人一般不会多,所以他抢的是个快字,他宁愿震得伤口开裂,也要赶着时间来救她。

虽然不是她所请,但算不算是她又欠了一笔呢?

直升机在度假村缓缓落下。

林宜扶着应寒年走下去,才发现开直升机的竟是姜祈星,他还真是一身才华。

见到应寒年一身虚弱,姜祈星面色凝重地冲过去,伸手扶过应寒年,“寒哥,你没事吧?”

“小事。”

应寒年摇头,转眸看向林宜,“跟我一起走,我让祈星送你回去。”

闻言,姜祈星看向一旁满脸血垢伤痕的林宜,怔了下,满眼疑惑。

林宜摸摸自己的脸,道,“是假的。”

“……”

原来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那么有神的一双眼,那么清亮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寒哥被绑架了。

这么一想,他看向林宜的目光冷下来。

这女人之于寒哥,到底是福,还是祸?

林宜仍搭着应寒年的手臂,道,“不用送我,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居然知道关心他了。

应寒年满意地勾唇,几乎是很用力地点头,眼中染上笑意,“好。”

林宜陪着应寒年坐上直升机,直升机飞向空中,她往下望去,满目绿色,度假村的大水车已经停止转动,宝蓝色的摩托就卡在上面,半个轮子都陷了进去……

不一会儿,直升机飞过茫茫绿野,一条如缎带般的湖泊出现在她的眼里。

直升机飞得不算特别高,她还能看到何耀等三人离开的背影,湖中,舒天逸挣扎着游到湖边上,浑身湿透狼狈地站起来。

“看什么?”应寒年靠过来,嗓音低哑,面容憔悴苍白。

林宜静静地望着下方,感慨地道,“从今天起,林家终于能彻底太平了。”

“是啊,我家团团就是有本事。”

应寒年不吝夸奖。

林宜回眸看向近在眼前的病容,眼中有很多复杂的神色掠到,最终只是化为一句,“应寒年,谢谢你。”

没有他帮她,她不能那么快从新店进公司;

没有他教她,她不能那么快在公司立足;

没有他开导她,安阑被抓的时候,她的意志就被消磨了。

“谢就不用了,你知道我要什么。”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目光中透着掠夺和占有。

“……”

林宜干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挑明一百遍也没用,她的心早就死了,怎么还能为谁复生。

……

第154章 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对我?(3)

将应寒年送到医院后,等着他的伤口被重新缝合好,林宜才离开医院。

天气较冷,林宜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一些,抬起腿迈进林家,只是站在庭院里,肖新露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又哭。

林宜摇摇头,走进大门,只见肖新露被两个保镖按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冠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错了……”

“你给我闭嘴!”

林冠霆坐在沙发上,此刻听着肖新露的声音都厌烦不已,拿起刚喝完的杯子就朝她砸过去。

肖新露想躲闪,没闪开被硬生生地砸中额头,叫得更惨烈了。

美丽漂亮的江娆坐在林冠霆身旁,安慰着他,“林先生,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气坏身子林宜会担心的。”

“爸。”

林宜出声。

闻言,林冠霆惊呆地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光线中的清瘦女儿,顿时情绪波动得厉害,唇都在抖,被肖新露羞辱都未掉过一滴泪的男人此刻泪水夺眶而出。

“小宜!”

林冠霆站起来就朝林宜冲过去,正值中年步子却带上几丝颤巍,他一把将林宜搂进怀里,悔恨不已,“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昏了头了,爸爸对不起你啊……”

他竟然为肖新露这样狼子野心的女人痛打自己女儿,女儿一次次提醒,他却一次次放纵肖新露。

幸好江娆说了绑架案是假的,要是真的,他要怎么活,她要是有个万一,他将来怎么去地下见亡妻……

林宜站得直直的,感觉到林冠霆的身体抖得厉害,鼻尖有些酸涩,抬起手攀上他的背,压低声音道,“爸爸不怪我自作主张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的套。

换作以前,爸爸是最恨这些的了。

这一次,她也是被逼的急了,才会不顾忌他的高血压就设计这样一个局。

“是爸爸昏了大头了,把狐狸精往家里引让你受尽委屈,不是你,我这双被猪油蒙了的眼什么时候才能看得清。”

林冠霆悔不当初,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从头到尾都错得那么离谱,“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妈妈……”

林冠霆恨得想杀了自己。

有过那么一阵,林宜真的讨厌林冠霆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不信任她,可现在,她只觉得难过。

她拍拍他,松开他的手臂,林冠霆不想她看到自己的狼狈,连忙伸手去抹眼泪,待见到她满脸血垢时,神色慌了,担忧地道,“小宜,你的脸……”

林宜冲他眨了眨眼,笑着暗示自己没事。

林冠霆松一口气,刚要说话,林宜睨向一旁的肖新露,林冠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没有出声。

“这不是我那年轻漂亮的继母么?啧啧,还在小月子里呢,怎么跪在地上?也太折腾自己了。”

林宜走过去,双目单纯天真地看向一脸泪痕的肖新露。

江娆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演,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演技可以进演艺圈了。

“你……”肖新露跪在地上,震惊地看秘一脸伤的林宜,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从舒天逸手里逃……”

肖新露忽然闭嘴。

林宜假装吃惊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舒天逸绑架了?”

“……”

真的是舒天逸,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居然没能看住林宜,都不知道杀了这个小贱人么?

“什么舒天逸?”

林冠霆错愕地问道,江娆只和他说一切都是林宜的计谋,好让他看清肖新露的真面目,并没有多说别的。

怎么这会还扯进舒天逸了,那小子不早就和林宜分手了么?

林宜看向林冠霆,说道,“爸,我发现舒天逸埋了一个死婴,追查之下发现这死婴就是那晚在邮轮上遗失的,舒天逸绑了我之后,才告诉我,原来他早就和肖新露沆瀣一气,想要通过情感控制我们父女,可之前你们离婚,肖新露不肯就这样失去林家家产,就想到了怀孕重回林家。”

舒天逸那个白痴居然什么都说了。

肖新露慌得不行。

林冠霆知道林宜是在半真半假地说着话,挑着重点问道,“你是说,那死婴是肖新露和舒天逸的种?”

“是啊,肖新露怕你发现,还冤安姨推她入海。”

“无耻!”

林冠霆浑身血气逆流,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到肖新露的脸上。

“啊——”

肖新露痛得倒到地上,手捂着脸哆嗦不已。

“滚,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林冠霆一脚狠狠地踹到肖新露身上,气不打一处来。

“冠霆,我错了……”

肖新露爬起来就抓住他的裤管哭诉,楚楚可怜,极尽柔弱。

可见过她真面目的林冠霆哪里还会上当,只觉得恶心至极,他颤着手指她,“我告诉你,肖新露,你这辈子都别想好好过,你做生意我就给你搅黄了!你打工我让你一份工作都找不到!滚!给我滚!”

肖新露还想说什么,两个保镖上前就强行抓住她,把她扔出林家大门。

看着人被扔出去了,江娆才好奇地问道,“林宜,你为什么让我们把她先扣住,林先生早就想把她赶出去了。”

肖新露哭这么久,听得她都烦。

林宜淡淡一笑,“我就是想给她加深一点印象,让她认定是舒天逸绑的我。”

这是她学应寒年的,一定要让他们深信不疑,他们才能咬得起来。

“为什么?”

江娆不解。

“因为舒天逸以为是肖新露绑架的我。”林宜笑着说道。

江娆愣了下,一旁的林冠霆却是明白过来,冷哼一声,“也是该他们的,狼狈为奸这么久,打他们还脏了自己的手。小宜,你做得很好。”

不知不觉间,他的女儿比他活得还透彻,越发聪明伶俐。

林宜走到江娆身旁坐下,感激地道,“这次多谢你帮忙了。”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向江娆请求帮忙,没想到江娆二话不说,推了一堆的公告,坐飞机特地赶过来。

第155章 月黑杀人夜(1)

“所以我一直说林大小姐是最聪明的生意人,一根电击棒、一支舞就把我收买了,不过,我心甘情愿。”江娆笑着说道,抓起旁边的包道,“我还要赶去片场拍戏,就先走了。”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这么多年,林宜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可以深交的朋友,不管什么忙她都会帮。

“好,辛苦你了。”

林宜将江娆送走,一回头,就见林冠霆不支地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腿一弯几乎就要倒下来,林宜急忙冲过去扶住他,紧张地问道,“爸,你没事吧?”

“没事。”林冠霆摆摆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就是有事也是该我得的。”

“爸……”

“我就是气急攻心,周医生来过了,让我好好休息就行。”林冠霆拍拍她,“来,小宜,陪爸爸聊聊,爸爸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白活了一世,幸好有你啊。”

“……”

哪里是他,她也白活过一世。

所以她醒悟得早,他醒悟得慢。

林宜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爸,都过去了,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来害我们。”

什么囚禁,什么下毒,什么死亡……都留在上一世了。

“嗯。”

林冠霆重重地点头。

“只是爸爸,以后别再那样处事了,行吗?”林宜认真地问道。

林冠霆知道她指的什么,脸上黯淡,“那小宜,你能和爸爸毫无间隙吗?”

经过那么多事,怕是女儿的心早已伤透,即使仍处处为着他,怕心里也产生嫌隙。

闻言,林宜坐在沙发上,目光黯了黯,须臾后淡淡地道,“爸,我们终究是父女俩。”

听不出多少情绪的语气。

“是啊,我们终究是父女。”

林冠霆说着长长地叹一口气,眼角的皱纹仿佛一瞬间深了许多。

……

入夜,天空暗无星光,整个城市格外静谧。

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的舒天逸呆在家里,开了一瓶酒喝,越喝越想,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

肖新露居然绑架他和林宜,还要杀了他,要不是他命大,要不是他听林宜的给死去的婴儿好好安葬得了福佑,恐怕这会早就淹死在湖底了!

她绑架林宜做什么?

她不是要通过怀孕回到林家么,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等等,她要杀他消除秘密,她绑林宜是假,通过这个名堂好杀了他,毕竟他是她外面的男人,戳穿了她什么都没了。

林宜不也说过不信这孩子是林家的种,肖新露是怕林宜追查到。

等等,现在林宜肯定还在那堆绑匪的手里,他现在去林家邀功倒不失一条妙计,对啊,只要他带林家人找到林宜,林冠霆一定会对他改观,说不定就让女儿跟了他,他就成为林家的乘龙快婿。

没错,林宜已经被那些绑匪糟蹋了,有他要就不错了,肯定会高兴的。

可肖新露怎么办?

这女人已经容不下自己了,要是他进林家,肖新露还要自己死怎么办?

对,他得先解决了肖新露。

这么想着,舒天逸眼中闪露精光恶寒,站起来在家中开始搜罗,从厨房里取出一把水果刀紧紧握在手中,手有些发抖。

肖新露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都走到这一步了,谁狠谁得道!

舒天逸把心一横,将水果刀放进口袋里,拿起一顶帽子带着满身酒气就往外走去。

他和肖新露约在医院病房。

这一晚,风很大,天很冷。

肖新露在林家受了那样一番屈辱后,本就因为引产而衰弱的身体更加不堪一击,一出林家受了风就咳起来,她便来医院诊治。

因此舒天逸打电话约她的时候,她就将他约在她的病房里。

很多事,也该和这没用的男人谈谈清楚了。

“砰砰。”

寂静中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肖新露坐在病床上,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上前打开病房门,只见舒天逸压着帽沿站在门口,她一边让他进来,一边冷冷地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舒天逸四下看了一眼,见整个病房只有肖新露一人,不禁嘲笑,“你还有胆子一个人见我,也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要不是他聪明装晕,这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在说什么?”肖新露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的背影,斥责道,“我早就说那个死婴我妥善安置了,你非要拿去重埋,现在好了,事情败露,你还敢绑架林宜……”

舒天逸站在窗前,伸手打开窗户,任由冷风灌进来。

“咳咳。”

肖新露剧烈地咳嗽起来,“你把窗户关上!”

舒天逸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冷笑一声,“肖新露,你还倒打一耙,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我都不知道你这女人心肠歹毒到这地步!”

“你说什么?”

肖新露皱眉,咳得不行,一股股凉风冲进她的肺部,难受得要死。

舒天逸看着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水果刀对向她,刀锋闪露寒芒。

“你干什么?”肖新露惊得瞪大眼睛,人往后退去,撞倒在柜子上,“舒天逸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想杀我灭口,好让你做的那些丑事没人知道,可惜,老天都不帮你,让我活了下来。”舒天逸拿着水果刀一步步逼近她,“既然你没这发财的运势,不如就便宜我吧!”

说着,舒天逸眼中一狠,扬起水果刀就朝她刺去,一下没刺中,他的手抖得厉害。

他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做这种事更是心中惶恐万分,不过是强撑着一股劲。

肖新露扑到墙上,吓得脸色死白,惊惶地瞪向眼前的男人,“你杀了我也要填命的!”

舒天逸站在那里,拿着水果刀的手又抖了好几下,一把抹去脸上的冷汗,想着被绑架时的恐惧,他露出狠毒的神色,“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来的,反正我和你从来都是见不到台面上的勾当,我怕什么!你去死吧!”

舒天逸扬起水果刀又朝她追去,肖新露吓得直扑向门口,“你杀不了林宜就来杀我,舒天逸你是不是疯了?啊——”

第156章 月黑杀人夜(2)

她刚扑到门上,就被一刀刺进背上,痛得她撕心裂肺,喊声刚出一声,嘴巴就被舒天逸从后捂住,他身上的酒气熏到她身上。

肖新露顾不上水果刀还在背上,死命地挣扎,越挣扎越疼,声音又发不出来,眼睛瞪得眼珠子几乎掉出来,“唔唔唔——”

舒天逸一把拔出水果刀,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道,“你这女人的狠我早就看出来了,引产的时候我就不肯,可你非要这么做,我看着露水夫妻一场就随你去,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狠,连我都想除掉,说好的共求富贵,你违约了,那我还留情什么?”

“唔唔唔!”

肖新露拼命摇头,害怕得不行。

舒天逸盯着手中的水果刀,上面染上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掉得他心慌。

他不能怕,做大事的人就是要狠。

他不能怕,只要这女人死了,他就什么都不怕了,他能当上林家女婿,没错,只要这女人死了……

舒天逸酒精洗脑,嘴唇颤着,猛地提起一口气就要刺向肖新露,肖新露却在他恍神的瞬间拼了命地撞开他,扑到一旁的柜子,抓起水杯、罐头、碗等东西就砸向他。

罐头里的水果、果汁洒了一地。

“啊……”

舒天逸被砸中脑袋,痛得去捂头,更加坚定要弄死肖新露的决心,抓着水果刀就朝她走去。

肖新露趁机再一次扑向门。

“不准走!”

舒天逸狞狠地瞪向她,往前一步攥住她的肩膀,肖新露和他死命缠斗在一起,两人都似着了魔一般。

肖新露穿着易滑的拖鞋,脚下踩到滑腻腻的黄桃一划,竟攥着舒天逸直直地倒到地上,舒天逸被水杯碎片扎到手,血汩汩而出,痛得挣脱了水果刀。

肖新露倒在一旁,见势急忙抢过水果刀,不顾一切地朝舒天逸胸膛上刺去。

舒天逸连反应都反应过来,就被刺了。

他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一把半数都没入他心口的水果刀,无法置信地睁大眼,失了血色……

连叫一声都没叫出来。

他的头重重地倒在一地的果汁中,双眼瞪大,瞳孔不断扩大,就这样没了声息。

肖新露死死地抓住水果刀,还在拼命往他的胸膛里捅,捅得满手是血,脸上也溅到血,她也像是没察觉似的,只是不停地往下扎。

她不能死。

她不能就这样死,她还要过有钱人的生活,她还要享福后半辈子。

谁想死谁去死,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吧!”

肖新露疯狂地往他胸膛里刺下去,而舒天逸躺在那里,已经一动不动。

“砰。”

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来。

“怎么了,闹什么呢动静那么大?”

两个小护士冲进来,忽然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全都呆住了,最后声撕力竭地大叫起来。

“啊——杀人啦!”

……

翌日,何耀急匆匆地上了林家的门。

林宜正在和林冠霆用早餐,经此一事后,林冠霆越发觉得自己的荒唐,恨不得用一切来弥补女儿,连连往她的碗里夹菜。

“爸,你别往我这夹了,我哪吃得掉。”

林宜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山似的碗有些无奈。

“好,再吃一个豆沙包,这里边的豆沙是厨房的师傅从乡下带来的,自己炒的,特别好。”

林冠霆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一个豆沙包。

她承认,安阑认罪后,她对林冠霆有些隔阂,但就像她说的,他们是父女,她也知道,她的爸爸并不是一个坏人。

亲情的修复还需要靠他们自己。

林宜笑笑,夹起来往嘴里送,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眸,只见何耀神色凝重地朝这边走来,在不远处站定,“林先生,大小姐。”

林冠霆手上握着杯子喝豆浆,闻言转过头去,知道何耀现在是林宜手下用的人,对他态度很是温和,“怎么这么早到家里来了?”

何耀站在那里,微微低头,“林先生,大小姐,昨天晚上在城北医院里发出一件命案,死者是舒天逸,凶手是肖新露。”

“砰。”

杯子从林冠霆的手中滑落,落地碎裂,豆浆洒了一地。

林冠霆坐在那里,带些皱纹的脸上神色恍惚。

林宜坐在那里,神色比他平静多了,只是夹着豆沙包的手一直就这么僵在那里,好久才道,“舒天逸就这么死了?”

上辈子将她骗得团团转,向她说尽甜言蜜语,又害她家破人亡的舒天逸就这么死了?

听着像做梦一样。

“是,我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好像是舒天逸想去杀肖新露,结果不知道怎么,反而是他被杀死了。”何耀说道,“大小姐,需不需要我再去仔细打听下?”

林宜放下筷子,淡淡地道,“不用了,肖新露是爸爸的前妻,警方也会上门问话的,到底怎么回事总能知道。你有心了,要不要用些早点?”

“我用过了,要是大小姐没什么吩咐,我先去公司上班。”

何耀对林宜是忠心耿耿。

“好。”

林宜点点头,待何耀离开后,她见林冠霆没了用餐的心思,便伸手将他扶到厅中坐着,问道,“爸,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唏嘘。”林冠霆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你的局布下,我猜到他们两个会互相厮咬,只是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可见他们的心有多狠毒多荒唐,幸好,不是落在你的身上。”

想到这里,林冠霆突然间觉得庆幸无比。

“爸,你能这么想就好。”林宜说道,她是生怕林冠霆还会为了肖新露心生怜悯,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枕边人亲口承认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绑着自己要财产,换谁也再生不出缱绻。

“放心,经这一事,我看开多了。”林冠霆说着,看向旁边走过的佣人,“我的西装烫好没有,给我拿过来,一会儿我还要去趟看守所。”

是时候把安阑接回来了。

对于安阑,林冠霆现在也是愧歉万分,他总是拿她当一个下人一个外人,却不曾想他视为外人的人却为她女儿甘愿认罪。

第157章 检查出什么了?(1)

提到看守所,林宜的目光黯下来,“不知道安姨现在怎么样,在里边一定过得不好。”

闻言,林冠霆拉住她的手,道,“小宜,爸爸知道自己错得离谱,等接了安阑回来,我一定好好补偿她,给她斟茶认错。”

听到这话,林宜点了点头。

安姨的委屈总算能洗刷了。

父女两个带着律师匆匆赶到看守所,律师还来不及滔滔不绝一番,就被警官一句话拦了回去,“安阑是吧,今早已经被保释走了。”

“被保释了?”

林宜和林冠霆错愕地相视一眼,这不可能啊。

安阑之前是认罪的,所以林宜让何耀将死婴交给警方,就算可以保释也没这么快就走了啊,总有程序要走的。

林宜皱眉,“是不是她不肯见我们?麻烦你和她说,我们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警官将一叠文件放到他们面前,“这里就是保释的全套文件,是她家人保释她出去的,一早就走了。”

“……”

林宜拉过文件细细地查看,居然是真的。

怎么会呢?

保释这么容易的吗?

“不过她走之前知道林小姐你会来,让我交一份信给你。”警官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宜。

“……”

林宜怔了怔,伸手接过来。

明亮宽敞的厅里鲜有人走过,父女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林宜将信封放在手里,觉得沉如重石。

她有预感里边会是怎样的内容,因此,迟疑好久才打开手中的信——

【小宜:

之前不见你是怕你动摇我维护你的决心,可我知道,这些天里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为我洗刷冤屈,你很聪明,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你能下厨做美食,亦能稳守公司,我在这里的日子,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再想想你如今的成长,心中安慰感动。

现在你的身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终于能走得安心。

林家,我早就不想呆了,借这个机会我便走了,不想和你当面告别,我怕自己舍不得,你也无需找我,其实我写在林家的老家地址是假的,所以你是找不到我的。

放心,我会过得很好,呆在林家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走出去过过自己的生活了。

再见,小宜,我很爱你。

安阑。】

字迹清秀又不失大气的一篇文字,林宜看着这一字一句鼻尖酸涩得厉害。

安姨就这样走了,也是,要不是被她拖累,安姨早就去过自己要的日子了,也不必陪着她遭遇这么多事。

林冠霆看着她手中的信,目光黯然,“她这是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派人去找找。”

就这么走了。

安阑怎么看到他的后悔,他的醒悟呢。

林宜苦笑一声,“爸,安姨早就被你寒透了心,找回来又怎么样呢,强行逼她原谅你?”

“……”

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安阑原谅他,安阑为他们父女操透了心,可他却……

“这些年来,安姨在林家其实呆得一直都不快乐,她现在想去过自己的生活也好。”林宜说道,声音有些哽。

“不找了?”林冠霆皱眉。

“嗯,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这么说着,一颗心却是难受得要死,她舍不得安阑,真的舍不得。

可说到底,是林家亏欠了安阑,没有资格逼她回来,谁都没有资格左右她的路。

林冠霆见林宜眼眶里含着泪,倔强不落,心下更加不舒服,都是他造的孽……

他僵硬地伸出手,将林宜揽进怀里搂住,道,“小宜,你还有爸爸,爸爸会陪着你。”

“……”

阳光斜斜地穿过大厅,落地泛黄的地砖上,林宜靠在林冠霆的怀里,手指用力地握紧信纸,难过地闭上眼。

……

【应寒年:饿,医院的饭菜简直不是人吃的,想吃你做的。】

【应寒年:你怎么还不来看我?难道是为姓舒的死难过?你别犯蠢行么。】

【应寒年:团团,我想你了。】

【应寒年:团团,我伤口疼。】

窗外阳光温暖,砂锅里炖着鸽子汤,伴着参的清香味飘散在整个厨房里,静谧美好的午后,搁在流理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作,微信跳了一条又一条。

林宜站在一旁处理着木耳,听着那震来震去的声音无可奈何。

两个小时后,林宜出现在私人医院中,手上提着两个超大的组合保温饭盒,走到豪华病房门口。

门没关紧,留着一条缝隙。

林宜往里望去,只见应寒年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形容有些憔悴,英俊流失几分,但一双眼却是格外有神深邃,正在和一旁站着的姜祈星谈着事。

“我知道,这些小股我会继续买进。”姜祈星听着他的话郑重点头。

应寒年沉沉地点头,余光中扫到门口的纤影,眼色一变,虚弱地倒回枕头上,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祈星,医生说我这伤口裂开,以后要留下很重的后遗症,连走路都要小心再小心,我怕是废了,早知道真不该走那林子一趟,要落下残疾了。”

“……”

姜祈星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医生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叩叩叩。”

门被敲了三声。

姜祈星转过眸,就见林宜站在门口,脸上清丽干净,神色如常淡淡,“不好意思,有没有打扰你们?”

姜祈星看看她,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突然就虚弱上很多的寒哥,隐约明白了什么,道,“寒哥,那我先出去。”

“嗯。”

应寒年颌首。

姜祈星离开后,林宜走到病床前,静静地看着进气少、呼气多的男人长达两分钟后,心累地道,“我刚刚去问过医生,他说你身强体健,只要好好养着,别再乱动就行了。”

真装。

还落下残疾,他是准备向她碰瓷还是怎么?

闻言,应寒年挑了挑眉,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从床上坐起来,冲她挑挑眉,邪气极了,“难得啊,还为我去问医生。”

那他这伤始终都是为她受的,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带了点汤和菜,你起来喝一点。”

第158章 检查出什么了?(2)

林宜说着转头走向旁边的桌子,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刚打开,应寒年已经利落地在桌前就坐了,单手撑着头定定地看她,等着她给自己准备的好东西。

林宜看他一眼,将一小盒一小盒的菜摆出来。

清炒木耳,毛豆炒黑鱼片,清清亮亮的颜色,干干净净的配料,还有一份荤汤,只是里边里边的荤油全部被撇得干干净净,色淡不腻,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这是什么?”

应寒年用勺子在汤里搅了两下。

“是党参黄芪炖鸽子汤,益气补血,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她问过医生才煲的汤,煲了很长的时间,做这种时间菜,光等着的时间就很熬人。

“哦?我家团团是越来越关心我了啊。”

应寒年满意地勾唇,拿起勺子盛一口鸽子汤喝下,参香很清,并不浓郁,有一股清涩味却并不影响汤的质量,入口滋味温喉,一点荤腥的油腻都尝不出来,他不禁道,“是你家厨子做的?这汤可以拿去你们餐厅做招牌了。”

“啊?”

林宜正在和另一个保温饭盒较劲,听到这话怔了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应寒年那里仍然只会做一道糖水鸡蛋,所以他自然而然认为这些菜是她家厨子做的。

她转了转眸子,没有解释什么,将一碗洒着些许芝麻的珍珠白米饭放到他面前,又将一碗甜汤拿出来,用盖子盖好,“吃完了喝点莲子红枣炖银耳。”

“嗯。”

应寒年也不和她客气,一手端起碗,一手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地便扫着桌上的菜,一口接着一口,没有停顿。

林宜知道自己厨艺有所进益,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吃自己做的菜这么香,不禁也有些高兴,“有这么好吃吗?”

“你带过来的自然好吃!”

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痴迷。

林宜有些干涩地笑了笑,“那我下次再给你带。”

“懂事。”

应寒年夸着她的时候,也不忘将桌上的菜处理干净,不一会儿便连鸽子汤都见了底,只剩下一些配料剩在里边。

林宜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应寒年捧起一旁的甜汤,用勺子在里边搅了搅,“为什么没睡好?”

“……”

林宜怔住,抬眸诧异地看向他,他怎么知道她没睡好?

“黑眼圈那么大,当我看不见?”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语气变得低沉,“怎么了,是为姓舒的?”

她知道自己黑眼圈重,已经用化妆品挡了,没想到他还能看得出来,这是看得有多仔细。

她摇摇头,目光黯淡,低声道,“安姨走了,她不想再留在林家,可能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到这话,应寒年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我之前要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不舍得,一个老女人就把你难过成这样。”

这么一说完,应寒年心下更不舒服,连甜汤都喝不下去了。

“……”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这也要吃醋的吗?

他是不是命中缺酸?

“……”

应寒年冷着脸偏头看向窗外,一副大爷现在不爽了的模样。

林宜站起来道,“你先吃着,我正好来了医院,去做下检查。”

话落,应寒年的气一下子消了,蹙眉紧张地看向她,“做什么检查?你哪里不舒服?淋雨后的小感冒还没好?”

他语气里的担忧像一座大山压向她的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无需对她这么紧张,对她这么好。

林宜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淡淡地道,“没有,我每年都会做两次身体检查,周医生上次还催我了。”

“那我陪你去!”

应寒年跟着站起来,腰腹的伤口一被扯到,他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不用,你把甜汤喝了吧,我做完检查就来看你。”林宜说道。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医院细菌多,戴个口罩。”

应寒年走到一旁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医用口罩站到她面前,长指勾起她的发到耳后,再将口罩替她戴上。

他戴得很认真,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庞就贴着她,呼吸轻轻地拂过她的脸,令她浑身不自在。

戴好口罩,他又替她将耳后的发撩下来,遮住一些脸庞,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这么好看的脸不能让别人看到太多。”

“……”

这人真是……她都不知道说了。

林宜冲他笑笑,“那我先出去了,等会再过来。”

“嗯。”

应寒年送她出门,关门后,整个病房一下子空荡下来,仿佛连氧气都被人一并带走,这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烦燥。

还是想一直看到她。

应寒年抿了抿薄唇,视线落在桌上的甜汤上,坐过去喝起来。

一小碗的甜汤很快见了底。

等了再等,等了又等。

应寒年玩着手机游戏都心不在焉,看看时间更加烦了,不是说很快就过来么,做个检查怎么这么久?

心烦地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应寒年站起来拿起一件大衣披到身上就往外走去。

私人医院的环境非常好,窗明几净,阳光充足,病人也不是特别多,三三两两地穿过走廊、穿过电梯。

人在哪呢?

应寒年蹙眉,乘着电梯下楼,一转眸,就看见远处一个倩丽的身影从走廊深处走出,手上拿着一堆的纸,应该是检查报告,她边走边看。

应寒年勾唇,快步朝她走去,只见林宜乘着那边的扶梯往下而去,一部扶梯上不过三、四个女生,错落而站。

阳光从高处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林宜身上,即使戴着口罩低着头,她的身影还是最出众夺目。

应寒年正想追过去给她一个惊喜,走廊深处走出来两个医生,两人说话的声音落入他的耳。

“诶,那不是那谁家的大小姐么?她过来找周医生做检查?”

“S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谁不是找周医生检查,这女的拿单子给周医生看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呢,这些大小姐啊,诶……”

“你叹什么气啊,检查出什么了?”

闻言,应寒年冷着脸回眸。

第159章 我要做爸爸了!(1)

只见一个医生神秘兮兮地靠近另一个,压低声音道,“怀孕了,听说大学还没毕业呢,现在的这些大小姐私生活乱着呢。”

“……”

应寒年的双脚被定在原地,身体挺得笔直,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整个医院大楼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快速旋转起来。

怀孕了。

她怀孕了?

“真的假的?”那边两个医生还在八卦,从他身边走去。

“真的啊,才刚怀呢,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哦。”

“豪门秘事嘛,还能让你知道?”

“哈哈,走吧。”

应寒年直直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等反应过来时,两个医生已经走远,他刚要追上去,姜祈星就从另一个方向朝他走来,“寒哥,有点事和你说一下,牧氏家族那边……”

话音未落,姜祈星的双肩就被握住。

他错愕地看过去,只见应寒年一双眼雀跃地盯着她,薄唇掀起笑容,跟个孩子似的喜出望外,“祈星,我要做爸爸了!”

“什么?”

姜祈星惊呆地站在那里。

“我说,我要做爸爸了!”应寒年更加用力地道,漆黑的眼中此刻没有城府,没有一贯的深沉,只剩下无法掩饰的喜悦。

他居然要有孩子了。

林宜要给他生孩子了!

太好了!

姜祈星怔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寒哥你是说,林小姐怀孕了?真的?”

问到最后,姜祈星的语气也扬了起来。

姜祈星对林宜的感觉很复杂,他知道这女人聪明,对她也没有成见,可就是不喜欢寒哥一次次为她深陷不自知,现下知道她怀孕了,他仍发自肺腑为寒哥开心。

没人比他更知道应寒年过去的苦,有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寒哥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亲人,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对!”应寒年道,笑容敛都敛不住,“我没想过这种时候要孩子,可是她怀孕了,我才发现我很高兴!我要做爸爸了,祈星!”

这种时候……

姜祈星的目光黯下来,是啊,他们赚的钱就够多了,可以离开S城去做那件大事了,这时候林宜怀了孕,要怎么办?

“恭喜寒哥。”

姜祈星笑得勉强,很想问一句那大事该如何,却又不想破坏他这份喜悦。

应寒年心下开怀,一拳揍在姜祈星的胸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既然她有了孩子,我得先安顿好她再谈以后的事。”

那件事他不会放弃,但林宜现在有孕,他是不可能不管的。

“我明白了,寒哥。”

姜祈星点头。

一个林宜就能让寒哥心思不如从前坚定,再添一个孩子,寒哥自然连魂都不能好好呆在原处。

但……总是好事。

“走,陪我去找那个周医生,问问清楚!”

应寒年说着转身,只一个动作就扯到伤口,他吃痛地低吟一声,伸手按住伤口,脸色泛白。

姜祈星急忙扶住他,皱眉道,“寒哥,我先送你回病房,这事你问林小姐也一样。”

“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我孩子的情况。”他脸色泛了泛白,语气却仍张扬。

“可你不顾好身体,怎么照顾林小姐?”

“也是。”

这话让应寒年听进扶持了,他颌首,没有坚持,任由姜祈星扶着自己离开。

医院大楼下,林宜拿完能即时拿的检查报告单,正准备上楼,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只见是林可可的电话。

林可可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林宜怔了下,接起电话,冷淡地出声,“喂,有事吗?”

上次在邮轮上,安阑被诬陷,这个林可可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想把她也栽进去,看来等她空下来,还得再点点这个好妹妹。

“堂姐,奶奶病了!”

林可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完全不似那晚在邮轮上想冤枉她时的咄咄逼人。

她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奶奶了?

林宜这么想着,还是问道,“奶奶怎么了?”

“奶奶本来就因为二婶失子的事难过不已,现在又听说二婶杀人,更加受不了,一直在说什么林家招了冤孽,你快来家里看看她吧。”林可可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知道了”

林宜挂掉电话,叹了一口气,自从新年晚会后,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对付肖新露身上,没想到爸爸都挺了过来,奶奶却承受不了。

是该去向老人家解释清楚,免得一直胡思乱想。

林宜将检查报告放进包里,拿出手机拨打应寒年的电话,没有人接电话,她想想发条微信告知一声便离开医院。

……

林老夫人随长子林冠雷居住,房子是小儿子林冠霆盖的,建筑新式,环境幽静雅致,也添了佣人伺候。

林宜一迈进中式风格的大屋中,就见林老夫人满面愁容地坐在红木沙发上,手撑着头,发间多了许多斑白,一个女佣正在替他揉着肩膀,见她进来,女佣忙低头,“大小姐好。”

“你好。”林宜走过去坐下,拉过林老夫人的手,“奶奶,您还好吗?”

林老夫人睁开眼看向她,眼眶一下子湿了,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小宜啊,你说我们林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让肖新露那种狐狸精进了家门,今早你爸过来跟我讲明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原来已经都知道了。

“奶奶,您别这样,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不管怎样,肖新露自己狠心舍了孩子也没能夺走我们林家分毫,反而自己杀了人,身陷囹圄不是吗?”林宜微笑着说话,宽解老人家的心。

林老夫人本是愁肠满腹,可听她这么一讲,又觉得确实如此,心下松了不少。

“还是你会安慰人,也是,我们林家没被她给拆散了就是万幸,名声什么的脏就脏了点吧,只能看淡一些。”林老夫人感慨地说着,吩咐一旁的佣人,“去给小宜倒杯茶,把之前做的锦鲤年糕蒸一下,给小宜吃个喜气。”

“是,老夫人。”

佣人退下。

林宜陪着林老夫人聊天,经她开解,林老夫人总算释怀不少,脸上也多了笑容。

第160章 我要做爸爸了!(2)

佣人端上茶水和年糕,年糕做成一条条红色锦鲤状,小巧又喜庆,染色做得活灵活现,美观精致。

林宜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这年糕是奶奶亲手做的吧?栩栩如生,爸爸也没这手艺呢。”

这话哄得林老夫人很是开心,宠溺地戳了她一下,“这小嘴真是会哄人,要是可可有你一半好就好了,这经常在我眼前晃的人反而惹我头疼,好像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奶奶似的,远不如你隔三岔五地拿着这菜那汤的来看我。”

林宜喝了两口茶,微微蹙眉,怎么今天这茶的口感有些奇怪?

“奶奶,换新茶叶了吗?”她问道。

“你这嘴真刁,刚换的大红袍,味道怎么样?特意让人买的顶尖的。”林老夫人笑着问道,一脸期待。

大红袍么,她不喜茶,也没喝过,原来就是这种味道。

说不上来的口感,怪怪的。

“还不错。”

林宜笑笑,又喝了两口才将茶杯放下,夹起一块年糕吃着,边吃边夸赞。

林老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开心极了,拉着她又说好一会的话,等放她走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漫天的红光,将整个庭院照出另一番唯美。

林宜跨出门口,一转头就见林可可站在一旁,不禁愣了下,“你躲门后面干什么?”

林可可站在那里,并不像以前老是喜欢化挑战人视觉感受的浓妆,而是一身清清爽爽、甜甜美美的打扮,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甜美,看向林宜的眼中充斥着嫉妒。

但隔了半年,林可可也是有长进,并不如之前那么大吵大闹的,而是妒忌又平静地盯着她,讽刺地开口,“我进去做什么,听奶奶怎么夸你,又怎么贬低我么?”

阴阳怪气。

林宜冷冷地瞥她一眼,“如果你觉得别人在贬低你,就该做好自己,让旁人无从说起。身为孙女,该有的问候孝敬都没有,还指望奶奶把你夸出朵花来?”

“……”

林可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嘴唇紧抿,双手放到身后握紧了拳,恨得厉害。

“还有,你不满我憋在心里就行了,要是你还像上次在邮轮上一样胡言乱语,我这做姐姐教不了你,就只能让做教师的大伯父来教你了。”林宜的声线清冷。

林可可还不至蠢笨到听不出她话里的威胁之意。

自己胡混圈子的把柄还在林宜的手里。

林可可愤怒地瞪着她,夕阳下的面孔恨到几乎有些扭曲,恨意游走全身,好久才咬着牙笑,“多谢堂姐教诲。”

“……”

林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喜怒形于色的林可可都会掩藏心思了,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林宜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身后忽然传来林可可幽幽的声音,“堂姐,我突然想明白了,你能这么快就成为人人标榜的大小姐楷模,是因为应寒年吧?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帮你,所以你能爬得那么快,坐得那么稳。”

闻言,林宜回眸,只见林可可靠着灰色的墙面砖站在那里,站在霞光中,一张脸被映得泛起黄意,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透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深意。

“你想说什么?”

林宜冷漠地问道。

林可可看着她眨眨眼睛,一字一字问道,“要是有一天,应寒年不帮你了,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顺利吗?”

这个林可可,过了半年还没能忘掉应寒年,不知道是说她蠢,还是夸她痴。

“林可可。”林宜站在那里,眼神漠然,“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来惹我,懂么?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又被羞辱了。

林可可自嘲地低笑一声,好像从小到大,她就一直被林宜盖过一头,她是姐姐,有个有钱爸爸,处处比自己风光,处处奚落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男人,又被抢了……

“我懂,姐姐,我哪敢惹你呀,我就是随便说说。”林可可示弱地道。

没有再和林可可说什么,林宜转身离开,霞光下的她连地上的影子都是美的。

林可可背靠着墙望向她,唇抿得紧紧的。

……

入夜,医院大楼格外安静。

应寒年躺在病床上,不能肆意翻动身体,只能就这么仰躺着,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上面的灯,想到很多事情。

他出生就在生死街,记事起妈妈就是舞女,一个扔小几百块钱就可以被任何男人从台上抱走的舞女。

妈妈接客的时候,就把他打发去姜祈星家玩。

几岁的时候,别人骂他biao子种,踢他打他,他都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生来低贱,习惯了被践踏,他甚至不知道生死街外还有和平的生活。

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妈妈被客人抓着头发往洗衣水盆里按,白色的泡沫糊上她美丽的脸,头发一把一把地被扯下来,她呼吸困难地哀嚎……

他冲了上去,不顾一切地和那个高头大马、满脸胡子的男人厮打在一起。

结局自然是他被打得伤痕累累,被踢到一旁的角落里,要不是妈妈护着他,他那时已经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有疑问,“妈妈,我听祈星说隔壁卖的一个女人死了,什么是死?是不是死了我们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美丽的女人蹲在他面前,哭着抚摸他脸上的伤痕,拼命摇头,把头上的洗衣水都溅到他的身上,“不,我们不死,什么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我都熬了过来,我们不能死。”

“为什么要熬?”

“因为妈妈有你,寒,你是我的希望。”她摸着他的小脸,满脸眼泪却是坚强无比,“只要我们撑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出生死街,你那么聪明,你会有很好的未来,只要你有那样一天,妈妈现在再屈辱都值得,你明白吗?”

他当时真的不明白,如果死了就不用被人打,不用被人骂,那死……不是挺好的一件事么?

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在知道林宜怀孕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看到了希望。

第161章 我要做爸爸了!(3)

他爱林宜,可也没真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因为他的天从来都是灰暗无比,他在商界四处闯荡,拼命赚钱,手段狠辣残忍,拼杀出一个商界狙击手的名号,全凭着一股悲一股恨,他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是高是低,是荣是卑。

但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他突然就想到一家三口的画面,美好又明亮的画面。

他像妈妈当初一样,想到了未来。

能想到未来的人,不惧眼前风霜雨雪。

他转过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还停着林宜的微信,说她去看望奶奶,明天再来医院。

明天啊……

他没耐心等。

应寒年握紧手机,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手按着腰腹踩进鞋子里,拿起一件大衣穿上便出了病房门。

此刻的林宜呆在房间里没有入睡,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手一会抓抓脖子,一会抓抓胳膊。

痒意一点点爬上皮肤,让她深受折磨。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痒起来了,还直犯恶心,像过敏一样,折腾得她完全睡不着。

她拿出镜子照了照,脖子上都被她抓得红红一片,不禁皱眉,明天得去医院看下。

“砰。”

玻璃窗突然被什么敲打了下。

熟悉的操作方式让林宜愣了两秒,应寒年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不可能是他,她出现幻音了?

正想着,玻璃窗又连续被敲响两下。

这回,林宜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站起来朝窗边走去,掀开窗帘往外望去。

寂静的冷夜里,院中花木萧瑟凋零,灯光微弱,里边病服、外边披着大衣的应寒年就站在下面,正仰头望着她,一张脸庞在冷清月光下更显深邃英俊,双瞳漆黑,似深渊之底凝视着人……

林宜呆住,他怎么来了?

屋里手机震了下,她返回去看手机,只见上面多出一条来自应寒年的微信。

【应寒年:团团,我有伤在身,你下来!】

林宜看着这一句话,眉蹙得紧紧的,他伤口再裂,是比刚受伤还严重的事,他居然就这样从医院跑了出来。

现在外面天气又这么冷,他真是不要命的典范。

林宜抿了抿唇,拿起一件大衣披上往外走去,经过大厅时,又顺手拿了一件林冠霆的长款防风大衣抱在怀里,悄摸摸地走出林家大门。

冷风清月下,应寒年一个人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朦朦胧胧的,唯有一张漆黑的眼比夜空明亮。

“你怎么来了?”

林宜迎过去,声音轻轻的,生怕被人听到看到。

应寒年站在那里,忽然上前就将她拥进怀中,牢牢地抱住,她身上的温度很真实,近距离地听着她温热的呼吸,在医院里那种独自一人的空洞仿佛一下子被填满。

林宜任由他抱着,凉凉月光下,应寒年抱了她很久才放开手。

一阵寒风凌冽袭来,林宜打开手中的大衣,道,“外面太冷,你再穿一件。”

应寒年怔了下,低眸深深地盯着她,果然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越来越温柔体贴。

他真是爱死了她这模样。

“好。”

应寒年心满意足地由着她替自己穿上大衣,他拉着她就往外走去,林宜错愕地跟上他的脚步,“去哪?”

“你家旁边有条湖,我们去湖边坐坐。”

她被他拉着直接出了林家庭院。

月光落在湖面,波光粼粼,水面平静极了。

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将近五分钟,这五分钟里,应寒年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灼热发烫,近乎痴迷。

林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应寒年,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应寒年凝视着她,薄唇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是你有话想和我说。”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有话?”

林宜疑惑地看向他在夜色下越发英俊绝致的脸庞,不明所已。

应寒年伸手按上她的后脑,低下头吻过去,在她娇嫩的唇上舔了下,眸光越发深情,嗓音低沉,“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什么?”

林宜更加茫然,怎么今天晚上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不太懂。

“本来准备等伤好了就离开S城,现在你这样,我不可能走了,起码得再陪你一年。”应寒年径自打算着,眼睛越来越发亮,“山上的别墅不适合你住,我再买套房子吧,离你家近点的怎么样?不能买新房,得买装修过的二手房,否则新装修对宝宝不好,还有衣服、玩具什么的也得准备起来。”

“我这样?我怎么样?”

什么宝宝?什么二手房?

“放心,就算是二手房,肯定不买别人住过的,只是装修好的,这样对你身体好,等我准备好,你就可以从林家搬过来了。”应寒年越说语气越上扬,构建着他眼中的世界,“等一年之后,我再安顿你们的去处,你要等等我。”

等他去帝城解决了一切,就能回来陪她和孩子一起过日子,再也不会离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搬离林家?”

林宜越听越糊涂,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她伸手捂住唇干呕了几下。

“想吐?”应寒年眉头一拧,当下站起来,“我去给你买酸梅。”

林宜连忙拉住他,“我没事,你把话说清楚。”

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应寒年见她这样,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反应都重成这样了,还想将怀孕的事瞒着我?我都知道了。”

“怀孕?”

林宜一惊,震惊地睁大眼,她什么时候怀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应寒年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道,“我知道你才20岁出头,要孩子是早了点,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我无父无母,我……”

林宜听不下去了,推开他的手臂打断他,“我没怀孕。”

“……”

应寒年看着她一脸的认真,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目光凉下来,“你说什么?”

“我没怀孕啊,你从哪里听的?”林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医生说的。”

“不可能,我今天才做的检查,单子还在我房间里。”

第162章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1)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今晚突然跑过来就是以为她怀孕了?

开玩笑,她要真怀孕了还能像现在这么淡定么?

应寒年脸上的笑容彻底失了,沉沉地睨着她,恨不得从她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哪怕那痕迹只有一丝也好。

“去把你的检查单子拿过来。”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宜看他这么正色,不禁怔了下,有必要这么较真么?不就是他误会了么?她澄清了还没用?

她不想他多争辩,便站起来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检查单子回来,湖边的草有些稀落,湖水泛着冰冷的光,长椅上应寒年坐在那里,弯腰低头坐着,双手合十抵在额上,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这会是什么表情,只是这身影看起来比刚刚落寞了百倍还不止。

一个人的情绪突然从天堂掉落地狱,大约就是如此吧。

林宜走过去,将单子递给他。

应寒年直起身来,低眸看向单子上的检查结果,面庞上失去表情。

他懂医,她知道他看得懂,在她身边坐下来,道,“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应寒年猛地抬眸看向她,眼里透着不甘,伸手就抓住她的手,双指按向她的脉,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林宜没有反抗,只在他摸了一会儿才道,“怎么样,我没有怀孕吧?”

“我学医时间不长,四、五十天内的孕象我摸不出来。”应寒年还不肯放弃,黑眸直直盯着她,“那你刚刚怎么会想吐?”

她这反应又算怎么回事?

林宜抓抓自己发痒的脖子,淡淡地道,“好像是过敏了,我一吃坚果类的东西,就又痒又恶心。”

“你吃过?”

应寒年追问道。

“没有,但症状特别像,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我明天去医院再查一下。”她道,见应寒年还是紧迫地盯着她,有些无奈,“你还不信?要不明天我再去做次检查,你陪在旁边看个真切?”

都说成这样了,应寒年哪有不相信的理由,他勾了勾唇,满是自嘲,人往椅背靠去,眼中一片黯然。

还以为要做爸爸了。

还以为,她有了他的宝宝。

结果,不过是场美梦,还是没隔夜就清醒的梦。

他是真的想到了他们的未来,他想到孩子会是男还是女,女孩是像她多还是像自己多,男孩会不会太淘气,他想着将来要带孩子去妈妈的坟前祭拜,告诉妈妈,他的人生终于也有希望了,有孩子,有一个他最爱的女人。

可惜,全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伤口忽然间又疼起来,撕裂一般,他死死地抓着检查单子弯下腰去,头上冷汗淋漓。

林宜见状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伤口又疼了?我送你回医院。”

他总是不拿自己的伤当一回事,才会越演越严重。

“太晚了,我会让祈星来接,你先回家。”

应寒年推开她的手,拧着眉坐在那里,极力忍着疼痛。

“可是……”

“让你回去就回去,不怕被你爸发现?”他还不用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送他走,再一个人赶夜路回来。

“那好吧,我先回去,你真的没事吗?”

林宜问,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他这样子。

应寒年挥了挥手,不言不语地让她离开,林宜点点头,转身离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手捂着伤口,低头看向平静的湖面。

这时候若去照一照,他的脸上应该就刻着两个字:笑话。

他自嘲地勾起唇。

……

这一晚,应寒年回了医院,让医生又一番折腾。

姜祈星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病床上睡得极不踏实的应寒年,不禁叹了一口气。

本该好好在医院躺着静养的人居然偷偷跑出去,折腾得伤势又变糟糕不说,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姜祈星拿起一旁被揉皱的检查单子,居然是没怀孕。

一场欢喜全成空。

别说寒哥,连他都跑去街上看婴儿幼品店了,想送给寒哥做贺礼,结果是个误会。

“祈星。”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眸子晦暗,“其实像我这种人没孩子才是好事,是误会也好。”

话是这么说,他的语气却是自嘲涩然。

“……”

姜祈星沉默。

“说好了从生死街出来,我们这辈子只为恨而生,可我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妄想有个家,妄想有个安定的未来。”应寒年苦笑一声,眼中蒙上一层雾,“我是不是错了?”

“寒哥,等我们办成了事,你想让林小姐生几个就生几个,这不着急。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我会去跑。”

姜祈星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嗯。”

应寒年这么说着,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应寒年起床,在浴室中用冷水洗了把脸,人终于清醒不少,将这乌龙之事放下来。

他转身扶着墙,有些困难地走到桌前坐下来,拿起手机看向上面的一些公事,准备办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寒哥!”

姜祈星从外面冲进来,满面惊色,不似平时那么冷淡,气喘吁吁的,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怎么了?”应寒年看向他,“去看看林宜来了没有,她说要给我带早饭的。”

她带的那些饭菜很合他的胃口,让他记上了。

“寒哥!”

姜祈星冲到他面前,将单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神色凝重地道,“我刚刚碰上一个小护士把单子洒了一地,结果就在其中发现这张。”

应寒年看接过单子,只扫一眼面色立刻凝固。

“寒哥,我不懂医,但我昨天看过你这的单子,如果昨天那张上是没怀孕,这张的这一列数据不一致,是不是就代表……”姜祈星站在那里,说着说着语塞了。

下一秒,应寒年拿起旁边林宜给他的单子,两张单子并排放在一起,姓名一样,年纪一样,做的数据却是截然相反。

一张没怀孕。

一张怀孕了。

一张是林宜给的。

一张是医院留存的。

第163章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2)

应寒年的脸一点点变得冷若冰霜,想到昨晚她犯恶心想吐的反应,猛地将单子一甩,怒不可遏地低吼也来,“她在骗我!”

医院留存的不可能作假,她昨天一做完检查就借口跑了,原来是去做了张假单子!

她当时乘电梯而下,看到他听到医生讲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林小姐为什么骗你?”姜祈星皱眉,“明明怀孕了却说没怀,难道说她不想……”

“闭嘴!”

应寒年厉喝一声,双目凶狠地瞪向他,泛着杀气,根本不能容忍他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可是不说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

她知道他想留下这个孩子,所以她慌了。

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要悄无声息地拿到这孩子!

他兴冲冲跑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能镇定地将假单子给他。

真是好手段。

“寒哥……”

姜祈星震惊地看向他,自从有林宜陪伴后,已经很久没见过寒哥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信,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

应寒年呼吸沉重极了,转身就走,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伤口疼得剧烈,人直直地往地上摔去,头上密密地出着冷汗。

“寒哥!”

姜祈星急忙去扶他,“寒哥你真的不能再乱动了,你必须静养才行,不然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姜祈星有些痛恨自己,这时候拿这单子过来做什么,明知道寒哥一扯到孩子,一扯到林宜就不能冷静。

应寒年脸色骤然变差,一手死死地捂住伤口,唇色发白,他抬眸睨向姜祈星,“你去替我查,所有证据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他和姜祈星自小一起在生死街长大,什么生死都是一起过来的,只有姜祈星查的,他才信。

“好,我去查,寒哥你快躺下。”

姜祈星担忧地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来,衣角翻在那里,只见包扎的纱布上又有血色隐隐渗出。

要不是为了救林宜,寒哥这伤早就没有大碍了。

一次一次,为林宜耽误正事,为林宜不去声色犬所,为林宜戒烟,为林宜不顾一切,连真正的大事都一延再延。

“呃。”

应寒年痛得在床上蜷起身体,指尖都在发抖,“你快去查!”

林宜不会骗他的。

她不会在这事上骗他的。

她不会,她一定不会!

这么想着,可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他比谁都知道,林宜的心里……其实一直没有他。

哪个女人肯为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去生孩子?

“好,我现在就去。”

姜祈星替他盖好被子便离开。

……

林宜拎着自己熬了好久的粥走进医院大楼,身上还是有些痒,但比起昨晚轻一些。

她走向应寒年的病房,就见两个医生从里边走出来,她蹙了蹙眉,快步向前,推开门进去,只见应寒年满脸病容地躺在床上,一手搭在被面上,正在挂着点滴。

怎么比昨晚看上去脸色更差了?

“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又乱动?医生不是说让你能少动就少动吗?”林宜把粥搁到一旁,语气隐隐有些不满。

他这条命好像捡来的一样,要多张狂多张狂,从来不顾忌。

应寒年疲态地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看向她,林宜呆了下,只见他的眼中布着不少血丝。

他就这么看着她,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带着哑,“你是在关心我吗?”

又问这种问题。

林宜在他身旁坐下来,问道,“医生怎么说?”

“说我动作幅度太大,不肯静躺,导致伤势恢复得很不好。”应寒年说着,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这样一张干净清丽的小脸,怎么看都是个乖女孩,不会那么冷血。

“……”

林宜懒得说他,拧开一旁的保温瓶,道,“给你带了点花生红枣粥,你喝一点补补血气。”

“我起不来。”

应寒年盯着她道。

“……”林宜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花生红枣粥,再看看他面无血色的脸,无奈妥协,“那我喂你吧。”

说着,她拿起勺子翻搅碗中软糯黏稠的粥,轻轻吹凉一些,应寒年盯着她的动作,忽而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

认识那么久,她什么时候主动喂他吃过东西。

林宜动作一顿,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管怎样,你是为我才弄成这样,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为了给他熬粥炖汤,她连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呆在厨房里。

“是么?”

应寒年没说什么。

林宜舀出一勺粥,吹凉,喂到他的唇边,应寒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张开薄唇吃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今天的眼神格外迫人,心情似乎也不好。

她这么想着,应寒年却忽然同她闲话起来,“你那个继母现在怎么样?”

林宜边喂他喝边道,“当时他们在病房里的动静太大,被随即赶来的护士撞个正着,算是当场抓获,现在就看警方怎么认定,会不会判正当防卫。”

不管怎么判,肖新露都要受罪一阵了。

这粥熬得很下功夫,入口即化,应寒年躺在高枕上,微敛了眼,将眼中的深沉尽数掩藏,冷嘲一声道,“她也是太心急,居然用怀了别人的种回林家,她现在是两条人命在身,一条姓舒的,一条自己孩子的。”

“是啊。”

林宜点头,又喂他一口粥,红枣的浓香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来。

“如果是你,你会为了达到目的去引产自己的孩子么?”应寒年问道,语气低得厉害,像压着万千浮动情绪。

林宜闻言一怔,他这是还在为了怀孕的误会耿耿于怀?不过是个乌龙,有必要一直记着吗?

“我没怀孕,应寒年。”她再次提醒他。

“我知道,我只是在假设。”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如此严肃。

林宜搅着碗中的粥,抬眸看他一眼,有些小无奈,“没有这种假设,每次都做保护措施,怎么可能怀孕?”

“如果怀了呢?”

应寒年一字一字问道。

第164章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3)

非要问到底么?

林宜隐约明白他似乎很期待一个孩子,她可以骗骗他哄哄他,但想想还是认真地道,“现阶段我不适合要孩子。”

她21岁的生日还没到,公司仍在发展中,她大学的课业也没修完,怎么可能要小孩呢,这事她想都没想过。

再者,她只有他一个男人,要怀就是怀他的,可他应寒年本就是个不稳定的男人,她怎么要宝宝?

上一世,她就是活得太荒唐太糊涂,这辈子还不得理智些?

“所以,你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应寒年的眼底寒了几分,声音变得异常冷漠。

这话说得太过于血腥,林宜听着不禁蹙眉,“如果发现时已经是听得到宝宝胎心的那种,我自然不会不要;但如果是怀孕最早期,不过是卵子和精子结合成功,还不能称为孩子,这时候选择流产也不算杀死孩子。”

在她的概念中是这样。

“你是这么想的?”

“怀孕若是意外,总要给做父母的一个选择的机会吧?”

林宜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像肖新露那样孩子都成形了选择引产,她觉得残忍,但若是早期选择流产,她便不觉得有什么。

给做父母的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她给了他选择机会么?

应寒年躺在病床上,抬起手推开她再一次喂来的粥,只道,“我出生在一个贫穷小国,那里的人信仰某个宗教,他们相信孩子都是天意所赐,怀孕了就必须生下,若逆天而行灵魂会被魔鬼吞噬。”

林宜闻言低笑一声,“我又不信那种宗教。”

她也听过那种宗教,其实她觉得那种信仰有些偏执了,难道女人怀了强奸犯的孩子也必须要生下来么?

“我也不信。”应寒年撑着从床上坐起一些,黑眸紧迫地锁住她,放在被面上的手慢慢伸向她,一把握紧她极细的手腕,输液管里一度回血,插针处泛起阵阵疼意,“可谁要是拿了我孩子的命,哪怕是在最早期,我也绝不能忍!”

喉咙深处出来的声音透着狠意,令人不寒而栗。

林宜对上他的眼,仿佛在凝视半山别墅下的深渊,莫名的发慌。

病房里的空气散发着药水的味道,对视间硝烟无形纷飞,在她身旁慢慢炸裂开来,徒留一地残破萧索。

好久,林宜才皱着眉道,“你握疼我了。”

“林宜,你最好懂我的话!”

应寒年死死地盯着她。

林宜实在理解不了他,伸手挣开他的,淡淡地道,“应寒年,是不是医院里太闷了让你不舒服,你还是听医生的,好好配合治疗,才能早点出院。”

应寒年又躺了回去。

林宜站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还要去公司,最近落了挺多工作的。”

她提起包转身便要走,手忽然被抓住,她低下头,就对上应寒年漆黑的一双眼,他深深地注视着,不知道在探究些什么。

半晌,他低哑出声,“团团,亲我一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应寒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似是不肯罢休。

林宜看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无声地叹一口气,缓缓朝他俯下身子,在他发白的薄唇上蜻蜒点水地吻了一下,“行了吗?好好养伤,我找机会再来看你。”

直到她离开病房,应寒年看她的目光都带了许多她不理解的复杂。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宜走出病房,细长的双腿迈开在长长的走廊上,迎面就看到姜祈星朝这边走来。

常年扑克脸的人今天也挺奇怪,满脸恍惚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撞到人都没有发现,任由别人斥骂,径自往前走。

这两个男人都是怎么了?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两人面对面碰上,姜祈星见到她,眼神震了下,“林小姐。”

“你没事吧?”林宜疑惑地看向他,脖子又发痒起来。

“没事。”

姜祈星道,见她撩开散着的长发,脖子一侧红了大片,她还去用手抓,不禁问道,“林小姐,你这……”

林宜摸着脖子,“有点过敏,正准备去看一下医生。”

说着,林宜就要越过他离开,姜祈星忽然叫住她,“我认识一个治疗过敏的医科圣手,自己开诊所的,每天去的人都要大排长龙,不如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再帮你约个时间。”

在林宜眼里,姜祈星一直都是个话不多,多话的时候也纯粹是为应寒年开口。

结果今天这么好心?

林宜愣了下,才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谢谢。”

“没事。”

姜祈星说完转身便走,快得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

……

午后,医院中份外宁静。

挂过点滴后,应寒年整个人变得疲惫无比,坐靠在床头翻看文件,姜祈星坐在他的旁边,手上摆着一条笔记本电脑,上面是股市走向。

应寒年看着看着,忽然道,“现在那个周医生该回来了,你去找他仔细盘问下。”

姜祈星回来的时候称替林宜记档做检查的周医生出诊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来。

“可是这边公事还没做完。”姜祈星道,寒哥以前从不会为了私事延误公事,可遇上林宜以后,原则便不能再称之为原则。

“让你去就去。”

应寒年烦燥地道,这件事他不能弄个清楚明白,他的心静不下去,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好,我这就去。”

姜祈星在电脑上按了几个键,合上电脑,一站起来就见应寒年在玩手机,手机屏幕上展现着S城的地图,是一个位置走势图,此刻,上面的红点停留在一个地方。

“寒哥,你在跟踪谁吗?怎么停这个地方了?”姜祈星将电脑放到一旁,不经意地说道。

“是林宜,这地方是哪里,你认识?”

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他是真心想和林宜在一起,可他们身上各有各有背负,想着即将要去帝城,他担心以后有人将她当成他的软肋捏着,因此在手镯中添了GPS定位,方便他能随时护着她。

第165章 我不想再见到她(1)

不出事时,他不会查看定位。

“林小姐的定位吗?”姜祈星震惊极了。

见他这样,应寒年坐直身体,冷冷地睨向他,“怎么了?”

“这诊所我以前去过几次,那里边都是极负盛名的老医生坐诊,但最出名的却是……妇科及产科,有不少达官贵人是慕名去那里生孩子的,当然也有人为打胎……”姜祈星站在一旁低声地道,眼见应寒年的脸越来越冷,便噤了声,不再说话。

应寒年的脸色铁青,拳头握紧。

她在这家医院查出怀孕,却又去了外面的诊所,还是以为妇产科技术闻名的诊所,她想做什么?

“去开车!”

应寒年猛地一掀被子,厉声吩咐。

“寒哥,你伤成这样不能再动了了……”姜祈星担忧地看向他。

“让你去就去!”

应寒年狠狠瞪他一眼,低吼出来,容不得人置喙半句。

“是,寒哥。”

姜祈星只能答应下来。

姜祈星将车开得极快,一路连连超车,将两边的树影远远甩到后面,应寒年坐在副驾驶座,一手按住腰间,一手拿着手机,不断拨打林宜的电话。

那边却是没人接。

一直都没有人接。

应寒年咬紧牙关,死死地握住手机,漆黑的眼中迸射出怒意。

林宜,你要真敢拿了我的孩子试试!

“再开快点!”

应寒年遏斯底里地吼出来,呼吸沉重极了,长长的睫毛颤动。

她不会的,他今天都那样威胁她了,她很怕他威胁的,她不会打掉孩子的。

一定不会。

那是他的孩子,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是。”

姜祈星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如离弦的箭飞驰出去,肆无忌惮地开在大马路上,逼得旁边的车纷纷往边靠。

一声急刹,姜祈星终于将车停在装修高端精致的诊所前,他车尚未停稳,应寒年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寒哥!”

姜祈星急得忙跟下去。

应寒年不顾一切地冲进诊所,等候在大厅里问诊的人纷纷侧目,护士上前,“先生,请问是……”

应寒年站在那里,视线掠了一周,在看到妇产科的指示牌后不假思索地往前跑去,他气势汹汹,两个保安见状冲上来想拦他,被应寒年发狠推开,撞到一旁。

“喂,你——”

来不及阻止,应寒年已经跑上二楼。

二楼的两条,走廊很长很长,由于是产科,墙壁上到处贴着小宝宝的卡通形象,各具萌态。

应寒年气喘吁吁地站在交叉口,看了一眼,忽然就望见一个身形高佻清秀的身影在走廊尽头转弯。

“团团!”

应寒年大吼一声,疯狂地追上去,伤口又开始肆虐,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在走。

他第一次感觉到一条走廊会那么长,仿佛根本走不到底。

冷汗从额角淌下来。

应寒年扶着墙往前走,呼吸愈发沉重,直至转角,看到那一抹纤细的背影,他更是不要命地往前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喘着气喊出来,“团团,别拿孩子,当我求你!”

他的语气再卑微不过,近乎是哀求。

他抬起一双赤红的双眼,却对上一张陌生的女人脸孔。

那女人怔怔地看着他,被他毫无血色的脸吓到,挣开连连后退,“你、你认错人了。”

应寒年的手僵在半空,重重地落下,汗水从下颌滴落到地上,整个走廊在旋转,转得他头晕。

“寒哥!”姜祈星迟迟地追上去,伸手扶住他,“你没事吧?我带你去找医生。”

姜祈星扶着他走到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室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正坐在那里,见到他们不由得一愣,“我好像还没有喊号。”

应寒年视线阴鸷地扫过去,冷冷地道,“林宜是不是找的你?她是不是来过,她现在在哪?”

老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从办公桌前站起来,“不好意思,两位,我这是看妇科的,你们要是病人家属就该在外面等候厅里等……”

应寒年哪听得了他这么多废话,上前一步,擒住他的衣领便往旁边一推,自己坐到办公桌前,打开诊所系统,需要登录密码。

“密码是多少?”

应寒年没好气地问道,一头的汗,发已湿透。

老医生好不容易站稳,听到这话直皱眉,“这怎么能告诉你们……”

“砰!”

应寒年毫无耐心地将桌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到地上,目光阴寒,字字咬牙,“多少!”

水杯碎了一地。

老医生被吓到,呆呆地看着他,见他面色苍白,双眼赤红,眼神嗜杀,仿佛有浓烈的血气在他眼中翻涌,活到这把年纪,老医生还未见过眼神如此狠厉之人,呼吸都滞了,妥协地将密码报出。

应寒年用力地拍着键盘,将密码输入,登进系统,然后迅速在病患名中输入“林宜”二字。

林宜名下出现一系列的问诊情况。

密密麻麻的字。

应寒年在里边看到一行最夺目的文字:药物流产、胎囊已排出。

他坐在办公桌前,身体一寸寸冷下来,他死死地瞪着那一行字,瞪到几乎不认识那几个字……

“林宜人呢?说!”姜祈星站在一旁,一把攥过老医生的衣领,冷冷质问。

老医生见他凶神恶煞,只能道,“她刚刚已经走了,我们给她用的是新型药,整个过程时间较短,昨晚她让人来拿了一次药吃,今天到医院再用药,宫口开得很顺利,胎囊排出,她说要回家休息就走了。”

昨天检查出的孩子,今天她就流了。

她还真是干脆果断。

也是,她林宜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她从来不会有犹豫,她要的只有林家,只有自己的前程。

应寒年闭上眼,一滴泪从他眼眶中落下,淌下面庞。

姜祈星站在一旁,惊呆地看着他脸上的泪,身侧的手死死地握住,指甲深陷掌心握出血来,好半晌才走向前道,“寒哥,既然事已至此……”

“你去把诊所的监控调出来,前前后后地看一遍。”应寒年闭着眼道,声如寒冰。

姜祈星站在那里,眼底露出慌乱,极力掩饰自己,故作镇定地道,“那寒哥你要看吗?”

第166章 我不想再见到她(2)

“不看。”

不敢看。

他要怎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宜拿了他的孩子,他不敢看到她脸上的从容和镇定,这会让他更显得像个笑话。

痛。

真的很痛。

痛得他已经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胸口疼,只觉得有一把刀正不断地往他的身体里捅,一刀接着一刀,血肉模糊到他不敢看一眼。

……

半山别墅傍山而立,寒风凌冽,美至诡谲。

一方阳台凌空,底下是深不可见的悬崖,阳台上的门大开,削瘦颀长的身影坐在对门的沙发上,静默地望着对面山崖上在风中摇曳得快断了的树枝,不见一片绿叶,只剩不堪不一击的萧条。

应寒年这么坐着已经有两个小时。

他提前出了院,哪怕医生不断制止。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侧目,薄唇抿紧。

姜祈星一步一步走到他身旁,将一张单子搁到他手边,“寒哥,这是你要的B超单,另外,监控我都看了,具体的过程没有,但看到胎囊被护士拿出房间的画面,你要看一下吗?”

应寒年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B超单。

扇形的一翼阴影,代表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一个再也没有可能来到这世上的生命。

“她脸上有没有难过?”许久,应寒年盯着手中的B超单问道,声音哑得连连破音,和平时在商场上厮杀决断的那个样子形同两人。

“……”

姜祈星沉默地站在那里。

“没有是吧?明知故问的答案。”

应寒年苦笑一声。

她向他学了那么多,越来越狠,他叫她凡事不必学得那么绝,看来她没有听。

是他这个老师教得太多,还是她这个学生青出于蓝。

她的翅膀硬了,都能将他撕出一身血来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在震动,“团团”两个字像鲜血一般在屏幕上跳动着。

应寒年转眸看向低着头的姜祈星,充血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只道,“从今天起,有关林宜的一切事情都不用来和我说了,我不想再见到她。”

“是,寒哥。”

姜祈星将头埋得更低了。

应寒年拿起手机,没有一丝不舍地扔进旁边的垃圾筒里,而后拿起那一张B超单走向阳台。

寒风冷冽,卷着整栋别墅。

他一步步走到阳台边上,拿出打火机,用手掌遮着风,腥红的火苗一跃而起,似一条吃人的魔舌,吞上B超单的一角。

纸张很快燃起来。

应寒年捏着B超单,看着它一点点在被火苗袭卷,一点点变成烟灰落入悬崖,双瞳中尽是死灰。

“奶奶也在那一边,你不会孤单。”他看着手中烧得越来越少的B超单,泛白的薄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嘴唇轻碰,声音哑到无力,“她是个很好的老人家,她会好好照顾你,你不用怕。”

一阵风袭来,将他手里捏着的最后一点纸张吹走,一角页带着灼烧的黑色飞入深渊悬崖。

像奄奄一息的黑蝶,展翅落入崖底,迎接死亡。

茫茫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曾有个孩子。

姜祈星站在里边,望着应寒年落莫不堪的背影,脸上全是愧疚和对自己的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背叛寒哥。

他屈下膝跪倒在地板上,头低低地埋下,整个人抖得厉害。

那日,寒哥让他去调查两张检查单子为什么不一样,他便去找周医生,就发现林宜那个堂妹林可可正在收买周医生,要他说假话,说不管谁问,尤其是应寒年来问,都要一口咬定林宜已经打胎了,让她名声扫尽。

原来是林可可搞的鬼。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这么蹩脚的戏码太容易拆穿了,当寒哥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可第二反应却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寒哥断了对林宜的心思,寒哥心思重,对谁都有三分保留,可独独对他,寒哥从来不会怀疑。

所以,他就接着林可可的戏,让寒哥以为林宜打了他的孩子。

这样,寒哥再也不会为这女人受伤,为这女人沦陷……

对不起,寒哥。

今日他应寒年所受的一切痛苦,待到来日,他姜祈星愿以命相抵。

……

“林小姐,应先生昨天就出院了,他伤势一再反复,请劝劝他,让他还是住院治疗的好。”

林宜赶到医院的时候,面对一室的冷清,以及医生告知她的一句话。

伤成那样怎么就出院了?

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吧。

林宜蹙眉,拎着两个保温饭盒走出医院大楼,拿起手机拨打应寒年的电话,结果没人接。

从昨天起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怎么回事?

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林宜转了转眸,又拨通姜祈星的电话,姜祈星倒是接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刻板,“林小姐。”

“应寒年呢,他怎么不接我电话?他怎么出院了,他伤成什么样他心里没数吗?”她一口气问出来,又急又怒,眉头深锁。

话落,那边的姜祈星沉默了两秒,道,“林小姐,寒哥让你以后不必找他了。”

林宜怔了下,“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必找他?

“就是字面的意思,林小姐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姜祈星一板一眼地回覆她。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起风了,林宜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为什么?你让应寒年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是要和她一刀两断?

那男人说要离开S城的时候,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说着什么以后要按点视频,每天必须发微信……结果突然就要断了?昨天早上她送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啊。

这是闹的什么?

“林小姐,其实你求的不就是这个么?”姜祈星在电话那头道,“从一开始我就看在眼里,你是被迫才呆在寒哥身边的,这大半年来,寒哥对你掏心掏肺,你都冷淡相对,现在寒哥放过你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吧。”

闻言,林宜的声音冷了许多,“开不开心好像不是由你姜先生说得算的。”

“……”

那头的姜祈星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可沉默好一会儿,他依旧什么都没说,而是挂断了电话。

林宜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禁笑了。

莫名其妙的,这叫什么事?

以为她被绑架,应寒年不顾伤势地跑来救她,黏她黏得那么紧,动不动就要抱就要亲,突然就断了?没有一点征兆?

男人这种生物到底是个什么鬼?

第167章 我不想再见到她(3)

林宜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将两个保温饭盒扔到座位上,然后坐进驾驶座,输入半山别墅的定位。

导航形成后,她去拉手刹的动作却顿住了。

她现在干什么?像个弃妇一样跑去质问应寒年到底在闹什么吗?疯了么她。

就像姜祈星说的,应寒年肯放过她,这是她一直以来巴不得的事,她如今也不是当初对管理空白一片的一张白纸,不用他教她也可以做得很好……

是啊。

这是好事。

林宜理智地将导航撤掉,撤完之后,她突然失去了目的的,不知道该去往什么方向。

她靠在方向盘上,静静地望着医院大楼前进进出出的人,神情恍然。

……

联络一断就断了好多天,S城的天气开始转暖。

林宜随爸爸、姥姥姥爷去奶奶家吃饭,一屋子的人聊着天,亲切又热闹。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珍视的家人们说着闲闲的家常,不禁笑了笑,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她上一世盼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几个佣人进进出出,林宜留意多看了一眼,站起来往外走去,跟着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佣走进厨房,只见她正在烫着茶具,准备泡茶。

林宜走过去,站到她身旁,看着她熟练地抓起一定份量的茶叶放入茶杯中。

“大小姐怎么进厨房来了,这里油烟大,别熏着你。”女佣看向她笑笑。

“这是大红袍吗?”

林宜淡淡地问道。

“是啊。”女佣将水倒入杯中,干瘪的茶叶遇水如若重生,舒展开来,水泽泛着浓浓的偏褐颜色,“大小姐喜欢大红袍吗?”

林宜笑笑,不置可否,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吹凉后放到唇边喝下一口。

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口感。

这次口齿醇香。

林宜将茶杯放下来,语气平常地问道,“上次我来的时候,是可可泡的茶吧?”

闻言,女佣惊讶地看向她,“大小姐怎么知道?那次我要准备茶,又要准备锦鲤年糕,二小姐是看我太忙,才帮忙分忧。”

呵呵。

帮忙?林可可还会帮下人的忙?

她一直怀疑是林可可搞的事,否则,她从来都不吃坚果类的东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过敏,还是在那天看过奶奶之后。

林宜的眼底泛起一抹冷意,打量着四周,视线落在窗台上一罐粉末上,粉末颜色偏深,大大的罐子,却只装着不多的粉末,“这是什么?”

“哦,这是二小姐的,她那天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把板栗、杏仁、葵花子等给打碎成末,说是看网上这种吃法特别香,可后来也没见到她吃。”女佣边忙边说道,将几杯茶全部泡好,香气四溢。

林宜拿着手里的罐子,目光份外寒冷。

板栗、杏仁、葵花子……全是坚果类的东西,她小时候有次吃了很多板栗,最后吐得半条命都没了,折腾得林家上下一晚上全没睡好,爸爸给她找了很多名医,才知道她有坚果类过敏。

林家,都知道她这个过敏,林可可自然也知道。

她知道林可可一直看自己不爽,但用坚果粉让她过敏也太无聊了,就这样整她一下,林可可会很爽么?

莫名其妙。

最近她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

“砰。”

林宜重重地将罐子放回窗台上,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等等。

那天在医院,她是被林可可喊回奶奶家,然后吃了坚果粉泡的茶,晚上就开始有过敏反应,恶心不止,而当晚,应寒年就误以为她怀了孕,还将她的恶心视成孕期症状。

难道这里有什么关联?

林宜猜不透,往大厅里走去,大家正不知道说到什么笑话,笑成一团,满屋子欢乐。

“姥姥,奶奶,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林宜笑着迎上去。

姥姥拉过她,在她手上抚摸着,道,“我和你奶奶说,该给你找个婆家了,你奶奶说何家有个小公子长相俊秀,品性温和,很适合你,想找机会让你们见见面。”

林宜怔住,干笑,“奶奶,我不急吧,我学业还没修完呢。”

年年都有人吐槽被长辈催婚,现今就轮到她了。

“老人家也是为你着想。”林冠霆坐在那里说道,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温和宠溺,“你虽然还小,但家世相当又离着我们近的其实不多,所以想着让你早点结识结识也好,别错过良缘。”

林冠霆这话是有深意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家业还要交到她手里,因此他是怎么都不肯让她远嫁的,这样一来,选择面就小了很多,早点开始选择是件好事。

“可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林宜说着,脑子里忽然晃入一张邪气的脸,存在感十足地占着,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奶奶和姥姥说一大堆,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只“嗯嗯”地敷衍着。

眼见这相亲的话题散不去,林宜忙转了话锋,“大伯母,可可呢,怎么一直没见她人?”

大伯母正替林老夫人剥着葵花子,闻言,笑着道,“这孩子啊最近很上近,去了一家很有名的舞蹈学院,就是太远了些,我有些舍不得,可她说要专心练舞,还要拿奖呢……诶,那舞蹈学院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的名……”

跑了?

林宜在心底冷笑,看来林可可也是有所成长的,搞了事就赶紧跑。

林可可,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这个家里来。

林宜坐在角落里,听着长辈们又拐了十七八个弯,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意欲让她多去交交家世相当的朋友,她很是无奈,掏出手机拿出来把玩,假装很忙。

手指不小心按到微信上。

目录中有一条名字是应寒年。

从前,她和应寒年一聊完就赶紧删了消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懒得删了,就这么留在手机里。

她低头打开,最新一条消息还是好多天前,应寒年住院给她发来的。

【应寒年:团团,来医院陪我。】

她没有回复。

林宜将聊天记录从下往上翻,她很少回复应寒年的微信,经常他发一堆的文字,一堆的语音,她才简洁地回上那么一两句。

这样一看,满屏都是他。

第168章 要是他有别的女人(1)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意识到自己在担心应寒年的伤势,林宜忙不迭地将微信关掉,几乎是逃避般的。

他会医,就是再不要命也知道轻重,用不着她担心什么。

“小宜,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突然这么差?”姥姥担忧地看向她。

“我没事啊,姥姥。”

林宜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本来就没事,不过是断了一个人的联络而已。

……

新年的欢闹已经过去,整个S城又恢复原来的忙忙碌碌,宜味食府蒸蒸日上,一切都安好。

她也很好。

嗯,她很好。

又回到人流繁忙的万物城,林宜拿着一叠文件乘扶梯而上,一抬头望见最顶端,四周光芒折射。

还记得那一次,她就是坐在那里同应寒年讲了自己的故事。

四周光芒折射。

周围空旷无人,不似现在这么热闹。

想这些做什么?

林宜苦笑,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在陌生的地方打拼,而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看什么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收回视线,努力撇去脑中的思绪,抱着文件上去,走向熟悉的分店,这里她还是会常常来,一个人琢磨着做各种菜肴。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宜味食府中没什么人,她推开门进去,问着一个服务员,“我爸呢?在办公室吗?”

爸爸突然打电话说自己在分店吃饭,让她把重要文件送过来。

年轻的服务员闻言立刻朝她挤眉弄眼,偷偷地指指里边,悄声道,“林先生没来,来了个何小少爷。”

何小少爷?

林宜莫名,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色西装,身形偏瘦,文质彬彬,一张脸有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喧器繁杂城市的少年感,他坐在那里,看向她的眼神干净清澈。

他面前的餐桌上插着一枝花,淡淡的鹅黄色。

林宜一下子便猜到这是爸爸给她安排的相亲,她明明都拒绝了,结果还来这一出。

转身就跑是不合礼数的。

她拨了拨头发,抱着文件朝他走去,在他面前坐下来,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其实今天这个局我并不知道,我没有答应……”

“林小姐不认识我了?”

对面的男生冲她笑笑。

闻言,林宜愣了下,他们该认识吗?

何小少爷坐在那里,见她想不起来也有些尴尬,小声地提醒她,“腿长1米2,前突后翘。”

“……”

林宜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那是她第一次在应寒年的房子里过夜,那晚,这位何小少爷就坐在应寒年的麻将桌上,而她当时被应寒年搂在怀里。

原来是他。

这场面……绝对是尴尬中的极致了。

林宜头疼地扶额,随即尴尬失笑,“原来是你,不好意思,刚刚没认出来,那去家长那边应付的事你说,还是我说?”

都这样了,两人也不可能真正相亲一场,那才叫荒唐。

何小少爷看着她,眼神份外真诚,“其实我觉得我年纪还小,不急着恋爱,是我爸妈非催着我,后来知道是你,这寒哥的人自然看不上我,我就想着来走个过场。所以,林小姐你别有压力,到时你去和家中长辈说一声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简单了。

林宜掩去一脸尴尬,微微一笑,“那好,你吃过饭了吗,我推荐几个菜给你?”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何小少爷道。

“那行,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林宜也不想为这种莫名的事浪费时间,水也不喝一杯,便抱着文件站起来。

“一起吧,我车就停这边的地下停车场。”

何小少爷有礼地站起来,绅士地替她拿起桌边还未拿的女式包。

林宜明白他可能是有些话和自己说,便点点头往外走去,年轻的何少爷跟在她身旁,手局促地握住她的包,几次打量她,最后忍不住道,“林小姐,你要和寒哥好好解释一下,我可不敢觊觎他的人,就是顶不住家中压力才出来的。”

原来是为这个。

应寒年都不搭理她了,哪还会在乎这个。

“只是走个过场,你不用想太多。”

林宜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太多,径自走下扶梯。

何少爷忙跟上来,走在她的身旁,紧张地道,“那不行,寒哥关照过我很多,之前在一场商电的价格战中,我们家差点倒了,是寒哥才让我家起死回生,还比以前立得更稳了,我不想让他误会。”

这事她知道,当时她还跟着买了何家的股票,也是赚到一笔。

林宜看着底下长长的扶梯,谈笑着随口问道,“那你两个前突后翘和腿长1米2的姐姐,哪个更得应寒年的喜爱?”

她清楚地记得,何少爷当时要介绍两个姐姐给应寒年认识,她见过太多的人为了得到应寒年的助力而献上各种风格的美女。

她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做什么,就这么问出了口。

“寒哥没见她们。”何少爷道,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是寒哥说……”何少爷说到一半停了,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了?”

何少爷站在她身旁,尴尬地笑了笑,“寒哥说你看着大度,其实小心眼极了,要是他有别的女人,你会弄死他的。”

“……”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林宜无语地笑,笑着笑着突然明白了什么,渐渐笑不出来,心口仿佛被什么揪住,丝丝地疼起来。

“我看寒哥挺重视你的,好像自你出现后,寒哥还让姜祈星放话,以后送礼送女人的一概不见。”何少爷站在她身旁继续道,“我也奇怪呢,寒哥不是替你家在做事吗,以他那样的能力,伯父怎么不将你嫁给他?还要你出来相亲?”

小少爷的眼里没什么家世观,一味崇拜着应寒年。

“……”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回答,只低眸看着脚下,眼中没什么光亮,抱着文件的手慢慢变紧。

她眼中的应寒年一直是披着满身的雾,一点点接近,以为一点点更清楚,原来……雾中有雾。

见她不说话,何少爷也沉默了,默默跟在她身旁下了扶梯。

不远处的咖啡吧中,修长的身影落坐在靠玻璃护栏的一侧,棕色的沙发卡座衬得他一身凌厉,他坐在那里,一双眼冷冷地望向前方,锁住那两个比肩同走的身影,堪称一对璧人。

第169章 要是他有别的女人(2)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手中的女式包上,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么快就找到下一个了。

还真是不闲着。

“应先生?应先生?”

旁边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坐在那里,连喊几声。

应寒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祈星站在一旁,顺着应寒年的视线望去一眼,眉头都皱紧了。

“砰。”

应寒年忽然将桌上咖啡杯一甩,任由咖啡洒了一地,站起来,嗓音冷漠入骨,“这生意我不接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走人,将一个上市公司老总晾在那里。

姜祈星见状急忙追上去,只见应寒年大步朝着林宜走去,眼底寒霜满布,令人怵怕。

“寒哥……”

听到声音,应寒年似忽然清醒,人停了下来,嘲弄地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看上的女人,他妈的比我还狠!”

打胎,分开,迅速找下一个。

再果断不过。

他算什么?在她爸眼里,他好歹是堆牛粪,在她眼里,恐怕他比这空气里的灰尘强不了多少,甩手一扫,再不会放在眼里。

姜祈星垂眸,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寒哥你的伤还未恢复好,要是你想做什么,不如让我去做吧?”

“是吗?”应寒年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他的视线中,轻飘飘地道,“那你替我杀了她吧,她活着我难受。”

若她不在,他就不用感受这种锥心之痛。

“……”

闻言,姜祈星惊呆地抬头看向他。

“不敢?”

应寒年笑了。

“寒哥,没必要到这一步。”姜祈星又低下头,他已经越来越不敢直视应寒年的视线。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

“回家!”

应寒年扔出两个字,扭头走人,没有再追上去,和那个纤细的身影隔了半个商场,离得越来越远……

姜祈星站在那里,眼中尽是内疚。

……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应寒年再也没有联系林宜,也再没有来过一次宜味食府,连林冠霆都发现了不对劲,一再催促秘书拨打应寒年的电话。

可应寒年没有接过一通电话。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林冠霆为此大为烦恼。

应寒年有着百战不输的成绩,于是林冠霆很是倚重他,甚至到了一定倚赖的程度,任何决策不问一下应寒年总是不踏实,有些像刚开始的林宜一样。

林宜大概知道,应寒年不会再帮助林家了。

她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看着电脑空白的PPT,发呆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忽然,一封公司内部邮件跳出来。

跳出的标题触目惊心——

【林家大小姐爬床爬来的公司高管,惊天密闻!】

“……”

林宜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凝重地打开邮件,率先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就是几张远镜头偷拍的照片。

邮轮上,她和应寒年站在甲板上,应寒年握着她的手说着什么;

医院中,她坐在窗前给应寒年打开饭盒,应寒年注视着她,眼中的深情完完全全地透露出来。

还有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一看就是在紧张之下拍的,拍得都糊了,可却更让镜头显得更为暧昧。

接着,一封检查出有孕的单子照片出现在底侧。

林宜看着这一切,手指都在发凉了。

底下的内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都知道因为有了应寒年这个商界狙击手的加入,宜味食府这半年来节节攀升,但你们知道为什么应寒年早就不理睬这种没上市的小公司,却独独帮助林家吗?铛铛铛!答案就是林家大小姐林宜!

没错,林宜为了自己的家业也是拼了,用美色勾引应寒年,成为他的情妇,要他替林家赚钱。

不止如此,应寒年还将她包装成一个有自我能力的成功型富二代,可事实上呢,呵呵哒,所有的策划都是林宜在床上向应寒年讨来的好吗?你们全都被骗了!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而且,她已经为应寒年打胎过不止一次了!她也知道应寒年的女人不止她一个,都是玩玩的,当然不会留下孩子啦!现下,她又去相亲准备嫁个旗鼓相当的富二代啦!继续走她大小姐的完美人设,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

林宜一点点翻下去,握住鼠标的手都在抖。

是谁在设计她?是谁在发这样的邮件?

是应寒年?

不对,是他的话照片就更清晰了,不会如此模糊,他甚至还留有她的“床”照呢。

最近的一张照片就是在医院里,可当时门开着,任何人从门外走廊经过,都可以刻意偷拍下来……

到底是谁?

“砰!”

门直接被人从外推开。

何耀从外面冲进来,满脸急色,“大小姐,你有没有看到……”

待见到林宜难看的脸色后,何耀不说话了,答案已经很明显,大小姐看到了。

连何耀都知道了……

林宜死死地握住鼠标,努力镇定地问道,“是不是全公司上下都收到邮件了?”

何耀皱眉,犹豫好一会儿才道,“不止如此,因为是内部邮件,宜味食府旗下所有的分店都收到了这样的邮件。”

“……”

全都收到了。

林宜浑身发凉,一阵阵寒意游走她的全身,她以为,没了肖新露和舒天逸,就不会再有人算计她。

结果,她还是太天真了。

是林可可么?

难道除了泡坚果粉的茶,还有后招?

看来她还是太纵容她这个妹妹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冠霆的秘书站在门口,“大小姐,林总让你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

这是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她的爸爸怕是会打死她吧。

“何耀,你先去查查是谁发的邮件。”

林宜苦涩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外走去,经过外面的办公区域,所有人都偷偷睨着她,各种八卦各种猜测,一个个顾不得等她离开就开始窃窃私语。

林宜当作听不到,直接走向林冠霆的办公室,推开门走进去,“爸爸。”

任何狂风暴雨,她都必须自己扛下来。

没什么过不去的。

第170章 我玩玩你女儿而已(1)

林宜抿了抿唇,关上门走进去,林冠霆坐在办公桌前,眉头深锁地盯着屏幕,手上移动着鼠标,显然也是在看内部邮件。

林宜站到他办公桌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冠霆抬起头看她,“怎么不坐?”

“……”

林宜愣了下,他看到这样的邮件,还能冷静地让她坐下来?

见她这样,林冠霆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凝重地道,“我刚刚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确实很生气,可就在让李秘书去找你的时间里,我冷静了下来,我知道我女儿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小宜。”

自经历过肖新露一事后,林冠霆对林宜的内疚超过了一切,也想透彻很多东西。

他是她爸爸,如果他都不信她,谁能信她?

“爸……”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终于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而不是质问。

这算不算是他们父女之间质的飞跃。

“快坐。”林冠霆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但你总要和我谈谈这些照片,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和应寒年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

林宜坐下来,却没有说话,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她要怎么说那封邮件里没对七分,也中了三分。

林冠霆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还没缓过劲来,便将语气更加放柔了几分,“你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

“……”

林宜诧异,没想到林冠霆会替她理出这样一个答案。

这脑洞也是可以的。

“有很久了吧?我刚刚看到照片中他身边那个助理姜祈星,我之前居然一直没想起,他就是之前在你奶奶寿宴上送钱的人,是应寒年在背后帮你。”林冠霆说着又蹙了蹙眉,“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一起,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闹成那样,居然……”

“爸爸,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瞒着我,爸爸本就看不起他的品行,加上他没有家世支持,你担心我像当初反对你和舒天逸一样,是吧?”林冠霆说道。

如果换作从前,他的确会大发雷霆。

可现在的他,不会了,再也不会这样折腾自己的掌上明珠。

“……”

林宜坐在那里,无声地抿住嘴唇。

她之前担心林冠霆会把一切想得过份糟糕,现在却发现他是想得过份美好。

林冠霆见她这样,以为她是默认,不禁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感慨地道,“你这性子随了你妈妈,就是个痴,当初你妈妈要嫁给我,也是不嫌我穷,不顾家中反对,跟着我受苦打拼。”

“爸爸,其实……”

林宜想说的话再一次被林冠霆打拼,“你当初要跟舒天逸,也是不管不顾,多次顶撞我,我们父女之间可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要一心才对。”

“爸爸,我没怀孕,这上面说的子虚乌有。”林宜坐着解释。

听到这话,林冠霆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笑起来,“怀孕是子虚乌有,恋爱就是真的了?”

这要怎么解释呢……

越解释越糟。

“是,我和应寒年是谈过一段时……”

“好,既然这样,一切就交给爸爸,你就在这里等着。”

林冠霆说着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叫上他的秘书。

等着?

等什么?

他要做什么?

林宜来不及多想,急忙站起来往外走去,只见林冠霆整理着身上的西装径自朝着办公大区域走去。

她不确定林冠霆会做什么,只能先呆在一旁。

办公区域的职员们这会早没了工作的心思,个个小声嘀咕着,见老总走过来,一个个忙收敛住,回归电脑前面,装出一副工作状态。

“叩叩。”

林冠霆站到最前面,伸手敲敲一张写字台的桌面,示意大家停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事,抬眸看向他。

林冠霆理了理领带,转眸看向一旁的秘书,“你替我拍下来,一会发内部邮件。”

“是,林总。”

一旁的秘书拿起刚从广告部取来的照相机,用三角架支好,开启视频拍摄模式。

林冠霆站在众人前面,面容严肃地道,“想来大家刚刚收到了一封恶意中伤我女儿的邮件,本来这种不实邮件没有理会的必要,但我担心无知之人跟着传谣影响我女儿的声誉,所以特地来交待几件事。”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整个场面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宜站在墙边,静静地看向林冠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她在为爸爸操心,现在,换他了。

“第一,是谁发的邮件我一定彻查到底,谁在背后诬陷我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林冠霆冷冷地开口,目光肃然地扫过底下的一张张脸。

下面鸦雀无声。

“第二,邮件中所言之事无一是真,我女儿没有打过胎,更没有为了公司委身于人,作贱自己。”林冠霆字字用力,“我知道你们要说,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小宜和应寒年谈恋爱已久,只是碍于同在一家公司做事,不想影响不好,所以一直不曾公开。”

闻言,底下一片哗然。

林宜也惊住了,她没想到林冠霆是用这种方式替她解决,她想上前制止都来不及。

她蹙起眉,算了,这样也好,至少能堵住那种荒唐的猜测。

“砰。”

远处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带进一阵狂风。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迈进,站到一旁,等候后面的人。

修长的双腿跨出张狂的步伐,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带着十足的气场,一张英俊至绝美的脸庞勾去所有人的目光,一头利落的短发下,薄唇勾着弧度,似笑非笑,三分轻佻,七分慵懒,单手插在风衣口袋中。

应寒年!

底下许多女职员的眼神瞬间亮了。

林宜站在远处,见到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呆住了,他就这样绕过办公区域朝林冠霆走去,步子生风,透着浑身的张扬,令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

第171章 我玩玩你女儿而已(2)

见他这样,林宜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应寒年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径自走到林冠霆身旁,勾唇随意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林总在训话?”

“你来了就好。”

见到他,林冠霆的脸色极为和缓,“公司出了点,是关于你和小宜的,小宜,你过来。”

林冠霆扬声。

被点到名字的林宜往前走去,面容淡淡,应寒年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转过头来睨向她,薄唇的弧度加深,“林大小姐,下午好啊。”

“……”

林宜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他,一句问候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的眼很冷,冷过冬日寒霜。

他笑容越深,眼中的寒意便越怵人。

他居然用这种眼神看她,为什么?

应寒年背对着林冠霆,林冠霆没看到他的眼神,只继续道,“寒年,今天公司出了点事,是针对你和小宜的。”

“哦?”

应寒年回眸,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一旁的李秘书已经将邮件内容打印出来,听到这里便恭敬地递上去。

应寒年接过去看了看,眼中一抹疑虑一闪而逝,林宜在旁边看着,更加确定这不是他搞的事。

也是,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她断了联系,但想来也不会这么整她。

“小宜已经把你们谈恋爱的事告诉我了。”

林冠霆又突兀地扔下一记重磅炸弹。

“……”

她的爸爸……敢不敢和她商量一下再确定如何说话。

林宜来不及阻止,只能下意识地去观察应寒年的反应,应寒年正低头看纸上邮件,闻言,翻页的手顿了顿,眼中有什么情绪僵住。

下一秒,他抬起脸,意味不明地看向她强作镇定的小脸,笑得玩世不恭,“哦,林大小姐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宜总觉得今天的应寒年很不一样,让她无端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冠霆哪里知道她的感觉,郑重其事地看向应寒年,“寒年,我之前在邮轮上喝多了酒,大家都听到我说出很多醉话,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句不好意思,可碍于家中事多,这些天你又没来公司,就耽搁下来。”

“……”

应寒年站在那里,沉默地听着。

“其实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极有能力的年轻人,我也早知你不是池中物,虽然没有家世依靠,但若是你和小宜在一起,我倒也不愁将来林家的发展。”林冠霆这是当众说出掏心窝子的话了。

底下的人全部看着。

“爸——”

林宜有些焦急地想打断林冠霆的话,应寒年的反应不对,真的不对劲。

林冠霆竖起手,示意她别插话,继续对着面前的应寒年道,“但我嫁女儿,考虑的不止这些,是她的稳定,她的幸福,所以,你今天得当着全公司上下给我一句保证。”

“……”

林宜脸都白了。

爸爸还要说什么?怎么连嫁女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寒年,要是我答应将女儿嫁给你,你必须得把你那些莺莺燕燕撇个干干净净,一心守着她,一世护着她,做得到么?”林冠霆一脸严肃地问道,眼神也凌厉起来。

应寒年站在他面前,转着尾指上的老式银戒,越发沉默。

空气中有什么被凝住,每个人都摒住呼吸地等待着。

林宜站在那里,指尖不安地发颤,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许久,就在林宜以为时间可能停住的时候,应寒年忽然笑起来,笑得不行,好像林冠霆问的这话真的有多好笑一样,笑得眼中都有了水光。

“不是吧,林总,你为堵住公司上下悠悠众口就逼我娶你女儿?”应寒年笑着说道,充满讽刺,“你还真当你女儿是什么金枝玉叶,扔给我,我就得赶紧跪下捧着接着?”

林冠霆神色滞住,“你说什么?”

林宜站在那里,脸色更加难看,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样一张英俊的面孔。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我玩玩你女儿而已,娶她?还一心一世?不好意思,林总,你也是男人,知道这外面风情有味的女人多的是,我哪放得掉。”应寒年轻狂地扬声。

“啪!”

林冠霆怒不可遏,握起拳头就朝应寒年的脸上砸过去,大吼道,“应寒年!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应寒年人纹丝未动,只是脸被砸得偏过去,他抬起手摸摸脸,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冠霆震怒的脸,“林总这么生气做什么?啊,我忘了,这还在公司,行,我这样说,我不过是堆涂过你女儿的牛粪,没有资格做你们林家女婿。这样行了吗?”

“……”

林宜恍惚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真是应寒年吗?

真是那个会不顾自己伤势跑来救自己的男人,会因为想得到自己一点温柔就躺在病床上装重伤的男人?

“你——”

林冠霆气得脸上青筋暴踏,挥拳又要冲上去打。

姜祈星见状就要冲上前,只见应寒年的眼色忽然一厉,笑容瞬间收敛,扬起手就挡住林冠霆的拳头,眼神冰冷刻薄,“林总,你还是想点实际的,趁你这女儿的名声还没坏彻底,把个差不多的富二代就嫁了吧。”

“浑蛋!”

林冠霆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想去打他,却被应寒年反手一推,人往一旁的写字桌撞去。

“爸!”

林宜急忙去扶林冠霆,林冠霆灰头土脸地趴在写字台上,回头瞪向应寒年趾高气昂的脸,大声吼道,“滚,你给我滚!从今天起,我们宜味食府再也不需要你这种无耻之徒!”

“别急,我这次来就是为解决这件事的。”应寒年回头,冷声吩咐,“祈星。”

姜祈星将一份文件摆到林冠霆身旁,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寒哥和你们宜味食府解约的文件,你签个字吧。”

原来,他是为这而来。

林宜扶着林冠霆,一双眼带着质问瞪向应寒年,唇抿得发白,呼吸都不畅了。

应寒年对上她的眼神,脸上冷漠更重,半晌,他冷笑一声,“这里太无聊,祈星,你留下来,看着林总签完字,我先走了。”

说完,应寒年便转身。

他惹下这样一摊子事后就准备走人?

“李秘书,你替我照顾爸爸。”

第172章 痛不及我万分之一(1)

林宜吩咐秘书后,快步追上应寒年,一把抓过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去。

小小的柔荑突然握住他的,应寒年的目光一滞,低眸看着她白皙的细指,肤若凝脂,她的手上很凉,比他还冰,像冬日捞出的雪水。

他曾经着了魔一样希望她能主动握自己的手,主动拥抱自己,结果都没有。

没想到,这第一次在这里了。

讽刺至极。

应寒年眸子黯了黯,像是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她牵着离开。

……

大厦天台的风很大,周围空旷无人,只有几张供与休闲的长椅,以及几处绿植,天空像一面蓝色的镜子倒扣下来。

林宜拉着应寒年上了天台。

她抓着他的手,抓得很紧,恨不得将他的指骨一根根折断。

她是真的恼,真的怨。

蓦地,应寒年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着脸站在那里,一身嫌弃。

林宜回眸瞪向他,“应寒年,你到底在闹什么?”

不理她也就算了,要辞职也算了,但他居然在公司那么多人面前羞辱她,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听到这话,应寒年嘲讽地低笑一声,并不言语,而是走到一旁的棕漆长椅上坐下来,从口袋中摸出烟,取出一根含在薄唇间,点燃烟丝,轻轻吐气,一缕青烟缭绕上他神鬼不辨的面容。

见他这样,林宜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夺走他的烟扔掉,“应寒年,我在和你说话!”

烟被砸到地上,火星不熄。

应寒年坐在那里,目光更加冰冷阴沉,下一秒,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压倒在长椅,身体倾压,布满戾气的脸狠狠地逼近她,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大小姐生气了?怎么,觉得很羞辱吗?觉得很痛苦吗?放心,你的痛苦不及我万分之一!”

林宜被压在冰冷的长椅上,木头抵得她很是不舒服,她一边挣扎一边瞪他,“你在说什么?”

什么痛苦?

应寒年死死地压住她,盯着她反抗的劲道笑道,“看来你恢复得很不错,力气都这么大了,果然打胎要趁早,是不是?”

“什么打胎?”林宜莫名,“你放开我,好疼。”

疼?

她这么冷血的女人有多疼?

应寒年压着她,腾出一手去捏她的下巴,“气色不错,我倒要看看,你在杀了我的孩子后恢复得有多快。”

说着,应寒年低下头就去吻她的唇,含住那一抹柔软后身体比理智更快臣服,恨不得同之前无数次一样跪倒在这样的温存下,任自己沉沦,唇瓣相贴,他辗转吮吻,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贴得她更近。

渐渐的,寒芒逼入他眼中。

他猛地狠决咬下,双手蛮横地去撕扯她的上衣。

天台的风吹上来,引得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战栗。

“唔——”

林宜震惊地睁大双眼,唇上的疼痛和铺天盖地而来的羞辱感让她拼命挣扎。

他真的是疯了!

扣子被扯开掉落在地上。

应寒年狠狠地吻着她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后,舌尖钻入她嘴里,混着浓烈的血气吻得惊心动魄,大掌摸上她的腰。

曾经,他爱死了她的细腰,手感绵软无骨,贴近的时候他简直想把她握进身体里藏着。

可现在,他恨得入骨。

这个腰应该宽一些起来,她平坦的肚子应该隆一些起来,她纤瘦的身体里本该为他孕育一个小生命!

一个代表希望,代表他们传承的生命。

天地颠倒。

疯狂而荒唐。

应寒年在她身上作恶,似悬崖上的风,狂卷在山脉之间,歇斯底里地呼啸,撕心裂肺地袭卷,所过之处无不凋零破败。

好疼……

林宜在他身下死命反抗,终于用出浑身的劲推开他,她慌忙从长椅上下来,衣衫不整,满身的狼狈。

她的唇上全是鲜血。

林宜痛恨地瞪着眼前备感陌生的男人,“应寒年,你要发神经也别往我身上发!”

上一次见面,他都不曾这样。

“怎么了?不给我碰?”

应寒年冷笑一声,在长椅上慵懒地坐直身体,伸出手抹去自己唇上的血,“之前大小姐有事求我的时候,不是往我那里走得挺勤么?哦,怕再怀孕是吧?放心,刚来之前,我见了一个避、孕、套公司的老总,他送我女人,还送我一堆这些。”

送女人?

他又开始收那些特殊礼物了?

说着,应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包装得花花绿绿避、孕、套扔到她身上,态度轻蔑不屑,“怎么样,这些够不够?你要是还怕的话,我叠着用,保证你怀不上!”

粗俗的字眼从他的嘴里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像是不将人羞辱死不罢休似的。

林宜站在那里,被扔了一身的避、孕、套,甚至其中一个砸到她的脸上,难堪丝丝地侵入她的身体里。

她的长睫狠狠颤动,一张脸越渐苍白,阳光将她唇上的血照得更加刺目,血腥而动人。

低头看着一地的套套,林宜气得鼻子都酸了。

她抬眸看向他,应寒年挑衅地挑眉,“来,乖乖躺我身下,我还能替你解决今天这邮件的事。”

林宜看他这样,鼻尖酸着酸着,人突然就笑了,笑得极尽自嘲。

她以为,她一直看错他了,他对她没有那么坏。

原来,她是真的看错他了。

“无耻!”

林宜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转身就走,黑白分明的眼中有水光闪过。

一只手突然地从后狠握住她戴着手镯的手腕,她一下子就被拉了回去。

“砰。”

林宜重重地摔坐在长椅上,应寒年弯腰站在她面前,欺身而上,双手按在她两侧的椅背上,一张脸上尽是阴鸷,漆黑的眸凶狠地瞪着她,“我无耻?林大小姐,我应寒年再无耻下贱那也是对别人,对你,我掏了一颗心跟你玩,结果你呢?你他妈回报我什么了?”

他厉声质问,眼中迸射出刺骨的恨意。

林宜被逼困在他的怀里,闻言冷冷地对上他的目光,“应寒年,至少我没有害过你。”

不像他,今天居然当众羞辱她。

他把她当什么?

第173章 痛不及我万分之一(2)

“没害过我?”应寒年低低一笑,凌厉的眼中一抹悲意一闪而逝,“你没害过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天在做什么,在吃什么。

闭上眼是她难得对他展露的笑容和温柔,睁开眼是那一张被他烧掉的B超单,重新点起烟时,就全是她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他都快不知道怎么活了。

林宜坐在长椅上,想去推他如铁一般的臂膀,却怎么都推不动,“我怎么害你了?”

仍然如此理直壮,仍然一派清冷。

她怎么能这样……

“你到现在都觉得你没有错是吗?我教你一次,你还我一次,我对你好一次,你还我一次。你以为这样我们之间就两不相欠了?”

应寒年一把捏住她小小的下巴,盯着她染血的唇,嗓音透着疯意,“那你现在欠了我一条命,你准备拿你的身体还我多少次,还多少次才够,嗯?”

说着,他狠狠地将她的领口往外扯,她白皙的肩膀顿时裸露在外。

“应寒年!”林宜激动地喊出来,伸手拼命去推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发什么疯认为她欠他一条命,什么怀孕,什么打胎,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想怎么样?呵。”

应寒年低笑一声,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牙齿尖锐地陷下去,林宜疼得惨叫起来,奋力挣扎,他却丝毫不在乎,仍死死地咬着她,直到唇间再一次尝到她鲜血的味道。

他想怎么样?

从来都是她在摆布着他,由得了他怎么样?

林宜痛得感觉去了半条命,身体都在发抖,她使出全身力气推他,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挥到他的脸上,用上十足的力道。

太过份了。

“啪!”

应寒年被打得偏过脸去,嘴角当下渗出血来,薄唇上还沾着她的血,看起来邪得透骨,似吸血的恶魔,狰狞恐怖。

林宜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上面的牙印深陷,她气得大骂,“应寒年你有病!”

应寒年就这么弯腰站在她面前,半张脸上的指印慢慢显现出来,好久,他才慢慢正过脸看她,一双漆黑的眼中盛着水光。

“……”

林宜看得呆了下,手紧紧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的动作,低沉的嗓音尽显悲凉自嘲,“我不是有病,我是蠢,我自以为能算计所有人,却没想到被你算了。”

林宜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应寒年慢慢逼近她的脸,眼泪悬于他的眼眶中没有落下,染血的唇微掀,一字一字道,“我应寒年无父无母,孑然一人,还以为能有个心爱之人,有个孩子圆满,没想到到头来是一场空。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么?”

这种痛,她一分都体会不到他的。

“……”

她被他哀戚的样子慑住。

“林宜,我一直以为你的心是冷的,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心。”他眼中的泪光在闪,声音越发的凉。

林宜坐在那里,慢慢反应过来,愤怒游走全身,瞪着眼前的脸庞冷冷开口,“应寒年,我再说一次,要是你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别随便折辱于人。”

“到这一步了,何必再装呢?”

应寒年嘲讽地道,抬起手拍拍她挡在伤口的手,“我是真想杀了你,可我下不了手,这一口,当是了了。从今天起,我就远远地看着你林大小姐没了我应寒年,没了孩子,能奔出一个多美好的前程!”

说着,他偏过脸闭了闭眼,泪没流下,只是沾湿了睫毛。

应寒年缓缓撤回手,站直身体,转身往前走去,天台上的风突然间更大了。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脚下踉跄,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仿佛随时会脆弱地摔倒似的……

“你根本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她捂着肩膀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道。

应寒年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嘲弄一笑,“林宜,你知道对一个人死心是什么感觉吗?就是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一次次找理由继续爱你,找到最后,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话落,应寒年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天台上。

林宜一个人站在原地,脚边全是避、孕、套。

风声萧肃。

这就死心了吗?

林宜放下手,慢慢展开五指,掌心里是深深的血迹,她也想嘲讽。

他的爱看起来惊涛骇浪,可还不是转瞬落入悬崖之底,半分涟漪都不停留。

谁比谁得的一场空,还真说不好,不是么?

……

林宜稍微整理了一下便返回公司,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叫了何耀直接进入办公室。

“大小姐,发内部邮件的人查到了,是个实习生,刚进公司,用他们小组组长电脑发的邮件,发完就走了,桌上扔下一封辞职信。”何耀站到她面前,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这是她的履历,要不要再细查一下资料?”

何耀边说边观察着她,林宜的脸色很差,嘴唇也明显破了,看来她将应寒年拉走吵得很凶。

“辛苦了。”

林宜拿过文件看着,视线落在实习生的脸上,在记忆里搜索着,如果没记错,之前找私家侦探跟踪林可可,她那些胡混的照片中这女孩都占了一席位置。

果然是她!

“砰。”

林宜气愤地将文件扔到桌面上,“不用查了,直接找律师告这个实习生,另外,你找我身边的保镖去一趟林可可的舞蹈学院,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把她给我逮回来。”

林可可?

何耀愣了下,隐约明白什么,点点头,“好,我会办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何耀看着她唇上的血迹皱眉,站在那里道,“大小姐,是不是林可可做了什么导致你和应先生之间有所误会,如果是这样,澄清就好了。”

好好的谈着恋爱,何必闹成这样呢?

林宜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想错了,淡漠地道,“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出去吧。”

“是,大小姐。”

何耀见她不愿意多说,只好点头离开。

第174章 痛不及我万分之一(3)

林宜坐在那里,手慢慢捂上肩膀,垂眸敛下许多思绪。

其实她拉应寒年上天台就是为了把话清楚。

从坚果泡的茶,从应寒年看到她犯恶心的反应,加上今天他说的话,她也能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些什么……

她不是没有机会说出林可可在搞鬼。

可他辱她,咬她,那样的恨,她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澄清又如何,不澄清又如何。

他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可以当众羞辱她,自以为是地对她质问,甚至一度还想强了她,那她还在乎什么?

反正对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断了很好。

真的很好。

林宜这么想着,心口却一阵一阵地疼起来,不由自己,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就扔进垃圾筒里,发泄着什么,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泄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后,林冠霆最终还是录了一段视频,告知全公司上下邮件不实,只是谣言,若有传谣者定当追究到底。

但这样的视频能有多少的震慑力可想而知,不过好在也没有传播得很恐怖。

只是林家却因此一直笼罩在阴云中。

林冠霆阴了多天的脸色,总是挑着底下佣人的错处,让林家上下的气压一直低着。

上午,林宜从楼上下来,穿着早春的波点衬衫及白色长裤,踩着一双高跟,更显简洁干练,又透着几分独属于年轻的俏嫩,双腿纤长,身材衬得很好。

她精心打扮了,她会告诉所有人,她很好。

“小宜。”

林冠霆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宜看过去,只见林冠霆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回头慈爱地看向她,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来,乖女儿,到爸爸身边坐一会。”

林宜看着他,他极力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可眼角微颤的皱纹出卖了他。

发生应寒年当众拒婚羞辱她的事后,林冠霆一直没和她谈过。

“爸爸,怎么了?”

林宜微笑着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

林冠霆抓过她的手牢牢握紧,语气刻意地放轻松随意,“小宜,这半年来你为公司尽心尽力,是我糊涂,把很多担子压在你的肩膀上,我想着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之前,林冠霆也曾想卸过她的职,是因为要压她的锋芒,可这一次,她知道不是。

林宜神色淡然平静,“爸,我手上有策划案在进行,不能不去。”

“交给我好了,你就在家休息,带着你奶奶、你姥姥姥爷出去玩玩,帮爸爸去尽尽孝心,怎么样?”林冠霆笑着说道,言语之间满是对她的疼爱。

他想了多日,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儿再遭男人蒙骗,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林宜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挑明了道,“谣言止于智者,若他们还是一昧传谣,就让他们传好了,我不在意。”

闻言,林冠霆的眉头锁紧,“可是……”

“爸爸,我不去公司的话,不更显得我心虚躲起来吗?”林宜道,“就因为他们那样说,我更要去公司,更要努力,我要向大家证明,没有应寒年,我也可以做好你的接班人,不会将你和妈妈创立的宜味食府毁掉。”

林冠霆坐在那里,注视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下既宽慰又心疼。

女儿早就比他做的还好了。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是爸爸枉信小人,竟然让那个姓应的当众羞辱你,贱踏你的名声,你放心,爸爸不会放过他!”

林冠霆坚信是应寒年玩弄了他的女儿,心中恨得厉害。

林宜笑着摇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应寒年了,如今的他仇人多,背靠的大集团也多,他不来找我们麻烦就挺好的了,何必和他过不去。”

听到这话,林冠霆的怒意更甚,“就算他再厉害,欺了我的女儿,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过去!”

“爸爸。”林宜按住他的怒火,“我只想我们父女安定地生活,其余的,我真的不在乎。”

真想还击恐怕也办不到了,应寒年很快就不在S城,去帝城迎接真正属于他的帝国。

“乖女儿。”林冠霆听这话听得更加难受,将她搂入怀中,牢牢抱紧,“爸爸一定会替你找个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男人!”

“……”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无奈地笑,真的不用。

再活这一世,她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连应寒年,都是意外中的意外。

……

安抚过林冠霆,林宜再三答应自己会好好调适心情,不会被流言蜚语影响到,林冠霆才出了门。

她也紧跟着出门,她今天要去看江娆拍的新宣传片。

江娆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让她早点去,虽然没说什么,但估计也听到风言风语,语气中透着担忧,想开解开解她。

红色的小轿车停在林家外面,林宜伸手去拉车门,一低眸就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镯,玫瑰金的颜色在太阳下发着光。

她伸手摸了摸,目光恍然,这个应寒年说他一天不给她解开,她就是他的人,现在都闹成这样了,他还不给她打开?

算了,找天去请个艺匠替自己开了吧。

她打开车门,将包扔进去。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何耀来的电话。

林宜站在车门旁接通电话,“喂?”

“大小姐,保镖去了你说的舞蹈学校,但没找到林可可,她同学说她好久没到学校报道了。”何耀在那边说道。

“找不到她?行,我知道了。”

林宜怔了下,难道这个林可可知道做了天大的错事,现在吓得躲起来,完全不敢露面?

这半年是长进了不少。

可要是以为这样她就拿不出任何办法对付,那也太天真。

林宜正想着,刚挂掉电话,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她怔了两秒,接通电话,“喂?哪位?”

“请问是林宜林小姐吗?我是分区的警察。”对方自报姓名,语气很是着急。

“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宜不确定对方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只淡漠地问道。

“是这样,我们正在调查肖新露医院杀人案,她在看守所里表现得十分消极,处处想办法试图自杀,我们怀疑她患了抑郁症,于是带她去医院,没想到她从厕所跑了。”

第175章 林宜遇险(1)

“……”

肖新露跑了?这时候能给她这消息的倒真会是警方。

林宜皱眉。

只听对方继续急切地说道,“因为她在看守所里一直叨念着林家,尤其多次提起你林小姐你的名字,我们怀疑她会去那里,林先生的电话我们也正在打,我们现在正在赶来林家,如果你在家请务必锁紧门窗,她偷了几把手术刀,可能有攻击行为,一定要小心。”

警察看着,怎么会让肖新露跑了呢。

林宜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皮鞋踩在路面的声音,很轻,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那声音慢慢接近,一声,又一声。

林宜背上阵阵发寒,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手机微笑着道,“谢谢,你订的外卖我已经收到了。”

对面的警察立刻警觉起来,“肖新露已经来了?我们马上赶来!请小心!”

林宜笑着,没再说话,挂了电话,人微微倾身朝向车,将手摸向座位上的包,正要从里边取出电击棒,脖子上就被一抹锐利的冰凉贴住。

“林宜,好久不见啊。”

肖新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沙哑中透着一股阴森。

林宜冷着脸看向后视镜,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肖新露就在她的斜后方,肖新露戴着帽子口罩,将自己扮得毫无存在感,一把手术刀贴着她的脖子,一把手术刀抵着她的后腰。

只要她稍一动,肖新露就能刺进她的身体里。

“没想到你居然逃了出来。”林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淡定地笑着,“真不愧是我的继母,手段厉害,警察都不是你的对手。”

“是啊,我这双手还杀过人呢,你要不要试试?”

肖新露的声音如今透着诡异,十足的一个亡命之人。

“肖新露,你逃出来也是想活命对吧,要钱跑路吗?我替你准备钱怎么样?一千万够不够?实在不行,五千万我应该也凑得起来。”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电击棒,观察着后视镜中的肖新露,猛地转身朝肖新露电去。

只是刚电过去,肖新露就察觉出来,一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后腰。

林宜痛得整张脸都白了,身子一瞬间疲软,拿着电击棒的手都在抖,肖新露立刻抢过电击棒反过来电向她。

电流在林宜的身体里蹿开来。

痛苦逆脉而走。

林宜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栽倒在路边。

肖新露站在那里,眼里充斥着得意,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电击棒,阴森森地笑起来,“小宜啊小宜,吃你那么多次亏,我现在终于知道不能小瞧你了。”

还好她早猜到林宜会还手,否则,自己又要被算计了。

肖新露拖起昏死过去的林宜,塞进车子里,而后坐进驾驶座,踩死油门开车离去。

……

S城中的某一处舞蹈练功房中,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

林可可穿着亮色的练功服跳着小天鹅,脚尖着地,连续转圈,舞姿优雅美丽,倩丽的身影舞在阳光中似虚似幻。

许久,她才停下来,一头束起的发被汗湿透,素颜的脸上也蒙着汗意。

林可可拿起一旁的毛巾擦着脸,没有去关音乐,而是走到落地墙境前,静静地欣赏自己脸上的汗,嘴唇慢慢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所有人都说她不如堂姐林宜,说她不长进,说她笨,说她没有一技之长。

“堂姐,你总说我能力不够,连个店长都不配做,那这一回,你总能夸我一句能干了吧?”

林可可一边擦着汗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

这半年来,她潜心练舞,练着练着倒也把浮躁的心思练得稳定下来了,只等着一个机会将林宜踩进万劫不复之地。

邮轮上,她本想借肖新露坠海,将林宜踩死,没想偷看到应寒年教林宜让安阑认罪。

她真是不明白,应寒年为什么要那么帮她,明明被二叔骂成牛粪了,非但不生气,还帮着林宜,林宜有什么好的?

而她为他练了半年的舞,在舞台上献出最好的一面,他却连一眼都不曾多看!

后来,她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出来时却正好见到应寒年。

原来他以为林宜怀孕了,可她明明望见林宜从周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周医生还嘱咐说例假有些推迟是她太过劳累,睡眠不好,要注意休息。

要是怀孕了,还怎么会说这个话?

她看到应寒年那么高兴自己要做爸爸了,突然就明白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先是打电话让林宜回家,她用泡了坚果粉的茶给林宜喝,造成林宜有过敏犯恶心的症状,好让应寒年确信林宜是怀孕。

翌日,她伪造好检查单子偷放进医院里,在姜祈星路过的时候,她暗中绊倒抱着单子的小护士。

林宜的检查单子就在最上面,姜祈星果然看见,迫不及待去找应寒年了。

她还去收买周医生,可惜周医生替林家做事多年,竟不肯被收买,只当她小孩子胡闹,把她赶走。

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可暗中观察下来,发现林宜和应寒年明显没有再见面了。

她想,应该是应寒年没有继续调查,他以为林宜有孕,开心地要做爸爸,林宜却不承认,便信了林宜暗中打胎,于是一怒之下不再相见。

真是太好了。

还以为应寒年对她有多爱多相信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小小计算就推倒一切。

不过,对她来说,仅仅这样还不够,林宜得到的惩罚还不够,于是她让自己的闺蜜去宜味食府应征,发出那样的内部邮件让林宜名声受损。

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传播力度竟然不大,公司的那些员工竟然没有满世界去传。

林宜还像没事人一样进出公司。

若是她主动去闹大这丑闻,那迟早会查到她身上来,那她在林家就呆不下去了。

她得在暗中操纵一切才能撇得干干净净。

她不甘心,于是她又去找了肖新露,没想到之前精致华丽的二婶如今连个普通妇人都不如,落魄又狼狈,眼神透着阴郁,念念叨叨的不像个正常人。

第176章 林宜遇险(2)

她更没想到的是,肖新露竟然以为林宜能有今天是靠了安阑,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宜背后还有一个应寒年。

她全都告诉了肖新露。

还将偷听到二叔告诉奶奶绑架真相的内容全部告诉。

肖新露知道一切的时候,那种阴森的眼神让她看了都害怕。

练功房中的音乐悠扬动听,绕梁不止。

林可可站在落地镜前,忽然踢腿,舞出优美姿势,她笑着,笑得很是美丽,但渐渐的,笑容在她脸上荡然无存,只剩下恨意。

她恨恨地瞪着镜子,声音冰冷,“林宜,你当初抢我男朋友,打我巴掌,偷拍我私生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她这个妹妹做的还不错吧?

毛燥的性子没有了吧?

不过半年,她是不是越来越进步了?这个连环的设计,林宜就是再聪明也来不及反应吧?

她真是期待肖新露知道一切后会做什么。

没有应寒年在背后的支持,林宜能躲过肖新露么?

真想快点知道结局。

林可可重新恢复笑容,将毛巾一扔,脚尖及地,再次跳起舞蹈,阳光下她的身段柔软,舞姿张扬。

……

“咳,咳咳。”

林宜是被一阵难闻的灰尘味呛醒的,她一醒,疼痛就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头顶上方吊的老式日光灯,那颜色很是陈旧。

她此刻倒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她一边挣扎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似乎是个彩钢造的房,地方很大,但很是闷热,周围无窗,门也锁得紧紧的。

日光灯下摆着十几张的麻将桌,椅子倒的倒、歪的歪,横七竖八的,旁边的饮水机上沾着许多灰尘。

什么地方?

林宜蹙眉,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没见过这地方吧,这是我爸妈建的乡下赌场,曾经这里热闹非凡,每天都有巨额的收益,可是拜你所赐,这里已经积了半年的灰。”

林宜转眸,就见卸下帽子、口罩的肖新露坐在离她很近的一张麻将桌上,桌上摆的全是她包里的那些防身工具,以及一些护肤品和化妆品。

此刻,肖新露正一手托着小镜子,一手拿化妆水往脸上抹,轻轻拍打,“在看守所里这么久,我这脸干得厉害,到底还是你用的品牌好,一抹就润多了。”

“……”

林宜冷冷地看着她,扭动着身体在地上蹭了蹭,手指艰难地往口袋的方向移动。

肖新露拿起桌上已经关机的手机朝她摇了摇,“你是想找这个吗?别找了。”

“……”

林宜闭了闭眼,而后挣扎着咬牙从地上坐起来,长发和一侧的脸沾了许多的灰尘,透着几分狼狈,唯有一双眼仍然清明。

肖新露放下手机,摆弄着桌上的化妆品,一样一样有条不紊地往脸上涂抹,修眉染眼影,很快,一张本来憔悴不堪、黑眼圈极重的脸变得光彩照人。

肖新露看着镜中自己精致美丽的面庞,心情也好多了,“看守所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看着看着,泪水突然从她眼中落下,猝不及防的,满眼哀伤。

肖新露急忙拿起纸巾去擦脸上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容易掉眼泪,明明没想什么就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受,心口憋闷得厉害。

林宜坐在地上,头靠着一张麻将台,静静地看着她,肖新露真的有点变了,难道真患上产后抑郁?

连自己成形的宝宝都能狠心引产的人,会抑郁么?

林宜一边挣扎背后绑着的手,一边淡漠地道,“再哭妆就花了,补一下吧。”

“我不用你讲!”肖新露激动地转过头来瞪她,“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众人捧着的林太!哪会沦落到这地步!”

“……”

林宜闭上嘴,不再言语。

肖新露却不肯放过她,几步冲到她面前蹲下来,手中紧紧抓住一把手术刀,“林宜,我是真没想到你一个脾气大到天上的大小姐会有那么多人帮你,安阑,江娆,还有一个应寒年……你一直扮猪吃老虎很过瘾吧?我怎么都想不到绑架案会是你一手策划,原来就是为了引我和舒天逸互相撕咬。”

手术刀银光闪闪,就抵着林宜的鼻尖。

林宜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愕然。

肖新露怎么连绑架案的真相都知道了?

“现在想想,这种小小的伎俩我竟会上当,还逼得我杀了人!”肖新露说着眼睛陡然睁大,狰狞可怕,眼珠子都快突出来,眼泪又莫名地落下,“他们说我的案子可能会判成防卫过当……哈哈,就算判我正当防卫又怎么样,我出去以后还有什么希望,谁都知道我杀过人,我父母也在狱中,我没有未来了,我这辈子只能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活着!”

“……”

“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从一无所有成为林太,我要钱有钱,要名有名,我不想再回到眼前那种被人看低的生活了!”肖新露情绪激动,声音都近乎撕裂一般。

手术刀又在林宜眼前晃了两下。

林宜坐在那里,努力避着她的手术刀,冷静地道,“肖新露,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当初我逼你离开林家,你都有办法凭个孩子回来,现在就绝望了?”

“我杀了人!”

这是一道过不了的坎。

在看守所这些日子,警察一次次地逼她回忆,回忆她是怎么将刀子一下一下捅进舒天逸身体里的。

午夜宁静时,她一闭上眼,就是林宜那条死狗的双眼,和舒天逸死不瞑目血淋淋的样子,那些警察说她可能有抑郁症了,呵,能不抑郁么?

“你也说你只是正当防卫,但你今天绑了我,要是你再对我做些什么,你的罪只会更严重,死刑都有可能。”

林宜抿了抿唇,尽量平静地说道,“不如这样,我和你做笔交易,你放了我,我帮你向警方澄清,你并没有恶意绑架我,到时我再给你一笔钱,让你走得远远的,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怎么样?”

闻言,肖新露的目光闪了闪。

第177章 林宜遇险(3)

“至于杀人案,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替你打成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林宜继续说着,条理分明,“肖新露,你是个聪明人,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泄一时愤怒又怎么样,还不如拿着钱去逍遥,对不对?”

她还能拿着钱去逍遥吗?

她每天呆在看守所那个冷冰冰的小房间里,睡不好,吃不好,看着那一根根的栏杆限住自己的自由,她感觉每一分钟都过得比死还难受。

肖新露的念头一起,忽然又想起林可可在看守所探望她时说的话——

“二婶,你现在已经知道我堂姐的真面目了,她其实狡猾狠毒,绑架这事连二叔都被她算计了,二叔有高血压,她也不怕把自己爸爸吓出个好歹。”

“不过想想,要是吓出个好歹,她就能凭遗嘱继承一切了,加上你如今也被她置于死地,你们肖家一家三口一个接一个地进监狱,她更是无所顾忌。”

“二婶,我是真的很同情你,才和你来说这些。可惜,你是出不去了,否则还能去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狠?”

“不过就算你出去了又怎么样,我堂姐那么狠毒的人,肯定会找尽机会弄死你的。”

是啊。

这么狠的人怎么会放过她,她们肖家全染了官非,全是拜林宜所赐,等一出去,她还不是个死字?

肖新露抬起眸,阴森森地盯着她,林宜被看得心中一寒。

“林宜,以前是我太小看你,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吗?”肖新露说着扬起手术刀就在她的脸上划了一刀,“你好聪明的,聪明得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她不能再信林宜了。

这个花瓶大小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了。

“呃。”

林宜避无可避,痛得咬紧牙关,没有大叫,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淌下来。

看她如此狼狈,肖新露痛快地笑起来,“林宜,你就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拿钱逍遥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一回谁能来救你?是江娆,还是应寒年?听说应寒年已经不管你了,对吧?”

连这都知道?

林宜蹙眉,忍住疼痛问道,“林可可是不是找过你?”

她是小看她这个堂妹了,上辈子胡闹、一事无成的林可可,这辈子竟也在算计了。

“啧啧。”肖新露并不回答,只托起她的小脸,“瞧瞧这张小脸,多漂亮多嫩啊,毁了容可怎么办?”

说着肖新露再一次举起手术刀,林宜眼睫一颤,立刻道,“毁了容我也是林家大小姐,而你只是个阶下囚!”

“……”

肖新露的手停在半空,满脸不甘、恨意,那样子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肖新露,我不知道林可可对你说了什么,可都到这一步了,谁算计的谁还重要吗?谁不得替自己的以后想想?好,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给你准备大笔的钱,准备离开S城的方式。”

林宜语速极快地说着,每说一个字扯到脸上的伤口,疼痛就钻心入骨,“你知道爸爸多紧张我这个独生女儿,他会为我不顾一切的。”

这倒是。

肖新露似乎又犹豫起来,在思索着什么。

林宜这才确认肖新露的精神状态真得大不如前了,她的神色恍惚,一会哭一会笑的,一会皱眉一会震怒,一会思考一会眼里又透着阴毒,把什么情绪都摆到脸上,以前的肖新露哪会如此。

估计肖新露自己也没想到,引产一个孩子后,以为大好的局势变得急转直下,连自己都变成这样。

或许,这也是那个已成形的死婴无声的报复。

见状,林宜又道,“还不快点把手机拿过来,打电话给我爸爸?

她一再激起肖新露的求生欲望。

肖新露有求生欲,她就能有脱险的可能。

肖新露紧紧攥着手术刀,看她半晌后,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得意地笑起来,真的跑去拿手机,一边开机一边在她身旁蹲下来,“说,开机密码是多少?”

林宜坐在那里报出一串数字,脸上的血已经淌到嘴角。

肖新露蹲在她身旁输入密码,手上沾了手术刀上的血,一个数字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肖新露一连按了好几下,顿时变得十分焦躁,索性将手术刀放开地上,将手在林宜的身上擦了擦,这才去按密码。

林宜低头瞥一眼,吃力地倾身靠近她,道,“我说错了,第三个数字是5,不是2。”

闻言,肖新露不悦地瞪她一眼,删除重新输入数字。

借着这个机会,林宜微微侧过身,悄无声息地将手术刀握到手里,她双手手腕已经挣扎得被绳子勒出血印。

电话接通后,林冠霆激动着急的声音传来,“小宜,小宜,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

听到林冠霆的声音,肖新露脸上的恨意更浓,她握住手机站起来,冷冷地道,“林冠霆,你还真是关心你的好女儿,我跟你那么久,我进了看守所你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林宜靠着麻将台,开始用手术刀割手腕上的绳子,因为看不见,刀尖割到皮肤,鲜血直冒,她也不管,只顾拼命割绳子。

林冠霆在那边说了什么,林宜没听到,只见肖新露背对着她,冷笑着道,“林冠霆,我嫁给你伺候你,要是你心里顾念着我一点,我用得着走这条绝路吗?不是想救你女儿吗?好,我要拿着钱离开国内,晚点我再给你电话,要听你女儿的声音,行……”

肖新露忽然回过头来,林宜连忙停下割绳子的动作。

肖新露冷冷地盯着她,示意她说话,林宜扬声喊道,“爸爸,我没事。”

她的手机安装过定位,一开机就能被追踪,希望爸爸和警方那边可以快点有动作。

“听到了,听到了就赶紧准备!”

肖新露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手机也关机,然后打开门往外走去。

刺眼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林宜被刺得闭了闭眼,继续割着绳子,也不知道肖新露突然出去做什么,正想着,忽然一阵汽油的呛鼻味道从外面传来……

第178章 林宜遇险(4)

汽油?

肖新露想杀了她?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更加用力地割手上的绳子,一阵尖锐的刺痛后,绳子终于被割断,她连忙去解开脚上的绳子,她的双手上全是鲜血。

肖新露在外面洒完汽油,慢吞吞地走进来,没有看她一眼,开始收拾桌上的化妆品、防身工具,“林宜,我要谢谢你,我本来跑出来就想折磨你,杀了你,让你跟你那条死狗去作伴,这后路我压根没想,可你千方百计地给我找条活路,我也不能辜负你!”

“你想杀了我再去拿钱,我爸看不到我怎么会给?”

林宜坐在那里,正面对着她,把手负在身后释放麻木和痛意,等待缓解。

“拜托,你那个爸爸是什么德行我还是知道的,吓吓他就能给钱了好不好,还真不用看到你活着,你就呆在这里慢慢享受死亡吧。”肖新露将化妆品一一装入包里,甚至哼起小歌。

肖新露觉得到这绝路了,其实还是胜过林宜这个大小姐一筹的。

大小姐为了活着编出那么多花样,肯定以为自己能被放了吧……她偏偏不让,她要拿了林冠霆的钱,还要林冠霆一尝丧女之痛。

这才是最美的结局呢,哈,哈哈。

林宜冷冷地瞪着她,眼里掠过一抹狠意,猛地站起来朝她扑过去,从后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将手术刀刺进她的脖子里一些,嗓音冰冷,“不好意思,我才不会死在你手里。”

“林宜,你又算计我!”

肖新露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让她得了手术刀脱困。

原来自己又被算计了!又被耍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林宜的手上?

不行,不能让林宜就这么出去,肖家已经完了,她也完了,林宜出去却又是林家风风光光的大小姐……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无所有了,林宜还能高高在上?

肖新露伸手就去拿包里的防身工具,林宜便发狠地将手术刀刺得更里一些,“想活命就别乱动,否则我立刻杀了你!跟我一起出去,快点!”

鲜血直流。

痛楚发狂。

眼泪掉落下来,肖新露忽然就像回到了那个冰冰冷的看守所房间里,窒息感无穷无尽地压上来,活命?谁也别想活!谁也别想!

肖新露这么想着,脖子上细细的青筋剧烈地跳动起来。

林宜不知道她突然间心绪又大起大落,心如死灰,钳制着押她走,肖新露一把抓起包中的电击棒打开,林宜一惊,往后一躲。

哪知道肖新露并没有拿电击棒对付她,而是直接扔到打开的门外。

电击棒一端闪着火花,碰上汽油瞬间起火,火势刹那蔓延,唯一的门口顿时燃起半人高的火焰。

空气中带出一股灼人的炙热喷进来,林宜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转眸瞪向肖新露,“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呵呵。”肖新露站在那里笑起来,脖子上的血不断往外冒,她眼神凉凉地看向林宜,“林宜,一起死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你算计了,有你这个林家大小姐陪葬,我手上沾了两条命,也是赚了!”

“……”

疯子。

肖新露完全疯了。

林宜冷冷地瞪着她,转眸看向门口越来越旺的火势,必须得出去。

顾不上管肖新露,林宜冲到饮水机前,吃力地将饮水桶搬下来,把水全倒在自己身上。

肖新露像是看不到外面的火,一派优雅地坐回麻将桌前,重新补妆,将自己化得美美的,“你出不去的,外面还有个煤气罐呢,你不怕你跳出去的时候正好爆炸吗?砰——”

“……”

林宜全身湿透,本来白净的脸上糊了半边的血,狼狈不堪,她看着门口猛烈的大火,把心一横就要冲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彩钢房远处的一角忽然炸开来,火舌吞噬,角落的东西全被炸得飞起来,热浪气流朝她们这边袭过来。

林宜整个人被掀翻在地,重重地弹摔在地上,耳朵里阵阵耳鸣,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她拼命地想唤醒自己的意志,却抵不住脑袋里逐渐空白……

一瞬间,她的半边衣服已经被烤干。

肖新露离得爆炸点更进一些,也被掀倒在地上,身上压着麻将桌,手上还牢牢地抓着口红,人已经昏死过去。

漫漫大火烧在眼前。

无法动弹了。

林宜看着眼前的赤红大火像条毒蛇般朝她这边爬过来,长睫颤得厉害。

没想到这一辈子,她还是栽在肖新露的手里。

或许老天爷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不过让她修正林家的命数,如今天林家好了,她的使命也可以结束了。

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她趴倒在灼热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一滴泪从眼角淌下来,绝望地阖上眼。

……

机场的贵宾候机厅中,应寒年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上翻着一份时事新闻报纸,人微微往后仰去,透出几分慵懒。

只是几个坐在远处偷偷观察他的女孩才发现他的面无表情。

那样英俊出色的外表即使坐在角落的位置,也勾着旁人的目光,连漂亮的女服务员都一连送上香槟,赠出蛋糕塔,频送秋波,可惜,男人天生勾人的桃花眼无动于衷,甚至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令人忘而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看着漂亮女服务员讪讪而回,女孩们窃笑不止。

“寒哥。”姜祈星推着不大的黑色行李箱走进来,朝应寒年过去,恭敬地低头,“准备登机了。”

这一回,寒哥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去帝城了。

“嗯。”

应寒年淡漠地应了一声,随手将报纸扔进垃圾桶里,起身,脖子里一凉,有什么东西滑下。

他低眸,只见挂着钥匙吊坠的银色链子落到地上,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做得那么复杂的卡扣说坏就坏。

应寒年弯腰捡起,自嘲地低笑一声,“忘了。”

忘记把这钥匙交给她了。

她今后的福祸都与他再无干系。

“寒哥,什么忘了?”

姜祈星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应寒年冷冷地握住手中的银链,转身步出候机厅大门,朝登机口走去。

第179章 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1)

姜祈星紧随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前方。

机场里已经传来登机检票的播送。

穹顶高高在上,播送声音在空旷庞大的机场里来回响起。

应寒年停在那里,银链子在手掌心里勒出印来,钥匙坠子来回晃荡。

他身后远处的大屏幕上正发送着紧急新闻,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站在镜头前,一脸焦急,旁边还放着肖新露和林宜的照片,底下出现一条字幕——

【逃犯肖新露劫持人质在逃,女性,26岁,是极度危险人物,情况危急,望请市民见到立刻与警方联系!】

“寒哥,到你了。”

姜祈星站在他身后提醒。

“嗯。”

应寒年冷淡地应着,将一张机票递给检票人员,抬起腿向停机坪走去。

……

“快点,快点!我女儿肯定在这个地方,将车开得再快点。”

几部警车飞快地行驶在乡间的路上,林冠霆坐在车上脸色难看极了,伸手撑着额头不断催促,仿佛催多一点,救到女儿的希望就大一点。

都怪他。

要不是他娶了肖新露进门,小宜怎么会和她斗成这样,今天也不被肖新露报复。

肖新露的电话打来后,林冠霆六神无主,还是收到风赶来的江娆和何耀在旁边,同时想起有定位这一回事,紧急之下查了才知道这个乡下赌场的位置。

小宜,别怕,爸爸来了。

爸爸一定会救你。

“林总,大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何耀坐在林冠霆的身旁安慰着他,心下却也焦急。

坐在副驾驶的江娆则不停地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查是不是有谁正在乡下赌场的附近,好立刻赶去救人。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肖新露从警察手里逃出来,完全是个亡命之徒,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肖新露说一会再打电话给我,可到现在还没有打,是不是她发现手机有定位,于是把小宜转移了,还是把小宜直接就给……”林冠霆都不敢想,说到这里,头晕眩得厉害,差点倒下去。

“林总,当地的警方已经赶过去了,一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何耀只能一再宽慰着他。

开车的警察见到林冠霆如此,不由得继续加快油门,朝乡下赌场的方向开过去。

彩钢房建成的大赌场此刻在熊熊大火中,黑烟滚滚往外喷涌,将整片清澈的蓝色天空都遮住了。

不少见到火势的村民赶过来,被大火烧得连连退后,都没有上前,也没有去救火。

这个赌场废弃了长达半年之久,谁也想不到里边还有人。

“咳、咳……”

林宜趴在地上被烟呛醒,虚弱地睁开眼,只见眼前已经全是浓烟,看都看不清了。

炙热滚烧,让她被高温烤着。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费力地捂住唇鼻,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她的耳朵仍是处在爆炸后的耳鸣中,什么都听不清,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

“咳咳,咳……”

再呆下去她就要窒息死了。

林宜死死地咬住牙关,凭着记忆艰难地往门口的方向爬去。

一步,又一步。

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好难。

真的好难,为什么?她求的从来都不多,为什么就这么难……

林宜继续往前爬,爬得绝望,忽然,前方的滚滚浓烟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很高大很高大,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希望,惊喜地大叫起来。

可她耳鸣得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只见那身影在浓烟中停了几秒,随即就朝她直直地冲过来。

“救我……”

林宜伸出手去,手抖得厉害。

一只滚烫的手包住她的,那一秒,林宜呆了下,很快,她整个人被横抱而起。

她被烟迷得视线不清,泪水是被熏出来的,人无力地靠在他湿透的胸膛,意识游离,她极力睁着眼,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深邃轮廓。

她被抱着往外走去。

忽然她只觉身体往下急速坠去,意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迷迷糊糊地看去,隐约看到那人紧紧抱住自己,低头弯腰护住他,而他的背上,有火光在跳跃燃烧。

他被什么砸了……

林宜焦急,只见他一把推开背上的东西,重新抱起她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火迎面冲过来。

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紧搂住,他湿透的胸膛贴着她的脸,她只觉火光一闪而逝,空气便不一样了。

身体好疼。

眼睛好疼。

林宜痛苦地靠在他的身上,缓缓闭上双眼,搭在他胸前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连声音都毫无力量,“应寒年,是你吗?”

他手的触感,他的怀抱,她太熟悉了。

可她得不到答案,也许他回答了,她也听不到。

她感觉自己被放到一旁,有大掌轻轻拍她的脸颊,她很想回应,可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眼皮重得让她只想睡觉。

好像有人在替她处理脸上的伤口,更疼了。

林宜躺在那里,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议论着大火,还有人在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能听到了。

虽然声音很小,看来她的耳朵没被震聋。

“先生,你背上好像伤得很重,要不先处理下吧?”

先生?

什么先生?

再等一下,再让她休息一下,她就能睁开眼睛了。

她痛苦地皱眉,嘴唇微微动着,想使力睁开眼,忽然,脸又被轻拍了两下,那掌心灼热的触感包裹着她的脸。

“听不听得到?醒醒,团团,能不能动?哪里疼?”

“回答我,能不能动?”

应寒年。

真的是他。

他又来救她了。

林宜躺在那里,眼睛睁不开,整个人像被困在黑暗中,无法自主,浑身没有一块肉是属于自己的。

她听着那低沉焦急的声音,心也跟着急起来,她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虚弱地抬起手去握搭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只手,她摸到骨节分明的手指……

而后,她听到一声如释重负。

很奇怪的,她也不急了。

她迷迷糊糊着,意识时有时无,蓦然一个自嘲并伴着无可奈何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林宜,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要我这么还你?”

第180章 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2)

上辈子吗?上辈子他差点亲手杀了她。

“我麻烦你了,林宜,好好活着,舍弃我和孩子要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死了,不是成心让我得意么?”

应寒年。

每次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是他,每次第一时间替她解决一切的……还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宜突然感觉很安心,连一丝力气都懒得再提了,就这么沉沉地任由自己昏过去。

林冠霆等人赶到的时候,救人的人已经离去,只剩下林宜被抬上救护车。

所有人都一拥而上。

身后的大火还在疯狂燃烧着,火势扭曲,无休无止似的……

……

火。

好大的火。

应寒年朝她跑了过来,身上却到处被火星子溅到,衣袖都着火了,他却不管不顾地仍朝她过来。

忽然,有烧得通红的木板朝他压下来,将他挺直的脊背狠狠地压下。

“应寒年!”

林宜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病床上坐起来,惊恐地睁开眼。

“小宜,小宜。”林冠霆趴在她的病床边上睡着了,听到动静瞬间惊醒,紧张地去握她的手,“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林宜坐在那里,冷汗淋漓,低眸看向他,立刻扑过去抱住林冠霆,“爸爸!”

痛觉自她醒后恢复,林宜一瞬间痛得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林冠霆连忙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来,“别动别动,周医生说你有些脑震荡,伤口多处,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只要好好休息都养得好。”

当时在乡下赌场,看着她全身鲜血模糊地躺在那里,林冠霆感觉自己也只剩了半条命。

林宜躺在那里,有些头晕目眩,很不舒服,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手腕处被裹了层层的纱布,痛意尖锐。

玫瑰色的手镯搭在雪白的纱布外。

“你这镯子怎么摘都摘不下来,处理伤口特别麻烦,什么时候用工具给你拆了吧。”林冠霆边道边去按铃。

“……”

林宜看向自己手上的镯子。

不管她在哪,应寒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恐怕和这镯子脱不了关系。

“你躺着,我去给你叫周医生去。”林冠霆按了两下铃,都不见有人来,索性出去找。

林宜静静地倒在床上,眼前仿佛还是漫天的浓烟,滚滚地向她吞噬而来,她又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小宜。”稳重持沉的周医生听着铃声走进来,他为林家服务多年,对林宜也还不错,于是看她的眼神多了些笑意,“终于醒了,醒了就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医生。”

林宜支撑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

“别动别动,躺着吧。”周医生在她身旁坐下来。

林宜确实没什么力气,只能恹恹地躺在那里,有些着急地问道,“我没什么特别的不舒服,倒是救我的那个人呢,他伤得怎么样?”

“救你的?”周医生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哦,对,听警方说有人在他们赶到之前把你救出来了,好像还被烧伤,不过那人救完你就走了,不知道是去的哪家医院医治。”

“……”

走了?

就走了?

林宜蹙眉,嘴唇干涩极了,半晌才又问道,“那肖新露呢,她怎么样?”

闻言,周医生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救是救出来了,但现在还在加护病房,能醒的几率不是很大。”

“……”

对于这样的消息,林宜没什么感觉,对比她和爸爸、安姨上辈子所受的长久折磨和痛苦,肖新露和舒天逸这样已经算是很干净利落了。

“诶,以前看林太也是年轻端庄之人,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钱财真是会迷了人的心志,好在你没出事,你要再晚被救出那么一分钟,估计也和她没有两样了。”周医生一边感慨一边替她检查伤口处理得好不好。

是啊,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却没想到还能呼吸新鲜空气。

“我命大。”

林宜淡淡地道,眼前全是浓烟那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肩膀上被按了下,疼得她一缩身子,下意识地捂上肩膀。

“这牙印咬得够深啊。”周医生揶揄地看着她,“看着不像女人咬的,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玩情趣玩得也太狠了点。”

“……”

林宜捂着肩膀沉默,他想象力还是挺好的。

“那要不要我给你少用点药,让你留个印?”周医生又问道,这男女之间的情趣嘛总要深一点才开心。

“周医生,您就别打趣我了。”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冠霆大步走进来,见到周医生如释重负,“原来周医生到了,亏我一通好找,我女儿怎么样?”

“住院住一个星期先看看,她身上的其他伤都是小事,就后腰那一下差了一点就到脊椎,所以要多慎重一些。”周医生站起来道,“记着不要吃色素类,不要吃发物,饮食偏清淡一些。”

后腰。

难怪她觉得坐得坐不起来,没被肖新露刺个半身不遂也是幸运。

她住院中,林冠霆放下工作,亲自照顾她。

姥姥姥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也是轮番来陪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连晚上睡觉,都必有一个人陪着。

虽然受了伤,但却是享受着众星拱月。

这样下来,她就难有一个人清闲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发掉陪在旁边的姥姥姥爷,林宜终于找到机会打电话给应寒年。

没人接电话。

她又打给姜祈星,也没有接。

林宜蹙了蹙眉,没有多想便起身下床,后腰的伤口不严重,却比较深,让她下地的一瞬疼得脸都白了。

她抓起衣架上的一件格纹棉质风衣穿上,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将半山别墅的定位搜出来给司机,“你好,我要去这个地方。”

司机启动车子。

林宜坐在后面,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青葱郁郁,预示着春天的到来,可那漫天的浓烟已经在她脑中停留多日,不曾散去。

车子绕山而缓行。

有一部白色舒适商务豪车迎面而下,与出租车擦身而过。

第181章 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3)

按下车窗,林宜靠着车窗,长发迎风扬起,她一双安静的眼望着山上的方向,深处沉静。

她想看看应寒年的伤势。

也想说一说误会。

原本是两个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交集错了的人,他却一次又一次为她受伤。

出租车停在半山别墅前。

林宜绑着纱布的手推开车门,下来,仰头望向前眼盖在悬崖之上的别墅,受尽风吹,受尽雨打,仿佛随时摇摇欲坠,却依然凭一腔邪骨傲立,庭院中花木没有打理,败落之际很显然,枯叶落花被风袭走,在空中转了几圈不甘入泥。

她上前,按响门铃。

林宜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焦急,就这么等待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把最多的忍耐给了应寒年。

“砰。”

根根罗马柱后,大门忽然被打开。

一身黑衣的姜祈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停了停,然后才一步步朝她走来,缓慢而僵硬。

隔着大铁门,姜祈星看向她,语气没有起伏,“有事?”

“应寒年的伤怎么样?我来看看他。”林宜淡淡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姜祈星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姜祈星站在那里,没有表情地道,“寒哥刚刚被接走,要去帝城的医院做烫伤的二次治疗,我留下收拾收拾东西也要走。”

刚刚接走?

林宜一怔,忽然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那部车,顿时急起来,再看载她来的出租车一下子冲了出去,往山路低下去的脉线驶去……

“等等!”

林宜大喊,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追着出租车跑。

出租车的烟气滚在干净的马路上。

曲折蜿延的山路远远地延向前方,落入漫天的日光中,无尽无头。

姜祈星站在原地,望着林宜仓惶跑出的背影怔了下,她人很瘦,背影纤细,风衣衣角在风中飞舞,她不断往前跑,仿佛要跑进茫茫的阳光中,任由其吞没了她,消失在这危险的山景中。

忽然,林宜脚下一崴,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马路中央,疼得她泪花都泛出来了。

她咬咬牙,顾不上疼痛又站起来,一个冷漠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别追了。”

是姜祈星。

一刹那间,林宜恢复理智,想站起来脚踝疼得厉害,只能蹲在马路上,道,“你打个电话给应寒年吧,我想见他一面。”

她打过去的从来没有人接,估计是已经被拉黑了。

“寒哥不想再见你了。”

姜祈星逆着日光而站,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救了我,我不想我们之间不明不白,他对我有误会,至少让我解释一下,他也带个清楚明白离开这里。”林宜说道,吃痛得厉害。

姜祈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一向都是应寒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这么想着,林宜正想先和姜祈星解释一下林可可搞鬼的事,就听姜祈星低低地道,“我知道。”

“什么?”

林宜愣了下。

“我知道你们有误会,因为是我做的。”姜祈星一字一字说道,声调平板,“是我让寒哥误会你流掉了他的孩子。”

话落,天地间一片死寂。

白色的线印在黑漆漆的马路上,绵长得没有尽头。

林宜僵硬两秒,手从脚踝上离开,慢慢站起来,眸子动了动,随后了悟,“怪不得,我说应寒年在商界那么久,论勾心斗角没人玩得过他,他怎么就会被林可可一点诡计给骗到了,原来是你。”

姜祈星,被应寒年当成是兄弟的人。

即使应寒年口口声声说多爱她,她也知道,在他的心上,姜祈星是远远比她值得信任的人。

“……”

姜祈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那里。

“那次你介绍我去治疗过敏的医科圣手那里……”林宜很快猜到了关键。

“寒哥以为你是去那里做药流的。”姜祈星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林宜听得双眼泛冷,“为什么?姜祈星,我是在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么大费周章地算计我?”

姜祈星站在她面前,万年的扑克脸因为这一句话泄露出三分愧疚,“我不是算计你,我只是想离间你和寒哥。”

对她,他早就没有成见,甚至一度为她能给寒哥快乐而高兴,也为她有孕而开心,可是,更多的是他见证着寒哥这一路上的偏离。

“……”

林宜不禁冷笑,有区别吗?

他离间她和应寒年,应寒年就去当众羞辱她,两人闹得那么僵,她现在肩上的牙印还没消失呢。

她忽然转身,脚踝已经开始发肿,她一瘸一拐地走向路边,靠着山的一面,冷冷地开口,“姜祈星,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但我和应寒年无论成什么样子都不该由你来管,我会找到他解释一切。”

到时,应寒年还怎么相信他这个好兄弟?

林宜手摸着山壁往前走,想离姜祈星远远的再打电话叫车。

她最痛恨这种亲近之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感觉,姜祈星虽不是她亲近的人,但她深深厌恶这种人。

走出一段路后,姜祈星压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你了解过寒哥么?你知道他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么?”

“……”

林宜摸着光滑山壁的手顿了顿,没有停下,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姜祈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也不管她听不听,径自说道,“我和我父母沦落到生死街的时候,一穷二白,我饿得晕过去,是寒哥的妈妈收留了我们一家,帮我们在生死街安顿下来。”

突然听他提起过去,林宜目光滞了滞,没有说话,速度却慢慢缓下来。

对于应寒年的过去,她猜测,她好奇,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问过,因为她怕沾惹上不该沾惹的。

“寒哥和他妈妈自己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可寒哥把从其他小孩那里骗来的零食全部给我吃,寒哥妈妈把自己唯一的一件舞服改成两件小衣服给我穿。”姜祈星说话从来都很刻板,可此刻他的每个字都很鲜活,鲜活得令人心颤。

第182章 做不到为应寒年而死(1)

对于林宜来说,她能想象猪狗不如的日子就是被肖新露囚禁的那一年,更多的是对人心、对失去自由的认识。

对于一个“穷”字,其实她自小到大都认识得很浅薄。

她不知道一个孩子为了活下去要靠喝天雨,靠吃垃圾,靠骗别人家小孩的零食……这是她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她的速度更慢了。

姜祈星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所以他的故事很短,很快就到了结尾。

“后来,十四岁那年,寒哥的妈妈被害死了,我父母为保护她也死了,我从烂水泥里把只剩下一口气的寒哥扒了出来。”姜祈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声音压抑极了,“生死街上都以为我们两家人死光了,却不想我们两人逃出生天。”

被害死。

所以,应寒年一直要做的事……就是复仇?

林宜惊住,停下脚步,是牧氏家族么?牧氏家族中非龙即凤,个个都是荣华富贵的人上人,谁会和一个卖身为营的舞女过不去?

她慢慢转过身,回头看向姜祈星。

姜祈星也停在那里,影子投在地上斜长,一双单凤眼睨向她,“林小姐,这段仇之于我,之于寒哥都是一辈子不可能放下的。”

“……”

“我是这么想的,寒哥也这么想,可自从你出现后,寒哥就变了。”

“……”

林宜站直了身体,风吹过她清丽的面庞,睫毛颤动。

“你一个电话,寒哥不管在忙什么都要停下来;你要见他,寒哥半夜下暴雨都会从外地赶回来;你要他教,他就倾其所能;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寒哥却不顾去帝城的好机会,拼着伤势加重都要救你。”

姜祈星向来是沉默寡言的,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这么多的话,“就连这次寒哥信了你打掉他的孩子,他对你恨之入骨,可从你家公司出来的时候,他却让我看着流言动向,不准流言传得满城飞。”

“……”

林宜眼神震动,原来,流言被扼制得只在小部分人之间流传,还有应寒年的手笔。

“这一次,我以为寒哥终于能心无挂碍地去帝城?可结果,他人都到登机口却回头看到警方新闻,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跑去救你了。”

“……”

警方在发现她被肖新露挟持以后,就通过各种渠道发布紧急新闻。

姜祈星站在那里,眼中黯淡,“两次,寒哥整整两次为你放弃去帝城,每次救你,他都要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寒哥不断受伤。

林宜听着他的话,心口像被刺了一记,钻心地痛,她看向他,“又如何呢?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和应寒年闹个怨怼收场?”

应寒年虽然救了她,但仍恨着她。

否则不会一救下她就走了,再也没露过面。

闻言,姜祈星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坚定而锐利起来,“在我眼里,寒哥一直是无坚不摧的人,我没想过有一天寒哥也会有软肋,而那个人就是你。”

“……”

听到这里,林宜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姜祈星的背叛,明白他今天是刻意等她,向她讲出这一番话的。

“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林小姐你去要胁寒哥,你猜寒哥会怎么样,他会什么都不顾来救你的,包括奉上他自己的命。”

姜祈星的话太过惊心动魄,林宜连呼吸都滞住了。

可被应寒年接连救了两次的她,已经没有反驳这样一句话的资格。

“林小姐,我不怕和你讲,害死寒哥妈妈的,是我们、是你们林家都得罪不起的高高在上之人,但得罪不起,我们也要得罪。”

姜祈星盯着她,眼神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意思,“要是林小姐肯用命、用林家上下的命陪寒哥走一程,我现在就到寒哥面前认罪,他要杀要打我都认了!”

“……”

用命陪应寒年走一程?

林宜呆住,震惊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这话太重了。

重得她无法喘息。

“要是有一天,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胁迫寒哥,我会二话不说自我了断,绝不拖累寒哥。”姜祈星盯着她道,“你呢?你能不能做到?有人挟住你,挟住你家人,你能不能放弃一切去保全寒哥?”

他和她都是寒哥最亲近的人,有些觉悟,就得提前做好。

这些年来,他一直做得很好,可没想到又会出现一个林宜。

林家上下么?

林宜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肿起的脚踩在地上很疼很疼,跟踩刀子一样。

半晌,她开口了。

“我做不到。”

她的言语苍白而诚实。

别说用林家上下的命,就是只要她一个人的命,她都要再做细想。

为应寒年不顾一切,她真的没想过。

她知道上一世应寒年赢了整个牧氏家族,可那里没有她,也不会有她的结局,一切都是茫然未知的。

她守的是林家平安,想的是安稳度日,没有其它。

听到这话,姜祈星立刻道,“我知道,林小姐有很好的家世,有温暖的亲人,换谁都舍不得。既然如此,我请你把这个误会永远地延续下去,让寒哥一直恨着你,从此天各一方,没什么不好。”

林宜是个理智的人,她几乎是迅速接受了这番话,可接受完之后,她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

她想着那乡下赌场中的滚滚浓烟,想着那个冲进来救她的身影,想着那双以为她堕胎就含泪的漆黑双眼,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冷血之人。

“我知道了。”

她淡淡地开口,默许一切。

闻言,姜祈星目的达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朝她重重低头,“多谢林小姐成全。”

成全?

呵,不过是她对应寒年的感情没到那一步罢了。

林宜苦笑一声,转身想走,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这一去,一定会非生即死么?”

“……”

姜祈星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有个下属叫何耀,虽然不是什么商界之才,但他心思细腻,观察力很强,若是你们能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取得他的同意后,可以安排他给你们做一双眼睛。”林宜淡淡地开口。

第183章 做不到为应寒年而死(2)

姜祈星目光深了深,“这倒是不难,远远放着做点无关小事,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寒哥那里……”

“就说是你在宜味食府认识的一个朋友,何耀是可以信任的人。”

林宜道,何耀的人品还是能保证的,否则,她也不会举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能纯粹是让自己不舒服的心好受些吧,

“好,我知道了。”

姜祈星点头,能多一个人才供寒哥驱使,是好事,他也相信林宜的眼光。

林宜虽然背靠寒哥的教导,但宜味食府能有今天,还是她自己的能力,她能赞赏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完,两人之间便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宜本想再问问应寒年的伤势,可想想说出来都是虚伪的,她既不肯付出,又有什么好问的。

于是,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下去,脑袋里空白得厉害,连脚疼都不察觉。

……

举荐的时候,林宜还在想何耀会不会答应,没想到何耀连犹豫都不曾有,就一口气答应了。

他给她的理由是感觉跟着应寒年那样的狂者能出头,而且是她举荐,他去做也是报恩,又能报恩又能出人头地,有什么可踌躇的。

是啊。

有什么可踌躇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重心,何耀有自己的追求,所以去了;她有她的守护,所以留下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

林宜靠在病床床头,摸着手上的镯子,直到一双白皙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一转眸就看到江娆漂亮到惊艳的一张脸。

“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江娆穿着春意盎然的高定长裙,大气又优雅,此刻正疑惑地看着她。

“说什么了?”

林宜脸色仍不是很好,没什么气血,看起来很是虚弱。

“我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有点想安定下来,宜味食府的宣传片、广告我还是会拍,但一年只两次,宣传站台活动我基本上不会再出席,没事我不会再来S城了。”江娆说着,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舍。

江娆见惯娱乐圈名利场的那些嘴脸,任何情感对她来说都充满是利益性,早就不相信了。

偏偏林宜的一支舞走进她的心里,想着以后不再见面,联络也肯定会越来越少,什么感情都会淡薄下来,不禁有些难受。

“连你也要走?”林宜呆了下。

“什么叫也?还有谁走了吗?”江娆不解地问道。

“没有。”林宜语气淡得听不出什么,“你要结婚了吗?”

安定,无非是这个意思吧。

“没到那个程度,不过他希望我能从娱乐圈隐退,一下子退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慢慢隐了。”江娆笑着说道,媚眼勾情。

林宜知道江娆为了爱情能不管不顾的性子,不免有些担忧,“他对你很好吗?”“看是哪方面吧,”

江娆微笑着道,“你知道他是怎么追求我的么?我喜欢的一个女主角被一个背景厉害的女明星抢了,他直接把那女明星背后的背景给收购了,八千万的投资他砸上6个亿,就为捧我喜欢的戏。”

“……”

“我说我住的地方总有人喜欢拍照,害我不能素颜走动,他便把整个小区都买下来,说嫌冷清就卖出去几套,不嫌冷清就这么住着;我说我喜欢泠江的夕阳,只是那边人多,不能好好赏景,他居然将泠江边上全封了,那几天还下雨,他封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我看到夕阳。”

“……”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追求人的,拿钱砸人是很可怕的事情,却也最能憾动人心,我就是这么世俗。”江娆也不怕林宜笑话,对自我定义很直接。

林宜看着她,目光怔了怔,“你认识的是个大人物吧?”

江娆身在娱乐圈,本身也不缺钱,住的是豪宅小区,可那男人却能眼都不眨直接将小区买下追她,泠江边上被封掉都不是有钱能办的,还得有权势。

这个人,是个身在巅峰的大人物。

“他家背景大,我这种在他家眼里就跟草地里的蝼蚁一般,难得他不嫌弃我。”江娆笑。

“你确定你会生活得好?”

林宜没问那人是谁,只是替她担忧,悬殊太大并不是好事情。

见林宜关心自己,江娆很是感动,伸手抓住她的,“小宜,我知道我要什么,你只要祝福我,别怪我少了你们宜味食府的工作就好。”

林宜自然不会这么想,江娆是有主见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浅浅一笑,“那我祝你幸福。”

“谢谢。”

江娆站起来,将她纤瘦的身体搂进怀里,不舍极了。

林宜又一次被她丰满的身材压到……

江娆走后不久,林宜也出院了。

林冠霆将她接回家中,林宜仍有些病殃殃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她虚弱地从车上下来。

奶奶、姥姥、姥爷、大伯、大伯母都到了,身后站着林家不多的佣人,全都喜气洋洋地看着她。

看着大家,林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回家了。”

姥姥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转过身去偷偷拭泪,这一次她遇险,家中的人全都为她操碎了心。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快进家门。”

林老夫人边说边从一旁的佣人手中端过一碗加了朱砂的白酒,手指沾着酒洒在门口。

林宜这次是从鬼门关捡回一命,是天大的事,按S城的做法回家是要洒辟邪酒、吃佛面、放鞭炮的,这样才能去了外面的晦气,从此平平安安。

林宜踩过地上的白酒,跨进大门。

“都瘦了。”大伯父心疼地看着她,伸手去扶她,“一会多吃点佛面压惊,是你大伯母去庙里求的。”

“好。”

林宜微微笑着,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好些天不曾归的家,觉得亲切极了,“还是家里好,哪怕住的是好病房,空气也不如家里好。”

“那是肯定的。”姥爷在旁边坐下来,怜爱地看着她,“小宜,想吃什么和姥爷说,姥爷给你做。”

第184章 做不到为应寒年而死(3)

“你做的狗都嫌弃,可别害小宜了,还是我做吧。”

姥姥摆弄着一瓶鲜花,一边吐槽着自己的老伴。

姥爷听得脸都黑了。

大家听着这话都被逗笑,一一在沙发上坐下来,林宜看着姥姥手中的鲜花,颜色鲜嫩欲滴,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美好。

“大小姐,吃碗佛面,平安健康。”

一个女佣端着佛面走到林宜面前,说着好听的吉祥话。

佛面就是一碗干干净净的白汤面,除了盐什么都不加,颜色清清白白,只是将面独有的香气熬了出来,很是寡淡。

“谢谢。”

林宜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往嘴里送,而后看向林冠霆。

林冠霆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长长的茶几,收到她的眼神,林冠霆点点头,朝一旁的女佣道,“你们都去厨房帮忙吧,这边不需要人了。”

“是,林先生。”

女佣们一一退下,就只下一家人。

林冠霆坐在那里,面色沉重,沉默半晌才抬眸道,“这次小宜死里逃生,是被人害的。”

闻言,林老夫人立刻冷着脸道,“肖新露就是个丧心病狂之人,杀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害我们小宜。不过,我听说她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也是报应。”

林宜坐在那里,安静地端着碗吃面。

林冠霆摇摇头,目光掠过林冠雷夫妇,“不止是肖新露,还有人在背后暗害小宜。”

林冠雷夫妇被这一眼扫得心惊肉跳,满脸莫名,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林冠霆从沙发边上的一个文件箱里拿出东西,一样接着一样地摆在茶几上,有文件,有照片,有平板上的视频。

这里有林可可在医院检查单子里加纸的视频,有故意绊倒小护士的视频,还有周医生指认林可可收买自己的证词;

这里还有林可可闺蜜被律师吓得交待邮件诬蔑事件始末的证据;

也有好不容易从看守所里拿出来的监控照片,照片中林可可正在探视肖新露,就在肖新露逃跑的前一天。

林可可一走,肖新露就开始装得更加神神叨叨,拿头往墙上撞,让警方觉得她可能是抑郁症严重,便带她去医院看病。

这一项一项的证据摆在那里,林冠雷的脸都白了。

听着视频中周医生和林可可闺蜜的证词,大伯母更是身体一软,差点昏过去,“这,这怎么可能……可可不是一直在外地的舞蹈学校吗?”

“可可在看守所和肖新露说了什么,这里看不出来,但小宜说,可可是把之前那次绑架的真相告诉了她,让她知道被算计,肖新露这才恨透了小宜,不惜逃出来想要杀了小宜。”林冠霆说道。

“不可能!”林冠雷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这些证据,“可可虽然胡闹了点,但做不出来这种残害姐姐的事情,不可能的!”

林老夫人也被这些东西吓到了,不禁问道,“冠霆,都查清楚了吗?”

这可可才刚满20岁啊,怎么做得出这些事情。

“妈,要是您不信,不如你现在打电话给可可,看她敢不敢回来对质。”林冠霆知道这些的时候本来是怒不可遏,在林宜的安抚下才能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些。

面对家人祸害,林宜比他处理得更加成熟。

闻言,林老夫人还没动作,那边大伯母就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打电话,抖得手机都掉下去。

林冠雷看她这样,一把抢过手机,拨通电话,按下扩音。

“喂,妈妈。”林可可再正常不过的甜甜声音传来。

“可可,你现在在哪?”林冠雷强作镇定,手也在抖。

“是爸爸啊,我在学校呀。”

“你现在马上买车票回来,我现在在你二叔家,小宜出院了,她有点关于你的事要和你说,你回来。”林冠霆说道。

话音一落,那边林可可的语气就不对了,有些语焉不详,“呃,爸、爸爸,我忙、忙得很,不回来,挂、了啊。”

明显心虚,估计是猜到林宜发现了什么。

林可可从来只敢在阴暗处做着这些勾当,就是怕被发现,怕被林宜报复,因此听到这话哪里敢回来,。

电话被挂掉。

林冠雷的肩膀一垮,满脸灰败,蓦地,他一把将手机狠狠地砸了出去,“这个孽帐!她、她怎么敢!”

枉他一生教书育人,教自己的学生品德在学识之上,结果……结果就教出来这样一个女儿。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信。”大伯母还在抗拒,眼睛都红了,“可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妈,妈,你知道的,可可就是一张嘴不饶人,她还小,是个孩子,哪想得出来这些毒计,她一定是被肖新露蛊惑的,肯定是的。”

“……”

林老夫人说不出话来,这么多东西摆在这里,总不是林冠霆和小宜非要陷害可可吧,这也没有动机啊。

姥姥、姥爷对视一眼,满心不悦。

这林家怎么尽出要害人的东西,真还不如让小宜跟他们回赵家。

“妈,小宜是可可的姐姐,可可没理由这么做啊……”大伯母声音在哽咽,“要查清楚,一定要查清楚。”

林冠雷灰心地道,“没理由么?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怨怼过小宜了,是我不好,我只当她小孩子嫉妒,没想到……”

林冠雷有着教师的品德,从来都是有理说理,让他瞒骗着一昧帮女儿,他做不到。

大伯母没想到林冠雷这么快就认了,眼泪直流,抓着他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可可还是个孩子,她不会的,她不会。”

林冠雷拨开她的手,心如死灰地看向自己的弟弟,语气都透着丧气,“冠霆,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听到这话,大伯母吓得都不敢哭了,惊恐地看向林冠霆。

这要是追究起来,最严重是教唆杀人的罪吧?可可要坐牢?

林冠霆皱了皱眉,转眸看向林宜。

林宜一直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吃着佛面,清淡的面已经被她吃了一半,见林冠霆看过来,她才慢慢将面碗放下,而后看向林冠雷夫妇,“大伯,大伯母,爸爸把佣人都支开,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你们应该明白我们父女的意思。”

第185章 做不到为应寒年而死(4)

林冠雷听着,眼圈也红了。

大伯母朝林宜扑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小宜,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你放过可可这一回,大伯母感激你一辈子。”

她话还没说完呢。

林宜坐在那里,目光透着几分清冷,她看着大伯母脸上的泪痕,淡漠地道,“看在您和大伯父的面上,我不把这些事捅到法律层面上,就追查到这里,不再往里深究。”

“小宜……”

大伯母激动得眼泪又落下来。

林冠雷无地自容地坐在那里。

“但是,林可可别指望再回来林家,甚至,S城我也不准她再回来,她敢回来,我会拿我自己的办法对付她,绝不宽恕。”

林宜态度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尖锐坚决,不容人左右。

这是她想了多天的解决办法,追究林可可一时是爽,但大伯父、大伯母却会为此伤透了心,她住院期间,大伯母温柔体贴,拿她当女儿一样在照顾,她不能不给情面。

“……”

林冠雷呆了呆。

“当然,您和大伯父若是想她,可以去外地见她,也可以搬走和她一起住,奶奶我会照顾。”

大伯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呆呆地看着她,须臾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哭着道,“小宜,S城是我们的根啊,我把可可教好行不行?她以后要再敢伤你一下,我打断她的腿!”

林家世代都在S城,年年祭扫也在这里,亲朋好友全在这里。

不准可可回来,以后祭扫无她的份,走亲访友也没她的事,等于是生生地将根斩断,只能无依无靠地飘泊在外。

林宜抽出自己的手,神色不变,抬起手摸向自己脸上的纱布,“大伯母,我差点死了。”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份量却重如泰山,堵得大伯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家都清楚,林宜这么做已经是念足了亲情,谁差点丢性命能不恨不怨呢?

大伯母整个人都瘫下来,林宜抬起手搂住她颤抖的身体,刻着装着柔弱,“大伯母,我这么做也是自保,我怕她回来什么时候再给我放支冷箭,希望您能明白。”

她就是要让林家没有林可可的容身之处,给林可可一点教训。

“……”

大伯母抖得不行。

林宜看她脆弱绝望的样子,柔声劝道,“要是可可能改,在外面一样可以改过向善,对吗?”

“小宜,你不用说了。”林冠雷脸色沉重地站起来,“你是个好的,你已经顾全我和你大伯母了,是我教不好女儿,是我不配为人父亲。”

说着,林冠雷忽然弯腰,朝林宜鞠躬,站在那里久久不站直。

“大伯父。”

林宜一怔,忙站起来。

林冠雷站直身体,当着众人道,“今天我在这里放下话来,我一定将这孽帐好好管教,将来别说害小宜,就是敢说小宜一句不好,我便往死里打!她若屡教不改,我林冠雷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和她断绝关系!”

字字铿锵,是认真的。

一室安静,只有大伯母低低的抽泣声。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没说什么。

目的达到就行了。

林冠霆站起来,拍拍林冠雷的肩膀,示意都过去了,不再追究。

林冠雷脸上难堪极了。

“噼哩啪啦——”

外面忽然响起鞭炮的声响,噼哩啪啦地吵个不停,透着热闹。

林宜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站在门口看着庭院中悬挂的响鞭,烟雾缭绕整个院子,遮着半际天空。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一阵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热闹之后,只剩下令人不安的空洞。

林宜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长睫覆住眼中的黯然。

天地之大,林家别墅不过小小一处,而她,更是小小一个。

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林宜仍缠着纱布的手掏出手机,上面竟同时传来几条不同人的信息。

【江娆:我快要登机了,你好好养伤,虽然以后见面次数少了,但……missyou。】

【何耀:大小姐,我已经抵达帝城,今后我会为寒哥效命,有事你找我。】

【姜祈星:寒哥今天做二次修复手术很成功,很快能恢复如初。另外,以后之事不再相告,祝林小姐一切顺遂。】

三条信息紧挨着。

没有应寒年。

当然没有,他还恨着她呢。

林宜苦笑一声,将信息一一删除,忽然转身朝车库走去。

等林冠霆等人忙活一通,找人吃饭时,才发现林宜已经不见了。

林宜开着一部红色的敞篷跑车行驶在路上,脸上扣着大大的墨镜,风吹起她的长发,进不去墨镜里边的情绪。

车开到了山脚下,而后义无反顾地驶上山路。

一圈,又一圈。

山脉绵延,绿植葱郁,天空碧蓝清澈,半山上的别墅遮掩在云烟之间,充满神秘感。

这样美好温和的天气,连风都特别舒服。

可林宜开着车,却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块,再填不满、装不进……

安阑走了;

何耀走了;

江娆走了;

应寒年走了。

曾经陪伴过她,她陪伴过的都走了。

她握着方向盘,突然间失去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努力些什么。

车开到半山别墅前的马路上停下,来往无车无人,安静至极。

林宜靠着车门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眼前关闭的大铁门,她也不知道在自己看什么,在想什么。

车上的收音机里缓缓传来主播伤感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之所以能成长,不过是因为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一个地离开。”

“他们在你身边热闹过,笑过,哭过,就像一场盛大的宴会,结束时,只剩下宴会场上的满地狼籍和空空荡荡。”

“可人生就是这样,匆匆从一场宴会逃离,再进入另一场宴会,慢慢的,你会不再难过,不再寂寞,安然接受一切。”

“因为,你长大了,所以,成熟和麻木变成了一个意思。”

人生就是这样么?

那人这一生究竟是为谁热闹,又是为谁落寞?

第186章 去帝城做私厨吧(1)

头顶上方,有飞机缓缓飞行。

林宜摘下墨镜,仰头望去,飞机留下的一条云彩落进她好看的眸中,有水光溢到眼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应寒年,祝你得偿所愿,祝你终在万人之上。

而她,该赴她人生的另一场宴会,那场宴会里会有谁,没人知道。

林宜重新戴上墨镜,坐上跑车,开车离去。

……

S城的日子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林宜懒懒地养了近两个月的病,公司正值上升期后的一个平静期,正好也由得她发懒,只用做一些闲事。

“将军。”

阳台上,林冠霆一边喝着茶,一边挪动棋局上的炮,直逼林宜的将棋。

阳光暖暖的,空气新鲜,花香四溢,父女两人闲暇下棋。

林宜笑笑,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慢悠悠地移动棋子。

姥爷坐在一旁,看着她的棋满脸不高兴,“哎哟,小宜,你这棋也太臭了,怎么能下这里呢,你爸又得将你军,我教你多少次了。”

说完,姥爷上手就替她悔棋,重新走棋。

这回,林冠霆不乐意了,“爸,你怎么能这样呢,观棋不语真君子,您老是有风骨的人……”

“年纪大了,不谈风骨。”

姥爷推推老花镜,摆摆手毫不无意。

在林家住得久了,姥姥、姥爷也完全融合进来,人也越来越开朗,不像从前深陷对亡女的思念中无法自拔。

“……”

林冠霆被噎得不行,偏偏对方是老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继续下。

林宜看着他们想笑,姥爷是个棋中高手,围棋、象棋无一不精,这段时间见她在家闲着,姥爷将一腔本事都教给她,她的棋艺已经远在林冠霆之上。

下臭棋不过是想哄爸爸高兴而已,结果姥爷又嫌她不争气了。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响。

三人也不在意,林宜拿着一包薯片慢吞吞地啃着,静静看他们两个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为下个棋脸都在狰狞用力。

女佣从外面跑上阳台,气喘地道,“林先生,下面有客人到访。”

“等等再说。”

林冠霆沉浸在一定要赢了姥爷的决心中,丝毫不想理人。

林宜无奈地笑笑,抬头问道,“是谁啊?”

“说是牧氏的大少爷,挺年轻的,又帅,但坐着轮椅,不知道是不是有腿疾。”年轻的女佣说到来客满面粉红。

“啪嗒。”

林冠霆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震惊地看向女佣,“你说谁?”

“牧氏大少……”

“快快,快拿套新的西装给我!”林冠霆不等她说完就急切地站起来,往外跑去,连未完的棋局都不管了。

牧氏大少爷?

曾经想收购宜味食府的牧羡枫?这么一号人物怎么又屈就到小小的S城来了。

林宜从棋局站起来,往前走去,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去,只见一连串的豪车从林家庭院停到外面,两排的保镖站着,比林家所有的佣人加起来都多,声势浩大。

正下方的庭院中,牧羡枫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身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那人捧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在牧羡枫的腿上盖好。

如今的气候已经是越来越暖,体弱的牧羡枫却还要盖毯子,可饶是这样,他坐得笔直,不见病弱之人的懒怠,一看就是平时极为自律的人。

“这林家的花卉种植得不错。”

牧羡枫说话是慢条斯理的,很是有优雅的味道,说着,他便要下轮椅。

一旁的管家急忙去扶他,“大少爷,您想看我推您过去就是了。”

闻言,牧羡枫低笑一声,“我只是体弱,但还不至于走几步路就倒了。”

说完,牧羡枫推开管家站了起来,林宜站在楼上,这才发现牧羡枫的个子很高,即使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也能看出他身形挺直修长,贵气逼人,只是不锻炼的人还是单薄了些。

只见他朝一旁的花卉圃走过去,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林家种的玉兰树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在枝上迎风摇曳,清雅洁白,有隐隐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再旁是林宜姥姥亲自打理的花圃,一列一列极为讲究规格与配色,几色玫瑰种植下去,花开正忙,颜色红则欲滴,白则纯洁,黄则浪漫,一簇簇盛放谁也夺不走谁的光华,满目华美。

忽然,似是感觉到什么,站在玉兰树下的牧羡枫回头,抬眸与阳台上的林宜撞上视线。

偷窥被发现,林宜有些尴尬,很极快镇定下来,朝他低头,淡淡一笑,“牧大少爷。”

“林小姐。”

牧羡枫没什么不快,温和颌首。

里边,林冠霆换了一身正装出来迎接,“牧大少爷,来了怎么不往家里坐,我这些佣人真是不懂事。”

牧羡枫过去与他握手,态度淡淡然的,不亲和也不疏远,“是我打扰了,我来S城巡视,突然有些饿,想到林家的菜是一绝,便厚着脸皮来找林先生。”

林宜站在阳台上,低头见林冠霆完全愣在那里。

能不愣么,牧羡枫是什么人,牧氏家族的长房长孙,多少人磕破头都攀不上半点关系的天之贵子,结果跑来这S城,还上门讨饭吃,这要传出去得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但细想一下,牧大少爷也不是什么闲着没事做的人,恐怕此次道访另有目的。

下边,林冠霆恍过神来,急忙侧过身,热情而小心翼翼地招待,“能得牧大少爷青睐,林某高兴还来不及,哪担得起一句打扰,我现在就让厨房准备饭菜,大少爷里边请。”

“好。”

牧羡枫淡淡一笑,眉目之间尽是雅致。

迎接牧羡枫这样的贵家少爷,林冠霆本是准备亲自下厨的,但他去下厨就把人晾在那里,更是不妥,于是只能命家中厨师拿出浑身懈数来,一定要做得客人满意而归。

林宜走进厨房的时候,就见家中的厨师王叔急得满头大汗,指挥着几个佣人做这做那,却不得章法。

见她进来,王叔苦着一张脸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这帝城来的大人物,我哪知道人家喜好吃法啊。”

第187章 去帝城做私厨吧(2)

要是做不好,不是害了林家?

“王叔,你别急。”林宜走过去,一边检查食材一边道,“这位牧大少爷一向体弱,估计家中饮食就往清淡去的,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闻言,王叔一下子定了下来,“好,我明白了。”

清淡嘛,他还是会做的。

人家特地上门讨顿饭吃,要是让人等得太久也不好,于是林宜拿起一旁的围裙系上,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帮忙做菜。

女佣们将一道道菜端进餐厅里。

林宜做完也帮忙端菜进去,一进餐厅就听牧羡枫道,“还是希望林先生能好好考虑。”

她抬眸望去,就见自己的爸爸面露沉重之色,好一会儿才道,“好,好,牧大少爷,菜上来了,您先用点。”

牧羡枫坐在圆式的象牙白餐桌前,笑了笑,“林先生,请您的家人一齐出来吃吧。”

“这……”

林冠霆怔了下。

“我冒昧到访,若是让林先生的家人因此而延误用餐时间,那我这一顿吃得惶恐。”牧羡枫谈吐儒雅有礼,谦谦君子一般。

“好,好。”

林冠霆便让人去叫林宜的姥姥、姥爷。

林宜将手中的菜端到餐桌上,又轻声和一旁的女佣道,“除了公勺,再准备每人一副公筷。”

他们一家人平时吃饭只用公勺盛汤,是用不上公筷的,但今天贵客到,这些就要做得周到。

听到这一声,牧羡枫坐在那里忽然抬眸,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姥姥、姥爷接着下来,和牧羡枫简单打过招呼便在餐桌上坐下来。

牧羡枫的管家站在一旁,拿起公筷替牧羡枫布菜,他的动作很熟练,都是一些酸甜口的。

“这道是什么?”

牧羡枫的目光忽然落在餐桌中央的一盘菜上,语气透着新奇。

林冠霆忙将转盘转动,将那道菜转到牧羡枫面前,一条竹编的小船代替盘子,船中摆着八个半指长的卷饼,皮薄如翼,隐隐约约地露出里边的馅来,色泽清雅而丰富,有淡黄、浅紫芋色、粉、嫩绿等,个个不一,一看里边包的馅都是不同的,船尾点缀着一片叶子,旁边摆着一小碟芝麻酱,不止美观还透着精巧。

林冠霆一眼看过去,眼中也露出惊喜,“这是春卷吧?王师傅什么时候研究出这么一道菜了?”

还怪好看的。

林宜还没开口,一旁上汤的女佣就道,“这是大小姐做的,费好一番功夫呢。”

“哦?”牧羡枫看向林宜,眼中透着意外,“原来是林小姐亲手所制,那我要好好尝尝了。”

听到这话,林宜再不开口不行了,便搁下筷子给牧羡枫介绍,“不知道牧大少爷有什么忌口,因此,每个春卷我都做了一种口味,这粉色的是虾肉,绿色的我用牛油果汁滴的,还有黄色的,里边包的是酥香鸡肉……”

她一一介绍过去,那管家夹了一个放进牧羡枫的盘中。

牧羡枫拿起筷子夹起,放进唇间咬了一口,目光定了定。

林宜没什么感觉,倒是坐在她身旁的姥姥竟紧张地抓住她的手,生怕她做得有什么失误之处。

姥姥常年闭门过生活,但也知道牧氏家族是什么背景,这林家不求能攀上什么交情,但愿不会惹上不快。

林宜拍拍姥姥的手,示意她放心。

自己觉得不行的菜,也不会摆出来。

那边,牧羡枫将一整个春卷吃下去后,拿起纸巾擦唇,随后有些诧异地看向林宜清清净净的一张小脸,“林小姐是不是在里边加了玉兰花?”

那淡淡的香气和庭院中的如出一辙,一个春卷吃下去,口感并不另类,却保留了齿颊留香。

林宜笑笑,“牧大少爷果然是品鉴美食的行家,一尝就尝出来了。”

牧羡枫笑着放下手中的纸巾,“都说春吃鲜花夏吃果,现在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林小姐以花入菜,悉心烹饪,这春卷不止精美,口感软脆结合,口味上佳,方方面面俱到,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用心的菜了,多谢林小姐。”

“牧大少爷客气了。我这女儿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瞎琢磨吃的。”林冠霆谦逊开口,脸上尽是有女荣焉的骄傲之色。

“林先生后继有人,宜味食府想必会越来越好。”

牧羡枫道。

“借吉言,借吉言,来来来,吃菜吃菜,都要冷了。”林冠霆招待着。

牧羡枫用的并不多,饭量和林宜不相上下,用过餐后,他才离开林家。

那些车一一离开之后,林冠霆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大松一口气,可见这一餐他吃得十分有压力。

林宜走过去,腕上的镯子泛出光泽,“爸,牧羡枫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和你谈?”

林冠霆坐在那里,闻言,脸色滞了滞,随后一脸轻松地看向她,“哪有什么要事,你没听他说是来吃饭的么,这人再有钱也得吃饭,牧大少爷看着斯文有礼,可他就是你们年轻人嘴里的……叫什么来着?哦,对,吃货。”

“爸,你别瞒我。”

林宜在一旁坐下来,对他的话只信了三分。

“我瞒你什么,你啊前段时间在公司里跟紧绷的弦一样,太累了,现在得空休养就好好休息,别操心那些,还有你手上那些策划案,该放就放,哪有养着身体还办公的。”

林冠霆说道,再不和她说什么。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这两个月她几乎不去公司,策划案也在家中做的多,再联系公司职员。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

果然,林宜第二天就从爸爸的李秘书那里套到了消息。

原来,牧羡枫想收购宜味食府的心思还没死,并比上一次又加了一倍的钱,已经超过宜味食府本身的价值,显然是势在必得。

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理由很简单。

他喜欢吃宜味食府的菜,所以他要收购。

他要是喜欢钱,是不是还去收购银行天天数钞票玩啊?

哦,她忘了,牧氏家族旗下是有银行的。

第188章 去帝城做私厨吧(3)

她和爸爸就想自由地守着宜味食府,偏偏要来收购,一次不行又来第二次,明知道他们林家没有那胆子和能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明面上看着客气,实则是强取豪夺。

林宜知道这个消息后很烦,以前听别人说有钱人不要脸,她一笑置之,现在她也想说,有钱人真不要脸!

林宜躲在家里,翻出应寒年之前送给她的商战案例,这些她早已翻过很多遍,现在忍不住又拿出来看。

在卧室里闭关一整天后,林宜让李秘书约牧羡枫出来谈一下。

出人意料的,牧羡枫那边很快答应了,没多费什么周折。

林宜将地方定在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酒楼,酒楼布置比较复古,黑瓦尖顶三层小楼,檐下六角,棕木门窗,四面通风,里边桌椅一律是传下来的红木桌椅,虽然有些老旧,但胜在擦得干净。

小舞台上,评书弹唱着,有滋有味。

往里一坐,别有一番感受。

林宜穿着一件及膝的清绿色薄裙,外面披着白色小西装,胸口别着一枚玫瑰点钻胸针,休闲中不失正式,非常符合这样的见面。

穿着西装难掩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也是这家酒楼的老板朝林宜走来,“小侄女啊,这事要真能成,叔忘不了你的好。”

这林家的女儿突然跑来问他想不想谋求更大的发展,竟是被牧氏家族收购,那他哪有不乐意的,能攀上牧氏家族的高枝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我也只是试试,叔叔,菜务必要做好。”

林宜淡淡一笑。

“放心放心,我亲自下厨,拿出祖传的手艺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汽车停下的声响。

老板立刻转身朝厨房走去,林宜安静地坐着,欣赏评书婉转的调子,不一会儿,两个保镖先上了木质楼梯,随后是那管家,再接着才是牧羡枫,管家小心地像伺候着一个老人家扶着他上楼。

牧羡枫的装扮一向都是优雅系,每次见他,林宜都觉得自己应该穿晚礼服才合场景。

“牧大少爷,中午好。”

林宜在红木餐桌前站起来,礼貌微笑。

“林小姐今天很漂亮。”牧羡枫客套地赞美,在她对面坐下来,耳边传来评书的曲调,不禁多看一眼,清俊的面庞露出笑意,“林小姐很会选地方,这里环境清幽,布置怀旧,别有意境。”

林宜端起早就煮好的茶,倒进烫过的紫砂杯中,“冒昧邀请牧大少爷,难道您肯答应。”

牧羡枫的笑容更深,“我虚长林小姐几岁,但也不是长辈,和我说话就不必用‘您’这个字了吧?”

“……”

林宜笑得疏离。

“再说,林小姐耗费时间领我吃美食,是我的荣幸。”牧羡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清淡。

一旁的管家命保镖进厨房,保镖手中拎着箱子,箱子里是管家自己带来的餐具,都是消过毒的。

“盛菜之前,将所有的餐具再用滚水烫过。”

管家命令道。

林宜听到这话,也猜到箱子里的是什么,这贵公子的作派果然与众不同,看样子在林家没有来这一出,已经是给足林家面子了。

林宜坐在那里,开始自己的开场白,“牧大少爷时间宝贵,我也不拐弯抹脚了,这次约大少爷,就是想请大少爷手下留情。”

“这话怎么讲?”

牧羡枫问,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似乎永远都不会发怒一般。

“大少爷厚爱,两次余尊降贵到S城来收购宜味食府,开的价很高,并且还允我们林家继续管理。”林宜淡淡地开口,“并非我们父女不识好歹,只是我和爸爸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志向,对目前的现状也满意,希望你能谅解。”

闻言,牧羡枫眼中闪过一抹光,就看厨师端上菜来,便道,“林小姐,我们边吃边谈。”

酒楼上的是很地道的江南菜,红烧肉煮得似一块块方砖般,汁透晶莹,鱼不滴酱油而香,洒着些许葱花简单却引人脾胃,再看一些素菜,都是简单却内有乾坤,颜色翠绿透亮,连番茄都摆出花样来。

满满一桌菜,道道精品。

牧羡枫笑了笑,抬起筷子夹起一块菜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咽下去之后便端起杯水喝了一口,“不错。”

“这家酒楼是百年老字号,每一道菜品都是经过几代的打磨改善,才能有如此口味。”林宜道,“若不是他们的管理太遵循旧式,现在可比我们宜味食府有名多了。”

“嗯。”

牧羡枫没有多说什么,只专注地吃着菜,林宜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吃着,直到一旁的管家提醒他,差不多可以了,牧羡枫才停下来。

林宜心下稳了一些,微笑问道,“大少爷,觉得怎么样?”

“很好。”

“那要不要再尝尝这边的汤……”

“我是说你很好,很聪明。”牧羡枫坐在那里凝视着她,唇角勾着,笑容中分明透着深意。

“……”

林宜沉默了,平静地看向他,也不多说什么。

“仅凭上次一顿饭你就清楚地知道我的喜好,特意让这边的厨子做完合符合我口味的上佳菜品,三言两语地介绍这个酒楼的特意与发展前景,希望我能转变目标,将对宜味食府的注意力移到这上面。”

牧羡枫一句一句缓缓说着,“四两拨千斤,既达到目的又不会惹人不快,林小姐年纪轻轻,如此懂生意和处世之道,是林先生教的吗?”

被拆穿,林宜面上也没什么尴尬,搁下筷子,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视线,“牧大少爷,我和我爸爸只想安稳度日。”

别说爸爸也不肯卖,就是爸爸愿意卖了宜味食府,她也不会肯,应寒年去了帝城,牧氏家族的未来必然血雨腥风,她不会让林家搅入这里的浑水。

“林小姐,说的我好像个恶人。”牧羡枫笑着,却隐隐有不满之意。

“我知道你的诚意,但宜味食府对牧氏家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何苦相逼呢?”林宜脸上的笑容不减。

第189章 去帝城做私厨吧(4)

“本来买卖不成不是什么大事,我连吃两次闭门羹,也并没有所谓,只是林小姐今天这一出,却让我对你产生了兴趣。”牧羡枫身体慢慢往她倾去,温和开口,“宜味食府我还真不想放过了,怎么办?”

看看。

这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吧?

林宜坐在他对面前,脸色慢慢冷下来,“大少爷,我这人被逼急了,什么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得罪的。”

牧羡枫侧目,示意管家,管家立刻唱评书的停了。

整个被包场的酒楼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牧羡枫看向林宜,示意她继续。

林宜便无畏惧地继续,“万一哪天我一冲动,舍了一切去脏大少爷的名声,到处去说大少爷为占我便宜不惜强购宜味食府,于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事,蟑螂爬到身上还得恶心两天呢,不是吗?”

一旁严肃而立的管家闻言都震惊了,一脸诧异地看向林宜,难以想象看着那么清柔淑女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牧羡枫也怔了下,随即失笑,“林小姐这等旁门左道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有用就行了。”林宜冷冷地道,她今天势必要让牧羡枫打了退堂鼓,她就不信高高在上的牧大少爷会连自己的名誉都不顾。

“好,林小姐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不给个面子。”

林宜的眼神发亮。

“只要林小姐肯随我回帝城做一年的私厨,我就再不提收购之事。”牧羡枫慢条斯理地道,“否则,你手段脏,牧氏的手段强,脏是压不过强的,明白吗?”

“做私厨?”

林宜愣住,没想到他的话题忽然偏到了这里。

“没错,也就一年,解了我的馋意就好。”

牧羡枫道,“其实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常年体弱,走又走不了,跳又跳不远,管理生意也马马虎虎,只有品尝美食的爱好割不掉,林小姐厨艺那么好,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相信你要是做我的私厨,一定能让我尝尽各类美食。”

要一年解馋意?

你这馋是不是馋得有点久?

林宜蹙眉,她一点不想去帝城,她只想老老实实呆在S城里,发展宜味食府,陪伴上一世没来得及陪伴的家人,为此,她连两次救她的应寒年都不顾了。

结果,来这么一段。

“林小姐好好考虑,我还有三天回帝城。”牧羡枫说着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

他人一走,林宜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蓦地,她苦笑一声。

她以为她拼命啊,努力啊终于得到自己要的,宜味食府也越来越好,不会再有人害她了,结果呢?人上有人,权势之外有更滔天的权势。

她是林家的大小姐,可在人家牧大少爷的眼中,不过是个轻易可请得动的厨子。

牧羡枫不是把话说绝的人,但意思却已经清楚明了。

要么舍公司,要么舍一年自由。

要么,等着牧氏家族的手段。

怎么就这么倒霉被他大少爷吃上宜味食府的菜了呢?

……

春光明媚,林家。

林宜站在林冠霆的身旁,点了三柱香,放进亡母遗像面前的香炉中,双手合十。

“哎——”

林冠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小宜,将宜味食府给他吧,反正牧羡枫也许诺我们继续管理,不过是少些自由。”

换作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牧氏家族。

那样遮天的背景,就是十个林冠霆也得罪不起。

与其等着对方的强硬手段,与其让唯一的女儿去做厨子,还不如老老实实把公司给了,只是……实在不舍。

“爸,我知道宜味食府对您的意义,不止是一家公司,宜味食府在我们手里,我们永远记得它还有一个主人就是妈妈,到了人家手里,连我们是谁别人都不知道。”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亡母美丽的面容,“这事交给我吧,我再想想办法。”

“别!”

林冠霆立刻打断她,一脸郑重其事,语气严肃,“有些权势,永远别想着去挑战。”

“可不试试……”

“你今天在牧大少爷面前摆弄聪明,估计已经惹他不快,再来一次,怕是粉身碎骨。”林冠霆拉住她的手,“小宜,宜味食府对我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你千万别再硬来!总之,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只管在家安心休养。”

牧羡枫看着温和有礼,可底子里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林冠霆将事就这么定下来,林宜也只能沉默。

可当晚,林宜就暗暗看着林冠霆在妈妈的遗像前坐了一整夜,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都哽了。

翌日,林宜就在茶几上看到林冠霆写的潦草几笔,长长的纸上写满了“尝一味过一生守一世”九个字,全是这样的。

爸爸连陪妈妈过一生一世都没有做到,现在连家公司都守不住,牧羡枫给的钱是多,可再多又能如何,爸爸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公司真没了,爸爸会一蹶不振。

保全的办法竟只剩唯一的一个。

在林冠霆一夜未睡,白日补觉的时间,林宜去签了私厨合约,再回林家时,她的身份已经是牧羡枫身边的一个小厨师。

“啪!”

林冠霆一觉醒来就得到这么刺激的消息,脸都青了,一把将合约砸到地上要出去。

林宜连忙拦住他,“爸,我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在合约中我提了所有对我有益的条件,这一年,我就当去精进厨艺。”

林冠霆气得不行,指着她道,“我让你别胡来!你知道牧氏家族是什么样的地方么,越是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内里肮脏就越多,你才21岁!跑那种地方做什么!不要命了?”

“我就是去做私厨,怎么可能会被要了命?”

林宜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轻松一些。

“你走开,我现在就去找牧羡枫解了这份合约!”林冠霆推开她就往外走。

林宜想追上去,却被姥姥、姥爷拦住,他们也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让林宜做什么私厨。

第190章 去帝城做私厨吧(5)

都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在家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去做什么厨子,说好听的叫私厨,不好听还不是任人使唤的下人?

林宜被拦着,也不敢大动作,只能焦急地看着林冠霆的背影,大声地道,“合约我已经签了,现在跑去出尔反尔,不是凭白在牧羡枫那边添一份得罪?我们父女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

林冠霆的步子定住了,焦头烂额,左右为难。

他心底怎么不怕这个,可是让女儿去给人做私厨……

林宜见他停住,不禁松了一口气,“爸,你先看看合约,如果这里边有任何一条苛待人的,我立刻找律师解约好不好?”

林冠霆回头看向她,眉头拧成了川字。

“只是去一年而已,要是我小心谨慎,和牧羡枫交个好,以后宜味食府也能有更好的未来,不是吗?”林宜拼命将一切渲染得特别光明。

林冠霆不信她的,但又怕冒冒然跑去,把牧羡枫得罪狠了,更加难以收场。

这样林家闹腾了一整天,林冠霆终于被林宜劝得安静下来,左右再三权衡利弊后,算是认命了。

入夜,林宜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间里,在书桌前面坐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冲动之下答应去做私厨,她回忆了很多,上一世中,牧氏家族中各种大变动,唯有这个牧大少爷因为体弱一直游离在权势争斗之外,每天就是品品美食,数数钱,过着贵公子惬意的日子。

想想,在他那里工作一年应该还算轻松。

怎么都比把宜味食府卖了要好,等她回来,宜味食府还是林家的。

一低头,林宜就看到自己腕上的镯子,神色一下子变得恍惚。

这两个月来,她从新闻上看不到应寒年的动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本来想安守S城,没想到,这一次连她都去帝城了。

林宜摸着手上的镯子,忽然想到,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有许多不同,上一世牧氏家族从未有过要收购宜味食府的意向,上一世,她和应寒年也没那么多的交集。

这次远行,还是谨慎再谨慎,安安稳稳度过一年回来就好。

……

林宜离开S城的这一天阴雨霏霏,院中的玉兰树依然散发幽香,白色花朵落在泥土之上,被绵绵雨水洗礼。

豪车在林家的院子外停成一排。

一身黑色常服的中年管家撑着伞站在院中,静静地等待,雨水从伞沿落下来,似小瀑布一般。

林宜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走出来,姥姥将所有的叮嘱又说了一遍,满脸不舍,“既然也是有假期的,你要常回来,不行我和你姥爷过去看你。”

“我知道了,姥姥。”林宜的手离开行李箱,伸出手去抱姥姥,“只是去工作而已,我们可以天天视频,别担心。”

姥爷站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开口,“小宜,你要记住,在牧氏家族那样的地方工作,要步步小心,为人处世和博弈之道一样,你聪明剔透,不要下错臭棋。”

有时候,一步错,满盘皆输。

林宜站在他面前,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姥爷。”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去,就见林冠霆心事重重地从里边走来,眼睛里布满血丝,自牧羡枫来到S城后,他就吃不好、睡不下了。

他将手中一张巴掌大的小照片给林宜递过去。

林宜接过来,是一张封塑好老照片,还是她2、3岁时拍的团圆照,照片中妈妈抱着她,爸爸搂着妈妈,姥姥、姥爷笑容满面,奶奶和大伯父他们也在,一家人整整齐齐,温暖从照片上溢出来。

林宜看向林冠霆,林冠霆抬起手按到她的肩膀,手臂很沉。

“小宜,牧氏家族是商界顶峰所在,人多必杂,不比别处,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我不用你去结交贵人、攀附权势,只要你凡事不出头,遇事忍耐,不功不过地过了这一年回家。”林冠霆严肃地道,“要是你做不到,你就看看这张照片,想想林家,想想我们,懂么?

他的脸色再凝重不过。

林宜明白他的担忧,认真点头,投进他的怀抱,“爸爸,你放心吧,我长大了,做事会有分寸。”

“你乖。”

林冠霆拍着她的背,满心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有保镖上前来帮忙提行李箱,管家方铭上前,淡淡低头,“林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大少爷还在等你,走吧。”

牧羡枫是坐私人飞机回帝城,便将林宜一并带上。

“好。”

林宜应道,松开了林冠霆。

有车停在外面,林老夫人从车上急匆匆地下来,不顾下着雨就往这边走。

“奶奶。”林宜伸手去扶她,却被林老夫人推开。

林老夫人连头上的雨水都没抹一下,着急地从佣人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边是一副卷好封存的古画,光从纸张上看就知道起码几百年的历史。

林老夫人笑着看向管家,“这位就是牧大少爷的管家吧?小宜是我孙女,自小被家里惯坏了,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到了牧家,还请管家多多照应。”

说着,林老夫人便将手中的古画送出去。

管家方铭见状怔了怔,转眸望向雨雾中的豪车,几秒后,他伸手接过,道,“老夫人放心,大少爷喜欢林小姐的厨艺,捧着还来不及,不会为难的。”

“有管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林老夫人松一口气下来。

道别过后,林宜终究还是要离开,管家亲自替她执伞,将她送到豪车边上。

她弯腰坐进去,就见牧羡枫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双目含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身上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大少爷好。”

林宜冲他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来,心里泛着嘀咕,这么多车,怎么安排她坐在这里?

牧羡枫颌首。

车子在雨中缓缓启动,林冠霆和林老夫人他们都追了出来,伞撑不到头上也不在乎,一路追出院子,个个担忧地望着他们的车。

“林小姐家中温暖,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真叫人羡慕。”

牧羡枫的声音忽然传来。

第191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1)

林宜的视线这才收回来,回眸看他一眼,淡淡一笑,“大少爷是天之骄子,牧氏家族掌握着多少人的经济命脉,还用羡慕我们这种小家小户么?”

这话不觉得讽刺?

牧羡枫往后望了一眼,看着林家人站在雨中送行,苦笑一声,“牧氏族中多的是兄弟姐妹,但说句实话,这么多亲人,也没能让我感觉到什么亲情温暖。”

“……”

林宜怔了下,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眼中有几分黯然,不像是在说假话。

牧羡枫坐在那里,平和地看她一眼,“因为我身体不好,见不得热闹,所以爷爷特地允准我和母亲搬出来独住,所以我家很清净,人也不多,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

独住是清静,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被牧老爷子给外放了,所以众人都说牧羡枫虽然是长房长孙,但手上的权力却很少。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牧老爷子现在膝下剩了二子一女,孙子孙女又是好多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宠的旁支侧系陪在身旁,这一堆人住在一起,她要进去还谈什么清静?

车子缓缓往前行,牧羡枫和林宜没再聊天,各自安静,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氛围也不显尴尬。

……

从S城到帝城,飞机飞了两个半小时。

牧羡枫的身子是真弱,自家的私人飞机内部完全是根据他的所需而改造,降噪音、少颠簸,床和沙发椅上都垫着厚厚的绒毯,坐上去和躺在云端里没什么差别,舒服得不行。

可就这样,牧羡枫下飞机的时候还是面色显得青白,说有些头晕目眩。

好在管家安排得当,一下飞机,就有牧家的私家车等在停车坪上,还有住家医生、护士急忙上前给牧羡枫诊治。

林宜默默地站在一旁,做着一个旁观者。

她转头望向天空,在S城的时候还是绵绵细雨,到了帝城,已经是晴空万里,天蓝得清澈无比。

帝城。

她竟来了帝城,还要呆上一年。

简直和做梦一样。

林宜暗暗想着,在那边牧羡枫好不容易神色恢复一些后,才跟着上车离开。

她一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帝城果然是帝城,经济繁达之地,入目之处都是繁华,高楼大厦林立,遮住天空,S城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车子开往郊区,远离城市喧嚣,停在一处花园别墅前,长长的白石砖铺了几百米,一直铺到浪漫精致的别墅前面,两边花团锦簇,万紫千红,香味扑鼻,阳光下花枝招展,跟开了个花展似的,要多美有多美。

帝城的土地寸土寸金,哪怕是在郊区,能铺设这么长门前路的也只有有钱人中的有钱人了。

管家方铭推着牧羡枫往里走去,还没进门,一群佣人就迎了出来,一个穿灰色长裙搭丝缎披风的中年妇人满脸担忧地从别墅中追出来,直冲到牧羡枫面前,“羡枫,怎么样?我早就说了,那私人飞机陈设太老旧,让你再换一架,你怎么都不听呢?每次坐都让你不舒服。”

牧羡枫端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和熙的笑容,“母亲,我身体就这样,关飞机什么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苏美宁稍稍松了口气,“那快进去,外头太阳毒,别晒着了。”

“好。”

牧羡枫颌首,转头睨向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林宜,只见她选择站在人群边上,目不斜视,清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好奇接下来的工作环境如何,也不刻意上前讨好。

很特别。

他弯了弯唇角,朝管家道,“方管家,你带林小姐安顿下来。”

“这是?”

管家未开口,苏美宁站在那里,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林宜。

“这是我专程从外地请来的私厨林宜。”牧羡枫道。

见躲不过去了,林宜上前朝苏美宁低了低头,礼貌问候,“大夫人好。”

“怎么找了个年轻的女厨子?”闻言,苏美宁眼中掠过一抹嫌弃和防备,道,“方铭,带她去后面的山水楼吧。”

山水楼,是佣人所住的地方。

林宜听得出苏美宁语气中的嫌弃,恐怕她都觉得自己会勾引她的宝贝儿子。

“母亲。”牧羡枫微微蹙眉,“林小姐是私厨,也是贵客,随我们住主屋就好。”

“什么?下人跟我们住?那怎么行。”

苏美宁一惊,语调都扬高了七八度,声调尖锐。

这牧羡枫看着斯文有礼,儒雅有风度,他母亲却和他是两个样子,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么直接地嫌弃她,也是将自己的尊贵和气度压了不少,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周围不少佣人都朝林宜看过去,好奇有之,八卦有之,嫉妒亦有之。

“大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既然是来工作,一切照规矩。”林宜看向方铭,淡淡地道,“方管家,我随您去山水楼吧。”

她才刚来,什么事都不想惹。

“……”

牧羡枫微微蹙眉,想说什么,林宜已经朝他恭敬地低了低头,拉着行李箱转身。

见状,牧羡枫也不好说什么,淡淡颌首,管家方铭便立刻跟上林宜。

那边苏美宁看林宜虽长了张漂亮脸蛋,但还安份,不禁松了一口气,推着牧羡枫进屋,说着家常。

花园别墅内有乾坤,后面的园子花草山水比前面还要美观壮丽,池塘中的水一路连接长廊,人在长廊上走,玻璃地面下就有水流涌动,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一路跟着林宜的脚步。

过了长廊便是佣人所住的山水楼,没什么低卑处,这样的楼在S城那是有钱人才住的豪宅了。

一路上,不少佣人都斜目看过来,打量着林宜。

方铭领着林宜进入山水楼,在二楼的东边打开一扇门,“林小姐,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换。”

是个套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特别华丽之处,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不用了,这里很好,多谢方管家。”

第192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2)

“林小姐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

“好。”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大少爷说了,让你休息个三日再正式工作。”方铭说道。

“替我谢谢大少爷。”

林宜淡淡一笑,送走方铭。

关上门,她的脸冷下来,坦白说,她没有丝毫的谢意,这会体贴待下又有什么意思?真那么善良的话为什么非要收购宜味食府不可?

把行李箱放到一旁,林宜在床边坐下来,从钱里取出林冠霆给的照片,雪白腕上的手镯轻晃,一羽翅翼闪着光芒。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摊在床上,静静看着。

这是她进帝城做的一些功课。

四大家族,牧连汪顾,以牧氏家族为首。

牧氏家族以牧子良牧老爷子为首,年已过八十,放权放了不少给子孙,但他依旧是最大的掌权人,是以人人对他尊崇。

牧老爷子共有三子一女。

长子已经去世,长房只剩大夫人苏美宁,大少爷牧羡枫,未婚;

二房牧华荣,54岁,二夫人连蔓,膝下有一子牧羡光,已婚,一女牧夏汐,未婚,在国外读书;

三房牧华弘,52岁,三夫人顾若,膝下有二子,一子牧羡泉已婚,一子牧羡旭未婚。这一房如今在牧氏家族中风头最盛,掌控着三房中最大部分的权力,旁人都道牧老爷子若倒下去,三房就是牧氏最大的领导者。

至于牧老爷子的女儿,人称四姑娘,似乎是个低调之人,从未出现在媒体前过,连婚配与否都无人知晓。

简单来看,这就是牧氏家族的关系谱。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腕上的镯子,不知道应寒年要对付的……究竟是谁呢?

他现在,在做什么?

……

牧羡枫给了林宜三天时间休息,林宜也没客气,就在山水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远程处理一些宜味食府的事,累了就睡觉。

到第四天,林宜实在躲不下去了,终于走进主屋,开始准备早餐。

一早上,她就听到不少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

“那个就是大少爷想让她住主屋的私厨啊?果然是年轻又漂亮,怪不得大夫人满心不忿。”

“大夫人是防着呢,你想啊,三房的三少奶奶就是跑去做三少爷的私人助理,这之后才勾搭上的。”

“切,三少奶奶好歹也是汪家之后,条件摆在那里的,这个林宜有什么,看着也不像是富贵之家的。”

“所以大夫人才心累,大少爷已经倍受老爷子冷落,要是没个好的婚姻助益,以后长房只会越来越没落。”

“那我们离这个林宜远点,免得她到时勾搭大少爷,我们跟着在大夫人那里讨不了好。”

这些在大家族做惯事的人,个个比猴还精,形势分析得太透彻。

换做在以前的分店里,有人罗嗦这些,她一个都不饶。

但现在……她自得其乐。

林宜本也想着低调再低调,刻意疏远所有人,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被所有人疏远了,大家想法还真是一致哈。

她做的早餐比较简单,只以水果和西式餐点为主,荤腥不多。

因此,苏美宁坐到餐桌上就开始百般挑剔,阴阳怪气地嘲讽,“切两片面包,洗两个草莓就是一顿早饭了,我们牧家的钱还真是好赚呐。”

“是我手艺不好。”

林宜神色淡然,心里想的是,那你开除我啊,那你赶紧开除啊!

苏美宁又要张口,坐在一旁的牧羡枫切了一点鸡蛋放入嘴里,鸡蛋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气,不禁满意地勾唇,“简单却别致,很用心。”

她不需要赞赏。

真的。

林宜安静地站在一旁,当个隐形人,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用餐。

苏美宁对林宜做的早餐没兴趣,吃了几口便放下刀叉,擦了擦唇道,“羡枫,我听说二房和三房最近斗得很厉害?”

二房的儿子牧羡光今年不过26岁,盛气凌人惯了,一直不甘三房独霸大权,总是上跳下蹿地争着抢着。

“嗯。”

牧羡枫应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餐。

苏美宁冷哼一声,“得了吧,三房仗着儿子多,最得你爷爷的喜爱,哪那么容易撼动得了,再说羡光就是个没脑子的。”

牧羡枫停下来,道,“那也不一定,据说羡光得了个商界奇才,就这么一个月抢了羡泉不少风头,连羡泉本来为兴趣开的游艇公司都被他抢了,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牧羡泉,是三房的第一个儿子,今年也是26岁,只比牧羡光小了几个月。

商界奇才。

林宜站在那里,长睫轻轻颤动,是他吗?

“真的?”苏美宁眉梢染上喜悦,“他们两房斗得死去活来才好呢。”

这样,老爷子眼里才能看到她的儿子。

“母亲……”

牧羡枫无奈地看着她。

“你不用说我,我就是看他们两房不顺眼。”

苏美宁按上儿子的手,“不过,他们两房斗得再凶,你也不用理,你只要紧张你的婚事就好了,我最近和很多太太走得很近,给你挑个背景强的,也让你爷爷能重视你。”

牧羡枫显然不喜欢谈这些,搁下刀叉道,“母亲,您看着办吧,我吃完了。”

“怎么每次一说到你的婚事就这样,你二弟、三弟都结婚了,就你不急。”

“林小姐,推我出去走走。”

牧羡枫看向一旁的林宜。

突然被点名,林宜只好上前,扶着牧羡枫坐到一旁的轮椅上,推着他离开。

满园花香,景致比起外面有名气的园林只好不差。

林宜沉默地陪着他,忽然就听到他苦涩地低笑一声,“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

林宜淡淡回答。

“我们长房沉寂,母亲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巴不得我能卖身卖个好价钱,可惜,我身体不好众人皆知,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肯跟我。”

牧羡枫难得还幽默了一下,只是幽默得很苦,道,“所以那日我说羡慕你家,不是客套之言,你家亲人想的都是怎么让你开心,而我家却都是希望我能让他们开心。”

第193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3)

“……”

林宜沉默地聆听着,没有多加言语,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或许,这就是身为大家族子孙的烦恼,亲情太淡薄,利益永远比任何东西吸引人。

“林小姐有男朋友吗?”牧羡枫突然问道。

林宜怔了下,而后道,“有过,分了。”

那个男人于滚滚浓烟中救下她,却连多一面都不肯见,就远走它城。

“林小姐这么好的人也舍得分,看来不是个聪明的。”牧羡枫笑笑道,“不如我帮你找找帝城有出息的公子哥?”

“大少爷太过奖了,只是我还要回林家的,不想与帝城的人有太多牵扯。”林宜站在他身后说道。

“守亲人,不远嫁,林小姐是有孝心的人。”

牧羡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忽然,外边有保镖匆匆跑来,报告道,“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二少爷?

就是得了商界奇才的二少爷牧羡光?

林宜站在那里,指尖微颤。

闻言,牧羡枫无声地叹息一声,“三房之中属长房和二房势弱,应该是来找我结盟的,可惜,我意在不此。林小姐,你先下去吧。”

林宜正奇怪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又听他让自己离开,便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没有走远,而是站到一根柱子后面,隔着紧簇的花团望过去。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

几百米长的白石路上,一个常在媒体面前露脸的年轻男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便是二少爷牧羡光。

据说牧老爷子年轻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男子,老太太也是千金难求一见的大美人,因此,这一代代传下来,牧家的血统很好,面貌都较为出众。

林宜往他身后望去,只有随从几个,没见到应寒年。

是他没来。

还是她猜错了?

她的目光黯下来,她又在期待什么,再见面又怎么样,改变不了什么。

她和他求的本就是南辕北辙。

她这一恍神间,那边牧羡光激动的声音震天响,“大哥,现在三房势头那么盛,整日里耀武扬威,好像爷爷已经把手上那份给他们了!我是二房之子就不说了,你可是长房长孙,你能咽下这口气?”

果然是来结盟的。

也对,三房势强,大房和二房联合起来才能强起来。

相比牧羡光的燥动,牧羡枫显得超脱淡然,与世无争,“这气咽得下咽不下都得咽,我们这一房在我父亲手里就不行了,何况是我呢。你也把性子压一压,都和三房斗那么多年了,你赢过几次?”

“大哥,你老是这样温温吞吞的,才会被三房压死!”

牧羡光见不得他这样子,大声地道,“再说以前是以前,我最近得了个人才,三两下就把羡泉手里的游艇公司抢了过来,还让他跌了几个跟头,被爷爷好一顿臭骂。”

牧羡枫温和一笑,“羡泉做事一向谨慎,能让他犯错不容易,你这人才看来很有厉害之处。”

“那是自然!”牧羡光洋洋得意,不顾什么贵公子形象的在花坛边上坐下来,道,“所以啊,大哥,我们两兄弟联手的时机到了!”

“好了,羡光,你不必劝我,你知道我心脏不好,自顾不暇,对于这种事实在有心无力。”牧羡枫仍是拒绝。

牧羡光不爽了,脸色都沉下来,刚要说话就听一个语气轻狂的声音传来,“大少爷不愿结盟也无所谓,只是以后最好一直清闲度日!”

林宜正欲离开,忽然听到这一声,她的身体顿时僵住,忍不住往外望去。

白石道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突然出现,黑色的衬衫熨帖着精瘦挺拔的身形,面庞英俊,浓密的剑眉眉尾上挑,气色很好,三分慵懒七分邪气。

是应寒年。

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眉目之间的凌厉、冷漠更深。

他一出现,直接将相貌还不错的牧羡枫、牧羡光给比了下去。

林宜站在那里,视线追随着他,望着他从白石路上走过,每一步都像走在过去与现在的光影交织中……

他过得……似乎还不错,如她所想。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恨她。

肩膀忽然被拍了下,林宜转过身,管家方铭站在她面前,“麻烦做些小点心吧,做好给二少爷他们送过去。”

送过去?

那不就要见到应寒年了?

他救了她,可她还没忘记那日在天台,他是用一种什么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而且,这个时间发现她出现在牧羡枫的家中,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应寒年几步走到两个少爷面前,风中带过一阵清香,他猛地转头,朝远处的柱子望过去,瞳孔紧缩,薄唇抿出一抹苍白。

那里空无一人。

“寒年,看什么呢?”牧羡光叫他。

应寒年收回视线,眼中透着冷漠,“没什么。”

那个女人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宜在厨房烤了一些小蛋糕,有提拉米苏、黑森林、芝士蛋糕,做法并不复杂,等的时间却有点长。

最后管家怕二少爷等得不耐烦,说他们不知礼数,便让女佣先上一部分,把林宜留在厨房里继续制作。

林宜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是林宜来帝城过得最漫长的一天,连晚上的时间都变得无比漫长,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浓烟,就是应寒年眼中的恨。

不要想。

什么都不要想。

她只要工作一年回去就行了。

……

在帝城的日子很平淡,林宜除了做菜基本不出山水楼,连假日去逛街也不曾,就在房间里呆着。

时间一长,一开始的勾引之言便淡了。

连苏美宁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处处透着防备,正合林宜心意。

这日是林宜的休息日,她终于走出房间,乘了出租车去往市区购物。

上一世,帝城她也来过几次,因为帝城的奢侈品上新速度比S城快,她经常约着一些千金小姐坐飞机过来买。

因此,帝城别的地方她不熟,一些衣品店在什么地段她是知道的。

第194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4)

林宜买了一些简单低调的新衣服,拎着几个购物包走出店,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这里出租车并不常经过,她便低头给家里发消息报平安。

有车子停在她面前。

林宜正要抬眸,就听一个刻意带着哑意,有些奇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你钱包是不是掉了?”

她下意识地低眸,就看到一只手掌,那掌上还有条湿帕。

林宜意识到不好,转身要走,人就被对方勒住,湿帕捂到她的唇鼻上,有刺激性的气味灌入她的鼻中。

帝城治安排名第一,怎么还有当街行凶?

这是要做什么?

林宜拼命挣扎,那人显然是练过的,臂膀肌肉结实,将她死死地勒住,将帕子狠狠地捂住她,她想摒住呼吸,却根本做不到,人很快就瘫软下来,失去意识。

风在肆虐地吹着。

冷意充斥着整个身体。

林宜差不多是被冻醒的,一睁开眼就是黑夜,不到一米高的栏杆外就是星子密布的夜空,已经是晚上了。

她昏迷这么久么?

她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被反绑着靠在栏杆上,这像个现代风格的小亭子,六边形,竖立的栏杆又稀又矮,冷风不断地灌进来。

亭子没有人。

她在帝城步步谨慎,做着一个宅女,这才第一次出门就中招,她自觉没罪人,是谁在害她?

幸好双腿没被绑住,林宜挣扎着手背在身后去抓栏杆,想要站起来,却从栏杆之间的间隙望见底下夜景,整个城市的建筑物都在她的脚下。

这个亭子……根本是在巅峰之处。

风凉飕飕地吹进来,有些恐高的林宜一下子软了身体,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跳得乱了节奏。

片刻后,她咬了咬唇,大声地喊道,“应寒年!你给我出来!”

玩这种把戏的只有他。

这么吓她有意思么?

“大小姐也有怕的时候啊。”

轻佻的声音传来。

应寒年从下面狭小的楼梯走来,慢慢走至与她同一水平线,夜风吹得他衬衫衣角翻动,他低眸欣赏着她苍白的脸色,薄唇勾着笑意。

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一见面他用迷药迷倒了她,把她绑在这里,别出心裁的方式。

但真的看到他出现在面前,林宜莫名地没了气,手挣扎着道,“给我解开。”

应寒年冷笑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戏谑地开口,“这万物塔是牧氏家族建的,是帝城第一高的建筑,怎么样,风景还不错吧?”

他是故意吓她的。

劣性难改。

林宜偏过头,下巴从他灼烫的指尖滑出。

应寒年的目光一冷,猛地重新捏住她的下巴,比刚才的手劲大了几倍,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大小姐,姿态低点,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懂么?别逼我冲动之下把你扔下去!”

林宜坐在那里,下巴被掐得生疼,挣扎不开,她索性对上他的视线,毫无畏惧,“那你扔啊。”

他真要扔,也不用等到今天。

“……”

应寒年被噎住,更加用力地掐她,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林宜凝视着他的俊庞,视线从他深邃的轮廓一一滑过,那天,就是他冲进火场的。

这么一想,林宜的目光软下来,问道,“你背上的烫伤怎么样了?”

闻言,应寒年漆黑的眼里掠过一抹僵硬,随即,他嘲弄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庞,“跟我在这装什么柔情似水,你什么冷血的心肠我不清楚?而且,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救你,因为你做过我的女人,你就是死也得死我手上,死别人手里,我应寒年多没脸?”

是这样的原因么?

林宜的眼黯了黯,明明只是吸了一口风,却尝到说不出来的苦涩。

她抿了抿唇,自嘲地勾唇,不再提这件事,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帝城?我镯子告诉你的?”

她猜,她的镯子应该安装了GPS定位,否则应寒年不可能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这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拆掉这个镯子,可能这两个月养伤养得忘记了吧。

应寒年见她知晓也不意外,不屑地道,“林宜,你以为你是谁?我闲着没事天天盯着你在哪?”

若不是那日去牧羡枫的地方,随风闻到一股属于她的香气,他也不会去查她在哪里。

万物塔顶的风太大,底下城市的光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地连结成一个奇幻空间,遥远得令人惧怕的空间。

林宜恐高,不敢轻易看别的地方,只能看着应寒年脸上的不屑,只觉得嘴里苦,“没有天天盯,今天也盯着了吧,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

还要先迷晕她,让她受尽惊吓。

“……”

应寒年又被噎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

“你带我到这想做什么?”林宜问道,声音轻轻的,并无责怪。

“奸、杀、你。”

应寒年一字一字邪佞,眼尾勾着厉意。

“你就这么恨我?”林宜抿紧了唇。

她真的没有怀孕,没有打掉过属于他的孩子。

可这话,她不能说。

“我不恨你,难道还爱你?做什么梦呢。”

应寒年嗤笑一声,仿佛她问了句废话,他蹲在她面前,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声音越发地凉,“你能做牧羡枫的私厨,应该不是只会做一道糖水鸡蛋吧?”

他已经查到她为什么会来帝城。

“……”

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林宜怔了下。

应寒年冷笑一声,“呵,连这都骗我,林宜,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我……”

是骗了。

但她为他不只做了一道糖水鸡蛋。

林宜很想开口,却听他又道,“我是真没想到,大小姐在我面前心高气傲,端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跑牧大少身边屈尊为厨,怎么?想爬牧大少的床,壮大你们林家?”

闻言,林宜的脸色白了白,睨着他邪气的脸道,“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么?你把我带到这,想必内里详情都调查清楚了吧?”

她是为守住宜味食府才来的。

第195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5)

“大小姐从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对自己无利的弃如敝履,对自己有益的绝不放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另打着什么算盘呢?”应寒年勾唇,言词之间极尽嘲讽。

林宜坐在那里,发现自己受不了他的语气。

她垂下眼来,不去看他眼中的奚落,只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祈星和我说,他曾和你说了一些我的家事。”应寒年的声音冷下来,有着阴沉之意。

林宜的长睫动了动,家事?

是姜祈星知道她来了帝城,害怕她会胡言乱语吧,但看来姜祈星也没将所有的实话相告,否则应寒年不会这态度,这是认定她不会吐露实情。

也是,她还有个家等着她回去呢,哪能不顾一切。

她苦笑一声,淡淡地道,“你放心,你不找我,我也不会乱说。”

她不可能连这点都做不到。

“呵。”

应寒年不屑冷笑。

蓦地,她的脖子一紧,应寒年忽然掐住她的细颈,一把将她按倒在万物塔顶的地上,像掌控着一只弱小无依的小兽,一双漆黑的眼瞪着她,那里充斥着阴鸷狠厉,“林宜,你现如今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信!”

“呃,唔……”

林宜痛苦地倒在地上,被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人在冰冷的地上扭曲挣扎。

应寒年就蹲在她的身旁,一条腿屈膝跪在地上,五指按住她的喉咙,一张阴沉的脸慢慢靠近她,一字一字威胁,“林宜,你听着,我不管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爬了牧家所有少爷的床都不关我的事,但我的事你敢捅出去一个字,我千刀万剐了你!懂么?”

听到这一声,林宜连挣扎都忘了,侧身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凉意从脖劲间穿过全身。

在他眼里,她究竟成了什么模样的人?

冷血,为利益不惜一切。

既然如此,他又爱过她什么呢?

说爱不是肤浅?

一刹那间,林宜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任由他捏着自己的喉咙。

应寒年低眸瞪着她,只见她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头长发似墨般泄下来,她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闭上空洞的双眼,眼角有一滴泪淌下来,无声地落下。

握着她脖子的手有一秒的颤抖。

下一秒,应寒年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勒着她起来,“别给我装死!我警告你,以后在牧氏家族里边最好装不认识我,否则,我弄死你!听到没有?”

“……”

林宜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有红,柔弱却不软弱。

应寒年下意识地偏过眼去,不与她对视,只阴沉地开口,“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也给我憋着,你的本事一半是我教的,你斗不过我。”

话落,就听到她自嘲地道,“我自然不敢挡你的路。”

她知道他将来是什么样的地位,也清楚他不可能是真正替二少爷牧羡光卖命,他会越爬越高。

最重要的,她也从来没想过挡他的路。

“你明白就好!”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松开手推开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人猛地往她身上探去,双手环住她的身体,像是拥抱她一样,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林宜跪坐在地上,身体僵硬。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去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她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心中空了那么一秒。

“林宜,我这次就放过你,你若是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我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松完绳子,应寒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踩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去。

“……”

林宜坐在地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外面天黑沉沉的。

就这么不相信她么?

即使她没有赌上自己和林家的命去陪他,也不会害他。

万物塔下,一部黑色跑车停在路边,姜祈星面无表情地候在一旁。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头看向来人,“寒哥。”

“走吧。”

应寒年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姜祈星停在原地,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夜空的万物塔,“寒哥,其实你只是想警告一下林小姐,用迷药迷她是不是不太好?”

心脏不好的女孩子能被吓死,何况还押到万物塔顶上。

应寒年坐在车里,冷眼睨他,“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怎么知道帝城是个是非之地。”

“……”

姜祈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寒哥,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还不走?”

应寒年冷声催促。

“是。”

姜祈星上了驾驶座,开车离开。

……

帝城的天气很少有雨,一直是晴空。

清晨,林宜在房间里压了一会腿,便照常进厨房准备早餐,刚将一道虾米蒸蛋端到桌上,就看到门外的客厅里,一身盛装的苏美宁在责怪女佣连别个胸针都做不好。

牧羡枫也穿得较为正式,静默地坐在轮椅上翻着一本书。

母子两人穿得都像是要出门一样,林宜正疑惑着,牧羡枫突然抬眸,隔着门与她视线撞上,温和优雅,“林小姐。”

林宜只好走出去,朝他们礼貌地点点头。

牧羡枫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每逢周一我和母亲都要去大屋,在那里吃早餐。你已经做好早餐了?”

苏美宁不满地看了自己儿子,她这儿子就是太谦谦君子,牧家的长房长孙,那是高高在上的身份,竟然和个私厨道歉。

大屋?

应该就是牧老爷子住的地方吧。

“没事,大夫人、大少爷一路平安。”

林宜说完便要闪人。

牧羡枫却从轮椅上站起来,朝着餐厅走去,苏美宁着急地道,“不是让你少走路,快坐着。”

牧羡枫没听,进了餐厅瞥一样桌上的菜,便道,“林小姐,你把这些菜装保温箱中,陪我们去一趟大屋吧。”

林宜一怔。

“要她去干什么?”苏美宁不悦地道。

“今天做的早餐都是软糯口的,正适合爷爷吃。”牧羡枫道。

闻言,苏美宁急忙进了餐厅看一眼,心思都摆到脸上,转眸看向林宜,趾高气昂地道,“那你就跟我们去吧,到时把菜再热一热,要是得了老爷子的喜欢,我少不了你的红包。”

这是打算拿她做的菜去老爷子面前争宠吗?

第196章 再见面是这种操作(6)

林宜想拒绝,但想想还是作罢。

她跟在牧羡枫的轮椅旁往前走去,还没迈出大门,就见牧羡枫抬头朝管家方铭瞥去示意的一眼。

方铭便将林宜拦下来,两人速度极慢地往外走。

“林宜,大屋不比这边清闲,规矩很重,而且,底下的人攀比心也重,不过大房也只有周一才过去一趟,所以大少爷希望清清静静地去,再清清静静地回来。”方铭叮嘱道。

林宜边走边琢磨着这话,其实话说得再好听,内里的意思也只有一个。

大房不受宠,因此连带着下人在那边也是要被欺凌的,大少爷是云淡风轻的人,不喜惹事,所以像她这种大房去的人遇上事能忍就忍了,别想着报复回去。

“是,我知道了。”林宜点点头。

“方管家,我没这意思。”

牧羡枫在前面停下来,不满地看一眼管家,而后温和地看向林宜,“林小姐,你第一次随我去大屋,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那里的局面,总之,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便好,我来替你出头。”

这么好?

“谢谢大少爷。”

林宜淡淡地道。

本以为牧羡枫的花园别墅已经是帝城一景了,结果所谓的大屋更让林宜大开眼镜,占地面积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轿车在里边绕了几圈,穿过游泳池,穿过奇花异草,穿过现代化建筑的亭楼阁宇,竟是开了十几分钟的车程才到主别墅前,是一栋壮观宏伟得挑战人视觉感受的大别墅,称之为城堡都担得起。

别墅前辟出大面积的绿格草地,一方一格,夹着无数珍稀花木,宛若巨大的花殿迷宫,美得宏大,美得不可收。

不愧是牧氏家族,处处都散发着旁人只配仰望的气息。

车停在喷泉池前,主别墅前的路也是白石路,只是上面添了栩栩如生的石雕镂刻,朵朵莲花绽放光彩,一步一莲迎进高门。

管家方名推着牧羡枫从一侧的路边往里走去。

林宜跟在苏美宁身后,只听她冷哼一声,“大屋的人越来越不规矩,知道我们要来,竟然连个迎门的佣人都没有。”

光听她声音就知道苏美宁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林宜安静地走着,暗想这不是不知规矩,只是连下人从主,分明是做主的人不怎么待见大房。

一进门,林宜又被里边的华丽空旷震了一眼,庞大得一眼看不到边的主厅中居然还有偌大一方的室内山泉流动,山石显然不是人工雕琢,而是天然的搬过来,极为复杂,远远看着像个寿字。

水哗哗地涌入池中,池水清澈见底,五彩石铺着底,锦鲤在里边畅快地游来游去。

“大夫人,大少爷。”

有两个身着统一制服的女佣走进来,朝苏美宁、牧羡枫点点头,献上干净的抹布便离开。

方铭接过来,蹲到牧羡枫面前替他擦鞋,苏美宁又是一通牢骚,“也就是我们大房的人过来,敢这么敷衍我们,连个鞋都要我们自己带的人擦。”

“……”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不说话,神情从容淡定。

“都怪你父亲笨,身为长子只分到一小部分,他一闭眼图个干净,我们却在这受尽白眼。”苏美宁又怨怪道。

“母亲。”

牧羡枫看向她,不满地蹙眉。

见状,苏美宁不再提了,只转眸看向林宜,“找人带你去厨房,把菜热一热,要给老爷子吃的,小心着点,知道吗?”

“知道了。”

林宜淡淡地回应,转身在金碧辉煌的房子里走着,见到一个女佣,便微笑上前询问,“请问一下,厨房在哪?”

那女佣回头打量她一眼,见她不穿制服,便满脸不屑地道,“是跟大房来的吧?去尽头那个小厨房就行了。”

“哪个尽头?”

这里分路太多,林宜分不清。

“我说你怎么那么罗嗦啊,我还忙,自己找路!”

说完,女佣便不再理她,一转头,又见到另一个女佣,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又替三少爷烫衣服呀,我帮你啊。”

“……”

林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凉笑。

大家族中果真是人多必杂,这踩低捧高得也太厉害了。

三少爷牧羡泉是三房第一个儿子,非常得宠,是小辈之中最出风头的一个,因此连身边的女佣都好像高人一等。

啧啧,可怕。

林宜感慨着,而后自己琢磨着找厨房,房子实在太大,她其实方向感还不错,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给绕住了。

玻璃上贴着彩绘,阳光照进来,碎光落在光可鉴人的石砖上。

她踩着一地的光往前,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哎呀,你把领口再撕开点,最好只剩条内裤那效果才好!”

污言秽语听得林宜郁闷,正要走,就听到一个年轻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牧羡泉你还要不要脸,为了扳倒一个应寒年,要你老婆出卖色相。”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宜的双脚不听使唤地停住。

在心中默念几遍不要理会牧氏家族之事后,她后退两步,在一处虚掩的门前停下来,往里望去。

周围极净,估计是有规矩佣人不能到这里来,要不是她误打误撞,也听不到这些。

里边是个华丽的休息厅,即使是白日也灯光闪耀着,一对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坐在一张弧形沙发前,应该就是如今风头最鼎盛的三少爷牧羡泉,和他的妻子汪甜甜。

此刻,牧羡泉跟个急色鬼一样,手脚并用地扒着汪甜甜的裙子,扒得Bra都快出来了,汪甜甜激动地反抗。

“啪——”

牧羡泉一巴掌扇过去,不耐烦地吼出来,“汪甜甜,你少妈给我装贞洁圣妇,你当初为了嫁给我不惜做我助理天天跟我后面,天天低胸装地给我玩色诱,怎么,这些都忘了?”

林宜冷眼看着。

牧羡泉在媒体前面一直是宠妻男的形象,从小助理变妻子的故事被大肆宣扬,还有大批不明群众喊着说看到他就觉得有钱人也是有真爱的。

这一幕要是曝光到媒体前,得打多少人的脸。

第197章 应寒年被陷害(1)

汪甜甜被打得倒在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气得满眼通红,“牧羡泉,好歹我也是汪家的人,配你也够资格了吧?”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只是汪家旁系的一个小侄女,我可是牧家最得宠的三少爷,要不是当初被媒体拍到我们酒店私混,我哪会娶你?”

牧羡泉不屑地道,“我到现在都怀疑那是你搞的鬼,否则以我的能力怎么会压不下新闻。”

“牧羡泉!”

汪甜甜气得声音都变调了,脸上的指印明显。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这个应寒年行事手段透着邪,现在攀着二哥打压我不少,害我在爷爷那里吃多少顿的臭骂,听爷爷的意思还挺欣赏这种人,要将他引进集团里来做事。”

牧羡泉说着,眼里透着分明的阴气森森,“我二哥盛气凌人,冲动行事,不足为惧,但他身边有个应寒年等于是添虎添翼,要让他进了集团,我迟早得被二哥压过去。”

林宜在门口听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应寒年。

两个多月而已,他就有本事让牧氏的三少爷忌惮到这种程度。

“那你就让你老婆牺牲色相?”汪甜甜捂着脸不忿地道。

“我要是在外面有办法弄死这个应寒年还用你吗?我找杀手去对付他都没碰到一根汗毛!”

提到这些,牧羡泉气得脸上青筋暴跳,“今天爷爷让他跟二哥一起进大屋来,就是为宣布让他进集团。我想过了,这个应寒年在外面小心谨慎,到了这里可由不得他。”

林宜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家族的少爷动用杀手?

“……”

汪甜甜郁闷。

“意图性骚扰三少奶奶,这个罪名安上去,爷爷还会让他进集团?”牧羡泉阴恻恻地冷笑一声。

林宜偷听着他们的谈话,面无表情。

“你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牧氏三少爷,竟然连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汪甜甜委屈极了。

“这你可错了,我就是配合应寒年的身份才想的这办法,我查过他的资料,这人出身低,父母早逝,一直是一个人打拼,在S城的时候,吃喝嫖赌抽无一不碰,尤其是女人,今天玩这个明天玩那个,没有定性。”

牧羡泉道,“你想,这种人骚扰漂亮的三少奶奶,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谁会觉得是高高在上的三少爷设局?

汪甜甜显然还是不愿意,牧羡泉一把搂过她,“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是我老婆,现在你老公被坑了多少个亿你知道吗,钱还是小事,关键是我的脸被打了!二哥天天在我面前飞扬跋扈,他是我哥,我不好乱动,但他的羽翼我得拔了!”

“可是……”

“哎呀,就是让你把衣服撕一撕,往应寒年怀里贴一贴,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还想不想做家里最出风头的三少奶奶了?”

牧羡泉深知汪甜甜和自己是同一种人,果然,这话一出,汪甜甜不再吭声。

牧羡泉立刻将计划这样、那样地和她一通详细安排。

林宜站在门口,伸手去摸手机,发现自己出门太急,手机不在身上。

闲事莫理。

安稳度日。

家里还有那么多亲人等她。

林宜这么告诉自己,咬了咬唇转身走人,可下一秒,她“一不小心”就将保温箱磕到门上,发出响声。

“谁?”

牧羡泉在里边立刻跳起来,脸都变青了,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双手提着保温箱弯腰低头站在那里,身体哆嗦得厉害,一副害怕的模样。

“什么人?”

汪甜甜也着急地拢上身上的裙子,跑出来。

林宜害怕地站在那里,头都不敢抬起来,弱弱地道,“我、我是大少爷的厨子,我不认识路,就、就走到这边来了。”

“大哥的厨子?”

今天大哥确实是会过来陪爷爷用早餐。

牧羡泉眯起眼,见她身上确实没穿制服便信了,声线极为阴戾,“你都听到了?”

找死!

“没、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宜慌乱地摇头,结结巴巴地说着。

“你这样子还说没听到?一个下人也敢偷听少爷少奶奶谈话,不要命了!”汪甜甜气得扬起手就要打她,牧羡泉眼中精光一闪,拦住妻子的手,“老婆,等下。”

“你干嘛,你是不是看人年轻漂亮又色心大起?你别忘了你……”

汪甜甜怒瞪着他,其实她根本还没看清林宜的容貌,可光听那声音就觉得好听。

“胡说什么。”牧羡泉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勾起唇角道,“你不觉得这事有个人证更好,要是这人证不是大屋中的人,就更具说服力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人。

汪甜甜愣住,随即看向站在那里抖得她心烦的林宜,“你是说让她做人证?”

牧羡泉颌首,而后斜斜地靠在门上,看向面前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林宜。”

林宜弱弱地说道,头都不敢抬。

“抬起头来。”

“我、我不敢,三少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林宜怕得都带出哭腔了。

“想要钱花么?两千万怎么样?”

牧羡泉不和她废话,直接开价。

林宜呆了下,怔怔地抬头,懵懵地看着他。

牧羡泉见她一张小脸虽然吓得发白,但确实有几分姿势,不禁恍了恍神色,接着他就被汪甜甜掐了一记。

牧羡泉回过神来,清咳一声,站直身体道,“林宜,三少爷这里有笔好买卖,你呆会只要说有个男人非礼三少奶奶,我就给你两千万怎么样?”

“……”

林宜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睛里却透着挣扎。

牧羡泉太清楚这种普通人对天上馅饼想捡不敢捡的心理了,姿态高高地道,“放心,只要你演得真,没人会疑到你身上,但你要漏戏了,别怪三少爷不放过你。”

话落,他就见面前的女孩哆哆嗦嗦地摊开了手。

“什么意思?”

“钱。”她说得简洁。

“……”

牧羡泉无语失笑,“你还怕三少爷欠你的钱不成?”

第198章 应寒年被陷害(2)

林宜仍是胆小地站在那里,“事成之后,我最好还是不要和三少爷、三少奶奶有联系,免得被人多想。”

这倒也是。

还有两分小聪明。

牧羡泉看一眼汪甜甜,汪甜甜走进厅中,将包里的支票本取出来。

牧羡泉大笔一挥,直接写了两千万,撕下来递给林宜,“好好做事,懂么?”

林宜盯着那张支票,眼都亮了,连连点头,接过来就小心翼翼地折起放入口袋中。

……

牧氏大别墅外,一部拉风的宝蓝色跑车停在莲花台外。

车门被推开,应寒年迈开长腿下车,尖头皮鞋踩地,他拉了拉立起的领子,抬眸望向眼前宏伟壮观的大别墅,眼底掠过一抹嗜血的寒意。

牧氏家族,他终于来了。

该还给他的,就从今天起一点点还吧!

“寒哥。”

姜祈星从驾驶座上下来。

应寒年转眸看向他,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今天的天气不错。”

天气么?

姜祈星仰起头,只见天边云雾翻涌,时乌时白,急速地变化着形状,似散不散,不禁道,“我以前听爸爸妈妈说,像那样的云叫末日云。”

“是么?”应寒年望了一眼,唇角的弧度更深,“那就太有意思了。”

他来,牧氏家族的末日云也跟着来了。

说完,应寒年大步往里走去,一到门口,被二少爷牧羡光安排的一群女佣快速地迎上来,“应先生好、姜先生好。”

有女佣拿着干净的棉布跪坐下来,替应寒年擦鞋,又拿起一旁吸附脏灰的软垫铺好,应寒年低眸冷漠地扫了一眼,抬起脚踩过往前走去。

“应先生,几位少爷在陪老爷子聊天,请您先到偏厅等一等吧?”

有女佣恭敬地迎着他。

“嗯。”

应寒年冷眼环视着四周,跟在女佣后边前往偏厅。

“应先生,请您稍坐,我去给你准备茶水。”

女佣离去。

偌大的偏厅里只剩应寒年和姜祈星两人,应寒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跷起一腿透着几分狂放不羁。

姜祈星站在他身后。

牧氏家族在帝城住着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面积,华丽尊贵,不知道垫基的肮脏有多厚实。

他低眸看向应寒年,见他轮廓极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深得令人探不出究竟,不知道寒哥此刻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忽然,一阵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清脆地厅外响起。

应寒年连头都没转一下,只听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传来,“这位就是应先生吧?”

他回眸,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长裙,披着格子纹路的披肩朝这边窈窕走来,一手捂着半张脸,露出一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勾着他。

“三少奶奶。”

应寒年站起来,淡漠颌首。

“你认识我呀?”汪甜甜走到他面前,“听说你是个商界奇才,没有你打不赢的商战,也没有你救不了的企业,以你这等本事,你何必投靠在二哥手下呢?”

汪甜甜刻意放软了声音,平时牧羡泉一听她这声都得酥骨。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挑了挑眉,眼底染着桃花色,唇角勾着的弧度邪气至极,硬是让汪甜甜被迷得失了七分神志。

“三少爷不会是想让三少奶奶用美人计吧?”应寒年轻佻开口,“我应寒年有这心也没这胆。”

汪甜甜一怔,心脏狂跳,难道他真觉得她有姿色?

这男人的容貌比牧家上下的男人都要出色上几倍,即使她已经嫁人,还是有点招不住。

“胡说什么呢。”

汪甜甜笑着,人软软地往他身上倒去。

应寒年伸手去扶,正准备再耍她两下,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眸往没关上的门口望去,就见林宜站在那里,跟一抹幽魂似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看着他。

“砰!”

应寒年一把将汪甜甜推开,动作又快又狠。

汪甜甜撞倒一旁的玻璃灯,又重重地摔到地上,痛得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完全呆住,怎么回事?

推开汪甜甜后,应寒年的脸色顿时臭了。

妈的。

他心虚什么!

这冷血的女人早不是他的谁了!

汪甜甜倒在地上忽然回过神来,想着应寒年可能料到自己来做什么,更加不能放过他,于是把披风一揭,露出里边早已经被牧羡泉撕扯得不像话的裙子朝应寒年扑过去。

应寒年正恍着神,突然被扑倒第一反应是看向门外的林宜。

“寒哥!”

姜祈星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前赶走汪甜甜,却听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人非礼三少奶奶!快来人啊!有人在扒三少奶奶的衣服!”

正是林宜。

姜祈星也呆住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林宜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一双眼渐渐冷下来,薄唇抿成一线,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

二楼的朝南大套房中,年迈的牧子良半躺在床上,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绛红睡衣。

他就是保养得再好,毕竟已经年过八十,老态毕显,手上也起了老斑,皱纹密布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仍精神矍铄,就靠着这一股子神,他现在依然是牧氏家族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刻,他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两个孙子在床前争吵个不停。

“二哥,你最近威风得也够了,连夺我几家公司不说,居然还在爷爷面前告我状,你什么居心?”牧羡泉瞪着面前的牧羡光,气得满面赤红。

“是你自己管理不好手下的公司,害得股票连跌,爷爷才让我给你去收拾残局,还变成我夺你的了?”牧羡光趾高气昂地道,“爷爷是明白人,你做的那些事,不用我说爷爷也知道!”

“你不就仗着有个什么商界奇才么……”

“够了!”

牧子良不悦地开口,打断两个孙子的谈话,气得咳了两声。

牧羡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见状端起边的一杯金桔水递给牧子良,“爷爷,喝点水。”

“嗯。”

牧子良点点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再看牧羡枫面容温润,一副云淡风轻、事事与他无关的样子,不禁无声地叹一口气。

第199章 应寒年被陷害(3)

牧子良是个狠者,年轻时在商场厮杀万千,留下庞大的家业。

因此他喜欢小辈中有能力者辈出,但牧羡枫身为长房长孙,偏偏是个清闲的性子,加上身体不好,他也就越来越疏忽这个大孙子。

可现在看来,有能力的孙子在他面前争吵个不停,不如大孙子让他耳根子清净。

因此,牧子良看向牧羡枫的眼神缓了许多,问道,“听说你这次坐飞机又不舒服了,爷爷已经让人给你再挑一架先进的。”

牧羡枫淡淡一笑,“我这身体一直就这样,爷爷就别为我担心了。”

“能不担心么,看过那么多名医,你这身体就是强健不起来。”牧子良叹着气道。

忽然,有佣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口,“老、老爷。”

“怎么了?有事说事,慌什么!”

牧子良最烦底下人慌乱的样子,不成个样子。

“三少奶奶被二少爷身边的那位应先生非礼了。”佣人一口气说出来。

“你说什么?”牧子良还没说话,牧羡泉就跳了起来,“甜甜现在怎么样?”

“三少奶奶哭得不行,伤心极了。”

“二哥!看你招的人!我跟你没完!”牧羡泉恶狠狠地瞪了牧羡光一眼,急切担忧地就冲了出去。

牧羡光站在那里,眨了两下眼睛,一脸莫名。

非礼?

应寒年非礼汪甜甜?

这个应寒年,要不要下这么狠的手,想要女人和他说不就行了么?这下可闹大了。

“扶我下去看看。”

牧子良发下话来。

“是,爷爷。”

牧羡枫和牧羡光同时应道,扶着老爷子从床上下来。

别墅的正楼梯极宽,平台上铺着红色的厚地毯,牧子良被两个孙子扶着一步步走到中央的平台时,底下已经站满了人。

佣人们围得里三成、外三成。

苏美宁同二房的二夫人连蔓也站在其中。

中间,牧羡泉心痛地抱着自己的妻子,汪甜甜哽咽着,身上的衣裙被撕得成条状,若有似无地搭在身上,曲线毕露,连内衣内裤的颜色都露了出来,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为了能引起更轰动的效果,牧羡泉硬是不让汪甜甜找件衣服披上,就让她这么半裸在人前。

汪甜甜不满也只能忍着。

“这是怎么回事?”

牧子良抓着龙头拐狠狠地敲击地面,冷冷地开口。

他年纪已老迈,威严依然存在,底下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牧羡泉推推妻子,汪甜甜立刻扑向前,抓着下面的楼梯扶手诉苦,“爷爷,你要给我做主啊,这男人见到我,二话不说上来就扯我衣服,要不是有个下人正好路过,我就要被……被……”

说不下去,汪甜甜捂唇哭得梨花带雨。

“是啊,爷爷,你看,甜甜还被打了。”牧羡泉上前拉开汪甜甜的手,露出她脸上的根根红印。

汪甜甜哭得更厉害了。

“你们夫妻胡说什么?”

牧羡光站在老爷子身边,不明情况,只是下意识地偏帮自己的人,“寒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他不碰别人就碰你,汪甜甜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啊。喏,我看中间那个女孩子都长得比你漂亮!”

牧羡枫站在上面,目光落在牧羡光嘴中的女孩子,正是林宜。

此刻,林宜低头站在那里,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牧羡枫的目光深了深。

“你——”

汪甜甜的眼泪是硬挤的,此刻听到这样的话倒真被气哭了。

“够了!胡言乱语什么?”牧子良不悦地睨一眼身旁的牧羡光,而后在底下人的脸上扫了一眼,问道,“应寒年呢?”

闹了半天,还没见到事件的主角。

林宜站在底下,一动不动,低着头,做着一个最规矩的下人。

身后围观的佣人们渐渐散开,让出一片空间。

牧子良抬眸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独自站在室内山池边上,手上握着一盘鱼食,正往里投去,英俊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仿佛这么大的事与他无关一样,身上散发着一股痞气,还有空在那里逗弄锦鲤。

够狂。

牧子良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字。

平常人别说在他面前惹了事,就是多看他一眼都吓得腿哆嗦,这个年轻人倒是毫不在乎。

“应寒年,你好像在我牧某的地方安然自得,都不稀罕说上两句?”牧子良扬声问道。

闻言,应寒年投鱼食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将手中的一盘鱼食全倒进池中,扔了盘子,这才拍拍手转过身来,仰头望向上面的老人,“三少爷不惜舍了三少奶奶来招待我,无非是不想让我进牧氏集团,这份厚爱我应寒年还能说什么?照单全收就是了。”

牧子良听着这话倒是感几分兴趣,握着龙头拐往下走去,边走边道,“你这话倒是委屈得很,你是说我这孙子为了陷害你,连老婆都能不顾?”

“这里是牧家,老爷子,我应寒年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真相不重要。”

应寒年冷冷地道,完全不将牧家放在眼里。

这根本是指牧家唯亲相帮。

这话连牧羡光听得都不禁着急,“寒年,在我爷爷面前不要乱说话!”

老爷子是什么人,那是牧氏家族的掌权人,别说年轻时,就是早个二十年,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现在年纪大了,看上去才没那么大的威慑力。

“无妨。”牧子良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应寒年面前,看着他眼中的不可一世,脸上竟多出一丝笑容,“我今天还非要个真相不可。”

“爷爷,真相就在这里,你问这下人,这下人据说是大哥的厨子,一直不住大屋,今天误打误撞走了偏厅的路,她什么都看见了。”

牧羡泉连汪甜甜都不顾了,走到老爷子身边拼命指证应寒年。

“哦,是么?”牧子良冷淡地扫一眼面前低着头的年轻女孩,“你看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回话。”

应寒年冷眼扫过去,一双眼深如黑曜石,英俊的面容紧绷着。

第200章 应寒年被陷害(4)

林宜缓缓起抬头,直视面前的人人,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古稀、苍老的老人,结果第一眼却是忽略他的容貌,只看到他眼中的威严与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她站在那里,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华光流彩不及这些目光刺眼。

“你好好说话!”

一直立于应寒年边上的姜祈星见状忍不住出声,他摸不清林宜是个什么心思。

牧羡泉站在一旁,斜眼看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还是要恐吓我大哥的下人?”

他一再强调下人是牧羡枫,好让人不会往他身上想。

姜祈星又要出声,应寒年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下一秒,应寒年一步步不慌不忙地走到林宜面前,高大的身形像深不可测的阴影笼罩着她。

他转着尾指上的老旧银戒,低眸对上她清澈的一双眼,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说啊,我倒要看看你会说出什么来。”

他的嗓音磁性入骨,口吻明明轻描淡写,却像有一把无形的剔骨刀正一点点剜着她的肉。

对视仅两秒,林宜便垂下眸来,弱弱地站到一旁,不让应寒年高大的身影扫着自己,双肩颤抖,害怕极了,“我……”

“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最讨厌人话都说不干脆。”

牧子良不悦地开口。

林宜头埋得更低了,舌头都在打结,慌里慌乱地道,“我第一次跟大少爷来大屋,不知道怎么走迷了路,然后就看到这、这个男人在那边的偏厅里脱三少奶奶的衣服,说三少奶奶长得漂亮身材好,一直在她身上乱摸,摸了个遍,三少奶奶拼命拉扯自己的内裤……”

“你胡说什么!”

姜祈星震惊地看向林宜,恨不得上去封住她的嘴。

难道她因为被寒哥绑到万物塔上就记恨了?

那寒哥还救了她的命呢!

“爷爷……呜……”

汪甜甜站在一旁抽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对林宜恨死了,说非礼就行,要不要说得那么详细,还什么摸了个遍,还拉扯内裤,就差说她已经被玷污。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以后还怎么在牧家立足?

牧羡泉这会儿哪在乎这个,指着林宜道,“你别怕,看到什么就继续说。”

林宜身体又抖了两抖,声音更加微弱了,“我看到三少奶奶被他压在沙发上,三少奶奶说自己是三少爷的妻子,这个男人也不管,说就喜欢人妻少妇,他还打三少奶奶,不准她大声呼救……”

“呵。”

一声透着凉意的冷笑在她耳边响起。

她低着头,从余光中看到应寒年站到她身旁,浅浅低下头盯着她,嗓音猛然阴沉,“我是挖你家祖坟了么?说得这么开心?信不信出了这个门,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闻言,林宜惊恐地一抖身子,吓得瘫坐在地上,“我、我……我只是照实说……”

“应寒年,你少在这恐吓人!”

这小厨子胆子一看就是小的,牧羡泉还真担心她被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爷爷……”

汪甜甜哭着上前拉牧子良的衣服,要他为自己做主。

牧羡枫站在一旁,淡漠地看着这一出。

所有人都觉得应寒年完了。

牧羡光也是,心下焦急却没有办法,上前对着林宜就是一脚,“你这满嘴胡话的想死吧!”

应寒年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

“……”

这一脚是真狠。

林宜疼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往地上倒去,有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她一惊,慌乱地要去捡回来。

牧子良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双眼中闪过精光,道,“按住她。”

离得最近的牧羡光闻言一脚就踢开林宜的手,弯腰捡起地上被折了好几层的纸,伸手打开,然后就大笑起来,“爷爷,原来是羡泉买通了这下人!”

牧羡泉看向那纸,吓得脸色骤变。

牧子良接过来,只见是一张有折印的支票,上面数额2000万,还有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落款。

不是牧羡泉又是谁?

“爷爷,这……”

“啪!”

牧羡泉一句话还没说完,牧子良反手就将支票拍到他的脸上,“混帐东西,不知廉耻!连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爷爷,我没有,我真没有。”牧羡泉慌了,一把拉过一旁的汪甜甜,“甜甜,你告诉爷爷,这是栽赃,我根本不认识大房的下人,怎么会买通她呢?”

“你当我老糊涂了?”牧子良厉色瞪他,“你的笔迹我会认不出来?”

没买通哪来的支票!

“我……”

牧羡泉压根没想到这一出,也就没想过应对的办法,只能呆在那里。

汪甜甜也被这急转直下的局面吓到了,忘记哭,只害怕地看着牧子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处置。

一直站在佣人前面的二夫人连蔓,看自己的儿子牧羡泉得了上风,这才温温柔柔地说上一句,“羡泉,你这回真的是过份了,寒年不过是我儿子身边的下属,你拉扯他,是给我们二房颜色看吗?”

苏美宁是大夫人,这二房与三房之争原本不关她的事。

但她见这戏太精彩,三房又没人在这,于是忍不住跟踩两脚,“是啊,羡泉,你也是真的下血本了,连自己老婆都能拿来编排,瞧甜甜都露成什么样了,你当她是妓、女吗?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闻言,下面的佣人都看向汪甜甜,各种眼神都有,汪甜甜羞愤难当,哭着跑开了。

应寒年站在原地,冷漠的视线从狼狈的林宜身上离开,既没有被算计的愤怒,也没有真相大白的欣喜。

牧羡泉看着周围那么多人,明白自己这次是栽了,只能哀求地看向牧子良,“爷爷,您得相信我,我做不出来……”

“给我滚回去,我不叫你就别出现在我跟前!”

牧子良怒气冲冲地道。

“爷爷……”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牧子良将龙头拐狠狠地敲地,满眼憎厌。

第201章 应寒年被陷害(5)

“……”

牧羡泉哪还敢说什么,低下头在众目睽睽中离开。

“爷爷,您也太放纵三弟了,他这可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搞事情,您不能这么饶了他。”牧羡光不甘不愿地道。

就这么算了?老爷子果然疼牧羡泉。

“行了,你也给我下去。”

牧子良不耐烦地道。

“爷爷,我又没做错事……”

“你带应先生下去,看看在集团里安排个什么职位给他。”牧子良道,一双眼饶有深意地看向应寒年。

闻言,牧羡光喜出望外,再不提其他,“是,爷爷,我这就带寒年去我书房里谈事。”

老爷子最是喜欢考验人,这回有了三弟整这一出,直接让应寒年通关了,意外收获啊。

牧羡光兴奋地看向应寒年。

“多谢老爷子。”

应寒年站在那里,脸上并无喜色,只朝老爷子低了低头,便转身离开,修长的长腿迈过林宜身旁,低眸不露痕迹地睨她一眼,只见她坐在地上,托着自己的手,虎口往下是一片乌青。

被牧羡光踢的。

她一声不哼,妄图做个隐形人。

应寒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同牧羡光离开。

……

热闹的戏落了幕,众人生怕老爷子责怪,纷纷悄无声息地离开。

牧子良站在原地,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本以为这第三个孙子做事谨慎最出色,没想到这么荒唐。

他阴沉沉地睨一眼地上的林宜,“把这个收受利益、挑弄是非的丫头拉去静闭室里,用软鞭抽十记手心,然后赶出去,命人盯着,五年之内不准她找到任何工作。”

任何敢在牧家乱来的人都得受教训,否则这么大一个家族他如何管理。

“……”

林宜坐在地上,闻言,眼角狠狠一跳。

偏私偏得理直气壮啊。

自己孙子算计这么肮脏的事不打一下,她不过是听人行事却要用鞭子抽。

牧家的王法真有意思。

动了动被踢疼的手,林宜不声不响地站起来,退到一旁,准备受了这十记鞭子。

听上去挺惊心的,但总不会把她手给抽废了,而且还能被赶出去,也是好事一桩。

“爷爷。”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抬眸,只见一直不出声的牧羡枫坐在轮椅上开了口,“爷爷,林宜是我特地从外地请来的私厨,还没工作几天,我没教透她规矩就将她带到大屋来,是我的错,不如让我带她回去处置吧。”

林宜怔了怔。

大少爷居然为她出头。

“羡枫……”

苏美宁瞪了一眼牧羡枫,好好的,他替林宜求什么情,不是成心惹老爷子不快么。

果然,牧子良听到这话后很是不悦地睨向他,眼中有着打量和猜想。

“……”

牧羡枫迎着他的视线,和顺平静。

一出戏把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扯了进来,牧子房看着自己这个长孙,想想以牧羡枫的性格,应该是做不出指使自己下属算计兄弟的事,不过是个小丫头自己贪财而已。

这么一想,牧子良的口气倒还算好,“随你吧,不过以后再招人把眼睛擦亮点。”

“是,爷爷。”牧羡枫低头。

“算了,这早餐我也吃不下了,我回房再歇一会儿。”

牧子良道,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扶着他往楼上走去。

待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美宁立刻气冲冲地瞪向自己儿子,“羡枫你怎么回事?老爷子要惩罚的人你敢救下来,我不管,赶紧把她炒了。”

“……”

林宜站在一旁,闻言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

“林宜是我带来帝城的,我会护好她平安。”牧羡枫一字一字说道,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

真的不用啊。

她挺希望被赶出去的。

“你——”

苏美宁气竭。

牧羡枫也不听她的,只道,“林宜,你来推我,我们回去。”

“来了。”

林宜暗叹一声,上前按下轮椅上的前行按钮,推着牧羡枫往外走去。

……

二楼东边的走廊走的是浮夸路线,辉煌更比下面的正厅,墙上摆满各个年代的名画,放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沿着走廊往里,房间一间又一间,室室奢侈华丽。

牧羡光夸张的笑声不断回荡在墙壁上。

“哈哈哈哈!我看着我三弟那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就想笑!”

牧羡光边大步往书房走,边回头和应寒年说话,“我这三弟平时为人最谨慎,这谁也料不到他会使出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替你说话,没想到居然就栽在一张支票上。”

那小丫头也是,居然能让支票这么重要的东西掉出来。

进了书房,姜祈星守在门口。

“……”

应寒年无声地拉开一张沙发椅,径自坐下来,一双眼盯着书桌上的台灯,若有所思。

“来来来,喝杯好酒庆祝一下,89年的,这年份的酒现在是越来越少,好酒更珍贵,我花了几千万才买到一箱。”

牧羡光在酒柜前拿出一瓶上好的红酒,倒了两杯走向应寒年,递给他一杯。

应寒年接过来与他碰杯,面上山水不显。

牧羡光靠着一旁的书桌而站,兴奋地道,“寒年,说实在的,一开始我都觉得你战无不胜的名号是自己吹出来的,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用你,没想到你三两下就替我抢了三弟的游艇公司。今后你进了集团更可以大展拳脚,替我争脸,我们二房就能彻底崛起。”

闻言,应寒年晃着杯中的红酒没有喝,黑眸好整以暇地睨他一眼,“二少爷想要的只是崛起,那看来我是找错人了,我一直以为您是牧氏之中最有抱负的人。”

听到这话,牧羡光的笑容不再,“你什么意思?”

“我应寒年只追随最强的人。”

应寒年将酒杯搁到书桌上。

牧羡光的脸色沉了沉,绕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手搭在桌面上,“你究竟想说什么?”

应寒年抬眸看向他,薄唇勾起一抹弧度,邪得惑人心神,“二少爷,斗赢三少爷一次半次不算什么,你身在大家族之中,要做自然要做地位最高的。”

第202章 我应寒年用得着你帮?(1)

牧羡光摇头失笑,“寒年,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牧家的形势,我爷爷最看重我三叔,我三叔本事大,我父亲是个温吞中庸之人,我们越不过我三叔的。不过现在你有在,我们二房说不定还能有和三房比肩的一天呢。”

这个应寒年玩起勾心斗角,夺天夺地的确有一手。

“比肩又如何?”

应寒年不屑地道,“老爷子一倒,三房成了掌权人,你就只有两条路,一是伏低做小全听三房的,二就是吵着分家,可即便真分家了,自立为营,牧氏家族一分几份,全都散了,还提什么四大家族之首?”

钱一分开,四大家族都排不上了。

话落,牧羡光脸上的表情凝固下来。

应寒年继续道,“眼下二少爷还没有孩子,等有了孩子想法就会不一样,老爷子分了一小份给你父亲,你父亲再将手上分成两份给你和妹妹,那到你的下一代呢?还能分到多少?睿智如二少爷,不用我多说吧。”

他说的很浅显,但却直中要害。

牧羡光只是想想未来的场景,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应寒年又不紧不慢地道,“二少爷,要么不争,要争就争全部,这点老爷子最懂,想当初他也是有兄弟的,他兄弟也是拼了命在做事,可后来呢?”

后来……

牧羡光想想,那些人都被老爷子以各种理由赶到国外去了。

老爷子不狠,哪有他们这些子孙这么享乐的时候。

牧羡光苦笑一声,“谁不想争个掌权人做,可不是光说说就行的……”

“说难是难,可说简单也简单。”应寒年看着他,眼里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倒一个三房,倒一个大房,牧家就是你的了。”

“寒年,你是不知道我三叔的厉害之处……”

“他厉害那就从他儿子下手,老爷子有这么大的家业,自然不能光看你的父辈,还要看你们小辈里有没有能力出众者。”

应寒年说着,人慢慢往前倾去,修长的手指抓起笔筒里的一支钢笔扔到地上,“先除你三弟,再除了你四弟,三房就后继无人,到时再收拾你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争的大哥,到那时,你觉得老爷子会把掌权之责交到谁手里?难道交给你三叔,逼着他一把年纪了再生一个天才孙子来继承?”

应寒年一连将三支钢笔弃扔到地上,一番话蛊惑得牧羡光心惊肉跳。

牧羡光承认自己心动了。

面对巅峰的位置,身为牧家的孙子怎么可能毫无想法,谁不想像爷爷一样被万人敬仰、被万人惧怕。

“除掉?”

牧羡光问得小心翼翼,这两个字眼用得让人心惊胆战。

应寒年低笑一声,“自然不是让你弑兄杀弟,只要让他们在老爷子面前摔得再也爬不起来,就行了。”

听到这话,牧羡光缓缓松了口气,“那也不容易,我总不能一直使计抢三弟的公司吧?到时反惹老爷子不快。”

应寒年身体往后仰去,低沉地道,“二少爷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如今,牧氏最赚钱的电子商务还在老爷子手里,这一块将来到谁手里,谁就是老爷子默认的接班人。”

牧羡光听着连连点头,“那还有一件事情呢?”

“二是等着其他兄弟自己出错。”

自己出错?

“羡泉小心得很,哪会自己出错。”牧羡光觉得他越说越离谱。

蠢。

这个牧羡光比牧羡泉愚蠢多了,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好掌控,扶笨的比扶聪明的好。

“我说的自己出错,是看起来自己出错。”

应寒年一字一字道。

“……”牧羡光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有办法?”

“当然。”

“你就这么自信?”他会不会太狂了点。

“二少爷,你要做牧氏家族地位最高的人,而我,就要做最高之人身边的第一功臣。”

应寒年的态度桀骜不驯,却让牧羡光听得很爽,仿佛只要他在,一切真的能搞定一样。

牧氏家族的接班人。

地位最高的人。

“砰。”

牧羡光忽然一拍桌子,下定决心道,“好,寒年,你要是能助我成为牧氏家族的接班人,我绝不会亏待你!”

“那就提前恭喜二少爷。”

应寒年勾唇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

牧羡光立刻举起高脚杯,与他重重碰杯,将杯中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精入胃,牧羡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来高高在上的日子,大为得意,不禁划了一下嵌在书桌上的触摸屏,在上面点了几下。

立刻有动听的交响乐环绕整间书房响起,音质好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应寒年坐在那里听着音乐,低眸看向自己手中的杯子,状似无意地道,“二少爷是懂享受的人,这音乐得配上舞蹈才完美,下次我给你领两个年轻漂亮的舞者过来,怎么样?”

“别别别。”

牧羡光连忙坐直了身体,打住他的话。

“怎么了?”

应寒年问。

“舞蹈这两个字在我们牧家是禁忌,像我母亲年轻时会跳舞,后来是碰也不碰了,偶尔请个歌星来家里唱唱歌什么的,要是敢跳舞直接就被管家轰出去。”

牧羡光讳莫如深地道,“我妹妹小时候吵着嚷着要学跳舞,被爷爷说什么舞者,悦人之伎也,和妓女的妓只是偏旁之差,上不了台面,不准学。”

悦人之伎。

应寒年的眼底掠过一抹寒意,问出口的语气轻描淡写,“为什么?”

“谁知道呢,从爷爷起到我父母那一辈,都好像跟跳舞的人有仇似的,一提起就变脸。”牧羡光耸耸肩。

“是么?”应寒年淡漠回应,在交响乐中站起来,“那二少爷,我先告辞了。”

牧羡光如今看中应寒年,立刻站起来送他。

到门口,应寒年停下来,“二少爷不必送了。”

“好,那你回去吧,我等你在集团里大放光芒。”

牧羡光说着,一手搭上门边。

“嗯。”

应寒年颌首,往门外走去,眼中眸光一收,忽然扶住他的手臂,道,“小心,地上滑。”

第203章 我应寒年用得着你帮?(2)

牧羡光立刻低头去看,忽然双腿莫名一麻,整个人往门上撞过去。

他惊恐地睁大眼,想稳住自己,却提不起一点力气,人撞到门上,门直接关上,关得极狠极重,像被一阵风扫过似的,快得呼救都来不及,本来搭在门边上的手被自己身体的重量给生生地压住了。

四根手指顿时跟断了一样。

“啊——”

牧羡光撕心裂肺地痛叫起来,想抽出来偏偏人没有力气,只能看着手指一直被夹。

还是应寒年反应过来扶了他一把。

等应寒年离开的时候,牧羡光的四根手指乌紫肿胀,比平时粗了一倍。

“寒哥。”

姜祈星将车门打开。

应寒年冷着脸坐进车里,姜祈星观察着他的脸色,察觉他心情不好,便沉默地坐上驾驶座,开车离开。

一路安静。

过去许久,姜祈星忍不住问道,“寒哥,你说今天林小姐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说害吧,最后却是牧家的三少爷吃了亏;说帮吧,林宜从头到尾都在诬陷寒哥,连支票都不是她主动交出来的。

“……”

后面很安静,静得没有一丝人气似的。

姜祈星不由得从后视镜看向后面,只见应寒年坐在后座中间,一张脸上布满阴鸷,死死地咬着一根烟去点火,打火机的火明明旺着,他却怎么都点不着烟,烟头上全是咬痕。

下一秒,应寒年不耐烦地将打火机砸到前面,咒骂一声,“妈的!”

“……”

好大的火气。

姜祈星默默开着车,按说今天寒哥没吃亏,还顺利进了牧家的集团,是好事一桩。

但……又是因为林宜吧。

寒哥嘴上再怎么不承认,他还是会为林宜失控。

林宜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剧毒。

……

入夜,郊区的花园别墅里万籁俱寂,星子错列在夜空,美得不行。

厚厚的窗帘遮住窗外的星空,夜景渗不进来。

偌大的床上,纤瘦柔软的人卷着被子翻来覆去,疼得睡不着,林宜睁开眼,看着一室的黑暗,无奈地坐起来,开了灯。

手上青得更厉害了。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拉开领子,露出肩膀。

她今天还被那个二少爷踢了一脚肩膀处,此刻已经有些红紫,应该是有淤血积在里面。

真疼。

林宜动了动手指,钻心入骨地痛,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

她本是想着做了今天的事,牧家不会再留她,她正好回去,没想到牧羡枫一句话都没怪责她,就让她回房间休息,还说等她手上的伤好了再工作。

碰上这么一个老板是该开心的,可她志不在此,这就不是很愉快了。

寂静夜里,房间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么晚?是什么新闻推送么?

林宜走出去,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只见上面是姜祈星发来的信息。

她愣了愣,他不是说不会再和她联系么?难道是要质问今天在牧家发生的事?

林宜点进去,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定位。

定位的地方离她这边不是很远,走过去不过五百米。

看来不是姜祈星要找她。

什么意思?

发个定位就以为她会过去么?

以为她还不怕被迷药迷么?

哼。

不去。

林宜蹙了蹙眉,随后在衣柜上翻了翻,挑上新买的嫩黄色吊带连衣裙穿上,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薄款纱衣,将头发随意地一拢扎起一簇,使长发看起来有蓬松感,衬得一张脸更小。

她拨拨浏海,拿起包转身走出房间,踩着楼梯下去。

一出山水楼,迎面就见管家推着牧羡枫朝这边走来,牧羡枫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家居睡衣,外面还披着一件长款大衣,半盖住腿。

“大少爷?”

林宜愣了下。

牧羡枫见她这一身俏嫩亮丽的打扮,和平日里非黑即白的模样是两个极端,目光微微一怔。

半晌,他回过神来,“林小姐是要出去?”

林宜淡淡一笑,“对,身上的伤有点疼,我去买点药。”

“那正好,你不用去了。”牧羡枫温和地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一管药膏,“白天事情忙,忘了给你,你擦一擦,很快能好。”

“……”

林宜无语了。

这个牧羡枫怎么总能一派温柔地阻止所有她想要做的事呢?

她都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踹他两脚。

须臾,她挤出笑容走过去,“谢谢大少爷。”

正要接过药膏,牧羡枫却收了收手,盯着她的手道,“你的手伤成这样,自己不好擦,我帮你吧。方铭,你先下去。”

“是,大少爷。”

管家退了下去。

长廊里亮着灯,玻璃地面下的水缓缓流动,连条鱼都看不到。

林宜站在牧羡枫的面前,牧羡枫打开药膏的盖子,白皙得连青色静脉都清楚的手去握她的。

林宜的呼吸一沉,飞快地拿走药膏,避开他的手,“我还是自己来吧。”

说完,林宜正要走,忽然就听牧羡枫云淡风轻般的声音,“你今天是为了帮应寒年吧?”

“……”

林宜一怔,在一旁的走廊栏杆上坐下来,挤出药膏在手上,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知道大少爷在说什么。”

“在林家的新年晚会上,我见过你和应寒年在一起,他在你家公司任过职。”牧羡枫道,一双眼平静地看着她,并不像在探究着什么。

那都是好多个月前的事了,他的记性真好。

林宜擦药膏的手一顿,道,“应寒年任职过的公司不计其数,而且,他多是与我爸爸接触。”

闻言,牧羡枫低笑一声,“林小姐,我还是叫你林宜吧,免得好像总显得隔着一层。林宜,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是被我半邀半迫请来的,应该护着你,要是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我很难及时帮你。”

护着她。

有个人也说过护她一程,可现在,她只能看到他眼中的恨和冰冷。

“……”

林宜坐在那里,沉默地擦着药膏,涂匀开来,没有说话。

“你要不说,我派人去S城细查。”

牧羡枫又道,他总能在温和中强人所难。

第204章 我应寒年用得着你帮?(3)

林宜抿紧唇,真要去查,去她公司里找个人就能查到一些,瞒着反而显得多此一举。

她抬起眸看向他清俊的面庞,“你要查就查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和应寒年有过一段,但最后才发现我被他玩了,他还到公司奚落嘲讽于我,我爸到现在都恨着他。”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怔住,“他负了你?”

“谈不上负不负的,他本来就花名在外,身边女人没断过,是我看不清罢了。”林宜冷淡地道,垂下眸来继续给自己擦药。

应寒年要她在牧家人面前和他撇清关系,她就撇个干干净净。

“那这么说,你今天是刻意陷害他?”牧羡枫问道,声音干净如醇酒。

“不然呢?”林宜冷笑一声,“林家是比不上牧家,但我也不是没见过两千万,会为了这钱去诬陷人?”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林宜看向他。

风吹进走廊,有些凉意。

牧羡枫低声道,“我以为是你帮他,还帮得很彻底,明明可以让应寒年小心注意就好,却故意诬陷他,让这个局成功,再露出支票,我三弟彻底被打了脸,爷爷也会对他又恼又失望。”

“……”

林宜的长睫狠狠地颤了下。

“应寒年现在追随我二弟,三房那边的人便算得上他以往商战中的对手,我还以为你是在帮他扳了我三弟,好让他顺利进入集团。”

牧羡枫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深意。

林宜站起来,淡漠地道,“大少爷,你脑补得有点多。我只求安稳度日,不敢得罪牧氏家族中任何一个人。”

牧羡枫笑笑,“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太晚了,风又大,大少爷身体不好,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林宜说道,推着他往前走去。

牧羡枫没有再提这件事,任由她推着自己离开,一阵风吹来,她的裙角扬起,伴着白色轻纱拂过轮椅的扶手。

牧羡枫的手就搭在扶手上,被轻纱撩过手指。

他的目光深了深,“林宜,你才21岁,多像今晚这么穿吧,比较好看,非常有朝气。”

他看着都觉得舒服。

“……”

呵呵。

她才刚摆脱要勾引少爷的小厨子人设,还穿得耀眼?

林宜没有说话,也不将他的话放在耳朵里。

……

将牧羡枫送回去,林宜才一个从花园别墅离开,朝着手机上的定位步行而去。

那边是一个临江小公园。

此刻,水面映着月光波光粼粼,周围绿植在夜色下颜色都深了一层,空气中传来草叶和花的香味,偌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四处零零散散的长椅。

林宜站在路灯下望了一眼,没有发现旁人,心下有些奇怪。

身后突然传来车子急刹的声响。

她一怔,正要回头人就被扯了过去,一只滚烫的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腕,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压下她的身子,拖行几步强行塞进车里,将她压倒在后车座。

这样的场面,想到暴徒袭击、黑夜狂魔、杀人轿车都不为过。

林宜被折腾得头晕目眩,身上的两处淤伤更疼了。

再好的脾气也禁不起这一次又一次的突然攻击,她倒在真皮车座上气到骂出来,“应寒年你是不是有病?”

话音一落,她颈上的手松了开来。

林宜挣扎坐起来,果然见应寒年坐在她的身旁,沉着一张脸,跟她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砰。”

应寒年一把将车门关上,朝着前面的姜祈星道,“开车。”

姜祈星直接将车开进公园里,绕过前面敞亮的路,停在一处路灯灯光微弱的地方,里边树木深深,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给我下来!”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推开车门一把抓住林宜的手下车,拖着她往里走去。

底下是鹅卵石扑的路,很不好走。

林宜又被攥着,跌跌撞撞地跟着往前,不禁皱眉,“你带我去哪?”

应寒年一言不发,就抓着她往深处走,直到再也看不到灯光,只剩下凉凉的月光透着树叶间的空隙落下来,跳动在两人黏在一起的手上。

他的手心里渗出汗意,指尖烫得烧人。

忽然,林宜被他一把按在粗壮的树干上,撞击使她肩膀一阵狂痛。

她连忙捂上自己的肩膀,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应寒年你有点分寸好不好?”

真的很痛!

要不是为了他,她能让自己伤成这样?

“没分寸的人是你。”应寒年黑眸狠厉地瞪着她,一把抓住她的领口一侧,“今天你在牧家玩什么?”

“……”

林宜一怔,呆呆地看向他凌厉的脸庞,他是觉得她在害他吗?

但他随后而来的话打了她的脸。

“我应寒年用得着你帮?”应寒年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夜晚零碎的月光落在他的眼角,“我告诉你,林宜,这世界上谁帮我都行,只有你不行!你他妈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虚伪!”

恨意如此浓烈。

林宜靠着大树,被勒得领口边在脖子上划出印子,她不觉得疼,只觉得莫名的空。

就像那天他离开S城后,她顺着蜿蜒的山路一步步走下去那么空。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手指僵硬。

应寒年瞪着她道,“你知道我烧孩子那张B超单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所以林宜,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你做什么都没用,都抵消不了你偷偷拿了我孩子的命!”

“我……”

“寒哥,林小姐的包落在车上没拿,东西散一地我给收起来了。”

林宜刚刚张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姜祈星拿着女士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滚!”

应寒年怒意正盛,怒不可遏地吼出来。

树叶颤动。

“是,寒哥。”

姜祈星转身便走,有东西从包里掉出来。

林宜低眸看过去,是她的钱包掉在黑暗的地上,折叠式的钱包翻开着,风吹树叶,碎光在钱包中的全家福上跳舞,上面每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

“……”

林宜身体一僵,抬眸看向姜祈星。

姜祈星和她对视一眼,无声地提醒她,不想拿全家人的命陪寒哥复仇,就不要说出真相,免得再一次让寒哥爱得死去活来,以后拖累他。

第205章 被她抱住(1)

林宜在心里苦笑。

姜祈星低下身来,捡起钱包放进包里,转身离开。

林宜凝视着眼前应寒年盛怒的脸,神色黯然,“我没想要你的感激,就当我是在还你火中救命之恩,不想欠你而已。”

“你少他妈给我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想欠我?不想欠我为什么打掉我的孩子?是觉得偷偷摸摸的,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是不是?”

应寒年狠狠地道,指骨分明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领口。

“……”

没做过的事情,林宜不知道怎么说。

“我问你,你知道怀孕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的喜悦,有没有想过告诉我,哪怕只是一秒的念头?”他字字冷厉逼问,手指恨不得将她的领口绞烂。

这话换了在她没帮他的之前,他问不出口。

是不敢。

他一点点见识尽她的冷心冷肠,已经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林宜动了动唇,说不出口,应寒年的脸色更差了,“说啊!”

这叫她怎么说?

这也不是她做的事啊,林宜有那么一瞬间也想骂脏话。

她转眸看着旁处,低声似是而非地道,“孩子只应该在最合适的时候来,不合适时,来到这世上也不会快乐,不是吗?”

“合不合适是孩子选的,不是你!如果你没有吃药,这个时候我孩子的胎心已经跳得很强健了!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鲜活地来到这世界上!”

应寒年咬牙,仿佛字字咬在血上,眼眶红了一圈。

可她,阻止了这孩子的到来。

“你也有自己的事,你现在深陷在牧氏家族中,吉凶未卜,有了孩子也只会是你的阻碍。”她说着回过视线,却撞上他通红的双眼,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林宜,你冷血,还找借口找到我身上来!”

应寒年震怒,松开她的领口,手重重一挥,却打到她的手上。

“嘶——”

林宜疼得缩起身子,脸白得不像话。

应寒年看她这样,目光恍了恍,冷声道,“没去看医生?”

林宜靠着大树摇头,“没事,又没出血,大少爷给的药我也擦了。”

大少爷。

应寒年冷冷地盯着她,嘲讽道,“叫得可真够诚心的,看牧氏家族权大势大,你也甘心为奴了。”

自从误会以来,他没说一句让她顺耳的话,拼命地刺她,仿佛把她刺疼了,他就能替孩子多报一点仇似的。

“我没那么趋炎附势。”

林宜看他一眼,托着手在一旁的光滑石头上坐下来,周围光线暗极了。

“是么?”应寒年冷笑一声,“那你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

“……”

她哪有叫得亲热?

林宜无语极了。

“听说牧羡枫对你不错,怎么,还想做牧氏的大少奶奶?”

应寒年继续阴阳怪气,“对了,要是牧羡枫肯娶你,你一定不舍得打了他的孩子吧?也就是我这种无家无靠的人,你才能这么轻易果断地贱踏。”

林宜听不下去,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要走,手却被一把抓回去,人又被拉扯着坐回石头上。

“干什么?”她心烦地问道。

“大少爷是高高在上,家世显赫,不过,他就是拿钱埋了你,这伤也没那么快容易好!”

应寒年一手抓着她的按在自己腿上,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消毒纸巾,抽出一张往她的手上擦去。

手劲很大。

“疼……”

林宜疼得眉头都皱起来。

他故意的吧?

“不疼怎么擦得干净你手上的假药?”应寒年冷淡地瞥她一眼,继续下狠手擦她手上的乌青处。

“怎么可能是假药。”牧羡枫不至于虚伪得拿假药给她吧。

“我说是就是,你懂医还是我懂医?”

“……”

林宜被噎得死死的,索性不说话,紧紧牙关忍住疼痛。

渐渐的,她发现应寒年不是乱来的,他的拇指指腹抵在她的伤处,一点点揉开,初始疼,收尾时却不觉得疼了。

应寒年将药膏擦到她手上,再一遍遍地揉着,按紧虎口处缓缓向外推开。

连药膏都带上了。

林宜坐在那里,渐渐忘记疼痛,怔怔地看向他的脸,应寒年微微低首,一张脸英俊无双,轮廓极深,他的一双眼比夜色更深,深得令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凝视着他长长的睫毛,凝视到失了神。

他断了和她的往来后,她整个人都变空了;

他在火场救她的时候,她安心无比;

她沿着山路追那辆出租车想追他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害怕来不及解释。

如果就这样天各一方,或许时间会慢慢吞没一切,所以她不该有的,不想有的想法都会消失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人会成熟,对感情也就慢慢麻木。

可偏偏,她也来了帝城。

其实他对她的,她都懂。

他两番吓她是想让她知道危险处处存在;他明着是在斥责凶她,却偏偏带着消毒纸巾和药膏。

风吹起她的裙角,嫩黄的颜色象征着最美的生命力。

今晚她临出门前在衣柜里挑了又挑,挑出来的打扮。

很可怕啊……

再这样下去,她怕总有一天,她再也克制不了自己,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林宜回过神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道,“差不多了,就这样吧,慢慢养会好的。”

“……”

应寒年冷冷地睨她一眼,又去扯她的领口,林宜一惊忙去推他,应寒年不悦地厉斥一声,“别动!”

林宜还是挣扎。

“再动我当你欲拒还迎,在这强了你!”应寒年瞪着她。

“……”

林宜黑线地看向他,他真的是……白长这么好看的唇型了,张嘴就是败好感。

她没再动,应寒年给她肩膀处的伤上药,仍用那样的方法推揉。

这样推揉,林宜只能面对面和他坐着,她的领口大开,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存在感太强,令她浑身不自在。

应寒年似乎察觉她的窘意,边推边睨她一眼,嘲弄地道,“放心,你这样的女人,我再睡一次就挥刀自尽!”

“你闭嘴吧。”

林宜烦,烦死了。

“呵。”

应寒年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替她揉伤,她的皮肤光滑柔嫩,似雪缎一般,烧得他指尖发烫。

第206章 被她抱住(2)

他眼中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不见,只剩冰冷。

他当然不会再碰她。

为了他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原谅她,做什么都无法原谅。

许久,应寒年终于停了手,拿着纸巾擦手。

林宜伸手捂上自己的肩膀,就这么揉了一会她真的就没那么疼,药也比牧羡枫给的温和一些,没那么刺激,还有着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谢谢,忽然肩上一沉。

林宜错愕地转眸,就见应寒年靠在自己的身上,碎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他紧闭着双眼,竟像是睡着了。

秒睡?

林宜有些不相信,推推他,“应寒年?应寒年?”

“……”

毫无反应。

他就是睡着了,仿佛直接进入深睡眠。

有这么累吗?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但那是一个庞大的牧氏家族,而他,不过一人加了少数帮手而已。

林宜无奈地叹了一声,确定他不会醒后,抬起手在他薄唇上戳了两下,低着声道,“你这嘴巴是被喂了毒吗?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应寒年没有动,睡得正熟。

“还挥刀自尽,你怎么不自宫呢?那多干脆。”

林宜疯狂地吐槽着,吐槽完就安静了,静静地坐在那里,仰头望向上面在月光下摇曳的树影,像跳着一曲美丽的舞蹈。

……

破败的小屋里,满满都是各种男人的气息和汗味,令人恶心作呕。

那是她刚刚接了三个客人以后。

她又发狂了,像个疯子一样用剪刀剪着床单,边哭边剪,床单上还有难堪的湿迹。

他走到上面全是断刺的门边上,手扶在上面,彼时,他的个子还小,不到旁边老旧的身高表上的一米二。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妈妈发疯。

她太美了,即使是疯,即使是歇斯底里,她的美依然像利器上的锋芒,令人无法忽视。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放过我?”

她坐在床上,手握剪刀在空气中一通乱划,激动地喊道,“是谁?到底是谁在逼我?苏美宁,是不是你?还是你连蔓?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他就站在门口,仰着一张小脸望着她。

乱划一通后,她下床,双腿都在发颤,裤子上染着鲜血,她却像没看到一样,把绞碎的床单往空中一扬,像下一场小雪。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

她摇摇头,眼泪淌在美丽的脸上,又傻又痴,“是你,是你吧……我那么爱你,我连命都可以给你,结果你就这么对我,我这般生不如死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得很过瘾呐?你怎么能活得心安理得?”

片刻后,她又充满恨意地瞪向窗外,一头乱发上遮脸,抬起手指过去,“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牧家上下通通不得好死!我今日所受的痛苦将来必定千倍百倍地报应回你们身上!”

可下一秒,她的恨意全无,哭着跪下来,浑身软弱,拼命往地上磕头,“我已经被你们逼得做妓了,别再三天两头地找人来羞辱我,我知道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就是最下等的舞女,谁都可以上的,你们不要再一次次来提醒我,我只想和我儿子好好过日子,求求你,求求你们……”

她一遍一遍地往地上磕头,拼命地磕,磕到头破血流,鲜红的颜色直朝他而来。

“应寒年?应寒年,醒醒,醒醒。”

有人在拍他。

应寒年猛地在无边的夜色下惊醒,满头冷汗,呼吸沉重。

他一转眸,就见到林宜近在眼前的脸,她正搂着他,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你梦魇了。”

他本来靠在她的肩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一遍遍地喊着妈妈,呼吸都不对劲了,手死死地抓着拳头,像是要和谁拼命一样。

“我没事。”

应寒年垂下眼,声音有些哑,人往后一仰,躺在冰冷的草地斜坡上。

林宜转眸看向他,这时的他没了平时的镇定自若,运筹帷幄,但更显得像个活生生的人,有恐惧有害怕的人。

“你梦到你妈妈了?”林宜看着她,小声问道,“害死她的到底是牧家里的谁?”

以应寒年妈妈年纪,能害她的不可能是小辈之人,那人选就只在牧老爷子和他的三子一女,以及三个儿媳中。

“我不知道。”

他低哑地开口,一手搭在额上,双眸空洞地看着上面。

“……”

他不知道他的杀母仇人是谁?

“或许,整个牧氏家族都是我的仇人。”应寒年低笑一声,似嘲弄,却又苦涩。

当时,他就是听妈妈那么说的,她诅咒的是牧家上下。

整个牧氏家族……

“你不查清楚?”她问。

“连我妈妈都不清楚害她的到底是谁,反正不止一个。”

牧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即使要逼死一个人,也不用亲自出手,都有着大量的走狗。

“所以你要整个牧家为你妈妈陪葬吗?”那不是会波及无辜。

闻言,应寒年低低地笑出来,看着上面摇动的树影,一字一字道,“你知道我妈死得有多惨吗?你知道她为了养活我受过多少苦吗?”

“……”

林宜默。

“她为了能照顾我,到处打苦工,可是有人不让,处处陷害,她就一次次换工作,一次次被开除,直到做了生死街上最低贱的舞女,那些人才觉得她够低贱了,不再逼她。”

应寒年躺在那里,手臂挡住眼睛,只剩薄唇说出令人发指的故事,“她认命,她接客,只要能养活我,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尊严都可以不要,可有人不愿意她过得安稳,于是总有一些要求莫名其妙的客人上门,她不答应也行,他们会强来,你知道我妈这一辈子被凌辱过多少次么?那些男人进了门,出去后,她的裤子上永远都是血淋淋的。”

“……”

林宜惊呆地听着,手捂住了唇难以置信,皮肤上寒颤一阵阵地起。

他的妈妈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小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妈妈做舞女,我被人打被人嘲笑都像是太阳会从东边升起,月亮晚上才会出来那么自然的事。”

第207章 被她抱住(3)

他一字一字说道,“所以当妈妈赚的钱总被客人又偷又抢,决定放在我身上的时候,四岁的我拿着这钱去买了一双昂贵的鞋,呵,我拿她的皮肉钱去买了一双鞋……”

很多事情,后来才懂。

后来才明白,他们母子过得有多猪狗不如。

应寒年慢慢拿开挡住自己眼睛手臂,眼里已经全是泪光,红得像是被血染一样,他道,“后来我懂了,我就一直穿着那鞋,嫌小了我还是一直穿,穿到脚上磨出血泡我还是穿着,完全穿不上了,我就拿去骗一个特别单纯的小孩,说那是球星小时候穿的鞋,他偷家里的钱买下来,我就把钱赚回来了,还翻了倍,可他被家里人打得半死。”

“好了,别说了。”

林宜听不下去,鼻子酸得厉害。

“林宜,我应寒年就不是个好人,我不知实情,我连真正杀了我妈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恨牧家,我就要牧家付出代价!”

他红着眼说道,字字嗜血疯狂,“整个牧家为我妈陪葬又如何?牧家有无辜又如何?大不了将来我受报应,全还了就是!”

反正他孑然一人,无家无室,怕什么?

千刀万剐也不过是他一人受而已。

“别再说了。”林宜听得难受,从石头上离开也坐到草地上,低下身子去环住她,一手抵到他的头下,将他抱进怀里,纤细的手指埋入他的发间,“应寒年,你累了,好好歇一会儿。”

他靠在他的怀里,身体僵硬,半晌才冷冰冰地道,“林宜,我这辈子都不需要你的怜悯,牧家欠我一条命,你也欠着我的,你应该感到害怕,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报复你。”

可她没有害怕,只觉得心疼。

“就这一会儿。”她低声地道,牢牢地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等离开这里,我就还是牧氏大房的一个私厨,什么都不会碍着你的。”

所以,就这一会儿。

让她抱抱他,像抱着生死街上那个迷茫痛苦到不可自拔的孩子。

“……”

应寒年不再说话了,任由她抱着。

没人比他更知道,他有多需要这个拥抱,似一个深受惊恐之人突然吃到定心剂,她的怀抱有让人安心的功效。

许久,她听他低语一声,“团团,我还是恨你。”

“……”

林宜沉默,只是更加抱紧他。

“我真的恨你。”他闭上眼,她身上的温暖让他更恨。

真的恨。

他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的像个乞丐,可就这样,他也可以拿仅剩的一条命去护她。

她呢?她为什么连一点爱都不肯施舍给他,为什么连他的希望都不说一声地拿走。

他应寒年活到这份上,还不够可怜么?

“……”

林宜咬住嘴唇,以一个有些困难的姿势坐在草地上,很不舒服,但她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

阳光是花朵最好的滋养。

花园别墅前百花盛放,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牧羡枫坐在阳光房一隅中看书,阳光充沛,暖洋洋的。

林宜端着下午茶走进去的时候,就看牧羡枫一手拿着书,一手研究旁边的棋局,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报告他最新的资产动态。

大少爷身体不好,管理资产,包括公司运行大多都是专业机构去做。

“你来了。”

见到林宜,牧羡枫和熙一笑,如清风霁月,赏心悦目。

林宜将下午茶端到一旁的小桌上,她做了一块斜三角的樱花蛋糕,粉粉的,真花与假花相间,在阳光下更加显得娇嫩欲滴,难以分辨。

“你们先下去吧,这些数字我都听腻了,还不如品一块蛋糕来得有趣味。”牧羡枫微笑着赶人。

“是,大少爷。”

几个人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牧羡枫将书放下,端起盘子优雅地尝了一点蛋糕,细细品尝后满意地道,“你现在越来越了解我的口味了。”

“大少爷喜欢就好。”

林宜淡淡地说道,站到一旁,看着角落里盛开的几株花。

“会下棋吗?”牧羡枫端起咖啡,闲聊地问道。

“不会。”

林宜一本正经地说谎,除了做私厨,她不想应酬任何人。

“好吧,一个人下实在有点无聊,不如我教你?”牧羡枫忽然来了兴致,刚要让林宜过来坐下,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管家方铭从外面走进来,朝牧羡枫低了低头,“大少爷,大屋那边将孝衣送来了,请您和大夫人试下尺寸合不合适。”

孝衣?

谁死了?

林宜疑惑,紧接着就听牧羡枫疑虑地问道,“离奶奶的祭日还有一段时间,这么快就送来了?”

“是,今年是老太太去世后的第三十个周年,老爷子特别重视,要求所有人必须到齐,连很多在国外的旁支都回来了,届时全部上山为老太太扫墓,做法事、行祭礼。”管家说道。

“全部到齐。”牧羡枫坐在那里,温和的眼里有着一抹思索,伸手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那羡泉能出来了。”

“是的,老爷子还是器重他,时间过了,估计也就不提了。”管家道。

自从牧羡泉拿自己老婆去编排应寒年后,老爷子一气之下不再见他,牧羡泉就只能天天躲着,在家不敢露面,大型会议有老爷子在,他也不能出席。

而老爷子还不准他出去娱乐,等于是半禁闭,风光无限的三少爷这一次可以说是摔得很重。

现在逢老太太祭日到了,老爷子开了金口要求全员到齐,那就等于是已经原谅三少爷。

“那羡光该不开心了,不知道他身边的应寒年又会有什么招呢?”牧羡枫低笑一声,放下咖啡杯,“走吧,推我过去试衣服。”

“是,大少爷。”

方铭推着他离开。

见他们走了,林宜才上前收拾下午茶的残局,亏她做那么久的蛋糕,结果只尝两口。

她收拾好正准备离开,一低眸就看到牧羡枫留下的棋局,是围棋,黑白棋子已成水火之势,剑拔弩张,不杀不行。

可牧羡枫却将蛋糕上的一瓣真樱花放到棋局上,离黑白子远远的。

这什么意思?

是云淡风轻还是隔岸观火?

林宜蹙眉,她总觉得牧羡枫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忽然觉得自己来帝城是对的,至少她可以帮忙盯着这位牧家的大少爷。

老太太的祭日……

林宜怔住,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看的新闻中就提过牧老太太的祭日。

第208章 葬礼风波(1)

在牧老太太三十周年的祭日当天,牧氏家族此前最被看好的接班人三少爷牧羡泉因不孝彻底失势,二少爷牧羡光崛起。

大概又是应寒年的手笔。

虽然这一世和上一世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但有些还是重合的,她可以多回想回想,让应寒年的路走得更轻松一些。

……

牧老太太祭日这日,封街封路,媒体倾巢出动。

清一色的黑色重型机车在前面开路,牧氏旗下最豪华的车接一接二地开出来,车身全部为黑,反光镜上都系着白花,场面肃穆,却更是透着独一无二的尊贵。

牧家的将所有的车道占满,浩浩荡荡排了十几公里,像一条黑色巨龙从牧氏家族驶向凤凰山。

天上有几架直升飞机回来巡防。

凤凰山是牧家的,据闻靠山靠水,龙脉环绕,是万里挑一的风水宝地,牧家的墓园便建在山上。

牧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年感情深厚,于是妻子死后,他在凤凰山上建亭建阁,修六条天梯直达山顶陵园,意为顺天顺人,自己好常来看望,还修了电梯怕自己年纪大了走不动,常常将妻子喜欢的东西带上山。

结果又担心有人会盗墓,于是老爷子常年请了人看守墓园,不可谓不重视。

这些都是林宜从媒体上看来的,此刻,她正坐在牧羡枫的超长型房车里,她坐在副驾驶,望着两边缓慢前行的车流。

这是牧氏家族的大场面,大到全国媒体都在关注,各家电视台争相报导,还有做成直播的,向大众一揭豪门之秘。

本来这种场面不用她出席,可是一天下来的流程太多,在山上要从清晨呆到午后,牧羡枫不想吃大屋准备的食物,便带上她。

此刻,林宜穿了一件黑色的膝上短裙,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无声地刷着手机上的新闻视频。

视频中记者是将牧氏家族上上下下介绍了个遍,每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因此这么多牧氏中人聚集到一处,俨然是个世纪画面。

视频还在播放从牧家出来的情形,弹幕更是刷得乱七八糟,得到评价最多的是小辈的几个。

【我靠,有生之年我居然在看直播葬礼,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得了吧,等他们上山就看不到啦,以为豪门能让你们看做法事呢,媒体也就能拍个山下情形。】

【啊啊啊,牧羡泉真是宠妻狂魔啊,每次他和汪甜甜一出场,画面都是粉红的】

【大少爷好帅啊,帅得我想推翻他!】

【牧羡光最阳光了好吗?】

【难道就我独独好四少爷这一型的吗?那双眼里跟有桃花炸开似的。】

【介绍孙子辈最小的五小姐了,上面四个帅哥哥,又生在豪门之首,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好想换命啊啊啊!】

牧羡泉的媒体公关做得最好,刷他的也最多。

弹幕炸得热闹,房车里很安静。

后面,苏美宁与牧羡枫坐在一起,两人都是黑色系服装外套着一件白色孝衣。

苏美宁替儿子拉了拉衣袖,又开始日常抱怨,“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羡泉做出那样离谱的事今天就被放出来了,祭礼居然交给二房办,搞得我们长房跟不是牧家人似的。”

“整个牧家都是爷爷的,他想抬举谁便抬举谁。”

牧羡枫淡淡地道。

“就是因为你爷爷这样,全世界都知道我大房不成气候,前两天我遇上白二太太,她有个女儿是国外皇家学院毕业出来的,我想给你说亲,结果人家明嘲暗讽地说我们不行。”

苏美宁气得不行,“这种小门小户也敢笑话我,当自己女儿是镶钻的?”

“……”

牧羡枫沉默。

“还有你二弟、三弟都早早结婚了,真当他们收心?不过就是想趁着老爷子闭眼之前赶紧生孩子,多一份做接班人的保障,你比他们年长,却一点都不操心。”

苏美宁越想越气,见牧羡枫雷打不动、霜打不着的样子,直接将话扔到前面的林宜身上,“林宜,你说,我给大少爷找的女孩子哪个差了?哪个不是才貌双全?我是不是害你们家大少爷了?”

林宜默,她现在换车还来得及吗?

她就做个隐形人不行吗?

想了想,林宜眼中掠过一抹深意,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苏美宁,“大夫人,你挑的自然是好,但不是最好,能配上大少爷的应当出自四大家族,还得是最贵一支。大少爷,是吗?”

她在试探他。

试探他是真云淡风轻还是在隔岸观火,若是后者,恐怕这位大少爷的心大得很,因此才迟迟不结婚,是在等以后。

闻言,牧羡枫猛地抬眸,深深地看向她,接着他温和一笑,“林宜,你想多了。”

是么?

林宜微笑着,不再言语。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毕竟也没那么熟。

苏美宁在那边听得莫名,但这话也没让她不开心,只是叹一口气道,“我也知道我儿子能匹配上最好,但外边的人不是这么想。”

话音刚落,车子缓缓停下来。

林宜抬头望出去,已经到了凤凰山脚下,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偌大的围城,戒备森严。

她推开车门下去,扶着牧羡枫坐到轮椅上,周围的车上都陆陆续续下来人。

林宜随意地四下望一眼,远远的便见到一个靠在车门上的邪气身影,应寒年一袭黑色风衣,里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配以墨色领带,他低着头,薄唇含着一根烟,低头都点头,青烟缓缓,一缕青丝蒙过他漆黑的眼,消失在空气中。

他也来了。

那晚,他躺在她怀里一遍遍说着恨她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孩子。

蓦地,应寒年似感知到什么,突然回眸,目光隔着车流和人群朝她看来。

视线没撞到一起,因为牧羡枫叫了林宜。

“林宜,有点冷,帮我拿下毯子。”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道。

“哦,好。”

林宜从车里拿出一条灰色的羊昵毯子,弯腰靠过去盖到牧羡枫的腿上,替他遮好,忽然“啊”地痛叫一声,背上被什么打了一下。

第209章 葬礼风波(2)

她连忙转身,就见地上躺着一个银色的鹰头打火机。

分明就是应寒年刚刚点火用的。

这男人……几岁了?

“哪来的打火机?”牧羡枫侧头去看,有些担忧地看向她,“你没事吧?叫随行的医生给你看看?”

“没事,这里人太多,还有小孩子,估计乱扔出来的。”

林宜捡起打火机淡淡地道,一回头,应寒年已经不在原地,再远处,姜祈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视线正对着二房那边的人,似乎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看来,今天有大事发生。

牧氏家族这回来了很多人,旁支侧系的一堆,因此二房、三房身边阿谀奉承之辈层出,只有大房这边冷冷清清,对比不要太明显。

这样的对比进行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在安排下各自从六条天梯往上走。

连牧羡枫身体不好都弃了轮椅,走上天梯以示孝意。

走在最前面的老爷子牧子良往下看一眼,视线落在牧羡枫身上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在两个儿子的掺扶下往上走。

林宜走在很后面,她仰头望向上面的人。

云烟雾罩,华贵衣着外穿着孝衣的人很多很多,六条天梯上人密密麻麻,足以证明如今的牧氏家族如何鼎盛、如何辉煌……

这些人都是贵族中的贵族,令人轻易不敢仰视。

可这些人中,到底谁是害死应寒年妈妈的人?

他的妈妈活着时痛苦缠身,死了以后却无声无息。

不知道应寒年现在在哪个位置,看到牧氏家族如今的繁荣辉煌怕是心里很不好受吧,他落寞孤独,而仇人家族昌盛美满。

众人慢慢走上山顶,进入牧家墓园,这里建得俨然偌一座小城,庄严肃穆。

牧家的人按资排辈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一大片白色的孝衣从直升机上看下去仿佛是一地的厚雪。

牧老爷子拄着黑色的龙头拐站在高如门户的墓碑前,暗暗拭泪。

佛家的和尚穿着袈裟在众人前席地而坐,开始念诵经文。

六个火盆同时烧着冥纸,火光旺得像要烧红空气。

场面宏大严肃。

林宜站在密密麻麻的佣人中,看着豪门的祭礼仪式,忽然听到旁边人传来窃窃私语。

“怎么少爷小姐个个都到了,不见三少爷?”

“不是说三少爷的禁闭已经解了吗?人呢?”

“刚刚在山下还看见呢,和媒体打招呼打得很热切。”

林宜这才注意到牧羡泉的位置空着,旁边是汪甜甜伏跪在地,一片白茫茫的孝衣中缺了一个很明显。

果然,牧老爷子感怀过后往下面一撇,声音冷下来,“羡泉呢?”

跪了一地的人中站出来一个中年女子,是三夫人顾若。

美艳有韵的一个女人,不像苏美宁什么情绪都在外面,也不像二夫人连蔓看着温婉柔和,她身上散发的是一股干练之气,连说话都是干干脆脆。

“父亲,羡泉为今天的祭礼亲手折了一夜的金元宝,刚刚上来的时候脚都在打颤,差点晕倒,所以我让医生给他打一针,增强气神。”

顾若说着,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佣人将成箱成箱的金元宝冥纸送上前来。

牧老爷子看着这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顾若这才重新跪下去,一旁的中年男人转头看向她,有一副上了年纪依旧英俊的成熟容貌,此刻蹙眉问道,“羡泉去哪了?”

正是牧老爷子的第三个儿子牧华弘。

牧华弘对自己的儿子很清楚,牧羡泉小心谨慎却无谋略,牧羡旭酷爱享乐玩女人,两个都是少爷的金贵性子,怎么可能折金元宝,全是他妻子自己做来搏老爷子好感的。

“我哪知道。”顾若皱眉,“赶紧叫人去找。”

羡泉已经被老爷子关禁闭一次,这次给老太太做祭礼,老爷子那么重视,再惹祸就麻烦了。

夫妻两人跪在地上正说着,就听到有人高喊,“三少爷到。”

林宜怔了下,听到的根本就是姜祈星的声音,但此刻谁都没去关注他,而是看向姗姗来迟的牧羡泉。

只见牧羡泉穿着一身孝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步伐踉跄,脸上泛着桃花红,一双眼睛迷离,跌跌撞撞走进牧家跪地的人中。

与其说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睡,不如更像是宿醉未醒。

苏美宁跪在地上,第一个捂着鼻子大叫起来,“好大的酒气,顾若,你这儿子哪是像折了一夜金元宝的啊。”

闻言,满场哗然,和尚念经都顿了一下。

牧老爷子站在墓碑前,脸色铁青,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龙头拐,瞪着牧羡泉道,“羡泉,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我头疼……”

牧羡泉表情痛苦,伸手按着太阳穴,晃晃悠悠地走到前面。

忽然,他看向牧老爷子,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像是看到什么,怒意凌然,“你谁啊,你为什么不跪?”

“……”

牧老爷子脸色铁青,正欲说什么,牧羡泉又笑起来,抚着头晃来晃去,“我脚怎么这么轻,好飘啊……来人,扶我去睡觉!”

“……”

“这什么,门吗?我要睡觉……”

牧羡泉盯着牧老太太高立的墓碑,摇头晃脚地就往前走去,根本没看到全场看他的眼神都惊悚了。

牧老爷子已经扬起手,阴鸷地瞪着他,就等他走近好好地打一记。

牧华弘、顾若夫妻齐齐一把将他攥下跪着,他重重地跪下,痛得一把甩开顾若的手,“你干嘛,敢拉本少爷!”

这酒气已经散播到前面去了。

牧老爷子的手僵在那里,脸越来越难看。

顾若是三个夫人中最精明干练的一个,她立刻把自己谎言进行到底,“父亲,不知道那医生给羡泉打了一针什么,打得他这个样子,我带他下去检查看看。”

苏美宁跪在那里嗤笑一声,“这打针能打出一身的酒气来,你们三房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难怪父亲宠你们。”

“母亲。”

牧羡枫伸手向前扯了扯苏美宁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一张清俊的脸此刻有些苍白,冷汗覆额,很不舒服。

第210章 葬礼风波(3)

忽然,一瓶水递到他面前,如夏日渴饮,如冬日热茶,太过及时。

牧羡枫转眸,就见林宜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了进来,弯腰蹲在他面前,小声地道,“维他命水,喝一点,不然你撑不到祭礼结束。”

她刚刚站在那边看他快死了一样,实在看不下去才上前来。

他在牧老爷子面前为她说过话,还送她药,虽然不是她所愿,但这份好心她还是还了吧。

“……”

牧羡枫错愕地看着她,连他母亲都光顾着踩三房,她却发现自己不对劲。

“快喝啊,趁他们没看着你。”

林宜蹙眉。

牧羡枫深深地看她一眼,她的模样清丽,说不上特别美,却就是令人看着不腻,他说了句“谢谢”才拧开盖子,喝上一口,清凉滑胃,喉咙里一下子舒服许多。

这边牧羡枫好了一些,那边三房却是愁云惨淡。

牧羡泉跪在那里扶着头,嘴里说着胡话,“我、我和你们讲,刚刚我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人从后面……”

他口齿不清晰,听起来就像在说醉话。

换作平时,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喝点酒,牧老爷子也不放在心上,可今天是他亡妻的祭日,居然还饮酒作乐!

满场的眼睛都盯着他宠一个不伦不类的孙子。

简直是个笑话。

牧老爷子气得呼吸都变重,顾若见状知道不好,一边暗地死死地掐儿子,一边装模作样地喊起来,“羡泉,羡泉你怎么了?你怎么翻白眼呀?”

有时候示弱为强。

所有人都惊住。

牧老爷子到嘴边的斥骂又忍了回去。

一直未出声的牧羡光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安静得不像他乍乍乎乎的性子,手上紧紧握着手机,突然,手机一震,他连忙低头,就看到上面是应寒年发来的四字信息。

【就是现在。】

牧羡光眼睛一亮,连忙高声道,“爷爷,您赶紧让您的医生替三弟检查检查吧,别醉得酒精中毒啊。”

牧老爷子站在最前面,看着在那里一脸醉相迷糊的牧羡泉,没有太过发作,只沉着脸道,“叫医生把他带下去,别在这里碍眼。请大师们继续做法事。”

竟是就是这么结束。

林宜还以为因不孝而失势,牧老爷子怎么也会大发雷霆,打得这孙子找不北,现在却完全不是。

她冷眼看着这一幕,在人群中搜索了几圈,没有看到应寒年的身影。

法事做了很久才结束上半段。

众人纷纷站起来,要往墓园旁边的小憩馆里去休息。

没有看到管家,林宜只好上前去扶牧羡枫,手还没搭上,一只修长的手就抢先她一步扶住牧羡枫。

牧羡枫和林宜同时错愕转头,只见应寒年就站在他们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个子高,气场强,眉眼之间透着邪气,“大少爷身体不好,跪了这么久要小心些。”

牧羡枫温和地颌首,“应先生现在是二房的红人,我不好劳烦你。”

说着,牧羡枫又要去抓林宜的手,应寒年眼中冷意一扫,一把将他往外拉扯一步。

牧羡枫体弱,差点扑街。

林宜看得心惊。

应寒年不露痕迹地收力,扶着他边走边道,“大少爷,只要你愿意,二少爷任何时候都愿意与你结盟。”

“我以为以应先生的本事,二弟用不上和任何人结盟。”牧羡枫淡淡地笑了笑,“甚至……”

“甚至什么?”

应寒年扶着他往前。

林宜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

“甚至我觉得,应先生的才干是统领,而非追随别人。你只是身世不好,若你出生在牧家,怕是现在早已经没有我们兄弟什么事了。”牧羡枫笑着说道,玩笑似的。

“人与人不同,命与命不同,我没大少爷这么好的命。”

应寒年道。

一群人陆陆续续走进三层楼的小憩馆,里边房间极多,此刻众人都聚集在大厅里,大厅两边都布着沙发座椅,还有许多八仙餐桌,佣人们正忙着上茶,上午餐。

众人也各自为营地坐下来。

牧老爷子则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一张桌上,聊着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牧羡泉这么一醉,他脸上能好看才奇怪。

应寒年这边则直接坐在苏美宁、牧羡枫一桌。

林宜将自己做好的几道菜热了一下便端过来,刚靠近桌子就听到两个男人在商业互吹,听得她头皮发麻。

你夸我命好,我夸你专业能力强。

你夸我高贵,我夸你出众。

你夸我手表不错,我夸你戒指复古,是怀旧之人。

林宜默默地走过去,将菜一一端上桌,不一会儿,桌上便有了五菜一汤。

家常腐竹、鱼香茄子、滑豆腐蒸水蛋、红烧土豆块,以及一道冬瓜毛豆汤。

全是最普通的素菜。

今天是老太太的祭日,都是吃素。

她刚摆好,就听牧羡枫客套地道,“应先生,这菜是我的私厨所做,你尝尝看。”

应寒年拿起筷子在鱼香茄子上面拨了两拨,一脸嫌弃,“大少爷和大夫人是什么身份,这种乡下的小菜也拿得出来,这厨子不行啊。”

“……”

林宜想在他不可一世的脸上敲两个洞。

可怜的时候那么可怜,张牙舞爪起来又这么可恨!

苏美宁睨一眼林宜,有些不满,这不是害他们丢脸么,让别人觉得他们只能吃些乡下小菜。

牧羡枫不太在意地笑笑,“今天是奶奶的祭日,奶奶走的早,她去世的时候我还未出生,但听说她为人节约朴素,不喜欢昂贵食材,更不喜欢铺张浪费,菜上桌是必须要吃完的,我也想追随一下她老人家。”

牧老爷子那桌离这里很近,他的一番话牧子良听得清清楚楚,听得份外舒心。

“羡枫说的好。”牧老爷扬声赞赏,看向同桌的几个老人道,“其实我们几把老骨头小时候谁没吃过苦?也就他们这些小辈过的滋润。”

“是啊是啊,那个时代谁都不容易,我们还常常结伴去挖菜根、草根煮烂了吃。”

“大少爷有这份孝心实属难得。”

“大少爷一向温文尔雅,是大家之范。”

大家纷纷跟着赞扬,一时间对牧羡枫的夸赞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苏美宁坐在那里,顿时扬眉吐气极了,连看林宜的脸色也好上许多,反而是看应寒年不满起来,阴阳怪气地道,“不知道应先生来自哪个名门世家,吃不惯这些小菜吗?”

第211章 三房失势(1)

闻言,林宜不禁看向应寒年,暗暗替他紧张。

应寒年一身痞气地坐在那里,勾了勾唇,道,“我哪是什么名门世家出生,街头孤儿一个。”

他的出身早在很久之前就被他改掉了,无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

他们这一桌因牧老爷子一句话而成了全场中心,所有人都听着这边的动静,那边三夫人顾若闲闲地瞥来一眼,冷冰冰地道,“现在牧家上下都知道羡光有个得力助手,应先生风光得很,不过应先生既是孤儿,怎么会有名有姓,这‘应’姓很少见。”

顾若自然是不喜和二房结成一派的应寒年。

“砰。”

话音刚落,这苏美宁手一抖,筷子落在桌上,似是想到什么,脸色苍白。

那边二房桌上,二爷牧华康手中的叉子也掉落在地,闹出不小动静,妻子连蔓脸色僵硬,故作镇定地帮忙去捡。

不过说个姓氏,大房和二房都不对劲了。

难道应寒年妈妈的死和这两房人有关?应,他是随母姓么?

林宜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最后视线落在应寒年的身上,只见他神情慵懒,似乎完全没看到大家的奇怪之处,只道,“随便起的姓名而已。”

“那也极少有人在名字里加个‘寒’字,太不吉利了。”顾若继续道,美艳的脸上一派冰冷。

“怎么三夫人觉得一个街头孤儿应该取个很吉利的名字么?”

应寒年笑了一声,懒散地看去一眼。

顾若冷冷一笑,“也是,要真和那个人有关系,应先生无论如何也不该投靠二房,和大房坐一桌吃啊。”

“顾若,你想说什么?”

苏美宁和连蔓同时站起来,两人的脸色难看到极致。

连蔓温柔娴静的性子竟变得急起来。

“随便说说罢了,两位嫂子急什么。”顾若说着,夹了一块菜放进丈夫牧华弘的饭上。

“够了!都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牧老爷子不悦地将筷子一放。

全场瞬间静下来,气氛变得压抑而诡异,而挑起风波的三房却一派无事地吃着菜。

林宜有些佩服这个三夫人,女强人的标榜,知道应寒年是二房的助益,三言两语地便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房的脸色如此难看,恐怕回去会多想很多,还顺带上一个大房。

这三房真是水火不容,一出好戏。

众人都静静地吃着饭。

一时间半点说话声都没有,连各自咀嚼都轻极了。

林宜看向应寒年,见他脸上挂着不羁的笑,一双眼却冰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害他妈妈的真是大房和二房,他现在针对三房是不是错了方向?

也不对,三夫人说出这样的话起码也是个知情者,还是知道得很详细却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否则应寒年的妈妈不会死得那么惨。

想了想,林宜上前一步,将一旁的小汤碗取下来,用公勺舀汤,盛上两碗搁到苏美宁和牧羡枫面前,“大夫人,大少爷,慢用。”

“给应先生也盛一碗吧。”

牧羡枫温和地道。

“好。”

林宜这才又拿起一个小汤碗,将简单的冬瓜汤舀出一碗,面色如常地端到应寒年面前。

应寒年睨她一眼,随手舀出一勺品尝,喝到一颗毛豆,咀嚼了两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有些僵硬地抬眸看向她,眼中透着震动。

他吃过的菜中,只有一次吃到的毛豆煮得那么烂,口感几乎是入口即化。

那次,是他伤口崩裂在医院吃到的。

下一秒,应寒年拿起筷子又夹起一个毛豆放入嘴里,颗颗一样,在入汤前毛豆先经过了一番处理。

是她。

她送去医院的菜都是她自己做的!

全是她自己做的!

他还以为她从来都不屑为他下厨。

林宜没想到这一层,只想让他喝点汤舒服一些,不用想太多。

“应先生,这菜不合胃口吗?”

牧羡枫发现应寒年的异状。

应寒年目光滞了滞,嗓音低沉,“没有。”

他低眸看着碗中的汤,薄唇紧抿。

这女人……很让人烦燥啊。

这边大家都很安静地吃着饭,二房的二少爷牧羡光忽然站起来,一脸关心地道,“爷爷,不知道羡泉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不如我上去看看他吧?”

牧子良抬起头,想到在亡妻墓前不成体统的孙子,脸色骤差,刚要开口,医生从楼上匆匆下来。

医生走到牧子良身边,低声道,“老爷子,大少爷身体里含有远远超标的酒精含量,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牧子良皱眉,三房那边的人都抬起头看着这边。

“喝到这程度起码也大半天往上了,可来的时候我看三少爷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黄医生是牧老爷子的专用医生,说话很是小心,但意思很明确了。

顾若猛地站起来,冷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儿子被人算计了?”

竟然查出来了。

牧羡泉变成这样肯定是应寒年做的,会不会被查出来?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应寒年,见他镇定自若地旁观看戏。

牧羡光站在那里,扬声道,“算计不算计的事再调查,总能查出个究竟,黄医生,这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远远超标会不会影响我三弟的身体?”

“羡光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弟弟了?”

顾若冷冷地看向他。

“自己兄弟当然关心。”牧羡光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那边黄医生道,“人体含的酒精量超标肯定会有一定影响,三少爷已经起红疹了。”

“那你赶紧治啊。”牧羡光急切地道,“对了,我听说这酒精会危害男人精子质量,我三弟可是老爷子最宠爱的,就盼着他生个太孙下来,你赶紧好好查查,有问题的话好及时医治。”

牧子良看一眼牧羡光,没说什么,只重重地点头。

虽然摆上面来讲有些不雅,但确实是件大事。

“不行!”

一直默不作声的汪甜甜忽然站起来,满脸紧张,见所有人看过来,道,“我的意思是,先治红疹,黄医生,我担心羡泉,我和你一起上去。”

说着,汪甜甜就要冲出去。

第212章 三房失势(2)

牧羡光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你去干什么呀?你又不是医生,这吃过饭又有一场法事,羡泉已经不能去了,你还不替他多磕几个头?”

“我……”

汪甜甜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急切地站在那里。

“黄医生,你先带羡泉下山,好好检查好好医治。”牧子良放下话来,目色阴沉地睨过小辈们一张张的脸。

一个个的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计什么呢?

牧子良说着又安排了几个人陪黄医生一齐下山,这些都是他的心腹。

汪甜甜慌张地站在那里,眼里露出惊恐。

顾若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扯过儿媳妇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应寒年冷眼看过去,又睨向牧羡光。

牧羡光立刻扬声道,“该不会这三弟酒精中毒是你搞出来的事吧?你是不是恨羡泉上次让你在下人们面前脱光的事啊?”

脱光之事只有牧家内部知道,但现场多的是旁支侧系,顿时个个脸上精彩纷呈,个个在私底下猜测着什么。

“二哥,你胡说八道!”

汪甜甜站在那里,又羞又恼,不擅嘴上争辩只得一脸冤屈地坐下来。

被牧羡光这么一闹,三房的人硬是插不上什么话,牧华弘夫妻只担心儿子,懒理儿媳妇的苦。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通知继续进行法事。

这戏一出接着一出太彩,众人都没有吃完瓜,不是,还没吃完饭,便放下碗筷一个个站起来,有序地往外走去。

下午的法事比起上午简单了一些,只是磕头磕个没完。

林宜看着都觉得脖子酸,幸好她不是牧家的子孙。

她在心里琢磨着,应寒年懂医,虽然给她把脉都摸不出孕相与否,但也不至于给牧羡泉下了黑手还能被看得出来,是有后招,还是老爷子的医生太厉害?

媒体说,牧羡泉是因为不孝而失势的。

可今天看来,牧老爷子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过份斥责牧羡泉,证明还是想留着脸面,尤其是现在又认定他是被人算计。

怎么上一世牧羡泉就因为这失势了呢?

难道这一世还有变数?

林宜迫切地想知道后续,于是在那里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法事做完,所有人又坐回车里,浩浩荡荡地返回牧家。

祭礼还有一小半是在家中做的。

和尚在前面念经,所有晚辈手中捏着点燃的香跟着走圈,中央燃起火,烧着纸扎物件。

牧家是尊贵之家,连这样的场面都非常盛大。

一栋纸扎的大别墅宛如真的活灵活现,色彩繁复鲜丽,宏伟矗立在中央,高得仿佛直入云天,十几个佣人攥紧长绳,厉喝一声往外一拉,偌大的纸别墅瞬间垮下来,冲进火中,大火倏地燃起,直扑云霄,连空气都灼烫无比。

这便是祭礼的尾声。

经念得差不多了。

跪了一天,又绕了十几个大圈的牧家人个个都是苦不堪言,一个个迫不及待除下身上的孝衣扔进火中烧掉,结束祭礼,好去大屋中歇一会儿。

这边林宜拿了杯泡好的峰蜜水,只等身体较差的牧羡枫除完孝衣来喝提提神。

牧羡枫缓慢地将身上的白色孝衣脱下,精神较差,苏美宁心疼儿子脸色青白,上前替他脱衣。

忽然,管家方铭朝这边急匆匆地走来,附到牧羡枫耳边说着什么,牧羡枫一怔,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林宜慢慢走近想听清楚。

苏美宁不悦地盯着管家,“说什么呢,窃窃私语的?有什么不可对我说?”

管家尴尬地站在那里,看一眼牧羡枫后,又在苏美宁耳边这般那般地说了一番。

林宜正愁听不见,苏美宁就震惊地大喊起来,“什么?羡泉有无精症?”

正在脱孝衣的牧家人全都停住了动作,个个惊呆地望向这边。

火烧得越来越旺,孝衣被烧得发出“嗤嗤”响声。

那边刚将孝衣扔进火中的牧华弘、顾若夫妇闻言都被震住了,一旁的汪甜甜惶恐地站在那里,脸上失了表情。

原来,牧羡泉被带到医院后,黄医生想着牧羡光的话,还真给这位三少爷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结果查出无精症,于是急忙到牧家相告。

管家方铭正好经过,就听了个真切。

林宜站在那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牧羡泉因不孝失势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是因为他患有无精症。

无精,就等于不可能有后。

牧老爷子有四个已成年的孙子,就是再疼爱这个孙子,也没有道理把无后的他培养成接班人,况且他还在老太太墓碑前无礼。

……

牧家最亲近的人都齐聚在牧家的议事大厅,话都传出去了,风声是拦都拦不住。

本来大得空旷的议事大厅竟在一刹那间满了一半。

牧子良半躺在最前面的沙发上,一脸憔悴,老管家替他按摩着头部,他从佣人手中接过一杯水喝着,手都抖了好几下。

三房夫妻和小儿子牧羡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牧羡旭生得风流倜傥,此刻也不管氛围有多紧张,在那里玩着手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汪甜甜坐得更靠后一些,脸色惨白,知道这回彻底要出事了。

“黄医生,你是说,这不是因为酒精而出现的症状?”牧子良缓缓开口,疲惫尽显。

林宜站在牧羡枫的身后,静静地望着这一大家子。

“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了。”黄医生站在一旁,低着头道,心里也不好受,这顶级豪门的秘闻居然落他身上了。

“能治好?”

牧子良率先关心这个,年纪大了,就想家族昌盛。

黄医生头上冒冷汗,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我看三少爷随身带着治疗的药,想来也已经在治疗,只是现在检查看来还并未有成效,需要慢慢治疗调理。”

这话说得巧妙,表面上听着像是调理一下就行,但又说已经在治疗可无成效。

在场的人鲜少有听不懂这话的,这分明是在说三少爷难有后代。

“华弘,顾若。”牧子良伸手捏了捏眉头,忽然点名,“你们早知道这事?”

第213章 三房失势(3)

“父亲,我们也不知道。”

牧华弘拉着妻子站起来,低头说道。

“那羡泉的妻子呢,也不知道?”牧子良冷眼睨向汪甜甜,语气重了许多。

听到最有威严的老爷子点自己,汪甜甜站出来“卟嗵”一声跪下来,哭丧着脸道,“爷爷,我们也是因为结婚后久未有孕,去查才知道的,羡泉怕您担心才一直不说,而且我们一直在治疗,应该快能见效了。”

闻言,牧子良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无非是不敢说,怕在他这里失了宠爱,失去继承的资格。

顾若看向老爷子,见他眼中透着失望,手指不禁攥紧了衣角。

她的这个儿子怕是完了。

老爷子是个冷情之人,一心都系在庞大的家业上,他宠着羡泉,也愿意将羡泉带在身边教育,结果出这样的事,老爷子冷落起人来也是不会眨眼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得不为三房再做谋划,没了一个儿子,她还有一个。

她得搏老爷子的同情,让老爷子多分点给羡泉做绑靠也好。

这么想着,顾若眨了眨眼睛,眼中含泪跪下来,“父亲,我没想到羡泉会患上这样的病症,他一向得您宠爱,步步谨慎、兢兢业业,这病说不定和他过度劳累也有关系,毕竟以前从未听过。”

“……”

牧老爷子态度冷冷的。

“羡泉是拼了命为牧家,可是没想到,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还有人算计他,您老人家得替他查清楚。”

牧羡光也跟着站起来,“是啊,爷爷,三弟今天在奶奶墓前失态,一定是有小人陷害,得查个清楚明白。”

“……”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匪夷所思地看向牧羡光。

二少爷,全场跟三少爷吵得最凶的就是你,最有嫌疑的人也是你,这哪来的大脸盘子跟着喊陷害呢?不怕查到自己身上?

牧羡光心下也没底,反正应寒年教他怎么做就怎么做。

左右不是他亲自动的手,大不了真查清楚后就推到应寒年身上。

于是他更加理直气壮地道,“看什么看,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怀疑我,查!必须查个明白!免得冤在我身上!”

“这……”

黄医生欲言又止,看一眼牧老爷子的疲态后闭紧了嘴。

“你有话直说。”

牧子良道。

“老爷子,在医院我又替三少爷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前说不知道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三少爷身体里有如此重的酒精。”黄医生聪明地说着话,“现在查清楚了,这陷害之人竟给二少爷同时喂食了酒和毒品。”

闻言,全场皆惊。

牧子良也惊住,但他一耳朵便听出黄医生这话里的话,于是便问道,“那依你所查,他是第一次沾毒品,还是……”

“……”

黄医生沉默了,再不敢回答。

也就是说,牧羡泉有吸毒的习惯,哪是有什么人陷害,分明是他在做法事前吸毒又饮酒,才闹出这样的事来。

牧子良看一眼牧羡光,这个孙子是个沉不住气的,真要是他做的,恐怕这时候躲着不敢说话,如此大吵大嚷,心是不虚。

下面的人都绷紧了神经没有说话。

牧子良从做法事开始就因为牧羡泉憋着一口气,结果弄成现在这样是越来越气,沉默将近一分钟后,他抓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到地上,“牧华弘!顾若!你们教的好儿子!竟然吸起毒来了!”

“砰。”

牧华弘50多岁的人了,被老爷子一斥直接跪到地上,默不作声。

“父亲,羡泉不可能吸毒的,一定是有人冤枉他。”顾若为自己儿子说话,“说不定在羡泉身边有不怀好意之人。”

“啧啧。”

苏美宁坐在沙发上啧啧出声,斜眼看着顾若,“顾若,你的意思就是全世界都要害你儿子,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文文柔气的二夫人连蔓也冷淡地开口,“没错,羡泉一直自诩为小辈中的头一号人物,处处争强好胜,你说他过度劳累,可能他就是因为劳累才吸毒解压吧,毕竟又有大量工作,还有着无精症,压力是大。不像我家羡光,没心没肺的,没有秘密藏着。”

什么叫落井下石,这就是。

顾若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笔直,不断地深呼吸着,才能保持着作为夫人的气度,没去和两房夫人扯头发抓脸皮。

静了几秒,顾若含泪开口,“父亲,请您查证,求您了。”

说着,顾若就往地上重重地磕头,磕得砰砰直响,惊了众人,额头上顿时渗出血迹。

这时候只有拼命说有人陷害,三房才能保得一点颜面。

见状,牧老爷子也不好说什么,朝自己的管家道,“冯管家,你带人去查三少爷身边的人,把始末查个清楚明白。是冤枉,就把幕后之人查出来,不是冤枉,对三少爷家法处置。”

“是。”

虽然这么说,但老爷子已经认定是牧羡泉荒唐,因此脸色极不好看。

气氛有山雨欲来之势。

牧羡枫看着老爷子面前地上的碎茶杯,刚要站起来,那边坐在牧羡光身边的应寒年突然睨了一眼那地碎片。

牧羡光看不懂,瞪大了一双如迷途羔羊般的眼睛。

应寒年蹙眉,又踢踢脚边的雕花垃圾筒。

牧羡光这才明白过来,拿起垃圾筒就朝老爷子走去,牧羡枫的身体素质哪里走得过他,只能默默地坐回去。

“爷爷,我把这碎片捡了,免得一会碰到您。”

牧羡光蹲在老爷子面前徒手捡碎片,还被茶杯扎到,破出血来。

“小心啊,这事让下人做就行了。”牧子良皱眉看着他。

“没事,爷爷,我怕下人不仔细,这碎片太扎人了。”

一段时间不见,这位二少爷是越来越会卖孝心了。

顾若美艳的脸上露出冰冷,转眸瞪向自己一直玩手机的小儿子,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佣人去推他。

牧羡旭光顾着玩手机,被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见到母亲的暗示便站起来朝牧羡光走去,“二哥,我帮你。”

兄友弟恭。

林宜静静看着这出戏,忽然就见一直暗中策划的应寒年站了起来,他拿出一包纸巾朝前面走过去,“三少爷,你手破了,先用消毒纸巾擦一下。”

纸巾还没递出去,他的腿就“不小心”碰到牧羡旭身上。

第214章 你不会骗我,是么(1)

牧羡旭正蹲着捡碎片,一手还在手机上快速地回复着,被这么一撞人往前一磕,手中的手机掉了出去,恰好滑到牧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

一瞬间,牧羡旭脸都白了,仓惶地要往前捡。

应寒年不动声色地挡住他,“三少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牧老爷子低头一看,就见那手机屏幕上有一张裸露的女人部位图片,顿时脸色又沉下来,“给我捡起来。”

“爷爷……”

牧羡旭吓得睁大眼,但被应寒年挡着没办法向前。

佣人低下身子去捡手机,牧老爷子接过来一看,只见满屏都是牧羡旭与一个女人污秽不堪的聊天内容,涉及到各种器官,简直就像在用文字做床上的那些事一般。

牧老爷子的脸彻底青了,将手机狠狠地砸到牧羡旭的头上,站起来厉声喝道,“牧羡旭,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平时乱来也就算了,你今天还不忘这些肮脏事情!”

“爷爷,爷爷,我错了。”

牧羡旭吓得也跪到地上。

自此,三房中人从大到小全跪了。

“混账!混账!”

牧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龙头拐都没拄就上前踹他一脚,踹得自己差点翻倒在地,幸好旁边的应寒年及时扶住。

“爷爷,我知错了……”

“带去静闭室,给我狠狠地用家法处置!”牧老爷子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气都喘不上,“不打到爬不起来不准收手!”

家法?

顾若一惊,连忙上前要为儿子说话,牧老爷子指着她吼道,“滚!你们三房的人都给我滚!滚!”

“……”

顾若呆住,还想说话,被牧华弘拦住。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顾若只好忍住,只道,“是,父亲,您要保重身体,我们先下去。”

三房的人就这么狼狈至极地离开。

牧羡光还蹲在地上,手指头“卟哧卟哧”地往外冒血,他看着三房的人极尽难堪地走远,有些不敢置信。

这就直接解决三房的两个儿子了?

就这么容易?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三房出这么大的丑,丢这么大的脸,简直……神清气爽!

牧羡光不得不佩服地看向应寒年,却见他正掺扶着老爷子,低声道,“老爷子,现在生气也不是时候,二少爷的意思是先知会大家一声,这家丑不可外扬。”

诶?

他什么时候说的?

哦,应寒年又在给他挣脸,这人,花再多钱都值啊!

牧羡光恨不得扑应寒年身上亲两口。

闻言,牧子良低头看向牧羡光,眼中缓和一些,“羡光最近做事认真多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爷爷,您放心,一个字都漏不出去。”

牧羡光捂着受伤的手指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

离晚上的大宴席还有一段时间,牧羡光拉着应寒年走到花圃边上,利用灌丛挡住他们的身影。

牧羡光兴奋得不行,一拳击向应寒年的胸膛,“你行啊,这一下就把三房两个儿子都弄得半死不活的,这可比抢他们公司还有意思。”

这可是直接将三房在老爷子那里打了个大大的折扣,这三房的路以后比他还难走。

应寒年斜斜地靠在一旁,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会拉上四少爷纯属意外收获,谁让他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还敢抱着手机不放,拈花惹草,老爷子的怒意一层叠一层,三房短期内都不可能再讨老爷子的欢心,正是二少爷你大放异彩的时候。”

牧羡光听着这话就美,对他全然放心,“寒年,你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说过,将来掌权人的风向吹到哪,就是看老爷子把电子商务这一块交给谁,三房的人懂,所有三少爷和四少爷除了经营公司在这方面都有下苦功。”

应寒年看向他,“如今国内外电商之战不曾停止过,你要能在这上面做出一定成就,就能把老爷子的心给稳下来。”

闻言,牧羡光满脸抗拒,他喜欢房地产,简单明了,就是买地盖房子,电商这块他是完全不感兴趣,偶尔去听什么线上支付的会议,他是听一半就得犯困。

偏偏老爷子看重极了,认为电商能引领的大趋势还有许多年。

“行行行,我知道了。”牧羡光不想让这个话题搞坏自己的心情,道,“今晚吃过宴席,我再去会所里叫一票美女出来玩,我拿最好的酒款待你!”

“二少爷喝好就行,我还要替您去知会大家,封住消息。”

应寒年道。

“啊,我差点忘了,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牧羡光看应寒年怎么看怎么满意,透着说不出来的欣赏,“你说你,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这羡泉有无精症,还吸过毒,连三叔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要为二少爷效命,我自然有我的能力,否则怎么配让二少爷付那么多钱?”应寒年挑眉。

牧羡光听得大为舒心,“说的好!等等,这爷爷让管家去查,不会查出什么来吧?”

“二少爷尽管放心。”

“好好好!那你忙,我先去爷爷那里尽尽孝心。”牧羡光无限兴奋地离开。

草叶翻动。

姜祈星无声无息地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牧羡光离开的方向,道,“寒哥,你让我暗中结交牧羡光身边的下人,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闻言,眼底藏着万千冰雪,出口的声音阴沉,“让他们以牧羡光名义知会牧家众人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打探一下26、27年发生的事情,什么样的芝麻小事我都要知道。”

他查过自己妈妈的资料,28年前他还能知道妈妈在做什么。

可在之后,妈妈突然就消失匿迹,什么都查不到了。

在牧家内部探不到消息,却可以从旁支侧系的亲戚中探知一二,再加以拼凑。

他总要知道妈妈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经历过什么。

“是。”姜祈星低头,“但今天在山上,三夫人说的那番话别有意思,估计大房、二房的夫人都脱不了干系,我们却对三房先下手,是不是错了方向?”

第215章 你不会骗我,是么(2)

“呵。”

应寒年冷冷一笑,充满讽刺。

“寒哥,你笑什么?”姜祈星疑惑。

“你觉得我妈是个坏人么?”应寒年睨向她,眼神深不可测。

闻言,姜祈星立刻道,“当然不是,应姨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当年我们一家走投无路,不是应姨帮助我们,我们活不下来。”

她从来也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只知默默忍受。

“是啊,我妈善良,那就是错不会在她。”

应寒年条理清楚地分析着,“可牧家对跳舞之事都噤若寒蝉,证明我妈妈在的时候发生过很大很严重的事,内里人人知晓,可我妈多番受辱,都没有一个人她伸以援手,你觉得这牧家有无辜之人?”

而且,表面上看起来的恶人往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未知晓的。

听到这番分析,姜祈星的脸色冷下来,“没错,这牧家没有一个好人。”

“所以,还是按原计划,一房一房地将他们从神坛上拉下来。”应寒年冷冷地道。

“是,寒哥。”

姜祈星低头。

应寒年颌首,忽然又道,“对了,何耀这人确实不错,心思有常人不能及的细。”

牧羡泉手下管着牧氏家族的酒店等,姜祈星举荐后,他便放何耀在牧羡泉常去的一个酒店做门童,再做上经理。

牧羡泉不过去了几次,何耀就察觉到他手臂上有一针孔,更发现他到时,有一个中年男人也会同时入住酒店,住在隐私极重、没有监控的同一楼层。

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人很容易略过。

可何耀报告后,应寒年便细查,就发现牧羡泉有轻微的吸毒瘾,那中年男人是个治男性不育的圣手,如此隐蔽治疗就是怕人发现,可还是被何耀发现了。

这任何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不足以让牧老爷子完全死心。

但墓前不孝加吸毒加无精症,三重罪足以将牧羡泉从接班人的候选位上拉下来。

所以,应寒年一直知道,却还是耐心等,等到牧老太太祭日的今天。

一旁的姜祈星听到这话连连点头,“何耀确实是一双非常好用的眼睛,他能极快地看出一个人的不寻常之处。”

当初,林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时候把他带过来,我教他怎么一步步往上爬,牧羡泉已经不足为虑,他不需要继续呆在酒店里了。”应寒年沉声道,忽然话锋一转,“但你真能保证他的忠诚?”

姜祈星一怔,随即道,“不要将核心之事告知他,应该没事吧?”

“嗯。”

应寒年颌首,步出花圃,蓦地又回头,漆黑的眼直直地看向他,“何耀原来是宜味食府的职员,你不过去那里替我送过几次文件,传过几次话,就结交上这样的能人,缘份不错。”

如果他没记错,去度假村救人的那次,何耀就在林宜的身边。

“……”

姜祈星一呆,错愕地看向应寒年,强做镇定地站在那里。

寒哥是发现什么了吗?

“祈星,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是么?”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问道,听不出语气深浅。

姜祈星整个人都僵硬了,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道,“当然没有。”

应寒年盯着他许久,嗓音低沉,一字一字道,“你家走投无路时,是我妈救了你们,你父母最后又为救她送了命,生死街上我拼死护过你,你也将我从烂水泥里救了出来,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有恩,没有谁欠谁,只有患难与共的情义。”

“……”

姜祈星僵硬地站在那里,寒哥很少说这么严重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讲起信任,我信你就跟信自己一样。”

“寒哥……”

姜祈星的脸一点点泛白。

“所以,我要你现在发个誓,如果你骗我,兄弟情义遭雷劈之断,今生不往来,来生不再续。”应寒年沉声道。

姜祈星惊呆地站在那里,惶然地看着他,“寒哥……”

“发誓!”应寒年冷声低喝,“你不敢么?”

何耀来的奇怪。

而且他今天吃到林宜煮的食物才发觉,她或许对自己并没有那么无情,可如果不是她无情,或许……

不是姜祈星蒙骗他,就是林宜冷血。

不是林宜冷血,就是姜祈星在背后算计了什么。

两个结果中,他选哪个好?

他不喜欢疑心,更是从来不会疑心姜祈星,更不愿意为此调查他。

但既然疑了,他就要掐死在萌芽中。

闻言,姜祈星握起了拳头,知道自己过份迟疑只会惹怀疑,很快便松开手,竖起四指道,“我姜祈星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欺骗寒哥,若违此誓,兄弟情义遭雷劈之断,今生不往来,来生不再续。”

对不起,寒哥。

他是看中兄弟情义,但更重要的……是寒哥。

“……”

没人比应寒年更知道姜祈星有多看重这份兄弟情。

小的时候,在生死街上,他每护姜祈星一次,姜祈星就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学外面那些地痞喊认大哥,要追随他一生一世。

因此,这誓言有多毒,他们知道。

应寒年看着他,眸色漆黑,谈不上松一口气,更多的是黯然。

他这一生,大概什么都是不能两全的。

“没事了,我只是突然犯了疑心,以后不会。”

应寒年上前按下他发誓立直的手,掉头离开。

祈星是不敢发这种誓的。

她还是讨厌。

她就不该来帝城,不该在牧家人面前帮他,不该在公园树林中给他拥抱,不该今天让他喝到她亲手煮的汤,她就不该……让他已死的心再起不宁。

……

夜幕覆盖,宴厅中人声鼎沸。

牧老爷子无心下去用餐,呆在房间里躺在皮毯子覆着的躺椅上,躺椅设置了模式,轻辐度地一摇一摇,他苍老的脸上皱纹很多,平日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没什么光亮,直直望着窗口外面的冷淡月光。

一身制服的冯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脚步放轻,将一杯沏好的茶搁到牧老爷子手边。

“老冯,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牧子良淡淡地开口。

第216章 你不会骗我,是么(3)

冯管家站在一旁,头发也显斑白,低着头道,“我已经让人查了,这底下人背景都是干净忠心的,个个不知道三少爷吸毒和生病的事,更无从说有故意陷害的,否则三少爷碰了毒品,自己能有所察觉,也该查查谁害的,可是这么久以来,三房都没有过这样的动静。”

“我问你的,是今天的事。”

牧子良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

“老爷,您的意思是……”

“老冯,你年纪也大了,越来越糊涂。”牧子良轻笑一声,“羡泉墓前不孝、吸毒饮酒、还查出不育,羡旭埋在情色里的心思被当众揭露,换个几十年前,你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冯管家站在那里,闻言,被点拨一般眼中露出恍然大悟,“是啊,未免太巧了。”

三少爷所有的毛病都赶在今天爆发了。

“羡泉就算毒瘾再重,他也不可能在今天来这一手。”牧子良说着说着,眼中露出冰冷,“这勾心斗角的把戏我们玩过,我儿子那辈玩过,你以为孙子辈就不玩了?”

都是年轻人,争强好胜之心太重了。

“这么说,三少爷真是被冤枉的,那是我的疏忽,我再去查!”冯管家自责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牧老爷子慢悠悠地坐起来,端起一旁的茶杯,看着上面飘散的热气,“都说我最宠羡泉,其实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而已,羡枫小时候聪明机灵,可越大性子就越轻淡,羡光呢好大喜功,办个小事也要喊得人尽皆知,脑子里空的很。”

“……”

“也就羡泉内敛谨慎,肯努力多学,我本想着我在世时多教一些,我走了,华弘是儿子辈最出众的,他再教一些,羡泉将来也能成大事,可惜啊……”

“老爷……”

“老冯,这背后策划之人算计得厉害,事情捅了出来,查得再清楚,羡泉在我这也是废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牧老爷子的语气凉薄。

奢华的房间灯光如黄昏之光,温和极了。

“那是二少爷下的手吗?”

冯管家直接问道。

这话大概只有冯管家敢在老爷子这么问,毕竟是追随几十年的老人。

闻言,牧老爷子嗤笑一声,“羡光要有那样的脑子,我还培养羡泉做什么?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意小辈明争暗斗、尔诈我虞,因为只有能力出众者才能真正出头,才能引领家族越走越昌盛。”

冯管家听着连连点头,道,“可大少爷云淡风轻,四少爷和三少爷是亲兄弟,只有二少爷和三少爷才水火不相容啊。”

除了二少爷,还能有谁会那么急迫地把三少爷踩死。

牧老爷子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品着舌尖的味道,感慨道,“这人年纪一大,舌头都麻木了,不像以前能清晰地品出各种味道。”

“……”

冯管家有些茫然,这话题算是跳过了?

“你觉得应寒年这人怎么样?”牧子良忽然问道。

“应寒年?”冯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二少爷身边的手下,据说是个商界奇才,进集团后也是替二少爷做了很多事,有块上面怎么都不批的地也是被他弄到了手,准备打造成帝城未来最大的经济中心,那可是个大手笔,您前两日还当众夸过二少爷。”

是啊,当众夸过羡光知人善用。

牧子良看着茶杯中飘浮的茶叶,沉默须臾后问道,“那你说,他怎么就偏偏姓应呢?”

今天不是三儿媳顾若提起,他也不会往这上面想。

就像这茶一样,有些东西都要再三想过才回过味来。

“老爷,这天下的姓氏就那么多,总有巧合,况且当初安排他进集团已经查过他身世背景了。”

冯管家道,“应寒年到处替人打商战而出名,为人桀骜不驯、喜财唯利、心狠手辣,这男人该有的毛病也都有,美女绕着圈地在他身边打转。”

牧子良坐直了身体,将茶杯放到一旁,道,“一个人毫无软肋是可怕的,但最可怕的是他为自己打造一些可有可无的弱处,令人觉得随时随地好拿捏,却不想他是装猫的虎,你懈怠了,他却随时能咬得你皮肉分离。”

“您太抬举他了,他就是个没有身世背景的孤儿。”

冯管家认为老爷子是多心。

一个孤儿,能翻起什么浪来?

“再细查,与他有关的所有事都查个仔细。”牧子良冷冷地道,“若他真能为二房所用,倒也没事;若他与当年那女人有关,这种能在瞬息就下了三房势头的人,不能留,不能放。”

不能留,因为他心机深不可测;不能放,因为他能力太过凌厉出众,赶出去凭白便宜别的家族。

所以,只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是,老爷。”

冯管家很是震惊,没想到三房失势后,老爷并不是难过惆怅,而是对应寒年有了杀意。

……

宴席上,佣人穿梭在席与席之间,不断上菜。

祭礼已经结束,晚上这顿比白天的丰盛上许多,各种奇珍贵材应有尽有

这会已经没有林宜什么事了,但她也不能一个人离开,只能找个角落先呆着。

宴席进行到一半,林宜望向牧羡枫那一桌,发现苏美宁正起身离桌,身边一个佣人都不带,就这么往宴厅大门走去。

林宜眨了眨眼,转念想到什么又往二房那边看去。

只见二夫人连蔓已经不在桌上。

猜测到什么,林宜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大厅中几乎是人山人海般的热闹,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离开。

林宜远远跟着苏美宁在金碧辉煌的房子里穿梭,直到苏美宁出了一道偏门,出去前还回头四顾,林宜急忙躲到一个比人还高的大花瓶后,等上片刻才出来。

四下无人,安静非常。

林宜慢慢走出去,外面灯光较暗,曲径通往佛石观。

佛石是块万年石,高约三米,经历上千年佛教供奉,上面的石壁被历史上的大师诵经抚摸过,很是光滑,望之详和,是被牧老爷子特地请回来的。

由风水师布局竖立,周围盖亭,植树种花,自成一景,但平日里除了佣人早晨打扫,很少人会过去。

林宜趁着夜色悄悄地接近过去,在一棵百年老树旁停下来。

大树躯干很粗,枝繁叶茂,树枝长长地伸出去,与佛石相依相偎。

月光清凉,浓密的树影间,一个身影斜斜地半躺在树上,一双长腿搭着树枝交叠,一低眸,就能看到一个纤瘦腰细的女孩鬼鬼祟祟地扒着树,往前面探头窃听。

出来躲个清闲,怎么又碰到她了。

应寒年扯了扯唇角,苦笑,一手抵在头后,一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

第217章 别让我再心生妄想(1)

苏美宁和连蔓站在佛石前。

连蔓的性子温柔娴静,连说话都是温柔的调调,“不可能的,当时你我都收到了消息,她们母子被当地的地痞流氓给害死了,你无需担心什么。”

应寒年握着手中的酒杯,一手抵在脑后,冷眼往下看去。

地痞流氓?

没有人在幕后收买,那些地痞流氓为何在他妈妈身患绝症的时候还要活活将她凌虐至死。

“你不担心,叫我过来做什么?”

苏美宁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喜欢二夫人的假模假式。

“应寒年为我儿子做事,我本不往那方面想,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过了二十几年之后又出现一个姓应的。”

连蔓叹了一口气,道,“而且你想,当年她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一身舞艺无人能及,再看应寒年也是相貌帅气英俊,远超一般人,谋略算无遗策,一登场就是惊才绝艳,不是很像吗?”

这两位夫人果然是为了三夫人的话跑一起了。

林宜知道自己没猜错,于是回过身,用树身挡住自己,暗暗拿出手机,光亮调到最后,然后按下录视频模式,将手机悄悄送出去,抵着树身偷拍。

“……”

应寒年漆黑的眼隔着树叶空隙看向她,端起酒杯往薄唇间送了一口。

“你说,会不会她们母子还没死?回来寻仇了?”

连蔓忽然猜测到,毕竟,她们都只是收到消息,也没有跑去那个小国家偷偷看一眼尸体。

“行了行了,你就是乱想,人都死成灰了,你还想着会有人来寻仇。”苏美宁不耐烦地道,“真寻仇的话还帮你们二房做什么?我还想有这么一个商界奇才帮我儿子呢。”

得了便宜还惶恐,能成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连蔓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想法?毕竟我们当年对她……”

“那是她活该,贱人一个,该她有那样的下场!”

苏美宁冷哼一声,夜色下脸上满是狰狞的恨意,“她什么身份,除了仗着一副容貌会勾引男人还有什么?敢在牧家搅风搅雨,我做错什么了?”

“你……”

连蔓的话两次三番被苏美宁打断,“反正我没错,别说她们母子死了,就是没死,我也不惧,有本事来找我啊,我看那贱人哪来的脸!”

见苏美宁这样,连蔓也无心说下去,“算了,可能是我多想吧。”

“本来就是,顾若那人能存什么好心,今天说那些就是想让我们不安宁。”苏美宁冷冷地道,转口又阴阳怪气地道,“三房这样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你们二房可算是威风。”

闻言,连蔓柔柔一笑,上前抓住她的手,“大嫂,我们都被三房欺压过,说起来还是我们两房感情好,我听羡光说,他找羡枫结盟,可羡枫不愿意啊。”

“有这事?”苏美宁一惊,气得恨不得回去骂儿子两句,二房现在势头这么好,羡枫居然不跟着讨个好?

做不了掌权人,将来做个二把手也行啊。

“是啊,大嫂,你也劝劝羡枫,两兄弟并肩作战多好。”

连蔓微笑着说道。

两人说着说着竟是要走的意思。

林宜一惊,急忙收回手机,想撤,但这里是回大屋的唯一路径,视野较为开阔,她现在就是插上翅膀也会被看到,躲起来也不容易。

总不能等她们近时,她绕着树躲一圈吧,树那一侧还植着花丛,一不小心就会碰出声响,万一被发现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不能有侥幸心理,要绝对不令人起疑才行。

想了想,林宜趁着她们说话蹑手蹑脚地往边上走,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会让人疑偷听才停下来,飞快地从一旁的树上扯下几株花。

“……”

应寒年依旧靠在树上盯着她,眼中透着复杂。

那边连蔓和苏美宁边说边走近,突然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正摘花摘得不亦乐乎,两人俱是一惊。

“林宜?”

苏美宁定静看清楚了不由蹙眉。

连蔓见她认识便放下心来,不发一言便匆匆离开。

林宜状似才听到声音,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见到苏美宁装出一脸错愕,“大夫人?您怎么在这?”

“是我问你,你在这做什么?”

苏美宁冷冷地道。

林宜抱起怀中的花道,“我看大少爷和大夫人今天跪了一天,太辛苦了,怕你们晚上回去睡不好,白天听其他佣人说这里的丁香花培育得非常好,丁香花有宁神的功效,我想摘些放你们房间里。”

“为我们来摘花?”苏美宁半信半疑地盯着她,“没听见其它的?”

一张小嘴倒是会说。

“什么其它的?”林宜一脸疑惑,又随口问道,“对了,大夫人,刚刚过去的那人谁啊?有点眼熟。”

“关你什么事?”

苏美宁怒目,一个佣人也敢打听。

“……”

林宜不说话了,抱着花沉默地站在那里。

“还不走?”苏美宁本想就此离开,忽然想到一事,回头睨向她,“我看大少爷这两天又挺看顾你啊,连扫墓都要带着你,我告诉你,你可别心生出什么不该有心思。”

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说不带,牧羡枫偏要带,对这女孩做的食物十分痴迷,这可不行。

“大夫人放心,我哪敢。”

这也不是她想去啊,有本事管住牧羡枫。

林宜抿唇,抱着花做伏小姿态。

见她这么卑微,苏美宁转了转眸,想想还是要给林宜一点警钟,于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林宜被打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怔在那里,抬眸瞪向苏美宁,一瞬间差点还手上去。

不远处,树影在夜色下摇动。

应寒年整个人都坐直起来,目光如雪般冰冷,修长的手指紧握住酒杯。

不能动。

不能再接近她了。

她有毒,她害死了他的孩子,不过是在树林里抱抱他而已,他就拒绝不了。

今天看到她给牧羡枫盖毯子,扶牧羡枫走路,他止都止不住自己的醋意。

吃到她亲手煮的汤,他竟连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都开始怀疑。

够了。

真的够了。

第218章 别让我再心生妄想(2)

林宜死死地攥着拳头,猛吸一口气才忍下来,“大夫人,我做错什么了?”

她在家也是金枝玉叶,没人舍得打没人舍得骂的,现在被逼进了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我是夫人,你是佣人,你的工作就是伺候好我和大少爷的饮食,敢动别的念头,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懂么?”

苏美宁敲打着她,不管她有没有起了攀附豪门的想法,不过是小女孩,给她拎清楚就行。

“懂。”

林宜硬生生地忍着。

“懂你就自扇十记耳光,我在这看着。”苏美宁微抬下巴,趾高气昂地道。

“……”

林宜无法置信地看向她,她有病吧?当现在还是封建社会呢?

“还不打?”苏美宁摆着一副高贵姿态,不悦地盯着她。

“……”

林宜是想求安稳度日,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苏美宁弄死埋了还能不被发现的想法。

自扇十记耳光,就是要了她的脑袋她也打不下去。

她这算不算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应寒年坐在树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仰头将杯中的酒全部饮下。

就这样看着她被欺负。

只要看了一回,以后再看无数回都没问题了。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是姜祈星发来的一段视频,一看上面黑乎乎的封面他就知道是连蔓和苏美宁在佛石前的偷拍内容。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拍下来,第一时间发给姜祈星。

姜祈星再转发给他。

应寒年低眸看着下面抱着满怀花处于劣势的女孩,牙关咬得紧紧的。

“林宜,你是不是眼里只有大少爷,没我这个大夫人?我看你心思真的大,行,我今天就教你,佣人就是佣人,我怎么打你都不为过!”

苏美宁看着林宜迟迟没有动作,感觉越来越没人把自己当一回事,火气便真的冒了出来,扬起手就要打她。

“大夫人?这么晚了在这做什么呢?”

一个轻佻邪气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美宁身形一僵,一转身,就看到应寒年握着个酒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一直背对着,也不知道他是从大屋那边过来,还是从佛石那边过来。

“……”

林宜愕然,她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应寒年,见他步伐都透着三分醉意,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安定。

他总是神出鬼没。

“你怎么在这里?”

苏美宁连续被两个人惊到,心中着实发慌,不断想着自己和连蔓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喝得有点多,就出来醒醒酒。”应寒年醉醺醺地走到她面前,“对了,大夫人,今天听你们三位夫人提起姓应的,好像都有些不舒服,到底怎么回事?”

他明明一身醉意,可问出口的话却莫名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凌厉气势。

苏美宁一下子变得有些心虚,道,“什么怎么回事?牧家的事也是你能探听的?”

二房的红人,她不能动,而且,这男人的气势太慑人。

“没什么,我这不是在二少爷身边做事么?要是二房不喜,我也好早点改姓啊。”应寒年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眉目之间却又迷人得无药可救。

面对他的一步步靠近,苏美宁心中更加发慌,一把推开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先进去了。”

说着,苏美宁快步往大屋的方向走去,连把打林宜的事都给忘了。

“……”

总算走了。

林宜松一口气,再看向面前的男人,只见他一脸冰冷地盯着自己,哪有刚才半分的醉意。

“你刚才在哪里?”她疑惑地问道。

苏美宁背对着没看清,她是看到他突然从佛石观那边出现的,可是那边较为空旷,只有一棵大树遮掩,他能在哪里隐着?

“……”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冷冷地抬眸睨向大树。

林宜明白过来,很是无语,“你没事坐树上干什么?”

又是解压?

那这个树矮了。

“你管我!”

应寒年将酒杯随手往花丛里一扔,往佛石观的方向走去。

林宜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跟上去,道,“那你应该听到大夫人和二夫人说的话了,看来她们都害过你妈妈,但你妈妈的死好像和她们无关,也不知道是怎么害的。”

“……”

应寒年沉默不语地走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声音,眼底越发地冷。

“我现在正好在大房那边,不如我从大夫人下手,把当年的事查个清楚明白?”

林宜说着,忽然手臂被一把扯过去,应寒年一把将她按到佛石上,冷厉地睨着她,“把衣服脱了!”

“什么?”

林宜怔愕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睡你,赶紧脱!”

应寒年阴沉沉地盯着她。

他真的是醉了么?

林宜莫名,看着他英俊而冷漠的脸庞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再睡我一次,就挥刀自尽么?”

闻言,应寒年低笑一声,忽然将腰间横别的一把匕首取出来,眼中掠过一抹戾气,抓起匕首直接刺进她头边佛石的天然洞眼中,寒芒闪了她的眼。

“……”

林宜呆住。

应寒年却戏谑地看着她,“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脱了。睡完你我就死!”

“应寒年,你是不是真多喝了?”林宜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不脱是么,我帮你脱!”

应寒年嫌她磨叽,高大的身躯霸道地欺向前,双手狠狠上前,蛮横地去扯她的衣服。

林宜发现他是来真的,顿时急起来,不管不顾地挣扎,拼命去推他,“应寒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疯了,你快放开我!”

“想要我放开,你就别对我这么好!”

应寒年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去撕扯她的双手停了下来。

“……”

林宜背靠着光滑的佛石,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眶突然酸涩。

“从你拿掉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死心了。”

“……”

死心。

这两个字让她莫名地觉得害怕。

她呆呆地看向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第219章 别让我再心生妄想(3)

“我不需要你在牧家人面前帮我!我不需要你偷偷调查!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应寒年像看着一个仇人似的瞪着她,低吼道,“我告诉你,我应寒年就是个疯子,所以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真的只想帮你。”

她只想尽一份自己的力而已。

“你做不到爱我,就别怜悯我,别和我玩若离若即那一套,别让我再心生妄想!”应寒年大声地吼道,眼中透着狰狞的恨意,额角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他从来不是挣扎的人,遇上她,就全变了。

佛石的冰冷丝丝地渗透到林宜的身上,她看着他,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眼眶红了一圈,她低声问道,“应寒年,是不是做不成情人,也再不能和平相处?”

她是做不到义无反顾为他去死,可她想对他好……这样不行么?

“不能!”

他果断利落。

说穿了,他受不了。

“……”

她站在那里,身上的裙子被扯得有些凌乱,眼睛越发酸涩。

自从来到帝城后,她就像走进了一团迷雾,想要拨开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应寒年瞪着她,许久,他的眼神才慢慢缓下来,他贴向她,双掌捂上她小小的脸庞,掌心炙烫,慢慢低下头,薄唇附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字似情话呢喃,“你滚吧,滚出我的世界。”

“……”

“当我拜托你。”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落在他的指尖。

他却连再看一眼都没有,转身便走,走得决绝,修长的手随风一甩,水滴落入泥中。

林宜背靠着佛石慢慢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一个人呆了很久、很久……

她让他不安宁了是吗?

她成了他的烦忧是吗?

滚出他的世界,好,都好。

……

牧家长房的花园别墅有着最独特的景致,里里外外看上多少遍都不容易腻。

葬礼后的一周里,苏美宁老是断断续续地拉肚子,拉得整个人瘦了四、五斤,走路都有点打飘。

医生说可能是饮食有点问题,可她都是和牧羡枫一起用餐的,连一向体弱的儿子都没事,就她拉稀拉得魂快没了。

暖阳守候的午后,阳光洒进别墅,照着精致的每一处。

丰富别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上餐桌,牧羡枫高贵优雅地坐在桌上,面前放着一台平板,他在上面查看着事务。

“大夫人,您慢点。”

佣人扶着堪比中年林黛玉的苏美宁走向餐厅,苏美宁一看桌上花花绿绿的菜,顿时仿佛又闻到卫生间里清香雾的味道,转身就想走。

“母亲。”

牧羡枫抬起头看向她,将平板交给一旁的佣人。

苏美宁只好走过去坐下来,脸色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牧羡枫看着她有些担心,“母亲,你的脸色很差,前两天不是好一点了么?”

“是啊,今天不知道怎么又开始了。”

这拉稀的话她都羞于启齿,眼见林宜没什么表情地端进来一碗乌骨鸡汤,顿时没好气地道,“也不知道有些下人记恨主人,在饭菜里乱来。”

这已经不能算是指桑骂槐了,她就是盯着林宜骂的。

“……”

林宜默默地将汤端上桌。

骂吧骂吧,仅管骂,反正苏美宁拉稀这么多天,她什么巴掌之仇都报了。

牧羡枫也明白苏美宁的意思,无奈地叹一声,“母亲,饭菜我和你都吃的一样,我都没事,怎么会是林宜害你,是你肠胃最近不好而已,否则,怎么一会差一会又好呢?”

不不不。

就是她害的。

一会差一会好,是因为她一会下手,一会又不下手。

林宜暗暗的想。

从大屋回来后,她心情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应寒年那一句滚,还是因为苏美宁的一巴掌。

她不管,就当是那一巴掌她消不了气,于是她出手了。

“我肠胃调理得一直都很好。”苏美宁道。

“您太疑神疑鬼了,医生检查过我们的饭菜,也盯着林宜做过菜,说了没问题的。”牧羡枫说着,又转头温和地安慰林宜,“林宜,别往心里去,我母亲就是这么个性子。”

“我没事。”

林宜淡淡地道,眼中有一抹光闪过。

医生当然检查不出来,因为最奇怪的地方不在菜,而在酱料,牧羡枫吃得清淡,从不喜欢蘸酱。

而苏美宁吃一些淡味食物时,就喜欢蘸着吃。

而酱料本身也没问题,她把一些和酱冲克的菜做为配料这边放一点,那边放一点,一分散量看起来就少得可怜,医生自然检查不出来。

苏美宁越想还是觉得林宜有问题,否则自己怎么就在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开始拉肚子呢?

她不悦地盯着林宜,“我告诉你林宜,我现在是没证据,大少爷又护着你,等我哪天找到证据,你就等着吧!”

“……”

林宜站在一旁,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牧羡枫看不下去,“母亲,够了,林宜是我专程请来的私厨,不是下人。”

“哼,我不吃了!”

苏美宁气得站起来,如一阵柳摆般离开餐厅。

牧羡枫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转眸看向林宜,见她正低头摆弄着手上的镯子,心不在焉的。

“林宜?”他低沉唤她。

“嗯?”

林宜抬眸,长长的睫毛上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莫名地撩人心弦。

牧羡枫呼吸滞了滞,随即笑笑,“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

“大少爷言重了。”

她客套地低头。

“还有,奶奶祭日那天,谢谢你的水。”牧羡枫微微一笑,如和熙春风。

一瓶水也值得放在心上么?

“不用谢。”

她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牧羡枫看她这样,想说什么,末了又沉默,转身去用餐。

林宜静静地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玩,心思并不在上面。

忽然,她刷到一条朋友圈。

是江娆发的。

【一个人的盛大生日。】

配图是一个满是鲜花装饰的现场,如童话之境,美不胜收,可配上这样的文字便显得落寞。

好久不曾联系。

她不是有了一段新的感情么,那男人没陪她过生日?

第220章 真会是那么惊喜的事么(1)

林宜点开江娆的微信。

【林宜:生日快乐。在哪呢?】

【江娆:谢谢,么么哒,我在帝城。】

帝城。

连江娆也在帝城?

这缘份……

林宜想了想,走到牧羡枫身旁,“大少爷,我想请个假,给朋友去过生日。”

“好。”牧羡枫想都不想地答应,“去找方管家,让他给你配台车,好好玩。”

“谢谢。”

林宜点点头,转身离开。

……

林宜到达酒店会场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能容几千人的大会场里全是鲜花装饰,连穹顶都铺满鲜花,不需喷香水,那种花香味就能把人埋死。

灯光流彩。

空无一人的心形签到台。

华钻铺成的地毯闪闪发光,各种各样浪漫的粉色玩偶堆满地毯两边,人走在上面宛如走进童话仙境。

美得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美的会场,却没有主持人,没有宾客,甚至连主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忽然,一阵悠扬动人的钢琴声传来,好听的歌声从上面落下来,林宜仰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银色斜肩晚礼服的仙女坐着用羽毛装饰的秋千从会场一角向这边慢慢飞过来,长长的裙尾摇曳,恍若飞升一般。

“……”

林宜笑笑,看着美丽不可方物的江娆飞向自己,秋千缓缓降落,泡泡满场飞着,她踩着一双恨天高优雅地走在地毯上,原地转了个圈,“美不美?”

“美,江娆全世界最美。”林宜提起手中的蛋糕,“最美的小仙女,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蛋糕呢?”

江娆站在奢华无比的会场,被赞美得很高兴,像是骄傲的孔雀。

可笑着笑着,她眼中就多了一层水光,她连忙眨眨眼,朝着林宜轻快地跑过去,一把拥住。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还真大啊。

两人在漂亮的舞台边上坐下来,身边堆满了各种精致的玩偶。

林宜替她做了一个蓝色妖姬的翻糖蛋糕,江娆许过愿后就开始吃,吃得特别开心,一口接着一口。

“江大明星的生日会怎么没有宾客呢?”林宜问道。

“不是真心的宾客请来也没用,反而脏了这么漂亮的鲜花盛宴。”江娆吃着蛋糕道,“真没想到你会来帝城发展,太好了,我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

她在娱乐圈那么久,真的没有真心朋友啊。

林宜单手托腮看着她,“那你男朋友呢?”

闻言,江娆目光黯了黯,低声道,“他受伤了,不能来,不过这会场是他让人布置的,很漂亮吧?我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林宜错愕,“他受伤了你不去照顾他?”

还在这里欣赏满场的鲜花,这心是不是大了点。

江娆咬住了唇,低眸看着手中的蛋糕,苦涩地笑一声,“他在家里接受治疗,我不能去,去了也只是丢人现眼。”

听到这话,林宜的细眉蹙起,眼神变得格外清冷,“你是不是找的有妇之夫?”

江娆为爱情很容易没三观。

“没有。”江娆摇头,苦笑着道,“但他那样的家世也不可能娶我这种女明星的,仅管他对我空口承诺了很多,可我还是拎得清的。”

“那你还沉沦下去?”

林宜满心不赞同,江娆上一段感情就是爱得毫无理智,最后才被伤得那么深,这一次居然又来。

“我不知道,我好像越来越爱他了。”江娆说着,一双美丽的眸中满是痴念,忽然又看向她认真地问道,“小宜,你被伤过一次,就再没爱上任何人?”

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林宜怔了怔,脑子里飞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是没遇上那个人,还是不敢再爱了?”江娆继续问道,句句扎心。

林宜逃避地偏过头去,抓起一个比心玩偶摆弄着,道,“人是可以克制自己感情的,既然被伤过一次了,我不会再让感情超越理智。”

她已经重活一世,再被感情支配人生,不是白活了么?

“我不信人可以克制感情。”江娆将蛋糕摆到一旁,看着周围飞的泡泡,抬起手戳破一个,“等有一天,你了解他的经历、了解他的无奈、了解他的所有喜怒哀乐,开始心疼他,开始想拥抱他,你就会发现,理智并没有什么用。”

林宜静静地看着她戳破一个个透明的泡泡,不禁问道,“所以,明知道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你也要飞蛾扑火?”

林宜承认,她理解不了这种感受。

“只要能在他身边多呆一天,我就觉得什么都能忍,而且……”

江娆顿了顿,眼睛变得明亮无比,侧身凑到她的耳边,以手遮掩,红唇一字一掀,“我怀孕了,三个月。”

“……”

林宜震惊地看着她。

江娆笑得很美。

好久,林宜才反应过来,道,“你疯了,你明知道他不会娶你,你生下这个孩子也只会是私生子。”

江娆不说话,只是抓过她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很平坦,只是比常人的更硬一些。

江娆就这么按着她的手,须臾后笑着问道,“小宜,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林宜诚实地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做过妈妈。”江娆说起怀孕,完全不似刚才那样苦涩落寞,而是充满了期待和希望,整张脸都发光的,“当我知道即将有个小生命属于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都不一样了,我看整个世界都是发着光的。”

“……”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林宜茫然,江娆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和你说,我男朋友也长得很好看,将来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肯定都非常漂亮。”

“……”

“小宜,私生子就私生子吧,大不了我带他去国外,给他最好的教育,为他准备一个璀璨的未来。”

“……”

“就算我们走不到最后,有一个属于我们生命的延续,我还是觉得很开心,我爱他,更爱这个小生命。”

“……”

“你知道胎心是怎么跳的吗?别人都文文静静的,就我肚子里的这个跳得跟拆房子似的,力量特别强,医生说一定是个好动的宝宝。”

第221章 真会是那么惊喜的事么(2)

林宜怔怔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到有那样一个夜晚,伤重的应寒年坐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之畔,兴高采烈地说着话。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山上的别墅不适合你住,我再买套房子吧,离你家近点的怎么样?不能买新房,得买装修过的二手房,否则新装修对宝宝不好,还有衣服、玩具什么的也得准备起来。”

“……”

应寒年说过的一字一句和眼前江娆的话重合起来。

知道有个小生命是自己的,真会是那么惊喜的事么?

这一次和江娆分别后,因为同在帝城,两人的私交又建立起来。

她一有假,江娆就乔装打扮地拉着她去买婴儿用品,她没有假,江娆就不断发她微信,今天问这小衣服好不好看,明天问这婴儿床漂不漂亮。

有时候她忙没回消息,江娆就哀怨地发一张卡通宝宝哭泣的表情,配上文字:干妈不要我了。

是的,江娆说要让宝宝认她做干妈。

在江娆的循环洗脑下,林宜也渐渐开始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开始会为宝宝挑衣服,会到处看婴儿车什么牌子的更好一些。

自从和应寒年在牧家一别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应寒年都那样说了,她便如他所愿,她刻意不去想,不去大屋,牧羡枫偶尔聊三房的事,她也在心里默默数羊,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她以为她和应寒年也就那样了。

可终究,她还是被改变。

……

万牧塔顶,颀长高大的身影踩在栏杆上一步一步走着,外面便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风呼呼地吹来,仿佛随时能将人掀倒。

姜祈星站在里边,看着应寒年在上面走着,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像走到钢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来。

太高了。

高得姜祈星开始担忧,“寒哥,你从大屋回来后心情一直就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我把三房整得最近都不敢冒头了,不是么?”应寒年冷笑一声,继续在上面走去,丝毫不惧底下悬崖般的高度。

他只不过想通了,彻底断了而已,再也不能让那个女人左右自己。

痴心妄想,挣扎不堪,太不是个男人了。

“那您接下来要对付四少爷吗?”姜祈星问道。

“等三房有大动作的时候才好收拾,可以一并打绝他们的斗志,先让他们消寂一段时间吧。”应寒年仰起头,望向整个夜空的星光,月光清冷,星子璀璨。

在S城的时候,他拥着她也看过这样的星空,比这美多了。

“那我们下一步?”

“该去找找那两个老女人了。”

应寒年冷冷地道,继续踩在不宽的栏杆上走着。

“寒哥你下来吧。”姜祈星看得心惊,“太危险了。”

“……”

应寒年没有说话,没有下来,就这么一遍遍沿着栏杆来回走去,风一阵轻一狂,他也毫不在乎。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舒服一些。

……

这接连的一个多星期,对牧氏三房来说个个都是不眠之夜。

“痛啊!”

四少爷牧羡旭趴在偌大的床上哀嚎阵阵、惨叫连连,一张俊气的脸此刻白得毫无血色。

他的衣服脱了,一道道淤血的伤从背一直延伸到屁股,看着触目惊心。

顾若坐在床边上替他抹药,饶是平时再强干,这时也软了心肠,眼中蒙着水光,满是心疼。

一个多星期了,背上仍是一片片的红,可见当时被家法打得有多重。

“行了,你叫什么?当初我被你爷爷带在身边教导的时候,伤得比你还重。”

牧华弘站在窗前,一脸冷漠地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

牧羡旭趴在那里咬着枕头,闻言满心不甘抬起脸来,“我就是被三哥连累的,爷爷对他不满,却把气全都撒我头上来了。疼疼疼……”

牧羡泉犯了大错,该被处置的,但因为爷爷不想再见到他们这一房,反而少了顿打。

“这点就受不了,以后怎么成大事?”

牧华弘冷冷地道。

“父亲?”

牧羡旭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父亲从来不会和自己说这种话,毕竟这一房的希望都在三哥身上,他只要学个做个差不多就行了。

顾若替儿子细心上药,叹了口气道,“我和你父亲刚去看过羡泉,他现在一天比一天心灰意冷,公司的事也越做越差,有些自暴自弃了。”

“三哥是不是……”

“你三哥这病除非立刻治出个效果来,否则,接班人是怎么都轮不上他了。”顾若知道儿子想问什么。

老爷子的态度之前很清晰,他在儿子里选择了第三个儿子,又将羡泉带在身边教育,可现在这么一闹,羡泉是翻不过身来了。

听到这话,牧羡旭担忧地扭头看向顾若,沙着嗓子道,“三哥一直被当成接班人培养,这一下跌落下来,他怎么受得了?”

顾若替他上好药,将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受得了受不了他也得受着,谁让他连自己有这病都不告诉我们,他就是心性太高,还怕我们父母看轻了他,结果搞成这样。”

牧羡泉是拥有得太多太早,以至于太怕失去。

因此应寒年为牧羡光刚夺他一个公司,他就急切地连自己老婆都编排;有无精症也不说,怕自己父母知道后舍弃他,转为抬举牧羡旭。

“父亲,母亲,你们还是多去看看三哥吧。”

牧羡旭不禁道。

“我们一房荣辱与共,眼下不是开解你三哥的时候,幸好,你虽然没有被你爷爷亲自教导,我和你父亲对你的教育也没懈怠过。”顾若从床边下,脱下手上沾着药膏的手套。

“……”

牧羡旭不敢翻身,只能趴在那里,听着这话隐隐是抬高自己的意思,顿时压力山大。

“华弘,你怎么想?”

顾若走到牧华弘身旁,上前搂住他的胳膊。

看着到中年仍美艳有风韵的妻子,牧华弘的眼神慢慢温和下来,伸手拍拍她,“父亲这会在火头上,我们只管管理好手中的公司,到恰当的时候,再给羡旭一份漂亮的成绩,让父亲能看到他。”

第222章 真会是那么惊喜的事么(3)

牧华弘能从三兄弟脱颖而出,心机自然也是超越其他两位兄弟。

“什么是恰当的时候?”牧羡旭忍不住问道。

他就是个今天开游艇,明天开直升飞机去泡妹的花花公子,这是要他以后学三哥那样兢兢业业,天天跑手下公司,来回开会啊?

一想到这种日子,他都想给自己点蜡。

但是父亲母亲的意思,他是不敢违背的。

“你母亲会为你安排一门能让你爷爷高兴的婚事,你也正好将你的花花肠子收一些!”牧华弘看向儿子的眼神变得严厉很多。

“什么?结婚?”牧羡旭惊得伤都顾不上了,从床上坐起来,“父亲,我才24岁,结什么婚啊?”

他玩都没玩够呢。

“不结婚?你是准备让我们三房等着靠你玩女人振作起来吗?”牧华弘嗓音厚重,态度霸道,不容拒绝。

“……”

牧羡旭不说话了,委屈巴巴地坐在床上。

“羡旭,我们这一房就靠你了,你要明白你肩上的责任。”顾若上前两步,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一双眼透着坚定,将所有的压力转嫁给小儿子。

牧羡旭坐在那里,眉头越敛越紧。

他这好日子没得突然,想着想着,郁闷地道,“三哥也是,怎么能在奶奶祭日那天出那么大的错。”

“你怎么还不明白,哪是你三哥出错,明明是二房下的手。”

顾若摇摇头,小儿子是在培养了,但勾心斗角却不是他的擅长,毫不知道大族之间的可怕。

“二房?”牧羡旭错愕,“二伯父温吞,天天看着没精神一样,是二哥?”

“你二哥哪有那脑子,我看八成是他身边的应寒年,自从那人出现以后,你三哥就连连受挫,这一次竟被整得一撅不振。”

顾若说到这个应寒年就涌起怒意,她之前和丈夫不在国内,如果在的话,羡泉被抢了游艇公司的时候,她就该对付应寒年了。

闻言,牧羡旭立刻道,“那你们还不对付他?一个外姓人都敢对付牧家的少爷了。”

“愚不可及。”

牧华弘看向自己的儿子,满眼失望。

“……”

又被自己父亲训斥,牧羡旭快吐血了。

“你爷爷有三个儿子,知道他为什么最欣赏我?”牧华弘道。

因为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不济事。

牧羡旭在心里默默吐槽,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我不会动不动记恨,而是充分利用每一个对我有用的人。”牧华弘沉着脸道,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坐起来,说话间已有打算,“应寒年给了我们三房一记重创,一个年轻人能做到这地步,证明他的能力卓越,要是有这人帮我们,不是如虎添翼?”

“你要拉拢应寒年?”顾若一惊。

“他又不傻,扯下了三哥,怎么敢再应承我们?”牧羡旭道。

“只要诱惑的条件给得多,不怕不上勾,这就叫商人本质。”牧华弘说着,又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些你就别管了,你只管你要在家族中耀眼起来,顺便将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斩干净了,别影响婚事。”

“……”

又绕回来了。

牧羡旭苦着一张帅气的脸,郁闷得想哭。

……

帝城的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钢筋水泥的城市仿佛不通风似的,偶尔出去转一转都能出一身的汗。

江娆的肚子越来越大,于是她的乔装也更加严实了。

林宜到达约好的婴儿用品店,找了许久才发现戴墨镜、口罩、假的发江娆,不赞同地道,“热不热,你不想被媒体拍,就让我替你买好了,不用自己跑出来。”

“我呆在家里也闷得慌。”江娆说着,挑着可爱的小衣服,“我男朋友最近被他父母拎着工作,一刻都不闲。”

她做过检查,肚子里是个可爱的女宝宝,因此她们现在挑衣服全是公主款。

江娆从来不说自己的男朋友到底是谁,林宜也没有问,但听着应该是年纪不大的。

“我给我干女儿在S城和帝城各买了一套房,正在装修,将来她要是不喜欢被你这个妈妈管束,就住干妈买的房子去。”林宜边帮着挑边淡淡地道。

江娆按下墨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么大手笔?很多钱呢。”

江娆是世俗,但也不喜欢让自己朋友破费。

“没事,我之前跟着人买股票,赚了挺多的,有私房钱。”林宜取下一件熊猫装,想着粉粉嫩嫩的小宝宝穿上这个,就觉得萌化了。

“跟着谁啊?”

江娆随口问题。

“……”

林宜一僵,目光黯下来,说好不再想的,随口又提了出来,好像是影子一样弃不掉。

没她的打扰,那个男人现在应该好受多了吧?

江娆正要继续问,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声音忽然扬起来,“你来接我吗?你今天有空啦?”

林宜看她一眼,能让江娆瞬间高兴成这样的,估计也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朋友了。

果然,江娆挂断电话后,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小宜,那个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男朋友难得有空。”

有异性没人性。

活在恋爱里忘了一切的女人呐。

林宜感慨一声,拿起一旁的包道,“明白,那我先走了。”

送走林宜后,江娆便站到路边等,灯红酒绿的繁华城市围着她,一部加长款的黑色房车停在她面前,穿制服的司机走下来,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等候她。

江娆站在车门外,低头往里看去,就看到牧羡旭风流倜傥的身影。

牧羡旭,牧家四少爷,她的男朋友,她女儿的爸爸。

“娆娆。”

牧羡旭坐在里边,伸手拍拍身旁的座位,他依然帅气,只是气色有些差。

江娆护着肚子弯腰坐进去,除下脸上的一切乔装,小鸟依人地依偎进他的怀里,难掩惊喜,“你怎么出来了?你伤没痊愈,又做那么多工作,得空就好好休息,别来找我了。”

牧羡旭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深情地注视着她,“娆娆,我想你了。”

第223章 小宜救我……(1)

牧羡旭是个花花公子,但他也是真心喜欢江娆,否则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追她,将她金屋藏娇在帝城,想图一份隐密的安定。

这一句话渗进江娆的心里比蜜灌的还甜,她眉开眼笑着,之前一个人过生日的寂寞全然不见,接着又关心地道,“你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好得差不多了。”

牧羡旭边说边揽上她的腰,低头去吻她的红唇,温软如云,令他神魂陶醉,他将她推到座背上,唇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吻着,细细密密地落下,缠颈而吻。

江娆享受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欢愉,一双手搂上他的肩膀。

车子缓缓向前行,车窗全部被遮得严实,一整片的黑暗。

蓦地,江娆肚子动了一下,她躲开牧羡旭的吻,轻笑起来,“宝宝踢我。”

闻言,牧羡旭的目光一僵,随即笑着抚上她的肚子,“真的吗?”

“嗯。”江娆点点头,眼梢都是幸福甜蜜,“宝宝平时很乖的,估计今天看到爸爸了开心才会踢我。”

牧羡旭低头,无法掩饰脸上的苍白,他在她肚子上僵硬地摸了一会儿,而后坐到一旁,嗓音低沉地道,“娆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娆挽住他的手,甜蜜地依靠着,满心的幸福。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江娆被牧羡旭拉着手下来,海风迎面吹来,扬起她身上的裙摆,太阳有些晒。

江娆下意识地去遮眼睛,慢慢掀起一些,只见海边停着一艘染成梦幻粉的豪华游艇,崭新亮丽,艇身刻着三个大字——公主号。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看你演的电影,你在里边演一个公主。”牧羡旭拉着她的话,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我当时就对自己说,我要是得到这么美丽的公主,一定金屋藏起来,舍不得她掉一滴泪。”

“羡旭……”

江娆感动地看着他。

“所以,这艘公主号送给你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牧羡旭拉着她走上游艇,游艇上到处铺着白色玫瑰,浪漫得令人怦然心动。

他拉江娆送到一个房间门外,郑重其事地道,“里边有件裙子,换上后到甲板上来,我等你。”

“你要做什么呀?”

江娆不解地看着他。

牧羡旭不说话,故作神秘地将门打开,江娆只好走进去,开了灯,只见整个房间都铺满鲜花,香味浓郁,墙上挂着她笑容最灿烂的照片。

牧羡旭有一手非常好的摄影技术,在他的镜头下,她的漂亮被放大了无数倍。

江娆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平铺上床上的裙子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不是普通的裙子。

而是一件纯白的婚纱,层层的纱垂在床尾,美得圣洁。

“……”

江娆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眶骤然通红,她一步步往前,伸手摸向婚纱,手指都在颤抖。

怎么会……

呆了许久,江娆才换上婚纱,婚纱是特别为她定制的,抹胸款,胸前点着无数的钻,在灯下璀璨耀眼,四个多月的小腹微微隆起,正好被裙子的设计盖住,不显臃肿反显性感。

她站在落地镜前,伸手甩了甩婚纱裙摆。

她拍过很多次结婚的戏码,但这是第一次真正穿上属于她江娆的婚纱。

深吸一口气,江娆推开房门,双手拉着裙摆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上走去,一直走到上层甲板,然后,她再一次被眼前的画面惊住。

鲜花立起的拱门,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牧师站在那里,带着祝福看向她。

牧羡旭则换了一身白色西装,英俊笔挺地站在那里,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江娆呆呆地走过去,“羡旭,你这是做什么?”

“没有嘉宾,没有告知父母,没有告知全世界,这只能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你会不会怪我?”牧羡旭握上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

闻言,江娆苦笑一声,“其实从我愿意和你来帝城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不能有未来的,我不怪你,你出身那样的大家族,我也不可能让你为我背弃父母亲人,你真背弃了,我还不喜欢你了呢。”

游艇缓缓航行在平静的海面上,阳光照耀。

“是吗,你就只喜欢我的钱?那我真要背弃家族了呢?”牧羡旭问道。

“唔……”江娆故作为难地想了想,而后笑着心无城府,“那我就努力赚钱养你呗,虽然不能让你过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但让你衣食无缺我还是做得到的。”

真心诚意。

牧羡旭听着,眼眶突然就湿了,他自小身边就是各种各样的小美女,再到大美女,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他之前也打听过,知道江娆是娱乐圈中有名的交际花,什么都只看钱。

可慢慢接触以后,这女孩就是个单纯的傻子。

单纯得令人不忍欺负。

“对不起。”牧羡旭声音变得沙起来,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牧家不是我说背弃就背弃的,真离了,我父母不会放过我,我爷爷也不会放过我,那种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江娆笑起来,毫不介意,“你干什么,我又没有真让你背弃家族,反正你还年轻,牧家不会逼你结婚,我们偷得一年是一年。”

她想的很简单。

他们还年轻,应该还能有好多年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牧羡旭没接她的话,而是单膝跪下,从口袋取出一枚鸽子蛋般大的钻戒,“娆娆,嫁给我,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

江娆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面前跪下的男人,眼泪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

她总是容易爱得疯狂,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不可能和眼前的男人有未来。

但他却向她下跪求婚,哪怕是场虚假的婚礼,是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她也开心,真的开心。

她伸手去擦眼泪,然后用力地点头,“嗯,我愿意。”

牧羡旭握住她纤细的无名指,将钻戒缓缓戴上去,江娆的泪落下,滴在华目的钻石上。

第224章 小宜救我……(2)

两个人在牧师面闪宣誓、拥吻、喝交杯酒,美好得像是一个梦。

牧羡旭拉着她站在甲板上拍照,他是摄影师,她是最美的模特。

江娆一边熟练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态,一边说着肚子里宝宝的近况,开心不已。

牧羡旭捧着单反,不断留下她最美的一幕。

“娆娆。”牧羡旭突然叫她,按下快门,“我父母给我找了一桩婚事,是国外一个大资本家的独生女儿。”

“……”

江娆的动作一下子停下了,像是被按到暂停键一般,就这么靠着护栏,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牧羡旭像是没看到一旁,举着单反继续道,“她要是能嫁给我,我们的资金不仅能相互流动,更重要的是我能得到A国电子商务安全网最核心的技术,这一块是我爷爷最看重的。”

国内的电商在牧家的引领下远远超越国外,但论起安全性一直都只算在进步中,若是有A国的安全网技术,牧家在这方面能霸越一切。

没有比这个更能重获爷爷关注的方法了,这买卖比娶其他三大家族的千金小姐还要划算。

他的父母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

江娆站在那里,婚纱的裙摆随风飘扬,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太多的情绪涌出来,到最后只是化为早知如此的认命,“是吗?你见过人了?”

来的还真是快啊。

“嗯,是个混血女孩。”牧羡旭一点一滴地说出来,“她很聪明,她打听过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收不住我的性子,所以不在乎我外面有人,只有一点,在她生下的孩子成年以前,不准我有私生子。”

多睿智的做法,人就是奔着四少奶奶和未来接班人妻子的位置而来,提出的要求看上去一点都不为过,甚至还给了他牧羡旭很大的一份宽容。

反正等她的孩子成年,他就是外面有私生子也不过洒点小钱安抚而已,捍动不了谁的地位。

闻言,江娆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呆呆地看着他,脑袋一瞬间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

“娆娆,我请了最好的医生照顾你,不会让你的身体有什么损伤。”牧羡旭的声线越来越温柔。

江娆站在风中,人摇了摇,几乎坠下大海,“牧羡旭,你为什么一直用相机遮住脸?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他现在说的……就是要她堕胎,是吗?

牧羡旭鲜花拱门前,手抖了下,好久才慢慢放下相机,年轻俊气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他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娆娆,我也想留着这个孩子,可我三哥不行了,我们三房只剩下我能去争、能去抢,我没办法……”

江娆看着他这样,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现在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是不是疯了?”

“我给你这场婚礼,就是想告诉你,没有孩子,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你、宠你,什么都不会变。”

牧羡旭说道。

什么都不会变?

明明什么都变了!

“你骗我,你在骗我,什么求婚,什么两个人的婚礼,都是你用来让我心甘情愿打胎的借口!”江娆擦掉眼泪,果断一把摘下戒指扔到地上,“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要保她的孩子。

说着,江娆就抓着婚纱往下面走去,却见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身穿制服的保镖。

“抓住她,给她喂了药再送去医院。”

牧羡旭站在那里,闭上眼睛说出最残忍的话,哀伤的泪水淌下脸庞。

两个保镖立刻向前按住江娆,江娆激动地挣扎却挣脱不开,被两个大男人生生地按倒在甲板上。

见状,江娆痛苦地喊出来,“牧羡旭,你放我走,我这辈子都不说孩子的爸爸!我离你们牧家远远的!你放了我!你放了我!”

“娆娆,没了孩子,还有我。”

牧羡旭站在那里,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江娆来不及再求饶,下巴被用力地掐住,几颗药丸一一落入她被迫张开的嘴里。

“呜……呜……”

江娆激动而疯狂地挣扎着,舌头将药往外推,保镖粗糙的手掌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江娆仍是倔着不肯吞,保镖索性捏住她的鼻子,另一个保镖拿起刚刚喝交杯用的轻度酒往她嘴里倒下去。

整瓶灌了下去。

清澈的酒液洒满江娆的脸,一双漂亮的眼中全是水光,分不清是泪还是酒。

穿着黑色长袍的牧师还站在不远处,脸上依然挂着慈善的笑意,人世间最讽刺的画面莫过于此。

整个甲板上都回荡着江娆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

确定她将药吞下去后,保镖才松开她,江娆连忙去抠自己的喉咙,想将药吐出来。

保镖见状连忙又按住她,江娆挣扎着趴在甲板上,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刚刚掉落在前面,狼狈而艰难地爬过去,一双脚还被保镖拖着。

她划开手机界面,点出林宜的微信,手指颤抖地发送出定位,又按下语音,痛哭着嘶喊出来,“小宜救我……”

海面上忽然涌起一阵狂风。

海水疯涌。

……

林宜正在山水楼里做了宜味食府的公事,突然接到这一条微信,想都不想地往外狂奔。

待她开车到达海边的时候,就看到一艘粉色的游艇停在岸边。

林宜焦急地冲下车,就看到有两个人高马大保镖模样的男人从游艇上匆匆下来,坐车离去,她顾不上太多,直接朝游艇上跑去。

有酒气从上层的甲板上飘下来。

林宜抓着扶手从楼梯快步上去,只见两边装饰满白玫瑰的甲板上,江娆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睁着一双通红而空洞的眼睛,身上穿着华美的圣洁婚纱,纯白的裙摆被刺目鲜红的血迹染透……

这样的画面刺激着林宜的眼睛。

“江娆!”

林宜惊呆了,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扶坐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江娆终于有了反应,死死地抓住她,“小宜救我和宝宝……”

“好,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林宜一口答应,一把将她拉着扶起来,将她背到身上,跌跌撞撞地往下走去。

第225章 小宜救我……(3)

“小宜,我怕……”

江娆的声音恐惧到颤抖,在名利场逢场作戏、游刃有余惯的女孩此刻只剩下无边的害怕和不安。

林宜咬紧牙关,撑着一口气背稳她,一张小脸上很快沁出汗珠,她安抚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不会让你宝宝有事,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一定来得及。”

对,还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好。”

江娆趴在她的背上,长长的婚纱裙摆拖着在地上,将白色的楼梯拖出一排的血。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林宜在外面的走廊上焦急地走来走去,无法安静下来。

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江娆是她重生后难得的一个朋友,江娆多次帮她;

想到上一世看过的娱乐新闻,关于江娆的不多,只记得江娆后来是半隐退了,新闻不怎么曝光,之前还以为江娆是准备隐婚才半隐退了,所以也不曾放在心上……

要是新闻能多些真实,她就可以早点预防。

手术室忽然被打开。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边走出来,满头大汗,林宜连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医生,江娆怎么样了?”

“抢救及时,要住院继续治疗观察。”医生说着又看她一眼,道,“我知道明星不敢看医生,怕曝光了什么,但也不能乱吃这么猛的药,要是以后习惯性流产,哭都来不及。”

习惯性流产?

林宜错愕地看向他,“医生,你是说她肚子里的宝宝……”

“自然没了,该取的全部取出了,放心吧。”医生说道,“现在将病人送去病房。”

没了。

那个彩超都能拍得出小脸的宝宝……就这么没了?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置信,见医生要走,才回过神来,忙拉住他,“不好意思,医生,江娆是公众人物,这种事不能传出去,请你们千万要保密。”

“放心吧,我们也怕传出去让病人心情受影响。”

医生说着便走了。

江娆很快被带到VIP病房室,环境干净清新,林宜将窗帘拉上,挡住外面的黑暗。

灯开着,照着一室明亮。

一回头,林宜就看到江娆睁着一双眼直直地躺在床上,正在输液,脸色惨白不堪,眼里透着绝望,插着针管的手隔着被子搭在肚子上。

林宜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来,“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喂的药,我替你报警。”

林宜用手上的镯子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江娆自己服的药,她太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再看她事发时穿的一身婚纱,林宜隐约猜到是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男人所做。

江娆躺在那里,手指突然动了动,没有回答,只沙哑地问道,“小宜,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吗?”

话落,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湿了枕头。

“……”

林宜听得难受,把脸偏到一旁,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宜,那我买的那么多宝宝衣服怎么办啊?”她一字一字地问着,眼神认真,仿佛几件小衣服是很重要的事。

“……”

“还有婴儿床,我也订好了,实木全手工,很快能到。”

“江娆,你别这样。”

林宜看不下去。

“我都准备好了,我什么都不争,我带自己女儿去国外,我连事业都不要了……为什么,为什么?”江娆说着说着忽然颤抖起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拔了输液管,血从针孔处不断渗出来。

“江娆你干什么?”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连忙站起来去按住她。

江娆情绪激动地挣扎,字字句句都是自我厌弃,“是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不治,孩子都没了,我还治什么。”

“……”

“我要找他,我要杀了他,我要和他同归于尽,他凭什么要了我孩子的命!凭什么!”江娆掀开被子就要下来,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

“江娆你别这样,你这么年轻怕什么没孩子,先顾好自己。”林宜拥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再来一个都不是这个了!”江娆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的,用尽力气去推她,眼睛通红,

林宜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手臂上红了一块。

见状,江娆呆了呆,反应过来自己的激烈,眼泪不断往下掉,痛苦地抱住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怪你。”

“小宜,我真的好失败,为什么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我真的该死,真的该死。”

江娆痛苦地低下头去,将头完进埋进被子里,身体一阵一阵地发抖。

她的情绪已经激动到没人能劝得了,林宜知道自己也劝不了,只能找来医生。

医生给打了一针,江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终于能安静地重新插上输液管。

病房中,江娆睡着了,脸上的泪迹还未干,林宜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梗住一样难受极了。

林宜见过两个人没了孩子,肖新露自己设计的时候,她只觉得这女人残忍,没有别的感觉,可现在江娆没了孩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期待的干女儿再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以为的那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再也没有可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有一个生命属于你又失去的感觉!你根本不知道这种痛!”

“我应寒年无父无母,孑然一人,还以为能有个心爱之人,有个孩子圆满,没想到到头来是一场空。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么?”

“我问你,你知道怀孕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的喜悦,有没有想过告诉我,哪怕只是一秒的念头?”

“合不合适是孩子选的,不是你!如果你没有吃药,这个时候我孩子的胎心已经跳得很强健了!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鲜活地来到这世界上!”

……

真的很痛吗?

林宜站在那里,好像一点一点明白了。

痛的,真得是痛的。

期待过,才会被伤得那么彻底。

所以应寒年一直在被一个误会折磨着。

看着病床上死气沉沉的江娆,林宜忽然开始害怕,害怕应寒年将这个误会一直一直悬在心头,深陷在痛楚里拔不出来。

第226章 我再理她一次我跟她姓!(1)

那个嘴上毒却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受了伤也要赶来救她,不顾性命冲进火场的男人,她不是对他没有过心动,却不敢进一步,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误会缠绕……

太残忍了不是么?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那个拿命护过她的人再痛下去。

林宜上前,替江娆盖好被子,然后将她的助理Call了过来,叮嘱只要人一醒就打自己电话,做完这一切,林宜才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外走。

很多东西一直丝丝密密地缠绕着自己,像生长的藤蔓,仿佛根本挣脱不开,可当想通之后,一刀斩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就不信,把误会说开,她和应寒年的结局就只能是必有一死的结局,她的家人她护,他的痛她消!

她要去找应寒年。

立刻去找。

这么一想,林宜突然觉得自己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她快步走下楼梯,边走边打拨通姜祈星的电话。

姜祈星大约是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一直都不接。

林宜索性拨打何耀的电话,何耀接了,语气恭敬,“大小姐。”

“你知不知道应寒年住在哪里?”林宜直截了当地问道,人走出医院大门。

“寒哥?”何耀愣了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通过他来问,但还是如实告之,“寒哥的住所我只去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他常住的地方,左敦路32号。”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林宜挂掉电话。

夜色如水,林宜直接将车开往左敦路,远远的就看到一栋美式乡村别墅,围墙上挂着一串串的小灯,黄色的光芒看得令人觉得温馨,心生暖意,连里边的树上都挂着小灯,流光点点,一闪一闪的,像是提前在过圣诞节似的。

应寒年居然还会这么布置自己的住所?他不是一向喜欢把住自己住的地方弄得有多危险就多危险么?

转性了?

林宜有些意外,将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来,站在围墙外往里望去,别墅里上上下下都亮着灯,温暖极了。

林宜走到大门前,摁下门铃,仰头静静地看着里边大树上一闪一闪的小灯。

不一会儿,里边的门开了。

像上一世她去求应寒年,像这一世她去给应寒年送礼一样,依旧是万年扑克脸的姜祈星走出来,一步一步向她而,慢吞吞的。

只是这一次在夜晚,他的脚下都是有小灯隔出来的路,整个人仿佛踩在光上,令他的黑色西装裤更显色深。

近了,林宜才看到姜祈星脸上的错愕,“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应寒年,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他解释清楚误会。”

林宜站在铁门外,口齿清晰,语气坚定。

姜祈星站在里侧,闻言震动,“你在说什么?你根本不爱寒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以后,寒哥会……”

“我想试试。”

林宜打断他的话。

“什么?”

姜祈星怔在那里。

“我想和应寒年走出那一步,请你让我进去。”林宜一字一字说道。

姜祈星眼里一抹慌乱一闪而逝,皱着眉头道,“这么说,你现在敢向我发那么毒的誓言了?你已经知道寒哥的仇人是谁,你敢拿你全家的命来做赌注?”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既然她走出去了,就会全力以赴。

从前是应寒年护她,接下来就由她护着他,护着自己的家人,她可以做到!

“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作为寒哥最亲近的人,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否则将来只会是他的绊脚石!”姜祈星站在里侧,突然变得有些急切。

闻言,林宜苦笑一声,“为什么要为一个最坏的可能性,就让应寒年深陷在痛失血亲的误会中?最坏的不一定会来,可他的痛苦却真实存在!你是他兄弟,你就看着他痛苦?”

直到今天,她才切身体会到那种痛。

她不要他再痛了。

“……”

姜祈星呆呆地看着她,没想到在S城山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年轻女孩,此刻却字字逼人。

他站在那里,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我宁愿看寒哥痛苦,也不愿意他将来为你送命,况且,痛苦只是一时的。”

“你怎么知道痛苦只是一时的?”

“寒哥已经断了对你的心思,只要你不再勾引他,他就可以很快走出来!”姜祈星猛地伸手抓住铁门栏杆,死死地握紧,语气很重,“你走,寒哥不想见你。”

“是他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让他见我?”林宜用字犀利,一双眼清冷地直视他,“你害怕我说清楚以后,应寒年知道你的算计、你的欺骗,你就再不能留在他身边,对吧?”

“……”

姜祈星的脸白了白。

“姜祈星,你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你根本不敢面对知道真相以后的应寒年!”

林宜瞪着他道。

“够了!别再说了!”姜祈星低吼出来,发觉自己的失态后目光黯了黯,沉声道,“你不相信是么,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寒哥的态度。”

说着,姜祈星当她的面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应寒年,按下扩音。

“怎么了?”

应寒年低沉的嗓音隔着手机传出来,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宜心尖一颤。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姜祈星拿着手机,抬眸冷冷地看向眼前的女人,“林小姐想见你,说有事和你说。”

“让她滚。”

更加利落冰冷的三个字摔在林宜的脸上,打得她脸很疼、很疼。

上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说的这个话,让她滚出他的世界。

应寒年那边说完便挂了电话,林宜想插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变暗,以及来自姜祈星扑克脸式的无声嘲讽……

“林小姐,你听到了。”

姜祈星收起手机,转身就往里边走去,再不理会她。

林宜站在那里,心里难受得厉害,一低眸,她看到围墙边上堆着一些光滑的鹅卵石,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一颗往里边砸去。

臭男人,不见她!

第227章 我再理她一次我跟她姓!(2)

还让她滚,活该一直陷在误会里。

就知道信姜祈星,不知道信她!

好吧,她知道所有的真相,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清楚,才会拖到现在。

江娆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找那男人同归于尽,这样一想,她都要多谢臭男人的不杀之恩。

石头没有砸到里边深处的窗户,只砸到院中的一棵树上,砸得上面小灯直晃。

林宜仰头望去,只见二楼左边的房间里亮着灯,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窗帘上映过,很快便消失……

她就站在铁门外,没有离开,来回踱着步。

偌大的书房中灯光明亮,应寒年坐在书桌上,修长双腿自然垂下,一双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立着的大版写字板,上面画着牧氏家族主要的关系图。

一道名字一道名字。

牧羡泉的名字已经被涂黑。

三房整体的名字划下一个阶段,暂且可以放着不管。

牧氏家族如今的局势是牧羡光不断往上冲,二房的地位已经提高到新的篇章。

连蔓与苏美宁的名字被画上圈,打个问号。

下一步,该从这两个女人身上知道点什么了。

应寒年从烟盒里轻轻敲出一根烟含在薄唇间,拿出打火机打火却怎么都打不上,他蹙紧眉头,烦燥地将打火机砸出去,吐了烟,人从书桌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掀起窗帘。

满院子的小灯泛着温馨的黄意。

夜色朦胧。

围墙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在那里来回走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应寒年咬着烟心下更烦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非要勾着他再一次万劫不复才开心么?

应寒年的手一下子握紧窗帘,指骨分明,青色血脉张显。

底下的人大概是来回走得累了,人靠在围墙边上继续等待,露出半边的身影,灯光映得她的一头乌发更加浓密。

“寒哥。”

姜祈星走进书房。

“你就这么办事的?人还没赶走?”

应寒年望着外面冷冷地开口,侧脸的弧线绷紧。

“那我现在就去赶人。”

姜祈星转身,身后传来应寒年不悦的嗓音,“行了,她爱等让她等去,我和你有事说。”

应寒年放下窗帘,在书桌前坐下来,道,“三房那边形势现在怎么样?”

姜祈星一怔,“寒哥,这个您刚刚问过了。”

问过了?

应寒年目色一沉,伸手按了按眉心,嗓音变得格外低沉,“错了,我想说三房最近一直有意拉拢我,你怎么想?”

姜祈星眨了眨眼睛,“寒哥……”

“怎么,这个我刚刚也问了?”他记得他没问。

“不是。”姜祈星顿了顿,“昨天我们就讨论过这个了,二房不会让三房得逞的,肯定会有所动作,这满院子的灯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

应寒年的脸彻底阴沉下来,抬眸冷冰冰地瞪着他。

“……”

姜祈星默默地低下头。

应寒年不爽地瞪着他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记性不好?”

“寒哥你是想去见林小姐吗?”姜祈星站在那里,看了落地窗帘一眼低声挑破。

“滚!”

应寒年抓起面前的笔筒就砸到姜祈星面前的地上,有着被戳中的恼羞成怒。

“寒哥……”

“她就是要在外面等到天亮也不关我的事,我再理她一次我跟她姓!”

应寒年烦得低吼出来,从S城到帝城,他被她支配、利用、伤害得够久了,再陷下去他死了算了。

他重新拿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有没有火?”

姜祈星默默地拿出打火机,打上火上前,替应寒年点上,一股烟草的淡淡味道在房间里散开来,烟雾缭乱着他英俊而邪气的面容,他深吸一口,取下烟,从薄唇间呼出一缕青烟。

“寒哥,牧羡光刚刚又传了很多工作给你,要不要处理?”姜祈星问道。

闻言,应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个二少爷,恨不得就让我替他连屁股都擦了!”

什么事都摆着让他做。

注定成不了大器。

也好,有点事做做就没那么烦了。

“拿过来,我来处理。”应寒年冷冷地道。

“是,寒哥。”

姜祈星应道。

事实证明,一个人心烦的时候,做公事是最有效平静下来的做法。

牧羡光将大量的工作扔给他,应寒年一份份处理下来,时间悄然流过,面前的烟灰缸里多了几个烟头。

不知不觉,灯亮了一夜。

瞌睡袭来,应寒年下意识地又去摸烟,视线落到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看着上面的时间正是凌晨四点。

四点了?

应寒年立刻站起来,关了灯往前一把掀开窗帘,只见院中的灯已经熄了,帝城的天亮得比较早,灰蒙蒙在光笼罩着整个世界,围墙外已经不见半点人影。

呵。

还一副等不到他就不走的样子,虚伪的女人!

应寒年抿紧薄唇,正要放下窗帘,忽然就见远处的路旁停着一辆轿车,从昨晚停到现在的,还没有离开。

他目光一怔,接着就有围墙柱子外有个身影慢慢斜出来,她似乎是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睡着了,头一点点地往下栽去,就在他以为她要摔到地上时,她猛地又抬起头来,似得突然惊醒一般。

她蹲在那里拨了拨长发,转头就朝里边望来。

应寒年想都不想地放下窗帘,侧立到一旁,呼吸都变小了。

“……”

林宜蹲在围墙上,看着封得密实的别墅房间有些无奈,还真的一晚上都不出来见她。

腿都麻了。

林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一眼泛着光的天边,都这个时间了,江娆应该很快会醒来,她得去做点适合人流产之后吃的早餐。

误会……下次再说吧。

她在外面等上一夜,挺有诚意的了。

林宜敲敲腿站起来,抬眸望了一眼漂亮的别墅,抬起腿往车子走去。

宁静的清晨突然想起车子引擎声,应寒年的目光一滞,飞快地拉开窗帘,就看着那小小的轿车扬长而去,不到十秒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妈的!

应寒年一脚踹向落地窗,忘了自己是趿着一双拖鞋,脚趾头……真他妈痛!

……

第228章 我再理她一次我跟她姓!(3)

早上的医院里没什么人,病房的门开着,江娆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助理趴在她的床边也睡着了。

牧羡旭站在门口,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上有着一夜未睡的疲倦,眼睛通红地看着江娆被下腹部的平坦,鼻尖酸涩。

几分钟后,牧羡旭退了出来。

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去安排我们的专家进这个医院,让他替江娆医治。”牧羡旭吩咐道。

在游艇上,他本来是要带江娆去找他安排好的医生,可江娆叫了人来,游艇开回岸边的时候,他就先一步坐车离开。

两个保镖本想将她带走,但江娆不肯,死活不肯走,药已经灌下,他吩咐保镖不能弄伤了她,结果就耗到有人来到海边,保镖只好赶紧离开,跟做贼一般。

江娆不肯接受他安排的医生,是不再信他了。

牧羡旭走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上,目光一点点变黯然。

“我会安排。”保镖跟在他身后,又道,“四少爷,三夫人担心江娆明星的身份,她有渠道直接掀起舆论,为免以后还要封消息做公关,要不要先放些风声一劳永逸?”

“什么风声?”

牧羡旭停住脚步,态度不悦地回头。

“说江娆私生活混乱,堕了某个已婚导演的胎。”这叫先下手为墙,一旦大众认定江娆是个不要脸的交际花,谁还会当她说的话是真的呢,谁会信她能攀附上牧家的四少爷?

闻言,牧羡旭脸色铁青,“母亲的手段也太狠了些,刚刚给她打了胎,现在又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不行!”

“三夫人也是为您着想,您现在的名誉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玷污。”

保镖低头道,他是三夫人派过来的。

“江娆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和牧家作对。”

“可万一她……”

“她不担心自己,也会担心自己的亲人被牧家报复,所以我保证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牧羡旭瞪着他道,“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既然妥协拿掉了自己的孩子,妥协她要的婚姻,就别再逼我对自己女人下手!”

他真的是做不到了。

“是,我会回复三夫人。”

保镖低头。

牧羡旭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垂眸转身带着人离去。

牧氏的车刚刚离去,林宜便开车驶入医院,找准停车位停下,拎着做好的早餐快步往医院大楼里走去。

她答应牧羡枫工作一年,特地请了假照顾江娆,工作时间可以顺延。

牧羡枫还是算比较好说话的,她一请假,他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温和亲近地让她不用着急做事,好好照顾朋友。

林宜踏入病房,就看助理刚刚睡醒,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伸懒腰。

“怎么门开着?”

林宜小声地问道。

助理一脸懵然,“开着的吗?我记得我关了的呀,是不是护士来巡过房忘了?”

是么?

林宜看着打开的门有些疑虑,忽然听到一声细微响动,只见躺在病床上的江娆动了动,她睁开眼看向天花板,眼中掠过一抹疑虑,随即大约是想起了一切,眼睛变得格外空洞,人呆呆地躺在那里,一张漂亮的脸蛋憔悴极了。

“你陪了一夜,回去休息吧。”林宜走过去和助理说道。

助理点点头,和江娆告别后便离开。

“……”

江娆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双眼呆滞地看着上方,沉默无话。

林宜将早餐放到一旁,在她身旁坐下来,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醒了?起来洗个脸吃早餐,我给你做了蜜饯花生粥,还有鸡丝阿胶汤,我控制了量,绝对不会对你的魔鬼身材造成负担。”

“……”

江娆一言不发,像是没看到她在身旁一样,眼睛里空得只剩下一种情绪——绝望。

林宜收敛了笑容,低眸注视着她苍白的脸,低声道,“江娆,你15岁就进了娱乐圈,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劫都遇过,没道理现在这一关过不去。”

“……”

江娆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知道你没了宝宝很难过,但现在是你恢复身体的关键时期,如果你一直这样,把身体拖垮了,你让你家里的父母怎么办?”

听到这话,江娆的睫毛狠狠地颤了颤,搭在被面上的手动了动,慢慢移向她,搭在林宜的手上。

林宜虚虚地握住她的手,“振作一些好吗,我会陪你度过,我帮你养好身体,没什么能打倒你。”

江娆转眸看向她,泪水从眼角滑落,嗓音哑得都破了,“那我女儿呢?”

没什么能打倒她,那她的女儿呢,怎么就没了……

“就是为了你女儿,你也不能算自暴自弃。”林宜道,“因为你养好了身体,才能让害你女儿的人得到惩罚。”

闻言,江娆笑了,笑着笑着哭了,不断摇头,“没用的,我对付不了,我也对付不了他家。”

“我帮你。”林宜认真地道,“以前我尊重你不想说,现在你该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他逼你吃的药?是不是他不要这个孩子?”

这种仗着有权有势拿女人不当人的太可恶。

“……”

江娆不说,只是摇头。

“江娆……”

“我不能告诉你。”江娆摇头,声音哽咽,“小宜,你帮不了我,只会被我拖累。”

她不能害林宜。

“对方的权势就这么大?大得你受了这样的委屈都不敢吭一声?难不成还是四大家族?”林宜皱着眉问道。

话落,江娆的手指颤了一下。

林宜惊住,“真是四大家族?谁家?”

她疯了,敢惹上那种层面的男人?

四大家族,牧连汪顾,其中单身的男人可不少,就像牧家,也有大少爷、四少爷是单身,连家就更多了……

这些单身男人中谁最近工作多,又受过伤的?

算算时间,四少爷牧羡旭好像就是这样,可是连家最近也出过新闻,那边的二少爷骑马时受了伤仍坚持工作,汪顾那边的新闻没听到,不知道有没有符合的人。

江娆见她在琢磨,不忍她陷入其中,忙道,“不是四大家族,你别想了,小宜。”

第229章 周一见(1)

“是牧家还是连家?”

林宜继续试探她。

江娆却怎么都不肯给出反应了,只道,“小宜,我想吃早餐了。”

转移目标。

“……”

林宜只好扶她从床上坐起来,再扶她下床走向浴室。

江娆虽说肯吃早餐了,但坐到小小的餐桌前,看着汤汁晶莹的阿胶汤,甜甜蜜蜜的蜜饯粥,她双眼无神,空洞极了,根本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林宜将勺子递给她。

江娆麻木地接过来,机械式地吃了两口,便放下勺子看向窗外的天空。

林宜没有出声,她就看到粥都冷了、汤都凉了……

林宜坐在白色餐椅上,静静地看着她,体会着她的心死、她的无望、她的卑微。

不知道应寒年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久了,林宜淡淡地道,“有个人告诉过我,他说人不能自暴自弃,这世上没了这口气才是真正的绝境,只要活着,就算被伤得满身烂肉蛆虫,也得撕一块下来拿去恶心恶心害你的人。”

听到这话,江娆的目光变了变,转眸看向她,似被影响了什么。

林宜见这话有效,正要继续说下去,江娆绝望地摇了摇头,“怕是我还没撕下这块烂肉,我和我的家人就被打进地狱了。”

“所以你该告诉我,一人计短,我们两个人一齐想办法。”林宜道,她想激起江娆的斗志,激起她振作起来的希望。

江娆又是摇头,“我不想连累你,你不知道的好。”

“……”

林宜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江娆坐在那里,抬眸看着窗外,静静的,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林宜连续照顾江娆一个星期,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好吃的,研究食谱研究得快崩溃了,江娆却依然是那个样子,吃是吃,吃得不多,然后就是躺着发呆、坐着发呆,各种发呆……

林宜很是担心她,但该开导的都开导了,剩下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日,林宜刚进入病房,就见江娆站在床边收拾行李,脸色仍然没什么血色,双眼憔悴。

见到她,江娆硬是挤出一点苍白的笑容,“小宜,我出院了。”

“这么快?那位老医生不是说让你再呆几天,他亲自给你调理身体么?”林宜担忧地走过去。

“不用了,住一个星期够久了。”江娆说道,“我想回老家给宝宝立个衣冠冢。”

回老家?

林宜蹙眉,拿出手机道,“我打电话请假陪你回去。”

江娆按住她,“真的不用了,小宜,前两天才听你说起你是被迫来帝城给牧家长房做私厨,你也是想赶紧过了这一年回家,就别为我老是请假,得罪牧家不好。”

和江娆说这个,她是为了试探出那男人是不是牧家四少爷,可惜江娆没有反应。

看江娆这样子,是不敢拿那男人怎么样的,那就只能靠她自己走出阴影。

“我不放心你。”

林宜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有家人呢。”江娆苦涩地笑了笑,“我这次会回家住一段时间。”

她还知道她还有家人就好,回家住也好,家里气氛温馨,人也能开心。

听到这一句,林宜放心一些,上前帮忙收拾行李,“以后每天晚上发句语音向我报平安,否则我立刻报警找……”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抱得紧紧的。

江娆抱住她,眼泪从下巴淌下,落在她的肩上,“小宜,谢谢你,我这一路走来认错了很多人,唯独没有认错你。”

“……”

林宜抬起手拍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林宜将江娆送到机场,江娆如行尸走肉般走向登机口,望着空旷的机场,窒息感无端端地围过来。

到底还有些什么意思呢?

每次她都不顾一切,付出一切,结果呢?

她的女儿连来这个世界看一眼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江娆不大会接陌生号码,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很低,“喂?”

“你甘心?”男人没什么语气起伏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问出她心底最大的隐痛。

“你是谁?”

江娆呆了下,这人知道她的事?偌大的帝城中,她的女儿消失得无声无息,谁还会知道?

“不想为你的孩子报复牧家?”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昧引诱着她,“如果你想,一个故人可以帮你忙。”

故人?

谁?

他怎么会连牧家都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劝她报复,林宜也是,那是牧家,她敢吗?她敢螳臂当车吗?

她自己下场不论,她总得顾及自己家人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敢动牧家?”江娆不觉得自己认识的人中有敢对牧家下手的。

对方顿了顿,似在听谁说话,有些模糊较远的声音,忽然对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你的故人说,就算只剩一身烂肉,也能恶心人,你不敢、你退缩,才是最大的问题。你缅怀孩子多少次都没用,不过是慰藉自己,慰藉不了孩子。”

一身烂肉……

这话林宜也说过。

他是谁?故人是谁?

不等她说话,对方又道,“江小姐,我不用立刻要你的回答,你可以适当休息一段时间,等你想通了,打我这个电话联系就行,故人会给你安排。”

说完,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江娆站在那里,眼中充满错愕挣扎……

……

送江娆离开后,林宜回到花园别墅,重新开始自己的私厨工作。

这些天照顾江娆,她几乎是日夜相守,没有时间再去找应寒年,这次闲下来终于可以去澄清误会了。

不过,应寒年那个冤家不肯见她,她就是去他门前再呆上几晚也没用。

明天,就是周一了吧?

苏美宁和牧羡枫要去大屋吃早饭的日子,不知道应寒年会不会在。

总要试试,误会不能解除,她心里不舒服。

这么想着,林宜磨了咖啡豆,泡上一杯涩香味浓的咖啡走向花园。

第230章 周一见(2)

牧羡枫正坐在现代风格的白色亭子里下棋,管家方铭站在他的身旁,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近了,林宜听到管家方铭的声音传来,“把五小姐推给应寒年,二房也真是舍得出去,这事搁老爷面前,老爷也不能同意吧?”

五小姐牧夏汐?

林宜怔了下,怎么回事?

牧羡枫穿得优雅贵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少爷的风范,他抬手将桌面上的马头棋子取下一个放到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三叔动作总是出人意料,儿子被害得再无掌权可能,他还能不断以重利拉拢应寒年,甚至许下自己旗下最大公司执行人的位置,羡光当然急了。”

尤其是牧羡光现在多事都依靠着应寒年,哪敢放人。

“五小姐可是牧家的掌上明珠,老爷子疼着呢,能让应寒年一个孤儿做孙女婿?”管家觉得二房此举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能不能结婚另谈,羡光主要就是让应寒年觉得二房重视他,连唯一的妹妹都肯舍得。”

牧羡枫看得透彻,声音温和。

听这意思,应该是牧羡光见三房拉人急了,于是想用自己妹妹施美人计,令应寒年继续忠诚地留在二房效劳。

呵。

二夫人连蔓当年似乎没少对应寒年的妈妈下手,应寒年是缺了几根弦才会看中她女儿。

“五小姐也同意?”管家很是疑惑。

“夏汐虽然才21岁,但向来很主见,如果她不同意,这事成不了。”牧羡枫低笑一声。

她同意也成不了。

林宜暗暗想着,端着咖啡杯走进亭子里,“大少爷,方管家好。”

“林宜。”见到她,牧羡枫的笑容多了几分难得的飞扬,眼神份外柔软,“你朋友怎么样了?病好一些了么,要不要我让家里的医生去看看?”

“她已经出院了,谢谢大少爷关心。”

林宜说着将咖啡杯放到桌上,道,“大少爷,明天的早餐我想做糯米糕、桂花汤园、现磨豆浆和酥麻饼,需要再加些什么吗?”

“明天?”牧羡枫怔了下,“明天是周一,我和母亲要去大屋。”

林宜做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我忘了,那我就把准备的食材先处理掉,不然隔的时间长不新鲜。”

牧羡枫坐在那里,沉吟半晌,低沉地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软糯食物,正好爷爷也喜欢吃甜的,你照旧做吧,明天跟我一起去大屋,我带给爷爷尝尝,他老吃那几个厨子做的也腻。”

OK。

目标完成!

“我知道了,大少爷。”

林宜说完便默默退下,转身离开,走着走着,脸色就绿下来……

江娆、林可可,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帝城,应寒年变消停,结果这烂桃花都开到牧家的五小姐身上了。

厉害了,应寒年。

牧夏汐,牧老太太祭日那天,她见过牧夏汐,那是一个被世家养出来的真正公主,阳光、美丽、开朗、自信,既有一身的贵气,也不自仗身份看不起人。

她是孙子辈唯一的女孩子,受尽万千宠爱,二房和三房争吵成那样,牧羡泉和牧羡旭对着这个妹妹依然疼宠有加,舍不得红脸,那日在山脚下,几个做哥哥的还会在妹妹面前争风吃醋。

牧羡光居然舍得摄合唯一的妹妹和应寒年。

林宜咬住唇,酸得胃都快被腐蚀了。

……

周一是个普通的周一,也是个不怎么普通的周一。

大早上的,牧家的佣人已经忙碌开来,将每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鲜花送去客房。

此刻,用过早餐后,大房和二房的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着,一派和谐面貌。

三房在老爷子这里失了情分后,大房和二房都扬眉吐气不少。

林宜站在牧羡枫的身后,牧羡枫和牧羡光坐在一起下棋,牧羡光的妻子白书雅坐在一旁看着,不时递点剥好的开心果给他。

看着苏美宁坐在那里悠闲地剥着一只蜜橘,嘴上看好戏一般地道,“华康,连蔓,我怎么听说你们在撮合夏汐和那个应寒年,你们为了拉拢人也太舍得出去吧,那就是个没家世的孤儿。”

牧华康坐在那里看着报纸,不发一言,不参与这些闲常。

连蔓却是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脸上透着几分无奈,“我生的这两个孩子,一个主意比一个大,我倒是想拦着,也得有这个本事。”

她说的这是实话,牧华康从很多年前就丧了斗志,一直庸庸过日子,她呢,也不如三房的顾若干练精明,这就导致他们二房两个大人随兴了许多,管不上孩子。

加上羡光和夏汐都是有主见的人,更轮不上他们夫妻完全做主。

“怎么,夏汐看上了那个孤儿?”苏美宁打听道。

林宜抬眸看过去,只见连蔓一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像是老太太祭日那天邂逅的。”

邂逅什么邂逅,不就见了一面么?

她还见了牧家上下那么多人呢。

林宜抿唇,冷冷地想着。

苏美宁不禁嗤笑,“啧,我们这小公主品味与众不同啊,我记得她十八岁在A国的皇家办了成人礼后,追求者就成群成群地来,结果她连那些王子都看不上,就看上一个孤儿?”

“大伯母这话说得不对。”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只见一个出落得漂亮大方的年轻女孩从斜侧方的雕花楼梯上慢慢走下,她穿着短T热裤,露出腰间白皙纤细一截,一头长发干干净净地束起,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蛋,手上戴着高级品牌的蛇形钻镯。

正是从老太太祭日回来到现在还没走的牧夏汐。

“哦?我说错什么了?”苏美宁笑着问道。

牧夏汐朝他们走来,边走边道,“什么王子、少爷的说起来好听,不过是仗着家中祖荫而已,应寒年是无亲无故,可他却是靠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份能力几个哥哥也比不上,我要是嫁给他,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中最出息的一家。”

这就谈到嫁不嫁了?

林宜沉默。

第231章 周一见(3)

牧羡枫低头下棋,闻言轻笑一声,“夏汐,你倒是想得长远。”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看上的一定要得到,我看不上的,谁也别想强塞给我。”牧夏汐说着,接过佣人手中的银色平衡车玩起来。

这是她最近喜欢上的。

大家都习惯了牧夏汐这性子,都是笑笑,不多说什么。

牧羡光这才抬起头来,道,“你也不用想那么远,先谈个恋爱总是可以的。”

牧羡光虽然欣赏应寒年,可把唯一的妹妹塞给他却觉得亏了,但又要拉拢人,就想着先允着谈个恋爱也行,要是应寒年能因此更加卖力地做事,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

听着这话,林宜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牧夏汐喜欢上应寒年,牧羡光顺水推舟。

“二少爷,应先生来给你送文件了。”

有佣人上前来报告。

牧羡光还没说话,牧夏汐的眼睛一亮,道,“请他进来呀。”

林宜看着牧夏汐脸上的明媚和光彩,心下不是个滋味。

有脚步声远远地传来,回响在空旷的大别墅里。

穿着黑色衬衫的应寒年从远处走来,修长的双腿在光滑的地砖上映出虚影,他一手插着裤袋,神情慵懒,走得漫不经心的。

姜祈星跟在他身后,手上捧着大量文件。

牧夏汐笑了笑,踩上平衡车就一个弧线驶了出去,直接滑向应寒年。

应寒年在原地停住,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女孩,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睛漆黑。

“……”

林宜远远地看着,脸色泛白,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未像这一刻觉得应寒年的笑容这么刺眼过。

牧夏汐在应寒年面前停住,站在平衡车眼睛明亮地注视着他,“我给你设计的灯怎么样?”

“五小姐亲手设计的,当然好。”

应寒年笑着道,嗓音磁性。

牧夏汐的笑容变深,“上次随哥哥去你家拜访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家里太单调太冷清了,一点温暖都没有,这样人呆在里边也不舒服,加些光温馨一些。”

原来,她上次去看到的满院子流光是牧夏汐设计的。

她还以为是应寒年转性了。

林宜抿紧唇。

应寒年低笑一声,“我应寒年孤独一人,冷清是自然的。”

“你现在是孤独,以后可不一定啊。”牧夏汐顽皮地眨眨眼,娇俏地看着他,“我要下来。”

应寒年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朝她伸出手,牧夏光度低眸看过去,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指骨分明,是一双会令人心动的手。

牧夏汐伸手搭上他的,从平衡车上下来,两人朝着众人这边走去。

应寒年一抬眸就看到站在牧羡枫身后的林宜,目光闪过一秒的呆滞,下一秒,他便不再看她,只低头和牧夏汐说笑着。

牧夏汐同应寒年在沙发上坐下来,林宜站在那里,看他同牧家人聊得投契,仿佛已经成了金字塔最顶尖的一层人,完全融合在里边。

她突然发现,其实到帝城以后,两个人的距离无形之中已经慢慢拉开了。

他将来会成为牧氏家族最高的决策人,会离她更远。

牧羡枫看了一眼妹妹,忽然回头看向林宜,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打扮,只是林宜穿的长T,没有露出腰线,但短裤下的一双笔直细腿却是白皙得晃眼。

“……”

林宜有些莫名地看向牧羡枫,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挺好看的。”

牧羡枫温和一笑,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正在说笑的众人听到这一声,都看向林宜,她站在一个类似佣人的位置,谁都不去关注她,但看了才发现,她今天几乎是和牧夏汐如出一辙的打扮。

夏汐纵然是金枝玉叶,可林宜的气质却也不惶多让,像晚间盛开的昙花,虽然看到的人不多,但她确实美丽。

“她是谁啊?”牧夏汐微笑着问道。

“是你大哥身边的私厨,你大哥天天带在身边,宠的厉害。”牧羡光道,“不过,她可没法和你比,你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她算什么。”

林宜一声不吭,来牧家这么大的家族,做好被奚落的准备了。

应寒年跷着一腿坐在那里整理文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不是啊,她身材好好啊。”牧夏汐有些羡慕地看向林宜,“你是不是学过跳舞啊?”

一听“跳舞”两个字,连蔓立刻看向女儿,“夏汐。”

“说都不允许说?”牧夏汐有些无奈地收回视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伸长腿暗暗踢牧羡光一脚。

牧羡光回头看她,而后放下手中的棋子,朝应寒年道,“寒年,奶奶的祭日过去不久,我想以奶奶慈善会的名义去贫困山区做下慈善,你让人安排一下,到时和我们一起去。”

苏美宁在那里听着,心里冷哼一声,什么做慈善,分明是给夏汐和应寒年创造在一起的机会,还顺便找人拍照录影,到时放到媒体上宣扬一下豪门精神。

等等,这也是好事啊。

“羡枫,我们也好久没做慈善了,不如一起去吧?两房人也可以亲近亲近。”苏美宁看向牧羡枫。

蹭热度蹭得相当明显。

牧羡枫有些为难地看向牧羡光,牧羡光对这个不理世事的大哥没什么防备之心,一口气答应,“一起去一起去,我们兄弟也好久没有一起去走走了,就是你可得带着几个医生,你身体一向不太好,要注意一些。”

“好。”

牧羡枫淡淡地答应下来。

“要去你们去吧,我不去。”牧华康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一副不合群的样子。

连蔓有些悲哀地笑笑,“他老是这样。”

两房一起去贫困山区做慈善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林宜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牧夏汐,看她靠着应寒年,帮他一起梳理文件,不时说着什么,两人都笑起来。

……

牧羡枫在大屋呆得久了,林宜替他去泡咖啡。

站在咖啡室中,林宜站在桌上手工磨着咖啡豆,眼前全是牧夏汐和应寒年在一起的画面,心脏像被什么握住一样,很疼很疼。

第232章 贫困山区慈善之旅(1)

应寒年不会喜欢牧夏汐的吧?

可他是异姓,后来怎么会成为最高决策人呢,上一世媒体上没有提,会不会是他借了牧夏汐做跳板,成为牧家的孙女婿,才能爬到那一步?

只是她死得早,媒体还没曝光?

就算是为报仇,也不可以……

可是可不可以,并不是她说了算。

她算什么呢?想着澄清误会,想着走出一步试试的她现在算什么呢?

她想试试,可人家是想着让她滚出世界滚出宇宙了。

咖啡豆有些难磨,林宜用力地摇着金色手柄,一圈一圈地挥着,一个低沉却霸道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你不准去贫困山区,我看到你烦,别影响我心情。”

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林宜转头,就见应寒年背对着她走到橱柜前,在里边挑选着咖啡,门外边不远处,有佣人站着,再远处,是大房二房聊天的身影,牧夏汐正笑意盈盈地往这边望过来,满含倾慕之意。

她回过身来,低头专注地磨咖啡豆。

“听到没有?”

应寒年不悦地问道,语气恶劣,仿佛她欠了他多少债一样。

林宜今天来就是想直截了当找到他解释误会的,可看着他和牧夏汐说说笑笑的样子,听着他此刻的口吻,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找牧夏汐做跳板?”

他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应寒年冷哼一声,背对着她继续拿着咖啡豆研究,漆黑的眼盯着上面的文字,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报仇归报仇,利用无辜的人不好。”她低声说着,手上更加用力地转着手柄。

两人对话,却是各做各的事。

“林宜,你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当初没事不理人,有事就找我的次数还少了?我就是睡了她也轮不到你管,你是我谁?”

应寒年拿起一包咖啡豆转过身来,走到她对面倒进小小的磨盘里,两人都是低着头,远远看上一眼,看不出半点交流。

林宜听着他嘲讽的语调,苦笑一声,“你让我别对你好,就是不让我左右你现在做的事吧?”

“当你拿掉孩子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由着你耍了。”

应寒年修长的手指转动手柄,一圈下去,豆子瞬间磨碎一半。

“如果没有呢?”

林宜背对着门外的那些人,也就不在乎地抬起眼看向他,长睫轻颤着,“没有拿掉孩子,也没有所谓的孩子,你会怎么样?是不是依然会想做这个孙女婿达到你报仇的目的?毕竟你想了这件事想了那么多年,我的存在只会是你的绊脚石吧?”

应寒年站在那里,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手上青筋暴跳,硬生生地将磨盘上的手柄给折断了。

“林宜,你哪来的脸和我说这个话?”

牙尖嘴俐。

“如果你早就想着不计一切代价去复仇的话,那你不该恨我,反而该谢谢我没有阻挡了你。”林宜将磨好的咖啡豆一勺一勺取出来,声音清冷,夹杂着酸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初看着他当众亲吻林可可都没有感觉,现在只是看他和牧夏汐说话,她就受不了。

应寒年猛地将手柄扔在桌面上,抬眸阴狠地瞪向她,“你说够了没有?”

明明是她冷血,现在却说得好像他无耻一样!

他就算对旁人无耻,也捧出过一颗心给她,是她摔在地上不要的。

林宜开始煮咖啡,冷淡地道,“去不去贫困山区不是我说了算的。”

牧羡枫不让她去,她便不去;让她去,她也可以看着他和牧夏汐能有多好,他为复仇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要是去了,别怪我玩死你!”

应寒年阴沉沉地瞪着她道。

“……”

林宜不再说话,低着头看着咖啡机。

应寒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再一想,她这咖啡是煮给牧羡枫的,他连砸了咖啡机的心都有。

……

牧羡枫自然是要林宜一并同行的,他喜欢吃林宜做的菜,即使到贫困山区也离不了。

豪门的慈善之旅浩浩荡荡,出动的私人飞机就有两架。

到地方以后,林宜从飞机窗口望出去就知道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满目的绿树深山,云缠雾绕,这样的自然景观是城市里想见都见不到的。

她从飞机上走下去,下面是个较为简陋的临时停机坪,二房的人已经下去,牧夏汐正拉着应寒年站到自己家人身边,一起拍照,俨然是一家人圆圆满满的画面。

林宜垂眸,慢吞吞地将背包背上身。

“林宜。”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回头,就见牧羡枫脸色青白地站在她后面,透着疲倦,眉头紧紧蹙着,“我不太舒服,能扶我下去吗?”

不是管家和佣人都在么?

林宜往他身后看一眼,就见管家手上还提着箱子,好吧……

她伸出手去扶牧羡枫的胳膊往下面走去,忽听下面传来一声痛呼,她往下望去,就见应寒年的手从牧夏汐的肩膀上放了下来,一张脸阴晴不定。

牧夏汐捂住自己的肩膀,痛得脸都白了,不解地看向应寒年,“你怎么了?”

好好的拍着照,他的手也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怎么突然就往死里握住?

应寒年低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她,眼神漆黑,“刚走神了,你怎么样?”

他盯着一个人看的眼神太过容易令人沉溺。

牧夏汐一下子便不觉得疼了,不娇气地摇摇头,“没事。”

“……”

林宜收回视线,扶着牧羡枫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底下的豪车已经停了二十多部,长长的一排,在阳光下闪耀着奢华。

牧羡枫在轮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坐上车。

但车子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不能继续开下去,前面的路都没有修,石头和泥土混在一块,崎岖不平,周围全是野草野花。

苏美宁没想到贫困山区连路的条件都差成这样,做为母亲担忧的心这才提起来,转眸看向牧羡枫,“羡枫,这……还要走多久啊?”

第233章 贫困山区慈善之旅(2)

这路这么难走,早知道不来了。

“半个小时能进学校。”

有随行的导游回答道。

“没事,这里景致不错,空气也好,我闻着舒服,走走吧。”牧羡枫淡淡地笑了笑,从轮椅上站起来,脱下身上的外套,缓缓往前走去。

“羡枫,你真的可以?”苏美宁忧心忡忡,“要不让人背你走吧?”

“我慢慢走就是了。”

牧羡枫道。

已经走在前面的牧夏汐回过头来,扬起真挚的笑容,“大哥,我来扶你吧?”

“没事,你们先走。”

牧羡枫道。

一行人慢悠悠地沿着小路往前走去,林宜远远地望了一眼,背着包也要往前,突然被人拦住。

她回头,就见管家方铭示意她,“等下。”

话落,一群背着三角架、捧着照相机的摄影师从身旁走过,这是要跟踪拍摄,要拍出新一代豪门的善良吃苦气象,自然不能有后面一堆佣人的出镜。

林宜便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前面牧家的人越走越远,牧夏汐不是个娇气的小公主,一路踩着不好走的路仍是满面笑容,一直同应寒年并肩走着,指着两边的风光说着什么。

“林宜。”

牧羡枫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

林宜无声地看向他。

“你帮我拿瓶你自己调的蜂蜜水过来。”牧羡枫扬声喊道。

“你叫她干什么,拍着照呢。”苏美宁不满地道。

“多个人在镜头里有什么。”牧羡枫不太在意地道,被点名的林宜只好往前跑过去,从背包里取下一瓶蜂蜜水递给牧羡枫。

牧羡枫看着她,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是真心诚意请你来做私厨的,现在却显得你像个下人一样,是我做的不好。”

原来是在关心她的处境。

大少爷的心思挺细腻的,只是这种细腻她不想承受……

“要是大少爷真觉得抱歉,不如放我回S城?”林宜淡淡地道。

“你做的菜,我还没吃过瘾呢。”

牧羡枫笑着道,这时倒没有温和放人了。

林宜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去,脚下一崴,人往前扑去。

“小心!”牧羡枫一怔,连忙抓住她的手臂。

林宜稳了身形,刚要道谢,前面就传来牧夏汐的笑声,“二哥说大哥宠着自己的小私厨,原来是真的呀。”

“什么宠不宠的,你当羡枫是你三哥啊,汪甜甜做他助理做着做着滚一张床上去了,你大哥有分寸的。”

苏美宁立刻说道,生怕有人当她儿子和一个厨子生出什么情。

牧夏汐是被宠大的女孩,性格爽朗阳光,闻言便道,“要是大哥真的喜欢有什么不可以,长辈们就是操心太多,总想着联姻,联姻还有两个家族一起消亡的,到底还是看传承的人是谁。大哥,你说是吗?”

她的声线干净,仿佛山林中的雀鸟声,说出口的话再刺人也不让人恼。

这些牧家人什么毛病,不就扶了她一下扯出这么一堆。

林宜不露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默默地往旁边站了站,还没站稳就听牧羡枫低低地笑了一声,一双眼温柔似水地看着她,嗓音低沉,“是啊。”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惊了。

林宜错愕地看着他,是什么是啊,他这么说话会害死她的。

苏美宁的脸直接绿了。

二房的连蔓和牧羡光夫妻都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

应寒年走在最前面,身影如墙,站在一处尖锐石块上,闻言微微侧过英俊的脸庞,眼底幽冷嗜血,薄唇抿成一线。

“没想到羡枫和我们家夏汐是一样的想法,也是,羡枫云淡风轻惯了,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连蔓柔柔地说上一句,“羡枫,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喜欢的人就早点和爷爷说吧。”

“我知道了。”

牧羡枫淡淡地应上一句。

苏美宁脸色难看得厉害,碍着那么多人在硬是憋着没有发作。

很快,话题就被转到了别处,所有人都谈笑着,半个小时的路程也不觉得长,反倒像是一场春游般,轻松写意。

可内里,却是各怀心思,无一相同。

……

一行人好不容易穿过杂草、石块遍地的路,终于来到山脚下的学校。

所谓的学校不过破破烂烂一长排又一长排的房子,墙上的白漆剥落,屋顶上的砖也是七零八落,形成四四方方的格局,中间庞大一片平整的泥地就是操场,还立了一个篮球架,是用铁管子焊成的篮球架。

路没有好好的路,学校没有好好的学校。

“现在国内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牧羡光的妻子白书雅看到这样的画面有些吃惊。

“不穷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慈善?”牧羡光嘴上这么说着,眉头都快打结了,看向应寒年道,“那我们住……”

计划是住上两天的,可这条件怎么住人?

“知道大家要来,我让人先进来盖了些临时用的房子,就在学校后面,走过去只要五分钟。”应寒年语气淡漠,“虽然不比帝城,但勉强可以住住,只要镜头不拍到就行了。”

闻言,牧羡光再满意不过,“我就知道事情教给你办不会错的,那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嗯。”

应寒年站在那里,眼底一抹寒光掠过,下一秒他背着包率先往前。

众人便直接越过学校,前往临时搭建的房子,是一排长长的平房,只抹了漆,没有任何装修,只是就这样简单的一间间房竟然全安装着防盗门。

有门开着,只见里边的家具是运来全新的,全是意大利实木手工打造,

这确定是在做慈善?

林宜暗想,就见苏美宁抬起戴着两枚宝石戒指的手掩住鼻子道,“就是这里漆的味道也太浓了些。”

“新盖的房子是会有些味道,还好不用住前面的破烂房子,这边还能勉强睡上两晚。”连蔓温温柔柔地说上一句,“进去吧,都走累了。”

“嗯。”

苏美宁、连蔓和牧羡光夫妻在佣人的伺候下都进了房子休息。

林宜把背包放下,将一头长发扎起来,上前拖过一个个大袋子,从里边捧出一捆捆的书,检查有没有损坏,这些都是要送给山里孩子的。

“我帮你。”

第234章 贫困山区慈善之旅(3)

一个动听悦耳的声音传来。

林宜回眸,就见牧夏汐朝她走来,在她身边蹲下来,将书一捆捆地翻出来。

“五小姐不用休息?”林宜淡淡地问道。

牧夏汐满身的朝气,笑容干净,“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经常会出去做义工,不算什么,一会儿我把书送给孩子们,还要给他们上课,我能教他们音乐。”

“五小姐才华出众,叫人佩服。”

林宜说着,却不怎么想呆下去了,站起来想去检查带过来的菜品,忽然就听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五小姐当然才华出众,不像某些女人,只知道以厨艺娱人,拿不上台面。”

“……”

林宜转头,就见应寒年斜靠在墙边,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上转着一款银色的打火眼,一双眼染满嘲地看着她。

阳光下他的脸异常英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散发得淋漓尽致。

送苏美宁回房休息后,牧羡枫坐着轮椅出来,闻言儒雅地笑了笑,“应先生似乎对我的私厨有什么意见?”

“我哪敢有意见。”应寒年斜眼睨向牧羡枫,“只是见大少爷这么离不了这个厨子,恐怕五小姐想尝一口也难吧。”

听到这话,牧夏汐转过身来,丝毫不察觉气氛的诡异,笑着说道,“是啊,大哥,我也想尝尝这个林小姐的手艺。”

最疼爱的妹妹都开口了,牧羡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向林宜,“林宜,那今晚大家的晚餐你负责做一下。”

“我知道了。”

林宜说完便要走。

应寒年却不放过她,邪气地勾着唇,“既然是大家,那我在里了,我可是有些挑食。”

这个男人……够了啊。

他还真准备在这山里玩死她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看向他,“不知道应先生想吃什么?”

牧夏汐很认真地站在一旁听着,想知道应寒年喜欢什么。

“跑到这深山里来,估计你也带不了什么食材,就简单点的农家菜吧。”

应寒年挑了挑眉,开始报菜名,“四味蒸饺、开水白菜、番茄炖牛腩、叫花鸡、海鲜一锅炖、松鼠桂鱼,再加个一品佛跳墙,饭后甜品我要芒果椰丝千层糕,甜汤要莲子百合银耳汤,不要拿罐头里的甜汤滥竽充数。”

他一口气说出来,中间不带半点停顿。

“……”

牧羡枫优雅地坐在轮椅上,笑容凝在唇角。

“……”

林宜站在那里,笑容已经干了,她想找件衬手的杀人凶器一了百了。

牧夏汐也听出了不对劲,“你是在为难林小姐吗?”

佛跳墙……也是简单的农家菜?

“怎么会,我哪敢为难大少爷的私厨。”应寒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宜,“对了,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些野菜和野菌菇,味道应该不错,你去摘来,让大家也尝点野外的味道。”

林宜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双眼冷冷地睨向他。

他就这么喜欢为难她?

应寒年站在那里,眼中透着挑衅,“怎么,嫌我无家无世,差使不了你?”

林宜喉咙发苦,半晌她笑了笑,语气淡淡地道,“应先生是二少爷身边的红人,是高攀不起之人,我哪有资格不听从,做就是了。”

说完,林宜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就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态度……

应寒年站着,神色不变,实际被噎得快呕死了。

她凭什么总对他这个态度,他爱她爱得要死的时候,她无动于衷,他推她推得远远的,她还是这样,凭什么……

……

下午,两房的人浩浩荡荡地去学校献爱心,林宜留下来和几个女佣处理食材。

应寒年是故意耍她,点的菜一道比一道费功夫,很多东西都要率先准备起来。

林宜忙忙碌碌着,眼看夕阳已经斜在空中,这才想起还有野菜和野菌菇没有去采摘,于是换了双舒适的运动鞋,又穿上一件外背着包出发。

她不认识什么野菜野菌菇的,但托应寒年的福,她一路上都在听他给牧夏汐讲哪种能吃,哪种不能吃,鬼始神差地就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去找也不难,

到处是缠人的杂草,林宜拨开草往里走去,越走越接近大山,大山将整片天空都盖住了。

她仰头,只见崇峻的大山山壁上有一道从山脚下延伸到山顶的破旧梯子,梯子都生锈了。

这梯子做什么用的?爬山?

“这里的交通不便,山那一边的孩子要爬过这座山才能过来上学。”一个低沉和缓的声音传来。

林宜回头,就见牧羡枫穿了一身长袖长裤的运动服站在不远处,她有些错愕,“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怕你一个人有危险,过来看看。”

牧羡枫说着便朝她走来。

“……”

林宜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心中有着疑惑,他什么意思?他一个大少爷跑到这里来关心她?

牧羡枫仰望着山壁上的天梯,道,“十几个家庭祖辈都生活在山那边,不肯搬迁,让孩子每天爬山读书,我已经让人去游说那些家庭,让他们搬出来,给他们修路造桥,再安排他们工作,希望这样能减轻那些孩子的负担。”

安排得很周到。

林宜淡淡地道,“我看这些人中,大概只有大少爷是真的在做慈善。”

这话其实没什么恭维,也听不出讽刺,但就是淡淡的令人不太舒服。

牧羡枫看向她,低声道,“是不是在你眼中,我们这些出生世家的少爷都自端身份高高在上、各怀诡计?”

林宜低眸,弯腰去摘野菜,“我不明白大少爷的意思。”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总带着防备。”

牧羡枫直接挑明,声音仍是和和气气的,不见一点锋芒。

“……”

废话,谁被半强迫地做个厨子都不会开心。

被揭穿了想法,林宜也没什么尴尬,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牧羡枫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地跟着她,看她白皙的手穿过野草,留着灰尘泥迹,一张脸干净清丽,即使没什么表情,在黄昏下照样鲜活动人。

走着走着,林宜忽然听到身后人的呼吸声变重起来。

她立刻回头,只见牧羡枫站在那里,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处,满脸苍白,呼吸越来越沉重。

第235章 给我吧(1)

“你怎么了?”

林宜震惊看向他。

“我、我可能走太多路了。”牧羡枫吃力地说着,背一点点弯下去。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身体差成这样呢?

林宜四下望了一眼,扶着牧羡枫走到山脚下一块石头处,她放下背包,脱下身上的外套直接铺到上面,“你先坐着休息一会,我给你拿水。”

牧羡枫看着她铺在石头上的衣服怔了一会儿,还是坐上去,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低眸,林宜蹲在他的脚边,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一瓶水给他,“我喝过两口,这时候就别嫌弃了,喝点缓一缓,人会舒服些。”

“……”

牧羡枫低眸看着她,有些发呆。

林宜被他看得尴尬,“你要是实在不想喝就算了。”

她正要收起,牧羡枫却将水瓶接了过去,拧开瓶盖,仰头喝下水,握住瓶身的手有些用力。

“怎么样,能不能走?”她站起来将背包重新背上问道。

就走么?

忽然有些舍不得。

牧羡枫摇摇头,“我想再休息一会。”

“好吧。”林宜说着抬头看向越来越暗的天气,心里着急,再不回去晚上大家只能吃白米饭了。

忽然,一滴水落到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算是明白了。

“要下雨,你不能在这里坐,再往里靠一靠吧。”林宜说着便果断地去扶牧羡枫。

牧羡枫任由她扶着,随手捡起石头上的衣服,两人来到一处山壁下,一块石头延伸出去,是天然的石檐,勉强能容纳下两个成年人。

雨说下就下。

林宜还没站稳,雨就哗哗地落下来,打在石檐下形成一道小瀑布。

得。

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林宜无奈地靠到身后冰凉的石壁上,拿出手机,有些无语,“没有信号。”

“那就等等吧,这雨来的急,去的应该也快。”牧羡枫虚弱地说道,人往身后的石尖上坐下,体力实在不够他一直站着。

“我怕他们一会回去,发现菜还没好,某些人会以为我做不出来一桌菜,畏罪潜逃了。”

林宜冷冷地道,想起应寒年实在五味杂陈。

牧羡枫哪会不知道她指的是谁,心里莫名地酸了酸,随后淡笑一声道,“应寒年品行不好,他负了你,还要为难你,是他过份了。”

呃……

这个话她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林宜索性不接话,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大雨,听气势撩人的雨声。

有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是牧羡枫的。

她不知道他在打量什么。

“你还好……”

林宜一句话还没说完,牧羡枫就靠到了她身上,无力而虚弱。

她惊得差点推开他。

“抱歉,借我靠一会,我还是不不太舒服。”

牧羡枫坐在那里,头抵在她纤细的手臂上,说话很缓慢,呼吸仍不太正常。

他像一阵失了方向的风,遇阻则靠。

她低眸看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到嘴的拒绝说不出来,任由他靠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雨在石檐下连成一整片,模糊地映着外面的山青水秀。

好久,牧羡枫的声音低沉地落入她的耳中,“林宜,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这么防备。”

“……”

他伸手拭去脸上沾到的雨点子,缓缓说道,“我请你来帝城没什么恶意,你想想,一个身体孱弱、家中失势的长房长孙不过是听着好听,又能做什么呢?”

“……”

林宜没有说话,直视着前面的大雨,身体被他靠得发僵。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目的的话,大概也就是……”牧羡枫顿了顿,

林宜猛地低头看向他,什么目的?

看着她眼中又生起的防备,牧羡枫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道,“我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知己那种,无关家世背景,无关身份地位,只因你能做出我喜欢的菜,只因你能在我困难时递出一瓶水。”

“……”

林宜呆住,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知己朋友?

她和牧氏的长房长孙?怎么听都是天方夜谭。

牧羡枫站在那里,低沉地开口,“你戒心重,自从你来帝城后,你一次次地受欺负,仿佛全是我的错,可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让你来受难的,相反,我很喜欢和你相处。”

“……”

“你不会恭维人,性子清冷,话也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是比较自在从容。”牧羡枫说道。

“大少爷太抬举我了。”

“那我这些话能让你稍微放下那么两层戒心么?”末了,牧羡枫又道,“还有,以后能不叫我大少爷么?听着距离好远。”

这人……

虚弱的大少爷能说出这么多话已经是不容易了,何况听着确实很真挚心诚。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好,我努力一试。”

牧羡枫也笑了,和熙如风。

……

雨势渐渐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

长枪短炮的相机、摄影机等设备都被收了起来。

佣人们撑着伞一个个走进破旧的学校,陈旧的教室里还用着最老式的日光灯,长长的一根灯管吊在中央晃来晃去,人的影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牧家的人集中在教室里躲雨,此刻牧羡光搂着自己的妻子坐在一张铺着绒毯的长凳上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随行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拍的一些照片,“这两张你多漂亮,显得特别善良,让媒体拿这张做头版。”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饭有没有做好,饿死了。”

应寒年斜斜地靠在门口,随口说了一句,一双眼沉沉地看着窗外夜色中的小雨。

苏美宁和连蔓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走到各自来迎的佣人身边。

闻言,苏美宁忽然想起儿子,转头问佣人,“大少爷说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现在怎么样了?他先用过晚餐了吗?”

“大少爷?”佣人一愣,“我没看到大少爷回去啊。”

“什么?”苏美宁一怔,脸都变了,“那羡枫人呢?”

一群佣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茫然地摇摇头,谁也没见过牧羡枫。

二房的人也是一脸错愕。

第236章 给我吧(2)

苏美宁后退了一步,人靠到一张旧书桌上,脸色苍白,“找,你们快去给我找,大少爷身体不好,别倒在了哪里谁都没发现!”

牧夏汐一把拿过佣人的伞,焦急地道,“我也去找……”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雨雾中传来。

所有人都冲到门口往外望去。

只见牧羡枫和林宜相互依偎着从夜色中朝这边走来,近了,才发现牧羡枫整个人都依靠在林宜身上,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林宜的手从后揽在他的腰际,一件外套搭在两人的头上。

外套不大,明显是件女款,因此两人靠得很近。

两人都淋了些雨,此刻面色都算不上好看,狼狈,却亲密,林宜除去外套后只剩下一件短T,手臂在夜雨下白得晃眼。

本斜靠在门边的应寒年猛地站直身体,一双眼如鹰隼般看向两人,一张冷峻的面庞绷紧弧线,绷得发颤。

“……”

所有人都噤了声,愕然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苏美宁才回过神来,慌忙拨开身边的人,拿着伞迎上去,“怎么淋成这样?你去哪了?”

说着,苏美宁一把推开林宜。

林宜被推到一旁,人踉跄两步,头上的外套掉落在地,牧羡枫担忧地看向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群佣人围住。

“我没事,就是出去走了走,没想到遇上下雨。”

“你这身体哪能淋雨,在山郊野外的你怎么能这么任意妄为。”苏美宁气竭。

牧夏汐站出来,担心地道,“大伯母,不说这些了,快让大哥去换身干净衣服。”

听到这话,苏美宁着急地替他撑伞,吩咐道,“快快,扶大少爷回去,热水有没有?赶紧先把水放着,让大少爷泡一下暖暖身子。”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佣人们“嗒嗒”地踩着水一阵小跑。

众人皆知这个大少年常年体弱多病,连多走上一会都可能出问题,个个紧张极了,连二房的人都表示出亲戚关爱,簇拥着牧羡枫离开。

应寒年无声地站在檐下,冷冷地看着这样混乱场面,只见一只指削骨瘦的手从雨水中捡起女款外套,牢牢地握在手里。

“……”

应寒年的眼泛着冷光。

一行人渐渐远去,林宜穿着短T站在雨雾中感觉到冷,伸手将背上的背包紧了紧,抬起脚往前走去。

一个讥讽的声音突然在雨中响起。

“动作挺快啊,这就搞定了牧大少爷。”

“……”

林宜一下子僵住了双脚,停在那里,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

应寒年凉凉地说着,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到她身旁,低下头,俊庞靠近她,眼神嘲弄,语气轻蔑,“林大小姐果然是无利不往,做着一个小小的厨子也能攀附上牧氏的长房长孙,你一心想让林家发扬光大,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恭喜你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胡说什么?”

林宜转眸,冷冷地瞪向眼前的男人。

“我胡说?”应寒年冷笑一声,“当初你靠我稳住在林家的地位,见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拿掉我的孩子,和我撇清关系;现在你又攀上牧羡枫,也是,他能带给你的利益无穷无尽,确实是比跟着我好上千倍万倍。”

撇清关系?

到底是谁在和谁撇清关系?

他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刺,狠狠地捅进她的心脏。

她知道他毒舌,却不想有一天会把她毒得这么疼。

她越发觉得这张脸陌生,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宜眼中的冷意没了,只剩下自嘲的一声苦笑,“应寒年,我没有拿掉过你的孩子,我也没有怀孕过,不过这些对你不重要,反正在你眼里,我林宜就是这样无耻的女人。”

她说着话,一直像影子般站在应寒年身后的姜祈星听到后白了脸,呆呆地看着她。

“呵。”

应寒年冷笑一声。

林宜抬起脚便要走,只听他又道,“这样多好,你攀附牧氏长房长孙,光耀你林家门楣,我睡牧氏万千宠爱的五小姐,报我的仇,井水不犯河水,你以后别再没事跑我家来等上一夜,免得传出去,你的大少爷不要你,你不是被白睡了?”

“啪!”

林宜猛地扬手一甩,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他的脸上。

应寒年没有避,人还那样站着,硬生生地挨了一记,脸色发青。

姜祈星惊呆地睁大双眼。

雨滴滴嗒嗒地落下来,飘在两人身上。

良久,应寒年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目光阴鸷地盯着她,“你上次甩了我三巴掌,剜了自己一刀来还,这次,你准备用什么还?”

“我已经还了。”

她一字一字道,眼神清冷。

她用她刚刚冒起的那点心动还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爱一次,结果被他羞辱得淋漓尽致。

他教会她很多,这次……给她上了最决绝的一课。

你在想着他的痛苦和悲伤,他在想着你的无耻和下贱。

“你什么意思?”

应寒年目光滞了下。

“什么意思?你永远不会懂的,你活该。”

活该你不会知道你眼前的女人……爱过你。

林宜苦笑一声,身上已经彻底被雨淋透,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头也不回地离去。

应寒年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笑起来,充满嘲意,俊庞上全是雨水,“祈星,你说怎么会有她这种女人,明明是她对不起我,却总能这么理直气壮?我不该恨她么?”

她拿了他的孩子,她有过一星半点的愧疚?

他为她挣扎,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心疼?

姜祈星僵硬地站在那里,沉默。

“祈星。”应寒年再一次叫她,声音低哑得厉害,“你说她会不会真爱上牧羡枫?”

牧羡枫比他出身好,牧羡枫比他贵气,牧羡枫也比他温和……她一定不会动不动甩他巴掌吧?

“寒哥……”

姜祈星看着雨中的男人,心中痛苦愧疚。

寒哥到现在还放不下么?

很久之后,姜祈星听到应寒年的一声低语。

“算了,就这样吧。”

应寒年站在破旧的教室前面。

屋内的日光灯摇来晃去,屋外的夜更加漆黑,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眼中蒙着水光,辨不清是不是雨水。

第237章 给我吧(3)

林宜在临时的公共浴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间。

夫人少爷们是有自己的浴室,她们这些随行的只有一个临时的公共浴室,从浴室回房间的路上林宜就咳上了。

一淋雨就感冒好像已经成为她的标配。

她和苏美宁的一个女佣同住,女佣叫王思雨,很年轻,平时在家里和其他佣人联成一线,都不和她这个一来就让大夫人忌惮的私厨有什么交际,形同陌路。

但这是在外面,两人还要睡一张床,王思雨是个话多的,忍不住就和她讲起来,“外面还在下雨吗?”

“停了。”

林宜淡淡地道,走进房间里,拿起干毛巾擦头发。

王思雨八卦地打听着,“诶,你和大少爷什么关系啊?今天你们两个居然一起回来,该不会你真的和三少奶奶一样,为了爬上大少爷的床才来做私厨……”

“不是,我和大少爷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林宜冷冷地道,面色不善。

见她这样,王思雨不满地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摆什么臭脸,你等着吧,回去大夫人肯定辞了你。”

求之不得。

林宜擦着头发,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悦耳的乐声,时而轻快,时而悠缓。

王思雨正坐在一旁剥瓜子吃,闻言惊奇地道,“这什么乐器?好好听。”

是竖琴。

巴赫的变奏,处理得十分娴熟。

似有溪水从山顶上落下,慢慢传遍每个角落,音质动人,曲调中透着绵绵情意。

见林宜不说话,王思雨放下瓜子,拍拍手往外走去,推开门往外张望,眼中满是惊艳羡慕,“原来是五小姐啊,这琴都比人高了,不过挺好看的,五小姐穿得可真漂亮。”

“……”

林宜沉默地擦着头发,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人比人气死人呢,我们和五小姐也差不多年纪,可五小姐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皆精,长得又漂亮,气度又好。”王思雨酸溜溜地说着,“要是我能生在牧家,我也能成这样的人。”

“……”

擦完头发,林宜起身收拾毛巾,咳了两声。

听到这声音,王思雨大惊小怪地跳了起来,“你怎么在咳啊?你感冒啦?那我和你住一起不是要被传染,不行不行,我感冒了大夫人会怪我的,你不能住这了,我要告诉大夫人!”

说着,王思雨就往要走,林宜回眸,冷漠一眼,冰冰凉凉的。

王思雨莫名就怂了,被盯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宜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外套穿上,边穿边往外走,“你睡吧,我去外面。”

“……”

林宜走了许久,王思雨才回过神来,这林宜的眼神也够吓人的。

从房间里出来,林宜一抬头就望见一幕月下美人弹琴图。

雨后的月光越发清亮,凉凉地照着整个山谷。

高坡上,一架漂亮的大竖琴立在上面,泛着银色的淡淡光泽,牧夏汐穿一身白色长裙坐在竖琴旁,长裙上绣着绿色藤蔓,头上戴着粉色花环,一头长发在夜风中轻扬,如月中花仙,灵动指尖在上面拨动,弹出天籁般的声音。

这样美得令人惊叹的画面连林宜都不由得为之驻足。

女孩的热情与羞涩都在琴声里边,温情脉脉。

不少人都闻着琴声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没人出声,怕惊扰了她。

蓦地,一个修长的身影朝着高坡上走去,姿态慵懒,漫不经心地进入绝美的画面中,牧夏汐弹着琴,仰起头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勾勒出无数浪漫。

应寒年,果真是走出来了。

林宜站在下面,远远地望着,心口被割掉一块,冷冷地流着血。

她转身离去,将画面抛在身后,走过一间房的门口,只听牧羡光酸溜溜的声音传来,“大哥,你看,平时我们叫夏汐弹个琴,她怎么都不肯,结果为了个应寒年,跑山区还带着那么笨重的竖琴,刚刚光打扮就花了两个小时。”

里边亮着灯,牧羡枫身体不好,此刻正斜靠在床上,床边摆着棋局,他伸手落子,淡淡一笑,道,“夏汐向来眼光高,王子都看不上,难得碰上一个她喜欢的,自然会热情。”

“照我看,她今晚能把自己送应寒年房里去。”

牧羡光更酸了,虽然他是想拉住应寒年的忠诚,但亲妹妹这么上赶着,做哥哥的很不是滋味啊。

话音刚落,琴声骤停。

林宜回过头,就见牧夏汐同应寒年一前一后进了远处的一间房,那确实是应寒年的房间。

这么迫不及待。

一个人影从林宜面前飞奔而过,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地道,“二少爷,五小姐真进应先生的房间了。”

“我怎么说来着?”牧羡光激动地扔掉棋子,“我得去找她。”

牧羡枫半躺在床上,目光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你这时去搅了应寒年的好事,不怕他心生不忿?”

“大哥,那是我亲妹妹……”

“三叔那边一直在向应寒年许以重利。”牧羡枫淡淡的一句。

闻言,牧羡光的理智恢复下来,在椅子上坐下来,盯着棋局上的乱势,眉头蹙得紧紧的,“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夏汐早就被我们几个哥哥宠坏了,我去拦着她反而怪我,我还不如在寒年那里讨个好。”

“嗯。”

牧羡枫点点头。

林宜站在外面静静地听着,过了今晚,应寒年就是牧家的准孙女婿了吧?身份又抬高一层。

挺好的。

求什么得什么。

林宜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的手镯,想了想,转身朝着应寒年的房间走去。

该了断了。

窗外有身影一晃,伴着几声清咳,牧羡枫抬头望出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的目光黯了黯。

“砰砰。”

林宜站在应寒年的房间外,直接敲响门。

里边男人女人的笑声倏然而止,应寒年冷淡的声音传来,“谁?”

“砰砰。”

林宜没有说话,继续敲门。

这回,门开了。

应寒年斜斜地靠在门边,看到她,目光滞了下,随即眼神越发变冷。

“谁啊?”牧夏汐干净如天籁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应寒年冷眼看着林宜,随后道,“是祈星,我和他说两句话。”

说着,应寒年关上门,一把抓过林宜的手往外走去,走得够远了才停下来,低眸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给我吧。”

林宜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第238章 我什么都认了(1)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掌心,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她大半夜跑到他房间前面做什么?

她不是该去讨好她的大少爷么?

“项链。”林宜淡漠地说道,“我要打开手镯。”

闻言,应寒年的长睫狠狠一颤,眼神震动,整个人近乎僵直地站在那里,低眸看向她腕上玫瑰色的镯子,上面钻石闪耀着光芒。

他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给她戴上手镯的时候,就没准备会有打开的一天,打开了,她就再也不是他的人。

见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林宜伸着手都累了,淡淡地道,“你说的对,我攀附我的大少爷,你娶你的五小姐,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之间确实一丝联系都不需要了。”

“……”

应寒年仍是一个字都不说,板着脸站在她面前,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

林宜咳了两声,见他这样不禁道,“你把钥匙给我吧,不然我回去还要找艺匠打开,太费功夫。”

就这么急切?

应寒年黑眸凝视着她,看尽她眉眼间的每一寸冷漠,半晌,他嘲弄地低笑一声,“行,给你,我哪敢挡着林大小姐发达的路。”

说着,应寒年双手绕到颈后,将银链子摘下来,握在手里,钥匙吊坠在风中轻晃,泛出银光。

山中的风都带着一种野草的气息。

温度很低。

林宜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手中的项链,眼前晃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她克制着自己,伸手去接。

在她手要碰上的一刻,应寒年恶意松手。

项链从她指尖划落,落在地上。

应寒年目光凉薄地低睨着她,她迎向他的视线,神色淡然,没有丝毫被羞辱的难堪,只一字一字道,“应寒年,我祝你早日大仇得报、万人之上。”

说完,林宜不卑不亢地低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项链,转身离开。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走入夜色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脖子上,空空荡荡的,他的胸口莫名地颤起来,颤抖得发狂。

……

回到房间,牧夏汐躺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着了,身上披着他的风衣。

应寒年关上门,声响吵醒牧夏汐。

牧夏汐惺忪地睁开眼,见到他,立刻露出灿烂笑容,抱着风衣坐起来,“回来了?”

“嗯。”应寒年心不在焉地道,“你困了就先回……”

“应寒年。”

牧夏汐突然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明亮地注视着他,那里边有着一个女孩最清晰的倾慕。

应寒年低眸看她,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一双漆黑如黑曜的眼睛就足以令人沉溺。

牧夏汐站起来,推着他在床上坐下来,自己则站在他面前,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她低眸看着他,认真地道,“应寒年,我喜欢你。”

不出意料的告白。

应寒年坐在床边,没什么反应。

“不是因为二哥要和三叔那边抢人,才让我施什么美人计的。”

牧夏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真挚地开口,“纯粹是因为我喜欢你,奶奶祭日那天,那么多车,那么多人,你靠在车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不知道为什么,那画面一直印在我的脑子里,怎么挥都挥不掉。”

“……”

应寒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无父无母,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虽然你没有提过,但是我光想想你一个人是怎么打拼熬到现在的,就觉得很心疼。”

牧夏汐说得动情,眼里蒙上泪光,抬起双手抚上他轮廓深邃的脸庞,带着香气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

应寒年坐在床边,没有动,任由她抚着,他看着她眼中的泪,他和她认识不久,她就说心疼。

可另一个人呢?

他把心都交出来了,她说过一句心疼?

牧夏汐不知道他说话,继续告白,“你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的,我不知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觉得我们家世不匹配有所顾虑,如果是后者,我想告诉你,我虽然姓牧,但我看人不论家世,我喜欢谁就是谁。”

“……”

“应寒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用以后的时间去弥补你以前的苦,让你忘记那些,让你只记得幸福。”牧夏汐的指尖在他眼下抚过,“好不好?”

她期待地凝视着他。

“你不怕么?”应寒年终于出声,嗓音低沉喑哑。

“怕什么?”牧夏汐不明白。

“我名声可没多好,不怕连累你?不怕你有个无家世的男朋友被人嘲笑?不怕被牧老爷子训斥?”

当初,那个人可是怕的很。

牧夏汐站在她面前,一点犹豫都没有,直言道,“当然不怕,我性子从小到大都不由人,就算是爷爷也阻止不了我,别人的嘲笑我就更不在意了,我喜欢你,我只看得到你的好,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到那人那里,就那么难?

应寒年坐在那里,薄唇勾了勾,“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这话不假。

他以前逢场作戏惯了,女人围着他转,什么好听话都听过,唯独没听过一句我心疼你,一句我只看得到你的好,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闻言,牧夏汐知道自己的一腔爱慕有了回应,不禁心跳加速,激动地看着他,“应寒年……”

“……”

应寒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牧夏汐轻轻地捧着他的俊庞,慢慢低下头,凝视着他的薄唇慢慢俯下去,刚要碰到的一瞬间,她听他磁性的声音响起,“今晚不准备走了?”

风月场他不是没呆过,女人的一个动作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留我吗?”

牧夏汐眨了眨眼睛,眼中隐隐透着期待。

“二夫人是不是已经站在外面了?”

应寒年盯着她近在眼前的脸,挑眉,透着邪气。

牧夏汐咬了咬唇,脸上更红,“她担心在山区睡不着,早早就吃了两颗安眠药睡下的……”

她说的很小声,说到后面越说下不去,成了嗫呶……

下一秒,她腰间被一抓,整个人被推到柔软的床上,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双眼染桃花,爱慕地看着男人朝自己压下来。

白色长裙的拉链被一点点拉下……

她躺在那里,呼吸起伏不止。

……

第239章 我什么都认了(2)

夜越深,山里的风越大。

林宜独自一人在山里走着,眼前是牧夏汐和应寒年一前一后进房间的画面,耳边是他们低笑的声音。

他现在应该是软玉在怀、温存不停吧?

兜兜转转,从S城到帝城,牵牵绊绊,到底是都结束了。

上一世的哀求、床间疯狂随着她的死亡结束。

这一世的相互利用到他一厢情愿,到她幡然醒悟,又随着今晚结束。

两世又如何,她和他终究都要走到这一步末路。

等林宜回过神时,她已经在攀爬天梯,她一手抓着手机照亮夜色,一手抓着生锈的扶手往上走。

天梯很简陋,梯不过一根根的铁管,管与管之间的缝隙很大,有些还松垮,踩不稳就会掉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向怕高的人竟然在走山壁上极陡的天梯,就这样一步一步半走半爬地上去。

月光照着黑夜,林宜竟也安然无事地爬到了山顶,手掌心里全是铁锈和污泥,她站在乱石嶙峋的山顶上,风大得几乎要将她掀翻下去,她咳嗽不止。

将手机放到一旁,林宜从口袋里拿出应寒年解下来给她的项链。

明天开始,牧羡枫的人就会拆了这里如此危险的天梯,让那些贫困家庭带着孩子搬迁,天梯不在,大山就是风吹雨打的孤山一座,正好是这条项链和手镯最佳的葬身之地。

林宜站在山顶,拨开镯子上的半羽点钻翅膀,露出里边的锁眼。

“你要记住,除非我开了你的镯子,否则,你这辈子都是我应寒年的人!”

她捏着项链上的小钥匙,插入锁眼。

“林宜,我,应寒年,爱上你了!”

她转动钥匙,打开锁眼。

“这样多好,你攀附牧氏长房长孙,光耀你林家门楣,我睡牧氏万千宠爱的五小姐,报我的仇,井水不犯河水。”

卡的一声。

镯子打开了,林宜伸出手,将镯子从手腕上取下来。

镯子上的钻石散发着幽幽光亮。

林宜握着手镯,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下一秒,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镯子抛了出去……

镯子在空中掠起一道抛物弧线。

忽然,一阵风刮过。

林宜眼前视线一晃,只见一个身影从她身后蹿出,不顾一切地飞扑出去,扬起手去抓空中的一抹光。

镯子落下,稳稳地落进一只大掌中。

紧接着,人却重重地摔在山壁上,往下滚去。

“……”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忙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往下望去,月光下,只见应寒年已经快速调整了姿势,但整个人还是顺着山石不断往下滑。

这山这么高,山壁上全是各种尖锐的石尖和杂草枯枝,他会死的!

他不要命了?

林宜惊到叫不出来,他以飞快的速度往下滑着,蓦地,他伸手去抓旁边斜伸出来的斜枝,却不想只是抓到一根无傍树枝,生生折断,他人凌空掉落……

林宜吓得捂住唇,魂魄在一刹那间也跟着坠落。

只见应寒年抓着树枝磨着山壁,减缓速度,再次抓到一处突出来的石块,整个人悬在半空静止下来。

“……”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惊魂未定。

应寒年吊在半空中,悬在生死边缘,猛地抬头,和她的视线在夜色中堪堪撞上。

距离有些远,林宜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漆黑眼中的风云翻涌。

他没有说话,一手抓着石块,一手垂着,指间散发出来的钻石光芒才令人知道他这手握着什么。

林宜呆了几秒,猛地转身就跑。

她在爬上来的时候发现山上有一捆藤编的结实绳子,应该是那些家庭怕自己小孩从天梯上摔落,所有用绳子绑着他们下去。

林宜踩着尖锐的石头往前冲去,吃力地抱着绳子返回去,将绳子一端圈在了几圈在大树上,打上死结,再将另一端往下扔去。

绳子晃下去。

她往下望去,只见应寒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吊在那里,绳子就在他身旁,他没有动,只是仰头盯着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多撑一秒体力就多透支一分,再过一会,恐怕连爬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宜大声喊道,“应寒年,上来!”

她紧张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寂静。

听到她的声音,应寒年在下面终于慢慢有了动静,他抬起手将手镯放进唇间咬住,一把将绳子捞去,几圈绑在手臂上,一双腿飞快抬起,双脚踩在几乎是竖直的山壁上,抓着绳子一步步往上爬。

林宜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松了一口气。

应寒年抓着绳子爬上来,一步跳到她面前,抬手取下嘴里的手镯,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身上的气势迫人得可怕,身上的血腥气仿佛要杀人似的。

林宜听到有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才发现他的手上全是被划伤的口子,颜色在夜色下变得暗红,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鲜血的气味混着草叶的味道黏在他的身上。

“……”

“……”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林宜很想问一句他不是应该在享受温香软玉么,怎么会在这里,可话到了嘴边,她却问不出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受伤了,早点回去吧。”林宜转身离开。

“你是不是爱上牧羡枫了?”

应寒年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他的嗓音喑哑且沙,像是从喉咙硬逼出来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鬼魅。

“……”

林宜怔了怔,没有停留地继续往前走。

“林宜你给我站住!”

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呼吸声沉重。

林宜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像压着怒火的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

他还想吵架吗?

伤人的话还没说够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宜冷淡地问道。

“你是不是爱上牧羡枫了?”

应寒年迫人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问出来。

竟然还是这个问题。

“没有,满意了么?”

林宜看着他冷峻的面庞道。

第240章 我什么都认了(3)

话落,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害沉寂,夜晚的温度凉得瘆人。

应寒年直直地盯着她,眼中暗藏着什么,许久,他抬起手伸向她,手上是那只被他飞扑抢回的镯子,玫瑰的颜色,钻石被鲜血盖了锋芒……

林宜不明所已地看着他。

“那就回来吧。”他的手上全是血,嗓音低哑,透着一股认命的味道,“不爱我也行,怜悯也行,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认了。”

闻言,林宜震惊地睁大眼,“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说什么?呵。”

应寒年低笑一声,再苦涩不过,五指死死地握住小小的手镯,鲜红的血滴淌下来,“林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可你始终都是一副冷心冷肠,我应寒年不是没人跟,多的是女人在我身边,就在刚刚,牧夏汐躺在我的床上,我想我闭着眼把她睡了,我就能把你彻底忘了!”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破了,可到最后,他的声音再次低下来,充斥着自嘲,“可我一闭上眼,眼前全是你。”

“……”

林宜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下,呆呆地看着他。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你就算扇我一百个巴掌,我也不敢再招惹你了。”

应寒年嘲弄地笑了一声,眼中变得腥红,有水光悬在里边,“可惜回不去,我他妈爱上你就是爱上你了,我只能认了,别无它法!”

他挣扎过,挣扎到遍体鳞伤依然得不到解脱,他真的没办法了。

“应寒年……”

林宜的声音哽住。

他递出手镯,“所以你把这个戴回去,可怜我一回,到我身边来,别去找其他男人。”

听到这话,林宜苦笑一声,喉咙里泛苦,“应寒年,你的爱真的很难让人承受,你不信任我,你羞辱我,你自以为是的给我贴了各种标签,我在你心里毫无优点,你又爱我什么呢?”

如果换在今天之前,或许,她会动容。

可现在……

应寒年定定地凝视着她,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不行。”

他试过了。

除了她,谁她妈都不行。

“应寒年,我最后再和你解释一遍,第一,我没有怀过孕,更没有背着你打掉孩子;第二,我从来没有想过勾引牧羡枫。”

林宜鼻子酸涩,眨了眨眼睛,淡淡地道,“你根本连真实的我都不认识,应寒年,我们真的不合适。”

说完,林宜转身,应寒年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那要怎么样才算合适?”

他豁出了尊严来找她,不是为她一个背影。

应寒年,他也是尝尽悲欢冷暖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呢?

说清楚也好,反正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林宜回过头来,指着脚下道,“这座大山让十几个孩子的求学之路变得艰难,我不明白那些家庭为什么要坚持留在这里,明明这个大山谷里除了石头就是大树野草的颜色,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色,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

“……”

“我们就像那些孩子和大山的关系,分开才是对的,硬是在山上搭出一条天梯又如何,很危险,随时会粉身碎骨,因为根本不合适。”

他们,也不适合在一起。

哪怕,就在前些天,她仍想着要勇敢一次。

林宜说完,没有看他的脸色,便往山下而去。

应寒年站在原地,没有开口留她,就这么站着,一只手死死地握住手镯,任由手上的鲜血滴落下来。

……

林宜回去后人不舒服得厉害,咳嗽加重,人也晕晕乎乎的。

没有回安排好的房间,她直接找了间放摄影器材的房间,铺上两层被子便将就地睡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缘故,她不困,但就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的天空慢慢翻白,她裹着被子仍是睡得很沉,直到外面有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天呐,这是什么呀?”

“哇!”

“好美,快拍照拍照啊!”

好吵。

林宜头痛欲裂地睁开眼,伸手按了按头,从被子里站起来,咳嗽着打开门走出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脑袋里昏昏沉沉。

一出门,一朵粉色蒲公英在她眼前缓缓飘下。

她下意识地张开手,由着蒲公英落在自己的掌心上,淡淡的粉色,令人觉得美好温暖。

在一片惊诧声中,林宜抬起头,然后彻底呆住。

雾朦朦的山谷里飘满了粉色蒲公英。

漫山遍野的粉色,盖住冰冷的大山,封住脚下暗色的泥土,让人像是踩在一片柔软的红土上。

蒲公英像一把把轻盈的小伞,随风在空中慢慢飘着,飞过山,飞过水,美得惊心动魄。

“……”

林宜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致,一时间定定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摒住了。

所有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出来,被这一幕惊住。

“这大山里哪来的蒲公英,还这么多?”牧羡光打着哈欠走出来,看着漫天的粉色蒲公英诧异地问道。

牧羡枫靠在门口,看着脚下落着的蒲公英,淡淡一笑,道,“这种颜色的蒲公英都是变异染色,大山里不可能有的,不会是夏汐想出来逗我们开心的吧?”

“夏汐呢?她昨晚不是挺早就回自己房间睡了么?还没起床?”

闻言,牧羡光到处寻妹妹,看了一圈,疑惑道,“寒年呢,他怎么也不出来?去找找。”

佣人找了应寒年的房间,人不在。

据说,被子动都没有动过。

漫天的蒲公英飘着,没有停止的迹象,林宜站在门口,咳了两声,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这座大山让十几个孩子的求学之路变得艰难,我不明白那些家庭为什么要坚持留在这里,明明这个大山谷里除了石头就是大树野草的颜色,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色,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

这是她昨晚说的。

今天早上,山谷中就多了另一种颜色。

那应寒年呢?他还在山上?

他昨晚差点滚下山,受了伤还在山上呆一夜?

疯子。

林宜不敢多想,趁着所有人在看蒲公英的时候转身就跑。

第241章 重归于好(1)

牧羡枫仰头望着变粉的天空,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慢慢转过头,就看到林宜离去的身影,蒲公英在她身后落地,他垂下眼,看不清多少情绪。

林宜冲到大山下,背着包从天梯爬上去,越往上,蒲公英就越多,也让她的猜测越显得正确。

她心里堵得厉害,克服恐高一口气爬上去。

一到山顶,她就见到几十个大箱子摆在山顶上,粉色的蒲公英从里边缓缓飘出,迎风飞在偌大的山谷里。

应寒年靠着大树坐在那里,长腿斜靠在石头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那件,已经破了,狼狈至极,他一张脸没有血色,很是苍白,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蒲公英飘出的方向,一只满是血痂的手垂在身侧,手镯依然牢牢握在他的手里。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他真的在这里呆了一夜。

“这个颜色还算暖么?”应寒年没有转头,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着远方,声音沙哑,“我让人用直升飞机连夜送过来的。”

“应寒年,你真的是有病!”

林宜气急败坏地骂出来,卸下背上的包朝他走过去,将包扔到他面前,“我把医疗箱里的东西都装进来了,你赶紧给自己收拾一下!”

他不要命起来简直丧心病狂。

“……”

应寒年一动不动地坐着,也没有看她一眼。

“应寒年!”

她生气地喊他的名字。

应寒年靠着大树,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冷得她整个人都发抖。

“还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回到我身边?”他低声问出来,薄唇干燥,“给我一句痛快话,别这么折磨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林宜皱眉,心口一阵阵地泛疼。

“那这个小孩子,就想一直住在大山里,不想搬走,行不行?”应寒年抬起头看向她,眼底红得厉害。

林宜呆住,眼睛酸涩得难受,她偏过头,“应寒年,我说了,我们不合适,你也不了解……”

“那你就陪我走到我报仇结束。”他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字说道,可怜得近乎乞求,“我受不了你在我面前,我却什么资格都没有,我快被折磨疯了,你再陪我一段,虚情假意也好,让我能安心地报了仇,你再走。”

“……”

林宜低眸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腥红,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只是走一段?

他的要求就这么点?

她低声问道,“那之后,你就能甘心放手?”

闻言,应寒年发白的唇勾起一抹弧度,“到时还这么痛苦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没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一直纠缠你。”

“……”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手指发颤。

他的每个字都在她的身体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什么意思?就是到时大仇得报,他仍痛苦就去死吗?

他怎么会活得这么……

林宜的声音哑在喉咙里,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好久,她才道,“是不是只要我肯留在你身边,我利用你、我不爱你也没关系,甚至……我真的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

她刻意刺激着他。

应寒年的唇微微颤着,阖上一双通红的眼道,“祈星将我们第一个孩子B超单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以后我会拿命赔他,林宜,不用你赔,我来赔。”

林宜,不用你赔,我来赔。

他再恨她,也没想过让她去赔。

疯子。

真的是疯子。

林宜拼命地眨着眼睛,泪水还是淌了下来,心脏的地方仿佛被人一遍遍绞着,疼得死去活来。

够了。

人生在世,总要豁出去一回。

林宜咬咬牙,猛地低下身子扑到他身上,低头就吻住他发白的唇。

应寒年震动地睁开眼,无法置信地盯着她,眼中布满血丝,她贴着他的唇,细细地吻着,试探着吮舔过他唇上的干燥。

遍地的蒲公英铺就成一地粉色的雪。

应寒年深吸了口气,一把将她推倒在树下,欺身而上,反客为主,低头就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他撬开她的唇,霸道地袭卷一切。

他就像一头干渴了太久的野兽,林宜根本招架不住,被吻得喘不上气来时,他才稍微放开她一些,允她呼吸一会。

她躺在他身下,急促地呼吸着。

应寒年戏谑地低笑一声,“这就不行了?”

说着,他又低下头,林宜双手挡到他胸膛前,“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野外深山的,她感着冒,他受着伤,实在没什么亲吻的浪漫空间,可他好像不觉得。

“什么?”

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

“其实……”林宜抿了抿唇,被他太过灼烫的眼神盯得顿住,半晌才慢慢说出口,“我对你……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应寒年怀疑自己听错了,像个孩子般呆滞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还要她怎么说。

林宜无奈地想推开他,却被他压得紧紧的,她只好道,“我不喜欢你和牧夏汐在一起,不喜欢你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就是这样,是你自己一直误解我。”

什么叫死而复生,这就是!

应寒年目光赤裸而直接地盯着她,呼吸变粗,一颗心脏在胸口无法扼制地狂跳,低下头就含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住,反复吮吻,恨不得将她的呼吸全部掠夺。

林宜再次想推开他,“应寒年,说好的你放过我……”

“团团,白长一张聪明脸了,和男人说这个话,还指望我能放过你?”应寒年坏笑一声,一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唔……你的伤……”

“死不了!”

应寒年果断脱下身上已经坏掉的衣服往旁边一扔,低头覆下,将她整个人锁进自己的怀里,深陷温柔。

漫天的粉色蒲公英飘扬在山谷间,下了一场最惊心动魄的雨。

……

山谷间的雾气渐渐散去,天空越发明亮起来。

饱食餍足之后,应寒年心满意足地靠在大树上休息,什么伤都不药而愈,方才还通红的眼这时全是沉浸欢、爱的亮光。

第242章 重归于好(2)

林宜坐在一旁,羞愧难当地穿好衣服。

幸好牧羡枫让人提前通知了那些家庭搬迁,不然今天山那边的小孩子爬山上学,看到他们这样不是尴尬死。

应寒年替她拉好衣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害羞了?不习惯在野外?”

“你闭嘴。”

林宜瞪他一眼,脸上红晕越发明显。

他真的就是个变态,前一秒还是死去活来的样子,下一秒就化身为狼了。

见她这样,应寒年低头埋进她的颈间用力地亲了一下,“我家团团真可爱。”

“……”

可爱你个妹。

林宜伸手去推他,刚抬起手,手腕上就被套上一只手镯,应寒年毫不犹豫地扣紧。

手镯他刚刚用消毒棉擦过了,干净清亮。

“以后不准再拿下来了。”应寒年命令道,伸手捡起地上她昨晚扔的项链,扬起手就朝山下抛去。

空中银光一闪,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干什么?”

林宜错愕。

“再也不用留着钥匙了,你这辈子就得是我应寒年的人!”应寒年得意地扬眉,伸手又将她环在怀里,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放开。

“……”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见他手上仍是血迹斑斑,不禁道,“你能不能赶紧处理一下伤口,都一晚了,真不怕死是不是?”

先是把自己晾一夜,再是一通折腾,他还不处理自己的伤。

“哦。”

应寒年心甘情愿被她训斥,一手搂着她,一手将背包拉过来,从里边取出东西,拿出一盒药道,“正好,你把感冒药也带过来了,你先吃下去。”

她就是胡乱一通把医药箱里的东西都倒在背包里了,原来还有感冒药。

林宜接过药和水,仰头吃下去,又咳了两声。

应寒年轻轻地替她拍着背,想到她这场感冒是怎么来的,不由得泛起酸意,“让你昨天和个病秧子一起淋雨,这就是惨痛的代价。”

“……”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好像某些人不让我去摘什么野菌菇,我也遇不上那场雨。”

她本以为能看到他的尴尬,却不想应寒年厚着脸皮颌首,“嗯,这种人真是太坏了,让他去死!”

“……”

不要脸!

林宜气得踹他的腿。

“呃——”

应寒年疼得背都弯下去,眉头紧蹙,林宜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

应寒年摇头。

林宜俯下身去,卷起他的裤管,只见他的小腿至膝盖处有一片深深的淤青,刚刚都没有发现,估计还是昨晚滑下山时受的伤。

“应寒年,你是不是笨,镯子没了就没了,你要摔死怎么办?”林宜蹙紧眉头,坐在他身旁在背包里翻着,“哪个药可以给你擦?”

下巴忽然被捏住。

林宜被迫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眼,应寒年一双漆黑的眼带着笑意盯着她,薄唇微掀,嗓音磁性入骨,“我笨?团团,你说实话,昨晚我真让镯子掉下去了,你还能回头?”

凭她的性格,会再理他一次就见鬼了。

“……”林宜,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昨晚,镯子扔出去就是扔出去了,她会收敛自己的心,再不妄动。

“所以,我就是命不要了也得把镯子拿回来!”应寒年低下头,又借着说话的瞬间在她唇上吻了两下,带着清香的柔软熨贴在他唇上,真是死了都心甘。

真能说。

林宜被哄得心下愉悦,毕竟这证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超过很多。

她强撑着没表现出来,只道,“你先给你自己治伤行不行?”

“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应寒年还想抱着她,被她斜了一眼后,只能放开她,开始处理手上的伤口,边擦掉上面的血痂边问道,“团团,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真相了,关于孩子。”

她口口声声说她没有打掉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不信我么?”林宜提到这个就来气,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觉得我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必要骗你么,我没怀过孕就是没怀过。”

没怀过,就没有打过。

原来,他一直都白纠结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为个不存在的孩子痛苦那么久,恨了她那么久……

可很快,应寒年想到什么,脸一点点冷下来,“是祈星。”

是祈星让他恨她恨了这么久?

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的手将消毒棉死死地攥紧在掌心里,手背上青色血管越来越明显。

林宜看着他这样,突然想起姜祈星在日光灯下惨白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又给他递出一张消毒棉,淡淡地反问,“关姜祈星什么事?”

“我让他去查你怀孕的事,他没有理由查不出来。”应寒年眼底寒芒闪过。

“如果真是他,你会怎么做?”

林宜问。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铁青,一双眼里阴沉沉的,仿佛有乌云在里边翻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收紧的下颌弧线再冷漠不过。

他这个样子林宜看了都觉得有些怕,更不用说姜祈星。

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算计是怎么都防备不了的,再是为他好的算计,也是算计,他一度想过为那个莫虚有的孩子赔命,他的痛苦真实存在,即使应寒年什么都不做,他们之间多年的信任也会呈摧枯拉朽之势,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她也知道,姜祈星是真为他好,有些误会也许还是盖着比较好。

算了。

这个锅她就是背着吧。

林宜看着他淡淡地笑出声来,“干嘛摆出这么可怕的脸?我好歹也是你教出来的,我谋的局姜祈星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

应寒年睨向她,怀疑地道,“你谋的局?”

“你这什么语气,不相信我么?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林宜煞有介事地说道,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人被应寒年又拉回去,他盯着她,“没说不信你,你急什么。”

“因为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一副怀疑的样子。”

“我以后不了!”应寒年改正错误的态度十分端正良好,“你先说完。”

第243章 重归于好(3)

“其实……”林宜看着他,顿了顿道,“其实那时我就想和你断了,才会想出这样一个主意,让你误以为我偷偷打掉了孩子。”

“是么?”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很在意孩子?”

很多人是拿未出世的孩子不当一条命的,这个时代,打胎、堕胎早已经是常见之事,没多少人会像他一样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么歇斯底里。

她又凭什么认定,她让他误会拿了孩子,他就会恨上她、离开她?

这一句话出来,林宜差点招架不住。

她扯了扯唇角,“我只是想试试,要是你不在意,也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损失什么。”

是么?

真是这样么?

布那么周密的一个局,连姜祈星都看不出来,只是试一试?

应寒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林宜抬眸,迎着他的视线,不确定他是不是信,如果是信又信了几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你误解我也对,之前是我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才会那样,以后不会了。”

“……”

应寒年只是看着她。

她人靠到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胳膊,想收了这个话题,“应寒年,过去的就过去了行吗?我们现在终于能彼此坦白,如果揪着过去不放,反而不开心,是吗?”

闻言,应寒年低眸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道,“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

他的语气没有多确定。

林宜无奈地笑了,“我像是很不坚定的人吗?”

她当初要守住林家,不计一切也守住了;现在她要陪着他,不顾一切也会陪他走到最后。

“就算会被我委屈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不怕?”应寒年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黑眸深邃,映出她的脸。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委屈?”

“我要报母仇,将来势必会和牧家为敌,现在的太平只是假相,为了你的平安,我们不能公开。”

应寒年一字一字道,眼中一抹遑然掠过,他怕她不敢。

林宜没有意外地点点头,“这个我想过了,我倒不怕被你牵累,只是我身后有家人,我们在人前撇清关系是必要的,这样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们都能安然无恙,我就安心。”

“嗯。”

“但是应寒年,你记住,我会陪你走下去,不会后退半步。”林宜坚定地道,眼神再认真不过。

应寒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牢牢锁住,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团团。”

“嗯?”

“总有一天,我会倾尽所有,给你一场全世界最风光的婚礼!”

应寒年吻上她的发,给她誓言。

林宜靠在他胸膛上淡淡地笑了笑,她没想过那么远,但必须得承认,这话真得很动听。

她再一次被哄得很开心。

从山上望出去,整个山谷都飘着粉红色的蒲公英,美得壮观,像下着一场细细的雾,笼罩着整个冷冰的山谷。

这是应寒年给她的颜色。

……

在山顶上呆太久,林宜意识到再不回去,就没办法解释了。

偏偏应寒年舍不得,抱着她不肯走,将她按在树上又亲又咬了好一会儿,低头埋在她的颈肩依依不舍。

林宜被他困在他的胸膛和大树之间,很是无奈,“下去之后我们还是能见面,你别这样。”

“下去之后就不能光明正大抱你了。”

应寒年低语着,根本不肯离开,薄唇贴着她颈窝的肌肤,流连忘返地又亲上去。

“那你给我发微信。”她道,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哦,你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我回去就全部加回来。”应寒年抬起头,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装在身体里带走,“回去后,我想个办法让你从牧羡枫那里出来。”

“没事,有这一层身份,我反而能更好地陪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会注意,牧羡枫这个人还算不错,对我挺好的。”

林宜认真地道。

应寒年贴着她而站,眼中幽光一闪,冷冷地道,“他连你穿过的衣服都捡,我看他没安好心。”

“……”

林宜愣了下,她还以为他是在关心她,原来是在吃飞醋,不禁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牧羡枫对我是不安好心,那你对牧夏汐是什么?”

情意绵绵之中,她都不忍谈这些破坏气氛,他倒先提。

行啊,提就提,谁怕谁啊。

应寒年看着她瞬间变了的脸,一向能轻松应付任何危机的他怔了下,“我能对她有什么,我昨晚就让她回房了,也说过不行了。”

“那回房之前呢,你不是说想闭着眼睛把她睡了么?碰她哪了?亲她哪了?到哪一步了?”林宜继续一脸假笑地问道。

“……”

应寒年慢慢松开她,一双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女人……怎么突然可怕起来。

“说啊,怎么不说了?”林宜笑着问。

“没亲,就摸了摸裙子。”

“哦,摸裙子?是脱裙子吧?你应寒年花丛中过惯的人,脱女人的裙子比脱自己的衣服还利落吧?”林宜的笑容越来越深。

想想,他在她面前一通卖惨,她就栽了,简直是太便宜他。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应寒年都觉得后颈发凉,不禁又往后退两步,一手按住自己的胳膊就俯下身来,皱眉,满脸痛苦,“疼……团团,我伤口又痛了……”

呵呵。

刚刚给自己揭血痂、洒消毒水、敷药的时候都不哼一声,这会喊疼了?

“哪疼?”

林宜笑眯眯地问道。

“这里,可能昨晚摔下山的时候骨折了。”应寒年低哑地说着,平时算计别人算得飞起的一个人这会儿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是吗?我看看。”

林宜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卷起他的衣袖,看着上面裹好的纱布,如葱段般的细指慢慢摸上去,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柔嫩的指腹划过,跟小猫挠人似的。

应寒年盯着她,喉咙都紧了。

她是在诱惑他么?

就在他伸手要将她搂进怀里的一刹,林宜一把拧上他纱布的位置,狠狠地拧了下去。

第244章 泡在蜜罐里(1)

“呃……”

应寒年这回真是疼得脸色都青白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她拧他?

谁说对他不是没有感觉?就这感觉?

“疼死你!”

林宜狠狠地瞪他一眼,冷着脸转身就走。

这一手是真狠,应寒年痛得差点在原地跺脚,捂着渗出几丝血色的伤口看向她的背影,咬牙低吼出来,“不管我以前怎么样,以后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我发誓!”

“……”

切。

谁稀罕似的。

林宜头也不回地往天梯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仰头望向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山里的天空并没有那么冰冷,而是暖洋洋的。

……

林宜先下了山,回到山中小学的时候,里边传来孩子们阵阵清朗的读书声。

牧羡枫刚给孩子们上完一堂课,从里边走出来,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身材削瘦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在优雅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外,又凭添一份文气。

见到她,牧羡枫如沐春风一笑,手上拿着课本慢悠悠地走向她,“你去哪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你人。”

“咳咳。”

林宜咳了两声,“没什么,昨天淋雨有点感冒,听当地人说有种药草煮汤喝,感冒立刻就能好,想试试来着,结果找半天没找到。”

听到这话,牧羡枫蹙起眉,“都怪我不好,要是你昨天把衣服大半给我遮着,也不会感冒,没发烧吧?”

说着,牧羡枫抬起手就想探她额上的温度。

林宜一惊,立刻往旁边退了两步,牧羡枫目光一怔,抱歉地道,“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不是,我担心传染给你。”林宜捂着嘴又咳两声,“既然找不到立刻能好的药草,那我这两天还是不做菜了,免得有病菌过给你。”

他的身体实在太弱了,真有个万一,苏美宁能找她拼命。

“做菜的事不用担心,你先把身体养好。”

牧羡枫温和地道,满是对她的关切。

“谢谢。”

林宜微笑。

“你感冒了,药草没找到,心情倒是很好。”牧羡枫打量着她道,她现在整张脸好像发着光似的。

“有么?”

林宜愣了下,他从哪看出她心情很好的?

“你笑容比早上多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牧羡光的妻子白书雅朝这边走来,她的性子和连蔓很像,都是温温柔柔的,知书达礼。

“大哥。”白书雅走向牧羡枫,不似平常那般文静,急切地道,“大哥,你去看看夏汐吧,羡光在那边劝了一上午,她就是一口饭都不肯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五小姐?

林宜沉默地站到一旁。

牧羡枫看看她,又看向白书雅,语气里有着担忧,“解铃还需系铃人,应寒年呢,找到人了么?”

“没有。”

白书雅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道,“应寒年也太不识好歹了,放眼整个国内,有哪个家世的女孩子能比得上夏汐,居然将她从房间里推了出来,夏汐还是第一次倒追男人,当然受不了这个刺激。”

“我也没想到应寒年会连牧家的五小姐都看不上,我去看看夏汐吧。”

牧羡枫说着转过身,对一直沉默的林宜道,“我让人给你单独准备一间房,你就好好休息,吃点感冒药。”

“谢谢大少爷。”

林宜淡淡地说道,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林宜直扑到床上,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感觉和做梦一样。

昨天还和应寒年撕成那样,今天就想着一起走下去了。

她抬起头,趴在床上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指腹摸着上面的点钻羽翼,想着应寒年在山上装可怜的样子,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在床上翻了个身,林宜仰躺在床上,转着手镯,慢慢低下手,唇轻轻地印了上去。

开心。

真的很开心。

林宜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好像特别亢奋一般,一直辗转许久才睡着。

梦里,是漫天的粉色蒲公英。

应寒年比她晚回来几个小时,已经到午后了。

林宜打听到,他的理由比她严肃多了。

他是特地去考察山中商机的,蒲公英确实是他放的,效果的震憾性大家已经体验过了,他认为可以将这个山谷开发成一个景点。

如今国内的旅游热潮不止,山中奇花异草颇多,空气清新,若花代价将染色蒲公英种植出来,加上铺路修建,一经开发宣传必然成为网红景点,人流量不必担心。

这样一来,不止可以提高当地人的生活水平,也不用他们受搬迁思乡的苦,利用旅游业挣钱还是其次,而是这个事一经传出,如此到位的慈善必定为牧羡光赢尽人心。

又能赚钱又能提升名誉,谁不要这样的好事。

应寒年称自己为此差点摔下山,重伤躺在山顶一夜,还是姜祈星去寻他才能回来。

牧羡光为自己妹妹受委屈都要发火了,这一通听下来,竟是半点火都没发出来,反而关切地扶他去看医生。

不得不得说,应寒年这人……太邪了。

人前鬼话信手拈来,每次想到他那些能把人玩得团团转的手段,林宜都不免要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林宜躲在房间里躲懒,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就见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牧羡枫想让那些孩子离开大山,我偏不让!等修好桥修好路,他们可以一直和大山在一起,也能看到希望。】

这男人……

为她昨晚的说辞那么斤斤计较,连牧羡枫想让那些家庭搬出去,他都计较上了。

小心眼。

针眼都比他的心眼大。

林宜拿着手机,在上面输入文字——

【林宜:医生看过你的伤势了吗?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那边几乎是秒回。

【应寒年:你拧那一下真狠,本来没事的,现在要缝针了。】

看到这一排文字,林宜整个人都在床上坐直了,呆呆地看着屏幕,有这么严重吗?她记得他手臂上那道伤不算重啊,被她拧深了么?

第245章 泡在蜜罐里(2)

有那一秒,她想冲出去找他,看看他的伤势。

可是不行。

这才第一天,林宜就发现地下情的不好之处了,不能想找他就找他。

【林宜: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林宜抿紧唇,眼睛涩得难受,她真不是故意让他加重伤势的。

过一会儿,一张照片发过来,是应寒年坐在床前的自拍,他勾着唇,笑得邪魅,竖起自己的胳膊,上面的伤是有,但没有缝过针的迹象。

下一秒,一条微信又冲进她的屏幕。

【应寒年:骗你的,团团你怎么这么可爱,什么都信。】

“……”

骗——你——妹!

还能不能愉快地谈恋爱了。

林宜气得一把将手机摔到一旁,懒得理会。

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将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又把被子盖上去,眼不见为净,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听到手机不停震动的声音。

听了半晌,林宜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拿出手机,看着上面一整版的微信。

【应寒年:怎么不回我了?】

【应寒年:生气了?】

【应寒年:团团,我滑下山的时候真得擦出很多伤。】

【应寒年:我真的很疼,你发个亲吻的语音安慰一下我好不好?】

【应寒年:真不理我?】

【应寒年:……】

【应寒年:团团,我从小被欺凌大的,被打得很多时候已经对疼痛感免疫了,但这不代表我的伤势就不重。】

【应寒年:八岁的时候,我骗了一个老太太的钱,被她儿子追着打,钢管直接戳进我大腿上,都已经看到骨头了,可当时我也不觉得痛,就抓着那钱不放。】

【应寒年:你知道骨头是什么颜色的么?皮肉翻开之后里边是白的,血不是流,而是喷出来的。】

“……”

林宜坐在床上,看着这一行行的文字,先是无语,可看到最后,她的眼泪悬在眼眶里,泛着涩。

他还真是深谙卖惨的精髓啊。

再不阻止他,他是不是把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一个个鲜活地用文字再演绎一遍?

林宜把手机放到唇前,拇指按住语音键,樱粉的唇碰在一起,发出亲吻的声音,发送。

那边的应寒年突然就消停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宜等了好一会,在怀疑自己的kiss声是不是太吓人时,那边应寒年突然发来语音。

她将手机放到耳边,按下语音,就听一个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极力克制着某种快爆发的情绪,“团团,我想要你,现在,立刻。”

手机仿佛瞬间变得滚烫一般。

林宜烫手地扔了手机,脸颊烫得可以煮虾。

他这人怎么这么……色!

须臾,那边又有语音发过来了,林宜没有那个脸再去听,磨磨蹭蹭好久,才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

只听应寒年压抑的声音密密地落进她的耳朵里,“算了,不能害你,等晚上吧,你现在抓紧时间睡觉,养足精神,补足体力,半夜再出来。”

“……”

不要脸!

她才不会半夜去和他鬼混呢。

林宜再一次将手机埋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

夜深,林宜被震动的手机吵个不停,只好起来换上衣服往外走去。

今晚的山谷中,月光格外明亮。

林宜仰头望了一眼,抬起脚离开,碰上正在值守的保镖,保镖看她一眼,“去哪?”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了,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林宜淡淡地道。

保镖点点头,没说什么。

林宜离开居住的一片房子,借着月光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再往前是一处幽径所在,有淡淡如萤火虫般的光从里边发出来。

姜祈星跟在应寒年的身后,看着他摆弄着手上的复古手提灯,心中疑惑。

昨天寒哥的心情还很不好,他寻上山时寒哥受了伤,帮忙联系运来粉色蒲公英后,寒哥将他赶下山,可今天白天回来的时候,寒哥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

他怎么都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应寒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灯,薄唇勾起一抹降不下去的弧度,姜祈星警觉地回头,“谁?”

林宜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姜祈星呆住,更让他惊呆的,是应寒年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她的手,不满地道,“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语气不悦,他的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分也移不到旁处。

“我本来不想来的。”

林宜轻声说道,注意力落在他的手提灯上,“这灯好漂亮。”

“给你。”应寒年将灯递给她玩,伸手脱下身上的风衣给她披上,低沉地问道,“咳嗽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

林宜提起手中的灯,这灯是真的漂亮,黑色的纹路伴着荧火一样的光芒,别有意致。

两人低低地说着话,句句平常,却透着只有情人之间才有的暧昧气氛。

“……”

姜祈星站在那里,一双眼震惊地看着他们。

昨天还不是吵得不可开交么?

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

误会解开了?

那寒哥不是知道他做的事了……

姜祈星腿软得差点站不住,应寒年搂着林宜,忽然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睨向他,“去看着点,别让人发现。”

“……”

姜祈星根本走不动,幸好是在夜晚,否则他惨白的脸色无所遁形。

“怎么了?”应寒年的视线停在他身上。

“寒哥,你们……”

姜祈星僵硬地问出口。

林宜被应寒年搂着,这时抬起脸看向姜祈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道,“我们在一起了,其实之前打胎的事是我设的一个局,把你们都骗了,不好意思。”

“……”

姜祈星震动地看着她,嘴微微张开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设的局?她在说什么?

“怎么了,很吃惊?”应寒年睨向姜祈星,姜祈星回过神来,忙低下头道,“是有点吃惊,寒哥,你们聊,我到周围看看。”

“嗯。”

应寒年颌首,没说什么。

姜祈星递上手中的保温瓶便转身离开,呼吸变得格外急促,慌作一团。

第246章 泡在蜜罐里(3)

“这又是什么?”林宜睨向应寒年手中不大的保温瓶问道。

“给你煮的红枣姜汤,你喝一点,山里气温凉,感冒不容易好。”

应寒年拧开瓶盖,里边立刻散发出一股红枣的香气来。

这么有心?

林宜不喝已经觉得暖洋洋的,她还怕刚刚和好,他隐藏多时的兽、性无处发,只知道扑倒她,原来并不是。

她将灯还给他,接过保温瓶喝了一口,姜味特别浓。

他不擅厨艺,煮这种姜汤只求疗效,不求味道,但林宜还是赏脸地连喝好几口。

应寒年将手提灯负到身后,周围一下子暗下来,他低下头,性感的薄唇逼近她的耳朵,低哑开口,“房间都是连着的不方便,我们再去山上?”

这句话要是林宜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就出鬼了。

他还真是不负她所望啊。

她一口姜汤呛在喉咙,辣得嗓子眼都冒火了,她抬起脚就去踩他,“应寒年!你脑子里怎么就这些?流氓!我回去了,咳咳咳……”

今天早上在山上,那是情到浓时她才会……

总之,不可能再来一次,当她脸皮跟他一样厚呢?

应寒年见她咳得脸都红了,连忙替她拍背,哄着她道,“好好好,不去就不去,纯散步行不行?”

“我要回去。”

林宜瞪他,她才不信他,她还是回自己房间比较安全。

“明天回去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应寒年道,黑眸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深邃。

听到这话,林宜的心情也沉下来。

确实,离开这个山谷后,他们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走走吧。”

林宜看他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

“乖团团。”

应寒年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在一条僻静不怎么好走的小径上走着。

山中的气息很清冽。

安安静静的,整个山谷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汤喝下去后,林宜整个人都暖暖的,加上有他的风衣披在身上,一丝冷意也感觉不到。

过了一会儿,林宜轻声开口,“你拒绝牧夏汐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听说她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二房的人没找你麻烦?”

闻言,应寒年不屑地冷笑一声,“找我麻烦?牧羡光还不敢,三房虽然最近失势,但以牧华弘和顾若夫妻的手段,应该很快会重新加入争斗的局势中,牧羡光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那你下一步要对付谁?”

她问道。

“牧氏上中下三代,我踩一个牧羡泉不过是报复的开始,是让二房看到我的能力,我就可以借机深入牧家。”

应寒年道,“我妈妈诅咒过牧氏家族上下所有人,但她嘴里确切提到过名字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苏美宁,一个是连蔓。”

也是大夫人和二夫人。

他下一步是要对付这两个人。

“你可以多讲一点关于你妈妈的事情给我听吗?”

林宜问,她实在不理解应寒年的妈妈怎么会和牧家的两个夫人都有所牵扯。

应寒年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低眸看她一眼,低沉地道,“其实我妈妈当年也是个名人,后来消声匿迹,你年纪小,估计没听过。”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林宜好奇。

“应咏希。”

“你说谁?”

林宜瞬间停了步子,无法置信地看向应寒年,“应咏希?黑钻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得奖者应咏希?”

黑钻奖是公认的国际舞蹈最高级别奖项,应咏希自小习舞,表现出常人难以企及的艺术天份,18岁时便一举摘得黑钻奖桂冠,声名大噪。

她是最年轻的得奖者,这个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她跳的扇舞独树一帜,据说曾经模仿者无数,但也谁也跳不出她的味道。

“你知道?”

应寒年有些意外。

“当然,她是我最崇拜的舞蹈家!她在舞蹈上的造诣不是用年龄去衡量的,她简直就是为舞而生!”

林宜有些激动。

她的偶像居然是应寒年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呢……

见她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应寒年勾唇,轻笑一声,“是么。那可惜了,你不可能再见到她。”

听到这话,林宜才反应过来,如果应咏希是他妈妈,人早已经……

她的目光黯下来,“她是国内外最炙手可热的舞蹈家,媒体当年不是说她不堪重负退隐了,怎么会……”

“退隐?呵。”应寒年冷笑,“她只是受人迫害,变成生死街上一个最下贱的舞女。”

一个最闪耀的舞蹈明星,沦落成接客的舞女。

这样的落差林宜都不敢想,她的眼睛酸涩,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为什么?为什么牧家的两个夫人要害她,大夫人还说她仗着美色勾……”

“不可能!”应寒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眼中泛出寒意,“我妈不是那种人。”

林宜自知失言,“我知道,我曾经疯狂迷恋过她的舞蹈,将她的舞蹈视频看过一遍又一遍,一个跳舞跳得那么纯粹的人不可能心机沉重。”

她的柔声细语安抚了应寒年。

应寒年的脸色逐渐转缓。

林宜握紧他的手,“你真的不知道你妈妈在牧家发生了什么?”

应寒年缓缓摇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也只是在她精神失常的一段时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精神失常。

应咏希……到底遭受过多少东西?

林宜垂眸,只听应寒年又道,“我只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迫害她,不让她能好活,直到她患有绝症仍是不放过,派来地痞流氓将她虐杀而死,我本来也逃不过,是祈星将我救了出来。”

他三言两语,她听得沉默。

她以为她上一世已经惨绝人寰,可应寒年和他妈妈过的日子她更是难以想象。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爸爸呢?我不记得应咏希有恋人。”

应咏希的资料网上很少,连搜都搜不到,好像在网络上凭空消失一样,她是从各种小道消息搜罗出来的一点点。

应寒年低笑一声,低眸看着她,“这个问题我都没问过我妈,一个有无数入幕之宾的舞女,你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显得滑稽么?

第247章 开始收拾两位夫人(1)

小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占他便宜,让他喊爸爸。

渐渐的,爸爸这个词在他眼里和恶心没有差别,他根本不想要,也从不去问。

“……”

林宜哑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牧家上下必须为我母亲这二十几年的苦,为她的死付出代价!”应寒年一字一字说着,字字嗜血冰冷,手也更加握紧她。

他有些失控。

林宜被握得指骨都在犯痛,她强忍下来,头靠到他的身上,低声安抚着,“仇会报的,真相也会浮出水面。”

“嗯。”

应寒年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挣扎了这么久,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份安心。

有她在,就可以安稳地去做任何事情。

……

深夜散完步,林宜回到房间,还没睡下,就被姜祈星的短信叫出去。

是要说清楚的。

她出门来到约定的地方,就见姜祈星站在草地之上,身上沾了不少露水,脸色不是很好看。

林宜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气氛异常诡异沉默。

半晌,姜祈星开口,看着她道,“为什么要帮我?”

她今晚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是在帮他掩饰。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明明很痛恨他的算计,痛恨他让她备受羞辱……

“你应该清楚,你当初能算计成功,并不是因为你的计谋有多巧妙,完全是因为应寒年信任你,对你的信任超过一切,包括我。”林宜淡淡地道。

应寒年会怀疑她,却不会怀疑姜祈星。

她没有因为这个特别难受,毕竟应寒年哪怕怀疑她,还是拼着命救过她,有这样也够了。

有些东西暂时到不了那种程度,但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达到。

闻言,姜祈星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握紧,薄唇颤栗,眼中全是愧疚。

“你们从生死街一齐出来,荣辱与共,生死相同,这种信任是透进血液骨髓里的。”林宜继续说道,“真相揭破,受伤害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

姜祈星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有鲜血渗出来。

“所以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希望应寒年连唯一一个让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都没有了。”林宜说道。

她字字清冷,没什么动人的温度,却是句句诛心。

姜祈星根本扛不住这样的话,腿一弯,单膝跪了下去,直直地跪在草地上,唇颤得更加厉害。

他是真的不敢想,要是寒哥知道他做的一切会怎么样?

他不怕寒哥斥他打他,甚至不怕寒哥要他的命,他只是怕兄弟……再也做不成了。

林宜低眸看着他这样,有些感慨,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如果不是她帮着遮掩,他和应寒年还怎么继续相处?

“其实你也看到了,我和应寒年都不是小孩子,真在一起也会把握好度,我知道他报母仇是首要大事,不会打扰他的,更不会走到你说的那一步。”

林宜说道,“你真的不用担心还没发生的事,继续为他办事就行了。”

说完,林宜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回头,就见姜祈星双膝跪在了地上。

她吃惊地看着他,“姜祈星,你……”

姜祈星跪在草地里,下巴颤动,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手掌微微张开,掌心里一片血色。

“谢谢林小姐,谢谢你。”

他重重地低下头。

这人……当初不让她接近应寒年的时候逼得那么狠,现在又跪得那么果断。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了,她回头看一眼,姜祈星还跪在那里。

他跪得有多用力、有多沉重,就证明他害怕的程度有多深。

希望这个秘密应寒年永远不会发现吧。

……

这一晚,林宜睡得并不好,一闭上眼,她就想到应寒年和她说的那些往事,她跟着愤怒、痛苦。

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

幸好,还不算晚。

他们到底是走到一起了,接下来的路,她能陪着他。

翌日清早,林宜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今天就要离开山区回帝城。

由于还有两声咳嗽,她戴上口罩才出门,一出去,就见到远处正从房间里出来的应寒年,他慵懒地站在那里,手按了按后颈,动作三分帅气七分邪气。

蓦地,像是感应到什么,应寒年忽然朝她的方向望过来,刚还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立刻勾起唇角,笑容极深。

林宜没敢多看,低下头拎着行李箱往前。

迎面碰上苏美宁走出来,这一趟慈善之旅,苏美宁对林宜百般不满,不是她做的不对,而是儿子对她的维护实在太多。

苏美宁冷冷地斜她一眼,“林宜,回去之后你找我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这女孩子不赶不行了。

“知道了,大夫人。”

林宜淡淡地道。

以前是被迫呆在长房工作,她没有一天不想离开,现在,她还得烦怎么留下来。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来,牧羡枫从房间走出来,见到林宜温和地笑了笑,“感冒好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关心。”

林宜微笑点头,话音刚落,手机就震起来,她一手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拿出手机,就看到某人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用得着对他说七个字那么多么?】

七个字,他还给她说话数数了?

真酸。

林宜没回,只不露痕迹地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望过去,应寒年斜靠在门口,单手插在裤袋里,一双眼幽幽地扫向她,哪还有刚才的笑容。

醋精。

林宜憋着笑回复过去。

【林宜:以后不超过三个字,行么?】

【应寒年:乖。】

“……”

林宜笑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眸见牧羡枫仍是看着她,便问道,“不走么?”

“羡光想将这里开发成景点,但以后不会再亲自过来,所以一会还要找个地方拍下动土照片。”牧羡枫的声音温柔儒雅,令人听着都有种春风化雨之感。

林宜明白他的意思,先拍个照片,以后就可以用来发媒体图,以证这慈善做得有多到位。

第248章 开始收拾两位夫人(2)

“那我们走吧。”那边牧羡光搂着妻子扬声喊道,“夏汐呢?”

日常找五小姐。

林宜站在那里,只听有人道,“五小姐舍不得那些小孩子,去学校和孩子们告别了。”

一行人便往学校的方向走。

还没近,就听院子里传来竖琴的声音,悠扬磅礴,时急时缓,大气流畅,令人神往。

林宜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这曲子……不是应咏希跳扇舞时独创的曲乐么?网上都搜不到的曲子,她也是有珍藏才能知道。

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苏美宁和连蔓,只见连蔓站在人群前面,本来温柔有韵味的人变了脸,脸上一片惨白,竟是站都站不住了。

苏美宁似乎也回忆起什么,脸色大变,但她不似连蔓那般软弱,而是青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朝院子里走去。

里边一片欢声笑语。

牧夏汐坐在院子中央弹奏着竖琴,没有太刻意的打扮,一头长发垂下,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明显精神不济,没睡好的样子,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看向孩子们,善良美好。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着她跳来跳去,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个院子。

很美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比那晚牧夏汐月下抚琴美多了,胜在纯净。

即使告白被拒,即使心情不好,她仍放不下这些小孩,为她们弹奏一起。

撇开别的不谈,这样子的牧夏汐林宜其实挺喜欢的,可有人不喜欢这样干净的画面。

苏美宁几乎是气冲冲地冲过去,一把打开牧夏汐的手,怒目瞪着她,“夏汐,好好的你弹什么妖乐邪曲!”

动人的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惊了下,个个错愕地看向苏美宁。

牧夏汐更是无辜不解,“大伯母,你在说什么?”

好好的琴声怎么成了妖乐。

林宜站在人群中,默默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牧羡枫依旧淡淡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牧羡光则是一脸疑惑莫名;应寒年站在最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幕,手上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将银色盖子一开一合。

看来,是他的手笔。

对付连蔓和苏美宁的序幕拉开了。

“这首曲子早就消声匿迹了,你怎么会弹?”苏美宁怒不可遏地问道,仿佛会谈一首曲子的牧夏汐瞬间成了她的仇人。

连蔓被佣人扶着走过去,呼吸不顺畅,脸色苍白地问道,“夏汐,你不可能会弹这种曲子的。”

这首曲子,她和苏美宁太熟悉了。

当年那女人一起舞就伴随着这首乐曲,勾走所有男人的魂魄,简直就像她们的魔音一样。

牧夏汐坐在那里,一脸莫名地看着连蔓,“母亲,怎么你这副神情?有个小孩从存档室翻出一张乐谱,我看着不错就弹了一下。”

说着,牧夏汐将几张陈旧的纸递出来。

苏美宁一把抢过去,低眸瞪了一眼,然后迅速撕掉,一把扔到地上,“什么鬼东西也拿出来脏眼睛污耳朵。”

连蔓看着一地的碎纸片,眼中透出惶然,“不可能啊,这种山区里怎么会有这乐谱?”

“不过是份乐谱而已。”苏美宁瞪连蔓一眼,连蔓沉默。

这个人,那些事,她们早就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更不该在小辈们面前提起。

“我们去拍动土的照片,在哪里拍?”

苏美宁问道。

应寒年侧目,姜祈星站出来,面无表情地道,“大夫人,地方已经找好了。”

苏美宁拉着连蔓就走。

牧夏汐满是莫名地跟在后面,一转眼见到应寒年,目光又黯淡下去,尽是哀伤。

众人走到选好的动土位置,所有的摄影机、照相机都就位。

姜祈星圈出一块地方,道,“二少爷,你们就站在这里,背景是学校和大山,一看就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将来放媒体上宣传,就说您是亲自参加了动土仪式。”

意思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二少爷不用再来了。

这话自然合牧羡光的心意,拉着白书雅便往前走去,大房、二房的人都陆续走到指定的地方,背靠着壮观的山山水水。

“大哥,你先。”

牧羡光将铲子递给牧羡枫。

牧羡枫淡淡地笑了笑,“这本就是你的主意,也是你的产业,第一铲该你来。”

听到这话,牧羡光很是得意,也就不再谦虚地一铲子铲下去。

拍照的工作人员喊道,“二少爷,看这边一点,拍个正面照,所有人都看向这里。”

牧家两房的人都站在一起,亲密依靠,个个微笑着看向镜头,阳光下一张张脸仿佛就证明着一句话——贵不可言。

牧羡光又是一铲子下去,结果铲到一半碰上阻碍,又铲两下还是铲不动。

力气铲不动土,简直颜面扫地。

这位少爷不乐意了,招来自己的管家,不满地道,“把这地方给我铲开!”

“好了,羡光,这山区土里石头多有什么奇怪的,拍完照了就走吧。”连蔓站起来,已经调整过自己的状态,只是脸色仍不是很好,她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她都只想逃得远远的。

“不行。”牧羡光臭着脸道,“照片上看我只下去半铲子,到时还以为我没力,跟大哥一样是病秧子怎么行?”

“……”

牧羡枫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一丝被羞辱的难堪,倒是苏美宁脸色差得不行。

一趟山区走下来,怎么全是让她不顺心的事。

这二房看着和他们长房亲近,其实压根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身为弟弟,居然敢这样说自己的哥哥……

谁也挡不了牧羡光,管家只能带着几个男性工作人员上前,将泥土一铲一铲地铲出来,地里冒出石尖,那石尖明显不是天然,平平整整的一看就是后天磨过。

牧羡光生起兴趣,半蹲在一旁指挥着几个人继续铲土。

最后,几人从土里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石碑,碑显然在土里立了很长时间,剥落下泥土后,上面的刻字一点点清晰开来——

【应咏希舞蹈团于XX年建。】

第249章 开始收拾两位夫人(3)

年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

应咏希三个字印在石碑上透着一股清秀感。

林宜下意识地看向那两位夫人,果然,连蔓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紧抓着佣人的手,眼中竟全是恐惧。

苏美宁也不如刚才那么镇定,脸色发白,“这是怎么回事?这碑上为什么会有应咏希三个字!”

“应咏希,谁啊?”

牧夏汐站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小辈们都是一脸莫名,满头雾水。

茫茫山谷中,气氛静谧的只剩下路过的鸟雀叫声。

“校长呢?”

应寒年懒懒地扬声,打破这沉默。

苏美宁这才意识到可以找当地的校长问个清楚,不一会儿,穿着朴素的学校校长冲出来,对着几个大人物点头哈腰。

苏美宁皱着眉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块石碑?”

校长扶着老花眼镜盯着石碑看了半天,而后才道,“啊,我想起来了,这以前有个舞蹈团来这里做过慰问表演,看这边的孩子没有学上,就帮忙联系工人建了这样一个学校,都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您看这学校也老成这样,可能石碑就是那时候立的。”

“原来是这样。”苏美宁点点头,转眸瞥一眼连蔓,压低声音用两个人才听到的音量道,“巧合而已。”

“那我们怎么就刚巧来到她慰问过的地方做慈善?”连蔓气虚地看向苏美宁,心中有着无数的猜测,转眸看向牧羡光,“羡光,谁选的地方?”

这国内国外有那么多需要做慈善的贫困地区,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牧羡光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应寒年,还没开口,应寒年便闲闲开口,“二少爷,是你选的。”

他当时挑了几个地方让牧羡光选,牧羡光选的这里,当然,怎么让牧羡光选他要的地方,就是他的本事。

听到这话,牧羡光记起来,连连点头,“对,是我选的。”

“……”

是儿子自己选的,连蔓便不再作声。

既然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是真的是巧合?冥冥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那么多年了。

已经过去太久。

久到她都以为那个女人会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却又突然出现。

一想到自己在应咏希呆过的地方呆了两日、睡了两夜,连蔓整个人血气上涌,喉咙都感觉到血腥味了,她转身就走,“走吧,照片也拍过了,走吧。”

她的异样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以致于回去的路上,因为两个夫人的异状,众人连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林宜走在前面,应寒年走在人群之后。

偶然,她回头看去一眼,就见应寒年站在那里,遥遥地望向整个山谷,神情暗晦不明……

他是在看他妈妈呆过的地方。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逝者已矣,希望他能早日放下心中的哀痛。

林宜望着他,无法过去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只能暗暗心疼,几秒后,她转身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

私人飞机早已经在临时停机坪上停好。

林宜跟在后面上机,正要坐到后面去,被牧羡枫叫住,“林宜,我母亲精神不是很好,泡杯蜂蜜水过来。”

“好,大少爷。”

林宜便走过去,翻下靠窗口的桌板,将背包放上去,取出里边腌制过的一瓶柠檬片,一瓶颜色晶莹剔透的蜂蜜。

一个干净的声音传来,“林小姐是吗?麻烦帮我母亲也泡一杯,行吗?”

林宜回去,就见牧夏汐扶着连蔓坐下来,请求地看向她,双眼如溪水般清澈无杂。

“好的。”

林宜点点头。

管家方铭替她拿来两个崭新的杯子,林宜站在那里,用镊子夹起两片柠片放入杯中。

应寒年从后面上来,单肩背着包,一张面庞冷峻,视线掠过她,他勾起唇角,多出一抹笑容,再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在位置上坐下来。

连蔓靠在软绵绵的座椅上,伸手按了按头,有气无力地道,“夏汐,我心口有些闷,你把我包里的清风油拿出来。”

“好的,母亲。”

牧夏汐站在过道里,拿起玫红色的LV包,在里边翻找东西,忽然纳闷地出了一声,“这是什么?”

连蔓捂着心口转眸,一眼看去,满眼惊恐,“啊——”

刺耳的尖叫在飞机里响起来。

林宜离得很近,被惊得一勺蜂蜜没放进杯子里,反而洒到桌板上。

她抬眸看过去,竟见连蔓从座椅上滑落下来,整个人绻成一团缩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母亲,你怎么了?”

牧夏汐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光碟。

光碟上印着一个舞者的曼妙身影,宛若轻燕,“应咏希舞”几个字映在上面。

“有鬼、有鬼……”

连蔓慌得不行,彻底绷不住了,恐惧地缩进角落里。

所有人都围到这边来,苏美宁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提包,一打开,果然,一模一样的光碟也在里边。

“……”

苏美宁的腿也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

前面听曲子、挖石碑都还可以说没什么,这会光碟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你没事吧?”牧羡枫关切地看向她。

苏美宁说不出话来,背上一阵阵寒意冒出来。

牧羡光夫妻闻声也朝这边走来,见自己母亲毫无姿态地缩坐在地上,牧羡光眉头拧得快打结了,上前去扶她,“不就一张老光碟么,母亲你怎么吓成这样?”

连蔓抖如筛子,“为什么会有?为什么?”

是应咏希……

一定是她,她阴魂不散。

应寒年走过来,随意地靠在林宜身边的桌板,一双眸漆黑,看不出什么,嗓音慵懒,“可能是那些小孩子送的临行礼物。”

闻言,众人都各自去翻自己的包,林宜也在自己的背包里翻了两下,从外侧袋里翻出两颗棒棒糖。

别人也都翻出棒棒糖来。

牧羡枫温和地笑道,“看,就是孩子们送的心意。”

苏美宁见大家都多了东西,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林宜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不过好奇怪,怎么我们都是糖果,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是光碟?是那些孩子们觉得两位夫人不爱吃糖吗?”

第250章 一周一次的腻歪(1)

“……”

苏美宁的脸又阴下来。

连蔓被牧羡光半抱半扶着坐好,听到这一声,手指颤得厉害。

应寒年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闻言,转眸睨向林宜若无其事的脸,勾唇,她还挺会刺激人。

飞机要起飞了,大家都回到座位。

应寒年直起身离开,手指无意间碰上她的,指尖在她柔嫩的掌心里迅速抠了两下,极尽放浪,林宜有那一秒紧张得呼吸都停止。

幸好,应寒年走得快,她才镇定下来。

他还真是报仇泡妞两不误啊。

林宜摸摸自己的手心,他抠过的地方烫得简直要烧起来。

旁边,苏美宁命令人将光碟扔掉。

牧夏汐坐下来,拿着清风油涂在连蔓的两侧太阳穴,轻轻地揉着,问道,“母亲,应咏希是谁啊,为什么你看到她的名字那么大反应?那张乐谱上,我也有看到应咏希的名字。”

“你不要提她。”连蔓闭着眼,听到这三个字就浑身不舒服,末了又补上一句,“回去后也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提起。”

苏美宁坐在她们后面,此时开口道,“是啊,不过是个故人,你们小辈不要打听。”

“一个故人跳舞的光碟而已,你们没必要这样吧?”

牧夏汐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林宜端上两杯蜂蜜水,找准机会送过去,微笑着道,“是呀,只是故人,又不是死人,死人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活人身上才叫害怕呢。两位夫人喝点蜂蜜水,振一振精神。”

说完,林宜便回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来。

那边连蔓听着怔了下,回头和苏美宁相视一眼,苏美宁便看向林宜,“林宜,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死人的东西突然出现?”

“啊?”林宜愣了一下才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以前在家乡听到的一个事。”

“什么事?”

连蔓追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哦,就是有个女的婆婆已经去世11年了,她早就将婆婆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也不烧香烧纸做祭礼,那一年她突然发现自己包里多了张婆婆的照片,后来就一病不起死了,临终的时候说出真相,原来是她下毒害死的婆婆。”林宜淡淡地讲着信口拈来的故事,“大家都传是婆婆回来报仇。”

“凭白无故的怎么联想到这故事,膈应人。”苏美宁眉头皱得紧紧的,还不如不问。

“是,是我错了,不该说这种话坏您的心情。”

林宜笑笑,不说什么。

牧夏汐听着道,“这些都是乱力乱神,真要是鬼魂报仇的话,为什么不早回去报啊?”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宜淡淡地道,“听有个高人讲,生前被害,死后也会惧于凶手,但人死后的第11年是灵魂最恶最凶的时候,有冤屈的话这一年定会回来报复的。”

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从来都是随便人捏造的。

“够了,林宜。”牧羡枫坐在靠窗的位置,转眸看向她,目光冷冷的,“这种迷信之言少说。”

这大概是林宜进牧氏长房工作以来,牧羡枫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眼光看她。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后不说了。”

林宜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

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

连蔓和苏美宁又是一个对视,心领神会地都默默算着,然后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震惊。

11年。

应咏希也是死了11年。

有这么巧么?

飞机还未起飞,林宜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就看到应寒年的微信。

【应寒年:别把自己扯进去。】

他知道她是在帮他,但他不能让她深陷。

【林宜:我知道,但你既然要她们怕,要她们心虚惊恐之下露出马脚,就得让她们怕得更彻底一些。】

这些他不如她懂,有些人一旦做了恶事,对神神鬼鬼的事就格外相信,当初,她也是这么对付舒天逸的。

现在,她不过是添把火而已,并没有把自己陷进去。

【应寒年:你什么都不要帮我做,看着就好,陪着就行。】

林宜看着屏幕上的这一行文字,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林宜:好。】

【应寒年:乖。】

飞机终于缓缓起飞,林宜放下手机,转头望向窗外清澈的天空和远处的大山,眼前仿佛还是漫天的粉色蒲公英。

再见,蒲公英;

再见,偶像也到过的大山。

……

贫困山区慈善之旅就这样结束了,短短两天,众人的“收获”颇丰。

自从回到帝城,苏美宁就开始如林宜所料,到处求神问卜,找着所谓的高人算命算风水,人憔悴了许多,连本该要赶走林宜的心都淡了下来。

牧羡枫为此头疼不已。

事实上,牧家长房这边还好,二房才是真正的一片混乱。

因着那个山区是应咏希去过的地方,连蔓坚决不让牧羡光再将那里开发成景区,因为她一点都不希望再借由什么来提醒她记着应咏希这个人。

可是慈善的新闻已经发出去,牧羡光赢尽民众好感,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然替代牧羡泉成了最受瞩目的人物。

因此,牧羡光怎么可能停下景区开发,于是母子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连蔓就这么病下了,缠绵床上起不来。

牧夏汐都来不及感伤自己逝去的爱恋,就被家里的矛盾折磨得头疼。

金碧辉煌的牧家,佣人们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阶级差异处处可见。

从女佣手中接过海鲜粥,牧夏汐端着走进卧室。

连蔓满脸病容地躺在床上,从山区回来后,她一连瘦了近十斤,整个人躺在床上形同枯木,脸上一点血气都不见,最上等的丝绸睡衣都撑不起她的雍容贵气。

“母亲,厨房熬了您最喜欢的海鲜粥,您喝一点。”

牧夏汐在床边坐下来,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哥哥呢?”连蔓满脸失望地看向她,“我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是不肯放弃将那里开发成景区?”

“母亲,您别怪哥哥,新闻都发出去了,不做没法向公众解释。”

牧夏汐说道。

第251章 一周一次的腻歪(2)

“呵,他就想着做牧氏的接班人,当我不知么?”连蔓苦笑一声,又问道,“你父亲呢?”

闻言,牧夏汐沉默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搅着碗中的粥。

从小,她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很不好,父亲整日碌碌无为,手上的公司全交给专业团队管理,自己一心沉醉于画画。

父亲若不是在牧家,可能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画家。

可牧家是商界首指,他这样非常格格不入,而且他作画起来,不关心妻子,不关心儿女是再经常不过的事。

这次母亲病这么久,父亲竟是一步也没踏进这间卧室过。

见她这样,连蔓追问道,“他在哪?咳咳,你说……咳咳咳……”

连蔓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见状,牧夏汐只好说出实话,“父亲在画室。”

听到这一句,连蔓笑起来,笑得眼泪垂面而下,苍白的脸上尽是苦涩,“画室,他的画室不过离我这二十几米,我病得半条命都没了,他都不来看我一眼!呵,呵呵……”

她真是嫁了一个好丈夫啊。

“母亲……”

牧夏汐看着连蔓这样,心里痛极了,却没有办法。

她劝不了父亲,父亲的眼里只有他的画,没有别人。

连蔓脸上都是泪,人重重地倒回后面,咳得胸骨都在痛,她无望地看着满室的华丽,“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们这个家一眼,他这辈子都活在那个女人的影子里,呵呵,我算什么?”

“母亲,您在说什么?”

牧夏汐不解地看着她。

连蔓没有说,只是哭,只是咳,人消瘦得可怕。

房间里的窗帘全拉着,房间幽暗得如同恶夜。

……

美式乡村别墅的窗帘全被拉开边角,阳光从外面暖暖地透进来。

林宜穿着最舒适的短T热裤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三角饭团抱枕,手上拿着一本食谱看着,悠闲自在,腕上的手镯散发出耀眼的钻石光芒。

她翻过一页,眼前有黑色身影一闪,下一秒,她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啊。”

她低叫一声,火热的薄唇就撞上她的面庞,野性十足地亲上她的脸,跟要啃了她似的,蓦地又撬开她的唇,温热的舌钻入,迅速点燃空气。

林宜被吻得神情迷离,丢了书,一双细臂攀上来人的脖子,带着笑容回应,吻得缠绵,勾动地雷火焰。

一只大手使坏地在她腰间游来游去,林宜怕痒地笑起来,离开他的吻,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痒,痒死了,别挠我啊。”

应寒年将她个人抱入怀中,低下头在她脸上狠狠亲一记,一腿蹬了还穿在脚上的拖鞋,又对她上下动手,恨不得把她埋进自己身体里。

回到帝城后,林宜休假的日子都会到他的别墅来,差不多一星期一次。

每次都算得上是小别重逢,两人便格外腻歪。

林宜看着他道,“不是办公事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

应寒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贪婪而赤、裸,嗓音低沉喑哑,“只做到一半,一想到你就在我床上,我什么心思都没了!”

“……”

花言巧语。

林宜转过身去,背靠在他胸膛上,怀里抱着三角饭团抱枕,重新捡回书,“那你继续去做吧,我正好把这本食谱看完。”

“不要。”应寒年抢过她的书扔到一旁,将她推倒在床上,低下头在她平坦的肚子上蹭了蹭,“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和你在一起!”

林宜低眸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脑袋,忍俊不禁,他这是在撒娇吗?

人设不符喂。

“行了,去做你的事吧,我一会去做顿丰盛的晚餐给你吃。”她道。

“不去。”

应寒年枕在她身上,蜷着双腿,将她的T恤往上拉一些,指尖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画着圈,贪恋着这份柔软美好。

林宜被他画得发痒,轻声道,“我每次来都耽误你做正事,这罪我可吃不起,偶像知道了会怪我的。”

“没事,你将来给偶像的儿子多生几个孩子,她就不怪你了。”

应寒年堂而皇之。

“……”

不要脸。

林宜黑线,敲敲他的脑袋,“你赶紧起来去办公,快点。”

“让我再抱会,就一会。”

“……”

好吧。

林宜很是无奈地答应下来,两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太多的话,却让她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有阳光,有他。

嗯,假如他的手没有偷摸着试图解她bra排扣的话,就更美好了。

两人在床上腻了许久,最后还是林宜说什么都要去做晚餐,应寒年才不得不起来去做事。

等他下楼到餐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酸奶水果沙拉、香煎银雪鱼、虾仁木耳滑蛋、玉米排骨汤等,有素有荤,汤熬得浓郁,鱼煎得香气扑鼻,连水果都切出花样来。

餐厅和厨房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应寒年望过去,就看到林宜忙碌的模糊身影,为这个房子凭添出一丝烟火气。

林宜端着两碗小米粥走过来,就见应寒年唇角含着笑容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她,心满意足得跟个傻子似的。

“笑什么?”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就爱看你呆在我身边。”

应寒年黏腻腻的情话张嘴就来,在餐桌前坐下来。

林宜听得头皮都麻,可又忍不住开心,啧,她也是虚伪的人呐。

她将小米粥在他面前搁下来,问道,“姜祈星呢?喊他一起吃吧。”

“我让他去办点事情。”

应寒年说。

林宜点点头,在他对面前坐下来,将勺子和筷子递给他,说道,“苏美宁现在左手一串佛珠,右手一本经书,信佛信邪信得厉害,我把她找过的大师照片都发给你了,你有想办法问个清楚吗?”

“问了,苏美宁嘴紧,在大师面前都不肯坦诚自己做过的事情。”应寒年一边吃菜一边道。

有她在身边,说着沮丧的事也能特别平静。

“苏美宁看着是个憋不住话的,没想到在这件旧事上特别能藏。”林宜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道,“在山区两个夫人被吓成那样,回来又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第252章 一周一次的腻歪(3)

这些大家族的夫人看着没怎么样,但却是个个沉得气。

倒让应寒年做的一切像是白费了功夫。

“我曾经借牧羡光的手在牧家内部打听过我妈远走帝城前一两年的事情,但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显然,封口封得很紧,更何况连蔓、苏美宁这两个涉事人,自然更不会轻易吐露自己做过的事。”应寒年没有一丝意外。

当他得知牧家连跳舞这件事都如此避讳的时候,就知道真相不好调查。

“那怎么办?”

林宜蹙眉问道,她真的很想替偶像挖开真相。

应寒年睨她一眼,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萝卜丝,在桌上一根一根地摆出,最后摆出一个“康”字来。

林宜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牧华康?牧家二爷?”

他是突破口?

“嗯。”应寒年颌首,“我打听到,他和连蔓二十几年夫妻,就不睦了二十几年,我总觉得他和我妈也有什么联系,只是不知道他清楚多少真相。”

“……”

“连蔓迫害过我妈,也说过不能让牧华康知道山区之事,连蔓越不想让他知晓,我就越想让他知道。”否则,怎么让牧家的火烧起来呢。

“所以你想从牧华康身上下手?”

林宜问。

“不太有用,我本来想让人旁敲侧击地把山区之事传到他耳边,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但他这个人封闭自我,寡言少语,几乎不和人对话。”应寒年夹了一块菜到她碗中。

“那怎么办?”

“我准备直接下剂猛药,把他也拉进来,正好那两个女人担惊受怕这么久,再推她们一把,我不信她们还能稳着性子。”应寒年说道,“下周一看看效果,我让祈星去办的也是这件事。”

周一,是牧家上下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日子,平时可以各吃各的,但这一天只要人在国内,必须到老爷子面前报个道。

“要我帮什么忙吗?”

林宜问道。

应寒年目光沉沉地睨她眼,林宜瞬间明白过来,“好好,我不参与。”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但她真的想帮一把,不管是什么样的小事都好。

“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应寒年道,夹着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什么?”

林宜眼睛一亮。

“以后在长房那边做菜做难吃点。”应寒年一双眼幽幽地盯着她,冒着妒火,“一想到牧羡枫天天吃你亲手做的菜,我都想把长房一把火烧了!”

“……”

林宜黑线,他怎么总能假想出她和牧羡枫有什么?

还老说牧羡枫捡了她的外套珍藏,怎么可能珍藏,说不定人家大少爷是捡她的衣服礼貌又绅士地扔进垃圾筒里去了呢?

“听到没有?”

应寒年口吻霸道起来。

看他斤斤计较的那样……

林宜咬了咬筷尖,白净的脸上全是无奈,“知道,以后该放糖的我放盐,该放盐的我放醋。”

酸死牧家大少爷。

“这还差不多。”应寒年满意地颌首,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

林宜无可奈何地抿唇,低头吃粥。

头顶上的灯光幽幽的,安安静静的。

……

周一,林宜想亲眼去看看进展,于是又琢磨了点小心机让牧羡枫主动将她带去大屋。

她照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刚系好安全带,就听到后面传来拨动佛珠的声音,伴着苏美宁不满的声音,“怎么又把她带上了?”

牧羡枫坐在一旁看着手机,闻言抬起头,看了林宜一眼,儒雅地开口,“爷爷上次赞林宜做的桂花糯米糕好吃,我想让爷爷再尝尝,林宜说现做更好吃一些。”

苏美宁冷哼一声,盯着前面的人道,“林宜,我最近忙,没有找你,你做人做事最好本份一些。”

“母亲……”

牧羡枫无奈地按下手机。

“我知道了,大夫人。”林宜回头,云淡风轻地道,“大夫人最近精神很好,大少爷的气色也好很多,看来大师摆的阵法真得有用。”

听到这话,苏美宁有些得意,“那是自然,我花重金请的高人自然灵验。”

牧羡枫听着这些,伸手按按头,听得头疼。

封建迷信这些他从来不信。

“听说二夫人从山区回来以后身体一直不好,不知道这阵法对她有没有用。”林宜淡淡地说着,闲话一般。

牧羡枫不满地看向她,他不喜听到这些。

林宜转转眼珠子,默默地坐正回去。

苏美宁坐在后面,脸色沉下来,她摆阵后无事,而这个连蔓回来后就一病不起,难道真的是被邪祟缠身?

林宜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苏美宁的脸色,暗想,你就多想一些神神鬼鬼的事吧,想多了总会绷不住的。

再一转神,就在后视镜里和牧羡枫的视线撞上。

牧羡枫优雅地坐在后面,衣冠毕挺,一双眼看向后视镜中的她,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宜坦然地迎向他的视线,没有表现出一丝心虚。

须臾后,牧羡枫平静地开口,“以后不要再提神鬼之事,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也不用他喜欢。

林宜淡淡一笑,转开视线,不再说话。

穿过一路蜿蜒的路,车子驶进宏伟奢华的牧家,喷泉中水质清透,在阳光下跳跃着,一砖一瓦、一花一树都彰显着牧家的繁荣。

今日牧家的早餐氛围有些压抑。

能容20人的圆形餐桌摆在中央,上面铺着金色的桌布,碗筷摆得整整齐齐。

佣人们在后面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低首等着服侍人。

老爷子牧子良在主位上坐下来,看着小辈们一个个坐下来,脸色不是很好。

左手边是大房母子,只冷清的两个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右手边是三房的人,三房最近在他面前极为低调,除必要外都不露面,牧华弘夫妻沉默地坐着,牧羡泉夫妻都是一脸丧气,从无精症曝光以后,两人没有一天笑过,牧羡旭坐得规矩,一双眼熬得很红,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面,一连病了十几天的连蔓勉强起身陪着用餐,脸色青白得跟快要去了似的。

一向娇俏可人的牧夏汐也是一副魂不守摄的样子,牧羡光倒是一脸神采奕奕,眼中尽是得意,怕人不知道他最近风头胜,没有点内涵。

看着这一桌的人,龙肉摆老爷子面前,他也吃不下。

这哪里还像是个昌盛的家族,一点希望和朝气都看不到。

第253章 再度设局(1)

“砰。”

牧子良将筷子重重地拍到桌上,惊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惶惶地看向他,孙子一辈的人更是个个不安地站起来。

“华康呢?吃个早饭还不见他人?是不是还要我去请他啊?”

老爷子满脸愠色。

被老爷子亲自点头,连蔓惶恐地站起来,人虚弱得厉害,“父亲,华康他可能醉心画画,忘了时间,我这就叫他。”

“……”

老爷子沉着脸,将气氛压到最低。

这时,林宜在外面的花圃中采了一些花,牧羡枫让她多研究几道用花入味的菜,大屋种的珍稀花品多一些,她就提着篮子采摘一些。

摘完一篮子的花,林宜提着往回走。

远远的,就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坐在修剪得美丽的花圃前作画,周围一个佣人都没有。

近了,林宜才发现是牧家的二爷牧华康。

林宜抿了抿唇,慢慢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只见跃然纸上的是一个舞者的身影。

没有面容,只有寥寥几笔的侧影,反而旁边的景致色彩丰富,天然气清,连云彩的形态都画得帷妙帷肖,更不用说底下的一花一草。

那几笔身影就在花丛深处独舞,既浪漫又孤独。

他画的是油画,落墨果断,用色独到。

林宜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级别的现场作画,可见这个二爷的功力有多深。

她看得太久,久到牧华康察觉到身旁有人,他回头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一张年到中年、法令纹颇深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你是谁?”

林宜低头,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二爷,我是大少爷身边的私厨,我刚刚路过,被您的画吸引才停了下来。”

被画吸引。

牧华康看着她年轻干净的脸庞,问道,“你懂画?”

“不懂。”林宜摇摇头,看向画中的着墨,低声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您这幅画中好像充满了思念。”

闻言,牧华康眼神狠狠一震,不禁多看她两眼,见她专注地盯着他的画,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你是个有灵气的,做厨子屈才了。”

林宜微笑,“二爷过奖。”

牧华康并不理会她的谦逊,继续问道,“你还从这画中看出什么了?”

“孤独。”

林宜想都不想地说道。

牧华康握着笔的手一顿,差点将墨甩到画上,他看向自己的话,视线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几笔侧影,苦笑一声,“没想到是你这样一个小女孩懂我。”

她和他女儿也差不多大吧。

他的女儿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进他的画过,只是问他,为什么宁愿画画也不陪她们。

“……”

林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牧华康忽然站起来,笑容随和地看向她,“来,你和我去个地方。”

“……”

嗯嗯?

去什么地方?

林宜莫名,牧华康已经转身离开。

她想了几秒才跟上,牧华康将她领进自己的画室,墙上装裱好的画无数,底下画架上的画又是密密麻麻。

“怎么样?”

牧华康和牧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像个纯粹的艺术家,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画,见林宜懂他,于是便拉着她过来看画。

“……”

林宜看着画室中多不胜数的画作,有素描、有写实、有油画,风格多变,但内容却画的全是一个,画作中的场景多而繁杂,不变的……是那寥寥几笔的舞影,连个身形都不完整的舞影。

如果一幅画还看不出,可这么多幅摆在这里,自小练舞的林宜很容易就看出来,这是应咏希的舞风。

应咏希跳舞有她独有的特色,这里每一剪影都将那种特色画得淋漓尽致。

若不是对应咏希的舞痴迷到一定程度,是画不成这样的。

“怎么样,怎么样?”牧华康追着她问道。

林宜回过神来,然后做出一副无知的模样道,“二爷,我真的不懂画的,我看着这些都看出有个人在翩翩起舞了……我是不是眼花?”

“知音,你真是我的知音!”

牧华康大喜过望地看着她,他将舞影画得极为简略,有些更是深埋入场景中,她竟还看得出来……

这小女孩有点意思。

“啊?”

林宜一脸懵懂地看向他。

牧华康取下画架上的画板,手指抚向上面的舞影,激动非常,低低地开口,声音有着厚重,“你知道么,我想念一个人想了很多年很多年,想到连她的样子都忘了,却还记得她曼妙的舞姿,记得她的每一个动作。”

是应咏希么?

林宜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着画眼睛就湿了,唇在微颤。

“那她去哪了,为什么不来见你呢?”

她轻声问道,轻得像是一种蛊惑,蛊惑他开口。

“她走了,这些年来,不过几封书信向我报平安罢了,我找过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低哑地说着。

报平安?

应咏希都死11年了,怎么报的平安?

听上去,他好像很痴迷应咏希似的,她忍不住问道,“二爷,她是你的谁啊?”

“知音知己。”牧华康抬起脸看向她,脸上露出笑容,眼中有水光浮着,“她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画的人。”

这个答案让林宜意外。

她还以为牧华康爱着应咏希呢。

有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传来,一个佣人跑进他们的视线,急切地道,“二爷,您赶紧过去用早餐吧,老爷子都发脾气了。”

闻言,牧华康才想起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一顿早餐,脸色变了变,抬起脚就走,蓦地又回头看向她,“小知音,你叫什么?”

也不小了好吧。

“林宜。”

林宜微笑。

“好,我记住你了。”

牧华康离开她的视线。

林宜站在画室中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打给应寒年。

牧华康似乎和他们的猜测有些相左,她得告诉应寒年。

应寒年那边很快接了,嗓音低沉磁性,带着一抹轻挑,“想我?”

“你在哪呢?”

林宜问道。

“我知道你在牧家大屋,我也在,在三楼,正准备趁大家人齐,送一出好戏给他们。”应寒年道,他是借着给牧羡光送资料的名义进来的。

第254章 再度设局(2)

三楼?

这个时候都在吃早饭,她倒是可以去找一趟他。

林宜挂掉电话,便悄悄地从一处楼梯往上,牧家的大屋太大,修了多处的楼梯,她很轻易就摸上去。

整个三楼都没佣人。

这时都在下面伺候着。

林宜穿过一个偏厅,就看到正在望风的姜祈星,见到她,姜祈星朝她低了低头,侧过身让她过去。

旁边的沙发上,应寒年跷着腿坐在沙发一角,一头利落的短发下,五官深邃,眸子漆黑地看向她,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怎么到这来了?”

“你准备怎么做?”

林宜走过去,就被应寒年拉入怀中坐下。

“两房夫人从山区回来,已经信了鬼神很久,我再给她们加剂猛药,让这种压在心里的崩溃压抑宣泄出来。”应寒年摸着她的手道,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上次牧华康没去山区,也不知道内里情形,我这次很期待他的表现。”

这两个女人,该给他一个交代了。

“……”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应寒年拿出手机,按下语音,“跳一下。”

林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面前是一处非常有特色的厅,周围无墙,全是以雕花玻璃建成,明晃晃的刺眼,此时,有一个纤细曼妙的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玻璃上,跳着舞蹈。

是应咏希最基础的一段扇舞。

画形容易画骨难。

林宜皱起眉头,应寒年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一会儿我会打亮这房中的灯,那边的玻璃对着走廊,楼下会看得更清晰一些。”

“不像。”

林宜看着玻璃上隐绰的身影道。

“什么?”

应寒年看向她。

“我不知道两个夫人是什么情况,但一定骗不了牧华康,我发现他对你妈妈的舞十分痴迷熟悉。”

林宜说道,“你要是想让大家都认定有鬼神存在,就要有个能跳得和你妈妈一样好的舞者,万一有个人识破,再一细查,查到你头上怎么办?”

“查是肯定会有人查的,这舞者安排进来做的女佣,她会承认自己一时兴起随便跳的舞。”应寒年看着玻璃上的影子道。

他计划得周全。

林宜点点头,而后又道,“可还是那句,骗不了牧华康的,也未必能吓到苏美宁和连蔓。”

太不像了。

闻言,应寒年沉默下来,五指随意地拢在鼻梁前,黑眸深沉,嗓音沉着,“找不到。”

“什么?”

林宜看他。

“其实我早想过将来要用一场舞唤醒牧家人冷血的记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和我妈妈跳得像的人,从来没遇到过,除了……”应寒年盯着她道,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放下手握住她的,手指紧了紧。

一直在找?

林宜怔了怔,忽然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曾问过她是不是跳舞的。

“除了我。”

林宜很快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语气笃定。

她崇拜应咏希,早年都是对着视频一个人疯狂练习,继承到一点应咏希的风格不奇怪。

“我没有这么说。”

应寒年的声音骤然变冷。

“有多像?”林宜问道,认真地盯着他。

“我没有说……”

“我上吧,反正人都在这了。”她语速极快地道。

也许注定她要为她的偶像舞这一曲,扇舞她也学过的。

“不行!”应寒年死死地握住她的手,目光阴寒,语气霸道到不容置喙,“你答应过我,不会陷进里边来!”

“你已经准备好一切了,不过是换个舞者,我不知道我能有多像,但至少比里边那个像。”

越是像,牧家人为此疯狂的几率就越高。

陈年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祈星,把她带走!”

应寒年站起来冷冷地开口。

林宜咬咬牙,抓住他的袖子一把攥下他,起身仰头吻上他温热的薄唇,唇瓣接触的一刹,酥麻入骨,她迎上他漆黑的双眸,人格外坚定……

她想为他付出。

甘之如饴。

应寒年第一次这么烦她的主动,拧着眉就要推开她,林宜却先一秒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一双手臂柔若无骨,动作轻柔地使了个舞蹈动作,他连抓都抓不住。

“都已经做好的局,为什么不更完美一些?”

说着,林宜看向姜祈星,眼中的意味再清楚不过。

他欠着她一个人情。

而且,她是为应寒年好。

姜祈星沉默地站在那里。

林宜说完快速走向那扇玻璃门,应寒年目光一凛,冲过去就要抓她,手指刚滑上她的裙摆,姜祈星忽然从旁边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他。

林宜趁机冲进门内,将那舞者直接推出来。

锁门声传来。

舞者穿着女佣服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

应寒年转头,目光阴沉地睨向姜祈星。

姜祈星低下头,“寒哥,我觉得林小姐说的对。”

“她说的对?”应寒年抬起腿一脚踹到他身上,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现在你们一个个他妈的都做主做到我头上来了?”

“寒哥……”

姜祈星被踹得单膝跪地。

“滚!”

应寒年狠狠地瞪了一眼紧闭的玻璃门,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这是在牧家,他总不能把门砸烂惊动别人。

“……”

姜祈星看着应寒年的背影,手捂住膝盖。

他不是在做主,他只是想帮寒哥而已。

……

天气预热今日有雷阵雨。

早上还放晴的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下来,拱形的窗口亮光一寸寸暗寂下来,茫茫众生中,高不可攀的牧氏家族同样避免不了被风雨侵蚀。

牧家人各有所思地用完一顿早餐,相继走出餐厅。

牧华康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瘦得不成人形,上前扶她的手,蹙眉问道,“怎么病了这么久还没好?”

面对丈夫难得的关切,连蔓心中五味陈杂,苦笑一声,“你还在意我的身体?”

她躺在床上病得无法下床,连杯水都倒不了的时候,他还在摆弄他的那些画。

面对妻子的指责,牧华康没什么愤怒,也没有自责,只道,“我让人再找名医给你看看。”

永远是这样不愠不火的。

第255章 再度设局(3)

她的斥责、她的委屈、她的痛苦砸到他身上,就如同砸向一团绵软的云,连点声响都听不到。

连蔓失望地闭上眼,也懒得和他再说什么。

众人陆陆续续地往庞大的正厅里走去,穹顶上彩绘斑斓,大型吊灯自穹顶一路垂下,似一个巨大的皇冠,璀璨的水晶流苏轻轻晃动。

外面的乌云彻底盖了下去,掩住天地间所有的光芒。

整个牧家陷入一片寂暗。

黑暗中,三楼传来的灯光就显得特别明亮。

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仰起头望去,三楼的走廊深处,雕以复杂花纹的玻璃墙形成一整片的扇面,里边亮着灯,光调柔和缠绵,似水流般会动。

偌大的别墅中,只剩下那几片亮着光的玻璃悬于空中,仿佛夜中阁楼。

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玻璃前,温柔了光。

她缓缓抬起细臂,一个轻柔却足见舞蹈功底的动作,柔软的手指缓慢舞动,自头上慢慢移到脸侧……

发光的玻璃映着她的身影,似玄似幻,似真似假。

蓦地,她手上突然多出一把小小扇子,轻轻一抛,整个人往后柔韧下腰,单足足尖立地,一条细若无骨的手臂向后甩去,裙摆在空中扬起绝美的弧度。

她柔,却柔得极有张力。

一腿抬起的瞬间,脚尖悬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落扇,而扇面还打开着。

画面停住。

她立得稳稳的,动作不见一丝晃。

她整个人如同静止了一般,足尖的扇子却在缓缓旋转,从外面看来,似从香足之上盛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来。

没有音乐,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却美得惊心动魄、风云狂涌。

二楼的斜角处,应寒年无声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一双漆黑的眼沉沉地望向玻璃上定格的剪影,薄唇抿得紧紧的,喉咙干涩。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像。

太像了。

像到连他都分不清那玻璃后面的究竟是林宜,还是他的妈妈。

美得他一刹那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生死街上,那些过往再一次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皮肤,无孔不入地将他吞没。

对他已是如此,对底下的那些人,刺激更甚。

底下,昏暗的大厅中,众人仰头望着这一幕,连佣人都摒息宁神地望着,没去开灯,生怕惊扰了这遥遥之美。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目光投向那一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看得失了神。

寥寥几个动作,竟透出深入骨髓的美。

“咏希……”

牧华康站在那里,一步步僵硬地走到人群前面,呆呆地望着三楼。

“怎么可能……”

苏美宁站在一旁,难以置信地望向灯光中曼妙的身影,握着佛串的手抖得厉害。

这个定格是应咏希最经典的开场舞动作,人静止,而扇动不止,几乎无人能练到这程度。

“是她,她真的阴魂不散,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连蔓被牧夏汐扶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人软得不像话,喃喃地说着,早已经没了第一次在山区见到石碑和光碟时的恐惧,变成一种对宿命的认输。

罢了。

回来想要她的命吧?那来啊。

“母亲,您在说这是应咏希吗?”

牧夏汐不解地问道,牧家守卫森严,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一个故人。

老爷子由三房的人扶着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正说着事,一仰头就望见远远的空中,一抹纤细柔软影子在玻璃前舞蹈。

牧华弘夫妻跟着看过去。

“……”

牧子良的眼一下子沉下来,知道要出事,随手推开扶着自己的牧华弘,冷冷地道,“你们三房的人先回去,来人,去开灯!”

三房的人退下去。

话落,有佣人如梦初醒,忙去开灯,各处灯光一一亮起,照得整个大屋犹如白昼,一亮起来,三楼的灯光就显得微不足道,连那一点点剪影都消失了。

“咏希!”

牧华康一惊,激动地就往楼跑去,人在楼梯上绊了下,重重地摔在上面,而后又不顾一切爬起来往上走去。

连蔓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身影,眼中尽是灰暗。

“扶我上去。”

牧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眉头蹙起,命冯管家扶自己上去。

一众人相继往楼上走去,林宜早已在下面灯亮的一瞬间功成身退,牧华康用力推开玻璃门后,看到只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佣正在擦桌子。

见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女佣惶恐地站在那里。

屋内,再无别人。

牧华康四周看着,没有见到想看的人,急切地朝女佣冲过去,“人呢?”

“什么人?一直都只有我在这里啊。”女佣弱弱地说道。

“不可能,刚刚明明有人在这里跳舞!”

牧华康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恨不得抓断。

“呃……”女佣尴尬地低头,“二爷,刚刚打扫得累了,我就活动了下身子。”

闻言,牧华康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会跳扇舞?”

“就随便跳跳,什么扇舞啊,二爷您是看错了吧?”

女佣无辜地道。

看错?

牧华康眼底黯然,再一回想刚刚的舞影,不可能,就算他人至中年眼睛已经不行了,也绝不会看错应咏希的舞。

她一定是回来看他了。

牧华康转身就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连蔓冲出去,一路喊道,“咏希!咏希!我知道是你!”

连蔓被推得撞倒在一旁的柜上,尖锐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呵。

又来了。

每次只要和应咏希扯上关系,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咏希,你出来,不会再有人害你了……”

牧华康目无旁人地大声喊首,却无人回应。

牧子良拄着龙头拐站在那里,面色不悦地看向牧华康,“孩子们都在,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老爷子发了话,牧华康却像是听不到一样,拉住一个佣人,道,“马上把出去的路全给我封住,找人,立刻将人给我找出来!”

“老冯,二爷精神不济,扶他回房。”

牧子良见底下人都揣测开来,脸色更差,冷漠而威严地开口。

第256章 再度设局(4)

管家老冯上前要扶他,牧华康反而转眸瞪向自己年迈的父亲,眼中丝毫不见对长辈该有的尊敬,“父亲,咏希要是真回来了,我不会再同以前一样懦弱,谁也别想再欺她半分,您也不行!”

应寒年慢悠悠地从某个角落走出来,随意地坐到一张矮柜上,修长的手拨动着落地灯。

牧华康这一声惊了所有人。

在牧家,没人敢顶撞老爷子,今日竟是一向温吞的二爷。

牧子良站在众人面前,身上穿着竹绿的中式睡衣,戴着扳指的手握紧龙头拐,怒不可遏地斥道,“混帐!”

牧羡光同牧羡枫站在一起,看自己的父亲竟去顶撞爷爷,满心烦燥地问道,“这个应咏希到底是谁?”

“是谁?”连蔓从房间里慢慢走出,一双通红的眼看向牧华康,倦倦病容下,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可是住你父亲心里二十多年的女人……”

牧羡光和牧夏汐相视一眼,诧异非常。

父亲的女人?

苏美宁站在一旁头疼得厉害,脑子里全是刚刚的舞影,忽听到这个话,心下一紧,连忙看向连蔓,她该不会是要……

果然,连蔓一步步走到牧华康面前,挑衅地看向他,“牧华康,都二十几年了,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心心念念着她,可惜啊,你有心悔改也再没机会护着她,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牧华康震惊地看着她,听到这样的话都受不了,一把推开连蔓,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胡说什么!”

“连蔓……”

苏美宁惊得看向连蔓,她失心疯了?居然把真相说出来。

林宜跟着几个想看好戏的女佣一同慢慢靠近,站在牧家人的圈外。

只见连蔓苍白的脸上是豁出一切的表情,“我还怕什么,我熬了这么多年形同虚设的婚姻,早就熬够了!”

她也不信女佣的乱舞是刚刚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那种舞只有应咏希能跳。

一定是应咏希的魂回来了。

回来好啊,那就说说清楚,这些年谁比谁活得逍遥。

说着,连蔓就朝自己的一双儿女走去,笑着道,“羡光、夏汐,你们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醉心于画画是吗?其实不是,他是醉心于一个女人,当年,我和你父亲的订婚宴上,那女人长袖一舞,就将所有男人的魂都勾走了。”

“……”

牧夏汐和牧羡光都怔在那里。

“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屈辱的一天,所有人为祝福我而来,可我一转头,就看到你们父亲近乎痴迷地看着另一个女人。”

连蔓回忆起往事,眼中痛苦。

见连蔓越说越多,牧老爷子身边的管家和佣人上前要拖走她,但连蔓却已经是不顾一切,狠狠地挣扎开来,“滚开!谁拦我,我今天一头撞死在这里!”

竟是如此疯狂。

佣人们不敢动了。

牧子良见状,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闹吧,闹吧,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事来,都嫌这太平日子过久了。

牧子良一走,更加没人能阻止连蔓,牧华康上前一把攥过连蔓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为什么说她死了?说!”

“死算什么?”连蔓低低地笑出来,一双赤红的眼瞪着他脸上的忧虑,有报复的恨意慢慢迸射出来,“你心目中那个仙姿佚貌的女人,她不止死了,她还做了最下等的妓、女!”

“啪——”

牧华康一巴掌狠狠地扇上她的脸。

旁人皆惊。

别墅外传来闪电劈入地上的声音,滚滚雷声紧随而至。

连蔓被打得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虚弱不堪,再抬起头时,脸上指印泛着血色,嘴角已积起一小滩的血渍。

“母亲!”

牧夏汐震惊地扑向连蔓,想去扶,却被连蔓推开。

连蔓趴在地上,手捂着脸,抬头看向自己守了几十年的丈夫,挑衅地继续道,“这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告诉你,就是我逼得她沦为妓、女的呢?”

原来是她逼的。

林宜转眸看向应寒年,他坐得很远,仿佛与牧家人隔了千山万水,仿佛漠不关心,只低头转着尾指上的银戒。

牧华康站在那里,神情震动,抖得不能自已,“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收到的那些信都是我口述,逼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连蔓捂着脸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缓缓叙述着,“华康、蔓,见字如晤,我现在一切都好,信是转了几道手才到你们身边的,没有地址,你们不要找我,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过些云淡风轻的日子,回想在牧家经历的一切,只觉大梦一场……”

她一字一字说着,那每句话都是牧华康倒背如流的,在应咏希给他的平安信上。

牧华康信了,如遭雷劈,人踉跄地往后退去,撞到柱子上,“你是不是疯了?咏希视我们为知己朋友……”

“是,她是视我们为知己朋友,那你呢,你敢发誓你对她没有一丝杂念?”

连蔓反问道,咄咄逼人地盯着他,“当年,我们的订婚典礼上请来她做表演,结果你和大哥一样都疯狂地迷上了她,大哥有妻有儿,你有未婚妻,大哥要离婚弃业娶她,你呢,她不理你,你就让我去和她攀交朋友,再接近她……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一丝一毫把我当成你的未婚妻看待么?”

这话中信息量太多。

林宜看向苏美宁,苏美宁听着这些,眼里迸射出恨意。

“我以为你也喜欢她的舞,喜欢她这个人!”牧华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前满是嫉怒的女人还是他的妻子么?

“我爱的人是你啊!”连蔓按着心口的位置声撕力竭地喊出来,“你说我们是联姻,只是两个家族连接的桥梁,责任重过感情,可我从来不是这么想,我想得到的从来就不是牧家二夫人的位置!”

“……”

牧华康震惊地看着她。

“每次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对她的那种笑容有多刺眼,你对她的每一句温柔细语都像一把把利刃,捅得我血肉模糊!”连蔓的眼泪掉落下来,痛苦得面目扭曲。

第257章 嫉妒使人发狂(1)

“那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

牧华康激动地道,拳头死死地握紧。

“我也想啊,可我下不去手,我还幻想着你有一天能回头,回头看看我们这个家!”

连蔓大声地喊出来,笑容凄楚,“可这二十几年来,你对我冷冷淡淡,甚至我生下的一双儿女你都不曾多加关爱过,这一年叠着一年,我越来越想明白了,使我这么痛苦的从来不是应咏希,而是你牧华康!”

他没有回头过,一天都不曾!

“……”

牧华康咬紧牙齿。

“我痛苦二十多年,牧华康,也该换你痛苦了。”

连蔓道,唇上沾着血,幽幽地道,“当年,大哥为她要抛妻弃子,甚至不顾长房长子的名誉地位,老爷子震怒,命人打了应咏希三天三夜,将她赶出牧家……你害怕老爷子的威严,没去找过她,直到有报平安的信交到你手上,你看到应咏希字迹的时候,一定安慰了你那颗愧疚又懦弱的心吧?”

应寒年抬眸,冷眼望着这一幕,转动着尾指银戒,薄唇抿出一丝嗜血的冷漠。

“……”

牧华康被指责得说不出话来,当年老爷子那一场雷霆震怒波及了太多人,他想过不顾一切去保应咏希,又担心弄巧成拙。

各种顾虑下,竟是等应咏希被赶出牧家后,他也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我告诉你,根本没有那么美好。”连蔓用低缓的声音慢慢地刺激着自己爱慕多年的丈夫,“我和大嫂找到她的时候,她遍体鳞伤,只剩下一口气,我们就将她治好,她对我们还感激涕零呢……”

苏美宁站在那里,面色冷冷的,“那种人死不足惜,可她加诸在我们两房的痛苦怎么能轻易抹去。”

当时她的儿子连走路都还不会走,她就看着自己的丈夫为另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不知所谓,那种痛几个人能理解?

牧羡枫转眸看向她,目光复杂。

牧华康看一眼苏美宁,忍不住道,“是,当年大哥是出格,可那只是大哥控制不了自己,关咏希什么事?咏希受聘做四妹的舞蹈老师才在家中居住,她没有勾引过大哥!”

“那难道要我破坏自己的婚姻?我儿子是牧家的长房长孙,难道我要毁他的前途?”

婚姻是不能破的。

丈夫是不能走的。

她恨的就只能是应咏希。

苏美宁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

牧华康与她完全无法对话。

连蔓冷笑一声,“现在争这些对错还有什么意义,牧华康,你是不敢听我说下去吧?”

“……”

牧华康的目光僵住。

他的确不敢听。

“把她治好后,我们就暗中操控她的人生,将她扔到最贫穷的地方,让她做着最下贱的工作,她那双跳舞的手洗过碗洗过床单,种过地搬过砖,她那双能立扇的脚冻了一整个冬季,冻得满脚生疮。”

“……”

连蔓看着他,有着报复的快意,嘲讽地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离开牧家后被人强奸过,还生下一个孽种。”

“……”

林宜猛地抬眸,指尖颤了颤。

应寒年不是孽种!

“你说什么?”牧华康听着这话,几乎站不稳。

“很难受吧?你眼中最冰清玉洁的女人被玷污了。”连蔓道,“知道她怀孕的时候,我和大嫂都很害怕,怕她怀的是你或者大哥的孩子,幸好孕期时间对不上。”

“后来呢?”

牧华康抖着声音问道。

“后来?呵。”连蔓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应咏希哪来那么强的求生欲,被强奸了,一双脚冻得无法再跳舞,只能寒酸度日,吃不饱穿不暖,就这样她竟也不寻死,还能活下去,偶尔我去看她,她竟然还能和我笑得出来。”

“你……”

“我看着她的笑容我就觉得碍眼,觉得痛恨!”连蔓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她想活嘛,我就让她去最低贱的地方活,她喜欢跳舞,我就让她成为最下贱低等的舞女!”

“连蔓!”

牧华康大声地呵她,眼中痛苦得发狂。

连蔓一点都不在乎,接着道,“她第一次接客,男人就是我和大嫂找的,她不是冰清玉洁么?我们就找桥洞里最肮脏的流浪汉!她当时已经八个月身孕了,当晚她就早产,她早产的时候,床上全是男人的精、ye味和垃圾的腐臭味!”

“……”

在场的人不少都捂住了嘴巴,难以想象那样残忍的画面。

林宜咬住了手指,才忍着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她的偶像……怎么可以遇上那么多不堪的事。

她转眸看向应寒年,他还是坐在那里,远离着所有人,一张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失心疯了!”牧华康激动抓住她的肩膀,手指深深地陷进去,恨不得抓出血来。

剧痛在连蔓的身上扩散开来,她也不管,只拼命地刺激着眼前的男人,“失心疯?我没有,疯的是应咏希……”

“……”

牧华康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睛充斥着腥血。

“应咏希一度精神失常,我都以为她肯定熬不过去,她要这么去了也是份解脱,偏偏她那个孽种还舍不得她,到处偷蒙拐骗,给她求来各种各样的药,她竟也真的好了。”

连蔓讽刺地笑出声来,“可好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继续接客,你知道那些年她接了多少客人么?怕是比你画的画还多!”

“你怎么会这么歹毒……”

“那些年,每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飞去找她,看着她悲惨下贱得像条母狗一样,我就舒坦一些!”

“毒妇!”

牧华康大吼道,再次一巴掌狠狠地甩到她脸上。

外面雷声阵阵。

连蔓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都肿了,她转眸看向牧华康,表情凄厉,“那是她的报应,她十一年前就被当地的地痞流氓杀了,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血洞么?我收到消息说,是27个,整整27个血洞!这要不是她的报应,为什么上天安排她死得那般痛苦折磨?连她儿子都死在烂水泥里没人料理。”

第258章 嫉妒使人发狂(2)

林宜听不下去,牙齿咬得手指几乎出血。

牧华康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整个人像被抽走灵魂一般,只剩下空洞的躯壳一具。

“轰——”

又一道闪电霹雳闪过窗外,雷声滚在耳边。

连蔓仰起头望向上方,嘴里含着血喊出来,“应咏希,我知道你阴魂不散回来了,你出来!那些年折磨你的就是我连蔓,你出来啊!”

雷声阵阵。

所有人看着她,像看着一个疯子一样。

牧夏汐站在那里,焦急地看着自己满脸是血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只有你痛苦么?我也饱受折磨,不是想报复回来么?你出来啊!你出来!”

连蔓一双眼望着上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似的,眼珠子几乎突出来,面容狰狞,“应咏希!你给我出来!你的命我可以还你,我受的呢?你拿什么来还我!”

一阵雷声过去,苏美宁将手中佛串攥得太紧,绳子一断,一颗颗色泽醇亮、形状饱满的佛珠尽数掉落在地上,像弹珠般弹跳着。

苏美宁慌得面无血色,一双眼望着四周,仿佛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真会带着一身血洞出现……

“……”

众人面面相觑。

疯了。

真的是疯了。

牧华康摇摇头,踉跄着往旁边走了两步,人差点倒下,转眸看到身旁的管家,便道,“去请律师过来。”

牧夏汐一惊,“父亲,请律师做什么?”

“离婚!”

牧华康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快地说过一次话。

闪电劈向窗口。

正在撕喊的连蔓闻言,突然收敛了声音,转过头,呆呆地看向牧华康,失去所有表情……

……

如果说牧羡泉的失势是序幕,但今天,就是正式拉开了篇章。

一直到晚上,林宜都没有能回去。

连蔓曝光了陈年往事,每个字都血淋淋的,放刑事上是大罪。

牧家不可能让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二夫人去坐牢,自然是掩盖下来,因此,每个在场的佣人都被叫去封口。

像林宜这种不在大屋做事的人更是得到了单独思想教育的“殊荣。”

她站在静闭室中,一张支票按到她面前。

“这是老爷子看你在大少爷身边工作勤恳给你的。”管家老冯是个上了个年纪的人,说话缓缓的,一双眼却有着严厉。

“谢谢老爷。”

林宜站在那里,淡淡地点头。

“坐吧。”

冯管家指指旁边的沙发。

静闭室的沙发极为简单,黑漆漆的,空旷的一个大地方连扇窗都没有。

“谢谢冯管家。”

林宜微笑着坐下来,规矩得像个好学生。

“刚刚看过你的履历,你出身不错,在家也是个大小姐。”冯管家拿起几张履历纸,翻来看去,“这次因厨艺被大少爷强请至帝城,想必心里不太舒服吧?”

“怎么会呢,大少爷赏识我的厨艺,对我也非常照顾。”

林宜道,“再说,我在家的确是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但到底是在小地方,能来帝城,更是到牧家这样的望族谋求发展,我开心还来不及。”

闻言,冯管家静静地打量着她,见她年纪轻轻,目光清澈平静,不慌不乱,有着难得的沉稳,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什么。

“这履历上还写明你会学舞。”冯管家突然话锋一转。

老爷子让他多查查舞影的事,看到有人会跳舞,他难免会重视一些。

“是啊。”

林宜点点头。

“舞蹈功力如何?”

林宜眨了眨眼,伸手随意地将一头柔顺的长发往后捋着,淡淡地道,“还行吧,我的老师都夸我跳得不错,可是家中经营餐饮,为了能更好继承,我特地休学学管理,舞蹈懈怠很久了。”

她要是说一昧推说自己舞蹈不好,冯管家反而会重视,但见她如此坦诚地说着这些,倒找不出什么漏洞。

“那你对今天的舞怎么看?”冯管家又问,句句都是陷阱。

林宜摇摇头,“我当时正在外面采花,听到别人说有戏看才……”

她自觉失言地闭上嘴。

冯管家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又观察一会,没什么可再问的,便道,“在牧家做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懂么?”

“冯管家放心,我有分寸,我会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

林宜低头说道,认认真真的。

“嗯,你看着是个聪明的。”冯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对牧家来说,细查你的背景也只是小事一桩,你要真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半个字,怕是你和你的家人以后都不会好过。”

如此赤、裸的威胁。

这就是权势,它只闪着刀锋的寒芒,就能闪了你的眼睛,让你恐惧到停止心跳。

“是。”

林宜低头。

思想教育过后,林宜走出去,进入正厅,已经是深夜,外面下着磅礴大雨,雨水激向外面的花草,灯光下雨点大如豆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正厅正楼梯的下方,牧华康双膝跪在地上,他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是在向老爷子表明自己要离婚的铁腕决心。

年轻一辈的少爷小姐们面色各异地坐在大厅里。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欧式沙发中,单手抵在头上,竟似惬意地要睡着一般。

牧夏汐依偎着牧羡光而坐,一张白净漂亮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哀伤,眼睛是哭过以后的红,“早知道我就应该一直呆在国外读书,为什么一回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自从她为了奶奶的祭日回来,家里连连遇事。

不远处的长桌上,被请回来的律师团正在敬业地翻着各类文件,清算二房的财产。

那些纸张翻动的声音让牧羡光大为冒火,他沉着脸,一脚踹向面前的古木茶几站起来,大声吼道,“谁他妈能告诉我这个应咏希到底是谁?一个跳舞的,一个死了多少年尸体都臭了的人,居然能逼得牧家二房闹离婚!都他妈别算了!”

这一声吼,吼得那些律师全惊得停下手边的工作。

牧羡枫坐在他对面,斯文优雅,一双眼镇定地看着茶几上的杯子被牧羡光踹落,“羡光,今天你也都听到了,应咏希是受害者,不要妄言,对逝者要有起码的尊重。”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而严肃。

应寒年懒散地坐着,闻言忽然睁开眼朝牧羡枫看去,看着他平静如水的一张面庞。

“尊重?”牧羡光站在那里冷笑一声,“大哥,那是个下贱的舞女而已!说穿了,她就是个红颜祸水,死了还要闹腾出事来!”

第259章 不能在你身边我有多难受(1)

“啪!”

牧羡光余光中看到个身影,随即自己脸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转过头,就见牧华康脸色铁青地瞪着他,痛心疾首,“毫无是非观念,是你母亲陷人受罪,逼人做妓,你竟还说这样毫无廉耻的话来!”

牧羡光正在怒头上,手捂着脸毫不畏惧地迎向父亲的目光,“我不管我母亲做了什么,她是连家出来的大小姐,她是牧家的二夫人,你们这婚就不能离!”

他最近正是风光,踩了三弟,又有四大家族之一的连家做依靠,来往颇多,一旦父母离婚,他失依靠,失人缘,二房还要被大众踩在脚底下谈论,这里边牵扯的太多了。

绝不能离婚!

“你母亲这罪放法律上都够她坐一辈子的牢,我只是离婚已经是轻了!”

牧华康冷声道,语气强硬。

他一直是牧家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不参与任何的争论,可今天,他变了。

他必须要做这一件事,这已经是顾着牧连两家的面子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夏汐?”

牧羡光大声吼出来,站在那里,双眼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一把攥起沙发上坐着的牧夏汐,“夏汐还没有结婚,她是牧家最受宠的小姐,可一旦你们离婚,你知道她要受多少非议?”

牧夏汐哀伤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字不言。

“……”

闻言,牧华康眼中掠过一抹内疚。

“还有我,我花了多少心血、费多少努力才令二房在牧家冒出一点头,眼看着集团中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我,结果你要离婚!”

牧羡光将一腔怨恨通通吼出来,“这么多年来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说离婚就离婚,我母亲的脸没了,连家的脸没了,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支持也会全部失掉!”

“……”

面对儿子的指责,牧华康说不出话来。

二房的战火烧得很烈,最怕的是无声无息地灭在牧华康这里。

林宜站在那里,见应寒年打了个呵欠在沙发上站起来,弯腰在茶几上抓起一颗葡萄,随手一抛,张嘴轻而易举地含住。

他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道,“是啊,二爷,为了二少爷和五小姐,您这婚也不能离,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做妓就做妓,身上开血洞就开血洞,终归都过去了,何必还念念不忘,人是要向前看的。”

葡萄的汁破皮而开,丝丝地淌入喉咙,不甜,是苦的。

闻言,牧华康顿时又想起连蔓说的那些残忍字句,一想到应咏希竟受过那么多苦,人就止不住的发抖。

他转过脸,格外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羡光,要是你非靠着父母两边的关系才能攒住人心,那说明你自身能力不够。”

“父亲!”

牧羡光惊呆地看着他,都说成这样了,还是要离婚?

“这婚,我是离定了,别说是你们,就是老爷子出面也没用。”

一个温吞之人突然决定一件事,那是谁也劝不了的。

牧华康说完,转身就走。

大厅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牧羡光站在那里,烦的恨不得把一头头发给扯了。

突然就听牧夏汐哀伤的声音传来,“母亲……”

林宜仰起头,就见苏美宁扶着连蔓站在楼梯上,连蔓满身憔悴,双眼空洞,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对牧华康的话已经没了反应。

“你也不必这样,有老爷子在,没那么容易离的。”

苏美宁这一刻也有些同情连蔓了,苦苦撑着那么多年,最后竟成这个地步。

“……”

连蔓没有说话,像个活死人一样站在那里。

……

夜晚的雨很大。

林宜推着牧羡枫的轮椅往外走,苏美宁走在他的身侧,外面是不曾停过片刻的大雨,檐下的灯光再璀璨,也照不亮整个夜空。

他们站在檐下等司机将车开过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站到他们身旁,林宜心中一紧,转眸,只见应寒年站在一旁,单手插在裤袋里,一双眼看着外面的大雨。

檐下极为安静。

“应先生。”牧羡枫忽然出声打破这样的静谧,“今天的事怎么看?”

林宜蹙眉,不敢去看应寒年的脸色。

这简直最扎人的问题。

半晌,她听到应寒年慵懒地开口,“这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太狠,嫌碍眼弄死就行了,何必把人逼成那样。”

“呵。”苏美宁听着冷笑一声,斜眼睨向应寒年,“你懂一个家庭被破坏的痛苦么?那个女人,放以前来说就是祸国的妖姬,她就不该生在这世界上,既然生了,就要受尽磨难,这是她的命。”

“是么?大夫人让我受教了。”

应寒年看着她,眼睛弯着,笑眯眯的。

林宜低眸看向他的手,他的拳头握得太紧,上面的青色血管几乎全部暴露出来……

她看得心慌。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轻叹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有些账,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插上一句嘴的。”

像是一句总结。

话落,车子便缓缓停靠过来,有佣人上前将后门打开,降下一个轮椅滑道。

林宜推着牧羡枫上去,很想回头看应寒年一眼,但还是忍住了。

雨落在她的颊边,安顿好牧羡枫,林宜转身朝车上走去,余光中,应寒年的身影仍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堵墙,沉默得令人心颤。

“砰。”

她坐上车,关上车门,手指牢牢地握住腕上的镯子。

应寒年。

总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地走到他面前,给他一个不忌任何人的拥抱。

车子启动,离开。

隔着茫茫的大雨,应寒年还站在檐下,慢慢在后视镜中变成一个缩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林宜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回到住的山水楼,林宜连澡都没有洗,就坐在书桌前打电话给应寒年。

应寒年没有接。

就在她又要打的时候,一个视频通话发了过来。

林宜急忙接通,屏幕上出现应寒年冷峻的面庞,他一双眼沉沉地盯着她,“还没洗澡?”

第260章 不能在你身边我有多难受(2)

“嗯,你到家了么?”

她把手机立在书桌上,调整角度对准自己。

那边,应寒年也调了下角落,林宜这才发现他正在酒室里,人站在那里,松了三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上,身后的餐桌上是半瓶的威士忌。

林宜拧眉,“你喝酒了?”

“嗯。”

应寒年说着端起杯子,仰起头喝下去,那么烈的酒,他竟像是水一样喝了下去,喝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来找你!”

林宜说着就要站起来。

他这样子不对劲,跟那一次他妈妈祭日的时候一样。

“别来。”应寒年沉声道,“牧家要防着人多口杂,一定会暗中盯紧了今天在场的人,你和我半个月内都不要再见面。”

“没事,我偷偷过来,这会都半夜了,谁能盯得那么紧……”

林宜站起来就要收拾包包。

“你是不是不听我的?你这么喜欢自作主张,我还怎么留你在我身边!”应寒年忽然低吼一声,语气中充斥着浓烈的不悦。

林宜被吼得一怔,低眸,只见屏幕上的应寒年呼吸沉重,一双眼凶狠地瞪着她,像是吞了她似的,下颌线绷紧,是发怒的前兆。

生气?

生她今天自作主张上去替换了舞者跳舞的气?

没人看得出来的。

林宜把包放到一旁,在书桌前坐下来,安静地注视着他。

冗长在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应寒年盯着她。

“你在生我的气,让你先冷静一会。”

她淡淡地道。

应寒年拧眉,“知道我生气还不和我道歉?”

“不,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做。”

林宜坚定地道,其实他比她更知道,如果今天不是她跳了和应咏希那么相似的舞蹈,牧华康不会为之震动,连蔓也不会歇斯底里,真相就揭不开来。

“……”

应寒年脸色难看地睨她一眼,转身走向后边的餐桌,往杯子倒上烈酒。

林宜看得直皱眉,服软道,“白天你的话我没听,晚上的话我听,我不来找你,就这样陪着你。”

“……”

应寒年罔若置闻,往嘴里灌酒。

林宜看着他豪饮的样子,喉咙跟着烧起来,有些激动地道,“你别喝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却不能在你身边我有多难受!我已经看整整一天了!”

她看着牧家的人用各种各样的字眼提及他的母亲。

她看着他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看了一整天,却什么都不能做,她真的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听到这话,应寒年喝酒的动作一僵,转眸看向她,见她眼中蒙着水光,脸上的冷意一下退去,快步走到手机屏幕前,拧眉,“你哭什么,不喝就不喝。”

说着,他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扔到旁边。

林宜喉咙哽得厉害,伸手揉着眼睛,抹去湿意,哽咽地道,“我知道你怪我。”

“不怪不怪。”应寒年哄她都来不及,“你别哭。”

他又没骂她没凶她,她怎么就湿了眼睛呢?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收不住,鼻子酸得不行,“应寒年,我只是想帮帮你,我不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落下来。

“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要跑来找你了!”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被她惹得胸口一阵绞痛,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抱住她。

闻言,林宜恢复了理智,拿着纸巾擦掉眼泪,道,“那我们不说这些,说说你想说的。”

“我想说的?”

应寒年看她。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她轻声说道。

听着这话,应寒年垂下眼来,令人看不到他什么情绪,薄唇抿着,他沉默得令人心疼。

“应寒年……”

“你今天听到了。”应寒年抬眸看向她,一双眸子黑得像是无底的悬崖,“在那群高高在上的牧家人眼中,我妈的命卑贱如尘,受的苦完全不值一提,我妈没有任何罪,她就是生来活该!”

他咬字用力,极力地压抑着情绪,眼眶陷入水雾中。

他偏过头,不让她看到。

林宜坐在书桌前,越发地觉得无力,她真的好想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你知道我今天忍耐多少才没有立刻结果了苏美宁和连蔓的命!”应寒年咬牙切齿。

“她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安慰着他。

“不管她们有什么样的下场都已经填补不了我妈受的一切!”

应寒年的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她们一个个光鲜亮丽地活了这么多年,还站在那样金碧辉煌、奢侈无度的房子里控诉着她们的委屈,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

是啊,真的是个笑话。

当连蔓哭喊着找应咏希的魂魄说个清楚的时候,她也觉得讽刺,这些人太高贵了,高贵到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令人发指,有多超过一个做为人该有的尺度。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俊庞,低声道,“二房如今闹离婚,看来会闹上一段时间,波及到两个望族之间固牢几十年的联姻,影响不小。”

要是牧华康一直坚持,连蔓带着连家人的面子就全丢光了。

“呵。”

应寒年冷笑一声,“对身负家族责任的连蔓来说,离婚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这种人没有忏悔,只有触及到她们的利益了,她们才会感到害怕。

“是,多想想这些,总是值得安慰的事。”林宜软声说道,“二房还有得折腾呢,你不用急。”

听到这话,应寒年才明白她的意思,黑漆漆的眼直直地盯着她,“你怕我做什么?”

“我怕你脏了自己的手。”

她道,她今天也确实怕他会忍不住,直接冲上去动手。

应寒年看着她一脸担忧,胸口顿时柔软下来,“放心,真要那么做的话,我11年前从生死街出来就动手了,不会忍到现在。”

如今的他已经千锤百炼,不会轻易冲动。

“嗯。”

林宜点点头,放下心来。

第261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1)

仇是要报的,但要报得漂亮,若他报得把自己也栽进去,偶像在天上也不会心安。

应寒年拿起手机,往酒室外走去,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低沉,“团团,上次在山区,故事还没有讲完,想不想再听一些?”

生死街上的故事。

她知道他今晚不可能轻易睡得着,便点点头,“好。”

……

国家是极为贫困的小国家。

生死街是所有肮脏都在这里的一个地方,吃、喝、嫖、赌、抽,应有尽有。

生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今天谁被打死在街上,明天谁喝得栽进垃圾桶中死掉,不到臭了都没有人来管。

应寒年就是出生在这样一条街上。

对于他,生死街即世界,世界即生死街。

人心丑陋就是常态。

自有记忆起,他就在街上的红灯区,这里的女人没有人权,他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

“砰。”

四岁的孩子被拎着裤子的络腮胡大汉一脚踹出门。

男人朝他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操着一口当地难听的口音,“妈的,滚,别在这扫老子的兴!”

说着,男人强行搂着怀中美丽的女人进房,女人哀伤心疼地看着他,想去扶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被重重关上,然后,她便如一个摆件般被扔到床上。

四岁的应寒年只是个懵懂的孩子。

被踢了,他也习以为常,站起来拍拍破旧裤子上的泥灰,在一旁的砖头上坐下来,手上拿着一片面包,是卖酒的大叔拿来逗他和大黄狗。

他抢赢了狗,拿来给妈妈。

门关得紧紧的。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他顺手还将泡在盆里的衣服洗了,有路过的小孩子拿石子扔他。

他和母亲的五官不是十分相似,但那种美貌感依旧继承下来,他唇红齿白,大眼明眸,极为精致的一张小脸是生死街上最出众的,就像他的母亲,是生死街上最漂亮的女人。

物极必反。

容貌也是一样,太出众了,就会受到别人的嫉妒和羞辱。

把衣服洗完,那个大汉终于从母亲的房子里走出来,走时还踢了他一脚,朝里边吼着母亲,“臭婊、子,下次还把钱藏那么深,我弄死你!”

他走进屋,应咏希坐在角落里,衣服凌乱,抱着膝盖在低泣。

“妈妈。”

他朝她走过去,把沾到些肥皂水的面包片递给她。

见到他,应咏希忽然就笑了,眼中还含着泪,伸手摸摸他的小脸,“等很久了吧?”

他摇摇头,妈妈说她将他关在门外的时候就在工作,不让他讨扰,他每次都很乖。

他声音稚嫩,“我昨晚去看你跳舞了,真好看。”

“是吗?”

应咏希笑得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她最喜欢有人夸她的舞好,可在这个地方已经没人会真诚地欣赏她的舞。

她站起来,朝角落里走去,在地上挖出几块砖,取出里边的一个饼干盒铁罐子。

她打开,里边没有饼干,只有零零碎碎的钞票和硬币。

“寒,你已经是个大孩子,这些钱你帮妈妈保管,好不好?”应咏希低下头亲吻他的小脸。

“嗯。”

他点点头,拿着钱开心地走了。

他将钱去买了一双新鞋子,很贵,是当时生死街上稍微有钱一点的小孩才穿得起的。

他得意,他沾沾自喜地穿去看应咏希跳舞。

应咏希看着他脚上的鞋,依然笑着,美丽动人,反而是她身旁的一个舞女看不下去,呸了一声,“希,你说你生下这孩子干什么?他就是个来讨债的,你得应付多少客人才……”

生死街上的发音与国内不同,名字都是单字单字的,连声调都没有,没人知道她们母子的全名。

她是希。

他是寒。

希,是没有希望的希。

寒,是一年四季都如寒冬的寒。

“没事。”应咏希微笑着打断舞女的话,摸摸他的脑袋,“寒,喜欢这鞋吗?”

“喜欢。”

“喜欢就好,妈妈要去跳舞了,还是照约定,你数到100的时候就出去好吗?”

应咏希跳的舞很美,但在很多只有欲望的男人眼睛里,是等不到她跳完两分钟的。

“好。”

他乖乖地走到一堆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他们脸上的那种贪婪、疯狂、痴迷都是他熟悉的,但他依然是茫然的。

他一向很听话。

可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那个舞女的话,他突然不想走,他数到100也没有走,就穿着那双漂亮的鞋子站在那里看着。

直到有个满身恶臭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冲上舞台将应咏希直接扔到肩上扛走。

她就像块布匹,再美也逃不过被剪裁撕拦的下场。

她倒挂在那男人的肩上从人群中穿过,一双美目没有任何光泽,空洞得像是死了一样。

他在窗外的地上垫好砖头,穿着新鞋子爬上去往里看,那一幕,他永生难忘。

那男人拿着皮带抽她,抽得她衣服都烂了,她拼命地往角落里躲。

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叠的钞票洒在她面前,她忽然就不躲了,趴在地上捡起钱,皮带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抽得皮开肉绽。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顾着捡钱,将皱巴巴的钞票用她那双纤细漂亮的手一点点抚平。

“……”

四岁的孩子站在窗外,就这么看着,一直看着。

脚上的鞋忽然变得像有千斤重一样,重得他从砖头上摔下来,头磕到地上,血从短发下淌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里边的抽打声,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

后来,他就学会了偷钱、抢劫。

他偷那些客人的钱,到处抢新鲜的食物,一旦抓到就被打得死去活来,多少次都是应咏希去求旁人,他才能活下来。

可求完了,应咏希也打他。

她哭着教他,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做人要守原则,否则,人生就偏了。

他觉得她是错的,如果她对,为什么她们要被人打?为什么她们不是打人的那一个?

但他心疼她,舍不得忤逆她。

他答应她,他再也不偷钱抢钱了。

他也做到了,不再做那些很容易被抓到的事,而是改为骗。

骗是个很巧妙的字眼,只要你做得好,就不容易发现。

第262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2)

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他选择一些最弱势的人去骗,有钱人家的小孩、孤独无靠的老人……

骗不到的,他会不惜一切手段得到。

就像邻家小孩的脚踏车,当时应咏希脚上的冻疮严重到已经烂了,脓水淌出来,下地都不能下,舞池的大老板还让她去跳舞,去接客。

她强撑着将肿起的脚穿进小小的舞鞋中,一步步朝舞台走去。

听说在外面,有一种药可以很有效地治疗冻疮,他就去用薄荷糖和那小孩商量,借骑一次脚踏车。

小孩宝贝自己的车,不让。

应咏希当天痛昏在舞台上,扫了不少客人的兴,各种浑酒泼到她的身上。

应寒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再下手的对象,于是返回去又盯上那个小孩,捡起他掉的美工刀偷偷将脚踏车车胎滑破。

小孩被他爸爸揍得惨叫连连。

从此以后,应寒年想要出去就用薄荷糖去借车,小孩都很愉快地借了,在孩子的眼里,这车让自己受委屈,已经不是稀罕宝贝。

小小年纪的应寒年已经懂得利用人心变化。

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坏的事,也知道自己成长的和应咏希想的不一样。

可他不觉得羞愧,毕竟这让他可以常常出门,半骗半买地得来冻疮药给应咏希,可以买来漂亮的塑料花给她装饰屋子,看到她脸上难得展露的真心笑容。

所有这些阴暗面他都偷偷地藏起来,他只会在她面前说,他求了好心的客人,客人给他的。

应咏希说,“寒,不要求人。”

他说,“好。”

于是,他又换了说法,直接说客人不要才给他的,应咏希很忙,忙着跳舞,忙着接客,空下来的时间要教他认点字,实在无暇管他太多。

他开始有了两面。

在外面,一些老人和孩子叫他骗子寒;在家里,他是应咏希眼中乖巧的儿子。

在这中间,应咏希还收留了姜祈星一家人。

他们一家人饥寒交迫,穷得快死了。

应咏希帮助他们在生死街上安顿下来,应寒年是不满的,她们已经够惨了,哪还有力量去接济别人。

应咏希说,“寒,我们在这个地方多少年了,都没有听到过乡音,你不知道我的感动。”

“……”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在应咏希说的国度长大,没有那种感觉。

“况且,你太孤独了,你需要个伴。”

应咏希拥抱着他,微笑着看向站在门口局促的小孩,一个和应寒年差不多大的男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人总是怯怯的,十分胆小。

“我不要,我不想还给另一个人花钱。”

他已经在生死街上学会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他可以不去和狗争抢,他饿了也可以不去垃圾桶里扒吃的,他不需要一个蹭饭吃的。

他如此倔强。

可当那个男孩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还是冲上去带着人逃跑;当男孩饿得饥肠辘辘,弱弱地走到他面前不发一言时,他还是将自己骗来的饼干递过去。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姜祈星成为他的跟屁虫,整日地跟在他身后。

应寒年一开始是烦的,后来不烦了,可能就像应咏希说的,他太孤独。

再之后,应咏希接客的时候就将他赶去姜家睡觉,不用他再像条流浪狗一样飘在外面。

姜家人在生死街上安顿下来。

姜父是个老实男人,吃多饭恢复力气后就开始到处干力气活,姜母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女人,到处给人洗衣服、做饭换点苦钱,就这样,他们在街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应寒年觉得他们这样也挺好的,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这样。

直到他有次偷听到姜母和应咏希的对话。

“你看你,又被烟烫了,得多疼呐。”

姜母给趴在床上的应咏希抹上最廉价的药,“我真不明白,那个茶和莺都有人娶回家去,你这么美的人,怎么就没人娶呢?要是你能找个男人过日子,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应咏希趴在枕头上,忍着疼痛道,“没用的,我以前想过脱离这样的活法,带着寒去做别的正经工作,可工作总被人破坏,寒也总被人打,受惊受怕地发高烧,反而在这里还能安稳一些。”

应咏希是个话很少的人,但和姜家人关系好,她就会多说一些。

姜母性格平实,不会嚼舌根,是她难得可以倾诉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

姜母不解。

“有人不想我好过罢了。”应咏希说得云淡风轻,露出一抹苦笑。

“谁啊?”

应咏希摇摇头,“嫂子,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有多脏,可她们越脏,我就越想活下去,至少,我得熬到寒成年的一天。”

一提起应寒年,姜母便夸忍不住地夸赞,“寒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最近突然说要读书认字,也不知道他怎么哄得那老师高兴,带着我们家阿星天天跑去听课,站在教室外面听,回家还给阿星布置作业呢。”

应咏希露出温暖的笑容,“我相信寒和阿星都能走出生死街,是要读书的,外面的世界还大着呢。”

他能走出生死街,那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就是寒老是去听那些大孩子的课,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姜母抹好药,替她盖好被子。

“寒聪明,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担心他。”

应咏希微笑着说道,好像一刹那间就将那些苦痛都忘了。

那是应寒年第一次知道,母亲做着这份工作受着这份苦完全是被逼无奈,但他不知道她是被谁逼的,因为遇见的每个人都那么坏。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应寒年渐渐也大了,十岁左右的时候,他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他不再满足于只欺骗老人小孩。

他开始贩假烟假酒,在舞池里盯着一些可以下手的客人推销,换来更多的利润,将他和应咏希的小金库越充越满。

骗得大了总是会被人发现的,但这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应咏希去求,他逃起来飞快。

即使被追到,他也能凭着一张嘴漫天胡说让对方放过自己。

第263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3)

骗子寒的名声越来越大。

小伤不断,大伤却没有。

他经常是带着一身的伤坐在角落里数钱。

姜祈星看到最多的画面就是应寒年数着钱笑,洁白的牙齿上染着血,手臂上全是乌青紫瘀。

可是很快,应寒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应咏希疯了。

是不是疯,两个孩子也不确定,红灯区的舞女是这么说的。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时而拿自己的头去撞墙,时而拿梯子爬上房顶跳舞,可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她能安静下来。

再后来,她疯起来的时候连应寒年都打。

小小的少年在外面怎么浑怎么来,到她这里,乖的不得了,无论她怎么打,他都受着。

他不懂太多,只想着让她出了气,可能疯病就能好。

“你们牧家没有一个人,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她用皮绳狠狠地抽他,差点把他眼睛打瞎。

等清醒的时候,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他痛哭,“对不起,寒,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我没事。”

他缩成一团靠在她的怀里,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渗出血的手抚上她美丽的脸,抚去眼泪。

“妈妈不该让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受罪的,是妈妈想错了,妈妈还以为他会来接我们……我竟然错了这么多年……”应咏希紧紧拥住他小小的身体。

“谁来接我们?”

他不明白。

应咏希没有回答,只是抱着他痛哭。

这一天,应咏希做了个决定,十岁的应寒年也做了个决定。

他将装钱的铁罐子打开,把钞票和硬币全部拿出来,数来数去有两千两百五十二块。

姜祈星蹲在他的身边,茫然地看着他,“寒哥,真要把钱全给跛脚医生啊?”

跛脚医生是生死街上唯一的一个医生,红灯区的女人生了病都找他看,应咏希生应寒年的时候也是他给接生的,应咏希很信任他。

不信任也不行。

毕竟他是仅有的医生。

跛脚医生告诉应寒年,很远很远的外面、脚踏车骑不到的地方有一种药能治好精神病,但特别贵,一颗就要三千块钱,一颗药能顶半年,半年后再服一颗,再顶半年。

“我妈生病了,我要给她看病。”

小小的少年坐在破旧的棉被上,看一眼自己的小伙伴,眼神坚定。

“那些舞女说,应姨这病治不好了,只能等死。”姜祈星道。

应寒年冷冷地看向他。

姜祈星吓得缩紧肩膀,一骨脑翻下床,说找自己爸妈去,让他们把钱也拿出来给应姨治病。

应寒年没要他的,骗所有人,也没骗过姜家人的钱。

应寒年拿着在他看来沉甸甸的钱罐子去找跛脚医生,在医生门前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帮忙修房子、洗衣服、扫地。

跛脚医生终于收了他的钱,说马上去外面买药。

等回去的时候,姜父姜母知晓事情后都流着泪道他是上当受骗了,疯病没得治,他把钱丢水缸了。

应寒年不信,一天一天跑去跛脚医生家等。

终于,跛脚医生回来了。

他没有买药,而是拿钱去外面赌了,输精光后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面对应寒年的质问,跛脚医生耸着肩满不在乎地道,“你给老子花两个钱怎么了,当初你还是我接生的呢!你妈得的是疯病啊,怎么治?趁她还有清醒的时候,赶紧让她多接两个客人,不然以后你们娘俩连饭都吃不上。”

说完,跛脚医生就一瘸一拐地离开。

十岁的应寒年就站在他家门口,寒冷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衣,他刚把一件外套当掉给应咏希买了鱼做鱼汤。

两千两百五十二块。

是这些年来应咏希的皮肉钱,还有他骗来的钱,全在一起。

一分都没有了。

一个硬币都不剩了。

应寒年小小年纪算得上是骗子里的行家,却被跛脚医生骗了,花光所有的钱连一颗药都没有换回来。

他想了十多种杀死医生的方法。

当夜,天黑得没有一点光亮,应寒年拿起铁棍就摸上跛脚医生的家,姜祈星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

两个半大的少年将医生的家给砸烂了。

应寒年很凶,手握着铁棍就往跛脚医生打去,稚嫩还未变声的嗓音吼着还钱……

那个孩子,一夜之间成了炼狱来的鬼魅,凶残得歇斯底里。

医生的妻子一开始还手,后来看两个孩子是真不要命了,抱着女儿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哭得不行。

跛脚医生被揍得酒都醒了,抄起一把菜刀就朝他们两人砍去。

大晚上的,屋子里的灯闪着黄色的光亮,姜祈星绊在桌脚上,摔倒在地上,菜刀就朝他的身上落下来。

应寒年冲过去扑倒在姜祈星的身上,背上连衣带皮地被划了一刀,血都喷出来。

“寒哥!”

姜祈星吓得失声大叫。

跛脚医生以为这样能吓走两个孩子,没想到应寒年咬着牙关从姜祈星身上站起来。

他站在那里,伸出手用手背抹掉小脸上的汗,手上的血蹭到脸上,在眼睛旁抹出两道鲜红的色彩,让他的一双眼睛越发显得黑,有着不属于十岁孩子的狰狞,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着,完全是没有想过活下去。

那种眼神让活了半辈子的跛脚医生觉得害怕、惊恐,毛骨悚然。

应寒年抓紧手中的铁棍就朝跛脚医生打去,姜祈星趁机站起来跟着打,两个孩子硬是将一个男人打得连声求饶。

应寒年一闷棍朝男人的头上挥去,跛脚医生急忙大喊,“寒、寒,我们商量一下……”

“你还我钱!”

他咬牙切齿地大吼。

他的钱可以骗可以偷,反正他也不是正当得来的,但他妈妈的钱,谁都别想动!

“钱我是没有了。”跛脚医生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眼看铁棍又要挥下,他急忙道,“你跟我学医吧,寒,你学会了就能治你妈妈……”

“……”

应寒年小手中的铁棍僵在半空,他瞪着男人,眼神厉得可怕,“你要再骗我,我就杀了你全家!”

“好、好、好……”

跛脚医生连连点头。

第264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4)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应寒年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背上全是血。

跛脚医生这才知道这孩子不是打不死,而是完全吊着一口气在那里强撑,再看他手里仍紧紧握着铁棍不肯松开。

姜祈星跪在应寒年的身边哭。

跛脚医生倒也不是坏得彻底,他就是好赌好酒而已,他想着收这么一个有韧性在小徒弟不是坏事。

他把应寒年抱起来,给治了伤。

翌日一早,应寒年不听医生的话,咬牙忍着痛就下床回家了。

……

早上,应寒年回家的时候应咏希已经起床了,精神不错。

他踩进屋子的时候,应咏希正站在桌前,她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蓝色舞裙,上面还绣着蝴蝶,灵活灵现的,像是要展翅飞走一般。

桌上摆着他最喜欢的猪油拌饭,米饭粒粒晶莹饱满,白得诱人,闪着一层油光。

生死街米很难买,能吃到猪油拌饭的次数不多,每次吃到,应寒年都会吃得一干二净。

这时,应咏希正将一包白色粉末往米饭上倒,见他进来,她笑着问道,“寒,回来了?昨晚在阿星家睡的?”

应寒年没有回答,径自走到桌前,只见两碗米饭上都铺着白色粉末。

应咏希知道他聪明,什么都猜得到,便在桌前坐下来,递给他筷子,化了淡淡妆容的脸精致得无可挑剔,倾国倾城说的便是她,任由岁月折磨都毁不去她美入血髓的骨相。

“寒,这日子过得太苦了。”应咏希笑关说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更漂亮了。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接过筷子,看着碗上白色粉末说道。

闻言,应咏希眼中黯然,勉强笑着道,“以前,我总觉得还有希望,以为坚持下去,就能让你走出生死街,可现在……”

“……”

应寒年不明所已地看着她。

“不说这些。”应咏希没有多说,只轻声细语地看告诉他,“要是你不想吃,那妈妈开始吃了,有姜家照顾你,妈妈不想做你的拖累。”

想要折磨她的人太多了,她死了,她的儿子反而能解脱。

说完,应咏希就拿起筷子,应寒年在她身旁坐下,说道,“我把钱全拿去给跛脚医生了,我向他买药给你治病。”

“什么?”

应咏希呆了下。

钱全拿走了?

“他骗我,我去揍他,他把我砍伤了。”应寒年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着,“我可不可以晚点吃这碗饭,我背上已经很疼了,我怕吃了更疼。”

他不怕死。

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他怕一时半会死不掉,两种疼加在一起,他会受不了。

听到这话,应咏希放下筷子慌忙站起来掀起他的衣服,他穿着跛脚医生的一件衣服,一打开,背上一道伤缝了线,针脚密密麻麻的,跟只蜈蚣一样爬在上面,血淋淋的,纱布都没有……

应咏希惊呆地睁大眼,手指抖得厉害。

这孩子怎么可以……

下一秒,应寒年倒在她身上,小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声音低低的,“你先别吃,等我睡一会儿,没那么疼了,我们再一起吃。”

话落,孩子便昏死在她的怀中。

“……”

应咏希站在那里,看着怀中的孩子,神情滞在脸上,手颤抖地抱住他。

猪油拌饭,最后谁都没吃。

自此,应咏希再也没有提死的事情,她也不再精神失常,仿佛只是受了一场刺激,刺激后便想通了。

她又和以前一样,坚韧地活着,努力地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照顾孩子。

她要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活下去,活到能离开生死街的那一天。

应寒年的伤也好了起来,跛脚医生说他大概天生命贱,所以特好养,再重的伤到他身上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姜父姜母琢磨着开一家洗衣店,太穷了,本想着就在家里挂个牌子,领人衣服洗。

在应寒年的坚持下夫妻俩租了个铺面,付了两个月的租金,要是赚不回来,就什么都赔进去了。

应寒年鬼主意多,他发现以前骗人的招数也能用到做生意上来。

他想了一堆的办法。

洗衣店的生意真被他搞火起来,奇迹般地成为生死街上最好的洗衣店,生意络绎不绝。

姜母一个人忙不过来,姜父也不干苦工了,夫妻两个一起洗衣服。

一段时间内,姜母经常拎着鸡鸭鱼给应咏希送去,虽然应咏希还是做着皮肉生意,但两家人是越来越好了,两个孩子长得越发健壮。

应寒年跟着跛脚医生学医,应咏希的身体他能亲自照顾,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精神也好了,眼睛里重燃起希望的光亮。

码头的老人告诉应寒年,两千五一个人,存够了钱就可以到他这里上船,离开生死街,离开这个国度,偷偷去到更好更富的国家。

两千五一个。

加上姜家就是一万两千五。

不是个小数字,但人有指望就是开心的。

应咏希一开始觉得自己是逃不过的,但看着聪明的儿子,她也开始期盼,也许真能从那些人手中逃走,人总是要试试的。

逃出生死街,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地方,重新开始,她就再也不用干这种卑贱在工作了。

如果生死街的结局是这么写的话,应该……还算圆满吧?

就在应寒年四处筹钱的时候,应咏希再一次生了重病。

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绝症。

是脏病。

应寒年差点疯了。

他骗来一捧的钱丢到跛脚医生面前,跛脚医生没有敢要,只是摇头。

应咏希得绝症的事在生死街上传开来,再没有客人找她,她再也不能在舞池里跳舞,享受那一两分钟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躺在应寒年给她买的摇椅上,坐在门前晒着太阳摇啊摇。

有人路过,女的感慨,怎么会有人快死了还这么美;男的感慨,这么美的女人怎么就要死了。

应寒年坐在她的身边,穿着沾了灰的白衬衫,已经是个挺拔的15岁少年。

他剥着一个桔子,将桔瓣上的白丝一点点剥掉,只剩下饱满晶莹的桔瓣,再递给应咏希,和她说,“妈妈,我治不好你了。”

第265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5)

闻言,应咏希笑了,将桔瓣放进嘴里,尝着那点甜、那点酸,道,“寒,自从来到生死街后,我这段时间是最安逸的,我再也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晒晒太阳,很舒服。”

她知道,她离不开生死街了。

“你还有想做的事吗?”

他剥着桔子问她,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还是抖了下。

应咏希转眸看向他,见他头一直垂着,垂得她心疼,“寒,我不是好妈妈,我本想着至少要撑到你成人的那一天,却撑不到了,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累了。”

他将剥好的桔子放进她已经开始长斑的手里。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懂她。

应咏希吃着桔子点头,“是啊,妈妈累了。”

“……”

“寒,我想去码头,看看家乡的方向。”好久,她和他说。

“好,吃完这个桔子我们就去。”

他应道,专心致志地剥着桔子,一瓣一瓣剥好给她。

剥完后,他起身回屋,拿起毯子、药、热水塞进一个包里,反背在胸前,刚走出门,就见姜父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姜母。

“寒!寒!快走!”

姜父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我刚看到有好多地痞流氓在聚集,说是要找你妈妈!我看着气势汹汹的不像是好事啊!”

听到这话,应寒年目光一惊,站起来背着应咏希就跑。

他听到应咏希在他的肩上苦笑一声,“到底是谁这么恨我,我都这样了还不肯让我好好的死……”

有泪掉在他的肩上。

他顾不上多问,背上她就跑。

后面喊杀声不断靠近。

“寒,是我害了你……”

应咏希搂住儿子瘦削的肩膀,不忍叫他放下自己,她知道那让他更痛苦。

很快,一群杀气腾腾、气焰嚣张的地痞流氓就冲了过来,个个手上拿着砍刀,全是要见血的态度。

姜父姜母护着他们逃跑。

应寒年将应咏希交给姜母,回头捡起一根棍子就迎向那群人。

姜父跟着上去。

那是应寒年有生以来打得最狠的一次架,他根本都看不清人,只知道拼了命地去还击,鲜血在眼前飞溅,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身上被砍完一刀又一刀,他完全没有知觉。

等他回头的时候,姜父被砍死在路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姜母倒在屋角,额头上多出一个血窟窿,人已经没了气息。

应咏希趴在地上,双脚被两个狞笑着的男人往屋子里拖去。

“妈!”

应寒年声撕力竭地吼出来,抢过一把砍刀劈向身前的人,就朝应咏希冲过去,却被人两刀砍倒在地上。

他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四处砍人。

路上满地的血。

但,对方人太多了。

多到他应付不过来。

一记重拳后,他一口血吐出来,重重地倒在地上。

几个人同时踩住他的身体,用砍刀绞在他的腿上定住,放浪地笑着,“这小子还挺狠。”

“寒,来来来,好好看看你妈,你他妈还没见过你妈的裸、体吧?”

“你妈可真漂亮啊,老子以前可是想了她很久,就是没钱上她。”

“……”

应寒年被踩死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着一嘴的血想站起来,有人一刀刺进他的肩膀。

疼痛撕裂,像无数的虫子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嘶咬。

他抬起头,血雾蒙住了眼睛。

不远处,应咏希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撕去,那些人在她的身上胡作非为,那细小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瘦弱的身上。

“你个欠cao的表子!你还挺金贵,居然有人花钱请我们gan你!”

“啊——”

他痛苦地叫出声来,五指死死地扣进泥里,鲜血从肩膀上流下来。

“寒,走,走啊……”

“妈妈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应咏希望着他,身上挨了多少的凌辱和虐待,她已经毫不在乎,她只是哀求着自己的儿子……

应寒年咬着牙往前爬,刀刺在肩上、腿上,他也不管。

他不要命的样子把那些恶棍都吓到了。

他就这么拖着一身的血往前爬,试图越过那短短的一条路爬向自己的母亲。

血色的视线中,应咏希终于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落下的红色匕首中断了气,毫无尊严地倒在那里,鲜血染了整张美丽的脸庞。

她终究,连望一眼家乡方向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应寒年看着,突然就不爬了。

他知道,应咏希死了,再也不会跳舞,再也不会对着他笑。

他倒在那里,头垂到地上,满身的伤,鲜血彻底迷住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死没死啊,这小子?”

有人踢踢他。

“死了吧,动也不动的。”

“嫌没死透就再砍两刀!”有人不耐烦地道,“赶紧回去领剩下的赏钱,我们的人也死了几个,钱又能多分一些。”

“这刀都卷了……你们的刀呢?”

“妈的,事真多,那边是不是要盖房子?刚搅好的水泥,扔进去,还怕他不死?”

说着,应寒年身体一轻,就被人扛了起来,然后再重重地落进水泥里,烂水泥一点一点没过他的身子,没过那些鲜血。

他睁开眼,望着头顶上方的天空……

原来,天空的颜色是血红的。

意识一点一点抽离。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妈妈这么努力地想活下去,却活得这么艰难。

他不明白,到底是谁想害他的妈妈。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害到这种地步。

想不通了,他也要死了。

“寒哥!寒哥!”

一个哭泣声传来。

应寒年动也不动地陷在水泥里,直到有一双手抓住他。

“寒哥?寒哥?你死了吗?”

姜祈星边哭边扒开他身旁的水泥,吃力地将他拖出烂水泥里。

“……”

他如如具尸体一般动也不动。

姜祈星跪坐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抹掉他身上的水泥,“我爸死了,我妈也死了!寒哥!寒哥!你不要死!”

可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眨了眨眼睛,疼痛就像生长在他身体上的一样,他动不了,只能挺着这样的剧痛,等待死亡的一步步靠近。

第266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6)

不。

他不能死。

妈妈让他活下去。

他要给她报仇,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给她报仇……

“阿星……”

他动了动嘴,声音发得艰难,每个字都像是喉咙里含着刀片一样。

“寒哥!寒哥!”姜祈星激动地扑在他身上,在他脸上胡乱抹着,将血和水泥抹掉,“我在,我在。”

“找个和我差不多年纪、身形的死人,划烂脸,扔进水泥里,快。”

他的声音又低又涩,伴着巨大的痛苦。

等水泥凝固就不好弄了。

“啊?”

姜祈星勉强听清他的话,吓得双眼呆滞,但还是听话地转头,只见路上有好几个地痞流氓的尸体。

一段短短的路上血流满地,血腥得可怕。

这些是被应寒年和姜父自卫还手时被砍死的。

姜祈星爬起来,找了一圈,找到一个和应寒年差不多的少年,咬紧牙关将尸体拖到烂水泥边上,抓了几把刀,哭着道,“寒哥,这刀都卷了……”

“划!”

应寒年吼出一个字,鲜血从嘴里冒出来,人只剩下半口气。

“……”

姜祈星还比应寒年小上一些,从来都是躲在他身后的人,哪做过这样的事。

可习惯了听从吩咐的姜祈星还是边哭边用卷刃在尸体脸上划着,划了好几刀,又抓起两捧水泥抹在上面,最后照应寒年说的将尸体推进烂水泥里。

“寒哥,寒哥,我做好了……”

姜祈星哭着爬到应寒年身边,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浑身都是水泥和血,只剩一双眼睛睁着,直直地望着天空,极力地保着最后一口气。

“我们走,立刻走。”

应寒年躺在那里道。

“那我爸妈还有应姨……”

“不能管!走!”

他含着血吼出来。

“哦。”

姜祈星抹掉眼泪,将应寒年从地上扶起来,背到背上,吃力地往前走。

跛脚医生听到外面的风声急急地赶了过来,见应寒年趴在姜祈星的背上跟死了一样,急忙护着他们回家。

幸好,恶棍拿着刀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很多人都躲在家里,关门闭户,没人敢出来看一眼。

也没人看到他们。

将应寒年收留进家里,跛脚医生将家里瓶瓶罐罐的药全收到一起,给他擦身体,给他缝线,给他上药……

跛脚医生抓着他的手,看着他一直顽强睁着的眼,道,“寒,不能发烧,一发烧你肯定要没命的,知道吗?”

他要挺过这一关,就只能靠自己了。

“……”

应寒年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就倒在床上,不睡觉,不闭眼,任由疼痛和寒冷在他骨子里折磨。

他不敢睡,他怕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医生妻子给他生火炉,让屋子里暖和起来,姜祈星陪着医生给应寒年两个小时换一次药,药的剂量下得很大。

不知道该说应寒年是命好还是命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真的没有发烧。

硬生生地熬了过来。

度过最开始的危险期,应寒年能开口说话了。

他出主意,跛脚医生出门,在红灯区这插一句话,那插一句话,引起众人难得的同情心,怂恿着大家将应咏希和姜父姜母、以及“应寒年”的尸体给烧了埋了,算是入土为安。

应寒年在跛脚医生家的储藏室里住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出过门。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不能不“死”,否则,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可能还会找上来,他们是拿了赏钱赶尽杀绝。

这天,跛脚医生从外面回来,手上捧着还沾着土的盒子,放到应寒年的床头,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打开,里边是一堆的钞票。

“洗衣店已经被抢了,还好阿星父母藏得紧,这钱埋在地下没被人抢走。”

世道艰难,生死街上穷人多、富人少,姜家和应家没了,两家都被人进进出出地抢了一空。

看着这么多钱,跛脚医生第一次没有起贪念。

“数一数。”

应寒年半躺在床头,转眸看向姜祈星。

姜祈星立刻数起钱来,答道,“三千六百十二块。”

“……”

应寒年沉默,不够,还不够。

跛脚医生看一眼应寒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从柜子里掏出盒子,当着妻子的面把一叠钱放到姜祈星的手上,对着应寒年道,“加上这些就够了,我和跑船的老虎关系好,也给他拉过一些黑客偷渡出去,你们到时挡着些脸,不会有人发现的。”

“……”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年少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不光是为你们,你们两个要是一直留在我这里,总会被人发现的,到时没我好果子吃,我这是送走你们两个瘟神。”跛脚医生偏过头去说道。

“寒哥……”

姜祈星抓着钱拿不定主意。

应寒年看向他,“拿着。”

见应寒年肯收下,跛脚医生松了口气,“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能下地就走。”

伤太重,整整一个月了,应寒年都无法下地,所受的痛苦和折磨可想而知。

跛脚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寒,你脑子聪明,但你从来没有出过生死街,你记住,外面和这里没什么不同,人心同样险恶,不过有些人更会隐藏内心罢了,你一切小心,不能大意。”

“……”

应寒年颌首。

离开生死街之前,应寒年让姜祈星去办了件事,让他放出风声,说赏钱有多少多少,引得那帮地痞流氓以为内部有人私吞、分赃不均。

当夜,生死街又发生一件血腥惨案。

地痞之间互相砍杀,死的死、残的残,血流得比应咏希的那天还要多。

最后凌虐应咏希的几个恶棍死得尤其惨烈。

事后,大家发现还有穿着绣有洗衣店字迹衣服的尸体面目全非地躺在中央,手中拿着刀,众人便想这大概就是洗衣店的儿子阿星,为自己父母报仇结果也被打死了。

从此,姜应两家人的尸体都被发现,全死了。

应寒年被姜祈星扶着上了码头。

15岁的少年就站在码头上,望着茫茫大海,望向应咏希嘴中家乡的方向……

海面平静,天空很蓝。

应咏希活着没能回去的地方,他替她去,她不明不白的仇恨,他替她报。

两个少年一步步上船,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生死街,飘在茫茫海上,开启另一段宿命。

……

第267章 她做错了什么(1)

林宜失眠了。

她一晚上没有睡,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应寒年和应咏希在生死街艰难生活的画面。

想象出来的画面令她颤抖。

怎么会过得这么苦……

应寒年能熬到现在,是要凭了多大的恨才能撑着。

她能为他做的实在太少了。

她不能去找应寒年,一连十几天,她都只能和他视频聊天,不能见上一面,这让她很难受。

牧家二房的战火愈演愈烈,对一般的夫妻而言,离婚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冲动之下分了也就分了,但在牧家,离婚是件天大的事。

这消息从牧家内部传开,慢慢扩大到媒体也收到一点风声。

牧家二房旗下的公司出现很大的波动,财经节目专门拿来分析,牧羡光最喜欢出风头,然而也不再抛头露面。

这天周一,牧羡枫带了林宜去大屋。

路上,牧羡枫告诉她,“二叔今天下午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宣布离婚,爷爷气得病倒了,什么都不想吃,倒是提起你做的桂花糯米糕,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加长的房车上,林宜坐在牧羡枫的对面,闻言点点头,没有多话。

要是可以,林宜一点都不想给牧老爷子做糯米糕,那老爷子要是个能分清是非、帮理不帮亲的,应咏希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是不是觉得牧家很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有什么情绪泄露,牧羡枫突然问道,语气淡然温和。

“冯管家让我们把事情忘了。”

林宜淡淡地道,一副她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

牧羡枫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牧家或许很可怕,但我这里不是,你放心。”

“……”

是么?

林宜注视着眼前儒雅贵气的男人,探不出究竟,依然沉默。

进了大屋,林宜将桂花糯米糕制作好交给牧羡枫,在一些下人的谈论间才知道老爷子不允许二房离婚,将牧华康关在静闭室用家法打了。

结果牧华康还是不妥协,非离婚不可。

想了想,林宜将剩下的几块糯米糕摆到盘子上,端起来往外走去。

静闭室的门口有几个佣人守在那里。

见她过来,佣人立刻制止,“干什么?”

“听说二爷被关在这里很久没吃过东西,我受二爷关照过,所以送点糯米糕过来。”林宜淡淡地说道。

佣人正要拒绝,里边传来牧华康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

佣人只好替她打开门,他们只负责守住门,不能不让二爷吃东西。

林宜端着盘子往里走去,只见牧华康佝偻着背坐在沙发上,面前立着一个画架。

不过半个月不见,他形容消瘦,头上长出半多的白头发,脸上皱纹更深,人一下子老了很多,看着叫人震惊。

他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描着,白色的衬衫袖口往上提了提,露出乌紫的伤痕,看样子打得不轻。

都这把年岁了,还被自己的父亲打。

这名门的规矩……

见她进来,牧华康转眸看向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弯了弯,声音沙哑,“真是你啊,小知音,来,坐。”

“是,二爷。”

林宜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见画纸上只描了几笔舞影,“二爷,吃点糯米糕吧。”

“不用了,放着吧。”

牧华康什么胃口都没有。

林宜只好放下盘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牧华康却一边画一边道,“小知音,想不想听我讲讲我那知己的故事?”

她就是抱这个目的来的,想给应寒年多打听一些关于应咏希的事情。

可这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听,一个接着一个的悲,她这心脏还真有点受不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二爷爱她吗?”林宜看着画纸上的几笔舞影问道。

爱?

牧华康笑了笑,笑得极尽苍老,没有回答,只道,“小知音,你知道出身在我们这种家族是什么感受么?家族越大,规矩越多,就像有人画了一格一格的方,让你呆在里边,你想走都走不出去。”

“……”

林宜静静地聆听着。

“我们是三兄弟,同时也是竞争者,在咏希出现之前,我们已经互相斗了好多年,从少年学习、第一次做生意,再到谁赚钱多……什么都斗。”

牧华康苦笑一声,缓缓地道,“为什么斗呢?华弘凌厉睿智,是我们兄弟中最出众的,他什么都想要第一,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大哥备感威胁,他要捍卫自己长子的地位,他不得不斗。”

“……”

“我呢?年少时不甘落后罢了,父亲最不喜无能之人,为了他的目光,我只能拼命地努力,加入兄弟间的战局。”

“就像现在的几个少爷?”

林宜轻声道。

“是啊,一代接着一代,无休止的争斗。”

牧华康沙哑地道,在画纸上着墨,“那年,父亲决定让我和连蔓联姻,连蔓背后是连家,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殊荣,连蔓又温柔可人,我没什么好挑剔的。”

“……”

“就在我们的订婚典礼上,四妹让她的舞蹈老师为我们舞了一支,就是咏希,我第一次从一支舞里看出自由的灵魂,你明白那种被惊到的感觉么?”牧华康看向她。

不是惊艳,而是惊。

“……”

林宜没有说话,但她懂他。

当初她一遍遍疯狂观摩应咏希跳舞视频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应咏希的舞有一种灵魂,自由而纯粹的魂,奔放张扬的生命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后来接触下来,发现她这个人和她的舞一样,自在、自由,她简单坦诚,她的信仰就是她的舞,她不受我们这个家族的条条框框,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她很优秀,她的眼中没有阶级,一花一木都是她可以放肆舞蹈的对象。”

牧华康完全陷进了回忆里,满是血丝的眼里露出神往,“我羡慕她,羡慕她有那样一个灵魂,想来,我和大哥都是这样被吸引的吧?”

那是一个被禁锢在条框之内的生命对于外面自由的向往,常人无法理解。

听到这里,林宜低声问道,“那她和大爷真的像大夫人说的那样……”

第268章 她做错了什么(2)

“遇上咏希,大哥就像在烈日下晒得毫无水份的干柴碰上星火,烧得炙热,无法扑灭。”

牧华康缓缓说道,“大哥压抑了太久,他把对长子身份的压力、对权势的欲望、对竞争无休无止的痛苦全部通过追求咏希释放了出来,他热切地想占有那个自由的灵魂。”

“……”

林宜安静地听他诉说。

“但咏希怎么会是那种破坏他人家庭的人,她一再闪躲,甚至向四妹辞职要离开,可大哥就像疯了一样,以为咏希是嫌自己有家室,于是将自己所有的财产给了大嫂母子,以此为代价去求娶咏希。”

“……”

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

“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父亲,父亲的怒火波及很广。”

牧华康说道,“不止大哥被捆起来哪都不能去,连大嫂都被扇了三巴掌,父亲斥责其相夫教子不力;大房的佣人全部被赶了出去,父亲认为他们照顾不周。”

“……”

“四妹因引了咏希进来而被责罚跪了一天一夜晚,我和连蔓也被禁足,因为我们和咏希交往甚密,父亲勒令我们反省。”

“……”牧老爷子居然四处牵怒。

“而咏希则是被父亲命人打了三天三夜,不往要害打,不往死里打,就是折磨她,要她知道她的存在为牧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

林宜听不得应咏希受的苦,一下子攥紧身上的衣服。

回忆着那段,牧华康的手抖得画不下去,伸手捂住了脸,懊恼愧疚,“早知道她后来会受那么多罪,我就应该上去为她说话,不顾一切地保下她……”

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

林宜看着眼前一个中年男人的悔恨剖白,心里不是滋味。

牧华康或许是整个事件当中尚有些良知的,可是,有一些又如何,他到底没能保下应咏希,应咏希至此生受折磨、死不瞑目。

她克制着自己,用一个旁观者的语气淡淡地道,“那大爷呢,大爷是怎么去世的?”

“急病去的,就在咏希被赶走没多久。”牧华康告诉她,“咏希走后,我再也不想为争什么权夺什么势而奋斗,还不如画上几笔画有意思。”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那您真要和二夫人离婚吗?听说里边牵涉很多,而且您现在被关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她想看看他的决心。

“其实不管有多少的规矩和权力诱惑,人只要心无杂念,就什么都能做到。”牧华康捂着脸道,“我和连蔓就是被困了这么多年,该到解脱的时候了。”

他懦弱这么多年,竟是因为应咏希的死才明白,才从中挣扎出来。

“那以后呢?二爷会做什么?”

林宜问道。

“用余生忏悔。”他已经做好安排,他一向是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到现在终于明白。

“……”

林宜看着他斑白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多希望当年,他能站出来救下应咏希,可能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

此刻,连蔓坐在自己的化妆镜前,由女佣替自己打扮。

她的一头长发间长出了白发,白发是最能催人老的存在,她有些恍惚,那场盛大的订婚典礼仿佛就在昨日,而今天,她已经老了。

“二夫人真美。”

女佣替她画好眉形,藏好白发,由衷地赞叹道。

“远不及她美。”

连蔓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道,那个女人的阴影蒙了她半辈子。

见女佣担忧地看向自己,她笑笑,“收到什么消息了?”

“二爷下午三点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但被老爷知道,关静闭室了,应该开不成的,您不用担心。”女佣说道。

“她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关一个静闭室而已,他有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连蔓幽幽地说道。

下午三点。

留给她的时间真是不多了呢。

两人正说着,牧夏汐出现在房门口,眼睛红肿。

她是牧家最小的小姐,万千宠爱,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用她担心,可这些天,她的眼泪比以前加起来流的都多。

“夏汐来了,过来。”连蔓笑着朝她招招手,并让女佣下去。

牧夏汐走到她面前,抹了抹眼睛在她身边蹲下来,连蔓低头看向她,很是心疼,“别哭了。”

连蔓越是这么说,牧夏汐越是忍不住,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母亲,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就算以前父母相敬如冰,但好歹是有个家在。

可现在……

“你觉得母亲可怕凶残吗?”连蔓看着她问。

牧夏汐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她说不出假话,只哽咽着道,“我不知道,母亲,我眼中的您不是那样的人……”

她眼中的连蔓慈祥温柔,教她善意待人。

和那个会逼人做妓的完全重叠不到一起。

连蔓抬起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地道,“夏汐,你记住,母亲对你没有别的期望,千万不要执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要放弃热爱自己。”

“母亲……”

牧夏汐抓着她的手流泪。。

“好孩子,记住我的话,知道么?”

连蔓再三叮嘱。

“嗯。”

牧夏汐点头,连蔓拉开面前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一些文件,“这是我手下的一些资产,你哥的那份我已经给了,这是你的。”

“给我这个做什么?母亲,您……”

牧夏汐呆了下。

“我和你父亲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所以先把该给你们兄妹的给了。”连蔓说道。

“母亲……”

提到离婚,牧夏汐难受地靠到她的身上,父母走到这一步,做女儿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

从静闭室出来,林宜心情复杂极了,一抬头,就见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踱着一身的光,漫不经心的。

应寒年。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衬衫,领带系得有些垮,衬得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帅气,五官深邃出众。

林宜定定地站在那里,直直地望着他。

应寒年猛地转头,朝她看去,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她。

第269章 她做错了什么(3)

大厅里有佣人走来走去。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他没走,她没动,也都没有向前一步的意思。

“我想抱你。”

林宜以为他想的是这个。

“半个月没做了。”

应寒年以为她想的是这个。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动情,心下感动。

下一秒,一个身影如阵风般扑进应寒年的怀里,应寒年还在望着林宜,冷不防被个女人扑了个满怀。

牧夏汐靠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也不说话,就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应寒年的视线还落在林宜身上,只见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冰冰凉凉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靠。

这女人冷下脸来真他妈吓人。

应寒年飞快地推开怀中的人,低眸看着牧夏汐,轻描淡写地问道,“五小姐,怎么了?”

呵,推慢了零点八秒。

林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

“对不起。”察觉到应寒年的推拒,牧夏汐难堪地往后退一步,伸手捂住嘴,泪流不止,“我只是很难过。”

“这是什么?”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手上的一叠文件。

牧夏汐喜欢他,也没什么防备,直接给他看,“母亲给我的财产,看样子这婚他们是离定了,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离定了?

连蔓会甘愿?那可是牵涉到连家的一些关系,中间的复杂林宜光想都头疼,连蔓居然还能在这时候冷静地将资产分配给儿女?

难道说……

林宜一惊,抬眸看向应寒年,见他眼底一片漆黑,目光沉沉的,估计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下一秒,应寒年转眸看她一眼。

林宜走过去,递出一包湿巾。

牧夏汐看向她,有些意外,还是感激地接过纸巾,“谢谢你。”

“五小姐,想来二夫人最近食欲不佳,大少爷让我给老爷子炖了点鸡汤,要不要盛一些给二夫人?”林宜认真地问道。

牧夏汐点头,“也好,那你去盛,我给母亲送去。”

“我去吧。”应寒年很自然地接过话来,“五小姐哭得累了,还是休息一会。”

闻言,牧夏汐感动地看向他,认为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便点点头,“好。”

“……”

林宜扶着牧夏汐去往一旁的沙发坐下,应寒年的身影从她余光中闪过。

……

奢华的卧室收拾得干净整洁,红色刺绣的窗帘被拉拢到一旁,阳光大片大片地透进来,照着房中的喜气,只见床上都铺上大红色的被面,铺得整整齐齐。

仿佛是个新婚的卧房。

连蔓换上一身珍藏的晚礼服,是当年订婚典礼上她穿的,牧华康说香槟色衬得她的肌肤。

优雅的古典斜肩长裙穿在她几乎没有走样的身上,雍容华贵,手上戴着薄纱手套,一枚钻戒,一枚宝石戒,一头长发盘起,白发全部藏了起来,她是无可挑剔的牧家二夫人。

她跪坐在卧房中央的矮几前。

新婚的那晚,她就是跪坐在这里,牧华康难得浪漫一次,还取来镶嵌着红宝的金杯和她共饮合卺酒。

那个时候,她总以为,只要没有应咏希,牧华康还是看得到她的。

谁知……

“叩叩。”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连蔓正回忆着,被人打断很是不悦,还来不及开口,紧闭的房门就被推开来。

应寒年站在门口,手上托着一盅汤,身形高大,漆黑的眼朝她直直地看过来。

因他的进入,卧房内莫名地充满了逼仄感。

“五小姐让我送鸡汤给您。”

应寒年走上前来,将鸡汤搁到矮几上。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连蔓蹙起眉,冷冷地道。

应寒年勾唇,邪气一笑,在她面前不羁地坐下来,神色慵懒,竟是没有走的意思。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到么?”

连蔓不满地看着他。

应寒年罔若置闻,目光落在矮几上的一个楠木盒上,他直接打开,里边是一对小小的金杯。

在连蔓错愕的眼神中,应寒年取出一只金杯放到鼻下轻嗅,来回轻转,上面残留的毒药刺激气味还在,他的动作透着一股轻狂邪肆。

看来已经吃了毒药。

他没有任何意外地笑了笑,嗓音磁性,“没想到牧氏家族的二夫人会选择这条路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连蔓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你……”

“也是,这婚一离,你的脸面没了,牧连两家争执不停,合作出来的局势都会有偏颇,利益之下吵成什么样不会比菜市场卖菜大妈之间的竞争高贵多少。”

应寒年放下手中的金杯,幽幽地道,“不止如此,五小姐的婚姻会受到一定的波及,二少爷会为此失多重依靠,面对漫天流言以他的能力不一定能抵抗,即使扛下来了,三房也早已崛起,哪还轮得上他。”

“……”

“现在,能控制这一切的要么是二爷回头,但他不肯,即使老爷子关了他,他也能让自己的人去公开。”

应寒年看着她,眼底充满凉意,“那还有什么才能制止下午三点的发布会呢?就只能是二夫人去世了。”

她一死,牧华康就不会再咄咄逼人地提离婚,她就还是牧家的二夫人,什么都没变,什么都不会发生动荡。

她是没有办法了,才走上这一步。

“……”

连蔓惊呆地看着他。

他分析得毫无偏差,这个婚她是离不起的,她不敢想象联姻被破坏后的影响,尤其是对她儿女的影响。

怪不得羡光如此重用他,他这人……看得太清楚了。

应寒年缓缓说完,黑眸正视着她,“二夫人对自己还挺狠的,不过你是想在这里静静地等死,还是等到被发现,二爷改主意呢?”

改主意?

牧华康那个样子,她的心已经凉透了,那么多年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等不到他的回心转意。

连蔓的喉咙里泛着苦涩,冷淡地道,“够了,你说的太多了,出去吧,以后好好替二少爷做事,他不会亏待你的。”

应寒年还是没有走,就这么坐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第270章 她做错了什么(4)

他这眼神令她没由来的心慌,她蹙着眉,“还不走?”

“我有问题想问二夫人,怕你死了就没机会再问。”应寒年道,轮廓深邃,眉目凌厉,整个人都散发一种强势逼人的气场。

“什么?”

连蔓不明白她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应寒年将金杯放入楠木盒中,关上,做着再平常不过的动作,蓦地抬眸,一双眼直直地看向她,眼中透着阴鸷,“是谁杀了应咏希?”

是谁杀了应咏希。

一字一字,戾气逼近。

“……”

连蔓的身影一僵,呆呆地坐在那里,红唇微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我在问你话,是谁收买那些地痞恶棍杀了我的母亲?”应寒年身体慢慢向前倾,眼神如同一个地狱来的魔鬼,句句阴森。

“母……亲?”连蔓呆呆地看着他,身体不可扼制地抖了起来,“你是谁?你是谁?”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光。

“二夫人,十几年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

应寒年边说边从衬衫口袋中拿出一副眼镜扣到鼻梁上,遮得一双凛冽眼睛变出几分斯文,他微微低下身子,抬头看着她,露出一个稚子般的笑容,“美丽的夫人,要买一瓶香水吗?我的香水是法国进口的。”

“……”

连蔓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人,猛然想起有一年她飞去生死街偷偷看应咏希的惨状。

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就是这样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做乖巧状地问她要不要香水,她自然是不要这种一看就很假的香水,让人把他赶走。

他还紧追不舍地跟着她,推销自己的香水,直到被保镖踢了一脚,他才放弃。

后来才发现,这小男孩就是应咏希的儿子,她们母子都一样,漂亮得令人厌恶。

对这个孩子,她没有太关注,她恨的是应咏希而已。

回忆到这些,连蔓的肩膀一下子沉下去,瘫软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是应咏希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不是死了么?”

一个死人怎么会……

闻言,应寒年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低笑一声,转着尾指上的银戒道,“二夫人,我死了,谁替我母亲来要债?”

“……”

连蔓呆呆地看着他,眼珠子动了动,联系上所有的事情,忽然全明白过来,“是你,全部都是你搞的鬼,你回来复仇了……”

什么山区之行,什么鬼魂跳舞,都是假的,全是他弄出来的。

“……”

他看着她,不答,只是笑着,唇角的弧度甚至很深,可那一双眼里尽是阴冷,叫人惧怕。

“呵,你可真厉害。”连蔓害怕,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便道,“也无所谓,反正我要死了。”

他触发了她和牧华康多年冰冻的关系,一发难以收拾。

果然是报应。

一报还一报,她差点被他弄散一个家,还好她想到了死,只要她一死,她就永远都是牧华康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也不能怎么样。

“自杀太便宜你。”应寒年云淡风轻地道,“不过,你死以后,你还有一双儿女,再不行,还有连家的亲人,我要不了你的债,要点利息也可以。”

一双儿女?

夏汐喜欢他;羡光重用他。

是了,他是有预谋地在接近他们二房,一点一点渗透进来,不止让她夫妻难圆,竟然还要找她儿女……

他是有这本事的,他有……

连蔓瞬间慌了,手脚发软地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来人,来人!有没有人……啊!”

还没跑出几步,她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人被狠狠地推到地上。

“砰。”

吃下的毒药慢慢起了作用,一股剧痛从胃里开始侵蚀她,她痛苦又惊恐地看着应寒年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应寒年,我告诉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逼你你母亲做妓,和我的儿女无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应寒年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低眸阴沉地盯着她,“那我妈做什么了要她担那么大的罪?”

“……”

连蔓哑然。

“她做错什么了,啊?”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咄咄地逼问,“她是看上牧氏泼天的富贵,还是杀了你全家,你要这么折磨她?”

“……”

连蔓瘫坐在地上,被质问得答不上来。

“我可以不找你儿女的麻烦,你去给我做十五年的妓女,就当一笔勾销,如何?行不行啊?”应寒年脸色铁青地吼道。

连蔓的眼睫颤得厉害,半晌,眼泪掉落下来,“你以为我想吗?应咏希是没做什么,可她不做什么就能令牧家两个儿子神魂颠倒,我是连家的大小姐,当年我要什么有什么,挑的联姻对象是牧家的二子,我的人生本该很完美,就因为她一支舞,我的余生全毁了……”

全毁了?

“你居然有脸说得出这话来?”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眼里透着嗜血的光,咬牙切齿地道,“我告诉你什么余生全毁,她是最年轻最优秀的舞蹈家,她的艺术造诣本该不可估量,就是因为你,她在异国他乡做了15年的妓女!她到死都没能回到家乡!死的时候身上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这叫余生全毁!懂吗?”

连蔓流着泪看着他,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透骨的恨。

他和应咏希完全不同,应咏希太纯粹无垢,不懂一丝算计,他却是满腹城府,心机之深察都察觉不出来。

“卟——”

喉咙一阵血腥味涌上来,连蔓一口血吐出来,痛苦至极。

她顾不上去擦血,忍着剧痛双膝跪地,伸手就去抓他的衬衫,“应寒年,是我错了,我给你跪下,我给应咏希抵命,你别去找羡光、夏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临死的忏悔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女。

应寒年半蹲在地上,被她抓得身形轻晃,他低眸阴沉地盯着她,带着不屑,“好,我让你死之前给你儿子选择一条路,是让他坐上继承人的位置,还是让他就做一个二少爷?”

闻言,连蔓呆了呆。

第271章 又倒一个(1)

毒药在她身体里放肆虐待,痛得她头脑格外清醒。

羡光,羡光是没那个能力坐上继承人位置的,即使坐上了,有应寒年在里边算计,有三房的虎视耽耽,怕是会落个比牧羡泉惨上百倍的结局。

不可以……

她抓着他的衣角,拼命摇头,“不要做继承人,你、你不要对付他,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可以了。”

应寒年低眸轻蔑地看着她的苦苦哀求,女人为母的时候都很伟大,当初他的母亲要的更少,只要他活着就行。

“我可以做到不对付他,但你得告诉我,谁杀了我母亲?”

他冷冷地问道。

连蔓怔然,嘴上全是血,说话都一噎一噎的,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不是我,我要杀了那天就认了……不、不是流氓杀、杀的吗?”

“你少他妈给我装,我妈当初已经身患绝症,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哪个地痞流氓会没事去杀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应寒年冷冷地道,那些流氓就是拿了赏钱才杀人的,只有他们牧家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才会连一个绝症患者都不放过。

“我、我不知道……呃——”

连蔓摇头,瞳孔猛地放大,手垂了下来,又一口血直接喷在应寒年的裤腿上,她含着血抖得厉害,下巴抬都抬不下去,面色青白,人瘫倒在地上。

她不行了。

应寒年一惊,上前一把将她扯起来,眉头拧着,急切地吼道,“说!到底是谁杀了我妈,是苏美宁?是牧老爷子?还是有我不知道的人?说啊!”

“呃,唔……”

连蔓根本说不出话来,鲜血一阵一阵地从嘴巴里涌出来,淌得嘴角全是。

“说!”应寒年瞪着她,眼睛腥红得似充血一般,“你就这么死了,你一双儿女别想好活!”

“我、唔……”连蔓呼吸不正常地急促着,惊恐地瞪着他,含一嘴的血抖着牙关道,“我、不知……是苏、苏美宁来、来找我一起、一起对付、应……应咏……”

一句话没有说完,连蔓的瞳孔不断扩张放大,人一软就倒在他的身上,眼睛还睁着。

“……”

应寒年立刻抽出手来,任由连蔓倒在一地的血泊中。

他低眸冷冷地盯着她,死的还真是容易啊。

他抿紧唇,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裤管上的血,再整理好衬衫,看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去,眼底的冷意未曾抹去。

林宜正陪着牧夏汐坐在大厅里,牧夏汐被她安慰得终于停下哭泣。

林宜站在那里,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就见应寒年站在楼梯上方,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张英俊的脸此刻没有一丝表情,眼睛漆黑似无边无际的黑夜,令人看不透彻。

“五小姐。”

应寒年望着林宜白净的小脸突然出声。

听到声音,牧夏汐吸着鼻子回过头来,见到他,连忙问道,“怎么样,那鸡汤我母亲喝了吗?”

应寒年将视线落到牧夏汐的身上,声音低沉,听不出语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牧夏汐呆了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茫然地看着他。

“二夫人,服毒了。”

低沉的声音幽幽的,炸响在整个牧家,所有正在做事的佣人都停下来错愕地看过来。

“……”

牧夏汐站在那里,一脸呆滞,纸巾从她手中掉落。

林宜眨了眨眼,呼吸微长,真的自尽了。

用一条命来保住颜面和两个家族之间的太平,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

几分钟后,牧夏汐哀恸哭声传遍牧家上下,老爷子身边的冯管家是经历惯世面的,迅速召集所有佣人,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

消息传到了静闭室,牧华康听到后仍然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接过了片刻,画笔从他手中掉落,落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响声。

牧华康出现在卧室的时候,牧羡光和牧夏汐兄妹两个正扑在连蔓的身上掉落。

见他进来,牧羡光冲出来,双手用力地推到他,湿着眼眶大声吼道,“都是你!你逼死了母亲!你现在开心了!”

“……”

牧华康被推得往旁边退了一步,转眸往里望去,只见连蔓的嘴上全是血,血染了高贵的晚礼服,红得就像他们订婚、结婚时一般刺眼。

“你们先出去,我给你们母亲整理一下。”

他平静地说道。

“你把她逼死了!”牧羡光大声地喊道,“你口口声声喊的离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把为你生了儿子女儿的妻子逼死了!”

“出去!”

牧华康的声音严厉起来。

牧夏汐伏在连蔓的身上哭着,闻言,她抽泣着站起来,一句话不说,推着牧羡光离开,将房门带了上去。

牧华康一个人往前走去,步履颤巍,将连蔓从地上抱起来,抱到床上放下,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迹,“连蔓,我们都已经一把年纪,活在各自的愁城中,你比我好,你这是解脱了。”

“……”

连蔓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睁着。

牧华康擦了一手的血,还是在给她擦,就像是年轻时抚摸她的脸庞一样,“今天那个小知音问我爱不爱咏希,我没有告诉她,我知道你心里也有这样的困惑,我现在告诉你。”

他缓缓地说着话,仿佛在和自己的妻子讲着最稀松平常的家庭小事。

“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有为咏希求情一句么?”牧华康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道,“是,我是懦弱,但我视咏希为知己,若我只是孤身一人,我愿意为她求情,为她顶撞父亲,可是不行,我还有你……”

“当年父亲的怒火烧得太盛了,我不敢触怒他,怕将你也连累到。”

“因此,我怀着愧疚过了这么多年,咏希的信寄回来,确实安慰了我那颗心,可我不是愚蠢,我看出了不对劲。”

“信中很多遣字用句,都不是咏希习惯的口吻。”

“我隐约猜到什么,但从来不敢深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我连看你都不敢看了,我生怕我看出些什么,生怕你已经不是我眼中的样子。”

第272章 又倒一个(2)

“夫妻做成我们这样,太累了。”

“真相血淋淋揭露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那么狠,会做出那样令人发指的事来,比我想象的远远可怕……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逃避,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害了咏希,苦了连蔓,折磨了他自己。

牧华康平静地说着,伸手抚上她的眼睛,沙哑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爱过咏希,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要相守一生的人。可惜……”

曾经他以为他们对咏希的向往都一样,可惜都错了。

他们都错了。

她没问过,他没说过。

他们都对不起咏希,都是罪不可恕,她解脱了,他还没有。

“蔓儿,我为你能做的就只到这里了。”

牧华康缓缓说着,慢慢放下自己的手,连蔓阖上了眼睛,就这么躺在床上,像睡着一般。

……

连蔓一死,婚自然是离不成了。

她的后事依旧以牧家夫人的排场铺开,声势浩大,对外声撑是急病去的,她最近一段时间身体确实不好,连家人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水晶棺木在大屋正堂摆着,花圈铺满,哀乐奏响,没有一刻停止。

与牧连家与有联系的陆续进出鞠躬、上香。

这会,林宜一个人呆在小厨房里,替苏美宁和牧羡枫炖着汤,热气缭绕在空中。

她拨出电话打给应寒年,那边很快接通,有着哀乐的杂音。

但很快,杂音便没了,应该是他换上相对僻静的地方。

“团团。”

他低沉地唤她的名字。

“嗯,我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林宜站在流理台前,轻声说道,她不知道他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连蔓死了,他是觉得痛快,还是觉得太便宜她。

那边,应寒年听着她这话,低笑一声,“很想我?”

“嗯。”林宜坦然地承认,又问道,“你有问到自己想问的东西吗?”

他一直想知道最后买凶杀了应咏希的到底是谁。

连蔓不是幕后黑手,她跳舞那日,连蔓明显是崩溃了,什么都坦白出来,在那样的情况下,没理由再揶着这一件事。

“她不知道。”应寒年压低声音道,“但是苏美宁最先提出要对付我妈。”

也就是说,苏美宁可能清楚一切,也许就是苏美宁也不一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美宁更加嫉恨应咏希,毕竟在苏美宁眼里,应咏希破了她的家庭。

“你下一个就该对付她了吧?”林宜明白,声音低低地道,“你不让我帮你,但有什么大房的消息,我可以都告诉你。”

“嗯。”

应寒年应了一声,随即沉默。

说完正事,林宜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舔了舔唇,就听应寒年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团团,跟着我是不是很累?”

“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宜怔了怔。

“我现在眼里只有报仇,不能好好陪你。”他道,他的时间都花不到她身上去。

闻言,林宜笑了笑,转身走到角落里,手掩着唇道,“应寒年,如果你连自己妈妈的仇都不管,那陪着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相信所有疑团都会有解开的一天,所有害过偶像的人都会有应得的下场。”

连蔓就是第一个。

“……”

应寒年再一次沉默了。

她忍不住问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团团。”

“嗯?”

“我爱你。”

“……”

这突然间的怎么又说上甜言蜜语了,林宜脸颊发热,她发现他哄人真的是得心应手。

“你怎么不说话?”

应寒年问道,语气有些不满,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来一句娇滴滴的“我也是”?

“说什么?”林宜想逗逗他,故作一本正经地道,“问你为什么这么会哄人,是不是以前都拿这套哄其她女生的?”

“靠。”

应寒年在低咒一声,隔着手机她都能听到他的郁闷。

林宜刚想开口说是开玩笑的,就听他道,“团团,这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

磁性得酥人的嗓音。

林宜怔了下,然后一颗心飞快地跳动起来,“哦。”

“就哦?”应寒年的声音郁闷得简直飞起。

“我知道了。”他说他只和她一个人说,她信就是了。

“就这样?”应寒年不依不饶。

这男人……真讨厌啊。

“我也是。”

语速飞快地说完,林宜便挂掉电话,心口热得厉害。

呼……

她深吸两口气,将锅上的火关了,往外走去看一看情况,越接近外面,哀乐声就越响,听得人心里无比沉闷。

牧羡枫带着弟弟妹妹都跪坐在水晶棺两边的地垫上,牧华康没有出现,他以病重得下不了床为由躺在房间里,连自己妻子的葬礼都没有操持。

和牧华康接触下来,林宜隐约明白这是属于这个男人的忏悔。

应咏希被害得遍体鳞伤,死在他乡,连蔓去得体面,却无丈夫操持后事,这是他赎罪的特殊方式。

苏美宁则和三房的牧华弘夫妻坐在远处的沙发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宜端着汤往那里走去,就听苏美宁阴阳怪气地道,“老二就这么活生生地逼死自己的结发妻子,惹得老爷子都气病了,看来除非是羡光优秀到老爷子直接到位置给他,不然,将来牧家还是你们三房说了算。”

牧华弘坐在那里,比起自己头发斑白的哥哥,他正值盛年,从轮廓中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眉目中透着冷酷,不屑与女人说这些,端着茶不作声。

倒是顾若冷冷地道,“这些年来,大哥去了,二哥不做事,父亲年纪又大了,牧家的大半江山还不是靠华弘撑着,大嫂天天呆在家里等着管理团队向你报告资产额,这其中的苦是不会明白的了。”

“你……”

苏美宁被怼得脸色难看至极。

这个大夫人还有心情在这里招惹三房,连蔓死了,她是下一个被应寒年盯上的人。

林宜暗暗想着。

“再说了,大嫂,二嫂到底为什么死的你不知道么?突然的就失心疯一样,什么陈年旧事都说出来,怕是真有什么邪的在乱,大嫂不怕?”顾若也是夫人当中打嘴架的小能手。

第273章 想的心都疼了(1)

苏美宁脸色又差了几分,有心虚晃过。

“行了,有这时间说些家常里短,还不如再去上柱香。”

牧华弘反感地开口,站起来往外走去。

两个女人只好跟着站起来,走向水晶棺木前,连蔓的遗照雍容美丽,三人齐齐鞠躬,上前一一点香。

苏美宁手举着香,散了散烟,还没插进香炉中,脸色就是一变,三支细香从手中落下,她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眉,喊都没喊一声就倒在地上,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林宜站在不远处看着,愕然,这是怎么了?

“母亲!”

牧羡枫急急地从地垫上站起来,起得太猛差点摔倒。

“大嫂?”牧华弘和顾若错愕,“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现在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遗像上的连蔓已经成了黑白,底下却还有人倒下去。

牧羡枫冲过去,低下身子就去抱人,一个身影忽然拦到他面前。

牧羡枫错愕转眸,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应寒年上前一把抱起苏美宁,沉声道,“大少爷你身体不好,我来!”

语气强势。

牧羡枫焦急,顾不上这些,转身看向旁边的人,“医生呢?医生来了么?”

林宜看到应寒年抱着苏美宁往旁边走,放到沙发上,两根手指状似随意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他在替苏美宁把脉。

很快,应寒年就被人挤开来,几个医生一拥而上,拿着听诊器听了半晌,转眸看向牧羡枫,“大少爷,大夫人的心率不好,得赶紧送医院。”

苏美宁的身体一向不错,突然就心率不好了?

“那还说什么,赶紧备车。”

牧华弘站在那里主持大局。

一阵手忙脚乱后,牧羡枫除掉身上的孝衣,坐上车送苏美宁前往医院,林宜见机跟随而去。

苏美宁被直接推进抢救室。

牧羡枫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医院的墙面白得泛冷。

林宜和管家站在一旁,她低头看一眼手机,上面有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什么情况?】

苏美宁倒下的那一刹那,林宜还以为是应寒年这么快就下手了,现在看来不是。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宜没有回答,站在那里思索着,手臂突然被推一下,她转眸,就见管家方铭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递给她,“去给大少爷。”

“我?”

林宜怔了下,她只是个私厨好么。

“大少爷正难受着,你给他,他会喝。”管家解释道,“大少爷一向称赞你的手艺,喜欢品尝从你手里端过来的任何东西。”

“……”

所以她的手艺已经高级到连杯白开水从手上过一遍都变津甜的山泉水了?

林宜有些无语地看看他,想想还是接过杯子朝牧羡枫走去。

牧羡枫坐在靠墙的蓝色椅上,低着身子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只从他无处安放的双手看出来他确实很焦急。

“大少爷,喝点水……诶?”

林宜站到他面前,一句话还没说完,牧羡枫忽然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将她的手抵在自己冰凉的额上,“对不起,让我握一会。”

他歉意的声音里夹着一丝颤意。

“……”

林宜蹙眉,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她差点将手中的白开水泼到他脸上,牵强地笑了笑,“大少爷,你别担心,大夫人会没事的。”

还是抽不出来。

牧羡枫将额头贴着她温热的手背,低哑地道,“从山区回来,我母亲就开始疑神疑鬼,睡眠很差,我应该早点带她做个详细检查,而不是放任她去请什么高人。”

“……”

林宜僵硬地站在那里,低眸看着他的头颅。

牧大少爷一向是温温和和的,儒雅贵气,她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慌。

“林宜,我现在真的很乱,我父亲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年来,都是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近乎慌乱地说着,就像一个飘在大海里的落难者拼命地抓着一根求生的浮木。

看他这个样子,林宜有些感慨。

但在知道应咏希受过的苦后,林宜对苏美宁实在无感,即使苏美宁现在像连蔓一样死了,她也只会叹一句罪有应得。

当然,她知道长辈种下的孽,小辈是无辜受累。

像连蔓那样,毁了应咏希,也毁了自己的家,牧夏汐都哭晕过去两次,连蔓要是地下有灵,会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

林宜抿了抿唇,用了点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并将带着热度的杯子放进他仍呈握拢姿势的双手中,“大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先别乱了阵脚,大房还要靠你支撑。”

牧羡枫抬起头看向她,眼眶有些红,他点点头,勉强笑着,“借你吉言。”

“放心吧。”

林宜礼貌性地安慰着,又走到一旁和管家并排站在一起,有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照进来。

……

医院里正在等消息,牧家的大屋也不算特别太平,汹涌暗藏。

应寒年站在几乎被鲜花埋没的水晶棺前,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遗像上的容貌,修长的手拨出三支细香,点上火。

他低眸看着香一点点被燃,烟气缓缓熏上来,熏得他眼里尽是在生死街的那些时光。

蓦地,一个身影上前来,又取出三支香。

“二房已经这情形了,应先生还不打算另栖宿木?”牧华弘站在他身旁,捏着香放至粗烛上点燃,嗓音带着几分人至中年的厚沉。

牧华弘正面侧面已经挖应寒年多次了,奈何他一直不为所动。

应寒年的能力不容小觑,若是有他来帮助三房,帮助羡旭,父亲那边估计是再也不会有所摇摆。

闻言,应寒年慵懒地低笑一声,“三爷当着二夫人的面挖我,是不是太不顾念情面了?”

“应寒年,我知道你年轻桀骜,有天赋有真本事,因此我才格外欣赏你。”

牧华弘看着手中点燃的香,厚重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不过牧家不缺一个会打商战的,你要一直冥顽不灵,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我通常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毁去!”

第274章 想的心都疼了(2)

冷漠进骨子里的语气。

应寒年转眸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应寒年勾唇,“没想到三爷是牧家这么多人里边自私得最理直气壮的一个。”

“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再给你一点时间。”

牧华弘说着将香插进香炉中,还未插稳,一叠冥币就砸到他旁边的花圈上,将上面的花都砸变形了。

牧华弘转过头,就见牧羡光铁青着一张脸从地垫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站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道,“三叔,我母亲的遗体还摆在这呢,你这么公然挖我的人,哪里还有点长辈的样子?”

这一点响动令在场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牧华弘站在那里,一双眼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应寒年这样的人才,凭你控制不了。”

最好的棋子就该在最好的棋手手上。

“你胡说什么!”

牧羡光来了脾气,不顾场合上前就狠狠地推开牧华弘。

越来越多的人靠近,看到这个举动不免哗然,这可是在葬礼上……

场面上的花圈多得密密麻麻,透着森森的寒气。

应寒年冷眼看着,顺手将手中的细香随便扔到一旁,只见牧华弘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牧羡旭立刻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

牧华弘站定,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装,上前一步,靠向牧羡光的耳边,一字一字开口,“之前我不在国内,才让你有机可乘向羡泉下了手,现在你三叔回来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说完,在牧羡光更暴躁冲动时,牧华弘及时退回来,转头看向一旁围上来的人,道,“小孩子伤心过度,见谅。”

这一说,好像完全是牧羡光无理取闹似的。

连家来悼念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蹙眉,连家自然是想扶着牧羡光成为牧家继承人,但如此沉不住气,未免令人失望。

牧羡光站在那里难堪到了极点,一股气憋在胸口差点炸了。

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牧子良的脸色变了又变,冯管家立刻将准备好的速效救心丸服侍他吃下。

吃下药,牧子良的呼吸才稍微顺畅一些。

牧子良靠在床头,冯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要保重自己。”

“老冯,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现在一点事情都禁不住呢?”

牧子良躺在那里,手撑着头上,精神不济。

人过八十,就该想想怎么体面地去另一个世界了。

“老爷,您不是说儿孙斗有斗的好,成事的那个才能扛起牧家?”冯管家道。

牧子良抬起手,冯管家连忙扶着他坐起来。

老爷子坐在那里,一双眸睨向他,“斗能斗出来向上的景气,当年三个儿子争成那样,牧家还是牢牢稳居四大家族之首,为什么?因为他们争来争去都知道自家的利益为重。”

“……”

冯管家沉默。

“可现在呢?”

牧子良已经年迈到半截身子入土,可他分析起来却仍条理分明,“羡泉被打击得丧失信心,手上资产不断流失;华康是指望不上了,羡光这刚赢一局,还未来得及大展拳服,就没了母亲,华弘在葬礼那一出必然会让他少了连家一些支持依靠;这苏美宁又在葬礼上倒下,要是她也有个万一,就只剩羡枫独守长房了。”

“……”

冯管家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听老爷子这么一讲,顿时背上都起寒意了。

“老冯,这哪是在斗,分明是我们牧家在走下坡路。”牧子良冷冷地道。

大海有潮起潮落,可他们牧家最近一段时间只见落,不见起。

越争越伤,越斗人越少。

冯管家是他的心腹,听着听着渐渐琢磨过味来,“您还是觉得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

“你确实将应寒年查得一清二楚了?”

牧子良问道,仍然心有疑虑。

“是啊,应寒年的身份没什么问题,生死街那边也打探过了,那多的是人当年见过应氏母子的尸首,应家没人了。”

冯管家认为牧子良在这上面太多心,老是盯着一个应寒年不放,“这应寒年要真是替应咏希回来报仇的,他还敢姓应?”

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听着这话,牧子良看着他,眼中深不可测,反问道,“要是他真敢呢?”

若是真敢,那说明这份仇种植得太深了。

“……”

冯管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地发凉,幽幽地道,“不能吧,哪会有这样的人,不是太傻,就是太狂。”

“可所有的事就是从他出现以后才发生的,不得不防。”

牧子良站起来,佝偻着背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道路,两边路灯都挂了上白色丧布,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令人备感压抑。

刚给老太婆办完三十周年的祭礼,接着又是老二妻子的葬礼,这不祥之兆仿佛笼罩在牧家上空挥之不去。

这个牧家,他守了那么多年,断断不能在他快入土的时候出现一丝偏差。

“罢了,老冯。”牧子良望着外面的天色道,“你盯着家中的局势,若接下去仍是只悲无喜,就说明我的儿子孙子挡不住旁人的算计,不管这个应寒年是否无辜,都别留了。”

杀伐决断。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亲口要一个人的命了。

冯管家点头,“明白了,老爷。”

他顺着老爷子的视线望出去,无声叹气,希望这场丧事赶紧过去,一扫牧家阴郁。

……

是夜,已经是后半夜了,姜祈星开车回别墅。

应寒年坐在后面,人慵懒地往后去,一手搭在打开的车窗上,黑眸冷冷地看着窗外。

苏美宁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倒下?

不是说苏美宁不能生病,只是连蔓一死,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她却突然进了医院。

这事透着古怪。

“寒哥,到了。”

车子停在门口。

应寒年推开车门下来,姜祈星站在一旁,将手上的西装递给他,“寒哥今天累了吧?”

那个牧羡光生怕寒哥被三房拉拢过去,连自己母亲的葬礼都顾不上了,不停拉着寒哥说话。

第275章 想的心都疼了(3)

“没事。”

应寒年淡漠地接过西装,抬起腿正要进去,忽然蹙了蹙眉,转头往马路对面望去。

斜对面的路灯光亮昏黄,隐隐地照出黑暗中的一点影子。

应寒年一手拎着西装大步走过去,就见林宜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墙边上,头靠着手臂已经睡着了,长发半遮着面容,长睫覆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展开手中的西装披到她身上,弯下腰就要抱她。

“谁?”

林宜猛地睁开眼睛,手中亮出口红型的防狼型匕首就朝他刺去,应寒年眼疾手快地一闪,反手一握抓住她的细腕,“你还想再刺我一次?心可真狠。”

这防备心倒是做得不错。

见到他,林宜的眼睛一亮,喜出望外,“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

应寒年从她手中取下匕首折叠好放回她的口袋中,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好一段时间没见到,比视频中看起来真实多了。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想和你说点事就来了。”

她很小心了,没有呆在他的门口,而是在马路的这边阴影处等他。

结果太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哦。”应寒年轻佻地应了一声,人慢慢逼近她,将她逼退到墙边,双手撑到她头的两侧,低下头贴着她的额头,黑眸深邃,“是想和我说事,还是想我?”

“我是有正经事找你的。”

林宜被他困在怀中,被他强势的气息笼罩,呼吸不禁摒住,浑身的血液都被他左右。

“可我想你。”应寒年抓起她的手就按到自己的胸口,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他妈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喑哑到蛊惑人心的嗓音。

林宜的心口狠狠一跳,“别说脏话……唔。”

她的手被他抓着一把按到冰冷的墙上,应寒年低下头就含住她的唇吻起来,压抑了半个月的火在这一刻点燃,肆意地燃烧,烧毁意志,烧毁信仰,烧得只剩下她唇上的温度。

他的薄唇滚烫,灼着她柔软的唇。

林宜闭上眼回应他的吻,舌尖勾缠,一抹若有似无的香气勾着他。

这样的温存简直要了应寒年的命,他伸手就往她纤细的腰线上探去,有车灯晃过来,照亮她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微熏。

应寒年盯着她,喉咙一紧,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咬着牙低吼出来,“忍不了了!”

“……”

林宜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脸微微泛红。

他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一回到别墅,应寒年什么正事都顾不上,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酣畅淋漓地挥霍一通才罢休。

半个月不曾亲密,应寒年简直存了一身的体力戏弄她。

林宜抱着三角饭团抱枕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应寒年从后搂住她,在她耳垂下方细细密密地吻着,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手指一根根松开,露出掌心里手写的一串数字,正是她的生日。

“什么?”

林宜茫然,声音还透着欢爱过后的哑,嗡嗡的像只小蚊子。

应寒年听着这声差点绷不住,亲了亲她的耳垂道,“我这房子里里外外的密码都是这个,要是不对,就把这串数字倒过来输一遍。之前忘记和你说了。”

害她一个人大半夜等在外面。

“……”

林宜呆了呆,看着他掌心上的数字,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和舒天逸谈恋爱的时候,她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被当成至宝的滋味。

原来,他连密码都是她。

“但是,来的时候最好还是通知我一下,我这边经常有人进出。”应寒年低沉地道。

“嗯。”

林宜喃喃地应着,抬起手,指尖在他掌心里刮了几下,心被填得满满的。

应寒年被她这样小小的举动撩得浑身起火,压着某种难捺的情绪道,“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这样每天堂堂正正地抱着你?”

“快了。”

要是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他明年就能成为牧氏家族最高的决策人。

林宜实话实说着,听在应寒年的耳朵里成了她也心急的证据,不禁心情大好,“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快些收拾掉牧家。”

说到这个,林宜从床上坐起来,穿上他的衬衫靠在床头,正色道,“苏美宁的情况不是很好,一直昏迷着,起码要到明天才能醒。”

她今天来就是说这个事的。

“嗯,我替她把过脉,是真昏,不是装的。”应寒年的脸色沉下来,“不过,昏的时机巧了点。”

巧得令人起疑。

“没错,而且我听牧羡枫的意思是等她一醒,就送去国外的医院医治。”林宜道,“这样一来,你要对付她就更难了。”

“是不是更像是故意借病逃离避难?”

应寒年看着她道。

“是有点像,可是不应该啊,除非是苏美宁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可以她的性子,知道了不更应该对你下死手,而不是逃避吗?”这根本不符合苏美宁的性子,而且她疑神疑鬼的一个人,哪会想到有人在背后复仇?

可能就真的只是巧合吧?

苏美宁从山区回来确实变得神神叨叨,坏事做多了心神紊乱,出现健康问题其实并不奇怪。

闻言,应寒年勾了勾唇,眼中掠过一抹幽光,“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啊?”

林宜茫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应寒年搂过她,“不说这些烦人的事,和我说说你。”

这哪里烦人,这是他的大事。

她现在每天都祈祷他能大仇得报,真相解开。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靠在床头道。

“说说你这半个月都做了什么?”应寒年低下头,覆上她的身子,低头在她小巧光滑的下巴上一点点吻着。

“视频里都和你说过的。”

“不够。”

应寒年不满地道,在她下巴上轻咬,黏腻得厉害。

林宜被咬得缩了缩身体,“真没什么,就每天给大房做菜而已,再研究研究新菜,空下来的时候再做做家里的工作。”

第276章 梧桐下的微笑(1)

“有没有将菜做得难吃一些?”

应寒年盯着她问。

还记着这个事呢?

林宜无奈地地看着他,抬起手点上他的鼻子,像宠着一只小兽,“有,我绝对不会让大房吃到的菜比做给你的还好吃。”

应寒年满意地勾唇,吻上她的手,闻着上面淡淡的香味,低下头埋进她怀里,喑哑地低叹一声,“再等等我,我会尽快结束一切的。”

“可是苏美宁那里你已经对付不了了。”

人躺在病床上,还能如何?

“我从来都不是只想对付苏美宁和连蔓,要是苏美宁就这样在床上躺一辈子,也算是在还债,但只要她有好转的一天,我就有办法对付她。”

应寒年很喜欢枕在她的肚子上,长臂环上她的身体,隔着衬衫一下一下画着圈。

林宜低眸看着怀中的男人,是了,面对牧氏家族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他是做好准备得不到真相的,因此,他要摧毁的是整个牧家。

想要搞垮牧家,事必会牵连到一些无辜,可是……她舍不得说他。

他太苦了,也太恨了。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低声说道,“我等你,应寒年,我不急。”

她会等到他心无旁骛和自己在一起的一天。

“嗯。”

应寒年更加抱紧她。

……

翌日,林宜拎着装满早餐的保温箱前往制度森严的医院。

一进走廊,她就见牧羡枫仍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静静地坐在墙边,面对着加护病房的窗口,一头短发有些凌乱,英隽的脸上有些憔悴。

“大少爷。”

林宜站到病房的大玻璃前,苏美宁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

“来了?”牧羡枫抬眸看向她,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我母亲还没醒。”

“医生不是说她今天能醒么?”

林宜疑惑地问道。

“她的病情复杂,还要做脑颅CT,如果真有问题,我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医生,立刻送她去国外做手术。”牧羡枫疲惫地道。

那就是非去国外不可了?

看来真相暂时是无法从苏美宁身上得知了,倒是让她避过一劫。

“先吃点东西吧,你自己身体也不好,要注意一些。”

林宜淡淡地说道,将保温箱放到他身旁,从里边取出一碗干贝鲜虾海鲜粥,打开盖子,热气立刻扑出来,伴随着鲜而不腥的香气。

牧羡枫低眸看着,伸手接过来,“看着不错。”

“那你多吃一些。”

林宜微笑着道。

“谢谢。”

牧羡枫温和地颌首,拿起勺子正准确吃,手忽然抖了一下,差点将碗打翻。

林宜错愕地看着他,“大少爷?”

牧羡枫一点点低下身子,压抑着痛苦道,“林宜,替我去叫医生,我头晕。”

“……”

林宜只好急匆匆地跑去叫医生。

牧羡枫一向体弱,平时多走些路都容易喘的人,呆在医院守了一整夜,身体立刻撑不住。

那边二房的葬礼还没结束,这边大房也乱得不可开交。

苏美宁的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需要做一项大型手术,为保险起见,牧羡枫坚持送她去国外。

但他自己却禁不起长途跋涉,只能命管家方铭带着一些值得信任的女佣、保镖陪护上了飞机,他不得不留下来。

林宜成了留在他身边不多的工作人员之一。

病房里,牧羡枫坐在窗口,仰头望着外面的蓝天,白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格外消瘦苍白。

天空,有飞机飞过,划下一道长长的白色云彩,经久不散。

林宜站在他旁边,静静地望着窗外。

“林宜,我是不是很没用?”牧羡枫自嘲地开口,“旁人都在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这样的身体连照顾母亲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坐吃等死。”

“大少爷,别想太多。”

林宜转眸看向他,在他一双眼中看出了脆弱。

“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的生活。”牧羡枫苦涩地道,“可惜,我得不到。”

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林宜听得替他无奈。

人生本就不是完美的。

到处都是缺憾。

“林宜,谢谢你。”牧羡枫忽然又开口,转过脸看向她,一双眼深邃,带着淡淡的笑意,“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

她只是个私厨。

可在他身边人手缺乏的时候,她跑进跑出为他找医生,为他收拾行李,为他布置病房,做事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

“不客气。”

林宜礼貌而客套地笑笑,并不多言。

病房里飘着鲜花的香气,连空气都很安静。

……

牧家的阴郁之气伴随着连蔓葬礼的结束都一直存在,林宜呆在牧羡枫身边都能感觉到那股丧气。

苏美宁的手术成功了,但还需要在国外治疗休养。

牧羡枫病着,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有来看望过他。

牧羡光大骂三房欺人太甚,牧夏汐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之中,牧华康依然足不出户;

牧华弘夫妇对牧羡枫看起来还不错,有着长辈的关心。

两房的战争不断,从彼此的商业版图上就可见激烈。

牧老爷子的身体一入秋就不是太好。

就在这时,牧家突然对外宣布,牧羡旭与A国第一大资本家的女儿即将订婚,这让连做白事的牧老爷子很是高兴,病都去了一大半,要大肆举办。

一时之间,媒体大肆渲染。

秋高气爽之时,三房总算是重振声威。

“砰!”

帝城最高最豪华的写字楼高层中,牧羡光气得一把摔了手中的手机,上面全是赞美三房这些年做的丰功伟绩。

能有这些新闻出来,说明是老爷子默认的。

老爷子从来不让牧家的大新闻违逆他的意思。

一旁,应寒年穿着衬衫长裤,帅气英俊,手中握着高尔夫球杆,漫不经心地挥出一杆,球飞在绿色的坡道上。

牧羡光的办公室极为宽敞,打高尔夫球都不用束手束脚,充斥着身为上层人的奢侈。

第277章 梧桐下的微笑(2)

“你还有心情打球!”牧羡光见他这样,气得快吐血了,“我才出风头出了几天,又被三房压过来。”

本来三房不会这么快入老爷子眼的,是他母亲自杀死了,父亲又和老爷子别扭着,老爷子连带着看他都不怎么舒服,这才让三房抓住机会,靠一桩婚事爬上来。

“三爷能在上一代的兄弟竞争中跳脱出来,自然有他的手腕。”

应寒年重新将一个球放到地面上,闲闲地开口,“他最了解老爷子,抓的时机很准,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连做白事心态早就崩了,这时有桩这么好的喜事,老爷子当然高看一眼。”

“娶个资本家的女儿而已,国外的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牧羡光冷哼一声。

“这桩婚事厉害之处不在于联姻和资金互通,而是能让牧家的电商产业成为国内最强的垄断。”

应寒年道。

在办公室里打高尔夫绝对是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情,对着一个牧羡光就更没意思了,要是林宜在就好了。

以前和林宜断了,他心不定,现在在一起了,他还是心不定。

真他妈烦!

没将她光明正大地娶回家之前,总觉得有一天会出变数。

闻言,牧羡光脸色难看得更加厉害,牧家是多元化集团,老爷子最看中的就是电商这一块,三房就把牧羡旭的婚事给弄在这上面了,不禁斥道,“拍马屁!”

还不是在哄着老爷子,让老爷子把继承权给他们。

“这可不是在拍马屁。”应寒年冷笑一声,“这是让老爷子看到三房的野心,让老爷子知道三房为了牧氏的将来可以付出一切,四少爷一结婚,电商这一块很快会落在三房手上。”

顺理成章的事。

牧羡光从办公桌前跳起来,紧张地道,“那怎么办?你说过,老爷子一旦把电商产业交给谁,谁就是继承人了。”

应寒年转头看他,见他脸色都青了,不禁凉凉一笑,“你急什么。”

“我还不急?”

再不急他就要被三房压死了。

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他尝过出风头的甜,哪肯被压下去。

“人爬得越高,摔得才越惨,二少爷,到时你享受战果的感觉才更爽。”应寒年说着,球杆挥出去,将球挥出去,稳稳进洞。

听到这话,牧羡光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二少爷,你就只管高高兴兴地参加订婚典礼,送上祝福就行了,其余的事我会安排。”

应寒年道。

有他这一句话,牧羡光松了口气,几步冲到他面前,挡住他挥杆。

应寒年看他,牧羡光抬起双手就搭到他的肩上,认真而感慨地道,“寒年,自从母亲死后,我是真担心你会被三房拉走,还好你一直在。”

“……”

应寒年黑眸深沉,看不出什么。

“你怎么对我,我心里有数,你就是我牧羡光的兄弟!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对保你荣华富贵不愁!”牧羡光郑重其事地道。

他是真的认了应寒年。

“……”

兄弟?

话还是不要说太早,毕竟将来有他哭的时候。

应寒年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再平静不过。

这一次,应寒年是准备一次性搅乱整个牧家,不会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他不想再拖下去,舍不得林宜再像上一次一样,偷偷在躲在马路对面等他,那样的画面,一次就够了。

……

订婚典礼的前日,牧羡枫出院了。

他坐在病床边,看着两个女佣替她收拾行李,一向温和的脸并不太好看,嗓音沉沉的,“林宜呢?”

自从他住院以来,都是林宜陪在他身边。

两个人比之前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他习惯她的照顾,习惯看她为他忙碌的身影,突然看不到,心下开始有些不舒服。

“她去办理手续,说在下面等我们。”

女佣回答道。

“嗯。”

牧羡枫颌首,站起来便往外走去。

女佣急忙递上一条绛红色的羊毛勾暗花纹的厚围巾,“大少爷,秋凉了,把围巾系上吧。”

“不用了。”

牧羡枫淡淡地道,抬起脚便要走。

“好的。”女佣收回围巾,小声地嘀咕一句,“我就说不用系这么厚的,林宜还非要回去拿。”

牧羡枫停住脚步,回眸,和缓地看过去一眼,伸出手,“给我吧。”

“……”

女佣错愕地看向他。

牧羡枫接过来,围到脖子上,绕了一圈,暖意从围巾上传来,他笑了笑,抬起脚走出去。

医院里种植着大片的梧桐树,叶子呈橘黄色,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置身其间如同踩进最美的一个秋。

林宜站在中间,拍了一张自拍照发给应寒年。

应寒年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在哪里?”

“医院,牧羡枫今天出院了。”听着他的声音,林宜的眼不自觉地弯起来,“梧桐叶是不是很漂亮?”

以前在S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梧桐叶。

“有梧桐叶?”应寒年在手机那端问。

“你没看我拍的照片吗?”林宜错愕,她拍自拍照给他看了啊。

“看了,只看到了你。”

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嗓音低沉性感。

“……”

林宜沉默两秒后才发觉自己是又被撩了,撩得她心猿意马的。

她掂起脚,脚尖在梧桐叶上摩擦,一本正经地道,“应寒年,我要郑重地和你说件事。”

“嗯?”

应寒年的尾音微微上挑。

“没有我的批准,不准撩我。”

他这人心机城府太深,总是出其不意地直中她心脏,她遭不住哇……

闻言,应寒年在那边低笑一声,似乎在走路,呼吸微沉,边走边道,“团团,是你让我拥有了所有的开心。”

“还来?”

她故作发怒。

“是真的。”

应寒年的嗓音很沉,压着每个音,不是在开玩笑。

林宜愣了下,再去细想他话里的每个字,忽然间只觉心疼,有什么一点一点扯着她的心脏。

“应寒年,你要相信我,我会让你一直开心下去。”

她保证道。

忽然,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地响,林宜她仰头望去,只见清澈的晴空下,落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像飘着一场黄色的雨,缓缓落下,美得温暖。

第278章 梧桐下的微笑(3)

她扬起笑容,乌黑的长发被吹得扬起,一缕迷住了眼。

她笑着回头,就见穿着一件长款大衣的牧羡枫站在远处,站在梧桐树的尽头,正静静地望着这边,落叶飘在他的肩上都没有动。

“牧羡枫下来了,我先挂电话。”

林宜说着挂掉电话,朝牧羡枫走去。

见她身影动了,牧羡枫才回过神来,很快,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大少爷,怎么不坐轮椅?”

“几步路就上车了,不用坐。”牧羡枫笑得和熙,似梧桐间起的轻风一般,“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梧桐树很漂亮,过来拍拍照。”

小女生拥有的兴致。

牧羡枫仰头看一眼,“确实很美,你喜欢梧桐树?”

“嗯,我们回去吧。”

林宜说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江娆发来的信息。

她有些惊喜,“大少爷,我请个假,我朋友来帝城了。”

就要走?

牧羡枫的眉头微微蹙一下,很快便展开,温和应允,“好,路上小心。”

“好。”

林宜匆匆离去,牧羡枫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脑海里那个站在梧桐树下仰头灿烂微笑的女孩的面容挥之不去……

……

林宜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看看这座繁华的城市,她奔波于大房别墅和医院之间,偶尔晚上去找应寒年度过一下难得的二人时光。

她没有自己的时间。

江娆将她约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里。

林宜一进去就听到悠扬的钢琴声,很快便在没什么人的咖啡店里捕捉到江娆的身影,她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一顶黑色的礼帽戴在头上,不见真容已经风情万千。

她朝江娆走过去,然后愣在那里,刚从侧影看还不觉得有什么,正面一看,江娆比起之前瘦了太多。

江娆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成一道闪电。

“小宜。”见到她,江娆喜悦地站起来同她拥抱,“好久不见,好想你啊。”

林宜的笑容僵在脸上,无法笑下去,“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是不是还没有从失去女儿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减肥嘛。”江娆摘下礼帽放到一旁,“快坐,你想喝点什么?”

“你真的没事?”

林宜淡淡地看着她,看似平静,担忧却无法隐藏。

“没事啊,都过去那么久,我心情已经平复了。倒是你……”江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红光满面,是不是谈恋爱了?”

见江娆不愿多说,林宜也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走,勉强一笑,“哪有红光满面。”

“有,我刚刚从玻璃上看到你走过来的样子都比以前轻快好多。”江娆看向她,“别想骗我,我见的人多了,你这状态我一目了然。”

林宜之前总是老成在在的,有时候都不像一个20岁出头的女生,现在眼睛里明显多了很多灿烂。

肯定是有什么事改变了她。

“好吧。”

林宜没有隐瞒。

“能让林大小姐看得上眼的人一定非同凡响,我猜猜,难道就是那个告诉你要撕一身烂肉去恶心仇人的人?”江娆问道,这也是她想了多时的猜测。

那个在她离开帝城前给她打电话的,应该和林宜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宜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只能笑笑,“你可以去算命了。”

真是那个人啊。

林宜低头去看手中的餐单,没有看到江娆的目光恍了恍,思索着什么,江娆看她,“小宜,他对你好吗?”

林宜抬眸看向她,然后点头,想到以前江娆说过的话,又补上一句,“他就是让我心疼的那个人。”

要做到心疼一个人,其实不容易的。

“你一定很信任他吧?”江娆问道。

林宜有些奇怪她这样的问法,但还是道,“嗯,我当然信他。”

江娆注视着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道,“好,你信任,我就信任。”

“什么?”

林宜怔了下,不明白江娆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信任就跟着信任?

江娆拿过另一本餐单,随意地道,“我是说,我信任他能照顾好你。”

林宜又笑,“我要一杯蓝山。”

“你看你笑容也比之前多了。”江娆真心替她开心。

林宜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明亮的,笑容干净,眼神清澈。

两人许久未见,各种锁事聊一聊,江娆说她在家乡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就看看水看看山,心情已经收拾好。

林宜听着放心一些,而后问道,“那你这次来帝城是决定重新投入事业吗?”

“差不多,对了,听说牧家的四少爷要订婚了,是吗?”江娆将糖放进咖啡中搅拌着,随口问道。

“看到新闻了吧?办得很盛大呢。”

林宜品尝一口咖啡道。

“我也会去。”江娆抛下一句。

“……”

林宜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我是演唱嘉宾。”

“哦。”林宜了然,“听说在订婚仪式后是有表演的,那很好,我又能欣赏到你的歌喉。”

江娆唱演俱佳,是娱乐圈难得的偶像实力派。

“那你和我说一些牧家的规矩呗,我怕我到时做错什么,你知道的,毕竟是那么大的一个家族。”江娆喝着咖啡说道,加了两块糖还是苦。

林宜认真地想了想,道,“光唱,不要跳舞,不要带任何扇子类的东西。”

现在牧家对应咏希三个字敏感着,她不想江娆去触了什么霉头回来。

“那个四少爷的未婚妻你见过吗?听说是个混血,应该很美吧?”江娆问道。

林宜摇头,“没见过,不过他们是联姻,和美丑没什么关系。”

“是吗?”江娆没有再问,只和她打趣着道,“你到时也会参加订婚典礼是吧,我告诉你,别给我摇旗呐喊的太厉害哦。”

林宜微笑,看着她又往自己的咖啡中扔一块糖愣了下。

她这是加第几块了?

还不够甜么?

林宜看她,见江娆脸上始终保持着美丽的微笑,目光微沉,总觉得江娆这次回帝城,身上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

牧羡旭的订婚典礼在这个秋天来临。

第279章 感情线全错位的订婚典礼(1)

仪式是在牧家后面的草地上举行的,茫茫草地上点缀着落叶,即使象征爱情的粉色玫瑰铺陈的到处都是,还是显出一丝萧条。

牧家上下都很高兴。

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做红事终究是比做白事热闹多了。

牧羡旭环着美丽年轻的未婚妻坐在白马上缓缓走过来,象征着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

林宜站在人群之外,遥遥地望着。

自从来到帝城后,她所有的目光都在牧家,兴盛而空洞的大家族,为了延续辉煌极为疯狂,甚至有着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就像牧羡旭和他怀中的女孩,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有多少的真心?

“啪啪啪——”

牧羡旭牵着未婚妻的手在宣誓册上印下手印,热烈的掌声经久不绝。

漂亮的孩子们在到处玩耍。

热情的音乐响彻。

大家拍着各种各样的照片,笑逐颜开。

仪式过后,年长的前往牧家专门搭的观景戏台看戏剧,年轻的跑去高尔夫球场、马场甩两把球杆、骑两圈马,都是十分能消磨时间的高端娱乐活动。

林宜在外面陪一些小孩子玩了会气球,接到牧羡枫的消息便往大屋的方向走去。

管家方铭去了国外陪苏美宁,她俨然已经成为牧羡枫的助理,牧羡枫什么事都找她。

她抱着一件毯子穿过长长的走廊,从彩绘的玻璃窗前走过,踩上实木宽阔的楼梯,一步步往楼上走去,处处挑高的大屋富丽堂皇,璀璨的流光溢彩落在她的身后。

端着酒水、茶点的女佣从她身旁路过。

走到尽头,林宜拐弯进了一个偏厅,里边或坐或站着一些年轻的少爷小姐,大家在讨论着什么。

一张麻将桌摆在中央,一副比林家高价得来的古代猛犸牙化石牙雕还富有质感的麻将摆在中央。

牧羡枫、牧羡光、牧羡旭、应寒年正在砌长城,周围站着一些人观局,几个佣人背靠着墙等待吩咐。

林宜一眼就见到坐在牧羡枫上家的应寒年,他坐得随意,两腿交叠,高定的衬衫穿在身上,领结也没戴,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突出的锁骨,没有牧羡枫那么斯文贵气,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可他身上的气场却无形间压了所有人,一张英俊到透着几分邪气的脸更是让在场的小姐们频频侧目,他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坐在牧羡光身旁的牧夏汐目光根本没离开过他身上。

还真招桃花。

林宜有些酸,朝着牧羡枫走过去,将手上的毯子铺到他的双腿上。

“来了?”见到她,牧羡枫笑起来,转头看向墙边的佣人,“搬张椅子过来。”

佣人将一张白色实木椅搬到牧羡枫的身旁,牧羡枫示意林宜,“坐吧,这边也没什么事让你做的。”

“……”

这一句堵得林宜找借口离开都找不出来了。

她讪讪笑笑,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应寒年,只见他坐在那里盯着自己手里的牌,没有看她,唇角的弧度已经抹得平平的。

混血娇俏的A国大小姐Aurora穿着半透视长裙,低下身子,双手搂在牧羡旭的肩上,看向林宜笑着问道,“这是大哥的女朋友吗?”

“不是。”

牧羡旭回答,人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你看看,你多宝贝你这个私厨,当自己女人那么疼着,连Aurora都看出来了。”牧羡光揶揄地开口,随手扔出一张七筒。

林宜尴尬,索性不坐,就这么站着。

“不要胡说。”

牧羡枫淡淡一笑,没有生气,看着牌上的两个七筒,抬手正要碰。

上家的应寒年忽然一推牌,声音透着凉意,“胡。”

“……”

牧羡枫默默地收手。

三人都看向应寒年桌上的牌,牧羡光笑道,“寒年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大牌不胡,这把这么小就胡了?”

胡了也赢不到几个筹码,换他前面的打法,肯定不胡做大牌。

怎么突然就换牌风了?

“我想想,我一个孤家寡人的,能和三个少爷共桌打牌,还是能胡就胡,赚点钱糊口。”应寒年轻描淡写地道,唇角的笑容要有多假就有多假。

“你还缺钱?看来二哥手抠。”牧羡旭不咸不淡地补上一句,“不然,还是来我们三房,要多少随便开价。”

“啪!”

牧羡光往桌上砸了一个麻将,臭着脸道,“羡旭,今天是你开心的大日子,但别开心得什么话都往外冒,你二哥我可不是什么分场合的人。”

一句让偏厅中的气氛顿时压抑得如同山雨欲来。

有几个少爷小姐看着不对劲,都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哥……”

牧夏汐暗暗推一把牧羡光,想让他别闹难看了。

应寒年坐在那里,淡漠地看着麻将被麻将机自动撤下去洗牌。

牧羡枫沉默地看着两个弟弟,淡淡地道,“羡光,没有你,应先生也坐不到如今的高度,他都是你旗下公司的COO了,他会记着的。”

闻言,牧羡光的脸色微缓。

牧羡旭向来也不是个刺头,不会在哥哥们面前太过造次,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憋着什么气一般,尽挑着刺人的话讲,“是啊,我父亲研究了多时,也没能找到怎么拢络应先生,女人嘛,听说他连夏汐都看不上,金钱嘛,他也有。”

“……”

牧羡光的脸阴郁下来。

牧夏汐看了看应寒年,面色难堪。

牧羡旭继续道,“要说给点教训吧,应先生无亲无家,身边就有一个助手,我都好奇,应先生,你都没有软肋的吗?”

暗地里行的事被这位四少爷摆到台面上看。

一副麻将洗好重新上桌。

应寒年不羁一笑,“我要有软肋哪敢进牧家,谁都能往我脖子上砍一刀,那日子可怎么过。”

“你说够没有?”牧羡光臭着脸瞪向牧羡旭,“你是想给自己的订婚典礼多点花样是不是?”

牧羡旭脸色不佳地拉开未婚妻的手,站起来丢下一句“没意思,我出去走走”便离开了。

麻将桌上顿时呈现三缺一的情况。

第280章 感情线全错位的订婚典礼(2)

“羡泉呢?叫他过来打两圈。”牧羡枫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努力想调和气氛。

“呵。”牧羡光冷笑一声,“这以前啊,不管大宴小宴,所有人都恭维着羡泉,现在他的落差当然大了,还不躲在房间里少见人。”

牧羡光对三房是恨进了骨子里。

“……”

牧羡枫又看向旁边的一些少爷小姐,琢磨着让谁来接手。

“让你宝贝的小私厨来打吧。”牧羡光说着就站起来,把自己妹妹往位置上一按,“正好,两男两女,打得也有意思些。”

他这是想再给牧夏汐和应寒年制造机会。

从前,他是觉得应寒年身后没有背景,配不上牧夏汐,但自从母亲去世,应寒年仍站在他这边,他就想明白了。

应寒年手段厉害,算无遗策,要是成了自己的妹夫,他没有家世更能一心一意地和自己联合,牧家迟早得是他们二房的。

“我不怎么会打……”

牧夏汐弱弱地道,视线不时飘向应寒年,一颗心暗自颤抖。

她一直都捉摸不透应寒年的心思,他这人看着对人在笑,但似乎总深藏着什么。

林宜也不想打,便推拒道,“我哪敢跟大少爷、五小姐打麻将,我的工资都不够我输的。”

“得了,你那点工资谁会要,大哥疼你都来不及,自然会将他的筹码给你。”牧羡光故意将场面激得暧昧一些,试图挑动出一点粉红气氛令应寒年也蠢蠢欲动。

“……”

二少爷你能闭嘴少说话吗?

林宜无语。

“……”

应寒年坐在那里一副无谓的样子,低头拨着几块筹码,谁都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见他灵活地将筹码在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指间穿来穿去,把玩得飞起。

“那林宜你就坐吧,输了算我的,赢了你算你的。”

牧羡枫微笑着看向林宜,将自己面前的两叠筹码摆到原本牧羡旭坐的位置。

“……”

林宜明白自己再推辞就不太像样了,毕竟她在牧家人的眼里就只是个厨子。

她只好勉强笑笑,上前坐下来,和应寒年面对面。

应寒年停住把玩筹码的动作,抬起脸,漆黑的眸似笑非笑地睨向牧羡枫,漫不经意地道,“既然大少爷这么大方,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宜看向他,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阴森森的味道。

“来吧。”

牧羡枫不以为意。

战局就这么拉开了。

本来坐得慵懒随意的应寒年忽然坐直身体,交叠的双腿也分开来,手指快速地调整着手中麻将的位置。

林宜本来想的是打个中规中矩,不能赢也不能输。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应寒年跟疯了一样盯上她和牧羡枫,凡是她出的牌,他能吃就吃,凡是牧羡枫等的牌,他能截就截,把战局弄得乱七八糟。

林宜和牧羡枫的牌路全被弄得风中凌乱。

而他这样的打法导致自己的牌也乱了思路,无法做成牌,于是大家的筹码如潮水般涌向牧夏汐那里。

站在应寒年身后看牌的人都理解不了他的思路,默默地去看别家牌了。

新的一把,林宜等个幺鸡,难得将牌面做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应寒年手中单着个幺鸡不打,是将三个九筒抽出来一个扔到桌面,吃牧夏汐一个大胡。

筹码在牧夏汐面前堆成小山。

牧夏汐难得展露笑容,回头看牧羡光,“哥,原来我技术还不错。”

牧羡光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傻,你看不出来是寒年特意哄你高兴,连带着大哥的钱都往你这送。”

“……”

牧夏汐愣了下,而后看向应寒年英俊的面庞,眼中的爱慕掩饰不住,有些微的羞涩。

林宜坐在那里,看一眼牧夏汐笑了笑,“是啊,看来应先生是个撩人的高手呢。”

“啪。”

应寒年手中的一个筹码掉落在桌上,再抬眸,就见林宜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满脸笑容,就是眼睛里只剩下冷意。

靠。

玩脱了。

应寒年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但已经阻止不了林宜的愤怒,林宜开始换牌风,反过来盯着应寒年打,他不要什么牌,她也不要,他要什么,她也跟着藏起来。

一场麻将,打得硝烟四起。

……

里边打麻将打得刀光剑影,牧羡旭穿着纯白的西装礼服靠在外面走廊的墙上,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伸手松了着领结。

这是他的订婚典礼,怎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他拿出手机,看中通讯录中的某一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联系过了。

江娆。

牧羡旭身边的女人很少断过,每一段谈的都很短暂,只有和江娆在一起的时间长,外表风情、内心单纯的江娆实在是勾住了他的心。

他在她面前讲述大家族的规矩和压抑,讲述努力掌握更多工作的痛苦,她都能理解,像宠着一个孩子似的宠着他,更放弃大半的事业陪到帝城来,无怨无悔地做着金屋里的雀……

要不是突然联姻,他真的想让江娆把孩子生下来,私生子又怎么样,他会待和她和宝宝好的。

可惜……

“偶尔我会想起他,心里有一些牵挂,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

充满感情色彩的歌声忽然传来。

牧羡旭呆住,震惊地睁大眼,绕着蜿蜒冗长的走廊快速地跑起来,跑了大半个圈,双手按在扶手上往下望去,就见下面宴会厅的门敞开着,歌声就是从里边传来。

牧羡旭冲下楼,直奔宴会厅,气喘吁吁地站在敞开的大门前。

庞大的宴会厅里摆满了铺着粉色桌布的餐桌,最前面是拥有顶级舞美的舞台,一个纤瘦的身影穿着演出服站在上面正演唱着。

正是江娆。

旁边的几个立体屏幕上出现她的倩影,她握着话筒,闭着眼演唱着,唱到高潮时虽然仍保持着高水准,可音还是颤了,眼角的颤抖在屏幕上无所遁形。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送的那些花,还说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

听着她用战栗的高音唱出每个字,牧羡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揉了一记,真是疼得撕心裂肺。

第281章 感情线全错位的订婚典礼(3)

她居然来了他的订婚典礼,以一个表演嘉宾的身份。

江娆在舞台上缓缓睁开眼睛,直视向前方,目光在空中对上他的,有句词没有跟上,就这么空白着,一秒后才重新跟上节奏,视线投向别处。

她在远处的舞台上唱着,他在远处的门口看着,听着她的每一句,眼里逐渐蒙上水光。

娆娆……

那边,江娆唱完了,将话筒交给旁边的助理,她拎着裙摆缓缓走下舞台。

牧羡旭按了按眼睛,大步走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穿着象征爱情圣洁的白色西装深深地注视着她,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这是四少爷吧?”

来的人是江娆的老板,能让旗下艺人到牧家这种地方唱歌,必须十分重视。

江娆安静地站在那里。

牧羡旭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老板点头哈腰着,见牧羡旭不理自己,连忙道,“江娆,还不向四少爷问好?”

“四少爷好。”

江娆礼貌地低了低头,看他的眼神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牧羡旭被她眼中的疏离刺到,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蓦地,一个声音传来,“羡旭,原来你在这里啊。”

很快,牧羡旭的手臂就被一双手搂上,未婚妻Aurora亲密地靠过来。

牧羡旭看着江娆,身体僵硬。

“四少奶奶好漂亮啊,这要是来娱乐圈,能抢多少人的饭碗。”江娆的老板在一旁卖力地恭维。

Aurora被逗笑,看向江娆,“刚才的歌是你唱的吗,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很好听。”

“谢谢四少奶奶。”

江娆低头,客气礼貌。

“……”

牧羡旭站在那里看着她,心脏紧缩。

Aurora笑着道,“好听是好听,不过好像有些悲啊,今天是和我羡旭的订婚典礼,不太适合吧?”

闻言,江娆还未说话,老板便急切地解释道,“四少奶奶千万别误会,刚才就是江娆给舞台试个音,正式表演的时候会唱《Yes,Ido》。”

Aurora满意地点头,“这歌名听起来就很幸福,那我就期待晚宴上能大饱耳福。”

她中文说的实在不错。

“四少奶奶过奖了。”

江娆谦逊地道。

“好了,羡旭,我们走吧,媒体还想要我们几张照片。”Aurora说着便挽牧羡旭离开。

牧羡旭像个木头似的被僵硬地拖走,忍不住回眸,只见江娆站在那里,平平静静的,仿佛他对她来说,真的就是个陌生人一般。

到了晚宴上,江娆果然唱了一首幸福度非常高的《Yes,Ido》,她笑容满面地唱着。

浪漫的灯光笼罩在整个宴会厅。

她唱得越幸福,牧羡旭就坐在主桌上越不安宁。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望着座无虚席的宴会厅,满意地频频朝身旁的小儿子牧华弘点头,“做得不错,三个儿子里,你是最让我放心的,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操心不动,电商这一块你得多盯着。”

这话的意思果然是有将电商产业交给三房的趋势。

牧羡光坐在那里,火冒三丈,要不是应寒年让他按捺着别动,他真想给这个订婚典礼闹上一闹。

“父亲,我明白您,牧家会永远兴盛。”

牧华弘靠在老爷子身旁道。

“想要兴盛就得把下一代教教好,你也迟早有老的一天,这牧家早晚要到年轻一代的手中,你不培养好,牧家谈什么兴盛不衰?”老爷子坐在那里,说着话脸上的皱纹在动,只有一双眼睛特别有眼神。

“我知道了,父亲。”

牧华弘说着看一眼牧羡旭,见他还是那副不在状态的样子,不禁皱眉。

牧华弘年轻时眼里只有牧家继承人的位置,那是日夜努力,到如今仍是一丝懈怠都不敢有,结果两个儿子呢?羡泉有无精症不谈了,羡旭就只知道在外面玩女人,调教都调教不好。

相反,羡光那个脑子里没几根筋的,在应寒年的辅佐下,倒还真干出几件大事来,资产是一日比一日高,在外面的名声也是经营得非常好。

他年纪大了,就怕老爷最后挑人的时候还是从年轻一代上下手。

要是再不能拉拢应寒年,那就只能除了,只是除了未免可惜。

见老爷子观看表演,牧华弘转过头去,贴到自己妻子的身边,低声道,“让你调查应寒年调查得怎么样了?他就真的一丝软肋都没有?”

“再等等看吧。”

顾若也有些无奈。

她调查应寒年很久了,应寒年贪钱牧羡光也有钱,牧羡光连自己妹妹都舍得出去,利诱是肯定不行的,那就只能抓人弱处,可一个无家无世、独自打拼的人有什么软处让你捏?

这个应寒年看着满身邪气,毛病应该不少,可真细查下来,那就是个铜墙铁壁,连个角都撬不开。

“你在这些事上一向拿手,怎么也做不到了?”牧华弘有些失望。

顾若被他这语气弄得一噎,“我……”

“继承权一日未落在我们三房手里,我们就一天都不能懈怠,我牧华弘的妻子必须有手段,知道么?”牧华弘沉声说道,语气已经很重。

他是最不喜被人拖后腿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妻子都不行。

“知道了。”

向来干练、能说会道的顾若在强势的牧华弘面前也只能伏小做低。

……

牧家的四少爷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订婚典礼,整个城市的广告位都被买来做为牧羡枫向未婚妻的深情告白场所。

烟花沿着帝城最长的一条环城湖燃放,盛世烟花,隆重奢华,热闹像是普天同庆一般。

沿湖的酒店里,江娆站在偌大的窗口,凝望着湖面上绽放的绚烂烟花,升空、炸开,灿烂的颜色刺痛她的眼睛。

还真是美啊。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

江娆目光动了动,转身,打开墙上的灯,然后朝着门口走去,也不看一眼就拉开门,“我今晚不想再工作,别再来……”

话哑在喉咙里。

外面不是她的助理,而是换了一身衬衫长裤的牧羡旭,牧羡旭深深地看着她,“娆娆……”

江娆二话不说便关门。

第282章 约会约不成了(1)

“娆娆!别关门!”牧羡旭立刻抵住门,站在外面盯着她,焦急地道,“我好久没见你了,我都不知道你来帝城,你让我看看你,看看就好。”

“四少爷,今天是你的订婚典礼,出现在我这里不合适。”

江娆冷着脸又要关门。

“我知道不合适,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娆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有多想你?”牧羡旭哀伤地看着她,眼睛都红了。

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牵肠挂肚过,这是第一次。

“你走吧。”

江娆用力关门,牧羡旭索性将一只手卡进来,被门夹住也不喊,就这么硬挺着,只痛苦地发出一些闷声。

江娆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苦涩地道,“牧羡旭,你到底想干什么?孩子你也打掉了,婚你也订了,这游戏我不玩了还不行么?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你知道这婚姻不是我选的,我心里只有你。”

牧羡旭忍着疼痛道,语气悲伤。

“不是你选的你也订婚了,你再不走,别怪我狠心。”

江娆说着就更加用力地关门,牧羡旭仍是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她呆了下,按着门的手稍稍松开,牧羡旭便见机冲进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娆娆,别这样对我。”

“牧羡旭!”

江娆拼命挣扎。

牧羡旭用力地抱紧她,不肯放手,双手勒得用力,声音颤栗,“别这样,娆娆,你今天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我很慌。”

“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江娆吸了一口气,挣扎不开索性不再动,任由他抱着,她手就这么垂着,拒绝的姿态很明显。

“不是,我们不是陌生人。”牧羡旭近乎慌乱地道,松开她,一双眼深深地凝视着她,“我没办法,我不娶那个资本家的女儿,我们三房就崛起不了,我父母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父母都是极为强势的人,我除了任由他们摆布,我别无办法。”

他是牧家的孙子,是三房的儿子,他身上有着能将他压垮的责任。

“……”

江娆冷冷地看着他,美丽的脸上不为所动。

“你别这样看我。”牧羡旭悲伤地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

“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给你开一家影视公司好不好,安排人脉给你,只捧你一个人,好不好?我不阻止你放弃事业陪我了,行吗?”牧羡旭拼命地挽留着她。

他是真的忘不了她。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

“砰——”

外面的烟花炸出剧烈的声响。

江娆苦笑一声,转眸看向外面沿湖的绚烂烟花,房间内被照得一明一灭,“牧羡旭,你看,这是为你订婚典礼的烟花,很漂亮对不对,声音也很响,像不像为我们女儿放的葬歌?”

她笑着说出这一句话,说得牧羡旭的身体狠狠一颤,脸色凝固,下一秒,他低下头靠在她的肩上,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对不起,娆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是真的难过,是真的有着无限愧疚。

声音都哽住了。

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忏悔不是他要的重点,他要的只是大人的谅解,所以他显得无比脆弱。

江娆站在那里,听着他不停地道歉,睫毛颤了颤,眼泪无声地淌下来,“你是牧家的四少爷,何必在我面前这么可怜?”

他可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连她老板在他面前都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牧羡旭抬起脸看向她,眼眶已经红了,见她脸上的泪痕,他心疼地伸手抚去,“娆娆,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否则你今天不会唱那么悲伤的歌,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彼此呢?”

“……”

江娆流着泪不说话。

见状,牧羡旭试探地低下脸去吻她的唇,温软的触感伴随着烟火的燃放滋滋地生在他的身上。

她身体僵了一秒才去推他,牧羡旭当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不顾一切地捧住她的脸深吻下去。

“唔唔……”

江娆抗拒。

“你心里有我,娆娆,别再抗拒了。”

牧羡旭强吻着她,搂着她一步步往前,将她推倒在酒店的床上,伸手便去脱她的裙子。

江娆挣扎几下便放弃了,牧羡旭以为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心中狂喜,更加缠绵地去吻她,疯狂占有。

江娆躺在那里,一头漂亮的长发有些散乱地铺在被子上,身上的男人吻着她的颈,投入而肆意,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一双眼渐渐变得冰冻。

她的眼泪不是为牧羡旭流的。

她只是悲哀,牧羡旭居然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偿还她女儿的命,呵。

……

应寒年给林宜刷了大半个晚上的微信,刷得她手机都快没电了。

扯东扯西一堆表明了一个主题思想,那就是他吃醋了!

呵,他吃醋?

他拼命塞筹码给牧夏汐赢的时候,她还吃醋呢。

林宜摸摸眼角,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吃着醋容易长皱纹,于是她摸下床又敷了张面膜,将边边角角都抹平以后才重新回到床上。

只见应寒年直接打电话过来。

切。

以为她会接么?

他今天害她输了起码两套房子,呃,虽然那是牧羡枫的钱。

林宜拍拍脸上的面膜,在铃声响得快差不多的时候,她还接起电话放到耳边,“怎么了?”

狂发一堆消息还不够啊。

她贴着面膜,不想有过多的表情动作,于是连说话都直板板的味道,这声音落入应寒年的耳朵里,心猛地一沉,“还生气呢?”

“没有。”

林宜知道他并不是故意给牧夏汐塞钱,所以还不至于吃味到一直生气的份上。

但这话应寒年听着就不对了,“女人说没有的时候就是有!”

尤其是她声音还这么硬梆梆的。

“……”

林宜有些无奈,其实是他太介意,他今天盯死她和牧羡枫的时候那么发狠。

她轻叹一声,道,“应寒年,我和牧羡枫真的没什么,你不能因为旁边的人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吃飞醋。”

第283章 约会约不成了(2)

他应该信任她,不是么?

话落,耳边传来静默。

林宜抿了抿唇,又要说话,就听到应寒年压抑着某种情绪道,“团团,我受不了在那种场面上,给你筹码的是另一个男人!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算了。”

他没有说下去。

“……”

林宜怔住,轻拍面膜的动作停下来。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她的家人着想,他们不能在旁人面前公开,所以,有其他男人对她好,他也只能看着。

其实,她也受不了……

在一起这么久,所有的相处都是她和他定好时间,偷偷去他家里,做做饭吃吃菜,床上滚两圈,再一起看看新闻,也就这样了。

牧羡光拼命撮合他和牧夏汐的时候,她不能大声地说这个男人是我的,她只能陪着笑容,装一个旁观者。

“很晚了,团团,你该睡了。”

应寒年沉声说道。

“现在刚过凌晨一点,我出门到市中心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我在万物塔等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她道。

“都后半夜了,还有什么街可以逛。”

就算繁华如帝城,过了凌晨两点,街上的人也会变得很少。

“就是因为那样,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她说道,语气坚定,“你陪不陪我?”

那边沉默片刻,她听到像是他猛地翻坐而起的声音,“等着我。”

说完,电话便挂了。

林宜看着手中的手机,抿唇微笑,一把掀脸上的面膜,下床冲进浴室。

她要去约会了!

……

那边的美式乡村别墅里,所有的小灯早就已经拆掉,只剩下一栋孤寂的楼。

应寒年从床上一翻而起,换上一件黑色皮衣便往下走去,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

姜祈星正从厨房里端着一杯水出来,见到他有些错愕,“寒哥?这么晚你要出门吗?”

“嗯。”

应寒年睨他一眼便往外走去。

“我送你。”

姜祈星放下水杯就要追上去。

“不用了。”

应寒年抓起车钥匙,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

姜祈星只能停在原地,是他的错觉么,自从山区回来,寒哥对他总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应寒年在车库取了车,开车出门,刚上大路,他随意往后视镜中瞥一眼,就见后面有车灯突然亮起,却不走,只停在那里。

他眼底瞬间冷下来,开车往前,那车也动了。

“呵。”

应寒年冷笑一声,一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车飞驰出去。

在纵横交错的大马路上绕了几个圈,那辆车是甩掉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车。

这是将他盯得紧紧的。

平时也有人暗中盯他,但不会盯得这么死。

妈的!

应寒年狠狠地拍向方向盘,眉头拧得紧紧的。

已经是入秋的天气,后半夜的帝城格外的冷。

林宜开着车前往万物塔,她到的时候应寒年还没到,她也不想呆在车里,就下车等待。

风冷冷地吹着,她裹紧身上的大衣站在万物塔前的台阶上等待,塔尖上灯光闪烁,五彩绚烂,照着整个城市的黑夜。

她满满地期待着,她已经计划好了,要先去平时最热闹的市中心逛一圈,再去环城湖边上溜一圈。

把平时两个人不可能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林宜将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来回张望,这个点,路上的车都很少了。

每次亮光射来,她便激动地望过去,车子在她面前飞驰而过,连尾灯都很快看不见,她只好失望地收回视线。

两只脚踩在靴子里,来回地在台阶上踏来踏去。

怎么还不来呢?

按理说,他应该比她还快才对。

林宜咬了咬唇,眉头渐渐蹙起来,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连忙接起,“应寒年,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我今天可能过不来了。”

应寒年有些烦燥地道,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

“怎么了?”

林宜愕然。

“一出门就有人跟踪我,很难甩。”应寒年说着就更烦了。

“什么?谁跟踪你?”

林宜担忧地问道。

“大概是三房的,牧华弘按捺不住了,他心急地想找出能拉拢我的所有方式。”应寒年在那边冷冷地道。

没说出口的是三房要是再拉拢不了他,估计就该灭他口了。

“是这样啊……”

林宜目光黯然,抓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

“团团,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先回去,到了房间给我电话。”

应寒年道,语气有些强势。

那她还能说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也回去吧,早点睡。”

林宜努力不让自己的失望表现出来,平静地挂掉电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仰起头,望着城市上方无数的灯光,明亮得近乎落寞。

约会约不成了呢。

林宜无奈地勾了勾唇,苦笑一声,在台阶上坐下来,静静地望着没有车辆过去的马路。

再呆会吧。

反正现在回去她肯定也是睡不着。

她低眸看着自己从衣柜里挑来挑去挑出的打扮,大半夜的,她还给自己化了淡妆呢,诚意那么足,他却不能来。

连后半夜的约会都不能给她么?

这样的相处确实有些累。

她会等他,可要到什么时候两个人才能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呢?

风一阵阵地吹来,比刚才还冷,无孔不入地穿进她的身体里。

林宜抱住自己的膝盖,低下头枕在手臂上,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阵强光远远地扫过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连忙遮住眼睛。

有发动机的震响越来越近,直至停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眼里还有着强光刺激后的后遗症,白茫茫的,只听到一个磁性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小姐,你订的外卖到了!”

“……”

林宜的心狠狠震了下,闭了闭眼睛再往前看去。

只见一部重型摩托车停在她面前,修长的腿从上面踩到地面上,一个外卖小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第284章 是我哄着林宜玩的(1)

她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去,只见应寒年斜斜地跨坐在摩托车上,身上穿着外卖的制服,一手掀开头上的头盔,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戏谑地道,“小姐,请签收!快点!我很忙!”

林宜注视着他,无法按住狂跳的心脏。

她极力地镇定住自己,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他手中的外卖,配合着问道,“在哪里扫码付款?”

“我这外卖不用钱付,用人付!”

应寒年嚣张地微仰起下巴,不可一世地道。

“噗哧——”

林宜演不下去,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问道,“不是说不能来了么?”

闻言,应寒年眼神邪邪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女人,大半夜弄丢了怎么办?”

她一个人,他始终不放心。

她站在那里,伸手戳戳他的手臂,“那你穿成这样,确定是把跟踪的人甩掉了?”

还玩起变装,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没甩掉能来见你?”应寒年把外卖的小箱子往后面一放,又从前面拿下一个炫彩的头盔递给她,“走,寒哥带你兜风去!”

林宜接过来戴到头上,头盔里边设计得极为绵软,舒适又保暖。

她搭着应寒年的手坐到摩托上,应寒年掀开自己外卖制服的下摆,将她的双手插进自己的皮衣口袋里,然后才启动车子,只听“轰轰”的响声,他一脚油门,重型摩托便如离弦的箭飞出去。

这是林宜第一次坐摩托,她坐在应寒年的身后搂紧他,感觉两边的景跟按了加速器一样疯狂倒退。

路边的灯光都连成一片,像一条条挂在空中的璀璨银河。

风嗖嗖地从耳边刮过,有应寒年挡着,她不觉得冷,只是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好像灵魂都在飞驰一般,痛快得淋漓尽致。

应寒年的车技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狂妄嚣张,却能把持着最后一份度。

应寒年带着她在没什么人的夜晚飙车,沿着环城湖开了整整一圈,几乎将帝城的大半风光都收敛在他们沿途的视线中。

从S城来到帝城,林宜已经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好像所有的压抑都被两侧的风带走。

兜风结束,应寒年从外卖箱里取出一袋还保温着的烧烤,两人大摇大摆地逛着最热闹的市中心,一边走一边吃烧烤。

两边的店都关门了,很多橱窗还亮着灯,虽然不能买东西,但却能看到里边的琳琅满目。

林宜握着一串鸡翅津津有味地吃着。

她第一次吃的时候就发现了,烧烤这种东西不健康,但……真的是好吃。

应寒年走在她身旁,见她粉嫩的嘴唇在夜晚灯光下一动一动着,动得他喉咙发紧,“给我一口。”

“你那里还有。”

林宜随口说道,注意力在两边的橱窗上。

“我要吃你的!”

“……”

无聊。

林宜举起手中的串串递过去,应寒年低下头,就着她吃过的地方咬住,一口将剩下的半个鸡翅给咬了下来。

林宜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不卫生。”

应寒年满不在乎地吃着。

林宜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吃烧烤,白天热闹的街头此刻几乎没人,偶尔路过的也只是一些喝醉酒的青年。

她心下喜悦,举着串串便走到路中间,单足脚尖立地,随意地做了几个舞蹈动作,她的身段柔软,金色的灯光落在她的发梢,她露出干净的笑容,牙齿洁白,眼睛里闪着诱人的光亮。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薄唇的弧度深得淡不下去。

他挑的女人就是好!

忽然有口哨声传来,林宜愣了一下,一转头,就见两个醉醺醺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灯下,正色眯眯地望着她,吹着口哨,“美女,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跳舞啊?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

林宜的脸色冷下来,回头看应寒年,却见他还是笑着,笑得那叫一个衣冠禽兽。

下一秒,应寒年就朝那两个醉鬼走去,将外卖扔到垃圾桶里,只留下袋子,慢慢走上去。

那两个男人醉得糊里糊涂的,看着他道,“哟,这有个更漂亮的!就是太高了。”

“……”

林宜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

应寒年笑着,脸色倏地一变,忽然就将袋子套在其中说话的那男人头上,抬起腿踹过去,“回家是吧?我他妈送你们回家!”

呜呼哀哉的惨叫声立刻传来。

应寒年照着两个人就一顿猛揍,边踹踹道,“老子的女人用得着你们献殷勤?什么东西!”

“……”

林宜站在一旁没有动。

“我没钱么?用得着你给筹码?用你给!用你给!”

应寒年连揍带踹。

他这是把在订婚典礼上的不满全发泄出来了。

林宜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吃醋的方式是不是太另类新颖了。

看他将人打了个三分伤后,林宜便快速上前,拉着他就跑。

应寒年睨她一眼,眼中的狠劲瞬间消失,他反手握紧她。

两人跑得都没影了,两个醉汉还蹲在地上喊着饶命。

……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宜气喘得不行,停下来大口大口呼吸,“不跑了,好累。”

应寒年脸不红气不喘的,伸手替她拍背顺手,嗓音低沉,“好点没有?”

“嗯。”

林宜点点头。

应寒年四周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到帝城最宽的一条大路上,对面就是国内最大的万物城商场,繁华尽在其中,五彩的灯光闪烁着。

他的目光微沉,道,“知道这是哪里么?”

“……”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不就是商场么?

“地图上,这里是整个帝城最中心的位置,在经济上,这里是帝城经济的巅峰所在,这里你视线能到的地方几乎全被牧家包揽。”应寒年看着她道,“商界有句戏言,牧家打个喷嚏,帝城在晃,国家在动。”

“……”

林宜站在那里,目光黯了黯,虽然只是句戏言,但足以为说明牧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对手强大到不可憾动。

第285章 是我哄着林宜玩的(2)

应寒年却不如她想的那般难受,而是长臂一挥,从远及近地指着所有的建筑物,“将来,那里、这里、这里、这里……我要它们全部消失在这世界上!”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眼神漆黑,透着誓在必得的深邃,暗涌出某种狂热。

她被他的情绪带动,然后指向万物城商场的方向,声音清澈地道,“那等这个商场消失后,我要这里开宜味食府,开全国面积最大的餐饮!”

“野心不小啊?”

应寒年笑着睨她。

“不行么?”

林宜仰着头反问。

“行,我家团团说什么就是什么。”应寒年宠溺地道,指着对面说,“到时我给你盖一个比商场还大的餐厅!”

“那还能赚钱?客人坐都坐不满。”

分分钟亏成狗。

“赚钱是其次。”应寒年站到她身后,从后环住她的身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牧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帝城经济中心,不过是我应寒年拿来哄林宜玩的一件礼物!”

嚣张。

不可一世。

林宜靠在他的胸前,面前眼前繁华的建筑,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后,双手拢在脸上,大声地喊道,“你们听着,我是林宜!我是应寒年的女朋友!谁都抢不走!”

喊完,林宜捂脸。

太中二了。

可是,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不管别人对她如何,她只是他的。

他有大事要投入全身心地去做,别再为她难受。

“……”

应寒年环住她的手臂有一秒的僵硬,很快,他便搂紧她,嗓音压得低低的,“再喊一遍。”

还喊……

“快点!”

应寒年霸道地催她。

林宜只好又喊了一遍,喊完嗓子都有些哑,应寒年牢牢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谁都抢不走。”

“好。”

林宜颌首。

应寒年侧脸,吻在她的耳垂上,林宜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城市的灯光。

……

约会回去,路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上班工作。

一夜没睡,她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步伐轻快地顺着白石砖路往里走去,两边都飘着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她刚准备绕道去山水楼,就见花园别墅前一个女佣站在那里打着哈欠,见她回来,女佣满脸不耐烦地迎上来,语气不善地道,“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怎么了?”

林宜冷淡地道。

“大少爷让我在这守着,要是你回来就进去见他。”说完,女佣忙不迭地走了。

“……”

见牧羡枫?

林宜怔了下,低头看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她上前推开大门,一步步往里走去,只见大厅里灯火通明,牧羡枫穿着暖灰的家居服坐在中央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盘棋,他捏着一枚棋子,眉头微蹙,似举棋不定。

“你怎么还没睡?”林宜走过去,有些诧异地问道。

相处的时间长了,牧羡枫总是会说想和她成为朋友,不太乐意听到她喊自己大少爷,她偶尔会省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牧羡枫才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看向她白净清丽的脸,脸上没什么温和,也没什么怒气,声音平得像根直线,“你去哪了?”

“我去找我朋友。”

林宜淡淡地道。

“就是前几天才来帝城的那个?”他问道。

他在问她的行踪么?

“是。”

她这么道。

“嗯。”牧羡枫垂眸,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来,这才解释道,“我半夜醒来想吃点东西,找你,保镖却说你出去了。”

吃东西?

他从来没有半夜叫她煮过东西。

就因为这样他就在这里坐到现在?

林宜疑惑,但没多说什么,只道,“那我现在去给你做点吃的。”

她说着便走,视线扫了一眼棋局,很乱的棋势,牧羡枫很少有这么心神不宁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了?苏美宁的病不是说在恢复中么?那还有什么值得他烦的?

“林宜。”

牧羡枫忽然叫她。

林宜回过头来,就见牧羡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和朋友玩的很开心吧?”

“……”

林宜怔在那里,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牧羡枫淡淡地笑了笑,“只是觉得你们每个人都有朋友,都可以出去玩,只有我是一个人,难免有些寂寞。”

“大少爷什么时候想出去玩都可以啊。”

又没有人锁着他。

“那你会陪我吗?”他问。

“大少爷?”

林宜狐疑地看着他。

他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牧羡枫道,“你去吧。”

“嗯。”

林宜点点头,转身离开。

牧羡枫坐在沙发上,低眸看向乱成一团的棋局,伸手将所有的棋子都从棋盘上拂去,缓缓闭上眼。

……

牧家的大厦巍峨壮观,被江娆缠了几次,牧羡旭终于软下心肠,让她乔装打扮了下,带着她从行政电梯进到自己的办公室。

“原来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啊,冷冰冰的,全是黑和灰,一点温馨都没有。”

江娆环视一眼偌大的办公室,走到落地窗前站定,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致。

“我都说没什么好看的了,你非要过来。”

牧羡旭宠溺地道,上前搂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反正我最近工作也清闲,就想来看看。”江娆转眸看他,娇嗔道,“怎么,怕被人发现你这个刚订婚的牧家四少爷和个女明星厮混?”

“怎么会,我怕这个还带你上来做什么?”

牧羡旭又在她脸上亲一下,安抚着她。

江娆笑笑,不再说什么,牧羡旭拉着她去往沙发边上,“你在这里坐会,我办点公事,你想吃什么我让秘书送上来。”

“不用了,我就在这看会书吧。”

江娆说道。

“行,那你自己看。”牧羡旭说着就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投入一堆让他头疼的工作中,没办法,他必须做。

父母将所有的希望都砸在他身上,他要是做不出成绩,他的日子更难过。

江娆倚在沙发上看他,忽然问道,“你工作那么多,怎么不见你晚上带回去做?每次都弄到半夜三更才到我那里,我睡了都被你吵醒。”

第286章 是我哄着林宜玩的(3)

牧羡旭叹一口气,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着,“没办法,事关机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电脑里的东西带出牧家的公司。”

“有那么机密嘛?”

江娆不屑。

牧羡旭看向她,道,“你啊就知道演戏唱歌,根本不懂这里边的东西,我的电脑就算是坏了,修理的工作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还要签保密条约,一旦出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严重?那我可离你电脑远些。”

江娆兴致缺缺地说道,转身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看起来,道,“爱马仕出新包了啊,又是限量款。”

“我让我秘书给你买回来吧,出一个买一个。”

牧羡旭毫不犹豫地道。

“好。”

江娆笑了笑,不再和他说话。

牧羡旭认真地投入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牧羡旭坐得腰酸背痛,眼睛也有些花了,伸手按按眉心。

一转头,他就见江娆躺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一头漂亮的长发有些乱,睡得宁静,一手垂到沙发上,杂志在她手中要掉不掉的样子。

牧羡旭笑了笑,站起来朝她走去,动作极轻地将杂志从她手里拿走放到一旁,刚要拿起被子给她盖时,江娆忽然惺忪地睁开了眼,一双眼迷蒙地看向他。

真美。

牧羡旭忍不住低头亲她。

“醒了?”牧羡旭问。

“什么时候了?”江娆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问道,神色懒懒的,自带风情。

“快中午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牧羡旭说着便要拉起她。

江娆摇头,躺在沙发上道,“不要,我还想再睡一会,你让人去买我们上次在城东吃的那家煲仔饭吧。”

牧羡旭失笑,“我带你去法国餐厅。”

“我就想吃那家的煲仔饭,别的不想吃。”江娆躺在那里,撒娇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刚刚复合,牧羡旭自然处处顺着她,“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买。”

“嗯。”

江娆满意地笑起来。

小半个小时后,牧羡旭接到秘书的电话,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家煲仔饭。

也是,那家煲仔饭是江娆前几天带他去的,地方很偏,有导航都不好找,要不是江娆坐在旁边指挥着他往左往右地拐,他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深藏巷子的小店。

“娆娆,煲……”牧羡旭站起来要和她说一声,却见她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他这的沙发有这么舒服么,一直在睡。

牧羡旭走过去,替她盖上毯子,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目光黯了黯,他知道她一直在介意堕胎的事情,有几次夜里醒来,都是被她梦中哭泣吵醒的。

问怎么了,她说梦到他们的女儿走丢了。

那一声听得他心揪。

牧羡旭叹一声气,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就走,走到门口忽然想到电脑没关,他停了停,没有返回。

他的电脑就是给江娆看,她都看不懂,除非里边全是包包的信息。

牧羡旭无声地低笑,轻轻地关上门直接离开。

关门的声音很轻,但还是传进江娆的耳朵里。

躺在沙发上的江娆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紧闭的门,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哪有半分睡意,清醒而冰冷。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上前拿起的包里,从里边取出两件高科技的小东西,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走向牧羡旭的办公桌。

她坐下来,看了一眼桌面上打开的界面,又看向办公桌上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这才拿起鼠标点进去……

……

牧家。

金黄的落叶飘了一地,佣人们早中晚要扫三次。

三房在大屋的西边,阳光照进透亮的大厅里,牧华弘正坐在一旁看报告,顾若和他说着旗下公司的一些事情。

“应寒年那边还是打探不出来?”牧华弘收起报告,冷冷地问道。

一向干练精明的顾若面对这个应寒年,头疼得厉害,她摇摇头,“没办法,应寒年这人太有戒备心了,不管我派多少人,只要是他不想让人跟的,他总有办法甩掉。”

“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能在牧家立足下来,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这样,他也才特别欣赏应寒年,容着肚量想要挖角。

“砰。”

牧华弘将报告扔到面前的桌上,“不过,既然挖不动,那就算了,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羡光在他帮忙下,成绩一直比羡旭出色,再这么下去不是好事情。”

顾若明白他的意思,在她看来,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早该动手了。

“那我去找人。”顾若说道。

“安排场车祸吧,不一定要弄死,撞个半残让他帮不了羡光就行。”牧华弘冷淡地道。

“好。”

顾若点头,正要找手机拨打电话,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是他们三房的管家。

“三爷,三爷,出事了!”管家慌里慌张地冲进来,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您和三夫人怎么都不接电话,公司那边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

他们夫妻谈事的时候经常都把手机放在一旁。

“怎么了?”

牧华弘沉声问道。

“四少爷涉嫌泄露商业机密,刚刚被检察院的人从公司带走了。”管家道。

“什么?”

顾若呆了下。

检察院?仅仅是涉嫌泄露机密怎么会出动检察院?而且牧家的关系网网罗一切,他们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不对……这事不简单。

牧华弘目光一沉,立刻看向顾若,“你给我们在检察院的人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我马上带律师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牧华弘并未太过紧张,他经历的风波多了,再大的事他也自信可以化解。

“好、好。”

顾若微慌。

“镇定些。”

牧华弘不满地看着她。

那是她儿子……

顾若皱了皱眉,在牧华弘斥责下很快恢复那股干练的气势,从包里翻出手机。

牧华弘边走边打律师的电话,管家和几个保镖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

阳光从外面落进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和金碧辉煌的正厅,牧华弘正要朝大门走去,忽然就听到一个嘻笑的声音传来,“三叔这么急着去哪啊?”

“……”

牧华弘冷着脸回头。

第287章 江娆失踪(1)

只见牧羡光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平衡车上划来划去,一派悠闲,一张脸上充满了落井下石的得意。

而应寒年则是站在锦鲤池前,端着一盘鱼食在喂鱼,连看都看没有看向这边一眼。

牧羡光成心想看牧华弘没脸,于是操控着平衡车划到他面前,“啊,我突然想到了,刚刚我秘书打电脑给我,说是羡旭被带走了,没什么大事吧?这事儿可瞒不住啊。”

官方都会发新闻的。

“这事是你干的?”

牧华弘问他,目光却投在远处应寒年的身上。

能有这本事的,可不是牧羡光。

泄露机密,这种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没人举报是不可能立案的,而且检察院那边的人不给自己先透个风,想必是透不了,隐秘行事。

估计内里还有文章。

“啧,三叔,您说什么呢,我是关心羡旭。”牧羡光做作地皱着眉,神情夸张,“我想帮帮忙。”

“呵。”

牧华弘冷笑。

“三叔,您是长辈,有些话不该由我这个小辈说,不过您真的不要再整天想着从我这里挖人了,好好教教羡旭,你看他,怎么自己家的秘密都往外泄呢,很容易出事的。”

牧羡光站在平衡车说着,极尽嘲讽。

牧华弘的视线落在应寒年的身上,“好,很好,羡光,我就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没有时间和侄子打嘴仗,牧华弘沉着脸转身就走。

看着他急步离去的背影,牧羡光兴奋地从平衡车上跳下来,“寒年,你看到我三叔那个样子没有,脸都脸了,真够解气的!”

还想挖角,呸!

“恭喜二少爷,你的时代来临了。”应寒年回眸淡定地看他一眼。

“寒年,你真是我的幸运之神。”

牧羡光说着就击了两下掌,一个佣人很快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高端的盒子,里边放着两把车钥匙,还有一份卷起的纸张。

“我给你准备了一辆迈巴赫,一辆布加迪威龙。”牧羡光大方地道,“还有我名下的一处小区,那边的房价已经炒到六万了,现在它是你的!”

这可是份大礼。

应寒年将鱼食搁到一旁,转身走到佣人面前,伸手拿起一把贴着钻石的车钥匙,薄唇勾了勾,“二少爷好大的手笔。”

“比起你给我挣的,这不算什么。”牧羡光得意洋洋地道,“我看三房这次怎么翻身。”

“三爷肯定会竭力挽回颓势,不管他能不能过了这个劫,资产蒸发是必然的事情,二少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三房帮忙。”应寒年抛着手中的车钥匙道。

在应寒年的培养下,牧羡光也渐渐明白他话里的一些暗谕,笑着道,“帮着帮着,有些东西就成我的了!”

应寒年将车钥匙放进盒子,盖上,毫不客气地拎走,“那我先走了,二少爷。”

“去吧,对了,你空下来多陪陪夏汐。”

牧羡光道。

“……”

应寒年不置可否地勾唇,转身离开。

他人从牧家踏出,远处,姜祈星正停在车边等他,见他过来立刻上前替他打开车门,“寒哥。”

“送江娆出国了么?”

应寒年冷声问道。

没错,当初没进牧家之前,应寒年就从各方面在查牧家的每一个人,得知牧羡旭和江娆有关系。

在查出江娆的孩子被牧羡旭打掉,他将江娆拉入局中。

江娆起初很犹豫,她有家人,她不敢任性地去报复牧家,但后来,她突然就想通了,她用演唱嘉宾的身份重新出现在牧羡旭面前,令他心生不舍,重起追求之心,在他的筹谋下,她找机会进入牧羡旭的办公室,窃取到相关机密。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闻言,姜祈星皱眉,“江娆的家人在前段时间就送出国,并换了新的身份,但江娆……她没按约定来机场,她说有自己的安排,我找不到她。”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一拳“砰”地敲在车身上,面容冷峻,“她还敢留下来?马上去找!找到绑也给我绑出国!”

江娆这时候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她要寻死他不管。

但他知道江娆和林宜关系在S城就处的不错,林宜知道了还不得找他麻烦。

“是。”

姜祈星应道。

……

花园别墅前的花败了一茬,又开一茬。

秋天的花香总是幽幽的,闻着都舒心。

林宜端着一杯蜂蜜水走向牧羡枫,牧羡枫坐在大厅里,刚听完管理团队的月结报告,便让他们下去。

“蜂蜜水。”

林宜将杯子放到他面前,还准备了两个精致可口的咖啡小蛋糕。

都做得很淡,符合牧羡枫的口味。

“嗯。”牧羡枫端起摆着蛋糕的小盘子,用叉子定住一块,却不急着吃,目光淡淡看向她,“三叔家出事了。”

“什么?”

林宜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个事情。

“羡旭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名义上是说涉嫌泄露商业机密,但事实上是以这个为打破口,在查偷税以及行贿,估计连三叔都会被拖下水,三叔也已经在里边呆一整天了。”牧羡枫低沉地说着,轻轻地叹一口气。

三房出事?

是应寒年的手段么?

这男人不希望她担心,就什么都不和她讲。

林宜心中疑惑,脸上只是假装出惊讶的表情,“三房真的行贿?那可是大罪。”

牧羡枫将蛋糕放入嘴里,轻轻一抿,有些涩苦,咽下后才道,“有些东西看怎么定义,牧家能立于巅峰不败,没有特别的关系网怎么可能做到。”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林宜约摸听懂了一些意思,没有多问。

“有时候关系网是个很强大的东西,它似铁桶一般牢不可破,可一旦有人从中击溃出哪怕一个小孔,所有的一切都会泄下来,所谓的泄露商业机密就是这个孔。”牧羡枫道,眉头锁了锁。

“有人?”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他是在怀疑什么吗?

“羡旭是牧家的四少爷,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继承人,你觉得他会泄露自自己家的机密吗?”牧羡枫道,陷入思索,“不知道这次是个小小的震动,还是海啸。”

第288章 江娆失踪(2)

“……”

林宜沉默,他看得还挺透彻的。

她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是江娆打来的。

林宜朝牧羡枫示意了下,便握着手机离开,去到外面,“喂?”

“是我,小宜,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江娆今天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低,情绪并不明朗。

“现在吗?”

林宜愕然。

“嗯。”江娆道,“如果没空就算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想找你聊聊。”

不知道为什么,林宜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对劲,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林宜想了想便道,“好,约哪里,我马上请假过来。”

江娆将林宜约在一处三楼的舞蹈练功房。

练功房很亮堂,落地镜照得整个房间呈几倍大,现代舞的音乐从音响里传出来,江娆正穿着黑色的练功服站在镜子前练习舞蹈,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柔软的美。

“来了?”江娆见到她收起姿势,笑容很好,看不出一点端倪,“换身练功服,陪我一起跳,我还记着你舞蹈功力比我强多了。”

“我好长时间没练了。”

林宜点点头,在更衣室里换好练功服走出来,紧身的黑色衣服衬出她玲珑的身材,大圆领口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肌肤雪白。

她推门进去,就见江娆站在偌大的窗前,眺望着外面。

“看什么?”

林宜边问边走过去。

江娆笑着回头,返回来拖着她走到中央,面朝落地镜,“来,我们跳一段,就跳在S城时,你给我跳的那段快闪。”

这么有兴致?

林宜点头,陪着她一起在落地镜前踏着节奏点跳舞。

细汗从额间冒出。

两个年轻的灵魂撞击出最强大的活力。

林宜看得出来,江娆跳得特别用力、特别投入,两个人跳了很长时间,等停下来,林宜有些口干。

江娆递过去一瓶水,在地板上盘腿坐下来,摸摸被细汗濡湿的话,笑着道,“不服不行啊,你跳舞就是比我好。”

“太过奖了。”

林宜淡淡一笑,仰头喝水。

“没有,你是真的跳得好。”

江娆说着往她身挪了两下,身体一歪,便将为了方便跳舞扎着丸子头的脑袋靠到她的肩上。

“……”

林宜有些奇怪地看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小宜,你知道我进娱乐圈以后,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江娆靠在她身上问道。

“有庞大的粉丝群?”

林宜道。

“不是。”

“获得不少奖项?”

“不是。”

“那是什么?”

“是我认识了你。”江娆毫不迟疑地道。

“……”

林宜怔住,身体里有某根弦被扯动着,她直直地坐着,手紧紧地握住水瓶。

江娆还是靠在她的身上,落地镜里映出两个亲密的身影,似一对嫡亲姐妹般。

“小宜,这个世界太坏了,我越往上爬,每个角落的丑陋我就看得越清晰,可是这个世界又很好,因为它让我遇见你,你为我跳过舞,你鼓励我走出阴影,你撑住我在娱乐圈的颜面,我出事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救我。”

江娆望着镜中的她们说道,声音微微哽了哽,“没有你,我可能在S城就站不起来了。”

林宜没想到她突然这么煽情,心情有些涩。

“所以啊,小宜,你要好好的,和你喜欢的人甜甜蜜蜜地过下去。”江娆说道,“牧家太大了,不是个好地方,你工作期满就马上辞职吧,还是在家中做大小姐舒服。”

“江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宜蹙眉,如果她再听不出江娆话中的异样就出鬼了。

“没有,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想把所有的祝福都给你。”江娆轻轻地抵着她的肩,微笑着说道,泪水无声地淌下来,“只要你幸福,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

林宜低下头看过去,就见她脸上已经满是泪痕,林宜目光一震,伸手环上她,“你怎么了?”

“没事,突然有点伤春悲秋,我去洗把脸。”

江娆擦擦眼泪,站起来离开。

林宜被她的眼泪扰得不太舒服,坐在原地等很久都不见她回来,林宜站起来准备去看看,目光忽然触及到外面。

只见玻璃窗外的大马路上人山人海,有一些车卡在中央过都过不去,无数的特警冲出来维持秩序。

不少摄影机架在那里。

林宜怔了下,猛然发现宽阔的大马路斜对角是检察院。

她刚刚是跟导航来的,因为知道这边的路堵,所以她从后面一条路转过来,没有发现检察院就在边上,就在这个窗口对准的地方。

一瞬间,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闯进她的脑海里,她的背上一阵发凉。

林宜震惊地捂住了唇,将所有的线串在一起。

“以前我尊重你不想说,现在你该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他逼你吃的药?是不是他不要这个孩子?”

“对方的权势就这么大?大得你受了这样的委屈都不敢吭一声?难不成还是四大家族?”

……

“能让林大小姐看得上眼的人一定非同凡响,我猜猜,难道就是那个告诉你要撕一身烂肉去恶心仇人的人?”

“你一定很信任他吧?”

“好,你信任,我就信任。”

……

“羡旭是牧家的四少爷,你觉得他会泄露自自己家的机密吗?”

一切一切的记忆冲进林宜的脑子里,几乎炸开来。

不会的。

怎么会这样?

林宜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应寒年,应寒年那边接了,她激动地问道,“江娆是不是在替你做事?是她泄露了牧羡旭的机密,牧羡旭就是那个打掉她孩子的男人,是不是?”

应寒年的声音沉得厉害,“她找你了?你在哪?我马上让祈星来送她出国,她不能再留在国内!”

这一声完全就是坐实林宜的问题。

她慌得差点摔了手机,她说出地址就挂掉电话,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洗手间里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去哪里了?

林宜急得咬唇,脑中闪过一念,连忙冲下三楼,外面人头攒动,特警好不容易将人隔开来。

第289章 江娆失踪(3)

林宜从人群中挤着往前,忽然听到一声“出来了,出来了”,所有人如浪潮般朝检察院涌去,记者和摄影师更是不惜一切地往里冲。

只见检察院的大门口,牧华弘同牧羡旭一前一后从里边走出来,身旁簇拥着大量的保镖。

林宜仰头望去,牧羡旭站在那里,俊气的脸上有些疲惫,身上的西装也不如崭新时那么体面,牧华弘倒是没事人一般。

忽然,牧羡旭看向远方的视线定在一处,人似乎有些僵硬。

林宜连忙跟着看过去,就看到站在远处的江娆,她站在人群里,练功服外又套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头上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只剩下一双眼睛望着牧羡旭的方向,眼神充满冰冷。

江娆。

林宜想过去找她,特警此刻拉起人墙,将中间的道路隔出来,把所有人分到马路两边。

林宜在这边,江娆在那边,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牧羡旭站在检察院的大门前,他在里边呆了一天,从未所过的讯问让他疲累不堪,他望着江娆,看着她眼中的冷漠,心如刀绞。

一出事,他就猜到是她的动作了,他的办公室没有旁人在里边单独呆过。

就这么恨他么?

他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她看着是不是很满意?

媒体冲上前来,所有的话筒全部堆到牧羡旭和牧华弘面前,面对媒体,牧华弘稳重老练,看向众人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现在一切都在检查当中,具体的我不能告知大家,但有两点,我可以说。”

话筒被递得更向前了。

“第一,我相信国家和法律;第二,我相信我儿子!”

牧华弘伸手搂过自己的儿子,字字铿锵有力,说完,他睨一眼保镖。

保镖们接到指示,立刻面无表情地向前,用壮实高大的身躯挡开媒体,“麻烦让让!麻烦让下!”

在保镖和特警的共同开道下,牧华弘和牧羡旭艰难地走向自己的车,车子边上全围着人。

阳光烈得刺眼。

牧羡旭在后座坐下来,车窗外站得最近的就是江娆。

她站在那里,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不管旁边的人怎么动怎么推搡,她都不管,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牧羡旭,你也有今天么?

“……”

牧羡旭隔着玻璃对上她的视线,被刺得喉咙一阵一阵地发疼。

车窗关得紧紧的,特警和保镖还在想办法疏散人群。

牧羡旭进检察院的事不到十二个小时就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围观的人多不胜数。

牧华弘冷眼看着前面的人群,面色不豫得厉害,厉声质问,“泄露机密的人是谁?”

哪还有刚刚在媒体面前扮慈父的样子。

牧华弘问这话倒不是多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知道,牧羡旭在他和顾若的强势管教下长大,向来不敢忤逆,泄露机密这种事借一百个胆子,牧羡旭也不敢做出来。

牧羡旭收回视线,僵硬地动了动唇,“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牧华弘看向他,审视着他的神情。

“我真的不知道。”

牧羡旭一字一字说出口,目光呆滞空洞,摆在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余光中,那道纤细的身影还站着。

“你以为我真的是问你?你也不想想,都一天了,以你母亲的手段早就查清谁进过你的办公室。”牧华弘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儿子竟然还想维护那人。

“……”

闻言,牧羡旭呆了呆,震惊地看向牧华弘。

江娆。

江娆……

牧羡旭一慌,推到车门就要下车,车子却忽然启动,他还想跳下去,被牧华弘一把按住,下一秒,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到他的脸上,“这么多媒体在,你乱动试试!”

牧羡旭惊恐地看向他,“父亲,别动她。”

牧华弘厉色瞪过去,“没出息的东西,都要被人害死了还替人数钱!”

“父亲……”

“开快点!”

牧华弘冷冷地道。

牧家的车逐渐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江娆站在原地,眼神依旧冰冷,脸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泪痕。

主角走了,人群也自觉地散开。

特警终于松开人墙,林宜连忙朝马路对面跑去,拼命地挤开人群,到了的时候,江娆却已经不在原地,她望出去,只见江娆的背影已经远去。

“江娆!”

林宜忙追上去,江娆穿过检察院的大楼,往后边的小路上走去。

林宜飞快地奔跑,可待她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几条横纵的小路,建筑物建得高高的,人影根本看不到。

人呢?

林宜蹙紧眉头,“江娆!江娆!”

她大声地喊着,根本没有人回应她。

林宜急得不行,正准备拿手机拨打江娆的电话,一低头,就见到拐弯的墙角边上,一支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弯下腰捡起来,就是江娆的手机。

那一瞬间,她的腿都软了。

……

美式乡式别墅中,林宜坐在楼梯的最后两阶上,低着头,一只手一直紧紧握着手机,握到僵硬。

姜祈星站在一旁,有些内疚。

他赶过去的时候也被人潮堵了,等到的时候,江娆已经失踪。

“团团,人我会救出来。”

应寒年蹲在她的身旁,手搭上她的膝盖。

林宜别过头去不理他,眼底早已经红了一片。

自从被接到这里,她就维持着这个状态,不搭理人。

“我给你泡杯咖啡,好不好?”应寒年嗓音低沉磁性地哄着她。

“……”

林宜还是不理他。

姜祈星站在旁边看不过去,忍不住道,“林小姐,这和寒哥无关,寒哥早就计划好事情一出就将她送出国,改换身份,谁知道这个江娆自作主张留下来,她现在落到三房的手里,万一她泄了密,寒哥也会……”

应寒年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姜祈星只好闭上嘴,转身默默离开。

“团团,别难受了,不会有事的。”

应寒年继续哄老婆的大事业。

林宜忽然转过头看向他,眼睛通红,质问道,“你们这么瞒着我很有意思么?”

第290章 牧家的审讯(1)

“团团……”

林宜站起来,眼里蒙着水光,充满怒意的声音哽着,“我知道,你有你的仇,江娆有江娆的恨,你们都保护我,都不想让我参与其中,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

“我是你女朋友,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直到她出事,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激动地喊出来,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下来,“我就像废物一样,我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认识你们!”

江娆出事了。

他随时也会陷入危险。

她跟个傻子一样,做着她安稳的工作,过着她平安的日子……这种感觉谁能明白?

林宜大声地说着,情绪几乎失控。

应寒年站起来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大手按在她的头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好过,乖,团团乖,不难过……”

林宜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他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触感温柔得致命。

林宜绷不住,她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一刻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她靠在他的胸口,泪水不断地往下淌,“应寒年,我讨厌你!”

“是,我他妈全世界最讨厌!”

应寒年搂住她,掌心一遍遍摩挲着她的黑发,耐心地安抚着她,“够了没?不够我拿刀给你,捅我两下出气。”

“……”

林宜说不出话来了,伸手环上他的背,纤细白皙的手指牢牢地抓紧他背后的衣服。

在应寒年半哄骗半安抚的招数下,林宜逐渐冷静下来,她坐到餐桌前,应寒年献殷勤地泡了杯咖啡给她,“来,尝尝,我加了糖,甜的。”

林宜双手环住咖啡杯,冰凉的手瞬间被温暖。

她看向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眼泪和质问无济于事,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江娆暂时不会有事,三房抓她就是为了让她吐出背后的幕后主使,是冲着牧羡光去的,但现在三房接受调查,我再暗中活动,推波助澜一下,趁他们自顾不暇时将人救出来。”应寒年替她抹去眼下的泪痕。

“我相信江娆不会吐出你的。”

林宜坚定地道。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担心江娆会受苦。

应寒年睨她,沉声问道,“你就这么信任她?”

他和姜祈星有一样的担忧,江娆不出国的举动蠢得无药可救,万一江娆太早吐出实情,他会变得束手束脚,但看林宜伤心成这样,他不忍说。

林宜见他这样,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替你做事么?”

“她恨牧家。”

不然她不会上勾。

“是,她恨,但她会答应,是因为她猜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她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林宜紧紧握住咖啡杯,“她刚刚来找我,说什么希望我和喜欢的人能甜甜蜜蜜地过下去,大概也是想暗示我,她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她会顾着我的幸福。”

“你和她关系这么好?”

应寒年有些意外,他知道她们两个在S城时因为合作关系还不错,但没想到会这么好。

林宜低下眼,眼睛涩得厉害,“她什么都为我着想,我却帮不到她。”

傻瓜。

到底留下来做什么呢?她的仇已经报了,就该离开的。

应寒年抬起手,拨了拨她额边的发,漆黑的眼深深地盯着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救出来。”

“我能做什么?”她问。

“忍着,等着。”

“……”

又是让她置身其外。

林宜咬唇,没说什么,低头喝一口咖啡,应寒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有时候,被保护得太好的感受并不怎么样,可她却毫无选择的余地。

……

江娆不见了已经有三日。

林宜每日都惴惴不安,待等到周一,她跟随牧羡枫上大屋。

路上,牧羡枫看她,温和地问道,“林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两天看你有些心绪不宁。”

林宜摇摇头。

牧羡枫微微蹙眉,“林宜,有心事是可以和我说的。”

明明她人在他眼前,却好像一直离他很远。

“真的没什么,大少爷。”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含混过去,她偏过脸看向车外倒退的景致,三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江娆。

牧羡枫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

牧家的早餐摆在一张长形的餐桌上,众人纷纷入座,包括三房的全体成员,牧子良牧老爷子坐在主位,脸色沉着。

“爷爷,喝点百合粥。”

牧羡枫坐在一旁,动作优雅地盛了一碗细腻的粥摆到老爷子面前。

牧子良没有看,只冷冷地睨向坐在末座的牧羡旭,牧羡旭立刻站起来,垂着头站到一旁。

老爷子没动用到家法是因为他还在接受调查。

顾若坐在那里,暗中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牧华弘看向牧子良,“父亲,是我没有教好羡旭。”

林宜站在墙边,冷冷地看着三房的人,真想冲上去质问一声到底把江娆带去哪了。

“听说是被个女人设计的,你儿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牧老爷子脸色铁青,语气很是不善。

从出事到现在,他看着三房旗下公司资产出现蒸发,牧华弘为了撑住局势不变甚至卖掉地皮补救,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就又是一个笑话。

“爷爷。”牧羡枫出声,语气温和儒雅,“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虽然没什么钱但也想帮一帮三叔。”

“还是你仁厚。”

听到大孙子这么说,牧老爷子语气稍微和缓。

牧羡枫笑笑,看向对面的牧华弘道,“三叔,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手下的公司一直都不愠不火,收掉几家也没有关系,三房现在在风口浪尖,势头一旦弱下去反而会引来风言风语。”

“羡枫有心了。”

牧华弘点点头,小辈当中,也就羡枫不争不抢,体贴入微。

“大哥真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牧羡光坐在一旁,满脸殷勤地看向牧子良,“爷爷,我也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只要三叔需要,我立刻注入,绝不对外占功劳。”

第291章 牧家的审讯(2)

牧子良看他一眼,欣慰地点头,“你能这么想是好的,平时你们在家中怎么争我都不管,但现在发生了这么大事,影响的是我们牧氏全部,是你们三房齐心一致的时候了。”

齐心一致。

牧华弘心中冷笑,道,“羡光也有心了,但现在我还能撑,不好意思叫两个晚辈为我筹谋。检察院那边我也在活动,事情看上去是大,我还被暂时性停了一些职务,但风波迟早是会过去的,父亲,请您相信我。”

“嗯,你这次做事要格外稳当一些。”牧子良道,他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但他一直坚信,自己培养的牧华弘能成事。

“是,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让父亲您知晓一下。”

牧华弘道,嗓音厚重。

“什么?”

“这次能被检察院那边抓着一件小事查个不停,归根结底是因为羡旭在外面养的那个小明星,可一个小明星办不成这样的大事,所以我总觉得还有幕后黑手,想请您帮着看看。”说着,牧华弘冷冷地看了牧羡光一眼。

牧华弘猜也能猜到是应寒年的手笔,但打杀一个应寒年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折了牧羡光却不行,必须有理有据地摆在老爷子面前,让老爷子出手。

“……”

牧羡光面色一僵,眸子转了转。

真不愧是上一代兄弟之争中最强的王者,都陷入这种窘况了,居然还想着要在老爷子面前摆他一道。

这个小明星也是,不要命地留下来干什么?

牧子良那边刚点头,顾若就转头朝自己身后的女佣看一眼,女佣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林宜站在墙边,手脚开始慢慢发冷。

江娆……

三天了,终于能再见到她。

林宜正想着,忽然就见冯管家从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朝老爷子鞠了一躬,“老爷,应寒年应先生来了。”

“他怎么来了?”

牧羡光有些紧张,他没叫应寒年过来啊。

牧华弘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冷淡地道,“是我派人去请他来的,有点事想问他。”

前一秒说的是幕后黑手,后一秒又扯上应寒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牧华弘是什么意思。

牧子良坐在那里,一双眼打量向牧羡光,“羡光,你争强好胜我知道,但这次事态严重,你不会蠢到给整个牧氏家族泼脏水吧?”

偷税、行贿。

那是何等大的污点。

儿子孙子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强调,他不在乎斗,但前提都是要为整个牧氏谋求发展!

“爷爷,三叔污蔑我,是,我是想替二房争口气,但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来!”

牧羡光大声地道,在满桌佳肴前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牧夏汐不知内里,抓住哥哥的手道,“是啊,爷爷,母亲才过世几个月,哥哥还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见最疼爱的孙女说话,牧子良没有继续责问。

是与非,听一听就是了。

牧夏汐刚说完,应寒年就踩着外面的光走进来,白衬衫外配着长款风衣,难得正经地系着黑色领带,个子颀长,英俊无双,他一派轻松地走进来,漆黑的眼扫了一眼餐厅中的气氛,薄唇邪气勾起,满不在乎地走进来。

林宜看向他,忧心忡忡,却不能表现在脸上。

“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应寒年站定在牧子良身旁,连问好都显得随意。

牧子良看他一眼,颌首,“还好,坐吧。”

老爷子对应寒年这个人的想法复杂,他无任何实据,只凭直觉地怀疑着应寒年,但又因为应寒年将牧羡光辅佐得不错,能让二房越来越好,本事可见出挑,权衡之下也就没有对人下手。

毕竟,牧家还是需要百花齐放的。

“好。”

应寒年点头,转头走向一旁的沙发座坐下,跷起一腿,痞得和这个高贵的家族格格不入。

这边刚寒喧完,那边就有声音传来。

林宜转过脸望去,只见两个保镖拖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往里走来,正是江娆,江娆连站都站不住,完全是被拖着走的,她低着头,看不清脸,只看到唇角有血,长发散乱。

“……”

林宜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下,不用说,这三日江娆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该死的!

她贴着墙边,双手慢慢往后身后放去,握拳握得紧紧的。

“砰!”

两个保镖像扔块破布一样将人扔在地上,退到一旁。

牧羡旭站在不远处,见她瘫软地倒在地上,手都抖了,抬起腿就要向前,牧华弘冷眼扫过去,“羡旭!”

“……”

牧羡旭僵硬地停住。

听到声音,倒在地上的江娆颤了颤身体,想抬头却抬不起来,袖子没遮住的地方是一道道的青紫。

“把她扶起来。”

顾若开口。

一个女佣正要上前,林宜不露痕迹地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她面前往前走去,无声地将江娆扶起来。

林宜扶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只见江娆的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眼下青沉沉的,脸色苍白,耳垂边上有血痂,似被撕裂过,领口看进去,都难见一处皮肤白皙。

怎么会被伤得这么厉害……

江娆不看她,任由她扶着坐在地上,人歪歪斜斜地又要倒下来。

林宜索性蹲下扶住江娆,暂不离开。

倒也没有人管林宜这个举动是不是不妥,她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私厨,一样是佣人。

“父亲,这个小明星已经承认是她窃取了羡旭电脑里的机密。”

顾若坐在餐桌边上说道。

牧夏汐坐在对面,看着连坐都没办法坐直的江娆,眉头皱得紧紧的,道,“既然找到原凶,交给检察院不就行了?何必把一个女孩子打成这样。”

“夏汐,你太单纯了,羡旭的办公室是不安监控的,没有十足的证据,把人交出去检察院也只会认为我们牧家找人顶罪。”

顾若瞥她一眼,凉薄地道,“所以,与其让检察院审,不如我们牧家自己审,好歹要抓出幕后黑手,防止以后再发生这种事。”

“……”

牧夏汐沉默下来。

第292章 牧家的审讯(3)

牧子良转过身,侧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墨蓝丝绸睡衣衬得他苍老的脸格外威严,他低眸睨向江娆,毫不在意她身上的伤,只问道,“是谁指使你做的?”

“没有人指使,我自己做的。”

江娆靠在林宜的身上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嘴角的伤口裂了,鲜血又渗出来。

林宜克制了自己几百次,才没伸手替她擦拭。

应寒年坐在一旁,端过佣人手中精致的西洋茶杯,闻了闻,把玩着杯盖。

“羡旭电脑的防盗系统做得很好,不是内里行家想盗都盗不走,一个女明星是绝不可能懂这些的。”牧华弘看向牧子良道,“而且,事发之后,我查过,这女星的家人早已经被送出国,查不到踪迹,凭她也做不到这些,所以她背后肯定有人,只是她嘴很紧,一直不肯说。”

没说就好。

牧羡光暗暗松了一口气,汗在发间冒出来。

“呵。”

江娆听着冷笑一声,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不忿。

牧子良见她这般神色,眉头锁了锁,“你说是你一个人做的,为什么?”

闻言,江娆艰难地仰起头看向牧子良,视线又划过牧华弘夫妇,每一张脸她的目光都停留许久,最后再从牧羡旭的身影上一晃而逝。

她痛得没有一处好肉,语气却撑着维持自尊和骄傲的冷意,“我本来是有机会走的,知道我为什么不走么?”

“为什么?”

牧华弘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这事做得隐蔽,打得他们三房一个措手不及,她确实有机会离开。

“因为我想见见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啊。”江娆冷笑着,一双眼对上牧华弘的视线,“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呐,我不留下来怎么能见到。”

“害死你女儿?”

牧羡枫愕然地问道。

牧子良的面色严肃。

应寒年依旧看着手中的杯子。

“父亲,这事……”

顾若从餐桌前站起来刚想解释,江娆嘲讽地打断她的话,“怎么还有人不知道么?为了能重振三房的声威,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大资本家的女儿,就毫不犹豫地给我下药,杀了我肚子里的女儿。”

她的声诉字字泣血。

林宜蹲在那里,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才维持面无表情。

牧子良阴着脸看向牧华弘夫妇,顾若立刻站起来,道,“父亲,你别听她胡说,她是怀了孕,但她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孩子是谁的种都不清楚,况且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和我们无关,羡旭就是贪图她的美色才弄成这样。”

摘得干干净净的。

江娆轻蔑地笑出声来,“为谋利益,杀自己的亲孙女也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宝宝,你看到了,这就是你不发一言的爸爸,你的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害死你的凶手。”

“……”

牧羡旭站在那里,听着她的每个字,嘴唇颤栗。

“胡说八道!”牧华弘不悦地道,“父亲,顾若说的不假,这女明星的私生活我查过,滥得一塌糊涂,我今天之所以请应先生过来,就是因为听闻这女星之前被人送给过他,这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巧合?”

矛头终于指向应寒年。

林宜蹲在地上蹲到僵硬,双手紧紧扶着江娆,想要给她温暖。

“什么?”

牧夏汐呆了下,不敢置信地看向应寒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牧羡枫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投过去,“应先生没什么说的吗?”

“这茶不好喝,杯子倒不错,老爷子回头送我两个吧。”

应寒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

一室的静默,众人皆是无语。

应寒年将茶杯搁下,一抬眼见个个都盯着他,他才作恍然状,“哦,说正事呢。”

应寒年一派认真地睨向江娆,似在回想着什么,随后不在意地笑笑,“不记得了。”

“应先生这时候装就没意思了。”

牧华弘冷冷地道,指认出应寒年,就能折了牧羡光。

“我装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别人送给我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个个都记得住么?”

应寒年漫不经心地道,话锋一转,又睨向牧华弘,“三爷一路风头劲盛,收到的美女不比我少吧,难道三爷连消遣过的每一个都记得住?那三夫人不就悲哀了。呵。”

他笑得富有深意。

“你胡说什么!”

顾若被激得稳重难在,站在那里愤怒地瞪向他。

“我胡说?”应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一变,正色道,“三爷和三夫人硬把我和商业机密泄露的事扯上关系,无非就是想在老爷子面前将二少爷拖下水,亏二少爷还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三房,我真是替二少爷寒心。”

说完,应寒年瞥一眼牧羡光,然后悠悠然地坐下来。

牧羡光得到示意连忙站起来,满是委屈怒色,“三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女明星都说了是她一个人做的,你们却连点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都摆出来,你们想怎么样?”

牧子良看向他。

“爷爷,三叔现在分明是冲着我来,您得替我做主,我敢发誓,我绝不会损害牧家的利益来谋求自己的地位!”牧羡光竖起手指。

都发上誓了。

牧子良沉着脸,不置一语。

牧华弘坐在餐桌前,面前的早餐早已冷掉,他道,“父亲,这事得您来做个评判。”

“嗯。”

牧子良目光深了深,转眸睨向旁边的冯管家,冯管家点头,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冯管家步伐缓缓地走进来,停在林宜和江娆面前,手上是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边是一颗白色药丸。

“这是我们牧家用来审讯一些背主下人时用的药,服下后如筋骨错断、万虫咬噬,苦不堪言,即使昏过去仍是会被疼醒,牧家还未出过扛得住这药的人。”

冯管家边说边拔开瓶口的塞子,“江小姐,不如就直接交待了吧,省得再受一遍苦。”

“我说了,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就是杀了我也得不到第二个答案。”

江娆不屑一顾地道。

女儿死了,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命,对她来说,能看着这些凶手拿她毫无办法,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她心里痛快极了。

第293章 跳入高峰车流(1)

“那就没办法了,来人,拿水。”

冯管家道。

牧羡旭看着一旁的女佣端着水杯过来,终于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不能吃!”

林宜能感觉到江娆的身体僵了下,嘴唇泛起的弧度充满了冷意。

牧羡旭不顾父母的眼神,在江娆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江娆,你别发疯了,你把事情都交代出来,我求爷爷饶了你,你已经伤成这样了,这药不能吃,你懂吗?你会死的!”

江娆仍是半靠在林宜的身上,看着牧羡旭眼中的担忧,她只觉得好笑。

“牧羡旭,是我求求你,别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了,我看着恶心!”江娆嘲讽地道,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恨意。

“你就这么恨我?”

牧羡旭痛苦地看着她。

“从你逼着我打胎的那天起,我对你就只有恨,你骗我玩我都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拿掉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剥夺我做妈妈的权利?”江娆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压抑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我……”

“我就是要让你坐牢,让你父亲坐牢,这是你该有的报应,你们全家都该有的报应!”江娆痛恨地瞪着他,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来。

林宜下意识地搂紧她。

林宜忽然明白江娆留下的原因,不是太恨,而是太痛,心死了,去哪都活不起来。

所以她宁愿被抓,宁愿在这个大家族里痛痛快快地大喊一场,为自己不能出世的女儿发泄。

“羡旭,你还不让开!”

牧华弘反感地拧眉,没想到他牧华弘还生了个痴情种,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说这些。

牧羡旭蹲在那里不动,有保镖上前拉开他。

冯管家弯下腰,将玻璃瓶递向江娆,牧羡旭激动地喊出来,“不要……爷爷,父亲,你们让我再劝劝她,她会说的!她会说的!”

牧老爷子目光沉沉地看向这个孙子,为情所困,不知所谓,哪像个担得起事的人。

林宜蹲在地上扶着江娆,抬眸看向冯管家,平静地道,“冯管家,我来吧。”

说着,她摊开掌心,冯管家将药倒进她的手心里,林宜将药丸按在大拇指下方,假装把掌心覆上江娆的唇喂药。

“等下,我来!”

顾若突然起身朝她们走来。

林宜目光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已经喂下去了,手就被顾若拉过去,顾若一把打开她的手掌心,取出药丸,弯下腰一把捏住江娆的下巴。

江娆冰冷地注视着她,被迫地张开唇,没有任何的示弱和求饶。

“不要!母亲!”

牧羡旭见状声撕力竭地喊出来,不要这么对她,不要……

林宜的手一下子攥紧江娆的衣角,双眸盯着顾若手中的药,呼吸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

这呼吸落在江娆的耳朵里,她虚弱地抬起手,困难地在林宜的手上点了两下,落在别人眼里是试图挣扎,只有林宜知道她在这个时候还安抚自己。

顾若还是将药给丢进江娆的嘴里,一手掐着她,一手从女佣的手中接过水杯直接灌下去。

林宜无能为力。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唔……”

江娆仰着头,水全部嘴角淌了下来,顺着脖颈的弧线流进领口里,她控制不了生理的变化,终究还是将药咽下去。

牧羡旭被保镖禁锢着,待看到她喉咙有吞咽的动作,整个人都绝望了,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到地上。

娆娆……

对不起。

对不起!

顾若见她咽下去后才松开口,把杯子交给旁边的人,江娆嘴唇的两侧有着深深陷下去的指印。

“……”

林宜蹲在那里,手指发僵地抓住江娆,不敢泄了情绪。

熬过去,江娆,一定可以熬过去的,一定可以。

很快,药的效用就在江娆身体里扩散开来,她一把抓住身前的衣服,手指死死地陷进去,一张脸绷得苍白,瞳孔扩散,眼中刻满了痛苦。

她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硬生生地挺着漫天降下来的疼痛。

林宜想去搂住江娆,江娆却突然推开她,整个人摔在地上疼得来回翻滚,再也忍不住地叫出来,“啊——”

青筋在她的额角全显露出来,江娆喊得痛彻心非,嗓子仿佛被人撕裂一般,没有血色的唇不住地颤抖,细瘦的双腿拼命地在地上蹬来蹬去,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往她腿上倒开水一般……

“……”

林宜看着她这样,瘫坐在地上,眉头紧紧锁着。

“娆娆……”

牧羡旭根本不忍去看,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

“呃……啊——”

江娆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喊声,像只被折了翅膀的蝶只能躺在地上痛苦交加地蠕动。

林宜抬起头,看向牧氏的一张张脸,牧子良对这样的画面不为所动,牧羡光很紧张,他紧张的是自己,牧华弘和顾若都是面无表情,仿佛对他们来说,人命不过是他们脚下随意贱踏的东西。

药效越来越重,江娆也越来越痛楚,抓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地翻来覆去。

“林宜,来我这边,小心她伤着你。”

牧羡枫忽然开口,担忧地看向她。

“……”

林宜恨不得扑到江娆的身上,可最后也只能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朝牧羡枫走去,偏过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闭上眼睛,闭住眼泪。

时间差不多了。

牧子良看向冯管家,冯管家走到江娆的身边,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边同样有一颗药丸,“江小姐,这里有解药,把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人交待出来,你就可以不用受这种痛苦了。”

“……”

江娆不说话,只是忍受着漫天的痛苦,手背上一根根细细的青筋扭动挣扎,她不断地蹬着双脚,整个餐厅里传响她鞋子蹬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江小姐,你还不准备说么?不吃解药,这疼可不会熬过去的。”冯管家接过女佣手中的水杯,往她脸上泼了一杯。

第294章 跳入高峰车流(2)

凉水湿透她的发,蒙着她的脸,让她看起来更加狰狞。

她死死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嘶咬一般。

“娆娆,你说吧……别再受苦了……”牧羡旭大声地喊出来,全身浸在冷汗中,眉头拧得紧紧的,眼中盛满无力的泪水。

“好,我说……”

江娆躺在地板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抓出一道道血印,一双眼绝望地看着上面。

闻言,牧羡光的呼吸都停住了,手指颤栗地抓住一把银叉,紧张地唇牢牢抿着。

应寒年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转眸睨向一旁情绪失控的牧羡旭,目光深了深。

“说,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的?”顾若从餐桌前走出来,站到江娆身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应寒年?”

“呵。”到这一刻了,江娆还笑得出来,她忍受着无边的痛苦,看向顾若,“是牧羡泉……是他受不、受不了被冷落,才、才要报复。”

说就说。

他们三房越乱越好。

“你乱说什么?”

牧羡泉和汪甜甜夫妇纯粹是在那里看戏,闻言差点跳起来。

怎么还扯上他们了。

“你——胡乱攀咬,无耻!”顾若气得用自己的高跟鞋在她身上踢了一脚。

江娆本身就挺着无边无际的痛苦,这下更是疼得惨叫不止。

牧羡光坐在那里,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应寒年瞥来的目光,他连忙站起来道,“什么叫胡乱攀咬,这药就没人能挺得住,她这个时候不说实话还能怎么样?难不成非要咬到我头上来才算真话?三叔,都是一家人,别太卑鄙。”

“……”

牧华弘的脸色铁青,难得被侄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女孩子的毅力还真大,连牧家的药都治不了她。

“你给我说实话!”

顾若听着这话,又想朝江娆下手,牧夏汐站了起来,雪白的面庞上满是不赞同,“你们太残忍了,我看不下去,爷爷,我吃不下,先回房间了。”

说完,牧夏汐转身就走。

牧羡枫看看牧夏汐,又回头看一眼林宜,温和地道,“爷爷,看样子问不出来什么,大家也都看不得这个,不如就算了吧?”

林宜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牧夏汐和牧羡枫,也只有他们的身份适合出来说句公道话。

“问是问出来了,三叔信的话就该惩戒羡泉了。”

牧羡光冷嘲热讽地道。

“你说什么呢你!”

牧羡泉拍桌而起。

一个憋屈太久,一个性子燥,两人差点在餐桌上打起来。

牧子良阴着脸睨向牧华弘,眼中充满了失望,“行了,这是个硬骨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你们三房自行处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补救你们惹下的祸。”

牧华弘和顾若齐齐站在那里,“是,父亲。”

本来想借机咬住应寒年,把牧羡光拉扯下来,结果却被含混过来,功亏一篑。

“老爷,我扶您回房。”

冯管家上前扶老爷子。

老爷子一走,餐厅里立刻乱成一团,牧羡泉和牧羡光吵得不可开交,牧羡枫坐在那里头疼地看着两个弟弟。

有人上前要拖起江娆,林宜见机上前,挤出一丝微笑道,“我也来帮忙吧。”

没人阻止她。

林宜扶起还颤个不停的江娆,应寒年从一旁站起来,擦着她的手臂经过,温热的手指往她掌心里推了推,低下头整理身前的衣服,压低声音留下话,“止痛,让她找车速慢的时候跳车,祈星救她。”

“……”

林宜紧紧地将药握在手里,扶着江娆往外走去,旁边有保镖、有佣人。

“怎么又流血了?”

林宜抬起手去江娆擦拭唇边的血迹,趁机将药送进去。

江娆睨她一眼,乖乖地将药干咽进去,痛苦地发出细碎的声音,江娆往地上栽去。

旁边的人没管,林宜第一时间扶住,就听江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救我,他们布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人上勾。”

这也是三房的后招,审讯不行,就刻意给二房机会救人或杀人灭口。

闻言,林宜明白过来应寒年为什么确定车门不会锁死,江娆能有机会跳车,因为三房要故意留出破绽。

明知是个局,还是得上勾,因为江娆再不救不行了。

“车速慢的时候跳车,姜祈星救你。”

林宜极小声地说道,压抑着情绪,将她扶起来,只见她颤栗的声音再一次低低地掠过自己的耳畔,“别,我够了,小宜。”

不够。

她还年轻,怎么能够。

远远不够……

“行了,到这就行了,回去吧。”

两个保镖上前拖起人往车上一推,拿起绳子将江娆的手绑起来。

“砰——”

林宜站在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在自己眼前被关上,将她和江娆隔绝成两个世界。

……

餐厅中,应寒年正欲离开,牧华弘的管家挡住他的去路。

应寒年邪气地勾唇,转过身来,就见牧华弘朝他走来,“应寒年,你手段不错,用人选人都是精挑细选,不会给自己留下一点麻烦。”

这次是他心急,应该多折磨江娆一段时间再派出用场。

“三爷在夸我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应寒年笑了笑,一双眼漆黑,即使是牧华弘这样叱咤商界多年的人也看不透他。

“你比我两个儿子年纪稍长一些,却比他们出色太多,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大概就什么都不愁了。”

牧华弘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无喜无怒,抬起手将应寒年的领带扶正,“不过,年轻人,听我一句劝,锋芒太露必遭反噬。”

“是么?”应寒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那不知道三爷准备怎么对付我?找人暗杀?安排意外?”

“那你想选哪一个?”

牧华弘笑了笑,深藏不露。

“随便,我也想看看,是我死在前面,还是三爷坐牢在前面。”应寒年冷笑一声,目光凉凉的。

“……”

牧华弘的眼神骤冷,沉沉地看他一眼,抬起腿离开。

应寒年站在那里,慢慢收敛了笑容,一抬眸,就见牧羡旭还跪在那里,魂不守摄一般。

第295章 跳入高峰车流(3)

应寒年走向前,拿出一包湿纸巾递给他。

牧羡旭动也不动,像是根本看不到眼前有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少爷,还是打起精神吧,连你都绝望了,就更没人能救你的心上人。”应寒年将纸巾随手一丢,冷淡地说完,转身走人。

“……”

牧羡旭跪在地上,脑海里仍全是江娆躺在地上左右翻滚时绝望无助的模样。

等他回过神来再抬起眼,都不清楚刚刚是谁在和他说话。

……

车子从牧家大屋出来,姜祈星暗中跟着。

这些年下来,他的车技不错,只有他出来跟,才能保证能将江娆救出来。

姜祈星一直不紧不松地跟着。

车子很快开上繁华的市中心,刚刚在一段安静的路上时,两个保镖紧打起精神,这会进了市中心便松驰下来。

不会有人傻到在市中心劫人的,逃都逃不走。

江娆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坐在车上,一双眼空洞地望着外面的道路,唇色有些乌青,止痛药在身体里起了作用,她现在感觉没那么痛了。

周围的车很多。

不知道林宜嘴里的姜祈星在哪边,还是别来了,她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人救她,她也不会让人救到她的。

她会跳车的,还会跳得轰轰烈烈,要所有人都知道。

一旦再回到那个被困住的地方,她想死都死不了。

外面的风景像一格格的胶片映在她的眼里,又飞快地刷过。

这个城市的风景她曾经很喜欢,因为她爱的男人在这里;

这个城市的灯光她曾经很喜欢,因为她爱的男人在这里;

这个城市的人她曾经很喜欢,因为她爱的男人在这里。

现在,她不喜欢这座城市了,因为她爱的男人……剥夺掉她的所有热情。

车越来越多了呢。

江娆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流和高楼之外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天蓝得跟洗过一般。

小宜,对不起,再见。

别为我难过啊。

江娆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着,然后在旁边保镖没反应过来之时,就一把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跳进车流中,跳进帝城最繁华的街头。

“……”

保镖震惊地睁大眼,伸手想去拉已经拉不住了。

被绑住手的江娆跳了出去,在画着白线的马路上连续翻滚,另一车道的车死命刹车,车胎在路面上磨出痕迹,但即便如此,她的头还是重重地撞上去。

眼前一黑,江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躺在那里,手还被绑着,鲜血不断从头底下涌出来……

撞到人的司机急忙冲下来,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江娆?”

江娆的国民认知度毋庸置疑。

正值车流高峰时间段,旁边的车纷纷停下来,人很快全部围上去,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在疯狂拍照,有人在报警,有人上前试图施救……

肇事的车辆被堵在中央,出都出不去。

保镖坐在车上望出去,急忙打电话给三房,寻求帮助。

姜祈星坐在车上,望着前面堵塞的交通,眉头紧蹙,拨打电话,“寒哥,这个江娆怎么老是不听您的话,她居然敢在市中心的高峰车流中跳车。”

如果她在车速慢的时候跳车,他可以不顾一切将她救上车的。

可现在……

电话那边顿了顿,应寒年沉声问道,“死了么?”

“不清楚,我现在过不去。”

姜祈星道。

“之前我让她拍过一些照片,还写过信,她估计猜到我要做什么,怕效果不好,就用自己的命引发大众舆论。”应寒年很快做了新的决断,“那就满足她,把事情闹得再大点,你马上离开,通知记者去酒店,要快!”

不能给三房多少反应的时间。

“是,寒哥。”

姜祈星应声。

很快,几家娱乐新闻记者前往江娆入住的酒店房间,房卡是收到的,刷了房卡,房门一推就开。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这样约她们做这么神秘的访谈是几个意思。

一进去,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更懵逼了,再往里走,就见到被子铺得平整的床上放着一叠又一叠的照片,全是江娆和牧家四少爷牧羡枫的一些亲密照。

其中还有医院的检查报告单,更有一封江娆告公众的亲笔信。

一群记者面面相觑,在那里静了几秒,然后纷纷扑上前疯抢。

忽然有人喊道,“你们疯了吗,牧家的新闻是爆炸,但你们敢发吗?我们敢,老板也不敢啊。”

“……”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是啊,谁敢得罪牧家,不想活了么?

记者们纷纷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自家老总,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刚刚官方发布新闻,江娆在市中心坠车正在医院抢救,发现时手上还被绑着绳子。

这信息量太大了。

配上酒店这边的证据简直就是惊天之作。

那这边的新闻是发还是不发?

几家老总早就被人通知过,这会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发。

于是间,所有的新闻在一瞬间全部爆出来,爆上网的仅十分钟内,微博、各大新闻等APP都瘫痪了,但江娆的消息还是像插着翅膀一样传遍所有地方。

江娆告公众的亲笔书被传得沸沸扬扬——

“我是江娆,从今年的2月份开始,牧羡旭追求我,我们开始了正常的交往,我停下不少工作陪伴,可就在前段时间,牧羡旭受父母所迫联姻,逼我吃药打掉腹中的女儿,我为此再也不能生育。

牧羡旭订婚当晚来找我复合,我本不肯,但他苦苦纠缠,我还是心软了,照片可以作证。最近总是有人暗中盯着我,我想牧家可能还不准备放过我,如果我出了任何意外,一定是牧家下的手。”

这一封信伴着各种亲密照、伴着市中心跳车的那一幕简直将三房推向舆论的死亡之路。

封消息也封不住。

应寒年的本意是等江娆出国之后,再编造她失踪,发这样的新闻攻击牧氏,但江娆已经毫无生存下去的斗志,于是她想到了更加决绝的办法。

那就是一旦她真的死在牧氏手里,牧家能被全国上下的人喷死。

因为大部分人都会相信一个惨死之人的话。

第296章 替父坐牢(1)

网民们从各种渠道谩骂牧氏,甚至有黑客黑了牧氏旗下各个公司的官网,一时间所有的怒言讥骂全冲着牧氏家族而去。

众怒难犯。

牧华弘同牧羡旭第一时间出来向公众致歉,称江娆坠车与他们无关,但没有丝毫的用,全被大众的怒骂声怼了回去。

江娆从车上坠下的时候手上还绑着绳子,众目睽睽之下看得清清楚楚,谁也不会相信牧家。

牧氏家族上次被舆论骂成这样的时候,还是金融危机之时,但牧家挺了过来。

这一次,却是因为桃花丑闻。

坠车事件还没结案,检察院因为民意的推动,查行贿查得更加严密,不断去牧氏家族施压检查,牧华弘通了多少的关系都无济于事,事态已经严重到难以阻挡。

雪上加霜,不过如此。

这一刻,从国家官方到底下民众,所有人的眼睛都长在牧氏家族的三房上。

牧老爷子在这个秋季的尾声再一次病倒了,一个人年轻时再厉害,年纪大了就开始力不从心,一次比一次禁不住。

三房的正厅中,牧羡旭跪在地上,牧羡泉夫妇坐在一旁,都是一脸急色。

牧华弘和顾若坐在最前面,两人中间的矮几上不是摆着茶水糕点,而是一堆堆的文件,放在上面的手机不断地震动,几乎没有一条好消息来临。

“砰!”

牧华弘听得满心不耐烦,抓起手机就朝地上狠狠地砸去。

“都哑巴了?”牧华弘吼出来,“没人告诉我现在怎么解决?三房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汪甜甜坐在一侧,小声地嘀咕了句,“还不是怪四弟不好,要是羡泉顶着事,才不会这样。”

“你闭嘴!”

顾若冷冷地瞥一眼自己的儿媳妇,这个时候提不出解决方案,就只会添堵。

汪甜甜郁闷地抿紧嘴巴,不再说话。

跪在地上一直不出声的牧羡旭突然开口,面容消瘦苍白,“这事是要解决,也只有我能解决,再拖下去对牧家不是好事。”

“你怎么解决?”

牧华弘冷冷地问道。

“偷税、行贿的证据检察院是掌握了一些,但没有具体,所以一直查个不停,害外面猜测不断。”牧羡旭声音沙哑地道,“不如就由我全部认下来,主动交待一些细节,可以让检察院就此收手,免得他们越查越深。而外面的人看我这个渣男有了应有的报应,也就消停了。”

牧羡泉坐在一旁,闻言一震,“你要替父亲顶罪?”

三房的大事掌在父亲的手里,很多事根本就是父亲经的手,可现在羡旭却说自己认下来。

牧华弘也惊了下,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牧羡旭跪在地上,身侧的手握紧,“事情要是一直悬而不决,对牧家的伤害会越来越大,事情从我这里起,就从我这里收吧。”

“这判下来不会轻。”

顾若皱眉,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不安地划过。

“为家里分担本来就是我的责任,爷爷身体不好,父亲是牧氏举足轻重的人物,绝不能出事。”牧羡旭低下头道,“我还年轻,坐一些年牢也就出来了。”

本来是要提拔牧羡旭成为接班人,结果现在……

一家人都看向牧华弘,等待他的答案。

牧华弘拧眉,半晌沉沉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样了,现在外面的争讨声越来越严重,再不制止,牧氏家族多少年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二房那边此举,就是想置他牧华弘于死地,他要是真坐了牢,凭两个孩子如今的能力怎么撑起风雨摇摆的三房。

“是。”牧羡旭坚定地道,“我想求父亲母亲一件事。”

“什么?”

“江娆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请父亲安排最好的医生团队医治她,一定要让她好好活着。”牧羡旭抬眸看向自己的父母,一字一字说道。

闻言,顾若的脸都绿了,站起来往前两步,抬起手就朝他脸上狠狠地扇去,“到了现在你还惦记着那个女明星,没有她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三房会陷入现在的困境?你爷爷会缠绵病榻?我告诉你,这次她活不下来算她命好,她要活下来,等风平浪静后我有的是办法弄死她!”

一个小小的明星,居然翻了他们三房的天。

简直荒谬。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若,牧羡旭咬了咬牙,道,“母亲,要是她死了,我不一定能扛得过监狱的苦。”

牧华弘目光一冷。

他这儿子还真痴情。

顾若也呆住了,低眸瞪着一向还算乖巧的儿子,“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一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的女星就让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

“我就是脑子水进了水当初才会打掉自己的孩子!”

牧羡旭忽然大声起来,声音沙得厉害,眼睛泛湿,“如果不是我伤害了江娆,她也不会由爱生恨如此报复我,你们也看过新闻发的检查报告单,她再也不可能生育了!”

她会恨,奇怪么?

他不觉得奇怪,他看着她死都要报复牧家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没想到牧羡旭突然会这么顶撞自己,顾若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将来,和大资本家联姻你才有可能拿到继承权,在联姻前有个私生女,说出去像话吗?”

“像不像话那都是我女儿!是我的血脉!”牧羡旭情绪激动地反驳,“母亲,本来你都要做奶奶了!”

顾若低眸冷冷地瞪着他,字字残忍,“牧家只认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不认私生女!”

“呵……”

牧羡旭看着自己一向干练强势的母亲,苦笑一声,眼泪淌下来,再也不去反驳,低下身子,头重重地磕下去,撞在地板上,“父亲,母亲,我求求你们,我都要去坐牢了,我就这一个请求,请你们让我去得心无牵挂,求求你们。”

说着,牧羡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用力地磕头。

对于自己的父母,他没有资格发怒,没有资格顶撞,只能哀求。

第297章 替父坐牢(2)

“……”

顾若见他这样,话噎在喉咙里,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她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回沙发上,“疯子,你这疯子。”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

牧羡旭一次比一次用力地磕头,明明只是实木的地板,他却磕得头都破了,乌紫一片。

牧华弘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牙关咬得紧紧的,最后慢慢松开,“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站起来离开。

“谢谢父亲。”

牧羡旭仍用力地磕头,血色印在地板上,他毫不在意。

……

江娆所在的医院安保措施一再升级,由警察日夜维持秩序。

即便如此,也有大量的粉丝闻风而来,有序地站在医院外的一侧,不扰民不乱跑,手抱祝康复的鲜花,举着讨公道的横幅无声地声援着江娆。

有人路过,就算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些粉丝也懂了。

粉丝们都在等江娆苏醒。

林宜在应寒年的安排下才得已进入医院,医院特地拨出一整层留给江娆。

林宜站在特护病房的大玻璃墙外看向里边,里面墙面刷得雪白的房间,光仪器就摆了好几台,各种各样的线连接着病床,江娆躺在床上,头上缠了好些绷带,还有治疗仪顶在头上,连看她的脸都看得不怎么清楚。

医生不敢保证江娆能活下来,即使能活下来,她头部受过重创,做了大型手术,醒过来也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

恢复不到就恢复不到吧,能醒过来就好。

林宜站在那里,一只白净、指骨细瘦的手慢慢攀上玻璃,鼻子酸涩极了。

天塌不下来的,江娆。

你可以再重新开始的,别这样就放弃了自己。

“你家人在等你,你粉丝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她低声地说着,声音哽咽着祈求,“你醒过来吧好不好?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忽然,长而空旷的走廊里传来远远的脚步声。

林宜侧了侧脸,转身就走,步伐快速地离开,忽然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林宜?”

不太熟也不算特别陌生的声音。

林宜的步子僵了下,随即停下来回头,就见走廊的尽头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西装的年轻男人,竟是牧羡旭。

他消瘦的身材有些撑不住光鲜亮丽的衣服,他一张脸苍白,浏海的遮掩下,额头上的紫瘀若隐若现。

此刻,牧羡旭看向她,“真的是你。”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她跟着牧羡枫进出牧家大屋的次数不算少,但和牧羡旭从未有过交集,他居然记得住她。

牧羡旭一步步走向她,眼睛熬出了黑眼圈,声音沙得厉害,“我知道你是娆娆的朋友,她和我说过有个很好的闺蜜,我有次接她,看到你们在一起,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原来如此。

林宜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牧羡旭以为她是有什么顾虑,便道,“之前审讯娆娆的时候,你一直在她旁边陪着她,我很感激,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牧家没有谁注意你,谁也不会去查一个私厨。”

她不会像江娆一样被害,她很安全。

“你说完了么?”

林宜目光清冷。

“……”

牧羡旭怔在那里。

下一秒,林宜卸下肩上的包就朝他身上狠狠地砸过去,将一腔怨怒全部发泄出来,“无耻!你凭什么玩弄江娆,你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不起了是吧?浑蛋!”

她用尽全身力气打过去,一想到江娆躺在病房里生死不知,她就恨不得杀了牧羡旭。

江娆是个很容易陷进爱情里就不管不顾的女人,第一次被男人骗挺了过来,第二次搭上一个无辜孩子的命就怎么都挺不过来了。

牧羡旭呆住,没想到这个平时跟在大哥身边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会这么暴力,只能用手挡着,也不反抗。

“江娆明明有那么好的未来,为你她放弃事业,放弃名份,什么都放弃了,你却这么对她!”

林宜打得不解恨,抬起腿就踹过去,“你断了她的前途!断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你毁了她一辈子!你死一百次都不够赔她!”

林宜大声地喊出来。

“……”

牧羡旭听着她的控诉,一直没有还手。

直到林宜打累了自己停下来,牧羡旭也没有反击过一次,林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在她眼中,牧羡旭就属于那种被惯坏的太子爷,在外满身骄纵,其实在家里一堆长辈、一堆哥哥面前毫无是处。

这会,他却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打,毫无骄横。

牧羡旭被打得西装起了褶皱,脸颊一侧肿了起来,可见林宜下手下得有多狠。

“打完了?”牧羡旭用手背拭了拭脸,一双眼黯淡无光地看向她,“我请你以后多多照顾娆娆,她说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真心待她,别人照顾她我也不放心。”

“呵,你不放心?”林宜冷笑一声,“你来干什么?是看望还是要灭口?”

“……”

牧羡旭抿住唇,转眸看向大玻璃那一边的病房,嗓音沙哑,“我来看看娆娆,我快上法庭了。”

林宜冷漠地盯着他。

牧羡旭站到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前,静静地看着里边,看着仪器上面的红绿数字跳动,跳得他的心脏跟着无规则地走……

江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像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他的手按上玻璃,慢慢握紧成拳。

记忆回到开始的时候,那时江娆检查出有孕,他真的很高兴。

不是他特别喜欢小孩子,而是江娆有了他的孩子,他觉得很惊喜,他喜欢女儿,像江娆一样内心单纯的女孩儿。

可后来顾若将一叠偷拍的资料扔到他面前,上面全是他和江娆在一起的画面,包括他陪江娆去做产检的偷拍照。

他愤怒,他反抗。

可换来的是父母的冷漠强势。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联姻,是我们三房重起势头最关键一步,什么差错都不能有,更不能爆出婚前有私生女的丑闻,尤其还是那种滥交女星生的,趁什么都没发生之前,把孩子打了!”顾若冷冷地道。

第298章 替父坐牢(3)

他觉得匪夷所思,“母亲,我已经答应你们联姻了,你们现在居然要我打掉自己的孩子?”

顾若是这么和他说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玩归玩,别玩出祸来,现在是让你收拾烂摊子,你有什么可委屈的?那个女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她想凭个孩子学电视里豪门争产是不是?想都别想!”

“我不可能打掉自己的孩子,您别逼我,逼我这婚我就不结了!”

他当时一把甩了那些偷拍资料,以为自己的话很有威势,能震摄到自己的父母。

可事实上,一切不过是他想得太天真而已。

顾若连争都不愿意和他争,只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不肯亲自动手,那就我来吧,一个混名利场的女星而已,我多的是办法毁她前程,刺激她没了小孩,甚至连她,我都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他呆住了,母亲将一条人命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知道,她说的都能做到。

“羡旭,牧家是一棵参天大树,你享受了它的遮荫,就得为之倾其付出,你撼动不了,那个女明星更撼动不了。”

顾若说的话,他每个字都无法反驳。

他没有办法。

他敌不过父母,敌不过牧家,他只能在她和孩子之间做出抉择,与其等父母出手,不如他亲自来。

可是牧羡旭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宜骂他骂得对,他毁了江娆一辈子。

如果当初他再激烈地抗争一下……

林宜站在一旁,一直紧盯着他,渐渐发现他的眼眶里多了泪光,他是渣男,但渣得还有一丝未泯的良心。

可那丝良心又能弥补江娆什么?

半晌,牧羡旭伸手按了按眼睛,艰难地牵扯出一抹笑容,道,“娆娆,我走了。”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一定要好起来。

里边的人没有任何力量回应他。

牧羡旭转身,从林宜身旁擦肩而过,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走向属于他的宿命。

人消失在尽头的一瞬间,躺在病床上的江娆睫毛动了动。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充盈着整个病房。

……

牧羡旭在法庭被判六年监禁的这天,医院的梧桐叶子都掉光了,江娆终于苏醒过来。

她醒了,但她傻了。

头部受到重创带来的后遗症是难以估量的。

粉丝们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们还是守在医院边,偶尔能看到江娆追着一些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跑,想加入他们一起玩。

“我今天悄悄去了医院,她还是连上厕所都不知道,每次都需要护工帮忙,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吃东西吃得衣服上全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林宜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三角饭团的抱枕,心口像被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格外压抑,“她以前在舞台上那么光彩夺目,现在却连自理能力都欠缺……”

要是以前的江娆看到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会痛恨这个世界留住了她?

林宜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电视机打开着,里边播放着庭警押着牧羡旭上警车的画面,周围人山人海,还有人在扔鸡蛋,鸡蛋直直地砸在牧羡旭的头上,他瑟缩了下身子,从未有过的狼狈。

也象征着牧氏家族的狼狈。

应寒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股市,闻言,他偏过头看向她,深邃的轮廓下,五官透着冷峻,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嗓音低沉,“团团,你是不是怪我将江娆拉入局?”

怪?

从哪里谈得上怪呢?

林宜苦笑一声,双眼空洞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在孩子失去的那一刻,江娆的意志就被牧家打得一丝不剩,要是你不找她,她或许自杀得无声无息,你找她,还能给她一个报复渲泄的渠道。”

“……”

“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早点看穿江娆原来已经到了那么绝望的地步,我那时就该好好地陪着她,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无望,或许她能重新振作……”林宜说着哽住了,低下头用力地抱住抱枕。

江娆总说她是最真心的朋友,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帮到。

应寒年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大掌压在她的头上,呼吸沉重,“不是你的错,团团,你什么错都没有。”

“……”

林宜靠在应寒年的身上,抑郁结在心口缓解不开。

应寒年抱住她,一再安抚着她,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砰”的巨响,整栋别墅都在震,林宜惊了一下,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怎么回事?”

“可能外面放鞭炮。”

应寒年随意地道,神色如常。

林宜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会有放鞭炮只有一响的?”

而且近的就像楼底下一样,难不成还是姜祈星在放鞭炮?

“那人家就爱玩一响的怎么办?”

应寒年勾了勾唇笑。

林宜看他一眼,见他脸上风平浪静,可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应寒年拉住她的手,“别出去了,陪我在这看会电视。”

“不看。”

林宜毅然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走。

应寒年还想抓她,林宜迅速跑起来,一路跑下楼,门外的庭院里有滚滚浓烟正在散去,她站在门口,只见姜祈星站在院中,拳头握紧,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大铁门。

大铁门被炸得变形,还飞了一半……

林宜回眸,应寒年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一手插在裤袋中,面对这样的画面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心里咯噔了下,“应寒年,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

应寒年黑眸深沉,知道瞒是瞒不下去了。

“你说话啊!”林宜急切地大声道,“是不是每次等出了事,我才有资格知道?”

她不怪他将江娆拉进局,因为这是江娆自己的决定。

可她真的讨厌他们不约而同地瞒着她,将她保护在象牙塔里过日子。

听到声音,姜祈星回过头来,朝这边走来,道,“寒哥,有摩托车开过去,直接扔在门上,微型炸弹,威力不大,也就是个恐吓的效果。”

第299章 享受战果(1)

炸弹?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扔炸弹?”

“关门。”

应寒年转身走向里边。

姜祈星伸手关上门,见林宜一直盯着自己,他看一眼应寒年的脸色才道,“其实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江娆的事爆发以后,三房虽然没能指认成寒哥,但已经视寒哥为眼中钉,车祸、天掉砖头花盆、公司失火……换着花样冲寒哥而去。”

这根本就是要应寒年的命。

林宜听得周身渗出寒意,唇色都发白了,她走向应寒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应寒年坐在沙发上,朝她勾勾手指。

林宜在他身旁坐下来,他伸手捏住她已经没什么肉的小脸,“你看看你,最近为一个江娆瘦掉多少,再让你为我担心,我不是要抱堆骨头了,我怕硌着自己。”

“应寒年,你正经些!”

林宜气愤地瞪他,将他的手打开。

那是炸弹,不是烟花!

他还这样。

应寒年转过身去,薄唇勾起一抹毫不在乎的弧度,“没什么,走到这一步才开始被报复,已经是超过我的预计了。”

“……”

林宜咬住唇,不安地看着他。

是,他在S城的时候就说过,这就是一件可能有去无回、把命丢下的大事。

“牧羡旭替父坐牢,但舆论没有消失,牧华弘在年度影响力人物的排行上直接掉到底,市值蒸发,他当然急着让我消失。”应寒年摊了摊手,“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想让我死,哪那么容易?”

林宜没有他想得那么好,细眉蹙得紧紧的,“可是他们要总是这样来,你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啊。”

“放心吧,这边要结束了,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就会向牧羡光辞职。”

应寒年看着她道,嗓音性感。

结束?

这么快么?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他是到明年才成了牧氏最大的决策人,难道这一世有变化?

林宜不相信地看着他,应寒年无奈地笑了笑,“这么不信我?三房如今已经乱成一团,牧羡光在那边注入资产,但以他的本事是搞不定的,反而会带着二房一齐下水,牧氏家族的二房、三房一乱,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牧羡枫根本无法成事,他一介入就代表大房也陷进去。”

这样一来,牧家全都进局了,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一天。

“而且,我这些年下来一直帮着牧氏各个领域的对手在做事,到时我再出手,让他们在牧家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一击,牧家不攻自破。”

应寒年注视着她,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她,“你说到那个时候,牧家的人还有闲心要我的命么?”

他们自顾都不暇了。

是这样。

不对,有什么是不对的。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想做牧氏的决策人么?”

“什么?”应寒年的长睫一动,“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做牧氏的决策人?”

“我以为你所谓的报复就是搞垮牧氏,成为决策人。”

她道,她一直这么想的,结果不是这样么?他的想法就只是搞垮牧氏而已。

“牧氏家族四个字,我听着都嫌恶心,怎么会去成为它的决策人,难道我还要替牧家赚钱?”应寒年觉得好笑,伸手捏捏她的下巴,“我的小团团,你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因为上一世的走向就是这样的。

“我……”林宜摇头,“没什么,是我想错了。”

她知道的都是上一世在新闻中看到的一星半点,而且看的还不是全部,有些东西她是真的不知道。

应寒年靠近她,一双眼深深地凝视着她,“总之,你现在只要看着牧家走向下坡路,陪我享受战果,其余的不用担心。”

“可现在你们还是不安全,这地方不能住了吧?你们得换地方。”

林宜还是有些担心。

“我知道,我会换。”应寒年安抚着她,“你与其担心些没必要的,不如想想等结束这一切后,婚礼在哪里办,你喜欢在国内还是国外?”

想婚礼?

林宜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他总是一派轻描淡写,她猜测不到更多。

她按住应寒年搭在沙发上的手,一双眼认真地看向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从今天起你不管出入哪里,都要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我一天要走很多地方的。”

“那就打很多次电话!”

林宜坚定地道,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容不得人反驳。

“好好好,给你打电话,行吗?”应寒年宠溺地道,差点当场给她写保证书。

见他这样保证,林宜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江娆出事后,她一直都睡得不好,有什么坏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呆了一会儿,林宜穿上大衣,围上围巾,又戴上帽子出门。

姜祈星已经替她将车开出来。

林宜走过去,正要上车,姜祈星站在旁边,见她脸色凝着,忍不住开口,“林小姐别担心,寒哥为了你已经特别克制自己,他会注意安全,我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他。”

“……”

林宜转眸看向他,眉头仍然蹙着。

以为她不信,姜祈星又道,“真的,当初寒哥可不是这么计划的,他对整个牧家都怀着巨大的恨意,可即使连蔓那样折辱过应姨,寒哥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来,任由她自杀死了;江娆的事也是,寒哥是可以做得更绝的,可他没有,是他暗示牧羡旭替父顶罪,以此换来江娆以后的太平。”

换了以前的寒哥,怕是会折磨得连蔓生不如死,更是不逼牧华弘坐牢不罢休,让牧家的一面承重墙倒塌下来,牧华弘要是一倒,牧老爷子更是垮得无药可救,牧家更乱。

可现在,他都没有。

“……”

林宜难得听姜祈星说这么多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心口的结稍稍松开一些。

“以前,寒哥想的是怎么置牧家于死地,现在,寒哥只想将牧家搞垮,因为他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确实不用太担心。”

第300章 享受战果(2)

姜祈星说道,从某种角度来说,有了牵绊的寒哥,已经再不如从前那么心狠手辣,计划每一步都会想着自己如何脱身。

这样也好,他也希望寒哥能好好的。

“……”

林宜听着,眼睛有些酸涩。

这些,应寒年都没有和她说过。

原来无形中,他已经为她妥协了太多太多。

林宜点点头,“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闻言,姜祈星低头,“以前我总觉得你会是寒哥的绊脚石,现在我知道不是了。”

她的存在,反而让寒哥知道要保重自己。

林宜笑笑,“你们都要注意安全,多添点保镖。”

“我明白,林小姐慢走。”

姜祈星点了点头。

“再见。”

林宜坐上车,开车离去。

……

四大家族之首的牧氏家族,在短短一个秋季就如同梧桐树上的叶子,泛了黄掉落下来,连衰败都显得气势轰然。

牧羡旭的牢狱之灾让大众对牧氏家族丧失了信任感,大批大批的人跑去牧氏旗下商场等地方,举横幅,大小生意都呈败落相貌。

哪怕牧老爷子扛着一把年纪亲自出来道歉,也没有任何用处。

就好像一座稳固的金字塔,突然就歪斜了。

悠扬的乐声从二房的偏厅里传来,牧夏汐坐在竖琴前拨弄琴弦,眉眼间有着愁容,连带着琴声都带上一丝悲意。

牧羡光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着眼欣赏音乐,唇角的弧度很深,一条腿随意搭在旁边晃来晃去,可见心情之好。

年轻的妻子白书雅替他揉着肩膀,牧羡光惬意得不行,半晌,他睁开眼坐直身体,有些不满地看向妹妹,“怎么老弹这么悲的曲子,我心情都给你搞坏了。”

“哥哥,现在家中都成什么样子了,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牧夏汐停下拨弄琴弦的声,无奈地叹一口气。

她最近不敢出门,明明她不常出现在媒体前,可就是有人认得出她,一认出来就对着她一通骂,指责牧家草菅人命,仿佛事情是她做下的一样。

白书雅安静地坐在一旁,倒上一杯醒好的红酒递给牧羡光。

牧羡光接过来尝了一口,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笑道,“想想我们母亲去世的时候,三房是怎么踩着我们脸的?现在他们落了难,我为什么不高兴?”

“可现在整个牧家都是呈衰颓的势,连我手上做的慈善都被人抵制,说我是假好心。”牧夏汐道。

而且,四哥还坐牢了。

她以前总觉得牧家就像头顶上的天空,牢固不可破,可这一年来,仿佛一直在雷劲风狂还下冰雹,出现末日的预兆。

“不呈颓势怎么显得出我能力挽狂澜?”

牧羡光搂住自己的妻子道,“三叔手段也够狠的,竟然让羡旭把罪全顶了,不过就算他留下来,三房如今也是大缺人手和钱,要不爷爷怎么会同意让我注入资金呢?”

说是注入资金,那他就是去抢三房资产的。

“听说你昨天又和三叔吵架了?”白书雅柔柔地问一句。

“我给那么多钱,当然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过问三房的产业,趁机再拉过来。”牧羡光得意洋洋地道,“三叔想空手套我们二房的钱,想的美。”

白书雅不怎么过问争产的事,却也是看得清楚明白,“可是三房的产业哪那么容易就被你拉拢过来?”

“我手上可是有着一员猛将,你不用操心。”

牧羡光道。

闻言,牧夏汐看向他,明白他嘴里的人就是应寒年。

牧羡光品着杯中的红酒,蓦地道,“对了,夏汐,等爷爷病好一些,我准备给你和寒年订婚。”

“订婚?”牧夏汐呆了下。

“嗯,寒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一旦我们成了亲戚,二房迟早会统领牧家的。”牧羡光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这是他给应寒年最大的奖赏。

牧夏汐咬了咬唇,“你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总是对我不冷不淡的……”

自从山区那一晚被拒绝,她都不敢过份靠近应寒年,他对她也一直不冷不淡着,看不出具体的意思。

牧羡光看向自己的妹妹,像听了一个好大的笑话,“我的傻妹妹,你是我们牧家孙子辈唯一的千金小姐,你说他会是什么意思?他也就是觉得他没有家世没有背景,配不上你罢了。”

“他真的这么想?”

牧夏汐眼中露出惊喜。

“不然呢?”

牧羡光理所当然地道,他牧羡光把妹妹嫁给应寒年,等于是想和应寒年二分天下了,这份恩德换谁都会感激涕零的。

三个人正聊着,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白书雅开口。

佣人推门进来,低头,恭敬地道,“二少爷,冯管家传话,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爷爷?

牧羡光转了转眸子,道,“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抬起脚离开。

牧羡光意气风发地走上楼,穿过走廊厅室,到了牧子良的卧房外面。

想想,牧羡光清清嗓子,拨拨头发,拼命地揉了几下眼睛,揉得发红才走进去。

牧子良正坐在床上看文件,金丝边的老花眼镜几乎落到鼻尖,长了老年斑的手握着文件都有些发抖。

牧羡光迎上去,满脸担忧关心,“爷爷,您还病着呢,别看文件了,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行了。”

“砰!”

牧子良眼睛一抬,拿起文件就朝他砸过去。

牧羡光闪了下,错愕地看向老爷子,“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咳咳。”

牧子良重重地咳了两下,被一旁的冯管家扶着坐起来,脸上愠色,苍老的声音透着怒意,“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现在是需要你们三房齐心协力的时候?牧家成什么样了,你还敢只想着争产!”

牧羡光低眸,捡起地上的文件,上面是他向三房注入资金后采取的一些手段措施。

他一脸委屈地道,“爷爷,我这也是想帮三房,所以提了一点我的建议。”

“你是提建议还是争产,我看不出来?”

第301章 享受战果(3)

牧子良按着管家的手从床上下来,气得不行,“你就只会炒几块地皮炒几个房产,你懂什么是银行业务,你懂什么是电商?你看看,你注入资金以后,三房不盈反亏,你干出什么业绩来了?”

“那三房一直盈利不起来,不是我的问题,是三房失尽民意,大众抵制我也没办法啊。”

牧羡光站在那里道,满腔都是对老爷子的不满,不骂三房骂他干什么?

闻言,老爷子站在那里气得都笑了,看向身旁的冯管家道,“你看看我这孙子,脑子真的跟个摆设一样。”

“爷爷,我……”

“跪下!”

牧子良突地收敛笑容,厉色瞪向他。

牧羡光郁闷地抿了抿唇,“卟嗵”一声在地上跪下来。

牧子良往前走去,抬起手苍老的手在他脸上狠狠地拍了两下,“我问你,三房这次的事到底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审讯江娆那天,他本来差点信了这个孙子无辜,可这些天的发展又让他琢磨出不对味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脚踩进棺材的人,脑子不如以前灵光。

“爷爷,不是我!”牧羡光竖起手就指天发誓,“您老怎么不信我呢?要不我再给您发个誓?”

“我知道你不敢认,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三房这次的事是不是应寒年做的?”

牧子良驼着背看他。

“应寒年是我的人,他敢背着我做事,我弄死他!”

牧羡光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你弄死他?我看你快被他给玩死了。咳咳……”牧子良咳了两声,“我告诉你,牧羡光,这次的事要是应寒年做的,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交待!”

牧羡光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爷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牧子良咳得厉害,冯管家见状便道,“二少爷,自从应寒年到您身边以后,牧家就没有太平过,若他真是一心一意为你,您注入三房的资金怎么一路打了水漂呢?”

“那是三房不行……”

“那您有没有想过,三房再这么颓下去,连累的是整个牧家,到时牧家都变成了空壳子,您就算争到些家产,那也只是破船下的三千钉了,这真是您要的?”

冯管家语重心长地道。

“……”

听到这话,牧羡光的肩膀垮了垮,跪在地上一脸呆滞。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应寒年的忠诚,没有应寒年,他在牧家永远抬不起头。

不会的。

不可能的。

牧羡光还是摇头,“爷爷,三房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这事他是不敢认的,一认,老爷子能用家法把他打死。

牧老爷子也分不清这个孙子说的是真是假,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来我这里交待清楚,我倒要看看这个应寒年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现在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好奇的,若一切真的都是出自应寒年的手笔,不仅留不得,还得让其生不如死!

“……”

牧羡光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多说什么,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从楼上下来,牧羡光还没走完楼梯,白书雅就急匆匆地跑上来,手上拿着手机,“老公,你看一下,刚出的新闻。”

牧羡光接过来,只见新闻上爆了他的料。

爆他之前在山区做慈善时,另建房子睡豪床安防盗门,一派虚伪做派,底下的评论区已经爆了,全是谩骂之声。

三房的风波还未完全过去,他这时又出了做伪慈善的丑闻,可想而之大众有多愤怒,在他们眼中,只要是牧家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这怎么办?老公,怎么会出这样的丑闻呢,是不是三叔气你做的,反击你一将?”

白书雅担忧地道。

牧羡光刚想借着三房乱成一团的时候做点大事,可大事还没做成呢,又出丑闻,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手机中的照片,牧羡光的步子踉跄了下,差点摔下楼,如果换作以前,他会想是三房做的。

但今天听了爷爷说的,他突然茫然了。

“当初给我建房子运家具的,是寒年吧?”牧羡光看向自己的妻子问道。

“是啊。”白书雅点头,“你还夸他做得好。”

做得好?

该不会是给他挖的坑吧?到现在才拿出来埋他。

牧羡光脸色惨白地一步步走下楼,没理由的。

应寒年为什么要害他?他给应寒年那么多钱,甚至连妹妹都舍了,应寒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牧家确实乱了,比当年金融危机时乱得更加离谱。

三房、二房接连丧失民意,旗下所有的公司每天都是加班加点,电脑常时间运作得发热,几乎要烧起来。

纸张满天飞。

清洁工作人员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各大高层更是一天连开十多场会议,愁得一个个头发都白了。

牧家的垮是牵连到各大产业,许许多多的岗位,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就在大厦斜对面的一栋大楼中,一层本该空旷连墙漆都没刷的写字楼层中摆了上百台的电脑,所有人都在电脑上快速地运作,有人在操纵股市,有人通过舆论攻击牧氏,有人则是向牧氏家族一些产业上的竞争对手发送信息……

所有人都忙碌着,将牧家一日一日摧垮。

牧家的资产几乎是以秒在一点点蒸发,数值的往下坠落看得有些人心中发慌,有些人心中得意。

外面紧张得犹如战场,而门的另一侧,却如春暖花开般悠闲惬意。

“我这差不多了,你那里什么时候能辞职?”

应寒年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斜对面的牧氏大厦,薄唇勾着一抹弧度,一向漆黑藏着情绪的眼睛此刻明亮极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牧家要完了。

他终于可以解脱出来。

林宜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前,把玩着上面的笔,有些无奈地道,“我还有几个月合同才到期,得过了年才能离开。”

听到这话,应寒年转过身来,眉轻轻一挑,睨向她戏谑地开口,“我可等不到你过年,我要是闲下来,多的是美女围在我身边,到时你别怕。”

“你试试。”

林宜不满地瞪他。

应寒年朝她走过去,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弯下腰,坏心地继续激她,“试试就试试。”

“那我不要你了,我能走多远走多远。”

第302章 雪风崖摊牌(1)

林宜仰起脸挑衅地道。

“你敢!”应寒年眯起眼。

“我有什么不敢……唔。”

林宜的话被堵在口中,应寒年忽然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惩罚般地咬了咬,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充满了侵略性。

林宜疼得蹙眉,他很快松开牙齿,却不离开,就这么吻着她的柔软,反覆辗转,舌尖抵进她的唇间,肆意地掠夺。

很快,应寒年嫌这样的姿势不舒服,像抱孩子一样将林宜从椅子上抱起来,让她坐在办公桌上,大掌托上她的小脸,低头继续吻,一手抚上她的腰间……

乌黑的发丝从她颊侧落下来,林宜不大能抵抗他这样强势又能保持温柔的吻,双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肩膀,投入地回应着。

“你再这么欢迎我,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应寒年轻挑地说着,膝盖欺进她细长的双腿之间。

林宜有些窘迫离开他的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把脸都埋在上面,羞恼地道,“谁欢迎你了。”

他怎么老能说出让人心神不宁的话来。

“你的呼吸、你的眼神都在欢迎我,连你的头发都在勾引我。”

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话这么说,但他也没真拿她怎么样,五指亲溺地埋入她的发间,轻轻地按着,像给她按摩似的,嗓音宠得温柔,“等离开牧家后,你陪我回趟生死街吧?”

“回生死街?”

林宜靠在他肩上怔了怔。

“我想把我母亲的骨灰送回家乡,这是她毕生的愿望。”他说道,“而且,我也想让她见见你,我要告诉她,我把她的一个迷妹骗成老婆了。”

“噗哧。”

林宜笑出声来,虚张声势地捶了男人一下,抬起头在他面前坐直,双眸盯着他,“那我也要告诉偶像,她儿子……”

“嗯?”

应寒年的声音上扬,性感得无可救药。

“她儿子很好,我会照顾好,请她不用担心。”林宜笑着说道,眼神柔得似水一般。

应寒年听得心满意足,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两下。

林宜拉拉他大衣的前襟,想想又道,“那这次离开,你就不可能再查到害死你母亲的人是谁了。”

面对牧家,虽然他做好准备查不到凶手,但心里还是会横着一件心事吧。

应寒年知道她在想什么,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按了按,感受着那抹柔软,低沉地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牧家垮了,等我在外面势力起来的时候反而更有机会去查,而且那个时候,牧家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我。”

因为他已经强大。

林宜坐在他面前,听到这话,目光滞了滞。

他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吧,以前他可以不管不顾地报仇,可现在多了一个她,他总是在求安稳做事。

因为他要给她一个交待。

所以他不能冒进。

“姜祈星都和我说了。”林宜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打算这么快收手。”

她的声音哽了哽。

“感动了?”

应寒年勾唇。

“嗯。”

林宜用力地点头,十分坦诚。

她知道那份仇对他来说有多刻骨铭心,可现在为了她,他只能妥协,快速收手,好安安全全撤退去陪她。

因此,她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她都感动死了。

她本来还怪他什么都瞒着她,她现在更怪不起来了。

应寒年见她这样,慢慢低下头,薄唇贴上她的耳朵,林宜以为他又要说什么震憾人心的情话,却听他缓缓地道,“那……你就替我生十个孩子吧。”

“……”

林宜黑线,无语地推开他,“要生你自己生,我才不生。”

生十个,当她是母猪么?

应寒年笑着睨她,“我家团团怎么这么不禁逗……”

一句话还没说完,应寒年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一眼,是牧羡光打来的电话,他接起,“喂?”

林宜坐在那里,应寒年边听边把玩着她的一头长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应寒年道,“好,我一会过去。”

挂了电话,应寒年看她,“我得出门了,牧羡光有事找我。”

林宜点头,从办公桌上跳下来,道,“那好,我也得回去了,一会还要去趟大屋。”

老爷子的身体病一次便不如以前一次,牧羡枫想着要去看望一下,她得陪着。

“那晚上见,我开摩托去小公园接你。”应寒年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为了怕他们的关系被发现,应寒年最近都是乔装去花园别墅附近的小公园接她,林宜也常在那里等他。

“嗯,好。”

林宜靠近他的怀里,抱了抱,这才转身离开。

……

牧羡光把地方约在山顶。

姜祈星开着车驶上山,沿路的风景比S城住的地方都要陡峭险峻,他看一眼,忍不住道,“这个牧羡光怎么约寒哥你在这种地方?”

应寒年看着窗外重山叠叠的风景,薄唇勾了勾,不置一词。

山顶上,寒风冷冽,天高天险,一眼望去,尽是危险到极致的美景。

保镖分成两边而立,临时搭起的大型帐篷前,牧羡光穿着厚厚的大衣坐在一个火炉前烤火,火光摇曳,映着空气游荡。

“二少爷这么好的兴致跑崖顶上来烤火?”

应寒年慢步走过去。

立刻有保镖搬过来一张椅子请他坐下,应寒年随意地坐下来,跷起一腿,漆黑的双眸眺望着山中景致,悬崖深深,雾气飘白,分不清在云上还是在云下。

“三房沦落到这个程度,我不是高兴么,所以找你出来庆贺一下。”牧羡光烤着火,眼底的情绪复杂,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应寒年,“还记得这里是哪里么?”

“雪风崖。”

应寒年知道,这里是属于帝城范围内最高最险的一个悬崖。

路没有修过,能勉强开上车来是因为这里经常被极限爱好人士光顾,渐渐的,开上一辆性能好些的车能上来。

牧羡光收回烤火的手,人往后靠去,望着茫茫的天地,道,“是,我记得那时候刚认识,我对你的能力半信半疑,你就是在这里玩了一次翼装飞行,这底下有些空隙极窄,你可真够不要命的,但是你告诉我,你天生喜好刺激冒险,也只有喜欢刺激的人才更容易赢。”

第303章 雪风崖摊牌(2)

“……”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应寒年望着远方,并不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姜祈星却蹙了蹙眉,牧羡光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是被你震住,所以才决定试你一试,没想这一试,我都变得快离不开你了。”

牧羡光笑着说道,“你说,现在哪桩事我不得先问过你,你不点头,十几亿的小项目我都不敢做主。”

“二少爷,您手上的东西可比从前多多了。”应寒年似笑非笑地睨向他。

是多了,可牧家整体衰败了。

就像冯管家说的,他争到最后,争个破船的三千钉又有什么意思?

牧羡光看着应寒年,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只道,“所以啊,我可是拿你当亲兄弟了,今天叫你来,就为两件事。”

“洗耳恭听。”

应寒年坐得纹丝不动。

“第一,自从你在我眼前玩过翼装飞行后,我就惦记上了,学了这么久,总算能和你一起飞一次。”

牧羡光说着往后看一眼,打开的帐篷里,一群专业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查翼装。

突然玩翼装飞行?

姜祈星皱了皱眉。

应寒年低笑一声,“翼装飞行是死亡率极高的极限运动,雪风崖更是险中之险,二少爷眼看就是巅峰上的人物了,没必要把自己至于险境。”

“能和自己的兄弟跳一跳,是特别过瘾的事。”牧羡光倒是满不在乎,蓦地又看向他,“不会是你不敢了吧?”

“是啊,我现在特别怕死。”

应寒年耸耸肩,十分不要脸地承认了。

“怕死也得是明天之后的事情,今天这一跳你还必须得陪我。”牧羡光忽然变得一脸严肃起来,目光投向姜祈星,“姜祈星,你去替寒年检查一下装备。”

“……”

姜祈星看向应寒年,见他脸色不变,不说跳,也不说不跳,想了想,姜祈星往后退两步,转身步入帐篷内,认真地检查起装备来。

应寒年坐在悬崖边上,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牧羡光抬起手搭到他的肩上,“寒年,陪我跳这一次不亏你的,毕竟我要送你份大礼。”

“这就是二少爷说的第二件事?”

应寒年挑眉,唇角抿着一抹弧度,眼神深邃不可测。

“不错。”牧羡光直直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字道,“我决定把夏汐嫁给你,先订婚,等我们母亲过了一周年祭日,就给你们办婚礼。”

应寒年坐在那里,慵懒地开口,“我应寒年可配不上牧家的五小姐。”

“我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牧羡光看着他,语气开始出现咄咄逼人,“除非,是你不想娶。”

话落,山顶的风静了几秒。

火苗蹿动在空气中,风流涌荡。

应寒年神色如旧,波澜不惊,嗓音低沉磁性,“二少爷说话一向快人快语,今天怎么突然拐弯抹角起来?”

应寒年实在太聪明了。

聪明的只从一两句话间就能听出他话里的试探。

牧羡光坐在他身旁,舌尖舔了舔被风吹得干燥的唇,道,“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寒年,你不用给我想配不配的,你要认我这个兄弟,就娶了我妹妹,如何?”

“二少爷是在怀疑我的忠心?”

应寒年问,语气轻描淡写的。

牧羡光全然探究不出个究竟,他有些烦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悬崖边上,一双眼直直地看向他,发下豪言壮语,“应寒年,只要你娶我妹妹,我什么怀疑都不会有,将来我们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我们二分牧家,牧家由我们说了算,你也是牧家的半个主人!要什么有什么!”

话落,有秘书走上前来,手上捧着一份文件翻开。

应寒年斜眸看过去,是一份婚约,上面律师的印章已经盖了好几个,牧夏汐的签名也在上面了,只要他一签字,婚约即时生效。

“签吧。”

牧羡光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转下笔帽才递给应寒年,一双眼盯着他,气焰万丈。

二少爷的脑子突然聪明起来了,还知道这么逼他。

有意思。

应寒年看一眼身后人多势众的保镖们,眸光深了深,跟着站起来,从牧羡光手中接过钢笔。

风吹乱两人的发。

牧羡光见他接过笔,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应寒年将手中的钢笔转得风生水起,语气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签是要签的,不过我要签的是封辞职信。”

林团团。

我这可是拿命在为你守贞了,你不生十个,也得生五个!

牧羡光的脸色立刻变了,铁青一片,“应寒年,你什么意思?”

“二少爷,你知道我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如今的牧家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还留着做什么?”应寒年漆黑的眼里透着邪气,“再说,我天生不羁,你要我守着一个女人过,那你还不如给我一刀算了。”

牧羡光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应寒年的衣领,“你他妈是不想留下,还是搞了一堆破事现在想溜?啊?”

帐篷内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去,姜祈星站在那里,观察起周围的形势。

牧羡光带的人太多了。

硬闯有点难度。

应寒年站在那里,任由他攥着,不以为意地道,“二少爷今天是要让我把命交待在这里?”

“我问你,山区慈善的事是不是你一早埋好的陷阱?三房的事也是你做的,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搞垮整个牧家,对吧?”

牧羡光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应寒年,我真没想到你会是一头狼,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我拿你当兄弟,我给了你多少东西,你就这么算计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到这一刻,牧羡光彻底信了应寒年没有忠心。

应寒年的眼渐渐冷下来,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推开牧羡光,讽刺地开口,“兄弟?你得意之时在人前是怎么说的?”

牧羡光僵了下,曾经有一次别人夸他知人善用,他一得意就来了一句,“应寒年就是我的一条狗,我叫他朝谁吠就嘲谁吠!”

第304章 雪风崖摊牌(3)

那时,应寒年就在旁边听着,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似是毫不在意。

原来,他一直记着。

“你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背叛我?”牧羡光无法置信地问道,“就算我以前说过些不好听的,可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我连妹妹都托付给你……”

“谢谢,我不需要。”

应寒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你……”牧羡光的脸色铁青,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头,“这么说,你从来不是真心想将我送到那个位置上?”

“凭你的资质,你觉得你行么?”

应寒年嗓音凉薄地反问。

悬崖上的风大得厉害。

牧羡光听着他的话,眼睛都气充血了,上前挥起拳就朝他揍过去,应寒年侧身闪开来。

牧羡光不顾一切地又打过去,被背叛的巨大愤怒、痛意袭卷,他一步步信任应寒年,一步步视其为自己人,连牧家都愿意拿出来共享,结果,这一步步不过是被人算计,不过是被人耍……

应寒年再一次躲闪开来,余光中瞥到有保镖不断往这边跑来,他飞快地抬起腿,一把卸下绑好在暗处的匕首,直接从后控制住人,将刀锋抵到住牧羡光的喉咙上。

姜祈星冲出去,挡到应寒年的面前,手上也多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看向保镖们。

“放人。”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

牧羡光站在那里,皮肤被匕首的冰冷刺得生病,他没有害怕,只是苦笑一声,“你以为你从我这走出去就安全了?三叔在盯着你,老爷子也在盯着你,你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帝城。”

“那就不劳二少爷操心了。”

应寒年漠然。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站在他们对面,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放人?”

姜祈星吼道。

“行,我可以放人,但是应寒年,我要你一句实话。”牧羡光侧目,睨向身旁的人,睫毛抖了好几下,才咬着牙问出来,“你真的是为了我说的话背叛我?”

姜祈星眉拧得紧紧的。

这个二少爷真是愚不可及,怎么可能有人为一句话就搞垮四大家族之首的牧氏家族,他也太天真了。

应寒年站在牧羡光的身后,没有回答,牧羡光又问道,“如果我没说过那句,你会不会拿我当兄弟?”

牧羡光问道,语气僵硬,嘴唇也颤着,不是因为匕首架在脖子上,而是情绪太过激动。

哪怕是老爷子说了那些话后,他仍然不肯相信应寒年是奸的。

他相信应寒年,比相信牧家的亲人更信。

结果,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

应寒年睨着他几乎控制不了的情绪,目光深了深。

牧羡光的反应是应寒年没有想到的,他以为牧羡光知晓真相后会恨他入骨,恨不得杀了他,现在他却只是问这个。

“应寒年,你他妈回答我!”

牧羡光大声吼出来,牙关咬得打颤。

在牧羡光的眼里,没有什么陈年旧恨,他就是他,应寒年就是应寒年,两人一路并肩作战走到现在,现在,他却被背叛了,他以为的好兄弟对他根本不屑一顾。

应寒年站在那里,漆黑的眼底一片冰冷,半晌,他收回架在牧羡光脖子上的匕首。

“寒哥!”

姜祈星惊呆地睁大眼。

应寒年将匕首放回去,看着牧羡光冷漠地道,“我陪你飞一次,以后,你要杀我请便,不过,也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

说完,应寒年转身就走进帐篷。

牧羡光站在原地,双眼通红地看着应寒年的背影,眼中有着怒痛交织,保镖们又要冲上来,他大吼一声,“都不准过来!”

“……”

保镖们只好停住。

牧羡光大步走进帐篷,站到应寒年身旁,跟着检查起翼装,为等下的飞行做准备。

……

牧家的大屋奢华如旧,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林宜每次跟着牧羡枫进大屋,都能感觉到佣人的管理一次比一次松散,以前,连佣人之间的制度等级都很严密地分着,现在,大家都只担心牧家会不会倒,连工作都没那么尽心了。

熬完一锅补汤,牧羡枫端走去看望老爷子,林宜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门边上看着手机。

手指划过已接来电,第一通就是应寒年打来的,和她说已经到了雪风崖崖顶,让她放心。

他现在去哪都会和她报告一声,特别乖。

林宜托着脸蛋满意地翘起唇角,眼睛明亮,牧家现在乱成这样,应寒年先撤,她等过了年再辞职,到时两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到一起,再也不用连约会都要偷偷摸摸地选在后半夜。

正想着,有脚步声传来。

两个女佣一前一后走进来,嘴里说着什么,没有发现就在门边一侧的林宜。

林宜正要站起来,只见其中一个女佣走到冰箱前,边翻着边道,“翼装飞行啊?那可是很可怕的极限运动,二少爷也真是敢。”

“是啊,我今天看二少爷身边的助理拿着翼装翻来翻去的,我好奇想摸摸,他还吼我,吼得声音都抖了,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说不是专业人士不能乱碰,拜托,他也不是专业人士好吧。”

两人说了一通,半晌,冰箱前的女佣左右看看,愣是没有发现林宜,小声地朝旁边的女佣道,“对了,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说出去。”

“什么?”

“今天新闻不是出了二少爷的丑闻嘛,我偷听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讲话,说是怀疑应先生做的。”

“真的假的?”女佣八卦的睁大眼,“应先生不是二少爷的人嘛,五小姐也喜欢他呢。”

“反正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才从厨房里走出去。

林宜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手指一寸一寸发凉,牧羡光已经怀疑上应寒年了?那他今天找应寒年做什么,摊牌么?

不是。

翼装飞行、雪风崖山顶、助理拿着翼装慌里慌张……

把所有的事情联想到一块,林宜的眼皮剧烈地跳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拨打应寒年的手机号码,却是直接转入语音信箱,怎么会这样呢?

接电话啊!

她的呼吸都滞住了,咬住自己的手指,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第305章 应寒年死了(1)

她又拨打姜祈星的电话,还是一样,糟了,估计是雪风崖太高收不到信号。

应寒年……

林宜慌得不知所措,几秒后才想到要去找人,站起来就往外跑去。

雪风崖崖顶,应寒年和牧羡光都已经换上一身翼装,应寒年一身银白,手上拎着头盔,一双眼淡漠地睨向牧羡光。

从翼装飞行开始,从翼装飞行结束。

牧羡光紧紧握住手里的头盔,面前的应寒年将头盔戴上,伸直长臂感测着风速,然后将头盔上的眼镜扣下,转头望向底下的万丈悬崖。

“……”

姜祈星站在一旁,只戒备地看向那些保镖。

寒哥的技术他知道,他并不担心,况且雪风崖寒哥也跳过,现在就怕一会牧羡光还是不放人。

“走!”

一阵风吹来,应寒年毫不犹豫地跳入悬崖,张开双臂似一只蝙蝠展翅,冲进已经化淡的雾气中,急速下坠又往前飘起来。

牧羡光戴上头盔,跟着跳了下去,展开双臂冲进狂风中。

险山险势。

姜祈星从上面望下去,只见两人很快化为山间的两点颜色,穿梭在险要的重山中,崖壁就在他们身旁,只要稍一不注意,就容易触壁而亡。

林宜开着车疯狂地往雪风崖赶去,一路上将油门踩得死死的,不断地超车,到了野外,她更是将油门踩到底,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应寒年。

等她。

一定要等她。

两边的树影疯狂倒退,林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今天必须见到应寒年!必须!

姜祈星望了一会儿,转身便走,那些保镖立刻将他围住,他反手握住匕首,面无表情地道,“我现在要去降落点等寒哥,你们想拦试试。”

他跟着寒哥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些年锻炼下来,还真不惧几个保镖。

“……”

那些保镖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一齐去降落点等着牧羡光的指示。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悬崖,往下面而去。

落地点在一处草叶枯黄的荒地上,众人阵行四散地往前走去,仰望着山间,雪风崖又高又陡,有些地方不过十几米宽,窄得可怕,需要飞行者有绝佳的技术。

远远的,只见两点颜色相继朝这边飞来。

姜祈星已经开始判断一会儿如何突围能最快离开现场,等想好后一抬头,就见一个降落伞正在空中打开来,慢慢往这边飘来。

等等,那不是寒哥身上穿的银白色翼装。

还有一个降落伞呢?

姜祈星震惊地望过去,就见一抹银白还在高处,心还来不及悬下,那抹银色忽然就从高空直直地往下坠去,像一只雄鹰直入崖底……

姜祈星惊恐地跑向前,脸都白了,撕心裂肺地喊道,“寒哥!”

可这时的喊声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抹颜色飞速坠下,坠向悬底,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

不可能!

寒哥飞行从来没有过任何失误!

姜祈星站在那里,人瞬间仿佛被吸了魂魄,空得只剩下一具躯壳。

牧羡光攥着降落伞疾跑着停下来,一群保镖立刻围向他,替他解开一切束缚,他呼吸都透着凉意,不是第一次玩这种运动,但在险要的雪风崖飞行还真的超过他的能力,他差点触壁。

他摘下头盔,回过头,愣住了,“应寒年呢?”

“没看到他的降落伞打开。”

保镖回道。

“什么?”

头盔自牧羡光的手中掉落。

姜祈星站在茫茫的枯黄草地上,手机震动起来,他看都没看,只是麻木地接起电话,耳朵里传来林宜急切的声音,“终于有信号了,姜祈星你告诉应寒年,千万不能做翼装飞行那么危险的运动,这里边有问题,翼装很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林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生怕漏了重点。

姜祈星呆呆地站在那里,全身发凉,好久,他望着远处山间的清澈天空,一字一字道,“晚了。”

“砰——”

林宜行驶在路上,闻言猛地刹车,车头撞向一旁的树,她整个人撞向方向盘,头上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坐在车里,什么痛觉都没有,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叫晚了?

晚了,又是什么意思?

应寒年呢?

林宜是冷静的,她问姜祈星,“姜祈星,你让应寒年听电话。”

电话。

哪还有人会听她的电话。

姜祈星咬咬牙,一把摔了手机,拿起匕首就朝牧羡光冲过去,眼里迸射出杀意,“牧羡光!你他妈敢动手脚,我杀了你!”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牧羡光做的。

姜祈星不顾一切地刺过去,牧羡光惊得连忙后退一步,几个保镖同时拦向前来,一个保镖挨了一记。

姜祈星跟发了疯似的不断朝他们刺去,鲜血飙在脸上,迷了他的眼睛……

牧羡光震惊地看着姜祈星,他突然就变成了一条疯狗,逮谁都咬。

“我没动手脚!”

泛黄的草地上,牧羡光大声喊道,被保镖围着不断靠后。

姜祈星哪里还听得下去,一心就只想杀了他给应寒年报仇,牧羡光想说什么,却被保镖推到车前。

“二少爷,这人疯了,你赶紧上车!”

“可是……”

应寒年人呢?

牧羡光回不过神来,混乱间,他被人一把推进车里,车子很快开动起来,离开现场。

姜祈星拼了命地追过去,人被踹倒在草地上,他握住匕首反手一通乱刺,却也挡不住牧羡光的离开……

林宜到的时候,阳光还很好,晴空云白,草地无边无际,像铺了一张巨大的金黄色毯子。

姜祈星一个人跪在地上,手上还死死地握着一把匕首,脸上和身上全是血迹,看不出是他的还是伤人伤的。

他短发凌乱,鲜血间的一双眼睁得大大的,里边空洞得没有一点光亮。

手机掉落在他的身旁。

林宜从车上下来,飞快地跑向他,问道,“应寒年呢?”

“……”

姜祈星跪在地上一句话都没有。

“姜祈星,我问你话,应寒年人呢?”林宜的额角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她看着姜祈星,神色还算平静。

第306章 应寒年死了(2)

“……”

姜祈星像哑了一样。

“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林宜转身就走。

姜祈星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来,“寒哥死了,他的降落伞没有打开,他掉下崖死了。”

不可能有生还机会的。

翼装飞行一旦出事,就是死。

闻言,林宜回过头来,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挥到他的脸上,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你乱说什么,应寒年怎么可能死。”

他不可能死的。

当年他被人砍成那样,扔进烂水泥里都没有死,怎么可能就这样摔死在雪风崖。

姜祈星被打得偏过头去,眼睛死死地睁着,声撕力竭地吼道,“我看着他掉下去的!你明白吗?我看着他掉下去,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看着寒哥死了!”

林宜冷着脸反手又扇回去一掌,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她的声音越发冷漠,“那就让我看到尸体,我一日没看到,你就不准说他死。”

她垂着手,手心里全是姜祈星脸上的血。

“……”

姜祈星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冷静得令人发指的女人。

“翼装的头盔有GPS定位,立刻找人。”

也许,应寒年只是受了伤,他在等他们去救他。

林宜说道。

她是活过两世的人,她比谁都知道应寒年不会死,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死。

“……”

姜祈星的眼神晃了下,这才想起还有GPS定位这回事,急忙从草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姜祈星报了警,搜救队很快出动。

GPS定位很容易便捕捉到了,但范围在深山,搜救变得极为困难,直升机顺着定位在雪风崖上飞来飞去,却探查不到具体。

林宜站得远远的,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一双眼睛平静地望向远处搜救队的队长在和姜祈星说话,“如无意外,人应该掉在崖底,我们现在派遣人进去,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搜寻的时间会有些长。”

不是搜救,而是搜寻。

所有人都知道极限运动四个字意味着什么,要么零失误,要么直接死亡。

林宜想他们是无知,应寒年真的没有死。

他们搜得慢,她就自己去找。

她转过身,义无反顾地前往雪风崖崖底,底下险峻得没有一条好路,全是尖锐的石头和杂木杂丛。

她一个人往前走去,姜祈星回过头时就见她已经往里走很远了,他急忙追上来,“林小姐,这野外危险,你不能进去。”

她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我找找他。”

林宜淡淡地道,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她平静的仿佛真的只是去找一下应寒年,找活生生的应寒年。

话落,她脚下一绊,手被石壁上的尖锐划了一记,掌心立刻被划出一道长长口子,血汩汩而出,覆盖住生命线。

林宜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姜祈星见状,沉默地跟着她往里走去,从崖底进去,离GPS定位的位置很远很远,但车子开不进来,只能靠人往里走。

搜救队一批一批地进去。

林宜不跟大部队,而是从非常艰险的直线捷径往里走,待到夜晚时,她身上已经全是泥迹,手上的伤口被叶子泥土糊得看不清血原本的颜色。

姜祈星一直跟在她身后。

两人没有说话,就是一路往里走。

夜风袭来,冷意渗进骨子里。

林宜打开手电筒,不声不响地往前走,翻过一个坡时脚下一滑,人从上面滚下来,石尖刮过她的脸颊,锐痛钻进肉里。

“林小姐!”

姜祈星根本来不及拉她,只能急匆匆地往下跑,只见林宜躺在地上,睁着一双眼,脸上的鲜血慢慢淌下来,她伸手擦擦,挣扎着又从地上爬起来。

“你不能再往里了,你的体力根本就不行,我会找到寒哥的!”

姜祈星上前挡住她。

林宜从地上捡起手电筒,抬眸淡淡地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继续往前走。

“林小姐!”

姜祈星追上去,再一次挡住她。

“他在等我们,你确定要浪费时间阻止我?”林宜平静地问道。

“……”

姜祈星哑然,说不出话来。

林宜见状便推开他往前,这条艰难的路走下来,她的脚踝处早已经崴得肿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毫不在意,只是坚定地往前。

多走一步,就多接近应寒年一点。

不知道有多久,远方漆黑的天空慢慢翻出鱼肚白,幽幽的亮光伴着浓重的雾气照进山里,空气冷得能将人冻僵。

林宜的体力根本坚持不了,靠着什么走下来她也不知道,仿佛有用不光的力量似的,她一直走、一直走,摔倒了爬起来,不知道渴,不知道饿……

从天亮找到天黑,再到天亮。

等找到应寒年以后,她非骂死他不可,他以后再敢玩极限运动就让他跪键盘跪榴莲,他不答应,她就拿自己的防狼匕首把他捅到答应为止。

阳光渐渐照下来,散了雾气。

“定位就在这里,可我们绕了这么久,怎么就找不到呢?”

姜祈星很是焦急,他们日夜赶路,走的是直线,完全无视里边的一些蛇虫鼠蚁,被咬了都没有停下来过,走得比搜救队还稍快一些。

可在附近绕好几个圈,却始终看不到人。

“……”

林宜没有说话,平静地决定再走一圈。

忽然一阵阳光落下来,有什么亮光刺进她眼里,刺得她眼睛像被割了一刀那么疼。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抬起头往上望去,就望到一个黑色头盔挂在高处石壁冒出来的树梢上。

视线移向别处,只见不远处的石尖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腿垂下,一身已经辨不清颜色的翼装,鲜血从那人身下缓缓滴淌下来,下面被树影半遮的石壁上全是一道道的血……

血腥、刺目。

如果说林宜的平静多多少少安抚到姜祈星,那这一刻,现实将他所有的侥幸都击碎了。

“寒哥!”

姜祈星喊得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跳起来,他疯狂地往前跑去,攀着难爬的石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寒哥,我接你下来!”

第307章 应寒年死了(3)

声音震得树影晃动。

一直勇往直前的林宜这时往后退了两步,望着上面明显是尸体一具的人,不住地摇头。

不可能。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应寒年还活得好好的。

她死,他都没死呢。

他还成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

假的。

对,都是假的。

这不是应寒年,不是,绝对不是。

搜救队的人很快赶到了,姜祈星一个人背着尸体从上面下来,一个不备,人从上面跌落下来,他死死地抱住应寒年的遗体,宁愿摔下去也不肯放手。

搜救队连忙纷纷跑上前帮忙。

人被抬上了担架,身上的翼装被割得全是口子,勉强能看到一抹银白,一张脸全是血色,模糊得看不清五官,可见人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有多重。

姜祈星站在那里,身体都在发抖,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搜救队的人看着尸体的惨状皱了皱眉,揭开一张白布盖上。

白布扬起,缓缓闪过姜祈星的眼,再盖到上尸体上面,血迹透过白布渗出来……

不是。

不是应寒年。

不是他。

不可能的……

林宜站在远处的树下,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她一边退一边摇头,带着一身的血迹泥渍和抗拒,面色越来越僵。

啊,她错了,她不应该来这里找的,应寒年说会去小公园找她的。

他一定在那里等她。

都第二天了。

他等不到肯定要生气。

她要去公园找应寒年。

……

林宜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雪风崖的,她一个人徒步走在大马路上。

车子从她身旁边经过,甚至有好心人见她如此狼狈,停下车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不需要。

她只是要找应寒年。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脚下每一步都如履锋刃,她望向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马路开始变得歪歪斜斜,天地颠倒,晃来晃去……

前面应该就是小公园了。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再往前看去,歪斜扭曲的马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车上下来,远远地朝她走来。

应寒年。

他真的在等她。

林宜开心地笑起来,眼前猛然一黑,整个人倒下来,摔在路边,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她眼前全是刺眼的白,刺得她眼睛难受,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一醒,她这一世什么都是假的,她死在上一世,死在应寒年的眼前。

应寒年是冷血的,是邪恶的,是高高在上的,但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躺在床上,每一根骨头都在泛疼。

“你醒了?”

有些惊喜的声音传来。

林宜转过眸,只见牧羡枫坐在她的旁边,一双眼关切地注视着她,“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

林宜这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梦,她躺在病床上,床头还挂着输液的袋子,冰凉的液体从她的静脉注入,凉透她全身的血管。

她沉默地躺着,一句话都没有,唇上干燥,没有一点血色。

“你知不知道你失联多久,我有多担心你?”

牧羡枫蹙着眉说道,声音难得有些急切。

“你能先出去吗,我要打个电话。”

她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只剩下干涩,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喉咙发痛。

闻言,牧羡枫点点头,从她病床边站起来,将一支手机放到她没有输液的手边,温柔地道,“那我先出去,有事按铃,给我电话也行。”

“……”

林宜不说话,只握紧手中的手机。

牧羡枫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开,走出去后将门轻轻关上。

林宜躺在病床上,艰难地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将手机放到耳边,拨打应寒年的电话。

他还在等她,对么?

她握着手机,低声轻轻地说道,“喂。”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启用语音信箱……”刻板的电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应寒年,我想了想,还是听你的,生十个吧。”

“我们将用短信的方式通知对方……”

“还有,婚礼我也想好了,就在S城办,去哪都不如家里好,你觉得呢?”

她声音涩得厉害,哑哑地问道。

他说什么她都答应他,真的,什么都答应。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了。

林宜慢慢放下手机,眼睛呆滞地眨了两下,人缓缓在床上翻过身,整个人趴在那里,脸埋进软绵绵的白色枕头里,眼泪慢慢滴进枕中,隆起的被子下,她瘦弱的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她的动作扯到输液管子,血从针尖处渗出,脏了白色的床单。

明媚的阳光照进病房里,空气都在安静,只有床上的枕头一点点变湿。

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来。

林宜再一次昏死过去,幸好牧羡枫发现得及时。

等她悠悠转再醒来时,牧羡枫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抵着头,阖着双眼在小憩。

林宜无声地从床上坐起来,痛得找不到其它知觉,她看他一眼,沉默地去拔输液管。

“你是为了应寒年,对吧?”

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病房里响起。

林宜的手一僵,双眼木然地看过去,只见牧羡枫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低沉地道,“我收到消息,应寒年翼装飞行失事跌落雪风崖,你又同时失踪,我找到你时你身上全是伤痕,还有树叶泥土,我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

林宜坐在病床上,不发一言。

“你说过,应寒年负了你,你很恨他,但其实你还是爱他的吧?”牧羡枫道,“所以一听到他出事,你就成了这样。”

“……”

林宜沉默,一双眼看着身上的被子,毫无光亮,木得厉害。

“他对你不好,你又何必这样。”牧羡枫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向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模式对着她,“你看看,你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屏幕上的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形容消瘦,额上的包还没有消下去,巴掌大的脸上多处贴着纱布,一双眼睛红肿,血丝交错。

第308章 你为什么这么理智(1)

“大少爷,你能先出去么?”

林宜偏过脸,不去看屏幕中的自己有多狼狈不堪,她也不想再敷衍地去应付任何人。

“要是你能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不拔针,不哭,我就出去。”牧羡枫温柔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强势。

“……”

林宜沉默。

见她完全不搭理人,牧羡枫的眼神黯了黯,“好,我出去,但我会派人在外面看着,也会让医生定时过来,你别想乱来,你可以伤心,但不能透支自己的健康。”

“……”

林宜没有看他一眼。

牧羡枫转身走出去,将门关上。

林宜坐在床上,没有再拔管子,只呆滞地坐在病床上,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干什么。

身体里像是有个漆黑的洞,不断地扩大,不断地扩大,几乎吞没了她,让她窒息,让她痛苦。

她直直地倒回床上,一闭上眼,就是应寒年勾着唇角满脸邪气看她的样子……

……

在医院如行尸走肉一般过了一段时间,林宜根本不知道自己每天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开始,她还怀着等待,他没死,就算尸体摆在那里,也可能像是在生死街一样,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诈死逃脱。

于是她每天都紧握着手机,不敢有一刻的放松,连莫名其妙的网络电话、推销电话她都接,甚至还会从对方的说话中寻找蛛丝蚂迹,她妄想应寒年给她某种暗号。

某种他活着的暗号。

可一天天过去,她渐渐接受了现实。

没有再一次诈死,没有侥幸活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走了。

不会再在小公园等她,不会再说要倾尽一切来娶她……一个人竟然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她爱的男人,没了。

谁能告诉她,以后,她该怎么办?

一天又一天,她不再每天都紧握着手机。

她常常看着窗外的天空就看到天晚了,然后再靠着安眠药睡下。

牧羡枫对她很好,常常来陪她说话,也不催她工作。

可是,林宜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每天活着的意义,她期许的未来、她期许的生活全随着应寒年的去世化为泡影。

她只能一遍遍地拨打家中的电话,和爸爸聊,和奶奶聊,和外公外婆聊,听着他们的声音,这是她唯一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这天早上,林宜被耳边的手机震动声吵醒,她睁开眼,双眼木然地拿过手机,上面是姜祈星发来的信息。

“我给寒哥选了墓,你要来看看么?”

随着信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条定位。

应寒年的后事都是姜祈星一手操持。

林宜看着手机的定位,眼睛里空空的,半晌,她掀开被子下床,一打开病房的门就见几个保镖站在外面。

牧羡枫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派了人保护她,不准她离开。

见她开始,几个保镖全都立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她。

“砰。”

林宜直接将门关上,转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病房的高度后,便将床上的床单、床罩全部拆开来,拧了几拧,打出绳结垂下窗口。

看着长度差不多后,她便毫不犹豫地抓着窗户边上抬腿跨上去,顺着床单往下,布料摩擦着掌心的伤口,阳光从上落进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她跳到地上,无视旁边过路人诧异的眼神,转身便走。

边上的草坪上,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玩耍,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追在他们身后,人直直地撞上林宜。

林宜被撞痛,一转眸,就对上江娆错愕的脸。

江娆栽向地上,林宜急忙拉住她,“没事吧?”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

江娆也在这个医院,她被送来抢救的时候头发都剃光了,现在已经长到齐耳,一张脸依旧漂亮,只是眼神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灵动风情。

江娆歪着脸静静地看着她,似在打量着什么,忽然就笑起来,笑得一脸灿烂,“姐姐,吃糖。”

“……”

林宜低眸,就看着江娆抬起手,手上握着一根棒棒糖,她接过来,唇角颤了两下,没能笑出来,“谢谢。”

江娆开心地笑笑,转身又朝那群孩子追去,边追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连说话都是大舌头。

林宜站在原地,看着江娆欢快的背影,阳光下的脸白得没有血色,手中的棒棒糖像有千斤沉一般。

她的朋友,她爱的男人……为什么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江娆怀着巨大悲痛的时候,她没能好好安慰,江娆在牧家被药物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像个陌生人在旁边。

应寒年被三房追杀的时候,她在大房的舒适环境里,应寒年被杀害的时候,她还在大屋给牧老爷子熬补汤……

她一路就只是在眼睁睁地看着。

林宜握着棒棒糖离开。

……

应寒年去得意外,姜祈星向来听惯命令行事,这会没了指令,他做事是乱的。

他费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处墓地,买下最好的墓位。

林宜到的时候,整个墓地晒在阳光下,一块块墓碑看得人心发慌。

她在病号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她人更加消瘦,一头长发随意地散着,她慢吞吞地从墓碑前走着,直到尽头,她才看到一块新碑,上面贴着应寒年的照片,碑上刻着一个名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最孤零零的一面墓碑,没有年岁,没有墓志铭。

她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上面的照片,他勾着唇角笑起来的样子充满了邪气狡黠,却又那样张扬、不可一世。

“你真的死了吗?”

她轻声地问道。

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耳,撩过她的发。

是不是因为这一世他遇上她,他的生命轨迹就被改写了?

如果没有她插入他的生命中,他的人生还是会照上一世那么走,他会成为万人之上,他会被万众仰望。

“……”

照片上,应寒年笑得轻狂。

林宜站了很久,就这么一直盯着照片看,盯得好像有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的心口狠狠一悸,只是稍一眨眼,便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块碑。

第309章 你为什么这么理智(2)

外面传来车声。

林宜抬起头望去,只见一身黑色衣服的姜祈星从车上跳下来,拉开后座车门,面无表情地抓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拖下车。

“唔唔唔——”

男人激动地大叫。

他的嘴巴被堵着,眼睛被蒙上,双手反绑在身上,毫无自主能力地被姜祈星拖向前。

姜祈星一步步走向林宜,脸色憔悴,眼里尽是狠意,下一秒,他手上一发狠,一把将人丢向墓碑。

那人撞到碑上,头当场破了,吓得呜呜闷喊,抖得和个筛子似的。

林宜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姜祈星转眸看向她,“为什么要让我把牧羡光的助理带过来?”

他有些不满,寒哥一出事,他火化好遗体找到墓位就准备去暗杀牧羡光,却被她一通电话打断,她要他别冲动,先想办法把二房的助理抓出来。

林宜站在那里,声音极哑,发不出大的声音,“我怕你找错真凶。”

此刻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平时,干涩得每个字吐音都透着艰难。

“怎么可能找错?是牧羡光非要让寒哥一起飞的,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姜祈星有些激动地吼道。

寒哥死了,他现在活着的唯一想法就是杀了凶手。

“如果是牧羡光,他为摊牌特意带了大量保镖,何必还用在翼装上做手脚。”她沙哑地说道,眼神木然无光。

“那是因为他要制造成意外,翼装都破成那样了,想检查都检查不起来,警方也只是将寒哥的遗体交给我了事!”姜祈星咬着牙道,眼睛红了。

“翼装飞行是极限运动,尤其还是在雪风崖飞,太容易失误,牧羡光还不如直接找人去杀应寒年,再推人去顶罪,自己不用承担任何意外的风险。”

她声音沙沙地说道,声音淡淡的。

她在医院里想了很多,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会去想。

她想,提出翼装飞行像个情绪激烈之下的行为,但在翼装上动手脚却又是心思缜密,不太符合一个人的正常逻辑。

所以她想看看,会不会还有别的。

闻言,姜祈星反驳不出来了,想了想,他往前一步,一脚踢向那男人,手按在男人的脖子上逼他跪下来,然后一把扯了对方蒙着眼睛和塞嘴里的布。

男人瑟瑟发抖,一睁开眼就看到冷冰冰的墓碑,直接吓得伏倒在地上,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还没问呢你就开始喊!我知道是你在寒哥的翼装上动的手脚,说,谁指使你的?”

姜祈星冷冷地问道。

“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没动什么手脚……啊——”

话还没说话,男助理就惨叫起来,因为姜祈星在他头上狠狠地劈了一记。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男助理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掉,哭着哀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姜祈星又在他身上踹上几脚,发泄恨意,“不说是吧,我他妈今天就拿你祭寒哥!”

说着,姜祈星从小腿上拔出匕首,寒芒一闪。

林宜站在后面看着,男助理害怕得跪都跪不住,腿肚子一直在哆嗦,只听他惊恐地喊出来,“你饶我吧,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替二少爷送了趟翼装而已。”

“那你就去死吧!”

姜祈星眼神一狠,抓着匕首就往他身上刺去,尖锐刚刺进他的肩上,男助理就抖着声音大喊起来,“是冯管家!”

“……”

姜祈星没再继续往里刺。

“……”

林宜的目光闪了下,手指发凉。

“说清楚!”姜祈星按着他的脖子问道。

“冯管家给我开了张支票,说做完之后就让我远走高飞,谁知道……”

男助理哭着说道,“二少爷学飞的时候,我跟着看过,还听专业的老师讲过一些,我知道怎么动手脚动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可以让翼装的降落伞打不开。对不起,对不起,星哥,我不是故意的。”

林宜站在他身后,问道,“那你怎么确定动过手脚的翼装会是应寒年穿?”

这个沙哑的声音男助理感觉到陌生,转头想看,被姜祈星一拳揍了回去,痛得他眼泪不断飙出来,只能继续道,“二少爷的翼装是二少奶奶当初给他定制的战服,他不会穿另一件的。”

“……”

原来如此。

算计得真周到。

冯管家,那就是老爷子了。

三房想要应寒年死,二房想要应寒年死,连老爷子都想要他死……

当初虐了无辜的应咏希十几年,让她受尽屈辱死去,现在又要了应寒年的命,防来防去还是没有防住。

林宜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当初就不该劝应寒年不要出格,如果他狠一些,如果他不是为了她求稳求后路,他就不会对这些伤害过他母亲、冷漠对待过他母亲遭遇的牧家人这么手下留情。

他有天大的仇都没有想过要人命,牧家却在应咏希之后又要了他的命。

姜祈星自然也想到了,痛恨地吼出来,“牧子良!”

“星哥,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男助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也没有办法,冯管家你知道是谁的人,老爷子的话我哪敢不听啊……”

“你也该死!”

姜祈星恨得眼睛通红,猛地拔出匕首又朝他刺下去。

“姜祈星!”

林宜出声制止他。

姜祈星的手僵在半空,转眸瞪向她,眼神狠得狰狞,“你不用管,你当没看到,害寒哥的人都要死!”

“杀人偿命。”

她一字一字道。

“怕什么,我连自己的墓地都买好了,就在寒哥边上。”他早就做好去死的准备。

闻言,林宜的目光震了震,低眸,应寒年墓碑的旁边确实空了一块出来,那竟然是姜祈星为自己准备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点羡慕姜祈星。

她闭了闭眼,而后道,“那至少也得报了真正的仇再来惩治他,否则你背着一条人命亡命报仇吗?仇没报你就被抓了。”

她的话再一次让姜祈星无法反驳。

第310章 你为什么这么理智(3)

他紧紧握着匕首,“那他怎么办?”

报警吗?

不是牧家向警方施压,警方怎么会这么快结束,直接将事件定性成意外,现在人都火化了,除了他自己来报仇,还能如何?

“找地方先将他关起来吧,以后再说。”

林宜说道。

姜祈星看着她,她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脸病容苍白,双眼毫无光泽,说出口的话清清冷冷的,却令人没由来的信服。

他把布重新蒙住男助理,将人扔回车上锁住。

再返回来时,林宜正蹲在地上,用手按平整刚刚被男助理跪出来的两个膝盖坑印,再将碑上的灰尘一一用手擦去。

姜祈星将从车里抱出来的鲜花搁在墓碑前,让冰冷的墓碑多一点生气。

“你准备怎么做?”

林宜低声问道。

姜祈星站在一旁,道,“寒哥一走,牧家我肯定是进不去了,但老头子只要出牧家的一天,我就能杀了他。”

“牧子良身边的保镖是牧家人中最多的,出入都有大批精锐围着,你确定你能杀掉他?”她问。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拼着一口气也会杀了老头子给寒哥报仇!”

牧家欠寒哥的太多了。

姜祈星握紧拳头,这仇非报不可,他没有寒哥的脑子,他能想到的就是直接杀死凶手。

“那要是你搭上命也杀不了呢?你会不会死得不甘心?”林宜问,声音有些虚弱。

“我……”

姜祈星郁结地站在那里,怎么他说什么她都要反驳。

“你在外边暂时不要有动作,我来想办法。”林宜一字一字道,心里早有计划。

“你能想什么办法?”

姜祈星不明白,她就是个大小姐,是牧家的私厨,她能怎么办?

再说,她有家,有顾忌,她也不能替寒哥报仇。

“我会想办法到牧子良身边,找机会让他出去,确定他身边没什么人的时候,再通知你做事。”她道,如此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

姜祈星愣了下,低眸看着她蹲在那里缩成一团的身影,好久,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能这么理智?”

她和寒哥好的时候天天在他面前秀恩爱,现在寒哥死了,她竟然还能冷静地分析出凶手不是牧羡光。

在他要去报仇的时候,她又做了最万无一失的计划。

“……”

理智么?

林宜用手擦拭着碑,一双眼黯淡无光,唇色发白,脸上、手上到处贴着纱布,她一边擦一边想着姜祈星的这个问题。

因为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应寒年做些什么。

她有爱她的家人,她不能像姜祈星一样什么都不顾,她得活着,哪怕活得像具空壳都得活着。

她蹲在那里,双眸看向一旁的空地,睫毛颤了颤,有湿意沾上,她低哑地道,“这块地你暂时用不上就先借给我吧。”

“……”

姜祈星不解地看着她。

林宜徒手在空地上挖出一个小小的坑,指甲里全陷进泥,她连擦都没有擦,而是慢慢摸上自己的发。

待姜祈星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林宜已经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细缕的发拔下来,放进小坑里,再用土一点一点掩埋上。

她白细的手指全被泥土覆盖。

应寒年,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陪着你的方式了。

林宜转过眸,看向墓碑上应寒年的照片,她慢慢靠过去,将头抵在碑上,冷得她浑身疼,泪水盈在眼眶中,她闭上眼不让眼泪淌下,嘴唇紧紧抿着,身体却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一只手按在墓碑边上想要握住些什么……

她这样靠着,仿佛靠在一个人的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再也不会回拥她,再也给不出她要的温暖。

姜祈星看着她手上纱布中渗出来的血,看着她发抖的瘦弱身体,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阳光斜过来,他别过眼去,不看她的脆弱。

……

林宜回到医院的时候,牧羡枫正坐在她的病房里。

他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见到她立刻站起来,担忧地问道,“你去哪了?”

“……”

林宜目光黯然,沉默地看向他。

牧羡枫见状,眼中的忧郁更浓,“林宜,我找人在外面不是为了禁锢你,只是想让你好好治病,你怎么可以爬窗出去,万一出点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我派人到处去找你,给你电话也不接,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现在……”

林宜站在门口看着他,牧羡枫很少语气这么激动,他有些说不下去,转过身去,侧脸的轮廓上都写着忧心重重。

在这个冰冷的牧家,大概只剩下牧羡枫有一点人情味。

“对不起。”

她轻声道歉。

闻言,牧羡枫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从住院开始,她就不理人,一天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天天憔悴下去,今天却突然道歉。

“你说的对,我不该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弄成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好好治病的。”

林宜平静地说道,声音沙得厉害。

“真的?”

牧羡枫有些欣喜地睨向她。

“嗯,我也想早点回去工作。”林宜扯出一抹笑容,淡淡地说道。

牧羡枫轻笑一声,“工作的事不急,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谢谢。”

“那你快上床休息吧,我找医生过来看看你。”牧羡枫从她身旁走过,忽然停下来,抬起手拂去她头上的一点泥渍,蹙眉问道,“你这又是上哪去了?弄得这么脏。”

他的动作透着亲密。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手按在她的头上,几乎是像将她拥在怀里一样。

林宜不露痕迹地退到一旁,低声道,“就是出去随便走了走。”

“……”

牧羡枫的手僵在半空,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半晌,才慢慢放下来,温和地道,“你休息吧。”

说完,他便离开。

林宜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打开抽屉,从里边取出自己的钱包,打开,取出里边小小的一张全家福。

“小宜,牧氏家族是商界顶峰所在,人多必杂,不比别处,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我不用你去结交贵人、攀附权势,只要你凡事不出头,遇事忍耐,不功不过地过了这一年回家。”

离开家的时候,爸爸是这么和她说的。

可是爸爸,她已经忍耐够了。

第311章 长房长孙上位了(1)

忍耐的够久了。

真的没办法再忍下去……

对不起。

对不起。

她无声地道着歉,眼泪落下来,直直地掉在照片上。

……

天气一日日变冷,窗外的树上连最后一片叶子都落下来了,充斥着萧条。

林宜挂好最后一天的点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播牧家的新闻,她一双眼褪去最初的痛苦黯然,变得冷漠。

她一边看一边调着杯中的茶,顺时针方向搅动着。

“叩叩。”

门被敲响两声。

“请进。”

林宜头也不回地道,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牧羡枫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双排扣高定大衣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毯子,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

见到他,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最近天冷了,体弱的牧羡枫几乎只能呆在暖气中,连出门都会被风吹得头疼。

“今天你出院,我来接你。”牧羡枫揭下口罩,从轮椅上站起来,接过一旁保镖递过来的一捧鲜花朝林宜走过去,清俊的脸上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恭喜出院。”

“谢谢。”

林宜将杯子放下来,接过花捧在怀里,花朵鲜艳,中央还插着两朵漂亮的山茶花,水汽落在上面,颜色格外好看。

牧羡枫的注意力却落在被她搁下的杯子上,透明的杯中是淡淡的茶色,剔透干净,被切成花瓣片状的枣片、山楂片飘在里边,小小的枸杞在里边上上下下地浮着,有一股浅浅的香气飘出来。

“这是茶吗?”

牧羡枫边问边在沙发上坐下来。

“是,我做的山楂红枣茶,加了冰糖的,不涩,你要不要尝尝?”林宜把花放到一旁,将杯子递给他,“养生茶,滋补脾胃,养血安神,还能开胃,在医院呆久了吃什么都没胃口。”

“原来你是为自己调的,那我不能抢了你的。”

牧羡枫笑着说道。

“我随时都可以调来喝,你帮我尝尝看,哪里还需要改进。”林宜道,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好。”

牧羡枫颌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入口,味道淡得厉害,可过后又有一股甘甜的后劲返在舌尖,却又不挡茶味,奇妙极了,“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山楂茶,看到你又开始钻研吃的,我就放心了。”

她前些天的样子惊到他了。

闻言,林宜眼睛弯起来,微笑着道,“其实本来也就没什么事,人是要向前看的。”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你这么好,一定会有最好的人来配你。”牧羡枫看着她道,目光深邃而温暖。

林宜淡淡地笑。

牧羡枫喝着茶,抬眸,这才发现电视上正播着牧家的新闻,牧家正处最飘摇的时候,到处被抵制,江娆的粉丝更是频频上街游行。

牧家的经济急速蒸发,抵制厉害的一些地方,牧家的商场都没有人进,网上购物甚至因此让几家同行迅速冒起,以前那都是被牧家踩在脚下的。

新闻中播出牧子良的画面,他拄着拐杖走进大厦,一把年纪的人背驼得越来越厉害了,看向镜头的眼睛也不复从前那么有神。

林宜在一旁坐下来,淡淡地瞥一眼他。

只见牧羡枫轻叹一口气,道,“林宜,能让你辛苦一下帮我再准备点山楂茶吗?我去给爷爷送去,他最近胃口也很不好,上周一去大屋的时候他就只喝了两勺的粥。”

“老爷子身体是不是不太好?我看新闻里他的状态有些差。”

林宜顺势问道。

“牧家是爷爷守了一辈子的,崛起、发展到成为四大家族之首,牧家从未经历过现在的落魄,爷爷怎么接受得了。”牧羡枫的眉头锁紧,有些忧郁地道。

林宜看向他,淡淡地道,“大少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老爷子毕竟年纪那么大了,过一天少一天,你也该好好把握和他相处的时光。”

“……”

听到这话,牧羡枫转眸看向她,眼中若有所思,半晌,他低眸看向杯中的山楂茶,点头,“我会好好考虑。”

……

出院的第二天,林宜便陪牧羡枫去了趟大屋。

牧子良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床都躺腻了,换成在摇椅上躺着。

摇椅中铺着厚厚的毯子,他躺在上面,脸瘦如柴,皱纹多到舒展不开,他的眼睛浑浊而憔悴,不时咳两声,边咳边在冲管家骂二房、三房不济事。

这是林宜第一次踏进牧子良大而华丽的卧室,第一眼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以往,牧羡枫让她做什么,她都是交上去便了事,今天,她特地跟在牧羡枫的身后进来。

她想看看清楚,虐打过应咏希、杀死应寒年的是怎样一个人。

摇椅上的老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似的,拿着文件的手都不受控地在抖。

看到牧子良,林宜就想到应寒年立在墓地里那块冷冰冰的碑,她不懂,一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为什么还要那么心狠手辣……

他住在这个安逸舒适的房子里,享受着佣人们的照顾,可背后呢,他做过的肮脏事有多少?他自己数得清么?

林宜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垂在身侧握紧了几秒便松开,在一旁的墙边站定。

“爷爷。”牧羡枫走过去。

“今天又不是周一,你怎么来了?”

见到自己的长孙,牧子良收敛了怒意,目光缓和一些。

现在一家子人中,他也就看这个从不惹事生事的长孙顺眼一点。

“您身体不好,我在家里心也难安,今天感觉怎么样?”牧羡枫在一旁的古董木凳上坐下来,关切地拉着牧子良的手。

牧子良有些欣慰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一旁的冯管家端着碗田园蔬菜粥叹了一口气,“大少爷,您劝劝老爷吧,又是只吃两口,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都八十多岁的人了。

闻言,牧羡枫便道,“爷爷,我的私厨最近做的山楂红枣茶不错,开胃健脾,您尝尝吧?”

“好。”

牧子良点头,扶着他的手从摇椅上坐起来。

林宜端着托盘正要上前,冯管家却走了过来,朝外喊了一声。

一个年长的医生从外面走进来,冯管家端起林宜托盘上的山楂茶递过去,问医生,“你看下,老爷子能喝这个吗?”

第312章 长房长孙上位了(2)

医生站在那里,接过茶倒出一点,尝了尝,道,“山楂味有点浓,偶尔喝一喝没事,但老爷子年纪大了,不能喝得太频繁。”

“好的。”

冯管家点头,这才将茶端走。

林宜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牧家有住家医生她知道,但她没想到,原来老爷子连喝杯茶都要先让医生看过,生怕影响健康。

真的很惜命。

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呢?就是草芥么?

林宜的心里涌起恨意。

“爷爷,喝一点。”

牧羡枫坐在一旁,一手端着山楂茶,用勺子舀起一口喂到牧子良的唇边。

牧子良低下头喝了两口,赞赏地道,“不错,先涩后甘,难得的佳品。”

他称赞着一连又喝好多,大半杯下去,冯管家见状不由得笑起来,“看来大少爷要经常过来,老爷的胃口才能开。”

牧羡枫微笑,“爷爷不嫌我烦,我当然愿意陪着。”

听到这话,牧子良深深地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羡枫,你搬回大屋来吧。”

“……”

牧羡枫怔了下。

林宜目光清冷地看过去。

牧子良抬起枯槁的手按在牧羡枫的肩上,道,“出事以后,家里就没一个让我看得顺眼的人,三房现在是一头包,你三叔能力不是没有,但现在舆论暂时还不放过他,他也没办法,只能勉强撑着。”

“……”

“你二叔就只知道几张画,羡光又是个形势大于内容的,他那个COO一死,他就什么事都做不像样了,拿过来的资料简直难看,更别提他天天一身酒气!”

说着说着,牧子良又激动起来,连咳好几声。

牧羡枫连忙把茶杯递给冯管家,伸手替老爷子拍背,安慰道,“爷爷,您别急,风波总会过去的。”

“能轻易过去我也不用愁成这样了。”牧子良咳着道,看向他,语气严重,“羡枫,牧家这一关难过。”

“爷爷……”

“倒是你,你名下的产业虽然也因为三房受到牵累波动,但我看过你交上来的资料,你受影响是最小的,可见你管得不错。”牧子良道。

牧羡枫谦逊地道,“爷爷,你知道我这边一向都是管理团队在外地人事。”

“他们提上来的的方案也要你同意才行,这证明你有决策的领导能力。”牧子良按着他的肩膀,声音苍老极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是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我一定会大力培养你。”

牧羡枫坐在那里,苦涩地笑了笑,“是我没有福气得到爷爷的教导。”

“那现在让你到我身边来,你还肯吗?”

牧子良问道。

“……”

牧羡枫再一次怔在那里,不解地看着老爷子。

牧子良的手从他肩上划下,握住牧羡枫的手,苍老的皮肤带着凉意,“我知道你性子淡,什么都不争不抢,可现在家里这样的情形,二房没本事,三房起不来,我年纪到底是大了,吊着一口气管也管不了多久。”

“爷爷,您别这样说……”

“听我说完,羡枫。”牧子良打断他的话,咳嗽很重,“爷爷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能站得出来的牧家后辈,你肯跟在我身边学吗?”

这些年下来,牧羡枫名下的产业都是牧家多元化集团下最不重要的,他云淡风轻惯了,在外面的风评还是不错的,这时候的牧家,牧羡枫站出来是最恰当的人选。

“我……”

牧羡枫犹豫地别开眼去,目光复杂,眉头蹙着。

“你身体不好,我不会像对其他孩子一样强逼着你,你考虑好再答复我。”

牧子良对这个长孙态度算是不错的了。

一旁的冯管家见状搭腔道,“大少爷,您为老爷的身体多想想吧,他老是看文件看到大半夜,我劝他睡他也不睡,再这样下去,这病怎么能好。”

牧羡枫听着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抬眸看向牧子良满是病容倦意的脸,道,“爷爷,我怕我做不好。”

“我不用你担一辈子的责任,替牧家先扛过这一关。”

牧子良深深地注视着他。

“……”

牧羡枫坐在那里,与牧子良对视许久,才终于点下头。

林宜看着这一幕,心中实在有些意外。

她本来催着牧羡枫多来看看牧子良,好回到大屋来,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牧子良,却没想到牧子良会生出培养他的意思。

牧家,要出新的风云人物了。

……

牧羡枫年少的时候就搬出大屋,时隔多年,终于又搬回去。

在老爷子的教导下,牧羡枫做得稳规稳矩,没有出现丝毫的偏差。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媒体前面,他的形象谦逊儒雅,即使面对大量抵制的人,头上被砸鸡蛋,他也会弯腰鞠躬,含笑和大家说话,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平易近人,没有丝毫的架子。

牧家再趁机发出一些牧羡枫多年来做的慈善,捐的学校,渐渐的,众人对他没有那么多恶言了。

毕竟江娆和行贿的事只是在三房,而江娆的亲笔信也说了,是三房要争夺继承权搞出来的诸多事情。

加上有消息露出去,原来牧羡枫因为身体不好一直被牧家冷落,这次是被硬推着出来的,一些内心柔软的人甚至对这位牧家长孙产生了同情。

自此,牧羡枫做事就越发顺风顺水。

牧家的众人也都开始慢慢关注起这个原本在孙子辈中最被忽略的人,大家似乎这才想起来,牧羡枫可是长房长孙,地位尊贵。

家族中、集团中支持牧羡枫的势力也渐渐开始形成。

“咳咳。”

夜晚,林宜走进书房的时候,牧羡枫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件,伴着两声轻咳。

他们已经回了大屋,住的地方离老爷子很近,方便老爷子随时找牧羡枫谈事。

“大少爷,雪梨糖水,喝一点。”

林宜将炖好的糖水端到书桌一角。

牧羡枫看向她,笑得温柔,“只是有两声咳嗽而已,你没必要这么麻烦,太辛苦了。”

“没事。”林宜淡淡地道,“你还要看文件?”

“没办法,事情越来越多,我今晚不看,明天又要积一堆。”牧羡枫无奈地道,端起糖水喝了两口,甜甜的味道入喉很舒服,这让他眼中多出一丝笑意。

林宜提醒他道,“可是,你明天还有饭局。”

是老爷子定下的饭局。

自从把这个冷落的长孙提上来,老爷子才忽然发现牧羡枫已经28岁,却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于是开始为他安排。

第313章 是你吗?(1)

安排的是四大家族之中的汪家,还是汪家的大小姐,比汪甜甜这个旁支小姐尊贵很多。

汪家这时候还愿意联姻,大概是因为牧家在牧羡枫站出来后局势有所缓转,想在他身上赌一把。

听着林宜的提示,牧羡枫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沉声问道,“你说这婚事怎么样?”

“老爷子给您安排的当然是最好的。”

林宜站在一旁道。

牧羡枫坐在那里,抬眸看向她,见她若有所思,“你似乎还有话。”

林宜勾了勾唇,淡淡地道,“我只是在想人的境遇很奇怪,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怎么说?”

“二房和三房争来争去,争得头破血流的,结果却是大少爷上位了。”林宜有些感慨地道,“记得以前,大夫人给你选妻子,对方还犹犹豫豫,我说大少爷要配四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被我说中了。”

她曾经想过牧羡枫也是有争夺之心的,但相处下来,他确实温和不争。

而且牧羡枫身体的底子差,这一段时间来的连轴熬让他虚得厉害,常常都是吃药扛着,她看着都替他累。

“……”

牧羡枫深深地凝视着她灯下的脸,清丽淡然,眼神平静,没有一点旁的,他垂下眸来,心口似是被什么压着,很是不舒服。

他搁下糖水,“不想喝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

林宜点头,端着碗离开。

刚走到门口,牧羡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林宜。”

“……”

林宜回眸。

牧羡枫坐在那里,一双眼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你真觉得这段婚姻好?”

“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么?”

林宜反问道。

因为江娆,因为应寒年,她对牧家没有半点好感,但对牧羡枫,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希望他能有美满的婚姻。

“是吗?”牧羡枫的目光黯淡,动了动唇,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晚安。”

林宜点点头,退出书房,替他将门关上。

牧羡枫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发呆了许久。

……

小厨房中,林宜翻着爸爸自己制作出来的菜谱,反复研究,然后才站到一旁的流理台边上开始切豆腐丝。

她的刀工练得还不是很纯熟,豆腐切坏一块又一块,只能一次次练,练到手指酸麻,几乎抬都抬不起来,这才将豆腐丝切得像样。

“林宜姐,又在做菜呀?”

小女佣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笑得十分灿烂。

人是现实的,她记得第一次到牧家大屋的时候,这里的佣人理都不理她,现在随着牧羡枫的崛起,她都被人称呼一声姐了。

“嗯。”

林宜将豆腐切成细丝然后盛入水中,然后摘下手套,几处手指关节和手腕处都贴着骨药贴。

“林宜姐,你这豆腐切得可真漂亮啊。”

小女佣崇拜地道。

林宜笑笑,心想能不漂亮么,为了能博得老爷子的青睐,她日夜不停地练习,拼了命地研究菜式,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一双手渐渐不行了,关节疼痛,茧越发地厚起来,有时候还痒,估计是凉水入多了要开始生冻疮。

不过无所谓,只要能替应寒年报仇。

两人正说着,冯管家从门外走进来,看向林宜道,“老爷让我来问菜做好没有?”

“马上就好。”

林宜开始起锅,食材都已经处理好,下锅的时间并不长,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羹便好了,清清白白,豆腐丝缠绕在卷起的青菜味边上,简单的菜式也令人看出品相来。

她又捞出细面进行一通翻炒,盛起一小碟搁到托盘上,微笑着看向冯管家,“冯管家,好了。”

“你跟我来,老爷想见见你。”冯管家看她一眼,又道,“是好事,你菜做得不错,老爷最近胃口很好。”

“是大少爷吩咐的,我不敢居功。”

林宜点点头,脸上从容淡定。

她就在等这一天,牧羡枫都上位要结婚了,她才得到牧子良的另眼相看。

林宜跟在冯管家的身后离开。

牧子良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闭着眼假寐,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了一些。

冯管家将一道羹一道炒面摆到桌上,牧子良睁开眼睛看一眼,慢悠悠地抬起手接过筷子,夹起炒面尝了一口,又连续夹起好几次。

一旁的冯管家急得都开口请他慢用。

牧子良朝站得远远的林宜勾勾手,“小丫头你过来。”

林宜走上前。

“这炒面中有别的味道,是什么,我怎么尝不出来?”牧子良问她,他活到这个年纪,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难得还有他尝不出来的。

林宜低头,语气淡淡地道,“我将面先煮了一遍,用的是家中特制的老汤底,捞起来的时候味道已经附在上面,是其它炒面没有的风味。”

牧子良吃多见多,她是花了不少努力才能成这样。

“嗯。”牧子良拿起勺子拨了拨青菜豆腐羹上面飘着的豆腐丝,几乎根根粗细一样,道,“这炒面配青菜豆腐,也亏你想得出来,羡枫让你为我做菜,你就总做这些不值钱的家常菜?”

他语气隐隐有发怒的意思。

林宜站在那里,神色不变,不卑不亢地道,“大少爷让我做菜的时候,我真不知道做什么,我想的是家中外公常喜欢吃这些就做了,家常菜是不值钱,但是有人情味。”

牧子良是故意吓她的,没想到她波澜不惊的,没有一点慌张,是个能稳住的性子,不禁多看她一眼,“人情味?”

已经有好多年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三个字了。

人情味,最没有价值的三个字,可人一老,就喜欢回味些没用的。

林宜站在那里点头,“嗯。”

牧子良不再说什么,而是舀一口汤羹入口,绵绵滑滑的,爽口不黏,他看着她,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被老爷子这么一提醒,冯管家也想起来,往深一回忆便道,“老爷,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她收了三少爷的钱。”

林宜心下紧了紧。

第314章 是你吗?(2)

“哦。”

牧子良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隐约记得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便随口道,“看来你跟在羡枫身边学了很多。”

能从那么慌的性子磨成现在这样。

“大少爷人好,教了我很多。”

林宜微微松一口气,还好她只是个小厨子,自己的变化才不会被旁人放在眼里。

“嗯。”

牧羡枫最近的出色表现让人惊喜,提到他,牧子良的眼中满满都是欣赏之色,“羡枫是个沉稳的人,你能跟着他做事也是你的福气。”

“是。”

林宜低头。

“你叫什么名字?”

“林宜。”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想要在老爷子面前说得上话是得慢慢来的,不能操之过急,容易被看出端倪。

“嗯。”牧子良又吃起来,眼看炒面都要见底了,在冯管家的劝阻下才搁下筷子,“对了,羡枫最近和汪家的小姐聊得如何?”

“挺好的,听大少爷说汪小姐知书达礼,见闻广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林宜编得很顺口,其实牧羡枫没有和她说过这些,但老爷子想听的不就是这些么?

果然,牧子良颌首,“这就好。”

“还想赶着回来陪爷爷用餐,没想到爷爷已经吃过了。”

低沉儒雅的声音传来,林宜转过头,就见一身西装的牧羡枫从里边走出来,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后,微笑着在牧子良身边坐下来。

“知道你回来,我就等着了。”

牧子良和颜悦色地道,很快同牧羡枫商量起公事。

从牧老爷子那边出来,林宜跟在牧羡枫身后离开,手上拿着老爷子赏的支票。

长长的走廊里很安静,墙上挂着景色优美的画。

蓦地,牧羡枫停住脚步。

“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我和汪小姐很有共同语言?”

牧羡枫忽然开口,回过眸来看向她,眼神难得迸射出冷意。

怪她多话了?

林宜站定,淡淡地道,“大少爷最记挂的就是老爷子的身体,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为大少爷哄他老人家开心。”

“是么?”

牧羡枫看着她,目光深得令人探究不到底。

“大少爷觉得我话多,以后我谨慎开口。”她道。

“我不是嫌你话多,我是……”牧羡枫眉头蹙起,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愣住,“你这手怎么回事?”

林宜缩了缩手,指关节处的骨药贴已经起毛边,“没什么,最近做菜做得有点多就这样了。”

牧羡枫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观察,“做菜能做成这样?”

“我……”

林宜想要缩回手,牧羡枫却握得更紧,皱着眉道,“我本来就疑惑,爷爷吃遍美食,怎么会格外青睐你做的,你是下了不少苦功的吧?就因为要替我哄爷爷开心,你就这么折腾自己?”

这帽子戴太高了。

林宜没想到牧羡枫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刚要说什么,一抬眸就撞进他的眼里。

牧羡枫站在她面前,彩绘窗外的阳光落进来,斑驳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凝视着她,眼睛里似有什么正隐隐迸射出来,已经按捺不住一般。

林宜的心震了下,急忙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淡漠地道,“替大少爷工作,自然要分忧。”

闻言,牧羡枫的眼中掠过一抹苦涩,“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你的上司?”

“是。”

林宜没有任何犹疑地道。

“我明白了。”

牧羡枫点点头,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又像是想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她,“对了,今晚我约了汪小姐,她喜欢宜味食府的菜,我和她说会带你这个宜味食府的大小姐亲自过去为她做一桌菜,请她品尝原汁原味。”

说完,牧羡枫也没有听她愿不愿意,直接离开。

“……”

林宜想骂脏话,还真是将她这个私厨的价值利用得一干二净啊,谈恋爱也要带着她。

所以,她刚刚在他眼里看到的那点什么是错觉吧?

……

宜味食府在帝城也有分店,只是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一条街上,占了两层。

月色渐凉,分店被包场,楼上楼下安静极了。

林宜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个年轻的帮厨凑到她身边,边剥着蒜边好奇地道,“大小姐,这牧家的大少爷是不是要结婚了啊?还真是郎才女貌。”

厨房和外面只隔着一层玻璃,算是半透明的开放式厨房。

听到这话,林宜抬起头往外望去,靠窗的桌前,牧羡枫同汪艾暖面对面而坐,牧羡枫的衣品从来都不错,汪艾暖如林宜想的一样,有着大家小姐的温婉气质,一袭水蓝色的礼服高定长裙既显得年轻漂亮,又透着高贵的气质,两人坐在一起就是道夺睛的风景。

“好了,就你话多,赶紧做事吧。”

林宜笑笑,开始准备食材。

窗边上,牧羡枫同汪艾暖聊着,他不是话多的人,基本都是汪艾暖在起话题,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任何话题都是点到为止,即不冷场也不会显得喋喋不休。

“最近新闻上都是你,我回家都要被长辈们打趣,说让我不要太缠着你,免得打扰你工作。”

汪艾暖微笑着说道,美丽的眼中似有星光,她对牧羡枫很有好感,这个男人俊美高贵,谈吐优雅,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她很奇怪,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到现在才露出锋芒。

牧羡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他擅于克制自己,不显露在脸上,闻言,他温和地笑了笑,“汪小姐知书达理,怎么会打扰我。”

汪艾暖漂亮的手指托在下巴上,眼睛明亮地看着她,“牧大少爷,你一定没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过吧?”

“什么?”

牧羡枫怔了下。

“因为那些道行深的男人这个时候就会说,我就喜欢你缠着我。”汪艾暖笑盈盈的,柔柔的声音间透着一股暧昧。

没办法,牧羡枫这个人太优雅太绅士,只能她来撩拨了。

“……”

牧羡枫笑笑,没说什么,他转过眸,一双眼看似平静地望向远处玻璃里侧的厨房。

第315章 是你吗?(3)

林宜正站在里边,她穿着利落的餐厅厨师服,一头长发被扎起,露出没有一点化妆品的素颜,干干净净的,脸上戴着口罩,她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一边用暖手宝熨着手指关节,不时活动手腕。

看来她的手指疼得厉害。

他的眸色深了深,回过眸来,心不在焉地同汪艾暖说着。

“大少爷,汪小姐。”

耳边忽然传来清澈悦耳的声音。

牧羡枫坐直身体,林宜已经端着菜走到他们面前,微笑上菜,“我给二位先上几道爽口开胃的小菜,正菜一会就上,希望二位用餐愉快。”

汪艾暖冲她点头微笑,“你就是宜味食府的大小姐?我很喜欢你们家的菜。”

“谢谢汪小姐。”

“替我们醒瓶红酒吧,要最好的。”

“好的,我马上就准备。”

林宜边上菜边道。

牧羡枫看她一眼,伸手帮忙布菜,刻意将一盘摆成心形的溏心蛋搁到汪艾暖面前,“这道溏心蛋味道不错,你尝尝。”

汪艾暖看着近在眼前的溏心蛋,笑得落落大方,“刚还说牧大少爷不会花言巧语,原来还是有套路的。”

牧羡枫的嗓音温柔,“希望你能喜欢。”

“你是在问我喜欢溏心蛋,还是喜欢这套路?”

汪艾暖轻眨眼睛。

“都问。”牧羡枫边说边不露痕迹地看向林宜,只见她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上菜。

“那我都喜欢。”

两人间的暧昧电流快把溏心蛋给点炸了。

林宜默默地加速上完菜,赶紧撤了。

“……”

牧羡枫坐在那里,眼中映出她迫不及待离开的身影,面色一点点黯下来,对着桌上的美食产生不出任何兴趣。

……

林宜在厨房里做完菜,人已经累到不行了,见牧羡枫那边还没吃完,她便离开餐厅透透气。

外面夜色浓郁,街上的灯光五彩斑斓。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尽头是一处空地,上面摆着一些老旧的健身器材。

林宜在链子锈掉的秋千上坐下来,周围安静无人,她望着路灯昏黄的光,不断用暖手宝暖着各处关节。

暖着暖着,眼泪就“啪嗒”一声落下来,落在黄色的暖手宝上。

“真的很疼呐,应寒年。”

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泪水无声地落下,一滴一滴掉在她的手上。

幽幽的灯光下,形单影只。

她低下头,慢慢张开自己的一双手,手腕的疼痛让她手都抬不起来,有两根手指甚至没有办法伸直。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她就在想,如果应寒年还在,看到她把自己糟塌成这样,他一定心疼死了。

她淋个雨,他会担心地熬姜汤,买药,买暖手宝、暖脚宝。

可是现在,她都疼成这样了,却只能自己给自己贴骨药贴。

林宜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眼泪,不让自己太过于脆弱。

软弱的人是办不成任何事情的。

可讨厌就讨厌在眼泪擦掉了还会流出来,由不得她控制。

她低下身体,手抵着额头,抿紧的唇颤得厉害,眼泪不断地淌下来。

她真的好想他。

发了疯一样的想。

应寒年,你浑蛋,你根本就不该让我爱上你,你根本给不了我未来……浑蛋,浑蛋!

秋千微微晃动。

她整个人都在抖,她哭得几乎崩溃,一偏头,她就看到旁边的地上多出一点影子,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她呆了下,连忙擦掉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抬头望去,身旁却是什么都没了,连地上的影子都没了。

是她看花眼么?

不可能的。

林宜从秋千上下来,四处张望,被泪水洗过的眼到处寻找,她颤着声音喊道,“是你吗?你没死是不是?”

“……”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老旧的健身器材。

“应寒年,我知道是你,你出来!”

林宜大声地喊道,有树影稍稍一动,她立刻跑过去,却只看到一片空空荡荡。

她不信。

她不甘心。

她绕着周围不断奔跑,到处寻找,一路找到街上,从街头找到街尾,从街尾再找回到街头,那一点影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

找到最后,她找到小腿都抽筋了。

她在街头蹲下来,痛苦地抱住膝盖,脸深深地埋进去痛哭。

一个人要妄想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认了现实,认了命,却又一遍遍地奢望……

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他怎么可以……

林宜蹲在街头,有灯光远远地照过来,很亮很亮,即使她埋着头也感觉到了。

她心口狠狠一悸,仿佛回到多个月前的某天,她坐在万物塔前等待,灯光过后,应寒年就到了她眼前。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眸望运。

两道强烈的车灯打过来,射落在地上,她根本看不清,她没有站起来,害怕自己一动,一切又成了幻觉。

忽然,车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林宜咬住了唇,摒住呼吸望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珠,只见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灯光中朝她走来,一步步踩着光,皮鞋踩在地上的步子声低沉。

直到近了,牧羡枫站到她面前,低眸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的期望都化成泡沫。

林宜低下头,眼中没了任何光亮,她抹去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淡淡地道,“出来透透气。”

“你没事吧?”

牧羡枫的眉头深锁。

“没事。”林宜看一眼他身后的车,“大少爷要送汪小姐回去吗?”

“她有司机。”

“那你现在……”

“林宜,陪我走走吧。”牧羡枫看着她道,嗓音低沉,思绪复杂。

林宜站在他面前,不由得道,“天色晚了,外面太冷,大少爷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心里闷,就想走走。”

牧羡枫不改答案,语气近乎固执。

一阵风吹来,林宜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哦,对,他今天和汪小姐开了一瓶红酒,那酒是有些度数的。

林宜走向车,打开车门拿出一件大衣,“大少爷,还是穿件大衣吧。”

他这身体可经不过折腾。

牧羡枫看着她怀中的大衣,又看向她,眼中神色越发沉起来,他接过大衣披到身上,沿着街边往前慢慢走着。

第316章 牧羡枫的告白(1)

林宜走在他的身后。

夜凉如水,丝丝地围绕着他们。

林宜看着前面的瘦削背影,目光黯然,如果这个背影是应寒年的……该有多好?

“林宜。”牧羡枫忽然出了声,嗓音很低沉,“你知道么,我曾经也幻想过现在的生活。”

“……”

林宜听得出他有倾诉的意思,便没有开口打扰,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我是牧家的长房长孙,如果我表现出色,就能成为牧家较为耀眼的一个人,然后有一段门当户对,助益于双方的联姻,这样的人生对一个牧家人来说是完美的,是都在追求的。”牧羡枫道。

他已经做到了,不是么?

他从被所有人冷落,到现在成为牧老爷子最器重的一个孙子,他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林宜静静地跟着他,踩在他的影子上走路。

“现在真的有这样的生活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牧羡枫停住脚步,回眸看向她,一双眼深得厉害,“可是,我突然又不甘心了。”

“不甘心什么?”

林宜迎向他的视线。

“你不明白么?”

牧羡枫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向温和的人视线忽然变得迫人起来。

“……”

林宜的心里沉了下,下意识地要往后退。

牧羡枫却由不得她拒绝,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林宜,你不要和我装傻,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觉你一点都感受不到。”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用力挣扎,“大少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我和汪小姐见面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你家院中的那棵白玉兰,我在树下一回头,就看到你站在阳台上望着我。”

牧羡枫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继续道,“汪小姐刚刚在你店里弹琴,我看着她漂亮的手,想到的却是你满手的药贴。”

闻言,饶是林宜平日里再镇定自若也不免有些慌乱,她边挣扎边道,“大少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有所误会,如果是,我和你道歉。”

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对她……

“如果有就好了,我还能骗骗自己。”牧羡枫苦笑一声。

“那既然这样,还请你自重。”

林宜的语气变重起来,狠狠地推开他,一连往后退去好几步。

“你就这么抗拒我?”牧羡枫苦涩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人,可那个人已经死了,我难道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大少爷,你醉了。”

林宜蹙眉。

“醉了?那我就做点醉后该做的事吧。”

牧羡枫朝她走过去,林宜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从后攥住手臂,牧羡枫拉住她就将她往路边的灯柱上推。

“牧羡枫,你放手!”

林宜拼命挣扎,却不料挣脱不出他的力气,牧羡枫索性将她两只手臂一同抓住,欺身上前,低眸锁住她的脸,她的长发有些散了,落在脸上,即使如此,仍然有种狼狈的美。

“林宜,你一定不懂我忍得有多辛苦。”

牧羡枫定定地盯着她,压抑地说出话来,蓦地低下头就朝她吻去。

林宜连忙偏过头,牧羡枫的唇落在她的耳侧,他不甘心地又去寻她的唇,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冰凉的水从天而降,将两人瞬间淋个湿透。

“……”

“……”

两人站在灯柱下,刹那间成了落汤鸡,林宜还好一些,有他挡着只泼到小半边。

牧羡枫站在她面前,短发上水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脸变得苍白没有血色,抓着林宜的双手逐渐变得僵硬。

他转过头,抬眸望去,只见边上的一幢楼二层上有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关上。

“牧羡枫,你现在清醒了么?”

凉水浇得林宜钻心的冷。

再热烈的情绪也随着这水淋了个干净,再暧昧的气氛也坚持不住冷水的洗礼。

牧羡枫目光黯淡,慢慢松开她,伸手抹一把脸,明明狼狈难堪,却还不忘关心她,“你怎么样?”

“……”

林宜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身上都湿透了,走吧,回去再说。”

牧羡枫回避开她的目光,低沉地说着,抓着她的手想牵她离开。

“我自己会走。”

林宜挣开,冷淡地道。

牧羡枫沉默,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林宜停在原地,往二层楼的窗户望去,怎么会有人往大街上泼水?

带着疑惑,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追着牧羡枫而去。

她必须回去,她暂时还不能离开牧家。

……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宜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

白色雾气爬满整个浴室,她任由热水浇在身上,浇得皮肤一寸寸泛红,浇得她眼睛睁不开,热气笼罩,笼罩得她脑袋也有些浑浊。

她是真没有想到今天牧羡枫会有这样一出,她仔仔细细地回忆前前后后,她和他的相处纯属是工作上的关系,连朋友都差一点意思,他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而且今天的牧羡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一向都温和有礼、进退有度……

不是。

不是这样。

林宜猛地睁开眼睛,牧羡枫是有控制欲的,他是温和,可对自己要的从来都是势在必夺,当初在S城,他也是手段柔软却强势一步步逼得她替他工作。

他现在对她多了心思,那以后……

不行,她要尽快替应寒年报仇,然后离开牧家。

关掉花洒后,林宜才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传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用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谁?”

“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呢?大少爷有事找你,你快过去吧。”

一个女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闻言,林宜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大少爷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大少爷身体不太舒服。”

“……”

林宜蹙了蹙眉,想想还是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穿上离开,末了,她又拿起一把口红型匕首放进口袋里,以防万一。

事情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不能解决她现在的境况。

第317章 牧羡枫的告白(2)

林宜走进牧羡枫的卧室,他脸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医生弯腰站在床边,手上拿着细针刺入他手背上的静脉中,针尖挑破皮肤直入,鲜血回进透明的输液管中。

牧羡枫早已习惯这些,眉头也没皱一下,只转眸看向刚进来的林宜,声音虚弱地道,“你们先出去,这里有林宜就行了。”

“好的,大少爷。”医生领着两个女佣往外走去,离开之前嘱咐道,“留神一些点滴。”

“好。”

林宜态度淡然地点头,看着他们出去。

“你坐吧。”

牧羡枫撑着想坐起来,一只手使不上劲,动作看起来十分困难,他皱了皱眉,咬咬牙使上力坐起来。

林宜淡漠地看着,换作平时,她一定上前扶他一把,但有今天的事,她不愿意。

她站在那里没动,牧羡枫靠坐在床头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卧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灯光在幽幽地亮着。

“林宜,我今天有点醉了。”

牧羡枫终于打破寂静,嗓音虚弱。

既然他以这样的解释开场,那她乐意听,对她来说,只要风平浪静地让她报了仇就行。

因此,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在一旁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来,“我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我还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牧羡枫几乎和她同时间说出来。

话落,两个人都默了。

林宜的眉头蹙起来,看来事情没那么好过渡过去。

她咬了咬唇,就听牧羡枫苦笑一声,道,“林宜,你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

林宜抿紧唇,无声地看向他苍白的脸。

“我喜欢你,这是事实。”他靠在床头说道,暗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在鼻翼一侧打下阴影,“你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

这男人真是……

林宜有些头疼,视线投向他,淡淡地道,“大少爷,你是在理智且清醒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的吗?”

牧羡枫深深地看向她,目光透着哀伤。

“你是牧家的长房长孙,如今更是大露锋芒,就算我答应你,牧老爷子能允许你有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我的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吧?”林宜说着说着想到了应咏希,语气不禁带上讽刺。

在牧家人的眼里,只有权利,只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像她这样的人在外还能算个大小姐,在这里就只能算个下人,不过是粒不重要的尘埃罢了。

“不会。”牧羡枫坐直身体,有些急切地道,“我身体不好,爷爷不会过份逼我,就算他逼我,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能保护得多周全?老爷子关我禁闭室的时候你会替我说话吗?老爷子要是罚我吃审讯药,你会拦着吗?老爷子要是把我赶出去,有人将我遣到某个秘密地方凌虐,你会不顾一切地找我吗?能让我拥有尊严地活着吗?”

林宜反问,字字凌厉,句句逼人。

牧羡枫的脸色都变了,喉结上下滚了滚,“你说的都是上一代、是旁人的事,别人不代表我们。”

“可她们都真实地发生在牧家了。”林宜冷淡地道。

像应咏希,像江娆,哪个不是无辜者?可到最后,都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牧家的男人太尊贵了,尊贵到高攀不起的。

何况,她也没想高攀。

“……”

牧羡枫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伶俐辩驳的时候,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林宜坐在那里,“大少爷,我谢谢你的厚爱,但要是你真喜欢我,还是请放过我,我感激不尽。”

看着她一字一字说出这样的话来,牧羡枫的胸口像被一块巨石挡着,堵得他发闷,他放在被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半晌,他笑了,“林宜,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总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完美地回绝一个人。”

上次在S城,她也是弯了几个弯拒绝他。

这一次更狠,好像他不放过她,都不是真的喜欢她。

“大少爷,是我配不上你。”

林宜看一眼点滴的速度说道。

牧羡枫苦笑,“这时候就别给我保留什么面子了,我这是第一次追求人,结果被拒绝得这么狠。”

听到这话,林宜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这意思就是不会再逼她了吧?

那就好。

她暗暗松口气的样子落在牧羡枫的眼里,他苦涩地勾唇,“那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当然,我会为大少爷认真工作,直到合约期满。”

林宜点头。

他要的不是她认真工作……

牧羡枫目光忧郁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那你就陪着我吧,你就坐在那里看我打点滴也好,至少你在……”

“……”

林宜默,没有搭话,就这么坐着静静地等待点滴的滴落。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

林宜有些疑惑地抬眸望去,就听着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然后,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就从外面扑进来,“羡枫,羡枫,怎么我刚回来就听到你又生病了!”

苏美宁。

“……”

林宜有些诧异地睁大眼,就看着本该远在国外治病休养的苏美宁此刻生龙活虎地出现了,她直直地扑向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牧羡枫,“你看看你,脸色这么差,我不在你身边,这下面的人都怎么伺候的啊。”

说着,苏美宁转眸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卧室中唯一的下人——林宜身上,眼神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大夫人。”

林宜神色淡然地低头。

“哼,你还知道我是大夫人,我不在,你怎么照顾羡枫的?没用的东西!”苏美宁不悦地斥骂道。

“母亲,您怪林宜做什么,方管家陪你去国外以后,我这边的事都是她在操心,您该夸她才对……”牧羡枫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拿那么多工资她当然要做事了,夸什么夸,你都病了。”

苏美宁冷哼一声,手抚上牧羡枫的脸又是好一阵心疼。

“恭喜大夫人痊愈回国,那我不打扰,先下去了。”

第318章 牧羡枫的告白(3)

林宜低头淡淡地说道,说完便抬脚离开,替他们关上的一刹那只听牧羡枫在问苏美宁坐飞机累不累。

……

苏美宁去国外的时候,俨然只剩下一口气,还要做大型手术,如今看着已然身康体健。

她就这样大半夜踩着高跟鞋回国了。

“你说让我在外面等,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给寒哥报仇?”

废弃的大楼上,姜祈星站在混凝土浇的柱子旁边,眺望着远处的荒草,语气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从应寒年死后,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报仇。

可是林宜理智地谋划着,一谋划就是很久,他渐渐等的不耐烦了。

林宜坐在一旁的石头墩子上,手托着脸颊,还在思考苏美宁怎么说好就好了,闻言,她抬头道,“你急什么,我总要一步步得到老爷子的信任才行,否则怎么可能我让他出来,他就出来呢?”

“我已经等很久了。”姜祈星走回来,站到她面前,“还是说,你根本是想一个人报仇,不想我参与?”

林宜的眼睫跳了跳。

时间一久,姜祈星便猜到些了。

他是应寒年的好兄弟,她怎么可能让他不顾性命地去报仇呢?应寒年知道也不会允许的。

他太想复仇了,她只能用这个办法拖着他。

“你急什么?”林宜抬起脸时,眼里已经抹去别的情绪,只剩冷静,“时机总会来的,你真的没必要那么急。”

“好,我等你到过年,新年的时候要是你还想不到办法将老头子骗出来,我就不等了。”姜祈星复仇的心难耐,“到时我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保镖,我照样杀了他祭寒哥!”

说完,姜祈星转身便走,大步离开废弃大楼。

“……”

林宜一个人坐在原地,眉头蹙了蹙。

过年吗?

很快就要过年了。

她也想在过年前替应寒年把仇报了,可是,她为了家人不能死,她也不想让他的好兄弟死,她想用不沾身的办法报仇……

很难。

真的很难。

她想过在老爷子的饭菜里做文章,但每次递上去的都有医生专门检查,她没有办法动任何手脚。

该怎么弄呢?

林宜有些心烦意乱地捡起旁边的小石子在地上涂涂画画,随手写出“隔岸观火”四个字。

她忽然想起应寒年和她说过的话。

“勾心斗角最忌讳自己下场亲自斗,斗赢斗输都是下等,懂不懂什么叫暗中下手、隔岸观火?”

那时候,应寒年教她很多,可是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就像她的家人一样,教她要忍住稳住,不参与任何东西……

渐渐的,她都快忘了他曾经教的。

隔岸观火。

林宜的眼中慢慢聚敛起笑意,她明白了,苏美宁这次回来反而是给她一个煽风点火的契机。

……

阳光照耀着整个庞大的牧家,林宜端着人参鸡汤从小厨房里出来,绕过正厅。

“这日子过得没意思透了。”

汪甜甜站在锦鲤池前喂着鱼,整个人郁闷极了,随手洒着鱼食。

林宜抬眸看一眼,端着汤往前走去,脚下一“绊”,人撞到汪甜甜身上,整锅汤水大半泼进锦鲤池里,一小半滚热的汤水则是沾到两人。

“啊!”

汪甜甜被烫了一下连鱼食都扔出去,大声尖叫起来。

林宜往后退一步,手上也被烫红许多,她忍住疼痛低头,“对不起啊,三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我手臂都红了!”汪甜甜激动地喊道,捋起袖子一看,更加气愤,抬眸瞪向她,“你这下人毛毛燥燥的,怎么做事,你……是你?”

汪甜甜记得她这张脸,就是很久之前,他们想买通她冤枉应寒年的,结果被她搅了大事。

现在想想,要不是她坏事,应寒年早就被赶出牧家了,哪还能替二房做那么多针对三房的事?害她现在成了最受冷落的三少奶奶,继承是不想了,可连手上的钱都比以前少很多。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汪甜甜上前就是甩她一巴掌,“你什么东西你敢泼我?”

平时这个私厨都是跟在牧羡枫的身后,自己拿她没什么办法,今天她撞上来,那就不客气了。

“对不起,三少奶奶。”

林宜只是一昧地道歉,她的唇角被扇出血,疼痛丝丝地蔓延开来。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汪甜甜愤怒地道。

“那三少奶奶想怎么样?”

“你把我手烫伤成这样,你一个厨子要钱没钱,我能怎么样?”汪甜甜说着往旁边路过的女佣睨了一眼,“去,烧壶开水,给我倒她两条胳膊上!”

鸡汤虽然烫,但到底也不过就是烫红皮肤,疼一会儿,可开水……那就不一样了。

“……”

倒开水,亏她想得出来。

牧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没有下限。

林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腕上的表,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

苏美宁每天这个时间要去外面花园走一走,差不多了。

正想着,一个声音就从上面传来,“哟,谁在这边摆少奶奶的架子啊?”

林宜抬眸,就见苏美宁从正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一双眼轻蔑地望向汪甜甜。

“大伯母。”

见到苏美宁,汪甜甜脸色变得难看,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叫了一声。

“原来是甜甜啊,生什么气呢?这羡泉的无精症还是治不好啊?”苏美宁向来口无遮拦,什么能刺人挑着什么说。

汪甜甜气得差点吐血,站在那里指着林宜道,“大伯母,是这个女佣故意拿鸡汤泼我,我要小惩一下,您不反对吧?”

说着,汪甜甜抬起自己的手臂,上面红红的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见状,苏美宁不悦地看向林宜。

林宜沉默。

苏美宁虽然不待见她,但她名义上是长房的人,以苏美宁的个性才不会让人打自己的脸,而她,要的就是挑起事端。

果然,苏美宁瞪了一眼林宜后,拉过汪甜甜的手打量着,“哎哟,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就红一块么,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大伯母,您是要护着这个女佣吗?”

汪甜甜气愤地问道。

话落,有女佣捧着一壶开水朝这边走来,站在一旁,“三少奶奶,现在就泼吗?”

第319章 我要得到你(1)

电热水壶的壶嘴里冒出滚滚的热气,光看都觉得疼。

“泼!”

汪甜甜利落地说下一个字,今天这事本就是这女佣不对,就算捅到老爷子那边,她也站得住脚,了不起被人说心狠手辣,还能拿她怎么样?

反正是在牧家,也传不出去。

“你敢!”

苏美宁变了脸色,冷冷地瞪向汪甜甜,“汪甜甜,林宜是我们长房的人,犯了错我自己会教训,你今天敢动她一根手指,我就让人烧壶开水泼你脸上!”

“大嫂好大的威风啊。”

一个干练的女声再次加入战局。

林宜看一眼表上的时间,是到顾若要出门办公的时间了。

各自为阵,顾若会帮谁可想而知。

只见顾若从斜侧一角的走廊里走出来,一身干练清爽的打扮,美艳贵气,她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大嫂,父亲还在睡觉呢,您这么大声吵醒他,我知道你心疼自己不懂事的女佣,可父亲不知道,万一他还以为你欺负自己的侄媳呢。”

“……”

苏美宁的脸色越发难看,正要说话,顾若又道,“如今羡枫越来越担着大事了,牧家的形象都是靠他维系,老爷子对他十分宠爱,大嫂性子直,可别为点小事让老爷子凉了心。”

顾若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一提到儿子,苏美宁就沉默了,细细想着,还真有点怕自己害了儿子。

林宜低着头,勾唇冷笑。

牧羡枫是被硬调上来的,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就让老爷子凉了心,顾若可真能编,偏偏苏美宁宠爱儿子过度,一时之间还真陷进这话里。

儿子好不容易有今天,她怕失去。

汪甜甜见状,立刻挥手一旁的女佣,“你们还不动手?告诉你们,你们都给我看着,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

“……”

苏美宁犹豫着没有阻止。

眼看那女佣捧着电热水壶上来,林宜连忙上前一步,作委屈状道,“是啊,大夫人,您就让我受罚吧,方管家以前就叮嘱过我,我们长房势弱,要在大屋步步规矩,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开罪人,是我做错事,我该受罚。”

闻言,顾若皱起眉头。

苏美宁一听也琢磨过味来,什么势弱,如今她儿子在牧家自成一股势力,是老爷子的心头爱,形势早就变了,她们长房的人哪里还需要步步小心?

今天林宜要真被泼了,底下的人还当三房有多厉害呢。

顾若真是好深的心机。

“我看谁敢泼!”

苏美宁冷哼一声,瞪向那走过来的女佣。

女佣停住脚步,默默地站在那里。

苏美宁沉着脸色走到顾若面前,“顾若我告诉你,是你们三房惹出一堆的祸来,我儿子临危受命,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想惩治我们大房的人,哪来的脸呢?”

当初三房一家独大的时候,她们长房靠边站,跟狗不理似的,如今她儿子成了老爷子的最爱,当然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她看三房不顺眼很久了。

“……”

顾若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苏美宁又语速极快地先张开嘴,一把拉过林宜的手道,“还有,林宜这双手是给老爷子和我们大房做饭的,老爷子对她十分欣赏,你们敢废她的手,就跟我先去他老人家那里说道说道。”

如此嚣张。

汪甜甜又气又委屈地去抓顾若的手,顾若冷冷地推开她,看着苏美宁笑一声,“大嫂说的是,一点小事而已,何必弄得到处风雨,甜甜,你自己回去擦点药就行了。”

她不会傻到真去老爷子那边喊打喊杀地要废掉一个女佣的手。

“母亲……”

汪甜甜气到嘟起嘴。

“回去!”

顾若冷厉地瞥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顾若离开的背影,苏美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第一次吵赢过三房,一时间还有些傻眼,反应不过来。

……

偏厅里,苏美宁一把将杯子砸到林宜面前,不悦地训斥道,“林宜,你还能不能做事了,不能做就趁早滚,端个鸡汤都能泼到人身上,万一泼的是老爷子,你想害我们大房啊?”

回到自己的地盘,苏美宁准备好好拎一拎林宜。

这女孩从进大房开始,她就看着气不顺,有点气质又有点漂亮,羡枫更是离不开似的总是带在身边。

林宜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道,“大夫人,今天我是有点恍神,但我觉得就这次的事而言,您不该骂我。”

“不骂你我还夸你呀?”

苏美宁表情夸张地甩她一眼,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她这说的什么话。

“大夫人,今天的事我确实有错,但三房摆明是想借泼我开水立威,让其他下人知道在牧家还是他们三房说了算。”林宜淡淡地道,“还好大夫人没让他们得逞,否则,底下人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把大夫人和大少爷放在眼里。”

苏美宁翻翻白眼,“那当然,顾若嘴巴一开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歪心眼,我能让她继续在牧家耀武扬威?可笑。”

“是,大夫人英明。”

“哼。”

苏美宁冷哼一声,眼中扬着得意。

“不过,大夫人还是不得不防。”林宜道。

闻言,苏美宁疑惑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三房今天敢当着您的面对我一个下人动手,看着是小事,但往深里一想,他们不就是对大房的起势感到不满么?”林宜抬眸看向她,“您想想,当初他们怎么对二房的?”

“对二房?”

苏美宁皱眉,三房确实一惯盛气凌人,看他们大房和二房都如脚底泥一样,现在他们不满还能不满到什么程度呢?

“大夫人,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几十年下来,就是三房独大呢?为什么大房和二房总是不得太平呢?要不是三房这次惹出祸事,轮得到大少爷上位吗?”林宜拼命给着苏美宁暗示。

听到这话,苏美宁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伸手招她过来,“你是说,三房这些年一直在背后做手脚?”

林宜低头,“我也只是猜测,大夫人不必听信。”

第320章 我要得到你(2)

“不不不,牧华弘争地位的心都是摆在脸上的,顾若也不是省油的灯,夫妻俩为保护三房的产业,连儿子都能推出去坐牢顶罪。”苏美宁越想越担忧,“他们的确是狠角色。”

谁知道他们在背后做过什么呢?

“嗯,尤其三房坐大惯了,他们能心甘情愿地看着大少爷上位吗?他们现在风评太差起不来,可舆论总会有过去的一天,等他们逮到时机了,就怕……”

林宜观察着苏美宁的脸色,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

苏美宁很明显有些慌了,家族斗争有时候的确是杀人不见血,二房这一年也风光过,可最后就这么陷落了,这说明二房稳不住。

那他们大房呢?能稳住么?

有些东西,真的太难说了。

林宜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余光中瞥到什么,她转过头,就见牧羡枫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极力控制住情绪平淡。

“林宜,你可不是喜欢挑弄是非的人。”

牧羡枫沉声说道,踩着地板走进来。

林宜还没有说话,苏美宁就急切地拉着儿子坐下来,“这可不是林宜在挑弄是非,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些年来,只有三房立稳地位多年不败,你想耀眼得久,就得趁三房还没起来之前把他们弄下去。”

牧羡枫在沙发上坐下来,眉头蹙紧,“母亲,我们是一家人……”

“呵,什么一家人,当初我们受冷落的时候,你三叔难道还提携过你?没有,我们孤儿寡母地住在外面,旁人只知牧家三房,不知还有你这个长房长孙。”

苏美宁说着又拉过林宜,指着她手上的一点烫红道,“你看看,就为一点小事顾若和汪甜甜就想在下人们面前泼林宜开水,这什么意思?她们这是在打我们脸,给我们难看呢。”

小事就这样,那往大了去呢?

牧羡枫看过去,眼中露出担忧,“你被烫到了?”

他露出急切。

林宜生怕苏美宁看出端倪,忙道,“没什么,一点小伤,还好大夫人救了我。”

苏美宁此刻无意去猜儿子的心事,只道,“羡枫,这件事就是个信号,说明他们根本不服你上位,你信不信,等三房的舆论过去,他们就要开始对付你了,你得自保!”

苏美宁急起来说话语速极快,听得人头疼。

牧羡枫看着林宜叹一口气,低沉地道,“好,母亲,我会考虑一下。”

“你得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苏美宁越想这事越重要,必须得把三房踩死才行,否则他们要步二房的后尘。

“我知道了,母亲。”牧羡枫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一眼林宜,“你和我来书房,我有事交待你。”

“是,大少爷。”

林宜低头。

……

林宜跟着牧羡枫进到书房,牧羡枫脱下大衣,在书桌前坐下,一双眼盯着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莫测。

林宜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地垂着,神色淡然,不泄露一丝意外。

两人都很不说话,空气都是寂静的。

好久,牧羡枫轻叹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管烫伤药,道,“过来,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谢谢大少爷。”

她想都不想地拒绝。

牧羡枫正在拧开药膏的盖子,闻言停下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似藏了万千情绪,“你怂恿我母亲,想从她那里让我和三房争,为什么?”

林宜转了转眼珠子,淡淡地道,“我觉得大夫人和大少爷都是好人,所以才提醒大夫人要早做防范。”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应寒年?”

牧羡枫问道。

林宜不知道他会突然冒出这一句,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颤了一下,抬眸看向她,唇色发白。

他怎么会……

“你还放不下他对不对?明明他负了你,你就是放不下。”牧羡枫眼中透着郁色,“因为他之前和三房有种种过结,你就想借我的手去打击三房对不对?”

“……”

林宜没想到他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她也不能说什么,她总不好说自己想挑起两房怒火,再达到替应寒年报仇的目的。

她总不好说,自己知道应寒年的事不是意外,真凶是老爷子,她有更大更可怕的筹谋。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牧羡枫闭了闭眼,贵气英俊的脸上露出失望,“你为什么非要对一个死去的人念念不忘?应寒年已经死了,你真正要做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林宜站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后道,“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承认,我爱应寒年,我放不下他。”

得到一句如此准确的描述,牧美枫的心痛都刻在脸上,他笑得发涩,“你就这么爱他,连他死了都还要替他做事?”

“现在已经没用了不是吗?”林宜淡淡地道,“大少爷看穿我的目的,要惩治我吗?”

“你认为我舍得惩治你么?”

牧羡枫反问。

“……”

林宜沉默,躲开他直直看过来的眼神。

卧室里再一次陷入寂静。

牧羡枫看一眼她烫红的手,从书桌前站起来,转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向外面,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重。

林宜站在那里,有些郁闷,她本来是想怂恿苏美宁,让苏美宁在牧羡枫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牧羡枫受不了肯定会遵从母亲的意思,结果她就这么轻易地被看穿了。

当然,只是看穿一半。

可事情也进展得不顺利了。

要是她到过年仍然无法报仇,就怕姜祈星冲动之下乱来,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你这次又惹到三房,恐怕她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可以为你去争,去踩三房。”

牧羡枫忽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

“……”

林宜愣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怔怔地看向他。

牧羡枫回头看向她,眼神深沉,一字一字低沉地道,“但是,事成之后,我要得到你。”

“……”

林宜惊呆地睁大眼,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第321章 我要得到你(3)

“不止是你的人,你的心我也要。”牧羡枫说道,温柔的嗓音中透出浓烈的控制欲,“你要把对应寒年的感情彻底放下。”

林宜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是在和我做交易吗?”

用她的人,用她的感情做交易。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牧羡枫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想替应寒年打击三房么?”

牧羡枫问。

眼神对视之间,飞沙走石,电光火石,宛如一场漫长的角逐。

林宜的脸色泛白,直呼其名,“牧羡枫,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会威逼女人。”

牧羡枫注视着她,笑容越发苦涩,“那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

林宜哑然。

“我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了,你现在能明白我对你的感觉么?”牧羡枫嗓音低沉地问,声音涩得厉害。

林宜承认,她这一刻有些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她抿紧唇,又松开,再抿唇,好半天,她也只能问出一句,“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

“好不好,我知道就行了。”牧羡枫深深地凝视着她,“你能和我说这么久,而不是转头离开,说明你在考虑。”

和聪明的人说话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一眼就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我要时间。”

林宜没有拖泥带水,只说出这四个字。

“好,我等你答案。”

牧羡枫颌首。

……

风声萧瑟的墓地里,阳光都显得没有多少温度。

林宜靠坐在冰冷的碑前休息,冷冽的风穿入她的身体里。

好久,她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的天空,低声地道,“我前些天看到一点影子,还以为是你呢?每次走在路上,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我都要去看看,是不是你,看一次,失望一次。”

“……”

和她说话的只有凉凉的风声。

“牧羡枫和我做交易,我在想,我要是答应了,算是替你报仇,还是算背叛你?”

她笑着问道,眼里慢慢聚起水光,“不能算背叛你吧,毕竟你都丢下我走了,谁让你死的,谁让你去去玩那么危险的翼装飞行,你就该呆在那一边好好地跪键盘跪榴莲,跪死你。”

哪还有什么跪死。

他已经死了。

已经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应寒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她靠着墓碑低声地说道,一滴泪无声地滑过面颊,“你说我都能重生,你的魂魄怎么就不能回来看看我呢?”

“……”

墓地里安安静静。

“你都不会想我的吗?”

她问。

可是她想啊。

这一天天的,她每天都想的心疼,钻心钻骨的痛,这种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应寒年,不管我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要记得,你是我这辈子爱的最后一个男人,永远不会变的。”毕竟爱他一个就够撕心裂肺的了,这种感觉,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

“……”

墓碑上应寒年的脸庞英俊得无可挑剔,笑容张狂邪气。

林宜从一旁的地上拿起一瓶烈酒路易十三,“记得这个酒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用这种酒砸破你的头。”

“……”

“你的头我砸不到了,请你喝吧。”

林宜淌着泪低笑一声,打开瓶盖,将烈酒洒在旁边的地上,剩下半瓶的时候直接仰起头,将酒灌进嘴里,酒直冲喉咙,呛得她连连咳嗽,五官都皱成一团。

渐渐的,她尝到里边的果香味,她舔了舔唇,再次握住瓶颈,将酒灌进身体里,直直地饮下。

她不擅喝酒,很快就醉了。

森冷的墓地里喝醉,她一点担心都没有。

她在他的墓碑前,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醉意让林宜犯困,她靠着碑,很快便沉进梦乡,她拥紧自己的身体。

梦里,有一双手臂慢慢搂紧她,将所有的寒意驱散,有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她勾了勾唇,笑得很满足。

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翌日。

她是醉得有多厉害,一点感觉都没有。

天都亮了。

她醉着在应寒年的墓碑前睡了整整一夜,林宜从地上站起来,转了转脑袋,呼吸顺畅,鼻子一点都不塞。

真是稀奇,她就这样在寒夜里睡一晚,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仿佛昨晚真的有个人抱着她给她驱寒一样。

林宜低头看着碑上的照片,微笑着道,“你是不是真有魂魄啊?”

他一向说她身娇肉贵,一点雨、一点风寒都禁不住,那现在她禁住了,是不是他的魂魄在保护着她?

她问着,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林宜微笑着,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连梦里,他都要一遍遍地进入,她是真的……快想疯了。

可就是真的疯了又能怎样,他都不会出现了。

她擦干净墓碑,转身离开,带着醉了一夜后的决定,无比清醒。

……

林宜回到牧家,她直接去到牧羡枫的卧室外。

没有等太久,牧羡枫就从里边打开门,身上已经换好西装,温润如玉,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看向她,有些意外,语气却是平静的,“想好了?”

没有别的事,她不会这么早出现在他房门口,

“嗯。”

林宜点点头。

“如何?”

牧羡枫期冀地注视着她。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一定要踩死三房。”

她一字一字说道。

她想过了,如果她放弃从这一条路报仇,她不知道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她不能让姜祈星胡来。

而且,应寒年死了,她以后的人生即使不和牧羡枫交织在一起,也会有另一个男人,林家就她一个女儿,若是她一辈子不嫁人,爸爸和三个老人得愁成什么样,她重活这一世,就是想为家人活一遍。

反正迟早都会有那一步的,那她还不如抓紧机会替应寒年报仇。

至少,她为他做了点事。

闻言,牧羡枫站在门口,笑得酸涩,“这样的答案,我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你想反悔么?”

林宜问道。

“跟我进来吧,我们谈谈。”

第322章 林宜“怀孕”了

牧羡枫转身回去,将手上的大衣搁到一旁,在沙发上坐下来。

林宜跟着进去,站在一旁没有动。

“坐吧,你可以提前适应起在我身边的生活了。”

牧羡枫淡淡地笑了一声,拍拍身旁的位置。

这么说,他不是反悔。

林宜看着他道,“说好了是事成之后,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遵守诺言。”

“我不担心。”牧羡枫没有强迫她坐过来,只问道,“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踩死三房?”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直接道,“二房和三房斗了那么久,也没能彻底踩死三房,三房虽伤,但总有还能起来的一天。”

牧羡枫颌首,低沉地道,“不错,想要踩到底,就得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到底,是因为老爷子对三房还有想法,因为三爷是上一代中最得他欢心的人。”

林宜说道。

对牧羡枫,老爷子明面上也只说让他担着一段时间,这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是,所以,要想的是如何让爷爷对三叔寒心。”牧羡枫同意她的想法,“可是,这次三房弄出这么大的事来,爷爷也没有彻底寒心,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爷子对这个小儿子很信任,即使这次事情发生的这么大,他也认为牧华弘处理得已经相当漂亮了,只是压不过形势而已。

“有。”林宜说道,目光尖锐,“逼三房对老爷子动手。”

她的意思再明了不过。

闻言,牧羡枫从沙发上一下子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她,“逼三房杀爷爷?你在开玩笑?那是我三叔,那是我爷爷!”

林宜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冷静地道,“这个度你可以把握,你只要让老爷子确信三房要杀他,老爷子的信任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听到这话,牧羡枫的眼神才慢慢缓和下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嗯。”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万一三房真的下了手,他又阻止不到,一切就是天意了。

牧羡枫看着她,在思考着,片刻后他点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做。”

听他如此决断后,林宜多多少少都有些意外,“你真的同意?”

她以为,他至少要考虑一段时间。

牧羡枫看着她,抬起双手按到她的肩上,慢慢握拢,“其实身在牧家,亲情关系凉薄是我从小就感受到的,所以我会提出这样荒诞的交易,并且,我想在这个冷漠的家中收获你的感情。”

“……”

林宜看着他没有退缩,既然有了这个决定,她就要面对。

“林宜,我相信你的感情会是我今后所有的温暖。”

他一字一字说道。

“……”

温暖么?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不了,未来能给也只能是虚情假意。

林宜看着他,没有说话,牧羡枫深深地凝视着她,抬起手抚了抚她脸颊一侧的发,露出温和的笑容,“就这样,林宜,以后就这样多看看我。”

不要再将他仅仅当成一个上司,当成一个不重要的人。

林宜有些僵硬,“我……尽量。”

面对牧羡枫的温柔,她还是会不自在。

“嗯。”

牧羡枫点头。

“你要去集团了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饭。”林宜道,找到借口离开他手的触碰。

“好,我等着吃。”

牧羡枫微笑着颌首,同她一起出去。

……

交易一经达成,长房的行动就出来了。

牧羡枫负责讨老爷子的欢心,努力做出成绩,苏美宁则负责整日地找三房的难堪,让牧家的一部分下人跟着倒戈。

而林宜则凭着一手厨艺,呆在牧子良面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偶尔,牧子良也会同她说说话。

这日,林宜端着牛奶玉米羹在走廊里等候。

牧子良一起来就看到一碗颜色如嫩豆腐的热羹,上面点缀着枸杞,看着就令人生出食欲。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同身旁的冯管家道,“你看看,这丫头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东西,成心要叫我吃出病来。”

“怎么会呢,您最近吃得多了,精神也好。”

冯管家明白牧子良只是在玩笑,于是也跟着笑。

“……”

林宜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言。

牧子良在一旁的花厅中坐下来,花团紧簇间香气四溢,冯管家接过牛奶玉米羹搁到老爷子面前,牧子良拿起勺子就舀上一口,糯软奶香,口口留味。

牧子良吃了几口停下来,拿过帕子擦拭着嘴,缓缓开口,“听说最近苏美宁和三房矛盾闹个不断?”

这话问到她头上来了。

能问,就代表他什么都知道。

林宜的眸子一转,便恭敬地回答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把汤泼到三少奶奶身上,大夫人舍不得我被罚,就和三房闹了点矛盾。”

“嗯。”果然,牧子良一丝意外也没有,为点小事就要打要罚的,还越了规矩,三房确实不成体统。”

闻言,林宜把头埋得低低的,“都是我不对,三少奶奶也只是照规矩责罚。”

“行了,这家里的局势怎么样我比你看得清楚。”

牧子良忍不住又吃一口玉米羹,这味道真的是做得不错。

冯管家在一旁搭腔道,“三房弄成如今这样,心态上会有些不平衡也是正常的,老爷别放在心上。”

牧子良冷笑一声,“那能怪谁?自己教不好儿子,惹出这么大的祸来,连累整个牧家,羡枫身体底子不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他们这个时候倒不平衡了。”

林宜静默地站在一旁,听这意思,牧子良也是偏向牧羡枫的。

这就好。

看来牧羡枫将老爷子哄得很高兴。

“华弘人是狠,但他知道该做什么,就怕他家里的一个个不肯太平。”牧子良想了想道,“老冯,发话下去,过年的家宴由苏美宁操持。”

冯管家一惊,“老爷,这一向都是由三夫人操办的。”

“就是让她知道知道我的意思。”牧子良冷冷地道,“牧家刚恢复一些太平,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谁在这个节骨眼还想着内斗,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牧家不能再陷入危机了。

第323章 林宜“怀孕”了(2)

“是,老爷。”

冯管家点头。

林宜静静地站着,淡粉的唇勾出一抹笑容,老爷子,您这可是自己把自己往前送了一步。

……

苏美宁得到老爷子的吩咐后,全权操办新年家宴,这让她格外趾高气昂起来。

三房从顾若到苏美宁,到下面的下人,一个个被她嘲讽过去,由于老爷子的默许,她的地位越过三房一头。

顾若冷着脸回到三房的厅中,身上还穿着女士正装,她一把将茶几上的一套西式茶具摔到地上,脸色难看极了,再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她的怒意。

牧羡泉正坐在一旁看球赛,见状转过眸,“母亲,怎么了?”

汪甜甜从一侧的门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叹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八成又是被大伯母气的吧,大伯母仗着爷爷对大哥宠爱,就开始作威作福,当着下人扫母亲的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像牧家是她说了算。”

“小人得志!”

顾若气得挤出这四个字,眼中俱是怒意。

她一向是沉得住气的人,这会都开始摔东西骂人,可见被激得不轻。

“都吵什么?”

威严厚重的声音传来。

牧华弘从外面走进来,西装笔挺,人到中年的脸庞五官凌利成熟,轮廓极深,他一脚踩在地上的茶具碎片上,眉头皱起来。

汪甜甜将水果放下,说道,“父亲,不是我们要吵,是大房欺人太甚,新年的家宴一向都是母亲操办的,今年却落到大伯母手里,这让底下的人怎么想?”

说着,她拿起一颗果子递给牧羡泉,冲他挤眉弄眼。

牧羡泉早就意志消沉了,失了争斗的心,面对妻子的眼色,他当没看到,只吃水果。

汪甜甜气得差点跳起来。

“行了,你们两个先下去。”

牧华弘嫌年轻人烦,将他们直接赶出去。

汪甜甜不情不愿地跟着牧羡泉离开,厅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待他们一走,顾若便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坐下来,拍着沙发扶手道,“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成心给我难看?”

“……”

牧华弘坐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顾若。

“苏美宁是什么人,她就是个脑子里没东西、嘴上又拦不住的,当初靠家里那点荫佑嫁进牧家,苏家后来也没落了,她的价值早就没了,还不如当初的连蔓。”

顾若气愤地道,“这些年下来,我维系牧顾两家,我为牧家日夜辛苦,一天都不敢懈怠,我做的贡献还不如苏美宁?”

“行了,抱怨这些有什么用,父亲是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么?”

牧华弘冷冷地道。

顾若当然知道,这次牧家遇到危机起因都在他们三房身上,老爷子还未做出过明显的责罚,这是给他们留着脸。

可留脸就好好留,抬举一个苏美宁是什么情况?

“羡枫和二房的情况不同,他是被父亲硬抬上来的,他现在代表的是牧家的形象,牧家没有回到以前的风光时,父亲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牧华弘沉声说道,老爷子年纪是大了,脑子却清楚得很。

顾若面有不甘,“那我就由着苏美宁踩我的脸?”

别人也就算了,苏美宁是个什么东西。

“你怕什么,羡枫就那个身体,他和老爷子谁走前面都难说,你还怕他能成为继承人?”牧华弘摇摇头,女人就是女人,被刺激两句就按捺不住。

“那倒是。”

听到这话,顾若的脸色渐渐缓下来。

苏美宁是一朝得志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可仔细想想,大房哪有什么未来,牧羡枫那个病秧子,明天突然暴毙了都不一定。

就算羡泉有无精症,羡旭在坐牢,但只要他们三房有命在,还怕熬不过眼前的困境?

就让苏美宁再得意一阵吧。

“你记着,不要乱来,否则父亲那里不好交待。”牧华弘道。

“我明白,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后腿?”

顾若立刻道,眼里刻着精明。

“你给我拖的后腿不就是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牧华弘嗓音冷漠地道,毫不考虑妻子的感受,扎心又扎血。

顾若听着脸色都白了,“牧华弘,儿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是吗?”牧华弘字字冷血无情,“那我真应该去查查我外面的女人,看看有没有私生子,是不是也都这个德行。”

“牧华弘!”顾若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是你的妻子,这些年来我任劳任怨是为你,你就说出这样的话?”

是,他们是联姻,关系更像是一种合作,可怎么说他们都是夫妻。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牧华弘懒得理她,站起来离开。

顾若站在原地,牙关紧紧咬着,片刻后,眼睛红了。

觉得她的儿子不行么?

等着吧,牧家迟早都是她儿子的!她抢也会为儿子抢到,谁挡杀谁!

……

月光流淌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环境幽静。

没有开灯的影像室里,电影刚刚落下帷幕,音乐呈环绕的立体声响彻在周围。

电影幽幽的光亮落在中央观影的两个人身上,林宜慢慢摘下观影眼镜,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黯然。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牧羡枫一起看爱情电影。

影片中的男女主角爱得纠纠缠缠、撕心裂肺,她却只想逃离这个令人感到逼仄窒息的房间。

有些事,旁边的人不对,就怎么都不对了。

“怎么样?”

牧羡枫坐在她身旁,温柔地问道。

“还不错,结局太悲了。”林宜淡淡地道。

“其实结局顺理成章,两个不适合的人原本就不该在一起,如果那个邻居是男主角,这电影就是喜剧了。”牧羡枫低笑一声,将手边的一杯热水递给她。

邻居是一直暗恋女主角的人。

“可女主爱的不是他。”

她接过热水。

“不一定,男主已经死了,女方未来的人生还那么长,万一她会爱上邻居呢?”牧羡枫的语气永远都是温和的。

林宜不笨,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暗示,她索性不接话,低头喝着热水。

第324章 林宜“怀孕”了(3)

牧羡枫没有开灯,任由屏幕幽暗的光亮落在两人身上,他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唇畔带着笑意,“林宜,我等的起,我生命有多长,我就等多久。”

情深款款。

“……”

林宜唇抿在杯子上,细眉蹙了蹙,半晌,她声音平淡地转移话题,“三房最近好像挺风平浪静的。”

她本来以为,老爷子让苏美宁操办新年家宴,顾若怎么也会闹上一闹的。

结果没有。

事情比她想的要难办许多。

见她转了话锋,牧羡枫有些悲伤地笑笑,但没怎么样,只顺着她的话道,“如果这么容易被我激怒,三房也不可能屹立那么久。”

“那……”

“况且,我在他们眼里,威胁还不如二房。”牧羡枫道,“我身体怎么样牧家上下都清楚,多做点事就要靠药撑着,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林宜捧着温热的杯子皱眉,“可是,老爷子不是让你和汪家联姻么?这对他们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

牧羡枫苦笑着摇头,“除非我活得久,否则他们不会乱动的。”

都是精明的人,谁会轻易做蠢事。

“……”

那不是全白做了?

林宜咬唇,这可不行,她还想在过年前逼三房动手呢。

她正想说什么,牧羡枫看向她道,“要想逼他们提前动手,就还得给他们一点刺激。”

“什么刺激?”

林宜反问。

牧羡枫低眸凝视着她,目光意味深长,“可能需要你的一点配合。”

“怎么配合?”

林宜认真地问道,牧羡枫坐在那里,单手按在她的沙发椅背上,低下头人慢慢朝她倾过去,目光落在她沾着水光的唇上,唇一点点压近……

林宜双手紧紧握住杯子,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

其实这一关她迟早要过的。

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她踏出这一步,就知道未来的路。

她的长睫颤了颤,努力告诉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闭上眼睛,迎接他的靠近。

可一闭上眼,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另一个身影。

她一把推开牧羡枫,几乎是仓皇地从沙发椅上逃开,脸色惨白。

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

牧羡枫被推开,身体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胸前是被她泼到的热水,他看着她,幽暗光线中,他的眼里尽是哀伤。

“对不起。”

林宜低声道,她受不了他的触碰,哪怕一根手指都不行。

牧羡枫坐在那里,好久才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既然你配合不了,就只能请你假装了。”

“假装?”

林宜疑惑地看向他。

牧羡枫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眸看着自己胸前的水渍,胸口空得厉害。

……

翌日是周一,牧家的人难得全部坐在一起共进早餐。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全员到齐。

林宜靠着墙边而站,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打量着他们。

她见到好久未见到的二房兄妹,牧羡光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张牙舞爪,牧夏汐则消瘦了很多,双眼深陷,似有抹不开的悲伤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应寒年的死而难过。

林宜很羡慕牧夏汐和姜祈星,他们一个人光明正大地悲伤,一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买下自己的墓地,只有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能靠着报仇这点信念来逼着自己不断往前走。

对于二房,牧子良已经彻底失望,连理都懒得理会牧羡光,只询问牧羡枫集团上的一些事情,连连赞赏。

“有爷爷的教导、三叔的帮助,我才能勉强做好。”

牧羡枫坐在牧子良的左手边,微笑着说道,一脸谦逊。

牧华弘深知老爷子现在的心态,于是夸赞道,“羡枫不用谦虚,你确实做得好,比我和你二叔当年都要来得出色。”

苏美宁有些得意地勾唇,“羡枫能让父亲亲自教导,是他的福气,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家羡枫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呢。”

“是么?”牧子良看向长孙,抬起手拍拍他,“好好养身体,你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爷爷。”

牧羡枫低头。

听到这话,顾若眉头蹙了蹙,很快松开,心中冷笑。

日子长着?

就那么个病秧子,能长到哪里去?

“你母亲说喜事,让我想起你的婚事,你最近和汪小姐相处得怎么样?是不是该找时机订婚了?”牧子良问道。

苏美宁笑着刚要开口,牧羡枫却是脸色一变,从桌前站起来。

众人都错愕地看向他。

“怎么了,羡枫?”

牧华弘看向他,嗓音厚重。

牧羡枫直接跪在牧子良的脚边,低下头,“爷爷,我做错了事,请您责罚。”

当众认错。

顾若斜过去一眼,还真是稀奇,还有主动认错的。

“到底怎么了?”牧子良的脸色变得凝重。

牧羡枫在一众孙子中性子最为沉稳的,他如今担着大任,要是做错事,影响深远。

牧羡枫跪在地上,抬眸看一眼墙边站着的林宜,林宜被他这一看,心里沉了下,他昨晚说的假装配合该不会是……

想法还未在身体里拐个弯,牧羡枫就已经开口,“爷爷,林宜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却如一颗石子沉入水中,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惊。

林宜也呆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连沉浸在悲伤中的牧夏汐都惊愕地看向她。

她的手脚顿时发凉。

“什么?”苏美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从桌前起来,火冒三丈地朝林宜走去,“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份的,你敢勾引我儿子!”

说着,苏美宁就要朝林宜脸上甩巴掌,牧羡枫见状忙道,“母亲,她怀着我的孩子!”

“……”

苏美宁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打下去。

她的儿子前途那么好,这个丫头居然敢勾引,真是不要脸。

顾若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我说大嫂前段时间怎么拼命维护这个小丫头呢,原来是维护自己的儿媳。”

“什么儿媳,我苏美宁的儿媳只能是汪家大小姐!”

苏美宁立刻道,气得脸色极为难看。

第325章 鱼饵已经下了(1)

牧华弘坐在那里,目光冷淡地看一眼牧羡枫,“羡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婚还没结,怎么能弄出私生子来?”

“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大哥又没说一定要和汪小姐结婚。”

牧夏汐看不过去,站出来说道,“林宜有什么不好的?只要大哥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难道还要像四哥一样逼人女孩子打胎吗?”

她真是讨厌透了这个家里动不动讲地位相当,人与人之间仿佛只剩下利益牵扯。

“哎哟,我们家的五小姐就是单纯,我们也乐意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你也要看看你大伯母愿不愿意啊?”

汪甜甜坐在一旁煽风点火。

“……”

苏美宁被讽刺得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简直想杀了林宜。

林宜受了这一场风雨,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硬生生地扛着,看牧羡枫还能演出什么。

牧子良的脸色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低眸看着跪在那里牧羡枫,冷声道,“你既然当众认错,就说明你有自己的想法,你先说说吧。”

他没有立刻责罚。

牧羡枫跪在地上,冷静地道,“爷爷,夏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这么说,你连和汪家的联姻都不想要了?”

牧子良的语气越发的冷。

“爷爷,我身体不好,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查到是个儿子,我实在舍不得。”牧羡枫跪着说道。

儿子?

苏美宁呆了呆,转眸看向林宜。

“……”

林宜被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牧子良坐在那里思量,牧羡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孩子身体差,一年到头吃的药都不少,能有个孩子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真要舍了,他都有些不愿意。

牧家孙子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新生命呢。

牧羡枫继续道,“爷爷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但请成全我。”

牧子良转头看一眼林宜,从桌前站起来,淡漠地道,“孩子留着,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牧子良转身便要走,牧羡枫连忙叩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板上,“爷爷,我不能让这个孩子成为私生子!”

“你疯了?”

牧子良冷冷地看向他,已经同意保下孩子了,他还要怎么样?

“爷爷,我这样的身体原本连后代都不敢妄想,现在有了,我只想给这个孩子最好的,我要他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儿子,万一我走的早,至少也有人能承我一个姓氏。”牧羡枫头抵着地板请求道。

这话任何一个老人听了都不会好受。

牧子良皱起眉头,“你说这些做什么?没影的事。”

“我的身体从小到大都不好,别人可以随心所欲,可我连跳两下都要气喘半天,以后的事我真的不敢想。”牧羡枫再一次跪地磕头,“求爷爷成全我,求求您了。”

他说成这样,苏美宁难受起来,她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原来想得这么绝望。

万一真如他说的这样,那林宜肚子里的……不就是她唯一的孙子了?

牧子良站在那里,看着牧羡枫苦苦请求,换成任何一个孙子说出这样的话,他都会直接请出家法。

偏偏是牧羡枫,是他体弱多病的孙子,他字字用力,想来都是深思孰虑过的。

“以后再说。”

牧子良说出四个字,便抬起脚离开。

他没有立刻拒绝,已经有了保留的余地。

牧羡枫的唇角掀起笑容,“谢谢爷爷。”

“……”

满桌安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各有所思。

只有牧夏汐站起来走到林宜身边,替她开心,“恭喜你,在山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能和大哥有结果的,至少比我和应……”

牧夏汐说不下去,目光变黯,转头离开。

“……”

林宜站在那里,头逐渐疼起来。

这个局,为什么越玩越大了?

是她在操控,还是被人操控了?

牧羡枫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温和地投向她,露出笑容,如沐阳光。

林宜心思沉重。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去,只剩二房一家四口坐在桌上,桌上的饭菜又是只动了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周一的早餐就已经失了原本的味道,次次都有大戏看。

“呵。”汪甜甜笑了一声,轻蔑地道,“大哥居然也步了四弟的后尘,玩出私生子,真是不嫌家里乱,传出去又不知道多少人会笑话我们。”

牧华弘冷冷看一眼她,“不懂就把嘴闭上!”

家里就没一个聪明的。

“……”

汪甜甜郁闷地坐在那里,伸手去扯桌布。

顾若在一开始的冷嘲热讽后也渐渐看出大房的意思,不禁道,“这一步,羡枫是不是走得太险了?”

“不是太险,是他太聪明。”

牧华弘沉声说道。

汪甜甜和牧羡泉对视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顾若看向自己的儿媳,冷淡地道,“你二哥脑子笨,这一年起起伏伏,也都仗着别人,不是个成大事的料,老爷子肯定不会考虑他了;那现在就剩大房可跟我们争,你认为羡枫凭什么能争多一点?”

“靠和我们汪家联姻啊,靠老爷子给他的产业啊。”

汪甜甜理所当然地道。

“你能看到的大家都看得到,可这些都是其次。”顾若道,眉间凝重,“羡枫能不能争,老爷子最先考虑的是他的身体,是他有没有命撑下去,他这时有个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是份保障。”

“那生下来也就是个私生子。”

难道老爷子还能让私生子继承家业?想太多了吧。

“你没听到么?羡枫宁可不要汪家的联姻,也要娶林宜,不就是为了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真要成了,那可是你们这一辈第一个孩子,还是长房长孙家的,老爷子能不考虑这些?”顾若道。

这个孩子能给长房带来的意义,从长远看是要比一份联姻更大的,牧羡枫清楚自己的身体,孩子不可能随时都有,所以他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真是个聪明的人。

第326章 鱼饵已经下了(2)

“原来是这样。”牧羡泉明白过来,“我说大哥做事一向沉稳,怎么会闹出这种丑事,原来,他也在为自己考虑。”

“现在就祈祷老爷子能健康长寿吧。”

牧华弘冷冷地落下一句话,站起来离开。

这话意味深长。

汪甜甜看看顾若,见她眉头深锁,又看向牧羡泉,牧羡泉看她,“还不明白么,要爷爷身体好,三房缓过这几年也就行了,要是这种时候爷爷身体出点岔子,他老人家会怎么交待临终的事?”

怎么交待?当然是给他们三房……

不对。

她和牧羡泉生不出孩子,牧羡旭在坐牢,牧华弘此时也不宜引领大局,因为舆论还未过去,反而牧羡枫有了后代有了传承,哪怕他自己身体不好,都是有份希望摆在那里……

“可是,就算有了后代又怎么样,一个婴儿能让爷爷动摇?”汪甜甜还是不懂。

爷爷不会那么草率吧。

牧羡泉叹了一声,道,“你怎么就不懂呢?就是因为这个婴儿,爷爷才一定会将牧家交到大哥手里,大哥要是活得久,他能培养最新的下一代,大局就能一直稳固下去;大哥要是很快去了,孩子还小,迫不得已之下,我们三房接过来掌权,也不会生出太大的动乱。”

这比直接将棒交接给三房好的多,毕竟他们三房现在气势太低,几年之内都难以看到希望。

汪甜甜震惊地睁大眼睛,“所以,爷爷才在这事上没有责罚大哥?”

因为这个孩子,给了爷爷一个万一自己走的早,也能两全的办法。

可是他老爷子是两全了,左右能稳住牧家,那他们三房呢?

以前,她总是觉得继承权落在三房是一定的,可现在听下来,竟不是这么回事?

这局势还真是瞬息万变。

“羡泉,甜甜,你们要多关注老爷子的身体,懂么?”顾若冷冷地道,“有任何动静都要来告知我。”

他们三房的命运绝不是能让别人拿捏在手里。

“是,母亲。”

两人齐齐点头。

桌上的美食佳肴一一冷去。

……

房间里的纱帘随风轻扬,林宜站在阳台上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牧家土地,一张清丽的脸上只剩下冷淡。

她一双眼沉沉地眺望着远方,嘴唇抿得泛白。

她仔仔细细地将所有的事想了一遍,心越发地沉下去。

“在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

温柔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眼中的神色更加冰冷,牧羡枫从她身后靠近,学她的样子一手搭在白色栏杆上,望着远方,语气温和缓缓,“我说了,你一定不会同意。”

“……”

林宜一言不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令三房相信,我有争的能力,他们才会感到急切,林宜,我是在照着你的计划走。”牧羡枫转过脸看向她,目光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高贵。

闻言,林宜冷笑一声,转眸对上他的视线,“是么?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木偶,在被人提着线走路。”

“别这样看我。”

牧羡枫深深地盯着她,“这是件一举两得的事,你说过不想成为应咏希、江娆那样的人,我现在就给你名正言顺的身份,不好么?我这身体,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毕竟他病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他能走多久。

爷爷不在他肩上放太多,就是因为在他身上看不到希望。

“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逼我?”

林宜冷声问道。

从交易到突然公布什么“怀孕”,他一步步地逼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他将她一点点逼到他的掌心下。

他温柔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多大的控制欲?

“我只是选了个最恰当的时机公开我们的关系,而又能保你安全无虞,难道我们要一直藏到地底下么?”牧羡枫反问道,伸手去握她的手。

林宜听到这句话,长睫狠狠地颤了颤,手被握住也没察觉。

谁喜欢藏在地底下?可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和她走进光明中的会是牧羡枫,而不是应寒年……

半晌,她才挣开他的手。

“所以你连大夫人都瞒着。”

林宜想到苏美宁看自己那个复杂的眼神就疼痛,苏美宁恨不得杀了她,但又怕惊到她肚子的样子真的是有些不可理喻。

“我要保你平安。”牧羡枫深情地凝视着她,“在牧家,也只有我能保你平安。”

“我这孩子是假的,会穿帮的。”

怎么她每次都要背一个怀孕的锅呢?

应寒年让她背,现在牧羡枫又让她背。

哪天她要是真怀孕了,大概她还是会以为假的。

“等三房动手之后,爷爷就会对他们寒了心,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牧羡枫有条有理地道,“至于我们,可以装假孕,等结婚后再说孩子掉了即可,当然,对我来说,假梦成真就更好了。”

假梦成真。

“大少爷安排得明明白白,我无话可说。”

她真的要给他写一个服字,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策划得密不透风,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能力。

林宜转过身去,抬起脚就要离开。

牧羡枫明白她这样是生气了,他看着她的背影,低沉地道,“我们不要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走么?”

“大少爷不需要和我商量。”

林宜冷淡地道。

“可需要你的配合,否则这盘棋结束不了。”牧羡枫道。

林宜回过头来,目光淡漠地看向他瘦削修长的身影,“是需要我在饭菜里动一点手脚么?可是,老爷子的医生会检查每道菜。”

“有个医生是我的人,你只要在他值班的时候照这份食谱做菜就行。”

牧羡枫说着,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份电子食谱。

“……”

林宜站在那里,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脑海里划过些什么,快得厉害,她来不及抓住。

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食谱,还没看完就听牧羡枫道,“你说的对,我要把握好度,既要让一切顺理成章,又不能伤了爷爷,这份食谱是安全的,放心吧。”

第327章 鱼饵已经下了(3)

“……”

他做得太周全。

她就怕他这个度把握得太好,林宜微微蹙眉,纤细的手紧紧握住手机。

牧羡枫做的事总是在超过她的想法,这让她感觉到事情会越来越难处理……

阳光落下来,掠过两人。

牧羡枫站在她面前,温和地笑着。

……

人最害怕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牧子良年过八十的年纪令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又病下了,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点滴吊了大半天。

汪甜甜从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脸上有着郁色,老爷子的气色看着太差了,泛着黄意,躺在那里看着就跟去了似的。

老爷子这时候要有个好歹,对三房太不利了。

她忧心忡忡地往前走去,一路上想法颇多,蓦地,她发现自己走错了,掉头正要回去,就听到苏美宁错愕的声音传来,“真的?”

大伯母?

对了,这里是大房的地方,靠得老爷子那边很近。

什么真的假的?

汪甜甜想了想,轻手轻脚地靠过去,靠在门边上往里看去,就见苏美宁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林宜站在一旁,身材依然纤细,道,“当然是真的,我也是因为端饭菜进去才会撞见,看起来老爷子接氧气、用杜冷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往外说,估计老爷子也是想稳着局势。”

接氧气?用杜冷丁?

汪甜甜吃惊地捂住唇,难道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了?

苏美宁听着这话连忙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坐立不安地道,“那怎么办?我们家羡枫还指着老爷子呢。”

“大夫人,要我说该开心才是。”

林宜站在那里说道,一双漂亮的眸中透着精明,“您想,老爷子这个时候倒下,能稳住牧家的就只有大少爷,加上我肚子里有大少爷的儿子,有这两重指望,老爷子会在大房赌一把。”

“可老爷子一向最看重牧华弘啊,他的资历可比羡枫老。”

苏美宁满是忧心地说道。

汪甜甜偷偷看着这一幕。

“再老他也稳不住这几年的局势,否则老爷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大少爷硬提上来,他就是知道三房压不住,自己又撑不住了。”林宜说道。

苏美宁听着这话,恍然大悟,“这么说,老爷子这时候去了对我们是好事?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还帮了羡枫一把?”

“是,只要大少爷掌了权,趁三房缓神的几年之内迅速立稳自己,将来他们想抢也抢不走的。”林宜说道,声音清冷。

“说的不错,要是老爷子活得久,将来反倒难说了。”苏美宁说着,进而又是无法置信,“这么说,我儿子就要成为牧家新的主人了?就这么容易?”

汪甜甜没再听下去,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一走,房内的两人交谈声停下来,林宜和苏美宁对视一眼,转眸往外看过去。

鱼饵下了,就看鱼会不会上勾。

汪甜甜这个鱼饵自然十分尽心尽责地返回三房,将偷看的一切如实告知顾若,一字不落。

顾若正坐在书桌前办公,闻言冷冷地笑出声来,“看来羡枫找的这个女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倒比你聪明得多。”

能看清内里形势的人可不多。

牧羡枫,这孩子还真不好对付,一个病秧子也试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汪甜甜特地赶来通风报信,却被刺了一通,郁闷得差点吐血,“母样,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您就不急吗?老爷子要不行了,您不想想办法?”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若赶人。

又是什么都不说。

汪甜甜气闷地离开。

顾若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支钢笔,手指指慢慢握紧,眼里慢慢迸射出一抹狠意。

最怕的已经来了。

办法?

办法她早就想过了。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让牧羡枫这个病秧子走在老爷子前面,让老爷子无人可选无人可赌;要么逼老爷子立遗嘱,将手上所有的权力都放给三房。

不管是哪条路,她的儿子一定要成为牧家未来的主人。

她可不会让牧羡枫把掌权的位置坐稳……绝不可能!

……

废弃大楼中,林宜沿着满是灰尘的踢脚线往前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想。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巨大的棋盘,每颗棋子都在上面,她想着外公教她的,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一子都不能错。

一子都不输。

姜祈星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极了,大声质问道,“所以这才是你的计划,你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只要能替应寒年报仇就行,你为什么非要手上沾血不可?”

林宜从自己脑中的棋局中出来,转眸看向他。

已经到了不得不全部说出的时候,否则,姜祈星真会乱来。

“我要亲手为寒哥报仇!寒哥是在我眼前掉下去死的,你让我等,我等了,结果你却告诉我,这事不用我沾手!”姜祈星激动地道,怒意凌然,“那我等这么久是为什么?你又凭什么这么做?”

他感到挫败。

他信了林宜,林宜却将他排除在外,一人将所有的事处理好。

林宜站在那里,双手插在修身的大衣口袋里,一双眼清冷地看着他,“凭我知道应寒年的想法,你是他唯一的兄弟,他绝不愿意看着你为他白白送死。”

他想的报仇方式太激进,太容易搭上自己的命。

她不能让他那么做。

“可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父母死了,寒哥死了,你让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姜祈星大声地喊出来,眼睛里泛出腥红,他握紧拳头,一拳打向旁边的水泥柱上。

若她不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怎么没意思了?你得活着,你得替应寒年活着,替他放下忧伤,替他去看看这个世界,因为他还来不及看。”林宜看着他道,声音酸涩,“而这些事,只有你能做到。”

她,已经做不到了。

姜祈星看向她,见她脸色苍白,语气极力克制着,目光不由得震了震,他忽然想到,她为报这个仇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第328章 小年夜(1)

他语气里的怒意渐渐消散,有些僵硬地问道,“你真要和牧羡枫在一起?你会嫁给他?”

“是。”林宜坚定地道。

“你没必要这样,你等报了仇就可以离开。”

这种交易有什么好履行的,赔得太厉害。

林宜苦笑一声,那是牧羡枫,是牧家未来的主人,一个温和却有着强烈掌控欲的人,她能说离开就离开么?

“我想过了,等报了仇,我还可以留下来继续对付苏美宁,总有一天,我能替应寒年查出杀母仇人是谁。”林宜站在那里道,一字一字,“他未尽的事情,我来完成;而你,就替他去看看这个世界。不是挺好的么?”

姜祈星怔怔地看着她,“那你不是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承担下来了?”

她就是个女人,看起来都不够他两拳头打的柔弱女人……

“只有我的位置才能做这些,你不行。”

她道。

“那你……那你……”姜祈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说着说着便语塞了,许久,他才想到一个词问出来,“那你不会痛苦么?”

那你不会痛苦么?

应寒年死后,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姜祈星会问她这样一句话。

林宜笑了,笑得眼睛里有水光,“不会,你不是说我很理智么?我一直在理智地做事。”

“……”

姜祈星就这么看着她,明明她骗了他,他却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他知道,她很痛苦。

她替寒哥报仇,替寒哥保住他,还要替寒哥查明真相……为了这些,她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呢?

“对不起。”

姜祈星忽然道。

林宜笑着反问,“你不怪我骗了你?”

居然还和她说对不起。

“如果当初在S城,我没有设计你,你和寒哥的相处就能多一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祈星是到这一刻,才清晰地认识到林宜有多爱应寒年。

多一些么?

是啊,太少了,现在回想起来,她和应寒年从来没有过正常恋爱的状态,连约会都只能选在后半夜。

可是再少也弥补不回来了。

“都过去了,不说这些。”林宜道。

姜祈星站在那里,想了想道,“那你怎么有把握三房一定会动手?再者,万一牧羡枫真将事情拦下来了呢?”

“前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姜祈星转过头,就见楼梯口处走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五官平凡,落进大街上一眼就能忘了的。

但姜祈星记得他,何耀,一开始跟在林宜身后,后来跟随寒哥,寒哥死后,他并没有去关注这人的存在。

何耀走上前来,边走边道,“牧羡枫的防范心极重,三房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时间不够的话,他们只能铤而走险从牧老爷子身上下手。”

姜祈星震惊。

林宜站在那里,淡淡地道,“你来了。”

“大小姐。”

何耀停住脚步,恭敬地朝林宜低头。

“你在三房做事。”姜祈星想起来了。

“是,在寒哥的安排下,我现在已经是顾若的助理,算是她的一个心腹。”何耀说着,语气低下来,“没想到寒哥会走得这么突然,我都不知道该为谁做事,还好大小姐联系了我。”

设计好这次的局后,她就联系了何耀。

“三房那边怎么样?”

林宜问道。

“顾若已经确信老爷子快不行了,最近她回家的次数变得频繁,而且动用了不少资金,我估计她是有些等不及了,在大屋里活动开来。”何耀道,他观察能力极强,光从顾若回家的次数都能看出一丝端倪。

可林宜要听的不是这些,只问道,“那你知道三房动手的具体时间么?”

要知道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她能去拦着牧羡枫。

何耀摇头,“顾若很谨慎,谁都没有说,但只要她有一异动,我会立刻通知大小姐。”

“好,必须给我时间拦住牧羡枫。”

林宜点头,这个太重要了。

姜祈星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禁自嘲地笑,“没想到到最后,替寒哥报仇的是你们两个,我什么都做不了。”

“……”

林宜沉默看着他。

“到时也通知我一声吧。”姜祈星看向何耀道,“万一你们的计划有误,我去补一刀。”

“姜祈星,你……”

“林小姐,害死寒哥的绝不能放过!”姜祈星看向她,眼神格外坚定,“难道你能保证一失败,就还能想出妙计报仇?”

“……”

林宜语塞,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能保证,万一失败,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林宜看着姜祈星,见他额上的青筋狰狞,明白不让他做点事是不行的,于是,她淡淡地点头,“好,就由你来保证最后的完成,不管如何,结束之后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好!”

姜祈星一口答应。

何耀道,“不用担心,大小姐策划得这么周全,不可能有万一。”

“……”

真的么?

林宜的目光深了深,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三房正在照着她和牧羡枫画的轨道走,明明很顺,可临近事情快要发生了,她却又隐隐不安起来。

为什么不安,她也说不上来。

三个人在废弃的大楼里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后,林宜又一个人留了很久,她不想回到牧家,那里让她太有窒息感。

她站在连栏杆都没有楼层上,摩挲着手上的镯子,眺望着周遭的荒野,看着太阳一点点往西坠落。

直到霞光万丈,天地暗下来,她不得不走。

得回去了。

她一个人踩着破旧的楼梯往下走去,走出大楼,踩着枯黄的草地往前走。

鞋子踩在草叶上发出声响,林宜蹙眉,猛地往后望去,却是一片一览无余的荒地。

不对。

刚刚明明有另一种声音在她身后传出来,不是她自己踩草地发出来的。

有人在。

林宜倒吸一口凉气,手下意识地打开身上的包,摸出防狼电击棒,然后往回走去,这边的草地很乱,有她和姜祈星、何耀的脚印,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

第329章 小年夜(2)

“谁?给我出来!”

她冷声喊道。

“……”

废弃的大楼立在风中,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她听错了?

林宜握紧电击棒在周围观察了一圈,都再没有听到任何异声,只好蹙蹙眉,转身离开。

应该是听错了。

废弃的大楼在荒郊野外的,四处一目了然,如果是有人刻意跟踪他们,以姜祈星的身手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即便这样想着,她还是将电击棒握了一路。

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夕阳的光芒下。

大楼边上一堆废弃的建材以后,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出来,站在那里望向她越来越远的一抹影,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慢吞吞地压低帽子,挡住一双凌厉的眼,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抿得没有任何弧度。

……

何耀的消息很快开来,以他观察到的蛛丝蚂迹,如无意外,三房动手会在这个小年夜。

小年夜是牧家相当重视的日子,苏美宁筹办的家宴也是在这一晚。

到了真正过年的时候,牧家旁支各系的都要各奔家中,反而难以凑齐,因此小年夜是牧家一年中最后一次的大集合。

林宜是接到消息的时候才想明白,三房是真的狠,小年夜牧家人多,一般人做坏事人多的时候不敢乱来,但三房偏偏反其道行之。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对,趁着人多,直接将局势定下来,过了之后谁还会提出什么质疑?

林宜要拖着牧羡枫,于是一大早就去往他的卧室,阻挡一切他可能收到风的机会。

除了林宜和三房,牧家的所有人都认为今天只是个小年,个个喜气洋洋,一扫陈年的黯景,到处都布置得格外有气色。

林宜经过的地方都透着要过年的欢乐味道。

“你怎么来了?”

牧羡枫正站在落地镜前整理着装,他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一笑起来高贵优雅。

林宜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走进去,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家乡的规矩,小年这天是要吃灶糖的,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你还会做糖?”牧羡枫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给我的惊喜可真多。”

“……”

林宜无声地递上盘子,牧羡枫低眸看去,没有任何精美的包装纸,糖一块块被做成小小的菱形,简单好看,他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嘴中,笑着蹙眉,“好甜。”

“灶糖是这样的,越甜越好,过年了就要图个吉利。”

林宜微笑着说道。

牧羡枫无奈地笑,没有吐出来,就这么含着。

有佣人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拎着两个衣架,上面挂着酒红色的围巾,“大少爷,您要的围巾。”

牧羡枫看过去,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拿过一条打开直接举过林宜的头顶。

红色在她眼前掠过。

她下意识地就要躲开,牧羡枫阻扯道,“别动。”

“……”

林宜的双脚僵在地上。

牧羡枫把围巾戴到她的脖子,轻轻地绕了两圈,笑得格外温柔深情,“很好看,很衬你,过年了要图个喜庆。”

照搬她刚刚说的话,林宜牵强地笑了笑。

牧羡枫又拿下另一条同款同颜色的围巾戴到自己脖子上,酒红的颜色搭着他大衣的驼色越发衬得他这个人优雅。

戴好围巾,牧羡枫将她手中的盘子交给佣人,伸手握住她的,糖在嘴里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他心情很好地开口,“以前看到别人戴什么情侣款觉得很老套,结果被我看到这款围巾后,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

情侣款……

林宜神色淡淡的,低眸,她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他的手和应寒年的不同,应寒年的手心很热,握住她时常常握得特别紧,牧羡枫的手指却带着凉意,握的度也更像是一种试探。

她没有抽开,他的手才慢慢握紧。

牧羡枫拉着她往外走去,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问道,“今天来了很多人吧?”

“嗯,大夫人已经在招待客人了。”

她道,苏美宁恨不得满世界告诉别人,现在牧家是他们大房做主了。

“其实这些年母亲也被压了很久,难得她高兴,就让她去吧。”牧羡枫笑着道,“对了,她没为难你吧?”

“除去天天逼着我喝补汤,要带我去看妇科专家,没别的了。”

林宜说到就郁闷,她每次被人说成怀孕,她都有口难开。

苏美宁其实挺恨她的,但又以为她怀了孕,就只能臭着个脸逼她进补。

闻言,牧羡枫笑得越发无奈,“好吧,你再忍忍,快过去了。”

“我知道。”

林宜点点头,两人正说着,迎面碰上牧夏汐。

牧夏汐穿得更加喜气,一身红色的长裙衬得她整张脸都明媚起来,仿佛已经扫开所有的阴郁。

“大哥,林宜。”见到他们,牧夏汐扬起笑容朝他们走来,视线落在他们两人握着的手上,“看到你们这样真好。”

牧羡枫一手牵着林宜,一手抬起点点她的鼻子,宠溺地问,“有多好?”

“大哥你肯遵从自己的心,追求自己的感情,这样就是好,比牧家任何一个人都好。”牧夏汐说道,“我前两天去看四哥的时候,他还在惦记着那个女明星呢,我和他说起大哥的事,他不知道有多羡慕,他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勇敢一些。”

提到牧羡旭,牧羡枫的眼神沉了沉,转眸深深地看向林宜,情意深长地道,“其实我也是挣扎很久才决定的。”

“……”

他眼里的东西太多,林宜知道自己承受不了,她只能不露痕迹地别开脸去。

牧夏汐看着他们,伸手抱住牧羡枫的一条胳膊,“好啦,别在我面前秀恩爱,闪死我了都。”

“好,不和你秀。”牧羡枫道,“那我们去看看爷爷,一会下来招待亲朋好友。”

听到这话,牧夏汐说道,“不用去了,刚刚我去过,三哥他们在爷爷那里呢,爷爷正在训话,不让人进去打扰。”

训话?

是三房已经将老爷子软禁起来,要逼着立遗嘱杀人了吧?

第330章 小年夜(3)

林宜的眸子一转,怕牧羡枫深想下去,于是插嘴道,“又是为三少爷的病?”

牧夏汐叹一口气,“大概是吧,以前呐三哥是爷爷眼前的红人,现在却老是被训斥,其实病也不是三哥想得的。”

这话接的好。

牧羡枫果然没有多想,只道,“爷爷只是太希望我们有出息,好了,不说这些,你跟我们一起下去吧。”

“我不去,总是要陪着笑脸讲客套话。”牧夏汐抗拒地道,又看向林宜,“要不你把林宜给我,陪我去钓鱼吧?”

“……”

林宜的唇抿得紧了紧。

牧羡枫低眸看她一眼,温情脉脉,“不了,我还想带她去认识认识家族里的长辈。”

林宜微微松一口气,她还真怕牧羡枫会让她跟着牧夏汐走,她今天的任务就是阻挡他一切可能去救人的机会。

“你们可真够甜蜜的。”牧夏汐更加羡慕地看着他们,“那好吧,你们去,我去看父亲画画。”

“嗯。”

牧羡枫颌首。

牧夏汐离开,林宜被牧羡枫牵着走出走廊,从楼梯上往下走去,她抬眸望一眼老爷子卧室的方向。

三房,你们的动作可得快点,要一切顺利才行。

蓦地,她皱了皱眉,回眸望向底下,望向有佣人穿梭的地方,唇越抿越紧。

刚刚那是什么……

“怎么了?”

牧羡枫察觉她的异状。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林宜说道。

“你今天这么漂亮,看你的人当然多了。”

牧羡枫微笑着说道。

“……”

林宜回以微笑,淡淡的,眼里的凝重却没有挥去。

不是这样,那种视线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不知道这是不是个不好的讯号。

她想着,再一转头,就见到下面的佣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佣人的制服,头低着,脸上化了一点妆导致五官看起来有些变化,不像本人。

是姜祈星。

他真的混进来了。

希望今天的局不会有他补刀的那一步。

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能替应寒年去看看这个世界。

刚刚难道是姜祈星在看她么?

不对,他的眼神从来不会令她这么难受……

又来了。

林宜心中一紧,转眸到处去望,可牧家今天的人特别多,到都都是三两成群,衣着光鲜,华丽无比,热闹地聊着什么笑着什么。

到底是谁?

“呃——”

她寻着人,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往楼梯下方摔去,牧羡枫急忙拉住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

那种针扎在身的越来越强烈了。

林宜根本顾不上自己有没有摔倒,只是越发不安,她推开牧羡枫的手,“我没事,我自己能走的。”

“真的?”

牧羡枫担忧地看着她。

“嗯,我没事。”林宜说话的时候还是到处在看,想找出那道令自己不安的目光。

“那我领你去见见长辈。”

牧羡枫道,在她身旁屈起臂弯,深情款款地等待着她。

“……”

林宜收回视线,迟疑几秒后还是搂住他的手臂,跟着他一步步走下去。

……

底下热闹非凡,老爷子所在的地方却是格外安静,走廊上空无一人,有保镖站在楼梯口的位置,有人上来便逐之离开。

卧室里,牧子良半躺在床上看文件,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脸色腊黄,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

牧羡泉坐在一旁陪着,手上削着一个苹果。

“往年大家来的不是挺早的么?怎么今天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牧子良感觉到有些奇怪,换成往年,那些小辈都是争着来他这里问候,一个比一个生怕跑得慢。

冯管家伺候着站在一旁,道,“是三爷和三夫人怕打扰您休息,让人守在外面,不让人上来扰了您。”

“小年就该热闹热闹,我也是躺这么久,该沾沾喜气了。”牧子良翻一页文件,道,“把人撤掉吧,我也该准备准备起床了。”

牧羡泉坐在那里,削着苹果的手一顿。

“是,老爷。”

冯管家从他手中接过文件放到一旁,扶着他枯瘦的手臂扶他坐起。

牧子良还没坐稳,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来,顾若一手抱着文件满面笑容地走进来,“父亲,您身体不好,起来做什么,还是赶紧躺着吧。”

“……”

牧羡泉看向自己的母亲,心都提到嗓子眼。

今天这事他父亲其实不知道,他也是被母亲逼着来守爷爷的,现在母亲来了,就代表这最险最后的一步还是要到了……

这事太绝情。

他一直惶惶不安。

“无妨。”

牧子良随口道,按着冯管家的手坐起来。

“父亲,那您先看看我这里的文件,需要您签一下。”顾若笑着走上前来,打开一份文件在床边坐下来,伸手递出一支笔。

牧羡泉的脸都白了,紧张地看着牧子良。

牧子良靠在床背上,扶扶老花眼镜看过去,一双浑浊的眼目光渐渐变了,阴森森地看向顾若,“你什么意思?”

“不就是您看到的这个意思?”

顾若笑得精明。

“你这是想逼我立遗嘱?”牧子良一把将笔摔出去,怒喝一声,“顾若,我看你脑子是不清楚了!羡泉,把你父亲叫过来!”

“……”

牧羡泉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牧子良看他一眼,眼里俱是寒心,“怎么,这是你们三房上下所有人的主意?”

牧羡泉惊得手中苹果也掉落下来,忙站起来,低着头道,“爷爷,我父亲为牧家操劳半生,您不能凭空把家给了大哥。”

“呵,呵呵。”

牧子良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份遗嘱便让他明了过来。

“三少爷,您怎么能……”冯管家惊得不行,抬起脚就往外走。

牧子良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用看了,你刚才不是说三房让人守着了么,你出不去。”

“……”

冯管家呆在那里。

顾若的眼里有着势在必得。

牧子良坐在古典西式大床上看她一眼,脸上竟还挤出一丝笑意,“顾若,我一直都说你是三个儿媳中最能干的,因为你什么都敢做。”

第331章 计划成功了?(1)

居然在小年这天,牧家人格外多的时候将他软禁,逼他签遗嘱,签完估计她就直接去宣布了,一步到位。

这份胆量这份气魄可不是随便哪个女的都有。

“父亲过奖了。”顾若笑笑,“我这也是被逼的,我们三房为牧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您不能为了让牧羡枫一个病秧子撑着门面,就把我们给抛弃是不是?”

牧子良坐在床上冷笑一声,“你倒是琢磨得很到位。”

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顾若从床边站起来,拉开窗帘往外望一眼,见外面天色晴朗,双手抱臂,指甲涂着红色,她道,“父亲,您的心思太明显了,想想当年您是怎么对应咏希的,现在又出一个林宜,您却动也不动她。”

应咏希当年那可是太惨烈了。

“……”

牧子良咳了两声,抬起手按按眉心。

“早知道您这么看中下一代的话,我也不逼羡旭打胎了,还不会惹出这么多是非来。”顾若说道,提到牧羡旭,她的心还是疼的。

三房这一年遭遇的太多了,两个儿子先后出事。

牧华弘又看不起她,嫌她生的儿子无用,眼看到最紧要的关头了,她再不站出来争一争,她的两个儿子彻底没了指望,将来牧华弘依然怪责她。

这个锅她可背不起。

话落,一旁的冯管家有些焦急地看向牧子良,“老爷,我手机打不出电话,该怎么办?”

“冯管家,您也别白费心机了。”顾若回过头来,正色看向他,“您是父亲的心腹,跟随父亲多年,您也劝劝他,利索地签了字,我让您二老走得轻松一些。”

如此残忍的字眼经她嘴里说出来如谈论天气一般。

牧羡泉站在那里,闻言抖了一下,转头看向顾若,“母亲,难道您真要……”

“不这么做我们三房就废了,难道还要看着你大哥成为掌权人,我们去仰他的鼻息么?”顾若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可这是他的爷爷。

亲爷爷。

牧羡泉脸色苍白地看看顾若,又看向一脸冷漠的牧子良,良久,弱弱地道,“爷爷,只要您答应将来牧家的任何事情你都不管,我绝对会保住您。”

面对顾若,牧子良都无一丝情绪波动,听到牧羡泉这两句话,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颤了两下,目光阴沉地看向他,“几个孙子中,我对你的教育最多,想不到你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一个的,都开始逼他立遗嘱要他命了。

“爷爷……”

牧羡泉咬紧发颤的牙关。

“你不敢看就先让开。”顾若一把推开自己犹豫不决的儿子,站到牧子良的面前,“父亲,您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快狠准,您就给我一个痛快话,这字您签还是不签?”

牧家现在全是宾客,这事她不能拖。

越快也越显得真实,慢了,什么都生出变故。

牧子良坐在那里,背佝偻着,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意,“我要是不签呢?”

“那我只有先送您上路,再仿您的笔迹,借冯管家的口告诉大家,您已经准备好了遗嘱,只是还来不及等律师过来。”

顾若早已经把路安排好,“这样一来,即便大房二房要闹事,支持他们的人可不多。”

闻言,冯管家立刻义正言辞地道,“三夫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老爷。”

“是,我知道你跟着父亲好多年了,不惧生死,可您家里的老小呢?”顾若笑着说道,将手机递过去给他。

冯管家接过来一看,腿都软了,浑身发抖,“三夫人,您怎么能这么绝情……”

牧子良扫过去一眼,屏幕上是冯家老老小小被绑住的照片。

顾若勾起红唇,整理着身上的衣装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嫁进牧家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父亲您是看得到的,不能到头来,我们三房还要被一个病秧子压着,要每天祈祷他赶紧过世,这不公平。”

牧子良听着她头头是道地说着,眼中没有怕意,只是冷意更深一些。

顾若说着在牧子良的床前蹲下来,竖起三根手指,“父亲,我发誓,我们三房会好好管理牧家,将牧家发扬光大,我会培养好羡泉和羡旭两个儿子,您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失望的。”

她发着誓,精明的一双美目中却透出浓浓的欲望与贪婪。

牧羡泉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头越发垂得厉害。

“是么?”牧子良笑着反问,眼中精光掠过,猛地抬起枯瘦的手一把握住她的脖子,用力地握紧,苍老的脸上露出狠劲,“顾若,你这一步棋走得胆大,但你要是杀不了我,你就是带着你的儿子一起下地狱!”

“呃——”

顾若惊呆地看向他,没想到一个快死的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憋红了脸,拼命挣扎,“羡泉……”

“母亲!”

牧羡泉急忙上前拉开牧子良,冯管家上来想推他,到底推不过一个年轻力盛的人。

牧羡泉没有多费力气地推开冯管家,又拉开牧子良的手。

混乱只在短短一瞬间。

牧子良这一下提了很多力气,这会卸下力,就像一口气突然从身体里出来,他坐在床上粗喘着,背弯得越发厉害。

“……”

顾若捂着脖子有些仓皇地站起来,连退好几步,她目光阴鸷地看向老爷子,“没想到父亲临死还想拖我一把,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您不死,我们三房真要下地狱的。”

说着,她抬起手拍了两下。

有人从门口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公文包,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是一管医用针,针管中已经注入透明药水。

顾若果断地上前,拿起那管医用针走到病床前,冷冷地开口,“你们将老爷子按住。”

“顾若,你敢!”

牧子良阴冷地瞪向她。

冯管家挡在床前,慌里慌张地拦着。

“父亲,您当年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光用眼神扫我一眼,我都胆战心惊,但您到底是老了,很多决定也做得糊涂了。”顾若看着手中的针管,美艳的脸上刻着狠意,“我只是为您修正一下。”

第332章 计划成功了?(2)

她不能再等了。

虽然要是逼牧子良在律师的见证下签遗嘱更好,但她没时间了,只要够快,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谁会把三房往弑亲的方向想。

顾若的人上前一把将牧子良狠狠地推倒在床上,冯管家上前推挤。

又开始出现混乱。

“羡泉,你还愣着干什么?”顾若瞪向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想被人看不起一辈子?”

这话触中牧羡泉心中的痛。

他本是牧家最瞩目的一个,可最后输得狼狈耻辱,以前所有的光环都没了,要想再得到,也只有三房能拿掌权之责,他才能恢复到往日。

这么想着,牧羡泉看着床上挣扎的牧子良,发狠地跺了跺脚,上前就将乱事的冯管家反手一锁,将他带到旁边。

牧子良年纪大了,根本折腾不了几下,很快就被按倒在床上呼吸沉重,一双阴森森地瞪向顾若。

顾若已经豁出去了。

她想着两个儿子所受的苦,想着苏美宁在她面前的讥讽嘲笑,最多的,她想到牧华弘动不动对她的不满……

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顾若握住针管,一步步走到床边,掀起老爷子的丝绸睡衣袖子,看着上面突出的血管,直接一针扎了下去。

牧羡泉按着冯管家,不忍地转过头去,脸上表情痛苦。

……

楼上正进行成着最疯狂的一幕,楼下却欢声笑语,现场的演奏声覆盖过一切。

牧羡枫领着林宜见人,他没有刻意地介绍林宜是谁,但众人暧昧的眼神已然明了一切。

林宜也不管别人的眼里有多少东西,只紧张着一件事,那就是三房到底有没有得手。

牧羡枫同旁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林宜收到何耀发来的信息。

【何耀:顾若进去很久了,现在里边突然没一点动静。】

何耀守的地方离老爷子的房间比较远。

没动静?

没动静是什么意思?已经得手了?正在做收尾的工作?

林宜看一眼身旁的牧羡枫,他脸色温和,目光和熙,看来他确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三房这次的行动太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能成功也不奇怪。

这么说,杀死应寒年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死在三房的手里。

林宜搂着牧羡枫的臂弯,贝齿咬住嘴唇。

应寒年,我终于替你报仇雪恨了。

可报了仇,她一点兴奋的意思都没有,她知道,不管做再多的事,想的那个人也不可能再回来。

“林宜?”

牧羡枫的声音唤醒她,她抬起眼看他,他担忧地凝视着她,“你没事吧?有心事?”

“没有啊,怎么了?”

林宜淡淡地道。

“你的嘴。”

“……”

林宜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唇,放下来时,指尖上一片鲜红的血迹。

她把嘴给咬破了。

“你还好么?”牧羡枫问道,又转头朝一旁经过的女佣道,“拿纸巾过来。”

“是,大少爷。”

女佣离开。

林宜擦掉唇上的血,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就是有点走神,我想休息一会。”

她说道,三房那边既然已经得手,她也没有必要再一直跟着牧羡枫。

“我陪你过去。”牧羡枫挽着她走向一个偏厅,细心地拿开沙发上的抱枕才让她坐下来,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关心地问道,“是不是今天人太多了,有些不适应?”

“可能吧。”

林宜道,一双清澈的眼看向他,见他脸上全是关切,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不管如何,他对她算是好的。

可她却……

她不得不这么做,杀死应寒年的人她不能放过,他会她再好,她也不能放过杀人凶手。

“那我陪你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反正我也不喜欢应酬。”牧羡枫微笑着说道,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林宜不自在地想抽开,但一想到呆会他要收到的噩耗,便没有动,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两人在偏厅里坐了一会,一身雍容华贵晚礼服装扮的苏美宁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他们两人举止亲密,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还是忍住,只道,“羡枫,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了,怎么老爷子还不下来?派人去请说是不舒服,你和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牧羡枫点头,“好。”

说完,他看向林宜,“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爷爷,再来找你。”

“嗯。”

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冲苏美宁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会她已经没有必要缠着牧羡枫。

该将噩耗宣布了。

牧羡枫跟着苏美宁离开后,林宜没有再坐下,而是一步步走出偏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双手按华丽的雕纹金玉色栏杆上,望着整个宏伟热闹的牧家。

这里西装革履、艳服华服,连灯光都透着一股奢迷的味道,众人都满面笑容地谈论着什么。

很快。

这些笑容就会不见了,而是换上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

林宜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旁观者望着牧家的繁华,她看一眼时间,然后慢慢闭上眼倒数。

差不多了。

该有大动静出来了。

五。

四。

三。

二。

一。

音乐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说话声也都停下来,整个牧家大屋都安静极了。

来了。

林宜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往前望去,没有看到有人慌张地冲出来发声,也没见到三房的人,只有换了一身宴会正装的牧老爷子精神抖擞地站在对面的楼梯平台处,拄着黑色的龙头拐,一左一右是苏美宁和牧羡枫。

“……”

林宜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怎么会这样?

牧子良为什么能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他不是应该被三房杀死了么?

何耀明明说没有动静了。

难道是牧羡枫救的人,可为什么他在她面前却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底下密密麻麻的宾客们在经过最初的安静后,纷纷扬起声高喊老爷子,有些小孩子更是立刻跪在楼梯下方喊着拜年。

牧子良显得心情很不错,连声说好,命身旁的冯管家发红包。

红包是用洒的。

穹顶的机关一开,喜庆的红包洋洋洒洒地掉落下来,伴随着无数金色的彩纸,像下了一场价格昂贵的雨。

第333章 你究竟是谁(1)

小年的气氛随着这红包一洒立刻推向第一波高潮,小孩子们快乐的叫声几乎淹没整个牧家。

隔着这场“雨”,林宜望向对面,只见牧羡枫站在牧子良身旁,有说有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难道今天的局,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不可能。

她到现在都只见到三房的牧华弘,没有看到其他人,说明三房是做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

林宜按在栏杆上的手一下子抓紧,指甲深深地抠下去。

蓦地,她开始紧张起来,低下头在人群里寻找姜祈星的身影,他会不会真的再去补一刀。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是这一刀补下去,他就难逃了。

林宜焦急地咬唇,拿出手机拨打姜祈星的电话,但手机刚传来一声铃声,就见金色的红包雨中一个黑色身影抓着绳子从穹顶急降而下。

彩纸落在他的身上,他下落的速度太快,只看得到他鸭舌帽下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

但林宜认定他是姜祈星,急得脸都白了。

“啊——”

有人也发现了,惊呼声传来。

所有人都往空中望去,只见那人荡在空中,身手矫健地斜过身子踮在一根柱子上,整个人斜立在半空中,他突然扬起手臂对准远处楼梯平台上的牧子良。

林宜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绑着一个机械弩箭。

一支细箭“咻”地从他臂上发出。

“爷爷小心!”

牧羡枫大喊一声,人冲到牧子良面前张开双臂,箭头直直地插入他的肩膀,鲜血迸射出来。

人渐渐跪下来。

“羡枫!”

牧子良震惊极了,苏美宁看着这一幕只觉眼前一黑。

下面的人全部乱作一团,谁会想到一个热热闹闹的小年夜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牧家的保镖好久才反应过来,全部冲向空中的人。

快走!

还不跑,来不及了。

林宜担心地看着空中的姜祈星,心差点扑出来,然后就见那群保镖快抓到他脚的时候,他整个人攥着绳子帅气地向上升起,在金色雨中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的身手极为灵活,让人碰都碰不到一下。

保镖们全部冲向楼梯,准备上去逮人。

楼梯上方的平台处,牧羡枫已经倒了下来,倒在牧子良的怀里,手捂着全是鲜血的肩膀,表情痛苦。

“羡枫,你忍忍,医生马上就到。”

牧子良用力地抱住这个长孙。

苏美宁已经吓到昏过去。

牧羡枫靠在牧子良的身上,强忍着痛苦,望着那个漆黑的身影消失在红包雨中,视线转向对二楼走廊的倩丽身影。

她就站在他对面的方向,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转身就跑,往的是对面楼梯的方向……

“……”

牧羡枫闭上眼,敛下彻骨的失望。

他就是打动不了她是么?

林宜并不是真冷血,但在她看来,牧羡枫多的是人照顾,但姜祈星……以他的身手不知道能不能逃开牧家的保镖。

她快速往上跑去,以她的角度很容易就望见那个黑影跳进最上面一层的走廊,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嫌脚上的高跟鞋碍事,直接脱下往上跑去,保镖们分成几路冲上楼。

林宜拎着鞋子跑,但还是很快就被训练有素的保镖超过,她急切地到处张望,忽然看到一个黑影闪入某个房间,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死死地攥着鞋子。

“诶,那边是不是那个杀手?”林宜指着反向的一个房间喊道,在保镖回头的一瞬,她又开口,“进去了进去了!”

那边门开着,很像是有人刚刚闯入。

众人不加多想,浩浩荡荡地朝那边冲了过去。

“……”

林宜站在原地,一双光裸的脚踩在地上冰冰凉凉的,心提在喉咙口放不下。

看着保镖们的背影,她不假思索地朝姜祈星离开的方向跑去,跑进房间,这是一个观影室,上次她和牧羡枫还在这边看过电影。

观影室的窗帘都是强遮光的,遮得观影室里一片漆黑,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

林宜没有多想地走进去关上门,出声,“姜祈星?”

黑漆漆的房间里,有脚步声响了一下就化为死寂。

应该就是姜祈星吧。

她记得墙边就有灯的开关,林宜摸索着想去开灯,肩上突然多出一只手,她身上穿得厚,没什么感觉,只道,“他们很快会搜过来,你先躲一躲,我想办法让你离开。”

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边。

黑暗中,她能分辨人就站她的身后,那只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慢慢的,他一根手指压下她的围巾,指尖贴上她细颈的皮肤。

他戴着皮手套,凉得令她瑟缩了一下。

男人的呼吸越发重起来。

林宜几乎是在一瞬间确定了什么,双眼惊恐地睁大,抬起腿就要跑,人被一把扯向后面。

男人将她用力地拉入怀中,强有力的臂膀从后勒住她的身体,一只手攥起她的围巾往外拉,禁锢得她呼吸困难。

“你不是姜祈星,你是谁?”

林宜被恐惧占了所有的感官,双手扣住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生怕被他勒死。

这人不是姜祈星又会是谁?

难道是三房的人?

她拼命想要挣脱,突然有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下一秒,她的耳垂就被人狠狠咬住。

“呃……”

她疼。

他是往死里咬的那种。

似吸血鬼的利牙,在黑暗中带着他粗重的喘息声,恨不得取了她的命,

“……”

林宜惊呆地睁大眼,扣住围巾的一双手变得僵硬,疼痛从她耳根传遍全身,疼得她不自觉发颤。

可那么一秒,她忘记了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呆呆地问道,“你是谁?”

男人从后面困住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咬住她耳朵的牙齿忽然间松了松。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抖了,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

男人一动不动,仍然就这么禁锢着她。

灯。

她记得这里有灯的。

林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不怕被勒死,整个人扑向前面的墙,手摸索着墙面按下一个开关。

有光幽幽地亮起。

第334章 你究竟是谁(2)

听到步子声,她飞快地转过头,她不懂自己按了什么开关,只见观影室的中央一块投影幕布垂至半空中,亮着白色的光。

那男人就站在幕布的另一侧,幽幽的光印出他的轮廓,照出虚影。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幕布下他修长的双腿,林宜几乎以为那只是电影中的一个镜头,毫无真实感。

“……”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滴泪莫名地涌出眼眶,“你究竟是谁?”

她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那个轮廓像极了她无数次的梦。

男人站在白色幕布后,一声不响,虚影隐隐绰绰。

忽然,外面传来喊声,是保镖们的声音。

林宜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再回眸时,白色幕布前哪还有半个身影。

“应寒年!”

她痛苦地叫出来,没有方向地追去,脚下被旁边的落地灯绊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想站起来却一丝力气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趴在那里,许久,林宜僵硬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耳朵,摸到一点湿意。

放下来时,指尖全是血色。

她看着指尖的鲜红,紧抿住的唇颤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

林宜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观影室的。

由于杀手的出现,牧家的这个小年变得十分特别,为查杀手,牧家不准人离开,大家都显得有些慌乱,但还算有序地被安排到一处又一处的地方。

本该热闹的大厅里此刻只剩下一地的红包和金色彩带。

只剩下佣人和保镖们在走来走去。

林宜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被人撞到也毫无反应,直到有女佣诧异地推她一把,“你怎么鞋子都没穿?”

“……”

林宜恍过神来,这才看向自己的一双脚,白皙光裸地踩在冰凉的地上,还沾着彩带。

“你不去看看大少爷吗?”女佣问道,“听说大少爷伤得很重。”

牧羡枫……

林宜点点头,正要离去,低眸见女佣手端着一盘还未来得及被享用的美食。

是一盘樱花冻。

透明的心形果冻中间冻着粉嫩的一朵樱花,颜色精致到令人不舍食用。

有什么东西在林宜脑海中炸开来。

她直直地看着樱花冻,看得女佣一脸懵圈,林宜抬起手拿起一枚樱花冻转身离开,一双泛红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不解……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这个小年,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认识的这些人,究竟还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样子?

她一步步走向大房的所在,正厅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牧华弘和二房的人都在,还有大量保镖围得密密实实。

她刚上前,就听到牧子良戾气十足的声音从里边传出,“牧华弘,你给我滚进来!”

如此厉喝。

众人皆惊,牧华弘站在人群中也怔了一下,但他还是镇定地在旁人的目光中走进去。

看来,牧子良是把杀手这笔账记在三房的头上了。

也是,对牧子良来说,这时候只有三房想杀他,果然,很快就有巴掌声传来。

外面的人全部窃窃私语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宜往前挤了挤,就被一个保镖挡住,她淡淡地道,“我想去看看大少爷。”

“医生正在大少爷的卧室里,大少爷吩咐谁也不许打扰。”

保镖毫不留情地道。

“我知道了。”

林宜没再坚持,看一眼走廊上密密麻麻的人,转身离群而去。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脸色苍白,耳根处血迹深深,蓦地,她转眸,就看到有人推着轮椅从转弯处过去,是管家方铭,轮椅上的人赫然是牧羡枫。

他不是受伤了么?

怎么会在那里?

他要去哪?

林宜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樱花冻,然后快步往前走去,她光着脚,脚步声几乎没有。

轮椅往前是不快的,因此,林宜很快就跟上牧羡枫。

他去的是禁闭室。

林宜皱了皱眉,站在门边上,在方铭反手关门的一刹那,她抬起足尖顶了下门,没让门关实。

脚尖痛得厉害。

她咬咬牙,轻手轻脚地推开一些门,往里望去,就见里边捆了一堆的人,连何耀都在其中,他被双手反绑着坐在地上,同旁边的人背靠着背,个个垂头丧气。

而沙发上,顾若和牧羡泉、汪甜甜坐着,只是坐得极为狼狈耻辱,因为他们的双手也是被反绑着。

周围好几个保镖站在那里。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手捂着受伤的肩膀,一张俊气高贵的脸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他的笑容都显得无比惨白。

此刻,顾若瞥一眼进来的牧羡枫,冷冷地道,“听说你受伤了,受伤还不忘来看我们,果然是我们牧家最善良、最与世无争的大少爷。”

管家方铭推着牧羡枫往前,在沙发前面站定。

牧羡枫坐在那里,一双眼看向顾若慢慢笑起来,“是,这个时间看看你们,对我来说比治疗休养更重要。”

“……”

林宜站在门口,错愕地看向牧羡枫。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清风霁月般的男人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牧羡枫露出过那样的笑容,没有一丝的温和,没有一丝的淡然,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好像蛰伏多时的兽终于看到猎物上勾一样。

牧羡泉显然也惊住了,怔怔地看着牧羡枫,“大哥,你——”

“不要叫我大哥。”牧羡枫的眼睛倏地冷下来,透着来自魔鬼深沼的危险,他一字一字凉薄地道,“你们三房没一个是我的亲人。”

“……”

汪甜甜也呆在那里。

这人还是他们认识的大哥么?

顾若被绑在那里,眼中也有着惊愕,但她很快敛去外放的情绪,冷冷地道,“牧羡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下手?”

她那一针打在老爷子的身上,竟然半点问题都没有。

就在她诧异的时候,外面就闹出大动静,一群保镖冲进来将他们直接绑了,手段比她的还快。

她自认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第335章 你究竟是谁(3)

闻言,牧羡枫低笑一声,看着顾若道,“不是早知道,而是整个局就是我在逼着你们跳进去,还看不出来么,顾若?”

他直呼其名。

“……”

顾若怔住,眸子转动着,忽然醒悟过来,克制不了情绪地挣扎起来,愤怒地瞪向他,“老爷子根本没有病入膏肓是不是?”

一步一步的,都是局。

从他开始上位,他就谋划好了,他可真够阴毒的。

“当然,爷爷只是年纪大了,但他身体还算健朗。”牧羡枫说道,手还按着伤口,看向顾若的眼隐隐地透出一丝占领上风的得意。

“牧羡枫,你装得可真好。”

从头到尾,顾若依稀猜到一个病秧子有争的争想法,但没想到这个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孩会布这么大一个局。

牧羡枫放下手,坐直了一些身体,手优雅地搭在腿上,道,“我已经向爷爷请示过,等你们将手上的产业全部交给我管理后,就会送你们去国外软禁起来,终身不得回国。”

顾若冷笑一声,“你别做梦了,华弘可没有参与进来。”

言下之意,她们还有翻身的机会,牧华弘不可能不救妻儿。

牧羡枫转眸看向身旁的管家,低声问道,“方管家,我们来的时候爷爷在做什么?”

“老爷子将杀手刺杀的事算在三爷的身上,三爷被打了两巴掌,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受罚。”方铭恭敬地回答,又补上一句,“看样子,老爷子对三爷也是彻底失望了。”

“什么杀手刺杀?”

顾若怔住,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

牧羡枫无声地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又是你安排的?”顾若惊呆,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牧羡枫你居然这么狠,用苦肉计离间他们父子,又让老爷子对你更加信任。”

“这人可一个都不是我安排的,我也是真替爷爷挡了一箭。”

牧羡枫慢悠悠地说道。

“……”

来不及了。

她想谋杀在前,刺杀在后,他们三房身上的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这种情况下,牧子良不会信他们一分。

完了。

都完了。

顾若苦笑一声,卸力地往后倒下去,脸色难看到极点,“我真没想到,我顾若最后会栽在你的手里。”

一个病秧子,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病秧子。

牧羡枫坐在那里,脸色憔悴,他极力地撑着自己,从管家手中接过一杯水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你也不用觉得难受,毕竟我研究了你那么多年,你栽在我手里也不亏。”

听到这话,顾若和儿子儿媳都错愕地看向他。

“那么多年?”牧羡泉不解地看向牧羡枫,“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

牧羡枫不答,反而看向顾若,眼神冷得刺骨。

“……”顾若对着他的视线,背脊一阵阵发寒,呆呆地道,“你不会是知道……”

“知道我身体成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

牧羡枫接着她的话道。

“……”

顾若的肩膀瘫下去,一切都明了,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一报还一报呐这是。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能让我到死都不知道吧?”牧羡枫冷笑一声。

“你们在说什么?”

牧羡泉困惑地看向顾若,顾若脸色差得厉害,一个字都没说。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欣赏着顾若死一般的面色,一字一字道,“在上一代中,爷爷最器重的是三叔,可在我们这一代中,爷爷最初是最喜爱我的,可后来我身体不好,常常吃药看病,不能跳不能大声说话,爷爷对我就冷落下来了。”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老爷子这些年也一直念叨这个长孙小时候如何如何聪明,就是身体不好……

牧羡泉看着他,就听牧羡枫继续道,“我本来很讨厌自己不争气,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生活,直到有一次我偷听到有人嘱咐我身边的佣人,以后不用再在我的日常饮食中加药了,因为我的底子已经虚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拥一个健康的体魄。”

“……”

顾若眼中掠过一抹心虚。

“那个人是谁呢?”

牧羡枫笑着说道,视线落在顾若的身上。

牧羡泉惊呆地睁大眼,转眸看向顾若,无法置信,“母亲,您……”

他的母亲到底做了多少的事。

“羡泉,你看看,我们这一代争来争去,比起上一代都只是小意思。”上一代的斗,那才叫狠,连个小孩子都不会放过。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顾若眼神狠狠地瞪向牧羡枫,“你也是够能忍了,当年你也就十来岁吧?居然能忍到今天!”

他怕是在苏美宁面前都没有提过吧。

否则以苏美宁的性格怎么会忍得到如今。

“那不然如何?我跳出来么,你药都不下了,佣人也被你灭口了,我说出去谁会信?”牧羡枫端过杯子又喝一口水,冷笑着道,“我牧羡枫要么不做,要做,一定做得彻底。”

“你……”

“十几年了,我终于等到今天。”牧羡枫说着,又看一眼管家。

管家立刻拿出一瓶药,朝旁边的两个保镖使眼色。

顾若见状顿时紧张起来,“牧羡枫你想干什么?”

“当初那个佣人被你灭口前,我从她那里拿了两颗药,拿去验过成份,这是加强版。”牧羡枫慢条斯理地道,“不用慢性折磨,一次就能毁了你。”

话落,两个保镖上前按住顾若,一手用力地掐她的下颌,逼她不得不张开嘴。

“啊,唔唔……”

顾若这才感觉到牧羡枫隐忍多年的恨意,她开始害怕,拼命地踢腿,但人被绑着押着根本挣扎不开。

牧羡泉惊恐地看着自己母亲,转眸看向牧羡枫,“大哥,你不能这样,有什么你到爷爷面前说清楚再说……你不能这样,大哥!”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罔若置闻,眼神凉薄地看着顾若的惨状,然后张开唇,阴冷地吐出四个字,“全倒下去。”

“大哥!”

牧羡泉喊到破声。

第336章 应寒年归来(1)

管家方铭上前,打开瓶盖,直接将整瓶的药往顾若的嘴里倒,顾若疯狂地蹬腿,泪水从眼角逼出来,画面残忍不堪。

牧羡泉试图拿身体去撞,却毫无用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若被倒下整瓶的药,“母亲,母亲!”

“……”

牧羡枫坐在那里,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深。

忽然,有保镖睨向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

牧羡枫转过眸幽幽地看去一眼,然后笑容僵在唇边,脸白得胜过纸张。

被发现的林宜也不再掩藏,她推开门直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向牧羡枫,脖子上仍围着与他同款同色的围巾。

“林宜……”

牧羡枫望向她,眼中有一抹慌乱飞快地掠过。

她怎么会来?

有保镖朝她冲过去,牧羡枫冷斥一声,“不许碰她!”

保镖停住。

林宜关上门,朝牧羡枫走去,目光掠过沙发,保镖将一瓶矿泉水塞进顾若的嘴里,不让她吐出药,强迫她咽下去。

曾经高高在上、美艳高贵的牧家三夫人现在比一个阶下囚还不如。

“林宜,你听我解释。”

牧羡枫的声音瞬间又变回温柔。

林宜收回视线,低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牧羡枫,淡漠地道,“你们家族里的事我没有兴趣,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想对付三房,你却把我诓进局里,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

她在他的掌心之上被玩得团团转。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会把你骗入局中。”

牧羡枫很慌,慌得不分场合地说出这样的话,他深深地看着她,“我知道除了这样,我没办法让你到我身边来,我是要报仇,但我也是为你在争。”

“喜欢我么?”林宜面无表情地反问,“有多喜欢,比喜欢牧家这份庞大的家业还喜欢?”

“你什么意思?”

牧羡枫蹙眉。

“其实从一开始,除了仇恨,你就是想要得到牧家继承人的位置吧?你从来不是云淡风轻,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罢了。”

林宜说着自嘲地低笑一声,“我这种小人物,哪够资格被牧家大少爷看在眼里,哪值得成为你去争去夺的理由。”

他的谎言撒起来就和真的一样,并且姿态优雅。

听到这话,牧羡枫垂了垂眸,敛下唇角,也不再假装,只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林宜站在他面前,慢慢伸出手,打开掌心,手心上是一枚樱花冻,里边的樱花粉嫩得特别好看,仿佛有露珠凝在上面。

“我记得你下过一盘棋,上面烽火狼烟,你却偏偏将一瓣樱花放在棋局上。”林宜淡漠地道,“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是真的云淡风轻,还是在隔岸观火。”

居然从一瓣樱花看出来他的野心。

牧羡枫抬眸看向她,眼神变得凌厉,“你懂棋。”

“是。”

林宜坦然诚然。

“所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牧羡枫苦笑一声,“那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虚伪之人,难怪我被人刺伤,你也看都不看我一眼。”

闻言,林宜的目光动了动。

怀疑是怀疑,可这种怀疑她呈一度消散过,他也是她在牧家最真诚相待的一个人。

她没想到,她曾经的怀疑都变成现实。

她看着掌心上的樱花冻,淡淡地道,“牧大少爷,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牧羡枫问。

“你机关算尽,就像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棋局,那我是不是也是你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她问,一点点逼近重点,“从你要收购宜味食府开始,我是不是就成为你掌心的棋了?”

牧羡枫的眸光动了动,又掠过一抹慌意,良久,他才张开泛白的唇,“林宜,女孩子有时候还是傻一些可爱。”

她太聪明了,聪明得令他发慌。

明明她已经心甘情愿地跟了他,现在却……

林宜不理会他的话,只冷淡地问道,“那请问牧大少爷,我在您手里是怎样一颗棋子?”

她是被他用来起什么作用的?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压抑着太多的情绪,“林宜,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不管如何,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请你坦白地回答我行吗?”林宜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道,“还是说,我这颗棋子不配知道真相?”

“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牧羡枫的目光近乎忧伤。

本来可以瞒着的,本来她就不容易被打动,如今……

他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削瘦泛白,他试图去触碰她的手。

林宜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淡地睨向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继续自己的推理,“我和牧家没有半点关系,你却千方百计将我逼到帝城工作,为什么?”

“林宜,我们不谈这些好吗?”

牧羡枫蹙眉,不想她说下去。

“是不是连应……”

林宜话说到一半,墙上的电视机突然被打开,闪出亮光。

除去沙发上的二房,所有人都愕然地望过去,就见电视机屏幕闪了一下,出现牧子良的画面。

牧子良坐在沙发上,面容苍老,头发斑白,唯有一双眼却是永远都透着经历过世事的镇定,此刻,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握住匕首的是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

林宜看着那只手,脸色急骤苍白。

是他吗?

有可能吗?

“爷爷?”

牧羡枫震惊地看向电视,怎么突然有这样的画面?

牧子良坐在那里,一双皱纹深陷的眼望向牧羡枫的方向,苍老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羡枫,到会议室来。”

能看到这边?

难道他刚刚在这里做的事全部被看到了?

牧羡枫呆了下,一只削瘦的手下意识地握住轮椅扶手,惊慌在眼底一闪而近,他很快沉稳下来,看向身旁的管家,“送我过去。”

“是。”

管家推着他往外走。

林宜仍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牧羡枫的轮椅从她面前走过,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

牧家的亲朋好友被安置在各个房间里。

第337章 应寒年归来(2)

庞大的会议室较空,只有牧家内部的人在,牧子良穿着正装坐在最前面,一个一天之内被刺杀多次的老人家仍有着属于他的气度,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恐惧或慌意。

下面的沙发上都坐着人,三房的人能聚都聚在这了。

个个怀着不同的心思,见牧羡枫从外面被推着进来,大多数的人眼中尽是惊愕,牧华弘坐在一旁,脸色难看到极致。

牧夏汐更是站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牧羡枫……

看来,都看到他刚刚在禁闭室的那一幕了。

整个会议室呈现出一股诡异的肃穆感,空气中有清新剂的气味,却是连呼吸都透着紧张。

林宜跟在牧羡枫的身后往前望去,只见左首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坐得慵懒,镶着金属链的黑色皮衣为他更添一丝邪气,一双长腿无处安放般地随意跨开。

他身体向前倾,背部弧线透着一股神秘,低着头,低调的鸭舌帽将他遮得严实,只看到脸上的黑色口罩,漏不出一丝真容。

此刻,他正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手指灵活,匕锋耀出寒芒,凌厉肃杀。

“……”

林宜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把玩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这动作她太熟悉了。

熟悉得就像刻在她的骨头上一般,他手指一动,她的骨就连肉带血地疼。

“……”

牧羡枫也发现了这男人手上的匕首就是刚刚电视屏幕上出现的,这人就是杀手,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握住轮椅的扶手,抬眸望向最前面的老人,脸上温和。

牧子良坐在那里,清咳两声,一双眼凉凉地望向牧羡枫,“有人告诉我,今天我会连着收到惊喜的新年礼物,我的儿媳、孙子会杀我,我的长孙会不顾我的危险,静静看戏,直到最后才出来。”

凌晨两点,安保森严的牧家居然任由这人如入无人之境,就这么到了他的床前,告诉他今天会上演的大戏。

而他,直到顾若进卧室之前,都不肯相信他的儿孙们已经荒唐到这种程度。

到他被牧羡枫救下,这人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拿着匕首逼他进会议室,用网络连线看到禁闭室的那一幕……

牧家的人都看到了。

牧羡枫坐在那里,覆着眼眸的睫毛狠颤两下,“爷爷,我没有不顾您的危险。”

“羡枫,原来连我都看轻了你,我喜欢你们这些小辈对权利有欲望,可你这份心现在让我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牧子良说着,脸色冰冷。

若是换作从前,牧子良已经让人家法处置。

争归争,自相残杀都杀到他头上来,他是绝不能忍的,这个家还是他在做主。

“爷爷……”

牧羡枫一手按着轮椅想要站起来,肩膀上的伤口牵扯,让他痛得身子轻晃,他坐在那里,目光投向牧子良,一字一字道,“爷爷,我承认,我算计了三房,我恨他们,我不后悔今天所做,但我并不是不顾您的危险,我一直控制事态发展,不会让他们伤到您分毫。”

说着,他又疼得捂向自己的肩膀,俊庞上满是冷汗。

牧子良见他这样,眉头皱了皱。

这孩子确实是受了伤,牧羡枫扑出来挡箭的一刻,牧子良还是感动的。

他们说了什么,林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左首位置上的男人身上。

这时,他突然停下把玩手中匕首的动作,低着头讽刺地轻笑一声,“这么说,大少爷是百分之百能掌握事态的,今天的安保由大少爷负责,怎么我还能出入自由呢?”

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旁边的人都没有听出异样。

可林宜听出来了。

听出来的一瞬间,她的世界惊天动地。

眼泪淌落下来,她双手捂上唇,站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无声颤抖。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了,抬眸看向那个男人,冷声道,“你怎么不认为你的出现也在我的掌控之内?”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能完全肯定。

从禁闭室出现电视画面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极为强烈,可他只能撑着。

“是么?那大少爷以为我是谁?”

男人压低声线问道,头也不抬。

“……”

牧羡枫的目光凝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忽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道,“大少爷认为坐在那里的是为寒哥报仇的我,姜祈星吧?”

所有人都望过去,一脸诧异。

闻言,牧羡枫的身体一僵,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姜祈星,脸色大变,直接朝左首位置的男人看去,“你是谁?”

“怎么,大少爷还猜不出来么?”

男人慢慢抬起脸,抬起手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双犹如鹰隼般的眼。

会议室里安静如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将口罩摘下,露出一张英俊到极至的脸庞,深邃的轮廓,突出的五官,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他左眼眼角有着一道两公分长的伤痕,几乎长进眼睛里,为他绝美的脸上添上轻狂。

口罩摘下来后,那一张脸不是已经死在雪风崖的应寒年又是谁。

“……”

牧羡枫惊呆地睁大眼,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一直沉默的牧羡光和牧夏汐也都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

牧夏汐惊呆地睁大一双美目,猛地就朝他跑去,直直扑进应寒年的怀中,哭着喊出来,“你没死,你没死!”

太好了。

太好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牧夏汐抱着。

林宜一步都没有动,就这么看着那一张朝思暮想的俊庞,白净的脸上早已经布满泪痕,隔着眼中的水雾,她贪婪地望着他,一处都不肯放过。

他真的还活着……

真好。

真的很好。

“你没死?”

牧羡枫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怎么,大少爷很吃惊么?”

第338章 应寒年归来(3)

应寒年站在那里,怀中还有一个女孩在哭,他嘲讽地勾唇,“大少爷不是说所有的事态都掌控在你手里,今天要是我真想杀了牧老爷子,你能阻止?”

言下之意,牧羡枫根本没有他说自己说的那么有本事,他不过是在拿老爷子的生死在赌。

林宜望着他,为什么感觉他今天是冲牧羡枫而来?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须臾。

“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兀地响起。

牧华弘坐在一张沙发上扬起手拍了几下,脸上露出冷笑,“原来如此,局中局,黄雀在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玩了。”

到这一刻,牧华弘大约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一个小年,他的妻儿被牧羡枫算计,牧羡枫本想趁机赢得老爷子所有的信任,偏偏又被应寒年算计,所有隐藏在后面的阴谋诡计全浮出水面。

牧子良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承认,他也没有认出应寒年,还在想是谁对牧家大屋的地形如此了解,身手又好到能出入自由。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牧羡光白天喝了不少酒,可这一刹全醒了。

他呆呆地看着应寒年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无法相信,当时在雪风崖,他根本就没看到降落伞被打开过……

“死而复生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

应寒年凉凉地道,看着牧羡枫道,“大少爷的手段才高呢,不废一兵一卒,手上不沾一滴血,放着旁人来杀老爷子就行了,能救呢,你是大孝,救不到,你也有能力揭穿阴谋,稳打稳算的局。”

说完,他又回眸睨一眼牧子良,嘲弄地道,“不过老爷子,您现在看到了,您的牧家确实多的是人想要,不过,您的命其实没什么人想留。”

“……”

牧子良坐在那里,脸色更难看了。

“活到您这份上,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替您悲哀。”应寒年嘲笑着道。

“寒年……”

牧夏汐流着泪从他怀中站直,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这样的话。

“爷爷,您别听他胡说。”

牧羡枫站在那里,只觉得肩上的伤口更疼了,原来今天那一箭,他是被应寒年刺伤的。

蓦地,他转头看向身后,就看到无声无息的林宜,她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太过明显,魂魄早已经被勾走……

一刹那间,牧羡枫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输了。

他从少年时期隐忍这么多年,暗中蛰伏,好不容易扳倒三房,赢尽爷爷的心,却突然冒出一个死而复生的应寒年,他的人设就这么崩了。

牧子良坐在那里,背后是一幅气息沉重的油画,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一双眼沉沉地看向应寒年,决定先处理这人的事情,家中的事他自有安排

“应寒年,你做这么多总有你的理由,都在这了,还是说清楚吧。”老爷子开口道。

这个小年夜注定是不会过的平静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轻挑地笑了一声,“老爷子,我这是给您拨乱反正,您得感谢我。”

“你觉得我会信么?”

牧子良道。

“因为他是应咏希的儿子!”

牧羡枫的声音紧跟在他后,如平地一声惊雷,炸醒不少人。

这一天,信息量来得又密又集,如雨点子般疯狂地砸向牧家。

牧夏汐还站在应寒年的身旁,闻言,她僵硬地退后两步,呆呆地看着应寒年英俊的脸庞,面无血色。

应咏希的儿子?

就是她妈妈恨的那个应咏希么?

“你说什么?”

一直像个旁观者的牧华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震惊地看向牧羡枫,“你说他是咏希的儿子?”

咏希还有儿子?

“咳。”

牧羡枫想说什么,伤口的痛感传来,让他体力不支地又跌坐回轮椅上。

林宜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唇轻抿着,没有太大的意外。

原来,他真的知晓应寒年的一切。

所以,她从踏入帝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牧羡枫的一颗棋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和应寒年的关系吧?他居然能够一直装不知情。

他太可怕了。

她转眸忧心忡忡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却是从头到尾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勾唇邪笑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冲牧羡枫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我等你讲。

“咳咳。”

牧羡枫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加上受伤受刺激,人一下子变得虚弱无比。

管家方铭递上水。

他接过管家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抬起眸阴冷地扫了应寒年一眼,开口讲述,“应咏希死的那一年,我去了一趟生死街,我知道我母亲有秘密瞒着我,所以想去那里找寻究竟是什么人让母亲耿耿于怀那么多年,然后就目睹了一场血战。”

这场血战指的什么,大概只有应寒年和姜祈星能第一时间反应到。

提及生死街,应寒年的眼里泛起森冷的寒意,“所以,那些人来杀我们母子的时候,你一直都在暗中看着。”

“是。”到这一刻,牧羡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白直言,“包括你让姜祈星掉包,包括你们藏起来直到坐船离开,我都看在眼里。”

应寒年目光如杀地看向他,“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你的眼里吧?”

牧羡枫尽是病色的脸上露出冷冽的笑容,“我在生死街就见过你那种眼神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牧家寻仇的。”

“把我应寒年当成棋子的滋味如何?”

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整个会议室仿佛变成应寒年和牧羡枫两个人之间的战场,一来一往,针锋相对,刀光剑影。

林宜渐渐也明白过来,牧羡枫一直躲在暗处,就等着应寒年将牧家搅个天翻地覆,他好趁机上位。

“还不错。”牧羡枫轻飘飘地道出一句,又转眸看向听得完全懵逼的牧羡光,“羡光,你母亲会自杀,也是他应寒年一手促成的,什么贫困山区之行,什么死人之物、鬼魅之舞,全是他闹出来的。”

“什么?”

牧羡光呆滞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还不能反应过来。

第339章 应寒年归来(4)

“砰。”

牧夏汐倒是听懂了,人完全惊呆住,往旁边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身上泛起一阵阵的寒意,像被人用刀刮过皮肤。

她母亲的死……是应寒年造成的?

他就是来牧家寻仇的?所以,他才会对她一直不冷不淡……

怎么会这样呢?

牧夏汐接受不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这些,二房三房互相残杀,将牧家在国内的风评打得一团乱,致牧家经济一落千丈,也都是应寒年的手笔。”

牧羡枫坐在那里,抬眸看向牧子良,“爷爷,我承认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制止过,我有我的谋算,不管您如何惩治我,我都心服,但应寒年这个人不能再留,今天绝不能放他出牧家。”

“……”

“爷爷,他的目的就是为母报仇,他要让整个牧家为他母亲陪葬!”牧羡枫发声用力地道,耗掉不少心力。

闻言,林宜的心脏一颤,她看向牧羡枫,往日如和暖阳光的一张脸上此刻只剩下赶尽杀绝的狠意。

他把应寒年的价值利用得一干二净后,就起了杀意。

她连忙看向应寒年,贝齿咬唇,他怎么会这么傻,就这样只身进牧家,还被牧羡枫揭了身份。

牧老爷子再恨自己的子孙,也不可能放过他的,他只是个外人。

他再狂也不能这样……

果然,牧子良目光凉薄地睨向应寒年,“你真是应咏希的儿子?”

还是被他猜中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早点解决这个年轻人,而不是拖到现在,弄得牧家上下不得安宁。

应寒年坐在那里,薄唇勾起一抹再邪气不过的弧度,高傲承认,“不错,我就是应咏希的儿子应寒年。”

从未改名,从未改姓。

“……”

牧华康站在中央看着他,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

咏希竟然还有后代……

牧子良见应寒年脸上尽是狂意,没有一丝惧怕,不禁沉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承认这个身份的时候,你在牧家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落,大门被推开,保镖们鱼贯而入,将整个会议室围得水泄不通。

姜祈星一个箭步冲到应寒年身边,形成防备姿势。

林宜脸色白了白,这可不比之前大厅里保镖们毫无防范,这会应寒年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

她低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牧羡枫,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或许,她可以试试挟持受了伤的他……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牧羡枫忽然回眸对上她的视线,眼中有着失望和痛楚。

“……”

林宜沉默,唇抿得很紧。

她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仍是没有看她。

他坐在那里,慵懒恣意、怡然自得,就好像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一样,对整个会议室的保镖视若无睹。

“父亲,您不能杀他。”牧华康站出来焦急地道,“他不过是为母报仇,情有可原,何况连蔓是自杀的,与他无关。”

他急着想要保住应咏希的血脉。

牧家人中,这一刻,大概也只有他是真心想要保应寒年的命。

牧华弘冷眼看着这一幕,今天的事成了一锅乱炖,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下着一手的好棋。

牧子良只当没听到这个儿子的话,坐在首位上看向应寒年,轻描淡写地道,“应寒年,牧家落至今天,你已经算是报了仇,可以去了。”

今晚这一出之后,牧家就更乱。

二房三房他没了指望,连唯一可以信任的牧羡枫也不过是拿着他这条老命玩心机,应寒年能在死之前做到这些,已经是死得瞑目。

应寒年笑笑,人顺势往后一靠,更显慵懒,“行,你们牧家人都想我死,我也活不出这个门口,不过我死之前,我有个答案要知道。”

“什么答案?”

“是谁杀了我母亲?当初生死街的那些地痞流氓是谁雇的?”应寒年一边问,一边用狠厉的眼神扫过全场,“是大房,还是老爷子……或者是,三房?”

苏美宁因为牧羡枫中箭伤晕倒还没醒过来,不在这里。

听到这话,牧子良的脸色沉了沉。

牧华弘见应寒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嗤笑一声,“与我们三房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什么应咏希。”

他也是今年才听人提起当年有个女的搅在大哥二哥之间。

“是么?”

应寒年冷冷地睨着他。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冷漠地看向应寒年,“都到这一步了,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应寒年正视向他,问,“你杀的?”

当年,牧羡枫也有十七、八岁了。

“不是我。”牧羡枫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在这里大开杀界么?”

他是不是忘了,这里是牧家,他能进得自由,出却不能自由。

应寒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原地缓缓转上一圈,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孔,林宜看着他的眼里逐渐迸射出恨意和阴鸷。

他的脸色一寸寸地冷下来,猛地咬牙吼出来,“怎么,有脸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却没脸承认?牧家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更虚伪!”

“……”

全场静默。

牧子良的脸色越来越差,正要开口,就见应寒年再度语气痛恨地开口,“杀我母亲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现在又能杀她的儿子了,不是应该更高兴?躲在背后干什么呢?”

林宜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拼命地想问出杀人凶手是为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他怎么全身而退。

他的身份被揭露了,牧家人不可能放过他的,就像当年没有放过应咏希一样。

“出来!”应寒年厉声吼道,望着牧家众人,“是谁杀了我母亲,站出来!”

“……”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都以为他是在死前发疯。

牧子良拧眉,“行了,把他带下去,老冯,你去处置,弄得干净些。”

冯管家点点头,道,“他本来就是个已死之人,不会惹人怀疑的。”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再死一遍,谁都不会在意。

第340章 他右肩下的青杉纹(1)

林宜紧张地看着应寒年高大的背影,拳头越握越紧,她不会让他死在她眼前的,她绝对不要再体验一遍失去他的痛苦……

这一次,不管怎样,她都要和他共进退。

她一点点靠近牧羡枫,慢慢解下脖子上的酒红色围巾,决定赌一把。

保镖们朝应寒年涌过去,姜祈星立刻不顾一切地同他们厮打起来,林宜手中的围巾落到牧羡枫面前,双手收紧刚准备行动,就听到应寒年冷冷地道,“老爷子,你不能杀我。”

她往前望去,只见应寒年过了刚刚的那股子恨意,又变得冷静下来。

她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卖的什么。

“是么,你带了大量的人手在外面埋伏?”

牧子良凉凉地反问。

即使有在外面埋伏,也休想从这里带走一个活人。

“再多也多不过牧家的保镖。”

应寒年挑眉。

“那你凭什么说我不能杀你?”

一个将牧家弄得翻天覆地的人,他非杀不可。

“我可是为您着想。”应寒年勾着唇凉笑一声,眼角的疤痕令他显得越发邪佞,他一字一字轻挑狂妄,“毕竟您已经一只脚踩进棺材,背个杀血亲的罪孽怕是只能下地狱了。”

闻言,牧子良惊得眼角的皱纹都在颤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栽下去,“你说什么?”

杀血亲?

林宜呆住,难道说……

她还没能往深里想,就见应寒年站在那里,灯光落在他颀长的身上,黑色皮衣上的金属链折射出森冷的光,如同来自地狱,他微抬下巴,迎上牧子良的视线,微张薄唇,“老爷子,您敢不敢和我做血缘关系的鉴定?”

“……”

牧子良站在那里,骨瘦的手抖了下,一旁的冯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他。

老爷子转动着一双浑浊的眼,回想着从前的过往,震惊之色越发显于脸上。

应寒年却不再看他,慢慢转过身,一双眼凌厉地看向冷眼观战的牧华弘,“三爷,你的三房,你的一双儿子都已经废了,还不想和我做亲子鉴定?”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所有人都惊呆地看看应寒年,又看向牧华弘。

林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她从来没听应寒年提起过?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手按着肩膀的伤口,眉头蹙得厉害,不可能的……

应寒年不可能是牧家的血脉。

“你在说什么?”牧华弘坐在沙发上跷起一腿,不屑地冷嗤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是我的儿子吧?想活想疯了?”

以老爷子的脾气,他今天必须得交待在牧家,怎么可能活。

应寒年冷冷地对上他的视线,“三爷右肩肩下两寸是不是有个青杉纹?”

“那又怎样?”

牧华弘觉得他真是疯了。

青杉纹是自己的一个胎记,虽然是隐秘,但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冲着这个就想攀血亲?

听到青杉纹的瞬间,林宜已经知道应寒年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更加吃惊。

应寒年站在那里,当着众人的面脱了身上的黑衣皮衣砸到地上,摘下手套,指骨分明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衣领领口就往右肩一侧拉下,露出突出性感的锁骨。

而他右肩肩下两寸的地方,有一个不到一厘米的青色印记,仔细看去,形状就如同一棵郁郁苍苍的杉树。

林宜见过,他身上的伤痕太多,以至于一点小小的胎记根本不被她记在心上。

牧华康看过去,不敢置信地看向牧华弘,“华弘,你和咏希……”

怎么会连三弟也……

“……”

牧华弘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变了,变得震惊,他放下跷起的腿,按着沙发两边站起来,“这怎么可能,你自己纹的?”

怎么会有人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胎记,还是在同一个位置。

坐在轮椅上的牧羡枫看向牧子良,只见牧子良眼神震动,那个模样仿佛已经信了什么,不禁道,“爷爷,他不可能是牧家的人,当初母亲她们查过,应咏希被赶出牧家以后,没有和别的牧家人接触过,他母亲本来就是个……”

牧羡枫说到一半顿住,他高高在上的修养没有让他说出更肮脏的字眼。

“大少爷急什么?”

应寒年放下手,慢慢朝牧羡枫走去,猛地低下身子,双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轮椅两侧,低眸阴鸷地盯着他,“这么怕杀不了我,嗯?”

林宜就站在旁边,看着应寒年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离得自己那么近,她几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她真的很想碰碰他……

这样的姿势令牧羡枫只能仰视他,搁在腿上的手死死地握紧,“你在说什么?”

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应寒年盯着他,勾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牧子良,道,“没错,我应寒年就是舞女的儿子,老爷子,那您敢不敢做鉴定?”

“……”

“要不您直接杀了我得了,反正我母亲在牧家的时候,您也没留情过。”

“……”

所有人都看向牧子良。

牧子良站在那里,看一眼应寒年,又看向牧华弘,面对死亡都不惧的老人这一刻明显流露出不安。

如果他真是应咏希的儿子,那简直就是冤孽。

太多的目光在他身上。

“老冯,去问下黄医生,做亲子鉴定最快要多久?”他忽然开口。

这一声仿佛无形中证明了什么,众人更加惊愕。

冯管家也愣了一下,而后低头,“我马上去问,那是让谁和谁……”

“直接让他和华弘抽血!”

牧子良几乎是咬着牙丢下一句,抬起腿往会议室的大门走去。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应寒年邪气地勾唇,他这条命没那么好拿走的。

“父亲?”

牧华弘错愕,站在那里看着牧子良从自己眼前走过,想问话,牧子良却是理都不理他。

这太可笑了。

他怎么可能凭白无故多出一个儿子?

应咏希,那不是搅在大哥二哥中间的女人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冯管家走到应寒年的身边,“应先生,请吧。”

第341章 他右肩下的青杉纹(2)

应寒年提了提自己的衣领,迈开长腿往外走去,背脊挺直,在两边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步步向前。

“……”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他从面前缓缓走过,他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一秒。

她看着他凌厉冷漠的眉眼,看着他眼角的伤痕,再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就这么看着,像在一场梦境里。

梦里的人不肯施舍一点眼神给她。

应寒年……

消失的日子里,你到底都在做什么?

一直到人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口,她还在梦境里没有醒过来。

……

这注定是牧家有史以来最不平静的小年夜。

牧家的宾客被通知离开,小年热闹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连烟花都没有燃放。

暮气沉沉的牧子良坐在窗前,盯着外面的黑夜,一双手牢牢地握住龙头拐,脸上的皱纹条条刻着故事。

牧羡枫带伤跪在老爷子的卧室门口,请求原谅。

不管应寒年最后的结局如何,他在老爷子这里的形象已经好不起来,今天应寒年要是想狠手,老爷子已经死了,这个假设他知道,老爷子更知道。

所以,此刻他眼前的房门关得紧紧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因为如今的牧家已经没人立得起来了。

二房中,这时也没有人能睡一个安稳觉。

“黄医生那边一出结果,就立刻告诉我。”

牧华康吩咐一个佣人,然后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心下焦急紧张。

如果应寒年真是咏希的儿子,那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人,这是他们夫妻欠咏希的,他要赎罪。

牧华康的身影来回晃着,牧夏汐面如纸色地坐在那里,怎么都接受不了连续的打击。

她眼中空洞得厉害,转头看向牧羡光,伸手去握住他的,“哥,应寒年是我的堂哥?和大哥、三哥、四哥一样?”

刚刚在会议室里讨论半天,是讨论的这个吗?

应寒年是她的堂哥,她喜欢上……自己的堂哥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不知道,我不知道。”

牧羡光坐在一旁,手按着额头,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应寒年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应咏希的儿子,又可能是他的堂兄弟?

所以,他从一开始借他进入牧家,就是在复仇?

从头到尾,他都跟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的妻子白书雅看着他们兄妹二人,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呢。

厅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另一边的医务室外,姜祈星和牧家的一群保镖站在那里。

而里边,应寒年刚刚抽完血,他从舒适的躺椅上坐起来,拉下袖子,英俊的面上透着冷漠。

一旁,牧华弘也从躺椅上坐起,任由旁边的管家替他用棉签按住针眼,双眸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些年下来,牧华弘外面断断续续也有些女人,场面上的事男人没有理由拒绝,顾若知道,她生气归生气,但也知道他不过是玩玩而已,和他还是一条心将三房推到最巅峰。

他有分寸,尽管激过顾若,但他不会真纵容自己在外面有私生子,以顾若的性格也容忍不到这种程度,她还是有她刚烈的一面。

所以,他实在不懂应寒年怎么有底气说是他儿子的。

而且那个舞女应咏希,他压根不认识。

“我要知道应咏希的所有资料,立刻去办。”牧华弘吩咐旁边的管家。

难道说他曾经睡了个女人,却不记得?

算算应寒年的年纪,比羡泉还大上一些,在和顾若之前,他确实荒唐过一段时间,身边的女人没有停过,结婚后,他为责任有收敛一些。

“三爷现在还想装?”

应寒年冷眼睨向他,从躺椅前站起来。

“我有什么可装的。”牧华弘示意一旁的管家不用再按棉签,伸手将袖子拂下,不屑一顾地道,“大概是什么时候睡了个女人我没放在心上而已。”

“砰!”

一旁的医用柜被应寒年一脚踹翻。

他身手极快地抓起一管医用针,一手按到牧华弘的肩上,针尖直接刺在对方的脖子上,漆黑的眼里迸射出杀意,“你再说我妈一个字试试!”

针尖刺入皮肤一些,鲜血沁出来。

他的一条腿就踩在牧华弘的躺椅上,狂得不可一世。

旁边的人乱了,想冲上去。

牧华弘镇定地抬手示意他们别动,他抬眸看着应寒年,“应寒年,你果真是为母寻仇而来,就你这样,你真是我儿子,我也不敢留着你这个孽种。”

“是么?我怕你有一天求着我。”

应寒年冷笑一声,慢慢收回手上的针。

话落,就有人从外面走进来,站在牧华弘面前,低头道,“三爷,三夫人被喂了大量的药物,已经引起药物中毒,洗胃都没有太大的效果,三少爷想请您想想办法。”

想办法……

这会他这边还一团乱呢。

这个顾若自作主张,居然跑去逼立遗嘱杀人,还带上羡泉,以老爷子的手段没杀她都是客气了,换作老爷子以前盛年时试试。

“安排医生先治疗着就是了,现在也只有等老爷子的安排。”

牧华弘再明白不过,他这个时候去为妻儿求情,老爷子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他现在也只有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两个儿子。

提到儿子,牧华弘看一眼面前的应寒年,不由得想,要是这人是他和顾若的儿子,那他还真是什么都不用愁。

可惜,偏偏不是。

还惹出这天崩地裂的举动出来。

“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出结果,先将他关到禁闭室去。”牧华弘站起来说道,摸摸脖子上的血往外走去。

闻言,站在门口的姜祈星回头看向应寒年,担忧极了,“寒哥?”

“没事。”

应寒年道,抬起脚往外走去,任由保镖们紧紧跟在他身后。

……

禁闭室里已经清场,空荡而安静。

应寒年站在原木的立柜前,看着里边陈列的家法,薄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立柜的旁边,有装饰墙面的轻纱浮动。

第342章 他右肩下的青杉纹(3)

应寒年低眸看一眼,从里边拿出一个银色的链铐,递给身后的保镖,“就拿这个吧,我还没玩过呢。”

“……”

保镖全都无语了。

拿牧家的家法玩,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牧家的少爷进了这里也会被吓个几天高烧。

应寒年将链铐扔到他们身上,道,“赶紧铐,铐了就出去,我不想有人在这里烦我。”

“……”

保镖再次集体无语,明明亲子鉴定出结果前,他就是牧家的阶下囚,可这个姿势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怎么破?

“应先生,这不合规矩。”

“我不想再重复我的话。”

应寒年冷冷地扫去一眼,目光瞥向沙发,他走过去,扭了扭脖子,直接在沙发上半躺下来,抬起一双长腿,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快点,不铐我就动手了。”

“……”

保镖们面面相觑,上面没发话下来之前,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其中一个想了下,上前将他单手铐住,链子一端锁在沙发旁的地板锁眼里。

这种家法是用来针对一些犯了错又不服训的佣人,锁住就逃不到哪里去。

锁完,保镖们往后退去,退到禁闭室外,将门关紧。

禁闭室只有这里能出去,窗户都没有,不怕应寒年会跑。

禁闭室的灯光明亮。

应寒年直接倒在沙发上闭目小憩,一手被链铐铐着,一手枕在头下。

姜祈星站在一旁,低眸看着他,“寒哥,雪风崖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段时间究竟去哪了?”

姜祈星到这一刻仍然不明白发生了多少的事情。

他早上闯入牧家的时候还有着一颗非杀牧子良不可的心,结果到了以后,却被应寒年找到,让他先躲起来。

他没有机会问到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你只知道我回来了就行。”

应寒年闭着双眼,薄唇微动。

姜祈星眸中黯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道,“那你打个电话给林小姐吧,她一直都很担心你,她为你做了很多事情……”

“我累了,以后再说。”

应寒年冷淡地打断他的话,舒适地躺在沙发上休息。

“……”

姜祈星站在那里,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他感觉寒哥这一次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几乎是从小就跟着寒哥,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死而复生这么大的事寒哥都不告诉他?

姜祈星本来就是话少的人,听到这话也就沉默了。

整个禁闭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安静静。

就在这时,浅浅的脚步声突然在空荡的禁闭室里响起,躺在沙发上的应寒年猛地睁开眼睛,灯光落在他一双漆黑的瞳眸上,目光深不可测。

姜祈星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就见立柜旁边的刺绣纱帘后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林宜一步步从墙边走出来,一双眼望着远处的沙发背,白净的脸上表情早已经被凝固,看不出一丝喜怒。

“林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姜祈星有些诧异。

她是从会议室一直跟着他们么?才会比他们更快地到达禁闭室。

林宜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步步走近,绕过沙发,走到躺着的男人面前,垂眸看着他,一头长发垂落至肩膀,耳根的血迹还没有擦掉。

她的脚上,仍未穿好鞋,脚尖冻得泛出淡淡的红。

她的手垂在身侧,手腕、手指关节上都贴着膏药贴,本该白皙漂亮的一双手伤痕累累。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空气里寂静得近乎可怕。

姜祈星默默地背过身去。

应寒年躺在沙发上,一双眼盯着上方的灯光,半晌,他才从沙发上坐起来,黑眸看向面前的女孩,面庞冷峻,薄唇抿成一线,没有太多的表情。

四目相对。

一句话都没有。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她,他终于将视线投到她身上了。

林宜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消失在雪风崖变成一块墓碑的男人,此刻又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

她慢慢走过去,越靠越近,直到腿抵到他的膝盖,才开口问道,“好玩么?”

声音发哑。

“……”

应寒年看着她,一个字都没有。

林宜扬起手就朝他脸上狠狠地扇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分力都没有留。

“啪!”

声音清脆响亮。

姜祈星听得一惊,但没有回头。

应寒年不偏不躲,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掌,被打得脸偏过去,俊庞上多出细细的指印,疼痛扩散开来。

他还没怎样,面前的人却蹲到地上,抱住膝盖痛哭出来。

“……”

应寒年目光僵了僵,低眸看去,只见林宜蹲在那里哭得柔弱,身体抖得不像话,灯光落在她一双全是膏药贴的手上,简直惨不忍睹。

她哭了很久。

他看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就蹲在他的腿边,他抬起手按在她的头顶,嗓音低沉喑哑,“别哭了。”

林宜蹲在地上,仰起挂着泪痕的脸,眼睛通红,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活着却不给我一点信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黑眸深如悬崖的底。

林宜说不下去,腿一弯,人瘫坐在地上,光着一双足,伸手去擦眼泪,却是越抹越多,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难堪狼狈,她的下巴根本不受控制地在抖。

良久,她才抽咽着说出来,“应寒年,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她每一天、每一天都不知道在过着什么日子,她的世界一下子崩裂……

她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抓过来就一口咬了上去,咬得歇斯底里,洁白的贝齿用力地陷下去。

“……”

应寒年的身形一僵,眉头微拧,瞳孔缩了缩,却没有收回手,任由她咬着。

林宜狠狠地咬着,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才唤回清醒和理智,她慢慢张开唇,呆呆地看着他手上多了一个清晰的血牙印。

她抬眸看向他,眼中噙着泪光,弱弱地问道,“疼么?”

“咬爽了么?”

第343章 他右肩下的青杉纹(4)

他看着她问,眸子漆黑,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林宜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今天一整天,他看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看她一眼,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突然问不出口。

他一定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他一回来就要处理那么多,揭开牧羡枫的真面目,又要做亲子鉴定,他的大事太重要了,她不该问这些有的没的。

林宜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去他手上的血,一点点轻轻地拭去。

她握住的这一只手,指骨分明,有着温度,有活着的温度。

林宜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她只是看着他的手,心口就疯狂地跳动,悸动不已。

不管怎么样。

他活着,就够了。

一切都够了。

她低下头,吻上他的手,吻上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

应寒年低眸注视着她,她的唇就贴着他的皮肤,他都能感觉到她嘴唇颤动的柔软。

沉淀好一会儿,林宜才离开唇,两只手仍牢牢地抓着他的大掌,抬眸看向他,终于能冷静地问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应寒年盯着她。

“我不在乎。”她今天没有像牧夏汐一样扑到他身上,已经是用光她所有的理智了。

再说,她也没办法再置身事外。

牧大少爷早就已经将她拉入局中。

应寒年坐在那里,一手被铐着,一手被她握住,他看她一眼,嗓音磁性淡漠地开口,“当日在雪风崖,我就发现翼装被动了手脚,我暗中修好,所以掉下去的时候我是故意没开降落伞,到底下才开,尸体是我通知何耀准备的。”

何耀?

姜祈星背对着他们,闻言呆了呆,寒哥通知何耀,却不通知他?为什么?

他不比何耀值得信任?

“你脸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弄的?”林宜问。

“嗯,小伤而已。”

“何耀知道你还活着,是你让他瞒着我?”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翼装被动手脚就说明有人想冲我下手,牧羡光不用干这么复杂的事,二房三房不合,三房不可能从他那里下手。”应寒年说着,眼神变得冰冷,“也就是说,在幕后有人想无声无息地杀死我,并且手能伸到二房来。

“……”

“我就想躲起来看看,牧家之中,还有谁一直隐在幕后。”应寒年的声音森冷。

“是牧子良,他派了冯管家做的。”

林宜说道。

“我知道你以为是他,可你怎么不想想,老爷子杀人需要借用到自己孙子的手?”应寒年看着她道。

“我……”

林宜被他看得哑然,不是牧子良下的手么?可是除了他,她猜不到有第二个……她猛然醒悟过来,“是牧羡枫?冯管家是他的人?”

她从来看不穿,是因为牧家已经没有人对应寒年有杀机,可今天的局面又说明了一切。

“我本来也不能确定。”应寒年道,“所以我才没有出现,有人想杀我,就说明我阻碍了什么,或者说,只有除掉我,那人才能获得某种好处。”

林宜明白了。

应寒年“死”以后,牧家获得好处的只有牧羡枫,他趁势上位,赢尽牧子良的信任,若不是今天应寒年横空出现,怕是明天牧子良就能将遗嘱上的名字写下牧羡枫。

“所以,我做的计划,你全都清楚?”

林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知道她为了他,和牧羡枫有那种荒诞的交易么?

“是,何耀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将计就计,牧羡枫以为他算计了所有人,我偏偏让他打不响如意算盘。”应寒年目光阴沉,“他想杀我,可他没那份本事。”

“将计就计?”

林宜看着他,目光变得木讷。

他要和她说的就只有这些么?

他对她答应牧羡枫交易就无动于衷?还是说连她都在他的算计里?

不会。

他不会这么对她。

不等应寒年继续,她问道,“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你离牧羡枫太近了,你反应越真实,他才能越相信我是死了,才能继续他今天的这盘大棋。”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反应真实?他为了一个反应真实,宁愿让她痛苦,让她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

应寒年低眸对上她不敢置信的眼,“怎么了?”

怎么了?

他居然问她怎么了?

“应寒年,我的感受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么?”她问道,她以为他死了,她有多痛苦,她一心想着替他报仇,不管不顾,甚至答应去做牧羡枫的女人。

这些,他考虑过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应寒年语气冷冽,“林宜,我当初以为这个局结束了,其实远远还没有,所以,我决定留下来!”

“什么?”

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现在身份已经被揭露,顶着应咏希儿子的身份出去,牧家也不会让我过好日子,我要留下来报完仇再走。”应寒年道,目光锐利。

这是在回应他当初“死”之前给她的承诺么?

他说要和她一起离开,现在,他不走了。

林宜坐在那里,一双脚冷得厉害,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心思,只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牧华弘的儿子?”

刚刚在会议室,她就觉得震惊。

一直都是牧家的大爷和二爷同应咏希有所关系,三房跟局外者一般,结果现在跳出来他是牧华弘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赌。”应寒年冷笑一声,收回被她握住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青杉纹印记,“也是何耀发现他和我有一个同样位置的记号。”

他的手一抽走,林宜只觉得手心里一片冰凉,凉得透彻心扉。

听到这里,姜祈星忍不住回过头,惊诧地看向应寒年,“寒哥,这怎么能赌呢?万一不是怎么办?不行,我们得立刻走!”

要是亲子鉴定做出来的结果不是一致,那就完了。

第344章 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吧(1)

一个和牧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一个将牧家整得天翻地覆的人,牧家不会放过的。

姜祈星着急地上前想解开链铐,忽然听到林宜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可以赌。”

“……”

姜祈星错愕地看向她,怎么连她也……

应寒年低眸看着林宜,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道,“你母亲一直在等一个人去接你们,如果这人是你父亲,就说明你不可能是什么……”

不可能是客人或者被强、奸生下的。

这话她不忍说。

但意思他们三个都知道。

应寒年颌首,抬眸睨一眼姜祈星,“而且我联系上老师,他告诉我,他当年确实替我妈隐瞒了怀孕的时间,我不是早产儿,我是足月生的。”

他口中的老师,就是生死街上那个跛脚医生,也是替他接生的人。

姜祈星震惊极了,“这么大的事他以前怎么不说?”

这个跛脚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

“不是我问,他早就不记得了。”

应寒年冷淡地道,他也是在何耀提及之后才联系的,一问,跛脚医生才想起来当年的事,他是医生,怎么会去刻意记着谁什么时候生的。

林宜低下眸,也就是说,当年,应咏希其实一直清楚苏美宁和连蔓在背后害她,所以,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让医生撒谎,而后就带着应寒年苟延残喘地在生死街生活,一直在等应寒年的父亲去接她们。

结果,她到死都没有等到,这其中又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牧华弘不止抛弃了她,还和顾若结婚,甚至生下的第一个儿子牧羡泉和应寒年的年纪相差无己。

这里边……还真是细思极恐。

“那等鉴定结果出来以后,你准备怎么做?”她问道。

他要以应咏希儿子的身份留下来,就是公开与众人为敌,这比以前一个二少爷身边COO的身份危险多了。

“你会看到的,现在,你该离开这里。”

应寒年道,黑眸盯着她。

“反正他们不会进来,我可以留到鉴定结果出来。”她没有非走不可的必要。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他面色深沉。

“……”

林宜坐在地板上,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抬眸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看多了几秒,竟隐隐看出几分陌生来。

“你先走。”

应寒年睨向她,语气强势,不容忽视。

林宜的脸白了白,“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就这样么?

就只是这样么?

“有什么事等我今天出了牧家再说。”应寒年的语气冷静到冷血。

是嫌她不够懂事吗?

他在筹谋他的大事,他在等一份未知的结果,她却只想和他多呆一会,诉说些什么。

她烦到他了是么?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挂着泪痕的脸上笼上一层黯影,半晌,她从地上站起来,舌尖舔了舔唇,“也是,今天一天下来你确实累了,那就以后再说吧。”

应寒年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僵硬难堪,只低沉“嗯”了一声。

林宜转过身,赤裸的双足踩在地上,一步步离去。

应寒年坐在那里,灯光照在他侧脸如雕刻般的脸上更显山脉般的冷峻无情,他抿着薄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宜施了点小计,从保镖们的眼皮底下离开。

她一走,姜祈星忍不住看向应寒年问道,“寒哥,你怎么会这么对林小姐?”

“我怎么对她了?”

应寒年抬眸,冷淡反问。

姜祈星愕然,他不觉得有问题吗?以前林小姐冷着他的时候,他照样将她捧在手心上宠着,宠得自己这个电灯泡都看不过去。

结果,他现在却问出这样一句。

“寒哥,你失踪的这段日子,林小姐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

姜祈星忍不住说道,这段时间,林宜是怎样一个人他看得透彻,他知道她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所有。

“呵。”闻言,应寒年嘲弄地笑了一声,盯着他道,“什么时候你成她小弟了?”

“寒哥,我没有。”

姜祈星急切澄清。

应寒年并不在意,只道,“有烟么?”

姜祈星递出一盒烟。

应寒年接过来,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根放入薄唇间,又接过打火机打亮火,他低首点上烟吸了一口,烟气从唇间缓缓吐出,烟丝缭绕成卷。

他把玩着打火机,火一明一炒,火光映着他手上的牙印,上面的血迹很淡。

半晌,应寒年连烟带打火机一并砸到地上,烦燥地道,“什么破烟,味道太臭!”

说完,他直接在沙发上倒下来,再一次闭上眼睛。

“……”

姜祈星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

林宜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双脚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

她没有开灯,就这么坐在床边上,整个人陷入黑暗中,慢慢的,她提起双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

他遇上的事太多了,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在她看来,他是死而复生,可站在他的立场,他一直旁观着牧家的局势,他知道每个人的走向,他知道一切的事情,他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不是很正常么?

而且,他还要应付牧家层出不穷的人物,他确实累了,接下来又要面对出鉴定结果以后的牧家……

换成是谁,都没有心思去谈情说爱吧?

对。

就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的。

林宜低下头,在黑暗中摩挲着自己腕上的镯子,她要理解,她不能只想着自己,她不能添乱,她要给他空间……

反正他还活着。

只要人还活着,就是万幸。

林宜这么告诉自己,房门忽然被敲了几下。

她站起来,开灯,上前打开门,门外是管家方铭带着几个保镖,“林宜,大少爷要见你。”

“他不是在老爷子那里么?”

林宜知道牧羡枫正跪在牧子良的房门外求原谅。

她的声音有些清冷。

“大少爷有伤在身,差点晕过去,这会在自己房里休息。”方铭道。

“今天已经太晚,我不过去了。”

说着,林宜就要关门。

方铭立刻伸出一只手抵住门,几个保镖们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第345章 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吧(2)

气势逼人。

不去不行了。

林宜看他们一眼,没有再做无畏的挣扎,跟着他们离开。

她换上一双鞋走进牧羡枫的房间,门在身后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响过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卧室里的灯光不算明亮,镀着一层金色,

她站在那里,抬眸望过去,只见牧羡枫半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手按着自己肩膀的伤口,脸色憔悴虚弱,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受伤恐怕也不会像正常人恢复得那么快。

牧羡枫背靠着厚厚的枕头,一双眼看向她,眼神复杂。

“林宜,你过来。”

他开口道,声音虚弱。

林宜朝他走过来,笔直地站在他的床尾,双目清冷地迎向他的视线。

牧羡枫坐在床的中央,正对着她,嗓音低沉,“你去见他了?”

“大少爷算无遗策,又为什么要问我呢?”

她冷淡地道。

牧羡枫坐在那里,自嘲地笑了一声,“算无遗策?你在讽刺我?”

如果他真的是算无遗策,现在怎么会如此狼狈。

“大少爷叫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么?”

林宜实在没了力气再应付牧羡枫,她只想等待鉴定结果的出来,她想找机会和应寒年好好的聊一聊。

她和应寒年需要一次只有彼此间的相处。

牧羡枫看着她,从床上坐直一些,打开一旁的床头柜抽屉,从里边取出一瓶药递向她。

林宜走过去,接过药,目光动了下。

这药她认识。

牧羡枫让人给顾若灌下的就是这种药,就是这种药会让一个人变废,一个曾经健康的少年身体透支,变得隐忍算计。

“知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能跑、不能跳是什么滋味么?”牧羡枫低低地说出来,唇角噙起的弧度透着苦涩,“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吗?”

“……”

林宜拿着药,沉默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是橄榄球,我还参加过比赛,得过奖,可是后来的十几年里,我连摸都不敢摸一下球,因为它会提醒我,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牧羡枫道,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虚伪的小人,告诉你这些,也不过徒劳无功而已。”

“我怎么看并不重要。”

她淡淡地道,将药摆回床头柜上。

如果换作平时,他的经历会让她觉得难受、同情,可现在……他的事只是他的事。

他从把她和应寒年算计进局里时,他们的立场就是对立的。

她俯下身的一瞬间,手腕便被牧羡枫攥住,牧羡枫坐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当然重要,我要提醒你,你是我的人,以后不准再见应寒年。”

他虚弱的声音里有着浓烈的控制欲。

这才是他要对她说的。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不禁道,“牧羡枫,一切都源于你的算计,还要我承认那份荒唐的交易?”

他想太多了。

她不蠢,谢谢。

牧羡枫盯着她,眼里有着占有的欲望,“我已经将你介绍给家族中的亲戚,母亲、爷爷也认了你,都认为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你这时候想退,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宜挣脱。

牧羡枫却将她握得更紧,“你指望应寒年来救你么?我告诉你,就算他是三叔的儿子,他也不能怎样,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他的语气变重,那股优雅几乎维持不住。

“我指望?你不就是在图这份指望么?”林宜平静地反问,目光澄澈如水,“你把我从S城逼到帝城,就是为了把我控制在手里,成为一枚可以左右应寒年的棋子吧?”

现在想想,怕是在去年林家的新年晚会上,不对,可能是更早,牧羡枫就已经看出她和应寒年的关系不一般了。

她要是去指望,应寒年就会乱,他就能坐享渔利。

“是,你的存在,就是我留着对付应寒年的。”牧羡枫坦然承认,“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没用把你派上过用场?”

“……”

“不管你信不信,我牧羡枫……”

牧羡枫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传来有序的三声敲门声,他的脸色不佳,“什么事?”

门被人从外拉开,管家方铭低着头站在那里,道,“大少爷,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二房、三爷都赶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

牧羡枫的目光沉了沉,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神色憔悴,手下意识地去按住林宜。

林宜抽开手来,牧羡枫差点摔倒。

他看她一眼,“应寒年一回来,你就什么都变了。”

“我从来没有变过。”

她道。

“……”

牧羡枫的唇角泛起苦笑,没有同她多说什么,管家方铭见状急忙推着轮椅上前,拿起一件羊绒大衣为他披上。

待他们到达正厅的时候,正厅里满地的红包和彩带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牧家的一众人全部坐在沙发上,呈现出不同的姿势。

为等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没有睡,包括牧子良。

黄医生拿着文件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林宜站在牧羡枫的身后,她当然要跟过来,她要听结果……

“来了。”

忽然有人小声地道。

坐在沙发上的先生少爷小姐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向从禁闭室方向出来的应寒年,他倒是一身的慵懒随意,与这里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到了众人面前,他甚至还有心情扫一眼众人的表情,而后才坐下来,又痞又邪地翘起一腿,银色的鹰头打火机在他修长灵活的指间转来转去,把玩得风生水起。

“黄医生,可以宣布了。”

牧华弘坐在应寒年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长长的茶几。

“好的。”黄医生打开手中的文件,道,“我们抽取了牧华弘先生和应寒年先生的血液样本,做了DNA比对,证实二人是……”

语速很正常的一段话,偏偏让人听得急迫,牧华康和牧羡光父子几乎同时坐直身体,牧夏汐白着一张小脸,双手自欺欺人地虚捂在耳边,想听又不敢听。

第346章 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吧(3)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脸色透着寒气。

林宜咬唇,紧紧地盯着那个黄医生,只听他说了一大堆的专业名词后,终于道,“证实二人是生物学上父子关系,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做一次鉴定。”

生物学父子关系。

林宜松了一口气,不管牧家如何绝情残忍,对牧家血脉下手总还是要想一想的,尤其是在刚出三房弑亲的冷血之后,总要思考人性。

牧子良坐在一张大沙发的中央,闻言不由得闭上了眼,苍老的手按着眉心。

果然是孽债。

应咏希将他的牧家闹个满城风雨,竟还留了一个牧家的儿子。

真的是这样……

林宜她看向应寒年,只见他把玩打火机的手顿了顿,薄唇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转眸看向牧子良,“老爷子,早年您在商界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见不得人的事也干多了,不知道包不包括杀亲孙子?”

“……”

牧子良脸色难看得不比锅底好多少。

那边,牧华康站起来就冲到牧华弘的面前,上前伸手就攥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会和咏希扯上关系?你那时不是一直在外面忙着做事么?”

牧华弘是三兄弟间最有野心的,他把自己的野心写在脸上,他就是要争,要跨过两个哥哥成为牧家的继承人。

所以,两个哥哥和应咏希纠缠不清的时候,他都是在外面用功。

可现在连儿子都出来了,当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牧华弘拧着眉推开他,“我女人那么多,陈年的事了我哪记得。”

“你——”

牧华康气竭,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应咏希明明是最干净美好的一个女人。

牧华弘不理会他,只转头看向老爷子,“父亲,这事您决定吧。”

牧华弘承认自己很欣赏应寒年,一度想将他拉到自己旗下,可这小子心思不正,是他亲儿子也没用。

“爷爷,放虎归山是祸。”

牧羡枫开口道。

牧羡光和牧夏汐兄妹没有插话,两人早已经被鉴定结果震得呆的不能再呆了。

牧子良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睁开一双眼,里边复杂难辨,而后沉沉地看向应寒年玩世不恭的一张脸,一字一字道,“你既然是我孙子,我就留你一命,你离开牧家,你想报的仇到这就差不多了,别再奢望些你不该奢望的。”

他做过的,就当是牧家还他了。

应寒年不屑地笑一声。

“爷爷,他记了差不多二十几年的仇,他怎么会甘心收手,您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牧羡枫曾经亲眼目睹生死街的血战,他清楚那两个少年心中怀着怎样巨大的仇恨,比他只有更多。

“是啊。”应寒年抛着手中的打火机站起来,“老爷子,要么您今天杀了我,要么,改天我来看你们每一个人的下场,我要是不搞得你们牧家每个人都身败名裂、下场凄凉,我怎么配为我母亲姓一个应字?”

狂妄到不可一世。

被揭穿了身份,他索性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的目的。

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

牧华弘的眉头一再拧紧,冷冷地看着他道,“以前是牧家对你不设防,你以为你还有以后么?”

“是吗?”

应寒年轻狂地反问出两个字,漆黑的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他的以后,不是谁都可以估量的。

牧羡枫看向牧子良,“爷爷,您听到了,您就是不要他的命,也不能让他活得自由,否则,他随时会掉头咬我们牧家一口。”

“他没有任何背景,就一个人能怎么对抗牧家?”牧华康站出来道,“羡枫,他也是你兄弟,你就这么下狠手?”

“……”

牧羡枫沉默下来。

这种场合是轮不上林宜说话的,她也只能站在一旁。

“放他走。”

牧子良做出最后的决断,这个老人再狠,也狠不到杀害自己血缘的地步,一个私生子,流放在外就好了。

不具威胁性。

“爷爷……”

牧羡枫皱眉。

“我已经决定了。”牧子良沉声道,一双眼睨向应寒年,“放你这一次,是因为你身上有牧家的血液,如果你以后还敢乱来,就别想再幸运地每次靠诈死活下来。”

应寒年冷嗤一声,收紧手中的手机,笑道,“那我还真该谢谢老爷子,这样,我就再为您送上小年夜的最后一份礼物。”

“……”

牧子良的眉头皱得简直能打结。

他还想干什么?

这一天,他干得还不够多么?究竟还要做什么?

应寒年扬起手拍了两下,不一会儿,姜祈星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他直接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将人摔到众人眼皮子底下。

“砰。”

牧羡光看了一眼后直接跳起来,“这不是我助理么?”

这人已经辞职一段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跪在地上,面黄肌瘦,面对牧家上上下下的人,吓得魂都飞了,哆哆嗦嗦地喊出来,“是冯管家让我在翼装上动手脚的,是冯管家让我去害寒哥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

冯管家,翼装?

牧子良的瞳孔猛地缩紧。

冯管家他知道,翼装他却是完全不知情。

牧羡枫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人居然没有出国,还落到应寒年的手里了……

也是,从应寒年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刻起,他就该猜到瞒不住的,是他太大意,竟会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牧子良转眸瞪向一旁的冯管家,冯管家脸色发白,“老爷,他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翼装,我也没有理由害应先生。”

“你当然没有理由,你要么是奉老爷子的命令,要么……就是奉其他人的命令。”

应寒年冷笑一声,转眸斜了牧羡枫一眼。

牧羡枫想永远躲在幕后坐享其成,也要看他会不会答应。

“……”

这话一出,牧子良是何等精明城府的人,把事情绕着想一想就明白了,站起来抖着手一把将龙头拐摔到冯管家的面前。

第347章 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吧(4)

“荒唐!你是谁的人?”

牧子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有没有下达过杀令他比谁都清楚,是谁?二房?三房?大房?

老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人,居然就……

一旁的冯管家被砸到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头重重地磕下去,“老爷,老爷,我、我没有,是他陷害我!”

应寒年冷笑一声,“我没事自己跑去跳雪风崖来陷害你?我没证没据会动你?”

话落,姜祈星将一份夹着播放器的文件递给牧子良,“这是二少爷助理多留的心眼,他将自己和冯管家对话用手机录音录了下来,文字内容我已经编辑下来。”

冯管家连忙抬起头看向牧子良,急切地为自己辨解,“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过,都是假的,一定是虚构的,我跟了您那么多年,没有您的吩咐,我哪敢自作主张……”

“……”

就是因为跟了那么多年,爷爷才会更加震怒。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面色惨白极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冯管家是风里雨里过来的人,他了解爷爷,爷爷同样了解他,他如此急切争辩,怎么可能看不穿……

果然,牧子良气得一脚踹到他身上,自己晃得差点倒下,这是老爷子这一天下来最怒不可遏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将怒意形于脸上。

“来人,把他给我关禁闭室去,严加审问,我倒要看看这个家里谁动主意动到我头上来了!”

应寒年也不直接点名是谁,只懒懒地道,“难查,这牧家多的是人想我死。”

牧羡枫握紧轮椅的扶手,抬眸阴沉地看向应寒年,面容紧绷。

他这是在逼老爷子,逼老爷子对整个牧家都绝望,逼整个牧家人心惶惶……

好手段。

应寒年永远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死伤无数。

冯管家,在牧子良面前几十年的老人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镖们押了下去。

“行,差不多了,祈星,我们走。”

应寒年转身便走,从林宜身边经过,他停下步子,林宜深深地看向他,却见他回过身来,冲着上上下下的牧家人勾了勾唇,“对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完,应寒年离开,一眼都没有看她。

林宜站在那里,只觉得他的气息从自己眼前经过,留不下一丝熟悉。

……

应寒年走后,牧家的事却还没有了结。

牧子良一直以为整个牧家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即使出一点事情,也总能解决。

现下,却是已经乱成如此了。

他身边,竟然连冯管家都是不可信的,没有孝顺的子孙,没有忠诚的手下,人活到这把年纪,不免悲凉。

牧子良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看向在场的人,看向一个个孩子,他给了一份大繁华,这些人都是怎么回报他的?

他是真的老了。

已经再管不动这个家了。

到如今,他还能指望谁?欲望、权利、仇恨、算计……曾经他觉得无谓的东西,如今一点点地摧垮他用命守护的荣耀。

“呃,唔——”

牧子良忽然神色一变,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血腥味涌上喉咙,吐出一口血。

“爷爷!”

“父亲!”

所有人震惊地睁大眼,一个个全部冲向前,“黄医生,快看看。”

黄医生急忙上前,牧子良抬起手示意不用,唇上沾着血,他抬眸撑着一口气看向一张张面露紧张的脸,却不知道有谁是真担忧。

他看向冲在最前面的牧华弘,缓缓开口,“华弘……”

“是,父亲,您说。”

牧华弘在他面前蹲下来,担心地看着他。

“你把你们三房所有的产业交给我的管理团队,然后陪顾若他们一起去国外,拓展海外市场。”牧子良虚弱地说道,嘴唇一张一合,牙齿上沾的全是血。

如今的牧家经不起更大的风浪,只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引大风浪就好。

闻言,牧华弘震惊,他没想到牧子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居然连他都要赶出牧家。

是因为弑亲之外又多出一个私生子?老爷子对他完全失望了?可老爷子信任了他几十年……

他只能道,“父亲,顾若和羡泉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我没管好,您怎么罚我,我都接受,但您现在身体这里,至少要让我留下侍侯您。”

“我让你走就走!”

牧华弘狠狠地推开他的手,重咳一声,又吐出血来,惹得孩子们惊诧。

“父亲!”牧华弘腿一弯,跪到地上。

他这一走,牧家就彻底落入大房手中了,一旦老爷子的身体扛不住,他就只能一辈子呆在海外。

“我已经决定,你照做就是,要是不服,大可从牧家分离出去。”

牧子良坐在那里,人不支地靠在黄医生身上,字字绝情。

“……”

分离出去?

那不还是便宜大房么?他辛辛苦苦几十年,要的从来都是整个牧家,要老爷子手上的电商产业。

牧华弘跪在那里不再说话。

给了三房交待后,牧子良又转眸看向牧羡枫。

牧羡枫刚刚因为他吐血扑了过来,此刻站在那里,面色苍白,见他看过来,人跪在牧华弘的身边,愧疚地道,“爷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您操心了。”

牧子良看着他,眼神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欣赏宠爱,只剩下无力,沙哑地道,“我不会动你,牧家还要靠你撑着脸面。”

“爷爷……”

牧羡枫握住他若枯树皮一般的手。

“今天趁你们都在,我就放句话给你们。”牧子良看着他们,一字一字用尽心血,“我这口气撑不久了,牧家眼下能靠的只有羡枫,他要是做的好,你们两房将来辅助他继续发展牧家,他要是做的不好,在我断气前就给你们把家分了。”

什么四大家族之首,什么商界巅峰,都别想了。

谁都别想了。

“父亲!”

“爷爷!”

众人全围在老爷子的面前,围得他呼吸都困难。

“我话说到这份上,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别再斗了!”

第348章 就风流了这么久(1)

牧子良重重地咳着,嘴里一股子的血腥气,“你们就让我在死之前过点安生日子,别一个个就想着怎么折腾我这条老……”

话还没说完,牧子良眼前一黑,就倒在黄医生的身上。

牧家家中顿时乱作一团。

林宜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得不说,应寒年回归的动作实在太大了。

牧家的金字塔已经岌岌可危。

他是暗夜中的狙击手,子弹射出人去没有不中的。

……

早上五点,牧家的风波还没有过去,没有人能安睡。

林宜趁乱收拾好自己,拿起包快步走出正厅,准备离开,刚出门,就见几个保镖站在蒙蒙雾色下,见到她立刻打开手臂拦住。

“我要出去。”

她皱了皱眉,平时不会有这么多保镖守着,是因为小年的风波么?

“不行,大少爷吩咐不准任何人离开。”

“我是他的私厨,他让我出去购买食材。”林宜面不改色地说道,抬起腿就往外走。

“不好意思,大少爷吩咐了,尤其是你,不能让你出去半步。”

保镖揭穿她的谎言。

“……”

林宜抿住唇,一双眼中凝聚冰冷,半晌,她转身回了大屋,从楼梯上去,直接冲进牧羡枫的房间。

牧羡枫坐在靠墙上的沙发上,脱去上衣的身形格外削瘦,一张脸没什么精神,此刻,医生正弯腰站在他身旁替他换药。

见她冷着脸进来,医生愣了下,牧羡枫淡淡地道,“继续。”

“好的。”

医生回过神来,替他换好药,又替他注射一针药。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先出去。”

牧羡枫说道,拿起一旁的衬衫套上,袖子经过受伤的肩膀,他的眉眼间尽是痛苦之色。

医生拎着医药箱离开,识时务地关上门。

林宜走上前,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你想干什么?把我关在牧家去威胁应寒年么?”

“我受了伤,想喝点汤,你去做吧。”

牧羡枫坐在那里,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道。

“我真的饿了。”

他道,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缓慢地拿起一件大衣准备穿上。

两人话都对不到一块去,林宜不满他这样的态度,直接道,“我要辞职。”

“啪!”

牧羡枫将大衣扔到地上,一双眼沉沉地看向她,儒雅高贵根本维持不住,“你现在就想飞奔到他怀里去是不是?今天在会议室你还想为他挟持我,从头到尾,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这话让林宜觉得可笑,她确实也笑了,“怎么这世界上还有人去要求一颗棋子去考虑棋手的感受么?”

“你是我的人!”

听着她的讽刺,牧羡枫的脸上浮出怒意。

“够了。”林宜抬手,“牧羡枫,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如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开诚布公一些。”

开诚布公?

牧羡枫站在那里看着她,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冰冷,以前,他至少还能得到她一丝笑容。

半晌,他道,“你知道冯管家是我的人吧?”

“……”

林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冯管家。

这个她听应寒年说了,牧羡枫上位后,能如此轻信地得到老爷子的信任,这里边怕是有很多冯管家的功劳。

“冯管家是爷爷身边多年的老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在应寒年这事上用他?”他问。

“借老爷子的手,通过二房的人杀了应寒年,即使这事被查,都查不到你身上来,你总是擅于隐藏在深处。”他撇得干干净净,可惜,他没料到,应寒年没有死,应寒年比他想得要强大。

错了。

只是不想让她查出来。

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在她面前崩掉。

可该来的始终都要来。

牧羡枫看着她,“那我为什么非杀应寒年不可?”

“因为你怕他。”

她想都不想地道。

“……”

牧羡枫的面色变得铁青。

林宜站在他面前道,“你暗中观察应寒年这么多年,你身体不好,很多事都没办法做,所以你既希望应寒年将牧家的秩序打乱,又害怕操控不了他,你想上位,你想保住苏美宁不被复仇,你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那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杀他?”牧羡枫瞪着她问出来,“我为什么不等他将牧家搅得更乱一些,再站出来揭穿他,联合牧家所有人共同对付他,成为牧家心服口服的新领导人?反正我手里还有你这一张王牌,我不怕他不输!”

“……”

林宜答不上来了。

其实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在她的记忆里,上一世,直到应寒年成为新的决策人,牧羡枫都置身事外,这证明他是极能隐忍之人。

这一世,牧羡枫却过早地跳了出来。

这么说,在上一世,牧羡枫就是那么打算的,他等着应寒年成为众矢之地后,再站出来揭穿,杀威胁、赢人心,一举两得。

见她愣在那里,牧羡枫一步步走向她,站直在她身前,低眸看着她,“我和夏汐说,我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这话不是假的,我把你从S城带过来的时候,你在我眼里确实就是一颗棋子,包括在贫困山区时,我看出你和应寒年不合,我刺激他吃醋,使他放弃夏汐,和你山顶幽会。”

“……”

闻言,林宜惊愕地睁大眼。

原来那次山区之行,他是刻意在刺激她和应寒年和好?

“只有你们在一起,你才能是我手上扼制应寒年的一张王牌。”牧羡枫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山顶的那一晚,我根本没有合过眼,我这里,是痛的。”

他说着,指向自己的胸口。

“……”

林宜探究地看向他,试图看出一丝虚伪,却看不出来。

“从那以后,你每次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开开心心地回来,我都睡不着。”他一字一字表白,“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你,在我把你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时,我爱上了你!”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她有种窒息的错觉。

第349章 就风流了这么久(2)

“……”

林宜往后退了两步,很是愕然。

“我看着你每天在我身边,却是为另一个男人开心。”牧羡枫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床边,掀开边上的被子,露出实木床背。

林宜看过去,眼睛睁大,只见床背下边的一处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痕,触目惊心。

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告诉她,“我每次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就在这里刻一刀,逼自己忍,因为我要的是三房倒塌,要的是牧家,要的是一段为我锦上添花的婚姻,要的是牧家长房长孙的荣耀!”

“……”

林宜看着床背上的刻痕,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甚至告诉自己,你没什么好,可你每天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多次,竟然没有一次不是煎熬。”牧羡枫用力地说出来,说得声音都哑了,“到最后,我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快乐,便再也忍不下去。”

“……”

林宜的身体一点点变僵硬,人被推到床上,她抬眸,牧羡枫忍着伤痛朝她低下身来,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一双眼像起了波澜的井水,他道,“所以我动手了,这一切我都是为了你!”

不是因为他的野心,不是因为他的仇恨。

“……”

听着惊心的每一个字,林宜倒下来,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神呆滞。

所以,这一世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她,竟然都是因为她。

“林宜,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牧羡枫是假,但唯独对你,是真的。”

牧羡枫说着,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眼中的欲望已经难以克制,他呼吸变重起来,低头去吻她,还未沾到唇,他的目光凝住,身体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冰冷的匕首锋尖抵着他心脏的位置。

白皙的小手紧紧握住握把。

牧羡枫感觉自己的心脏真被割了一刀似的,他低眸看向她,有些悲伤,她到他这里竟然还带着匕首防身。

“抱歉,你的厚爱我林宜承受不起。”

林宜躺在床上冷淡地道,握住匕首一点点起身,牧羡枫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站直身体。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么无动于衷。”牧羡枫看着她,语气苦涩。

“放我离开。”她从床上站起来,一头长发微微凌乱,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走。”

她要去见应寒年。

“……”

牧羡枫闭了闭眼,眼底泛出淡淡的红,他被她用匕首抵着胸口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门口,她道,“开门。”

他无声地推开门,林宜正要让他出去,就见一个保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来,一个手刀劈向她,林宜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匕首当场落地,来不及顾上疼痛,双手就被反剪到身后。

保镖在她身后押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林宜苦笑一声,她就该想到,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牧羡枫弯腰从地上捡起她的匕首,很小巧的一把,非常适合女孩子用,他看着上面的寒芒,“林宜,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你想囚禁我?”

林宜一语道出他的目的,手臂传来的疼痛钻入心骨。

牧羡枫抬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抬起手抚向她的脸,林宜偏过头去,态度冷硬。

可她被保镖押着,根本动不了,牧羡枫又重新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揉着,眼里是近乎变态的深情,“林宜,从十岁开始,我失去的就太多了,所以但凡我要的,我一定要得到。”

“……”

林宜感觉自己的皮肤像被刀割一般。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要么,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否则,我就真拿你当成一颗棋子了,到时可别怪我太狠。”

牧羡枫说着。

“……”

林宜咬紧牙关,恨恨地瞪着他。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等我把你当棋子的时候,你不会好过的。”牧羡枫一字一字说道,抚摸够了,他才慢慢放下手,恢复一派优雅,“带下去吧,拿走她的手机,不准她出房间,她有爬楼的历史,楼底下也派人看着。”

林宜听着他这么说话,就像看着一张画皮从他的脸上剥下来,他的真面目让她觉得血淋淋的。

“是,大少爷。”

保镖押着林宜离开。

……

林宜被关进房间里,房间外全是人,她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手机也被没收,她失去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牧羡枫就这样将她囚禁了。

她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无力地靠着床,她看着上面的吊灯,眼中黯然。

在小年这一天之前,她想的都是如何替应寒年报仇,在小年这一天之后,她自己竟然沦到这样的地步。

应寒年知道她现在变成这样的处境了么?

当初姜祈星在S城同她说,她会变成应寒年的软肋。

她一度觉得不可能,她可以逃脱,她可以变成应寒年的助益。

没想到……

从一开始,她就成了牧羡枫手中的棋子。

原来有一天,真的会有人拿她去威胁应寒年,她真的变成他的拖累。

应寒年。

臭男人。

她在这里。

他一定会有办法救她的,对吧?

没有任何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牧羡枫藏得那么深,不一样逃不过么?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手上的手镯,伸手拨动上面的翅膀,露出锁芯,忽然就有了勇气,他会来救她的,他一定会来。

林宜开始过起暗无天日的日子,每天的活动只能呆在房间里。

她不知道牧羡枫是怎么同旁人讲的,反正也没人找过她,连关心她肚子里“孩子”的苏美宁也没来过……

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不知道牧家如何,不知道应寒年现在在哪。

牧羡枫倒是天天来,他的身体不大好,还一度发了烧,可就是这样他仍会日日到她的房间坐坐,问她想清楚没有。

其实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为了应寒年臣服于他。

要么,继续抗拒,成为他的棋子拿来左右应寒年。

可她,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说过。

就这么度过一天又一天,她一个选择都不给他。

第350章 就风流了这么久(3)

这天,牧羡枫又来的时候,林宜正蜷缩成一团躺在地毯上睡觉,听到门开的时候,她睁开眼,一动不动。

“……”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定定地看着她蜷成一团的身影,眉头蹙紧。

快两个星期了。

她几乎不拿正眼看他,他要听她的声音,只有拿手机给她,让她向家里打电话,她是个孝顺乖巧的女儿,不会让家人担心,她只向家里报平安。

林宜缩在地毯上没有动,忽然有东西落到她的边上。

是牧羡枫扔的。

“我想你不用选择了。”

牧羡枫沉声说道。

闻言,林宜面无表情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拿起照片,最上面的照片就是应寒年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在舞池跳舞,两人贴得特别紧。

她目光一震,飞快地翻下一张,毫无例外,全是对应寒年的偷拍。

照片中的应寒年不是搂着女人喝酒,就是搂着女人在酒店门口,甚至还有明显像是夜总会的地方,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贴在他两边……

林宜的心狠狠一颤,血液急速变冷,浑身如同置身冰窖。

“看来,他诈死以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说道。

看着照片中的人,林宜恨不得将照片全部撕碎,她维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抬眸看向他,“照片P的不错。”

现在P照技术太好了,好得足以以假乱真。

牧羡枫看着她,这是这两个星期来,她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说的还是和应寒年有关。

“你不信?其实我也有些不信。”牧羡枫淡淡地道,“当初你们地下情的时候,他花很多代价将你藏好,三房那么盯着他,也没查到你,说明他对你算是用情至深,可让人跟了两个星期,我突然想通一件事。”

“……”

林宜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照片。

“你猜,他会不会以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牧羡枫道,看向她的目光暗藏深意。

林宜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忽然明白他说的“我的人”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躺过其他男人的床。”

他缓缓说道,优雅且温柔,温柔得残忍。

“……”

林宜坐在地上,目光颤动,极力地绷住自己。

不会。

他不会。

“你慢慢想想,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牧羡枫还想再说些什么,肩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捂上肩膀,只能让保镖先推自己出去。

门被关上。

房间里又恢复一片寂静。

林宜死死地抓着照片,唇抿得紧紧的,下一秒,她抓上自己的耳朵,那个黑暗的观影室里,应寒年咬了她,咬得她耳根出血,仿佛恨极她一样。

以前,他不会这么做的。

以前,就算当着牧家人的面,他想看她就看了,不会一眼都不看她。

他这次回来,虽然对牧家还是一样的狠,但对她,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不会的。

他不会不信她的。

就算他不信,姜祈星也会说的,姜祈星知道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他不可能连姜祈星的话都不听。

他说过他很爱她的,他说过要倾尽所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他说要她生十个小孩……他不可能不信她的,不可能的。

是不是他猜到牧羡枫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才假装这样,好让牧羡枫以为她没有利用价值,就不会伤害她?

一定是这样。

对,一定是这样。

她不能胡思乱想,她现在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要是被牧羡枫随便说两句就浮动了心思,那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林宜一把将手中的照片全部反扣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乱想。

可一闭上眼,全是他和那些女人的暧昧身影。

应寒年……

你到底在做什么?

……

又过了几天,林宜太沉得住气,让牧羡枫很是意外。

她总是背对着他。

不管他扔什么样的照片,她看都不看一眼。

她也不伤心,不流泪,更没有绝食那些,她就这样跟他耗着,明明她处于劣势,她却等待着他耐心耗尽的一刻。

林宜从浴室洗了把脸走出来,牧羡枫正坐在她的床上,靠着床背,一副在自己卧室的模样。

她没有多看一眼,只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宜味食府的文件看着。

“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了,你想清楚没有?”

牧羡枫看向她,嗓音低沉。

“……”

林宜当作没听到一样,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文件上。

牧羡枫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后弯下腰,手从后按在她的文件上,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你不回答,是真要逼我露出最丑陋的那一面?”

这段时间,他在养伤,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他忍得很辛苦。

“……”

林宜被他整个人虚拢着,她低眸看着文件上的修长手指,一言不发。

“你被我关这么久,应寒年就风流了这么久,你还在期待什么?”牧羡枫对着她形状好看的耳朵说道,声音幽幽的,优雅却阴沉。

“……”

林宜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

她用这种方式和他对抗了将近三个星期。

“既然这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让你去见他。”

牧羡枫忽然说道。

闻言,林宜摆在书桌上的手动了动,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肯让她去见应寒年?

牧羡枫转过自己的手腕,看着上面名表上的时间,道,“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名动全城’,听说他最近看上一个跳舞特别好的小姐,只要那人登台,他必为其一掷千金,你可以去看看。”

“……”

林宜依然沉默,对他说的每个字都当做放屁。

牧羡枫拍了两下掌,房间的门被从外打开,牧羡枫直起身来,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宜想了想,从书桌前站起来,冷冷地看向他。

“林宜,有些东西,你自己看到后就会绝望了,到时你会知道,我才是真正爱你的那一个。”牧羡枫说着让开路来,由着她离开。

“……”

林宜一声不响地往外走去。

只要能见到应寒年就好,她会弄清楚一切的。

第351章 就风流了这么久(4)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林宜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关了一年,看着窗外流彩般的城市,她都有种隔世的错觉。

牧家的车将她送到‘名动全城’外,她从车上走下来,看着眼前如现代宫殿一般巍峨的建筑,以及五颜六色的灯光,才意识到这里是夜总会。

帝城最大的夜总会。

“大少爷说了,进去以后你有自由的时间,但不要想逃跑,外面全是我们的人。”

保镖将她送到门口如是说道。

只要等她见到应寒年,她会和他商量好办法的,这些人才拦不住。

林宜冷漠地看他们一眼,抬起腿往里走去。

夜总会中品流复杂,很多男人都是成了精的,她穿得干净简单,还是素颜,可她细腰长腿,犹如这种浮燥的娱乐场所中一颗遗珠,一路进去,有太多双狩猎的眼睛盯着她。

林宜有些不适合这样的地方,她身上没有手机,也不想在这些目光中找人借,于是径自往里走去找人。

有两个穿得性感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

“寒哥又来了,他的手笔真可大。”

“再大又怎么样,人家也只捧可可,一个从舞蹈学院临时拉过来跳舞表演救场的,居然就被寒哥看上了。”

“这可可的心可真够大的,好好的学生不做,隔两天就跑来这里登台。”

“拜托,那是寒哥,没看到一帮太子爷围着他么?又帅又肯花钱,换你,你巴不得出台呢。”

两人说笑着从林宜身边走过,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林宜冷冷地瞥她们一眼,都怀疑她们是不是牧羡枫请来的托。

她继续往里走去,到处都是人,忽然,头顶亮起眩目的灯光,光亮一通狂乱照射后落定在中央,那是一个非常大的T形舞台,舞台周围较近的都是VIP卡座,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服侍。

从人群中往前挤,林宜没有太难就找到应寒年。

他坐在舞台正前方的弧形沙发上,周围围了一堆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姜祈星站在最边上。

应寒年坐在最中间,薄唇含着一根烟,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眉锋凌厉,放荡不羁,不知道旁边的人和他说了什么,他扬起一张黑卡扔到旁边的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点头哈腰地拿着卡离去。

他咬着烟,黑眸望着前方的舞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应寒年,让林宜想到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她站得有点远,双手冰凉。

“可可上场了。”

“肯定又是寒哥砸了钱的。”

旁边的说话声落进林宜的耳朵里。

很快,舞台的灯光变得忽明忽灭起来,一个穿着水蓝色舞蹈裙的舞者在音乐声中缓缓起舞,长袖甩起弧度,身姿曼妙,妙舞清歌,婀娜多姿。

是非常典型的古典舞。

林宜觉得她的舞姿有些熟悉,有些像应咏希,不对,确切来说,是很像她,连对甩袖的处理都是学的她。

她心下奇怪,待看到灯光落在那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林可可。

她的堂妹林可可。

还真是狗血。

林宜咬着唇,耐住性子看林可可跳完一场舞,她在台上跳,频频往下面抛媚眼,一帮太子爷见状跟着起哄,应寒年咬着烟坐在那里,看着舞台上的人,薄唇噙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林宜一直看着他,他都没有感觉到。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握住蹂躏,疼得毫无办法。

她被牧羡枫关了将近三个星期,他就一直在纵情声色么?

一舞停罢,林可可像只蓝色的漂亮蝴蝶快步走下舞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应寒年的怀里。

“哦哦哦!”

起哄声越来越大。

应寒年笑着搂过她,手亲密地拥在她腰间,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可可害羞地捶他一记,头埋到他胸膛上。

“……”

望着这一幕,林宜有一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那边,应寒年搂着林可可站起来离开,林宜的脚不受控制地跟上去,她跟在他们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一路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起来。

她越跟越近。

走廊中,服务员领在前面,打开一扇房门,弯腰恭敬地道,“寒哥,这边清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滚吧。”

应寒年拿出一个钱包,取出几张钞票扔到服务员身上,便搂着林可可要进门。

“应寒年。”

林宜跟了一路,终于叫住他,声音都在发颤。

应寒年一脚已经踩进房间,闻言高大的身形僵了僵,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眸看向林宜,她站在绣着大朵大朵花的厚实地毯上,身影清冷。

这场面应该是尴尬的。

应寒年的脸色也确实难看了,却没有松开怀中的人。

反而是林可可,见到林宜震惊极了。

“这位小姐,这一层是非贵宾人士止步,请你离开。”

服务员见状走上前,请林宜离开。

林宜没有理会他,只看着应寒年,应寒年站在那里,连出声阻止一下服务员都没有。

她往前走去,服务员直接要去推她,手还没沾上,就被人挡开。

姜祈星擒住服务员的手,脸上没有表情,“她你也敢碰,滚开。”

“星、星哥?”

服务员一脸莫名,他这不是在帮寒哥清理不识时务之人么,他转头看向应寒年,见对方一脸漫不经心的姿态,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种状况,于是识时务地道,“明白,星哥,我这就走。”

服务员离开后,姜祈星也准备离开。

“还有一个。”

林宜盯着林可可冷冷地道。

林可可看着她,心中那股藏了多时的愤怒又冒上来,加上应寒年的手始终搂在自己的腰间,不禁更加靠向应寒年,整个人贴到他的身上,示威地看向林宜。

应寒年没有推开,这让林可可更加趾高气昂。

应寒年始终沉默,一双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什么。

姜祈星看看应寒年,又看看林宜,朝林可可走去,“走。”

面对姜祈星,林可可气笑了,“你没有搞错吧,你是听谁的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寒哥?”

第352章 就风流了这么久(5)

居然林宜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不想我现在打电话给大伯,告诉他你在夜总会登台,你就给我走。”林宜的嗓音清冷,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对付林可可。

“呵。”林可可冷笑一声,“我的好堂姐,你好像忘了你已经将我扫出林家,我爸妈他们如今也管不了我。”

是么。

所以她现在彻底放飞自我了。

“姜祈星,借我手机,让大伯大伯母过来教女儿。”

林宜冷声说着,朝姜祈星伸出手。

妆容都挡不住林可可气到爆炸的表情,她瞪着林宜,不管沉淀多久,她依然学不会林宜身上那股子气质,她咬牙道,“林宜,你不要太过份!”

“行了。”应寒年终于懒洋洋地开口,“你先走,我再找你。”

他推开林可可。

“寒哥……”

林可可娇嗔地看向他,应寒年低眸,冷眼一扫,林可可惧于他的目光,乖乖地往后退了两步,看一眼林宜道,“那我在隔壁等你。”

不肯离开。

“嗯。”

应寒年应了。

林宜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划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在身体里流蹿。

姜祈星带着林可可去到旁边,应寒年看了林宜一眼,转身走进房间。

林宜跟着进去,这是一个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套房,很大很宽敞,欧式的高端装修,室内温度调得很高,里边点着香熏,很浓郁的香味,天鹅形状的香薰灯旁还摆着一张卡片,林宜的角度正好能看清上面的字。

是催情的熏香。

香薰灯的旁边,是一个精致的柜子,里边摆放着男女之间的刺激用品。

如果她不来,应寒年已经用上些了是不是?

林宜几步走向前,直接拔掉香薰灯的插头。

进门处就是一面酒柜,柜中什么好酒都有,应寒年站在酒柜前,从里边取出一瓶威士忌,正在开盖,就听到响动,他回头随意地瞥她一眼,嗓音低沉喑哑,“你怎么来了?”

如此轻描淡写。

好像她是来和他谈论天气的一样。

“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林宜站在那里,声音冷漠。

闻言,应寒年挑了挑眉,在杯中倒入烈酒,“你说刚刚那女的?没什么,我就看她跳舞挺像你的,没想到她是你堂妹。”

原来,他已经认不出林可可了么?

他怎么会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没什么”三个字?

“就这样?”

林宜问,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这一刻这么像个笑话。

“我累了,偶尔需要放纵一下。”应寒年不以为意地道,端着酒杯走向一旁的沙发,“你不会吃醋吧?”

他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宜的手垂在一边,手指蜷起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她走向他,从他手中抢走酒杯重重地放到一旁,“应寒年,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

应寒年笑着反问,神情慵懒。

“你从雪风崖上摔下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她问道。

他不可能突然变了的,一定有原因的。

一定有。

“我变成什么样了?”应寒年有些好笑,笑得一张脸更为邪气,他取出一盒烟,取出一根烟把玩着,“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了,当然,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有收敛,可最近牧家的事让我很烦燥,才出来轻松一下。”

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你管这个叫轻松一下?”是她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么?

他将烟咬住,低头去打火。

“我被牧羡枫囚禁了。”她道。

应寒年低着头,打了几次都没有打上火,他有些恼了,将烟从薄唇间取出扔到一边,道,“他是想用你来威胁我,那你今天怎么还能出来?”

如果他觉得惊讶,林宜还能看穿他是装。

但他没有,他直接猜到牧羡枫的用意,她就看不穿了。

“他让我来看清你的真面目,他给了我两条路,要么跟他,要么被他用来左右你。”林宜直接说道,“现在这家夜总会外面全是他的人。”

闻言,应寒年抬眸看向她,“要我帮你逃么?”

逃?

现在的重点这个么?

林宜的身体泛过一阵阵的冷意,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还让她撑在这里,她只听到自己还算冷静的声音,“应寒年,你觉得我现在要的是这个么?”

她要的是他的解释!

“你不想逃?”

应寒年盯着她,眼里露出质问般的眼神。

林宜愣住,“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看你和牧羡枫还挺好的。”应寒年道,说得隐晦。

听到这话,林宜一下子就想到牧羡枫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不禁不寒而栗,声音越发地冷,“应寒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不用说得这么文雅。”

什么叫看她和牧羡枫还挺好的?

应寒年看她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嗓音性感,“生气了?我不提他,这么久没见,你陪陪我。”

说着,他低头便去吻她的唇。

林宜的视线落在他刚刚搂过林可可的手上,偏过脸,不让他吻,反感地推开他,“应寒年,你够了没有?”

“……”

应寒年被推得往后退一步,一双眸盯着她,阴沉如夜,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怎么,和他系情侣围巾可以,手牵手可以,被我碰一下都不行?”

他真的在想这些?

“应寒年,你就因为这些变得这么阴阳怪气?”

她难以接受地问道,姜祈星没有告诉他真相么,她会这么做都是为了……

“你和他上过床了?”应寒年咄咄逼人地盯着她,语气一下子变得阴厉。

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

林宜站在他面前,呼吸在颤,好久,她才找回自己声音,“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找我?你宁愿去找一个跳舞和我很像的人,都不来找我,我被牧羡枫关起来将近三个星期,你就在想这个?”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应寒年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要想,我应寒年总不能要个被人睡过的吧?”

听着这话,林宜低下头抓起那杯威士忌就狠狠地泼到他的脸上。

第353章 应寒年,你不要脸(1)

应寒年站着,不偏不躲,任由那杯烈酒泼得整张俊庞湿透。

“应寒年!”林宜终于控制不住,激动地喊出来,“你别忘了,当初在山顶上,是你求着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我林宜求你!”

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呢?”应寒年的脸色也沉下来,“所以我他妈被背叛了还要忍?”

“背叛?”

林宜笑起来,笑得眼睛里雾蒙蒙的,她抬起自己的手,手指上因为长久贴着膏药贴留下的印迹还在,还有冻疮的痕迹,“看到这只手了吗?我以为你死了,我想为你报仇,本来想从老爷子那里直接下手,所以我拼命地做菜,拼命地想引起他的关注,为此我把自己的一双手都做废了!”

“……”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薄唇抿着,不置一词,烈酒从他绷紧的下颌淌下来。

“后来我发觉行不通,我才会和牧羡枫定下交易,是,我是答应了他,只要能报到仇,我就和他在一起,但那是我以为你死了!”林宜看着他道,语气激动,“是你没有告诉我你还活着!是你活着却不来见我!”

她是为了他在报仇,结果却现在换来他的质疑。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应寒年抹了一把脸,双眼凉薄地看着她,声音也渐渐怒起来,“所以,我现在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吗?我谢谢你林大小姐为了替我报仇,跑去上了牧家大少的床!”

他生气得如此理直气壮。

林宜的眼眶越发酸涩,她咬紧牙,艰难地道,“我以为你死了,痛苦得每晚每晚睡不着,可你在意的只有我是不是失身了。”

他究竟还是不是她心里的人?

是不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想错了,她从来没有看清过他骨子里的本质。

“我是个男人,我当然在意!”

应寒年气焰凶悍地吼出来,“以为我死了,以为我死你就可以去上别人的床,那人还是姓牧,你明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姓牧的,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在你身上数数有几个牧羡枫留下的牙印么?”

“啪!”

林宜扬起手照着他的脸上狠狠地甩过去,“应寒年,你不要脸!”

她为他受的痛苦他一分一毫都看不到,他想的只有这些东西。

“……”

应寒年摸摸脸,他都不记得这张脸被她扇过多少次。

他看着她,嘲弄地笑了一声,“是,我这脸不就是被你踩脏的么?我把你当宝贝一样捧着,你转头就给人送上门,要不是这样,我犯得着你人这在,我却跑去找个替身玩?”

“……”

“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多被玩一次就是脏。”

他一字一字说道,用最残忍恶心的字眼扔到她的身上。

“……”

林宜打得手掌心泛疼,她看着他,听着听着,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一滴泪滴落下来。

她想同他吵,想同他争,可他说出这种话时,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讲了。

应寒年看着她脸上的泪,眼底一片冷漠,他转过身去,把玩着银色的鹰头打火机,嗓音低沉冷血,“行了,你不用哭,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只要您愿意,我们还在一起,我会想办法将你从牧羡枫那里救出来,但以后,你不能管我在外边玩。”

林宜站在她身后,闭了闭眼睛,眨去泪意,她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冷漠如山的背影,想从他身上找回一丝熟悉感,却怎么都找不着。

那个她一感冒,就围着她转的男人,那个开着摩托不顾伤势去救她的男人,那个冲进火场将她抱出来的男人……

那个为了她甘愿放下母仇,尽早收手的男人……

是不是真的死在雪风崖了?

林宜自认死过一遍的她理得清所有的事情,原来,并没有。

她突然觉得好累,被牧羡枫关了那么久,她都没有放弃过,可这一秒,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应寒年,你说的都是真话么?”

她问。

应寒年回过头来,单手负在身后,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你给我发个誓吧。”

她道,声音已经失去力气。

“发誓?”

应寒年低眸盯着她。

“你发誓你今天和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是真的。”林宜看着他说道。

“无不无聊?不是还以为我对你情深意重吧?”

应寒年轻蔑地笑了一声。

“……”

林宜倔强而固执地看着他。

应寒年扬扬眉,而后竖起手,他的手型很好看,修长干净,指骨分明,“我发誓,我今天……”

“以你母亲应咏希的名义。”她打断他的话。

话音一落,应寒年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她,“你真无聊?我妈的名义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

对他妈妈倒还是一贯放得很重。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你怕什么?”

林宜反问。

“我有什么怕的,你别这个样子行不行,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是我被你戴绿帽子!那你敢不敢发誓你和牧羡枫一次都没有做过?”应寒年不悦地盯着她。

还在想这个么?

“你很介意是吗?”林宜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半晌,她笑了一声,轻声道,“那我告诉你,我和他……不止做过一次,满意了么?”

应寒年的脸色顿时沉到谷底,一丝怒意慢慢地袭上双眸,额上的青筋暴露出来,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他的力道很大,恨不得握断她的手,咬牙切齿,“你果然……”

“愤怒?痛苦?”

林宜忍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讽刺地道,“我以前也以为你知道什么是痛苦,现在才发现,你根本不知道。”

“你想折磨我?”应寒年狠厉地瞪着她,“好,那我也以我母亲的名义告诉你,从你和牧羡枫定下交易的一刻,我就对你恶心透了!我麻烦你以后搞搞清楚男人要的是什么,男人要的是干净!”

“……”

林宜呆了一秒。

他竟真的用了自己母亲的名义来起誓,她还在奢望什么?奢望他有不得已,奢望他有苦衷?

第354章 应寒年,你不要脸(2)

“滚!我看着你就烦!”

应寒年烦燥地一把推开她,眼角的伤痕近乎狰狞。

林宜被推得撞到一旁的柜子,大腿被撞疼,香薰灯掉落下来,碎在地上。

她低眸看着满地的碎片,香薰灯是用玻璃做的,此刻一块块碎片上隐隐约约地映出她的身影,仿佛她这个人也碎了一片又一片。

她突然想到,上一世死在他床上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狼狈的吧?

重回一世,还是落在同一个男人手里,但她,更狼狈了。

至少上一世到死,她的心都没有为他痛过……怪谁呢?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上辈子没被羞辱够,这辈子还敢再来一次。

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林宜直起身体,再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往外走去,她的腿被撞到,疼得厉害,可离开的时候还是维持着正常走路的模样,强撑着最后一丝的骄傲。

“砰。”

门被关上。

应寒年站在原地,一双眼没有温度地看着被关上的门,一动不动,整个人似乎是被冰封住一样。

他的身后,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地板上已经聚起一小滩血渍。

下一秒,应寒年抽回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他的手握得很紧,紧到鲜血想渗出指间都困难,他慢慢张开手,掌心里是一个带血的打火机,打火机的底端是一个弹簧刀片。

他拿下打火机,左手掌心里早已被割得血肉模糊。

是他自己割的。

很多时候,伤口是个好东西,它会提醒你疼,疼了、痛了,人才不会被几滴眼泪左右,才不会轻易弃械投降。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手心里的血。

“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应寒年重新握紧拳头放到身后,姜祈星冲进来,一双眼满是不赞同地看向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只道,“寒哥,林小姐走了。”

“嗯。”

应寒年冷淡地应了一声。

“我看她眼睛很红,你……”

姜祈星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咬牙坦白道,“其实我刚刚就站在门外,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寒哥,林小姐是个好女孩,她一直在为你着想,她和牧羡枫交易也是想报仇,我敢保证她不可能和牧羡枫有什么。”

这些年下来,寒哥为塑造自己的“形象”,身边的女人来一个走一个,多不胜数,可只有林宜,她冷漠的时候冷得直白,她为他好的时候也是拿自己的一切在拼。

“你保证?”应寒年嘲弄地笑一声,“你拿什么保证,他们晚上呆一个房间的时候你去看了?”

“我……”

姜祈星在说话之道上哪是应寒年的对手,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还是道,“总之我相信林小姐,退一万步说,她就真的……那也是为了你,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不该辜负她。”

这大概是姜祈星第一次正面和应寒年起争执,还是为的林宜。

“她给你多少钱?”

应寒年冷笑着问道。

“什么?”

姜祈星呆住。

“我不过不在一阵,你现在处处为她说话,是她收买了你,还是你也看上她了?”应寒年说道,“看来我的目光不错,自己的女人被那么多人惦记着,你想要就拿去好了,反正我是嫌脏。”

姜祈星惊呆地看着他,“寒哥,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他姜祈星怎么可能被人收买,他们在生死街一起长大,出来后又熬了那么多年才熬到今天。

怎么可以……怀疑他的忠诚。

应寒年慢步踱到他面前,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替她说话?不是这些,难道是她为你遮掩过什么丑事?”

“……”

闻言,姜祈星惊呆地看向他,如遭雷劈,脸上顿时煞白一片。

寒哥,到底知道些什么?

“出去,看看牧家三房那边有什么动静,牧华弘会在出国前找上我的。”他冷冷地道。

事情还没结束呢。

姜祈星有些僵硬地低下头,“是,寒哥,那隔壁的……”

“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让她先走,我想找的时候自然会找她。”

“是。”

说完,姜祈星转身离开,没有发现应寒年身后的鲜血已经滴了一路,落在地板上红得刺目。

门再一次被关上,应寒年的薄唇开始慢慢泛白。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长睫颤动,头抵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不知道是本来就在那里的,还是新淌出来的。

他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上面,手搭在额头上打开着,掌心的血越来越多,恨不得从他身体流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眼睛慢慢变得腥红,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妈妈,我发誓。

我说的,都是假的。

……

华灯夜上。

林宜如行尸走肉般离开“名动全城”,刚走出去,外面的保镖便将她团团围住,“上车。”

林宜没有挣扎,直接走到车前,车门被推开,牧羡枫就坐在后座,衣冠整齐,温文尔雅,见到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你终于出来了,过来坐。”

“……”

林宜沉默地上车,坐到牧羡枫的身旁。

牧羡枫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你现在看清楚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牧羡枫伸手去握她的手,有些心痛地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

林宜一言不发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腿上,转头看向窗外眩目的灯光,眼神空洞。

“你今天还没吃晚饭,我带你出去吃,现在过了年不久,年味还是有的。”

牧羡枫温柔地说道,但在她面前完全是自说自话,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也不尴尬,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只吩咐司机开往目的地。

这个新年,林宜是被困在房间里度过的。

家里打来电话,她也只能用太忙需要加班含混过去。

说年味,林宜其实半点都没有感受到,此刻大街上还挂着红灯笼,商家们的促销活动还没下架,街上确实特别热闹。

第355章 彻底死心(1)

车子停在一张高档西餐厅前。

周围一闪一闪的彩灯围着一栋玻璃房子,浪漫,富有情调。

“这是我旗下的一家餐厅,尝尝不同的味道吧。”牧羡枫温和地说道,弯腰下身,风冷得他浑身不适,旁边的保镖立刻推来轮椅,又给他披上大衣。

他坐下后一转头,林宜还是坐在车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他平静地看一眼保镖,保镖立刻上前打开车门,强制拉下林宜,林宜被扯得手臂差点脱臼,可一下来,她面对的还是牧羡枫温柔似水的目光。

这种反差不可谓不大。

“走吧,你该吃点东西,不然会饿。”

“……”

林宜不理会他,但却抵不过保镖们的强制手段,人被推着走进玻璃房子。

餐厅里开着暖气,很暖和,灯光明亮,漂亮的女孩坐在钢琴前弹奏出流水般的音乐,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客人,这里已经被包场。

林宜被推着在铺着棉麻桌布的餐桌前坐下来,牧羡枫坐到她面前。

服务员上前替他们倒水。

“我自己来。”

牧羡枫开口,伸手端过透明的玻璃水壶,眉头一蹙,又换了手,换到肩膀没伤的那边。

他动作极具优雅地倒了一杯水,将水杯推到林宜面前,“喝点水吧,能舒服一些。”

林宜如木头一样坐着,牧羡枫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喝上一口才缓缓道,“看你的样子,想来我猜的不错,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不管他自己怎么花天酒地,自己的女人有一点不洁,就是奇耻大辱,这是这个社会的悲哀。”

“……”

林宜动也不动地坐着,低眸看着桌面。

牧羡枫喝着水,望一眼外面美丽的夜景,道,“林宜,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应寒年一个男人,现在的你,可以重新审视究竟谁对你好了。”

“……”

“他这么不谅解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偷偷摸摸。”

牧羡枫坐在她对面,一双眼透出温暖,“但我可以给你牧家大少奶奶的身份,我给你股份,为你安排职位,只要你愿意,将宜味食府收购进来,你可以自由地去打造林家最好的局面。”

听到这话,林宜的目光动了动。

她忽然想到,应寒年带她在帝城兜风的那个夜晚,曾经向她许下诺言,要在帝城最中心的位置替她盖全国最大的宜味食府。

原来,恋人之间的诺言只是存在于那一刻而已。

真是讽刺,为什么她会傻乎乎地相信那些呢?

“林宜,我知道你很难过。”牧羡枫看着她,嗓音低沉,“但你要明白,即使我没有骗你,应寒年这种人也给不了你幸福,他出身市井,龙蛇混杂地方长大的人通常更加冷血,他这样的人自己都没有明天,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心脏去承受包容,你明白么?”

明白么?

她不明白,她要是明白怎么会被羞辱得这么惨?她真的很像个笑话,烂透的笑话。

他这种人自己都没有明天。

他这种人……

林宜呆了呆,长睫颤动,应寒年出身市井,他母亲是个舞女,入幕之宾无数,他从小就见惯应咏希的艰难,在他眼里,应咏希依然是圣洁干净的。

他明明比谁都明白一些女人的为难之处,他怎么会……

他在骗她?

想到这里,林宜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往外跑,和正要上菜的服务员撞个正着,菜品掉落一地。

保镖立刻围上来。

牧羡枫坐在位置上蹙眉看向她,“你去哪?”

“送我回‘名动全城’,我要去看一眼。”

她要再去看一眼,确认些什么。

“什么?”牧羡枫的眼中涌起妒意,“你还不死心?”

“我只要再看一眼就好。”

“……”

牧羡枫的手紧紧地握住水杯,眼中嫉恨难消,半晌,他还是站起来随她而去,他走过她的身旁,扔下一句,“林宜,这是我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陪你。”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

车子重新开回车水马龙的街上,热闹繁华的街头人头熙攘,车子都有些堵。

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熄灭车灯。

牧羡枫坐在后座,有些不满地看向身旁的人,林宜坐在那里,望着马路对面名动全城夜总会的方向,有些紧张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心里忐忑。

谈恋爱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总是在一万个不可能中选择一种可能,让自己保留最后一丝期望。

她再看一眼。

她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偷偷看一眼应寒年,这时的他是最真实的,能骗别人,骗不了她。

她可以看出来的。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

牧羡枫低头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没有人出来。

林宜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指上是被她自己咬出深深的印迹。

忽然,闪烁不停的灯光大门被服务生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看就是喝了很多酒,林宜瞬间坐直身体。

他怎么喝这么多?

除非是特别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喝得烂醉。

林宜紧张地看过去,只见应寒年抓着一件外套甩到肩上,走路不成正步,手按了按眉心,显然醉得不轻。

应寒年……

你是在骗我吗?

林宜暗暗想着,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寒哥,你等等我呀,你怎么把卡扔前台就走了。”

那声音刺耳得隔了条马路她都听得到。

林宜的心顿时变得冰凉,只见林可可从里边急急地跑出来,身上还穿着舞服,她拉了拉肩上滑落的吊带,上前扶住应寒年,将他的手扛到肩上。

应寒年低眸看她一眼,唇角勾起放浪的笑容,伸手挑了挑她的吊带,拉滑下肩膀。

林可可羞恼地喊起来,“这在大街上呢,讨厌!”

她的声音很大。

路上的行人纷纷看过去,看着这一幕当众调情。

应寒年将林可可搂进怀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将外套一甩就将她推到一旁的大门上,低头吻下去,吻得狂热……

林可可身体越发地贴向他。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林宜啊林宜,你到底还要给自己找多少次理由才肯死心?

第356章 彻底死心(2)

呵。

呵呵。

林宜看着对面两个缠绵交颈的身影笑了,笑得眼底一片模糊,泪水淌下来,是冰凉冰凉的。

“走吧。”

她低声道。

牧羡枫看一眼马路对面,满意地勾了勾唇,一边吩咐司机开车一边去握她的手,“别再为这种人伤心了。”

“……”

林宜坐在那里,忘了挣扎,任由他握住手,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

夜总会前面,林可可背贴着冰冷的大门,有些莫名地看着眼前醉醺醺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拿手掌捂住她的嘴,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应寒年眸中暗光一闪,放下手,转身就走。

“寒哥。”林可可追上去,再一次扶住他,柔柔地道,“寒哥,不是说好我陪你回家么?”

有车子停在他们面前。

姜祈星坐在驾驶座上,按下车窗,看着他们两个人别过脸,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可可打开车门要扶他进去,应寒年却不动,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应寒年回头,朝后边的人招了招手。

亲自出来送客的夜总会老板立刻恭敬地迎向前,冲着应寒年一通点头哈腰,“寒哥,有什么吩咐?”

应寒年靠着车,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搂过林可可问道,“她在你们这里签了登台协议?”

“对,是啊。”老板自然看到应寒年对林可可不同,于是大肆为她说话,“不过她呀只有寒哥您来的时候才肯登台呢,有寒哥您的面子,我也不敢随便叫她登台。”

言下之意,您放心,绝对还是包装得好好的,您尽管出大价钱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可可撒娇地靠着他,心下雀跃,他这是要让她离开夜总会,跟在他身边吗?

她知道他有钱。

“没什么。”

应寒年打了个哈欠,忽然将她往老板怀里一推,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有协议在手,就让她多登几次台,多跳跳,好尽早认识下一任金主。”

闻言,老板傻住了。

林可可的脸都绿了,呆呆地看向他英俊到邪气的脸庞,“你什么意思?”

当初林可可和几个学生临时被拉来表演赚外快,被应寒年看上砸了很多钱,她知道他总是认不出自己,所以为了能和他多接触一些,林可可才一咬牙与老板签订登台协议。

她毕竟也是正经人家出身,要签这样的协议提了很大的勇气。

她对他一见钟情,她没办法抵住那种想靠近他的欲望,她以为这一次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结果他在说什么?

应寒年看看夜晚的街头,而后向前一步靠近她,慢慢低下头,附到她耳边,张开薄唇一字一字道,“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货色,我还没玩就腻了。”

“……”

林可可如遭雷劈,呆呆地站在那里,满眼惊愕,身体都木了。

应寒年转身欲上车,林可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应寒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拒绝了我多少次么?”

人都是有自尊的。

为什么……他每次给她希望之后,再将她狠狠地踩死在地上?

闻言,应寒年回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说知道,你信么?”

“……”

林可可更呆了,他是故意的吗?

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从S城到帝城,她以为……遇上是缘份。

应寒年甩开她的手要上车,林可可再一次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又是激动又是难堪地喊道,“你不能走,应寒年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她喜欢他到去算计自己的堂姐,喜欢到自己被林家扫地出门,喜欢到为他登上夜总会的舞台……

结果他现在告诉她,让她找下一任金主?

她的感情在他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

应寒年回头,有些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又看向老板。

明明刚刚还酒醉得不轻的男人此刻眼睛里如冰天雪地一般,叫人看了直打寒战,老板急忙拉扯回林可可,“妈的,给我回来,你不要命了,不知道寒哥是什么人物?”

那是以前在牧氏家族做过COO的人,即使现在出来了,那也是被一堆太子爷恭维着的。

她还敢上前拉扯。

应寒年这才得以顺利坐上车。

“应寒年,你回来!”

林可可激动地喊出来,泪水在眼里飙,他不可以这么对她,她为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又是因为林宜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林宜!为什么!

林可可痛苦极了,手机忽然响起来,吵个不停,她拿起来放到耳边,里边传来同学着急的声音,“可可,不好了,你在夜总会跳艳舞的视频被传到学校,校方要给你处分,搞不好你会被开除。”

“砰。”

林可可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她坐在马路边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每一次遇上林宜,她就什么都不顺了?到底是为什么?林宜已经压了她二十年,还不够么?

……

应寒年坐到车上,靠在后座休息。

“寒哥,三爷约你了,要应约吗?”姜祈星问道。

闻言,应寒年睁开眼睛,眼中没有半分醉意,只有冷意,终于来了。

“直接开过去。”

他吩咐道。

“是。”

姜祈星转动方向盘,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牧华弘把地点定在一艘游艇上,海边,一群保镖负手而立,游艇上,灯光明亮。

应寒年从车上下来,迈开长腿上去,甲板上的风不算特别大,牧华弘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高端酒水。

“坐。”

牧华弘见他过来,指指旁边一张沙发。

他们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却是父不父,子不子。

父亲不记得睡过的女人,儿子也不认为他是父亲。

两人的见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有关利益,剩下零点一,算是牧华弘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好奇。

应寒年也不客气,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人慵懒地往后靠去,淡漠地道,“约我是想和我谈笔交易?”

聪明人之间讲话从来不需要废神。

牧华弘看他一眼,不禁笑了笑,“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了。”

第357章 彻底死心(3)

怎么他和顾若都算是聪明人,生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事,反而是应寒年,一个他看不上眼的私生子,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搅得牧家天翻地覆。

这份能力,即使比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应寒年目光极冷地看他一眼。

“我看过应咏希的资料了,老实说,她很漂亮,但可能是我遇见的漂亮女人太多了,我是真记不住。”牧华弘端起一杯红酒晃了晃,嗓音厚重,“我想,应该是我四妹请她做家教的时候,我看上了,没……”

没睡过几次就中了招。

这话他没能说出来。

因为应寒年忽然坐直身体,抓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刺进实木表面,入木三分。

旁边的保镖全都紧张地站直身体。

牧华弘晃酒的动作一顿。

应寒年前倾着身体,眼神凶狠凌厉,“我警告你,谈及我母亲的时候带上你的尊重!”

“……”

可真够狠的。

像他,更像从前的牧子良。

没想到将这份劲传承下去的居然是一个私生子。

牧华弘撇撇唇,“那你面对我是不是也该有尊重?”

毕竟,他是他的亲生父亲。

闻言,应寒年讽刺地冷笑一声,“你应该明白,我还没有杀了你,是因为等着和你做今天这份交易。”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做交易?”

牧华弘反问。

“你不求我你求谁?”应寒年冷冷地道,“你都被老头子扫地出门了,老头子的境况不好吧?你这个时候出门,资产交到老头子手里,和交到牧羡枫手里有什么差别?”

“……”

牧华弘的脸色沉了沉,全部被说中。

他没想到老爷子会波及到他,连他都要遣到国外去,他要是不同意,就只有自立门户这一路途,可他一直盯着老爷子手上的电商产业,就这样分出去他不甘心。

老爷子小年夜吐血,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个几年。

真有个万一,他在国外鞭长莫及,手上的东西必然全落进大房的手中。

他拼了整整几十年,到头来,让他白送给牧羡枫那小子,他怎么甘心。

“三房已经没人可用了,除了我。”

应寒年道。

毕竟现在只有他,承着一点三房的血脉。

牧华弘不喜欢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个年轻人带着跑,拧眉看着他,“你也只是獠牙凶残的狼,把注压在你身上,我还怕伤了自己。”

“没错。”应寒年坦然承认,“只要有一天,我查到我母亲的死和你们三房有关,我会让你绝门绝户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冷得可怕。

“你也是我儿子,我怎么绝门绝户?难不成还把你身上的血换一遍?”

牧华弘反问。

“要试试?”

应寒年笑着问道,那种笑容阴诡得让牧华弘都不由得凝了脸色,这人实在太疯狂。

静默半晌,牧华弘终于道,“我差不多也知道了你的想法,你母亲受的苦不可能和我有关,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这个人从来不强迫女人,这个你也应该查过,说明她和我是你情我愿的事;另外,她的死更不可能和三房有关,算算你年纪,当年我还在拼博的阶段,根本无暇分心其它。”

“顾若呢?”

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她就更不可能了。”牧华弘道,“那时我还不认识她,我和她是政治联姻,算起来应该在你母亲怀你之后的几个月,我才和她见第一次面,两周后公开,很快就有了羡泉,这才结婚。”

“……”

应寒年冷漠。

“当年这些事都有新闻报道,你可以去查。”牧华弘说着,想了想又道,“不过以你的性子,应该早就查过了。”

但他还是得说出这一切。

交易的前提是双方能建立在合作的“友好”关系上。

应寒年没有说话,只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咬着,点亮火。

“你是为母报仇,杀你母亲最大的可能人也就是苏美宁,毕竟她当年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牧华弘看着他道,“所以,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去报仇,去对付大房。”

“……”

说得好像还是为他好似的。

“不过你和羡枫还真挺难分上下的。”牧华弘道,“现在想想,当初连蔓葬礼上,苏美宁昏倒应该是他的手笔,他是避免苏美宁也遭你毒手。”

羡枫,那也是头狮子,隐忍十几年都不被看穿。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狠。

“说说条件。”

应寒年冷声道。

“我的资产暂时交到老爷子手里了。”为表孝顺,他不得不这么做,“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想尽办法夺回来。”

“……”

应寒年知道他还没有说完,等着他说下去。

“你最好能做到和牧羡枫二分天下,等我回来时,我会将牧羡枫那一份全部给你,但你不能妄想更多。”牧华弘看一眼身旁的保镖,保镖立刻递上厚厚的文件,“这些,我都写在文件里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应寒年反问。

“因为你想替母报仇,只有我认回你,你才能牧家人的身份回到牧家,和羡枫展开正面斗争,否则,你在外面要耗到何年何月?”牧华弘自然也是想过一切才来这一趟的。

他要的一切不可能被个病秧子抢走,他不是顾若,不会做那么偏激的事,他会算好了来。

说的不错。

应寒年冷笑一声,低眸瞥一眼文件便不再看。

“你不看?”

牧华弘问。

“我有两个条件。”他单刀直入。

牧华弘早料到了,这段时间,他也在等应寒年主动上门谈,但应寒年没有,极为沉得住气,反而是他就要出国了,没有时间再耽搁,只能找上来。

“你说。”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一,在顾若这次的事中,有个叫何耀的人也牵涉其中,你将他放到我指定的位置上去。”应寒年冷冷地道。

听到这话,站在后面的姜祈星怔了怔。

一提到何耀,他就不免会想到,寒哥坠崖后找的是何耀,并不是相伴了二十几年的他。

“原来你在顾若身边还有人。”牧华弘点点头,“这个好办,还有一个条件呢?”

要是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第二。”应寒年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凌厉,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承认我母亲的存在,承认与她有段婚姻在前。”

第358章 想要解脱了(1)

听到这话,牧华弘皱眉,“三房现在正处极为波动的状态,没必要这个时候再去招惹顾家。”

承认有段婚姻在前,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不说,顾家也在四大家族之内,他怎么解释?老爷子被弑都不出大声了,就是避免牧家多动荡。

“那是你的事。”应寒年的语气没有半分转圜,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不同意就算了,到此为止。”

牧华弘皱眉,看着他道,“应寒年,做人要冷静一些,人死已矣,现在我给你的可是一份天大的利润。”

否则,以他私生子的身份能得到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应寒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就真这么在乎你母亲的仇?”牧华弘还是叫住了他。

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拥有无数入幕之宾的舞女,怎么能够教得自己儿子如此?

“你考虑好了再通知我。”

应寒年直接走出甲板,没有一丝犹豫。

“……”

牧华弘沉下脸色来,眉头蹙得紧紧的。

邮艇的灯光仍然明亮。

在应寒年要踏下邮艇的一瞬间,牧华弘沉凝过后的声音传来,“好,我答应你。”

应寒年得逞地勾唇,依旧没有回头,月光一路披在他身上。

……

回去后,林宜还是被牧羡枫关在房间里出不去一步。

被软禁的日子不会太好受,林宜有时失眠,有时又睡得时间太过长,只要一睡,她总会来回地梦见两世的事情。

她梦里的世界,一个名为应寒年的影子总是在纠缠,纠缠得她心口像被刀一下下地刺,刺得血肉模糊。

她很难受。

她感觉自己压抑得快疯了。

她甚至不能醒,梦中她至少可以哭得畅快,一醒来,她面对着四面的墙壁,痛得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却哭不出一滴泪。

冻疮越来越厉害了。

很痒。

林宜把冻疮抓破,一双手惨不忍睹。

她就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度过一天又一天,越来越清晰地认知道,牧羡枫不会放她,应寒年不会救她……

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好像开始活回上辈子一样,被人囚禁,在窒闷中痛苦崩溃,软了骨头,再失去自我。

这天,她坐在墙角的位置,呆呆地望着窗口的光从暗变亮,一天又开始了,而她的生活毫无改变,甚至走向消亡。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动了动,用长着冻疮的手去摸摇控器打开电视,为和太平间差不多的房间添一点声音。

电视里在播早间新闻。

主持人顶着万年不变的发型报道着。

她坐在那里,双眼空洞地望着。

忽然,主持人面前扔来一份文件,主持人低眸一看,眉眼间难掩震惊,语气都扬高几分,“现在让我们来关注最新的新闻,牧氏家族三房牧华弘刚刚召开临时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开承认,自己在现有婚姻之前曾有过一段短暂婚姻,并寻回多年未见的长子。”

画面切到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现场只有牧华弘站在最面前的新闻发言台上,面容严肃地向大众宣布。

底下的记者们一片哗然,全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抢着问话。

“牧华弘先生,那请问您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公开过呢?”

面对记者们的问题,牧华弘从容回答,“因为那是在国外注册的一段婚姻,非常短暂,最近才闻悉我的前妻已经去世,我和长子终于相认。”

承认长子,这对牧氏这种大家族来说是何等的意义,在场的记者们都明明白白。

“那此时公开,是准备接您的长子回来么?”

又有记者提问。

“是。”牧华弘点头,“既然是我的儿子,回到牧家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记者立刻站起来,抛出极为犀利的问题,“那您和顾家已经谈好了么?”

两大家族的强强联姻,却突然冒出一段前度婚姻,一个长子的身份甚至是压了顾家顾若生的两个儿子之上。

“我的妻子非常善解人意,这是我和她共同决定下的安排。”牧华弘直接道。

顾若被牧羡枫喂了药,人虚得厉害,还在接受治疗。

这就成了共同安排。

底下的人没话说了,直到有人站出来,举着话筒问道,“牧华弘先生,请问您的长子今天来了么?”

牧华弘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随后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便出现一张巨大的照片。

照片中,应寒年西装加身,衣冠楚楚,身材颀长精瘦,拥有一张远远高于如今影视圈颜值的脸,他的目光盯着镜头,自信而凌厉,薄唇轻抿,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便是西装都掩盖不了。

就一张照片,便能惹人血液翻涌。

几乎是一瞬间,电视里频频传来女记者们的惊呼。

“好帅啊。”

“真的好帅,这颜简直了!”

“还真有点像牧华弘。”

“帅得天崩地裂,又是牧家突然回归的少爷,这人设……我天,拍电影呢吧?”

颜值永远是女人谈论的主题之一。

如此突如其来的新闻发布会,如此突然的人设为应寒年笼罩上更为神秘的面纱。

连新闻标题都打出“牧氏少爷神秘回归,动荡巅峰家族又有新动作?”的惊动字样。

神秘回归的牧家少爷呐?

林宜不知道应寒年是怎么做到让牧华弘亲口承认的,她已经不关心这些了,她看屏幕中照片上的那张脸,心口再一次疼得几近崩裂。

她早就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万人之上。

可她不知道,他走到巅峰之上的这一天,她却是个阶下囚,一个满手冻疮、关节疼痛不止的阶下囚。

她低眸看向自己的手,然后笑了。

也该到她解脱的时候了。

牧家这个深渊,她不能一直深陷下去。

电视里,记者们还在追着牧华弘问长子回归,是否有什么新动作,牧华弘笑而不言。

当时,牧羡枫就来了。

他喝了酒,浑身酒气地坐在林宜的床上,领带松着,背有些弯,他坐在那里,苦笑一声,“你看电视了么?他可真本事,硬是把自己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扭转成三房长子。”

第359章 想要解脱了(2)

漂亮的反击。

把他母亲被赶走的那份屈辱全都要了回去。

“……”

林宜坐在角落里,靠着墙,闭上眼不说话。

“你知道么,外面已经掀起轩然大波,爷爷更是生气,可也没办法,三叔开完新闻发布会就带着家人出国了。”牧羡枫道,有着挫败,“他要来对付我,对付我母亲了。”

那是你们之的事。

与她无关了。

林宜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从地上站起来,绕过他想进浴室呆会,不想闻他身上的酒味,牧羡枫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他今天去集团总部了,堂而皇之地进入董事会议,我的人还不能拦他,知道为什么么?”

“……”

林宜低眸看向他。

她不知道。

牧羡枫也不指望她会说话,只笑了一声,笑得十分干涩,“原来,他这些年来一直有暗中买牧家的股份,加上他呆在羡光身边操作这么久,他已经是我们牧家这个多元化大集团的大股东了。”

“……”

闻言,林宜怔了怔,她这才想起以前在S城,她曾问过应寒年为什么那么辛苦。

他说他要赚钱。

她那时想他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拼命,原来,他是在等这一天。

所有突然的成功都是经过常年的沉淀。

“但他一直没有站出来,因为他缺一个身份,现在有了三房长子这个头衔,他再也不用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了。”

牧羡枫抬头看向她,醉后的双眼中隐隐露出不安,“你懂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应寒年和我……平起平坐了。”

所以,将来牧家是应寒年和牧羡枫正面交锋的战场。

“放手。”

林宜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冷冷地说完,甩开他的手要走。

见到她这样的态度,牧羡枫的眼底泛起一抹愠怒,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林宜刚站起来,腿还有些麻,这一拉,她没有任何抵抗地倒了下去。

牧羡枫翻身压到她身上,低眸盯着她,一贯温和的声音变了味,“你说,当初我就拿你这张王牌去发挥,是不是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他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以病弱之躯成为牧家唯一的指望。

应寒年却以牧家少爷的身份回归。

他受不了。

他真的受不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结果,有人告诉他,他还没到赢的时候。

林宜动了动,推不动他的身体,她双眸冰凉地看着他微醺的脸,“后悔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如今应寒年连连反击,他后悔了,后悔早布局去杀应寒年,却没有成功。

现在,她这张王牌已经是张废牌了,在他这里提不出半点价值。

“后悔谈不上,但你什么时候才肯向我妥协,都这么久,你明知道你这样倔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牧羡枫抓住她的一只手压到床上,脸靠得她极近,一低首就能吻上。

“……”

林宜冷着脸不理会他。

牧羡枫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她的笑容,没有吃到她亲手煮的菜,他低下头靠到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低沉地呢喃,“林宜,你给我一点安慰好不好,我不能所有的事都落空。”

说着,他的手离开她的皓腕,借着酒劲朝她的曲线抚摸而下。

林宜躺在床上,房间的灯色调暗黄,她面无表情,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牧羡枫动作停了停,道,“别再拿出你的匕首,我真想要你,你用这些小手段也自保不了。”

“……”

林宜沉默,但一只手还是握住了匕首。

“你还有个很幸福的家,你舍不得让他们难过的,对么?”

牧羡枫还没有醉到极致,还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知道拿什么去威胁她。

果然,林宜的瞳孔紧绷,脸上崩裂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我不想拿你家人去威胁你,我想得到你,得到心甘情愿的你。”牧羡枫低眸盯着她,深情款款地道,“可是我真没有耐性了,我想吻你,我想要你。”

说着,牧羡枫低头去吻她的唇,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喉咙紧绷住。

在他吻落下来的一瞬间,林宜认命地开口,“再给我两天时间适应一下。”

闻言,牧羡枫只觉得心口跳得几乎要跳脱出来,惊喜地盯着她,“你……”

“别动我家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宜闭上眼说道,脸色在灯光下泛着白。

牧羡枫不在乎这些,只是意外,意外她真的会答应,他和她耗了这么久,耗得一向耐性极好的他都耐不住了,她终于肯答应。

她的家人,果然是她的软肋。

牧羡枫低下头,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体贴地道,“好,我给你时间适应,我现在不碰你。”

他太想要得到她了,她的人和她的心他都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他和应寒年之间的战争。

这场战役,他至少有把握能赢。

“嗯。”

林宜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今晚不走了,在这边陪你。”

牧羡枫轻抚她的脸。

“嗯。”

林宜没有能拒绝的资格。

一张床,各居一半,牧羡枫是个喜欢大收获的人,不贪眼前,所以他说不碰她,也真的不碰她一根手指。

林宜没有赶他,也没有背过去睡觉,就这么躺着。

牧羡枫很喜欢她这时的温顺,这让他十分有成就感,他侧过身体,面对着她,被应寒年激得愤怒挫败的一颗心脏得到稍许安抚。

这一晚,他和她讲了很多话,讲自己小时候,讲他最喜欢的橄榄球,讲他曾经计划游遍全世界,讲他小时候跟随爷爷见的无数人和事。

他讲这些的时候是开心的,他不提十岁之后的事。

因为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废人,一个歇斯底里的废人。

林宜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睁着双眼,没有动,也不说一句话。

外面的月光渐渐消失。

……

欧腾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被放出来的何耀秘密出现在书房里。

第360章 想要解脱了(3)

书房中的几个电脑屏幕上全是股票的走向线图,应寒年坐在书桌前,咬着一根烟在看文件。

窗外,正翻出鱼肚白。

“寒哥,牧家有消息……”何耀顿了顿,看着书桌上烟灰缸中的烟头密密麻麻,没有说下去。

应寒年坐在那里,抬眸看他一眼,目光冷厉。

何耀只好硬着头皮报道,“牧羡枫在大小姐的房间一夜未出。”

“……”

闻言,应寒年仍是很平静地坐着,维持着那个姿势,嘴里的烟都没抖一下,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半晌,他拿下烟灭在烟灰缸里,缓缓吐出一丝青烟,“还有什么事么?”

“您的身份现在成了全民关注的重点,所有的媒体频频发问,为免再生动荡,牧老爷子很有可能迎您回去,估计就在这两天。”何耀报告道。

牧家的新闻本来就是全国上下都格外关注,现在来了一则少爷回归的重磅新闻,加上这少爷帅得令人发指,这一层一层叠的,直接将热度推得越来越高。

大众也是猜测纷纷,都认为三房突然迎回长子是因为次子坐牢,因为之前风波不断而做的措施,毕竟牧羡枫现在的风头大盛。

大家这么猜,牧家当然也知道,所以不迎回应寒年,反而会让外面的舆论变成另一个方向,那就是牧家除了牧华弘谁都不认这个应寒年,内里又有多少究竟,牧家到底有多乱。

两较轻重,牧老爷子会做怎么样的处理也就一目了然。

而且,对牧老爷子来说,就近盯着应寒年,总比放任他在外面还顶着大股东、牧家少爷的身份要好。

不得不说,一步推着一步,步步杀近,安排得太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先走。”

应寒年淡漠地颌首,让他离开。

“是,寒哥。”

何耀点头,正准备离开,还是忍不住看一眼应寒年,见他还是一脸沉静,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

应寒年坐在书桌前,把文件上放到一旁,黑眸盯着几台电脑屏幕,上面红红绿绿的线条在他眼底飞舞。

下一秒,他挽起黑色衬衫的袖子,没什么表情地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匕首把玩着,锋刃寒芒如杀。

他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臂上拉下一刀。

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疼痛疯狂地跟着涌出来。

应寒年的眉却是动也没动一下,漆黑的眼盯着臂上的伤。

不太好办了啊。

划一刀都解不了胸口压着的闷。

他坐在那里,就这么看着血一点点涌出来,淌下胳膊,滴落到地上。

……

牧羡枫对林宜的耐性已经耗尽,欲望也越发明显。

林宜明白,她不逃不行了,可逃也要逃得干净,否则,她会连累到一家子人。

延迟了两日,林宜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牧羡枫也开始相信她是真的服软,对她越发温柔起来。

“今晚去我房间?”

早上,牧羡枫从她的床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听着她的呼吸就觉得有什么被抚慰,让他睡得安心。

但她这边的房间只是佣人房,实在没什么意境。

林宜合衣而睡,起来都不用穿衣服,只是格外地冷,她坐在床上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可以要瓶红酒么?”

“好,91年的怎么样?”

牧羡枫微笑着答应,走到她身边替她将脸上的发勾到耳后。

“嗯。”

林宜点头。

这个样子可真乖。

牧羡枫心动,“那我吩咐厨房再备几道你喜欢的菜。”

“我自己做。”林宜不假思索地道。

闻言,牧羡枫的眉头蹙了蹙,想想还是道,“那就在我们这边的小厨房,别乱跑。”

她知道她没有自由。

见她沉默,牧羡枫在她身旁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出声,“别这样,我不是一定要禁锢你的自由,只是今天应寒年会搬进来,我怕你遇上了伤心。”

应寒年以三房长子的名义搬进大屋,牧羡枫本来是极度愤怒不甘的,但只要一想到林宜顺服了他,他心底又被另一种骄傲代替。

她是他放弃大局、放弃联姻都要得到的一个女人。

“……”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闻言,睫毛颤了颤。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保镖报告道,“大少爷,应寒年来了。”

牧羡枫沉着脸站起来,径自离开。

林宜收拾了一下踏出房间,她跟随着保镖们沿着三楼的走廊往前走。

牧家布置得焕然一新。

她从上面往下望去,只见佣人们整整齐齐地站了两几列,分在正厅的两边,留出长长的过道出来。

牧老爷子不在,只有二爷牧华康站在中央激动地走来走去。

如此郑重其事,也只有牧华康会安排。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冷着一张脸,依旧高贵优雅。

半晌,她听到下面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两边的佣人齐刷刷地九十度弯腰,齐声高喊,“二少爷!”

是了,以应寒年的年纪,在牧家孙子一辈中排第二,仅次于牧羡枫,其余的都要往后靠。

大门口的阳光非常耀眼,白茫茫的一片。

林宜低眸望去,就见白光中缓缓走进来一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修长的五指轻拉袖口,堂堂正正地以应咏希儿子的名义走进牧家……

“走。”

保镖催促林宜。

林宜没有再看,跟着保镖们离开,脸色雪白,一双手垂在身侧,伤痕累累。

应寒年被风风光光迎回牧家了。

牧家的二少爷,听上去就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为什么她如此落魄,连自由没有的时候,他却一路高高在上呢?

人生一定要这么讽刺才行么?

林宜走进小厨房,保镖们一半在外面守着,一半在里边盯着她。

林宜打开冰箱开始搜寻食材。

要想逃得干净,她只能把赌注下在苏美宁身上了,只有苏美宁算是牧羡枫都搞不定的。

牧羡枫说苏美宁这两天在追一部电视剧,一直呆在房间里。

林宜咬着唇,开始准备食材,煮上一锅肉骨茶。

第361章 林宜被打(1)

苏美宁不怎么喜爱吃荤腥,却对她煮的肉骨茶还算青睐,认为这是极为养生的一道佳品。

林宜特地选了党参、当归放入,又在熬制胡椒香料时特别加重,以至于不多时,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在整个厨房里,连门口的保镖都忍不住往里望一眼,然后咽咽口水。

肉骨茶的时间需要熬得久。

林宜就在香味中默默地等待,迟迟不见人,她又加一些香料,这次,很快就有一个女佣闻着香味而来,问道,“在煮肉骨茶吗?大夫人要一份……诶?林宜?”

林宜回眸,冲那女佣笑笑。

“大少爷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送出去休养了吗?你回来啦。”女佣高兴地道。

原来,牧羡枫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他就把她关在眼皮子底下,也没人发现,也是,这牧家谁会关心一个下人的去向。

林宜接话道,“大夫人也想喝肉骨茶吗?那要等一等。”

“好,我在这里等。”

女佣在一旁坐下,和她聊起来,说着牧家的事,说着牧家突然杀出一个二少爷的事,又说当初就觉得二少爷帅,好多人暗恋着呢,没想到是牧家的人,更加高不可攀了……

林宜根本不想听,只能敷衍着,她将剩下的当归放进盒子里,踮起脚将盒子放进高柜中,高柜太高,她踮起脚也不太好放,忽然脚下一扭,她整个人往旁边摔去,肚子重重地撞上旁边的椅子。

痛……

“啊!林宜你没事吧?”女佣一惊,连忙站起来去扶她,见她捂着肚子,呆了几秒,似想到什么,脸上全是惊愕,人也不扶就往外跑去。

林宜倒在地上,看着女佣跑得仓皇的身影,知道成功了。

接下来,能不能活着离开牧家,就只有看天意。

毕竟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她已经无人可赌。

她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煮茶,不一会儿,就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林宜!”苏美宁急切地冲进来。

“大夫人?”

林宜装出一脸错愕。

“你怎么还在做菜,不是摔了吗?”

苏美宁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冲上前就摸向她的肚子,担忧地急了,“你感觉怎么样?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你明知道自己有身孕怎么还能……你这肚子怎么这么软?”

苏美宁一下子愣住了,她生过孩子,怀孩子的肚子是什么样子她非常清楚。

该说有几个月了,就算不显怀,肚子也绝不可能这么软。

苏美宁隔着衣服在她肚子上摸了又摸,而后震惊地看向她,林宜装出一副心虚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

保镖们莫名地看过来。

……

楼下正厅里,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

应寒年与牧羡枫各自坐着一张单人沙发,离得很近,不过一臂的距离。

牧羡枫优雅清冷,应寒年则是漫不经心,厅中的气氛好不到哪里去。

牧羡光和牧夏汐坐在他们对面,牧夏汐又狠瘦了一圈,此刻的她连抬起脸正眼看应寒年的勇气都没有。

牧华康却是找到除画画以外的兴致,他吩咐着佣人做事,将最好的红茶递给应寒年,“寒年,三房的人都走了,你以后就住那边,我已经让佣人们都收拾好,有什么不满意你和他们提,和我直接说也行。”

应寒年淡漠地看他一眼,没有接红茶。

牧华康脸色有些讪讪,将红茶放回去,道,“寒年,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母子受尽了苦,现在能回来就好,所有的苦都过去了。”

“大概只有二爷觉得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享福。”

应寒年嘲讽地冷笑一声。

“……”

牧华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极为尴尬。

应寒年的性格和应咏希没有一处是一样的,应咏希是外柔内刚,干净美好,应寒年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街头的那种痞,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邪。

牧羡光见自己父亲被奚落也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他痛恨应寒年算计自己,可见应寒年活着,他反而没有以前那么恨了。

他的母亲被应寒年逼死,他的父亲在殷勤讨好应寒年,这都叫什么事……

有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抬头,只见有佣人扶着牧子良从楼梯上下来,如今的牧子良更加暮气沉沉,精神远不如去年那般爽利,连一向精明的双眼也不复光彩,头发又白许多。

“父亲。”

“爷爷。”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除了应寒年。

他坐在那里,拿起一个颜色好看的苹果直接削起来,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

牧羡枫眼睛微弯,他越是这样不羁放肆,越是讨不到好。

牧子良的脸色冷了冷,被牧华康扶着在沙发中央坐下来,他扫了一圈没有理会应寒年,只看向牧羡光,问道,“你手下的房地产做得如何,经济中心开发到哪一步了?”

“就那样呗。”牧羡光撇撇嘴,又看向对面的两个男人,自嘲道,“有大哥、二哥在,以后牧家哪还有我发挥的地方。”

从应寒年坠崖后,牧羡光是彻底知道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在见识过牧羡枫深藏不露的手段后,他对牧家的形势还是拎得清的。

以前他和牧羡泉斗,整日地打嘴仗,现在想想,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牧子良沉着脸没有开口,牧羡枫淡淡地落下一句,“羡光改口倒是改得快。”

“……”

牧羡光的脸色有些难看。

应寒年继续削着自己的苹果,闻言冷笑一声,懒懒地开口,“不知道那个冯管家被审得怎么样了?吐露出背后的主子是谁了么?”

牧羡枫的面色沉下来,转眸睨向他慵懒的样子,冷冽地开口,“应寒年,这里是牧家,牧家的事你管不着,你要记住,不管你怎么用谎言瞒骗大众,本质上,你依然只是个私生子。”

不是牧家名正言顺的血脉。

应寒年眼中幽光一闪,正欲说话,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传来,“给我过来!”

是苏美宁的声音。

第362章 林宜被打(2)

牧羡枫敛眉,随后就见苏美宁带着佣人、保镖气势汹汹地下楼,朝这边走来,保镖反扣着林宜的手臂,将她押到众人面前,他的眉顿时蹙得更深。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去,包括应寒年,他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继续削苹果。

“……”

林宜站在那里,从凌乱的发间看到应寒年的眼神,她感觉有什么从身体里裂开,是自尊还是感情,她分不清。

每次在她认为自己已经狼狈到极点的时候,现实总能再给她狠狠一击。

她本以为苏美宁会秘密处置自己,却不料是直接捅到牧子良面前。

“母亲,你干什么?”

牧羡枫拧眉。

“给我跪下!”苏美宁抓过林宜的头发就将她狠狠地扯过去,逼她跪倒在地上。

林宜没有挣扎。

既然到这了,这一关她就得熬过去,否则她出不了牧家的大门。

“大伯母……”牧夏汐看得有些受不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林宜还怀着宝宝呢。”

“什么宝宝!”

苏美宁冷嗤一声,然后看向牧子良,“父亲,这丫头勾引羡枫,还假称自己怀了孕,刚刚我摸她肚子,是软的,她根本没有怀孕,她根本是想借有孕上位,做上牧家的大少奶奶!”

“什么?”

牧夏汐怔住。

牧羡枫坐在那里,眉头蹙了蹙,只是做个菜,怎么就会碰上苏美宁?碰上怎么就会被发现,他特意让她换上宽松的衣服

是巧合,还是林宜自己……

他转眸看向林宜,她极尽屈辱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盯着地面。

林宜跪着,只见应寒年带着冷意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这身边的女人怀没怀孕,大少爷会不清楚?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

林宜听着那熟悉的低沉嗓音,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地撕扯成两半。

他就这么厌透了她,竟然还有心情去针对牧羡枫,原来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他应寒年的棋子。

不过抱歉,她不会让他得逞。

她低下头,声音平铺直叙,“大少爷不知道,是我骗他的,他不懂女人怀孕前期是什么样子,我就是怕被别人看穿,才谎称不舒服要去外面休养。”

她替牧羡枫遮掩,如果她说出是牧羡枫的阴谋,他在牧子良那里的印象就更差了。

希望看在这份上,牧羡枫能饶过她。

“……”

牧羡枫看着她,呼吸有些重。

“父亲,您听到了,这丫头心思太鬼了,居然把我们都骗得团团转。”苏美宁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她十分期待这个孙子的到来,儿童卧室准备好,小衣服准备了一大堆,结果居然被骗。

牧子良看向地上的林宜,在他看来,林宜被牧羡枫调教得很知分寸,做菜也是一把好手,居然还能出这样的事来。

是贪婪的心真大,还是有别的原因?

牧子良没有深想下去,只看一眼牧羡枫,“羡枫,你怎么说?”

突然被点名,牧羡枫自然不能主动承认,他看一眼林宜,嗓音温和,“爷爷,骗就骗了吧,我是真的喜欢她,您也知道,她其实是个好女孩……”

“什么好女孩!她能生出这种阴毒的计谋,我告诉你,羡枫,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苏美宁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这种儿媳我绝对不会承认!”

“……”

牧羡枫的眼神变得阴沉,不再说话。

林宜这两天太乖顺了。

乖顺地让他大意,居然会答应让她去小厨房做菜……不管她是否真心臣服,他都不该掉以轻心。

“父亲,我把人拉过来,就是想告知大家,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心肠有多恶毒,我今天要清理门户,就像当年清理应咏希一样。”

苏美宁道,心中简直恨死了林宜,要不是这丫头,她儿子就能和汪家大小姐联姻了,结果推掉一个大家族换一个孩子,这孩子还是子虚乌有。

清理门户。

林宜跪在地上,长睫颤了颤,终于到这一步了。

来吧。

她做好准备了。

“那你准备如何?”牧子良问道。

“请家法。”苏美宁道,“就这种丫头,换以前打死都不为过,她可一直在害我们羡枫,还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家法。

牧家向来对犯了错的佣人会实施家法。

听到这话,牧羡枫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焦急地道,“爷爷,请您放过她,我会教好她的……”

“你给我闭嘴!”

苏美宁剜了儿子一眼。

牧子良看着地上的林宜,他对这孩子的印象不能说差,但今天……

他转眸看一眼旁边的应寒年,冷声道,“没错,去年一整年,家里的规矩松散了很多,也是该立立了。”

说着,牧子良转头看向一旁的佣人,吩咐道,“把家中所有的在职人员都叫过来,让他们都好看看,什么是牧家的规矩。”

这话还真不是说给佣人们听的,而是说给应寒年听的。

应寒年以牧家血脉的身份进入牧家,他的心思太明朗,明朗得牧子良不得不给点颜色。

他要压制压制应寒年。

闻言,牧羡枫心底一凉,明白事情已成舟,他阻挡不了,只能僵硬地坐回去,再看旁边,应寒年像是和手中的苹果较上劲似的,旁若无人地削着苹果。

过了一会儿,在牧家工作的人全部聚集到正厅,庞大的厅顿时围了好几圈的人,他们全部站在后面,交头接耳着。

牧家是不怕下面人乱说话的,进牧家时都签过保密条约,也进行岗位训练才能工作,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牧家的权力能控制得了这些人。

林宜跪在地上,有保镖走上前来,手里拿着长约一米的藤鞭。

苏美宁见状很是解气地在一旁坐下来,然后开口道,“打!”

保镖扬起藤鞭就朝林宜的背上甩下去,保镖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这一鞭的力道有多大可想而知,林宜直接被打得往前扑倒在地上,背上的疼痛几乎炸开来。

“……”

牧夏汐看不下去地偏过头。

第363章 林宜被打(3)

苏美宁得意地扬起脸,牧华康担忧地看着这个小知音,想要开口求情又不知如何求情,确实是这孩子做错了。

“啪!”

保镖又是一鞭狠狠地甩下去。

“呃——”

林宜想忍,但还是疼得叫出声来,她在无数双眼睛下耻辱地趴在地上,双手握紧成拳,牙关死死地咬住,任由藤鞭一下一下地甩下来……

狠辣的痛试图要了她的命。

她不自觉地想去躲,却只是连累腰上、大腿内侧也被甩到鞭子,她只能趴着,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汗,很快湿遍全身。

厅中静默极了,只剩下藤鞭抽下来的声音。

她想维持自己的尊严,可是藤鞭落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疼到呻、吟,她下巴抵在地砖上,往前望去,汗水蒙住她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双双脚,属于尊贵的牧家人。

她因应寒年而被牧羡枫强迫来到牧家,再被应寒年抛弃……

她本该与牧家毫无瓜葛,她本该在家好好的做她的大小姐,她本不该沦落到这种程度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宜想到了江娆,江娆当初在牧家也是这么受尽屈辱和痛苦。

她们都不该……招惹上牧家的后代。

牧家的血液是毒的。

“啊——”

又是一鞭狠狠落下,林宜痛得撕心裂肺,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喊起来,牙齿被她咬出血来。

她惨叫的声音太惨绝人寰,以致于许多女性工作人员都听不下去,默默捂上耳朵。

她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烂了,血色从上面隐隐渗出来。

牧羡枫看着她,心疼不已,再向牧子良求情,“爷爷,够了,放过她吧。”

“是啊,爷爷。”

牧夏汐帮着搭腔。

“父亲,只是个孩子,差不多就行了,再打会出人命的。”牧华康跟着说道。

牧子良不为所动。

于是保镖还是一鞭一鞭打下去,林宜的惨叫一声更比一声撕碎人心。

应寒年坐在那里,只是盯着手中的苹果,余光中,藤鞭一次一次落下来,仿佛是个慢动作,不停地循环,不停地循环。

刀子划歪,割到手指,鲜艳的血淌在苹果上,染红了苹果。

痛……

好痛……

被打到后来,林宜已经没有嘶喊的力气,她像具尸体般瘫软地趴在地上,任由藤鞭一次次落下来。

脑中总是出现短暂的空白。

她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她不能死,她要挺着。

她要回家。

她要回家。

她趴在地上,挣扎不动,在一鞭甩下来后,她克制不住喉咙的血腥味,一口血喷出来,脏了地板。

应寒年坐在那里,手中削好的苹果已经变得鲜红,他低着头,眼底一片腥红,杀意聚敛,蓦地,他抓起水果刀就要站起来,只听一个声音传来,“老爷、老爷!”

那佣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封信,直接跑到牧子良的面前,“老爷,四姑娘给您的。”

“什么?”

牧子良愣了下,抬起手示意保镖先停下。

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牧子良,四姑娘是牧子良的小女儿,也是牧家最神秘的人,不住大屋,也从不露面,更不联系任何亲戚。

这会突然有她的信件,连牧子良都不免一怔,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小女儿有多久没和自己联系过。

牧子良连忙拆开信件,看着信中的文字,眉头蹙了蹙,又抬眸看向地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林宜,随后道,“行了,家法就实施到这里,派人送出去,这样的人不能再留在牧家。”

“父亲?”

苏美宁有些错愕地看向牧子良。

怎么突然就不打了?

“怎么,你对我的话有异议?”牧子良冷冷地扫眼苏美宁。

苏美宁不敢说话了。

两个保镖上前拖起已如死人一般的林宜,林宜根本已经失去力气站着,头垂在那里,嘴里全是血,她低垂着眼,眼睛无法睁开。

她的唇角动了动。

太好了。

她终于能出牧家了。

“林宜,出去以后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牧子良冷冷地提醒她。

林宜动了动嘴唇,说些什么,声音太小,众人也听不到,直到保镖转述道,“她说,她会治疗好再回家,连家人都不让知道。”

“嗯。”

这是个聪明人的样子。

牧子良摆摆手,保镖便将林宜拖了下去。

牧羡枫看着林宜就这么被拖下去,眉宇间的担忧极浓,正要吩咐身边的人跟着,就听应寒年冷漠的声音传来,“反正都在立规矩了,不如把那个冯管家拉出来当众审讯一下,也好看看在牧家,是谁敢爬到老爷子的头上去。”

牧羡枫回眸,目光阴冷地睨向应寒年,“应寒年,牧家没有你说话的份。”

“大少爷紧张什么?怕冯管家被当众审讯?”

应寒年意有所指地看他,轻蔑地笑一声。

“我有什么怕的。”牧羡枫回击过去,“我一心为爷爷,为牧家,反而是你的狼子野心包不住。”

“说得好像我想过要包住似的。”

应寒年笑得轻挑,带血的苹果早已趁人不注意扔进垃圾筒里。

“……”

牧羡枫无语。

两人一来一回间,牧子良已经站起来,拿着手中的信件离开,留下众人。

……

林宜被牧家的保镖送到一处海边独栋别墅,怕她就这样死了,还有医生给她做治疗。

林宜痛得快失去知觉,任由医生怎么折腾都提不出力气反抗。

治疗过后,医生留下一堆的药便和保镖们集体撤了,留下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林宜躺在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晒过的被子上,痛得动也不能动,鼻子里全是被子难闻的味道和消毒水的气味,她的一头长发湿透,黏乎乎地贴在头皮上……

她要挺过去。

她一定可以挺过去。

深夜,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漆黑静谧。

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低低地呻、吟着,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滚烫,身上却冰得厉害。

林宜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醒还是昏着,她人像浸在雪地里一般,冻得她频频颤抖,一动,身上的伤痛得肝胆俱裂。

好难受。

不想死。

她不想死。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暗影慢慢从外面走进卧室。

第364章 应寒年,我不爱你了(1)

月光慢慢从窗外倾斜过来,他光着一双脚,无声无息地进入,站到她的床边。

床上的人紧紧抱住自己,却是连被子都没有盖,眼睛阖得紧紧的,发白的唇却一直在痛苦低吟着什么。

他将手中的医药箱搁到一旁,在床边坐下来,拉起被子盖到她身上,慢慢俯下身靠近她,只听到她迷糊、断续的蚊蝇声,“我要、回家……”

“你一定能回家。”

他在她耳边低语,她没有听到,只是一遍遍地说着什么,断断续续。

“我要……喝爸爸……熬的汤。”

“吃……奶奶做的……锦鲤……年糕。”

“我要和……外公……下、下棋。”

“我不能、不能死。”

她的心里,最重要的一直是家人。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仿佛靠着这些就能活下来,她闭着双眼浑身发颤,看不出是清醒还是昏睡。

“好,不死,你要活着,你也必须得活着。”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靠在他的怀里哭出声来,“疼……”

“乖,马上就不疼了。”

他抚上她的额头,烫得能灼穿他的掌心,他的手指抖了抖,拿出一颗药放到她的唇边,她舔了进去,又舔出来,眉头蹙得紧紧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肯吃。

在月光中,她嘴中的血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她放下,给她盖好被子后离开。

他烧了一壶水,倒上少少的一点,然后重新拿出一颗药放入水中晃了晃,直到药全部溶在水中,他仰起头,将杯中的水全部含进嘴里,苦得发涩。

人在床边弯下腰来。

他轻轻捏住她两颊,逼她打开唇,他低首覆上去,薄唇紧贴着她,缓缓将药水送入。

她抵抗地扭了扭身体,又痛得细眉紧皱。

他贴着她的唇,直到药水送完都没有离去,依然贴着她,她嘴里的血腥味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

好久,他才慢慢离开她的唇,伸手脱去她身上的衣服。

有些地方只能用刀割开,皮肉混着血已经粘在衣服上,没有经过丝毫的处理。

牧家的医生只是草草治疗。

药下了肚,她渐渐平静下来。

他坐在床边,将她身上的伤口全部重新处理,忽然,她的睫毛轻颤,仿佛随时会醒来。

他低眸凝视着她,只听她又低低地呻、吟起来,似在喊痛,又似在说些什么。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再一次伏下身去,将耳附上她的唇。

“应……寒年……”

黑暗中,他的睫毛颤了两下。

“我……不爱……你了,再也、不……爱了。”

他虚伏在她的身上,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忘了呼吸,轮廓的弧线忽然间失去所有的棱角。

当然。

应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坐起来,再度为她处理伤口,借着月光,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去。

……

林宜以为自己会死,哪怕她和自己说了千百遍地要挺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大亮着,她手臂上是包扎好的纱布,疼痛并不明显,应该是服用过止痛药物她甚至可以看清楚这个房间的所有摆设。

她活过来了。

烧也退了。

她不禁想牧家的医生医术还是不错的,只要能活下来,她就能回家了。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心下一紧,艰难地转眸望去。

“林小姐。”

姜祈星站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看,眼下青沉沉的,似是一夜没睡。

林宜躺在床上,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会是你?”

她的声音小得可怜。

“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姜祈星站在那里道,语气没什么起伏,忽然想到她这话的意思,目光黯了黯,解释道,“不是寒哥让我来的。”

听到这话,林宜想笑,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低声道,“我知道。”

难不成她还奢望应寒年会来看她么?

她趴在地上被打得遍体鳞伤在时候,他和高高在上的牧家人在一起,和她隔着两个世界。

姜祈星看着她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比起当初在S城瘦了狠狠的一圈,垂下眸来,“林小姐,你有什么要吃的吗?我只会做点简单的。”

“回去吧。”她淡淡地道,声音小得仿佛只是张了张唇一样。

“……”

姜祈星沉默地站在那里。

“你在这里不合适。”

他是应寒年的人,应寒年如今厌透了她,知道他过来不会放过他的。

即使放了,万一被牧羡枫那边知道,以为她和应寒年还有什么,她不是又要成为一颗棋子。

“寒哥发现了。”

姜祈星说道,声音僵硬,拳头一下子握紧。

“什么?”

林宜没明白。

“寒哥早就知道我在S城做的那些事了。”姜祈星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颤了一秒,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S城的那些事……

是指欺骗应寒年她怀孕堕胎的事?

“你坐下说。”

她道。

姜祈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慢慢将整桩事说出来。

原来,她被赶出牧家的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姜祈星发现,自从何耀被放出来后,总是会频频秘密向应寒年做报告,他们谈论什么了,他不得而知。

他的心情很差。

寒哥在计划什么,他越来越不清楚。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寒哥对他便不如从前了,是他本事不够么?

可小的时候,寒哥就嫌他笨,嫌归嫌,寒哥还是教了他一身本事,从干架到商战。

这晚,他走进应寒年的书房,没有见到人,不知道去哪了,书房的桌上有些凌乱,他上前准备稍微收拾一下。

一进去,姜祈星看到保险箱的门虚掩着,很明显找东西还没关上。

他皱皱眉,向前走去准备关门,低眸一看就见里边放着一叠叠他没见过的文件。

寒哥最近很多事都不告诉他了。

姜祈星站在那里,沉默两分钟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翻开。

这一看,他完全惊住了。

里边是一份调查资料。

全是有关于他当初收买医生、伪造林宜怀孕堕胎的资料,还有林可可牵涉其中也全部被查了出来。

第365章 应寒年,我不爱你了(2)

再看文件的日期,姜祈星忽然就全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寒哥为什么对他不如以前,为什么宁肯找何耀都不找他,为什么会突然去捧林可可的场,又突然反脸无情……

原来,寒哥全部知道了,并且耿耿于怀。

谁算计了寒哥,都会被报复回去。

“谁让你乱碰的!”

一声厉喝在书房门口响起。

姜祈星转过身,就见应寒年沉着脸站在那里,他的脸色灰白,心虚、虚愧一下子全部袭上来,“寒哥……”

竟然早就知道了。

应寒年走上前,面色不悦地夺过他手中的文件丢进保险箱中,重重地拍上保险箱的门。

“寒哥,你是不是已经不再信任我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敢在应寒年面前算计过任何东西,这是唯一的一次。

应寒年没有理他,靠到一旁的墙边,拿起烟盒,取了一支放进嘴里咬着,打亮打火机点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寒哥,我知道我错……”

“挺长本事。”他的话还说完便被应寒年打断。

应寒年靠在那里,取下烟在手里捏着,一双漆黑的眼嘲弄地盯着他,“我以前就说你蠢,我妈非说你是心中纯净,还真纯净呵,都他妈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我只是……”

“只是什么,为我好?”应寒年冷笑一声,“你搞搞清楚,没有你惹是生非,我在S城就可以安顿好林宜了,还由得她被牧羡枫碰?我他妈自己女人被我最恨的牧家人占了便宜!全是你搞出来的!”

“……”

姜祈星被斥责得无话可说,低着头,心中惶恐极了。

他腿弯了弯,几乎就要跪下。

“二少爷,您要的咖啡……”

一个女佣端着咖啡站到书房门口。

“滚出去!”

应寒年脸色铁青地吼道。

“是……”

女佣吓呆了,转身就走,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频频回头张望。

应寒年站在那里,猛吸一口烟将烟丢下,黑眸狠厉地瞪着他,“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我就和你说清楚,姜祈星,从生死街到现在,我拿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利用我的信任欺骗我、算计我!”

“寒哥,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急切地试图解释,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起,事情是他做的,祸是他惹的,他无可辩驳。

“我没有立刻揭穿你,是看在你双亲为我妈赔了命的份上!可说穿了,老子不欠你,没有我妈,你们一家人早就走投无路了,没有我,当年在生死街上你早被欺负死了!”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漆黑的眼冒出火光。

“……”

姜祈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

他知道寒哥不欠他。

“你问我是不是不信任你了,姜祈星你扪心自问,你凭什么还让我信你?”应寒年吼着问道。

外面的女佣偷偷张望。

“寒哥,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我后来一直都很后悔,我真的……”

闻言,应寒年怒到极致,反而笑了,极尽嘲讽,“后悔有用的话,林宜现在还是我手心里的宝呢,你说这些话哪个字有用,嗯?”

“……”

“记不记你自己发过的誓?事到如今,你应誓吧。”

说完,应寒年阴鸷地睨着他,轮廓冷硬。

发过的誓?

姜祈星一呆,想起自己在应寒年面前立过的誓言。

“我姜祈星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欺骗寒哥,若违此誓,兄弟情义遭雷劈之断,今生不往来,来生不再续。”

他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誓,自从做了这个事后,他每晚都惶惶不安,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寒哥,我知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你自己发的誓自己应。”

应寒年冷冷地道,转身欲走。

“寒哥!”姜祈星激动地喊出来,“我知道我大错特错,没有脸奢求你原谅,但你现在大事未成,至少等我帮完你再走。”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肩膀动了动,似在笑一般,人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下身子靠近他,漆黑的眼里刻着鄙夷,“你真以为这么多年是你在帮我?那你真是想多了,你的位置多的是人可以代替。”

“……”

姜祈星完全呆住了,呆呆地跪在那里,眼圈红了,还想哀求什么却求不出来。

“滚吧,你多留在我眼里一秒,我都会想到,是你做的蠢事,让牧羡枫有机会给我戴上一顶绿帽子。”应寒年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语气充斥着厌恶,站直身体离开。

“……”

到这一刻,姜祈星才知道自己犯的错在应寒年的眼里有多严重。

兄弟没的做了。

应寒年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知道应寒年说一不二,不要他就是不要他了,可他能去哪里?

他跪在地上很久,跪得人都傻了,直到他看到书桌上打开的电脑,他记得应寒年将林宜镯子的定位锁在电脑里,他便查了一下定位,才过来的。

而当晚,那个女佣就将撞见吵架的事情捅出去了,还有牧家和他认识一点的工作人员问他真假,估计现在牧家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全都知道他姜祈星被应寒年赶走了。

林宜躺在床上,听着他讲出这些,有些难以相信。

应寒年是着了什么魔么?连姜祈星都赶走。

再想想,林宜闭上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很虚弱,听完姜祈星的故事不是不动容,可还是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大概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也不过就是睡了半小时左右,她又悠悠醒转,姜祈星还是坐在那里,姿势都不变一下。

“你有什么打算?”

林宜开口问道。

“不知道。”姜祈星抬眸看她一眼,面色很差,“不过寒哥骂的对,是我当初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才会引发后来的事,害你变成这样,我要先照顾好你,让你平安回到S城。”

他不提以后,因为他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办。

林宜躺在那里看着他,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从生死街到国内,这些年来,应寒年一直是姜祈星的主心骨,姜祈星习惯了跟随服从的角色,面对牧家,他早就做好同生共死的准备。

第366章 应寒年,我不爱你了(3)

可突然有一天,他被应寒年所弃,他像个大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那等我恢复以后,你随我回S城,我给你安排工作。”

她虚弱地说道。

姜祈星沉默,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本以为自己能跟随寒哥一辈子。

可终究,是他自己做错了。

半晌,他才道,“我担心寒哥。”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可他至少可以不要命地去保护寒哥。

“能不提他的名字么?”

她闭上眼道,明明身上的痛被药物止住,为什么身体里还有什么在被撕裂,一遍遍地撕。

“……”

姜祈星嘴笨,闭上唇不再说话。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还真有些碍眼。

“去熬点粥吧。”

林宜撑着力气,努力给他找一些事做。

闻言,姜祈星立刻站起来,“是,我立刻去做。”

有了吩咐,姜祈星的声音听起来才没那么无望。

林宜倒在床上,努力忽略胸口里被撕得血肉模糊的什么东西,她有些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手上的伤痕和冻疮。

这一关,她到底是熬了过来。

手没抬起来几秒就落了回去,她有些吃力,再一次迷迷糊糊地睡下去。

……

有姜祈星的照顾,林宜不再自生自灭,有了一口热粥吃。

牧家留下很多药,姜祈星看着上面的标签提醒她按时吃药。

隔一日的早上,林宜再也忍不住了,从床上挣扎着趴过来,艰难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药。

姜祈星端着粥进来的时候就见她一半的身体快掉落在地上,一惊连忙上前扶她,“林小姐,你要什么,让我拿就行了。”

“止痛药,两颗。”

林宜声音仍然很微弱。

“两颗?”姜祈星愣了下,“可是这上面写着一定要到特别疼的时候才能吃,而且也只能吃一颗。”

“一颗的效果太慢,我要起来做点事。”

林宜趴在床上,苍白的唇动了动。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姜祈星立刻道。

林宜连尴尬的表情都很难做出来,只无声地叹了一声,道,“我要洗澡。”

快三天了,她还没洗过澡。

“……”

姜祈星愣在那里,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寒哥,而是林宜,是个异性。

他抓抓头,道,“可你现在也不能洗澡啊,你很难受么?”

难受倒算不上。

挺奇怪的,明明在牧家挨罚那天她伤得很重,晚上又出一身的汗,头发黏乎乎的全贴在头上,可醒来又觉得还蛮清爽的,痒都不痒,可能是伤太重药吃多了,感观都变得相对弱起来。

但……

她真的三天没洗澡了,她受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不洗。

“我去擦下总可以吧?”

林宜无奈极了。

“……”

姜祈星说不出话来,伸手正要去碰床头柜上的药,忽然就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传来。

这边是海边别墅,不是宣传的景点,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林宜的目光怔了怔,姜祈星已经从床上站起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抬起腿拔下匕首站到窗口往下望去。

然后就愣在那里。

“怎么全是女的?”

姜祈星有些错愕地回头。

“……”

林宜也不明白,很快,有脚步声在房子里响起,姜祈星立刻靠到门边上,脚步声有序地接近。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走进来,姜祈星上前就勒住她的脖子,扬起手中匕首,“什么人?”

“啊!”女孩失声尖叫起来。

后面跟着的女孩子们也吓到了,呆在那里。

“说,你们是谁?”

姜祈星把匕首逼向她。

被挟制的女孩子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是四姑娘派来照顾林小姐的。”

四姑娘?

林宜想到那天,牧子良就是收到四姑娘的信件以后才放了她,她以为那信件与自己无关,可这些人却说是四姑娘派来照顾她的。

姜祈星看向林宜,林宜示意他放手。

有七个女的齐齐站在她的床前,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明显是医生,看着年纪不大。

她们个个都恭恭敬敬地朝她低头,“林小姐好,以后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四姑娘为什么派你们过来?”

林宜有些疑惑,这个神秘的四姑娘她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派人照顾她?

那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向前来,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四姑娘说你在牧家受苦了,希望能补偿你一些,我们会在这里照顾到你痊愈。”

“……”

怎么牧家竟还有好人么?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想想还是作罢,她这边是真的缺女孩子照顾。

林宜撑着力气道,“能不能让我联系一下四姑娘?”

“四姑娘不用手机,林小姐安心养伤就是,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的。”女医生说着在她床边坐下来,简单查看着她身上的伤势,“包扎得很好,我还以为四姑娘急着让我过来,是怕牧家医生敷衍。”

“……”

林宜有些愕然,四姑娘……急着?为什么?

姜祈星站在一旁拧眉,“林小姐,你相信她们?”

“……”

难道还怕这些人是坏人么?

她都成这样了,真要想对付她还不是特别简单的事,哪需要借谁的名义。

林宜给了姜祈星一个镇定的眼神,姜祈星便不再说话,站到一旁,给这些女的让出位置。

有一群女的照顾她,很多事就变得方便。

有医生有女佣,加上姜祈星这个能打的,林宜突然觉得自己暂时还挺平安的,至少这一刻,她更加相信自己可以安然活着回到S城。

……

夜晚,海水平静地涌向沙滩。

别墅中从姜祈星到七个伺候的人都睡得很沉,林宜也睡着,睡得迷糊,深眠浅眠交替。

她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场梦,梦到有人借着月光为她检查伤势,梦到有人捂着她的手,直到她冻疮发痒,有微粗的指腹在冻疮上轻轻抚按,令她陷入较好的睡眠。

一周后,林宜能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变动姿势。

两周后,林宜能让人扶着下床稍微走两步,止痛药不吃了,还是会疼,但已经比最初好了许多。

第367章 离开吧,小团团(1)

“真的是神奇,你的伤这么重,居然能恢复这么快。”

女医生有些叹为观止地看着她吃力地走在地上,忽然上前往她身上闻了一下,林宜看着她,声音比之前稍微好上一些,“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隔了一晚,你身上就会多出一种味道,像药味又不像。”

女医生道。

林宜闻闻自己身上,她现在鼻子里总是充斥着药味,她分不清多了什么,没多什么。

“可能是我闻错,好啦,快去休息吧,稍微走走就行了。”

女医生笑着说道,转身收拾一旁换下来的纱布和药,看一眼上面膏药的份量随口道,“林小姐,我知道你急着好起来,但也不能偷偷加重膏药的量哦。”

加药?

林宜怔住,她没有加过药啊。

她正想说,女医生已经拎着东西出去,她没了开口的机会,可能又是女医生记错,她又不懂医,怎么可能自己随便加药。

在女佣的搀扶下,林宜回到床上,她动了动肩膀,疼得钻心,她咬牙忍下来。

不能心急。

她会好起来的,等她一好就可以回家了。

正想着,有男人的脚步声重重地传来,是姜祈星。

他大步跨进卧室,眉头蹙紧,“林小姐,有车来了,车牌号我见过,是牧羡枫的车,怎么办?”

牧羡枫。

两个星期,他终于找到这里了。

“我尽力挡住他们。”姜祈星说道。

“不用。”女医生又回过来,道,“四姑娘说了,林小姐要是不想见,就算是大少爷,也可以不必见。”

又是四姑娘。

为什么听起来,这个四姑娘在处处维护着她?

会有人凭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么?

女医生等着她的答案,林宜想了想,道,“没事,我见下他,替我拿件衣服。”

“好的,林小姐。”

女佣对她唯命是从,态度极为恭敬。

林宜由着女佣替自己穿上一件较厚的大衣,又围上围巾,将她裹得暖暖和和的,才扶着她出去。

她住楼下,房门外就是客厅。

此刻,女医生和姜祈星正在同牧羡枫对峙着,牧羡枫坐在轮椅上,高定的羊绒大衣穿在他身上总能显出一派温文尔雅,他眉目温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哪怕他坐着,姜祈星他们站着,也能一眼看出地位的高低。

“你和应寒年是真决裂了?”牧羡枫此刻正看着姜祈星,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代表他什么事都调查过了。

姜祈星的脸色沉得厉害,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他。

牧羡枫慢条斯理地道,“真是有意思,怎么我想从他身边下手的人一个个就被他自己给收拾了呢?”

这话隐含着某层意思,他抬眸观察着姜祈星。

姜祈星的脸上只有狠意,没有一丝慌,他瞪着轮椅上的男人道,“牧羡枫,我警告你,你敢碰寒哥一根汗毛我一定杀了你!”

在他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任何阴谋诡计的意思。

牧羡枫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似感觉到什么,抬眸朝房门口望去,就见林宜脸色苍白、精神虚弱地站在那里,大衣下两条腿细得和笔杆子似的,一只手绑着应该是骨折了。

“林宜。”牧羡枫从轮椅上站起来,一脸关切地朝她走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在他的手要伸过来的一刻,林宜目光淡淡地看向他,“我们出去走走。”

牧羡枫微笑,如清风一般,颌首,“好,你坐我轮椅。”

林宜没有反对,真让她走,她可走不了多长的路。

她坐在轮椅,牧羡枫推着她往外而去,轮椅是电动的,不需要太废力气。

被扔到这栋海边别墅这么久,林宜还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样子,白茫茫的沙滩,一望无际的大海,后面宽阔的马路上不经过一人一车,像一条黑色丝带蜿蜒在蓝天底下。

特别安静。

林宜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大海蓝天,呼吸着空气,肺部有些微微的凉痛。

要是在平时,她一定会好好欣赏这里的景致,真的很美。

牧羡枫推着她走到海边,他走到她的身旁,低眸看着她,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长发被风掠起,凭添一股柔弱。

“说吧。”

林宜淡淡地开口。

想说的话积了两个星期,牧羡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最后低沉地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姑姑?”

“我不认识她。”

她诚实地道。

牧羡枫站在那里,轻笑一声,“姑姑是牧家最神秘的人了,我听我母亲说,爷爷四个儿女中其实真正最疼的就是姑姑,可能我一、两岁的时候见过她,但她的模样已经不在我的印象里,我的记忆中,不管牧家有任何大小事,她都不曾露过面,爷爷似乎也拿她没有办法。”

“……”

“这样一个连家族中事务都不管的人,却为了你出头,还派人来照顾你,我听着刚刚那些女佣的口气,要是我强迫你什么,姑姑不会放过我。”牧羡枫道,“听着倒比对我这个侄子还亲上几分。”

林宜坐在轮椅上,抬眸看他一眼,听得懂他话里的暗示,便道,“你认为我在骗你?”

牧羡枫低眸,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温和地笑了笑,在她身旁蹲下来,“林宜,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和姑姑有关系,可以请她出面,我们之间的事就容易多了。”

姑姑既然能说动爷爷放过林宜,也就有办法让爷爷成全他们两个。

又绕回来了。

林宜低笑一声,“牧羡枫。”

“嗯,我在。”

“牧家不适合我,你比谁都明白。”林宜淡淡地道,目光坚定。

闻言,牧羡枫的目光逐渐冷却,嗓音也蒙上一层阴郁,“所以,那天真的是你做的局。”

她说一句话,他就猜到所有。

林宜没有说话,牧羡枫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按在轮椅两侧,海风吹得他的短发浮动,他眼中掠过一抹压抑的痛苦。

第368章 离开吧,小团团(2)

“你在我面前装乖巧装温驯,就是为了让我放你出房门,你揭开自己没有怀孕,说自己是为上位,你宁愿把自己的命赌上去,都要离开我是不是?”

“是。”

林宜坦然地承认了,漠然地看向他,不再委屈求全。

如果没有这个四姑娘的介入,林宜是不可能说这话的,这个不相识的四姑娘给了她一点底气。

“林宜!”

牧羡枫咬牙。

林宜看着他,轻声道,“牧羡枫,你放过我行不行?”

“是因为应寒年?”牧羡枫的语气抑制不住嫉恨,“他到底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不好?我很爱你,林宜,我为你放弃那么多,到头来你就只想离开我!”

“其实无关谁,就算世界上没有应寒年这个男人,我也不会爱你。”

林宜将真话说出来。

真话,往往是最残忍赤裸的。

“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废人?因为我机关算尽?我是被逼着走到这一步的。”他直直地盯着她,双手紧紧握在轮椅两侧,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是因为这些,她就不喜欢?

“不是。”林宜坐在那里,一条胳膊还绑着,她抬眸看向他,平静而认真,“牧羡枫,你对我的爱其实只是你牧家大少爷高高在上的施舍而已。”

“你胡说什么?”

牧羡枫皱眉。

“难道不是么?你说为我放弃联姻,听上去很动人,可是真到关键的时候,你也不敢拿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来换我,所以我被打的时候,你不敢澄清真相,你只能把锅全甩在我的身上。”

林宜一字一字说道,清晰地分析出他所有的心理,“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必须在自己对权利有绝对支配权的前提下,才赏赐给我一些所谓的爱,并要我回馈,要我感激涕零。”

她做不到也回应不了,他就歇斯底里。

“……”

蓝天白云下,牧羡枫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解读过,甚至他自己都没有解读过。

在她眼里,他对她一直就是高高在上么?

“牧羡枫,我是不如你的身份高贵,但有样东西我再廉价也有,那就是尊严。”她淡漠地看向他,眼里没有一丁半点的感情。

牧羡枫站在她面前,靠得她很近,大衣衣角被风掀起,他问,“林宜,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不曾真正靠近过我,又凭什么这么头头是道地分析?你知道我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么?我身体不好,我做不到像应寒年一样去拼去冲,所以我每一步更不能错,因为我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那对我来说太难了。”

她明白这些么?

她明白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想要一些东西有多难么?

他不能在爷爷面前拼死保着她,是有他的顾虑而已。

他说着,越来越激动,像是一个场上的辩手,非要同她争论个输赢。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你刚刚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第一句话。

他问的是……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四姑娘。

林宜病容苍白,形容消瘦,她轻微动了动自己骨折的胳膊,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伤成这样,他没有拼死救过她,更是在见面的时候,他没有问过一句她痛不痛。

“……”

牧羡枫的表情完全凝固了,他的手脱离她身下的轮椅,呆呆地看着她。

海风袭过平静的海面。

白色的海鸟飞过,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盘旋。

时间像是被封印一般,他久久都没有说话。

“牧羡枫,我没有在老爷子面前揭穿假怀孕的事是你一手制造,就是想留有一份余地,放过我吧。”她说出自己的目的,“以后,我不会再踏入帝城一步,你做你的大少爷,我回我的家。”

闻言,牧羡枫笑了,唇角泛着苦涩,“那我怎么办?”

“……”

林宜默。

“林宜,我差点就得到你了,你让我现在放手?”牧羡枫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你会放的。”林宜了解他,“因为你的对手已经有一个应寒年,不能再多一个四姑娘。”

既然牧羡枫抬举得这个四姑娘这么厉害,她就不妨借用一下了。

再者,她是被牧家赶出去的,牧羡枫想把她留在身边,苏美宁一旦知道只会大吵大闹,以他如今的处境,他折腾不起。

“……”

牧羡枫不说话了。

“太阳晒够了,我想回去。”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林宜便按下轮椅上的摇控器,控制轮椅转身。

“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应寒年?他比我更冷血,更残酷。”

牧羡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执行家法的时候,他至少还为她说了话,应寒年呢?

听着他的声音,林宜的睫毛轻颤,抬眸望着蜿蜒没有尽头的海岸线,淡淡地道,“忘了。”

以后那个人,她会忘了。

再也不想起。

余光中有什么,林宜转头望出去,就见阳光照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十分刺眼,似有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她眨了眨眼睛再望去,只见到一颗孤零零的大树,什么人影都没有。

……

牧羡枫走了。

林宜猜得很准确,这位大少爷有太多的顾虑,尤其面前还有一个应寒年需要他抱以所有的心机去对付,他实在无暇再分心。

尤其是在将她带在身边,只会引来各个长辈不快的情形下。

他除了暂时放手,别无它法。

是的,暂时。

牧羡枫走的时候,将和她签的工作合约在她面前撕毁,对着她说了一句,“林宜,这只是暂时,等我处理好,我会去找你,你不会在家里呆太久的。”

“……”

林宜被女佣扶着站在门口,望着车子驶出海边,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下。

暂时也好。

至少,她得以喘息和自由了。

解决掉牧羡枫这个最大的麻烦,林宜轻松不少,身体也恢复得更快了,连手上的冻疮都慢慢好起来。

照顾人和被人照顾到底是不同的。

“年过完了,也开春了,结果一整个冬季半点雪花都没有看到。”女佣推开窗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懊恼地道。

第369章 离开吧,小团团(3)

林宜坐在床上,拆掉板子后的她行动自如不少,她笑着看过去一眼。

开春了啊。

恍恍惚惚的,来帝城差不多有一年了,来的时候,她想安安份份、不功不过地做完一年的菜就回家。

没想到,却发生那么多天崩地裂的事,差点让她把命搭上。

女医生替林宜诊治,再一次感慨她恢复得也太迅速了,好像是有人暗中给她施了什么神药一样。

林宜淡淡地笑笑,“安排我见见四姑娘吧,我想当面感谢她。”

就要回S城了,总要见见救命恩人。

女医生摇头,“四姑娘说,有缘自会相见,她现在只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生活,安稳一生。”

一个不曾蒙面的人居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难怪牧羡枫都不相信她不认识四姑娘,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忘掉认识过一个大人物。

等林宜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四姑娘的人纷纷撤离。

林宜让姜祈星开车跟上,但是被对方发现,半路跟丢了。

“林小姐……”

姜祈星有些尴尬地看向她。

林宜坐在后座,淡淡地笑了笑,转眸望向窗外的风景,道,“那就去另一个地方吧。”

四姑娘做好事不要一句谢谢,她也不能太违背对方的心意不是。

这份恩,她记下了。

将来有机会一定还。

姜祈星点点头,开车驶往市中心的疗养院。

他跟在林宜的身后进入疗养院,林宜熟门熟路地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

“叩叩。”

里边传来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边露出一张素颜却漂亮的脸,江娆站在那里,一头重新留起的长发有些乱糟糟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干净,见到她立刻笑起来,“姐姐,你来啦!”

江娆接受治疗后就在这边疗养,牧家三房给了一定的资金,但并没有太细心的照顾。

“对呀,给你带了糖,橙子口味的。”

林宜微笑着递出一根棒棒糖。

“哇,好棒!”

江娆开心地接过去,熟练地揭开糖纸,放进嘴里含住,一脸的大满足。

她现在的智商只有几岁,天真得就像个孩子。

林宜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江娆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在瞬间忘了所有的痛。

不像自己,还要花力气去忘。

林宜上前,替她将头发重新梳理一遍,“娆娆,我带你回家吧。”

江娆的家人还在国外,怕他们伤心,一直没将实情告知过去。

现在带江娆走是最合适的,有应寒年的上位,媒体对江娆没那么关注了,牧家也不关注。

“好呀。”

江娆开心地点点头。

“那我一会去办理手续,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林宜笑着问道。

“好!”

江娆乖巧极了。

将江娆带走的手续有些复杂,林宜也是麻烦的四姑娘,一是为了江娆,二是为了试探这个神秘的四姑娘到底会帮自己多少,结果话一传上去,四姑娘那边立刻就答应了,半点犹豫都没有。

所以流程都走过了,她今天只要去办一些简单手续就行。

把手续全部办好,林宜回去准备替江娆收拾行李,却发现人不在房间。

林宜在外面的草坪上找到江娆,江娆正坐在草地上和一群小孩子玩,见她过来,江娆拉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姐姐,给你糖。”

“你吃吧。”

林宜温柔地说道。

“不行,哥哥说要给你的。”江娆一本正经地道。

“哥哥?”

林宜愣了下,是她认识的哪个小朋友么?

“嗯,哥哥就在……”江娆说着就要指给她看,结果一转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禁讷闷地道,“咦,哥哥人呢?”

“好了,我们走吧。”

林宜拉着她的手要走。

江娆却不肯,非要她把糖吃了,架势不依不饶的,还主动把糖纸剥了递给她,“快吃快吃,哥哥说姐姐吃了甜,会变得像我一样开心。”

她很少吃糖的。

林宜有些无奈,还是架不住江娆的攻势,伸手接过糖,目光滞了一秒。

是颗透明的棒棒糖,晶莹剔透,里边封着一朵小小的粉色蒲公英。

眼前仿佛突然飘满漫山遍野的粉色蒲公英。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江娆看着她疑惑地问,“姐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

是真的没事。

不过是心脏被不值钱的回忆割了一刀。

在江娆的坚持下,林宜将糖放入嘴里,甜到发苦。

姜祈星开车载她们离开,没有出过医院和疗养院的江娆很兴奋,不停地缠着林宜问这问那。

林宜耐心地和她一一说着。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红灯整整120秒。

林宜往旁边望去,繁华的大厦LED屏上播放着某商界盛会的画面,应寒年与牧羡枫先后进入会场。

镜头下,应寒年西装革履,英俊的面容冷峻非常,黑眸扫过镜头,凌厉的视线如鹰隼一般,似乎在瞬间就锁定了猎物。

旁人在他身边点头哈腰,万人之上,便是如此。

牧羡枫走在他的旁边,是逊色的。

她忽然明白了牧羡枫的痛苦,应寒年本是他的棋子,可这颗棋子突然之间与他平起平坐,能力、外貌无一不压着他,并且对他有着绝对的敌意,他不可能不慌,不可能不怕。

应寒年身上的侵略性太重了。

林宜慢慢收回视线,她以后见到的应寒年都是出现在一块冰冷的屏幕上。

“诶?哥哥!姐姐,是哥哥!”

江娆突然叫起来。

林宜转眸看向她,只见江娆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糖纸,是那张包着棒棒的糖纸,江娆捡起来后要说什么,姜祈星已经踩下油门往前开去。

江娆抓抓头发,想说什么忘了,只扬扬手中的糖纸道,“姐姐,糖!”

“你今天吃得够多了,明天再吃。”

林宜道,转头又望向身后,那块冰冷的屏幕离她越来越远……

“姜祈星,停车。”

林宜忽然道,她看到一家珠宝店。

面对她奇怪的要求,珠宝店的员工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让她坐到修理的柜台前。

第370章 我要做最高决策人(1)

姜祈星和江娆站在她身后看着。

林宜坐下后,将手搁到柜台上,玫瑰金的镯子在灯光下散发着钻石的光芒,衬得她的手腕更显雪白细腻。

“做工很精致的镯子啊,真要割掉?”修理师傅看着有些不忍,道,“要不我介绍个大师给你,将镯子完整地摘下来。”

“没关系,割坏没事,能拿下来就行。”

林宜道。

修理师傅看她一眼,见她目光坚定,神色却有些黯淡憔悴,一边给她手腕上垫上湿纸巾,一边道,“是不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啊?我和你说,要想清楚,你们这些小年轻最容易冲动行事,今天割坏一个镯子,明天又哭着想修复,今天分手,明天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师傅,谢谢你,你割断就好。”

林宜挤出一丝微笑。

“行,给你割。”

修理师傅拿起电动工具,接通电源,工具钻头飞速运动起来,红得跟要烧起来一样,他把握着分寸下手,钻头贴上镯子。

林宜低眸看着,只感觉自己的皮肤烫了烫……

不会再有修复的那天了。

她的爱情已经死了,死了的又怎么活过来。

手腕烫了一会儿,却没有如想象中一割而开的画面。

林宜看向修理师傅,他也是一脸新奇,把工具往旁边一放,盯着她的手镯看了半天,“小姐,你这是什么材质啊?我这边的工具划不开啊,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

什么材质……

她以为就是普通的镀银。

她回头看向姜祈星,姜祈星一脸茫然,“这是寒哥亲自去做的,我不知道。”

林宜有些无奈,“那师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你得先弄清楚是什么特殊材质,才有相对应的切割办法。”师傅推推眼镜说道。

“那好吧,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林宜从柜台前站起来,看着手中的镯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她转头,只见姜祈和江娆还是站在那里。

“走吧。”林宜转头看他们一眼,郑重其事地道,“我们三个,离开帝城就都重新开始了。”

“……”

姜祈星站在那里,还有些犹豫。

他还是想跟在应寒年身边,想求得应寒年的原谅。

林宜看着他,“姜祈星,既然他不需要你了,你就要识时务一些,你贴脸上去,有些人也只会觉得你贱。”

“……”

姜祈星脸色难堪极了。

林宜彻底说服了姜祈星,姜祈星跟着她离开。

其实离开一个地方,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三张机票,三个人,三段人生就和过去说了告别。

踏上飞机的一刹那,林宜回头望了一眼帝城的天空,天蓝得没有一点云彩,她深深地望着,直到江娆叫她,她才转身进入。

……

顺利回到S城,林宜一到家,就倒头睡了三天三夜,期间都没有出过门。

到第四天的早上,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枕头上的一片湿透,直接将枕头抓起来反扣在床上,然后下床。

在衣柜前站了好一会儿,她换上一件白色的露肩春装,将一头长发摆弄了一下,编出一个颇显娇俏的发型,这才带上笑容走出房门。

从这一刻起,她就只是林家女儿林宜。

刚走到楼梯处,她听到楼下传来的欢声笑语。

姜祈星穿着黑色劲装站在楼梯下方,朝她恭敬地低了低头,“林小姐好。”

“好。”

林宜将姜祈星带回S城,她爸爸林冠霆对这个应寒年曾经的跟班没什么好感,在林宜的坚持下才勉强同意留下,见他身手不错,便给他安排了保镖的工作。

“外公,外公,该我下啦!”

林宜望出去,就见客厅里,江娆正趴在沙发上同外公下棋。

江娆天真如稚子一般,外公被逗得发笑,拦着她的手,“你这棋臭的,比我女婿的棋还臭!”

江娆与牧羡旭的事全国家喻户晓,林家当然也知道,因此外公外婆格外心疼她。

林宜将江娆带回来,林冠霆有些担心牧家会不会报复,林宜骗他说牧家已经不管了,林冠霆便不再阻拦。

林宜看着他们,家里的客厅比起牧家客厅的面积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毫无可比性,可是在这里没有算计,只有她的家人。

只有笑声和温暖。

“外公,外婆和爸爸呢?”

林宜靠过去,双手搭在沙发背上问道,顺手替江娆走了一步棋。

外公慈祥地看着她,“你啊,第一次出门工作就瘦了几圈回来,你外婆和你爸在厨房忙着给你炖养生滋补的汤呢,要把你的肉给补回来。”

正说着,一阵浓郁的香味就飘散过来。

林宜立刻朝餐厅跑去,外婆正端着一锅新蒸好的锦鲤年糕出来,笑着说道,“你奶奶关节又痛了,不能过来,不过听你说想吃年糕,就让人把存货全给搬过来了。”

“嗯,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晚点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林宜说道,看着桌上栩栩如生的一条条金红色锦鲤,忍不住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甜甜的。

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厨房中烟雾缭绕,油烟机都拦不住,林冠霆正系着围裙在锅前忙碌,手上动作快得飞起,同时开着几道火。

“还是家里好。”

林宜轻轻地感慨一声。

话落,外婆的眼睛就红了,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出门在外千好万好都不如家中好,看看,我家小宜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在林家人的眼里,她只是去工作一年后回家。

林宜低下头靠到她瘦弱的肩膀上,微笑着道,“以后,您赶我走都不走了。”

“谁舍得赶你走。”外婆抹抹眼睛,“你先吃年糕,还有几道菜,我进去帮你爸爸的忙。”

“我也帮忙吧。”

“你都在外面做一年的菜了,还没做够啊?赶紧歇着去。”外婆推她一把,不准她进厨房。

“哦。”

林宜站在原地,吃着甜甜的锦鲤年糕,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厨房中的烟雾。

第371章 我要做最高决策人(2)

回到安逸的家中,再想想在牧家发生过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她坐到客厅里,有些无聊地打开电视机,大屏幕上播放着新闻,调大一点音量后她站起来准备去看外公下棋,忽然就听到新闻里传来声音——

“牧氏家族旗下高端时装品牌斐曼最近连出丑闻,在经历品牌销售斥骂客人买不起的风波之后,近日又曝光出生产线根本不符合高端品牌该有的水平。”

斐曼。

那应该是在苏曼宁手下的。

牧氏家族是一个多元化集团,涉及的产业极为繁杂,牧家各个负责的都不是同一块,本来是最相安无事的做法,但在应寒年的报复过后,牧家已经乱了。

很多操作上都不如从前。

“都说牧子良年纪大了,现在的牧家是牧羡枫和应寒年在二分天下,互相角力。”

有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回头,就见林冠霆站在她身后看着电视屏幕,她笑笑,“爸爸。”

“乖。”林冠霆拍拍她的脑袋,绕过沙发在她身旁坐下来,解下围裙交给女佣,跟她一起看,有些感慨地道,“想想,你去帝城之前,牧羡枫是牧家最不受宠的长房长孙,应寒年就是个替人打工打商战的,谁能想到,一年时间,他们成了牧氏家族最不得了的人物。”

是啊。

谁能想到。

林宜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林冠霆转过头看向她,“我都没有问你,这段时间牧家如此风雨飘摇,你没受到牵连吧?”

“没有,爸爸。”

林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就好。”林冠霆不疑有它的相信了,“那你和应寒年呢?”

“他现在是牧家的二少爷,我是大房的厨子,见都见不到,能有什么?”林宜眼睛都不眨一下。

姜祈星站在一旁,看一眼林宜脸上的认真严肃,说得跟真的似的,不禁想,女人真是天生的骗子。

“见不到就好,这个应寒年当初玩弄你的感情,我总想着要教训他,结果他跑帝城了,还成为牧家的少爷,更是招惹不得。”林冠霆提到应寒年就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在公司,这人是怎么当着全公司上下羞辱他的女儿。

这种人竟是牧家的血脉,一下子成了云端的人物,想想就可气。

林宜无奈地笑起来,“爸,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提这个,我都忘了。”

“我怎么能忘,说起来就气,你说你看男人的目光怎么就那么差,前一个舒天逸,后一个应寒年……”林冠霆忍不住抱怨,见宝贝女儿更无奈了,顿时舍不得再说下去,搂着她道,“好好,不说不说,以后我给你把握着就行。”

“嗯。”

林宜点头。

“那你去给你妈上柱香,准备吃早饭。”林冠霆拍拍她道。

“好。”

林宜站起来,朝妈妈的遗像走去,新闻中还播放着应寒年进牧家以后做的各种事迹,被林冠霆按下摇控器关掉。

林家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

帝城。

滑雪场被包场下来,空空荡荡,蓝天下白茫茫的滑雪场一片静谧。

容貌并不出众的何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边上,忽然就见远处坡度超过45度仿自然的雪山上横空飞出一个亮色身影,滑雪板在空中360度旋转后重重地坠落。

“……”

何耀看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

滑雪板稳稳落在雪地上,那人以各种高超的技术过弯过坡,如同飞驰在极险的滑雪场上,远远望着,感觉他随时会被险峻地图要了性命。

何耀紧张地望着,直到那人从一个高坡飞出去,一路滑行他面前,他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寒哥。”

何耀走向前。

应寒年停下来,拆掉装备,卸下头盔递给他,露出一张英俊绝美的脸庞,轮廓深邃,双目漆黑,如无底的深渊,令人一眼看不穿他。

应寒年往里走去,何耀把手上的装备放到一旁,拿出一瓶水递给他,看着他冷峻的面庞忍不住问道,“寒哥,您很喜欢极限运动么?太危险了。”

那种运动真不是凡人能玩得转的,太惊险刺激,随时随地会将命交待掉。

闻言,应寒年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黑眸沉沉地看他一眼,“一个人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格外清醒,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要什么?

他要的不就是……

何耀是知道一切实情的,听到这话不禁道,“可是现在大小姐和星哥都对您误会很深。”

应寒年放下水瓶,眸子望向外面白茫茫的雪地,薄唇微动,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她已经回家了。”

何耀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便点点头。

“好事。”应寒年低笑一声,眼里尽是自嘲,“回到家,她是受尽宠爱的大小姐,跟着我,她能得到什么?”

以前,他自己的身份能瞒,她更是被他藏得死死的,所以他以为能有未来。

现在呢?

什么都瞒不住藏不住了,她跟着他得过什么样的生活?

“……”

何耀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人,记得在应寒年决定演一出“死而复生”戏码之前的晚上。

他在应寒年的脸上也是看到这样的神色。

何耀站在那里,慢慢陷入回忆。

他被林宜介绍到应寒年那里做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第一是他信林宜,第二是他总觉得跟着应寒年这样有能力的人,他也能出头。

在那一段时间,他潜伏在顾若的身边兢兢业业地做事,有些自己架不住的策略就让应寒年支招,因此,顾若对他很欣赏。

就在这时,他接到应寒年的电话,等他赶到的时候,应寒年降落在雪风崖的另一处。

姜祈星他们都看不到,是因为应寒年降落在他们的视线盲区,其实离他们并不远。

可即使应寒年算尽先机,可跳下来的时候因为着落地既陡又险,他还是撞出一身的伤。

应寒年就倒在悬崖峭壁旁的草地上,浑身伤痕累累,脸上鲜血模糊了整张脸,他赶到的时候应寒年只说了两句话,“第一,找身形相仿的尸体,第二,找一套一模一样的翼装。”

第372章 我要做最高决策人(3)

唯独没有一句找医生。

后来他问应寒年,“寒哥,你的头盔呢?”

应寒年的头部伤得尤其严重。

“头盔上有GPS定位,我一早先扔下崖底了。”

应寒年是这么答的。

后来,何耀就看到震惊得足够影响他一生的画面,他将应寒年带往一处僻静的出租房,从药店买来各种各样所需的东西。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为自己动手术。

没有麻药,就是自己医治自己。

何耀不懂一个人要狠到什么地步,要遇到少惊心动魄的事之后,才能自己给自己动手术而不抖一下手,不吭一声。

“寒哥,您不怕疼么?”他忍不住问。

应寒年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将眼角的伤一点点缝合,全程准确无误,仿佛疼都不在他身上一样。

做好收尾工作后,应寒年点了一根烟放进嘴里,眼神充满邪气,勾着唇道,“其它的都是小事,脸不能毁了,否则怎么骗得到老婆。”

其实应寒年的伤很重,重得无法出门,只能在床上休养,他能自己治伤,都不知道靠的是什么力量。

并且没有医生照顾他,发烧严重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勉强爬起来吃药。

有一次,何耀把手边工作处理好以后,匆匆赶到租房,应寒年就躺在地上睡着,身上连条被子都没有。

他说,是因为睡过头了没注意滚下床。

但何耀后来发现,他只是突然之间起都起不来,只能在地板上躺一整夜。

何耀觉得自己越靠近应寒年,越觉得他身上有种震憾人心的东西,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何耀也问过,“寒哥,为什么您不通知星哥,却通知我呢?”

不管怎么说,姜祈星跟随应寒年多年,肯定比自己照顾得周到,不会让应寒年在地上躺一晚。

“他?戏不行。”

应寒年道。

他要演诈死的戏码,就是为了躲在暗处勾引那个幕后黑手出来,姜祈星的戏是真的不行。

某种程度上来说,姜祈星跟在应寒年身边久了,被他惯坏了。

“那大小姐呢?大小姐也不通知?”何耀问。

“我现在这德行怕她看了吓死。”

应寒年说这话的时候,唇角一直勾着,眼中带着笑意。

再后来,何耀才逐渐明白,这时候的应寒年以为自己降落撞击太重,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一关,真正怕的是给了希望再给绝望。

何耀站在满是消毒水的房间里说,“听说大小姐住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您,她会不会伤心过度……”

“她不会。”

应寒年斩钉截铁。

“为什么?”何耀不明白。

“她还有家,她把家看得比什么都重。”应寒年道,“所以她做任何事都不会过度,而且,她还会拦着祈星。”

他的团团,他比谁都了解。

这个时候的应寒年伤得命都快没了,还是会和他说一些话,有时候说起林宜,脸上的笑意跟个发春的少年似的。

稍微好一点,应寒年就会乔装离开去见林宜,暗中跟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知道牧羡枫在乱中上位的时候,应寒年也只是凉薄一笑,“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直到后来,何耀在三房工作的时候,偶然间看到牧华弘穿衬衫,见到他右肩下的青杉印,样子和位置竟和应寒年的一模一样。

普通人不在意的细节,何耀总是能记得清清楚楚。

应寒年听到后脸色大变,他坐在床边抽了一夜的烟。

何耀见到他脸上露出再讽刺不过的笑容,“我他妈身上居然有牧家的血,真他妈有意思……”

何耀到这时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前情过往,何耀感觉得出来,应寒年无法接受自己的鲜血里流着一半姓牧的基因。

那些天,应寒年是极度难熬的,烟抽了一包又一包,屋子里全是烟味。

何耀有时候想,如果是大小姐陪在他身边,寒哥不至于会这样。

可惜,没有如果。

又后来,何耀被林宜联系,知道林宜的计划,知道林宜和牧羡枫的交易。

他急切地跑去告诉应寒年,想让应寒年现身,否则林宜真要变成大房的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应寒年没有听他的。

一天之后,应寒年要他听从林宜的,让计划继续。

何耀不能理解,他本来就是从林宜身边出来的,所以他忍不住去争辩,“你不能这么对大小姐,大小姐以为你死了,她把自己都交待出去,就是为给你报仇,你怎么能这么能无动于衷?”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

应寒年也怒了,瞪着他吼出来,“我现在跑出去,告诉大家我没死?牧羡枫明显知道我的一切,我这时候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让林宜看着我死了一遍又一遍就不是无动于衷了?”

那当然不行。

何耀面红耳赤地道,“那你可以偷偷告诉大小姐,带大小姐离开这里,别管什么报仇了。”

“怎么离开?”应寒年反问。

“你当初都有办法让江家出国。”

何耀道,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林宜为报仇把自己赔进去。

林宜对他有提携之恩。

说完,应寒年阴沉地看着他,“我查了,林家一直在牧羡枫的监控里。”

“……”

何耀呆呆地站在那里,慢慢明白过来。

林家不是江家,林家的宜味食府遍布全国,不是说走就能走的,甚至林家一有风吹草动,牧羡枫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有林家在那里,林宜就是被牧羡枫攥在掌心里的玩物。

此时的牧羡枫只是还没有露出那么多的阴暗面而已……

何耀忽然明白自己问的有多幼稚,他看着应寒年冷峻的脸问,“寒哥,那您准备怎么做?”

应寒年没有立刻回答他。

直到某一天,何耀发现租房的镜子碎了,而应寒年的手上全是血。

应寒年站在租房的阳台上,双手按在栏杆上,血一滴滴落下,他眺望着帝城地标性建筑万物塔,高得耸入云端,无论在帝城的哪个角落,都能一眼看到。

这天,何耀听到应寒年说——

“林宜我不要了,我要做牧家的最高决策人。”

第373章 精神分裂的司机大叔(1)

这是应寒年的决定。

不容置喙的决定。

一个人只有站在巅峰,把对手全部踩在脚底的时候,他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何耀看着他侧脸的下颌弧度,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何耀只知道自己应该追随这样一个男人。

“寒哥,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不是那么好做的,您只是个……”

“私生子么?”应寒年望着远方,勾了勾唇,眼底的神色意味不明,“那就试试,看我这个私生子能不能给她换回来一世太平。”

何耀是不够聪明的,他也无法全部理解应寒年的做法。

但他知道,寒哥挑了最难的一条路去走。

并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将林宜、将姜祈星全部推开,将他何耀埋在暗处,自己一人在明处独闯。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何耀看过去,只见应寒年已经将满满一瓶水全喝了。

“有烟么?”

应寒年看向他,闲闲地问了一句。

何耀将烟递出去,道,“寒哥,我相信大小姐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

应寒年接烟的动作一顿,“你神经病?”

突然说这个。

“……”何耀默。

“有事就赶紧报告,没事就走。”

应寒年懒得理他,拿起一支烟放进薄唇间抿着,眼底一片漆黑,何耀在旁边报告了些什么,他没有听,他眼底游离。

妈的。

一个人聪明可真够寂寞的。

就没人看得出来,林宜不会再要他了么?

当她在昏迷中说出那一句“不爱了”的时候,他就知道,就算他在牧家的厮杀中全胜而归,她也不会再要他了。

应寒年没有点烟,勾了勾唇,极尽嘲讽。

“……”

何耀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报告哪里有问题。

……

应寒年与牧羡枫的斗争从里到外,处处斗,成为霸占媒体的宠儿。

即使远在遥远之外的林家,林冠霆也常常会在饭桌上提及牧家的争斗,表面上看来,应寒年与牧羡枫在各个项目上争,你做慈善,我也做慈善;你有三年计划,我有五年大计;你提电商创意,我也提电商创意……

林宜实在不想听到这两个名字,奈何林冠霆老说,她也不好太过激动地抗议,只能忍受。

“这应寒年在争什么争呢?牧羡枫好歹是正经的长房长孙,牧子良难不成还会把自己的电商产业交给突然出现的孙子不成?”

晚饭期间,林冠霆坐在餐桌边上,拿着报纸边看边说。

在他看来,应寒年再努力都没有用,牧子良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偏宠他。

“爸,吃饭吧,老关注这些干什么?与我们又不相干。”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也不能说完全不相干。”

林冠霆正襟危坐,看向她道,“牧氏家族很可能会在这边打造一个全国最大的美食基地,与电商相结合,将来很多线上美食都会从这边运输往各个城市,S城将会涌入巨大流量。”

又是牧氏家族。

“线上美食?外卖?会对我们传统餐饮造成冲击么?”

林宜问道。

现在外卖平台十分盛行,但为了保证客人能吃到最原汁原味的菜,宜味食府有专门的配送服务,超过一定距离就不接派送,避免食物味道流失。

林冠霆对宜味食府的格调十分看重,因此林宜不能想象他对线上美食感兴趣。

“不是冲击的事,而是这项目对我们整个S城有益。我今天去参加了会议,美食基地属于一个建造站与中转站,将来这里会出很多很多的品牌,不仅限于桌上餐饮,还有休闲零食、茶饮等。”

“嗯,牧氏家族一直致力于将电商产业做得更大化。”这一直也是牧子良的心愿,可去年一年,牧家在这方面是停滞难前的。

“没错。”林冠霆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和林宜谈论正事,“也就是说,牧家一旦注入资金,假以时日,不说一线城市,S城挤进国内二线城市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确实是好事,但为什么偏偏是牧家?

林宜蹙了蹙眉,“什么时候会来开发?”

“牧氏家族的团队近期会来考查,能不能落实还不一定,官方今天召开会议,就是希望我们这些有影响的企业人去陪同促进一下这个事,毕竟到时得益的是整个S城,能带动出一大批的就业机会。”林冠霆说道。

一个小小的城市,被牧氏家族一点拨,就能成为二线大城市。

“牧氏家族的团队?”林宜的心中顿时一紧,“都会有谁来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先驱队伍么,就是来考查做报告的。”

林冠霆道。

“哦。”

林宜点点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她瞎紧张什么,以应寒年和牧羡枫高高在上的身份怎么会过来。

只不过这个美食基地哪里不好建,怎么想到往S城建了。

她现在听到牧家两个字就头疼。

“嗯,先吃饭吧。”林冠霆说道,想想又认真地问道,“对了,你自己的事怎么想?是先回学校学习,还是谈个恋爱?”

“啊?”

林宜有点愣住,没想到林冠霆突然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

“公司现在的运作比以前更成熟,你也了解,平时看着一点将来接手就不困难了。”林冠霆郑重其事地道,“所以我觉得目前学习和恋爱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

林宜默,看着一家人的目光讪笑两声,“那我还是回学校学习吧。”

恋爱她暂时不想谈。

学校是个好地方,在那样的氛围里就不用理会外面的世界。

“那好,我让李秘书去帮你办理相关手续。”林冠霆道,“在这期间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好。”

林宜点头,她倒不想再休息了,她希望能尽快有些事做,现在她一开手机、电脑、电视全是牧氏家族铺天盖地的新闻,看得她很是厌烦。

用过晚饭,林冠霆被一通电话叫出去了,还是为美食基地的事情。

林宜有些气闷,带着江娆出去逛逛。

第374章 精神分裂的司机大叔(2)

她开着车,速度不算快,江娆坐在副驾驶座上,下巴抵在打开的车窗上望着外面,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林宜将车停在泠江边上,江娆像个大孩子一样在她身边欢快地又蹦又跳。

泠江吹来的风有些冷。

林宜靠着栏杆,看江娆玩得开心不禁笑了,江娆几步跑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哪有,我不是在笑么?”

林宜浅笑着道。

现在在家里,她天天在笑,家人都没有察觉她身上发生过一些事。

“不是。”江娆伸出双手按住她的两侧唇角往上提了提,“你真正开心的时候会笑到这里,眼睛还会有星星一闪一闪的。”

星星?

童话故事么?

林宜失笑,拉下她的手道,“哪里听来的这些?”

“哥哥说的。”江娆一本正经地道,“哥哥要我监督姐姐,看姐姐的眼睛里有没有星星。”

林宜靠着江边的栏杆,闻言,笑容凝在嘴角,声音更淡了,“是么,哪个哥哥啊?”

“长得好漂亮好漂亮的哥哥,比姐姐还好看的哥哥。”

江娆有些激动地道。

“娆娆。”林宜叫她。

“有!”

江娆乖乖应道。

“外面有很多坏人的,尤其是一些哥哥更是坏人,不要听他们说的,懂么?”林宜教育着她。

江娆不太能懂,有些伤心地问,“好看的哥哥也是坏人?”

“越好看的越坏。”

林宜一本正经。

“哦。”江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宜搭着她的肩膀,望着平静的月下泠江,低声道,“娆娆,以后我们就在这生活,哪都不去,好好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

“哦。”

江娆乖乖地应她。

林宜静静地望着,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只要给她空白,总有一天,她能把在帝城发生过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时间是切除记忆最好的手术主刀手。

……

这天,林宜呆在家里为重返校园而做准备。

她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面前翻开了大量资料,不得不说,这些资料大部分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文了。

学习真不是能中断的事情。

林宜埋头苦赶,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一边看资料一边接起电话,“喂,爸爸。”

“小宜,我有份文件忘家里了,应该在爸爸的书房左手第二个抽屉里,你帮爸爸找下让司机送过来。”林冠霆在电话中道,“我这边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你让司机快一点。”

“好的。”

林宜应道,摘下眼镜匆匆往林冠霆的书房跑去。

一翻抽屉,放在最上面的就是美食基地倡议书,S城要盖如此庞大的一个项目,官方、林冠霆和一些企业家都十分看重,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

她拿起文件往楼下跑,找司机。

“小林哥?小林哥不是去给孩子开家长会了么?”女佣道。

“……”

林宜这才想起来,的确,司机离开前跟她请了假,她看一眼家中的几个女佣,好吧,好像就她会开车。

林宜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没有耽搁,拿起车钥匙直接往外走去。

她一路掐着时间赶到官方大楼,四周瞄了一圈,看来这次参加会议的人数众多,那么大的停车场居然没有位置。

林宜转了两圈才看到一处停车位,她左右看看,挂倒档,倒车入库。

“砰。”

车身突然被重重地撞上。

她被撞得脑袋一激灵,一转眸,就看到一部黑色轿车贴着她的车。

哪里来的车?

林宜停住车,解开安全带下车朝那部车走去,是豪车,没有四、五千万开不走的那种。

将她们林家百万级别的车顿时秒成渣渣。

她右边的车门被撞得已经凹进去了。

林宜正检查着,豪车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发福的身材套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一见到她就横眉怒意,“喂,你怎么开车的啊?害我撞上来!我这车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

闻言,林宜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大叔,我倒车的时候看过两侧都无车辆,你撞上来的时候车速不慢吧?”

在停车场开得那么快,把她车门都撞烂了,居然上来就恶人先开口。

“我怎么知道你要倒车?你打电话通知我了?”

大叔那叫一个横,那叫一个蛮不讲理。

这人是不知道“道理”两个字怎么写吗?

“行。”林宜不想和他废话,“这样吧,我报警,等警察过来处理,但是我先得进大楼送份文件,马上就下来。”

说完,她转身想进车里拿手机,大叔立刻拦住她,一副看逃犯的样子,“怎么着,年纪轻轻的你还想逃逸啊?你个臭丫头,你信不信我拍你照片挂你网上去,让全国网民喷你!”

林宜真的是气笑了,站在那里,抬赶手往后拨了拨一头的长发,腕上的镯子在阳光散发出璀璨光芒,“大叔,我先报警再送文件,你还怕我跑了?”

这事就是交警过来,那也得站她这边吧。

这大叔是哪来的自信……

“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准走!”大叔凶狠地瞪着她,就差上手攥她了。

“……”

林宜无语极了,低头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叹气道,“行行行,我不走,报警等警察处理。”

只能让爸爸下来拿一下了。

大叔似乎没话说了,林宜绕着车转一圈,弯腰探身进去拿手机,一抬眸,就见那大叔站在豪车的后座车门旁,低着身子一脸恭敬地贴着黑色车窗听着什么。

林宜看一眼大叔手上的白手套,看样子是个司机,不知道什么样的大BOSS会用这种素质的司机。

她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不用打了!”

司机大叔忽然走到她面前大喝一声。

“……”

林宜被喊得耳朵差点耳鸣,一转头却愣住。

“小姐,这是我的责任。”

只见司机大叔站在那里,一脸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甚至还带着善意的笑容,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托着几叠厚厚的钞票,“这是赔偿,你看够不够?不够你留个电话,我给你转账。”

“……”

林宜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宅家里宅懵了,怎么外面的人都精神分裂到这种地步了?

第375章 精神分裂的司机大叔(3)

“不够吗?”

司机大叔笑得更灿烂了。

林宜看看他,又看看豪车后座那面黑色车窗,只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BOSS是个好人,制止了自己司机无耻的行径。

她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

“就这样吧。”林宜拿了其中一叠扔进车里,转身关上车门看向他,“那大叔,我现在能停车了吗?”

“好的好的,小姐,你请便。”

司机大叔笑得跟她脸上有花似的。

林宜一头雾水,打开车门坐进去,望一眼坏掉的车门,然后倒车入库,停好车位,拿起文件急匆匆地往大楼跑去。

司机大叔坐回车上,一脸懵逼地看向车内的后视镜,“应少,为什么要我撞这个小姐的车,又要和她争吵?”

后视镜中,男人坐在后座,面容冷峻,双瞳漆黑,高定深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多出一抹高深莫测,身上的气息透着一股生人勿近。

正是牧家的二少应寒年。

司机跟了他一段时间,渐渐明白他的禁忌,他不喜欢被人叫二少爷,更不喜欢被叫牧少爷,因此底下人都称呼一句应少。

闻言,应寒年冷冷地看向后视镜,与他视线对上。

“……”

司机大叔背上不寒而栗,瞬间噤声,再也不敢开口。

应寒年坐在车上,斜过脸望向窗外,没有表情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的门口。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就他妈想多看一会儿。

多听一会她的声音。

仅此而已,

……

林宜从偏门进去,就看到大厅里站了许多着装统一的保安,个个面容严肃。

见她进来,立刻有保安上前拦住她,“做什么的?”

“我爸爸来这边参加会议,他忘了一份文件,我送过来。”林宜解释道。

保安对着对讲机说了一会,又道,“今天有重要人物来参加大会,没有通行证的人一律不得进,你让人下来拿文件。”

不就是建设美食基地的前期会议么?

最多也就是S城的各大领导人物,有必要排场弄得这么大?

林宜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柱子旁拨通林冠霆的号码。

柱子后方远处的正门口,几个戴着墨镜的保镖气势凛然地进步,站到两边,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进入大楼,他一出现,就如同夺目的星光,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立刻有大批的领导从楼梯上冲下来,朝着他走去,连连弯腰,“二少终于来了,大少已经进会议室了,就等您呢。”

“怎么,嫌我来的慢?”

应寒年淡漠地瞥他们一眼。

“不敢不敢,来来,二少这边走这边走,小心脚下,早上才擦的地,有点滑。”对方极尽奉承,就差铺道红毯迎接应寒年了。

林宜打完电话,听到骚动声,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就见一群人竞相往楼上走,很快便不见了。

大厅里又恢复安静。

她在原地踱着步,不一会儿,一身正装的林冠霆匆匆下楼,三步并作两步地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你送过来了?”

“小林司机有事,我就来了,会议开始了吗?”林宜忙将文件递给他。

“就要开始了,那我先上去,你先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些。”

林冠霆拍拍她的手臂说道。

“好的。”

林宜站在原地,看着林冠霆快步上楼,生怕他急到摔跤,一直看着他上了楼才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转身准备离开。

转头的一瞬间,她就看到墙上的电视屏幕上正内部直播着会议室的画面。

她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

画面中,牧羡枫一派温文尔雅地坐在首位,旁边的位置空着,有人送上水瓶,他回以笑容,温和如春风一般,尽显优雅尊贵。

牧羡枫都来了。

林宜抿唇,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回到S城还不能太平么?

慢慢的,镜头中出现另外一个颀长的身影,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应寒年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镜头上,神态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拉开牧羡枫身旁的椅子坐下来。

待他一坐下,牧羡枫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身上的那股优雅显然有些维持不住。

他们面前是弧形的会议桌,底下是阶梯式座位,除了牧羡枫和应寒年,其余人都是坐在下面。

“……”

林宜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她就是有点后悔自己和江娆说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要不,她还是带着江娆出去旅游吧。

为什么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就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会议开始,牧羡枫主张将美食基地建设在S城,打通一条能扩散至全国的线上美食线路。

林冠霆从座位上站起来,侃侃而谈自己的倡议,牧羡枫听了连连颌首,S城的领导人们私下都忍不住露出窃喜。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支笔,转得风生水起。

半晌,他打了个呵欠,打断林冠霆,一脸冷淡地问道,“所以,牧家为什么要注资S城,为什么非要把基地建在这里?”

“……”

林冠霆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牧羡枫淡定从容地开口,“S城本就是出了名的美食之乡,在这里开美食基地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应寒年应了一声,转过椅子看向身旁的牧羡枫,似笑非笑地开口,“美食之乡就要建造一个美食基地,那你是不是还想去英格兰造一个马桶基地?”

抽水马桶的发明者就是英格兰人。

话落,底下一片倒抽气声。

牧羡枫坐在那里,脸色变得铁青,几秒后,他对上应寒年的视线,一字一字道,“你既然回了牧家,也该提升一下你的谈吐了。”

“优雅的谈吐显然救不了你的智商。”应寒年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一个摇控按下,会议室的屏幕上立刻出现大量图文并茂的数据,“我就给大家看一下,为什么美食基地不该建在S城。”

牧羡枫显然没想到应寒年是有备而来,看着屏幕上的大量数据,脸色越发地沉。

第376章 你不能走,我们谈谈(1)

林宜正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保安朝她走来,“你怎么还不走?这是内部直播,不对外公开的。”

“不好意思。”

林宜收回视线,抬起脚离开。

她坐回车上,手搭在方向盘上迟迟没有开车,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外面,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美食基地的项目竟然出动到应寒年和牧羡枫同时出面,从那个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牧家出来,还以为S城就是她的太平之地了,结果……

烦!

烦死了!

林宜一脚踹向前,拳头重重地落在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嗽叭声。

是不是她注定摆脱不了这样的困境?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

……

当晚,林冠霆回到家,林宜果不其然就听到他的抱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冠霆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快气成河豚的样子比江娆成熟不了多少。

林宜坐在一旁咬着笔杆看书,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小宜,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会上见到谁了?”林冠霆走到林宜面前主动开口。

“……”

她不想知道行吗?

林宜两条腿缩在沙发上,光着一双白嫩的脚,勉强扯了扯嘴角,“见到谁了?”

“应寒年!”

林冠霆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回到牧家以后越发狂得厉害了,连牧家大少见到我,都微笑着和我打招呼,他呢?他当初那么对你,一点愧疚都没有,还如此猖狂!”

他在会议上被应寒年打断的画面她看到了。

林冠霆和牧羡枫在努力促成美食基地的落成,应寒年是一再阻止。

林宜握着笔,一双眼认真地看向林冠霆,“爸,有些人并非是你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越是平易近人,也许越是城府深。”

闻言,林冠霆怔了怔,“你说牧羡枫?”

应寒年可和这四个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

林宜沉默,脸色平平静静的,看不出什么。

林冠霆火气一下子敛去,在一旁坐下来,紧张而又严肃地看向她,“小宜,你在大房工作一年,难道牧羡枫对你苛责?”

林宜不想让林冠霆担心,便笑笑道,“我就是个私厨,能被苛责哪里去,但是爸爸你想想,牧氏家族本来子嗣昌盛,怎么现在就变成牧羡枫和应寒年的战场了?没点城府爬不了那么高。”

“……”

林冠霆若有所思。

“美食基地说到底也就是牧氏家族的项目,您为S城尽了一份心力就行,不必动气。”林宜说道。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是有条有理,林冠霆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说穿了,这个项目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争抢的,一个想在S城建,一个想在河洲建,我想,估计是谁拿下来谁就能在牧家老爷子面前讨个好。”

“是啊。”

林宜道。

她以前就听应寒年提过,牧家将来的最高决策人一定要有能力领导电商产业这一块,他们争,其实就是为了最高决策人这个位置。

“也是,我憋这火没意思。”林冠霆被女儿这么一开解,彻底想明白过来,忽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今天牧家大少还和我说起你呢。”

听到这话,林宜握住笔的手一紧,“不是开会么,怎么谈起我了?”

“会议结束,这牧大少主动来找我说话,说你在牧家工作得很好,他特别欣赏你的厨艺,还说有空要再来家里叨扰一顿。”林冠霆说道。

牧羡枫是个极度重视涵养的人,总是一派温和。

“还是别了,爸,牧羡枫这种人您还是少接触。”林宜一本正经地道,“万一这种大少爷哪天又想起收购,想起让我做私厨呢?难道我还给他打工一辈子不成?”

“……”

林冠霆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半晌,他似下定决心一般,道,“是不能太接触,和牧家这种阶层的人打交道,怎么都是个输,这样,美食基地的事我不管了,就交给其他人吧,我做到现在已经可以了。”

“嗯。”

见林冠霆如此说道,林宜心里松了一口气。

……

S城,欧腾酒店总统套房中。

几个保镖站在靠墙的位置,牧羡枫同应寒年坐在一起,正和远在帝城的牧子良视频通话。

白天的会议谈话牧子良已经知晓,因此他格外震怒,“好好的一个项目你们当过家家吵,哪有半点做事的样子!非要叫人看笑话不可!”

面对老爷子的怒气,牧羡枫站起来低头,“是,爷爷,我知错了。”

“老爷子。”应寒年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并不像牧羡枫一样认错,只勾了勾唇,态度轻狂,自负得不可一世,“您骂我们争执可以,但您说句实话,牧羡枫做的报告有我精准么?大少爷就只是看到一个美食之乡。”

“S城交通便利,对线下运输有好处。”牧羡枫争辩道。

“河洲更好。”

“河洲太穷,交通不便。”

“就因为太穷才要建在那里,河洲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反正已经砸钱了,不如就砸出一条专属牧氏家族的运输线。”应寒年慵懒地靠到一旁墙上,字字锐利,“我不说少,两年,两年之内,一个人们固有印象的穷酸地突然变成富城,你知道牧氏家族的形象要提升多少吗?”

“……”

牧羡枫沉下脸来。

“人们会说,到底是牧氏家族,家大业大不忘造福于民,什么包养小明星、行贿入狱都洗白了。”应寒年头头是道,眼神不屑地看向牧羡枫。

牧羡枫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身后,拳头握得紧紧的,“你知道那要花多大的代价么?”

“So?”应寒年轻笑,“牧家多的不就是钱么?”

“够了!”牧子良冷厉的声音从大屏幕上传出来,他冷冷地看向应寒年,“羡枫是你兄长,你要注意自己的说话态度!”

“……”

应寒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爷爷,牧家之前遭过重创,有那么多钱也不能这么做,将美食基地建在S城是最稳妥的做法,这边的领导、企业都十分配合。”牧羡枫道。

第377章 你不能走,我们谈谈(2)

他这个项目做得好好的,还亲自跑来考查,没想到应寒年突然跑来插他一刀。

自从应寒年回了牧家,处处针对他。

不管他做什么,应寒年都要在老爷子那里踩他一脚。

“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们答复。”牧子良道,示意旁边的人道,“关了吧。”

有人去关视讯,但可能手滑了没有关掉,画面上仍然有着牧子良坐在躺椅上蹙眉的老迈身影。

牧羡枫正要提醒,就见牧子良看向旁边的方向,叹一口气道,“羡枫养尊处优惯了,聪明是聪明,但对市场的把握和前景观远远不及实战中打出来的应寒年。”

“……”

牧羡枫脸色白了。

“华弘敢把三房的希望放在一个私生子身上,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个牧家……找不出第二个应寒年。哎……事难两全。”牧子良说着,拄着龙头拐站起来,步伐颤颤巍巍的。

“……”

牧羡枫的呼吸几乎停住。

“呵。”

应寒年看一眼大屏幕,轻蔑地笑出身来,单手插在裤袋里走到牧羡枫面前,轻挑眼角,“我现在算是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死了之后,才敢冒头上位。”

听到声音,牧子良也发现视频没关,一张老脸难得露出尴尬,命人速度关掉。

表面上,他是一直偏向牧羡枫,毕竟是正统的长房长孙。

但应寒年的能力太过卓越突出,一个在商界叱咤大半生的人难免会被吸引,这也是牧华弘的目的。

“……”

牧羡枫冷冷地看着应寒年,唇抿紧。

“因为你怕我。”应寒年一字一字地道,极尽挑衅,“牧羡枫,你是真的不行。”

说完,应寒年带着自己的保镖往外走去。

牧羡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耳边全是应寒年的那一句“因为你怕我”。

林宜也说过这句。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不如应寒年,他惧怕应寒年。

“砰!”

牧羡枫猛地抬起腿一脚踹向前的茶几,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按住心口,人往后倒去。

“大少爷!”

一个保镖急忙扶住他,“大少爷您怎么样,我给您拿药。”

牧羡枫瞪向保镖,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神情近乎狰狞,“你也觉得我不行是不是?”

“大少爷……”

“走开!都给我走开!”

牧羡枫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

林宜坐在书桌前看书,挑灯夜读。

书看得她头昏脑胀的,她站起来活动着身体走到窗前,人往外望去,只见外面的路上一部摩托呼啸而过,寂静的夜里显得声音特别大。

“……”

林宜沉默地望了一眼。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林宜走过去,拿起手机,是一串号码,是牧羡枫的手机号码,被她删除掉了。

又找上来了么?

林宜蹙眉,没有接,手机铃声响到自我中断。

过去几秒,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这次不是电话,而是短信。

【我在你家外面,请你出来,我没有半夜按门铃吵人休息的习惯。——牧羡枫。】

“……”

林宜恨得想把手机砸了,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她想躲个清静那么难。

她到底欠了牧家什么,要她这么还?

咬了咬唇,林宜拿起一件风衣穿上,快步往外走去。

此刻的林家静悄悄的,连佣人们都睡下了,林宜悄步走出去,站在大门口左右望了望,就见一部豪车停在路边上,灯光的拂照下,车身也发出幽幽的光亮。

林宜揉揉脸,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太冷漠,这才走过去。

只见牧羡枫站在路边,并不在车里,他低着头,身形削瘦,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大少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林宜淡淡地问出来,边说边走近。

听到声音,牧羡枫转眸看向她,她怔了怔,他的脸色难看得出奇。

她顿下脚步,下一秒,牧羡枫就朝她快步走来,林宜意识到不好,想闪开人已经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牧羡枫紧紧地抱住她,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呼吸沉重。

“牧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林宜挣扎。

牧羡枫抱紧她不放,自言自语般地道,“你知不知道,并不是我怕,只是我知道我精力不够,我身体是这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怕任何人,我是牧家的长房长孙,谁都越不过我……”

“……”

夜色下,林宜站在那里蹙了蹙眉,看着一部重型摩托车从路上飞驰而过,留下一阵风。

“林宜,我真的还是喜欢你在我身边,至少你在的时候,我的心很平静。”牧羡枫苦涩地笑了一声。

林宜再一次挣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打量着他的脸色,看来他这段时间以来他被应寒年打击得很厉害。

牧羡枫站在她面前,失了平日的温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林宜,你回到我身边,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软禁你,我给你平等的感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迫切。

很多次,他都自然而然地找她熬点汤做点菜,可是他一转头,人偏偏不在。

他喜欢她的存在,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她在那里,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都输给应寒年的。

说着,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

林宜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淡淡的,“可是平等的感情,就是你得给我机会说不。”

“……”

牧羡枫盯着她,眼底慢慢蒙上一层阴郁。

“牧大少爷,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我们的合同已经到期,不是吗?”她道。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牧羡枫看着她咬牙问道,眼中的阴影越来越浓。

“……”

林宜真觉得他被应寒年打击疯了。

“为什么?”牧羡枫一步步走向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应寒年比我厉害,他当初也不过就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

林宜对这样的牧羡枫感到有些慌张,就像当初她被他囚禁的时候,她往后一步步退去。

“我只是身体不好而已,除了这个,我有什么比不过的,我有什么怕的?”

第378章 你不能走,我们谈谈(3)

牧羡枫继续靠近她,“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不行?凭什么认为我担不起牧家最高决策人的责任?凭什么说我没有能力!”

他仿佛压抑了太久,突然在她面前爆发出来。

林宜靠到自家的大门上,咬住嘴唇,脑子里一团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刺眼的灯光照过来。

牧羡枫走向她的步子也停下来,抬起手挡住眼睛。

等他放下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十几辆摩托车,形成一个半圈将他们罩在中间,为首的摘下头盔,顶着一个草包发型,一副混混模样地看着车,“哟,豪车啊,兄弟们,今天我们兜风还遇上大客户了!”

牧羡枫是自己出来的,没有带保镖。

对方摆明是出来打劫的。

他站在那里,沉着脸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你?你是我孙子呗!来,叫爷爷!”

对方笑着道,惹来同伴们一阵哄笑。

牧羡枫拿起手机打电话,有人立刻从摩托车上下来,上前就强抢过手机,还推了牧羡枫一把,牧羡枫直接被推得撞到墙上,狼狈不堪。

“哟,还是台好手机来着。”那小混混扬起手中的手机。

同伴们立刻吹起口哨。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牧羡枫看向她,皱着眉道,“叫你保镖出来。”

林宜又不是牧家,哪来那么多能打的保镖。

林宜看向那些混混,“你们也是为求财,我拿钱给你们,别动我们。”

“行啊,去拿去拿!”对方冲她扬扬下巴,“只要有钱,爷爷还是可以放过你们的。”

“……”

牧羡枫出身高贵,几时遇上过这样的人,目光冷冽得厉害。

“哟,你小子很优秀嘛,敢拿这种眼神看我,来,兄弟们,揍他!”带头的混混不满起来,叫嚣着要揍牧羡枫。

牧羡枫站在那里,呼吸急促起来,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发痛,几乎让他支持不住。

他痛恨这副躯壳,痛恨得要死。

忽然,一抹纤影挡在他身前,他看过去,林宜冲混混们露出笑容,“各位,他可是个大金主,把他打伤了追究起来你们也麻烦,不如拿钱走人,我们不报警。”

“……”

闻言,混混们互相看了一眼,似在思考她的话。

林宜没有进家,而是直接弯腰钻进牧羡枫的车子里,从里边找了找,摸出一个钱包,将里边的身份证明取出后,剩下全部递给对方。

一看到顶级名牌的钱包,混混的眼睛都亮了,“我靠,黑卡都有好几张!密码!”

林宜回眸看向牧羡枫,在她的注视下,牧羡枫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密码。

混混拿出里边厚厚的一叠钞票,被金钱夺去所有的吸引力,“走走走,老子请你们吃夜宵去!”

“走喽走喽!”

混混齐齐发动车子,骑着摩托车呼啸而去。

林家门前一阵闹腾过后又恢复安静。

林宜有些担心地看一眼林家,已有有两个房间亮起了灯,估计是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

她看向牧羡枫,道,“你要不要先回去让人处理一下?他们就是一群没文化的小混混,肯定会去取钱,一取就能追踪到了。”

“嗯。”牧羡枫颌首。

那你快走吧。

林宜就差将这句话说出口,被这波混混一闹,牧羡枫显然也没了心情和她谈情说爱,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打开车门,忽然回头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如果今天是应寒年在这里,他就能一打一群了。”

林宜微微蹙眉,站在夜色下,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你总要和他比?”

闻言,牧羡枫苦笑一声,双眸深深地看向她,“我们要的太一致,从权利到女人。”

“我不是。”她冷淡地道,她是的话,下场会比现在惨上百倍。

“曾经是。”牧羡枫看她一眼,“你进去吧,天太冷了,回去休息。”

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那个温暖的牧家大少爷。

……

帝城大半夜还偶尔有人溜哒,在S城这个时间却是马路上连车影子都没有。

广场上,十几辆摩托车停在那里,男人站在中央,他个子高,如同鹤立鸡群。

男人身上穿着帅气的防风服,戴着漆黑的头盔,他拿过混混手里的钱包,将里边所有的卡全部扔进泠江中,再随手将钱包丢到一旁。

紧接着,他开始给众人发钱。

一叠又一叠。

红彤彤的钞票格外显眼。

年轻的混混们都高兴地嚷起来,“帅哥,以后有这种好事再叫我们啊。”

“一周之内不要现身,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男人将最后一叠钞票递出去,突然有车灯朝他们照来。

他转过身,只见到部一部私家轿车停在路边,远光灯切成双闪,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风衣的年轻女孩从车上走下来,在灯光中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是林宜。

“……”

男人的身影僵了一秒,随后抬起长腿跨上一部重型摩托,转动手把。

车灯打开,超强光下,林宜站到他面前,一动不动。

戴着黑色头盔的男人动了动脚,摩托发出启动的重响,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身上碾过去。

林宜还是站着不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淡漠地看向他,清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混混们在一起面面相觑。

男人坐在摩托上,掉转车头准备离开,林宜淡淡地开口,“等一下。”

“……”

男人的身影又是一僵,竟是真的没动。

林宜转身,朝其中的一个混混走去,正是刚刚打劫她和牧羡枫的混混头子,她直接把手朝他的口袋里伸进去,混混头子一脸懵逼。

下一秒,林宜从他口袋里中拿出自己的手机,开了定位的手机。

“我靠!你什么时候放的?”混混直接大叫起来。

“给你钱包的时候放的。”林宜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年轻的混混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男人,男人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跨上摩托车,开车离去。

男人启动车子也准备离开,林宜握着自己的手机看向他,“你不能走,我们谈谈。”

第379章 一切如你所愿,应寒年(1)

“……”

男人的身体彻底僵住,如同被念了一句咒语,被封印在重型摩托上。

紧接着,摩托车如离弦的箭飞出去,林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冷地喊出一声,“应寒年!”

夜色泛着凉意。

摩托车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男人僵坐在车上好一会儿,他终于舍得下车,将车停稳,伸手将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英俊至极的脸,他眼角的伤痕淡了,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向她,刻着沉默,薄唇抿着。

这一秒的应寒年不像会议上那么锋芒毕露,仿佛瞬间被磨灭了棱角,就这么抓着头盔站在那里。

林宜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无措。

她居然能在应寒年的身上看到无措,还真是稀奇,他从来都是自负的。

“坐我的车。”

她淡淡地道,抬起腿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林宜坐到驾驶座上,车门一关,便敛去所有的凉风。

泠江边上的广场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江面上平静无波,只剩下点点月光浮动。

过了很久,林宜才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应寒年还是坐进她的车里,坐到副驾驶座位上,两人中间不过隔了一个中控区。

林宜没有开口,应寒年也没说话,车子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似的,令人感到窒息。

林宜看着前面,余光中,有火苗跳动。

应寒年拿着打火机在把玩,他有这样的习惯,一思考就会把玩打火机。

其实她和应寒年之间,一直都是应寒年在强势主动,可今天的他格外沉默,不像他死而复生的那天搅得牧家天翻地覆,更不像夜总会大吵的那天。

半晌,应寒年猛地收了打火机,拉开车门道,“没什么说的我走了,懒得理你!”

语气跋扈。

“给江娆棒棒糖的是你。”林宜忽然开口。

“……”

应寒年的目光一僵,修长的手将车门拉了回来,就这么坐在位置上,难得坐得像个军人般笔直。

“我的伤能好这么快也是你在暗中给我用药。”

“……”

应寒年转眸看向她,有些意外,薄唇抿得更紧了。

她坐在那里望着前面,并不看他一眼,白皙的脸上连表情都淡得厉害。

“在我家外面一圈一圈开车的是你,不顾一切反对牧羡枫在S城建美食基地,不想让牧氏家族再和我扯上关系的也是你。”林宜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其实都是你。”

应寒年的声音顿时跋扈不起来了,手将打火机一开一关,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声音磁性到沙哑,像卡在喉咙里一般,连说话都无比艰难。

“我受伤后姜祈星就出现了,他说他是被你赶出来的。”林宜道,“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

“……”

“应寒年这个男人放荡不羁,身边的女人从来没缺过,可同生共死的兄弟只有一个,他不会放弃的。”林宜嘲弄地笑了笑,“他会放弃,一定是种反向保护。”

姜祈星跟着他从生死街到国内,是会为了他不要命的人,跟在他身边不合适。

火苗突然熄了。

应寒年看向她,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他没有资格。

在她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自卑的。

“然后我就想,想了很久,差不多想明白了,你听我说得对不对。”

林宜用一种闲话家常般的语气道,“其实当初的应寒年是真的想放下复仇陪我离开的,可是他发现自己被牧羡枫算计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揭破,这个时候离开已经不现实了,应咏希的儿子怎么能被仇人逼得躲躲闪闪过活呢?不可能,他心底的恨和骄傲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

“所以,他唯一的路就是把身份揭了,在大房、三房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以三房长子的名义回到牧家,抢夺最高决策人的位置,到时候,牧家就是你说了算,你想报什么仇都可以。”林宜说完,转眸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安安静静的,等待他的发言。

应寒年看着她,目光深得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他转过头,一抹痛苦掠过眼底,“你继续。”

继续?

那就是她猜对了。

林宜点点头,继续道,“可是你知道牧羡枫早就把你查清楚了,包括我,我就是威胁你最厉害的一棵棋子。”

“……”

“其实我该谢谢你。”她坐在舒适的座位上开口,“那种情况下,你要是表现出对我的感情,我在牧羡枫手里绝对不会好过,我唯一能真正获得自由的方式,只能是靠我自己。”

“……”

应寒年握紧手中的打火机。

“所以你远离我,让我依靠不了你,自己想出办法离开。”林宜看着他,微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表现没令你失望吧?我是不是按你画的棋格走得挺好的?”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是他给她铺了一条路。

应寒年凝视着她唇边刺眼的笑容,胸口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你恨我。”

不是疑问。

而是陈述。

“没有。”

林宜笑了笑,“我才说的,我要谢谢你,你知道你走的路很难,不希望谁被你拖累,所以你把姜祈星放到我身边,让我们可以互相关照。你知道我只想离牧氏家族远远的,所以你千方百计阻挠美食基地的计划,在牧羡枫来找我的时候安排那些人打劫……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应寒年看着她道,嗓音低哑,“团团……”

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应寒年就知道有些人自己要不起了,可为什么现在听她这样的口气,他还是会感到从未有过的慌?

“后来我也想过的,起码这一次我爱过的没有错,你也是真的关心我,而且从来没有真正怀疑过我和牧羡枫有什么,否则你不会在我背后默默做这么多的事。”

林宜说着,车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如果在最初,你就告诉我这一切,我想我可能真的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义无反顾地陪你走下去,到时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我身后的家人。”

第380章 一切如你所愿,应寒年(2)

“……”

应寒年薄唇抿出一抹苍白。

爱过。

她说的是,爱过。

林宜慢慢转过头,微笑着看他,“但是现在,我想开了,我今天和你谈,就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再担心我会纠缠着你,我知道你的决心有多大,所以……”

“……”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

“一切如你所愿,应寒年。”

林宜笑着,眼睛微微弯起,声音干净利落。

该是动听的一句话,应寒年却痛不欲生。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秒……已经死了。

整个泠江边上的广场空空荡荡。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林宜笑笑,“说说你吧,最高决策人的位置不好争吧?你身份尴尬,处境艰难,但我相信,你要的终究有一天会得到。”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他万人之上的位置估计是不会变的。

“得不到了。”

他低哑出声。

“你说什么?”林宜没有听清。

“没什么,不好争我也会争到。”

他会用自己的权力去护她。

应寒年说着,又问一句,“能不能抽烟?”

这么礼貌?

林宜按下一些车窗,请他随意。

应寒年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含住,拿着打火机点了两下火,没有点到,他有些烦燥地将烟直接扔出窗外不抽了。

“随地扔垃圾可不好。”

林宜淡淡地道。

闻言,应寒年的身体僵了僵,推开车门下去,从地上捡起烟扔向垃圾筒,乖得跟个好学生一样,这才重新回到车上坐好。

车门被关得很大声。

林宜看着他的动作带进来一股凉风,“对了,美食基地会在S城落成吗?”

“本来没有可能,但现在难说。”

应寒年沉声道,今晚视频通讯没被中断,牧子良说出那样的话后,极有可能为了压住他的气焰,通过牧羡枫的建议。

毕竟牧子良一直看不上他私生子的身份。

“这个项目很重要?”

她问。

应寒年回得十分老实,没有半分隐瞒,“这是我和牧羡枫第一次竞争关于电商产业的项目,一旦拿到手做得漂亮,老爷子心里的主意就会定一些。”

“牧老爷子会偏向你?”

“当然不会,但我可以压着牧羡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时间一久,牧子良只会对他失望。”他就能有机会爬上去。

林宜点点头,“这么说,牧羡枫还有可能在S城呆上一段时间。”

真的是让人头疼。

应寒年看向她,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拖住他,让他不来骚扰你。”

林宜坐在车上失笑,“每次都让人打劫?”

“不止,我还可以烧他资料,在竞争上不断向他施压,在他旗下产业上动些手脚,他只要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去找你。”应寒年道,让她安心。

“太麻烦了。”林宜淡淡地道,手在方向盘上划了一圈,道,“而且也太辛苦你,你已经帮我很多,我不能一辈子都靠你暗中关照。”

“……”

应寒年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一世的太平,他已经算进去了。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她道。

“你自己走?”

她怎么走?

她有家人,她有软肋,她怎么对抗得过牧氏家族的大少爷?

“是。”林宜说出自己的想法,“实在不行,我就尽快结婚,牧羡枫是心高的人,总不能抢一个有夫之妇吧?就算他真那么做,你倒正好可以借机打他一下,他的名声会比三房的还臭。”

“你说什么?”

应寒年呆呆地看着她。

今晚,林宜真是见了应寒年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那么寡言沉默,第一次像个乖学生,也是第一次……这么的呆。

“你不觉得这个办法一劳永逸么?”

林宜认真地问道,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个办法有什么问题。

“……”

应寒年呆滞地凝视着她,一句话都没有。

车子太安静。

安静得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了。

林宜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道,“那就这样吧,姜祈星在林家你不用担心,你也不用再暗中帮我,我会自己想办法……”

“不行。”

应寒年突然打断她的话,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地逼出来。

“什么?”

林宜愣了下。

“我说,不行。”应寒年盯着她,眼里似有狂风卷袭的暗痛,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字道,“你不能有其他男人!”

林宜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笑了,“应寒年,说这话很没意思,你已经放弃我了。”

其实这一晚,林宜一直都很平静,非常平静地和应寒年说这些,甚至想同他一起商量对付牧羡枫的事。

可突然间,她不想再聊下去了。

她觉得窒闷,她推开车门想下向,右手突然被抓住。

应寒年扣住她的手,指尖发烫,他握得很紧,像是要握断一般。

林宜回过头,目光冷得厉害,应寒年的气势一下子收敛,只是深深地盯紧她,喑哑开口,“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有其他男人,你必须得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否则,他坚持不下去。

“你要的力量并不在我这里。”她道。

“它一直都在你身上。”应寒年道,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为了恨和骄傲才想做最高决策人,从来都不是!”

这些话他原本是不准备说的,时机不对。

可她轻飘飘的一句“结婚”,他就招架不住了。

林宜怔了怔,随后不再看他,声音冰冷地道,“你为了什么与我无关。”

“怎么无关?”应寒年抓过她的另一只手,使劲地将她拉向自己,逼迫她看着自己,他眸子漆黑地盯着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你既然知道我一直在暗中帮你,你就该明白我所谓的放弃全是假的!我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你去结婚,那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了。

林宜看着他,在他眼里见到类似受伤的痕迹,她摇摇头,“那是你的事,我已经想开了,应寒年,我不爱你了。”

第381章 一切如你所愿,应寒年(3)

我不爱你了……

一定要说出来么?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应寒年咬紧牙关,对上她的视线,“你可以不爱我,但只要给我一个我还有机会的假相就行!”

只要有个假相在那里,他就可以为此拼命付出。

闻言,林宜露出讽刺的笑容,她看着他,问,“凭什么?”

“……”

应寒年的脸色发白。

“我凭什么要给你假相?”她说着,想要挣开他的手。

应寒年握得很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他看着她也笑了,眼眶是红的,“装了一晚上,终于肯说真话了?”

“你放手!”

林宜用力地挣扎,挣得手腕都红了。

应寒年见状蹙眉,这才放开她,林宜直接推开车门下去,应寒年速度跟了下去。

他一下车,林宜就朝他冲了过来,双手用力地打在他胸膛上,眼中带着疯狂的恨意,“是,我恨你,应寒年,我告诉你,我恨不得拆你的骨喝你的血!你凭什么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的命运?”

“……”

应寒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激动,他伸手扶她一把,怕她摔着。

林宜一把打开他的手,瞪着他道,“你现在要我给你假相,那你给了我什么?你在和其她女人厮混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质问我清白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凉?我被牧家人按在地上毒打的时候,我就看着你的一双脚……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你的脚,我当时心就死了!”

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演的。

可她的感受是真的。

“……”

应寒年站在那里,任由她激动地说着,他抿紧薄唇,一动不动。

“我好不容易对你死心了,可回头又发现你在背后一直帮着我!”林宜说着,眼睛湿了,她极力地抑制着,她苦笑着道,“应寒年,你是个玩女人的高手,你把我的智商、我的心按在地上摩擦!我已经够痛苦了,你居然还要我给你假相?”

“……”

“没了!”林宜大声地喊出来,“应寒年,我可以劝自己一百句不要恨你,因为你是在帮我,但我的心……抱歉,它早就被你踩碎了,它连假相都给不了你!”

夜色中,她大声地喊着,头发随风扬起。

“没有。”应寒年注视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声音发得艰难,“没有厮混,我没有对不起你。”

他爱她。

从始至终,他爱的只有她一个。

他这辈子,也只爱她一个。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明白吗,应寒年?”

林宜看着他道,泪水从眼眶里落下来,她立刻伸手抹去,不肯展示自己的脆弱,“重要的是我不爱你了,我不需要你了,你能不能坚持下去与我无关,而且……我真的很讨厌你还在背后关心我,对我来说,你的关切不过是把我的心捧起来割完一次又一次,我也是人,我会疼的!”

她是真的厌烦这一切了。

她真的很疼,她受够了。

到这一刻,应寒年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才明白自己做的有多恶。

她的眼泪在他心口的位置滴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风漏进来,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林宜抹掉眼泪,朝自己的车走去。

不聊了。

不敢聊了。

“对不起。”

沉重的三个字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的步子僵在地上,两秒后,应寒年走到她面前,手上多出一把匕首,寒芒毕露,手柄的位置对向她,锐锋对着自己。

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发现,这样的话,以后该还的现在还。”应寒年道,把匕首递向她。

疯子。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脸,“现在知道后悔了?应寒年,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一句道歉一句还解决的!”

“我没有后悔。”

应寒年道,声音低沉极了。

“……”林宜呆住,“你再说一遍。”

他凭什么说他不后悔?

他把她当什么?

“我没有后悔过。再来一次,我还是这么做。”

“应寒年!”

她心底的那股怨那股恨全部浮了上来,她抓过那把匕首就往他胸膛上方几寸刺进去,几乎是将自己隐藏多时的歇斯底里全部展现在他面前。

应寒年没有后退,甚至迎着她刺过来的方向往前站了站,因此,刀锋进去很深很深……

林宜的手突然就软了,脑袋一片空白。

她看着血从他衣服里渗出来,沿着银亮的匕首往下淌。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声音低到沙哑,“团团,你得活在温室里,外面的风一丝都不能刮到你。”

他可以活在血泊之中,她不行。

他也不允许。

“……”

林宜的眼中全是匕首上的血,她想放开手,应寒年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体里继续刺进去。

林宜站在他面前,脸都白了。

“再来,这点当然不够!”

应寒年的脸也变得青白,额头上布满冷汗,但他连一声痛都不喊,抓紧她的手将匕首慢慢拔出,林宜被吓到了,她一把挣开他的手,“应寒年,你别发疯了行不行!”

她挣脱的时候,匕首在他身体里搅动,他身形晃了一下,咬咬牙将匕首拔出来。

他看向她,冷汗顺着眼角淌下来,他吃力地开口,“你退什么?这些还你零头都不够。”

“……”

林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欠了你什么,我清楚。”

他说他清楚……

林宜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到他了,太疼太疼,疼得她整个人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她上前就想打开车门上车,应寒年发现她的意图,抓起匕首就定在她的车门上,将车门重新关上。

他有些体力不支地靠在车上,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如同一头倒在血泊中的兽,还强撑着他最后的凌厉和凶狠。

“你不可以结婚。”他道,夜风吹得他伤口疼得剧烈,“如果我在这条路上有什么不测,你当然可以找个适合的人结婚,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能结婚,你不爱我也不能结婚,我不会让牧羡枫骚扰你的。”

第382章 两年之约(1)

林宜站在车前,离他很近,能清晰地听到他低喘的呼吸声。

“那要是我爱上别人了呢?”林宜脸色苍白地看向他,“我的人生还很长,要是我遇上一个很好的男人,不是为了抵抗牧羡枫的骚扰,纯粹是我爱上了他,我也不能结婚?”

他不能一直做她的主吧?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半晌,他将匕首从车门上拔出重新递给她,“你还是多刺我两刀,我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

林宜自然是没有去接,她看着匕首的尖锐滴下血来,苦笑一声,“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很自私?”

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什么都由他一手决定。

“我知道我欠了你太多,那我们定个两年之约怎么样?”应寒年看着她道。

“两年之约?”

林宜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年之内,你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我用两年时间去拼,等我拼出来后,你要还是不能原谅我,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干涉。”他退了一万步,黑眸深深地看着她,脸色白得可怜,“行不行?”

“我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你了。”

林宜别过脸去,冷漠地道。

“两年之后,你和别人结婚,我若打扰你一分一秒,我死无葬身之地!”应寒年许下毒誓,声音闷得厉害,强撑着什么。

“……”

林宜站在那里,唇抿得紧紧的,她转过头,看着他胸口处的衣服颜色越发的深,血淌得太厉害,她蹙眉,“要不要送你去治疗?”

应寒年低头看自己一眼,满不在乎地道,“这点小伤没什么,一会回去包扎下就行。”

“我送你?”

他这样不能骑摩托了。

应寒年盯着她,眼里迸射出一抹近乎兴奋的光泽,“团团,我当你是答应了!”

林宜斜他一眼,语气硬梆梆的,“要不要送?”

“那不用了,我和牧羡枫住一个酒店,你不方便出现,我会让人来接我。”应寒年认定了她这是同意,手按着伤口处直了直身体,“那你先走,我就不送你了。”

林宜垂了垂眸,“哦,那我先走。”

极为淡漠的态度。

应寒年却是什么都不敢多求了,捂着伤口乖乖地站到一旁,给她让出路来,低头看向坐进车里的她,“小心些,就算路上没人,开车也慢一点。”

唠叨得像个老太婆。

“……”

林宜很沉默,什么都没有说,她系上安全带,看着前方有些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

她本来是找应寒年冷静谈一下的,结果变成争吵,变成动上刀子,到最后……又变成定了个两年之约。

她摇摇头,启动车子离开。

林宜看一眼后视镜,视线中,应寒年捂着伤口又弯下腰去,似乎很疼的样子。

车行出一段路,林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将车头掉转的那一刹那,她的脑袋里似空白,又很混乱……

她将车慢慢地开回去,远远的,她就望见应寒年独自走进一间24小时营业的药房。

走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拎着一袋的东西,手上全是血。

她想,药房的店员一定被吓坏了。

她关掉车灯,保留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慢吞吞地跟着。

只见应寒年又走回泠江边上的广场,他面前停着重型摩托,人坐在靠江的石凳上,他脱下外面的衣服,只留单衣,领口直接被他撕开,露出大片胸膛。

下一秒,林宜就望着他拿起整瓶水朝自己的伤口倒下去清洗。

“……”

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只觉得疼。

不是说有人会来接他么?

人呢?

好久,坐在车里的林宜才重新抬起脸望过去,偌大的泠江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随意地拿起一瓶喷雾对着伤口喷着,然后拿着纱布胡乱裹着药,胶布一端咬在嘴里,伸手一撕,将纱布胡乱贴上去便算完事。

她远远地望着,应寒年坐了很久,她就在那里看了很久。

等天边亮起一抹光的时候,他站起来朝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退回去,将自己包扎后留下的狼籍装进袋子里扔进垃圾桶里,这才重新跨上摩托车,身体前倾,下一秒又直起身来,手按着自己伤口的位置。

他在调整着。

很快,他再一次向前倾过身体,脚下一踩,摩托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消失在林宜的视线里。

林宜又坐了很久,伸手去启动车子,忽然觉得脸上有些难受,伸手去摸,只摸到凉凉的泪痕贴在脸上。

……

后来,牧子良最终的决定下来了,美食基地建在河洲,但由牧羡枫主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应寒年还是输的。

一个私生子注定无法争得太多。

应寒年清楚,牧羡枫清楚,牧子良也清楚。

林宜当然也清楚,但她还是从中取得了好处,美食基地这个大项目需要牧羡枫时时盯着,因此,他没有时间再去管还在遥遥之外的她。

但他会给她消息,发一些自己的生活状态,有时候占了应寒年的上风,他言语之间会显得很高兴。

而应寒年……再没有给过她半点只言片语。

两年的时间有时候比人想象得过的还要快。

时光变化,牧家兄弟之争被全世界瞩目,新闻层出不穷,牧家在混乱中却是一点点回复往日风光。

而两年间,林家一直太平,是S城之首。

当你身处平安生活的时候,一日复一日,看似无聊,其实再幸福不过。

酒店中,繁花似锦,红毯从酒店的门口一直铺到会场,搁在门口的迎宾幅上是新郎新娘幸福的影像,两人相依相偎,笑容灿烂,羡煞旁人。

姜祈星站在酒店正门口,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

有宾客来了,见到他都窃窃私语,“这谁啊?跟个门神似的,看着怪吓人的。”

“保镖吧,毕竟是有钱人结婚,没点保镖震场怎么行。”

“看着肌肉挺结实的,能不能摸两下?”

姜祈星冷眼扫向两个讲话的大妈,把人吓得跑都来不及。

酒店的化妆室中,林宜站在落地镜前,身上穿着洁白的纱裙。

第383章 两年之约(2)

并不张扬的抹胸款式,裙边及膝,后边的裙尾拖至脚边,像放下来的孔雀羽毛,衬得她整个人美丽纯真。

她今年23岁,还未过24岁的生日。

在学校重练两年舞蹈的她形体非常好,纤细而不失曲线,一张小脸清丽,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

“哇!新娘子好美啊!”

门突然被人推开,江娆从外面跑进来,直直地扑到林宜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一脸的惊艳。

江娆的一头长发扎起,简单利落,穿着粉色的卫衣套装,看起来就跟个学生妹似的,没了以前的妩媚,多的是天真美好。

被江娆抱住,林宜有些无奈地笑了,转过身点点她的鼻子,“我说几遍了,今天是我一个远房表姐结婚,我是伴娘,不是新娘。”

两年时间相处下来,林宜已经彻底拿江娆当小妹妹看待了。

关于江娆的那些痛苦,她自己不记得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众也渐渐忘了。

“哦。”江娆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看着她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呀?”

“我还没毕业呢,急什么。”

林宜笑着道。

“哦,那你什么毕业啊?”江娆又问。

“还有半年。”林宜回答道,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只见姜祈星站在门口,“林小姐,林先生叫你过去候场。”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林宜拉着江娆的手往外走去,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姜祈星郁闷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站在酒店门口?”

林宜笑笑正要说话,江娆已经举起手嚷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姐姐说你老大不小了,婚礼这种场合还是有机会认识到女性的,这样就不用胡思乱想!”

“……”

姜祈星看向林宜。

“……”林宜尴尬得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她转眸看向江娆,“娆娆,我怎么和你说的?”

“哦,嘘!”江娆似是才想起来,把食指放到嘴巴前,道,“不可以告诉姜祈星,他性子有点内向,会不好意思的。”

“……”

她这时候倒乖巧了。

林宜一脸尴尬地看向姜祈星,“其实我是……算了,是,我是有点这个意思。”

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用。

姜祈星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考虑这些。”

说完,他让开路来,尽着一个保镖的职责,让她们先走。

林宜看他一眼,其实她知道他一直放不下帝城那边的事,这两年下来,不管牧家有什么消息,姜祈星都紧密地关注,甚至还将所有的新闻打印下来,他的房间里叠着厚厚的几堆新闻纸。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回到应寒年身边。

他一直想求得应寒年的原谅。

可他不懂,应寒年想保护一个人是会不折手段去保护的,应寒年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去破坏他的保护。

林宜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江娆离开。

当林宜以伴娘的身份陪伴了整场婚礼,她才知道婚礼有多累人。

晚间陪着敬酒一圈后,她忍不住躲到林冠霆的身边躲懒,暗暗脱下高跟鞋,敲着自己的一双腿。

林冠霆正在和人谈事,见她过来立刻放下酒杯,给她夹上几块菜,“赶紧吃上几口热的,饿坏了吧?”

伴娘跟着新娘走流程,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

“嗯。”

林宜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莴笋放进嘴里。

“小心烫,再喝点汤。”林冠霆又忙着为她盛汤,旁边的人看着都笑了,“都说林总是个女儿奴,今天我算是看个真切了,看看跟个老妈子似的。”

林冠霆把热汤搁到林宜面前,对“女儿奴”三个字毫不抗拒,反而爽朗地笑了两声,“你这就是嫉妒,嫉妒我有个这么好的宝贝女儿。”

林宜的名声在S城早就传开了。

这两年间,她一边在学校进修一边还会参与公司事务,宜味食府的很多策划案、研究新食谱她都有参与,因此还得了很多奖项。

“是是是,我当然嫉妒了。”对方笑着道,“我没福气没有女儿,就一个臭小子,他昨天还问我和你有没有交情,能不能帮他认识一下你家的千金,就那他样,哪配和你女儿做朋友,所以我今天来这边我都没告诉他,不然他准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闻言,林宜的笑容僵了僵。

这话她两年间已经听过无数次,这话说得十分巧妙,看似自谦,其实就传达一个意思——林总,你看我们之间能不能结个亲家。

林冠霆笑着道,“你儿子是刚从国外回来吧,我听说是名校毕业,双学士学位,前途无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臭小子了呢。”

“哟,有你这句话,我明天可就带我家小子上门拜访了啊。”

对方立刻端起酒杯迎向林冠霆。

“……”

林宜默默地看一眼林冠霆。

林冠霆倒也没立刻卖了她,端起酒杯轻轻一碰,说道,“年轻人嘛多交个朋友不是坏事。”

“……”

林宜不说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着汤,众人都在用餐。

正是新娘子换装的时间,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关于新郎新娘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短片拍得很有意思。

林宜不想听大人们说这些,索性一个端着碗边喝汤边看大屏幕,忽然大屏幕上画面一闪,出现新闻画面,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得猝不及防。

新闻播报的声音从音响中高亮地传出来——

“河洲的美食基地自成功投放后引起国内轰动的流量,牧氏家族称会一举消灭如今网上所有的线上美食商城,可就在刚刚被爆出大量问题,商品以次充好,物流线不成熟,最重要的是内部利益矛盾不断扩大化……牧氏家族目前还未召开新闻发布会给公众一个交待。”

“据牧氏集团内部人士透露,继承权很可能落在三房,但是由远在国外的牧华弘接手还是由应寒年接手,还是未知数。”

画面中,是应寒年和牧羡枫相继出现在牧氏家族集团的画面,集团前面围着无数的媒体。

牧羡枫面色温和地同众人问好,什么都没有说,由保镖护送着往公司走去。

第384章 两年之约(3)

他还是一如以前的模样,在人前是优雅温和的,带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贵。

应寒年从车子上走下来,一袭黑色大衣衬得他格外颀长挺拔,两年时间,他身上的戾气丝毫没减少,冷峻的脸上就刻着五个字:靠近我试试。

他从媒体间走过,甚至不需要保镖,他一个眼神扔过去,记者们就自动往后退了两步。

“……”

林宜望着大屏幕,望着那一双漆黑的眼,仿佛穿过屏幕看到她一样。

她垂眸,低头喝汤,忽然,浪漫的音乐重新响起,新闻在大屏幕上消失,司仪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来,“各位来宾,不好意思,刚刚我们后台的小哥看新闻太入迷,一不小心就切到画面了,放心,肯定扣他工资……现在让我们继续观看新郎新娘的幸福时光。”

短片被重新播放。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大家被司仪逗得笑起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林宜默默地喝着汤,忽然就听林冠霆若有所思地道,“这个牧家大少,算是完了。”

林宜目光晃了晃。

是,美食基地是牧羡枫一手办起来的,砸的资金庞大,是牧氏家族近两年投资最大的项目,这项目出了大问题,也预示着他的命运。

同桌的人也跟着道,“是啊,当初线上美食商城炒得多火热,还什么带动河洲经济发展,给多少多少人带来创业机会,现在看来要变成烂尾工程了。”

“要我说,还是应寒年有本事,他做的超简易支付、AI商城项目那可是切实进入人们生活的,这才叫电商产业的影响。”

“没有应寒年,牧氏家族也难稳住四大家族之首,说起来,还是他挽救了牧家。”

“你们说,应寒年能不能成为牧家的最高决策人?牧子良可是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

“我要是牧子良,我就把位置给应寒年,什么长房长孙,没真本事那都没用。”

大家的话题一下子从美食基地跳跃到牧氏家族的继承人上面。

林宜沉默地听着,两年的时光,应寒年用他的能力扭转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林冠霆一开始同众人一样,都觉得这继承权怎么可能落得到应寒年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子身上,可现在,他靠着真手段真本事让大众的说法全变了。

应寒年选的路很拼,但还是被他拼了出来。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其中的艰辛。

“爸爸,我去看看姐姐晚礼服换好没有。”

林宜喝了两口汤,从桌前站起来,一转头,就见姜祈星站在不远处,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大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夜深露重。

洗过澡后,林宜换上厚厚的睡衣,从房间里走出去,通往阳台的门开着,她走出去,阳台上空无一人。

有细微的声音传下来。

林宜转身往上面望去,就见姜祈星坐在房顶上喝着啤酒。

夜风很凉,他坐在上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祈星,下来。”

她扬声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姜祈星从房顶上下来,几个动作就跳到她面前。

林宜指指旁边的小圆桌,然后径自坐下来,姜祈星静了几秒,还是在她身边坐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林宜坐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看他一眼,“在想帝城的事?”

姜祈星看向她,眉头蹙了蹙,问道,“林小姐,寒哥到底在做什么?以前他最恨的就是牧家,为什么他现在反而替牧家赚钱?难道他真的要做牧家的决策人,替牧家卖命一辈子么?”

“也许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你的。”

林宜道。

闻言,姜祈星满脸落寞,“我不敢奢望。”

“……”

林宜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太好受,有些话她不能告诉姜祈星,她只能让姜祈星在她这边安心等着。

“其实寒哥不管做什么,我相信他都有他的理由。”姜祈星道,“我只是担心他。”

“你担心牧家的继承人之争太过残酷?”

林宜明白他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么?”姜祈星正视向她,一脸严肃地道,“当初,顾若为了继承权差点把牧子良都杀了,牧羡光和牧羡泉争的时候也是次次头破血流,现在换到寒哥和牧羡枫,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他从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做到现在,你应该相信他的能力。”

林宜道。

姜祈星却听不进她的话,依然自顾自忧心忡忡的。

“我听到消息,牧子良的身体不大好了,继承人是谁应该很快会见分晓。”她道,这消息是前几个月牧羡枫发给她的。

那时的牧羡枫对线上美食商城很有信心,因此言语间都是充满自信。

后来,就没有一条信息了。

这两年,应寒年把他逼得太厉害,牧羡枫偶尔才占到一两次上风。

“嗯。”

姜祈星点点头,面色仍不太好看。

林宜抬眸望一眼夜色,今晚的夜很深,连月亮都看不到,星星稀疏。

今天牧氏家族上方的夜色一定更加不好。

……

帝城,牧氏家族的大屋里聚集了大量的人,有牧氏旁支的亲戚,也有集团内部的高管。

总的来说,就是聚集了应寒年、牧羡枫两边的支持者。

牧家庞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形成二派对立的场面,众人私下窃窃私语,看到对面时又个个冷面冷眼。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牧子良突然召集了自己的律师团队准备立遗嘱。

四大家族之首的牧氏家族立遗嘱,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人自然要出现等一个结果。

佣人们将茶水上了一遍又一遍。

众人喝着水焦灼地等待着,谁也不敢去牧老爷子面前去催。

突然间,牧羡枫一方的人不小心打破一个西洋茶杯,对面的有人立刻讥讽起来,“哟,黄总这是慌了呀,也是也是,河洲美食基地的内部资金链刚出现断层,老爷子就宣布要立遗嘱,我是你我也得慌。”

应寒年一派的人跟的他时间久了,都形成和应寒年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张狂。

第385章 老爷子失踪了(1)

“那不过就是件小事,老爷子眼睛亮得很,大少是长房长孙,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货。”

这边是一派高冷模样。

出了美食基地的利益矛盾问题,牧羡枫这边确实是乱的,但他们还能撑,就是仗着牧羡枫有长房长孙的名头。

“你说谁是野货呢?”对面的人站起来激动地道,“应少那是三房长子,三爷的儿子!”

应寒年回到牧家也没有改姓,牧华弘向公众宣布的时候,称为纪念前妻,不会强迫儿子改姓。

就因为这个,应寒年没少被诟病,仅管这样,他依然不肯改姓。

“呵,谁不知道是三房没人了,三爷才把应少推出来的。”这边冷嘲。

“啧啧,是,大少是长房长孙,要不老爷子能把砸了几百亿的美食基地项目交给他?都做到资金链断层了呢。”那边热讽。

“大少自然有办法解决,关你什么事!”

“是,没脑子只是你们这些帮手,拿点钱去做补脑手术行不行?我都替大少寒心。”

“你丫的把嘴巴放干净点!”

你一言我一句,会议室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两边瞬间吵起来,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佣人们全被吓到了,默默地退到一旁。

镀金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声厉喝从外面传来。

“都他妈别吵了!”

所有人望过去,只见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他身穿蓝墨色的绸质睡衣,肩上搭着一件同色的袍子,明明是慵懒的打扮,却随着他长腿的迈开带出一身的气势。

会议室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边的人齐齐站起,恭敬地低头,“应少。”

应寒年往前走去,边走边打了个呵欠,随意地在最前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双眼扫了一圈,嗓音懒懒的,带着磁性,“吵什么?让人睡个觉都不安生。”

“……”

牧羡枫一派的人闻言差点吐血。

应寒年这边的人也有些绷不住了,少爷喂,都什么时候了,老爷子在上面立遗嘱,您还在睡大觉?您就真这么认定继承权能落在自己手上?

牧羡枫可是守在老爷子的房门外,他怎么能睡觉呢!

“应少,这律师的手脚有些慢啊,都凌晨两点了,怎么还没个消息?”

有人站出来问道。

“老爷子年纪大了,想事情自然要想慢些。”

应寒年似是还没睡够,斜斜地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搭在扶手上,头往后靠去闭上眼。

“这三爷还在国外呢,要不要通知回来啊?”又有人问道。

有三爷在,这继承权的把握可就又多了几分,只要能落在三房手上,都是他们这一派的人赢。

应寒年像是没听到一样就这么躺在沙发上补觉,蓦地,他睁开眼,一双眸子漆黑深邃,他转眸看向一旁的人,“今天是几号?”

他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弱弱地说道,“2月24号。”

2月24号。

那就是离两年之约还有两个月,58天。

两年终究还是被他拼了出来,他就不信,牧子良会蠢到把继承权仍交到及不上他的牧羡枫手里。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然后阖上眼继续睡觉。

“……”

满会议室的无语。

这位少爷还真是淡定啊。

时间一耗就耗到了早上八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有不少人都窝在沙发上睡了好几觉。

这会外面的天大亮了,众人纷纷感觉到腹中空空。

应寒年慢悠悠地醒来,问边上的人时间,得到答案后,眉头蹙了蹙。

遗嘱立一整晚?

“应少,这怎么还没消息啊?”有人又壮着胆子弱弱地问道。

“嗯,是该去看看了,别老爷子被牧羡枫谋杀在房里都无人得知。”应寒年勾着唇冷冷地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牧羡枫一派的人闻言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但又不敢出声。

两年间,谁不知道应寒年是出了名的手段毒,敢正面惹他试试,不把你玩个720度大旋转,算计到吐血绝不罢休。

在众目睽睽下,应寒年走出会议室,一出会议室,阳光从高窗落下来,暖暖地落在地砖上,落在他的身上。

应寒年停下脚步,仰头望了一眼,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似一只柔软的手抚过,如虚如幻。

该结束这一切了。

应寒年勾起唇,转头往老爷子卧室的方向走去。

说牧羡枫候在老爷子卧室外面其实是错的,自从发生顾若逼立遗嘱的事后,老爷子对牧家众人再也不如从前信任,身边都是绝对精锐的保镖,其中甚至有雇佣兵。

此刻,保镖们在老爷子卧室外的走廊上排了整整两排。

牧羡枫就坐在尽头处的一间偏厅里等待,身边的保镖也不少。

牧家众人都是各怀心思,为免被对方暗算,个个都是花了大代价雇佣能打的保镖。

牧羡枫坐在沙发上,衣冠毕挺,一个女佣跪坐在他面前的茶几前泡茶,工序极为复杂,带着茶香的热气飘散在偏厅里。

他的面色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泡茶的女佣很是惧怕,泡杯茶都胆颤心惊着。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牧羡枫冷着脸,缓缓转眸看过去,只见应寒年斜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个车载的点烟器,一抛一接,眼里透着玩味。

牧羡枫坐在那里同他对视几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应寒年冲过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愤怒地问出来,“美食基地的事是不是你给我挖了个坑?”

“应少!”

应寒年身后的保镖立刻冲上来。

应寒年抬起手往后挥了挥,示意他们退后,不用理会。

“应寒年,美食基地的想法是你当初提出来的,可实际上,你要做的根本不是什么线上美食商城,而是超简支付、AI商城,对吧?”牧羡枫死死地攥住他的领子,咬牙问出来,近乎歇斯底里。

他坐在这里想了一个晚上,他突然明白,从美食基地这个创意出来的时候,应寒年就给他下了一盘大旗。

闻言,应寒年轻蔑地笑了两声,伸手轻而易举地将他推到一旁,“你当初抢到这个项目的时候不是很得意么?”

第386章 老爷子失踪了(2)

“……”

牧羡枫被推得撞到一旁,浑身巨痛,他瞪向应寒年不可一世的脸,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

当初,应寒年为了抢这个项目,不惜跑去S城和他争执,争在S城建还是在河洲建,他以为应寒年特别看重这个项目,而他也确实从中看出无限的前景。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是应寒年给他挖了一个长达两年的天坑。

两年了,无数的钱砸下去,起初轰动于世,却因为利益分化而导致资金链断层,他养得越发吃力起来,也无法和爷爷说,因为这证明他能力不够,没想到时间一久,项目彻底崩了。

“你知道你的项目为什么会崩么?”应寒年走向茶几,弯腰端起一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没有喝,“牧羡枫,你太想和我争了,看我出了超简支付、AI商城,你就也要多出项目来和我争舆论导向,你什么都想要不是问题,问题是……凭你的能力,你吃得下么?”

他嘲讽地冷笑一声,看向牧羡枫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输家。

“应寒年!”

面对应寒年,牧羡枫所有的修养和优雅都维持不住,“你真以为你能坐上最高决策人的位置?我告诉你,做梦!你是个私生子,你永远不可能堂堂正正继承牧家!”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脸色冷下来,将手中的茶杯一把摔到地上。

“砰。”

茶杯碎裂。

热水四溅。

女佣吓得跪坐在地上,头抬都不敢抬。

应寒年慢吞吞地走到牧羡枫面前,“两年前,我手里有多少的权利,再想想两年后,你又拿什么和我对抗?老爷子要是昏了头把位置给你,你信不信,不出两个月,我就能把牧家搅个天翻地覆!”

“你太狂妄了,你以为你是谁?”

牧羡枫痛恨地瞪着他。

“我不是谁,不过,牧羡枫你给我记好了。”应寒年冷着脸推他一把,“等我成了最高决策人,你和苏美宁我会慢慢收拾!”

“你妄想,应寒年,我警……”

牧羡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尖叫声。

两个男人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女佣慌慌张张地从走廊那边跑过来,应寒年给身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冲向前将女佣拎过来。

“怎么回事,乱叫什么?”

牧羡枫脸色冰冷地问道。

女佣满脸慌乱地道,“出、出事了,老、老爷子……”

老爷子?

牧羡枫同应寒年的脸色俱是一沉,转身快步朝着老爷子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开着。

地上倒着很多人,全是律师,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应寒年沉着脸走进去,弯下腰搭向一个人的颈部,还活着,只是晕了。

“爷爷呢?”

牧羡枫摸向床,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一半,可上面一丝温度都没有,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躺过了。

“不、不知道……”女佣慌得直摇头,吓得眼泪都掉下来,“我只是来送早饭的,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些人倒了一地。”

“把老爷子的保镖都给我叫过来。”

牧羡枫冷冷地出声,下意识地看向应寒年,在他脸上寻找蛛丝蚂迹。

难道又是应寒年搞的鬼?

“……”

应寒年面容冷峻,令人看不透彻,他直视向牧羡枫,薄唇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就怕成这样?老爷子刚要立遗嘱你就下手。”

“我还怀疑是你下的手。”

牧羡枫道,说完,他似想到什么,连忙翻找起抽屉,看有没有遗嘱的迹象。

保镖们一个个进来,见到这一幕,全部愣住了,他们谁也没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怎么会突然倒一地的人?

就这样,牧家在要宣布遗嘱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

牧子良,牧氏家族现任的最高决策人,凭空在家中失踪了。

……

S城。

林家院中的花都开了,味道很是芬芳。

林宜吃过午饭,抱起一叠资料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外公外婆,我去图书馆了啊。”

她一走出去,姜祈星已经将车停在院中,人坐在驾驶座位上等着她。

林宜上车,车子启动驶出林家大门。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林宜坐在后座翻着手中的资料,过了一个寒假,她读的大学开学晚,过两天才真正开学,她趁着这几天再多去图书馆翻翻书。

“靠。”

忽然,姜祈星的咒骂声从前面传来。

林宜身形一晃,一抬眸就见姜祈星将车子急往右边打转,害她怀中的资料散了一地。

再听外面传来类似撞击的声音,她望出去,就见前面的一辆车停在马路中央,车前有一双腿横在地上。

“前面出车祸了。”

姜祈星道,幸好他转方向盘转得快,不然就跟着追尾了。

“赶紧打救护车电话,我下去看看。”

林宜顾不上散落的资料,推开车门就往前走去。

前面一辆车的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一下车就慌得不行,见到她也不顾地上的伤者,慌乱地冲过来,拉着她道,“小姑娘啊,你得给我做证啊,我开车开得好好的,是这老爷子突然横穿马路,哎哟喂,这是碰瓷啊,吓死我了呀。”

“你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吗?”林宜问一声。

“有有有,对哦,我有的,那我就不用怕了。”妇人忽然回过神来,转头瞪着地上的人道,“喂,碰瓷的,我有行车记录仪的,你碰瓷碰不到我的!”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侧躺在地上背对着她们。

看身形是个老人,头发白了满头,林宜一眼看出他身上的衣着价值不菲,都是国际大牌,一身的钱比车还贵,没理由碰瓷。

再一看,老人身下渗出血来。

“老人家,您没事吧?”

林宜眉头一蹙,有些担心地往前走去,只见老人的手搭在地上,名表玉戒,她看过去,然后愣在那里。

如果她这两年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人分明是牧子良。

牧子良躺在地上,不知道伤得怎么样,眼睛紧紧阖着,看不出是死了还是昏了,一把年纪不看车不看斑马线就横穿马路,他不死谁死?

第387章 我要住你家(1)

林宜的目光一下子冷下来,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林宜的步子停下来,眼里有着思索。

牧子良怎么会出现在S城?

他不是应该在帝城么?

都说牧子良人将朽木,准备立遗嘱了,可这立遗嘱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车祸?

“林小姐,救护车马上就到。”

姜祈星走过来道。

林宜眸子转了转,想想之后重新回到牧子良身旁,蹲下来试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姜祈星跟过来,一眼就震惊了,“这不是……”

“阿姨。”林宜打断他的话,看向那个司机妇人,“这老人家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不是想讹人,就是年纪大常不出门,走路都不会走了,我会送他去医院。”

“啊?你亲戚,你别骗我吧?”

妇人一脸怀疑。

“您放心,我不要您赔偿,但您得给我个联系方式,把行车纪录仪里的东西复制我一份,我也好向他家人交待。”林宜微笑着说道,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妇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是说我不用赔钱,这人也交给你?”

“对的。”

“那好那好。”妇人一口答应下来,“你还得给我写个条子,证明私了啊。”

林宜看看姜祈星,姜祈星有些不解她的做法,但还是听话地上前同妇人交换联系方式。

救护车很快赶来,医护人员将人抬上车,林宜也跟了上去。

牧子良是个大人物,但对于S城的人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巅峰人物,加上他脸上有些血,一时间没人认出他。

一到医院,林宜就请了和林家相熟的周医生出面医治。

林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姜祈星有些急燥地走来走去。

当然,他担心的不是牧子良的身体。

“林小姐,要不要通知寒哥啊?”姜祈星紧张地问道。

这牧子良突然出现在S城,还出了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有他联系方式?”

林宜淡淡地反问。

“……”

姜祈星默,应寒年的号码早就打不通了,他们根本联系不到应寒年。

“等等看结果再说,你去关注一下牧氏家族有没有比较特别的新闻。”

林宜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人就在里边躺着,总归能搞清楚的。

“小宜。”周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摘下脸上的口罩,朝她笑了笑,说道,“还好车速不快,撞得不重,但人毕竟年纪大了,手脚均有骨折,得好好休息。”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人醒了吗?”

林宜问道。

“应该快醒了。”周医生顿了顿,又道,“车祸是没要他的命,但他器官衰竭,还是请他家人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能撑多久不好说。”

闻言,林宜神色淡淡地点头,“人到一定年纪总要有这一遭的。”

两年前,牧子良的身体就不大好了,要是他正值盛年,也不可能让底下的儿孙乱成这样。

“是啊,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周医生说道,转身欲走,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她,“对了,小宜,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远房亲戚长得有些眼熟啊?”

“是吗?像谁啊?”

林宜讪讪一笑。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就感觉眼熟。”

周医生也没有追问,转身离开。

林宜走进病房,干净整洁的病房,但比起名医环肆的牧家简直是简陋。

牧子良此刻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一条腿被吊在病床上,被子一盖,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区别。

可就是这个老人,差点把她活活打死。

林宜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过了许久,牧子良才缓缓睁开眼睛,眉头拧得紧紧的,显然是身体在痛。

一转眸,他看到她,顿时愣在那里。

“老爷子,好久不见。”

林宜淡漠地冲他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来。

牧子良见惯世面的人,他有些意外,但并未显得大惊小怪,而是轻咳一声,沙哑地开口,“拿水给我。”

闻言,林宜低笑一声,声音清冷,“老爷子,您好像忘了,这里不是帝城,更不是牧家,我也不是您的佣人,我救下您,已经是有着人道主义的高尚情操了。”

拿水?

做梦呢。

其实想想还真挺有意思的,这个心狠手辣的老人家居然有一天会落在她的手里。

看着她脸上的冷漠,牧子良动了动身体,却疼得差点昏厥过去,他呼吸一下变喘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出了车祸,手脚骨折,半边身体不能动弹,等于暂时性瘫痪。”林宜冷冷地道,“另外,您的器官衰竭,难说什么时候就是尽头了。”

“你——”

牧子良再见惯风浪也被她气得差点吐血。

“老爷子,你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林宜直接问道。

“……”

牧子良冷着脸没有说话。

“您现在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牧家掌权人了,这边没什么人认识您,医药费都是我在付,我要是停了缴费,您就是停了被医治。”林宜冷漠地说道。

听到这话,牧子良有些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她,“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俐,我的人会来接我,你不怕死么,小丫头?”

“距离您出车祸到入院已经有六个小时,以牧家的速度,该接早就来接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音信,怕是没人知道您在这里吧。”

林宜冷静地分析着。

他身上连一张身份证明都没有,没钱没卡,把一身华服和首饰摘了,说是个流浪者也有信。

聪明的丫头。

短短几句话,牧子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真正看透过这个女孩子。

他冷着脸道,“封闭我在S城的消息,继续替我医治,等我出去后会给你馈赠。”

“我为什么信你?”

“我是牧子良,还能骗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牧子良又气着了,喘息更加沉重。

林宜低眸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那您告诉我,您为什么出现在这吧?”

好好的帝城不呆,突然出现在一个小城市里。

牧子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给拿捏住,他沉声道,“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明白没人知道我在这里,万一泄露了消息,我全算在你头上。”

第388章 我要住你家(2)

“……”

没人?

林宜怔了怔,应寒年和牧羡枫也不知道么?

想了想,林宜忽然明白过来,“您是暗中离开帝城的?为什么?”

他身体都这个情况了,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死?

牧子良是什么人,哪会被她几句套进去,他浑浊的双眼看向她,沉沉地道,“你救了我,我自然会回馈你,知道太多,对你反而没有好处。”

听他这么说,林宜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那行,您先休息吧。”

她站起来离开。

“水!”

牧子良命令道。

林宜拿起手机搁到耳边,“喂,爸爸,我一会回去……”

她就这么讲着电话走出去了,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牧子良气得胸口痛。

一走出去,林宜便放下手机,人陷入思索。

其实她没有想好拿牧子良怎么办,按理说,她应该将牧子良在这里的消息告知应寒年,这两年没有应寒年对牧羡枫的压迫,她也不能太太平平地上两年学。

但,她确实没有应寒年的联系方式。

从两年前泠江边上一别,他们就再没有见过。

他过他的日子,她过她的生活,很多东西已经淡得在生活中连涟漪都起不了。

再看看好了,得先弄明白牧子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病房中,牧子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口干舌燥得厉害,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能动,连口水都喝不到。

被顾若逼着立遗嘱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躺在那里,一双暗黄的眼望着窗口的亮光,唇干得出现裂纹。

他是自己离开的帝城。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他还是无法从牧羡枫和应寒年中间挑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羡枫是长房长孙,但身体不好,能力尚可,但在应寒年的衬比下就显得不足。

应寒年用了两年时间向他证明了自己的本事,他也知道,应寒年绝对能领导牧氏家族,只要给时间,应寒年是能做得比他当初更好的人,但问题是……他姓应。

如果应寒年只是个私生子,如今的牧子良会毫不犹豫把权力给他,可是他是应咏希的儿子,身上怀着巨大的仇恨,虽然这两年看下来淡了很多,仿佛只是在一心一意地做事。

那也只是仿佛而已……

谁知道他眼睛一闭,牧家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离开了帝城,他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牧羡枫和应寒年谁的做法更像是一个最高决策人,谁的“本性”会按捺不住暴露出来。

离开的时候,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医生和几个保镖,目的地也不是S城。

太阳升起来时,牧子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他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几乎全是呆在家中。

他突然想去S城走一走,看一看,像年轻时候一样去任何地方都肆无忌惮。

因此他才会命保镖们谁都不准跟着,称自己有要事去做,并未交待要去多久。

他独自一个人乘车离开,结果在路上钱包、手机被偷了,什么时候偷的他毫无知觉。

牧子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凶悍了一辈子,出个门却是什么都不行了。

甚至于……

过条马路就被车给撞了。

保镖们得到他的命令自然不会出来随便找,还会严守阵地,不泄露他的消息。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得指着林宜这个丫头让自己活下来。

“……”

牧子良自厌地叹了一口气,唇上更加干燥。

他知道,这是那小丫头的报复,报复她当年被打的仇。

好渴……

正想着,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妇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他热情地道,“老爷子,我是林小姐请的护工,以后伺候您啊,您有什么需求和我说就行。”

“……”

还算那小丫头识相。

牧子良顾不上仪态,颤巍着抬起头要水喝。

……

回到家中,林宜把牧氏家族的新闻翻了又翻。

一连三天,牧氏家族的动静都不是很大,相反,应寒年和牧羡枫似乎都很安静。

她不明白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林宜接到护工打来的电话,人匆匆赶往医院。

“三天,我给您换了三个护工,到底还想怎么样?”

她站在牧子良的病床前,语气好不起来。

她发现剥去金光闪闪的外衣后,牧子良也就是个糟老头子而已,整天没事就嫌弃这个护工罗嗦,嫌弃那个护工不够勤快,当这里是他牧家么?

“我要住你家去。”

牧子良躺在床上发号施令。

“什么?”

林宜愣了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

“这边的条件太差,护工也说我这种情况不需要一直住院,回家休养即可。”牧子良冷冷地道。

“所以你就要住我家去?”林宜觉得他是在开一个天方夜谭的玩笑。

“是。”

“……”林宜无语了,转身便要走,想想又退回来,“行,我带你回去可以,你得给我立个字据。”

“什么字据?”

林宜在他病床前踱步,然后道,“第一,我在牧氏家族发生的一切不能告知我家人;第二,不管在我家住的如何,只能感恩,不得以怨报善;第三,您以后的遗嘱上得加这一句话,牧氏家族任何人都不得动S城林家分毫,违者立即卸去当前职务。”

牧子良躺在那里,闻言眉头蹙了蹙,“这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小的林家你还怕有人动?我以为你是想着再做牧家的大少奶奶。”

“您不用管我什么意思,您只要立这样一张字据给我就行。”

林宜冷淡地道。

“我要是不立呢?”

“我请的第四个护工马上就来。”

“……”

牧子良深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受,想当初,多少人跪着看他脸色,现在他还要给个小丫头立字据。

“我知道您不方便,文字我来写,您签个字按个手印就行。”

“你这样做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是,不受法律保护,全看您这个牧家掌权人是一言九鼎,还是赖账臭老头。”

“……”

第389章 我要住你家(3)

牧子良生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牧子良还是给她签了字。

林宜这才让姜祈星帮忙把人送回林家。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靠背往后,让他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姜祈星没什么好脸地推着他从车上下来。

轮椅停在林家的院中。

牧子良四下望了一眼,院中的树上飘落下花来。

“这就是你家?”牧子良看身旁的林宜一眼,“也太小了。”

“您大可以不住。”

又不是她求的他。

牧子良瞥了大门一眼,“怎么没有佣人出来迎接?”

“……”

林宜无语地看他一眼,他当这里还是牧家么?要不要她给他搞个仪仗队出来欢迎一下?

她懒得理会这个老头子,人往里走去,林冠霆迎面从里边走出来,西装笔挺,笑容满面地看向林宜,“小宜回来了啊?老人家呢,房间收拾好了,请老人家看看吧。”

回来之前,林宜通知了爸爸,说是姜祈星有个远房亲戚来这边看姜祈星,出了车祸,要住下来休养一段时间。

林冠霆没有任何异议,林家够大,多住一个人没什么。

“爸。”

林宜笑了笑。

林冠霆笑着看过去,目光一落在牧子良的身上就呆住了,一把抓住林宜的手,“这不是牧子良么?什么姜家亲戚啊?”

他女儿不是还呆在牧家工作过么,怎么会认不出牧子良?

“他怎么可能是牧子良。”林宜挽住爸爸的手臂笑着说道,“牧子良要在S城的话,牧氏家族不早就闹翻天了么?再说,牧子良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伺候,就是长得像而已。”

牧子良半躺在轮椅上冷冷地看向林冠霆。

被林宜这么一说,林冠霆才恍然过来,深信不疑,“也是,牧子良哪会在这里,这老人家还真是长了张名人脸。”

“……”

牧子良的脸有点臭,他本来就是名人。

“嗯,是长了张名人脸,他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一个,也没人照顾,我就想着让他在家里养好了伤再回去。”林宜解释道。

“……”

孤寡老人。

小丫头还真敢说。

牧子良没有出声,他的确不想暴露身份。

他得留下养伤,等着看帝城那边的动静,再决定把让谁继续撑起牧家的一片天。

林冠霆朝着牧子良走来,弯腰按在他的轮椅上,客气地道,“老人家,就把这里当家好了,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说。”

姜祈星这两年尽全力保护着林家每个人,林冠霆对他早没有以前的介意了,因此对这个远房亲戚也能尽到主人之谊。

“把你家佣人训练一下,来客都不知道把院中落花落叶好好清扫,没有规矩。”

牧子良面无表情地说道。

“……”

“还有,别用一副看落难贫民的眼神看我。”

“……”

林冠霆默,伸手摸了摸鼻子,没由来的有些窘。

林宜尴尬地把林冠霆拉到一旁,小声地道,“爸,他是个孤寡老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脾气是有些古怪的,你别放心上。”

“我听到了!”

牧子良冷冷地瞥过去一眼。

“……”

林宜使了个眼角给姜祈星,姜祈星立刻推着牧子良往里走去,推得飞快,牧子良气得差点骂出脏话。

牧子良就这样在林家住下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旁人家过日子,完全不同于在牧家,这里的人对他没什么恭敬,更不怕他,偶尔他斥责几句佣人,佣人还会拿看孤寡老人的眼神看他,一脸的同情。

牧子良相当郁结。

都是林宜出的馊主意。

一大早,牧子良就被外面闹腾的声音吵醒。

为了方便,他住在林家别墅的楼下,厨房离他很近,于是一早乒乒乓乓的声音就没少过。

老人家本来就睡眠不好,这下更是难受。

要是换在牧家,他把人辞一批让滚蛋了。

他沙哑地喊出两声,有佣人走进来服侍他穿衣洗脸,再将他搬到轮椅上,椅背往后调好。

牧子良被推出房间,就见一个比他年轻些的老头子精神奕奕地坐在中央的沙发上,和自己的老太太热络地聊着什么。

“小宜是不是又瘦了些?我怎么给她补都胖不起来呢。”老太太有些懊恼。

“不会不会,小宜昨天还和我说吃积食了,一定是你做的菜不行。”老头子嫌弃地道。

“啧,那好歹我还给小宜做菜了呢,你就知道拉着小宜下棋,小宜又要学习又要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你还添乱。”老太太用手指戳他,“小宜就是老被你拉着下棋才累瘦的。”

“这下棋怎么会瘦呢……”

老头子大呼冤枉,一转头就看到一惯面色不太好的牧子良出现了,连忙客套地道,“老大哥起来了啊?锅上正好炖着银耳粥,我让人给你端去。”

这个和牧子良长得很像的老人家脾气是真不太好,一天到晚耷拉着个脸,跟谁都欠他钱似的。

但来者是客,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牧子良让佣人推着自己往前,见老太太手里拿着手机,手机里是林宜的照片,他不禁冷嗤一声,“孝道孝道,孝为先,哪有像你们这样围着外孙女转的。”

天天能见到的人还要看照片,天天就盯着林宜长没长几两肉。

难怪林家做不大。

这话明显有些刺人了,外公再斯文客气不禁也有些不满,于是反击回去,“老大哥,这你一个孤家寡人就不懂了,你没有儿孙,哪能享到其中的乐趣。”

“呵。”

牧子良冷嗤一声。

他儿孙一大群,可比他们林家昌盛。

外公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我和我妻子的衣服就没自己买过,全是小宜买给我们的,怎么搭配都是她选好了来,一套一套给我们挂在衣柜里。”

“……”

他的衣服都是由专人安排,根本不需要他的孙子孙女们费心。

“可不是。”外婆按按自己的脖子道,“我家小宜很贴心的,我和她奶奶颈椎都差,她专门去学了按摩手法给我们按,我现在好多了,晚上睡觉都特别香。”

“……”

牧子良冷冷地道,“儿孙自然要有儿孙的出息,我的孙子要是只钻研这些东西,早被我打断腿了。”

第390章 一把火烧出寒哥(1)

他牧子良的儿孙要优秀,要突出,要能站在世界的巅峰。

见状,外公很是想反驳,想想不禁叹一口气,摇着头看牧子良,“老大哥,我理解您。”

毕竟是没享受过亲情的孤寡老人,哎……

“……”

你理解什么?

牧子良怒视回去,换了以前,他这一瞪眼,别说佣人,就是他的儿子儿媳都得跪一地,结果,林宜的外公外婆只是更同情地看着他……

林家的人都不可理喻。

牧子良懒得理会他们,楼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扮得一身清新的林宜从上面下来,“外公外婆,早上好。”

林宜走到沙发背后,从他们身后给了两位老人家一个拥抱。

两个老人拉着林宜又是一顿日常嘘寒问暖。

“……”

牧子良嗤之以鼻。

真腻歪。

林宜站直身体,一边用手梳着头发,将长发扎起来,一边道,“我让人买了些有机蔬菜,外公,你有高血脂,要多吃菜,不准再偷偷吃炭烤猪蹄。”

“我没吃,我早就不吃了。”

外公一脸正直地道。

“是吗?我看你手机上有点外卖的记录,外公,你现在都能熟练掌握外卖APP了,真厉害。”林宜假笑两声。

外公尴尬无比,佯装生气,“你怎么能看我手机,这是我老人家的隐私。”

从女儿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外公越来越暴露出自己老小孩的一面。

“嗯,我侵犯您隐私,我和您道歉。”林宜边敷衍地说着边看一眼时间,“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去学校排练舞蹈了,过两天开学典礼上需要表演。”

一听这话,外公顾不上生气了,“早饭还没吃呢,你等等,我和你外婆给你装个饭盒,马上就好。”

“我自己来吧。”

“不用不用。”外婆说着就和外公一齐往厨房走去。

林宜看着两个老人的背影,温暖地笑了笑。

“你们家果然是没规没矩,我孙子敢偷看我的手机,早就用家法了。”

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林宜回头看向他,眼神变冷,“您只是借住在这里,我们家怎么样好像不劳您关心。”

“吵到我了。”

牧子良半躺在轮椅上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我昨天想了一整晚。”林宜慢慢走到他面前,以身高的绝对优势低睨着他,“老爷子,您是不是选不出继承人,所以逃了?”

其实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反而理不出头绪,老爷子出车祸了都要封闭自己的行踪,她想来想去想出这个可能性。

“……”

牧子良目光一怔,虽然没完全猜对,但竟被她沾上了边。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这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林宜站在那里道,“您就不怕您人不在,牧家会出风暴?还是说,您就是想看看在这场风暴中,谁更能稳得住?”

牧子良冷冷地看着她,“你总想试探些什么,是不是想给羡枫通风报信?那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赖账。”

“OK,我不问了。”

林宜也不再多说。

这边外公外婆拿了饭盒给她送过来,林宜接过便往外走去。

牧子良看着两个老人依依不舍地站在那里,不禁冷嗤一声,“不给儿孙竖规矩,只一昧宠溺,迟早害了自己。”

“诶,你……”外公被气到,外婆拉住他,“别和他一般计较,他又没养过儿孙,不知道什么叫天伦之乐,怪可怜的。”

“……”

可怜?

居然有人形容他可怜?

牧子良气得脸都青了,差点问出口一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

林宜坐在车上,回想着自己刚刚同牧子良那一番对话,牧子良当时的神色让她觉得自己猜中了七八分。

如果应寒年因为恨提早动手,开始强夺牧家,疯狂报复仇人,牧子良是不可能把牧家给他的。

他应该不会那么做。

要是她都能猜出牧子良的目的,应寒年不可能猜不到。

但万一……

她抬眸看向正在开车的姜祈星,淡淡地道,“姜祈星,你是不是很希望应寒年能赢?”

“林小姐?”

姜祈星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该把牧子良在S城的消息透给他。”林宜认真地道。

姜祈星很是意外,“林小姐,我以为你一直在恨寒哥。”

恨?

两年了,真的淡了。

她只是林家的女儿,做什么事都得为林家着想的林宜。

“他要是成为牧家的最高决策人,总比牧羡枫做好。”

自从两年前被囚禁,林宜对牧羡枫多多少少是顾忌的,这两年,牧羡枫明显又是一副不肯放过她的架势,她不能让牧羡枫成为牧家的领导者,不能让牧羡枫空下来找她。

闻言,姜祈星有些欣喜,立刻道,“那我去帝城找寒哥!”

他带这么大的消息过去,寒哥怎么都能原谅他一些。

“不好,你现在是我们林家的人,你不能擅动,不然以后老爷子那里不好交待。”林宜蹙起眉,她既然同意替老爷子保守秘密,老爷子也签了字据,她不能轻易破坏这份平衡。

“那怎么办?”

姜祈星失落地问道。

“应寒年要能找到牧子良,也只能是他自己找到。”林宜淡淡地道。

“寒哥远在帝城,谁会想到牧子良那老头子一个人跑来S城,还出个车祸?”姜祈星道。

林宜没有回答他,只问道,“半山别墅在谁的名下?”

半山别墅?

姜祈星怔了怔,回答道,“是在寒哥的名下。”

是在他的名下就好。

林宜点点头,“你找时间去一趟,一把火把房子烧了,火烧得越大越好。”

“……”

姜祈星有些莫名,但还是点头。

……

帝城。

牧子良突然失踪,为保牧氏家族不乱,牧羡枫和应寒年暂时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各自早已风云翻涌。

牧氏家族的大厦里,一个高管推门走进偌大的高科技办公室。

落地窗帘拉到一旁,露出大片的城市景色。

应寒年正坐在办公桌前,指尖转着一个车载的点烟器,面庞冷峻,双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91章 一把火烧出寒哥(2)

“应少。”高管走过去,在应寒年的办公桌前面站定,有些着急地道,“老爷子这一失踪到底是什么情况,找了几天都找不到,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闻言,应寒年抬眸邪气地看他一眼,讽刺地道,“老爷子要是看到你们这么关心他,一定感动的泪流满面。”

“应少,您别打趣我了,您知道我急什么。”高管站在那里道,“我就是担心老爷子失踪是牧羡枫搞的鬼,他肯定暗中筹谋着什么呢,您不能被他给整了。”

现在两派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老爷子失踪肯定是对方干的,对方肯定有后手,对方肯定要弄个大文章。

“那你们怎么想?”

应寒年反问。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啊。”高管是在和其他人开过会后再来这边的,“先将大少那边压住了,万一老爷子回不来,我们就要想怎么合法合理地夺下决策人这个位置。”

应寒年转着手中的点烟器,薄唇掀起一抹弧度,“牧羡枫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局有点意思。

“啊?”

高管愣了下。

“你先下去,吩咐大家暂时不动,谁都别给我多手多脚。”

“应少……”

“怎么,对我的话有意见?”应寒年不悦地睨他一眼,眼神骤冷。

高管吓了一跳,他清楚应寒年说一不二的性子,连忙低头,“应少,是我多嘴了,我先下去。”

应寒年冷漠地看着他离开,低眸看向自己面前的一本台历,伸手翻了两页,看着上面的日期英隽的脸上眉宇蹙起来。

又少了几天。

烦燥!

老头子失踪,到底是谁在下棋?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应寒年冷着脸拿起手机,是来自S城的警方号码。

他接起电话,对面问道,“请问是应寒年应先生吗?”

“是我。”

应寒年冷冷地应声。

“您好,是这样的,您在XX道的半山独栋别墅昨天夜里突发火灾,因为无人发现,扑火不及时,烧毁严重,现在还没查到是不是人为,请您回来协助处理。”对方向他交待清楚整桩事情。

火灾?

半山上的房子被烧了?

应寒年拧眉,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发生……

蓦地,他眼中幽光一闪,嗓音低沉愉悦,“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处理。”

“……嗯,好,那应先生就这样。”

对方卡壳了一下,估计是第一次碰上自己房子被烧了,心情还挺好的人。

应寒年挂掉电话,目光落在台历的数字上,唇角的弧度越发扬起……

看来这一回,所有的运气都站在他这一边了。

……

入夜。

牧子良半躺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落在他苍苍的白发上,显得无比沧桑。

本来,他只是留下等着看帝城那边的局势,可现在,他每天很少去想这些,他想的都是林家这一家人怎么都莫名其妙的。

想到睡不着。

他心里装着大事,根本不该理会这些,可有时候,他看着林家一家人齐乐融融……不是,是吵吵闹闹、腻腻歪歪的样子就是很不舒服。

忽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半夜的又闹上了。

林家真的是一刻都让他感觉不到安宁。

牧子良努力支撑着让自己坐起一些,累得气喘吁吁,脑袋里空白了好几秒,人差点从轮椅上栽下去。

他厌恶自己的狼狈,他咬着牙按下摇控键操作着轮椅到房门前。

牧子良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拉开房门,外面的客厅里灯关着,只有两个手机的电筒灯出现在沙发的方向,隐隐约约地照着林宜和她外公的脸。

“……”

这祖孙两个人又干什么?

牧子良嫌弃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两人面对面坐在茶几前下棋,用手机光照着,林宜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道,“外公,你也太棋痴了,大半夜拉我下棋,不怕外婆发现啊?”

“她睡着了,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很隐秘吗?”

老人家也是用极小声的声音说着。

祖孙俩弄得跟像做贼似的。

“我怕你明天开始就只能睡地板了,外婆凶起来可是很可怕的。”林宜一边走棋一边压着声音道。

“没事,我年纪大了,睡硬的对腰背好。”

“噗哧——”

林宜憋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生怕惊到人。

“……”

祖孙俩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居然幼稚成这样。

牧子良很是无语,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祖孙俩吓得差点跳起来。

却见是林冠霆端着一杯泡好枸杞的温水走过来,同样一副做贼口吻,“我就知道你们又在这下棋,来来,爸,我好久没和您下了,我和您来一局。”

“不要不要,你棋太臭了!”

外公嫌弃地直摆手。

但林冠霆不听,径自在林宜身边跪坐下来,把水杯一放,就开始下棋。

外公连连骂他棋臭,林冠霆却是满不在乎,继续下棋,林宜坐在一旁地直小声偷笑。

“……”

没大没小,没长没幼。

牧子良看着他们很想冷笑一声,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笑不出来了。

他就坐在房门口,身体不能动弹地看着黑暗中他们就着手机灯光下棋,你一言我一语的,嘻嘻笑笑着,毫无辈份感。

手机的灯光并不亮,可他觉得刺眼。

他的儿女、孙子孙女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放松随意过,他看着他们,想象自己的孩子们围在自己身边嘻笑打闹,竟是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场景。

林宜看着他们下棋,忽然感觉到什么,人站起来将手机电筒照向不远处的房门。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落寞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线中。

“……”

林宜怔住。

“……”

牧子良偏过头去。

林宜看一眼正在下棋的爸爸和外公,然后朝牧子良走去,推着他往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牧子良不满地皱眉。

“推您出去走走,今天的月色很不错。”

林宜说着将他直接推出大门。

“我不看月色。”

牧子良臭着脸拒绝,但他现在没有一点行动能力,只能被动地被她推着离开。

第392章 一把火烧出寒哥(3)

月光落在小小的庭院,院中的花收拾得整齐,在夜晚也散发着清香。

他的目光滞了滞,这景色是比在房间里看着好一些。

一阵夜风吹来,冷进他的骨子里,他瑟缩了一下,紧接着,一条毛毯落下来。

林宜面无表情地将毛毯盖到他的身上,牧子良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自在,冷声道,“推我回去!”

“推您回去,还不是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么?”

林宜站在一旁淡淡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

“我乱想什么?”

牧子良矢口否认。

林宜看着他,声音清冽,缓缓地道,“我在牧家呆了近一年,牧氏家族曾经是我仰望都仰望不到的金字塔巅峰,可真的进去了,才发现那里充斥着贪婪、冷血,所有人都争得面红耳赤,却忘了他们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忘了他们有一样的血液在流。”

这话无异于一支箭狠狠地扎向牧子良的心口。

“你懂什么,牧家的产业能影响半个世界,要承担的社会责任根本不是你们林家这种小门小户可以相提并论的,牧家的儿孙当然不能像你家一样整天胡闹。”牧子良冷冷地道。

“是吗,那我怎么在您眼睛里看到了羡慕和嫉妒?”

林宜直视他的眼睛,看穿他所想。

“我哪有羡慕?”牧子良恼羞成怒,“林宜,你激怒了我可对你没有好处!”

“既然我没说中,又怎么算激怒您呢?”

林宜道。

“……”

牧子良气竭,沉着脸瞪她,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得掉出来。

林宜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打量着他,忽然苦笑一声,“您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您是真的可怜。”

“你——”

牧子良简直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打她。

“您突然失踪,牧家上下有几个会担心您一个人在外吃不好穿不暖,会担心您有没有受伤?”林宜问道,句句直插牧子良的心脏。

牧子良嚣张一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问过,忽然间,他连气都气不出来了,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瞪着她。

林宜抬起腿离开。

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了?

呵,没想到他牧子良也会有一天变成狗不理的角色,这一趟出门还真是让他见识到自己有多不堪。

蓦地,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一杯温热的水搁到他的腿上,还有一支手机,林宜站在他面前,“看您这样暂时也睡不着,一个人坐这吹吹风吧,想进去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林宜又走了。

“……”

牧子良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半晌,他才颤巍着手拿起腿上的玻璃杯,杯中泛着淡淡的茶色,几颗红枣和百合飘浮在水中,还有一个茶药包浮在中间,做得很精致。

他知道这个,百合枣仁茶。

林宜的爸爸和外婆都有失眠的症状,林宜亲手制作的茶药包,喝起来就泡一包,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那老太婆捧着茶杯一脸感动的时候,他嫌弃极了。

牧家要什么没有,也就是在林家才在乎一杯茶。

牧子良握着水杯,水杯的盖口不是旋转的,而是摁下开关即能打开,他半边身体不能动,这样的水杯让他一只手也能操作……

他坐在那里,一双浑浊苍老的眼里慢慢蒙上水光,无限寂寞。

……

几日后,林家照常是欢声笑语的一个早上,牧子良现在已经习惯了。

“那我去学校了哦。”

林宜和众人告别,离开家中。

一个寒假后,开学的日子既鸡飞狗跳,又充斥着重逢的各种欢乐感动。

整个大学校园中草木新绿、苍翠欲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好季节,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谈天说地。

林宜穿着简单利落的长衣长裤直奔剧场,这个学校每次开学都要办一场盛大的开学典礼,简而言之,算是一台开学庆典表演。

她匆匆跑进剧场,舞台上、舞台下都有人抓紧时间背台稿背剧情,练弹琴手势……

一副忙碌无比的景象。

“林宜学姐!”管理服装的大一学妹见到她就激动地摇手,“快来快来,你的表演服装在这里。”

“来了。”

林宜赶过去,学妹就捧出一个精致的大盒子递给她,“快试试合不合身。”

林宜有些诧异地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套崭新的舞服,质地柔软有弹性,颜色鲜艳不刺眼,“这不是之前那套舞蹈服啊。”

之前已经定好了舞蹈服,她也试穿过的。

“全换了,临时换的。”学妹左右看看,然后靠近她耳边,语气八卦地道,“我听说是有大人物来观看开学典礼,校方怕丢了面子,所有的演出服全都重新定制了高质量高颜值的。”

“什么大人物?”

林宜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估计是哪里来的人检查吧。”学妹道,从盒子里捧出舞蹈服展开,“你快穿上,就属你这件舞蹈服重定后最漂亮了,跟公主一样。”

“……”

林宜看着面前的舞蹈服确实被惊艳,她的舞蹈安排在一场爱情童话短剧后面,延续一点短剧的剧情,名字叫《孤独的公主》。

她原本的舞蹈服就是随便染了些仿迪士尼公主的色彩,可眼前这件却是一件真正的公主裙,水染一般的蓝色,一侧肩膀处还勾勒着几片羽毛,领口设计珠光闪闪,很适合舞台打光。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学妹激动地道。

“是挺美的,那我先拿去试穿。”林宜笑着道。

“跟我来。”

学妹热情地领着她朝更衣室走去,迎面就碰上一个穿着王子服的帅气男生,男生朝林宜直直走来,微笑着道,“舞蹈服真漂亮,我很期待今天的表演。”

“嗯,我也很期待。”

林宜淡淡地点头,然后同他擦肩而过。

男生站在原地,面对她极淡的反应有些黯然。

学妹回头看一眼,八卦地靠近林宜,“安峻学长都追你这么久了,你不心动呀?”

第393章 他回到S城了(1)

“他追我了么?我不知道。”

林宜声音淡淡的,没化妆的容颜依然清丽。

“所有人都知道安峻学长喜欢你好不好,他从来都不上舞台表演的,就是为了能搭你一段舞蹈戏,才去演了短剧中的王子。”学妹夸张地道。

林宜跳的《孤独的公主》是独舞,但是是剧情舞,是公主做梦梦到王子,需要一个王子的形象立在舞台中央。

也就是个站桩的角色,所以直接让短剧中表演的王子搭一段。

林宜看她一眼,轻声道,“你想太多了,大家都是为了开学典礼出力而已。”

学妹吐舌,“学姐,是你想太少吧?”

学长追得那么辛苦,她却总是淡淡的,也不收任何礼物。

“……”

林宜只笑不言,走进试衣间换衣服。

华丽的服装穿到身上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被小学妹夸赞一通后,林宜见剧场的入口处几位校领导齐齐出现,指挥着众人清扫。

打理得已经够干净了,还扫。

什么大人物这么了不起?

林宜没有多想,直奔后台候场。

由于大人物的到来,所有表演的学生都提起十二万精神,有些还紧张地不断跑厕所,林宜挺轻松的,舞蹈这种东西是靠功底的,临时抱佛脚顶不上太大用。

一阵慌乱后,开学典礼终于开始。

林宜趴在化妆镜前闭眼休息,耳边传来领导的冗长讲话,听得她在后台直接睡着了。

“我们希望大家能在新的一年中,携手共进……”

隐约间,耳边传来缓而沉重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

她睡在那里,外面的声音分不清真实或是虚假。

蓦地,林宜睁开眼睛,人清醒过来,一转头,就见小学妹站在旁边,神秘兮兮地看着她,“学姐,你醒了?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大人物,帅爆了!”

“……”

林宜睡得还有些迷糊,就被学妹拉着走到舞台候场区。

“就坐在第一排,帅死了,学校里这些帅哥和他一比简直弱爆了。”学妹扯着幕布往外张望,“喏喏,就在那边……”

林宜稍稍探出一点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整个剧场坐无虚席,第一排的座位上全是上了年纪的校领导,正中央空着一个位置。

“诶,人呢?”

学妹愣了下。

“可能走开了吧。”

林宜不在意地道,转眸看向舞台,舞台上正在表演王子与公主的爱恨别离。

那她的舞蹈就在下一场了。

顾不上学妹的嘀嘀咕咕,林宜站在那里认真地看起表演,找一点灵感,她呆会的独舞要是能融进一点感情更好些。

短剧是场童话故事大乱炖,什么灰姑娘、白雪公主、冰雪女王、睡美人全合成一体,于是舞台上豌豆叶缠着南瓜马车,水晶鞋被雪宝捧着满场走,公主沉睡,王子好不容易Kiss醒公主,公主却变成可怜的灰姑娘,穿着破布条一样的服装满舞台扫落叶……

“……”

林宜看得啼笑皆非,这要她怎么从中找感动,太难了吧。

结局是公主找啊找,找啊找,怎么找都找不到王子,于是化身成冰雪女王,最后歌曲一放效果还是很燃的。

但这剧情……吐槽都不知道怎么找点。

“学姐,学姐?”

一只手在她面前挥。

林宜这才发现学妹一直在和自己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看短剧去了。”

“啊,这么快演完了吗?”学妹一怔,“那我不打扰你,你快准备吧,一会再聊。”

说完,学妹匆匆离开。

舞台上的表演者们在鞠躬后下台,安峻穿着帅气的王子服走在最前面,见到林宜鼓励地冲她笑笑,“加油。”

“谢谢。”

林宜点点头,在舞台灯光暗下去之后拎着裙群上台,到指定位置摆好姿势。

黑暗过后,白色的雾气伴着灯光在舞台上扩散开来,藤草遍地,公主一人在草丛中翩翩起舞,手指灵动妖娆,裙摆扬起曼妙的弧度,仿若一场人间仙境。

渐渐的,大家看出不对了。

公主的舞寂寞,哀伤,就像被牵着线的木偶没有灵魂,看得人极度压抑。

在音乐忽高又猛降的时候,林宜直直地倒在舞台中央,底下发出一片惊呼声,估计还以为发生舞台事故了。

直到舞台灯光变得忽幻忽虚,观众席上的声音才慢慢降下来,个个专心地看表演。

为了营造出梦境一般的奇幻效果,灯光打得狂乱多变,时而山呼海啸般,时而云深雾绕。

林宜倒在舞台上,被灯光闪得眼睛疼。

半晌,白色雾气不断喷涌而出,林宜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闭了闭眼,再朝前面望去,穿着欧式宫廷军礼服的男人慢慢出现在雾气中,若真若幻地靠近她。

灯光不再闪烁不停。

总算是停了。

林宜微微松一口气,就见安峻朝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她躺着视角太低的缘故,她第一次发现安峻穿着军礼服竟这么英俊,他的身姿格外挺拔颀长,步伐慵懒犹如梦中,他脸上戴着一款白狐面具,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眸隐约露出来……

他朝她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

林宜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她滞了两秒,还是抬起手搭上他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指尖灼热滚烫。

“……”

林宜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要挣开,但他没有放手,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强势。

“安峻,该放手了。”

她小声提醒着他。

话音刚落,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有种恨不得拧断的架势。

林宜痛得咬唇,狠狠瞪他一眼,顾不上太多,她索性搭着他的手抬高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两圈,裙摆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扬起美丽的弧度,引得下面掌声连连。

“还不放?”

林宜一连转了四五个圈后,见安峻还不放手,顿时有些恼了。

他只是这段独舞中一个站桩的角色,是公主梦中的人,动也不动地站着就行了,强行添什么戏份呢!

有毒吧他!

第394章 他回到S城了(2)

“……”

白狐面具后面的眼深深地盯着她。

那种眼神迫人。

两人靠得太近,林宜都能听到他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她转第十个圈的时候,男人终于放开她。

林宜低眸飞快地瞥一眼自己被握红的手,接上自己的独舞节奏,围着他跳起来。

这段是梦中舞,需要缠绵一些。

但有了刚刚的意外,林宜心里咯应极了,在需要靠近他的时候总是离上一段小小的距离。

男人站在舞台中央,头颅一直随着她而转动,面具后的双眼直勾勾地锁住她,倒显得比她这段舞还缠绵悱恻……

林宜努力回避他的目光,在暗光下起舞,再在浓浓的白雾中缓缓倒下,准备倒在藤草上来一个首尾呼应。

可她还没倒下,男人伸出一只手就揽住她的腰,避免她摔下去。

“……”

林宜以一个下腰的姿势倒在他的臂弯上,带着冰冷的怒意第一次直视向面具后面那双眼。

四目相对。

白雾在两人中间围绕。

林宜凝视着他,却像看到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漆黑无比,掉下去即粉身碎骨。

这种感受,她已经两年不曾有过。

他不是安峻。

林宜的长睫颤了颤,一把将他狠狠推开,然后几个舞蹈动作仓皇收尾。

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站在舞台上鞠躬致谢,脸色并不好看。

等她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那个戴着白狐面具的人已经不见,只有学妹慌慌张张地朝她跑来,“林宜学姐,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林宜问道。

“我刚刚发现安峻学长昏倒在后台,他醒来后说是被人打昏的,身上的演出服都被人扒了,他担心你演出,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一声。”

学妹一口气说完,见她镇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外面又掌声雷动,忽然有些点懵,抓着头发茫然道,“诶,学姐,你跳完了?你是自己一个人跳完的整场舞吗?”

王子都不在。

“……”林宜都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只能道,“你之前说有大人物来观看开学典礼,是哪个大人物?”

“就是牧氏家族的应寒年啊!”一提到应寒年,学妹激动什么都忘了,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他真的好帅啊,又有钱又帅又成熟又性感,我只是看他一眼,我就被迷得喘不过气来了,荷尔蒙爆棚啊。”

应寒年。

不算多意外的答案。

林宜眉头蹙了蹙,伸手拍拍学妹就走了,一双眼中目光复杂。

应寒年,真的回来了。

她从后台出去,从暗处走向侧门,没有望一眼观众席,身上却如芒在背。

观众席的第一排中央,男人坐在那里,一袭高定深黑色西装,单腿跷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关注舞台上的表演,一双黑眸追着从暗处离开的纤瘦身影,薄唇抿紧。

“应少,刚刚的舞蹈还不错吧?林宜是我们学校非常有潜力的苗子,她的舞风很有风格。”一旁的校领导凑到男人身旁,笑着搭讪。

从应寒年坐在这里起来,他们是使出了浑身懈数和他套关系套近乎,能想到的话题都说了,应寒年就是冷着一副脸爱搭不理的样子。

校领导也没指望他能回复自己,说完便讪笑着缩回去,忽然,就听应寒年低沉傲慢的声音响起,“是不错,也就这舞能看。”

“……”

居然回话了!

领导激动地连连称是。

“既然你们学校有舞蹈人才,不如我捐一栋舞蹈大楼,用最好的设施供学生们练习。”应寒年瞥他一眼。

这就捐楼了?

看个舞蹈就捐楼了?

几个校领导顿时沸腾了,连连致谢。

应寒年勾了勾薄唇,没理会他们的逢迎拍马。

“那到时还要应少给大楼取个名字啊。”有人道。

给大楼取名?

应寒年望向远处偏门的方向,那个身影早已不在,他沉默几秒后道,“希如楼。”

希,是应咏希的希。

如,是赵如的如,她亡母的名字。

“这名字好,一听就很有朝气希望。”

校领导们连连拍手,将这个大楼名字夸出花来。

开玩笑,牧氏家族继承人之一的人选应寒年应少爷光临学校,他们不憋足了力气拍马屁怎么行,这可是大财神!

……

走出剧场,林宜站在校园中忽然不知道去哪里。

她让姜祈星放火的时候就做好再遇见应寒年的准备,可真的遇见了,她发现自己准备的并没有那么好。

可究竟准备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呼——”

林宜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忽然手机震起来,她拿起手机,“喂,爸爸。”

“小宜啊,你今天的开学典礼是不是中午前就结束了?”林冠霆在那边问道。

“对的,怎么了?”

她反问道。

“我正在和人谈事,但策划案放家里了,你知道家里人都不懂我要找的是什么,所以……”林冠霆有些歉意地道。

林宜明白了,“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我马上给你送过去,你把地址发我。”

正好,她暂时也不想再在学校呆着了。

“行。”

林冠霆挂掉电话。

林宜跑向学校大门口,身后远处的远处,一群人簇拥着应寒年从剧场走出。

林宜匆匆赶回家中,找出文件就走,姜祈星这会在练拳,她就不打扰他了。

车子停在万物城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林宜乘电梯往上,到达美食楼这一层,她看一眼手机上的地址,觉得有些好笑。

爸爸同人谈事不在自己家的宜味食府安排一桌,却是定了高级海鲜自助的位置。

自家菜吃腻了?

林宜想想,从自家的分店前走过,直接走到自助餐饮的店面,几个服务员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她。

林宜拿起手机正要拨打林冠霆的电话,一个服务员走上前来,“林小姐,你要找的人在一号包厢,我领你过去吧。”

门面都开在一个商场,这些人当然认识她。

“我知道一号包厢在哪,我自己进去。”

林宜放下手机往里走去。

第395章 他回到S城了(3)

这是家非常高级的自助餐饮,里边装修一流,面积大,环境整洁,令人赏心悦目。

她走向一号包厢推门进去,一推门,没有见到林冠霆,只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前,五官端正,风度翩翩,见她闯进来,也不恼只是微笑地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林宜歉意地笑笑,就要退出来。

“林宜小姐是吗?”男人直接叫出她的名字,“你没走错,我订的是这里。”

林宜愣了下,“你是?”

“苏文博。”

男人向她介绍自己。

“……”林宜站在门口,恍惚被勾起一点记忆,“刚回国的苏家儿子,双学士学位?”

她想起来了,在远房表姐的婚礼上,她爸和一个男人聊得很投契,还说什么多交个朋友不是坏事,她隐约记得就是叫这个名字。

多交个朋友就是这么交的?

她爸给她相亲的套路能不能出新一点,又是送文件……

“是我。”苏文博笑笑,走到餐桌对面,体贴地拉出一张椅子,“林小姐,请坐。”

“……”

不坐都不行了。

林宜走进去坐下,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爸这人喜欢先斩后奏,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约我。”

“林小姐年纪还小,林伯父确实不用操心,今天这饭局是我硬黏着我爸安排的,因为我仰慕林小姐已久。”苏文博微笑着说道。

“仰慕?”

这个词是不是用得严重了。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爸就经常跟我打电话,说林伯父有个女儿怎么怎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帮衬家中,跳得了舞,下得了厨,不像我,只知道在外面求学,学到二十七、八了都不知道回国帮家里。”苏文博很周到地抬举着她,贬低自己之余又默默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我哪有苏伯父说的那么好。”

林宜谦逊地道,并不多说什么。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气氛颇有些尴尬,苏文博站起来,细心地道,“其实我很喜欢宜味食府的菜,不过第一次见面,我怕点到林小姐不吃的菜,所以才选了这里,我们出去选吃的吧。”

“好。”

林宜回以微笑,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爸爸和苏家关系不错,第一次见面她就直接跑掉丢的是爸爸的脸,所以这顿饭怎么都要吃完。

自助餐饮有这样的好处,不必顾忌对方什么口味,只挑自己喜欢的就行,又可以自然而然地在选餐过程中讨论一下对美食的理解。

“这边的黑松露不错,可以去那边请大厨制成黑松露龙虾,松露的清甜香气和龙虾汁非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走到黑松露区域,苏文博停下来。

“你来吃过?”

林宜有些讶异。

苏文博坦然地承认,“对,约见面前我考察了很多家店。”

为了一顿饭这么费心?

林宜有些意外,随着他走向龙虾的食材选择冰柜,厚厚的冰上一只只大龙虾趴在上面,苏文博看了一眼,谦虚地道,“这选龙虾我就不如你专业了,要不你来?”

真是会找话题。

林宜点点头,站在冰柜前盯着龙虾一只只看过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还伴着有女人激动的尖叫声。

林宜和苏文博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这一眼,令林宜手中的夹子落到盘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堆穿着制服的保镖,个个身材健硕,人高马大,满面严肃,分成两列站出。

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从门口走进来,一袭修身的高定暗纹黑色风衣衣角带风,勾着不可一世,英俊到邪气的脸庞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每个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他却像是暴风的中心,卷起狂风不自知,一双黑眸四下扫着,视线遥遥地落在龙虾冰柜前的林宜身上,薄唇不自觉地勾起。

“……”

林宜心下一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比谁都知道他会回到S城。

服务员们被男人身上的气势惊慑到,等回过神来隐约认出这人是牧氏家族的应寒年,是这家万物城商场拥有者的孙子,顿时有些慌,个个跟上应寒年,却不知道开口。

很远的距离,林宜看着男人直接朝这边走来。

“这边人太多了,不如我们等下再过来选吃的?”林宜看向身旁的苏文博。

苏文博当然应允,绅士地道,“好,那走吧,小心脚下。”

“嗯。”

林宜点点头,同他并肩走向包厢。

余光中,她看到应寒年的身影僵在半路,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

进入包厢,苏文博先替林宜拉开椅子,林宜道谢着坐下,刚坐稳,便见苏文博去关门。

门没能关上。

苏文博站在那里,有些诧异地望出去。

林宜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见状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只见应寒年在外面的大厅中随手抽了一张椅子,拎在手里就朝这边走来,两根椅脚拖在光滑的地面上。

他一双眼直直地望向这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却是气势凌人。

苏文博有些莫名,“这是应寒年吧?他怎么好像在往这边走?”

不是好像。

分明就是。

“……”

林宜皱眉,他想干什么?

应寒年拖着一张椅子走进来,修长的手指按在椅背上让椅子转了一圈,而后坐下来,黑眸扫过林宜的脸,随即看向苏文博,薄唇抿着不发一言,眼神却如漫天的狂风乌云朝他袭来。

苏文博站在那里,气势瞬间矮了一截,明明应该是相差无己的年纪。

“……”

应寒年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那里,黑眸阴鸷地看着苏文博。

林宜有些郁闷,脸色冷下来。

苏文博看看应寒年,又看看林宜,“林小姐,你认识?”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牧氏家族的应少爷突然走到他们这个包厢坐下来,是什么意思?

闻言,林宜抿了抿唇,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淡淡地道,“不认识,可能这位先生看中这个包厢了,我们让一下吧。”

第396章 团团,好久不见(1)

“……”

看中包厢?

还有这种可能性的吗?

苏文博更加莫名。

她的话音一落,应寒年便睨向她,如雕如琢的脸部弧线绷紧,眸子黑得深沉,情绪在里边翻腾。

林宜正要绕过他离开,应寒年忽然跷起一腿,长腿伸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

林宜看着他脚尖锃亮的尖头皮鞋,眼神越发地冷,“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

应寒年无声地盯着她,没有让开的意思。

林宜无惧地看向他,冰冷的目光慢慢透出一抹厌恶。

应寒年的目光闪了一下,随后也不看她,转眸看向苏文博,眼角轻挑,“名字?”

“……”

苏文博怔了怔,转眸看向林宜,在她的脸上他也看不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答复。

应寒年也没有继续追问,转头看向包厢外的保镖,轻飘飘地扔出四个字,“调查一下。”

他轻描淡写,狂妄放肆,却让苏文博惊得睁大一双眼。

“是,应少。”

保镖低头,转身就准备走。

“等下。”苏文博连忙叫住人,琢磨着“应少”两个字的重量,极为识时务地问道,“应少,我无意得罪您,要是哪里冒犯到,还请您见谅。”

牧氏家族的人惹不起。

应寒年薄唇勾了勾,似笑非笑,“我有说你冒犯我了?”

一身的邪气叫人探究不透。

苏文博看看他,又看向林宜,思索再三后道,“林小姐,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恐怕不能陪你吃午饭了。”

他是个聪明人,他喜欢林宜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女孩儿,但要是为此惹到牧氏家族的应少就不值得了。

“没事,下次再约。”

林宜收起一脸冰冷,冲他礼貌微笑。

苏文博正要应一声,忽察应寒年凌厉的目光剐了过来,让他硬生生地将一句“好的,下次再约”憋回喉咙里。

“那应少,我先走了。”

苏文博朝应寒年低了低头,转身离开。

林宜还站在原地,面前横着应寒年的一条腿。

应寒年冷眼看着苏文博离开,包厢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林宜绕开他的腿想离开,应寒年看她一眼,伸长腿将门搭上。

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应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她面前,收起自己的妒忌与差点发狂的怒意,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黑眸深邃地凝视着她,“团团,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好久了。

林宜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淡漠地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刚刚那人么?”

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痞子样的无辜,“他是谁,怎么就走了?我看他气宇轩昂的,还想认识一下。”

“是么?”林宜漠然地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

她刚举起手机,解锁都没来得解锁,一只手从她眼皮底下掠过,手机就被夺了过去。

下一秒,她人被推到墙上,应寒年握着手机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他敛了笑容,黑瞳沉沉地盯着她,嗓音份外低沉磁哑,“别这样,别逼我。”

他回来的时候有多兴高采列,在见识到她身边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后,他就有多暴燥。

可他知道,他不能如何。

林宜背抵着冰冷的墙,“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遣词造句。”

“你明白!”

应寒年咬了咬牙,呼吸粗重。

他嫉妒。

他难受。

他靠得她很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眼睛上,像藤蔓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

“我要走了。”

林宜不想和他纠缠,推开他要走,手腕被他一下子握住,应寒年站在那里,斜过脸睨向她,“是你让我来的,你就这么走了?”

他的语气隐隐染上薄怒。

他果然猜到是她的手笔了。

林宜的长睫动了动,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但力气敌不过他。

“应寒年,我们不适合这样见面吧?”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

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这两年他没有联系过她一次,她也接受,既然已经这样,他今天为什么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相信你给我带来的是好消息,一个可以让我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的好消息。”

应寒年握住她的手腕道。

“……”

林宜转过脸看向他,见他眼中深不见底,他真的……聪明得可怕,他什么都猜得到,算得到。

林宜没有再矫情地要离开,关上包厢的门,两人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来,烹制好的海鲜餐品被一一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海鲜盛宴。

应寒年夹起一块炒得鲜嫩的虾肉放进她的盘子,“你太瘦了,多吃点。”

他刚刚按着她的肩,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她没什么肉,瘦极了。

林宜看了一盘中的虾肉一眼,没有动筷子,淡淡地道,“火是我让姜祈星放的,牧老爷子现在在我家,他出了车祸,不重也不轻,需要养一段时间。”

闻言,应寒年有些意外,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老爷子出了牧家就一无是处了。”

车祸。

一把年纪碰上这种事没死还真是运气。

“他现在身边无人,身无分文。”林宜看向他,“你找个契机假装偶遇他,他在你手里,你就是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了。”

她要说的就这些,简洁明了。

应寒年坐在她对面,又拆了一只蟹,将蟹肉夹出,蘸了酱放进她的盘中,“老爷子怎么会跑这边来?”

“不清楚。”林宜摇头,还是没有吃一口,“他在我家挺讨厌的,你尽快将他接走。”

她只想要太平日子。

“他当初差点将你打死,你还救他?”应寒年看她一眼,目光深沉。

她能离开牧家,是花了血的代价的。

那个场面,她至死难忘。

听到这话,林宜淡漠地看向他,开口道,“我讨厌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但我现在不也和你坐在一起用餐么?利益可谈的情况下,我的情绪并不重要。”

第397章 团团,好久不见(2)

利益可谈。

两年了,她给他的是利益可谈四个字。

应寒年拆蟹的动作一僵,呼吸都变弱了,“我以为,你让我回来,是已经放下了。”

原来,她还没有原谅他。

“我只希望在你成为牧家最高决策人的这一天,我能和过去的人和事彻底告别。”林宜声音淡淡的,表明自己的想法,“所以,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话,请你不要赶走我的约会对象,更不要打昏我的学长。”

“砰。”

应寒年一把将手中拆触的镊子砸在盘子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他的脸色难看到铁青。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

林宜静默地坐在那里。

许久,应寒年抬眼看她,压着翻涌的情绪,“你别忘了我们有两年之约,你不该违约。”

她违约了,她和其他男人约会,他也不敢生气。

他怕激到她,可她还要亲口提出来……

“第一,我没有答应你所谓的两年之约;第二,就算我答应了,两年时间已经过去。”她记得他说过,两年一到,若她还是不原谅他,她做什么他都不能再干涉。

今天是他违约。

“还有49天。”

他道。

“什么?”

林宜怔了下。

“确切的说,离两年之约还有49天12个小时。”应寒年盯着她一字一字说出来。

“……”林宜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愣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是吗?也快到了。”

她不可能在这49天里改变主意。

“……”

应寒年沉默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眸盯着桌上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厢内的气压低得令人感到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宜忽然听到应寒年问,“一点都没有减少么?”

林宜疑问地看他。

“两年了,对我的恨,就一点都没有少么?”应寒年看向她,语气挫败。

林宜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两年了,过去的就该留在过去,不是么?”

“……”

应寒年不回答。

“说回正事吧,你要怎么将老爷子带走,需要我配合做些什么?”她问道。

她希望一切都看起来是场巧合,这样她们林家就能完全和牧家撇清关系。

以后,林家只是林家,牧家只是牧家,这样最好。

“我没想好。”

应寒年只给她四个字。

“那好,你慢慢吃慢慢想,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走了。”

林宜站起来道。

她拿起包背在单肩上,转身,这一次,应寒年没有再强势地阻止她的离去,她直接走向门口,伸手拉开门。

“林宜,我会让你知道,等我成了牧家最高决策人的那一天,我们之间……才是真正开始!”

他的声音在她声音响起,像发着誓言。

林宜目光滞了一下,没理会他语气中的惊天动地,打开门直接离开。

……

回到家中,林宜将包随手扔在一旁,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应寒年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年了,其实他是有变化的,变得高高在上,变得锋芒更加凌厉,甚至那种给人的压迫感都更强烈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纠缠不清了。

对应寒年,她感激他这两年来的无声保护,她痛恨他曾经将她的心踩得七零八碎……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太复杂了,复杂得她根本不想承担,只想把这些埋在记忆里。

这两年,她已经喜欢上波澜不惊的生活,再禁不起折腾了。

“姐姐,你叹什么气呀?”

正在打游戏的江娆放下游戏手柄就跑到林宜身边蹲在,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外公外婆在里间正画着国画,一听声也急忙走出来,嘘寒问暖的。

牧子良斜躺在轮椅上,正拿手机刷着新闻,一双眼不由自主地斜过去,啧,又来了,一点小事就围一群人。

他看看被围在中间的林宜,脸色好像是有点差。

小丫头今天不是去做什么开学表演么?演砸了?

一点小事就愁眉不展,以前看着也没这么娇气。

“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大的,就该多受受风吹雨打,才挺得直脊梁。”他看着手机幽幽地抛出一句。

正向大家解释自己没事的林宜有些莫名地看向牧子良。

他在说什么?

“小宜。”林冠霆从外面匆匆走进来,问道,“你和苏家儿子见到面了吗?我正在你苏伯父家饮茶呢,文博突然回来,问他你们有没有碰上面他也不说,只说自己不舒服就上楼休息了。”

苏文博没有多说,当然,谁敢嚼应寒年的舌根。

林宜在沙发上坐直,看向林冠霆,然后竖起三根手指,一脸郑重其事地道,“爸,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送任何文件了,全是坑。”

她每次都掉下去。

闻言,林冠霆才想自己先斩后奏这件事,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看你工作学习辛苦,多交个朋友也能多出去走走玩玩。”

“我还没毕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嫁出去?”

林宜无奈地道。

“有好的当然得先看看,万一你也喜欢呢。”

提到这个话题,林冠霆又开始一脸认真地给林宜洗脑,他也想留女儿久一些,但他希望林宜能嫁一个很好的男人。

“原来是找女婿。”牧子良在边上凉凉地插上一句话,“就你们林家这点地位,能找到什么好女婿。”

还不如求一求他,他看不上眼的那些世家子弟对他们林家来说都是高攀。

就他们自己找,能找出什么好人来。

这话一出,林家人全郁闷了。

林冠霆看他受伤,也没和他争什么。

林宜有些气愤地看老爷子一眼,嘲吧嘲吧,反正他也快落到应寒年的手里,就快没得嘲了。

“……”

牧子良看了大家一眼,所以说林家做不大是有原因的,居然没一个人想到来求他。

闹了一阵后,林宜先前那点愁肠散了不少,转身朝楼上走去。

夜里,林宜从浴室里走出来,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

房间的窗户开着,冲进来凉意,她走向前,伸手去关窗,忽然就见外面空旷的大马路上一部摩托车呼啸而过……

第398章 团团,好久不见(3)

她没有关窗,就在窗口等着,看着时间等。

果然,在她预想的时间里,那摩托车再一次从她家门前的马路上飞驰过去,很快没了影。

恍惚间,她怀疑是不是已经过去两年。

为什么他还能一圈一圈地跑着,就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林宜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关上窗,在床上掀开被子坐下来,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过去,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拿起手机,还没接,对方就挂断了。

“……”

林宜蹙了蹙眉,在床边静静地坐着,一个小时过去,她的头发都已经干了,外面才彻底没了摩托车经过的声响。

她躺倒床上,把被子蒙头一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

夜晚静谧无声,月色下,佘山的山间一个身影纵身从悬崖崖顶跳下来,在空中来回晃荡。

底下的湖边上,几个保镖站在一起,仰头望中蹦极的弹力绳在空中来回地甩着,个个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第六次了吧?”一个人问。

“应少这是怎么了,连续蹦极六次,换我,心脏都飞出来了。”

“应少是不是遇上烦心事了?要不谁去劝劝吧。”

“我不敢,谁敢谁去。”

“啊,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圆圆的像个蛋。”

“……”

应寒年从蹦极绳上下来,整个人坐在小船上,任由船漫无目地地飘着。

他拿起一瓶水倒进嘴里,喝了几口后,他举高瓶子,将整瓶水从头顶浇下来,水滑过面颊,从下颌滴落。

他人往后一倒,人躺在船上,张开双臂,一双眼睁着,长睫上沾着水。

“应少,林小姐回到学校上学了。”

“应少,林小姐推出的新菜很受欢迎。”

“应少,林小姐这一个月拿奖都拿到手软了,现在她在S城非常出名。”

他知道她过得很好,所以他只是偶尔去打探一下她的生活。

她和家人能过得开心,就证明他做得没错。

不是,还是错的……

可他错的就那么不可原谅么?两年了,她提醒他回来,却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所以,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话,请你不要赶走我的约会对象,更不要打昏我的学长。

呵。

她居然和他说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怕她不开心,他怎么会只是简单地赶走、打昏,他有多嫉妒她根本不懂,

她还嫌不够,她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敢觊觎她的男人接近她。

两年,他想她想到想都不敢想,怕想多了扛不住分隔两地的寂寞。

可她呢,在舞台上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他以为,两年时间只是一个过渡,可原来在她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在牧氏家族做事,每天累得跟条狗一样,结果一回来,她的恨从未减少一两分。

这算什么?

他拼到现在又算什么?

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飘着,水面上留下波纹……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寒年猛地从船上坐起来,一双眸子沉沉地望向前方。

不可能过去。

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牧家,他要;母仇,他报;她,他也绝不放手。

……

林宜失眠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结果就导致她赶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已经开讲。

她抱着包弓着腰偷偷摸摸地从教室后门进去,坐到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上。

开学的第一天学生到的很齐,下面的人密密麻麻,也就剩最后一排空了三个座位,正好方便她。

林宜坐下来,听着老师在讲台前侃侃而谈,从包里翻出书本,忽然,桌上多出一袋外卖牛皮纸袋,封口处折得好好的。

“……”

她怔了下,一抬眸,就见安峻弯腰站在她前面,小声地道,“你迟到了,没吃早饭吧?给你买的,有粥和豆浆,趁热喝吧。”

林宜刚要说不用了,那个牛皮纸袋就被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拿起,强势地放回安峻的手上。

安峻呆呆地看向站在林宜身旁的男人,一身简单的休闲打扮却是全顶级名牌,人很高,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样子,只有一双漆黑的眼正冷冷地盯着他,眼中杀气腾腾。

“……”

安峻是个没出过校园的学生,瞬间就被慑住了。

林宜转眸,无语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不是应寒年还会是谁。

她头开始隐隐作痛。

应寒年直接在林宜身边坐下来,冲安峻冷冷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还不走?

“……”

安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他的视线下真的抓着外卖袋灰溜溜地离开了。

有应寒年坐在身边,台上老师讲了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又一份包装精美的外卖盒摆在她面前。

“给你带的,吃一点。”

应寒年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

林宜蹙了蹙眉,没有去碰,转眸看向他脸上的黑色口罩,小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没上过大学,过来听听课。”他答得理所当然。

“……”

林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有点想走,于是抓着包想站起来。

“我找你谈牧老头子的事。”应寒年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中。

是正事。

“……”

林宜一想到家中那个每天嘲自己八百遍的老爷子,默默地又坐回去。

幸好,应寒年没有继续打扰她,也不催她吃东西,就这么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地望向讲台的方向,看头顶地中海的教授在滔滔不绝。

林宜努力忽视他的存在认真听课。

忽然,她身旁的男人动了动,头靠近她,呼吸微微地扫过她的耳侧,望着讲台严肃地问道,“他在讲什么?”

“马克思。”

“哦,难怪我听不懂。”

“……”

林宜无语,应寒年在她身边趴下来,不再听课,伸手翻着她的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眉头蹙了又蹙,“上学就是为让你们受罪的么,读这么多。”

怪不得她会瘦成这样。

“你闭嘴。”她被他吵得一个字都听不了。

“哦。”

应寒年也不翻她书了,就这么趴在桌上看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小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第399章 陪他的一天(1)

“……”

林宜被看得手臂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郁闷得想打人。

这两年她真的生活得很平静,为什么应寒年一出现,她就又有那种鸡飞狗跳之感?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林宜长抒一口气,看着他道,“你跟我来。”

应寒年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林宜将他带到学院比较偏的一个望湖亭中,她抱着包坐下来,一副谈正事的口吻,“说吧,你什么时候接老爷子走?”

赶紧走。

赶紧让她的日子清静下来。

应寒年在她身旁坐下来,一双长腿搭在一起,道,“我还在考虑用什么办法让老头子把位置让给我,是怀柔还是硬来。”

林宜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牧子良身边没人,硬来就是直接逼着立遗嘱,怀柔当然是上演一出亲情大戏,表一下孝心,再委婉地逼着立遗嘱。

不对,这关她什么事?

“那是你的事。”林宜蹙眉道,和她说什么。

她只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人接走就行了。

“对,是我的事。”应寒年厚颜无耻地承认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还要考虑几天。”

现在知道牧子良的下落,主动权完全在他手上,他不急。

“……”

就为说这一句话跑她学校来?

看来应少爷回到S城闲的不得了。

林宜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步步紧逼的脚步声,她有些生气地回头,应寒年双手插在裤袋里跟在她的身后,黑眸深邃地盯着她。

“等你想好什么时候接人,你再来找我。”

她看他一眼,蹙着眉道。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他停在原地,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

闻言,林宜咬了咬唇,抱着书包道,“应寒年,我不知道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当然,没有你的保护,我也不能过得这么平静。”

“……”

“你就当我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吧,得了你的保护,却没想过任何付出,甚至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她一字一字说道,尽量将词句压得重一些。

这两年来,她身边的追求者有过几个,她知道怎么拒绝一个人比较狠。

“……”

应寒年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一双眼越发地黯下去。

林宜回避开他的视线,看一眼时间,“我要去上课了,你别再跟着。”

“好。”

应寒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单音,听不出太多的喜怒。

见状,林宜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知道应寒年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可她的步子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

林宜踩着点走向教室。

走廊上,安峻正一脸落寞地站在墙边,见到她,安峻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她,“林宜。”

“……”

林宜停下来,沉默地看向他。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安峻认真地问道,眼中透出紧张。

“不是。”

林宜道。

安峻顿时松了口气,窃喜还未达到眼里,就听林宜淡淡地道,“但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安峻感觉自己被甩一巴掌,又吃了颗糖,糖还没察觉出甜味来就又被一桶凉水浇下来,他站在那里,讪笑道,“没关系,只要你没有男朋友,我就还有机会,你去上课吧,到点了。”

“希望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林宜礼貌而淡漠地说道,然后朝教室走去。

“就算最后没有结果,我也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安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

林宜没有回头,眉头蹙起来,她最近的桃花运是不是旺了一点?

刚要进教室,她人被喊住,“林宜,林宜。”

林宜转头,就看到一个校领导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见到她,领导拿着纸巾擦着一头汗,“找到你就好了。”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宜不解地问道。

“来来,我们边走边说。”校领导没让她进教室,而是拉着她在走廊上走着,“林宜,你知道牧氏家族吗?”

为什么又是牧氏家族。

“知道。”

她不懂校领导和她说这个什么意思。

“是这样,牧氏家族的应寒年应二少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你的舞蹈表演,特别欣赏,所以决定捐一栋大楼,专门供你们这些舞蹈专业的学生练习使用。”校领导一脸赞扬地看着她,“林宜,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一段舞就为学校拉来一栋楼。”

还是采用最高级设施的舞蹈大楼,将来绝对是他们学校、甚至是整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

捐楼?

应寒年没有和她说,校领导这是特地跑过来表扬她?

林宜直觉没有这么简单,于是静等着他继续。

校领导被年轻女孩探究的目光看得莫名心虚,尴尬地笑了笑,“你看,你和应少也是蛮有缘份的,开学典礼上,应少本来有事都先走了,结果在边上看到你跳舞,看得入迷又返回来。”

什么有事先走,什么在边上看跳舞,他是打昏了安峻自己上台演王子了好么。

“老师,请问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宜直接开口问道,不想再听他婉转下来。

“哦,应少对我们学校不是很了解,我这边又走不开,你看你们这么有缘份,不如替我接待应少一天,带他在学校里逛逛,认识一下。”校领导终于说出目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怪不得刚刚她让他不准跟,他就乖乖的不跟了。

林宜安静反问,“您走不开?”

接待应寒年这种捐楼的大人物,他们这些校领导会走不开?

领导感觉自己都不能和这女孩对视了,硬着头皮道,“是啊,一会我们就要去市中心开会,应少远道而来,总不能没人接待吧。”

“可是我还有课。”

“林宜同学,舞蹈大楼一旦落成,功在以后,你这可是为学校,为无数的学弟学妹们做贡献,缺个一天的课并不打紧,况且我知道你的学习一直很好,从不挂科。”校领导擦着汗再郑重其事不过。

第400章 陪他的一天(2)

“……”

林宜张嘴又要拒绝,领导赶在她话前道,“这样,将来大楼落成,我在贡献者公布栏上写一条你的名字,如何?”

“……”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林宜明白自己再不答应,领导能没完没了地在这边和她一直说一直说,想想,她只好应下来,“那位应少呢?”

“在望湖亭。”

“……”

他还没走。

林宜单肩背上书包离去,又重新回到望湖亭,只见应寒年正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背靠着柱子,双眼闭着,双腿随意搭在栏杆上,慵懒恣意,舒服的不行。

她朝他走过去,积着火道,“应寒年,你能不能别这样。”

闻言,应寒年睁开眼,直直地看向她,“你不是去上课了么?”

又在和她装无辜?

“不是你让校领导找我的么。”林宜看他,冷淡地质问道。

应寒年懒懒地看她一眼,“我就是让他找个人领我逛逛学校,他找的你?你不想陪,我打电话拒绝就是了。”

看看,多真诚的一个男人。

“好啊。”

林宜冷笑着点头。

应寒年站起来,伸手摸向口袋,更加真诚地道,“我忘带手机了。”

“……”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不想影响你。”

这么好?

林宜不信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现在回去,还有多少校领导排队游说我?”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全部。”

她还是这么聪明可爱。

闻言,林宜真来了火,语气加重,“应寒年——”

“我是真的想看看大学什么样子,毕竟我没上过。”他赶在她发火前先说出口,目光深邃,嗓音低沉磁性,

“……”

林宜看着他,想到他的身世心微微地沉了下。

“就陪我一天,等接上老爷子,我就要回帝城了,我留在这里打扰你的时间不会太多。”应寒年打断她的话道。

“就一天?”林宜问。

“就一天。”应寒年颌首。

林宜站在亭子里,看着不远处的平静湖面,深呼吸几次,陪就陪吧,当她还他这两年的保护。

想好之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头看他,“你想从哪里逛起?”

“随便。”

反正他都不认识,只是多看看她而已。

“那就从这边看起吧,对面是政务楼,这边风景虽然不错,但比较偏,很少学生会来。”林宜介绍着。

“你的学院部在哪?”

应寒年问,黑眸深深地盯着她。

“跟我走。”林宜领着他在学校里走,边走边道,“这是所综合性大学,占地面积极广,院系分了很多,风景别致,所以也经常有来S城旅游的人慕名逛逛学校,拍拍照片。”

应寒年走在她的斜后方,一直盯着她泛着樱粉的唇一张一合,薄唇掀起弧度。

他难得穿白色外套,很有减龄效果,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带着浑身的酷意,一路上惹来许多目光。

林宜被看得不是很自在,她努力忽视那些目光,指向前面一栋大楼道,“这边就是我在的学院部了。”

应寒年看了一眼,“这就是你学习的地方?”

“嗯,我们的专业课都在这里上。”

林宜带着他走进学院大楼,一处一处给他讲解。

应寒年慢吞吞地走在她的身后,望着周围的环境,这两年,她就是在这里学习……

一处舞蹈室中,有学生正在练习。

应寒年驻足,看了几眼后转头看向她,“你跳舞比以前跳得更好了。”

这些人根本没法和她比。

“……”

林宜沉默。

“还是我妈妈的风格。”

他不懂舞者的所谓风格,但他能在她的舞姿上看出应咏希的影子。

提到他妈妈,林宜的眼神变得肃然,“是,应咏希是我的偶像,她已经不在了,我想用她风格的舞蹈继续跳下去。”

她对应寒年的感觉变得再复杂,对他妈妈的崇拜也从未变过。

应寒年看着她,胸口像被一只小手撩过,他颌首,“她一定很开心。”

妈妈一辈子最认真的就是自己的舞,她希望被人看懂被人明白。

提到应咏希这个名字,气氛就莫名地变沉重了。

有两个学生从舞蹈室中走出来,就见林宜和一个戴着黑口罩的男人站在一起,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去,“林宜,男朋友啊?”

“不……”

林宜刚要说话,另一个女生就笑着道,“我说嘛,怎么林宜连学生会的安峻学长都看不上,原来有个秘密男朋友,外校的么?”

两个女生直直地盯着应寒年看。

这身材,这气质……戴着口罩都帅得天崩地裂。

“你们误会……”

林宜张嘴,话再一次被应寒年截住,“你们都知道姓苏的在追林宜?”

“哇——林宜,你男朋友声音好好听啊。”两个女生直冒星星眼,而后才反应过来,“对啊,全校都知道安峻学长在追林宜啊,你可得有点危机感,林宜在学校受欢迎的很呢,追求者一堆又一堆的。”

哪有那么夸张。

“是么?”应寒年漆黑的眼盯着她们两个,“那从今天起,全校都应该知道我的存在了。”

“啊?”两个女生愣了一下,互相看一眼,顿时明白过来,“了解了解,帅哥,我们这就给你宣传去!”

说着,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朝林宜挤眉弄眼,“林宜,食堂快开饭了,带男朋友去吃啊。”

他们学校的餐饮是出了名的好。

直到她们离开,林宜硬是没能插上话,她冷冷地看一眼应寒年,“托你的福,我有个秘密男朋友的传闻明天就能传得满学校飞了。”

“传闻飞总好过苍蝇在你身边飞。”应寒年挑了挑眉。

“安峻学长不是苍蝇。”他人还是不错的。

“那就当他是臭虫。”

“……”

林宜不想再和他讲话了,太无聊了这人。

“食堂在哪,我有点饿了。”应寒年跳开这一话题。

“你真要吃食堂?”林宜问。

学校的食堂确实还算不错,但他如今是牧家的二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看得上大学的食堂。

第401章 陪他的一天(3)

应寒年看她,“嗯,我想看看你平时都吃什么。”

林宜努力忽略他话中若无若有的想念,道,“那走吧。”

她背着书包离开,手从他袖子上滑过,应寒年低眸深深地看了一眼,伸手就想握住,手停在半空,滞了半秒,他伸手拉住她的书包。

“……”

林宜被扯得不能往前走,蹙眉回头看他。

“我给你拿书包,放下来。”他道。

“不用了,就一点书而已。”

应寒年不理会她的拒绝,直接将书包从她肩膀上卸下,单手拎着,径自往前走去。

“……”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地跟上去。

两人进了学校食堂,食堂大厅里已经排满了学生,窗口前水泄不通,一到这个点就有着人山人海的架势。

大厅里闹闹哄哄的。

应寒年站在林宜身边排队,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拧眉,“你每天都要排这么长的队?”

饿的时候也要等?

“嗯。”林宜点头,紧接着就听他低声说了一句,“看来有必机再捐一栋楼,专门给你们吃饭。”

“……”

这口气……

林宜默。

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他们,林宜点了几个比较特色的菜,拿起饭卡刷了一下。

“这是什么?”

应寒年见卡上还有她的证件照,便问了一句。

他的问题太过智障,以致于打饭的阿姨和旁边的学生纷纷侧目,有个男生笑了一声,高喊道,“大哥,饭卡都没见过吗?你是学生么你?”

“……”

应寒年的脸色倏地沉下来。

林宜淡漠地看了那男生一眼,端起餐盘道,“我们学校不提供免费午餐,所以会用饭卡。我们走吧。”

闻言,应寒年的眸色深了深,口罩后的薄唇微微弯起,跟着她离开,身后传来那人的嘀咕,“原来是个外校的,我靠,哪个大学这么好,提供免费午餐啊。”

林宜领着应寒年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来,这样应寒年背对着众人,旁边也不能轻易看到他的脸。

应寒年摘下口罩,露出脸来,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低沉地道,“我没上过大学就是没上过,我就是不知道大学里学生用的什么、学的什么,你没必要替我解围。”

“我只是听不惯那人的说话语气。”

林宜淡淡地道,夹起一块黄瓜放进嘴里。

“哦。”应寒年颌首,轻描淡写地开口,“没关系,我觉得你是在关心我就行了。”

“咳——”

林宜被黄瓜呛到,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两年了,他还是这么厚颜无耻……

应寒年打开她的包,从里边翻了一下,拿出水瓶搁到她面前。

林宜郁闷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只见应寒年盯着桌上的菜盯了一会儿,眉头渐渐拧起,“你平时就吃这些?”

“嗯,你吃不惯的话一会你出去吃吧。”

说着,林宜低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

“我是觉得你吃太差了,我给你们换一些高档餐饮品牌入校,中西餐结合,三周之内办好。”应寒年当机立断地道。

高档餐饮品牌?

林宜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学生消费得起吗?”

“所有消费算我的,学生免费。”

“……”

林宜被噎了一下,“看来你现在是真的有钱,都这么做慈善了。”

“只要你吃得好就行。”

应寒年直直地凝视着她。

“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不过不要指望我会感激你。”她说道,在她眼里,这不过又是他的一次一意孤行。

“不用你感激,我会让媒体好好宣扬一下我的高尚品德。”

应寒年挑了挑眉。

“……”

林宜成功地再次被噎住了。

他这商人本色真的是……一点小钱又哄女人又赚名声,是吧?

“是不是觉得我足智多谋?”

“我觉得你特别不要脸。”

“呵。”

应寒年闻言笑了,一个英俊又邪气的男人笑起来确实有些魅惑众生的意思,林宜没有多看,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应寒年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他并不挑食,基本上算是什么都吃。

林宜看着小桌上的菜快速变少,反而她没什么吃的了,她只能停下筷来。

应寒年低沉的嗓音忽然落进她的耳中,“大小姐就该有大小姐的样子,吃这些哪里像是被精养的样子,我一会让人送饭菜给你。”

他捧在手掌心上的人怎么能吃这些。

听着他的话,林宜的睫毛颤了颤,努力忽略他话里的一切深意,假装平静地坐在那里。

两人坐在角落里,可餐厅里已经掀起一片闹腾,林宜在S城大小也算个名人,此刻看她和一个男人共桌吃饭,无数双眼睛盯着,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安峻和几个同学坐在一起,他不时回头看向林宜,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背。

应该就是早上和林宜坐在一起的人。

“安峻,看来你没戏了啊,林宜都带男朋友一起吃饭了。”旁边的同学揶揄着他。

“她说那不是她男朋友。”

安峻道。

“切,那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吃顿饭啊?”话落,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安峻被讥笑得一脸难堪,猛地一拍桌子就离开了,留下还没吃完的饭菜。

这边,林宜看应寒年吃得差不多了,便拿纸巾收拾一下桌面,站起来准备离开。

忽然,餐厅里的广播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林宜以为是交待学生们收拾餐具的广播,没有在意,正要离开,就听一个男声从里边响起,“我是安峻,林宜,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两年了,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利落直接的告白,语气带着无法扼制的激动。

话落,整个餐厅炸开了锅,大家疯狂地起哄着,所有人都看向林宜,“答应!答应!答应!”

山呼海啸一般的响声。

“……”

林宜有些郁闷,这个安峻怎么这样?她都拒绝他了。

下一秒,林宜想到什么,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应寒年。

只见应寒年慢悠悠地戴上口罩,神情倒是没有她想的那么差,仍是慵懒随意的,他看她一眼,“我去上个厕所。”

第402章 终于抱到你了(1)

林宜一下子警觉起来,“不准去。”

“你要我憋着?”

应寒年挑眉,连无辜都能演绎得邪里邪气。

“你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我领你去。”她道。

“哦。”

他没拒绝。

在海浪般的起哄声中,林宜淡定地领着人离开,走出食堂,她领着应寒年去往厕所。

应寒年进去后,她便站在男厕外的走廊上等着。

有男生出来,见她守在门口吓一跳。

应寒年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宜手半捂着脸站在门边上,不禁勾了勾唇,靠近她,“等男人上厕所的感觉怎么样?”

“……”

林宜郁闷地看向他,要不是怕他会对安峻乱来,她也用不着这样盯着,“走吧。”

“嗯。”

应寒年再一次扯下她身上的书包,单手拎着。

有了学校食堂那一出,林宜瞬间成了整个校园的焦点,走在路上全是别人看过来的目光,这让她头疼。

天朗气清。

校园的环境不止美,更有着一种不出社会的安谧。

忽然,他们附近的广播发出声响,许多人驻足,紧接着就听到安峻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我是安峻,在这里我要向林宜同学道歉,由于我不妥的行为给林、林宜同学带去烦恼,我真的很抱歉,经过一番诚恳地自我反省后,我做出如下决定,以后有林宜同学出现在的地方,半径五百米内都不会看到我。”

“噗——”

旁边的同学全笑了,个个揶揄地看向林宜。

“……”

林宜更尴尬了,这个安峻在搞什么?

蓦地,她想到什么,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应寒年懒洋洋地跟在她身旁,见她看过来,轻描淡写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这个同学反省得不够深刻,应该转学才对。”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林宜问。

“我可是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应寒年耸耸肩膀。

话音刚落,两个男生从花坛的另一边朝这边跑过来,没看到他们的人,径自说着话,“林宜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那么多保镖,把人直接按广播室去了,可怕,不知道安峻会不会被揍。”

“别说了,赶紧去找校领导,别闹出血案了。”

刚说完,两人就看到林宜,目光触及她身边的应寒年时瞬间怂了,缩着脑袋一路小跑走开。

这打脸来的太快,比龙卷风还快。

说好的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

林宜站在原地,她回眸冷冷地看他,“你手机在身上,对吧?”

骗她说什么手机忘带了。

进厕所就是通知保镖做事。

“没有。”应寒年抬起双臂,“不信你搜。”

他一双眼里刻着四个字:热烈欢迎。

林宜皱眉,没有理会他的轻佻,只问道,“你和我说句实话,对人动手了么?”

“没有,只是让他广播一下,避免给你营造不实绯闻。”

“真的?”

“真的。”抄十遍马克思的书不能算对人动手,他也是个文明人,主要……还是不想惹她不快。

林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在他蒙了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出来,只能轻叹一口气,“其实我们学校也没什么好逛的,差不多就是这样,要不你就先……”

“我保镖应该很快会将饭送过来,你吃一点。”他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截断她的话。

她刚刚都没怎么吃。

“不用了,我不饿。”

“不吃我不走。”

“……”

林宜再次无话可说,这一天就怎么就那么难熬过去。

……

空旷的操场上,林宜坐在围栏边吃着精致饭盒里的午餐,耳边传来篮球一下一下落地的咚咚声。

她抬眸,看着应寒年一个人运球,猛地弹跳而起,将篮球准确无误地扣进网中。

围栏外有女生经过,发出惊艳的叫声。

林宜一口一口吃着饭,应寒年运动累了,拍着球跑到她身边坐下,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一双黑眸凝望着整个操场,“其实总体看来,大学生活还是比外面悠闲,听听课、吃吃饭,活动一下,一天就过去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不像他在牧家,天天想着怎么拖牧羡枫进坑,天天防着不被牧羡枫算计,无一秒不在勾心斗角。

“……”

林宜夹了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有这样的日子。”应寒年坐在那里,拍着手中的篮球道。

闻言,林宜的目光深了深,她看向他扣在篮球上指骨分明的手,道,“等你成了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清理了想清理的人,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行。”

她知道他的未来就在眼前了。

“是吗?”应寒年睨她,“那你考研吧,多读几年书,到时我来做你学弟。”

“……”

无聊。

林宜懒得搭理他。

应寒年却是越想越投入,“想想挺不错的,到时候我还可以翘课去看你跳舞。”

越说越没谱。

林宜把手中的饭盒收起来,搁到一旁,又听他道,“将来你天天在这吃饭,我在这打球怎么样?”

林宜不得不开口打破他的憧憬,淡漠地道,“应寒年,我的蓝图上只有自己和林家,没有别人。”

“可我的蓝图上全是你。”

应寒年侧过脸凝视着她,不假思索地接上她的话。

四目相接。

像是一场无声的角逐。

许久,林宜问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难得你还有问题问我。”他以为,她完全不想理他。

“两年了,你还是不认为自己错了,对么?”林宜看着他英气的眉宇问道,声音淡淡的。

“……”

这一回,轮到应寒年无声,沉默得不符合人设。

“以保护的名义踏碎对方的感情,你从来没有后悔过,是吗?”她继续道。

应寒年知道她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嗓音越发低沉,“如果你希望我哄你……”

“我只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飞快地道。

“是,我没后悔过。”他深深地看着她,眸子漆黑,目光锐利,锋芒逼人,“事实也证明了,我没错。”

他守住了她,让她安然脱离牧家,回到林家平平安安地生活、学习。

第403章 终于抱到你了(2)

他也就快拿到牧家的一切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宜一点都不意外,她站起来,无声地苦笑。

应寒年跟着站起来,篮球滚落到一旁。

他看着她,道,“团团,很多时候,我是别无选择,当初我不够强大,我的羽翼不够丰满。”

“……”

“我曾经看着一个女人熬了十几年的苦,受尽凌辱死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另一个我心爱的女人放到火上去烤。”应寒年盯着她,咬字用力,“你恨我,可至少我给你的伤害都是暂时,都是虚假。”

这是他当时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保她从牧家的火坑里跳出来,保她能乖乖地回到林家过自己的生活,不用受他拖累。

闻言,林宜笑得更加苦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他竟然把她和应咏希放在相同的地位,他把当年保护不了应咏希的执念全用在了她的身上。

片刻后,她回头看向他,一字一字道,“应寒年,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体会一下我的感受,体会下这种暂时而虚假的伤害。”

那种爱情被生生击碎的痛感,真想让他也尝一次,然后再让他来说一句从未后悔过。

一阵风吹来,乱了她的发,长发撇到脸上,她的眼里水光若有似无,这让她的苦涩看起来更加明显。

“……”

应寒年的胸口紧缩了几秒,他上前想拉她。

林宜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跳过这个话题,“你刚才说我吃过饭就会走的。”

“说好的一天。”

应寒年不肯走。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他。

她点点头,“那走吧,我再带你去逛逛。”

林宜领着应寒年又逛了一下午,这一天下来,应寒年对她的校园生活了解得通彻,包括到方方面面,他也针对这些决定自己要捐赠多少,做多少慈善。

分别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林宜再一次问道,“你什么时候接老爷子走?”

“适当的时候。”

应寒年道。

“那是什么时候?”

“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不然,效果反而不好。”

效果?

林宜有些莫名,没有多问,应寒年向前给她开车门,“走,我送你回去。”

林家人舍不得她住校,所以她每天都回家。

一部顶级配置的豪车停在学校门口,加上一个气质不同与众的男人站在那里给她开车门,无数的目光朝她袭过来。

林宜这一天受到的眼神洗礼够多了,反而变得更加淡定,“不用了,姜祈星一会来接我。”

“都陪我一天了,还在乎这一段车程?”

应寒年搭着车门看她。

“我不太想看见你。”林宜回答得认认真真。

今天这一天已经是太为难她了。

“……”

应寒年被她认真的样子刺了心口,薄唇抿着,一双黑眸定定地盯着她,拿她……毫无办法。

抱不敢抱,碰不敢碰。

妈的。

他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先走了。”林宜淡淡地告别,转身离开。

走出没多远,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给她的照片,照片中全是她。

她指着学院大楼说话的样子,她低头吃饭的样子,她捂着脸守在厕所时候的画面都照了下来……

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上面,拍得格外文艺。

她居然都没注意他拍了这么多。

林宜没有回头,她知道应寒年还站在校门口,她将信息删除,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这一天,林宜什么都没干,就陪着应寒年逛校园,回到家,累得快散架了。

她从车上下来,拎着包往里走去,就见牧子良和外公正在下棋。

牧子良行动不便,半边跟瘫痪似的,此刻他斜躺在轮椅上,斜着身子动着一只手落子,画面看起来特别滑稽。

“老大哥,看不出你棋下得还不错啊。”外公很是意外地道。

牧子良轻蔑开口,“像你这种水准,来十个我照样杀得你没有活路。”

“老大哥,你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口气太狂,你只是长得像牧子良,又不真是牧子良,你狂什么呢?”外公直接回怼过去。

“……”

牧子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拿起棋子直接将军。

这两个人相处得还挺和谐。

林宜笑笑,在外公身边坐下来,自然地挽过他的臂膀靠过去,“外公,我有点累。”

“累了啊,那赶紧上去休息吧。”

外公顾不上输掉的棋局,关切地拍拍她的手。

“没事,我靠你一会儿就好。”林宜微笑着道,外公自然是宠她的,“好好好,让你靠,外公的这个肩膀啊你想靠多久靠多久。”

“……”

牧子良坐在他们对面,看着祖孙俩人自然而然的亲密,忽然间赢棋的快感都没有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完全看清,林家的相处方式和牧家是天壤之别,他明明是鄙夷的,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也许这小丫头说的对,他是在嫉妒,嫉妒这些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林宜,我知道你明天下午没课,送我去医院复查。”

牧子良忽然开口。

靠在外公身上的林宜有些莫名地看向他,“姜祈星会送你去的。”

她没课可以休息,可以工作,可以下厨,可以跳舞,她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好么,没空分给他。

“他不行,笨手笨脚,没有你细心。”

牧子良一脸嫌弃,万一在去医院的时候把他身份曝光了怎么办?

“……”

林宜皱了皱眉,想想还是没有拒绝,送佛送到西,等送走就行了。

翌日下午,林宜早早地从学校回到家中,女佣们已经将东西收拾好,牧子良还嫌弃她们手脚慢,坐在轮椅上斥责着她们。

林宜上前推着他就出门,冷冷地道,“你够了,这里是林家,别对我们林家的人指手划脚。”

“我这是在帮你教佣人,你要感激我。”

牧子良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是非分明的,她救了他,他余尊降贵地帮她整治家里。

“我谢谢您!”

林宜用力地将他推上车,自己坐在他的旁边。

姜祈星开车。

第404章 终于抱到你了(3)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听牧子良问道,“林宜,我听下人说,你母亲过世后,你外公外婆就一蹶不振,一直闭门不出,没有人际往来也不工作?”

“……”

林宜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下一秒,她就听到牧子良的日常嫌弃,“你们一家怎么都是胸无大志之人。”

林宜蹙眉,有些生气,冷淡地道,“我外公外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为这女儿付出半辈子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一生的指望都没了。”

“养育后代是为了传承,只想着指望儿女养老是无能之人才会说的话。”

牧子良道。

闻言,林宜不由得气笑了,“我说的指望是对亲情的指望。”

“……”

牧子良沉默。

“您高高在上,您儿孙满堂,一个孙子坐牢了你也可以不闻不问,任何人能力差了半点,您就多加鞭挞,冷落的冷落,送国外的送国外。”林宜看着他讽刺地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不明白失去一段亲情就跟割了心口肉一样的痛吧?”

她这样嘲讽他,牧子良却没有回击,格外沉默地坐在那里。

亲情……是心口肉。

当初失去长子的时候,他也很难受,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沉在这种悲怆中,他要撑起整个家族,他不能想那些……

到如今,他的孩子们谁拿他当成心口肉呢?

车子缓缓驶向医院,医院中的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林宜给牧子良戴上口罩,姜祈星推着他下来,往里边走去。

三人直接去往周医生的办公室。

周医生的办公室外却是格外安静,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严肃似保镖的人站在走廊两侧。

林宜看了一眼,正要继续往前走去,就听牧子良沉声道,“我们回去。”

回去?

她正要问什么,牧子良就厉声催促,“快!”

林宜和姜祈星对视一眼,两人转身离开,站在电梯前等。

电院的电梯很繁忙,一层到一层间就要上上下下几个人,刚刚他们上来就花了很长的时间,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牧子良冷冷地道,“走扶梯。”

旁边的扶梯不是楼梯式的,轮椅也可以从上面上下。

“到底怎么了?”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但还是照着他的话走向扶梯的方向。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脸色越来越差,刚刚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的那些保镖显然训练有素,站姿都与别不同,在S城他还没见到过这种素质的保镖。

小心些好。

“先回去,检查的事以后再说。”

牧子良冷冷地道。

三人乘着扶梯下去,林宜也慢慢回过味来,刚刚那几个保镖有些眼熟,好像在应寒年的身边见到过。

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

中气十足的吼声。

林宜回过头,就见那些保镖正快步从扶梯上走下来,脚步声沉重。

她皱了皱眉,准备和姜祈星他们站到一侧,但保镖的速度太快,人瞬间到她身后,她被推了一把,整个人往下摔去。

“林小姐!”

姜祈星大叫一声,准备弃了轮椅去拉她,一个身影从他身边飞快地冲过去,他眼底只是一个闪过,那人已经扑下去眼疾手快地抓住林宜。

林宜在一刹那间都做好从扶梯滚下去的准备了,手却突然被人抓住,她被动地一个转身撞上温热精实的胸膛,一双手环住了他,抱得紧紧的。

她惊得脸色发白,一双温软的薄唇贴住她的耳,嗓音喑哑性感,“终于抱到你了。”

扶梯还在往下走。

“……”

林宜从余惊中回过神来,推开面前的人,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薄唇勾着,一脸得逞的坏笑。

她怒视着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应寒年就看着她道,“原来是你。”

“……”

他这戏进入得太快太突兀,林宜都不知道怎么配合他演了。

“林大小姐哪病……”应寒年接着演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寒哥!”

“……”

应寒年沉默,回过头来,视线对上姜祈星的,姜祈星喜出望外地看着他。

“你怎么也在这?”

应寒年装得很到位,态度冷冷的。

“……”

姜祈星不知道应寒年已经回来,此时见到他态度冷淡,顿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不由得低下头去,惭愧内疚再次浮上心头。

应寒年随意地靠着扶梯,目光随意一瞥,便落在轮椅中的老人身上。

两人对视几秒。

牧子良的脸色沉到极点。

应寒年却笑了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人都在这见到了。”

“……”

牧子良的脸色更差,蜡黄蜡黄的,可坐在轮椅上的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几乎是立刻认为林宜告的密,但林宜要告也该告诉牧羡枫,不会是应寒年。

难道是姜祈星?

姜祈星呆在林家他曾经也有过疑虑,林宜说得简单,称应寒年为林家工作过一段时间,于是她和姜祈星也有些很浅的交情,看他身手不错就聘用了。

她也保证过,姜祈星不会出卖他,主要是不会害林家。

姜祈星对林家的忠心他也确实看得出来,而且经他观察,姜是非常不擅撒谎、装模作样的人,如果是他告的密,他刚刚就该避嫌,不会那么激动地喊出来……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应寒年站在那里笑得更轻狂了,“老爷子,你说我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功夫?”

“……”

牧子良想拿自己的龙头拐砸过去。

扶梯到底,应寒年大手一挥,一群保镖立刻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你怎么在这里?”

牧子良冷冷地问道,帝城距离S城那么远,他这时不在帝城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却跑到这里来?

“来治伤啊。”应寒年抬起手,手掌上包着纱布,“手不小心被划破了。”

“划破个手跑医院?”

林宜都听不下去了,他的借口要不要这么烂?牧子良能信?

“那当然,划破手可大可小,万一细菌感染了呢?”

“……”

是啊,你不来医院伤口还愈合了呢,多严重。

第405章 打包丢进车里(1)

“我现在可是牧家的二少爷,当然得活的精贵一些。”应寒年邪笑着走到牧子良身边,手搭在轮椅上,别有深意地道,“再说,我不来,怎么能遇上老爷子?”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牧子良冷冷地道。

闻言,林宜立刻看过去,声音清冷,“老爷子,您别冤枉人,林家无人出卖你。”

牧子良看她一眼,脸色仍冷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底愿意相信她的话。

他也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应寒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出了车祸,手脚均有骨折,今天是来复诊的。”林宜站在一旁道,“既然你来了,那就没我什么事,姜祈星,我们走。”

“……”

牧子良冷着脸看林宜,他还没继续质问她呢,她就这么干脆地把他一个老家人给卖了?

林宜转身便走,应寒年一把扯住她纤细的手臂,低眸盯着她,冷漠而强势,“知道把老爷子消息泄露出去的代价么?”

这戏演的……

但他也是为她好,她要林家和牧家完全撇清关系,就不能留下任何矛盾点在。

林宜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我要是会说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说着,林宜便往下走去,姜祈星见状看了应寒年一眼,上前拨开两个保镖,给林宜让出路来。

……

医院的休息大厅被保镖围了起来,阳光从落地窗中洒进来。

应寒年和牧子良面对面坐着,牧子良审视了应寒年好久,从一旁保镖手中的文件才发觉应寒年是有要事才来医院,并不是简单为划到一个伤口。

他旗下也有医用器材的产业,难道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的话解释不通太多东西……

莫非,他们之间真是有孽缘?

“老爷子玩躲猫猫玩得开心了,帝城那边可是差点乱套。”应寒年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拿起水壶替他倒了一杯水,“我和牧羡枫都想着你怎么会失踪,为什么失踪,要不要趁你不在的时候赶紧咬死对方,把您身边的人和权利都刮分了。”

牧子良在时,虽然年事已高,但大权在握,应寒年和牧羡枫想生存下去都不会做出对牧氏家族不利的事来,但他不在,一切就难说了。

水杯里冒出热气。

牧子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牧羡枫和应寒年最大的不同就是牧羡枫擅于掩饰太平,任何算计都掩藏在温和的表象下,而应寒年是会把实话撕扯得更加难听难看给你听,给你看。

“那你倒是不急,还跑到这边来。”

牧子良冷冷地道。

“我摸不准老爷子您的脉,哪敢轻举妄动。”应寒年端起水杯放在手中把玩,“不过,现在想想,我来S城一趟,收获不小。我来准备一下,找上律师,你把牧氏家族的大权交到我手里。”

“你还真是开口开得直接。”

牧子良瘫坐在轮椅上,一双眼似利刃般看向他。

“我是什么人您清楚,装就没必要了。”应寒年直截了当地道,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弯下腰靠近牧子良,薄唇微掀,一字一字冷厉地道,“你现在孤身一人,落在我手里,不配合的话,我大可以杀了你藏尸,再回去对付牧羡枫,您都不在了,您觉得牧羡枫还是我的对手么?”

“……”

牧子良脸上的皱纹颤了颤。

“两年前我死里逃生在牧家立足下来,今天就不会让任何人挡住我。”应寒年说着,把水杯搁到他的面前,低沉的嗓音近乎温柔,“喝口水,润润喉,慢慢想。”

“那你仅管来拿我的命。”

牧子良想都不想地道,毫无畏惧。

“哦?”

应寒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

杀气暗涌,刀光剑影。

只几秒,应寒年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一旁,“老爷子果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死都不怕。”

“我只是赌你不敢,万一我遗嘱已立,等你抢得差不多的时候,遗嘱突然冒出来,你不是功亏一篑?”

牧子良道。

“所以你立了么?”应寒年挑眉。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牧子良道。

一来一往,无输无赢。

“那就没办法了,那我就只能让你一直呆在我的手里,到你点头的那一天。”应寒年喝下杯中的水,一字一字地做下决定。

这是要把他给软禁了。

的确,这是最好的办法。

牧子良沉着脸色,应寒年又道,“老爷子,您到底在犹豫什么,您真以为牧羡枫撑得起牧家?”

“那至少比给你好,我怕牧家到你手里,迟早被你拆了。”

牧子良盯着他。

“……”应寒年喝着水,“您以为他就不拆?您猜,他现在风平浪静的,可您久久不出现的话,他能按捺得住多久?”

“……”

这话算是说到牧子良最头疼的地方,小辈中如今最有能力的两个年轻人,却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说,还是给我好,我保证将您舒舒服服地伺候到死,亲手送您进棺材。”应寒年道。

“呸。”

牧子良瞪他一眼,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

听到这一声,应寒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换作以前的牧子良,听到他说这种话早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打过来,现在却呸了一声,这么温和是哪里学来的?

“行了,走吧。”

应寒年不再和他谈下去,站起来准备走。

“我问你,你到底有多恨牧家?”牧子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等你把牧家得到手,究竟会做出些什么事?”

这是牧子良一直弄不明白的,因此他才会一直犹豫。

应寒年的恨,究竟有多深?

深到会对牧家产生多大的影响?

闻言,应寒年目光变得沉下来,他站在那里,舌尖抵在后槽牙,半晌,他回头看向牧子良,“老爷子,不如我带您去个地方。”

“哪里?”牧子良问。

“生死街。”

“……”

牧子良的眉头皱了起来,生死街,一直是个只听在耳朵里的地方。

第406章 打包丢进车里(2)

反正都这样了,去也无妨。

林宜那丫头说,失去一段亲情就像是被割了一块心口肉,他正好看看,这块心口肉之于应寒年是什么样的意义。

应寒年站在那里等他的答案。

牧子良没有立刻回答,只问道,“为什么?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急着回去和牧羡枫争么?”

“我曾经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会让我母亲所有的仇人跪在她墓前谢罪。”应寒年冷冷地道,“您可是第一个,荣幸么?”

“……”

牧子良沉着脸静默,当年的事,他何错之有?

赶走一个搅乱牧家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另外,正好让您在暗中看看牧羡枫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他对您没仇,可在他眼里,您不过是个权利巅峰的象征而已。”应寒年勾唇笑了笑,“这样一来,到时你把权利给我,也给得心甘情愿一点。”

“……”

牧子良真讨厌他的说话方式。

“还不推老爷子走?”

说完,应寒年转身又要走。

“等下。”牧子良开口,“去生死街可以,但我要带个人。”

老头子事可真多。

“带谁?”

应寒年有些不耐烦地回头。

“林宜。”

“……”

……

帝城。

栽满鲜花的花园中,牧羡枫坐在太阳伞下,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伸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紧蹙着。

老爷子失踪的消息被他和应寒年心照不宣地按下来,但知道内情的人三天两头来他这边,催促他早做打算。

他怎么会不懂早做打算的必要性,但就怕一切只是牧子良自己的计划,他越界得太厉害反而失了爷爷的心。

尤其是应寒年这个时候居然还会因为一栋着火的房子跑去S城,明显没有大动作的意思。

他动作大了,反而不妙。

可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老爷子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羡枫。”

一个声音传来。

牧羡枫蹙眉转头,穿得一身雍容华贵的苏美宁走过来,在桌上放了一瓶花,然后坐下来,看着他道,“家族中的叔叔们来找我谈过了,我觉得他们说得不错,老爷子都失踪快两个星期了,你得打算。”

“母亲,这事我正在考虑,您就不用操心了。”

他小心惯了,实在不想出错。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操心呢?”苏美宁拉过他的手,“这两年,你被应寒年打击得还不够么?老爷子对你也是越来越冷淡。”

冷淡的种子是从两年前埋下来的。

当时应寒年设的局让爷爷对他失去信任,以至于应寒年回到牧家的时候,爷爷也没有大动作,而是默许三房留下一个可以同他们大房竞争的人。

“……”

牧羡枫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味道涩得厉害。

他还是喜欢喝林宜煮的咖啡,可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牧家的事让他忙得团团转,他身体又不好,还要常常吃药输液。

“你这个时候不去活动不去争,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下狠手啊?”苏美宁问道。

“母亲,做任何决定都要慎重,我输不起。”

他道,他不能再走错一步。

“就是因为你凡事太过慎重,当初才会中了应寒年的圈套,抢了美食基地那么大的工程,最后却出了利益分化。”这些苏美宁是不懂的,也都是别人在她耳边吹的风,“我听你族中的叔叔说了,你不就是怕一切是老爷子的计划么?”

“……”

牧羡枫沉默,提到应寒年,他握着咖啡杯的手便紧了紧。

“就算是老爷子的计划又怎么样?你是牧家的长房长孙,应寒年只是个私生子,你为了牧家不被他姓之人夺去,有一些激烈手段又怎么样?老爷子还能打死你不成?”苏美宁语速极快地道,“再者,要是你能把老爷子身边的人都活动过来,老爷子就是回来,你也把大局定了一半,老爷子的遗嘱还能立到别人那里去?”

“……”

闻言,牧羡枫的目光动了动。

苏美宁不是个擅于思考的人,但这话却有些道理。

他是牧家的长房长孙,无论他做出什么,都是有理据站的,他又怕什么?

不管老爷子因为什么原因失踪,快两周了,是该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想了想,牧羡枫终于松口道,“也好,要做就要做得不留余地。”

没有爷爷操持大局,他就可以放开手脚。

“你总算是想开了。”苏美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了,你叔叔他们还说,一定要防着应寒年,他不是省油的灯,你一旦有动作,应寒年不会不防的。”

应寒年可不是什么善茬。

“放心,我会让他的注意力到别的地方去。”

牧羡枫沉着声道,长睫颤了颤,只是这办法……多少阴毒了一些。

不过,无毒不丈夫。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不能再输了,再输就是万丈悬崖等着他。

……

黄昏时分的S城有些凉意,大学中不少人正往校门口涌去,出去玩的出去玩,出去吃饭的吃饭,三三两两结伴。

林宜和几个同学一边讨论着今天学的舞,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林宜,你男朋友怎么不来了呢?”一个女生说着说着就偏了题,八卦地问道,“我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是个超级大帅哥,就是一直戴着口罩,看不到真容,你给我们看看照片呗?”

“他不是我男朋友。”

林宜有些无奈地道,这话她从进校门解释到出校门。

“少来,不是你男朋友那你介绍给我呗。”女生撞着她,笑嘻嘻地道。

林宜只好道,“其实他是某个大人物的儿子,他们家想在我们学校捐楼,所以校领导让我带着参观学校,你们听到的很多东西都是以讹传讹。”

“真的假的,我那天还看到他替你拎包了呢。”

一个女生不相信地道。

“真的,他要真是我男朋友的话怎么可能就来一天,而且你们看到我煲电话粥了么?”林宜道,其中有个女生天天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并宣称这才叫恋爱,所以她拿出来说一下。

第407章 打包丢进车里(3)

旁边的女生们都将信将疑,“林宜,你是不是新交男朋友呢,以后来的就多了对吧?你在难为情?”

刚谈恋爱的女生都害羞。

这猜测都猜到北极去了。

“真的不是,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他不可能再来了,再来我……”林宜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索性不再说。

她不说,旁边的女生蹦蹦跳跳地笑着道,“再来怎么样?你明天跳钢管舞给我们看。”

她们一群跳舞的女孩子喜欢拿这个打赌。

林宜被她们围得紧紧的,只好道,“行,他再来我就跳钢管舞。”

她性子本来冷清,不是特别多话,但上学以后围着一群活泼热情的同学,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好吧,看来真不是男朋友。”

这话可不容易在林宜的嘴里说出来,大家只好耸耸肩不再追问。

逃过一劫,林宜暗暗松一口气,和大家继续往外走去,忽然身边的人都站住了,下一秒,她手臂被拍了下。

林宜转身,只见身边的女生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傻了似的望着前面,“林宜……你明天跳钢管舞的衣服记得穿性感火辣一点啊……”

“什么?”

林宜怔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转头往前望去。

校门外,一排的顶级豪车呈一字形停在那里,万丈霞光下生生折射出嚣张跋扈的气息,中间的房车前,应寒年一派慵懒地靠着车,风衣长至膝上,利落的短发下,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口罩,露出漆黑的双瞳。

他还真是不加掩饰,他是觉得S城里没人能凭一双眼睛认出他是不是?

他站在那里,是最特别的存在。

学生们都纷纷驻足,望着他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

林宜真是无语了,他已经将牧子良接走,还来干什么?

她转身就想走,应寒年已经发现她,直直地朝她走来,她又被两个女生攥住,“你跑什么呀。”

“……”

林宜跑不走,只能站在那里,应寒年穿过学校大门走到她面前,黑眸盯着她,带着一丝笑意,嗓音低沉,“上车。”

“……”

林宜目光清冷地看着他,明显是不欢迎他。

接受到这样的讯息,应寒年眼中的笑意慢慢淡去,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正色道,“我有点事找你谈。”

“我没事和你谈。”

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还来。

林宜拉开身旁女生的手,快步离开。

女生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尴尬,个个看着应寒年。

应寒年站在那里盯着林宜的背影,唇抿了又抿,蓦地,他眸光一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林宜从后抱起来,强行抱到自己单肩上,直接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啊——”

林宜没想到他会这样乱来,惊得叫出声来。

但她的叫声毫无用处,瞬间被学生们高亢的起哄声所覆盖。

“你放我下来!”

他是疯了吗?

林宜倒挂在他肩上,手用力地打在他的背上。

应寒年连哼都不哼一声,任由她打,司机眼力极好地拉开车门,林宜被应寒年放下,手段强势地将她推进车里,她一头长发都凌乱了。

她坐在车里挣扎要出去,男人高大的身躯很快坐进来,带着强大的逼仄感,用力地关上车门。

“应寒年,你干什么?”林宜将凌乱的长发往后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应寒年没理她,一把扯下口罩,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起来。

林宜连忙扑到车门边要去开车门,车门被锁死,开都开不了,她回头瞪向应寒年,应寒年坐在那里,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我真有事找你。”

“我没什么和你谈的,你让我下车。”

林宜冷冷地道。

“……”

应寒年抿住薄唇看着她不合作的态度,不发一言。

林宜见状,更加生气,眼看车速越来越快,也不知道应寒年抽什么风,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她拿起书包朝他身上砸去,愤怒地道,“应寒年,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流氓!”

应寒年没有躲,被她的书包砸中。

他按下书包,眸子灼灼地盯着她,压抑着痛苦,“我真是流氓的话你还能好好地在这里?你以为我就那么忍得住?”

两年了。

不是两天,不是两个月。

他早就忍不住了,可他知道他当初就是再没错,也是伤了她,他对不起她,他欠了她的,所以他碰都不敢多碰她一下。

“……”

林宜被他眼中的东西刺了下,目光僵了僵,她别过脸去,冷冷地看着窗外。

“我准备秘密带牧子良去趟生死街。”

应寒年开口,嗓音低沉喑哑。

“……”

林宜没有动,这关她什么事?

“老头子提了要求,要你陪着他。”应寒年又道。

闻言,林宜一下子睁大眼睛,回头错愕地看着他,“什么?我陪?为什么要我陪?”

牧家的人是都有毒吗?

“老头子有伤在身,怕我路上把他折腾死了,要你在身边才放心。”应寒年三言两语概括了重点。

“……”

林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又不是医生,带着她能有什么好?

“我已经答应了。”

应寒年的话句句令她受不了。

“你答应是你的事,我没答应。”她道,她不想去,与其说不想和牧子良呆在一块,不如说是她不想和应寒年呆在一块。

她花两年的时间才将那些过往压到身体的最深处,她不想被它有机会逃出来。

“以我现在的手段压迫一个林家是轻而易举的事。”应寒年看她,“要是你不去,老头子会怎么想?他想太多了对林家没好处。”

他出现在这里,老头子本来就存着疑虑。

“那你就别答应,你就说不放心我跟着,怕我会给牧羡枫通风报信,反正在牧家人的眼里,我一直和牧羡枫纠缠不清的,这不是个很好用的借口么?”她道,“你再给他找几个医生跟着不就行了?”

“可我已经答应了。”他道。

林宜不明所已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答应?”

第408章 令人窒息的接骨方式(1)

他不是不喜欢她和牧家人接触么?

应寒年把书包放到一旁,黑眸盯着她,目光滚烫,“你不记得了,我和你说过,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生死街看我妈妈。”

闻言,林宜的目光滞了滞。

她当然记得,那时他们还在一起,她以为他们有很好的未来,他说放下一切和她离开,说带她去生死街接应咏希的骨灰回国。

可是后来,他没离开,还成了牧家的二少爷。

而她,被打到遍体鳞伤离开帝城。

一切就都变了。

“去一趟而已,很快就可以回来。”应寒年继续说服她,“我答应了,你不去不行,你不是个想惹麻烦上身的人。”

她对林家的保护欲太强了,强到超过一切。

“……”

林宜坐在那里,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半晌,她道,“好,我去也可以,但你要保证,从生死街出来,我们彻底划清界限。”

他成他的王。

她过她的太平日子。

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这话,应寒年脸色阴沉下来,他的手有些用力地按在她的书包上。

“两年之约是你提出来的,你要真正履行才对。”只剩下40天出头了。

林宜说道。

现在的她反而担心应寒年不履行两年之约,从他回到S城后,他对她的企图太明显了,步步紧逼,她已经有些透不过气了。

应寒年目光很沉,侧着脸看她,薄唇抿得紧紧的,喉结上下滚动,“好。”

两年之约,只是怕她有新恋情设下的,现在,反而成了他的套。

没关系。

40天就40天,他还有机会。

林宜探究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他是不是说的真话,片刻后,她竖起自己的小指。

应寒年看着她的动作怔了下,随即失笑,“拉勾么?这么可爱?”

他说着勾住她的小指,他尾指上的银戒早已经没有任何光亮,旧旧的,两根手指缠在一块,体温接触,应寒年勾唇,“这可是你主动接近我……呃。”

林宜突然靠过来,像一只小猫似的咬上他的手,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发狠的意思。

她用尽了全力。

应寒年的脸白了白,咬住牙关忍下疼痛,没有退缩,由着她死命地咬下去……

咬够了,林宜才慢慢放开,她抬眸,眼神冷冰,“应寒年,你骗了我太多次,如果你敢再骗我,逼狠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赤裸裸的威胁。

他尾指下方的手掌侧面被她咬住一个深深的牙印,深得应寒年的脸色久久没缓过来,呼吸沉重。

看着鲜血一直汩汩而出,林宜这才发觉自己咬得有些过狠了,她目光闪了闪。

应寒年却是连疼都没喊一声,任由血流着,滴落在车中的地毯上,低眸盯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将她嘴边的血迹抹去,问,“牙酸么?”

他肉都快被她咬下来了,居然问她牙酸不酸……

林宜转开脸去,躲开他的触碰,视线落在一旁的纸巾盒上,伸手抽了几张无声地递给他。

难得的温柔。

应寒年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接过纸巾随意地擦掉鲜血,“值了。”

再咬几口都值。

“……”

林宜听得不是滋味,只看着窗外。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开往林家的方向。

“那姜祈星呢,要不要一起带上?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真话?”她突然想到这个事情,自从应寒年出现后,姜祈星一直心绪不宁,想找他又不敢找,仍为自己当年做的事耿耿于怀。

姜祈星到现在还不知道,其实应寒年没有记恨过他,只是为了保护他。

“不急,他和你不一样,现在说清楚,他会不管不顾跟在我身边,到时被下了暗手都不知道。”应寒年擦着血,低沉地道,“等我做了最高决策人,解决了大房母子,再将他调回来也不急。”

牧羡枫是个很会从他身边人下手的角色,所以当初才会那么早就将林宜安排到自己身边。

姜祈星是从生死街跟着他出来的人,情义与别不同,万一被牧羡枫做了文章,这家伙是个死脑筋的人,太容易出事。

林宜看着他的下颌线,苦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姜祈星背负了整整两年的愧疚,这在你眼里就仅仅抵得上一句……不急?”

她的痛苦,姜祈星的愧疚,都算什么?

应寒年擦手的动作顿住,低着头道,“命,永远比任何情绪重要。”

十五岁那年,他保护不了妈妈,保护不了姜家夫妻,现在,他不顾一切都会保护他们。

“……”

林宜目光黯了黯,没有说什么。

车子越来越靠近林家。

“学校那边的课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处理出合适的假期,祈星不用带上他。”他道,“你只要找个好的借口离开。”

“我知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

太快了。

林宜沉默,低头看一眼他的手,血还在往外渗,他也只是随意地擦着,完全没放在心上。

……

牧子良突然离开的时候,她说是牧子良被当地的老年公寓接回去了。

回到家的当晚,林宜就和家里说了,自己同几个女生去外地参加一个短暂的舞蹈进修班。

牧子良离开,林家众人就有些不大适应,林宜再一走,林家就更不适应了,一个个缠着她聊了大半夜。

翌日,林宜没让家人送,准时拖着行李箱坐出租车到海边。

海边停着一个超大的私人豪华游艇,保镖们正立在风中等候。

林宜从车上下来,正看到应寒年交待几个保镖做事,“你们必须营造出我还在S城的假相,也让人继续寻找老爷子,要是让大房那边发现端倪,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应少放心。”

保镖们齐齐低头。

“就这样,你们先走。”

应寒年站在海边,海风吹得他风衣的衣角乱舞,他将点着的烟放进嘴里咬着,下一秒,他转过头,就见到林宜朝这边走来。

林宜手拖着行李箱,穿着白色的香奈儿百褶裙,露出笔直纤细的长腿,羊毛薄外套,头戴着一款香芋色的画家帽,长发搭在肩上,走出简单的文艺范,她没有化妆,却依然清丽。

第409章 令人窒息的接骨方式(2)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牙齿把烟头给咬扁。

林宜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应寒年扔了烟,一把从她手中抢过行李箱,低下头靠近她的脸,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朵,嗓音带着一股烟草味,“真他妈好看!”

说完,应寒年拎着她的行李箱上了游艇。

“……”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真的是……

她咬咬唇,跟着走上游艇,这艘游艇足有一百多米长,一眼看过去就被游艇的奢华簇新所吸引,甲板非常庞大,备有一排的躺椅和露天餐桌,中央还有高端音响设备。

应寒年将行李箱交给旁边的佣人手中,便重新走到林宜身边,“这艘游艇除了几十个普通房间外,还有七个总统套房,我给你选了个带花园和游泳池的。”

房间带花园和游泳池?

真壕。

“我房间在你房间哪边?”林宜直接问重点。

应寒年沉默两秒,“隔壁。”

她就知道。

“我要换房。”她干脆利落地拒绝,“把我安排在老爷子的房间旁边,他要我伺候他,近一点也方便。”

“行,那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我楼下,和他近。”

应寒年说道,嗓音磁性。

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反倒让林宜有些意外,她狐疑地在他脸上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后,转身走到窗边往外望向大海,问道,“到生死街要多久?”

“三天。”

应寒年站到她的身边。

“那么慢?怎么不坐私人飞机?”她有些疑惑。

“私人飞机都在我的名下,不大方便,老头子的行踪现在是个秘密,这是我临时调来的游艇。”应寒年站在她身旁道,“这速度已经算是快了,十几年前我出来的时候,那船在海上漂了十几天才到S城边上。”

十几年前。

林宜不由得问道,“那时候你是直接到的S城?”

“嗯。”

“……”

原来十几年前他就到S城了。

那时候的他身无分文,和姜祈星只是两个连身份都没有偷渡客少年。

林宜不愿意再想下去,便道,“我去见见老爷子。”

“就这么不想和我呆一起?”

“嗯。”

“……”

靠,真直接。

应寒年的脸绿了绿,还是将她带去牧子良的房间,穿过差不多有800多平方米的全景豪华客厅,就看到偌大的门前有几个保镖守着,跟守门的狱警一样。

想想真让人觉得唏嘘,牧子良也有今天。

“开门。”

应寒年冷声吩咐。

门被推开来,林宜往里走去,这是一个相当奢华的套房,全高科技设备,空间极大。

牧子良正半躺在床上闭眼休息,手边的柜子上放了一个摇控器。

听到声响,牧子良睁开眼,脸色不佳地往前望去,就见林宜跟在应寒年身边走了进来。

“老爷子,不错吧,没让你睡下人房。”

应寒年走到他身边,勾着唇邪气地道。

“我不想看到你气我,你走开。”牧子良冷冷地道,视线落在林宜身上,“林宜留下就行了。”

应寒年低眸看着他,眼中掠过一抹深意。

他察觉出来,牧子良对林宜莫名地有一种信任感。

真是稀了奇了,他看上的女人怎么就那么受欢迎,给牧羡枫工作被牧羡枫看上,救了牧子良,牧子良自己被囚禁了还要带着她。

应寒年转头看一眼林宜白白净净的小脸,她是不是有特殊能力,天生吸引他们这股血液?

“……”

林宜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干什么?

“行,把人留给你。”

应寒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黑眸深深地瞥她一眼。

应寒年离开后,门也被关上。

林宜在牧子良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不悦地问道,“老爷子您干什么?为什么非要带上我不可?”

“你就这么不乐意跟着我?”

牧子良见她这样,不满地皱起眉。

“我为什么要乐意跟着?”林宜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

“我有事要你办,办好了,你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

牧子良给她开价。

有事办?

她能帮他什么事?

林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然后想到什么,不禁道,“您不是要我帮你逃跑吧?应寒年的人手那么多,我想逃都逃不掉,何况带上您?”

他现在下地都不能下。

牧子良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严肃,一双眼看着她,苍老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你们林家不是齐乐融融,你不是觉得自己对亲情有深刻的理解么?我这个样子也行动不了太多,我要你去生死街帮我看看,应寒年对他母亲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

林宜怔然,她没想到牧子良要她跟着是为这样一个原因,她沉默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看这个?”

“你不管那么多,帮我看就是了。”

牧子良道。

林宜低眸,是和他最终选择继承人有关么?

“应寒年那小子心思有多毒我不清楚,所以这段时间,我入口的东西都必须由你亲手制作。”牧子良又吩咐道。

“您就不怕我下毒?”

她对他也是恨的好么。

她现在身上都有几道痕迹抹不去就是因为当年被他命人打的。

“你不会。”他笃定地道。

“您凭什么这么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和应寒年站成一线的呢,他要是知道会不会气得胃出血?

闻言,牧子良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直觉而已。”

她是和他们牧家截然不同的一种人,在林家呆了这些天,他见过林家的每一个人,她也不过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罢了。

“……”

“总之,你帮我办好这两件事,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牧子良说道。

她人已经在这了,还能怎么样?

林宜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尽量做到。”

……

从牧子良的房间出来,林宜在佣人的指引下又走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林宜一眼就被里边的豪华内设惊到了,她还以为牧子良的那个套房就够豪华,比起她这个房间简直一般得不能再一般了。

空间感更大,落地窗的设计,自带游泳池,盆景设计绿意盎然,螺旋形的楼梯直达上方的开放式卧室。

第410章 令人窒息的接骨方式(3)

底下书房区域、健身区域、游乐区域应有尽有,设计合理,完全不显拥挤。

中央位置还种植了一块小小的室内花圃,里边的花正盛开着,香气扑鼻,熏染了空气。

“……”

林宜看好一眼会才恍过神来,她这是来度假的么?

“林小姐,需要游个泳吗?还是想先泡个澡,里边有按摩浴缸。”一旁的女佣恭敬地问道。

“不用了。”林宜看过去,见她正要开自己的行李箱便道,“我自己整理行李吧,谢谢。”

“好的。”女佣点头,“游艇的设备都是高科技化的,摇控在这边,都是声控的,还有,墙上的电话可以拨打到船上任何地方,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电话。”

“行,我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

“好,那我先下去,不打扰您休息。”

女佣朝她弯了弯腰,转身离开,贴心地将门关上。

林宜拉着行李箱往里走了两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大海。

游艇已经开始航行,海面的水一上一下,S城沿岸的风景正慢慢离她远去。

林宜有些感慨,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往生死街,去应寒年从小生活的地方,去偶像应咏希受了十五年苦的地方……

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海上漂的第一天,林宜深居简出,不去甲板吹风,不去正餐厅,更不随意走动,只做了点菜给牧子良端过去。

她自己也和牧子良一起用餐。

牧子良被撞到的时候胳膊、腿都黑了,看起来触目惊心,这会颜色已经消退很多。

晚餐过后,林宜服侍他吃药睡下后,替他掖好被子,又开了电视,这才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林宜按了按肩膀,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书看了一会儿。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她这才觉察有些累了,她拿起一旁摇控器说了一声“拉窗帘”,落地窗帘缓缓自动拉上,室内的灯一一亮起。

她把书合上,站起来将行李箱打开,从里边将护肤品摆出来,把衣服等东西全部整理好,这才拿起睡衣走向浴室,里边有个很大的按摩浴缸。

林宜放上水,调试好水温便坐进去泡澡。

这种体验是享受的。

林宜趴在按摩浴缸边上,边上放着一盆小花,小花含苞待放,给整个浴室凭添一分清新。

她又去研究边上的瓶瓶罐罐,看有没有解乏的可以令她泡一泡。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钢琴音乐。

是套房内的电话铃声。

林宜没有管,继续研究瓶子上面的文字,但音乐断了又响起,断了又响起,这音乐是好听,但一直循环却扰人的厉害。

到底什么事?

牧子良不会是睡不着找她讲睡前故事吧。

听着音乐不间断地响起,林宜只好从浴缸里爬起来,拿起一旁的浴巾围上,光着脚走出浴室。

外边墙上的电话一圈一圈闪着光亮。

她蹙眉,快步走过去,她脚下沾着水,路过小花圃时没注意周围铺了一圈光滑的大理石,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花圃。

林宜一惊,条件反射地拿手去抵挡,摔下的一瞬间,她就听到自己手臂发出“咔”的一声,痛得她整张脸都白了,呼吸都疼。好疼……

林宜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她整个人瘫坐在花圃边上,想站起来都没法站,一动手臂疼得就快断掉一样。

墙上的电话停了音乐声。

这个时候倒安静了。

她额上冒出虚汗,咬咬牙关正准备忍痛站起来,忽然上方传来声响。

林宜抬起头望去,只见上面的天花板突然机械性地打开,露出一个洞口,一个螺旋形的楼梯缓缓从上面落下,最后稳稳地接轨她房间的楼梯。

“……”

林宜看着这样的操作目瞪口呆。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寒年说他的房间在她的楼上。

果然,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看着应寒年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快步踩着楼梯下来,眉头蹙着,扬声道,“你没事吧,我在楼上听到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站在楼梯上,手按着扶手,黑眸朝她直直地看过来,只见她跌坐在花圃边上,一头长发有些散乱,湿了半截的发尾搭在香肩上,水从白皙的皮肤上缓缓往下淌,围好的浴巾有些散乱,虚虚地遮掩着还湿漉漉的身体……

这场面——

应寒年站在那里,喉咙绷得紧紧的,血液被勾着直接燥热沸腾起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动也不动,眼睛都红了,像只盯上猎物的野兽,浑身冒着狩猎的血腥气。

林宜跌坐在那里感受就不太好了。

尴尬、难堪、愤怒,各种情绪齐齐地浮上来。

她用另一只没那么疼的手扯着浴巾拉上一点,羞恼地道,“应寒年!你给我走!”

“呃?我在。”应寒年回过神来。

在个鬼。

她让他走!

林宜忿忿地瞪着他,应寒年跳下楼梯朝她大步走去,嗓音突然间变哑,“怎么了?摔了?我看看。”

“我不用你……”林宜想拒绝,应寒年已经在她身边蹲下来,直接上手,林宜痛得叫起来,“疼——”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肌肉不盈不少的一截小臂,他伸手在她湿嗒嗒、软绵绵的手臂上摸索着,从她肩膀一直摸到手腕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宜痛得没有力气打他,额上的冷汗越聚越多,她愤怒地瞪向他,“应寒年,你再占我便宜我杀了你!”

闻言,应寒年勾起薄唇,“做个风流鬼也不错。”

说着,应寒年就朝她俯下身去,低头就覆上她的唇,直接锁住那抹柔软,林宜惊得睁大眼,只感觉灵魂出窍一般,什么感官都没了,鼻尖只剩下他的气息。

忽然,她手臂被扯了一下。

只听“咔”的一声,应寒年放开她,甩了甩她的手,“怎么样,是不是不疼了?”

“……”

林宜瞪着他。

“你手臂脱臼,给你接好了,你动一下。”应寒年捏着她的手臂说道,嗓音磁性喑哑。

第411章 你对我还有感觉(1)

林宜垂眸,动了动自己刚刚疼的不得了的手臂,竟然一点痛都没了。

不得不说,他的本事确实是高。

她抬眸,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冷冰冰地盯着他,“你刚在干什么?”

应寒年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邪气地笑,“给你止痛,是不是刚刚那一瞬间,接骨的痛感完全没有?”

他就是个天才。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她冷冷地问。

“为你研究的独家止痛秘方,不用谢。”应寒年低笑一声。

臭不要脸!

林宜扬起手就想打他,应寒年看着她举高的手动都没有动一下,一副你随意的姿态,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突然打不下去。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因为他妈妈,女人打他,他是从不还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反正就是打不下去。

她憋着气从小花圃里抓起一块小石头砸到他身上,“你还不走?”

这点伤害对应寒年来说跟挠痒痒一样,应寒年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接住落下的石头,表面泛着琥珀色光彩的一块小石头,他盯着她的小脸,喉咙里更加干渴,“舍不得了?团团,其实你还是在意我的。”

她根本没有她嘴巴上说得那么绝情。

“你走不走?”

林宜一点都不想围着浴巾和他说话。

“你都这样了,我一走你怎么办?”应寒年说着就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导致她本就不紧的浴巾又松了一些,春光乍泄,应寒年定在那里,脚挪都挪不动了。

“应寒年!”

林宜恼羞到了一定极致。

“……”

应寒年回过神来,一手从她身下伸出“贴心”扯了扯浴巾,滚烫的指腹滑过她的肌肤,这才抱着她朝楼梯走去。

林宜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围着浴巾的她又不敢动作太大地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上楼,走到开放式的卧室里。

应寒年一将她放到床上,她立刻抓起被子牢牢裹住自己。

“我给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他一本正经地道。

“不要,你赶紧回去。”

应寒年单膝抵到她的床上,伸手去扯被子,英俊的脸上尽是严肃,“摔伤可大可小,万一留下后遗症是很麻烦的事情。”

林宜死死地捂住被子,瞪他,“你再乱来试试!”

应寒年拧眉,“我这怎么是乱来,你在我的船上,我要为你的健康考虑。”

听听,多伟大的男人。

林宜抬头,睨一眼天花板上的洞口,不留情面地拆穿他,“这也是你为我健康考虑的?”

“……”应寒年沉默了。

“说不出来了?”

林宜冷冷地看着他。

应寒年在她床边上坐下来,漆黑的眼浮动着暗幽光泽,“当然是为你考虑,没有这个设计,我怎么能第一时间救到你。”

“……”

他的脸皮还能不能再厚一点?

林宜裹着被子躺下来,背对着她,一副不想再与他交谈的态度。

“真不用我给你检查?”应寒年问。

“……”

林宜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一想到自己刚刚在他面前丢尽的脸面,难受得不行……

“我不碰你,你就和我说哪里还疼。”

应寒年说到这的语气很认真,并不是完全想占便宜,是的,仅仅是并非完全。

林宜缩在被子里,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只催促道,“我很好,你赶紧走。”

“腰疼不疼?”

应寒年又问。

腰?

林宜还是被转走了一些注意力,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仅仅是一摸,就疼得她缩起身体,痛得低吟出声。

应寒年的脸色越发肃穆,“我刚看你倒地的姿势就不对,我去拿药油给你擦一擦,不然你明天起都起不来。”

“……”

林宜怔住,有那么严重么?

应寒年站起来踩着楼梯上去,直接抵达自己的房间。

林宜躺在床上,仰头看着上面的天花板,裹着被子坐起来,从边上的小衣柜中拿起一套睡衣睡裤匆匆穿上,然后忍着痛又迅速趴回床上。

脚踩楼梯的声响很快又传来。

应寒年返回她的卧室,手上多了一瓶药油。

林宜紧紧捂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看他,“把药油放下,我一会自己擦下就行。”

“你懂用几分力道?万一没有用对劲很有可能会引发腰肌劳损。”应寒年站在她床边道,眉头拧出一个川字,嗓音沉得厉害。

腰肌劳损?

有那么严重么?

林宜半信半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骗我?”

见她这样,应寒年自嘲地冷笑一声,“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

“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没摸过,我要贪色用得着急于这一时?”

“……”

话是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曾经的相处让林宜知道应寒年的医术是信得过的,她趴在床上,脸抵着双臂,眼睛一闭,心一横,“那你按吧。”

“嗯。”

应寒年在她床边重新坐下来,低眸盯着她一头乌黑的发在心里幽幽地补上一句:嗯,急。

他把药油拧开放到一旁,搓热手掌拉开她的被子,本以为能看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却见她睡衣睡裤穿得齐齐整整……

靠,就这么防着他。

应寒年抿唇,没说什么,直接将她的睡衣往上掀。

“掀那么上做什么?”

林宜趴在那里,瞬间警觉起来。

“要用药油的,你也不想药油沾到你衣服。”应寒年一句话将她堵回去,大掌按在她的后腰上,细嫩的温软贴在他的掌心里,令他整个人顿时更热了。

他在她腰上按了几下,见她疼得缩身子,便道,“是这里?”

“嗯。”

林宜应道。

应寒年倒了几滴药油,掌心按下,在她的纤腰上揉开来,薄唇抿着,黑瞳深邃,手掌的力道慢慢推开来。

天地良心,他揉的时候绝对没有太多的绯念,直到——

“疼,你轻一点。”林宜受不了他的力道和指尖的滚烫,疼得直咬唇。

“已经轻了。”腰真够软的,应寒年舔唇,眸子越发幽暗,“不然给你再试试独家止痛秘方?”

第412章 你对我还有感觉(2)

“……”

林宜不说话了,咬着唇拼命忍痛。

但这两年她活得太安逸,几乎没有这么疼的时候,不一会儿又忍不住起来。

“还是痛……唔……嗯……”

“……”

“你别碰那里。”

“……”

“不要再往下了,嗯……”

“……”

应寒年听着她含混的痛苦呻、吟,燥热得浑身难受,伸手扯开两颗衬衫钮扣,将领口往外拉了拉,深吸一口气继续给她按。

她那本马克思上写的是什么来着?

“好了没有?”

林宜疼得脸色发白,趴在那里声音都软了,吃痛地问道。

应寒年突出的喉结滚了滚,“快好了,忍着点。”

“那你快一点。”

她催着他。

“别和一个男人讨论快不快的问题。”他可不是快的男人。

“什么?”

林宜茫然。

“没什么。”

应寒年燥得想抽烟,强忍着血液的沸腾替她揉着腰,后腰的瘀伤被他慢慢揉开了,林宜便不像刚刚那么喊了。

听不到她的声音,应寒年又是烦,恶意地加大力量。

“唔……疼……应寒年,轻点……”

林宜咬唇。

靠!

应寒年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快步下楼,林宜趴在床上,有些奇怪看着他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浴室门口,随后里边便传来一阵哗哗水声。

“……”

林宜怔了将近两分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悄然爬上红晕。

这个男人真的是……

无耻。

不要脸。

她往后摸了摸自己的腰,唔,真的没那么疼了。

后腰被揉过的地方冒着热意,有点小舒服。

……

应寒年从浴室冲了冷水澡走出来,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禁欲两年的男人是禁不起招惹的,擦个药油都能擦出一身火来。

他用毛巾擦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上开放式卧室,正要和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一下自己去洗药油顺便洗个澡的事,就发现她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还是那样的姿势趴着,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小脸白白净净,睡着的林宜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

居然就这么睡了。

是真不懂他为什么去冲冷水澡,还是……对他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设防?

应寒年在她床头蹲下来,抬起手将她遮到脸的长发拨到后面,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抚着,薄唇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嗓音低哑,“团团,这两年,你想不想我?”

“……”

林宜睡得安安静静。

他手指缠着她的一缕发,一圈一圈卷着,他倾身靠过去,在指尖的发上印下一吻,黑眸深深地盯着她,“我想你,想得天天晚上能疼醒。”

他低声笑了笑,慢慢松开她的发,将被子替她重新掖好。

视线落在一旁的小柜子上,上面是被他放下的那一颗琥珀色的小石头,是林宜刚刚用来砸他的。

分别两年后的第一个小礼物,怎么能不留着。

应寒年站起来,伸手将石头带走。

林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幽幽的光亮并不刺眼。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一眼时间,只是凌晨两点。

蓦地,她想到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天花板,那楼梯已经缩回去,洞口也不见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林宜坐在床上拨了拨发,突然间再没有睡意,她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出门。

夜里的游艇安静极了,只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海浪声。

她从全景客厅穿过,推开玻璃门往外走去,甲板上的冷风吹得她一激灵,林宜裹紧身上的大衣走出去,欣赏着月色下的海面。

这海风可真冷。

她双手牢牢地伸在口袋里,一转眸,她就望见远处的应寒年。

他一个人坐在躺椅上,穿得极为单薄,手上拿着一瓶烈酒,仰头灌进嘴里……

离得太远,林宜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知道他是在酗酒。

椅脚边上,落着零散的烟头,还有烟未熄了火光。

忽然,有一点光亮划过夜色。

“……”

林宜站在甲板上静静地望了一会,才知道那点光亮是来自于他手上的银戒上。

游艇是朝生死街航行过去的,近乡情怯,何况,那里还有他和应咏希最痛苦的回忆。

他很少酗酒,她第一次见,是在应咏希的祭日那天。

其实她知道,他背了很多的东西。

其实她也明白,他有很多不得已。

牧子良要她去观察应寒年对应咏希的感情有多深,她不用观察就可以回答,那是深入骨髓的感情,那种感情迅速促成了一个少年的成长和强大,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这话自然不能和牧子良说,那应寒年的继承人之位就怎么都得不到了。

站了一会,林宜没有上前打扰,转身离开,安静地进了客厅。

……

应寒年醉得太厉害,以至于第二天没能起来。

林宜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她端了饭菜让牧子良吃下后,有些疲惫地走出牧子良的房间。

“怎么样?”

应寒年慵懒地靠着一旁的柱子,身上浑然不见那晚一个人在甲板上买醉的样子,眸子如墨般地盯着她,薄唇勾着一丝笑意。

林宜端着餐盘看他一眼,“吃了点,现在在电视。”

“我不是问他,我问你。”应寒年低眸看她的腰一眼。

林宜淡淡地道,“好多了,谢谢。”

说完,她往前走去。

应寒年跟在她身后,痞里痞气地道,“要命了,居然能听到你一声谢谢。”

“一码归一码,你帮我,我知道感激,但也仅限于感激。”林宜的声音变得漠然,端着餐盘走进厨房,放进水池里。

一旁的女佣接过手去洗餐具。

林宜洗了洗手,拿着纸巾擦手,然后又往外走去。

“一起吃个饭?”应寒年跟上来。

“减肥,不吃了。”本来是想吃的。

“会游泳么?去我房间游两圈,我房间的泳池大一些。”

“不去。”

“去甲板上吹吹风?”

“不吹。”

应寒年烦了,伸长手轻轻松松地将她扯回来按在旁边的墙上,蹙眉盯着她,“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做什么?”

第413章 你对我还有感觉(3)

“原因我说得还不够明确么?”

林宜一脸坦然地看着他。

她以为她说得够清楚了,他们之间需要特别的交际么?很显然,不需要。

“……”应寒年被噎住,神情全凝在脸上,他按着她的肩,看着她半晌,终于想出一个理由,“你自己说好多了不算,我给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

林宜推开他的手要走。

应寒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给她重新按回墙上,强势地靠近她,嗓音透着一股压抑,“别这样,我就想和你呆一会儿。”

“可我不想和你呆。”

林宜再度挣扎。

应寒年不放,霸道地禁锢着她,林宜愤怒地瞪向他,“应寒年,你不要太过份。”

应寒年无声地凝视着她,见她眼里的反感越来越浓烈,终于还是挫败地放开了手。

林宜转身便走,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她身后响起,“是不是你?”

“……”

不知所谓。

林宜继续往前走。

“昨天你是不是有来过我房间?”应寒年扬声道,目光锁紧她的背影,“我每次宿醉醒来必然头疼难忍,只有你在身边的两次完全没有这种症状。”

林宜顿了顿步子,留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便快步离开。

她回到房间,用力地关上门,抬头看向螺旋形楼梯上方的天花板,陷入深思。

昨天,她一直没有见到应寒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研究那个声控摇控器,竟真的被她打开了天花板,她从楼梯上去进入应寒年的房间,只见他整个人躺在床上睡得死死的,连被子都没有盖。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只是给他调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

仅此而已。

有些事不知道为什么去做,就只是做了而已,连原因她不去深想。

游艇在海上继续高速航行,外面的天气晴好,风平浪静。

在海上几乎很难见到建筑,就是茫茫的海,一望无际。

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到生死街了。

林宜在落地窗边坐下,看了一会书,又练压腿,越压越饿,终于撑不住还是往外走去,寻找吃的。

她没打算做饭,就在厨房里拿了一个面包对付,边吃边回自己的房间。

两个保镖从走廊那端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甩着手臂道,“应少这两天是怎么了,酗酒酗得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一醉就不省人事,扛得我累死了。”

林宜吃着面包从他们身边走过,又听他们的声音落入耳中。

“应少以前在帝城要对付大少,精神一直绷着,所以现在一出来就松懈了吧,多喝两杯也能理解。”

“那是多喝两杯吧?一地的白兰地瓶子,再这么喝下去迟早要酒精中毒。”

“那就让应少这么睡着没事么?”

“没事吧,应少身体素质好,昨天睡了一天一夜也就好了。”

林宜回到自己的房间,走进健身区域,抬起一条腿搭在横杠上笔直地压下去,一口一口吃着面包,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面包吃完,林宜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调好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林宜打开天花板,看着螺旋形的楼梯从上面慢慢放下来,然后光着一双脚踩着楼梯上去。

应寒年的房间和她的差不多大,布局风格也是类似。

林宜端着蜂蜜水直接走到上层的开放式卧室,只见应寒年睡在床上动也不动,这一回被子盖在了身上。

这次她没闻到浓烈的酒味。

可能是保镖给他洗过了。

林宜有些奇怪,但还是往他床边走去,见他躺在那里双眼闭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线。

她把蜂蜜水搁到一旁的小柜子上,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扶应寒年坐起来,应寒年很重,林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到自己的肩上,她这才伸手去端蜂蜜水,把杯子抵到他的唇边,低声道,“喝水,应寒年。”

应寒年靠在她身上,眼睛仍闭着,在她几次催促下,他终于张嘴,一点点将蜂蜜水喝下,很是听话。

喝完后,林宜给他擦了擦嘴,又扶他躺下来,替他盖好被子,伸手拿起杯子就要走。

刚一转身,她的手腕就被人攥住,皮肤被灼得滚烫。

林宜惊得身体一颤,想抗拒已经来不及,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强行往后拉去,她重重地跌倒在床上,手中的杯子也掉落下来。

“砰。”

原本睡在床上的男人一个翻身就欺到她身体上方,压着她的双手。

应寒年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呼吸沉重,英俊的脸上绷着情绪,一双瞳眸漆黑清晰,压着太多暗涌,哪有半分烂醉的样子。

林宜躺在他的床上,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无聊。”她冷冷地开口,试图挣扎开他的手,“放手。”

闻言,应寒年的呼吸越发重起来,他微掀薄唇,嗓音喑哑,“你心里有我,你根本就是对我还有感觉,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否则,她怎么会一听他喝醉就跑过来。

她还关心他。

他躺在床上感觉到她靠近的时候,他欣喜若狂,连心脏在颤抖。

林宜冷漠地对上他的目光,“一杯水就是对你有感觉的话,那我对牧子良也是爱得深沉了,放开我。”

“我不放!”应寒年咬牙,喉结滚了两下,“团团,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就是别说什么都过去了,你放不下,我更放不下!”

“……”

林宜抬起腿,膝盖顶向他的要害,应寒年躲闪开来,坐在床上。

她见状立刻挣扎着起来,刚要下床又被应寒年拉回去,她又跌回来,狼狈地跪坐到他面前,应寒年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就含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唔……”

林宜蹙眉,伸手去推他胸膛,应寒年直接抓住她的双手反剪到她身后,用一只大手控制住,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迫使她迎向自己逃脱不了。

她和应寒年之间的力气悬殊得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她再怎么挣扎他的手都像是铁牢一般稳稳囚禁着她,她只能被迫地迎向他的唇。

第414章 初到生死街(1)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眼神似荒漠中的狼,走到走投无路、歇斯底里便疯狂地爆发开来,他吻住她的唇,狠狠地深吻着,强势地撬开她的唇,火热的舌长驱直入,勾着她的香甜用力吮吸,大手霸道地扣住她的头,不让她动弹。

他的存在感太强,吻来得又急又切,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林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电流四下乱蹿。

下一秒,她恢复理智,寻找到空隙便用力地咬下去,应寒年低哼一声,唇离开了她,他的嘴上鲜血渗出来,染得薄唇殷红潋滟,带着说不出来的邪气。

林宜恨恨地看着他,“应寒年,别逼我恨你!”

“只要你心里有我,是恨我也认了!”

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抹了一下唇上的血又吻下去,将她扑倒在床上,林宜拼了命地挣扎,却撼动不了半分。

他吻着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咬着,大掌在她身上游移……

根本敌不过。

林宜投降了,索性不再抗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应寒年以为她顺服了,不由得雀跃,寻着她的唇再度吻去,瞳孔中映着她的脸,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

应寒年瞬间停了所有的动作,身体僵硬地撑在她的上方,嗓音哑得不行,“你哭什么。”

她心里有他的,不是么?

她躺在那里,慢慢睁开眼,眼中蒙着水光,没有焦距地看着上方,低声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我有多痛苦?”

“……”

应寒年呆呆地看着她。

“那个时候你出事了,我接受不了,我没有一晚能睡好觉,我不明白一个上一秒还和我海誓山盟的男人怎么会突然说死就死了。”她低低地说着,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眼角却一直滑下泪,“你擅于操控一切,你从来都觉得什么都在你的掌握和算计里,可我的绝望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么?”

“……”

听着她的声音,每个字都像细细的小箭刺进他的胸口,突然间,应寒年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他翻过身躺在她的身边。

林宜没有走,继续道,“后来,我拼了命地想给你报仇,你突然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你能活着,什么都不重要,真的,其实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想,只要你好好活着,也就够了。”

他说命比什么都重要。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何尝不明白活着是件多重要的事。

“……”

应寒年躺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每个字,漆黑的眼变得黯然。

“可是很多东西早已经变了。”林宜看着上方道,“那时,我在牧羡枫那里看了太多你和其她女人鬼混的照片,亲眼看到你和林可可厮混,听着你说每个羞辱我的字,我当时灰心了,也死心了。”

闻言,应寒年的长睫颤了颤,低哑开口,“我没碰过她们,当时我需要骗到你,骗到牧羡枫。”

他需要牧羡枫相信他不要她了,他需要她不再为他付出,需要她逃出牧家。

林宜苦笑一声,眼泪再度滑落,“我知道,你当时唯一能保护我的方式就是推开我,我理解你,所以应寒年,你能不能也理解我一次?”

“……”

应寒年身体越发僵硬,甚至心慌,他转过脸看她,看着她眼角的泪不敢去擦。

“你要我死心的时候我就得死心,你要我这颗心活起来我就要活起来,我不是你的木偶,做不到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喃喃地道,将自己心里的话讲出来。

应寒年忽然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他咬牙,“我不碰你,你也别说了,行么?”

林宜却不听他的,“你给了我两年时间缓解,说实话,牧子良当初让人打在我身上的痛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可我却还清晰地记得,我刚回到家的时候每晚是怎么哭醒的。”

“……”

应寒年侧躺在她身旁,越来越不敢听她说的。

“我每天在家人面前演着开开心心,晚上一个人哭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个夜里想给你打电话?”林宜转过脸看向他,眼睛红得厉害,“我想告诉你,我还是很痛苦,我还是犯贱地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不可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可不可以回来抱一下我,可不可以说你爱我,可不可以说你伤害我的时候其实你也很痛苦?”

她看着他说,声音颤了几颤。

应寒年盯着她,胸口像是突然被人用什么碾过一样,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些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这么煎熬过。

“每一次,我都逼自己忍了下来。”林宜看着他道,“所以这两年时间,我没如你所愿让自己的心活过来,我只是把一堆破碎的垃圾拿扇门关起来锁住了,锁起来以后,我慢慢平静了。”

她的心,就是那堆垃圾。

“……”

“两年了,我终于能正常生活了,你现在要我把锁打开么?不好意思,那里没有心,还是一地的碎片。”

应寒年看着她,眼睛也红了,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些,他也疼,疼到近乎哀求地道,“我来补行不行,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强求你什么了,什么都让我补回来。”

他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补不回来了。”林宜闭上眼,泪水不断淌下来,“应寒年,我累了,我把那堆垃圾锁得好好的,我不想再打开了,太疼了。”

再在一起,只会让她把那一堆垃圾放出来,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有多痛苦,为了这段感情有多歇斯底里过。

“团团……”应寒年害怕地看着她,伸手去握住她的,将她的手抵到唇边,低头一下一下吻着,他唇上还沾着血,他低低地道,“不会疼的,我会补起来的,我会补好的……”

他反复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林宜没有挣扎,没有缩回手,任由他吻着,只是道,“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就放手吧。”

第415章 初到生死街(2)

“……”

应寒年一下子握紧她的手,呆呆地看着她,“团团,你听我说,我……”

“求求你了。”

她哀求道。

应寒年彻底呆住了,她居然求他,大小姐居然求他……

“团团,是我求你……”

林宜朝他靠过去,伸出手主动抱住他,柔软的唇几乎贴上他的,哽着声音一字字道,“应寒年,我可以封住所有的痛苦为你祝福,可再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应寒年环住她,双手紧紧勒住她的身体,脸色一刹那间白得可怕,尽是慌乱,“不要这样,团团,别这样,我受不了……”

林宜任由他抱着,也没有挣开。

她盛着水光的眼中哀伤得木然,她道,“你知道么,当初你推开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要这样,应寒年,别这样,我受不了……”

应寒年听着,将她抱得更紧,头靠在她的身上,薄唇在颤栗,“对不起,对不起,团团,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一次就好。

“……”

林宜闭着眼睛,她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一脸得意以为看穿她的男人此刻抖得像个做错事害怕被惩罚的孩子,说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怎么都是她爱过的男人。

可再多的,真的给不起了。

应寒年死死地抱住她,生怕她会离开,可她一动不动,由他抱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明白了她的决心。

他漆黑的眼化成一潭死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寒年终于将她慢慢放开来。

林宜从他床上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螺旋形楼梯被慢慢回收,地板渐渐合上,就像从来都没有一个机关一样。

应寒年侧躺在床上,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虚虚地抱着不存在的人,抱了很久很久。

身体像被掏了一个巨大的洞,风透着刺骨的凉意穿进穿出。

半晌,他拉过被子牢牢地抱在怀里,试图堵上那个洞,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

翌日早上,一直在航行中的游艇终于停靠下来。

停下来的一瞬间,站在自己房间里的林宜人被狠狠地震了下,她从落地窗望出去,只望见一个修缮不是太好太先进的码头。

“叮咚。”

门铃声响起。

林宜走出去开门,一个女佣站在外面,恭敬地道,“林小姐,到岸了,应少问您是先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就下去?”

应寒年居然学会托人问话了。

她拉过一旁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道,“现在就下去吧,老爷子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好。”

林宜将自己的行李箱交给女佣,一个人往外走去,在隔壁房接上牧子良,牧子良现在等于是被应寒年软禁在手里,但他也没有表现得悲苦,还是那副样子,仿佛自己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子。

林宜推着他走出客厅,走上甲板。

应寒年带着人已经站在甲板上,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身形修长,脸上的精神不是太好,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目光直接地落在她的身上,却没了之前的掠夺感,眸色黯得厉害。

“走了。”

他低沉地开口,率先往下走去。

林宜推着牧子良往前,还没下游艇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憾到了。

她去过贫困山区,那里的孩子过着穷苦日子,但即便这样,衣服旧一些坏一些,勉强都是能穿暖的,只是学习方面艰苦落后一些。

但眼前的破旧码头上此刻聚了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天气还不到热的时候,他们却是个个穿得单薄破烂,什么人种都有,他们全部新奇地望着巨大的游艇,嘴里念叨着什么,有皮肤黝黑的男人从地上捡起半截烟头放在嘴里拼命地吸着,有穿着脏西装的男人站在码头上在一个女人身上揩油,女人明显厌恶还堆着笑脸。

再往外望去,视线里能见到的房子都是又矮又破的,几乎看不到一处高楼。

有些地方没有亲自去过,永远无法想象它到底有多落后。

这里就是应寒年和应咏希呆了十五年的地方。

林宜站在游艇上好久都没有恍过神来,有那么一秒,她不想下去了,不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应寒年已经站到码头上,回眸看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宜垂眸,和旁边的女佣一齐推着牧子良下去,牧子良显然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差的地方,不仅仅是穷,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一种对生活的呆滞和茫然。

他们落后,从生活到精神,从个人到大环境。

他们一行人就像异类,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往码头上走去,林宜身旁的女佣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林小姐,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好怕。”

这些人的眼神都太不友善了。

“别怕。”

林宜伸手拍拍她,安慰着她。

女佣还是一脸恐怕,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一颗暖玉坠饰,却因为太紧张,坠饰被她生生地扯落下来,掉落在地上。

坠饰是圆形的,沿着码头的坡度往前滚去。

应寒年见状目色一深,想阻止来不及,林宜已经往前走去,弯腰去捡坠饰,身上长至脚裸的长裙随风扬着。

一个脖子上挂着箱子的小男孩突然朝林宜奔跑过来,一只脏得像是从泥坑里拿出来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指着自己的箱子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

“……”

林宜弯腰看着他,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他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用大人衣服改的,很不合身,又大又薄,还划了好几个口子。

在他一堆呱啦呱啦的话中,林宜隐约明白他是要她买他箱子里的香水。

这种香水上面刻着一些读不通的英文,被他用红绳子紧紧绑在箱子里,一看就是些假货。

卖假货。

她记得,应寒年说过他也卖过香水,他那时也像这个孩子一样么?

林宜还没想到和孩子沟通的方式,应寒年便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抬起腿就朝男孩一脚踹过去,眼神冷冽邪佞,“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找死?”

第416章 初到生死街(3)

“砰。”

小男孩被踹得跌坐在地上,害怕地看着应寒年。

林宜皱起眉,一把推开应寒年,“你干什么?”

她连忙冲向前,将男孩从地上扶起来,拿出一包湿纸巾,抽出来给他擦脸,“你没事吧?”

小男孩显然听不懂他们的话,愣愣地看着她。

码头上的人全部看着她们。

林宜蹲在地上,见他脖子被箱子上的绳子勒出深深的印子,不禁皱眉,伸手想帮他把箱子拿下来。

男孩却戒备地抱住怀中的箱子,生怕被她偷走。

林宜明白他的心思,想去拿钱,又想到她那些钞票在这边不通用,想了想便朝旁边的女佣道,“帮我把今天做的面包全部拿出来。”

“啊?哦。”

女佣愣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去拿,不一会儿,她就拎着两大袋的面包跑过来,搁到男孩面前的地上。

袋子一被打开,里边露出造型精致、香味极浓的面包,男孩眼睛一亮,抓起一个就拼命地往嘴巴里塞。

有些跟着一起卖东西的小孩子见状纷纷朝这边冲过来,抓起面包就开始吃。

林宜被孩子们冲得差点摔倒,一只手及时地扶住她。

她抬眸,就撞进应寒年漆黑的眼中,他沉默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林宜看着孩子们疯狂地在袋子里抓面包,一边吃一边往怀里塞,码头上一些身形干瘦的工作见到这场面都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不约而同地朝这边过来。

“拦着!”

应寒年冷眼一扫,保镖们立刻小跑向前,以弧形阵势将他们围在后面。

那些工人看着保镖们个个人高马大,瞬间不敢妄为了,一个个留在原地没再动。

只剩下那些孩子们在抢面包吃,到最后连一点面包屑都没留下,为抢一个放面包的塑料袋,有两个孩子甚至打起来,打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头撞对方的头,撞得两个人都出了血。

直到其中一个人认怂,另外一个孩子则拿着袋子得意洋洋。

“……”

林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呆呆地站在那里。

“走。”

应寒年拉她一把往前走去,边走边沉声道,“这个地方数十年不变,没有法律,没有秩序,像你这样做好事只会惹麻烦上身。”

“……”

林宜沉默地看向他,半晌,她回过头,只见那群孩子竟然还跟着他们,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她,本该年幼天真的眼睛里刻满了成年人的贪婪。

远处,还有几个男人盯着他们在说着什么,那种眼神很恶,恶得仿佛想在他们身上筹谋些什么。

林宜很受震动。

“你暴露了你有钱,暴露了你的善良,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都会像阴魂一样紧紧缠着你。”应寒年冷冷地道。

林宜看着那些孩子,他们是想冲上来的,但看到那些保镖他们害怕,所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别看了。”

应寒年又拉她一把,林宜低眸看着他的手,当年的他是不是也这样,在看到旁人有钱以后就不顾一切地跟着?再被人踢被人打被人羞辱?

她收回视线,往前望去,她以前听生死街总以为那该是个街道的样子。

可眼前极宽的道路却还是泥灰纷飞,断断续续有些石板铺在上面,有几段路牧子良的轮椅推不过去,只能靠保镖抬起来。

两边的房子造型各不相同,即使好一些在她眼里也是太过穷苦,所谓的店面是木板上面刻着一些印子,她看不懂。

路上没有车,唯一看到的一辆摩托车是非常老旧的款式,还被主人细心地又锁又绑。

他们浩浩荡荡,两边的房子里陆陆续续冒出人来,一个个打量着他们,眼神有稀奇、有惊讶、有不解,也有贪婪。

林宜感觉自己进了一条幽魂之街,连阳光都泛着冷意。

忽然前面传出打斗声,她抬眸,就看到两个少年从一旁的小屋子里蹿出来,拿着刀互砍,砍得鲜血淋漓还在拼命,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着。

“啊——”

女佣吓得尖叫起来。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惊愕地望着。

林宜震惊地望着,脸有些发白,忽然,眼睛被一只手蒙住,整个人都被拉进一个怀里,应寒年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中,“别看。”

“……”

林宜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心中余惊未定。

“去处理。”

应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两个保镖冲向前,将少年分开,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两个砍架的少年并不在他们的话下,很快就将人赶走。

应寒年这才放开林宜,低眸看着她嘱咐,“在这个地方你不能独自离开,懂了么?”

这才走了一段路,林宜已经看到多少在国内看不到的东西,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应寒年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少年已经被拉走,地上留着一滩的血渍,林宜看过去,睫毛颤了颤,忍不住问道,“十几年前这里就是这样么?”

“差不多,多了一点人,多了一点房子。”应寒年走在她身边,嗓音很沉,听不出什么喜怒。

国内日新月异,可这里却……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左右,林宜望见一处看起来还算比较漂亮的房子,没有那么灰败破落,占地面积很大,门面很大,大门还镀着金色,玻璃干净,上面的招牌是弧形的,字迹五颜六色,还有灯管缠在周围,估计晚上会亮起来。

外面的地上也整齐地铺着石砖,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是什么店?”林宜问了一声。

“舞厅。”应寒年看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又补上一句,“红灯区。”

红灯区?

林宜一下子立住了脚,仰起头呆呆地看向他,应寒年知道她要问什么,颌首,“嗯。”

“……”

林宜用手捂住了唇,从手到脚一寸寸不由自主地发凉,她转眸看向那个舞厅,这里就是应咏希工作的地方……

“走吧。”

应寒年没让她多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去,从大路拐进一条小路,走了不远,应寒年停下来,转身面向一处房子。

第417章 大闹舞厅(1)

林宜跟着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夹在一堆房子里很小的一间房,很破败,墙上的泥灰都剥落了,墙身又有石块又有石砖,颜色都是杂乱的。

一扇木门很旧很旧,小窗户上面的玻璃已经不见了,空空荡荡的漏着风。

房子前的地上铺着一些黑色的砖头,铺着毫无规则,稀稀落落地铺到路边,勉强算是圈起一小块地方。

这里就是应寒年的家?

林宜看着,却不敢问。

应寒年率先往前走去,保镖们紧随其后,应寒年停住,冷着脸回头,“都给我站在外面,不许跟!”

“……”

保镖们不敢再乱用。

林宜正想往前抬的脚默默收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应寒年。

他一个人往前走去,走到那扇还没有他高的门前,伸手拨弄着上面早已锈掉的锁。

“谁有瑞士军刀?”

应寒年扬声。

一个保镖从身上取下来丢给他,应寒年扬手接过,从里边拨出一个小刀片,在锁眼中来回拨弄,不一会儿,门便被开了。

关了十几年的门突然被打开,震动得厉害,无数的灰尘从上面落下来,像下了一场小雨。

应寒年被弄脏半边衣服,他随意地拍了拍,便低头往里走去。

林宜从门口往里望去,只见里边也是铺着极不整齐的黑色砖头,应寒年踩上去明显还是不平整的,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很破旧的柜子,窗口往里的位置有一张木床,木床很大,但也很破,上面的漆破败到已经看不出原来具体是什么颜色。

他们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准进去。

应寒年一个人在房子转了几圈,拿着一个盆走出来,掀开外面一个像锅盖样的东西。

林宜这才发现那下面是口小井,这边的住户看起来都没有井,估计还是应咏希来了以后才挖的。

应寒年卷起袖子,拿起一个带绳的桶扔进井中,熟练地拎了一桶水上来,倒到一旁的盆里,然后端起盆走进屋内,拿起抹布在盆里洗了一遍,拧干水开始擦家具。

他穿着昂贵的衣服皮鞋,在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打扫卫生,仿佛格格不入,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契合感。

“应少怎么还打扫起来了,我们要不要进?”一旁的女佣和保镖面面相觑。

“应少不是让我们站在外面么,我不敢进。”

“看看再说吧,这个地方也太落后了吧,我看着别说手机了,好像连灯都好少人家有。”

“……”

林宜听着他们说的,目光投向屋子里一个人忙碌的应寒年,她脚动了动,还是没有往前迈开。

“丫头,你见过这种地方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牧子良问的是自己,她低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他,“那您见过这种地方么?”

她问到了重点。

牧子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小屋,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浑浊,唇动了动,“没有。”

闻言,林宜怔在那里。

牧子良和应寒年之间是差了几个时代的人,可就连这位号称年少时受过不少苦的老爷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地方。

她的鼻子有些酸涩,道,“那老爷子,让您在这里生活十五年,您敢活么?”

她问的是敢不敢。

“……”

牧子良被问住了,十五年,让他在这里过十五年,他想不出来那要怎么熬过去。

他看着里边打扫做清洁的应寒年,他总把应寒年和牧羡枫放在一根横线上去衡量,去比较,到今天,他才发觉不是这样。

这孩子是攥着一根烂绳爬上来的。

牧子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咳出几声,林宜从女佣的手中接过水杯递给他,见他眼中黯然复杂,这个冷血的老人也被自己的亲眼所见而震憾到了吧?

应寒年独自忙碌,一群人等在外面。

由于他们的到来,旁边的邻居家都冒出人来,一个个都像是不洗脸的一样,灰头土脸地看着他们。

远处,还有码头上盯着他们跟到这边来的那些人。

林宜看着上面的屋顶,转头朝保镖道,“游艇上还有什么工具没有,把房顶也修缮一下吧。”

“那我们去两个人,剩下的留着,这里的人看着都挺不好相处的,你们要小心。”

说着,有两个保镖离开。

房子积了十几年的灰,应寒年这一打扫就打扫了好几个小时,端着盆进进出出,清水进去,脏水出来。

保镖搬来梯子,应寒年没让他们靠近,而是自己接过梯子搭到墙上,脱了皮鞋上房顶又是亲自修缮。

“应少,要不我们来吧。”

保镖们站在下面道。

应寒年没理会他们,全程都是自己动手,一张英俊的脸上沾到些泥灰,没有一点表情。

等他一个人全部处理好,已经是下午了。

大家都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却是连最难搞的牧子良没有挑剔半句,由着应寒年一个人整修房子。

等处理好这些,应寒年从梯子上下来,还差几步的时候直接跳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像话,他走到保镖们面前,目光冷冽地看向远处那些看了他们几个小时的人,“将这一排房子全部租下来,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再在路口的位置立上一些防护栏,日夜值守。”

“租房?”保镖愣住,为难地道,“我们不会当地话。”

“表达一些意思就行了,要是他们还不明白,把钱一洒,然后将他们的衣物全部扔出去就行,他们自然会懂。”

应寒年拿着湿巾擦手,嗓音淡漠,毫无感情可言。

这里的人没有尊严可言,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

“是。”

保镖们点头,分散去办事。

“这边就这么危险?”牧子良皱起眉头问道,应寒年低眸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他。

牧子良的脸色有些难堪。

林宜站一旁,看着应寒年一身的灰道,“大家一会忙完就该饿了,我煮点东西给大家吃吧。”

应寒年擦手的动作一顿,黑眸睨向她,转过身拉着她往里走去,沉声道,“跟我来。”

第418章 大闹舞厅(2)

“……”

林宜安静地跟着他。

应寒年将她带进清扫好的房子里,一踩进去,林宜就动不了了,她站在门口看着里边被打扫干净的每一个角落,身上的血液几乎凝固。

她站在应咏希带大应寒年的房子里,站在了她们母子无数生活痕迹的房子里。

她的视线慢慢游移。

那张床是不是应咏希经常遭客人毒打的?

那个角落是不是就是应咏希藏钱的地方?

那扇窗户,是不是应寒年当初扒在上面看母亲受苦的地方?

“怎么不走了?”

应寒年回头看向她,目光滞了滞。

林宜站在那里,眼底犯红,见他看过来,她连忙低头按了按眼睛,敛下冒到鼻尖的涩意,道,“走吧。”

应寒年没说什么,只领着她穿过一个小小的侧门,外面的墙上架着很窄的棚子,棚下是一处土灶,灶沿是用黄泥抹的,现在已经被应寒年擦得很干净,只是上面的锅子已经坏了,早就穿了底,积着厚厚的锈气。

应寒年直接将锅子从上面搬下来,又从旁边拿起一块木板铺上去。

“你做什么?”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这锅不能用了,把我们自己带来的厨具放在这边用。”棚沿比他还矮一些,应寒年需要低头才能勉强在棚下呆着,他看着她,眸子深邃,“你晚上就住这里,床是旧的,但被子都给你铺新的。”

“那怎么行?”

林宜下意识地拒绝。

“嫌脏?”应寒年盯着她,眸中有幽光闪过,嗓音压着,“既然下来了,再回游艇上住,每天进出不是太方便。”

林宜摇头,“我不是那意思,这是你母亲住过的地方,我怎么好随便住,对她太不尊重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应寒年绷着的弧线微微放松一些,“你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的一个崇拜者,她开心都来不及。”

“……”

林宜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搬厨具。”

应寒年弯腰离开棚下。

林宜一个人站在土灶前,站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甚至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她四下看着,只见烧火口旁边有些很深的划痕。

林宜蹲下来,伸手摸着划痕,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二、三、人、个”等杂七杂八的字样,有些是很稚嫩的笔脚。

可能是应寒年还小的时候,他坐在这里烧着火,应咏希烧着菜,空了,应咏希就低下身来抓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字……

明明听过生死街的故事了,可为什么看到这些,她的难受远远超过听故事时。

看着上面的字迹,想象着他们曾经的生活,她的鼻子酸涩得厉害,眼睛越发的红。

应寒年搬了很多东西进来,有各种各样的厨具,还有煤气桶,一撂一撂的电缆线和灯具,以及家用发电机。

看着他将一应东西摆开来,做事井井有条、干脆利落,她连帮手都不知道从何帮起,有些局促。

直到应寒年将煤气桶和简单的煤气灶组装起来,她才有了用武之地。

应寒年拿起一卷电缆线,将一张小板凳踢到她面前,林宜坐下来,开始准备食材。

他一个人在房子里做起了电工,开始排线,林宜忍不住问道,“他们人呢?”

他已经忙一天了,不累么,应该让人帮下手。

“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这个屋子。”

应寒年利落地排着电缆线,冷声说了一句。

“……”

林宜拣着菜的动作一顿,坐在板凳上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等她忙完以后,应寒年已经让屋子里亮起了灯,没有华丽的水晶吊灯,只是简单的节能灯,但亮堂的灯光还是抵御住外面的黑暗。

她从屋子里走出去,才发现这一排的房子已经被强行租下来,牧子良就被安置在隔壁的房子里。

林宜端着菜走进老爷子的房间里,老爷子躺在床上,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地看着一旁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都不挑剔,不像您的风格。”

林宜把菜端过去,多看了老爷子一眼,连林家都嫌弃的老爷子这次奇迹般地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牧子良躺在那里,闻着房子里烂霉一样的味道,幽幽地看她一眼,“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杀了我?”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

“这地方……不是人呆的。”牧子良皱着眉头道。

林宜把菜放到一旁,扶着老爷子坐起来,“那您后悔当初那么对应咏希了么?听说您把她毒打了三天三夜,赶出牧家。”

虽然害应咏希受了十五年苦的是连蔓和苏美宁,可最初的导火索却是他。

牧子良由她扶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一些,没有说什么。

这是个固执的老人。

林宜看他这样,就知道指望不了他幡然悔悟。

她也没说什么,正准备端起碗时,一阵低沉的步伐声从外面传来。

应寒年低头走进来,身上还是那套弄脏的衣服,他没有靠得她太近,站在那里眸子不辨喜怒地看她一眼,“这边我来,你先出去。”

“……”

林宜将碗又放回去,顺从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两人面对面擦肩而过,应寒年顿足,沉声道,“早点睡觉,晚上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起来。”

牧子良坐在床上,看看他,又看向林宜。

“我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离开。

她一走,应寒年在牧子良的床边坐下来,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黑眸盯着他苍老的脸,“怎么样,老爷子,感受如何?这地方是不是很不错?”

牧子良看着他,沉声道,“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这边的困境确实超过了我的想象。”

“啧。”应寒年邪笑一声,把碗端到手里,用筷子夹起一口准备送过去,“我大老远把你弄过来,就是为听您一句超过想象?”

牧子良不是拉得下面子的人,但这一天看下来,他心中震动很大,他看着应寒年眼中的冷意,也开始渐渐明白这人的性子是怎么塑造而成的。

他坐在那里,脸上的皱纹深出一道道的痕迹,“要是当初知道应咏希怀的是老三的孩子,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沦落到这里。”

第419章 大闹舞厅(3)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吐口的一句话,这已经是代表他有些愧疚了,这个地方实在让他接受不了,一想到他牧子良的孙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哪怕是个私生子,他心里也不舒服。

“就这样?”

应寒年冷笑,本来准备喂饭的动作停下来,他用力地将碗和筷往旁边重重一放,站起来就将骨瘦如柴的牧子良扛起放到轮椅上,推着他往外走。

“你干什么?”

牧子良震惊地睁大眼,一向稳定如山的人突然慌了。

在见识到生死街的一切后,他不知道应寒年能疯到什么程度。

应寒年没有说话,就这么推着他往外走,从小巷子穿过,走上大路,路面不平,牧子良坐在轮椅上被折腾得不轻,脸色一阵阵青白。

大路上,有五颜六色的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廉价而又刺眼。

白天门口没有一人的地方这时全是一些穿着薄裙的女人站在外面骚首弄姿,嘴里说着什么,路上有男人走过,她们立刻笑盈盈地上去拉人。

男人抱着女人当街又摸又亲,占够便宜却不肯进去,女人脱下鞋打过去,骂骂咧咧着。

应寒年推着他直接走进舞厅,旁边有女人双眼发光地缠上来,被他冷眼一扫,便是动也不敢动。

里边的舞曲都很复古,从廉价的音响中传出来没有靡靡之味,只有吵闹。

牧子良听得心脏都跟着狂跳,他往前望去,只见里边是装修得颜色乱七八糟的舞厅,下面坐着形形色色的男人,个个脸上贪欲贪色,有穿西装的,有穿工人装的,还有捏着钱满头虱子的流浪汉。

他们盯着舞台激动地狂叫着什么。

舞台上,一群着装暴露的舞女随着音乐跳舞,边跳边向下面抛媚眼。

忽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从下面站起来就往舞台上跑过去,他将手中的钞票一丢,就冲进舞女中抓住一个直接压倒在舞台上,满脸色欲地去撕人裙子。

舞女害怕地叫起来。

下面的人却看得极为热闹,大声起哄着,还有人跑去抓剩下的舞女。

“成何体统!”牧子良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个,脸色难看极了,一手按着心口道,“还不走?”

“走什么?”应寒年在他身旁弯下腰,一把按在他的头上逼他看,“老爷子,当年那个被你毒打被你赶走的可怜女人就和这些舞女一样,每天都在这个舞台上营生,是不是很有意思?”

“荒唐!”

牧子良怒火中烧,他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怎么能让他看这些下作的场面。

台上的舞女想跑,肥胖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她身上,从腰间抽出皮带就朝她打去,边打边骂,舞女用手去挡,哭着哀求,手臂上被打得全是血印。

应寒年靠近他的脸,幽幽地张唇,“怎么样,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看得还挺热血澎湃的?”

“你再这个样子,别想从我手上拿到分毫!”

牧子良气得咬牙切齿,手颤得不像话,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抖。

应寒年这样哪像是要得到最高决策人的位置,根本就是存心折磨他。

应寒年不理会他,继续逼着他看血腥暴力的画面,混乱中,几个舞女被人当场堵着作恶起来,靡烂而刺鼻的味道充斥着全场,也没人去管。

牧子良的血压几乎蹿到头顶。

应寒年也在看,吵闹的舞曲中,眼前令人恶心的画面和十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他不过是出走了几天而已。

“啊——”

浑身是伤的舞女被打得翻滚过去,嘴里吐出血来,肥胖男人却像是还不够,扒着她的裙子继续往下撕,继续打……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逐渐被烧红,迸射出嗜血的光,他猛地放开牧子良,推开身边的人,几步冲上台一脚踢开施虐的男人。

“砰!”

男人撞到旁边的柱子,错愕而又愤怒地看向应寒年,嘴里骂着脏话地朝他冲过来,应寒年拔出匕首就朝他肩上刺去。

“啊!”

男人痛得尖叫起来。

在这里,舞女是最没有地位的,她们是生钱的工具,也只是工具而已。

她们的疼痛没人在乎。

但客人是不会受伤的。

因此这一声尖叫传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呆呆地看过去。

应寒年站在舞台上,一手握住匕首狠狠地往下压,甚至转动匕首左右翻搅。

“痛痛痛……”

一身肥肉的男人痛得脸色惨白,眼泪和冷汗直流,被压得跪倒在地上,明白自己今天遇到了个狠角色,嘴里害怕地求饶着。

应寒年眼神阴狠地盯着他跪下来,下颌线绷紧。

如恶魔临世,他的身上冒着杀气。

看着这个发狠的年轻男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一个个站着不敢妄动。

舞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了,舞厅的老板在自己舞女被打的时候没有出来,这时候悠悠地出来了,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头短发,发尾却留着一条细辫子,尖嘴猴腮的模样,身后跟着几个打手。

“这位先生。”老板一看来人气度不凡,知道不好惹,便小心地赔上笑脸,低头哈腰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如果是的话,不如换个地方再聊,这边还要跳舞呢,弄脏地方多不好。”

闻言,应寒年看向他,目光嗜血冷冽,看得人心慌不止。

“你过来。”

应寒年用当地的话说。

被点了名,老板脸上的肉都开始抽搐,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刚一靠近,应寒年一把攥过他的后领,一手拔出肥胖男人肩上的匕首,不顾被喷了一手的血,直接将匕首又扎进老板的身体里。

一身戾气。

几个打手见状立刻就冲上来,却被早已呆在舞厅里的几个保镖全部拦下。

老板都被捅了,舞女们吓得纷纷尖叫,一些客人也怕得直接跑出去。

舞台上的灯光刺眼眩目。

老板双手握着身前的匕首也跪了下来,双眼惊恐地瞪向他,“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应寒年甩了甩手上的血,慵懒地在他身边蹲下来,盯着他道,“老板,十几年了,你不拿舞女当人看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第420章 一个屋檐,两个世界(1)

十几年?

老板呆呆地看向他,“你、你是谁?”

“记不起来么?”应寒年一把攥住他后脑留的辫子往后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说着,应寒年就要去拔他身前的匕首。

“不、不……”

老板跪在地上按住匕首,惊恐地看着他,发觉他的眉眼隐约有几分熟悉,他在生死街这么多年,眼神狠到这程度的很少见到。

十几年,十几年前他不是应该还是个少年么?

少年?

老板突然万分恐惧地想起一个人来,浑身都在颤抖,“寒?你是寒?”

只有那个孩子,骗起人来不偿命,狠起来凶得叫大人都害怕。

应寒年冷冷地看着他,薄唇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目光幽冷嗜血。

“不,不可能,你、你不是死了吗?”

老板已经不是怕了,而是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

不可能的。

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死了,谁来找你算账,嗯?”

应寒年冷冷地道,将匕首从他身前拔出又欲插下去。

老板吓得扑倒在地上,拼命磕头,“饶了我,饶了我,寒!饶了我!”

“……”

饶?

当初谁又饶了他的母亲?牧家没饶,老板也没饶,谁都没饶过。

应寒年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沾满鲜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他按在地上的手上插进去,老板的手被硬生生地刺穿,匕首直接刺入舞台地板。

“啊——”

舞女们叫得一个比一个凄厉。

老板当场痛到昏厥过去,手还被插在地板上。

应寒年这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渍,眼底泛着冻人的寒气。

“寒?”

诧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应寒年侧目,脸上冷冷的,两个已经到了中年的舞女穿着又脏又旧的舞裙从后台闻声出来,站在舞台下面仔细地打量他,似是不敢相信,两人都夸张地揉着眼睛,不断地在他脸上探究着什么。

是那个眼神了。

当年那个孩子每次看到有人欺负希都是这种眼神。

两个上了年纪的舞女不约而同地捂住唇,激动地双眼含泪,“真是希的儿子,真是她儿子……”

这孩子居然还活着。

“……”

应寒年站在上面,薄唇抿着,眼中没有丝毫的温情。

……

节能灯下有虫子飞舞。

林宜坐在床上没有丝毫的睡意,怎么可能有睡意。

不提这是应咏希和应寒年睡过的床,光是舞厅方向传来的吵闹舞曲就够让她心神不宁。

这里离舞厅很近,以至于那些舞曲声她听得特别清楚,过了一会儿,又是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不断划破着这个夜空。

林宜捂住自己的耳朵,贝齿紧紧咬住唇。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听到那些惨叫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在生死街上是不是每晚都能听到这些声音。

有应寒年在这里,其实她并没有多怕,就是不安,很不安。

忽然,外面传来剧烈的声响,像是牧子良的轮椅撞到什么。

林宜从床上下来,打开门往外望去,檐下的灯光幽幽地照着外面的小路,应寒年就站在路上正在和牧子良争吵着什么。

蓦地,只见应寒年一脚踹向旁边的树,怒不可遏地抓过牧子良将他从轮椅上拖下来,指着地上吼出来,“好好看看这条路,我妈就是在这里死的!知道这里当年流了多少血么?把你淹死都足够了!”

牧子良有伤在身,年纪大了本身就恢复不快,此刻更是痛苦万分。

“那群人就在这里追杀我们,他们在我妈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你高高在上了一辈子,试过那种感受么,嗯?”应寒年攥着他的衣领冷冷地质问,“到了这个地方,你凭什么还给我摆出不可一世的嘴脸?”

林宜站在门口看着,没有上前。

牧子良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瞪向应寒年,“你不要太放肆,我是你爷爷!”

“爷爷?”应寒年像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大声地笑出来,他将牧子良推开,往后退了几步,“牧子良,我应寒年能有今天不是靠你,更不是靠牧家!你没有养过我一天,你没让你儿子养过我一天!我是我妈用尊严和痛苦养大的!”

“……”牧子良被推坐在地上,闻言,脸色沉了沉,“她的苦难并非是我造成,你现在被仇恨蒙了眼睛。”

他只是将应咏希赶出牧家,仅此而已。

老头子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应寒年走到他面前,一双眼充斥着嗜血的光,他咬着牙道,“比起连蔓和苏美宁,我更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

牧子良坐在地上,夜风吹得他身体无比疼痛。

更恨他?

为什么?

应寒年弯腰站在他面前,伸手绞住他身前的衣服,一字一字道,“你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下面所有人都看你的脸色行事,当年,只要你发一句话,哪怕就一句话而已,我妈也沦落不到这样的下场!你放任了这一切,你他妈和自己下手有什么区别?”

“我……”

牧子良看着眼前的应寒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你害我妈做妓做了十五年,最该死的人是你!”应寒年瞪着他道。

“……”

牧子良缩了下身体,不知道因为是冻的还是因为他人生中难得的恐惧,他相信,应寒年这一秒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应寒年死死地绞着他的衣服,牧子良整个人几乎被他提起来,呼吸越来越不畅,强撑着一丝镇定道,“应寒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想怎么样?想你死行不行?”

应寒年冷笑一声,嗓音阴沉至极。

几秒后,他松开手,牧子良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狼狈地倒在地上,抬起腿一脚将轮椅踹得远远的,浑身透着冷血无情,“老爷子还没见过生死街的夜色吧?好好欣赏,好好看看这段路,仔细闻一闻这路上沉淀了十几年的血腥气是什么味道的。”

第421章 一个屋檐,两个世界(2)

说完,他也不再管牧子良,抬起腿往前走去,一抬眼,他就见到站在门口的林宜。

林宜穿着睡衣站在那里,一双眼隔着夜色看向他。

“……”

应寒年抿住薄唇,脸上的阴鸷狠厉慢慢退却下来,轮廓线条绷紧。

林宜的视线越过他,看向牧子良,曾经高贵、不可一世的牧家老爷子此刻像条可怜虫一样趴在路上,动也不动,浑浊的眼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应寒年朝林宜走去,眼中不复刚才的凶狠,嗓音低沉发哑,“怎么还不睡?”

吵成这样,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林宜没有说,只看向牧子良道,“他器官开始衰竭了,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如果你不是真想要他的命,还是……”

“我挺想要的。”

应寒年哑着声打断她的话,转身靠到一旁的墙上。

林宜顿住,抬眸沉默地看向他,他垂着眸看着地上,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鞋子在地上磨着,她忽然很想问问他回了生死街他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好久,林宜也没能问出口。

她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问。

“我先睡了。”

她淡淡地道,转身回到房子里。

应寒年看着她走进去,眸色越发的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上前替她将门关上。

“……”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林宜侧过脸,没有回头。

自从在游艇上把话说清楚之后,应寒年没有再黏着她,也没有再说一些过度的话,他只是做着他来生死街要做的事。

这样,挺好的。

应该是挺好的吧。

林宜正要往木床走去,又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她站到窗口往外望去,只见应寒年返回去将踢倒的轮椅重新扶正,又将牧子良从地上拖了起来,扶回轮椅上坐着。

他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到牧子良身上,然后转身离开。

牧子良就这么坐在路中央,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很快,牧子良坚持不住了,他操控着轮椅滑到一旁的屋檐下躲风,但进不了门,门口有个门槛,他进不去。

他只能呆在外面。

“……”

林宜看了一眼,转身安静地回到床上,抱住被子继续自己的无眠。

她从来没有来过生死街,可呆在这个房间里,她可以感觉到处处都是应咏希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过的痕迹,那种痕迹都是带着绝望。

……

这个夜晚,舞曲声再没响起过。

牧子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过了一夜,身上盖着应寒年吩咐保镖们送来的被子,被子再暖和,但就这么在外面人也不好受。

看着天边翻起的白色,牧子良喉咙里干得厉害,却喝不到一滴水。

他骄傲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这个年纪却受这么多的苦。

他本想着让林宜帮他看看应寒年对自己母亲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现在看来不用了,过了昨晚,他看得出来,一个在生死街这种环境成长的少年是会疯的。

生死街这个地方太落后,应寒年在这里会不断想起所受的苦,怕是一疯起来真能杀了他。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得联系自己的人。

牧子良看着保镖们轮班在小路上来回巡逻,应寒年这个举动让他出都出不去,他蹙着眉观察四周,忽然看到路对面木头搭起的高棚子前蹲着一个孩子,他蹲在那里,用几片叶子挡着自己,正往这边张望着。

他脏得和个小泥鬼一样,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是昨天在码头上向林宜推销香水的那个孩子,看着是个机灵的。

牧子良想了想,趁着保镖们换班操控轮椅朝他过去,男孩蹲在地上面看着他,有着戒备。

牧子良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戒指递给他,男孩立刻眼冒精光,跳起来拿过戒指,兴奋地吹了两下,转身就要跑。

“等下。”

牧子良拉住他,又从手腕上取下一只价值几百万的手表。

男孩上手就要抢,牧子良把手往后缩去,转头看一眼远处的保镖。

“……”

男孩不明白地看着他。

牧子良用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问道,“你能不能给我弄来一部电话?”

“……”

男孩还是一脸茫然。

看来这里的人连电话都没有,牧子良蹙眉,然后指指远处的保镖,又指指身后的裤袋,“看到他们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了么?你想办法给我偷过来,我就给你这个手表。”

说着,牧子良扬扬手中的手表。

男孩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有些烦燥地抓抓头发,牧子良尽量耐心地给他传达自己的意思,男孩却发现他的半边身体似乎不能动。

男孩转了转眼珠子,转身拨开身后木棚上的藤蔓,将上面两根虚搭着的木条放到一旁,然后钻进去跑了。

“……”

牧子良莫名,和这里的人沟通不了,他怎么通知到自己的人。

他自己又不能动又不能跑。

该死。

他正愁着,那小男孩又返回来,从两根木条的空隙间钻出来,看看远处的保镖,谨慎地走到他面前朝他勾勾手。

看着孩子满是泥的小手,牧子良皱眉,但还是努力挪着身体低头靠过去,男孩盯着他,眼里迸射出幽光,拿出一条湿帕子就捂他上的唇鼻。

“……”

牧子良一惊,伸手要去推他,鼻子里已经灌入大量刺鼻的气味,人直接昏死过去。

……

林宜一夜未睡,她躺在这张床上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起床换了一身简洁素雅的裙装,刚准备洗漱就听到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他们在说,牧子良失踪了。

林宜有些错愕地走出去,只见应寒年带着人站在小路对面,她快步走过去。

只见牧子良的轮椅倒在地上,本该坐在轮椅上的人不知去向,一个保镖拉开掩着木棚的藤蔓,上面的木条被拆了几根,“应少,都是我不好,人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发现立刻追上来,但这点空间只够小孩子和牧老爷子那样身形的人通过。”

一个成年又壮实的男人根本过不去。

第422章 一个屋檐,两个世界(3)

等他们爬上高木棚跳出去追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

“老爷子半边身体都不能怎么动,不可能自己走的,他有人接应?”林宜怔然,她以为是牧子良自己跑了。

“他是被一个孩子掳走的。”

应寒年冷漠地道,递出一张纸给林宜。

孩子?

林宜接过来,上面写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字,她看不懂,应该是当地的语言。

“那个孩子是当地千手党的成员,他们发现我们有钱,于是绑了老头子勒索。”应寒年面无表情地道,这就是封勒索信。

“千手党?”

林宜不解。

“自称黑帮,其实就是地痞流氓。”应寒年简明扼要。

应咏希和姜家夫妻就是死在这群人手中,过了十几年,一批老的死了,一批新的又冒出来。

越乱的地方,越不缺混子。

“一个孩子加入黑帮,还绑架人?”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怎么都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在生死街没什么不可能。”应寒年淡漠地道,视线落在眼前的木棚上,“把这条路给我封死,就算是个孩子也不能再放进来。”

“是,应少。”

保镖们低头。

应寒年转身离开,一个保镖追上去,问道,“那应少,那勒索信上让我们什么时候去交赎金?”

“我有说要救人么?”

应寒年冷哼一声,径自进了房子。

“……”

保镖哑然,不救么?那让牧子良就这么死在那群千手党的手里?

林宜看着应寒年的背影,又看向空空如也的轮椅,抿紧了唇。

到生死街以后,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她回到房子拿出牙刷杯,应寒年正在检查窗户,问道,“这窗玻璃安了以后漏风么?”

他好像完全没当牧子良被绑架是一件事。

林宜握紧手中的牙刷杯摇摇头,“不漏。”

“灯呢,会不会太亮了?”应寒年抬头看一眼节能灯。

“都挺好的。”林宜拿着杯子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她还是停下来,道,“就当我多嘴吧,你真的不去救牧子良?你不是还想得到牧家么?他死了,你怎么得到?”

应寒年正在检查房子里布好的电缆线,闻言,他看向她,一双眼睛漆黑不见底。

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才自嘲地勾了勾唇,“我已经不知道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还剩下多少的意义。”

他得到了又如何,她呢?

她在哪里?

“……”

林宜看着他唇畔的弧度,心口狠狠地颤了一下,她垂眸,贝齿磨着唇,“你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

“打算什么?”

应寒年反问。

“自然是打算你的前程。”她道。

闻言,应寒年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打算的?

想和她在一起,才拼了命地要那个位置;她不肯,只是保护她,那他的方式可以最简单利落,完全不必选这么复杂的一条路去走。

到现在,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

林宜被他眼中的自嘲刺到,睫毛微微颤着。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牧家的事我自有分寸。”应寒年说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

林宜只能安静。

安静的小房子,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隔了两个世界。

……

“啪——”

一盆凉水浇下来,牧子良猛然惊醒,他睁开皱纹深深的一双眼,就看到自己身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围着他,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中间大口大口啃着一个果酱面包,开心极了,这是他得到的奖励。

牧子良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一个孩子给算计了,脸色又白又难看,“你们想干什么?”

话落,一个纹身男人就踩到他的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把拉扯过他的手,将手表摘下来夺走。

“啊——”

牧子良痛得叫出声来,手表戴在他骨折的那只手上,应寒年昨晚那么发狠地对他,也没动过他受伤的地方。

此刻,他痛得只感觉手臂又断了一次。

几个男人同时上来在他身上扒拉着,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起,然后将牧子良双手靠到一起,用绳子绑了个死结,直接扔到一旁。

牧子良是个行将朽木的人,这一套动作下来,人再度昏过去。

这次不是被迷晕,而是痛晕过去。

一群混混在仓库里坐下来,兴奋地讨论着能拿多少赎金,他们自然不懂牧子良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那些上岸的人是坐着大游艇来的,一定超级有钱。

他们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转眸一看牧子良跟个尸体一样垂着脑袋倒在地上。

“不是死了吧?”

有人随手捡起一个石头朝他砸过去。

众人发出哄笑。

“……”

牧子良痛得醒过来,身体像被人碾过一般疼到抽搐。

“诶?”有个年轻的混混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一脸新鲜地道,“你们看看,到底是有钱人,年纪一大把,皱纹多,但可整理得真他妈干净啊,穿得又好。”

“他的指甲里连灰都没有。”又一个凑过来。

牧子良被绑得蜷缩在那里,痛苦不堪是其次,他听不懂他们的话,只看着他们像研究什么稀奇的动物一样围过来,在商界从不惧任何人的牧老爷子开始感到无比的恐慌。

这群是野蛮人。

讲不通的野蛮人。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你们说有钱人一辈子舒舒服服活到老是什么感受?”忽然有人提问。

“谁知道啊。”一个混混狠狠地拍打着牧子良的脸,“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人活得那么好,我们就得过着今天饱、明天饿的日子?”

“喂,你们想不想看看有钱人脏兮兮的样子?”

忽然有人挑着眉开口,这个提议一出,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兴奋地搓热手掌起来。

牧子良根本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一个人抓起他就将他往仓库外面拖去,像拖着一具死尸一般,手上毫无轻重之分,撞到旁边的椅子也不管就直着往前拖。

第423章 你是他的人吧?(4)

牧子良整副骨头都被拖散架了。

疼。

铺天盖地的疼。

混子们将他拖到仓库外面的一条河边,河边杂草稀疏,是死水,水质极差,幽绿幽绿,如同落了地狱的黄泉水。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牧子良喊出声来,身体抖得不像话。

拖到河边,一个人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将他一脚踹下河。

牧子良“卟嗵”一声坠入河中,刺骨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覆没,这一秒,什么伤都顾不上了,他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却连底都踩不到,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恶臭的水。

脸上被脏兮兮的绿色浮萍黏住,狼狈得彻底。

“哈哈哈!”

混子们站在岸上看着他这样都开心地笑起来,把一个高贵无比的人拉到比他们还惨的地步,这是一件非常解气的事情。

旁边的小孩子看们大人们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懵懵懂懂地跟着讥笑河中的老人。

“……”

冷。

好冷。

窒息感疯狂地涌向牧子良,他在水里死命挣扎,岸上的笑声从水面落进他的耳里,刺耳程度翻了无数倍。

牧子良一连喝了好些口脏水,眼睛睁都睁不开。

不行了。

他撑不住了。

他英名一世,没想到最后生死都不由自己作主,被几个小混混攥在手里。

牧子良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挣扎几下后就无法扑腾了,当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水里的时候,一个混混跳在河边将他拉了上来。

牧子良跟只牲口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什么石子泥土全黏在身上。

他抱住自己,浑身战栗不已,唇色发紫,脸上的皱纹直哆嗦。

冷,太冷了。

他受不了。

他要空调,他要暖气,他要热水……

好冷。

好冷。

下一秒,混子们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大概是觉得他休息够了,又将他一脚踢下幽绿的河中。

“砰!”

牧子良重重地落进河里,换来岸上的又一阵嘲笑。

他坠在河中,条件反射地拼命划水,骨头疼得像是全断了一样,他一会浮起,一会又喝着水沉下去。

“哈哈哈哈!”

岸上的混混们捧腹大笑,对着他不停地指指点点。

冷。

痛。

无法呼吸。

如果反反复复,牧子良一连被推下去好几次,到最后,牧子良已经没有其他的观感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水一遍遍没过他的头,他人一点点沉下去,他从水面往上望去,看着那一张张脸,突然间,他什么都不想了,牧家不想了,牧家的未来不想了。

死到临头,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想什么做什么?

突然间,他也明白了应寒年对自己的恨意。

在这种地方存活,怕是每分每秒都和他现在一样充满了绝望。

死就死了吧。

不过一条命而已。

牧子良不再挣扎,闭上眼沉进水中,任由恶臭的绿水将自己吞没。

忽然,他又被人扯上去,他一口吐出嘴里的水,他倒在岸边看向那些混子,身体一遍遍地抖。

到底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连死都不能成全他么?

“……”

牧子良已经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他就这么倒在地上,浑浊的眼没有半点亮光地看着前方。

有人踢踢他,正要将他再推下水时,有人高叫一声,“喂!”

所有人都转身望出去。

远处,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为首的便是应寒年,阳光在荒地上映出他的影子,颀长削瘦,他戴着墨镜一步步走过来,手上提着一个皮箱子。

“……”

牧子良倒在地上呆呆地望向他。

他居然来了。

混混们见对方来势汹汹,立刻站起来抄家伙,剩两个把牧子良从地上一把提起控制着。

“喂,给我停下!”

为首的混混握着一根钢管喊出来,明明他们才是绑架犯,喊出来的声音却气虚不已。

应寒年摘下墨镜丢到一旁,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直接打开皮箱子托在手上,用当地话道,“让我停下,这钱你们怎么拿?”

这是他在出发前就兑换好的当地钱币。

一看到满箱子的钱,所有人的眼睛都发光了,一大片吞咽唾沫的声音响起。

大家互相看了看了,为首的壮着声势指着应寒年道,“那你一个人过来!”

这人和老头子一样看起来干干净净,气度不凡,估计是个少爷,不像他身后那些保镖看起来就很能打。

对,让他一个人过来比较安全。

说不定还能再绑个少爷。

贪婪,是没有度的,有一就会想得二,人人皆是如此,他们这群生死街的混混不过是更干脆无脑而已。

“好。”

应寒年也没有废话,提着箱子一个人朝他们走来。

混混们全部握好手中的兵刃,有刀有钢管,还有个别手上拿着鸟枪对准了应寒年。

应寒年步步沉稳,英俊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着那个皮箱子离他们越来越近,大家都不由得舔舔唇。

应寒年被他们一群人迅速包围住,他没有半分害怕,淡定地将手中的皮箱子交出去。

为首的见状直接扔了钢管,搓搓手就向前拿箱子,应寒年站在那里,脸色忽然一变,眼底寒光掠过,一把将箱子朝那人身上砸过去,飞起脚又踢向拿枪的人。

战斗,一触即发。

谁都没想到这个穿得体面像富贵少爷的人会突然先动起手来,所有人拿着砍刀就朝应寒年扑过去,应寒年侧身一一闪过,抢过一把砍刀就横扫面前的人。

鲜红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烧红他的眼睛。

一群人围着,竟然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

远在几十米开外的保镖们这时全部蜂拥一般冲上来,掌握主动权的混混们刹那间成了反抗的一方。

打斗声震耳欲聋。

“不要打!再打我杀了他!我杀了老头子!”

抓着牧子良的两个混混吓得不知所措,拿着刀横在牧子良的身上尖叫着。

“……”

应寒年慢吞吞地走过去,看着奄奄一息被架着的牧子良,眼神深了深,蓦地,他直接将手中的砍刀甩过去,砍刀一飞出去命中那人拿刀的手臂。

第424章 你是他的人吧?(5)

“啊啊啊!”

那人捂着手臂连连惨叫。

另一个人见状吓懵,一把将牧子良推入河中转身就跑。

“砰。”

牧子良再一次坠入河中,这一会,他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他在水中起起伏伏,双眼如死灰一般地看向岸上的应寒年。

应寒年站在岸边,身后是还在打得血肉横飞的众人,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拿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火,一双眼幽幽地看着河中的人,脸上还溅着血,看起来就像个索命的勾魂者。

他根本没有打算救人。

牧子良想笑,但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等待自己此生最窝囊狼狈的一刻来临。

不能说是静,河水一遍遍地袭进他的七窍之中,窒息感又一次将他袭卷。

应寒年吸着烟,讽刺地看着他,“是不是很痛苦?没受过这种罪吧?”

“……”

牧子良已经说不出话来,对应寒年已经没了怒意,至少,他没让自己被那群混混折磨至死。

给他一个痛快也好。

等他死了,应寒年就该满意了。

“问你个问题,你回答了我,我给你风光大葬如何?”应寒年伸手拿下烟,青烟散在空气中,他掀动薄唇,眼底一片幽深阴暗,冷冷地道,“杀我母亲的人是不是你?”

“……”

牧子良看着他,人越来越往河中央漂去,身体逐渐往下沉。

一个踩在死亡边缘的人回答不了任何的东西。

浮萍缠在牧子良的身上,让他如同水鬼一般。

应寒年知道他回答不了,也不再追问,就站在岸边抽着烟,冷眼看着他一点点沉下去。

牧子良进幽绿的水中,他的腿在水中不断抽搐,水慢慢没过他发紫的唇,冻僵的鼻子,再到一将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

大概是报应吧。

他自以为成功了一辈子,其实到头来,他比一般人都死得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牧子良阖上眼睛,忽然就见岸上的应寒年一把扔了烟,将身上的风衣脱下,直接跳入恶臭的水中,朝他游过来。

“……”

牧子良呆住。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托起来,应寒年托着他游回岸边。

两人身上沾满了同样的腥臭味。

“呕——”

牧子良痛苦地呕吐出水,身体一阵阵地战栗,呼吸完全不均匀。

应寒年把他扶坐到仓库边上,蹲着他身边,冷着脸捡起风衣盖到他身上,转头冲保镖吼道,“针呢?”

保镖们已经将混混们全部打倒绑了起来,正在收拾残局。

闻言,一个保镖连忙冲出来,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应寒年。

应寒年直接打开,里边是一支针,他拿起来想都不想地往牧子良的胸口扎进去,将里边的透明药物缓缓推入。

“……”

牧子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哆嗦着看向面前浑身湿透的应寒年,他明白,到这个时候了,应寒年给他注射的不可能是什么毒药。

把针都带了,这证明……应寒年一开始就是准备来救他的。

应寒年竟然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

“不是我。”

他缓缓开口,唇色越来越紫,整个人只剩下最后一点气息。

“……”

应寒年冷冷地看着他,把针取出,转眸看向身后的保镖,冷声命令,“把外套都给我脱下来。”

保镖们纷纷脱下身上的外套。

应寒年将衣服全部盖到牧子良身上,把他裹得紧紧的,牧子良气若游丝地继续道,“我没杀你母亲。”

“……”

应寒年没有说话,只是蹲在他面前,将一件外套又一件外套盖到他的身上。

……

林宜在小房子里焦急地等待着,来回踱着步,手指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怎么还不回来。

应寒年说那些痞子人不多的,很好解决,她也知道他和他的保镖都是能打的好手,应该不会太难解决。

可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难道出事了?

他会不会受伤?

林宜咬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骚动,她连忙追出去,就见保镖们簇拥着应寒年跑回来,应寒年浑身湿透地背着牧子良朝这边走来。

见他们都回来了,林宜感觉一块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没有上前,转身就往房子里跑。

她煮上两碗姜汤,端着走向牧子良的房间。

牧子良躺在床上,身上已经被换上干净的衣服,本来腊黄的一张脸此刻白得跟纸一样,嘴唇紫得极其难看,双眼紧紧闭着,一眼看去和死了没有分别。

林宜蹙眉,再见应寒年弯腰站在床边,身上还是那套湿透的衣服,他低头将输液细针准确无误地刺入牧子良手背上的静脉中,用医用胶带贴上,然后将输液袋挂着床边窗口的位置,调整着滴速。

“喝点姜汤吧。”她走过去,把姜汤搁在一旁。

听到她的声音,应寒年低眸看向她,眸子深邃,盯着两碗姜汤道,“他暂时不能喝这些,得靠输液吊命。”

林宜点点头,端起一碗递给他,“那你先喝一点。”

应寒年看她一眼,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他仰着头,喉结不断滚动着,领口还沾着一些绿色的浮萍,身上的气味带着一股腥臭味。

喝完后,应寒年把碗放回去,又端起另外一碗,抽出勺子扔到一旁,仰头再度全部喝下。

“你喝那么多干什么?”

林宜愕然,一碗姜汤差不多了,她煮得很辛辣。

“别浪费。”

她煮的。

应寒年低沉地道,把空碗放回去。

林宜看着他还在往上滴水的衣服,道,“我烧了热水,你过去洗一下吧。”

闻言,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颌首,“好。”

说着,他便听话地走出去。

林宜站在原地,看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碗发呆许久。

牧子良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这谁都知道,但应寒年还是将他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几袋子输液进了身体,傍晚时分,牧子良悠悠地醒过来,脸色比白天稍微好看一些,他睁开眼,视线浑浊,目光黯淡。

“醒了?”

林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向他。

第425章 你是他的人吧?(6)

牧子良大概是在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她。

“您已经昏睡一天了,我煮了粥,您要不要喝一点?”林宜问道。

“……”牧子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闭了闭眼睛。

林宜猜他说话有些困难,于是站起来离开。

牧子良躺在床上,不同于白天那种浸透骨子里的冷,现在屋子里暖和极了,一点风都没有。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就这么一条残命,他自己都放弃了,居然活下来了。

昏睡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做梦,梦到应寒年最后跳下水救他的画面,这个画面反反复复,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

“粥来了。”

林宜在他床边坐下来,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稀粥喂到他唇边。

粥煮得很稀,但并不是淡得和水一样,而是很稠,入口温热,牧子良一口喝下胃里就舒服了不少。

他看着林宜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她道,“您的手臂这次加重了伤势,千万不能再动,否则难好。”

“他人呢?”

牧子良终于有力气问出来,声音无力极了。

“他?”

林宜怔了一下。

牧子良盯着她半晌,林宜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应寒年,便道,“说去他母亲的墓前了。”

在来之前,应寒年说是要带她去看看应咏希。

可是他去扫墓,并没有带她,她还是问了保镖以后才知道的,她明白,他是把她在游艇上的话听了进去。

她淡淡地说着,继续喂他喝粥,牧子良看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他的人吧?”

“……”林宜的手顿了下,差点将粥打翻,她看向他,清丽的脸上不泄露一丝表情,“您说什么?”

“到了这里,他对你处处维护,应咏希那个房子他谁都不让进,却让你住着,你睡觉屋子外还有两个保镖专门站着。”牧子良靠在厚厚的枕头上道,“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

林宜又递出一勺粥喂给他,淡漠地道,“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S城的消息就是你泄露的。”牧子良又道,声音苍老极了,“我防着你给羡枫报信,没想到招来了另一个孙子。”

林宜坐在那里垂着眸,眼底掠过几分的慌乱。

她将喝掉的粥碗搁到一旁,拿着纸巾擦手,借此动作来缓解心中的慌意,还没想到怎么应付时,就听牧子良躺在那里道,“你不用否认,是也好,不是也好,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没那么多精神去研究,也不想想了。”

“……”

林宜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牧子良是个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的人,那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会找她麻烦的意思?

“丫头啊。”牧子良低叹一声,“一个人只有到死的时候,才能什么都想明白。”

林宜垂眸,她自然知道这种感受,她早就死过一遍了,只是这话从牧子良嘴里说出来,她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

想了想,她选择一个较为温和的话题问道,“老爷子,您和应寒年这算是和解了么?”

她也不说自己和应寒年的关系,只询问他和应寒年的。

“和解?怎么算和解?”

牧子良反问,一双眼定定地看向她。

林宜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道,“我看得出来,应寒年带您到生死街并不是真想要您的命。”

“那你说他要的是什么?”

牧子良问。

“可能是忏悔吧。”

“……”

闻言,牧子良目光滞了滞,忏悔。

“从连蔓到苏美宁,到您,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做的事忏悔过,你们高高在上,你们理所当然,你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林宜苦笑一声,“那错的是谁,难道是应咏希么?她只是个纯粹的舞者,只是个伟大而善良的母亲。”

牧子良看向她,她和应寒年不同,应寒年的表达方式是发狠的,她不一样,声音清清淡淡的,却直击人心,直中要害。

他想着今天自己沉在水中的感受,是,哪有那么多的高高在上,人在死亡面前都一样。

他闭了闭眼,缓缓地长叹一口气。

林宜看着牧子良,发现他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她若是说这个话,他肯定会用那种尊贵的语调来睥睨这世间的一切。

“为什么是应寒年,不是羡枫?”

牧子良忽然问。

林宜愣了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选择他,而不选择我的长孙?”牧子良问,“看他对你的保护,你们不可能在这一次才看对眼的吧?”

一定是早就有所牵扯了。

现在想想,两个孩子在他眼皮底下藏得还真好,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林宜皱眉,“我说了,我和他之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你们牧家都没有关系。”

“你肯把我的消息露给他,而不露给羡枫,你心里的天平就是歪的。”牧子良缓缓说道,说多了话有些吃力。

“……”

林宜被他说得噎住,一时间想不到话来反驳。

“你尽管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更不会动林家。”他又道,算是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

林宜抿住嘴唇,安静了好久,她才开口,“他曾让我心疼过。”

凌模两可的说法。

牧子良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羡枫也是小小年纪受到伤害,他不够让人心疼么?”

林宜看着他,都不知道他这话是问她的,还是问他自己的。

“本来对一个人的感觉就全看内心,根本无法将两个做具体的比较。”林宜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做对比,可能是……应寒年除了恨还有感情,牧羡枫除了恨,他没有感情,至少,感情不是他的首位。”

牧子良没想到小丫头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不禁道,“没有感情有时候成事更容易不是么?”

“有感情是人,没感情的……是机器。”

她道。

“……”

牧子良目光震了震,转眸看向她,眼中有着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426章 去你母亲墓前(1)

“好。”

林宜深呼吸着,也不想再和他说下去,站起来收拾碗筷离开。

牧子良一个人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上方。

没感情的是机器么?

林家人真喜欢感情至上这一套,可他怎么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一套了。

他曾经想,应寒年若是对应咏希的感情太深,对牧家的恨太深,但继承人这个位置就万万不能给……

可现在他看到那种恨比他想象的还深了,他却开始犹豫。

牧子良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应寒年跳入水中来救他的画面,一个恨他恨得要死的人还是救了他。

……

夜深,外面再没传来舞曲的吵闹声,这样的夜晚安静极了。

有了白天应寒年收拾混混们的那一出,这边一段小路格外安静,有些想看稀奇的当地人都不敢来了。

林宜一个人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外面。

应寒年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应咏希的墓前酗酒,醉倒在墓前都没人管。

他这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不愿意与人交流,全部一个人扛着。

她咬着唇,忽然听到保镖的厉喝声远远地传来,“干什么?什么人?”

“……”

林宜抬眸张望一眼,远远的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路口的防护栏外面。

被保镖一凶,那男人惊了一下,往后连退好几步,一条腿明显僵硬不便。

林宜目光深了深,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站起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林小姐。”保镖对她的态度极为恭敬,“这人不知道干什么,一直鬼鬼祟祟在这边徘徊。”

有了牧子良被绑架的事,保镖们都格外警惕,看谁都像是做贼的。

林宜看向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还算整齐干净的着装,他看看这边,似有些疑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壮起胆子道,“我、我是来找人的,我找你们带头的。”

说的竟是他们国内的话。

保镖皱眉,“什么带头的讲这么难听,走走走!”

男人往里边望了一眼,望着灯光下的小房子,有些踌躇,又似满脸不敢相信,他在那里想来想去的转身又要走,忽然,身后传来干净年轻的女声。

“你是不是医生?”

男人错愕地回头,对上林宜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你是……”

林宜见状,已经猜出七八分,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应寒年故事中的那个跛脚医生,教他医术的。

她正要说话,就听到应寒年的声音,“老师。”

低低沉沉的一句。

她抬眸望去,就见应寒年站在不远处,站在朦胧的灯光下,身形颀长,衣袖卷到手肘,裤子也卷了几卷,上面沾着泥灰,手上提着一个筒,里边是除草的一些工具。

他扫墓回来了。

中年男人站在那里,闻言转过头,呆呆地看向应寒年,一脸的不敢置信,好半晌才试探地喊了一声,“寒?”

“是我。”

应寒年走过来。

“应少!”

保镖们站得笔直,齐声喊道,打开面前的防护栏。

“……”

跛脚医生被他们喊得又是一惊,呆呆地看着保镖们,这群刚对着他无比凶悍的人现在面对应寒年只剩下恭敬。

“应少,我来吧。”

保镖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筒。

应寒年看了一眼林宜,朝跛脚医生道,“老师,里边坐。”

“啊,好。”

跛脚医生反应过来,跟在应寒年身边往里走,他打量着应寒年,这才发现应寒年虽然穿得随意,但一身的衣服质地看起来就是价值不菲,手腕上的表更是价值连城之感,昔日少年倔强的脸庞如今已经成长得棱角锋利,成熟稳重。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林宜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应寒年领着跛脚医生进了小房子,他翻出一张折叠餐桌打开,摆了两张椅子,“坐。”

跛脚医生局促地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房子,迟迟没有坐。

应寒年朝他看来,扬了扬眉,似在询问,跛脚医生拘谨地笑了一声,“这你站在我面前,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闻言,应寒年勾了勾唇,轻描淡写地道,“有什么不能认的,还不是这个德行。”

“你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跛脚医生端详着他,眼睛有些涩,绷着激动的情绪道,“当初送你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你迟早能混出大出息来。”

这不一回来,穿得好了,身边还有保镖。

应寒年拿了一瓶烈酒出来搁在桌上,跛脚医生知道他还记着自己是个贪杯的人,又笑了笑,心情渐渐放松,在桌边坐下来。

林宜见状,转身走进去,直接钻进小厨房,

“老师怎么会来?”

应寒年替他倒上一杯酒。

“当初你让人送钱给我,我就带着妻儿搬出生死街,去更好的镇上生活了,这些年来一直衣食无忧。每年我也就挑时间回来看看这房子有没有被人占去,看看山上的墓还好不好。”

跛脚医生端起酒杯闻了闻,是他没喝过的好酒,“今天,那个丽……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和你妈一起工作过的,她跑来我那边,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立刻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被保镖们拦在外面的时候,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烈得他直拧眉。

“本来想等安顿好再去拜访您,没想到您先来了。”应寒年又替他倒上一杯酒,“家中一切都好么?”

“好,都好。”

跛脚医生连连点头,端起酒杯直接喝下去,辛辣直冲喉咙。

酒精快速上头,跛脚医生放松了许多,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应寒年,问道,“我听说你把舞厅的老板给捅了?现在还昏着呢。”

“嗯。”

他活该。

应寒年转动手中的杯子。

“来的路上,我听说千手党被教训……”

知道他要问什么,应寒年坦然承认,“也是我干的。”

跛脚医生担忧地道,“你这刚回来,生死街上的形势你也不太熟悉了,小心被报复。”

第427章 去你母亲墓前(2)

生死街上的混子一个比一个凶残没人性。

听到这话,应寒年勾了勾唇,满不在乎地道,“我敢动手,就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跛脚医生端着酒杯怔了怔,想到刚刚外面那群保镖个个人高马大、肌肉贲张,忍不住摸子胡子靠近他,“寒,这外面的人都是你的?都听你的吩咐?”

“嗯。”

应寒年颌首。

“好,好!”跛脚医生有些激动地拍拍他的手臂,“你能混成今天这样,你妈在天上看了也高兴。”

应寒年沉默。

林宜端着菜走出来,没有打扰他们叙旧,安静地将先做好的菜端上桌。

凉拌豆腐,颜色清亮的芹菜炒肉丝。

都是能解酒的菜。

跛脚医生看着林宜,不由得问道,“寒,你还在外面娶老婆了啊?”

这女孩子干干净净的,总不会是个下人吧?

林宜正将盛好的饭给他们端上,闻言,一碗饭差点从她手里摔出去。

她弯腰站在那里,故作镇定地将碗放好,她感觉到应寒年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令她浑身不自在,动作都显得无比僵硬。

其实没必要的。

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问了句话,她何必在意。

林宜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就听到应寒年喝了一口酒,声线低哑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

林宜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什么都没有多说,离开继续钻进小厨房里做菜。

进去前,她听到跛脚医生念叨着,“寒,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女孩子看着不错,斯斯文文的,眼神也干净,你可别太挑了,成个家就有个人能说说体己话。”

应寒年自嘲地笑了一声,“人家看不上我。”

“……”

林宜咬唇,沉默地走进厨房,准备上食材,给他们再炖一碗汤。

这一叙旧就叙到了半夜。

为了不打扰他们,林宜一直呆在外面的小厨房里,棚子外被应寒年加盖了木墙,并不冷。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宜走出去,就见应寒年仍坐在餐桌前,神色如常,并没有醉。

倒是那个大叔醉得不行,从椅子上跌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糙的手捂着眼睛,双肩抖得厉害,哽咽不止,“寒,我真是替你高兴,想当初你连命都差点保不住,就和姜家那小子两个人去了外面,我都担心你会死在外面……”

“……”

林宜看向应寒年,走向前想扶起跛脚医生。

大叔放下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见到她立刻抓着她道,“我和你说,寒是真的苦,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着我学医,一声累都没喊过,不管我怎么打怎么罚他都不哼一声,我知道这孩子能有大出息,我没看错人。”

“……”

林宜扶不起他,她又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这才站起来搭了一把手,却被跛脚医生一把推开,他就这么固执地坐在地上,眼泪不断地淌下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笑,“我高兴,我今天是真高兴,我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

“他喝醉了就这样子,让他把话吐干净了就行。”应寒年看向她,眸子漆黑深邃,“你困的话先去我房间里睡。”

去他的房间?

不合适。

林宜淡淡地摇摇头,也不再去扶人,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跛脚医生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将应寒年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讲出来。

“这小子是真他妈狠,我骗了点钱,他是真想把我砍死啊……哈哈,好在我命大。”

“不容易啊,那时候你经常在外面跟人打架,打得遍体鳞伤的就来找我,还不敢去找你妈,怕她难过。”

“记不记得你有次为了给你妈买件舞裙,硬是一个星期一口饭不吃,瘦得跟皮包骨一样,我都好奇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有还有,你妈死的时候,你也就剩一口气了,还记不记得你在我家储藏室藏着,我说你得挺着,你得活下去,你就真的绷着那一口气活了下来,说不掉眼泪就不掉眼泪,骨头硬得厉害……我还当你这小子是铜皮铁骨,无坚不摧呢。”

“但你没想到吧,有次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了,我看到你抓着你妈的戒指在哭,嚎啕大哭。”

“哎……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应寒年站在墙边上,任由他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宜在床边坐着,她听着跛脚医生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让她从另一个视角看了一遍应寒年的过去。

她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她想,她真的不该走这一趟,她不应该再进入应寒年的世界。

修炼两年,她已经平静下来,可现在……

跛脚医生说了很久很久,说到最后都口干了,林宜站起来替他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结果她就被缠住了。

“你看不上寒什么呀?你嫌他穷?他现在不穷,我和你讲,就他这样的男人,十万个人里你都挑不出一个这样的。”大叔也不喝水,就攥着她的手臂啰嗦起来。

“大叔,我……”

林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啊,大叔给你捋捋,这寒的身体好,当年他身中十几刀都挺了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不用担心他死得早。”

“……”

“还有还有,他这人凶,不是对你凶,而是你被人欺负了,他能拿命去保护你。他当初怎么对他妈的,就能怎么对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图什么,不就图有人护着么?当初寒的妈妈不就是没人护着才落到那个地步的么?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跛脚医生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非常她讲出个答案来。

林宜被扯得蹲下来,挣扎不开,只能点头,“对,大叔您说的都对。”

屋子里的灯光特别明亮。

“就是啊,那你怎么看不上呢?你是挺漂亮的,那我这徒弟长得也好看吧,这大眼睛,这高鼻子,你还上哪找这么个模样去?”跛脚医生抓着她不断地说着,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给他们两个当下拜个天地。

“大叔,您喝醉了。”

林宜无奈极了。

第428章 去你母亲墓前(3)

“我没醉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我和你讲,我都恨不得把我家那个土丫头嫁给寒,但我知道我家那个配不上,你要抓紧啊,这样的男人你放过了,你这辈子就找不到其他男人了。”

“……”

林宜蹲在地上,见他越说越离谱,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应寒年求救。

她的眼神软软的。

应寒年站在墙边看着她,磨了磨牙,走过去一把将跛脚医生扯起来架在身上转身就往外走去,不管跛脚医生怎么推怎么抵抗,他都架得死死的,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了。

大叔嘴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想给林宜做红娘。

应寒年深吸一口气,架着他走出去,到了门口,他停下来,侧过脸沉声道,“不是我安排的。”

说完,人就消失在门口。

林宜站在房子里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应寒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说,大叔这么说话不是他安排。

他以为她会这么想么?

怎么可能呢。

应寒年什么时候都会有心思去算计去套路,唯独到了生死街上,他没有这个心思的。

她将门关上,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下来。

前一夜睡不着,这一晚还是一样,直到后半夜,林宜才扛不住生理的催眠,缓缓睡过去。

这一晚的生死街,特别宁静。

……

翌日,林宜醒的时候外边太阳已经挂得很高了。

她一看时间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煮上清淡的蔬菜粥,端起来给隔壁的牧子良送过去。

一进房,就见应寒年和跛脚大叔都在,大叔脸上显然还是宿醉刚醒,脸都有些肿,见到她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让你见笑了,我是不是讲太多话了?”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端着粥往前。

应寒年站在牧子良的床边给他插针,挂上新的输液袋。

大叔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盯着输液袋好奇地看了两眼,“寒,你现在医术可比我精湛了,这些药我见都没见过。”

“我还带了一些比较有效的常用药,一会让人给你送回去。”

应寒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叔笑着道。

应寒年将输液袋挂好,一转眸,视线撞上林宜的,他的眸子深不见底,薄唇抿着,一句话都没有。

从游艇上下来,他对她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往旁边站了站,给她让出位置。

跛脚大叔站在他身旁小声地问道,“这个老人家是谁啊?寒,你在外面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应寒年还没有回答,躺在床上的牧子良缓缓开口,“帝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宜在床边的椅子上坐起来,端起蔬菜粥散热气,应寒年就站在她的身旁,她低着头,视线中是他一双修长的腿。

他慵懒地站着,戴着银戒的尾指在她他的椅子边缘轻轻碰触而过,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您现在就想知道?我怕您这身子骨禁不住。”

这话其实已经是和说明白没什么两样了。

牧子良躺在那里,明了地道,“羡枫已经开始动手了?”

应寒年站在林宜身边,低低地冷笑一声,“他已经在用长房长孙的名义到处活动,并且开始散布谣言,说您被我囚禁了,要号召牧氏家族的人对付我呢。”

听到这话,牧子良有些失望地敛上眼。

牧羡枫会散布这样的谣言,说明他已经不在乎牧家最高决策人失踪这个消息被传出去,也就是不在乎牧家会因此遭受的动乱。

他为了得到,哪怕将牧家摧垮一些都不在乎。

“牧家目前乱成了什么样子?”

牧子良问道,身在生死街,落在应寒年的手里,他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现在还只是内部动乱,但不超过半个月,牧氏家族这个多元化的集团就会像一栋被拆了承重墙的大楼,拼命地往下掉钢筋混凝土。”应寒年淡漠地道。

内乱加上最高决策人失踪,想不乱都难。

末了,应寒年又加上一句,“当然,您可以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牧子良睁开眼看向他,没理会他这一句,只道,“你还能在这里坐得住?”

“牧家乱不乱,我不在乎。”

应寒年挑眉。

如此理所当然。

“咳咳咳……”

牧子良咳起来,他现在一咳就收不住,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好一会儿,牧子良才停下来,看着他道,“你不在乎?你在牧家也有着不少产业,你心血都在那里,羡枫对付起来自然先对付的你,你的名声要败,你的产业也要败。”

“牧羡枫暂时还真没有向我攻击的直接动作,我在等着看他会从哪个地方下手。”

应寒年道。

牧羡枫想从旗下产业对他进行攻击的话,恐怕难了点,毕竟斗了两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粥已经温了。

林宜舀起一勺粥递到牧子良嘴前,牧子良没有吃,只说了一句,“你安排一下,我去你母亲的墓前看一眼,然后准备回去。”

听到这话,林宜完全怔住了,她抬眸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站在那里,目光也是滞住的,似是没有想到牧子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冷冷地道,“您去做什么,给我妈磕头认错么?”

“你安排就是了。”

牧子良道。

得回去了。

他知道他这把骨头撑不了多久了。

应寒年低眸看着他,也没拒绝,“行,到时您不磕,我按着您磕也是一样。”

说完,应寒年转身便走,跛脚大叔跟在他身后,对他们的关系仍听得糊涂。

房间里就剩下牧子良和林宜两个人。

林宜想继续给他喂粥,牧子良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拦住她,“没什么胃口,不吃了,你去外面看看没有花,给我采些来。”

“采花?”

林宜愣了下,因为扫墓需要花,还是因为道歉需要花?

“去吧。”

牧子良说道。

“……”

林宜看着他,这个固执的老人好像从被那些混混绑架以后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应该是好事吧。

这世界上总算有一个人想向应咏希忏悔了不是么?应寒年想要的不正是这个么?

第429章 帮我,团团,帮我(4)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总归能好受一些吧。

……

遵从牧子良的话,林宜跑去外面摘了些花,扎成两束。

一束是替牧子良采的,一束是她想献给应咏希的。

她拿彩纸给花做了一下简单的包装,颜色纷呈鲜艳,看着很不错。

林宜捧着两束花过去,牧子良已经被扶起来坐在轮椅上,他看着不是特别好,连连咳着。

女佣替他穿上厚厚的大衣,又戴了口罩。

保镖们已经聚集。

应寒年从屋子里慵懒地走出来,视线落在林宜身上,继而落在她怀中的两束鲜花上,脸上的表情凝住。

他一步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黑眸盯着她,“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去。”

“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在我妈面前胡乱介绍么?”他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怕,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林宜抱着花看他,“我只是想向自己的偶像敬上一束花。”

偶像与粉丝,没他什么事。

应寒年没有再说什么,淡淡颌首,带着些烟嗓道,“有心了。”

他居然会这么客气地和她说话。

一群人走在路上,林宜和应寒年走在后边,应寒年跟着她的步子没有走得快。

一路无话。

林宜没有问墓在多远的地方,只安静地走着。

走出一段路后,应寒年拿起一根烟含在薄唇间,低头去点火,烟头的火星子亮起来,青烟随着轻风朝林宜这边飘过来。

“咳。”

林宜被呛了下。

应寒年往后退了一步,走在她的另一侧,烟不再落在她的身上。

林宜看着他的举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绞了一下包着花束的彩纸,抬眸望向前面离他们很远的队伍,问道,“今天过去,真的准备回去了吗?”

“嗯。”

应寒年咬着烟低低地应了一声。

“老爷子会把位置给你么?”她问道,纯粹是没话找话。

“不知道。”

他拿下烟捏在手里,不去抽,任由烟在风中这么烧着。

“哦。”她点点头,低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这次回去你要全心对付牧羡枫了吧?”

“大概吧。”

她问,他回答,却答得没有一点应寒年的风格。

他好像突然间丧失了斗志一样,这样的应寒年是林宜所不适应的。

她抱着鲜花,静默片刻后道,“你要小心些牧羡枫,他这个人不动则已,一旦孤注一掷了,怕是会朝你最受不了的地方下手,他很能抓每个人的弱点,并且一击致命。”

当初若不是一系列的事发生,她早就成为牧羡枫攻击应寒年的一张王牌。

如果她这张王牌真的产生了作用,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应寒年会被要胁多少。

“哦。”

应寒年回应得漫不经心。

林宜再找不出话说下去了,想想也是,他和牧羡枫斗了两年,应该清楚牧羡枫的手段。

蓦地,应寒年拿起烟吸了一口,嘲弄地道,“我已经没什么受不了的地方可供他下手了。”

他最重要的人能推开的都推开了。

如今不过剩他孑然一人,没什么怕的。

听到这话,林宜不由得抱紧手中的花,他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里,让她刺刺密密地疼着。

她停下来,抬眸看向他,认真地道,“应寒年,你别这样,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前程,有自己的商业版图。”

应寒年跟着停下来,低眸盯着她,眼底深极了,笑着邪气,道,“你还希望我有了这些后,就放你自由。”

“……”

林宜哑然。

应寒年扔了烟,鞋尖在烟头上碾着,碾去火星,舌尖抵了抵薄唇,“明白,林宜,我都明白。”

“应寒年,我……”

“放心。”应寒年低头看着地上的烟,抢在她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道,“你要真那么疼的话,我哪敢碰你?这两天,我不是连话都不敢和你多说么?”

他也是人,他也会怕。

他怕弄到最后,他连站在她面前,她都受不了。

“……”

林宜又被刺了无数下,面对无赖的应寒年,她可以大力地抵触反抗,可面前的男人,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吧,快到了。”

应寒年道,径自往前走去。

林宜只能跟上他。

一行人来到山坡上,牧子良的轮椅是被扛上去的,这个山坡不是特别高,却是比较陡的。

林宜被应寒年拉了好几次才走上去,脚下都是被除过草的痕迹,她想,昨天应寒年将通往应咏希墓的路上都做了清扫。

众人逐一上了山坡。

林宜被应寒年拉着往上走一些,到上面稍微平坦一些的地面时,他松开了她,都不用她开口。

林宜正望着周边的环境,忽然就听前面跛脚医生疑惑的声音传来,“那几个是谁?这每年也就我过来扫墓啊。”

闻言,林宜和应寒年都往前望去,前面的被众人挡着,忽然,应寒年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猛地就往前冲去,一把拨开人群往前跑。

“……”

林宜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下,她快步往前跑去,就见前方是一片的开阔地,中间向着东方的方向立着几个半圆型的墓包,每个墓前都立着碑,这里有应咏希的墓,有姜家父母,甚至还有应寒年和姜祈星的墓。

而此刻,有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应咏希的墓前,听到声音,他们转过身来,露出被掘了半边的墓。

墓边上还有三把铁锹,上面全是泥。

应寒年冲过去的一刹那,林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鲜花从手中掉落下来,震惊地看着,完全无法接受。

掘墓。

居然有人掘墓。

那三个人发现不好,散开来拔腿就跑,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拿住他们!”

话落,保镖们冲过去逮人。

林宜想不了太多就朝应寒年跑过去,应寒年已经冲到墓前,双膝跪在地上。

在他面前,一个特别旧的骨灰盒倒在地上,粉末洒出一半,落地泥地上。

林宜站在那里,惊呆地看着,都不敢去看应寒年的脸色。

第430章 帮我,团团,帮我(5)

只见应寒年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骨灰盒,修长的手指颤抖地将边缘的粉末推进盒中,嘴里低低地喃着,“没事,没事,没事。”

“……”

林宜眼眶一下子红了,在应寒年身边跪坐下来,双手谨慎地捧起一捧粉末放进骨灰盒中。

应寒年跪在那里,一手颤抖地抱着骨灰盒,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是这个样子,脸部在抽搐,额上的筋全部突显出来,眼睛红得像是瞬间被血浸透一样。

“帮我,团团,帮我。”他抱住骨灰盒,声音颤得满是无助,牙齿在打颤,“我手抖。”

他握不住。

他握不住骨灰。

“好,我帮你。”林宜一口答应,小心地一次次捧起地上的骨灰放进骨灰盒中,边放边劝慰着他,“没事的,应寒年,我帮你,没事,真的没事。”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她只知道一定要把骨灰全部捧回,否则,她不知道应寒年会变成什么样。

捧回去就好了。

全部捧回去就好了。

忽然,本来风平浪静的山上卷起一阵大风,林宜听到身后传来的树叶子哗哗响,想都不想地扑倒在一地的骨灰上面。

大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扑得再快,一些骨灰还是被风扫了起来。

“不要!”

应寒年呆呆地看着,声撕力竭地喊出来,放下骨灰盒就冲过去。

“应寒年!”

林宜震惊地看向他,顾不上身下扑住的骨灰,站起来就朝他跑过去。

应寒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直直地往前冲去,试图将空中的粉末全部抓住,他一只脚已经踩到山边,石子往下滑去。

林宜用尽力气拉住他,差点被他拖着带下去,“应寒年,你别这样。”

他会摔下山的。

“放手!”

应寒年瞪着空中的粉尘,挣开她又要往前扑,整个人几乎摔下林宜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大声地道,“没用了!你抓不到了!应寒年你抓不到了!”

别再做徒劳无功的事了。

没用了。

真的没用了。

应寒年被她抱得只能定在山边,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一抹空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骨灰如同粉尘一样飘在空中,一缕一缕随风消散。

没了。

都没了。

“呵。”

应寒年忽然笑起来,眼泪倏然落下,身体慢慢沉下去,林宜根本抱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跪倒在地上。

似哭似笑。

情绪悲恸到了极点。

他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头,一双眼直直盯着那些消散在半空中的粉末,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声,“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

林宜听着他的声音,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被瞬间碾碎,她蹲下来,伸手去擦他脸上的眼泪,指尖刚拭去,眼泪又掉落下来,滚烫地落在她的指尖。

“我做错了什么?”

他跪在那里问,声音颤着。

林宜双眼涩得厉害,她不断摇头,擦着他脸上的泪,“你没错,应寒年,你没错。”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应寒年继续问,一双能滴血的眼睛里充满了质问和狰狞,每个字都听得人肝胆俱裂。

“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有些害怕。”

林宜看着他这样声音都慌了,她真的从未见过应寒年这个样子。

她是真的怕了。

远处,牧子良坐在轮椅上看着那被掘掉半个的墓,目光滞了很久,看着应寒年跪在山边,他转眸看向那些保镖,“还愣着干什么,把骨灰盒收拾好。”

就这一点骨灰了。

一个人活一辈子,留在世上的也就这点东西。

那边,应寒年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又跑过来。

那掘墓的三个人被保镖们反扣着双手押住,应寒年上前就掐住一个人的喉咙,凶狠地瞪着他,咬牙问道,“谁派你们来的?说!”

“……”

那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得到答案,应寒年更加用力地掐过去,那人被掐得脸发胀发紧,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珠子不断地往外突出,瞳孔扩大。

林宜跑过来,见状连忙拉住应寒年,急切地道,“你放手,你放手他就说了。”

听着她的声音,应寒年的五指慢慢松开一些,双眼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戾气,那人一得到空气忙不迭地交待道,“是大少,是大少让我们做的。”

能被称为大少的,只有牧羡枫。

“……”

牧子良闭上眼,失望到了极点。

掘墓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孩子怎么会狠到这种地步,简直丧心病狂。

“你疯了?你回去怎么交待?”旁边的人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地交待了。

他们是被牧大少信任才委托这一单任务,竟然就这么出卖了大少。

“回去?我怕我得死在这里。”那人脖子上全是应寒年掐上的指印,脸色好一会儿都没回复过来,他看着应寒年杀气腾腾的眼,恐惧再来刚刚那么一下,“应少,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真是大少让我们来的,我没骗您。”

“牧羡枫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做?”

林宜问道。

“不知道,大少怎么可能和我讲理由。”那人一五一十地道,“大少就是让我们来办个事,然后再安排媒体来当地采访,把这个山头拍进新闻里去就行。”

拍新闻?

新闻是给应寒年看的,牧羡枫正要抢夺牧家最高决策人的位置,这样一来,应寒年势必会回到生死街处理墓地,就没有时间去和他斗。

这是转移目标之计。

只是牧羡枫没想到,应寒年已经到了生死街,还正好撞上他安排的人。

“……”

牧羡枫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听着,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发红,薄唇嘲弄地勾了勾,“牧羡枫……牧羡枫……”

他反复念着这名字,人一步步往后退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

蓦地,应寒年转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棍,上前一把攥过一个人扔到地上,抄起树棍就朝他身上狠狠地揍去。

“啊,啊!应少,您饶了我吧!啊!”

第431章 帮我,团团,帮我(6)

那人痛得连声尖叫,爬起来想跑,应寒年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倒在地继续打,完全是往死里打。

另外两个人见状吓得连连求饶,“应少,应少,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也不想的……”

应寒年闻言无动于衷,反而上前又拎了那两个人全部踹到地上,继续疯狂地往他们身上抽打,不管要害不要害,就是拼命地打下去。

其中一人人被揍得最后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地上任由他打着。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应寒年已经疯狂了,他必须得冷静下来。

林宜站在那里,慌乱地绞着手,几秒后,她抓过一个保镖,道,“劈晕应寒年,快点。”

“什么?”

保镖惊呆地看着她。

他去劈晕应少?他疯了么他?

“快点,再晚就闹人命了。”林宜用力地推他一把,“有什么事我来负责!”

说着,她又推了一个保镖上前。

保镖们面面相觑,林宜看着他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快啊!”

他们看看林宜,又看已经打红了眼的应寒年,把心一横,两人冲上前,一人按住应寒年,剩下一个跳起来扬起手刀就朝应寒年的后颈狠狠劈下去。

应寒年眼里只想着把这三个人打死,不防自己的保镖突然动手,人往后一仰当场昏了过去。

“……”

两个保镖忙扛住他,转眸看向林宜,等待她的吩咐。

“你们先下山,这边留两个收拾一下。”林宜快速地说道,转眸看向跛脚医生,“大叔,您会医,应寒年就交给您了,还有这三个人,不能让他们没了气,我不想应寒年背上人命。”

她从来都认为,应寒年是有未来的人。

跛脚医生也是被掘墓这一幕震憾到,久久回不过神来,见应寒年那个样子又插不上话,这会听到林宜吩咐,连忙点头,“好好,放心,我尽力医治。”

“那你们先走。”

林宜说道。

保镖们陆陆续续将人带下山,牧子良被推着从林宜身边走过,一双浑浊的眼深深地看向她,动了动唇,“林宜。”

“什么?”

林宜低眸看向他。

牧子良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说着,牧子良让人推自己离开。

林宜和两个保镖留在山上,她跑到骨灰盒前,里边的骨灰只剩了一半,其余的全都被风吹走了。

她把骨灰盒抱在怀里,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林小姐,要把墓修好么?”

一个保镖问道,应寒年不在,他们完全听林宜的。

林宜摇头,“不必了,应寒年本来就打算要将他母亲的骨灰带回国内,这边的墓不需要了。”

“那我们还要留下收拾什么?”不也可以走了么?

“找一找,是不是还能找到骨灰,多找一些是一些。”

林宜说完,便抱着骨灰盒站起来,弯着腰开始寻找。

骨灰被风一吹,散落在各地很不好找的,因为不好分辨,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林宜不管,她循着刚刚那阵大风的迹象找着,一点点都不肯放过。

见她这样,两个保镖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找起来。

直到傍晚,林宜才抱着骨灰盒回去。

她连山下都找了一遍,细细地辨别骨灰和粉尘的区别,即使这样,她收集回来的也只有一点点,一捧都不到。

天色越发地暗下来,黄昏的颜色染满整片天空。

林宜抱着骨灰盒,心情格外难受。

回到小房子中,林宜把骨灰盒用她的一条毯子谨慎地包起来,再进自己的行李箱中,做完这一切,她才朝应寒年的房间走去。

房门口有保镖站着。

“醒了吗?”她问道。

保镖点点头,林宜就要进去,保镖拦住她,“林小姐,应少心情不太好,不让任何人进去。”

“没事。”

林宜伸手推到老旧的门走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应寒年的房间,里边的陈设都太旧了,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睡的小房子里收拾得特别好,连灯都有,但这边,应寒年却没动一下。

应寒年就坐在床前,修长的双腿分开,双手交叠地抵在低下的头上,听到声音,他烦燥地吼出来,“我不是说了谁都不准……”

他抬眸撞上她的视线,未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再一次低下头。

林宜朝他走过去,“你还好么?”

应寒年没有回答,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压着情绪道,“那三个人被你弄哪去了?你厉害,我的保镖现在都不听我的。”

他问个下落都没问出来。

“因为他们也都关心你。”林宜淡淡地道,“你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见那三个人。”

他会把人活活打死的。

他太恨了。

“……”

应寒年没说什么,只是在身上摸着打火机,摸来摸去没有摸到,大概在山上打人掉了,他心烦意乱地将烟扔到地上。

林宜看着他的动作,眉头蹙了蹙,“我把骨灰盒带回来了,等回国内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闻言,应寒年咬住牙关,绷着轮廓弧线,低哑地问道,“还剩了多少?”

“一半。”

她坦诚地道。

听到这话,应寒年痛苦地闭上眼睛,近乎绝望,“她在你那里?”

“嗯,我放好了。”

林宜点点头。

“……”

应寒年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坐在那里。

林宜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有些悲痛,旁人是无法代受的。

还好,他没有像在山上时一样,他冷静了很多。

房间里静得近乎窒息。

林宜站着,站得双腿发僵。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应寒年看她一眼,眸子仍然红得可怕。

“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她道,不用想,他今天肯定一天都没有吃了。

“我不饿。”

“……”

林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他,“应寒年,事情都会过去的,不要想太多。”

应寒年坐在床边,抬起脸看向她,半晌颌首,算是应了她的话。

第432章 明天你先坐游艇回去(1)

林宜走出去,一关上门,旁边的保镖就满脸敬佩地看着她。

“林小姐,你可真厉害,我们之前进去全被骂出来的。”

可她刚刚进去,从头到尾,他都没听到一句怒吼。

工作的两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能降得住应少的人。

“……”

林宜苦涩地笑了笑,离开这里。

……

回到房间,林宜关上门,站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她来回地踱着步,手上下摩擦着自己的手臂,像怕冷一样。

可事实上,她并不冷。

回想着在生死街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噩梦中没有欢笑,只有痛苦,叫人歇斯底里的痛苦。

她只是个局外人都尚且如此,不知道明天应寒年能不能好起来。

她一个人在灯光下走来走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的天早就漆黑一片。

这个时间,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连她都难以入睡,恐怕……

林宜咬了咬唇,然后一头栽进厨房里,她打开一个小冰箱,从里边翻出一些水果出来。

人在极大的悲恸之下,喝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能缓解一些。

小厨房里亮着灯,林宜将手中的水果一一处理,一忙就到了半夜,整个过程中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没有特别做主食,只是用有限的厨具做了几道甜品。

香蕉松饼煎得金黄,焦糖布丁颜色黄澄澄的,Q弹爽滑,苹果捣成的酱装在小小的玻璃杯中,现磨的蓝莓汁淋在山药上,色相上极为清透。

做完这些,林宜将冰箱里制好的芒果西米露端出来,稍微冰了一下,喝起来能爽口一些。

她不指望应寒年能全部吃完,吃一点也好,有点甜味在嘴里,就不只是尝到苦。

凌晨一点,林宜把一道道甜品封好,放在餐盘上,端着走出屋子。

生死街上没有治安一说,向来很乱,但应寒年到了这里围起一段路后,这段路就变成生死街上唯一宁静的地方。

保镖在外面轮班巡逻。

林宜端着餐盘走进应寒年的房间,守门的保镖见到她愣住,压低声音问道,“林小姐,您怎么还没睡?”

“他睡了么?”

她轻声问道。

“好久没听到动静,应少应该睡下了。”保镖说着又蹙了蹙眉,“发生这么大的事,睡一觉应少应该能恍过来。”

睡下了?

林宜怔了怔,贴着门站一会儿,的确没听到什么动静,便端着餐盘离开。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怎么想都不对。

应寒年今天在山上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睡着?

林宜不放心,把餐盘塞进保镖的手里,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往里走去,房间里一片黑暗,只剩余小小的窗口有几缕月光落下来,照着床上的身影。

真睡着了?

林宜有些诧异,是因为太累么。

她脱下鞋子,轻轻地走过去,伸手将他只盖到腰际的被子往上拉,指尖无意碰上他的身体,一片滚烫。

“……”

林宜呆住,借着月光看向他的脸,应寒年躺在床上睡着,眉头拧得紧紧的,眼皮下的眼瞳一直在滚动,睡觉都睡得不安宁,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被烫得立刻缩回头。

发烧了。

林宜脸色一白,连忙冲外面喊道,“快把那个大叔医生叫过来,应寒年发高烧了!”

“什么?”

外面的保镖呆了下,急忙跑出去。

林宜在床边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脸,担忧地道,“应寒年?应寒年,你醒醒,你别再睡了。”

都不用量体温,她就知道他烧得太过厉害,他这样睡着不是什么好事。

“……”

应寒年睡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怎么拍都拍不醒。

林宜开始觉得慌,“应寒年,你别吓我,你快醒醒。”

“……”

应寒年仍然是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跛脚医生拎着医生药跑了进来,焦急地问道,“寒怎么了?”

“突然发高烧,是不是下午劈了那一下才这样?”林宜连忙让开来,紧张地问道,难道是打得太重了么?

“照理说不应该的。”

跛脚医生摸着应寒年的额温,然后借着月光伸手在医药箱里拿东西。

见状,林宜连忙去找蜡烛,没什么光亮的房间里,她连蜡烛都找不到,她转头冲向外面,“来两个人,把应寒年送到我那个房子里去。”

现在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一个保镖冲进来,背起应寒年往外走去。

被这么移动,应寒年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到了有节能灯的小房子里,林宜扶着应寒年在床上躺下来,只见他的脸发红滚烫,呼吸的热气都是灼热的,薄唇很干,抿得紧紧的,眉头拧起的褶痕没有松开过。

跛脚医生替应寒年量了下体温,被惊到,“40度,我得赶紧给他打退烧针,你拿酒精给他擦身体。”

“好。”

林宜明白这是要物理降温,不敢耽误,从医药箱里翻出酒精,又拿出柔软的纱布用酒精浸湿,问道,“怎么擦?”

跛脚医生正弯腰站在那里取药,道,“脖子、胸部、四肢、手脚心,你都擦一下。”

“……”

林宜怔了怔,踌躇两秒便脱下鞋,拿着酒精瓶和纱布直接上了床,坐到应寒年的里侧,把东西放到一旁,伸手解开他身上的衣服。

烧成这样,汗却不出来。

她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拿起蘸了酒精的纱布从他脖子上开始擦拭。

酒精味蹿在空气中。

她手指所及之处都烫得吓人。

跛脚医生站在床的外侧给应寒年打上退烧针,然后坐下来,手搭在他的腕上摸脉,一双眼看向林宜,只见她跪坐在里边,照着吩咐用酒精擦拭应寒年身上的每个地方,态度认真至极,眼睛是红的。

“你喜欢他吧?”

跛脚医生忽然问道。

“……”

林宜呆了下,抬眸看向他,眼中的红更加无处隐藏。

跛脚医生笑了笑,“寒还说你看不上他,是他想错了。”

林宜抿唇,视线落在他摸脉的手上,问道,“他怎么样?”

“脉象有些乱,还是要等烧退下来再说。”跛脚医生正色道。

第433章 明天你先坐游艇回去(2)

“不能验个血常规么?突然爆发高烧就是有炎症吧。”林宜替应寒年擦好胸口,将扣子一颗颗又扣回去。

跛脚医生愣了下,“血常规?”

“……”

林宜哑然,这个地方连验血常规的地方都没有。

跛脚医生站起来,笑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他的命硬着呢,当初中十几刀都能扛过来,不过是次发烧,没事的。”

他说的倒是轻巧。

她就没见人烧成这个样子过。

林宜不理会他,卷起应寒年的袖子给他擦拭手臂,跛脚医生见她这样道,“那你擦着,我过两个小时再过来看看。”

“……”

这地方治病就这么简单随意么?

林宜看向他,皱着眉问,“他真的没事?”

“没事,放心好了。”

说着,跛脚医生就往外走去,把应寒年留给她一个人。

林宜不懂医,除了听话还是听话,她用酒精给应寒年擦了一遍身体,然后就坐到一旁等待。

应寒年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往里侧睡,一会往外侧睡,呼吸粗重极了,很快,他开始发汗,一头短发在灯光下都是亮的,因为汗太多。

林宜拿着干净的手帕给他擦掉脸上的汗,不时去摸摸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额温慢慢凉下来。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在盆里倒上热水,放上毛巾。

应寒年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这样睡着肯定不行。

林宜把盆端到床头,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

应寒年躺在那里长睫颤了颤,身体被折腾了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灯光下,视线都是模糊的。

喉咙里烧着,乏力酸痛。

整个人像是突然散了架一样。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林宜就站在他的身旁,将衬衫从他身下抽走,他转过头,看着林宜站在那里,弯腰拧着热毛巾,走过来替他擦手臂。

应寒年无力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动作,她细致地替他擦拭,他甚至能听到她翻他身时吃力的呼吸。

林宜怕他再着凉,动作比较快,擦完,她替他盖上被子,忽然就撞上他的视线。

应寒年躺在那里看着她,一双眼深得像是个无底的深渊,仿佛能吞噬他一般,“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醒了?”林宜欣喜地道,笑容不加掩饰,几乎和他同时开口。

“……”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她。

林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只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发烧到40度你知不知道。”

太吓人了。

“水。”

他沙哑地开口,喉咙里干得快要着火。

“好。”

林宜点头,转身去倒水,应寒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林宜倒上一杯水,柔声道,“来,喝点水。”

应寒年支撑着试图坐起来,手刚撑下去却立刻软得没了力气,人又倒回枕头上。

他刚才还是烧得太厉害了。

“你别动。”见他又要强撑着坐起,林宜急忙说着,在床边坐下来,有些吃力地将他扶起来靠到自己身上,接着端起水杯递到他唇边,“慢慢喝。”

应寒年低头去喝水,仅仅是一晚,他烧得唇上起了个小小的泡,水润着他的薄唇,颜色比之前正常许多。

一杯水很快被他全部喝下去。

“还要么?”

林宜问道。

应寒年倒在她身上,看着眼前的房子,“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你那个房间没有灯,这边好些。”她道。

应寒年撑着从她身上坐起来,他身上的衬衫被脱了还没穿新的,有着新旧伤痕的背赤裸地露在外面,“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你让保镖进来扶我。”

闻言,林宜蹙起眉,“你别闹了,你才刚出一身汗,把烧退了,这时候去外面吹风对身体不好。”

“没事。”

应寒年脸色有些苍白,他伸手就去掀被子,林宜隔着被子按住他的手,“应寒年你干什么,这是你的房子,你在这有什么不能睡的?”

他病了,能不能不像个孩子一样胡闹。

应寒年坐在那里,一双眼看向她,嗓音沙哑极了,“我睡这,你睡哪里?”

“……”

林宜愣住,没想到他考虑的是这个。

她抿住唇,还没想好怎么说时,应寒年又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么?”

她说的,她见到他一点都不开心,她不希望他再把她锁在身体里的那一地碎片打开……

那么无赖的一个男人,这个时候倒为她着想了。

林宜咬住嘴唇,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来,替他拉上被子,淡淡地道,“你病了,病人是最重要的。”

应寒年躺在那里,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你在可怜我?”

“我……”林宜想说没有,可话到了嘴边,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便你怎么想,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说完,她转身去端水盆,手腕突然被应寒年握住。

“……”

林宜顿住,低眸看向他。

他躺在那里,一头短发湿透,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看着她,深得像在说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四目相对。

他的眼和他刚刚的体温一样,烫得灼人。

她的目光闪了闪,有些逃避地挣开他的手,端起水盆离开。

他病着,没有力气,很容易就被她挣脱,他的手垂垂地垂落下来,搭在床边,尾指的银戒上有着一道一道的陈旧细痕。

还是一样。

她还是一样。

应寒年自嘲地苦笑一声,身体里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阵反胃涌上来。

“呕——”

林宜刚放好水盆走进来,就见应寒年趴在床边呕吐,他一天没有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刚刚的那杯水。

“你怎么了?”林宜吃惊地跑过去,在床边坐下来,一手扶着他,一手替他拍着背,见他吐得额角青筋都暴出来,不禁往外喊道,“去叫医生,快……”

“我没事,不用叫。”

应寒年干呕着,实在没什么吐了才翻身靠过床头。

第434章 明天你先坐游艇回去(3)

林宜替他竖起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一些,道,“我看那个大叔医术确实不如你,你自己怎么回事你清楚吗,我替你拿药。”

“只是急性肠胃炎而已。”

“那有药吗?在哪里?我马上去拿。”林宜不假思索地道。

“……”

应寒年靠在那里,抬起手抹了一下唇,黑瞳看向她。

她的眼睛里刻满了担忧,还是关心他的,这种关心是不是也让她备感痛苦?她还得封起自己对他的恨来照顾他。

“明天你先坐游艇回去。”

他突然开口,声线哑得不行。

“我先回去?”林宜怔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你们呢?”

“我会再安排私人飞机过来接,我们直接回帝城。”应寒年道。

“可是你和老爷子这个样子,都要再休养一下才行。”她蹙眉,轻声说道。

应寒年靠在床头,一张轮廓深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薄唇动了动,沙哑地道,“我会再考虑,反正你先回去就是了,不是一开始就不想来么?”

“……”

林宜被噎住。

是啊,她一开始就不想来的,应寒年叫上她的时候,她多抵触。

他现在终于肯放她走了,她居然还去关心他们什么时候走,难道她还怕如今的应寒年没有办法出生死街么?

她坐在床边垂眸,好久才点头,“好。”

“开心么?我终于放你走了。”

应寒年看着她问,眼里藏着苦涩。

开心,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林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我累了,睡了。”

应寒年躺下来,慢慢阖上眼睛。

林宜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这一晚,她不知道应寒年有没有睡着,她是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低下身子,压在应寒年身边的被子上睡了一小会儿。

……

天,很快亮了。

林宜醒过来的时候,应寒年仍然睡着,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见没有再发高烧,才离开去洗漱。

她一走开,应寒年就睁开眼睛,眼中全是血丝。

林宜做了一桌丰富的早餐,都是适合病人吃的清淡早点。

应寒年从床上坐起来,拎起一件新拿过来的衬衫穿上,视线落在小小的餐桌上,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看着很不错。”

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主动给他做吃的。

“来吃吧。”

林宜淡淡地道。

“嗯。”

应寒年从床上起身,刚站起来双腿便乏力地跌坐回去。

“你没事吧?”林宜上前扶他。

应寒年推开她的手,摇头,“昨晚高烧的时间久了才这样,缓一缓就好。”

他重新站起来,林宜见他没再倒下才放下心。

应寒年简单洗漱了一下在餐桌前坐下来,林宜也跟着坐下来,应寒年看她一眼,笑着道,“这好像是我们来生死街以后第一次一起吃饭。”

“嗯。”林宜点点头,面对这样的应寒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将勺子递给他,“你喝点粥,早上的菜我配得比较清淡。”

应寒年接过勺子舀起一勺白粥放进嘴唇,又稠又糯,真他妈好喝。

就是以后都吃不到了。

他一口一口吃着,长睫敛下所有的情绪,平常一般地问道,“我刚看到你收拾东西,行李收拾好了么?”

“嗯。”

“吃完早饭就走?”

“嗯。”

林宜应道,刚刚保镖和她说,船长已经做好航行准备,只等她过去。

她想了想,指着角落中的行李箱道,“你母亲的骨灰盒我放在那里。”

应寒年转眸看一眼,没有昨天那么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颌首,“知道了。”

然后,便是无话。

他们之间一旦应寒年不说话,就好像很难沟通下去。

林宜安静地陪着他一起吃完早餐,大概是昨天饿了一天,应寒年吃了很多,一粒米都没有剩下,煎饺都吃了半盘。

两个保镖站在门口,看向林宜,恭敬地道,“林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送您去游艇。”

“我送你。”

应寒年站起来道。

“不要。”林宜想都不想地拒绝。

应寒年看向她,黑眸沉着,她道,“你烧才退,去码头要走一个多小时,太累了,你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他刚刚连站都站不稳。

怎么陪她走一个多小时的路。

“……”应寒年盯着她不置可否,半晌,他妥协地点点头,“好,那我不送了。”

林宜把餐具全部收拾进厨房里,一一洗干净放好,擦完手,她拿起一旁的行李箱,拉开拖杆握在手里,抬眸看向应寒年,“那我走了。”

应寒年斜斜地靠在门口,吊儿郎当的样子,脸色依然很差,没有血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颌首。

林宜抿住唇,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从他身边擦过,一阵风吹过来,他闻到她发上的香气。

她一步步往外走去,没有回头的理由。

“林宜。”

应寒年忽然叫住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林宜回过头,应寒年站在那里,邪气地冲她笑着,“抱一下吧。”

“……”

林宜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静默,半晌,她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走了几前上前,主动投进他的怀抱,双手攀上他的背。

应寒年身体震了一下,随后牢牢地抱住她,几乎是用勒的。

林宜被勒得发疼。

但很快,应寒年抱得没那么紧了,他的大掌按在她的头上,低下头,薄唇附上她的耳,“以后好好做你的林家大小姐,不会再有任何狂风暴雨落在你的头上。”

这一句……算祝福么?

为什么他的祝福都听起来那么惊心动魄。

林宜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烈的心跳声,低声道,“应寒年,我希望你能有最好的未来,我相信,这也是我偶像希望的。”

话落,她听到应寒年低笑一声,漫不经心的,为什么笑,她不明白。

应寒年主动松开了她,笑着道,“走吧。”

这大概是到生死街以后,他给她笑容最多的一次,居然是在她走的时候。

林宜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两个保镖,是六个,护送她走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第435章 你是要同归于尽?(4)

走出很远,林宜依然能感觉到应寒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长发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双眸几乎是黯淡的。

明明她盼的就是这一天,可应寒年真的彻底放手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她好像连自己都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也许只有离开了生死街,她才能弄清楚自己的心,她就是个什么都不要,只图平静的人。

走了一段路,林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才发现有一个保镖折返回去,这会又大步跑过来。

旁边的人嫌弃道,“就你事多,回去拿个匕首这么久。”

“这生死街上毫无治安可言,还是带把匕首比较安全。”那保镖把匕首横在腰间,走到林宜的身后,“对了,我刚刚看到应少吐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很重。”

“……”

又吐了。

林宜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急性肠胃炎,有这样的症状也是正常。

对。

正常的。

她垂眸,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去。

……

“呕——”

应寒年站在门外,将早上吃进去的又全部吐了出来,额上冒着冷汗,胃在身体里疯狂抽搐。

“应少,吃药。”

女佣捧着水杯和跛脚医生给的药走过来。

应寒年抹了一下唇,伸手接过水杯漱口,将水吐了,没有吃药。

“……”女佣站在那里惶惶不安地看着他,“应少,这药……”

应寒年随手将杯子一扔,理都不理她,转身便走。

他单手扶着墙一步步走进牧子良的房间里,牧子良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响动,牧子良睁开眼睛看向他。

“把他扶起来。”

应寒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苍白的脸上冷漠极了。

一直守着的保镖上前将牧子良从床上扶着坐起来,牧子良还在接受输液,他看向应寒年,“你这是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还没缓过来?

应寒年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那里,眼底勾着阴鸷。

片刻后,一个保镖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应寒年,应寒年接过来看都不看地扔到牧子良的身上,“你先看一遍,等回国我找上律师,你就可以签了。”

他语气猖狂,没有半分容人置喙的余以。

“……”

牧子良枯瘦的手拿起文件,不是他以为的遗嘱,而是一份立刻转移大权的任命书。

这是连他死都等不到了。

牧子良看向他,“怎么突然急起来了?”

他之前可没有这么着急。

“老爷子。”应寒年冷笑一声,“我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签字就行了。”

“你突然急着要大权,是想回去对付羡枫,你想怎么对付他?”牧子良问道,声音苍老。

“你这么罗嗦干什么?别忘了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你想回去还得听我的。”

应寒年反感地道。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从来都不愉快。

牧子良坐在那里,光是坐着都已经比从前吃力了,他看着手中的任命书半晌,道,“好,要我签字也不是不可以,你给我一份计划书,一份关于牧家未来十年发展的的计划书,以你的能力应该能做得很详细。”

应寒年是个天生的商界奇才,这点牧子良从不否认。

闻言,应寒年讽刺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让您最近过得太舒服了,哪来这么多要求。”

“你是做不出来,还是不想做?”

牧子良问。

“那您是真以为我不敢对您动手?”应寒年目光阴厉地反问。

“你突然急着要我任命你,你根本不是为了继承牧家,你是想回去找羡枫算账,你甚至是想杀了他,对么?”牧子良声音虚弱地道,应咏希被掘墓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话落,室内如死寂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应寒年冷冷地看着他,须臾,应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中藏着浓烈的戾气,一字一字坦诚道,“不止,苏美宁我不会放过,弃了我妈在这边受苦十几年的牧华弘我不会放过,杀死我妈的人我更不会放过,找不到凶手,我就让当年有关的人通通陪葬!”

字字嗜血。

牧子良骇然,捂着心口重重地咳起来,“你……你疯了?”

怪不得非要最高决策人的位置不可,原来是为了他清扫人起来更加方便。

他这是要大开杀界。

应寒年站在那里,低眸沉默地看着牧子良,眼底暗涌翻腾,凌厉的棱角没有一丝的柔和,他抿着唇,慢慢转过身,猛地抬起腿一脚踹翻椅子,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疯?我早他妈该疯了!我对你们牧家人一步步的容忍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就是因为这样,他爱的女人被他伤得透彻;

就是因为这样,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被挫骨扬灰。

他没有未来了,牧家凭什么有?

椅子倒地发出重重的响声。

牧子良抑制住咳嗽,盯着他道,“你别忘了,你也是牧家人,你身上有牧家的血。”

“没错,我身上也有这种恶心的血液,所以您放心,等把你们家全部收拾以后,我就把自己的血全给放了!”应寒年咬着牙说道,每个字都透着狰狞和疯狂。

他眼底的寒气让牧子良这个经历无数的人都看了心惧不已。

“咳咳……”

牧子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咳,他震惊地看着应寒年,“你……咳,你是要同归于尽?”

他竟然要和牧家同归于尽。

疯了。

真的疯了。

看着牧子良脸上的表情,应寒年笑起来,摊手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很公平?我妈受了十几年的苦,被凌虐至死,死了还要被掘墓扬灰!拿你们牧家的血来还,不过份吧?”

牧子良忽然发觉,他刚刚真正了解应寒年的为人处世,而应寒年又变了一个人。

他摇头,把手中的文件扔下床,“这份文件我是不会签的。”

“你不签也得签!”应寒年狠狠地道,走过去抬起手直接关了输液的滴速钮,语气绝情,“我之前没有动手,不代表我没有手段对付你。”

第436章 你是要同归于尽?(5)

“……”

牧子良坐在那里,呼吸乱了。

“牧家的审讯药你自己尝过是什么味道么?”他问。

“……”

牧子良的脸色彻底白了,咳得剧烈,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

应寒年冷笑一声,侧目朝身后的保镖道,“去我房间的医药箱拿药,在左上第三格。”

“啊?是。”

旁边的保镖早就被应寒年的这一番话吓呆了,听到吩咐愣了几秒才赶紧往外跑,还没跑人就停住,“林小姐?”

“……”

应寒年站在床前背影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他缓缓转过身去,就见去而复返的林宜站在门口,她手上拎着行李箱,一张脸白得像个病人,双眼呆呆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

他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

“……”

彼此沉默。

保镖继续往外走,林宜出声,“不准去。”

她的声音像干在喉咙里一样。

她站在那里,手指冰凉得没有温度。

保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应寒年,等待示意。

“我让你拿就去拿。”应寒年沉着脸道。

保镖又要往外走,林宜白着脸唱反调,“不准去。”

保镖再一次顿住。

应寒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你到底是在领谁的钱,我的话都不管用了?”

一见应寒年发怒了,保镖哪还敢不听,抬起腿就往外跑去。

林宜拦不住,只能呆呆地看着应寒年,眼睛慢慢开始泛起涩意。

“你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应寒年问。

“我想等你病好再走。”

她道。

她没有走得太远,去游艇的路太长,长得她在路上足以想很多东西。

她越想越不对劲,以应寒年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就放开她,尤其是那一句不会再有狂风暴雨落在她身上,他还冲她笑那么多次,应咏希的墓被掘了,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怎么想都不对。

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可她没想到她一回头撞上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才知道,原来他准备和牧家同归于尽。

她明白昨天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但她没想到会大到这个程度。

闻言,应寒年嘲弄地勾唇,“就是肠胃炎而已,你为这个留下来,不怕我再纠缠你么?”

“……”

林宜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那里,表明她的决心。

去取药的保镖很快回来,林宜见状伸手就去抢他手中的药瓶,保镖被抢得一脸懵逼,默默地退后站到外面去。

“你干什么?”

应寒年脸色难看地问道。

林宜看一眼床上的牧子良,转身离开。

应寒年磨了磨牙,迈开长腿追出来,伸手去拉她,林宜手劲柔软地躲开来。

“给我!”

应寒年盯着她,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宜用力地握住药瓶,抬眸看他,“应寒年,你别闹了,牧子良已经到这个地步,他还有几天能活,何必还要这么折腾他?”

“这和你无关。”

应寒年伸手去抢,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林宜这回挣扎不开,只能死死地握住药瓶子,握得指尖泛白,应寒年抓住她,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压抑着怒意道,“给我!”

“不给,有本事你就掰断我的手。”

她倔强地看着他,一步都不让。

“你以为我不敢么?”

应寒年冷冷地道,发狠地去掰开她握在药瓶子上的手,她死命地握住,手指还是被一点点掰开,她疼得咬住唇,密长的睫毛颤动着。

几秒后,应寒年停下了动作,一把推开她,怒不可遏地道,“林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她把手背到身后,语气坚决地道。

“你不是我的谁,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来管!”应寒年瞪着她道,“我让你走,你走就是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

林宜说着抓起行李箱拉杆离开,快步走向小房子。

“林宜!”

应寒年在她身后吼出来。

林宜只当没听到,加快速度回了房子,把行李又一样样拿出来。

她看着手中的药瓶,其实她去而复返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好,可回来了,她突然开始庆幸。

还好她回来了,不是么?

……

没有药,应寒年没了折磨牧子良的手段,他把牧子良关在房间里,延时吃饭,延时吃药,每次等牧子良痛得要在床上打滚,才准许人去送药。

林宜现在也进不了牧子良的房间。

不止见不到牧子良,她现在也见不到应寒年,应寒年整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本不见她。

又是一日,林宜站在门口,看着女佣从应寒年的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拎着垃圾筒。

见状,林宜就明白了。

“林小姐。”见到她,女佣把垃圾筒放下朝她走去,一脸担忧地道,“刚刚吃下去的午餐应少又给吐了,他现在吃什么吐什么,是不是得重病了?”

林宜蹙眉。

已经两天了,应寒年每次吃下去东西不久就吐出来,连水都吐,药吃下去好像半点效果都没有。

重病是不可能的,跛脚医生没理由替应寒年撒慌。

“是不是我做的不合他胃口?”

林宜问道。

“怎么可能,饭是你亲手做的,我们都吃过,那么好吃怎么可能不合胃口呢?”女佣立刻道,林宜做的菜简直天下无敌的好吃。

“……”

那是为什么呢?

林宜想不通,一转头见跛脚医生也从应寒年的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什么。

“大叔,不就是一个急性肠胃炎么,为什么应寒年还不好?”

林宜拉住他。

见到她,跛脚医生叹一口气,道,“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外面阳光正暖,跛脚医生直接在门槛上坐下来,把医药箱搁到一旁的地方,林宜搬了一张小板凳在他身边坐下来,“大叔,您告诉我实话,您是不是治不了肠胃炎?”

“这病真没那么严重。”

他道,语气真诚极了。

“应寒年都已经吐两天了,再这样下去人不是会活活饿死?”林宜蹙起眉。

第437章 你是要同归于尽?(6)

应寒年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很可怕。

“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子可能和他的病没什么关系。”跛脚医生摆摆手道。

“什么意思?”林宜愣住。

跛脚医生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没发现寒这两天很消极么?”

林宜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

“就是啊,我感觉他好像忽然间什么斗志都没有了一样,和我也没话说,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着。”

跛脚医生道,“我想他这样吃什么吐什么,恐怕和他心态有一定关系。寒是最保护他妈妈的,当初为了他妈差点把我杀了,现在连墓都被人掘了,他怎么会不受刺激。”

“你是说因为心理影响生理?”

林宜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算什么,他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一心只想和牧家同归于尽,连健康都不想要了么。

“有这个可能性,否则一个小小的肠胃毛病怎么就不能好呢。”跛脚医生焦虑地道,“我看他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那有什么办法么?”林宜问道。

跛脚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这我可没办法,只能说尽量挑些寒爱吃的给他吧,兴许这样能好的快一些。”

“这两天,我已经把他爱吃的全做了。”

林宜道。

她每天都忙到很晚,就是为了做应寒年爱吃的菜,可每一道菜到了应寒年那里都只吃一两口,还全部吐了。

她该怎么办……

他这样下去怎么行,她还能如何?

“那这事还真的是愁,实在不行,你们就回国内去吧,国内有大医生。”跛脚医生道。

“……”

回去?

这里的人都听应寒年的,应寒年没有开口要走,谁能让他走。

爱吃的菜,爱吃的菜,他还爱吃什么?

蓦地,林宜脑中闪过一念,“猪油拌饭。”

“什么?”

跛脚医生愣了下。

“我记得应寒年和我说过,他最喜欢他妈妈做的猪油拌饭。”她道,语气里透着欣喜,她记起来了,她记得这个。

“哦,对,希做的猪油拌饭我也吃饭,确实很好吃。”跛脚医生被勾起记忆,“那时候穷啊,哪有经常吃肉,想吃荤腥就弄点猪油拌饭,又香又鲜。”

“那大叔,要是我能做出和他妈妈一样的味道,你说应寒年能不能好起来?”

林宜坐在小板凳上紧张地问道。

跛脚医生眼睛发亮,“你还别说,搞不好真有用的,他弄成这样不就是惦记希么?”

“我知道了。”

林宜没再耽搁,站起来就往屋子里走。

“你去干什么?”跛脚医生叫她。

“熬猪油。”

猪油拌饭最重要的不是饭,而是猪油,猪油熬得香熬得白,做出来的拌饭才好吃。

现在的人几乎都不做这种饭了。

林宜也没做过,她整理出料理布骤后便开始忙碌。

将肥肉洗干净切成块,加上生姜、八角等一起放在锅中煮,直煮到水份完全蒸发,然后开始煸炒肥肉,将肥肉煎得两面金黄。

锅中的猪油越来越多。

油腥味重得她有些受不了。

她强忍着继续煎肉,差不多后,她将猪油捞起来放置起来冷却。

为了能快点做成猪油拌饭,林宜加了一点工序使猪油快速凝固,从透明状的液体凝固成纯白的膏状。

她从电饭锅中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取了一块猪油放在饭上,再淋上生抽搅拌,每粒米又变得晶莹透亮。

往上洒了一点切碎的葱花,便是大功告成。

林宜端着碗走出厨房,搁到餐桌上。

“好香啊。”

跛脚医生已经在外面等候,笑着说道。

“您试试,和应寒年妈妈做的像不像?”

林宜把筷子递给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跛脚医生看着饭愣了下,“怎么还淋酱油了?”

“不淋酱油怎么调味?”林宜不解,“他妈妈做的时候不放生抽吗?”

跛脚医生摇摇头,“就用粗盐,熬猪油的时候就加进去了,这个地方没有酱油。”

“……”

连酱油都没有。

林宜呆了呆,起身又回到厨房里,她重新盛起一碗饭,除了拌上猪油,还洒了一些盐放进去,临时凑一下。

做完这些,她捧着碗回去。

那边跛脚医生已经把饭吃了小半碗,连声夸奖,“你这厨艺真是没的说,这猪油拌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应咏希做的才是最好吃的。

“您别吃得忘了记忆中的味道。”林宜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把那碗猪油拌饭强行抢过来,又将手中新的一碗推过去,“您尝尝这个。”

跛脚医生夹起光泽的米饭吃了一口,继续称赞,“香,真的香。”

小小年纪有这厨艺,可真厉害。

“比起他妈妈做的如何?”

林宜想要的根本不是夸奖。

“你做的比希的好吃多了,她当年做的其实也就比我家老婆做的好一些,没有你这个香。”跛脚医生边吃边道,“你就把这个端给寒吃,他肯定喜欢。”

“不行,一定要做到一模一样的。”

她一口拒绝,她就是想让应寒年再尝尝一下应咏希做过的味道,如果做不出来,端给应寒年吃又有什么意思,不是成心让他更加思念应咏希么?

“那怎么办?”跛脚医生看着她,“你把饭做难吃一点?”

应咏希做的怎么可能难吃。

林宜狐疑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已经记不清味道了?”

“我是记不大清了,但我老婆做的我知道啊,希做的猪油拌饭比你这难吃一点,比我老婆做的好吃些。”跛脚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低头又吃起来。

这好吃一点,难吃一点的,她怎么把握这个度?

“你们家是怎么做的?”

林宜问道。

跛脚医生把熬猪油的过程说了一下,大致上也和她做的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配料。

她走进厨房,重新开始熬猪油,按跛脚医生说的工序去做。

林宜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一夜未睡,把猪油熬了一碗又一碗,熬得厨房全是油烟味,冲得她几次差点恶心到吐出来。

翌日一大早,跛脚医生刚起床就被林宜叫过去。

第438章 猪油拌饭(1)

小小的餐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猪油拌饭,林宜一脸疲惫地看着他,“大叔,您再尝尝。”

饭冒着热气。

跛脚医生错愕地看着她,“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就弄这些东西吧?”

“您先试试。”

林宜把筷子递给他。

“哦哦。”

跛脚医生接过筷子,一碗饭尝了一口,尝到最后,他连自己老婆做的味道都差不多忘了,看着林宜眼中的血丝,他含混着道,“不错不错,很接近了,就这碗吧。”

“一碗都不行对不对?”

林宜一眼看穿了他。

跛脚医生搁下筷子,“好了,你都做这么多了,够了。”

“……”

林宜坐回椅子上,双目黯然,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碗都不行?

她已经换了很多方式,连熬猪油的方式都变了几种,为什么还不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看看你这眼里的血丝,你可别太犟,差不多就行了,别再做了。”跛脚医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我可不想再看一个病人。”

林宜坐在那里,拿起筷子开始尝,怎么都不明白一碗猪油拌饭还能做成什么样子。

见她这样,跛脚医生知道她完全没有听进去,无奈叹气。

林宜一口一口吃着,蓦地,她明白过来,“不是熬猪油的问题。”

“什么?”

跛脚医生一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宜一喜,站起来就往外走去,跛脚医生拦都拦不住。

林宜跑出去,路过牧子良房外的时候,听到他痛苦的抽气声,像是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她听得难受,走向守门的保镖,“赶紧该拿什么药就拿什么药。”

“不行,应少吩咐了……”

“应寒年现在魔障了,再听他的绝对会出事。”她道,“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现在的应寒年只想着怎么和牧家人同归于尽,根本没有想过以后。

她不会让他这样下去的。

保镖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林小姐……”

“没有可是。”

林宜一字一字坚定地道,眼神清冷而锐利。

保镖不自觉地站直身体,点头,“好,我知道了。”

“应寒年问起来,骗着他说照了吩咐就是。”她道。

“……”

骗应少?

保镖摸摸自己的脖子,怎么这么凉飕飕的,他怕是命还不能有牧老爷子的长。

林宜交待完,便拉了几个保镖陪自己出去。

她想到了,她做的一直没有记忆中的味道,不是她熬猪油的方式不对,而是材料不对。

当年,应咏希带着孩子,收入全靠舞女的职业,还要遭受连蔓和苏美宁时不时的攻击,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吃得起多好的猪肉呢,就像跛脚大叔说的,吃猪油拌饭其实就是为了沾点荤腥。

她从国内带过来的猪肉都太好了,根本熬不出生死街的味道。

她要去这里买食材。

林宜带着人去了当地的一个小市场,所谓市场就是一处摆摊的地方,摊位全是铺在地上,全部就这么直敞敞地搁在一块布上,那些摊主自顾自地聊着聊,有灰尘也不管,菜是老的,肉上还有虫子飞舞,看得就让人觉得一阵反胃。

见到他们一行人过来,那些摊主都好奇地盯着他们,有目光不断在她身上佩戴的首饰上打转。

“林小姐,应少不让您出来的,这种地方太乱了。”

保镖围在她的身侧保护着她。

“有你们在没事的。”

林宜直接走到猪肉摊位前,蹲下来看着上面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虫子飞着,臭味循环,她本来还想挑一下,闻到恶息实在受不了跑到一旁吐起来。

真的好臭。

这肉已经坏了吧?

哪还能吃。

林宜吐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这样的猪肉熬出来的猪油怎么能吃,应咏希不可能拿这种东西做给自己儿子吃的。

林宜想着,忽然感觉旁边有人看过来,只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浓妆艳抹地站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

林宜淡漠地看过去。

“你,和寒,是一起的?”中年女人用一口不太地道的国内话问道,语气没什么恶意,只有好奇。

“你是?”

林宜有些愕然。

“我和希,工作,她,教我。”女人说的有些吃力。

“你是说你的话是希教的?”林宜对她顿时多了点善意,她是和应咏希一起工作过的人。

女人拼命地点头。

两人走在一起,中年女人是个很热情的人,不断和她说着应咏希的事情,但发音实在不够好,还总是词组颠来倒去,听得林宜很累。

但她勉强听起楚,女人很悲痛应咏希的死,应咏希很善良,很照顾身边的每个人。

应咏希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哪怕是一起工作过的舞女都会称赞她,可她却遭受了这世上种种的苦难。

“寒,小小的,很漂亮,养不起,我劝希,不要孩子,希不肯。”中年女人说到悲伤处都会哽咽,“我话是不,是太多了?”

林宜微笑着摇摇头。

“你来,买菜?”中年女人问道。

林宜点点头,忽然发觉眼前的人正好可以解开自己的疑惑,便问道,“你和希以前也来这里买菜吗?”

“对。”中年女人点点头。

“肉也是吗?”

菜叶子老一点吃了没事,这肉臭成这样怎么吃。

“肉?”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肉,找养猪。”

“找养猪的买?”

林宜听懂了。

“对。”中年女人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宜微笑。

中年女人摇头,示意她不用谢,“我开心,寒,打了老板,我不用,开工了。”

应寒年大闹舞厅的事林宜知道,正因为这个加上收拾了千手党的壮举,让她们这一行人已经成了生死街最不好惹的人。

“不用开工不是没有钱吗?”

林宜问道。

“寒,给了。”

中年女人开心地笑着,当晚应寒年捅了老板以后,开了整整三箱的钞票搁在舞台上,她跑得快抢到不少呢,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愁生计了。

第439章 猪油拌饭(2)

“是吗?”

林宜浅浅笑着,原来他还做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应寒年这个男人不管怎么狠,他总会留一个柔软的余地,所以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把应寒年从毫无斗志的消沉深渊里拉出来。

和保镖兜兜转转半天,林宜终于找到一处养猪的地方,准确来说,也不是养猪场,而是小型屠宰场。

这一段路走得很艰难,路面不平,林宜走得脚都磨破了。

刚到,一行人往里走去,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抱着一盆水泼到地上冲洗地面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水似潮水朝她涌来,保镖连忙护着林宜往后退。

林宜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屠夫看到他们,有些意外,嘴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可能是问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没有一个听得懂。

林宜有些后悔没带着跛脚医生一起出来,那屠夫见他们都不说话,拿起一把刀开始卸板上的整猪。

她做菜的时候得到的都是买回来的一块块猪肉,哪见过什么杀猪现场,见屠夫手起刀落,满手的血,林宜冲出去又是一阵干呕。

“林小姐,您没事吧?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保镖们围过来,有几个也是满脸不适,但没像她一样反胃成这样。

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见过这种场面。

“……”

林宜咬唇,回眸看一眼有些脏乱的屠宰场。

想起来,应咏希是个在舞蹈上有着超高天份的艺术家,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黑钻奖,绝无仅有的一个人,被牧家四小姐看中任聘为舞蹈老师。

这样一个艺术家本该不沾染烟火气息的,可她为了应寒年却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

如果说,应咏希为了一碗猪油拌饭可以踏进血气腾腾的屠宰场,她为什么又不行呢?

偶像走过的路,她再走一遍有何不可?

林宜拍了拍心口,把反胃感压下去一些,然后毫不犹豫地踩着满地血水走进屠宰场。

见他们重新返回来,屠夫有些被吓到,拿起刀对着他们,林宜从包里拿出钞票,然后指指案上的猪,“我要买这个。”

屠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眼睛冒光地直点头,上前就要去抢她手中的钱。

林宜收回钞票,指指猪。

屠夫愣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懂,于是抓起刀开始熟练地卸猪肉,一刀刀地割下。

“……”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看着便觉没那么恶心了,她想象应咏希站在这里的时候,一定顾不上反胃或是怎样,应咏希想的一定是好好挑一块,回去给应寒年做一顿他爱吃的饭。

屠夫熟练地掏空猪,将里边的猪下水全部抓出来冲向她,似在询问着什么。

林宜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屠夫便扔进旁边的桶里。

保镖们都退避三舍,林宜还站在那里。

直到屠夫将猪分成几部分,然后装进袋子里,保镖才上前拎过来,林宜把一叠钞票压在案板上,屠夫笑得很开心,手上的血不擦就开始数起来。

林宜转身离开,一双鞋子已经被满地的血水弄脏了。

不知道这些猪肉能不能让她熬出当年的味道。

“那点钱放在国内实在算不了什么,可在这里居然能买一整头猪。”一个保镖感慨地道。

“这边穷嘛。”

林宜听着他们的对话,的确,这边穷就导致了这样。

等下,她突然停住脚步。

这点钱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当初的应咏希也是要辛苦很久才能买一次,既然买了肉为什么不直接做红烧肉呢?毕竟红烧肉比猪油要有滋味的多吧。

在应寒年身上,应咏希没什么不舍得的。

她回过头,就见屠夫拎着桶将一堆的内脏扔出来,全部堆在旁边的杂草上,那里已经堆了一些内脏,恶臭更重。

猪板油。

她想到了,猪板油是猪肚子里的肥油脂肪,一大块状,她记得有次听爸爸提起过,说这个也可以熬出猪油。

这么想着,林宜冲过去蹲在地上,拨开上面血淋淋的内脏寻找猪板油,纤细的手上很快就脏了。

“林小姐!”

保镖震惊地看着她,她干什么呢?

她在里边拨着找着,像个捡垃圾的,屠夫见状也怔住,没想到一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女孩蹲在一堆内脏前面挑挑捡捡,虫子就在她身边飞着。

极臭的肠子缠到林宜的手上,这肠子根本还未经过任何处理。

“呕——”

一个保镖忍不住了,转身吐起来。

这个林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

“找到了。”林宜终于凭着记忆中爸爸对猪板油的描述找出一到黏着猪肠的肥脂肪,大大的一块,呈白色,她高兴地扬起手,“把袋子拿过来。”

屠夫站在一旁感慨地说了句什么,林宜听到有“希”的发音,有些愣住。

回去以后,林宜向跛脚医生复述了这句话,跛脚医生说这话的意思是:和当年的希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什么都不放过。

林宜这才知道,她去的就是应咏希当年获得猪板油的地方。

屠夫之所以会问她要不要猪下水那些东西,是因为和她一样说过国内话的应咏希要过,当年的应咏希买一点点肉,还要将内脏、猪板油这些东西带走。

林宜很开心自己找对地方找对食材,可一想到应咏希曾经像她一样跪在全是虫子飞舞的地方,她又有些难受。

回到房子里,林宜脱下被血水浸湿的鞋子,脱下全是臭味的衣服,随意冲洗了一下,便开始处理猪板油。

不是很好清理的东西,林宜又是第一次弄,她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弄着。

“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了!”跛脚医生坐在餐桌前有些激动地看向她,一脸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闻言,林宜开心地笑了,眼神清亮,牙齿洁白。

一天的疲惫顿时全消。

她终于做出来了,和应咏希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站起来,又用冷却后的纯白猪油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香气从米饭里散开来,颗颗晶莹透亮。

林宜用盖子将米饭盖上,搁在餐盘上往外走去,送到应寒年的房门外。

保镖拦住她。

第440章 你能不能给我未来,啊?(1)

“我做了晚餐,你送去给他尝尝。”

林宜笑着道,她现在心情很好,她相信应寒年尝了这口味道会想起当初应咏希为了他有多不容易,他不应该放弃自己。

“应少?”保镖怔了下,“应少不在这里,他去游艇了。”

“游艇?他去做什么?”

林宜愕然,他现在滴水不进的,还有气力走那么长的路?

“不知道,应少没让我们跟着。”保镖摇头。

“……”

那就只能等他回来了。

林宜有些失望地转过身,蓦地脸色一白,游艇,她让人把牧羡枫派来的三个人暂时押在游艇,由船上的船员们照顾。

应寒年猜到了。

糟了!

她抬起腿就想跑,想想又回到房子里拿了个小小的保温箱,把热腾腾的猪油拌饭包装好放进去,拎起来就往外跑,片刻都不敢耽误。

“林小姐?”

见她跑出去,保镖们立刻跟着。

应少早有交待,不管林宜去哪里,都必须要有人护着,哪怕生死街上已经没人敢惹他们。

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没有车,只能用双腿,林宜脚本就磨破了,这会跑在路上更是疼痛不已。

来不及管那么多,林宜拎着保温箱一路往前跑,跑到码头,只见原本停在海中央的超大游艇此刻就停在码头边,连上去的梯子都没有撤,明显是有人上去了。

“……”

林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心口跳得厉害。

他不会做傻事的,他不会的。

她拎着保温箱跑上游艇,穿过甲板直接冲进全景客厅,超大的客厅里有三个人被吊在半空,个个都是伤痕累累,嘴里不断哀求着。

“应少,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您饿了我们吧,我们不该来,不该听大少的。”

“我们再也不敢了,应少,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应寒年一个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身上是黑色衬衫长裤,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满身戾气,一双手慢慢拉直手中的皮鞭,一双眼底毫无温度,冷得叫人心慌,薄唇抿出残酷。

船员们站在一旁,个个低着头。

这场面触目惊心。

应寒年坐在那里,修长的手转了两圈,慢悠悠地绞紧皮鞭,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朝那三个人走过去。

那三人吓得失声尖叫。

应寒年扬起鞭子,一鞭狠狠地抽到地上,再度扬起时,一个身影冲进他的视线中。

林宜气喘着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一手还拎着保温箱,脸色苍白而倔强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别再打了。”

近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是熟悉的烈酒味道。

他真是疯,肠胃不好还喝酒。

应寒年站在那里,见到她出现脸色很不好,薄唇讽刺地勾了勾,“干什么?这种掘人墓的人渣败类你救了一次还不够?”

“我是不想让你铸成大错。”

她认真地道。

人命,不好沾的。

做人要堂堂正正才能有真正的未来。

“让开。”

应寒年冷冷地道,神色冷酷到极点。

“不让。”

林宜固执极了。

应寒年深吸一口气,瞪着她道,“林宜,你能不能别再烦我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又一句不用她管。

林宜站在那里,咬了咬唇,尽量语气柔和一些地道,“应寒年,你清醒一点,是,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换谁遇上这种事都受不了,可你把他们打死难道就有用了吗?你母亲的骨灰就能回来么?”

“……”

应寒年眼神狠狠地瞪着她。

“你只是泄一时之愤而已,就是让你把牧家人全杀了,你母亲也不会复生,反正把你自己搭了进去。”林宜劝道,“这不是她要看到的结果,你母亲那么辛苦将你抚养长大,不是让你搭上命去给她报仇的,她只是想你离开生死街,活出自己的人生,拥有属于你的未来。”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脸上隐隐有着不耐之色,“说够了没有,让开。”

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么?

林宜的目光黯了黯。

应寒年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地上,低吼一声,“我让你让开听到没有?”

鞭子甩在地上发出重响,吊在半空的三个人瑟瑟发抖。

“……”

林宜站在那里,还是倔强地横着双臂,半步都不退让。

应寒年瞪着她,呼吸越来越重。

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越来越深,像是山洞中的暗焰随时会喷发出来。

“应寒年,你别再消沉下去了,你的未来明明可以很美好,你别再消耗你自己的人生行不行?”她柔声劝着,上前伸手想去拿他手中的皮鞭。

应寒年听着冷笑一声,人往后退了一步,不让她摸到皮鞭。

“我的人生?”应寒年像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生死街是什么地方你也见到了,一个在这里吃着垃圾、看着恶心嫖客在自家出入、靠着坑蒙拐骗长大的人能有什么样的人生?”

“……”

林宜听得心狠狠一抽。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林宜,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当初进牧家也不是奔着平和复仇去的,血洗牧家的想法我一直都有!”

应寒年握着皮鞭看她,双眼腥红狰狞,咬字用力,他抬起一只手按到她的肩上,五指用力地按下去,低下头脸几乎贴她的眼前,一字一字道,“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我才想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是为了还能和你在一起,我应寒年这两年才会像条狗一样为牧家卖命,我不敢动半分血腥就是怕将来配不上你!”

他沉重的呼吸喷薄到她的脸上。

“……”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些,从来没有。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应寒年慢慢松开按着她的手往后退着,眼中神色越来越厉,“可到现在,我得到什么了?我是得到你了,还是把我妈的骨灰送回国内安葬了?没有,我妈甚至被人挫骨扬灰,而害我妈的人还在逍遥法外!”

第441章 你能不能给我未来,啊?(2)

“应寒年,我……”

“我什么都没做到,我活了二十几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口口声声和我谈未来,我哪来的未来?是不是你给我?你能不能给我未来,啊?”应寒年漆黑的眸子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

林宜站在那里,眼眶红了,眼前飞过很多很多的片断,几乎将她的头挤炸了。

她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应寒年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什么都没想好,她真的没想好。

“不能是吧?既然你给不了我未来,又凭什么来管我?我怎么样和你无关,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走,你给我走。”

应寒年赶人。

“……”

林宜没有动。

“走啊!”

应寒年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扬起鞭子抽向她,鞭子一端狠狠地抽向她手中的保温箱,她感觉手下一阵凉风,套着保温箱的袋子被鞭子硬生生地劈断,保温箱从她手中掉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

林宜呆了呆,低眸看着倒地的保温箱,眼底一片黯淡。

应寒年眼神发狠地瞪着她。

四目相对。

半晌,林宜走到他面前,扬起手就朝他脸上打过去,狠狠的一巴掌。

“……”

应寒年避都不避,就这么生生地挨上一掌,俊庞被打得偏过去。

林宜红着眼看他,字字用力地道,“应寒年,如果你的未来要靠我给,那你才是个真正的失败者,我看不起你。这一掌是我越界替应咏希打的,我替她对你感到失望。”

说完,林宜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转过身的一刹那,眼泪便掉了下来,滑过白皙的脸庞。

“……”

见她离开,被吊在半空的三个人抖得更加厉害,个个害怕地看向应寒年,生怕应寒年会接着打。

应寒年站在原地,看着林宜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自嘲。

失望又怎么样?

反正他在她那里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不在乎再多一样。

呵。

他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应寒年勾着唇,一低眸就看到地上的保温箱,他丢了皮鞭,一步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保温箱打开。

由于他那一鞭力道太大,里边的包装被震了开来,一碗晶莹饱满的白米饭散在保温箱里,久违的香味带着热气喷薄而出。

“……”

应寒年弯腰站在那里,目光滞住,胸口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猪油拌饭?

他慢慢蹲到地上,看着保温箱中散落的饭,伸出手抓起一块颜色清亮晶莹的米饭,动作僵硬地放进嘴里。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蹲在那里,慢慢嚼咀着嘴中的饭,脸上的表情完全凝住,眼睛红了。

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封住一般,无法动弹。

周围的人看着他,寂静无声。

……

天色已晚,天上毫无星光,黑沉沉的。

路口的灯光照着黑色的路面。

应寒年回到路口,保镖们立刻打开防护栏,“应少!”

他没有回应,只往里走去,单手抱着保温箱放在身侧,长腿迈开步子一步步往里走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房子上,小房子里的灯光亮着,窗口透出的光亮在黑夜中仿佛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

“寒,你可是回来了。”跛脚医生在不远处的门口等着,“进来,我给你把把脉。”

应寒年慢慢收回视线,走进跛脚医生的屋子,在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来,桌上摆着一碗冷却晾好的猪油,白色膏状,颜色在烛火下十分鲜亮。

他将手搁到桌上,跛脚医生替他把脉,眉头蹙了蹙,“今天怎么样,吃的还有没有吐?你药有没有好吃,再这么下去,身体会被你自己折腾坏的。”

“……”

应寒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沉默地坐着。

“寒?”跛脚医生看他,见他视线一直盯着桌上的猪油不禁笑起来,问道,“怎么样,林小姐做的猪油拌饭你吃到没有?是不是和你妈做的一模一样?”

闻言,应寒年才像是终于听到一样,有些僵硬地颌首。

是一模一样。

他都忘了有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味道。

他不知道,林宜跑去游艇是为了给他送这样一碗饭。

“林小姐是真不错,为了能让你有食欲吃东西那真是不顾一切,一晚上不睡就为研究怎么把猪油熬出你妈做的味道。”跛脚医生赞赏地道。

“一晚不睡?”

应寒年拧眉,难怪他看到她眼睛里有血丝。

“是啊,一晚上她熬了一桌的猪油,一大早又跑出去,听说她跑去屠宰场跟人买猪肉,还在内脏堆里挑食材。”跛脚医生说着说着便感慨,“我是真想不到,林小姐看着气质那么好,像个大小姐似的,没想到她不怕脏不怕累,特别有毅力。”

屠宰场?

内脏堆里挑食材?

林宜?

应寒年目光震动,心口像是被人突然用什么狠狠地捶了一下,他从桌前站起来便往外走去,直接到了小房子门口,抬起手敲门。

“谁?”

林宜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是我。”

他沉声应道。

话音落下,房子里便没了任何动静。

“开门,我有话和你说。”应寒年低沉地道。

“……”

里边一片安静。

很久,久到应寒年她不会再开门的时候,门被开了,林宜趿着拖鞋,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里边看着他。

应寒年低头进来,林宜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坐回床上。

一进来,应寒年就闻到一股猪油的气味,猪油拌饭是香的,但这个房子里的味道已经不能说是香,而是腻,特别腻的气息。

他拧眉,一转眸就看到地上的盆,一双女鞋泡在水里边,除了白色泡沫,水泛着淡淡的血色。

她真的去屠宰场了。

他走过去蹲下来,从里边拿起一只鞋,鞋底很脏,边角磨得厉害,一看就是没有少走路。

鞋子的后跟处沾着血迹,应寒年拿起另外一只,也在同样的地方看到血迹。

“……”

林宜坐在床上,看着应寒年蹲在她泡鞋子的水盆边上有些莫名。

他干什么?

第442章 你能不能给我未来,啊?(3)

白天两人闹成这样,晚上他跑来看她鞋子?

应寒年忽然站起来,转身出了门,长腿跨出门口时留下一句,“不要关门,我马上过来。”

“……”

林宜默。

她坐在床上,被子下的腿屈起来,双手搭在上面,一双眼看向空空如也的门口,在游艇的那一幕又重新在她眼前浮现。

她打了应寒年,可心里仍然为他那番歇斯底里的话震动不已。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才从他嘴里知道,原来她对他那么重要……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

不敢,真的不敢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应寒年手上拎医药箱走进来,直接走到她的床边半蹲下来,把医药箱放到地上一边打开一边道,“把脚伸出来。”

“……”

林宜没有动,只低眸看着他。

应寒年抬眸看她,黑眸深邃,“你脚后跟伤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林宜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脚,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已经快好了。”

应寒年看着她沉默几秒,抬起手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脚将她的一双腿强行拉下来,她的脚小小巧巧,白皙干净,带着温暖。

“……”

林宜坐在床上,没有抗拒,双腿垂下去,一双脚像踩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掌心炙热。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转过她的脚,就看到她脚后跟上方一些的位置皮都破了,磨出一道呈“一”字形的口子,血色凝在上面。

这就是她说的快好了。

他转过她另外一只脚,也是一样。

应寒年看着上面的伤口,脸色有些青,从医药箱中拿出药膏给她抹上,嗓音低沉极了,“以后别再做这样的蠢事。”

林宜坐在那里,闻言缩了缩脚,被他又拉回去,她目光黯然,苦笑一声,“就那么蠢么?”

她只是想让他在意志消沉的时候,再尝一下应咏希做过的味道。

她想的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不蠢?”应寒年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你这样对我,万一我又缠上你,你怎么办?这不是蠢?”

简直蠢得无药可救。

居然跑者屠宰场找食材,估计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那么血腥的画面。

“……”

林宜沉默地坐着。

应寒年将她的一只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将药膏放下,从医药箱拿起一块方形的医用创可贴,贴到她的脚后伤口处,指腹将每个边缘抚平。

将她的脚全部贴上创可贴,他这才把她的脚全部放下,伸手去关医药箱。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贴上他的脸。

应寒年身形一僵,抬眸看向她,林宜坐在床边,双手捧上他的脸,短短几天,他消瘦了很多,轮廓更加的深,脸上泛着苍白,连唇都没什么血色。

“别再这样下去了行么?”

她轻声问道。

“……”

应寒年半蹲在她面前,没有像在游艇时那样暴躁,他只是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见过舞厅,见过市场,见过屠宰场,我呆在这个房子里,睡在这张床上,很多时候我感觉到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和绝望,像有人用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样,可我才来生死街几天而已。”她捧着他的脸道,“我知道,那十几年你们更不容易,可正因为不容易,你才不能轻易放弃,对不对?”

“……”

应寒年一言不发。

“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母亲吃了那么多苦,难道你不要替她活回来么?”林宜问道。

闻言,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道,“已经够了。”

“什么?”

她怔了下。

“如果我妈真的在天有灵,她会知道,我已经活够了。”应寒年自嘲地低笑一声,在林宜愕然的目光下道,“知道为什么当初你们以为我死了,祈星就立刻连自己的墓位都买好了么?”

“……”

“因为像我们这种只靠仇恨活下去的人,本来就活不久。”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无牵无挂,没有信仰,没有希望。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一张脸越发苍白,捧住他脸的手慢慢滑落下去。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活不久。

“今天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这里,我没想到你会跑去屠宰场,怎么会这么傻呢你?”

应寒年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别再做这种事了,回去吧,回林家,做你的大小姐,你要谈男朋友、要结婚我都不会再来阻挠了。”

他再一次驱赶她离开。

“那你呢?”

她问。

“我已经身不由己太久,我现在只想放开手脚去讨回所有的债。”应寒年看着她道,“还有,你替祈星安排个好女孩,别让他像我这样。”

“……”

林宜的眼睛红了。

“你说你看不起我,我认了。”

应寒年低沉地道,从地上站起来,拎着医药转身离开。

手忽然被抓住。

应寒年的目光滞了下,回眸看向她,林宜坐在那里,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喃喃着道,“不要,应寒年,不要……”

快哭了似的。

见她这样,应寒年忽然就笑了,眼里满是温柔宠溺,他反握住她一双冰凉的手,“别这样,每个人都是选择让自己更舒服的一条路走,我也是一样,我不是消沉,不是失去斗志,只是找了一条我喜欢的路在走而已,我妈也不希望我活得像具行尸走肉对不对?”

“能不能给我时间?”

她问,声音哽咽。

“嗯?”

“我收回我的话,我给你未来,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林宜看着他,泪水悬在眼眶中。

“……”

应寒年目光震动,僵硬地站在那里,紧紧扣住她的手,嗓音低沉,“我不是在逼你。”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他就是舍不得逼她,他才选了这一条路。

“我没说是你逼我,是我……我不能再看你死一次了。”林宜看着他,“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不想你死。”

她反复地说着,她看透了他坚定的决心,她开始害怕,开始惶恐。

她怕哪天收到消息,牧家没了,他也没了。

第443章 我死在你的床上(1)

“……”

应寒年站着,看着她眼中落下的泪,胸口疼得厉害。

“你不知道我不是很敢,从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去尝试第二次。”她视线模糊地看向他,“所以你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至少在这之间,你别做傻事。”

别再自暴自弃了。

她真的怕看到那样的一天。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眼中刻着不舍,他低眸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沙哑开口,“你在施舍我么?”

在游艇上她把话说成那样了,现在又突然反悔。

看他这样挺可怜的是吧?

可就算是施舍,他为什么也会感到开心?

像死水被照到阳光,满身恶臭,沦落罪恶也仍奢望被阳光照拂到。

“没有,我没有。”林宜摇头,从他手中挣扎出来,拉下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的手镯,“看到这个镯子了么,如果我真的那么恨透了你,像当初我恨舒天逸一样,你觉得我还会戴着这个手镯吗?”

两年了。

就算这个镯子再难解,她也能想到办法拆开了。

可她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她是恨他,她也真是不想再交集了,可如果这个世界彻底没了他的痕迹,行尸走肉的……就是她。

“……”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腕上的镯子,漆黑的深瞳中暗涌万千。

见他还是沉默,林宜目光黯然,“你还是不信?”

“……”

应寒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的手镯,玫瑰色映着她白皙的皮肤特别好看。

林宜闭上眼睛,好久才睁开,喉咙哽了哽,声音很低,“应寒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讲故事?

应寒年看她,林宜在身旁的床上拍了拍。

应寒年看了一眼,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朝他倾身靠过来,应寒年身体一紧,林宜直起一些身子,唇覆上他的耳,一字一字道,“我活了两世,上一世,我死在你的床上。”

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像在讲外面的月光不够亮一样寻常。

应寒年转眸震惊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活了两世?

“嗯。”

林宜坐回去,淡淡地点点头,将自己上一世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这是她掩埋在最深处的秘密,现在,她全部告诉他。

包括她家的动乱,包括他最后掐她的那一下,包括她死在他床上时的那种绝望。

“……”

应寒年看着她,眼中惊涛骇浪,无法置信地听着。

像听一个天方夜谭,她的表情却再认真不过。

“这就是我的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你。”

她低声道,这是她第一次肯把这件事说出来。

应寒年从床边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低眸看向她,“所以那个时候你突然性情大变,所以你做生意才会找我帮忙?”

他说怎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突然变聪明伶俐了,竟然是因为重生。

“嗯。”她点头,“你信我说的吗?”

重生,听起来太荒诞了,不是么。

她说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信。

“上一世,你找我的时候,你已经被你继母和舒天逸她们关了一整年?”他问。

“嗯。”

她再点头。

应寒年眼底浮现出嗜杀的狠意,“你为什么不早说?要是你早说,我绝对会让他们落个比现在痛苦百倍的下场。”

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的故事。

“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够了。”她的恨,她已经报了,也已经放下。

“……”

应寒年站在那里盯着她,他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重点,只是有些难以去面对。

他站在原地,呼吸越发地沉,好久,他才重新坐到她的床边,手抬到半空僵了几秒,才再次抚上她纤细的脖子,长睫颤动着,问得艰难,“那你是被毒死的,还是被我……掐死的?”

最后几个字,声音含混在他的喉咙里,几乎发不出音来。

“……”

林宜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她这样,应寒年的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手都抖了,“我掐死的?”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手就抚在她的脖子上,林宜能感觉他指尖的颤抖,感受他手指一点点变凉,这样的恐惧和后悔让他终于多了一点属于人的气息,而不是只想着结束一切。

林宜坐在他面前,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知道你最后为什么突然收了手。”

这个答案已经无从知晓。

那是上一世的他,和她仅有两次交集罢了。

“……”

应寒年深深地埋下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他这个样子,林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她看着他道,“应寒年,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从来都不是施舍,而是我敢不敢的问题。”

“……”

应寒年正起脸,呆呆地看着她。

“上一世,我死在你的床上,你无情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世,你又亲手碾碎了我的感情。”她看着他,声音苦涩得厉害。

“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她已经被他伤过两世,他怎么会知道她对他的付出是那么不容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真的不想再为你付出了,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伤我一次,我真是伤不起了。”林宜苦笑着道,眼眶再一次湿润,“可比起这些,我更不愿意接收到你离开这个人世的消息,我想你活着,我想你能好好活着。”

因为她知道他这一路走过来的痛苦不比她少。

这个男人,她曾发自肺腑地爱过,想过一生一世,她怎么舍得他自暴自弃,怎么舍得他去死……

“……”

应寒年坐在床上,低眸看着她,所有的计划瞬间被她的眼泪打乱了。

她说,她再痛苦也不愿意他去死。

她怎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击溃他的所有。

“好,你想让我活,我就活下去。”他开口答应她,布着血丝的黑眸深深地盯着她,“你想我活成什么样,我就活成什么样。”

第444章 我死在你的床上(2)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

他答应了?

“别再哭了。”应寒年抬起手捧上她的脸,指腹将一滴泪抹去。

“真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本来以为一碗猪油拌饭可以打动他,却没想到是她的一个故事。

应寒年盯着她,嗓音低沉喑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爱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两世。

她仍能爱上他,这份爱,不浅。

他还敢不答应么?

闻言,林宜放下心中的一块巨石,眼眶的泪还没完全退去,就又笑起来,她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准骗我,你也不可以再骗我了。”

他已经骗惨了她,不能再有下一次。

应寒年颌首,黑瞳中映出她的脸,“那你呢?”

“我?”

她一时没明白。

“你刚说要给我未来的。”他没忘记,一个字都没忘。

林宜哑然,错愕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是被我的故事改变的,我以为你会说……”

“说什么?”

应寒年挑眉。

“我以为你会说,我爱得这么惨,你不会再逼我了。”他刚刚的态度就明明就是这样的,说什么原来她爱他不是一个容易的事,他说得那么动情。

“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说的。”

应寒年道,字字锋利,令人无法反驳。

“……”

的确,是她自己说的。

其实从游艇回来,她就下了这样的决定,这个决定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但她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

她刚要开口,应寒年忽然又道,“如果这辈子我再伤你一次,让我不得好死。”

毒誓都出来了。

她还能怎样。

“好,但你得给我时间,你不能立刻逼我这样或那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到以前。”她道。

“……”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她。

林宜咬唇,不安地看着他,生怕他不肯答应,又开始消沉他的。

她指尖动了两下,几乎就要改口,却听他道,“好!”

应寒年没有二话地答应,眼里掠过一抹得逞的光亮。

林宜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在故意逗她吓她,不禁气恼地瞪他,应寒年看着她笑了,不是那种讽刺自嘲的,是真心的笑了,勾人心魄的邪痞帅气。

“……”

林宜瞪着他,瞪着瞪着也绷不住笑起来,她有些恼意地道,“我们这氛围是不是转换得太快了?”

上一刻,他还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呢,这会儿都有心情逗她了。

这男人怎么这样。

闻言,应寒年敛了唇边的笑容,抬起手摸摸她的脸,眸子深邃,“团团,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

“不管我走到边缘还是深渊,不管我掉下去多少次,这世上,能拉回我的……只有你。”应寒年一字一字道,郑重其事,“我也只愿意被你拉回来。”

“……”

林宜的笑容僵在脸上,定定地看着他。

她说他的未来要靠别人给,她看不起他,那又如何?

没有她的未来,他应寒年根本不想要。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林宜被他看得心悸,她明白,再次敞开心扉的过程也许会很痛苦,可她永远不会后悔试这一次。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轻松起来,“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他这几天瘦得太厉害了。

“不用,你带过去的饭我都吃了。”应寒年道,又补上一句,“没吐。”

听到这话,林宜有些紧张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应寒年看着她,勾唇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耳朵,“和你偶像做的一模一样。”

“……”

林宜开心地笑了,到底是没有白辛苦不是么?

“还有,那三个人我没打死,给他们拿药治伤了。”他又道,让她放心。

林宜看着他,这人……听话起来是真听话,消沉起来也是惊天动地。

“那就好。”林宜完全放松下来,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道,“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回去?”应寒年愣了一下,一双眸朝她床的里边瞥去,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这床还挺大的是不是?”

突然评价起自家的床了?

林宜假装听不懂地看着他。

应寒年清咳一声,道,“上次烧得厉害,忘了躺在上面是什么感觉,十几年没好好睡过这张床了。”

“那我让给你睡?”林宜善解人意地掀开被子,“我去你房间睡也是一样的。”

这女人……

真他妈狠。

应寒年认输地按住她,“行了,我回去睡,你赶紧睡吧。”

“哦。”

林宜点点头,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地看着他。

应寒年被她看得什么邪心都冒不出来,摸摸鼻子,拎着医药箱离开,还替她将门关上。

林宜看着被他关上的门,忍不住笑起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两年呐,两年下的决定被生死街短短几天击败,也是够了。

应寒年走出房间,没有立刻回去,人靠到一旁的墙上。

胃突然隐隐地疼起来。

几天了,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有痛感的。

他背靠着墙,抬眸看向漆黑的夜空,没有月光,只剩下几颗星子在夜幕中闪着微弱的光亮。

微弱又怎么样,有光就行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胃,低头看向面前的小路,这条小路曾经是红的,淌满了鲜血,如同炼狱。

从地狱爬进光芒中,一个人,一只手,就足够。

妈,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很轻易的,又活过来了。

……

翌日,林宜很早就起床了。

她陪着应寒年去游艇上搬货,都是一些备下的食材,也有很多罐头,一箱一箱把生死街的码头堆得高高的。

生死街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在保镖们的指引下排着队领东西,秩序有些糟糕,但还不算失控。

“我准备给生死街建立一种新的制度,我会和这个国家的政府协商,我送教育力量和扶贫物资过来,他们得在这边建立起法律、警察部门。”

林宜正在数箱子派发的数量,应寒年忽然走到她身边说道。

林宜看向他,笑着点头,“那很好,以后生死街就有新的风貌了。”

第445章 我死在你的床上(3)

现在的生死街太穷,人太麻木绝望,根本没有任何的欢笑。

舞女被虐被打,孩子成贼,人可以肆意伤害他人,这里本就是一个不健全的小社会,是该改改了,这样,这里的孩子才能有明天。

“嗯。”

应寒年搬起一箱到前面桌上。

林宜看向他,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些?”

“你不是想让我过得积极向上么?我这样够不够向上?”应寒年挑眉反问,又搬起一个箱子往前。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浅浅笑起来。

应寒年这个人很矛盾,一面是魔,一面是佛,来回切换,毫无违合感。

真好,他没有将那个魔彻底放出来吞噬一切。

林宜上前给大家发放东西,突然就看到其中有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领了一次东西又领一次。

是那个想卖她香水的小男孩,听说也是那个单人掳走牧老爷子的小男孩。

她走向前,直接拉过那个脏兮兮的孩子走到码头边上。

“……”

小男孩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应寒年看向林宜。

林宜在码头的石阶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打开给他擦脸,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的灰。

一擦,她的纸巾就脏了。

她重新抽出一张,继续替他擦脸,小男孩有些别扭,想躲开又没躲,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直盯着她,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应寒年拿了一瓶水在喝,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来,看到他,小男孩害怕地往林宜怀里躲去。

他没忘记这个男人当初是怎么惩治千手党的。

还没躲进去,应寒年拧起眉一把扯开他,冷冷地道,“往哪蹭呢?”

“啊……”

小男孩吓得尖叫起来。

林宜反手打了一下应寒年,蹙眉轻声抱怨道,“你别吓着他。”

“……”

应寒年看向自己被拍了一下的手臂,舒服得一塌糊涂,薄唇勾起弧度。

小男孩被林宜拉回去,林宜继续替他擦脸,擦干净后是一张皮肤都有些干裂的小脸,完全不像国内一些小孩唇红齿白的。

她拿出一管小药膏,挤出来擦在男孩的脸上。

“你早上问我要这个药,就是为了他?”应寒年问道。

“我知道今天发放食物,他一定会来的。”林宜一边替男孩擦着药一边道,声音轻轻的,“你不觉得他很像你么?”

一个小小的孩子,连天真烂漫是什么都不知道,过早地就为生计筹谋,甚至加入千手党这种组织来求存活。

和当初的应寒年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看着面前的孩子,她会想到小时候的应寒年是什么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闻言,应寒年看一眼男孩,又看向她,心被揉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小男孩站在那里渐渐没有那么防备了,药擦在脸上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刺激,很温和。

抹好药膏,林宜摘下束住长发的发圈,黑色发圈上有一只毛绒绒的迷你小熊,她递给男孩,“我们出来没有带玩具,我身上只有这个,送给你。”

“……”

男孩一下子被吸住目光,眼里难得露出的不是贪婪,而是新奇。

孩子就是孩子,孩子的世界应该干净无暇。

“以后你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这个小熊就是个开始。”林宜微笑着道,又转眸看向应寒年,“帮我把这话告诉他。”

“告诉他还是告诉我?”应寒年反问,“如果你是开始,我的生活也会越来越美好。”

“……”林宜有些无奈地笑着,“你快点说行不行?”

应寒年看向男孩,用当地话把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男孩紧张地看着他,“你不打我么?”

他把千手党的人都打了。

“记住她,别再做偷鸡摸狗的事。”应寒年正色道。

小男孩看看林宜,抓过发圈小熊,有些缅腆地笑起来,冲他们低了低头,转身就跑。

林宜坐在码头上看着男孩的背影,想到以后他不用再捧着一箱假香水出来卖,心情就很不错。

“其实他长得也漂亮的,只是被这边的落后生活磨成这样。”她坐在应寒年身边有些感慨地道。

“这个也字是代入我么?我小时候可比他好看。”

应寒年挑眉。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你现在是在和一个小孩子争么?”

“不是。”应寒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有孩子,一定好看的不得了。”

“……”

这话题拐弯拐得就如同跑车甩尾,林宜差点被甩出去。

应寒年拿着水瓶的手按在地上,倾身靠近她,低哑地开口,“想不想验证一下?”

“不想,谢谢。”

林宜直接推开他的脸,站起来朝发放食物的桌子走去。

被推开应寒年也没有半点失落,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

一行人忙了一整天,等回去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大家收拾着东西,林宜站在码头上看着手中的本子记录,道,“现在把东西发放完后,剩下的食材刚好够我们回程所需。”

当然,菜式会变得相当简单。

但这么多人够吃就行了,不用太铺张浪费。

“明天中午,我们启程离开这里。”应寒年已经计划好了。

也是时候该走了。

“嗯。”林宜收起手中的小本子递给一旁的保镖,看一眼天色道,“那我们回去吧,把行李都收拾一下。”

保镖们齐齐应是,整齐划一地站到旁边。

林宜正要往前走,应寒年拦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

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应寒年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便去抓她的脚踝,低沉地道,“把脚抬一下。”

林宜顿时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一双脚用力地踩住地面,“我没事,昨天上药就好了。”

应寒年抬脸看她一眼,漆黑的眼中分明是不相信,他用了用劲,硬是将她的一只鞋给脱了下来,只见她贴在脚后的创可贴上有很深的磨痕,揭开创可贴,里边的伤口没有加重,也没有恢复得特别快。

“你这些鞋都不行。”应寒年拧眉。

第446章 离开生死街(1)

林宜点头,轻声道,“嗯,我不知道生死街是这样的,所以没有准备特别耐走的鞋。”

这是她的失算。

在来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生死街的路况会差成这样,走长一点时间的路,脚就不行了。

“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准备跑鞋。”

应寒年蹲在地上,当着一众保镖的面替林宜换了脚上的创可贴,动作温柔仔细,像捧着一只昂贵的瓷器。

“……”

保镖们面面相觑,应少在林小姐和在他们面前还真是两副面孔啊。

“我知道了。”

她道,活动了一下脚,正准备走,就见应寒年蹲在地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上来。”

“干什么?”

林宜怔。

“我背你回去。”应寒年道。

林宜吃惊地看着他,“你别闹了,回去的路要一个多小时呢。”

背她一个多小时,他疯了么?

不等应寒年说什么,林宜拔腿就走,但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扯回来,应寒年拉住她,从地上站起来,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的人就在这里看着,你想让我失面子?”

“……”

这和面子又有什么关系?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试图挣脱他的手,应寒年却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直接抱着往前走去。

“应寒年!”

林宜气恼地蹬腿,察觉到旁边一堆人看着,抗拒太厉害显得画面难看,她只好作罢,一双眼睛直瞪他,拼命地暗示他把自己放下来。

“受了这么重的伤再走路脚就废了。”

应寒年稳稳地抱住她,不会拼命挣扎的林宜简直乖得让他想亲一口。

“……”

保镖默默在跟在他们身后,不由自主地搅了搅耳朵。

他们怕是集体耳朵瞎了。

这创可贴能贴住的伤叫会让脚废掉的重伤,长见识长见识。

林宜郁闷极了,瞪他应寒年装视而不见,伸手拧他,应寒年眉毛都不动一下,她看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只好妥协,“背我行吗?”

至少不用双臂托抱着那么累。

“行,你说怎么都行。”

应寒年得了便宜卖乖,一脸宠溺地盯着她,把她放下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林宜贝齿磨了磨唇,上前趴到他的背上,应寒年轻而易举地将她背起,双手托住她的腿,在她大腿内侧滑了两下。

林宜一头黑线。

他真是够了。

“应寒年,你再耍流氓我就不管你面子了。”

她趴在他背上,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生气地道。

“手滑。”

应寒年安份守己地调整好姿势,背着她往前走去,薄唇勾起弧度,漆黑的眸含着笑意。

面子?

她好像已经忘了她在游艇上当着众人面甩他一巴掌,背着他让保镖们给牧子良药,把牧羡枫的手下救到游艇上的事,他的面子早就不存在了。

他挑的人都算懂事,知道该对什么人顺从。

夜色越来越暗。

这一路上,林宜趴在应寒年的肩膀上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有几个窗口亮起烛光,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东西,个个笑逐颜开。

这和第一天来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时候幸福是件特别简单的事。

“等以后这里有了新的制度,这些人应该会更开心。”她感慨地道。

“嗯。”

应寒年也听到了沿路的笑声,一阵风袭来,他背着她,“冷不冷?”

“不冷。”林宜摇头,“你把我放下来吧,这路真的不好走。”

那么长的一段路又不好走,他背着她太累了。

“不行。”

应寒年一口拒绝。

“……”

林宜无奈。

“你累了就把头靠我肩上休息。”应寒年反而担心她累到,今天她忙了一天。

“我不累。”

她一个被背着走的人怎么会累,她抱住他的脖子,看着前方月光下黑漆漆的路面,她忽然在想小时候的应寒年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是什么样子。

也许,他有时带着一箱子的香水,有时带着一身的伤,仓皇地跑在这条路上,月光照到他小脸上的时候,是带着对未来未知的茫然,是令人心疼的茫然。

那个小男孩终究长成了参天大树,回到这个他出生的地方,改变这里的一切。

这么想着,林宜的心像是被人拉扯了下,隐隐地泛着疼,她下意识地收紧双臂。

应寒年察觉到她的动作,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

她道,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放软。

“哦?”应寒年停住,侧目过来,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一抹玩味,“没事,就是想搂紧我?”

“……”林宜无语,双手按住他的头,将他的头给正回去,“好好走你的路。”

怎么就这么无赖。

应寒年轻笑,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这画面我想过几十次了。”

“什么?”

林宜愣了一下。

“我不止想过一次要带你回生死街,告诉我妈你的存在,带着你在这里走走。”应寒年的嗓音磁性迷人,带着喑哑的性感,“这样,等以后想起来,也就不全是恨了。”

“……”

林宜听着他的话心情有些沉重。

其实,他们彼此都是低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份量,才会走到今天这样。

这段路明明很长很长,可当林宜看到不远处闪着灯光的舞厅时,才发现已经快到了。

“怎么这么快。”

应寒年和她想的一样,声音听起来极度不爽。

林宜抱着他的脖子,抬眸看着眼前灯光五颜六色的舞厅,来这里的第一晚她还听到舞曲声,后来这里就彻底安静了。

“我想进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应寒年道,

她拍拍他,“放我下来吧。”

“……”

应寒年站在舞厅门口,抬眸看着眼前闪烁不停的刺眼灯光,英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林宜从他背上滑下来,一步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推。

门被锁上了。

“你站旁边。”应寒年跟上来。

林宜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温驯地站到一旁,只见应寒年两步上前,抬起长腿就朝大门踹过去。

“砰。”

一声重响后,门便被打开了。

“……”

林宜默。

他还能更暴力一点么?

第447章 离开生死街(2)

“生死街的门都不结实。”

应寒年道,率先进去,伸手按亮墙上的开关。

小小的舞厅一下子亮起来,一方装饰得花花绿绿的舞台也闪个不停。

林宜站在门口望过去,这里就像一个旧年代的舞厅,并不高级的舞厅,有些陈旧的桌椅,桌上还摆着塑料鲜花和写着英文的酒。

空空荡荡。

“我说了,没什么好看的。”

应寒年斜靠到墙边,双手抱臂。

以后生死街上不会再有舞厅了。

林宜没有说话,一个人慢慢走进去,她看着这个不大的舞厅,视线落在每一个角落,最后将视线投向小小的舞台。

她从中间一步步走过,一双脚踩上舞台。

有些刺眼的灯光落在她的指尖,林宜缓缓抬起手,一个甩臂动作极其柔软,足尖踮地,在没有音乐的舞台上跳起舞来……

“……”

应寒年站直了身体,黑眸直直地看向她。

她跳的是应咏希的一段扇舞,没有扇子,她仍跳得认真,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爆发力十足。

一个动作,一个踮脚落在颜色杂乱的灯光下,勾起记忆无数。

舞台上的人仿佛成了一个虚影。

他慢吞吞地往前走去,在桌椅中央的位置半蹲下来,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的高度,看着舞台上的应咏希。

这个舞厅是生死街最肮脏的地方,污秽不堪的交易就在这里进行。

欲望、惨叫,这里都是齐全的。

可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脸上放出光彩的应咏希,她从来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完全沉醉,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应寒年半蹲在地上,一双漆黑的眼直直地看向舞台,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么干净纯粹的应咏希。

应咏希的骨灰扬在了山上。

可一碗猪油拌饭,一段独舞又让他看到当初那个美得极致的女人。

一舞结束,林宜站在舞台上张开纤细的双臂,冲着舞台下方深深地鞠下一躬,久久都没有直起来,灯光落在她的发梢,亮得迷人。

应寒年这才想起,应咏希从来没有真正跳完整过一段舞,总是到了一半便被人扛走。

舞台上的女孩无声地替她谢了幕。

“……”

应寒年看着台上的林宜,一双眼睛湿了,他伸手按按眉心。

真是奇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林宜已经站在他面前,她低眸看着他,撞进他红红的眼里,淡淡地笑了起来,“傻子。”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跟着笑了下,尽是邪气,“团团。”

“……”

“你说你这么个玩法,我怎么放得开手?我手断了都放不开。”他道,极力扼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了她,他在这个世上还能爱上谁呢?

林宜站在他身旁,转眸看向舞台,低声道,“应寒年,以后别光记着那些痛苦,别让那些痛苦不停地折磨你,毕竟,那些记忆里还有你妈妈的舞蹈,还有猪油拌饭。”

“林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应寒年笑着睨她,眼里满是疼爱。

“走吧,回去休息了。”

林宜说道,人往外走去。

应寒年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次,他没再暴力,而是安安静静地将舞厅的大厅关上,看着里边的灯一点点熄灭。

……

这大概是林宜到了生死街以后睡的第一个整觉,醒来时神清气爽,完全不像刚到的那几天。

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站在门外刷牙,水直接吐在地上,看着漱口水从青砖的缝隙间淌下来。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林宜转眸,就见应寒年拿着牙刷杯站到了她的身边,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冲她挑眉,眸子漆黑,笑容张扬,帅得有些耀眼。

“……”

林宜默默地往旁边站了一步,继续刷牙。

应寒年挤过来,贴着她将牙刷放进嘴里。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两人贴一起刷牙么?

林宜怒视他一眼,满嘴泡沫又不好说话,只能继续往旁边站,应寒年又靠过来,林宜再让,应寒年再靠,直把她挤到一旁的墙边。

林宜懒得理他,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对墙壁刷牙。

应寒年跟过来靠着墙壁刷牙,他刷得有一下没一下的,一双黑眸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宜又气又恼,可到最后不知道怎么无可奈何地笑了,踢他一脚算是作罢。

两人站在一起刷了牙,应寒年端着倒好热水的脸盆走出来,给她拧好毛巾。

林宜接过来擦脸,问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热气滚在脸上很舒服,整张脸都湿湿润润的。

“差不多了。”应寒年擦好脸道。

“老爷子怎么样?”

她又问。

闻言,应寒年的面色沉了沉,“老样子,挺不了太久,但也没有明显恶化。”

“他还是不愿意签任命书?”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应寒年将盆中的水泼出去,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应寒年都要拿到牧家最高决策人的位置才行,他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怕我把牧家赶尽杀绝。”

应寒年道,老头子这几天估计被他吓得够呛。

“我去看看他吧。”

她道,说着便往牧子良的屋子走去,一进去,林宜就听到牧子良像是含着痰一样的咳声。

牧子良躺在床上正要接受输液,喉咙里一下一下喘鸣着,像是低低的哀号一样,听得人很不舒服。

“老爷子。”

林宜走进去,轻声问候。

牧子良看到她,有些意外,虚弱地道,“那小子怎么突然转了性,突然亲自给我输液,又放你进来了。”

应寒年因为掘墓一事大发脾气后是不准她进这个屋子的。

他就只能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谈不上特别大的痛苦,但也不好受。

“他就是受了点刺激,现在已经好了。”她道,在他床边坐下来。

牧子良吃力地呼吸着,“已经好了是什么意思?”

应寒年那个样子还能好么?

他是下了决心要让牧家覆灭。

“他不会再有那么消沉的想法,该报的仇他会报,但无辜的人他也不会去伤害。”

第448章 离开生死街(3)

林宜淡淡地道,看着他虚弱不堪的样子又补上一句,“您就安心治伤吧,他不会再乱来了。”

自从从帝城出来,牧子良也算是吃尽了他这一辈子没吃过的苦。

牧子良看着她,“是你劝好的?”

“算是吧。”

她淡淡一笑。

“我看也就你有这个本事了。”牧子良道,长长地叹一口气。

“老爷子如今这么高看我?”林宜有些意外。

闻言,牧子良难得笑了一声,林宜见状又道,“我熬了点粥,还在锅上,等下好了我就端来给你。”

牧子良点点头,随后仰了仰头往窗口的方向瞥一眼,但他自己主动起不了身,只能看到一个窗角,问道,“我听到外面的响动,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

林宜点点头。

“他没再催着我要任命书。”他道。

“催您也没用啊,您要不肯给,难道真杀了你么?”林宜看着他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您这次回去后别再戴着有色眼镜看应寒年,他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好很多。”

其实林宜能和牧子良说出这番话也不容易。

她本来挺讨厌牧子良的,讨厌他做过的一切事情,可自从帝城把他捡回了家,又来这一趟生死街之行,她看着一个将死之人反复地受着折磨,她也就没那么记恨了。

有时,她隔着窗户听到他孤独的喘鸣声,甚至会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

牧子良静静地看着她。

“好了,我去给您看看粥好了没有。”林宜站起来道,还没走到门口,牧子良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林宜,回去以后就让应寒年找好律师,我要立遗嘱。”

律师?

这个时候找律师自然不是为别的事情。

林宜有些诧异地回头,“您想好了?”

“嗯。”

牧子良闭上眼睛道,呼吸沉重,带着喘声。

她知道应寒年已经给他用尽了药,但效果也没有多好,人到一定年纪走向终章,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事。

“好,我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

返程之前,应寒年将姜家夫妻的骨灰也取了出来,带同他们一齐回国。

至此,林宜才感觉生死街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应家与姜家,终于能离开这个异乡,返回故土。

游艇在码头上缓缓启航,这里的人有些冷漠,有些麻木,但也有一些还是保持着温情。

林宜站在甲板上望去,有一小部分人站在码头上冲他们拼命挥手,还有小孩子在鞠躬,其中她认识的那小男孩冲她高高地扬着手,小手上抓着那个小熊发圈。

“……”

林宜忍不住微笑。

来的时候码头上压抑无比,走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趟来的特别有价值。

“笑什么?”

应寒年斜斜靠在护栏上,一手随意地搭着,指骨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盒口香糖,利落的短发下,眸子深邃地盯着她。

“没什么。”林宜转身虚靠在护栏上,看向他道,“老爷子终于答应立遗嘱了,你有什么想法?”

牧子良现在等于是落在应寒年的手里,他肯让应寒年准备律师,会立什么样的遗嘱不难猜。

闻言,应寒年嗤笑一声,“能有什么想法,那老爷子肯让我继承牧家,绝对带着一屁股的条件。”

林宜睨他一眼。

应寒年修正用语,“绝对带着一堆的条件。”

林宜这才点点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带条件也是自然,难道不得防着你哪天又性情大变,血洗牧家?”

应寒年有这个能力,她知道,牧子良也看得清。

“我真想血洗,一纸法律文件可约束不了我。”应寒年不以为意地道,极尽轻狂,手上转着口香糖。

林宜目光清冷地看他。

应寒年摸摸下巴,态度极其端正地又修改过来,“但你可以,你想怎么约束怎么约束。”

他眼里映着她的样子,嵌在他的笑意中。

“……”

林宜被说得牙都发酸,她双手搭在护栏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翻出长长的白浪,还有海鱼在里边跳来跳去,碧海蓝天,景致壮观。

蓦地,应寒年贴着她站了过来,修长的手抵着她的。

林宜看他,应寒年戴着银戒的尾指在她手指上勾了勾,这种纯情的撩法他自己都唾弃。

可他也不能急近。

“怎么样,给的时间差不多了?”

他试探着问道。

“什么给的时间?”林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应寒年盯着她,“你不是说,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回到以前么?”

林宜黑线,打开他的手,“应寒年,你不会觉得你给这点时间就够了吧?”

“已经36个小时了,还不够?”

应寒年道。

“不够。”

林宜想都不想地答。

“那2160分钟够长了么?再不行,129600秒呢?”应寒年又问,嗓音磁性。

“……”

林宜彻底无语,他把小时换成分、秒算一下时间就变长了?他当她是智障吗?

她斜他一眼,无奈地道,“你急什么,回去后我要继续学业,你要继承牧家,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慢慢来。”

又不急在这一时。

“就是因为回去要分开,所以……”应寒年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

林宜正过脸看他。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海风吹得他衣角翻飞,他的眸子深邃极了,“所以我要些甜头是不是一点都不过份?”

“什么甜头?”

“你说呢?”

应寒年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

林宜被他盯着脸上发热,转身便走,刚要进全景客厅,应寒年便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怀中,将她圈住,低眸看着她,不满地道,“我都快被你折磨成十四、五岁的纯情小男生了,你也真舍得?”

“你别这样。”

林宜被他圈得紧紧的,有些不自在。

应寒年将她推到墙上,双手按在她头顶两侧,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染着欲望,“我不要多,就亲一下怎么样?”

她信他才怪,他这种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得寸尽尺。

她摇头,应寒年低下头,越发靠近她的脸,鼻尖抵着她的,“就轻轻碰一下,你要是反感我立刻让开。”

第449章 知道两年前的真相(1)

他温热的唇风喷薄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薄荷的清爽香气。

她就说他怎么不把玩打火机,而是拿着一盒口香糖转啊转的。

预谋,妥妥的预谋。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的……

她已经严重缺乏形容词。

林宜想躲,应寒年圈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禁锢,嗓音带着诱哄的味道,也不急,就这么慢慢地贴向她的唇、

她背紧紧贴着墙壁,心里踌躇着,自己也说不好该不该避开,清凉的薄荷气息落在她的鼻尖,有些麻醉血液的意思,眼看他的唇已经到她唇前,她没再矫情地挣扎,闭上眼等待那一下。

“林小姐!”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林宜毫不犹豫地推开应寒年,睁开眼看过去。

这一下推得不重,但应寒年被推得心肺脾肺肾都在疼,他转过眸,沉着脸看过去,就见一个保镖从客厅里走出来,恭敬地朝他低头,“应少。”

“什么事?”

林宜问道。

“你煮在锅上的红豆汤好了。”保镖长着一副憨厚的模样,他受看火的女佣所托,过来告诉林宜一声。

“是吗?我马上过去。”

林宜笑笑,抬起腿就走去。

“团……”应寒年伸手要去抓她,林宜有了防备,手柔软一转,带着些舞蹈的动作从他指尖下滑开,步伐轻快地往里走去。

靠!

应寒年懊恼地抹了一下唇,蓦地,他一双眼幽幽地看向保镖。

“应少?”

保镖被看得脊梁骨都凉飕飕的,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听说你得过冬泳冠军?”应寒年问道。

“是、是啊。”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应寒年指指甲板外的蓝色大海,“看到海了么?”

“看、看到了。”

“跳下去,没游够两个小时不准上来。”

“……”

保镖一脸土灰色。

应寒年不再理他,抬起腿迈进客厅,一股火憋得他难受。

……

红豆汤煮好以后,整个厨房里都飘着浓浓的香气。

“我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红豆汤。”女佣站在一旁,看着林宜揭锅,馋得吞了吞口水。

“那你多吃一点。”

林宜笑着说道,盛起一碗熬到半浓稠的红豆汤递给她。

女佣一脸幸福地接过来,“林小姐,跟你在一起可真开心,每天都有美食吃,以后你要不在,我肯定会想死的。”

“那你到时可以去宜味食府吃啊。”

林宜卖了一波广告。

“嗯嗯。”

女佣直点头,拿起勺子正要吃就见门口多了一个人,应寒年斜靠在门边,一双眼温柔地看了林宜一眼,又看向她,眼神瞬间有些冰冻,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看样子煮得不多啊。”

他的语气幽幽的,不辨喜怒。

女佣站在那里,思考一会儿后,默默地举高双手,将手中的红豆汤恭恭敬敬举到应寒年面前,“应少,您先用。”

“嗯,下去。”

应寒年慵懒地接过来。

“……”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这么有仪式感的交接仪式很是无语,她无奈地摇摇头,又盛了一碗准备往外走去。

“去哪?”

应寒年叫住她。

“给老爷子送过来。”这是牧子良突然想起来吃,她才煮的。

“急什么,放一下不会坏掉,你先陪我吃。”

应寒年霸道地拉着她在一旁的餐桌上坐下来,林宜只好应允。

两人一人一碗红豆汤,坐在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着。

为了能让牧子良好入口一些,她做了好几道工序,红豆软糯,入口即化,汤汁半稠,很是香甜,但也不到老人吃不了的程度。

所有的都做到恰到好处。

“怎么一直看我?”

林宜看向应寒年,他的眼珠子就跟长在她身上的一样,腻得她发慌。

“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心甘情愿让我亲一下。”应寒年说着,一勺红豆吃进嘴里。

林宜正吃着,闻言差点被呛到,“Stop,别老想这些,对身体不好。”

听到这话,应寒年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杯,黑瞳发亮,“林老师好像对生理知识很懂,那你说,我想这些对身体哪里不好?”

“……”

林宜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明知道他什么话都能接得上,她说什么说。

“来,请林老师好好指教一下。”

应寒年挪过去一些,坐得离她更近,俊庞朝她低下来。

林宜连忙舀起一勺软软的红豆塞进他的嘴里,“快吃,一会冷了。”

“……”

突然被塞这么一口,应寒年倒也没有拒绝,乖乖地吃下她送过来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一下下咀嚼,那种目光直接而赤裸,好像吃的不是红豆而是她一样。

林宜被看得越发不自在,低下头吃自己的。

刚一口吃下去,就听应寒年揶揄地道,“一次间接接吻可满足不了我。”

“咳……”

林宜这才想起刚塞进他嘴里的是自己的勺子,顿时一口呛在喉咙里,连声咳起来。

应寒年伸手替她拍背,掌心轻轻地拍着,“过去两年,我家团团越来越纯情了。”

够了。

林宜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应寒年,你给我听着,我说的给我时间是得照我的节奏来,你不准这么强行试探。”

他这么个玩法,她就会被主导。

这不是她要的。

“照你的节奏?”应寒年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那我八十岁能娶到你么?”

“……”

林宜被噎。

“不会要到九十岁吧?”应寒年问。

“……”

林宜不想和他说话了。

臭男人。

越说越离谱,偏偏火力全开的应寒年,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转过身,重新盛了一碗红豆汤,回眸看向又要跟上来的应寒年,“不许跟,你把桌上的红豆汤喝完,包括我那一碗,允许你用我的勺子,一次间接接吻满足不了你的话,那就多接几次,这我不介意。”

说完,林宜端着红豆汤快步离开,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

应寒年站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似的身影脸都绿了。

用得着逃这么快么?

他又不是要吃了她。

起码,他又不是今天就要吃了她。

第450章 知道两年前的真相(2)

随后,他还是走到餐桌前,端起那碗她没吃完的红豆汤开始吃起来。

……

回程的路上比去的时候悠闲很多。

林宜被应寒年骚扰了几次,也慢慢开始反击起来。

比如应寒年按下摇控的时候,通往下层的地板不会再打开,还以为林宜两年中学了什么高科技,结果她是用强力胶布把下边的天花板给贴了厚厚的五六层;

再比如,他找着时机营造浪漫气氛准备吻她的时候,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后施施然地在他面前走掉;

再比如,他约她深夜“谈心”的时候,她给他发一张图片,上面记录着早睡早起的十种好处。

这样一来,应寒年自己想跳海游几个小时冷静冷静。

但林宜也并没有完全冷着他躲着他,在海上飘了一天一夜后,林大小姐终于大发善心,约他看电影。

呵呵。

看电影。

现在是未成年谈恋爱时间段?

林宜坐在房间里,看着手机里的微信聊天记录差点笑出声来。

【林宜:在做什么?】

【应寒年:你还知道要理我么?】

【林宜:看部电影?】

【应寒年:成人电影?】

【林宜:《校园纯爱故事》。】

【应寒年:……】

【应寒年:不看!】

【林宜:哦。】

一分钟后。

【应寒年:什么时候看?】

标准的口嫌体正直。

林宜看着这样的聊天记录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放下,站起来离开。

等她推着餐车走到影像室的时候,里边传来浑响声音,林宜推门进去,就看到应寒年一个人坐在舒适的太空舱版座椅中,正在和人视频通话。

大屏幕上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是许久不见的何耀。

“帝城这边的情况暂时就是这样,寒哥您还是得早点回来,再晚怕大少主控了全局……”何耀坐在办公桌前向应寒年报告着,忽然看到应寒年身后走出来的林宜,欣喜地站起来,“大小姐?”

“好久不见。”

林宜把餐车推到一旁,站在那里冲他淡淡一笑。

两年了,没想到一直跟在应寒年身边的姜祈星成了她的保镖,而在林家出去的何耀却一直在帮应寒年做事。

挺奇妙的。

应寒年从座椅上坐直身体,一双眼看向她,刻着宠溺,薄唇勾着弧度。

林宜看他一眼,嫌弃看电影还穿得这么骚气。

“大小姐,你和寒哥……”何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喜出望外,“太好了,太好了!”

林宜只是微笑,没有多作解释。

“行了,我还有事,挂了。”

应寒年没有和何耀多聊,拿起摇控器关掉视频,大屏幕一下子暗下去。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着餐车上准备的餐品,从饮料到蛋糕、到冰淇淋、爆米花应有尽有,他帮忙把东西一一摆到两个座椅中间的黑色磨砂面高几上。

“何耀说了什么?帝城那边怎么样?”林宜问道,现在的新闻上还搜不到太多东西。

“牧羡枫快要全面掌控牧家了。”

应寒年拿起一杯奶昔,尝了一口,嗓音低沉磁性。

“这么快?”

林宜愕然,这才多久。

“换了是我,速度只会比他更快。”应寒年道,“牧子良不在牧家,人心本来就不稳,那些人自然要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投靠,他谎称是我绑架牧子良,多番造谣之下,我又没有什么举动,那人当然要向他倒戈。”

“你一直不反击,他不怀疑么?”

据她了解,牧羡枫疑心还是颇重的。

“不会,我做了假相,他以为我这个时间正在赶往生死街处理掘墓的事,生死街与外界隔阂,消息难通,他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动向。”更不知道牧子良确实在他手里。

闻言,林宜的目光有些黯了黯。

牧羡枫太知道怎么针对一个人的软弱之处,应寒年已经如此坚强不摧,他竟然还会从死人身上下手。

他研究应寒年太久了,清楚地知道应咏希对应寒年意味着什么。

细想一下,如果她不在应寒年身边,应寒年大受刺激之下行偏激之事,说不定反而被行事谨慎沉稳的牧羡枫找到痛脚,一击而溃,那他就彻底成功了。

这计够毒,够狠。

她把最后一份爆米花放上去,问道,“那你怎么不安排私人飞机呢,不是能快一些回去么?”

“不急,要想彻底打垮一个人,就捧他到巅峰,再把他给踹下去。”

应寒年邪气地道。

看来,他已经有想法了。

林宜不担心他现在还会乱来,于是把这事暂且搁下,坐到舒适的座椅上,拿起摇控器开始搜索电影。

“真要看什么校园纯爱?”

应寒年一听这名字就嫌弃。

“嗯,这两年不是流行这种校园伤感风么?这部是经典之作,上映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看。”林宜道。

“这种节奏太慢了,你不喜欢看成人电影,那我们看鬼片也行。”

他坐下来,隔着一桌的甜点饮料看她,十分努力地和她沟通。

恐怖片多好,吓到她更好。

林宜摇头,“不要,我想看这电影很久了。”

“你到底是看电影为主,还是约我看电影为主?”应寒年有些不满地问道,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话落,林宜拿着摇控器转头看他,一脸认真,“你要听实话么?”

看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靠。”

应寒年骂了一声,拿起一杯冰饮直接喝下去半杯,也不挣扎了,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电影开场。

“……”

林宜憋着笑调出电影,电影缓缓拉开序幕,校园的背景伴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呈现在眼前,她关掉室内的灯,安静地观影。

影片讲述的是男女主角在校园时的单纯爱恋,后因一点原因分开,最后在社会上相遇的故事。

故事线很简单,但甚至讲述的节奏很好,男女主也演得好,那股纯真的味道几乎要从屏幕上冲出来。

这是林宜眼中的电影。

应寒年眼中的电影是——

这什么?

节奏怎么这么慢?

借支笔也能演一段?

第451章 知道两年前的真相(3)

这男主是脑残么,女主看他的眼神都那样了,还不扑上去?

情节发展到高潮的时候,林宜被女主站在大雪中哭着大喊的样子打动,“应寒年,你说……”

她一转头,就见应寒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幽幽的光线下,他深邃英俊的面容被映得一明一暗,他闭着眼,薄唇抿着,脸朝着她的方向。

就这么不喜欢看么?

林宜有些无奈,弯腰低头从高几下面的一层上拿起一个隔音耳机,只见上面还放着一堆厚厚的资料。

看来他早就到这里来等她了,还在办公。

他昨晚也办公到很晚,听保镖说凌晨两点还去他房间送过水。

听他讲起来帝城的事轻描淡写,其实一个人都忙昏头了,在她面前却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

林宜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隔音耳机戴到他头上。

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应寒年还是一下子惊醒,眼中锐利无比,待看到她时目光瞬间又惺忪下来,声音带着困倦的低哑,“怎么样,那男人把笔借给她了没?”

借你个大头。

“你太累了,回房去睡吧。”

她轻声道。

“不用,我陪着你。”他道,手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那你戴这个。”

林宜没有太劝他,把隔音耳机替他戴上,应寒年坐在那里,任由她替自己戴上,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带着一丝疲倦。

蓦地,他一把捞过她的腰,直起身,薄唇印上她的。

“……”

林宜半弯着腰站在那里,人愣在那里,身后的大掌扣着她的腰,五指慢慢收拢,抓紧她的衣服。

他的唇上没有口香糖的气息,只有淡淡的烟草气味。

无声无息的一个吻。

他覆着她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停留着,一双眼微微睁着,“我爱你。”

他的嗓音很哑,含混朦胧,像在说梦话一般。

“……”

林宜僵住,心狠狠地被撩拨了一下。

下一秒,应寒年松开她,头戴着耳机倒回椅背上又睡着了,仿佛刚刚说情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

林宜站在那里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摸自己的唇,还真的就是碰一下。

睡吧睡吧,做个好梦。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电影,她投入进男女主人公的悲欢离合中,应寒年睡得很香,头一直侧向她的方向。

电影正播放着,高几上有手机突然亮起来,在幽暗的观影室中显得尤其刺眼。

林宜连忙伸手按住手机,把光亮刺到应寒年。

是应寒年的手机,她低头看去,是何耀发来的视频。

她想了想,接通视频,把视频画面切到大屏幕上。

“寒哥,刚刚大少又去集团开会了,他现在一再在内部确立自己的地位,我们这边的人受影响的也不少……”何耀坐在办公桌前径自说着,一边整理着手边的资料,忽然发现对面视线黑乎乎的,隐约能看到应寒年和林宜。

而应寒年似乎已经睡着了。

“大小姐。”何耀有些尴尬,“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但他睡着了,如果事情不着急的话就晚点再和他说吧。”林宜微笑着道,她没有太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

应寒年戴着这款耳机不会被他们的声音打扰。

“不急不急。”何耀说道,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大小姐,两年不见,又漂亮了很多。”

林宜坐在位置上失笑,“看来你在帝城历练得口才都比以前好了。”

“多亏寒哥给我机会。”何耀道,提及应寒年就一脸崇拜,“不是寒哥,我也没有现在的提升。”

“那一切都还适应吗?”

林宜和何耀算老熟人,难得叙叙旧,也就没有急着关视频。

“适应,寒哥不会给我危险的事做,只是让我做他的一双眼睛,我知道,这都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何耀很有自知之明地道,“现在看到大小姐重新和寒哥在一起了,我真是替你们高兴。”

其实也还没有完全到重新在一起的地步,她只是愿意打开自己,去尝试重新走近他。

林宜没有说这些,何耀自顾自地道,“寒哥总算是不会再做那些事了。”

“那些事?哪些事?”

林宜疑惑地蹙眉,他在说什么?

大屏幕上的何耀坐回办公桌前,也是一脸愕然,“大小姐不知道么?寒哥没说过?”

“到底是什么事?”

她追问道。

何耀有些犹豫,在林宜的一再追问下,他深吸一口气,“行,我说就说吧,反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这些话我也憋了很久。”

“……”

林宜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看着大屏幕。

“其实当初看到寒哥和你分手的时候,我憋得都快内伤了。”何耀道,“大小姐,寒哥他其实很爱你,他根本舍不得伤害你,但当时知道你和大少的纠葛,为了保护你,他才和你分手的。”

“……”

这个林宜是知道的,但她第一次从另外一个人嘴里听到这些,她想了想,没有打断他,听着他说下去。

“而且那些女人都是我暗中去找的,寒哥知道大少派人盯着他,他故意表现出花天酒地的样子,但他一次都没碰过那些女人,演完戏就让人走了。”何耀说着又叹一口气,“我知道,寒哥心里也不好受,他那时和你分手,我看到他给自己换药,他手掌心里全是伤,他喝了些酒才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说是自己割的。”

“什么?”

林宜呆住,这些是她不知道的,应寒年也从未和她讲过的。

“寒哥和我说,他要是不割伤自己,就没办法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何耀说道,“大小姐你是没见到,那伤口是真的深,我看着都觉得疼。”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

林宜的目光震了震。

那天在夜总会,他当着她的面把自己割伤了么?怎么她没有发现呢。

“寒哥这个人对自己太狠,我就没见过自己给自己做手术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何耀很是感慨地道。

第452章 主动的亲亲(1)

“自己给自己做手术?”林宜惊呆地看向大屏幕上的何耀,“你在说什么?”

何耀不解地看向她,“寒哥连这个事都没告诉过你么?”

“……”

她摇了摇头,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

应寒年一个字都没有和她提起过。

何耀坐在办公桌前,沉默一会儿才道,“这个事有点严重,要是寒哥不说的话,我也不敢说……”

这寒哥知道了还不得往死里揍他。

“你怕什么,有事让他找我就是。”林宜干脆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做手术?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问得急切。

何耀见她如此,还是向她坦白,“就是两年前的事,雪风崖翼装飞行失事那次。”

“……”

雪风崖,这三个字林宜不太愿意提起。

说起来那是她被应寒年碾碎感情的开端,每次一想起,她都痛不欲生,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却为应寒年一次次破例。

“其实那次寒哥虽然心里有底,但也是赌了一把,他对雪风崖下的山势并不熟悉,以至于他落地的时候撞到,受了重伤。”何耀一五一十地说道,“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动都不太能动。”

“后来呢?他伤得有多重?”

她问道。

“当时我也不知道,寒哥不看医生,只让我买些药来,自己给自己做手术。直到后来,我有次听寒哥调侃说他自己在奈何桥上走过几回,已经走得相当熟门熟路,我才明白,那次也是一样,寒哥是真的差点把命丢在雪风崖。”

何耀说道,提到那一段时间,他的语气沉重极了。

“……”

差点把命丢掉。

两年了,为什么她一次都没听他提起过?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告诉她,为什么一直瞒着她。

何耀又是叹一口气,“想想也是,那时寒哥有一晚从床上摔下来,居然就这样在地上躺到我去的时候,要不是伤得太重怎么会这样呢。”

“……”

林宜安静得话都没有一句。

她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他靠在椅背上睡得正熟,眉头微微蹙着,他还真是厉害,不管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他都扛得下来。

可这个过程呢,一点都不容易吧。

“寒哥这伤其实一直到回牧家都没有好的完全,他一直暗中吃止痛药强撑,骗过了所有人。”何耀道,他是唯一知情的人,有几次,应寒年痛得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是他买了药暗中送过去。

林宜目光黯得没有一丝光亮。

所以,那雪风崖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她见到的都是一个吃着止痛药的应寒年。

那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的演员,一丝破绽都不露给她。

她坐在那里听着,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扯着,酸酸地疼着,却又无能为力。

“对了。”何耀又想起一件事,“寒哥那时刚好一点,每次一听我说你出牧家的时间,他就消失了,我想他一定是偷偷去见你。”

去见她?

林宜愕然,忽然想起自己有几次在外面,总觉得应寒年在身边,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

林宜把所有的事联起来想,原来那个时间,他一直在她身边,他还受了重伤。

何耀见她一直不说话,便也没有说太多,只道,“大小姐,寒哥他真的很在意你。”

“……”

林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继续问道,“你说他自己调侃自己走过几次奈何桥,他为什么和你说这个?”

她问问题的方式直抓重点,把何耀问得愣了一下。

他坐在那里,看一眼熟睡的应寒年,犹豫再三还是老实交待,“大小姐,我不瞒你,我也瞒不了你,其实这两年寒哥和大少的斗争不止在表面上抢项目斗发展,私下也斗得相当厉害,不过因为有牧老爷子压着,双方都没有太过激,怕失了继承人的位置。”

“你继续。”

“大少身体不好,又没有寒哥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他处处贬拿寒哥私生子的身份做文章抢夺内部权势,还拉拢寒哥身边的人,算计那些人。”何耀顿了顿又道,“寒哥几次差点被自己人害到,最严重的一次,寒哥被人关在冰室里差点活活冻死,出来还大病一场。”

“……”

林宜抿紧嘴唇。

这足以证明,牧羡枫一直都想要应寒年的命,从未放弃过。

如果不是应寒年处处防范,都不知道死在牧羡枫手上多少次了。

“牧老爷子对寒哥也不好,寒哥针对大少的时候,他当众批评寒哥;大少针对寒哥的时候,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耀说道,“明明这两年牧家的局面都是寒哥打开的。”

“……”

林宜坐在那里,指甲在腿上用力地刮过,刮到疼痛。

这两年,应寒年根本不是在做什么所谓的牧家少爷,他一直在辛苦。

她忽然想到应寒年在气急败坏地朝她吼的,他说他这两年像条狗一样活着……她整个人被狠狠地刺了下,剧痛无比。

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何耀坐在办公桌前,忽然似又想到什么,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字,然后竖起纸张,“大小姐,你是不是有一辆车是这个品牌的?”

林宜看一眼,然后点头,“怎么问这个?”

“真的是这样。”何耀笑着叹气,“那时寒哥从冰室中逃生出来,我和保镖们要救他走,他却又冲回去捡一个落下的车载点烟器,我当时就猜这点烟器可能和大小姐有关。”

“……”

车戴点烟器。

她想起来了,她经常开的那个车是丢过一个车载点烟器,她找过几圈没找到也罢了,反正她也不抽烟。

原来是被应寒年拿走了。

可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林宜咬唇,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是两年前分别的那个晚上,他坐在她车里谈话,和她定下两年之约。

那个时候,他就把她的车载点烟器顺走了。

第453章 主动的亲亲(2)

怎么会有人拿一个车载点烟器当宝,快被冻死了还要去捡……傻子么?

有些画面,林宜真的无法去想象,太过惊心动魄。

她又问了一些应寒年这两年的点点滴滴,何耀事无巨细地告知她,问到最后,不是何耀不说,而是她不敢问了。

原来,应寒年急性肠胃炎不是第一次了,他经常忙着做事不吃东西;

原来,应寒年不管做什么,手里都会不合时宜地转着一个车载点烟器;

原来,应寒年病着的时候,牧羡枫想来S城找她,他拔了输液管从床上下来,开车撞向牧羡枫出发的车子。

一点一滴。

真的,不敢再问了。

关掉视频,林宜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好久,她看向旁边熟睡的应寒年,他睡得很沉,太累了,他真的是太累了。

幽幽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英气的眉,长睫覆在眼下,俊挺的鼻梁,薄唇抿着,在他脸上,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所有的辛苦,原来根本不止。

她两年的太平生活,是他拼了命换回来的。

可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她对他冷着脸的时候,他没有提。

她坚决不回头的时候,他也不讲。

好像这些都只是他的事,与她无关一样。

他明明可以说出来的……

“应寒年,你到底是精明还是笨呐?不知道怎么真正去打动一个人么?”

她看着他的睡颜低声说道,嘴里尝到一抹咸咸的苦涩。

她伸手去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落了下来。

林宜拼命地眨眼睛,把泪意眨掉,眼睛却还是湿的,她侧着脸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以为,是因为应咏希的墓被掘了,他才会歇斯底里,自暴自弃,现在,她终于明白,那只是最后压垮的一根稻草……

在稻草之前,是她的冷漠与决绝让他两年的付出付诸流水。

幸好,她回头了。

真的是幸好。

林宜注视着他的脸,再一次笑着流泪,傻子,她要是不回头,他可怎么办呐?

……

天清气爽,越是进入国内的海域,阳光越是充沛,空气都特别好。

阳光暖洋洋地照下来,林宜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活动身体,身后传来低沉而熟悉的脚步。

她侧目,唇角弯了弯,蓦地向后一个高抬腿动作,腿一抬起来,她的脚就被抓住了,被制服得那叫一个快。

“……”

林宜有些惆怅。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修长的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脚腕,黑眸盯着她,一抹心慌一闪而逝,嗓音低沉性感,“谋杀亲夫?”

“胡说八道。”林宜笑着嗔了一句,从他手上放下腿,接着问道,“睡得好么?”

怕打扰他的睡眠,她没有叫醒他,让他在观影室睡了一夜。

虽然半躺着睡觉不舒服,但也好过中途被叫醒。

应寒年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眉头拧起,警铃大作,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到电影结束才睡着的。”

“啊?”

林宜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眼中的那抹心慌是怕她怪他看电影中途睡觉,不禁笑得更加灿烂,“是吗?你觉得结局怎么样?算喜剧还是算悲剧?”

她和何耀聊了以后,她自己都没看完那部电影。

他睡觉的时候,她一直在看他。

“……”

应寒年站在她身旁,黑眸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不能单纯地用喜剧或悲剧来定义,我觉得这个电影阐述了一个很不错的道理。”

“什么?”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胡绉。

“校园恋情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千万不要在念书的时候认识男人。”应寒年道,郑重其事的模样,“你还小,像什么苏俊安俊的,不要再理会。”

这结论得的……

林宜叹为观止,“应寒年,我不小了。”

20岁,她就敢在他家过夜。

“不,你小。”应寒年不接受反驳,“你一天在学校,就要一天拿自己当未成年看,懂么?”

“……哦。”

林宜对他的理论拜服得五体投地,应完声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好像真的对她那个学长很介意啊……

应寒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笑容特别多。

看得他都想笑。

“还不错。”林宜微笑着道,她没有将何耀说的事说出来,有些事她知道也就行了,再提也只是徒增伤感。

“是么?”应寒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低眸深深地盯着她,“既然心情这么好,不如给我亲一下……”

说着,他便低下头吻她。

林宜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薄唇上,摇头,眼神干净地凝视着他,“这位先生,我是未成年,你碰我的话犯罪哦。”

拿他的话来堵他。

“我说的是在学校才要这么约束自己。”应寒年说着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吻了一下。

林宜被亲得犹如过了一遍电流,指尖都是酥麻的,她退后一步,“不行,既然约束了,就要时时刻刻约束起来。”

“靠!”

应寒年咒骂一句,想打人,很想打人。

他磨着牙齿看林宜转身离开,心都冒火了,忽然,林宜在前边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浅浅一笑,又退回来,踮起脚在他唇角点水般地吻上一记。

“……”

应寒年整个人都石化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走啦,去吃早餐,成年人。”

林宜看着他这样子就想笑,抬起腿离开,这一次没有回头。

“……”

应寒年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手摸摸自己的唇角。

什么情况?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砰。”

林宜端着早餐进牧子良房间后的几分钟后,门突然被人打开。

林宜正扶着牧子良坐到一旁靠窗的餐桌前,可以一边看海景一边用早餐。

听到声响,两人同时抬头,就见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直接朝着林宜走过来,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如同盯着猎物的兽,带着一身的侵略感。

“……”

林宜默。

应寒年站到林宜面前,眸子越发的深。

牧子良有些不太满意地看着应寒年,“干什么,今天这么早来气我?”

第454章 主动的亲亲(3)

应寒年没有任何尊敬意思地拿起筷子拍到牧子良面前,一双眼仍直直地盯着林宜,话是冲牧子良的,“吃您的饭,没您的事。”

“……”

牧子良黑了脸。

“不是说一起吃早餐,怎么躲这来了,逃跑?”应寒年盯着林宜质问。

他兴冲冲跑进餐厅,却见不到她人,简直就是被泼一盆凉水。

林宜没有想到他会跑进牧子良房间来,毕竟他们两个永远是一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也不乐意的状态,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她顿时尴尬无比,“什么叫逃跑?”

“敢做不敢认,嗯?”应寒年盯着她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该给我说说清楚?”

亲一下就跑,她也做得出来。

林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看一眼边上的牧子良,“晚点再说,老爷子早餐还没用呢。”

“他用他的。”

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

“可我也准备在这里用餐。”林宜指指自己那份摆在餐桌上的早餐,她其实并没有邀请应寒年用早餐,只是让他去吃罢了。

应寒年低眸一看,脸色凝住了。

两分钟后,应寒年的早餐也被摆在窗边的餐桌上。

外面海水在阳光下平静流淌,豪华的房间里,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大眼瞪小眼。

牧子良这饭吃得不是很自在,一双眼一直瞥向应寒年。

应寒年紧贴着林宜而坐,伸手剥了几个虾蘸上酱汁放到她米饭上,低头不时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林宜坐在那里吃着饭,脸上微微发红,神情有几分尴尬,一直拿手肘去撞他。

这么一看,牧子良就知道应寒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调情调到他面前来了,不禁冷哼一声,“你当我是瞎了么?”

闻言,应寒年才看向他,低笑一声,拿纸巾擦了擦手,单手搂过林宜,“不是说您知道了么,那我还藏什么?”

林宜说牧子良知晓他们的关系时,他还惊了一下。

“……”

牧子良无语地看着他。

“老爷子,趁这个机会我把话给您放明白,您要是动林家一根汗毛,血洗牧家的事我随时都做得出来。”他说的不是林宜,而是林家。

他搂着林宜,一双眼发狠地盯着牧子良,没有半点刚刚同林宜调笑的神情。

牧子良没有说话,只是看看他,又看向林宜。

看来,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护着这个丫头,连她家人都护。

“我不管您现在脑子里想什么,最好都给我打住。”应寒年冷冷地开口。

“你这是和你爷爷谈事的态度么?”

牧子良不悦地道。

应寒年不屑地冷笑一声。

两人对视,空气中都蹦出火星子来,林宜在心里叹一口气,这并不是她要的,她出声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这个虾还不错。”

“是么?那我再给你剥。”

应寒年立刻换了一副态度,伸手要去剥虾却发现两人面前的碟中已经没了,早餐是按一份一份送进来的,每份早餐只有两只虾,全让他剥给林宜了。

他转眸,视线落在牧子良面前那碟没动的虾上,他直接伸手把碟子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剥虾。

“……”

牧子良一脸看不下去地看着他。

“别这样。”

林宜小声地道,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应寒年一边剥一边看牧子良,“没事,他年纪大了,嚼不烂。”

“我煮得很软的。”林宜无奈。

“那他就是不爱吃虾。”

“……”

牧子良听着气得头一阵阵地疼,他突然开始感激那两年的牧家周一早餐聚应寒年不过来了,不然,他怕是活不到现在。

这么一想,他似乎是第一次和应寒年共桌吃饭。

他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吃着,看着应寒年大献殷勤,在林宜面前,应寒年就好像变了一样,笑容多,话多,完全看不出往日的阴沉。

这一趟出来,他真的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两个孙子。

虾剥完了,应寒年见林宜面前的一碟小菜也吃完了,于是又顺手去拉牧子良面前的小菜,牧子良伸出枯瘦的手拦住,冷冷地道,“我还要吃呢。”

“林宜要吃先让她吃,晚点我让人再送进来。”

应寒年的声音更冷。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不懂。”

“你别忘了,任命书我还没有签。”

“为一碟小菜拿任命书要胁,您可真是越老越有出息,”

“……”

牧子良被损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应寒年不屑一笑,他的手劲大,强行将一碟小菜给拉过来,搁到林宜面前,宠溺地道,“吃吧。”

林宜默默地将碟子推回去。

应寒年哄着她吃,看着他这样,牧子良摇了摇头,完全看不下去。

一顿早餐吃得满是火药味,林宜保持一定的沉默,任由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嘴仗打得不可开加。

两人斗得太激烈太热闹,以至于林宜和应寒年离开后,牧子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一张空空的餐桌感到无比的落寞。

林宜同应寒年从房间走出来,应寒年把手上端的餐盘交给一旁的保镖,黑眸盯着她,嗓音低沉,一副看透的口吻,“故意把我骗进老头子的房间干什么?”

她从来不同牧子良吃早饭,今天却突然陪了。

又在甲板上亲他一下跑了,把他骗进牧子良的房间。

闻言,林宜知道没瞒住他,轻笑一声,“让你们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他给你的任命书就少点条件。”

“就我们吵成这样,你确定不是多加几个条件?”

应寒年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你不觉得一个人寂寞久了,有人和自己吵吵嘴也会感到热闹么?”林宜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牧老爷子做了很多可恨的事,但我每次看到他一个人呆着,又觉得他挺可怜的。”

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将死老人。

就当是为了任命书吧,陪他吃一次半次早饭也没什么。

“就你操心的多。”应寒年走在她身后,抬起手按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她的发,又问道,“早上亲我那一下算怎么回事?就只是为把我骗进老头子的房间?”

第455章 遗嘱一屁股的条件(1)

呃……

林宜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你猜。”

“我猜?”

应寒年挑了挑眉,停下步子,斜斜地靠到一扇门边上,忽然伸手推开门,一把将她扯进房间里,把她按在墙上,低眸盯着她,眼中风卷云狂,嗓音喑哑,“我猜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他没有说。

他低头直接狠狠锁住她柔软的唇吻了下去,修长温热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含住她的唇轻轻地吮着,带着几许试探。

待发现她没有太挣扎后,应寒年浑身的血都在往上冲,不再收敛,霸道地深吻下去,辗转反侧,撬开她的唇,舌灵巧地探入拨弄,勾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颤动起来。

两年来,或许这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

林宜被吻得心颤不已,热度不断攀升上来。

“我就知道你要的时间不会太长!”

应寒年喑哑地说着,直吻得她呼吸不顺畅,才放开她,一点一点吻向她的脸,侧头吻她的耳朵、脖子,一处都不放过,大掌握住她的肩膀往下划去,每一寸隔着衣服的柔软都让他血脉贲张。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带着浓烈的欲望味道。

林宜脸红心跳,身体绷得紧紧的。

应寒年哪是见好就收的人,他一边吻着她一边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直接甩到一旁的地上,手指刚摸向她的裙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喊声,“林小姐,林小姐……”

“……”

林宜一惊,从他炙热的吻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推他。

“别管!”

应寒年这会连天塌下来都不想管,带着些微喘息一把将她推回去,低头亲着她的唇,双掌捂住她的耳朵,强迫她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声音。

但那声音非但不停止,反而更响亮了。

“林小姐,你在哪啊?有急事!”

“……”

应寒年想杀人。

林宜彻底清醒了,拼命地推开应寒年,皱着眉道,“别闹,有急事。”

“我没闹,别管他!”

“出去看下是什么事啊。”

“不准!”应寒年按着她不让她走,黑眸深深地盯着她被吻得微肿的唇,眸中侵占的欲念强烈到极点,喉结上下滚动着,“你信不信你这个时候走,我不止生理,我连心理都不健康了!”

当他禁两年的欲是开玩笑呢?

“……”

林宜黑线,被他这么按在墙上倒也有些妥协的意思,应寒年欣喜若狂,继续吻她,恨不得立刻将她生吞入腹。

奈何外面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林小姐?林小姐你在吗?林小姐……”

“刚刚还看到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应该是在这里的啊。”

“林小姐!”

“林小姐林小姐!”

这一声比一声高亢,不管应寒年的吻如何炙热诱惑,林宜都没办法下去了,她频频躲开他的吻,“好了好了,放开我吧,这种事又没什么急的,快放开。”

“……”

应寒年想咆哮,哪个鬼告诉你这种事不用急的?

他还想按住她,但外面的魔音骚扰得厉害,他咬咬牙放开林宜。

林宜忙从他怀中溜出去,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出去,“什么事啊?”

应寒年站在那里,听到那保镖憨直的声音响起,“林小姐原来你真在这里,是老爷子,他说有点闷,想让你陪他下棋。”

“行,我这过去。”

一阵小跑声远去。

应寒年摸摸下巴,整个人憋得快炸了,弯腰捡起外套搭到单肩,走出去,外面刚要走的保镖见到他立刻站定,恭敬低头,“应少。”

“又是你。”

应寒年意外地看向他,声音幽幽的。

冬泳冠军。

“啊?”

保镖一脸懵。

“去,给我再跳一次海。”应寒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保镖脊梁凉飕飕的,“这、这次要游多久啊?”

“10个小时。”应寒年想想又改了主意,“不,你不用上来了,你给我游回S城。”

“……”

保镖傻眼。

游回S城?那他不是累死就是被海水泡烂掉。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应、应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他,薄唇勾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你没错,你不过是让我记住你了,冬泳冠军。”

不过是让他蒙受了点小阴影而已。

说完,应寒年拎着外套离开,留下保镖一个人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

回到S城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林宜陪牧老爷子下了半晚的棋,以至于回到房间的时候困的不行,倒床就睡。

就这样,她没有发现天花板上的强力胶布已经被人拆掉。

天花板被打开的时候她仍然睡得香甜。

应寒年站在房间里,对着落地衣镜喷了一点男士香水,伸手竖竖领子,看着镜子中打扮得完美的自己,薄唇抿起一抹得意与自信。

做完这些,他顺手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成人用品的套。

这是来生死街之前他准备的,一度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回程的时候又用上了。

应寒年笑笑,抓着就走,想想长腿又退回来,就这么拿过去不是显得他预谋已久?

算了。

万一有个万一,她就算是被他彻底套牢,也不是坏事。

他把东西扔回抽屉里,这才从螺旋形楼梯下去,手上端着一杯热饮,“给你泡了一杯蜂蜜水,尝尝我泡的和你……”

话音收住。

应寒年站在楼梯上,低眸看去,只见林宜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一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小脸白皙干净,眼睛紧紧阖着。

她就这么倒在床上,显然澡还没洗,连一件薄外套都穿在身上。

“……”

应寒年看看手中的蜂蜜水,自嘲失笑。

他在楼上打扮半天有什么用?

他走到她的床边,弯下腰拍拍她的腿,“醒醒,你害我惦记了一整天,你就这么睡了?”

这和要他的命有什么不同?

“……”

林宜在床上动了动,眉头微蹙,却没有醒。

“……”

应寒年看一眼表上的时间,确实已经很晚,早知道他就早点把她从牧子良那边拖出来。

第456章 遗嘱一屁股的条件(2)

老头子真他妈会跟他抢人!

应寒年把一腔怨气撒在牧子良身上,然后把蜂蜜水摆到一旁,弯下腰把林宜从床上横抱起来,抬起腿,一脚勾着被子掀开。

“唔……”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低喃了一声,声音像小猫似的,挠得他胸口发痒。

应寒年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幽幽的,在禽兽和柳下惠之间挣扎再三,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床上,替她把外套脱下,把一头长发理顺拨到一旁,然后伸手把被子盖上。

林宜闭着眼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完全没注意身边还有一个他。

应寒年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放下手在她唇上刮了一下,低哑地道,“今天就先放过你。”

说完,还是口干舌燥。

应寒年端起那杯蜂蜜水仰头一口气饮下,喝完,眉头拧得紧紧的,真他妈酸。

安顿好林宜,应寒年一个人走出去,走到甲板上。

外面的风不大,夜空漆黑,灯光照着海面。

他在躺椅上躺下来,双手交叠枕在头后,黑眸望着头顶的天空,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应少,酒。”

一个保镖拿着两瓶烈酒搁到他旁边的桌上。

这是应寒年一次酒后吩咐的,说是只要看到他一个人呆在甲板上,就聪明点把酒送过来。

应寒年转眸看一眼,视线落在烈酒的瓶身上,眼里含着一抹笑意,“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

“……”

保镖不解地看着他。

“拿走。”

应寒年道。

“是,应少。”

保镖不敢问原因,拿着酒离开。

应寒年独自躺在躺椅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灯光下,他的身形颀长,修长的侧影投到地上,影子投印出的脸部轮廓更为深邃。

……

就这样,游艇回到S城的海边。

一下船,林宜就陪着应寒年去安放应咏希和姜家夫妻的骨灰。

应寒年把他们的骨灰安放在墓园,这个墓园里还有林宜妈妈的墓碑。

林宜踏进思安墓园的时候,被应寒年的举动惊到了,应咏希的墓碑离她妈妈的位置不是很远,墓碑已经立好,但上面没有刻字。

天灰灰的。

不是很晴朗,有些风却不是很大。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修身裙装站在墓碑前,看着上面应咏希年轻时候的照片,她心情沉重。

应咏希是她崇拜多年的偶像,在知道应咏希的事迹后,她真的心疼这样一个女人。

如今,应咏希终于能如愿以偿回到国内,可惜,却连骨灰都不是全的。

她看向应寒年,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衬衫长裤,面色凝重地捧着崭新的金丝楠木骨灰盒慢慢放置下来,封上石板,便算是让应咏希落叶归根。

应寒年在姜家夫妻的墓前先跪下来,再朝应咏希的墓碑下跪。

林宜见状,跟着他双膝跪下,静静地陪在他的身旁。

没有庄重的仪式,只有两束鲜花静静地搁在墓碑前。

她看着应寒年,他跪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轻风拂过他的短发,他盯着面前的无字墓碑道,“妈,给你搬家了,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太熟?”

“……”

林宜跪在地上,安静地听着。

远一些的地方,牧子良正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看着他们。

“没事,你找个人认识认识,她是林宜的妈,叫赵如,过去几个位置就找到了,你让她领你在这里熟悉熟悉。”

应寒年的嗓音低沉,口吻随意轻松,就好像是给自己还在人世的母亲地搬个家。

林宜听着,鼻尖莫名地酸了。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搬家该多好。

应寒年说完便转头看向林宜,林宜明白他的意思,便对着无字墓碑开口道,“偶像,我是林宜,我是您的一个……迷妹,我从小就看您的舞蹈光碟学舞,我一直都希望有机会能亲眼看您跳一次舞,能得到您的指教。”

可惜,永远都不可能了。

闻言,应寒年轻笑一声,握过她的手牢牢抓紧,“妈,她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以后会是我老婆,你儿媳妇,你就提前见见吧。”

“喂……”

林宜无语地看向应寒年,能不能不要在她偶像面前这样。

“这话早晚要说的,怕什么。”

应寒年低笑,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冲墓碑道,“妈,看到没有,这人已经被我套住了,所以我这辈子有的忙,你就不用再为我烦了,没事跳跳舞也好,找人打打麻将也行。”

他说着,就像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说话。

林宜看着他漆黑的双眼,他没有痛哭流涕地诉说思念,而是就这样说着一些类似家常的话,她听得心酸。

她没有再阻止他,而是跟着道,“对啊,阿姨,我和您保证,一定不让他太早去烦您,您就安心享受自己的生活,不用理他。”

“……”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望着他们。

这都叫什么话。

换作以前,要有谁和他的亡妻如此说话,他必然勃然大怒,可现在,所有的情绪浮上来,都化作一声叹气。

他望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如果从一开始他把应咏希留了下来,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有一天他死了,他的墓碑前也会有人和他诉说家常,叫他去下下棋打打麻将?

真是人之将死,想的都是些什么呀。

牧子良自厌地想着,浑浊的眼中尽是惆怅。

那边,应寒年拉着林宜从墓碑前站起来,修长的手指滑过墓碑边缘,黑眸深邃无底,薄唇微掀,道,“等我安排好一切,就来给你们堂堂正正地刻上名字。”

语气坚决。

这一天,不会太远。

林宜被应寒年拉着往一旁走去,一个保镖抱着鲜花走上前来,递给应寒年,“应少。”

“……”

林宜有些狐疑地看向应寒年,不是已经把鲜花放到墓碑前了么,怎么还拿花?

应寒年接过鲜花往前走去,林宜跟着上前,应寒年回头看她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

林宜顺从地停住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第457章 遗嘱一屁股的条件(3)

应寒年捧着花一个人往前走去,走到一处墓位前停下,林宜怔了下,那里正是她妈妈的墓。

应寒年弯腰把鲜花放下,然后在墓碑前跪下来,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她什么都听不到。

林宜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好久,应寒年才从地上站起来,擦干净她妈妈的墓碑后才朝她走来。

她忍不住问道,“你和我妈说什么?”

应寒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道,“我请她带我妈熟悉熟悉环境,顺便说了一下我们之间的事,你猜她说了什么?”

“……”

林宜无语。

她妈还回复他了是吗?用什么,灵魂传音?

“她说,让你生十个还是太多了,五个就差不多。”应寒年低眸看着她道。

“你够了。”

要不是这里是庄重的墓园,她真想踹他一脚。

两人说着,一转头,就看到牧子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应咏希的无字墓碑前,正说着什么,风吹过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他佝偻着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不自主地颤抖着,神色还算平静,看起来说的一定不是什么难听的话。

“……”

林宜沉默地看向应寒年,只见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冷冷地看着。

两人没有上前打扰。

半晌,保镖推着牧子良过来,牧子良坐在轮椅上看向应寒年,一脸凝重地道,“走吧,该去见律师了。”

居然主动开口。

林宜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脸色依旧冷冷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不喜不怒。

“我不立下任命书,你也不会轻易让我回帝城。”

牧子良道,他必须得回去,再不回,牧家就彻底乱了。

他没想从应寒年手里逃走,因为已经没这个必要,对牧家的继承人之位他有了决定。

闻言,应寒年勾了勾唇。

林宜没有能被送回林家,而是跟着他们去了一处僻静的高端私人会所。

权威的医学专家,以及心理医生、律师团队都已经到齐,整个过程比较长。

牧子良必须要接受医生们的检查,确定是在清醒、自愿的情况下签下法律文件,否则,将来都无法作数。

安静奢华的会所里,林宜在外面的休息室里倒了一杯水,望着窗外的风景喝着,不一会儿,听到里边传来应寒年冷冽嘲讽的声音,“您老在打什么算盘呢?玩我?”

“……”

林宜转过脸,想了想,抬起脚往里走去。

会议室中已经站了很多专业人士,牧子良坐在律师们面前,一双眼看向应寒年,郑重其事地道,“如果你不执行守上面的条件,那就视为你自动放弃牧家。”

应寒年坐在一旁的转椅上,脸色沉得厉害,伸手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刚要站起来发火,林宜走到他身后,抬手按到他的肩上,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见她进来,应寒年扼住自己的怒意,朝律师冷冷地道,“你重新念!”

“应少,我刚刚念的还只是第一条。”

“念!”

应寒年烦透了。

律师见状,有些尴尬地笑笑,道,“这是一份遗嘱,牧子良牧老先生任命应寒年先生为牧氏家族最高决策人,包括手中的电商产业等全部属应寒年先生所有,但想要继承,应寒年先生需要履行以下条件。”

“……”

林宜看一眼牧子良,果然是需要条件的,但就不知道是不是……一屁股的条件。

“第一,应寒年先生需从现在这一刻起称呼牧子良老先生为爷爷。”律师一本正经地念道。

应寒年听不下去,回眸看林宜,“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还他妈有人把这种条件加进遗嘱的。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先听下去吧。”

其实,老爷子能把一辈子的心血交给他,而没有强求改姓,这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她看向牧子良颤巍巍的手,他真的变了很多。

律师捧着文件继续念道,“第二,待牧子良老生过世之后,大房苏美宁、牧羡枫即分离出牧家,带同名下所有产业自立门户,应寒年先生不得过问、不得阻挠,更不能威胁到大房的生命以及财产安全,一旦应寒年先生有涉及到大房产业、大房生活等迹象,遗嘱立刻失效,自动将所得一切转给牧羡枫先生。”

换而言之,牧子良是在两个孙子之间做了最大的平衡。

他将牧家交给更有能力的应寒年,又要以此挟制住应寒年,从而保住大房。

“呵,您还真是良苦用心啊。”应寒年冷笑一声。

知道他对大房母子有着深仇大恨,就这么保着他们。

“……”

牧子良沉默。

“不过这有用么,我不去找他们,牧羡枫会眼睁睁看着我得到一切么?”应寒年冷冷地道,“您可别忘了,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自我防卫都是得到法律保护的。”

他不主动攻击,他还不能让牧羡枫跳脚么?

这一点对他有什么用。

牧子良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缓缓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我对羡枫另有约束。”

“这么想维持天下太平?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应寒年冷哼一声,也没说太多,这一条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看一眼律师,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律师清清嗓子道,“第三,应寒年先生上任后,牧家需要以此前景为发展,并要保证牧氏家族内部团结和谐。”

说完,律师把一份标注着各种数据的文件摆到应寒年面前。

林宜看了一眼,很苛刻的条件。

她不禁蹙了蹙眉,只见应寒年道,“老爷子,您这是把我当打工的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带领牧家走得更好,但我也得确保你得有这个心继续做下去。”

牧子良道。

应寒年不屑地冷笑一声,看一眼律师,“怎么,还有第四条没有?”

“有。”律师被应寒年看得头皮发麻,壮着胆子继续念出来,“第四,三房牧华弘夫妇、牧羡泉夫妇永居海外,可回国探亲。应寒年先生不得在媒体、在三房面前提及应咏希之人之事,否则,遗嘱立刻失效。”

听到这一个条件,应寒年坐在那里脸色彻底变了。

第458章 暂时分开(1)

这个条件,是应寒年没有意料到的。

“这条是什么意思?”应寒年目光阴鸷地睨向牧子良,眼里掠过风云无数。

“……”

林宜也有些意外。

三爷牧华弘一直深受老爷子青睐,甚至是当初继承者的不二人选。

牧华弘肯认回私生子打的也是制约大房的主意,想着老爷子不会把位置传给私生子,加上牧羡枫能力被压,他就可以趁机回来。

结果,老爷子却要牧华弘永居海外,这一点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又不允许应寒年在媒体和三房面前提及应咏希……

这一条怎么想怎么奇怪。

“没什么意思。”牧子良坐在那里,咳了两声,仍是带些喉喘,他看向应寒年,“牧氏家族是四大家族之首,是我毕生心血,影响无数人的经济命脉,我把它交到你手里,你执行一些条件没什么问题吧。”

应寒年黑眸沉沉地盯着他,似在思索着什么,猛地将手中的文件拍到会议桌上,人站了起来,“三房是不是和我妈的死有关?”

否则为什么不让他提?

林宜看向牧子良,牧子良对应寒年这样的猜测没有任何意外,沉声道,“谁对应咏希下了杀手,我确实不清楚,但和三房不可能有关系”

应寒年冷冷地看着他,按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你凭什么保证?”

“我可以拿牧家的命运和你起誓。”

“……”

竟然起誓了。

应寒年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牧子良坐在那里继续道,“为了让你能迅速坐稳这个位置,我让羡枫分出牧家,让华弘永居海外,把你所有可能面临的对手都扫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言下之前,应寒年应该完全遵守条约。

林宜站在一旁,淡淡地出声,“让牧羡枫分出牧家我能理解,让三爷永居海外我不是很明白,他可是您最得意的儿子,就算被当年行贿等事件影响,您也会让他回来坐个重要职位吧?”

想想,江娆和牧羡旭的事是闹得轰轰烈烈;行贿的事影响也不小;顾若逼立遗嘱更是让三房遭受远离国内的惩罚。

难道两年了,牧子良被三房凉透的心还没缓过来?

听到林宜的话,应寒年目光犀利看向牧子良,牧子良脸上的皱纹颤动了几下,“谁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牧家能安稳地发展下去。”

“……”

应寒年的脸色冰冷。

“你想得到就要付出,如果我给的条件你不能接受,那我只能用这条老命跟你耗在这里。”牧子良一步都不退让。

应寒年目光阴鸷地睨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林宜拉住他,朝着牧子良道,“我以为您有所改变,没想到遗嘱里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您凭什么让应寒年不及他的母亲?您没有资格这么做。”

“我没有不让提,甚至他想修墓立碑,想替应咏希做一些体面的身后事都可以,我只是不想他在公众前提及,这同样是对逝者的不尊重。”牧子良道。

“……”

应寒年没有说话,径自往外走去。

牧子良皱起眉。

林宜跟着应寒年走出去。

一出去,应寒年脱下身上的风衣狠狠地甩到沙发上,有些烦燥地道,“老头子真是烦,死到临头还那么多事!”

林宜摇头,“不知道,保住牧羡枫我还能理解,第四条是什么意思?”

“保住牧羡枫,我会让他保?可笑!”

应寒年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屑地冷笑一声。

“……”

“还有,他凭什么不让我提我妈?他以为他是谁?”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淡淡地道,“何必这么烦恼呢,反正你最后还是要答应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

应寒年冷哼一声,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林宜在他身旁坐下来,语气淡淡的,“第一,你肯定是想先把牧家拿到手再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向是你的作风,你才不会管遗嘱上有多少奇葩条件;第二,你比谁都知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太行了,你不可能让他到死都回不了牧家。”

“谁管他死活!”

应寒年冷嗤一声。

“你不管,当初就不会在千手党那里把他救回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他即使把牧家给你也会提一堆附加条件,对这些,你早就做好准备了。如果你不想答应,不理会他死活,当初救他不是多此一举?”林宜条理清楚地分析着。

嘴硬心软是他的标配。

“……”应寒年喝着水,眸子定了定,长长地睫毛敛着,“照你这么说,我左右都会答应,我刚和牧子良大吵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想。”林宜一手托着脸,故作认真地看着他,“应该不会是故意吵一架,然后到我这里求安慰吧?”

“咳——”

应寒年被水呛到,眼中掠过一抹尴尬。

林宜拿起一旁的风衣,风衣口袋边上有一张房卡,是应寒年刚刚甩衣服时掉出来的,她拿起来看了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应寒年,“立遗嘱这么重要的事订的是会议室,怎么连旁边的套房都开好了?难道有人想让我在小黑屋安慰他?”

这还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咳咳。”

应寒年被呛个不停,伸手去拿房卡,一脸正色地道,“这是订会议室时附送的。”

“哦,这家私人会所还有这种优惠呢。”

订会议室送套房。

她以前也和一些千金小姐来玩过,怎么不知道。

“……”

应寒年被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着,顿时演不下去了,伸手去捏她的下巴,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聪明劲都砸我身上来了。”

这都猜得到。

闻言,林宜忍住用白眼看他的冲动,“是你把套路都用在我身上好不好。”

应寒年从来都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种人,对遗嘱、对牧子良怕是从帝城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对策,所以,他怎么会轻易被几个条件激怒。

演的是真烂。

第459章 暂时分开(2)

应寒年低头轻轻地撞向她的小脑袋,刻意放哑了声音道,“这遗嘱一立,我就回帝城了,今天是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这语气,简直哀怨。

“所以呢?”

林宜想往后退,应寒年直接上手,大掌按在她的后脑,不让她离开,嗓音低得性感,“今晚,就别走了。”

看。

这才是重点,划一下,要考的。

林宜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会为这个事还演上了呢?”

他是奇葩吗他?

闻言,应寒年放开了她,眸中漆黑,令人看不透彻,他恢复正常声音,低沉地道,“也不算演,今天我心情确实不好,我暂时只能给我妈她们立无字墓碑,老头子的条件也让我觉得当年的事还有不简单的地方。”

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

林宜看着他的脸色心情有些沉,他这人真真假假起来让她无法分辨,无法招架。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相信真相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坐稳这个位置,以后的事再说。”

等他成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查什么都会变得简单一些。

“嗯。”

应寒年点点头,而后又转眸看向她,挑了挑眉,“那今晚,你陪不陪我?”

林宜直接拿起风衣罩到他的头上,他这人切换频道能不能慢一点,她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应寒年假装被她推得往后倒去,装模作样地看着她,“过了今晚,我就要去帝城了,那边风云莫测……”

“应寒年。”她打断他。

“嗯?”

应寒年停顿下来,慵懒地靠一旁,黑眸深深地盯着她。

“知道刚刚里边在立遗嘱的时候,我为什么去上厕所么?”她道。

应寒年挑眉,邪气地笑了一下,“你现在上厕所都要和我报告一下这么乖?”

无耻。

林宜想打他,随后一字一字用力地道,“因为,我亲戚来了,这个亲戚称为例假,还可以称为女生每个月必经的过程。”

“……”

应寒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林宜拍拍他,语重心长地道,“所以,好好做事,去帝城迎接你的未来,不想再想些有的没的。”

“……”

应寒年的笑容不止不见,甚至脸有点黑。

下一秒,他一头栽进她的怀里,挫败得不行,“团团,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从帝到S城,到生死街,又到S城,眼看他又要走了,居然连一点肉沫都没尝到。

林宜看着腿上的男人,有些无可奈何地笑。

“应少。”

律师从里边走出来,见到这画面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应寒年却是一点不在意,人枕在林宜的腿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搭在一旁,黑眸看向律师,面色冷漠,“说。”

“关于遗嘱不知道应少怎么想,在我看来,老爷子是经过深思孰虑定下的条件,恐怕不会轻易修改。”律师说道,“不过,老爷子说他愿意退一步,这一次回帝城,他会全力帮你稳住局面。”

闻言,应寒年的目光沉了沉,放下双腿,从林宜身边坐起来,沉默几秒后道,“告诉老爷子,我不接受遗嘱,变化太多,我要的是一份即时生效的任命书,但我可以口头答应他,等他逝世之后再公开。”

这样一来,变数都掌握在他手里,由不了别人。

“是,应少。”

律师转身离开。

林宜坐在那里,看着应寒年笑了笑,“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该恭喜你,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万人之上的应总?”

听到这话,应寒年侧过脸看她,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眸子深邃地盯着她,“那你对应太太这个职位怎么看?”

他的嗓音磁性极了。

“那个职位离我太远了,没什么看法。”林宜摇摇头。

“那可是个一万零一人之上的职位,你就不心动?”

应寒年扬眉,继续诱惑着她。

听到这话,林宜怔了怔,还记得在很久之前,他在醉得糊里糊涂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

“过去只是过去,现在的你已经过得很好,将来的你更会在万人之上,所以,不要想这些了。”

“要是真有一天,我能在万人之上,我让你……我让你在一万零一人之上。”

那个时候,她只当他是醉话。

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他清醒地说出这番话来。

“怎么了?”

应寒年看她一脸出神的样子问道。

“只是听着这话有些熟悉。”林宜淡淡地笑了笑,看着他问道,“一万零一人之上,会是什么感觉?”

应寒年深深地凝视着她,一手按在沙发背上,身体朝她倾去,薄唇刻意地划过她的唇,只是轻轻一扫,最后斜过脸,附上她的耳,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他一字一字道,“我有的你都有,你要的我都给。”

跟了他,他宠她上天。

极尽诱惑的声音。

林宜浅笑,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听起来还不错,我会考虑一下的。”

“只是考虑?”

应寒年拧眉。

“那还要怎样?”她问。

“当然是这样。”

应寒年抚上她的脸,低首吻了下去,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含着她柔软的唇吮吻,品尝她的甜意,舍不得放开。

是真舍不得。

林宜被吻得气息不匀,应寒年却像是怎么都吻不够似的,轻咬着她的唇喑哑出声,“等我,等我安排好一切就来接你。”

林宜躺在他的身下,盯着他近在眼前的黑眸,柔声道,“真的不急,你先做好眼前的事,太急切容易被人算计到。”

他这一去,和牧羡枫的战争就真正拉开了。

“我知道。”

应寒年应了一声,低头又吻上她,缠绵不止。

窗外的阳光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

帝城。

牧羡枫从外面回到牧家,就见正厅里坐了几个家族内部的夫人,全部围着苏美宁而坐。

穿得雍容贵气的苏美宁掩了掩身上的披风,道,“你们也别这么说,羡枫很苦的,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他身上,他是牧家的长房长孙,他不站出来承担谁承担呢?”

第460章 牧羡枫被打脸(1)

话是这说么,但她掩饰不住眉间的得意洋洋。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往里走去,尔雅温和,面容英气不凡。

帝城的天气已经转暖,但他身上仍穿着稍薄的大衣,突显贵气,一见到他,所有的夫人都忙不迭地站起来,有卖资历的叫一声羡枫,只是攀附的叫一声大少。

“诸位夫人好。”

牧羡枫淡淡颌首。

“回来了啊,还不快给大少爷准备茶饮去?”苏美宁坐到沙发上一见到儿子眉笑眼开,吩咐着身边的佣人。

“大少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撑起整个牧氏家族,以后我们这些人呐都要指望着大少。”有个夫人逢迎拍马道。

牧羡枫不卑不亢地笑笑,“夫人言重了,牧家靠的还是我爷爷。”

另一个嘴快的夫人立刻道,“诶,我们内部的谁不知道老爷子的失踪和应少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为了维护牧家的太平,您也不至于打落牙齿和血吞,压着这个事。”

“……”

牧羡枫沉默,目光黯了黯。

见状,苏美宁立刻帮衬着道,“说的就是啊,老爷子一向最疼羡枫的,这一失踪,我们羡枫到处秘密找人,吃不好睡不着的,人都瘦了。”

“母亲,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了。”

牧羡枫温和有礼地道,告别一群夫人离开。

回到书房,牧羡枫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两颗。

管家方铭及时地端起水杯搁下,牧羡枫把药吃下,伸手按了按眉心,人不复刚才的温和,目光冰冷,“现在情况怎么样?”

“以前跟在老爷子身后的那帮老人大部分都愿意追随大少爷您,剩下一部分也只是在等老爷子失踪真相出来而已。”方铭道。

闻言,牧羡枫颌首,道,“这群老人对爷爷都特别尊崇,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并不难,就剩最后一步。”

坐实应寒年掳走老爷子的事。

“现在舆论在内部已经扩散开来,很多人都相信老爷子是被应少掳了去,加上应少最近又不出现,让这种传言更像真的了,像刚刚那些夫人,她们已经深信不疑。”

方铭回答道,谁会猜到应寒年其实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墓被掘而回了生死街,顾不上这边呢?

这一招调虎离山绝对是至高的计谋。

“那三个人怎么还没有回来?”牧羡枫问道,眼中有着疑虑。

他指的是派去生死街的三个人。

方铭道,“是我让他们留在生死街关注应少的动向,生死街那边消息闭塞,应少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来不及迅速反应这边的事情。”

“那就得在他回来之前,把一切坐实。”牧羡枫冷冷地道,“现在证据埋得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

“嗯。”牧羡枫坐在书桌前端着水杯喝水,目光深沉,半晌,他做下决定,将杯子搁到桌上,“你亲自跑一趟,去发邀请函,我要召开一场家族内部的紧急会议,在集团大厦。”

“是,大少爷。”

管家方铭答应下来。

……

翌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牧氏家族集团总部大厦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牧氏家族是多元化集团,涉猎产业繁多,高层虽然有不少不姓牧的,但说到底,最大的一份永远是在姓牧的手中。

而今天,牧家大少突然要召开家族紧急会议,而且是在集团大厦召开,其中的意义令人深思。

应寒年一派的几个高层站在茶水室里看着外面,玻璃外一行人正走过,为首的是牧家二爷牧华康,以及儿子牧羡光、女儿牧夏汐。

二房一行人衣着光鲜、面容肃穆地往前走去。

“听说这一次牧氏家族内部的人都到齐了,我怎么有种错觉,怕是冲着应少来的?”有人担忧地分析道。

“应少还是联系不上?”有人在问。

“联系得上,我们这一群人还用得着呆在这个茶水室里大眼瞪小眼么,我看大少这一次是来者不善。”

“应少要是真倒了,我们都得完蛋。”有人叹了一口气。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跟错人了?”

又有人在问,换来是一片叹气声。

他们也算是高层之一,但人上有人,应少不在,他们怎么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动向。

这场家族紧急会议不知道带来的又是什么影响,会如何波及到他们……

他们这些紧张不已,庞大的会议室里工作人员慌忙地收拾着会议室,连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桌上摆好茶水蛋糕,椅子间的空隙、椅子朝向的角度都摆得整整齐齐,窗帘闭上,只留下明亮灯光照着整个会议室。

牧氏家族的人逐一进入会议室,互相谈论着什么。

所有人都一一坐下来,牧华康虽然不问世事,但身份摆在那里,坐了个左首的位置。

有人进来,见到他便问道,“二爷,老爷子还没消息吗?”

牧华康皱着眉摇头,“没有,我已经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若说是绑架,早该有勒索消息来了,偏偏没有。

老爷子失踪的事又不能传出来,即使内部已经闹得人人皆知,依然不能公开。

“哎……”

那人叹着气离开。

很快,整个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忽然有人喊道,“大少爷来了。”

顿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老爷子失踪,应少不在,大少爷牧羡枫可以说是极大数人的主心骨,加上他最近活动频繁,大家都在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窗外,管家方铭推着牧羡枫慢慢走过,出现在会议室的大门口。

不少人站起来迎接。

牧羡光和妹妹牧夏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站起来。

在这场家族争斗中,他们二房已经退出舞台,牧羡枫最近多番拉拢他,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应寒年算计过他,牧羡枫何尝不是算计了二房,老实讲,他谁也不服,爱谁谁。

轮椅推开门口,牧羡枫从上面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走进会议室,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无形中便臣服于他。

第461章 牧羡枫被打脸(2)

首座空着。

牧羡枫站到座位前,示意方铭关上门后,便拿起一旁的麦克风别在衣领上,语气凝重地开口,“今天在坐的都是牧氏家族的,我们彼此都是亲人,所以我要谈的是一件私事。”

“……”

全场安静。

“我今天要谈的就是爷爷突然失踪的事情。”

牧羡枫站在那里严肃地开口,“我相信在场的都知道这件事,这个事情非常严重,但由于爷爷身份的特殊性,所以我一直压着这件事不往外传,都是私下在找人,怕是各位也在调查。”

“……”

全场还是安静。

“我爷爷已经失踪了二十天,不知道在场的各位都查到些什么?”牧羡枫问道,一双眼扫过会议桌前的每一张脸。

没有一个人搭话。

谁都想查,但是谁也查不到,牧子良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人说么?没人说我来说。”

牧羡枫一字一字道,“二十天前,爷爷突然说要立遗嘱,当天,他就失踪不见了,我想过是绑架,但这么久以来没有过任何勒索电话,况且谁能在牧家内部重重保安之下将人神不知、鬼不知地劫走?”

有人站起来道,“大少,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二十天来,我一直担心爷爷,每天都不敢懈怠,终于,让我查到了蛛丝蚂迹。”

牧羡枫说着从管家手中拿过一叠资料重重地拍到桌上,压着怒意道,“是应寒年,是他劫走了爷爷,在爷爷要立遗嘱的时候。”

仅管这不算什么秘密,但全场还是一片哗然。

管家方铭将一份份带有“证据”的资料发到大家面前,一众人打开,个个震惊异常,你看我,我看你。

“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牧华康震惊极了,还是为应寒年说话。

“二叔,证据就摆在这里,今天我召开这个紧急会议,我是不想和您谈他为什么做这个事。”牧羡枫脸色肃穆地道,“而是爷爷已经被绑走二十天,爷爷是什么样的身体情况您清楚,我现在只担心他的安全,我是无计可施了,才会召集大家一齐想办法。”

话落,就有人接着道,“二爷,还能是为什么做这事,一定是看到老爷子遗嘱立不到他身上,就绑了人逼着立遗嘱。”

“倒也是像他的作风,应少这人一直邪的很。”

“二十天都没音讯,恐怕是老爷子不肯立,在他手里受着折磨呢。”

一群人议论纷纷,加上应寒年确实好多天没有出现,大家更加认定。

牧华康被众人说的没有再吭声。

牧羡枫站在那里,任由底下议论纷纷,等他们一顿争辩之后,才继续开口道,“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出爷爷,但应寒年一直不出现,又联系不上,这让我头疼,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底下顿时又安静下来。

整个会议室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牧羡枫蹙眉,叹一口气道,“各位,请帮我想想办法,已经二十天了,我不知道应寒年会用什么办法对付爷爷。”

“说到底,应寒年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牧家儿子,对老爷子能有什么亲情可言。”忽然,有一个人站出来道,“不如这样,为了老爷子,我们逼应寒年出来。”

“怎么个逼法?”

牧羡光问道。

“召开最高会议,罢免应寒年在牧氏集团内部的所有职务!我就不信,这样了应寒年还能躲着不出现。”

一句话,拉开今天会议的真正目的。

话落,众人再一次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很多人的脸上都有所松动。

牧羡枫站在最前面,看着众人,敛下长睫,眼中掠过一抹幽光。

应寒年或许是个商业奇才,但在家族内部的斗争中,不会比他这个从小就深受其害的人更懂该怎么做。

第一,他今天把应寒年绑走爷爷的罪行坐实,竖立自己的形象;

第二,最高会议一旦通过罢免应寒年的职务,应寒年回来洗清冤屈都不能轻易爬起来了。

他现在没法管爷爷究竟在哪里,走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

事实也证明,他这一步走对了。

过了今天,他赢尽牧家的支持,即使爷爷回来,对他所做也无法提出任何不满,他只是个关心爷爷的孙子而已……

在场的人开始商量此举能不能行的通,大部分人已经同意,其中大多是跟随牧子良的老人,他们是容不得有人对牧子良做出绑架逼立遗嘱的事。

等众人商量得差不多了,牧羡枫才慢慢开口,“如果大家都同意这么做的话,那我就以我的名议再召最高会议……”

“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几个保镖快步走向里边,站到两侧。

所有人都齐齐地往外看去,牧羡枫也转过身体,抬眸望去,只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大门口。

应寒年一袭风衣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一身慵懒,嘴里咬着一根烟,低头去点烟,点上烟后才抬头漫不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邪气一笑,“不就是想我出现么,用得着召开最高会议这么大的阵仗?”

一缕青烟往上飘着。

“……”

牧羡枫震惊地盯着他,身形几乎稳不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生死街么?他的人明明一直在盯着。

底下一片哗然。

应寒年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迈开长腿懒懒地走进去,直接走到牧羡枫身边站定,拿起会议桌上的文件翻了翻,取下烟嘲笑道,“这就是我绑架老爷子的证据啊?拜托,这么荒诞的东西都拿得出手,我小时候骗人糖吃都设计得比这个严谨。”

说着,应寒年一手提着文件,一手将烟星子在文件一角点上,纸张迅速燃起来,在他手里化作一团火。

牧羡枫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他看着应寒年,又看向那团火,目光冷冽,“你该不会以为烧了这证据就没人知道你做的丑事吧?”

应寒年随意地将手中的火纸和烟一齐扔掉,转眸看向他。

第462章 牧羡枫被打脸(3)

两个男人站在众人面前,四目相对,形成对峙的局面。

须臾,应寒年轻笑一声,“不错,这个时候还能这么镇定,我以为你脚软了呢。”

“爷爷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不好?你快把他交出来!”

牧羡枫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紧成拳。

他必须撑住。

这样的局面不易得来,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我说了,老爷子不是我绑的。”

应寒年微抬下巴,似笑非笑地道。

有人站起来,质疑道,“那你这些天不露面是为什么?”

“那还能是为什么?”应寒年笑着耸了耸肩,“老爷子失踪了当然是去找人啊,难道像我们的大少爷一样,呆在牧家到处活动获得各大人物的支持,借机踩死自己的竞争对手?”

一句话把牧羡枫竖立的形象全部击溃。

牧羡枫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你输了”三个字。

如此狂傲。

这两年来,牧羡枫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样的神情,好像什么都被掌握在手里。

牧羡枫的手握得更紧,极力克制着情绪,冷静地问道,“是么,那你出现是找到人了?”

“是啊。”

应寒年轻飘飘地道。

“……”

牧羡枫的身体顿时完全僵住,脸上的表情如同被冰封住一般。

不可能。

不可能的。

除非就是如他所想,应寒年确实绑架了人,否则,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的人都没有找到。

应寒年笑着,忽然扬起手拍了两下,转头往门口望去。

牧羡枫摒住呼吸跟着往门口望去,就听到轮椅转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很轻很熟悉,落在他的耳朵里却成了巨大的声响,足以冲击他整个人的巨响。

有人推着牧子良出现在门口。

牧子良完好无缺地坐在轮椅上,年事已高,但气色不算差,一如往昔的威严,一双眼往里望去,面色冷漠。

“爷爷……”

牧羡枫彻底呆住。

所有人都齐齐站起来,吃惊地望向他,“老爷子!”

“父亲。”牧华康冲过去,一路跑到牧子良身旁,“父亲您到底去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牧子良没有回答,只示意他把自己推向里过。

牧华康听从地接过手,推着牧子良走到会议桌前,应寒年和牧羡枫分立两侧。

“大家先坐吧。”

牧子良沉声开口,哪怕再暮气沉沉,他身上依然有令人又畏又敬的威信。

众人安静地坐下来。

牧羡枫在牧子良身边蹲下来,担忧地看着他,“爷爷,您这些天都去哪了?我找了您很久。”

牧子良看他一眼,眼神有着凉意。

“……”

牧羡枫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先坐下。”

牧子良开口,语气中没有半点重逢亲人的喜悦。

“是,爷爷。”

牧羡枫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看了应寒年一眼,应寒年勾唇轻蔑一笑,两人在两边坐下来,面对着面。

“关于这次的事,我有必要向大家交待一声。”

牧子良坐在最前面缓缓开口,“我身体不好,因此在医生的建议下秘密出去静养了一段时间,顺便也想提前看看,没有我的牧氏家族会变成什么样子。”

闻言,所有人都有些慌意。

合着这二十天是老爷子考核大家来了,一个个赶忙自我回想都做了些什么,有人庆幸,有些心虚。

“……”

牧羡枫坐在那里,一只手搁在腿上握拳握得极紧,脸上不动声色。

这个原因牧羡枫不是没想过,但他太想拼一把了,他做得一向规矩,难道还是瞒骗不过老爷子?

牧夏汐坐在那里,看看应寒年,又拿起面前的文件问道,“那这些证据是……”

“无稽之谈。”

牧子良给出四个字。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牧羡枫,牧羡枫无形之间被狠狠地扫了一巴掌,难堪得厉害。

牧子良亲自澄清,瞬间将牧羡枫从神坛上拉了下来。

“爷爷。”牧羡枫看向牧子良,“是,这些证据是假的,都是我做的,但我是真的以为您被应寒年绑走,他这个人一向行事不规矩,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这样,我只想救出您。”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牧羡枫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朝应寒年看去,应寒年坐在他对面,一脸欣赏地拍着手,“假造证据这种事真是好规矩,好有牧家大少爷的高贵品德。”

“……”

牧羡枫的脸有些青。

牧子良坐在那里,没有理会两个孙子的针锋相对,“行了,今天这场会议没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都回去吧。”

“……”

集体站起来。

牧羡枫知道自己这样被扫脸,一下子会失去很多支持,应寒年这一招反打确实厉害,爷爷从来不站应寒年那边的,至少表面上不是,为什么今天会这么替他说话?

不行。

他不能这么被动。

这么想着,牧羡枫看向牧子良,眉头皱起,“爷爷,您怎么坐轮椅上,刚刚看您抬手拿水杯都不方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您不好说?”

说着,他睨向应寒年一眼。

正准备离开的众人闻言不禁纷纷看过来,难道还有内情?

牧子良年纪虽大,身体也不怎么好,但从不肯坐轮椅,刚刚也确实看起来行动十分不便。

应寒年坐在那里,手指敲敲桌面,笑着看向牧羡枫,“老爷子最不方便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当众卸了你的职务。”

“……”

牧羡枫的脸色青了又白。

一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牧羡枫、应寒年跟着牧子良去了他的办公室。

牧子良年纪大,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到办公室办公,只是处理一些最重要的文件,也就是因为这些,牧家这些年才争得如此厉害,而他一步步无能为力。

一进办公室,牧羡枫再一次蹲到牧子良面前,“爷爷,是不是应寒年威胁了您什么,您尽管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句即显了自己的孝,又表明自己是真觉得他有危险。

“你真的觉得应寒年绑了我,不知道怎么逼他出来,才召开最高会议要罢免他的职务?”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一双眼意味不明地看着牧羡枫。

第463章 论寒哥的作死能力(1)

“是,爷爷。”

牧羡枫道。

“啪——”

牧子良扬起手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突然震怒,“你会不知道怎么把他逼出来?你让人掘墓扬灰的时候手段不是很高么?你真要救我,还用得着召开最高会议这么麻烦?”

这一掌,牧子良用尽了力气。

从两年前牧羡枫拿自己算计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这两年来看着孩子安份守己,到头来不过是变本加厉。

“……”

牧羡枫被打得偏过头去,眼中惊愕非常。

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应寒年站在一旁,扬起手拍了两下,办公室的门被打,有三个人被从外面推进来,三个人灰头土脸地直接跪下。

正是牧羡枫派去生死街的三个。

“大、大少……”

三个人缩着脑袋话都不敢说。

“……”

牧羡枫脸色难看到极致。

“是不是还要我和你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牧子良咬牙切齿地道,手颤巍着指向牧羡枫有些发白的脸,“我这辈子见过的狠人多了,但像你这样连死人骨灰都不放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父亲不在,你母亲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下作不堪!”

说着,牧子良气极之下,又一巴掌打过去。

牧羡枫被打得脸上红印明显,蹲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刚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给你留着点脸,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扯谎!”牧子良低吼出来,“什么都没弄清楚之前就先活动关系,打击竞争对手,把集团弄得乌烟瘴气!”

应寒年站在一旁看着,有些无聊,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保镖,“去,给我弄包瓜子过来。”

说着,他几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副看戏地盯着他们。

“……”

牧子良无语地看向应寒年,更气了,“你少气我一会行不行?”

当他这是搭台唱戏呢?

“行,那我不吃瓜子了。”

应寒年一派慵懒地坐在那里,显得非常好说话。

“……”

牧子良脸更臭了。

牧羡枫蹲在那里,很是诧异,老爷子这口吻表面上像是气应寒年,但语气却较之从前亲昵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

就算是应寒年找到了老爷子,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往后退了两下,在牧子良面前跪下来,“爷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三个人在这里是铁证,可就是铁证他现在也不能认。

一旦认下就等同于认下了自己趁老爷子不在积极活动、排除异己的事。

闻言,牧子良冷冷地看着他,“看来你是不想认了,这三个人你不认识?”

“……”

牧羡枫看向那三个人,皱眉摇了摇头。

“大少爷,看看我手里是什么。”应寒年忽然开口。

牧羡枫回头,应寒年手上竖起三份员工合约,坏笑着,“三个人隶属一家美食餐饮,你说巧不巧,这家餐饮是在你的名下。”

牧羡枫冷着脸道,“我手下的员工算到边边角角不计其数,难道我每个都认识么,他们被人收买有什么稀奇?”

那三个人不敢说话,就这么闷着。

“谁不知道你牧羡枫最大的敌人就是我应寒年,怎么,我自己挖我妈的墓是吧?”

说到后半句,应寒年的脸色猛地一沉,笑意尽失,一把将三份合约重重地砸到牧羡枫面前的地上。

“你行事一向旁门左道,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牧羡枫反驳道。

“所以,也是我准备好了通稿扇我自己的脸是吧?”

应寒年又从沙发上拿起一份文件砸到牧羡枫的脸上。

直接冲脸而去。

牧羡枫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文件落下来,才发现是他让人准备在最高会议之前发的通稿。

内容直指应寒年出身卑微,根本不是牧家正经少爷,而是一个私生子,其母只是一个卖身的舞女。

牧羡枫大惊失色。

这通稿暂时还只是内部机密,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应寒年怎么查得这么清楚,他身边到底有多少应寒年的人?

“你算的不错啊。”应寒年站在那里,目光阴沉地低睨着他,“在召开最高会议之前把通稿发出去,让我形象彻底崩坏,罢免我职务的通过率就能高。”

“……”

牧羡枫筹谋这些天,连晚上都不敢多休息,结果今天全部被推翻。

下一秒,他的领子被应寒年狠狠攥住,应寒年黑眸阴冷地瞪向他,“三番两次拿逝者做文章,牧羡枫,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应寒年突然发了狠,恨不得勒死牧羡枫。

生死街应咏希墓被掘了的那一天,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帝城杀了牧羡枫,此刻,他的怒意无法消减,一双眼变得腥红无比。

“……”

牧羡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抵抗,应寒年却是不放手。

“应寒年。”

牧子良蹙眉出声。

应寒年像是被唤回神志,沉着脸松开,一把将牧羡枫推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牧羡枫目光深沉,没和应寒年争,而是跪在地上转眸看向牧子良,“爷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聊聊?”

他现在必须先试探牧子良的态度。

牧子良看了应寒年一眼,应寒年面色冰冻地往外走去,给他们留下空间。

……

这一天,牧子良把牧羡枫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整三个小时。

没人知道这祖孙两人聊了些什么,只知道牧羡枫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点,更有人称见到他一口气吃了好几颗才稳住没有倒下。

紧接着,牧羡枫被暂停了在牧氏家族内部所有的职务。

这个消息是向外公布的,一时间,各大新闻版面都有了这一条。

“虽然只是暂停,不是罢免,但这是牧氏家族向外界传递的一个讯号,看来,牧家大少是继承不了的。”

S城,林家晚饭的时候,林冠霆和林宜说起这桩热门新闻。

“嗯。”

林宜淡淡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暗想着,牧羡枫在这二十天里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唯一没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去寻找牧子良。

第464章 论寒哥的作死能力(2)

换谁都会心寒的。

牧子良历经两年,忍了两年,终于下定决心。

“看来当初那个美食基地没有建在S城是好事,不然留这么一个烂尾工程也是头疼。”林冠霆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初,S城上上下下的人都为一个美食基地奔波忙碌,最后没有落成的时候多少人失落。

现在想来,这完全不是件坏事。

“是啊,有时候看起来的坏事未必绝对是坏事。”林宜微笑着道。

吃完饭,林宜起身离开,洗手出来,就见姜祈星站在外面。

姜祈星看着她,“林小姐,我不懂分析局势,你能分析给我听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林宜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在担心应寒年?”

两人站在楼梯旁,姜祈星点了点头,一双眼中刻着关心,“上次寒哥把牧子良带走以后,我一直没见过他,现在听到帝城这样的消息,算好消息吗?”

“你不是分析不出来,你只是太担心他了。”

林宜微笑着道。

对姜祈星来说,应寒年几乎就是他的一切,他不是不懂,只是习惯了服从与跟随。

“那这个真是好消息?”姜祈星问。

林宜点头,“当然,牧氏家族的任何一个官方消息都带着深意,牧子良的身体不大好了,他现在发出的新闻更是代表整个牧氏家族未来的走向。”

牧羡枫被暂停职务,只是个开始而已。

牧子良接下来会大力扶持应寒年,为他积攒人心。

闻言,姜祈星不禁松了一口气,“林小姐,你聪明,我相信你说的,只要寒哥能顺顺利利就好。”

说着,姜祈星露出难得的笑容,转身离开。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抬起脚往楼上走去。

刚回到房间,电话就来了,林宜拿起手机,见到是应寒年的号码,不禁露出笑容,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在做什么?”

应寒年低沉磁性的嗓音隔着耳机在她耳边响起。

“刚回到房间,之前在楼下和姜祈星聊了一下,他很担心你。”

林宜想到姜祈星那个背影就不太是滋味,仿佛看到当初被善良谎言欺骗的自己。

直到现在,她依然认同应寒年在那种情况下做的不得已选择,可被瞒在鼓里的人永远是痛的,这点无法否认。

话落,手机那一边顿了顿,好一会儿,应寒年的声音传来,“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和他好好聊一次,说清楚。”

“嗯。”

林宜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不禁笑了笑。

等掌了大权,把大房分出牧家之后,权势悬殊,牧羡枫就再也不是应寒年的对手,他也就无需再推开任何人,因为他的羽翼足以护住每一个。

“团团,我会把你们都接过来的。”

应寒年在那边道,语气难得严肃。

林宜听得就不是那个滋味了,她一边走向自己的床一边道,“这口气怎么感觉我和姜祈星是大小老婆似的。”

还把你们都接过来……

闻言,应寒年有些得意,“终于承认你是我老婆了?放心,你永远是正室。”

“……”

她就是打个比方。

林宜在床边,不理会他,什么叫正室,他还打算养外室不成?

“老婆?”应寒年低声唤她。

“……”她沉默。

“团团。”应寒年妥协。

“……”她还是沉默。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行了吗?理理我。”

这声音听着已经是可怜兮兮了。

林宜坐在那里绷着脸还是不理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一点点败下阵来的语气,感觉还蛮爽的。

应寒年在手机那里呼了一口气,彻底投降,“OK,大小姐,你不是正室,我是你的男宠,行吗?”

“噗哧——”

林宜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这人有没有底线……

“终于笑了。”应寒年在那松一口气,道,“来,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异地实在是烦。

林宜看一眼时间道,“不了,我马上要洗澡,洗完澡再视频吧。”

“那还有比现在视频更好的时间么?”

应寒年立刻道,性感的声音里散发出一股暧昧的味道。

林宜默,还来不及说什么,应寒年已经挂了电话,一个视频通讯丢过来。

她想了想接通,手机屏幕上出现应寒年英俊帅气的面庞,他人随意地靠在床头,身上穿着衬衫,没系领带,痞痞的模样。

见到她,他眼睛发亮,“去吧,去洗澡,把手机带进浴室里。”

神经病。

林宜瞪他,“能有个正形吗?”

谁能想到一个正在家族内部斗争中斗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私下里是这副德行。

应寒年立刻在床上坐正身体,故意歪曲她的话,“这样够正了吗?”

“……”

“快去,我做好准备了。”

应寒年坐得更直了一些。

谁管你有没有做好准备啊……

林宜想顺着手机爬进去打他,只见镜头晃了晃,她看到他的床上有个三角饭团抱枕,心不禁被怔了下,“这抱枕还在?”

都两年了。

被她看到,应寒年也没遮掩,拿起饭团抱枕竖到怀里,一双深眸盯着她,“当然要在,不然你以为这两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什么?”

林宜没明白他的意思。

“每次我想你的时候,我都要把它想象成你,才能解决一些……生理问题。”应寒年扬了扬眉,帅得有些过于耀眼。

“生理问题?”

林宜一脸吃惊,什么叫解决生理问题?还把抱枕想象成她?

难道说他……

不会吧?

不过他确实有这么色的,刚还想让她把手机带进浴室里,这男人怎么这么……猥琐。

林宜看着他怀中的抱枕突然别扭起来,满脸嫌弃,突然,应寒年前倾身子,脸直接贴到手机上,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笑道,“团团,你这是什么表情?”

“……”

林宜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别扭。

忽然那边镜头一晃,是应寒年抱着抱枕在走路,下一刻,她的手机屏幕上出现餐厅的画面。

明亮的灯光下,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将可爱的三角饭团抱枕放到餐椅上。

第465章 论寒哥的作死能力(3)

接着,应寒年又在抱枕前面摆上一副碗筷,磁性的嗓音在她的手机里响起,“看,每次我想你想得饭吃不下的时候,就让它陪我。”

“……”

林宜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说的解决生理问题,就是解决吃饭问题?”

“是啊。”

“……”

林宜满头黑线,“你下次吃饭就吃饭,别说什么生理问题行不行。”

害她想的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饥饿不是很严重的生理问题么,嗯?”应寒年把手机摄像对准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严重个鬼。

林宜不是个说脏话的人,但现在她满脑袋闪过一连串的脏字。

应寒年坐在餐桌前,黑眸仿佛透过屏幕看透她的内心,作出恍然大悟状,“你这是什么表情,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很羞涩的事了?”

“……”

“没想到过去两年,你变污了,再也不是我可爱又纯洁的小团团了。”

应寒年一副道貌岸然。

“……”

林宜直接挂掉视频,把手机砸到床上,干脆利落。

很快,视频又发过来,她伸手挂掉。

应寒年不停地发,她就不停地挂。

应寒年又打电话过来,她还是不接。

耍她是吧?

继续耍啊!

一连十几个电话被拒接后,她的微信炸了。

【应寒年:乖,接电话。】

【应寒年:我错了。】

【应寒年:我不逗你了。】

【应寒年:我发誓下次再也不这样戏弄你了。】

【应寒年:大小姐,我真的知错了。】

【应寒年:接个电话吧。】

呵。

别怂。

有本事继续。

林宜看着微信上的狂轰乱炸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向浴室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手机还在床上震动着。

他还真是有毅力。

林宜用毛巾擦着湿发,弯腰拿起手机,很好,硬是把她电量半格的手机给震到只剩一丝红线了……

她划开微信,还来不及看内容,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

林宜看着一片黑屏静了两秒。

很好。

应寒年。

真的很好。

她一个星期之内再接他电话,她林宜两个字倒过来写。

把手机搁到一旁充电,林宜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完成自己的作业。

作业一直做到半夜,林宜才回到床上睡觉,沾床不久便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林宜感觉到耳边传来什么若有似无的躁音,她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可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又出现……

“……”

林宜有些郁闷地坐起来,人还是困得不行,细细一听,却是有什么类似石子的东西砸窗的声音。

漆黑的夜里,这声音听得尤其清楚。

不恐怖,但该死的熟悉。

林宜呆了下,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想重新躺下来,那声音却是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开了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往下望去,就看到清冷的灯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庭院中。

不是应寒年还能是谁。

“……”

林宜惊呆地睁大眼,他疯了吗?

他不是在帝城吗?

见她出来,应寒年收回又要扔石子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在原地跳了两下,以示自己很冷。

林宜连忙转身,往房间外跑去。

她匆匆穿过客厅,打开门冲进庭院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她连他脸都没看清楚,应寒年捧住她的脸,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大概是在外面站了许久,他的唇很凉,初接触都把她冰了一下。

应寒年在她温热的唇上一点一点吻着,而后撬开她的唇,霸道地长驱直入,他的温度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

已经是后半夜了,林宜突然被叫起来,这会直接被吻得头晕目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寒年有些意犹未尽地凝视着她,眼里藏着笑意,嗓音磁性,“困?”

她现在哪还有困意……

“你怎么在这里?”

林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本来不想吵醒你,但我早上还有会议,过两个小时就得走。”

应寒年抬起手,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道。

他不弄醒她,他就见不着人了。

她明天是假期,可以好好休息,这两个小时就先挪给他。

“……”

过两个小时就得走?

帝城到S城的飞行时间都不止两个小时,加上路上开车的时间,来回七、八个小时就为呆两个小时,还是夜里来回。

“你来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脑子不太好使,她还是有些懵,不敢相信远在帝城的应寒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闻言,应寒年失笑,“我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来看你一眼。”

否则他吃饱了撑的大半夜飞过来。

“……”

就为看她一眼?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心一阵阵悸动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傻了?”

应寒年盯着她。

“我……有什么好看的。”如果她没记错,她前天才送走的他。

“大小姐发脾气,手机都关机了,我敢不飞过来伺候?”

应寒年理所当然地道。

林宜这才想起睡觉之前的事,她被他戏弄,就故意不理他,他就为这个事特地飞过来?

“是你一直发微信把我手机耗没电了。”

哪是她自己关的机。

“是么?”应寒年一手搂上她的肩膀,“无所谓,反正我就是缺个飞过来的理由而已。”

他想见她,就是这么简单。

“……”

林宜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聊了,她拉着应寒年进去,直接走进厨房里,准备热茶。

S城夜里的温度很低,和白天形成反差,他身上穿得又少,手都是冰的。

“煮个红糖姜茶。”应寒年站在她身后,一手从后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抬起去开高柜,寻找生姜红糖的踪迹。

林宜一低头就能蹭到他坚实的手臂,两人的姿势亲密无比,泛着黄调的灯光下,她突然有种在过二人世界小日子的错觉。

听到他的声音,她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要喝姜茶?你是不是要感冒?”

应寒年低笑,“我没那么弱,给你煮一份。”

第466章 帝城的风向(1)

给她煮什么?

林宜愣了下,随即想起来,她的亲戚正在造访。

“不用了,你喝杯热茶去我床上躺一会儿吧。”过一会又要坐飞机,算算时间到开会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了。

闻言,应寒年邪气地睨向她,“你在邀请我?”

“……”

她哪有那个意思。

“但你这样只是隔靴搔痒而已,麻烦大小姐下次等亲戚走了再来撩拨。”应寒年很客气地告诉她。

“……”

林宜默。

行行行,他要煮就煮吧,煮个够。

她拿出生姜和红糖,应寒年让她站到一旁,“这个我来煮,你站边上去。”

林宜乖乖地站到一旁,应寒年开始切生姜,手起刀落,也是利落,动作熟练,她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手指干净修长,灯光落在他修长的身上,虚虚地笼出一层光影。

“我这辈子做的姜茶都贡献给你了。”

应寒年把切好的生姜放到一旁说道。

“……”

林宜默默地看着他,这算是情话么?

锅中煮着水,应寒年一步步进行着程序,眉眼认真,下一秒,他就转过脸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就这么好看,看得这么入神?”

“你这嘴我迟早用胶水给你黏上。”林宜有些气恼地去拧他的手臂,他的臂膀练得很好,她连肉都拧不出来。

“胶水不管用,你的嘴巴封一封勉强能行。”

在林宜面前,应寒年是得一尺想一万公里的人,根本不知脸为何物。

林宜咬紧牙关去拧他,应寒年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正欲继续调戏一通,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谁啊,还在厨房?”

是林冠霆。

林宜一惊,忙不迭地松开应寒年,将他推进冰箱旁边的墙角。

“……”

应寒年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勺,被她这么一塞英俊的脸颜色瞬间就不对了。

他瞪她。

她还真是干脆利落啊。

林宜眼睛干干净净地看着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说完,也不等应寒年有所回应,林宜就从厨房里探出身去,笑眯眯地看向从客厅里走来的林冠霆,“爸,是我。”

客厅中的灯还没开,黑漆漆的,显得厨房的灯特别明亮。

“怎么这么晚不睡觉?”林冠霆朝她走去,身上穿着一袭深色的睡衣,手上拿着一个空水杯,显然是下来倒水喝的。

林宜卡在门口,笑着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就下来煮姜茶喝。”

“不舒服?我打周医生电话。”林冠霆立刻紧张地问道。

“不用不用,就是肚子有点凉,真没事。”

林宜连忙道。

肚子凉。

听到这三个字,林冠霆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便道,“那你快回去躺着吧,我来给你煮。”

“不用了,爸爸,就快煮好了。”林宜说着接过他手中的杯子道,“你要喝水是吗,我帮你倒。”

说完,林宜拿过他杯子进去倒水,她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一回头,林冠霆已经站到她身旁,伸手揭开锅盖看着里边的姜汤。

“……”

林宜惊得差点把杯子摔下去。

她下意识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脸色如锅底般站在冰箱旁边,冰箱靠着门口的位置,林冠霆进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里边的锅上,因此没有注意到他。

她把水杯搁到流理台边上,背着林冠霆朝应寒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上去。

以他的本事,做得到悄无声息。

应寒年舌舔了舔后槽牙,有些不爽地盯着她,她刚才的动作太条件反射了,好像他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男人似的。

“……”

林宜莫名地看着他,他怎么还不走?

“……”

就不走。

应寒年用眼神回应她。

“木勺呢?”

林冠霆盯着火,伸手去拿木勺却发现不在,转身就想寻找。

林宜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应寒年见状,随手将木勺无声地扔给她,木勺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的弧度。

林宜慌忙接过递给要转身的林冠霆,“爸,在这里。”

她的声音有些颤。

林冠霆低眸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你刚刚手上好像没有木勺。”

“一直在我手里啊。”林宜笑着道。

“……”

是么?

他看错了?

林冠霆有些莫名,但也没深想,用木勺搅着锅中的姜汤,感慨地道,“你是女孩子,以前还有安阑照顾你,现在连煮碗姜汤都要自己煮,不方便和爸爸说。哎,父女到底是隔着一层。”

父女总是性别不一样的,他照顾得没那么面面俱到。

林宜站在他身边虚靠着流理台,一直紧张地看向应寒年,根本没听清林冠霆说了什么,只顺口问一句,“怎么好端端提起安姨了?”

怎么还不走。

这撞见了要她怎么解释她在房子里藏男人的事,那男人还是应寒年。

被林宜焦灼的样子弄得心软,应寒年妥协地转身准备出去。

“想起你们以前亲如母女的时候了,你啊什么都和她说,不和我说。”林冠霆一边盯着火一边道,“安阑要是还在,估计你能听上两句,婚事就没那么折腾了。”

“……”

应寒年倏地停住脚步,黑眸直直地看着他们。

“……”

林宜头都大了,不知道该怪应寒年还是怪林冠霆,“爸爸,怎么又扯到我婚事了?”

“不是吗?多少人往我这边打听你,结果你呢,一直推脱自己年纪还小,又不是让你立刻结婚,先谈着怎么了?”林冠霆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操透为人父亲的心,“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宜瞪向应寒年,应寒年指指自己,又朝她抬了抬下颌。

林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拼命摇头。

应寒年斜斜地靠在门口,摆出一副不走的架势。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只好转眸看向林冠霆,试探着问道,“其实,爸,你觉得应寒年怎么样?我不是说他,就是说那样的人,地位高高在上,自己凭本事凭能力搏出位。”

林冠霆被她前半句说得差点手一抖,洒了勺中的姜汤,听到后面半句才松一口气下来,“好好的怎么拿他当比方,要是全世界的男人只剩下那样子的,你就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吧,我也不用你嫁人了。”

第467章 帝城的风向(2)

“……”

林宜默默看一眼应寒年,应寒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

因为锅底至少比他的脸色显得祥和一些。

那一瞬间,她真怕应寒年突然开嗓,于是忙道,“其实想想他也没那么差吧,人家现在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说不定他就是牧氏家族未来的最高决策人。”

“他再是大人物都不行。”林冠霆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羞辱你的,要是比起来,舒天逸只不过是根火柴,最多烫得你疼两下,应寒年那人却是个大火坑,跳进去的女孩子只有死无全尸。”

“……”

林宜已经不敢看应寒年的脸色了。

她也不知道挽救这样的局面,默默地背向应寒年,认命了。

爱怎样怎么样吧……

“就不说你们之前的过结,我承认应寒年有能耐,但这是站在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上,要是站在看女婿的角度,他这人一身的邪魔歪道,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就不是个正经可以托付的对象。”林冠霆发言滔滔不绝。

林宜准备垂死挣扎一下,“爸,万一哪天他又回头找我了呢?他现在可是牧家的少爷,我们得罪不起。”

“回头?他哪只脚进林家,我就给他哪条腿放血!”

林冠霆想起来当初没能给女儿报个羞辱之仇就愤怒异常。

“……”

林宜看着林冠霆满脸的愤怒,心里默默地想,不止两只脚,是整个人都在林家呢。

“不对,你怎么一直提他,难道他真回头找你了?”

林冠霆警惕地瞪向她,握木勺的姿势犹如握着一把菜刀。

“没有,我就随便一说,最近他的新闻不是很多么?我只是感慨下他居然爬这么高的位置了。”她讪讪地道。

“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说过多少遍,你看男人的眼光不行,你还是得多听我的意见。”

林冠霆说着转身去取碗,林宜连拦都来不及拦,眼前一黑,心都骤停了,却见林冠霆神色毫无异常地取了碗盛红糖姜汤。

“……”

林宜愣了下,转头看去,厨房里哪还有应寒年的影子。

……

她端着姜汤回到房间,应寒年正仰躺在她的床上,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上方。

听到响动,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面色臭得不行,“他凭什么看不起我?你问问他,我当初替林家挣钱的时候,他笑成什么样他还记不记得?”

好大的一股怨气。

林宜默默地看他一眼,在书桌边上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着有些烫嘴的姜汤。

“说我羞辱你,是,这件事我办的不是个人事。”

“……”

你还知道你办的不是人事啊。

“可他看不起我是从那之后么?他之前就看不上我了,我就不懂了,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差?我是给不了你富贵,还是给不了你幸福?”应寒年坐在床上气得不行,“还拿我和舒天逸比,姓舒的算个屁!”

“……”

林宜默默喝了一口姜汤,抬眸看向他,声音淡淡地道,“你别忘了,当初你跑来公司羞辱我的时候,我爸爸是真心想把我嫁给你的。”

闻言,应寒年被噎住了,转眸睨向她,所有的怨气瞬间消下来。

“是你打了我的脸,打了我爸的脸。”

林宜一字一字道。

把事办绝了的不是她,更不是她爸。

“……”

应寒年彻底沉默下来,蓦地人往后一倒,抓起枕头盖到自己的脸上。

妈的。

他怎么会做过那种蠢事!

半晌,他单手撑着脸看向她,“那怎么办?我以后就一直不能见光了?”

以后每次见到林冠霆,她都得把他藏起来?

林宜无奈地看向他,“其实我一直说不用急,我爸也是一个因素,他那里真的还需要我们慢慢筹谋。”

爸爸固执起来是什么话都听不去的,他已经认定应寒年那样的形象,要他怎么改变。

“那我就让他放血,只要他能把你给我,放光我的血都行!”

应寒年想都不想得道。

怎么,他还想让她嫁给一具干尸么?

林宜把碗放下来,擦了擦嘴,走到床边坐下,低眸看着她,“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在牧家的位置要稳下来。”

“有那份任命书在手,我已经稳了,牧羡枫不是我的对手。”应寒年道。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步步抽干牧羡枫在牧家的势力和眼线,这样到时把人驱逐出牧家才更快速。

“等他彻底对你没了威胁,我们再想以后的事吧。”林宜淡淡地道。

“我觉得你爸比牧羡枫难搞多了。”

“……”

林宜剜他一眼,让他发发怨气,还发个没完了?

收到示意,应寒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岳父比牧羡枫难搞多了。”

“……”

烦死了这男人。

林宜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对了,牧羡枫有没有发通稿的意思?”

说到这事,应寒年的面色正经地起来,颌首,低沉地道,“我让人深入打探了一下,他确实准备在最高会议之前发通稿,曝光我妈的事。”

“……”

闻言,林宜的目光黯了黯。

之前和应寒年聊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上辈子看到的新闻,就和应寒年提了一下,没想到真是牧羡枫做的。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新闻通稿都是牧羡枫授意发出去的。

牧羡枫看着一个贵气温和的豪门大少爷,做出来的事却是绝得令人发指。

“这次幸好有你,否则新闻已经爆了出来。”应寒年黑瞳深深地凝视着她,“估计现在牧羡枫正在发狂,不知道是谁漏了他的机密。”

林宜看着他,“没爆就好。”

上辈子他所受的那一遭已经不会有了。

“是好,可我一想到你活了两辈子,受过那么多苦,我就烦燥。”应寒年说着将她拉到床上,两人面对面地躺着。

他深深地盯着她,眸中的深邃几乎将她吞没。

“我已经熬出来了。”

她淡淡地道。

“我就不想你熬过任何痛苦。”应寒年道,口吻有些霸道。

她轻声失笑,“这不是你控制的。”

第468章 帝城的风向(3)

她已经活了两辈子。

其实有时候她在想,她的两辈子都不如他的一辈子苦,他们既然已经熬过那么多的苦,也该苦尽甘来了吧?

应寒年把她搂进怀里,低下头慢慢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林宜没有拒绝,伸手环上他的背,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如火花落在床上。

吻着吻着,应寒年的气息便失控了,他离开她的唇,抱紧她郁闷地道,“我来这两小时就是来受罪的。”

除了亲吻什么都不能做。

还顺便听了一下林冠霆对自己的见解,不是,对自己的抨击。

“你闭上眼休息一下吧,睡一个小时也好。”她有些心疼他这么累。

“我就是来见你的,闭上眼就见不到了。”

应寒年不肯睡,抱着她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深深地盯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

林宜有些无奈。

“要不是怕往来太频繁被牧羡枫看出来,我真想每天夜里飞过来。”这样他就能每天都能看到她。

“疯了么你。”

白天工作,晚上坐飞机,不要命了?

“为你怎么都行。”

“那刚刚是谁抱怨我爸爸来着?”

“我哪敢抱怨他,不过是说两句,我已经做好准备让他放我血了。”

只要能得到她,怎么都行。

林宜注视着他深邃的眼,道,“我会在我爸面前多说好话,等你将来进林家的时候,让他少放点血。”

这一句,就是认定了他。

她愿意去为他努力,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应寒年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他勾了勾唇,笑容足以令人神魂颠倒,“我的团团真好。”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对方,空气都腻歪起来。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第一次这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时间一到,两人搂得再紧还是要分开。

林宜把应寒年送到楼下,应寒年站在她面前,替她拢紧外面的大衣,“进去。”

“你开车小心些,夜里视野不好,不要开得太快。”

林宜站在他面前叮嘱道。

“嗯,快回去,别呆在这里。”太冷了。

“没事,我看你离开。”

林宜说道,两个小时一眨眼就过,他又要马不停蹄地离开,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见她一副不舍的样子,应寒年的眸子深了深,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又亲一下,薄唇附上她的耳朵,低哑地道,“不用这么恋恋不舍,只要你想,我立刻飞过来伺候大小姐。”

“……”

讨人厌。

林宜是真的烦他,也是真的为他心动。

在应寒年的坚持下,林宜只好转身先回去,怀中一少了属于他的温度,格外凉飕飕的。

她一步步往别墅里走去,回眸,应寒年还站在那里,示意她进去。

一直到她回到房间,她站在窗口,应寒年才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夜里风摇树影,月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斑斑点点,隐隐地落下些虚影来。

……

应寒年这一走是真的走了,没有再肆意地来回奔波。

牧家的新闻一天一天地出。

牧羡枫刚被暂停职务,应寒年便正式接过牧子良手中的最大一块肥肉——电商产业,由他操控做主。

不止如此,牧子良更是接受权威媒体的采访,在谈话中只字不提长房长孙,反而一再提及应寒年这两年做的贡献。

牧氏家族的风势已然很明显。

在懂局势的人眼中都知道牧子良这是在亲手给应寒年铺路,之前随风倒向牧羡枫那边的都惶惶不安,个个上门求见牧子良。

“砰!”

卧室里,牧羡枫狠狠地将水杯砸到地上,药片跟着落了一地。

他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一旁的电脑屏幕上,牧子良在采访中姿态轻松随意,几乎是在做一个应寒年的独家访谈,开口闭口都是应寒年,谈公全是欣赏,谈私却是处处吐槽应寒年,但嘴上贬着,脸上却是笑着。

看起来就是极其喜爱应寒年这个孙子。

呵。

呵呵。

这算什么?

他才是长房长孙,应寒年不过是个私生子,是个突然出现的,甚至曾经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可现在,爷爷却是真的要将牧家交给应寒年。

“羡枫,你怎么了?”听到动静,苏美宁急急地冲进来,见到牧羡枫站在卧室中央,地上全是水和药,顿时慌了,“你没事吧?我让方铭拿药进来。”

这些天,苏美宁也不好过,老爷子一回来突然就变得和应寒年亲近无比,还暂停掉她和牧羡枫的职务。

不止如此,老爷子还不准她们母子出门。

以至于那些天的门庭若市变成现在的冷冷清清,她就在这里,可之前讨好拍马的那些夫人一个都不来了,连点音讯都没有。

“不用了!我要是死在这里,爷爷说不定还能多看我一眼!”

牧羡枫低吼出来。

“……”

苏美宁难得看牧羡枫发那么大的火,一时间呆了下,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讷讷地道,“老爷子还是不肯见你?”

自从被暂停职务后,牧子良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母子,不管她怎么去哭求哀号,牧子良都不肯见。

老爷子就跟铁了心一样,要把一切交给应寒年。

“……”

牧羡枫站在那里,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背上青色血脉全部突显出来。

苏美宁看儿子这个样子莫名地透露出几分怕意,连忙道,“没事,羡枫,今天不是周一么,周一要陪你爷爷吃早餐的,你赶紧收拾下。”

“……”

牧羡枫当然记得,所以他没动。

苏美宁见状知道说到儿子心里去了,连忙转眸看向呆在走廊里不敢进去的佣人们,“还不快进去服侍大少爷?”

“是,大夫人。”

佣人们心慌地往里走去。

走廊的拐角处,远远的传来一声,“急什么。”

“……”

牧羡枫目色一沉,快步走到门口,走廊的拐角处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应寒年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轻狂的笑意,高端定制的深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照样透着一股慵懒随意。

第469章 致命问题是心太软(1)

牧羡枫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睡衣,几个晚上没有好眠的他看起来精神憔悴。

相比他,应寒年简直是意气风发。

见到应寒年,连大房这边的佣人都忙不迭地低头,恭恭敬敬地问好,“二少爷好。”

如今在牧家,没人敢得罪应寒年,一个比一个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你们干什么?不过是个私生子,你们的腰就这么直不起来?”

苏美宁见状直接忍不住了,把火全部发到佣人身上,一巴掌拍到一个女佣的头上。

年轻的女佣直接跪到地上。

应寒年冷笑一声,扫了一眼那些佣人,“外面花园还缺几个洒水浇花的,你们一齐换个职位。”

闻言,佣人们激动地连连弯腰,“谢谢二少爷,谢谢二少爷!”

从大房身边换去花园工作,看着职位变低了,但是得二少爷金口开一句,那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现在跟着大房已经没有出息,于是个个感激涕零。

“……”

牧羡枫僵硬地站在那里,看向那些个佣人们。

都说诛人诛心,曾经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佣人现在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一样。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当初是谁把你们提拔上来的?你们疯了,宁愿去花园打扫!”

苏美宁根本稳不住气场,当下破口大骂。

“对不起,大夫人,对不起,大少爷。”

说完,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牧羡枫这边一下子空下来,空空荡荡,显得落魄。

“啧啧。”应寒年勾了勾唇,看着牧羡枫道,“真是可怜,这光景我看着都难受,对了,你手下的几个高层已经向我投诚,在老爷子面前讲了不少实话。”

“……”

牧羡枫极力克制着自己,脸色还是不免青白。

应寒年轻蔑地冷笑,“牧大少爷的身体没有佣人伺候能撑得住吗?可千万挺住了,别让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牧老爷子已经没几日光景,谁都知道他不行了,居然如此说她儿子。

苏美宁气得冲向前要打他。

应寒年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保镖上前反手挡开苏美宁,苏美宁直接被推得撞向一旁的墙,痛到叫出声来,她恨恨地瞪向应寒年,“你等着,我要告诉父亲,一个他姓的私生子敢在牧家如此猖狂。”

公然想他们大房的人,还咒她儿子。

老爷子是被什么猪油蒙了心,居然会捧这样一个人。

“打小报告?”

应寒年斜斜地靠到墙上,似笑非笑地看向牧羡枫和苏美宁,“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老爷子吩咐,以后周一的早饭你们不用参加了。”

“……”

牧羡枫目光一震。

“凭什么?”苏美宁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这是牧家的老规矩,凭什么不让我们下去?”

“牧家的规矩?”

应寒年不屑地轻笑一声,“好像牧家还有一条老规矩,要是老爷子心疼哪个孙子身体不好,就让他搬出牧家大屋另住,找个地方好好休养。”

“……”

牧羡枫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已经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果然,应寒年看着他轻飘飘地加了一句,“恭喜你,中奖了。”

说完,应寒年也不再看他,转眸冲身后的保镖道,“大房身边没什么人了,你们还不帮忙守一下,拦着这条走廊,在大房搬出去之前别让人打扰了大夫人和大少爷的清静。”

“是,应少。”

保镖们齐齐应声,将走廊的出口处拦了起来。

应寒年迈开长腿离开。

苏美宁有些激动地冲过去,却被保镖们拦住,她怎么冲都冲不开,只能站在原地朝应寒年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应寒年,你这是想软禁我们,你哪来的胆子!”

“……”

应寒年理都不理她,径自离开。

苏美宁还想喊些什么,身后传来声响,她一回头就看到牧羡枫单手按着心口往后退了两步,面无血色。

“羡枫!”

苏美宁惊呆地冲过去,伸手扶住儿子,“你没事吧?”

“输了。”

牧羡枫按着剧痛无比的心口低低地说出来。

“什么?”

苏美宁没有听清。

“输了,我全输了。”

他机关算尽,却算不到事到如今爷爷会如此偏颇,不止力捧应寒年,还要将他赶走。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蛰伏多年,终于从二房、三房之争中站了出来,赢到现在的位置,却输给一个生死街上出来的私生子。

这叫他怎么甘心,如何甘心……

“卟——”

牧羡枫气急攻心之下,一口血从喉咙喷出来,鲜血溅落在地,血腥刺目。

“羡枫!”

苏美宁激动地大叫起来,看着牧羡枫在自己眼前晕了过去,她根本扶不住,只能任由牧羡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

应寒年从大房那边走出来,浑身身心舒畅。

他步伐轻快地从楼梯上往下,一边给林宜发微信。

【应寒年:想死你了!】

林宜消息倒是回得很快,给他拍了照片,照片中是一本马克思。

【林宜:上课中,请勿打扰。】

这女人,就不能回他一句也想他?

应寒年一连串发了十句“我想死你了”发过去,然后下楼走向餐厅。

餐厅中,该在的人都在了,曾经坐得满满的一张圆桌现在只剩下牧子良和二房的人,空出一大块出来。

桌上的菜品依然丰盛齐全。

见到应寒年,牧羡光和牧夏汐都有些不太自在,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牧华康则是一脸欢迎的姿态,还从座位上站起来,“寒年,快入座吧。”

这是应寒年入住牧家以来,第一次参加周一的早餐聚。

牧子良宣布的时候,二房的人个个不敢置信。

“……”

应寒年收敛起发微信时的荡漾表情,神色淡漠地颌首,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径自走到牧子良的左手边坐下。

牧华康显得很激动,“羡光、书雅、夏汐,还不和你们二哥问好?”

牧家人住一个大屋之下,但地方太大,真不想见可以一直见不着。

加上二房这两年来彻底退出争权的舞台,更是和大房、应寒年不常碰面。

第470章 致命问题是心太软(2)

被点了名,牧羡光当作没听到,牧夏汐也不自在,只有牧羡光的妻子白书雅站起来,礼貌地朝应寒年点头,“二哥好。”

“羡光、夏汐!”

牧华康瞪向两个孩子。

兄妹两个都别扭着。

“行了,我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问个好饭都凉了。”应寒年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啪!”

牧子良抬起手一把拍向他手中的筷子,“我还没动筷呢,你抢什么先?”

“……”应寒年看着掉落在桌上的筷子,眼中怒意汹涌,“老爷子,我赏脸陪您吃早饭,您心里偷着乐就行了,还给我摆谱?”

“……”

二房一群人傻眼,怎么刚动筷就针锋相对上了?

不都说老爷子现在很是欣赏应寒年么?

牧子良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你听着,在我进棺材前你必须该学的规矩学了,省得到时候把牧家上上下下都带得不成方圆。”

应寒年是他看中的继承者,将来要行的是领导职责,任重道远。

二房的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看来风向是真的,这两年,老爷子一直是平衡牧羡枫和应寒年的势力,如今却是彻底倾倒向应寒年那一方。

“……”

被一通指责,应寒年顿时没了胃口,往后靠向椅背。

“看看你,坐都没有坐相,以后只要不在工作都到我面前来报道,我亲自教你规矩。”

牧子良冷冷地道。

应寒年极度反感地看向他,“您没毛病吧?”

“这说话也得改,快三十的人了说话都没个深度。”牧子良一脸嫌弃地道。

都不知道他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教,要让应寒年从“修身”这一课毕业简直是大难题。

“……”

牧羡光呆呆地看向牧子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爷爷。

换作以前有人敢这么顶撞爷爷,爷爷早请家法了,现在却对应寒年一忍再忍。

应寒年也是,换他们任何一个孙子能得到牧子良亲自教导都不知道有多开心,结果他还和爷爷顶撞。

应寒年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吃了!”

难得他大发善心跑来吃一顿早饭,听这一通数落。

“你给我坐下!”

牧子良训斥,随即咳起来,他的咳嗽是带着喘鸣声的,像有痰卡在嗓子里一样,听起来十分不舒服,呼吸困意。

牧华康站起来给牧子良拍着背,牧子良还是咳个不停。

应寒年走出两步,蹙着眉头又走回来,从牧子良坐的轮椅置物袋中拿起一个喷雾器,对着牧子良喷了两下。

牧子良闻到药味,咳嗽慢慢抒解,下一秒,他就见应寒年抓起他的手,搭在他的脉博上。

“死不了。”

应寒年哼了一句。

牧华康不忍苛责应寒年,但还是不由得劝道,“寒年,别这样。”

“他就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把牧家给他。”

牧子良板着脸说道,一双被皱纹困住的眼扫向牧羡光夫妇、牧夏汐,他们从他咳嗽起就站了起来,却也只是站着没有任何的作为。

应寒年懒得听,转身就走,牧子良回头瞪他,“一顿早饭能噎死你不成?给我坐下吃!”

“……”

牧羡光和白书雅对视一眼,惊得不行。

这一顿早饭他们都看到什么了?

爷爷被人说到死,还要叫人留下吃饭?

应寒年根本不想搭理,抬起脚继续走,牧子良幽幽地说道,“最近突然又想喝红豆汤了。”

红豆汤。

牧子良回来后已经念叨过几次厨房做的红豆汤不好喝,做得好喝的那个人此刻正在S城读马克思。

应寒年脸色青了青,咬咬牙坐回来,瞪他一眼,“算你狠。”

说完,应寒年拿起筷子又要吃饭。

“咳。”

牧子良轻咳一声,是故意的,眼神扫着他。

应寒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搁下筷子道,“来,您先请。”

“这还差不多。”

牧子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动起筷子。

二房的人都陪着坐下来,个个都不能理解牧子良和应寒年之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明明之前关系根本没有这么和谐。

呃,现在看起来也不和谐。

可就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一顿早饭用过之前,二房的人退下,牧子良又让应寒年推着自己出去走走,一路上教着他规矩。

春意满满的景致中,繁华盛开,应寒年在牧子良又说了一大段后,一边推轮椅一边打呵欠。

老头子真他妈能说。

牧子良见他这种学习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也累得不想说了,道,“大房那边的动静我听到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赶他们出去?你可别忘了任命书上答应我什么。”

对大房,他如今就一个想法,让他们离开牧家自立门户,也能有个未来。

对这个长房长孙,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冷下来,放开轮椅,在一旁的佛石边上坐下来,冷冷地道,“我只答应不威胁他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什么时候答应不去踩两脚,不去践踏一下他们的尊严了?”

“……”

牧子良瞪他,他还真是会钻空子。

“可惜,任命书已具法律效应,你加不了一条禁止摧垮大房精神状态。”应寒年挑衅地看向他。

牧子良说不过他,脸色沉沉的,“我看任命书上的条件你也不怎么想遵守,别忘了,你还没叫过我一声爷爷。”

这条真是让应寒年够了,“您也不是缺孙子叫,加这一条干什么?”

是不缺。

他不缺一个个爷爷长、爷爷短,到头来却算计他种种的,他缺一个明明恨他入骨,却能跃进死水湖中将他救起,能时时注意到他救命药放在哪里的。

这一趟离开牧家,他去了林家,看着林家人的生活,又去了生死街,一路磨难重重,却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看着应寒年坐在佛石下若有所思。

“您这眼神可不对了,您想干什么?”

应寒年被他看得眉头越拧越紧。

牧子良敛下心绪,硬梆梆地道,“你别管我缺不缺,你得叫我这一声。”

第471章 致命问题是心太软(3)

“呵。”

应寒年不屑地冷笑一声。

牧子良也没再浪费口水管教他,只是看向周围的景色,牧家的景是一些景区都比不上,加上如今又是春天,更显出一派欣欣向荣、万物复苏之象。

“你要想得到牧家就赶紧叫,别过了4月5日再叫,到时我不一定听得到。”

牧子良突然看着不远处的花间山石流水说道。

闻言,应寒年笑了一声,讽刺地道,“怎么,都给自己选好入土的日子了?”

牧子良对他的毒舌已经能做到不怒不燥,只道,“不都说老人过不过得了时节靠运?清明可是大节气,我知道我难过这一天。”

以前就听过,很多年纪大、身体老朽的人看着还行,可一到节气时间,就熬不过死了。

听到这话,应寒年的笑意慢慢收敛,一双漆黑的眼望向远处,道,“我妈临死之前就想到码头边上看一眼国内的方向,可没有实现,我希望你们这些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得好死。”

“……”

牧子良看向他,目光黯了黯,好久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赶你母亲离开的时候,我没想过她会遭遇那些事。”

牧子良不是个愿意说软话的老人家,他只能说到这个份上。

“你不是侩子手,但你造了一个刑场。”

应寒年看着他一字一字道。

“……”

牧子良听得心口狠狠一震,他看着应寒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应寒年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牧子良没有留人,只是孤独地坐在轮椅上,呆在原地,任由春天的暖风袭来。

忽然,应寒年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听说清明时候踏青最有意思,我给您吊着命,去看一眼也不是不行。”

牧子良听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睛莫名地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去林家,再和林宜的外公下一盘棋,等那老头子说自己孙女怎么怎么孝顺的时候,他就来一句,看,他真的不是孤家寡人,他都签完任命书了,他的孙子还想给他吊着命呢。

他也去告诉林宜那个丫头,别再讽刺他没有亲情了。

不是每种亲情都要和林家一样腻腻歪歪的,他这种……勉强也行。

“寒年。”

牧子良忽然叫他。

“……”

应寒年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牧子良坐在轮椅上,没有回头,只是道,“你啊,其实你最致命的问题并不在狠,而在太心软,将来你要掌牧家,除了牧家人,剩余的那些你都必须狠得极致一些。”

这是他教应寒年的第一课。

“可我偏偏想对牧家人狠怎么办?”

应寒年问道。

“你不会的。”牧子良已经不担心这个问题了。

“您就这么肯定?”

应寒年嘲弄地道。

“不有那丫头盯着你么?”

牧子良道。

在生死街上,他已经看清楚很多东西了。

应寒年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要个什么样的人在身边,才会巴着那个丫头不放手。

那丫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应寒年哼了一声,抬起腿离开,留下牧子良一个人,牧子良坐在轮椅上看着花,暗想,清明踏青啊……

真要能活到那个时候,他这骨折也该能好了,说不定还能站起来走两步。

……

帝城的风向倒得很快,但也倒得很自然。

作为牧家的异姓少爷,应寒年万众瞩目。

而牧羡枫,只差了那么一天,只差了那么一个最高会议没开,就输得一败涂地。

落寞就如同清明时节之前的天气,阴雨纷纷。

林宜不住校,上完课出来一看,天色有些暗,雨清清沥沥的,不禁皱眉。

她打开伞,旁边有同学走过来,见到她便迎上去,“林宜,清明小长假我们出去踏青吧?”

“清明?清明我有事。”

林宜道。

“好吧,那只能下次再约了。”同学有些失望。

林宜歉意地笑笑,也没再说多什么,撑着伞一头扎进雨中,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有段距离,路上,她接到应寒年的电话。

“S城下雨了,祈星来接你没有?”

应寒年劈头就问。

林宜有些好笑,“他应该在外面了吧,我现在刚下课,还知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这边就是下点小雨。”

“那你回去让人煮点姜汤,别感冒。”

应寒年在手机边那边语气难得严肃。

她仿佛看到他拧眉的样子,撑着伞背着包道,“放心吧,不会感冒的。我看新闻上说,牧羡枫和他母亲已经搬出大屋了?”

“嗯。”应寒年应声,又问,“让你清除的人都清除了吗?”

“正在一步步动,得分着名堂让他们离开。”

林宜回道,撑想伞沿一些,看着外面的雨雾,有些感慨。

她是到前些天才知道原来牧羡枫安排了人进入林家、进入宜味食府,有些时间久的已经长达两年,要不是应寒年不说,她都不知道原来从两年前,牧羡枫就横了一把刀在她脖子上。

应寒年一直没有告诉她,等到他将帝城的势力完全掌控后才给了她一份名单。

她瞠目结舌。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私下里给这些人慢慢立一些名目,有些想办法逼着他们自己走了,有些逼他们出错辞退,剩下一些则是找他们的上司去打压,令他们不痛快,无心多余的事情。

“好。”应寒年在那边道,他会尽快完全渗透进牧羡枫能管辖的地方,让他连伸手去林家的本事都没有。

“应寒年。”林宜执着伞,静静地站在雨雾中,周围视野开阔,她听到自己声音轻轻地道,“两年前你就知道牧羡枫有眼线在林家,对吗?”

所以,当初他即使想和她一起走也走不掉,不是他和她走不掉,而是林家走不掉。

“嗯。”

应寒年低沉地应道。

声音落在她的耳畔,她听出这一个字之间有多少的衡量与取舍,应寒年这个人从来不能听他说了多少,而是要看他做了多少。

“谢谢你,应寒年。”

她一字一字说道,发自肺腑,再真挚不过。

当从所有的事跳脱出来,她终于能完全了解他当时如何作想。

他不止没放弃过她,他连林家都没有放弃。

应寒年那边的呼吸低沉,半晌,他笑了一声,“怎么谢?”

第472章 戏弄苏美宁(1)

他倒是不客气。

“你……”

林宜本想问他要她怎么答谢,转念一想他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于是跳过这一问题,直接问道,“你清明有空吗?”

清明小长假,除了第一天去扫墓,接着她就没有事情了。

应寒年的嗓音沉了沉,“老头子非要把清明扫墓的事交给我处理,烦得不行。”

扫墓啊。

她见过牧氏家族那种阵仗,人到齐的话,是个很好交际的机会。

这是牧子良特意铺排的。

应寒年当然明白,才能应承下来。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回到帝城后,应寒年和牧羡枫有一场战争,但没想到牧子良在面前时不怎么显态度,一回帝城却是实打实地在为应寒年铺路。

这对祖孙二十多年不相逢,各怀心思,没想到最后走的最近的是他们。

见她不说话,应寒年喑哑的嗓音混在雨声中落入她耳,“怎么,想我飞过来陪你?”

“没有,到时我也要去扫墓,还要陪家人。”

林宜淡淡地道,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手打开单肩背的包,从里边取出一张机票。

从S城到帝城,在清明小长假的第二天。

他不来,那她就过去吧。

“过了清明我飞一趟。”应寒年担心她失落便道,正好,那时候她亲戚也不在。

任他为所欲为。

林宜不知道应寒年脑子里在想什么,只随意地应了一声,这是个惊喜,到时过去了再说。

……

和林宜通完电话,应寒年从集团大厦电梯中走出,边走边吩咐着人做事。

一出电梯,几个前台的工作人员和保安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应少,这……我们拦不住。”

应寒年站在原地,慵懒地瞥去一眼,只见苏美宁带着保镖就站在一旁,穿得雍容,头发也盘得贵气,只是不化一点妆容,形容消瘦。

“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看来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应寒年身上穿着衬衫,西装随意地拎在手上,也没让人拿,连说话都是漫不经意的,但他身上的气场实在太强。

这话一出,保安、前台们集体软了腿,“应少,是我们工作疏忽,但是……”

那好歹是牧家的大夫人啊,手上也是攥着几个产业的,他们这些小的哪知道上面的动静,想的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全部换人,集团不需要事情都办不清楚的工作人员。”

应寒年冷冷地道,没有任何余地,朝身后的保镖道,“还不请大夫人回去?”

“是。”

保镖们一拥而上,在苏美宁面前站成一道人墙。

苏美宁看着应寒年趾高气昂的样子,俨然是已经将自己当成最高决策人,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硬生生地憋了下来,脸都在扭曲。

应寒年不屑看她,转身就走。

“应寒年!”苏美宁叫出声来,“我要和你谈谈,我到底是你长辈,你什么态度?”

应寒年跟没听到一样,径自往前走去,苏美宁把心一横,大声地道,“应寒年,看在我和你母亲交情的份上,我们总可以谈谈吧?”

闻言,应寒年果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她,一双黑色的眼里飕飕地刮着凉风,冰刺入骨。

“……”

苏美宁被看这一眼,莫名地腿都软了。

“把休息室腾出来。”应寒年盯着苏美宁,话是对着一旁的人说的。

有人找死不看黄历,他总不好拒绝。

偌大的休息室中,应寒年坐在沙发上,一双修长的腿随意跨开,从茶几上拿起一根烟含在薄唇间,拿着打火机低头去点火。

蓦地,他想起昨晚林宜突然给他发了两张无烟肺和抽烟肺的照片。

她文字的语气就透着一股温柔的说教气息。

【林宜:今天翻了书,看到这两张照片,抽烟有害健康。所以,你觉得戒烟是件很难的事情?】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

【应寒年:老子为你戒过。】

【林宜:???】

【应寒年:你这辈子得铁了心跟我过!】

【林宜:???】

【应寒年:戒了又犯,犯了又戒,再来一次,我和你玩命!】

【林宜:所以,你这是答应戒烟?】

【应寒年:嗯。】

林宜很开心,难得还给他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应寒年有些游神地按下打火机,把烟从嘴里拔出来扔进垃圾筒里。

他和林宜说的也不是假话,当初怕她感冒被烟呛着,他下决心把烟戒了,他烟龄不短,戒得有点艰难。

可刚戒得有点眉目,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后来,他自然而然地再一次沾染上烟,这两年他抽得更狠,烟瘾更重,拿烟的动作几乎是自然而然,完全不经过大脑思考。

结果她提起戒烟这一回事了。

没办法,自己女人提的要求,不顺着怎么行?

应寒年这神游得有些久,他侧目,见苏美宁这才满身不自在地从外面走进来,两只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包,跟个中年老少女似的,他不屑地冷笑一声。

“……”

苏美宁看着那边端坐的应寒年,应寒年从牧羡光身边的一条狗做起,如今爬到这个位置,身上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也更凌厉跋扈。

苏美宁是紧张的,能不紧张么,她的人全被拦在外面,可她也不得不进来,她使了所有的努力想去求老爷子,老爷子就是铁下心不见,她只能来见应寒年。

这些天,羡枫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她听说应寒年的手已经暗暗伸进他管的产业了。

这也意味着,即使以后牧羡枫重掌回自己的那些产业,也会在暗中被应寒年处处掣肘。

羡枫心气高,受不了这个打击,消沉得越来越厉害。

她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说。”

应寒年不想和她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身体向前倾了倾,端起透明的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转眸看向一旁的保镖,“去给我拿几颗枸杞。”

要健康嘛,就养生得彻底一点。

下次他要更实际的抱抱。

听到这话,苏美宁攥着包往前走去,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就要坐下,应寒年冷眼一扫,“我让你坐了?”

第473章 戏弄苏美宁(2)

苏美宁面色一阵难堪,“应寒年,你不要太过份了,我到底是长辈……”

“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是来求我的。”

应寒年嘲讽地冷哼一声。

“……”

苏美宁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被说中更加难堪,她强撑着姿态道,“我是代羡枫来同你和解的,说到底你们都是兄弟一场,别弄得这么僵。”

“放屁!”

应寒年冷冷地道,别说面子,里子都不给一分。

看着苏美宁臭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表情,一旁的保镖们差点笑出声来。

“你、你也太没有……”

苏美宁想说他没有教养,想想自己来的目的,只能忍了。

她不能再激怒应寒年。

她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你一直为你母亲的事耿耿于怀,是,那件事我确实不对,当初受连蔓蛊惑就去做了,让你母亲受了那么多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这和羡枫无关,你放他一马。”

再让应寒年这么插手下去,他们大房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曾风光过,现在让她做回以前不受重视的牧家大夫人她受不了,更何况,以应寒年的姿态,她想过回以前的生活都难。

当然,这些也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羡枫。

他再被打击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保镖将枸杞拿来,应寒年接过倒了几颗在杯中,闻言抬眸看她一眼,“是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我记性差,你被连蔓蛊惑?不是你蛊惑她去做的?”

“……”

苏美宁一僵,“你、你别听连蔓胡说,是她找上的我。”

反正连蔓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呵。”应寒年讽刺地冷笑一声,转眸看向保镖,“我现在是不是能查集团内部各大产业的账了?”

保镖应道,“是,老爷子器重应少,应少当然有这个权利。”

“那还不办事?”

应寒年道,说着,又拍了张枸杞茶的照片发给林宜,表示现在自己很注重养生。

“是。”

保镖说着就要走。

“你……”苏美宁见状完全慌了,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身份尊贵,上前便拦住保镖,一双眼看向应寒年,急切地道,“应寒年,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要咄咄相逼,究竟要怎样才会收手?”

看,多理直气壮的口吻。

身份尊贵的牧家大夫人管这个叫道歉。

应寒年低头端起水杯,轻轻尝了一口,有些烫,他抬眸,朝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心领神会,一把抓住苏美宁将她提到应寒年面前,逼着她跪下,苏美宁叫了一声,不肯跪却敌不住保镖的手劲,腿弯了弯蹲下来,她强支撑着不跪,“应寒年,我可是你大伯母!”

“说的是,长辈是需要孝敬的,那我就请大夫人喝杯养生茶吧。”

应寒年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猛地将整杯枸杞茶泼到苏美宁脸上,眼神冷下来。

“啊啊啊——”

苏美宁哪遭受过这种,当即连连尖叫,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烫的,她一头发湿了,脸上全是水,几颗枸杞还沾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拼命挣扎着,人扑倒在茶几上,又恼又难堪之下,抬起手就想去抓上面的水果刀。

应寒年抬起一条腿踩在茶几上,低眸冷冷地盯着她,伸手抓起水果刀狠狠地刺在她手旁边,刀身立在茶几上,寒芒锋利。

“啊……”

他的脚就踩在她的身边,苏美宁吓得浑身一抖。

整个牧家上下,可能只有苏美宁到这一刻才真正弄明白,应寒年有多不好惹。

“苏美宁,你他妈当我三岁孩子玩呢?”应寒年目光阴沉地睨着她,跑到他这边说了一堆废话,指望这样就让他放过大房。

她一把年纪了要不要这么天真?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美宁是真被吓到了。

虽然她风光是少数,但也是一直被服侍着的,斗来斗去也就是和二房、三房夫人斗斗嘴,哪见识过这样的路数。

“给我放句实话,我妈是不是你让人杀的?是你做的,你只要偿了命,我立刻放过牧羡枫,他该是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应寒年冷冷地道。

“没有,我没有杀应咏希。”

苏美宁拼命摇头。

“你这么说,那我就只能拿牧羡枫开刀了。”

“不、不要!”苏美宁一提儿子就没了辙,蹲在地上害怕地看向应寒年,“真不是我杀的,就连逼应咏希为妓我都是受人蛊惑才去做的,我好歹也是名门出来的,怎么会想得到那种下作的主意。”

应寒年目光阴沉地审视着她,“你还想说是连蔓蛊惑的你?”

连蔓死之前说的看来不像假的,牧子良更没必要动这样的手。

“不,不是。”

苏美宁惧了应寒年的眼神,下意识地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便道,“你在找害死应咏希的人是不是?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你知道后就放过我们大房如何?”

“什么真相?”

应寒年促狭地眯起双眼,薄唇抿成一线。

苏美宁蹲在那里一身狼狈,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当年应咏希被赶出牧家后,我并没有查到她的下落,是有人给了我地址,还给我铺好去生死街的路,我才拉上连蔓一起去的。”

果然,当年的事还有人。

应寒年的脸色阴寒到极致,“是谁?”

“我不知道,那人极为神出鬼没,我是收到的纸条,我查了没查出来是谁。我当时想这人肯定也厌恶透了应咏希,也就没有多管了。”

苏美宁说道。

她说的是真话,当时她实在太恨应咏希,眼里只有嫉恨,她又拉上连蔓,反正出事也是两个夫人一起做的,谁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纸条呢?”

应寒年目色沉了沉。

苏美宁的智商实在不够她撒一个太过高明的谎。

“纸条我一直放在自己房间里,我可给统统给你,但你不能再插手羡枫的名下产业。”

苏美宁极力为儿子争取着。

应寒年勾唇,“要我收手也不是不可以。”

“……”

苏美宁眼神终于亮了起来。

第474章 戏弄苏美宁(3)

“把我妈当初受的屈辱通通还回来吧。”应寒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知道大夫人身份尊贵,不能说一报还一报,这样,你就在集团的大厅里跪上十五分钟,我和大房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如何?”

“什么?”

苏美宁脸色惨白。

要她在集团的大厅里跪上十五分钟?她可是牧家的大夫人。

“不行么?”应寒年眼色又是一变,“我妈当年可是受了十五年的苦,现在让你跪十五分钟都不行?”

“大厅里人太多。”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

“行,大夫人没有和解的态度,那这话也没必要谈下去了。”应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屑一顾地往外走去。

苏美宁蹲在原地,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想的全是牧羡枫日渐消沉的样子,眼看应寒年要往外走,她越发地心慌,站起来道,“总还有别的办法。”

难道她就这样白来一趟?

“交纸条、跪一刻钟,只要消了我这口气,我看在老头子的面上放你们一马。”

应寒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

苏美宁站在原地完全失了方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

能相信么?

她能从应寒年保住大房的明天么?

应寒年……信不过吧?她今天多少也是带着搏搏运气来的。

呆了好久,有保镖从外面推门进来,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大夫人,这几位是律师,就刚才应少和您谈的,应少愿意和您签文件。”

“……”

有法律文件?

苏美宁怔了怔,那是可以赌一把的,她已经被泼了一杯水,总不能就被白泼了,总能拿点什么回去才行。

而且看应寒年这样子是在查谁杀了应咏希,应寒年真要耍赖,她就扣着纸条不交上去。

不能说苏美宁完全的蠢,但从她踏进集团大门的那一步开始,就是把自己送到应寒年复仇的刀口上了。

她这种享惯尊贵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下尊严来谈的,既然来了,就表示她心态特别急迫,被应寒年这样一阵一阵的惊惊吓吓,她已经缺乏正常思考的能力,一心只想要得到应寒年给画的大饼。

正是下班时间,集团大厦的职员纷纷打卡下班,全部从富丽堂皇、巍峨高阔的大厅走过。

所有人都看到牧家的大夫人苏美宁跪在光可鉴人的大厅中央,头发散发湿着,缩着脑袋,仿佛这样就没人看清楚她是谁。

她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十五分钟,是苏美宁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候。

就算知道丈夫为了应咏希疯狂着迷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过。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就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等出去之后,她就谎称自己不舒服才会跪坐在这里,借口烂一点没事,只要能糊弄过去,只要还能保住她儿子……

集团上上下下的人从她身边如潮流般涌过,不少人停下来看着她,在她脸上看着究竟。

没人敢上前询问什么,但个个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在偷笑。

这一阵阵的人潮快把苏美宁逼疯了。

苏美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十五分钟,等时间一到,她站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哆嗦。

她转头,只见那几个捧着法律文件的律师正在偷笑,见她看过来,又立刻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苏美宁已经不能思考更多,她回到自己的车上,手里紧紧抓着文件。

这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恩怨一笔勾销,应寒年终身不得再插手大房的产业,否则付出天价赔偿。

可以了。

有这一份就可以了。

回到花园别墅,苏美宁是被女佣搀扶着走进去,自己根本走不了路。

她满心想着自己终于能帮儿子一把,一走进去,就看到牧羡枫坐在沙发上,正放下电话,一向温和的脸上阴云密布,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手竟在发颤。

“羡枫,你怎么了?”

苏美宁着急地朝他走去,以为他是又不舒服了。

牧羡枫抬眼看向她,那眼神比应寒年还要瘆人,他一字一字开口,像含着血似的,“你去做什么了?”

用的不是“您”。

“我……”

苏美宁惊住,从包里就要拿出文件。

牧羡枫的声音响在她的动作之前,“应寒年命人打电话过来,说我不是个男人,居然让自己母亲去跪着求他。”

他说着,身体里的血液在逆流,有种歇斯底里的怒意。

“我不是的……”

她只是去和解的。

牧羡枫猛地将一旁的古董式座机往地下一扫,站了起来,大声吼出来,“我晚上睡都不敢睡,就为了再拼一把,你却跑去自戳脊梁骨!集团大厦里有多少人进出,你居然向应寒年下跪,你让那些仍支持我的人怎么想?你把我的脸放在哪里,你把大房的尊严放在哪里!”

“不是的,羡枫,我都是为了你。”

苏美宁拿出文件想递给他。

“你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

牧羡枫站在那里,眼神凉凉地看着她,透着心寒,“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只知道在外面张牙舞爪,堂堂牧家大夫人去对付一个舞女,我被人长期下药你都不清楚;现在好了,我不需要你了,你只要安份呆在家里做你的豪门夫人,你又跑去折腾。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好?是不是非要我成为牧家有史以来最大的笑柄你才满意!”

不管怎么样,牧羡枫看起来一直都是温和谦逊的一个人,至少在苏美宁眼里,这个儿子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一片惨白。

满室的佣人不敢坑声,个个埋着头。

半晌,苏美宁回过神来,拿着文件就往前走,急切地道,“羡枫,你看看这份文件再说,你看看……我是去和解的,应寒年已经答应和我们冰释前嫌,他不会再为难你了。”

见她还是不明白,牧羡枫近乎绝望,他没有碰文件,道,“电话里说了,让我告诉你,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律师,就是保镖临时扮的,文件上的名字也不是应寒年签的,根本不作数。”

第475章 你怎么就来了(1)

“什么?”

苏美宁完全呆住,抓起文件拼命地翻,手抖得厉害,直翻到最后一页。

这名字是假的?她哪里知道应寒年的字迹是什么样子?

她从来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骗她,怎么弄这么低端的骗局……

她怎么会上当呢?

她是牧家的大夫人,她怎么会上当呢?

“他就是在耍你,你这一跪,我们大房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集团、牧家上下谁都知道我们大房完了!”

牧羡枫道,声音都喊沙了,脸色难看到极致,“和解?你是不是在家养尊处优的连脑子都没了,你逼他母亲为妓十五年在前,我差点杀了他在后,我们和应寒年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怎么可能和解!”

电话里说的更难听,说应寒年交待了,和解可以,让苏美宁先做三十年的妓、女再说。

“不、不是的,应寒年还有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他不是紧张他妈的死么?他还有要的东西在我手里!”

苏美宁不肯接受这一切,连连摇头,朝着楼上就跑去,从牧羡枫身边走去。

牧羡枫闭上眼,呼吸沉得厉害,伸手按在心口处,那里疼得越发厉害,疼得他弯下腰来。

痛……

牧羡枫几乎要跪下来,脸色白得极为难看,只听楼上忽然传来苏美宁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喊得他头都快裂了。

一个女佣从上面急急忙忙跑下来,“大、大少爷,大夫人房间的保险箱被开了,房间也被搜得一团乱,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大夫人很、很激动。”

说激动是轻的,那完全就是崩溃。

丢了?

丢了不正常么,显然应寒年把他们赶出来的时候,在这边的佣人里埋了眼线,抓紧机会就偷走东西跑了。

他的母亲,是送上门被人羞辱的。

牧羡枫痛得头上直冒冷汗,楼上苏美宁的尖叫声简直绝望,他忽然又想起电话里的声音。

那人讲应寒年交待了,关于大房,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

“应寒年!”

牧羡枫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一个名字,几乎将牙都咬碎,样子叫旁边的佣人们看了心惊。

管家方铭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牧羡枫那样子蹙了蹙眉,道,“大少爷,外面有人想见您。”

“……”

牧羡枫冷冷地看过去,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模样又可怜又可怕。

“那女孩子说她有应少的事告知您,说您见她一面不会亏的。”

女孩子?

“不见。”

牧羡枫道,还嫌他这里不够烦么,他转身,步伐踉跄两步,管家急忙扶上去,“是,大少,我也是看她说她是林小姐的妹妹,才帮着进来问问的。”

否则一个闲杂人等凭什么得到通报。

那女孩子态度也是奇怪,一直在说我知道林宜给大少爷打过工,我知道大少爷和应寒年不对付,我有很重要的情报。

还情报呢,看着年纪也不大,谍战剧看太多。

“哪个林小姐?”

牧羡枫的目光沉着。

“林宜小姐。”

“……”牧羡枫思索着什么,抬起手抹去脸上的冷汗,落下吩咐,“让她进来。”

“是。”

……

S城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没个停似的。

林宜坐在客厅里陪江娆看动画片,边看边将葡萄去子后递给她,江娆一颗一颗吃着,满脸单纯的开心。

“小宜,一会你大伯、大伯母要来,想和你谈个事。”

林冠霆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什么事啊?”

林宜随口问了一句,拿起纸巾替江娆擦了擦嘴,江娆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人倒在她身上继续看动画。

“这不要清明了,可可这孩子在外面飘了两三年,他们想让可可回来扫墓祭祖,想来和你说说。”林冠霆说道。

“……”

闻言,林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下来。

当初,林可可在背后搞鬼,被她拆穿后赶出S城,不准再回来,提到这个妹妹,林宜实在提不起任何好心情。

林冠霆见她这样知道她还没放下当初的事,道,“小宜,我不喜欢可可那孩子,但你大伯、大伯母为人父母也是可怜,听说可可两年前被学校劝退,一直在外面打工,风餐露宿的,打电话到家里也总是在哭。”

“所以,他们觉得可以让她回来了。”林宜低头擦拭着手,淡漠地道,“那三年前我被她算计得差点丢掉性命,这事就过了?”

“你大伯说可可是真心悔改了。”

真心?

林宜想起两年前在夜总会看到的林可可,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对不起她。

林宜摇摇头,“不管她真不真心,我都不想再见到她,我不想天天防着一个堂妹的算计。”

说起来是有点血缘关系的姐妹,一个姓,处成这个样子实在可悲又可笑。

“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大伯就差给我跪下了,你看他这三年来老得多快,头发白成那样,我也不好直接拒绝。”林冠霆想起自己的大哥就叹了一口气。

提到大伯,林宜也有些无奈,这两年来,她对大伯、大伯母照样尊敬,大伯是个好人,大伯母向她哭诉起来时他仍一直怪责林可可,说自己教不好,可暗暗叹气的时候她不是没见过。

“这样吧,清明回来扫墓可以,小长假住两天也行,但我们家和大伯家就错开时间去,我不想见到林可可。”

林宜想到这个堂妹就头疼。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车声,应该是大伯、大伯母到了,林宜站起来,“爸,我先上去了,我不想看大伯母哭。”

为了一个林可可,大伯母哭得跟泪人一样,大伯愁白了发,她心疼他们,但不能退得更多。

“好,我知道怎么说。”

林冠霆没有为难女儿,点着头站起来。

林宜拉着江娆离开,去楼上看电视,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林冠霆的声音传来,“嫂子怎么坐进小宜的车了,不进来坐?”

“还不是可可,我上次和她电话里提了一嘴,说小宜开的车挺小巧挺方便的,她一个人在外面也该有个车,这不让我拍点车子的内设给她看看。”

第476章 你怎么就来了(2)

大伯母的声音传来,三年了,到底是亲骨肉,天大的错事她还是念着女儿。

林宜没有多想,牵着江娆上去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清明。

为和大伯家错开时间,林宜一家先去扫墓。

扫墓过后,林宜借口和同学出去踏青便拿着改提前的机票坐上前往帝城的飞机。

坐在飞机上,林宜抱着自己的包,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给应寒年制造惊喜。

飞机还没起飞,她坐在位置上玩手机,点进一个微信群里,给几个交往还不错的女同学发红包,请她们去邻市玩。

【同学A:你们不觉得林宜同志有问题吗?请我们出去玩,还让我们在外佯称她是和我们在一起的。】

【同学B:我早发现了好吗?我家和林家和认识,林宜同志还特地嘱咐我不能告诉她爸。】

【同学C:林宜,出来!交待一下你在图谋什么?】

【同学D:不瞒你们说,凭我八岁开始恋爱的经验,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

看着她们几个发的文字,林宜黑线,现在的大学生果然是很无聊啊,收了红包话还那么多。

【同学C:林宜,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约会去了?】

【同学A:啊啊啊啊,难道就是上次那个戴口罩的大帅哥?肯定是了!】

【同学B:林宜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上次还死不承认自己谈恋爱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林宜被她们围攻怕了,便发了一句。

【林宜:不是约会,他很忙,都不知道我去,我就是去看一眼。】

这样等于是变相承认自己在谈恋爱。

于是几个同学疯狂起哄她,但很快,话题转向又变了。

【同学D:搞突然袭击要不得啊,上次我一个朋友跑去给男朋友制造惊喜,结果正巧撞上她男朋友带别的妹子开房。】

【同学A:惊喜变惊吓这么刺激?】

【同学D:我和你们讲,感情要想久,聋瞎你得有。】

【同学B:这倒是,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表面装得再正经,也有着一颗放浪的心,尤其是林宜你那个男朋友半张脸就帅得惨绝人寰了,他不浪,也有的是妹子往上生扑啊。】

到最后,变成几个人同时劝她不要搞什么突然袭击,撕破了脸吧不分自己难受,分了,就看不到那么帅的脸,也难受。

“……”

林宜对她们的逻辑很是拜服。

表面装得再正经?

那要是表面就不正经呢?

林宜没有和她们说太多,便传来提示要起飞了,她将手机关机,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忐忑地踏上这趟旅程。

飞机飞了很久。

林宜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只见帝城的天空不像S城,晴朗极了,万里无云,温度也适宜,不冷不热,正是适合踏青的天气。

她叫了出租车,直接赶往凤凰山,牧家的墓园就建在山顶上。

应寒年操办扫墓祭祖珠事,他在电话里说今天会呆在这里一天,最后一次监督各方面事宜。

出租车开了许久,停在凤凰山脚下。

山脚下许多豪车停在那里,无数西装笔挺的保镖轮班走着一定的路线,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牧家扫墓做安保演练。

林宜戴上口罩背上口罩走出去,她穿着一件高腰的连体裤,荷叶边的剪裁清新又方便,将一双腿衬得又长又直,不远处有保镖朝她看过来。

她视线扫着,突然就看到远远的有个高大的身影站着,正是应寒年,他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身旁有人替他撑着伞。

这天气还用撑伞么?

现在的应少爷这么娇贵呢?

林宜笑了笑,朝那边走去,被保镖们拦住,“不好意思,凤凰山属私人范围,不得入内。”

“我找应……”

林宜望着应寒年的方向说道,话一半停了。

远处,应寒年站在那里,替他撑伞的是个穿正装的女人,她踩着高跟鞋都撑不好,费力地踮着脚尖,一双眼满是崇拜地盯着应寒年,人一点点往他靠过去,将头发扫过他的臂膀……

林宜自然知道那种仰慕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应寒年正在和人讲话,没有注意女生的小动作,她脸色有点差。

还真有人往上生扑。

也是,应寒年以前在S城就是个招摇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林可可要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恨自己成那样。

现在,他成了牧家的二少爷,又将执掌牧家,她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应付这些女人都应付麻痹了?

林宜突然真有那么一点被同学戳中的痛感,正想着,就见那女人似乎不满足于此,做作地假装脚一歪,撑着伞就往应寒年怀里扑过去。

林宜就看着应寒年眼疾手快地往旁边闪了下。

那女人直接扑倒在地。

远远的,林宜听不到应寒年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保镖上前将那个女人拖走了。

“……”

林宜看着,眼中瞬间又明朗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边她还被人拦着。

林宜笑笑,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路边给应寒年发视频通话,一边发一边昂首望着那边。

应寒年还在吩咐着人做事,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便直接接起。

林宜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脸,不让身后的背景露出来。

“怎么想起来给我发视频了?”

应寒年单手拿着手机,英俊的脸庞落入屏幕上,轮廓深邃,眸子漆黑,薄唇微微弯着,显得心情不错。

“你在做什么呀?”

林宜对着手机问道,微笑着不露一丝痕迹。

“在凤凰山,烦事特别多。”应寒年道,盯着屏幕上她的小脸,目光深了深,“你在做什么?”

“我刚刚在和同学们聊天。”

林宜眼珠子转了转,拐个弯道,“我们聊到异地恋、地下恋都死的快,那像我们这种地下异地恋岂不是死得更快?”

“谁说的让她滚,你别信这些。”

应寒年想都不想地道,她不是患得患失的人,一向也不说这些,那就是别人说的。

啧,学校到底是象牙塔还是大染缸,那些人怎么尽和她说这些。

第477章 你怎么就来了(3)

林宜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啊,我觉得还有点道理的,你现在身份地位那么高,正是意气风发,未婚,我想围在你身边的女人一定不少吧?”

“怎么可能。”

应寒年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应寒年,你和我说句实话。”林宜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有没有人朝你投怀送抱啊?”

有,刚刚就有一个。

应寒年盯着手机中的她,舌头抵了抵牙齿,清了清嗓子道,“没有。”

“真的没有?”

他居然敢骗她。

“当然,我怎么可能让其她女人近我身。”应寒年道,“我现在身边连蚊子都是公的,你放心好了,我比你那本马克思都要正派。”

“……”

呵呵。

林宜在心里冷笑一声,拿着手机对准远处的他,然后调到手机背后摄像头。

应寒年站在山脚下,看着屏幕中她白白净净的小脸突然一晃,变成一个远景,景中有凤凰山一脚,景中还有他。

应寒年目光一震,顺着镜头的方向转眸望去,就见一抹纤细的影子远远地站在树下。

她居然来了。

“靠!”

应寒年呆呆地望着她,吼了一句抓起手机就往她跑去,旁边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应少这是怎么了?

林宜往树后缩了缩,只见应寒年朝这边疯跑而来,近了,她看到他脸上的大喜过望,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跟着弯起嘴角。

应寒年冲过来就将她抱着举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吞了她,“你怎么来了?还敢给我先斩后奏,看我忙不查你定位是不是?”

嘴里这么说着,他的语气却是克制不了的兴奋,跟个刚谈恋爱的少年差不多。

林宜突然双脚离地,被吓一跳,双手连忙按在他的肩上,低眸看着他,有些尴尬,“你先放我下来。”

“说,为什么过来,是不是想我?”

应寒年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像大人抱个孩子,他个子高,力气大,轻而易举极了。

“我……”

“说不说,不说我不放!”

应寒年不理会她的抵抗,仍是抱着,声音激动得都有一丝颤意。

这段感情一向都是他追随着她,上赶着贴她,她难得主动一次,应寒年根本猜不到想不到,一时间人都有些失控。

林宜更加尴尬了,怕被不远处的保镖注视,只好道,“那你说我来是为什么?难道我特地坐那么久的飞机跑帝城来踏青吗?”

这话大大愉悦了应寒年,他笑得“念蓄”两个字快从字典失踪,

好一会儿,应寒年才平静下来,把她带到自己的房车里。

她刚坐稳,应寒年就抓起她的一只脚搁到自己膝盖上,伸手脱下她的鞋,检查鞋底的磨损程度,“你也太不老实了,一声不响就跑过来,那么远的路一个人过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他训斥着她,林宜有些无语,“能有多危险?”

她又不是三岁孩子,跑趟帝城能出什么危险。

“到处都是危险。”

应寒年屈起手指在她脚底按了几下,减轻她的疲乏,边按边训,“处处都是危险,你就是要过来也可以和我说,我来安排。”

肯定比她自己坐车坐飞机走一大段路省力轻松。

闻言,林宜板起脸来,“我来可不是要听你训的,再说,你是怕我危险,还是怕我看到什么?”

“什么看到什么?”

应寒年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投、怀、送、抱。”

林宜坐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发出声音。

应寒年是多聪明的人,一听到这四个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眼里掠过一抹尴尬,语气瞬间弱下来,“我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么,你看到了,那女人我直接辞了。”

原来被辞退了,她没听到,只是看到保镖把人拖下去。

“怕我胡思乱想就可以骗我?”

林宜不放过他,把脚从他腿上收回来,声音一点点冷下来。

应寒年听着,蓦地人往她怀里一倒,躺到她的腿上,仰头定定地看着她,抬起一只手去揭她的口罩。

她没有动。

口罩下的小脸妆容淡淡的,但明显是经过精心化过的,就是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

她这是认真了。

应寒年手里抓着口罩,沉声道,“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不想给自己找悬崖跳。”

“……”

怎么就悬崖了,和她说句实话会怎样?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哄到手,万一你多想,我又不在你身边,哪天你和我提分手怎么办?”应寒年黑眸凝视着她,不像是在找借口。

林宜低眸看着他,被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心脏,脸上神情不变,“你还怕么,你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没有?”

他这人胡搅蛮缠的厉害。

“我不怕么?”应寒年反问,声音越发地低,“之前分开的时候,我的旁门左道派上用场了么?”

她都不知道她有多聪明,字字扎心,句句刺骨,他有再多手段也只能往后退,怕真惹她烦。

他这一声,低得令人不舒服。

“……”

林宜沉默了,他是不是太过小心,既然已经和好,怎么还去想这些?

想想刚刚也是,他发现她来的时候,惊喜的样子远远超过她的预计,他根本想不到她会来,根本想不到她……也会想他。

她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道,“以后别骗我了,小事也不行。”

“遵命,大小姐。”

见她如此,应寒年重展笑意,在她腿上转了个身,往她怀里靠去,闻着她身上的清香骨头都酥了,“你怎么来了呢。”

“你怎么会来。”

“你怎么就来了。”

“想死老子了。”

“……”

他往她怀里蹭着,跟只毛茸茸的小狗似的,一直重复着无脑的话,林宜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又莫名地有些心疼,但在一颗扣子被他蹭开的时候,她还是果断地按住他,“够了啊,耍什么流氓。”

应寒年从她怀里侧过脸,不满地道,“所以,你穿个连体裤就为防我耍流氓?”

神经。

不过是件她喜欢的衣服罢了。

林宜懒得理他,低头去扣扣子,下一秒,她眼中的世界就一阵倾倒晕眩,等她看清的时候,只看到房车的顶,人已经被按倒在座位上,应寒年就伏在她的上方。

第478章 牧子良突然过世(1)

应寒年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浓烈的侵略意味,“既然你来了,穿什么都没用!”

说着,应寒年就去拉她身上的衣服,林宜连忙挡住他,“你疯了,这什么地方。”

应寒年才想起这里是凤凰山脚下,上面就是牧家的墓园,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蹙了蹙眉,“我带你换个地方。”

说着,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起来,低头锁住她的唇吻起来,含着她温暖又柔软的唇肆意吮弄,满意地看着一点红从她的耳根处逐渐攀爬上脸,他轻轻地咬了咬她,正准备深吻,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接电话。”

林宜也感觉到了。

应寒年还是不肯起,就趴在她的身上接通电话,薄唇亲着她泛红的耳朵,还恶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林宜瞪他,应寒年笑得邪气,把手机放到耳边,两个人离得太近,林宜清楚地听到手机那端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寒哥,老爷子去了。”

“……”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只见应寒年的脸色也变了。

牧子良去世了?

应寒年从她身旁坐起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冷冷地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老爷子在睡梦中去的,佣人见他迟迟不醒,去看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那边的人答道。

“我马上回来。”应寒年沉声道,挂了电话,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去我外面的房子先住着,我晚点再来找你。”

“好。”

林宜顺从地道,没有多问什么。

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应寒年还是坚持亲自先将她送回去,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林宜坐在后面,靠着车窗,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没有想到自己一来竟遇上这样的事。

她想到牧子良在林家的日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天天不是嫌弃这个就是嘲讽那个,还喜欢和她外公在棋局上争强好胜,想当初她是真的不喜欢牧子良那个人,可现在回忆起来竟然只剩下唏嘘。

人的生命很奇怪,任凭再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那么突然。

蓦地,林宜看到一旁的位置上落着一份文件,她拿起来看着,只见上面是一些关于各个风景区的调查报告。

应寒年开着车,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老爷子想清明去踏青,我正准备今晚回去让他挑个地。”

“……”

林宜呆了下,低眸看着手中的文件,里边的资料准备得很齐全,各种风景图片都拍得很美,看着就是生机勃勃。

应寒年竟然会为牧子良准备这些,可是,那人看不到了。

顿了顿,林宜抬眸看向他,终于还是问出来,“你还好么?”

“我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应寒年低沉地道。

“嗯。”

林宜点点头,牧子良做过的事太多太多了,要谁放下都太难,应寒年能在他最后的一段时光中尽了为人孙子的本份,已经够了。

她看着后视镜中的他,见他脸色不是很对劲,不禁道,“应寒年,你有什么都要告诉我,别瞒着。”

应寒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沉声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用重药吊着他的命,老爷子精神充沛,天天训我,昨天还吵着听不到我叫他一声爷爷就不断气,不让我拿大权。”

林宜坐在那里,一下子听出他话里的重点,“你用药吊着他的命?那他……”

“我以为他至少能撑到清明过后。”

应寒年道。

话不用说得太全,林宜已经清楚,也就是牧子良死得有些蹊跷,如果他的死有问题,那就是代表了牧家有问题,八成又和牧羡枫脱不了干系。

牧羡枫这个人手段阴狠,都难猜他的心思。

林宜蹙了蹙眉,担忧地道,“你要小心些。”

“牧家在我的掌控中,放心。”

关于这一天,应寒年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

将林宜送回去后,应寒年直接回了牧家大屋,此刻,消息还未往外传开,整个牧家都是一派宁静。

他在门口脱下外套扔给佣人,从锦鲤池旁经过,直接上楼,近了,里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走廊里站满了佣人,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到他,异口同声地喊道,“二少爷。”

应寒年走进房间,只见牧子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跟睡着了差不多,但已经失去呼吸,脸上的皱纹动也不动一下。

显然,这个老头子不会再跳起来骂他没有规矩,骂他不叫一声爷爷。

“……”

应寒年站在门口,面色很沉。

二房的人都在,牧夏汐和白书雅跪床前哭得厉害,牧羡光也跪在那里,没有哭出声,眼睛里还是红的,牧华康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按着眼睛,唇在颤着。

见应寒年进来,牧华康立刻站起来,红着眼看向他,“寒年,你回来了,送送爷爷吧。”

“……”

应寒年沉默地走到床尾看着。

“没想到父亲走的时候我们一个都不在身边。”牧华康的声音有些哽。

应寒年从床尾绕到床前,牧夏汐和白书雅不解地看着他,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看着他伸手拉开被子,似在牧子良身上检查着什么。

“寒年?”

牧华康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都出去,我和二爷替老爷子净身换衣。”应寒年道。

应寒年的话,无人敢不听。

牧夏汐和白书雅互相看一眼,收了哭泣,站起来离开。

寿衣是很早就准备好的,是牧子良自己的吩咐,怕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他领导了牧家一辈子,就连死后自己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

应寒年同牧华康替牧子良擦了身体,换上寿衣。

牧子良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僵硬。

“寒年,你是在检查什么吗?”牧华康发现应寒年的目光有些尖锐。

“没什么。”

应寒年淡漠地开口。

等换完寿衣后,应寒年洗了洗手,走出房间,一群人都站在外面,等着听他的吩咐。

牧子良之下,就是听应寒年的,大家都默认了这个规矩。

“现在要通知道家族中的人吗?二少爷。”有人恭敬地问道。

第479章 牧子良突然过世(2)

“今天所有见过老爷子的人都给我去静闭室等着,我一会有话要问。”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话落,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是,二少爷。”

“派人去接老爷子的律师团过来,通知牧氏家族的所有人,向媒体发讣告。”

应寒年站在走廊中央,一双黑眸冷冷地扫向底下一众人,吩咐下去。

“是,二少爷。”

众人应声离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消息一出,牧家前面立刻车满为患,大批媒体闻风而动,牧氏家族的车也几乎是无处可停,往里的路居然还堵上了,不少人直接下车往里走去。

花圈一个接着一个往里送。

黑白色布从里边一直铺排到路边上。

保镖林立,维持着秩序。

准备好的上等水晶棺已经停在大厅中央。

牧羡枫是来得早的一批,他同苏美宁上前磕头,应寒年就站在一旁,低眸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没有交集,没有一句话,沉默友好的令人不安。

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等老爷子的遗嘱一出,那才叫这个葬礼的开场。

……

牧子良突然去世的新闻一出,网络上炸了。

说起牧子良这个人也是传奇,牧家其实是世代豪门,但他那个年代是经历过战争的,战争之下血流成河,所谓的豪门也难称豪门,牧子良随父母远走他乡,过了一段比较艰难的日子。

后来,战争结束,牧家又重新活跃起来。

牧子良不想为家族的一点半点权利争斗不休,另僻途径,学富五车回国开始经商,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牧氏家族的领头人物。

牧家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控制着无数人的经济命脉,地位无人撼动。

林宜坐在房间里,看着新闻上介绍着牧子良的生平,讲着他改变国人经济的伟大举措。

牧子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可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创下的巅峰太高,以至于下一辈的人除了争,还是争,都巴望着那个传奇一般的巅峰之上。

她看一眼手机,已经是半夜了,看样子今天应寒年是不会到这边来的。

也是,他现在是牧家最重要的人物,哪能走得开。

林宜把电视关掉,站起来朝房间走去,还没走,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有些诧异,快步走过去,就见应寒年站在门口,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白色衬衫,上臂用别针别着一截黑色的丝布,上面隐约映着一个“孝”字。

他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包。

“你怎么来了?”

林宜错愕地迎上去。

应寒年看着她朝自己走来的样子,薄唇弯了弯,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嗓音低沉磁性,“过来看你一眼就走。”

他的样子有几分疲惫。

牧家离这边并不近,林宜蹙起眉,问道,“事情很多吗,累吗?”

“还没到真正到累的时候。”应寒年搂着她道。

三房的人还远在国外,正坐飞机赶回来,等一到,遗嘱一公布,牧家才是真正的热闹。

林宜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更加为他担忧,“你今天有看老爷子的遗体吗?是自然过世吗?”

“还不好说,有几个针孔,但他平时也在打针。”

应寒年说道,把包放到一旁,抬起脚换鞋,怕她忧得睡不着,便补上一句,“还不用急,等遗嘱公布的时候,小丑自然会跳出来。”

如果牧子良的死因真有问题,那必然是有所图,遗嘱公布的时候就是跳出来的时候。

林宜看他脸色也不算太差,便点点头,人被他搂着往里走。

应寒年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将她搂紧,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让我抱一会。”

“……”

林宜温驯地靠着他。

“你大老远跑过来,我没时间陪你。”应寒年道,声音很低沉。

她第一次给他制造这么大的惊喜,他却只能将她留在这里。

“本来就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林宜说着,忽然听到一个不太合适的声音从应寒年肚子里响起来,她愕然地看向他,“你一直没吃饭?”

“没顾上。”

“我去给你煮一点。”林宜从他怀里站起来。

“不用了,我这就要走,陪我坐会就行。”应寒年拉住她。

林宜挣开他的手,“我给你煮个面,很快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走去,应寒年只好跟着她站起来,林宜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各种各样的食材,刀法熟练地切着。

这些食材是应寒年让自己的人给她送过来的,什么都有,做起来很方便。

大晚上的,林宜没有做荤的,只下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简简单单,面条过了两遍水,清爽有嚼劲,并不会糊。

她把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餐桌上,应寒年坐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她。

“你先吃,我再去给你炒两个开胃的小菜。”

隔着餐桌,林宜把筷子递给他。

应寒年伸手去接筷子,手指顺着筷子的一端直接到了她这头,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眸子深邃,“一碗面够了,坐下来陪我。”

“可是……”

林宜想说什么,见应寒年坚持,只好妥协下来,在他对面坐下来,“那你快吃吧,有点清淡,可能不是很好下口。”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能吃。”

应寒年毫不犹豫地道,松开她的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他吃得很香。

林宜笑了笑,单手撑着脸颊静静地看着他,空气里安安静静,只剩下应寒年吃面的些许声音。

“我就这么好看,一直盯着我不放?”

应寒年忽然抬眸睨她,揶揄地挑了挑眉。

“是啊,你好看,那你得好好保护你这张好看的脸,别被人刮花了。”她轻笑着道。

“放心,我还要靠这张脸来勾引你的。”

应寒年道,低下头又吃了一口面。

她暗示他要小心谨慎,他暗示她放轻松,不要太过紧张。

“……”

林宜有些无奈。

这一晚,两人也没有心思说多少温存的,整个吃面的过程,应寒年的手机震得就没有停过,可见别人找他找得急。

第480章 牧子良突然过世(3)

牧家上上下下都等着他去处理。

因此,吃过面后,林宜便送应寒年离开了。

回到房间,林宜发现房间的电视机开着,不是新闻频道,而是搞笑的网络综艺节目,床头留着颜色温暖的壁灯。

她上前掀开被子,床是有温度的,正开着加热模式,里边还放着一个三角饭团抱枕,枕头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是应寒年的笔迹。

林宜拿起来看。

【别看烦人的新闻,睡不着就看看综艺,我还给你买了一本催眠神器马克思,床头的保温杯里有牛奶,这样还是睡不着的话,就抱着抱枕睡,虽然你暂时得不到我的人,但可以得到我留在抱枕上的气息。】

“……”

林宜对着纸上的文字,看着周围的摆设,怪不得她看他进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包,原来是带东西给她。

刚刚她在煮面的时候,应寒年不在旁边,是进来摆弄这些了。

她把纸放到一旁,人坐在温暖的床上,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转眸睨向旁边的饭团抱枕。

真够不要脸的,还什么她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气息,流氓,她都不敢碰这个抱枕了。

想想,她还是伸手抓起抱枕放到怀中,刚抱起来,一股伴着薄荷的花香味从就抱枕上缓缓地飘入她的鼻尖,很舒适的味道,层层叠叠的,让她整个人有些放空。

原来说的是这个气息。

她又想歪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喷了给她助眠的东西。

这是多不放心,就这么怕她睡不着么?

好像,真的有点睡不着。

林宜抱着抱枕坐在床上,把牛奶全部喝完,双眸盯着电视上热闹又白痴的综艺节目,却是一点心思都不在上面。

遗嘱之后,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不知道应寒年能不能顺顺利利地坐上那个位置。

半晌,林宜抱着抱枕躺下来,缩进温暖的被子里。

……

翌日中午,牧华弘才携三房的人回到牧家。

这时,整个牧家已经完全布置好,从上到下都弥散着一股哀悼的气氛,外面的道路上都是旁人送的花圈,哀乐忧伤。

不少人暗自抹泪,其中有多少真心不得而知。

“父亲!”

牧华弘一身黑色装束,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就直接跪到牧子良的灵前,久久都不起来。

牧羡泉和妻子汪甜甜紧随其后,在后面搀扶着顾若走进去。

见到顾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曾经牧家最干练的三夫人此刻消瘦得不成人形,精气神看着也不复往日。

大家都道可能是被赶到国外才变成这样,不知道顾若是被牧羡枫灌了药。

一进去,顾若就抬眸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牧羡枫身上,是切骨的恨。

牧羡枫没有理会她,只是站在那里,神态淡漠。

他身旁是应寒年和牧羡光,三人站在同一侧,牧家的孙子辈齐齐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臂上别着一块黑色丝布。

一眼看去,有种十分和谐的假相。

好久,有佣人上前将牧华弘扶起来,牧华弘站起来,眼睛红缟,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向站成一排的三个年轻男人,道,“怎么会这么突然?我前两天打电话到家里,父亲还让我清明回来祭祖,我听他声音中气十足。”

“是啊。”牧羡枫淡淡地加上一句,“我离开牧家的时候爷爷的身体也很好。”

他站在那里,目不斜视,但箭锋却是直指应寒年。

应寒年脸色冷冽,没有理会,转眸看向一旁的佣人,冷冷地问道,“还有谁没到?”

“四姑娘和五少爷还没到,五少爷那边已经递了文件,正在办理手续,晚点应该能回来。”佣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但四姑娘那边递了消息,还没回应。”

四姑娘是牧子良的小女儿,这些年和牧家一直独居在外,从未有交集,连电话是多少、地址在哪,牧家这边都不清楚。

只通过一个佣人在中间递消息。

“那就再递一遍消息,爷爷的葬礼,姑姑怎么能不到场。”

牧羡枫开口。

佣人看一眼应寒年的脸色,见他没有异议便应声退了下去。

“爷爷的律师团到了么?”

牧羡泉扶着顾若走过来,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

应寒年冷冷地瞥他一眼,道,“我已经让保镖保护起来,在遗嘱公布之前,谁都不能骚扰律师。”

闻言,众人静默,都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说。

应寒年看一眼时间,便转身离去,什么招呼都没打。

牧华弘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抬起脚离开,走在两年未到的牧家,牧华弘的气息有些沉。

放眼望去,牧家秩序井然,并未因老爷子的过世而乱作一团。

“不知道三叔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牧华弘转头,就见牧羡枫端着一杯热水朝他走来,一派温和儒雅,“三叔路途奔波,连杯热茶都没有喝到吧?”

“你觉得我会喝你递来的茶么?”

牧华弘冷冷地道。

两年前,牧羡枫让整个三房栽了下去,这两年,顾若就拖着病体一直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

牧羡枫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低笑一声,并不介意地收回手,低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站到走廊的扶手边下,低头望着下面大厅里的情况,“三叔,您看到了吧,现在牧家任何一个佣人都是看着应寒年的脸色行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华弘冷冷地看向他。

“当初三叔把应寒年留下来就是为了掣肘我,想借应寒年留住三房的荣耀。”牧羡枫手上轻轻地转着一杯水,“不过您到底是算错了,应寒年不是人,他是匹狼,会反咬一口的狼,他爬上去了,还有您的位置么?”

牧华弘冷眼看着他,并没有被他左右,“遗嘱还没公布,你倒先急起来了。”

“三叔远在国外,应该也关注国内的新闻吧?”

牧羡枫道。

牧华弘明白他指的是牧子良最近一个多月大捧应寒年的事,但牧华弘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绝不可能把位置交给一个私生子。

第481章 遗嘱公布(1)

所以,一切后话等遗嘱公布再说。

“我是关注着,我看到羡枫你再怎么努力,好像都及不上我的一个私生子。”牧华弘讽刺地道。

牧羡枫的脸色变了变,一抹恨意闪过,最后还是被他很好地按捺下来,他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三叔,我和应寒年打交道的时间比您久,您不会真以为他能和您和平共处吧?”

“行了,你这杯茶我是喝不起,先办老爷子的丧事吧。”

牧华弘冷漠地看他一眼,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路,牧华弘看到一旁的落地灯,眉头蹙了蹙,喊过一个女佣,“老爷子葬礼期间,这些大红大紫的东西不能出现,撤下去。”

“是,三爷。”

女佣低了低头,搬起落地灯离开。

牧华弘正要走,忽然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他回头,只见那搬灯的女佣被另一个佣人拦住,那佣人小声地道,“这灯是之前二少爷买给老爷子的,你要撤也得先探探二少爷的口风,不想活了?”

“……”

牧华弘沉下脸来,撤一个灯还要探应寒年的口风?

难道应寒年真的用两年时间就牧家内部打了这么重的根基?

不可能。

根基再深也只是暂时的,父亲在继承人的选择上从来都是郑重其事,总不会跳过他去选两个斗得天翻地覆的孩子。

到这一刻,牧华弘还是有点信心的。

……

太阳很高,温暖和熙。

林宜戴着口罩出现在牧家大屋外,她穿得低调,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望着外面的大批媒体。

她在应寒年的房子里呆不住,应寒年那一句不确定是不是自然死亡,让她心中忧得厉害,应寒年这人向来不会向身边人说难处,十分只愿说一分,她还是决定亲眼过来看一看。

她站在那里,手握紧口袋里的一个U盘。

这一趟,她必须来。

外面新闻媒体人头攒动,个个都想挤破头进去打探一点消息。

牧子良一倒,牧家最高决策人会落在谁的头上成了媒体最为关注的事。

半晌,林宜从人群中挤到前面,被面无表情的保镖们给拦住,他们的声音硬梆梆的,“家有丧事,闲人免入,望请体谅。”

林宜拿出一张工作证递给保镖,“我是厨房的员工。”

保镖接过看了一眼,只见是真实的工作证,不禁蹙眉,“既然是厨房的人,怎么在外面?二少爷明明吩咐所有人都不得妄动。”

林宜淡淡地道,“我是请病假回去的,今天回来销假上班。”

这些保镖一看就是从外面调过来专门维持葬礼期间的秩序,因此对牧家内部的人事不是很明白,即使明白也不能将每个员工对上号。

保镖拿起对讲机问了一声,然后让她拉下口罩,比对一眼和工作证上的照片便放她进去,“牧家所有的职员现在只进不出,明白了么?”

“好的。”

林宜重新戴上口罩,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往里走去。

两年期间,牧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林宜凭着记忆从偏门进入牧家,钻入一个房间换了一身黑色的佣人制服,然后走出去。

她知道牧子良一死,这场葬礼人会很多,但没想到这么多,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着深色素裙的上流人,佣人穿梭其中,保镖的数量比佣人还多,处处透着气氛紧张。

林宜私下观察着众人,偶尔被佣人询问,她便假称自己感冒了,大家都在忙,也没人注意她。

她以一个佣人的身份从人群中穿过,步入正厅,里边的人更多。

挽联直接从高层的穹顶垂落下来,吊在半中央。

林宜往前望去,只见只有牧夏汐和白书雅在灵前跪着,其余的人并不在,今天并不是出殡的正日子,子孙辈不用个个守在灵前。

但不知道人都去了。

她正想撤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五少爷回来了!”

所有人一哄而前,林宜差点被人群撞倒,她站稳在原地,随着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队穿制服的公职人员护送着牧羡旭从外面走进来,一双手上戴着手铐。

牧羡旭是三房的次子,在之前的受贿案中替父顶罪,还在坐牢当中。

林宜看向他,只见他清减不少,以前也是气宇轩昂的一个人,如今被这么多公职人员押着,落魄无比,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异样的。

她不由得想到江娆和牧羡旭的千丝万缕,经过两年,她越来越觉得江娆变成一个小孩子这件事其实挺好的。

有些事记得太清楚就太揪心。

牧羡旭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前,在灵前跪了下来,手上的手铐一直没被松开。

他跪着,头磕到地上,久久都没有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人都窃窃私语中,林宜听不下去,转身离去,人刚踏上走廊,就见对面走来熟悉的身影,管家方铭推着轮椅上的牧羡枫而来,牧羡枫也是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气质一如从前,温雅贵气,举手投足间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见到他,林宜心里惊了下,这时候跑反而不像话,她立刻背贴到墙边,低下头。

方铭推着牧羡枫从她身边经过,牧羡枫忽然开口,“等下。”

“……”

林宜一惊,呼吸几乎摒住,这时候被牧羡枫认出,她解释不清楚。

她脑袋里飞过各种各样的借口,接着听到牧羡枫吩咐道,“五少爷刚回去,去冲杯参茶给他。”

原来不是认出她。

林宜抿了抿唇,刻意将声音放哑,“是。”

只冒了个单字。

她和牧羡枫也有两年不见,这两年,他都忙着和应寒年周旋,应寒年逼得他无法分心,认不出才是正常。

“走吧。”

牧羡枫没有多看她一眼,让管家推自己离开。

人还没走,一个佣人就急急地跑过来,朝牧羡枫恭敬地低了低头,“大少爷,二少爷请大家进会议室,准备宣布老爷子的遗嘱。”

闻言,牧羡枫的目光深了深,淡淡颌首。

管家方铭推着牧羡枫离开。

第482章 遗嘱公布(2)

林宜站在原地,看来她来的正是时候,遗嘱开公布了,是风平浪静还是山呼海啸就看接下来这一幕。

她迅速朝会议室走去,到了才发现,连进去哪些佣人伺候都有严格的分配,不是谁都能进。

林宜蹙了蹙眉,不动声色从管事人身边走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单,有几个她是认识的。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找到其中一个女佣,趁人不备在对方的水壶里加了颗拉肚子的药,这人一紧张就喜欢喝水,进会议室伺候这种大事肯定喝的水更多。

做完这一切后,林宜就在会议室外转悠,假装忙碌。

果然,那人迟迟不来,管事的急的不行,一听是拉肚子去了,更是闹心,“怎么会这样,临时出岔子,我怎么向二少爷交待。”

里边的会议显然要开始了。

管事的目光扫了一圈,随手一指,“来,你跟我进来。”

林宜口罩后的唇弯了弯,低着头往前走去,管事的有些狐疑地盯着她,“你怎么戴个口罩?”

“有点小感冒。”

她把声音放得沙哑。

“感冒了?”管事的皱眉,一听旁人说要关门了,她烦燥地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咳不咳嗽?”

“不咳。”

林宜答道。

“那就行,你跟我进来,就给我站角落里呆着,缺人做事我再叫你补。”管事的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道,“这可是个大场合,不管是咳嗽、哈欠、喷嚏都不准有,有一次就等着被罚吧。”

“我知道了。”

林宜如愿以偿地被带进庞大的会议室里,被安排的角落位置也十分合她的心意,她能纵观全场,别人却注意不到她这边。

她握紧口袋里的U盘,她不能让应寒年知道自己来了,因为他不会愿意她出现在这种场合。

她抬眸望去,只见最前面被摆了一排的办公桌,律师团的人就坐在前面。

牧家众人一一在豪华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来。

左首依次是应寒年、牧华康、牧羡光夫妇、牧夏汐。

右首依次是牧华弘夫妇、苏美宁、牧羡枫、牧羡泉夫妇、以及戴着手铐的牧羡旭。

底下则是坐满了牧氏家族内部排得上号的人。

林宜的视线投向远处的应寒年,白色的衬衫衬着他的肤色,他坐在那里,单手抵着下颌,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却是深邃不见底,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猜测些什么。

蓦地,应寒年似是感觉到什么,忽然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林宜一惊,连忙往后靠了靠,让身旁一个保镖挺拔的身形挡住自己。

还好,应寒年没有多看,收回了视线。

有人站在应寒年的身旁,弯腰低声道,“大少找二爷、三爷谈过,连三少爷、四少爷都谈过。”

应寒年勾了勾唇,抬眸讥讽地看向牧羡枫的所在,遗嘱还没公布就这么快寻找盟友了,那就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二少爷。”

那边律师团的一个发言人站起来,是个中年人,戴着眼镜,恭敬地看向应寒年,“请问人都到齐了吗?”

应寒年侧了侧脸,没有说话,旁边有人答道,“都到齐了,四姑娘没有出席,只派了自己的律师过来。”

话落,坐在牧夏汐旁边的一个男人站起来,朝众人点了点头,“我是四姑娘的代表律师。”

四姑娘。

林宜看向他,她记得当初她被牧子良用家法打,还是四姑娘救的她,而她始终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也挺奇怪的,四姑娘和牧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父亲去世都不肯露一下面,还让自己的律师来听遗嘱。

律师站在最前面点点头,“那我就开始宣读牧子良老先生的遗嘱,在座的各位没有异议吧?”

没人吭声。

林宜看过去,人人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各有筹谋。

律师将冗长的一段法务要闻先讲了一遍,表示遗嘱的真实合法性,之后才开始宣读遗嘱,遗嘱的第一部分讲述的是关于葬礼安排。

“出殡当日,遗像由我长孙牧羡枫捧,扶灵则由我两个儿子牧华康、牧华弘,四个孙子应寒年、牧羡光、牧羡泉、牧羡旭……”

一大堆的念下来,四少爷牧羡泉先不耐烦了,打断律师的话道,“这些先不用讲,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先说老爷子将最高决策人交给谁了?”

牧羡泉自然是急的,老爷子气了他们三房两年时间,突然让他们回来祭祖,这怕是一个信号。

要是父亲能成为最高决策人,他也能跟着一扫这两年的落魄,青云直上。

“羡泉,老爷子刚过世,你这吃相是不是有点难看了?”牧羡光一向是看不爽牧羡泉的,冷哼一声拆他的台。

“说的好像你不想知道似的。”

汪甜甜护夫,酸溜溜地扔过去一句。

白书雅坐在牧羡光身旁,温温柔柔地道,“羡光沉浸在悲痛中,还顾不上其它。”

“得了吧,你们有多少孝心,谁还没点数?”

牧羡泉冷哼一声,全都是表面文章。

牧羡光是个暴的性子,闻言就要站起来吵架,牧华弘见状开口,嗓音厚重,“行了,丢什么脸呢,都坐下来,好好听律师宣读遗嘱。”

见父亲开口,牧羡泉不说话了。

牧羡光也被妻子拉扯回去。

小小的风波就这么暂时性地被带过去。

“……”

律师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看左右两边的人,最后清清嗓子,继续念遗嘱,光是葬礼安排就念了快半个小时。

下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耐着性子听完,终于到了第二部分,律师话音一落,底下的人都正襟坐好,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

律师被大家“火热”的目光注视得尤其不自在,喝了口水才继续道,“在我死后,我在牧氏集团的所有股份全部交给孙应寒年,应寒年成为牧家新的最高决策人,由他继续带领集团发展。”

这一点,林宜早就知道,她没有意外。

应寒年坐在那里也没有意外。

牧羡枫坐在沙发上,听着这一段文字,脸色没有难看,唇角反而勾了勾,似是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

第483章 各怀鬼胎(1)

“这不可能!”

一个激动的声音忽然传来。

大家抬眸看去,见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顾若,顾若坐在那里,无法置信地瞪向律师,妆容掩饰着她原本的面容,看着还算精致,但深深的颈纹已经盖不住,看着比苏美宁更显老几分。

牧华弘的脸色也不对了,目光锐利地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漫不经心地坐着,脸上看不出多少东西。

“先听律师说完。”

牧华弘沉住气道。

律师站在那里,能成为牧家的律师也是业界翘楚,但此刻面对这么多的天之骄子,他也不由得拿起纸巾擦擦汗,然后继续逐一宣布对各房的安排。

光是移给应寒年的财产就念了大半天,念得底下人的人色都是一变再变,看来他们以后确实是归应少领导了。

终于,律师把应寒年这一段宣读完,接着又念给大房的产业和十几处不动产。

“在我死后,大房名下所有的产业全部脱离牧氏集团,经济独立。”律师一字一字念着。

苏美宁听分到的不动产和产业那么少已经坐不住了,再听到这个更是直接站起来,“老爷子这是要把我们大房赶出牧家?”

“不是,大夫人,祭祖扫墓一类伦理事宜你们照样可以做,严格来说是分你们出去,并非赶出。”

分和赶,只是字面意思的不同,但区别太大了。

律师解释道。

苏美宁激动地道,“这有什么区别?我儿子羡枫可是牧家的长房长孙,老爷子分谁出去也不可能分他出去,这遗嘱有问题!”

直接质疑起遗嘱。

应寒年坐着,勾了勾唇,满不在乎地端起一杯水喝着,只字不说。

“母亲,不管有没有问题,先听完再说。”

牧羡枫语气温和地开口,一双眼扫向对面的应寒年,他倒要看看应寒年还能淡定多久。

有时候帽子被扣得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儿子这么一说,苏美宁憋着气坐了回去,心浮气燥的不像个大家夫人。

律师站在上面,已经喝下去三杯水了,头上的汗一阵阵地往外冒,继续宣读遗嘱,把老爷子分给二房的一切念了一大通,二房早就退出争权的舞台,这样的结果不算多也不算少,都在他们几个人的意料当中。

讲完二房的,三房这边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饶是牧华弘这样的人物,也不禁坐直了身体,想听听这份遗嘱上对自己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至于三房牧华弘夫妇……”

律师看着上面的文字,有些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向牧华弘的脸色。

牧华弘冷冷地看过去一眼,律师立刻回避开视线,继续读遗嘱,“牧华弘管辖牧氏集团在海外的一切事务,与妻子顾若、儿子牧羡光、儿媳汪甜甜除大节之外终身不得回国,包括牧羡旭,出狱后立刻出国,若不执行,将视为自动放弃所有遗产以及相应职务,现在宣读……”

“……”

牧华弘脸色青了。

三房的人脸都不好看,牧羡泉呆了呆便大声打断律师的话,“什么意思?爷爷把我们三房也赶走了?还赶到国外去?”

律师尴尬得不行,拿着纸巾直擦汗,“准确来说,牧子良老爷子并没有将三房分出去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专于海外事务。”

“这有区别?”牧羡泉道,转眸看向牧华弘、顾若,“父亲,母亲,你们倒是说句话。”

“这遗嘱是假的。”顾若一字一字说道,“老爷子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没错,遗嘱一定是假的!”

苏美宁也跟着道。

难得有一天苏美宁和顾若也站到了一起。

“……”

林宜静静地呆在角落里,望着会议室里的这一幕,曾经撕得就差扯头皮的两个夫人如今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直指遗嘱有问题,搭配得堪称完美。

律师团的人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强撑着镇定,“两位夫人,你们当然有权力质疑遗嘱,可以按照相关法律程序……”

话还没说完,应寒年讥讽的声音响起,“听说两个都是高学历出身,怎么争得跟在菜市场里抢把葱的老太太似的?”

他看着对面的两个夫人,眼神再讽刺不过。

“……”

两个女人都被他怼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苏美宁被戏耍过后,对应寒年更是恨之入骨,恨恨地瞪着他,“应寒年,这遗嘱一定是你假冒的,想当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做梦!”

“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啊?”

应寒年轻蔑地笑了一声。

“……”

苏美宁难堪的不行,正欲说话,一旁的律师插嘴解释道,“牧子良老先生的遗嘱绝对是合法有效的,牧子良是国内商界最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也按规矩将遗嘱呈报给官方,整个过程都经得起检验和质疑。”

也就是说,不止是律师团知道遗嘱,连官方都认证了这份遗嘱的真实性。

苏美宁不说话了,忿忿地坐下来。

牧羡枫坐在一旁,淡定从容地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两口,温和地开口,“大家坐这么久也都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再接着宣读吧?”

“……”

应寒年冷冷地看向他。

牧羡枫笑了笑,“遗嘱还未完全宣读完毕,还未执行,我说两句话还是有资格的吧?”

应寒年冷笑一声,“行,大少爷身体不好,当然要休息。”

就这样,在两个少爷的发落下,众人纷纷退出会议室休息。

林宜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眉头蹙得紧紧的,为什么牧羡枫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好像胸有成竹似的?

众人一一走出会议室。

林宜留下来同女佣们收拾会议室,她擦拭着茶几,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转头,就见管事的站在她身边,“二少爷叫你,有事让你去做。”

二少爷?

林宜一怔,抬眸就看到应寒年站在会议室的门口,脸色冷峻,一双眼直直地朝她看来,眼底隐隐浮着怒意。

“……”

还是被发现了啊。

林宜咬唇,乖乖地朝他走过去。

第484章 各怀鬼胎(2)

她跟在应寒年的身后,一路跟着他回了房。

外面哀乐停了片刻,应寒年一把将她扯进卧室,伸手用力地关上门,低眸瞪她,“你怎么能跑来这边?让人发现怎么解释?”

她当然可以出现,但起码要等他把牧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部摆平。

林宜看一眼卧室内的布置,人靠到一旁的墙上,抬眸看向他,声音轻轻的,“我就是有点担心,想过来看看你。”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身上的打扮,伸手摘下她的口罩,在她脸上拧了一把,“你过来是把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明不明白?”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管她。

林宜正要说话,应寒年忽然蹙起眉道,“不对,你不是这样会乱来的人,你到底来做什么?”

如果是担心,给他打个电话就行,根本不用自己亲自过来。

她明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不是件好事,只会添乱,居然还来,她哪有这么笨。

“没有,我真的就是担心你。”

林宜认真地道。

“不可能!”应寒年低眸盯着她,眼神像是要看穿她一样,“牧家也没这么容易混进来,你怎么进来的?”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向他,“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别担心我了,还是操心接下来的事吧。我看牧羡枫气定神闲,他是不是有后招?”

“你为什么进牧家?”

应寒年还是不放过她,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

面对他慑人的目光,林宜有些招架不住,索性往他怀里靠去,“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不行么?”

“……”

应寒年心口窒了一下,她这是在撒娇?

“我怕你和我说得简单,其实里边很复杂。”林宜继续说道,双臂环着他的腰身,声音放得要多柔就有多柔。

“……”

应寒年被她的主动弄得有些失神,连姓什么都差点忘记,他低眸看着怀中的人,“真的不是有其它原因来的?”

“真的不是。”

林宜埋在他胸膛上道,一双漂亮的眼睛目光有些深。

她说的也不完全是谎话。

她的口袋中一个U盘。

这个U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拿出来,她不想把自己牵涉到牧家这场为遗产勾心斗角的戏码中来。

但万一……为了应寒年,她也能豁出去。

蓦地,她整个人轻起来,应寒年直接将她抱到床边坐下,低头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还把自己穿成这样,嫌我不够心疼是么?”

还扮成个女佣。

“就是件衣服而已,再说,我也算是做过这个行业。”

林宜轻笑一声,她还给牧羡枫做过一年的私厨。

“说的对,我得给牧羡枫再记上一笔。”

应寒年的眼神有些阴冷。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

“……”林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伸手去抓他的手,“这个遗嘱,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我刚刚留下来的时候,听到那个方铭管家邀请二房、三房的人去喝茶,连四姑娘那个律师都请了,但那律师没同意。”

说是喝茶,但具体做什么呢?

“你就这么担心我?”应寒年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你不是说了,上辈子我就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这辈子当然也是一样。”

如此轻狂自负。

“可轨迹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林宜担忧地道。

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

“没有啊,上辈子你被我睡,这辈子你还是被我睡,我们天生一对。”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

“……”

林宜冷冷地看他,应寒年低了低头,乖乖地闭嘴。

她不开口,应寒年握住她的双手,低下身子,额头抵到她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像在请求着她的原谅。

见他这样,林宜有气都撒不出来,只能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拿下这个位置啊?”

“你说呢?”

应寒年直起身来睨她。

林宜不知道说什么,应寒年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她。

林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就面对面坐着,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坐在这里等着。”

应寒年抬起手抚着她的脸,然后起身离去,走出卧室。

林宜茫然地看着门被关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接通这一则电话。

……

外面哀乐一直在响,没人停下来的迹象。

休息室外,保镖站得笔直,面色肃然。

休息室内,除了应寒年与四姑娘,牧家最亲的一群人都在,大房、二房、三房,坐得齐齐整整。

中央,茶香四溢,飘散在空气中。

“羡枫,你找我们过来不是单纯为喝杯茶吧?”

牧华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人到中年,五官依然凌厉,能看出年轻时风采出众,年纪大了,多的是沉稳内敛。

话落,所有人都看向牧羡枫。

牧羡枫坐在茶具前,伸手拂去上面冒的热气,温和地笑了笑,“二叔、三叔,遗嘱听了大半,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

“……”

牧华弘沉默。

一室的人都各怀心思。

牧羡枫举手投足间犹如谦谦君子一般,“不瞒大家,我猜到遗嘱上的名字不会是我,也不是会是三叔,但我没想到,我和三叔都被赶了出去,三叔您当初可是继承人的唯一人选,应寒年这胃口也太大了点。”

“羡枫你是在暗示遗嘱有问题吗?”牧华康皱眉问道。

“二叔,大家都知道您是不争不抢的人,所以这次所谓的遗嘱中没有把二房赶走,可就分的那点财产,够吗?”

牧羡枫问道,“别的不说,就这样分下来,夏汐是牧家这一辈唯一的千金小姐,她将来的婚姻会受多大的影响?爷爷那么喜欢夏汐,会这么不考虑她?”

牧夏汐一直坐在最边上,突然被点名,她抬眸看向牧羡枫,“大哥,爷爷生前最后一段时光就是在将……将二哥当成继承人在培养的。”

她对这个家的感情复杂,对这些所谓的哥哥们也早就没了当初的那种仰慕依赖,所有的哥哥们都在争,争得头破血流后才知道收手。

她看得腻了。

“爷爷改变只是改变在他最后的一段时光,是在他失踪之后,他以前如何呢?”牧羡枫反问道。

第485章 各怀鬼胎(3)

“……”

众人沉默,各想各的。

以前的老爷子确实是看不上应寒年出身,可到最后,确实变了很多。

“你这是在说爷爷失踪有问题?”牧羡光皱眉。

“难道不是么,爷爷一回来就性情大变,不是有问题是什么?”牧羡枫道,“总之,我不会承认这份遗嘱,但现在应寒年在牧家只手遮天,光凭我一个人是撼动不了。”

“所以你要联合我们一起打击应寒年,他可是我儿子。”

牧华弘踏进这个门开始就明白牧羡枫的用意,声线格外的沉。

“他不过是您的一个私生子而已,为一个私生子,您甘心带着一家人永居海外?”牧羡枫看向牧华弘,又转眸看向顾若等人,“您同意,恐怕家里人也不同意吧。”

顾若坐在那里,体力很是不支,老实说,她见到牧羡枫恨得恨不得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但这个节骨眼上,她硬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虚弱,连冷笑都再无从前的干练,“目前为止,我们手上还能得到一笔,和你合作,怕是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可您还是会和我合作的。”

牧羡枫笃定地道。

不管多大的恩怨放在面前,利益才是人类争夺的第一东西。

“……”

顾若的脸色难看,但没有反驳。

这一家人,谁不想往上爬,谁不是为那个位置付出了心血,谁不想获得更多。

“这样一份遗嘱摆出来,谁甘心?既然我们都不甘心,凭什么接受这份遗嘱?”

牧羡枫坐在那里看着他们道,“说穿了,应寒年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外人,甚至是一个仇人,他的母亲和牧家的三房都有瓜葛,他还害得二婶自杀,害得羡旭坐牢,三叔自以为能借他打压我,是,我是被打压下来了,可同时,您也一无所获。”

牧家的关系太乱了,谁和谁都有点仇,谁和谁都沾点恨,但同时,谁和谁也都能合作。

这就是牧家。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每个人的脸色,“我本来还想叫上姑姑,但姑姑不问牧家事,只能罢了,那我们三房得联合起来,只有我们站在一边,舆论和官方才有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推翻遗嘱也容易一些。”

“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也来反咬一口?”

顾若冷冷地道。

“是,我们三房之间都有争执,可目前还有比应寒年成为最高决策人更坏的局面么?只要推翻了他,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三分牧家,难道不比现在手上得到的多?”

牧羡枫道,现在他们得到的对于整个牧氏家族来说只是毛毛雨而已。

众人沉默,表情各具所想。

牧羡泉已然被说动,直接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遗嘱都是合法合理的,你怎么推翻?”

“我自然有办法推翻,只要你们一会在遗嘱宣读时配合我。”

牧羡枫道。

牧夏汐从沙发上站起来,皱着眉道,“要合作你们合作,我不参加。”

说完,牧夏汐转身就要走,牧羡枫温和地叫住她,“夏汐,你母亲当初可是最疼你的。”

这句话暗示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所有人都看向牧夏汐,牧夏汐生得漂亮,心性较为单纯,她转眸看向牧羡枫,认真地道,“母亲自杀,我很难过,我也确实介怀,但我始终知道一点,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我不能因为她选的一条路而去对另一个受害者的儿子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她母亲承认的故事里,那个应咏希是可怜人。

现在,还要她去报复可怜人的儿子,哪怕应寒年对他们二房不加善意,但这两年也没再生过恶意,她不想冤冤相报。

牧羡枫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夏汐,你还是太单纯了。”

“是你们太复杂。”牧夏汐看向他,一双眸子格外干净,“大哥,你变太多了,我真的想念小时候那个处处护着我、宠着我的大哥。”

那时候的牧羡枫会和她说,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小公主,头发丝都不能掉一根。

可现在,爷爷死了,这群她的亲人只是想着怎么获得更大的利益。

“……”

牧羡枫坐在那里,被牧夏汐的话刺了下,眸子定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牧夏汐转身就离开,直接出了门,忽然,牧羡光也跟着站起来,拉起自己的妻子,冷冷地道,“这个合作我也不参与,你们想怎么争是你们的事,我早就死了这条心,有本事你们把我们二房彻底踩死。”

说完,牧羡光也往外走去。

见到一双儿女都是如此,牧华康很是欣慰,他生怕孩子们还想争。

“寒年是个好孩子,他以前受了那么多的苦,牧家是欠他一份的,还他又怎么样,你们呐,都太执着了。”牧华康站起来说道,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二叔你要站应寒年那边?”

牧羡枫蹙眉。

“我会拦着父亲谁也不帮,我们二房不搅这个浑水。”牧华康还没说话,牧羡光回过头来道,一双眼冷漠地看向牧羡枫,“不过大哥,我也不怕先放句话,你斗不过应寒年的,这个家,谁也斗不过他。”

应寒年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他清楚。

“……”

牧羡枫的脸色沉得十分难看,放在身侧的一只手握紧成拳。

二房的人陆续走出休息室,牧夏汐还没走远,见他们回来很是意外,“父亲,哥,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牧华康走过来,搂过女儿的肩膀,“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这种事,不参与的好。”

牧夏汐震惊地看向牧羡光,“哥,你也不参与吗?”

她以为,牧羡光是愿意和里边合作的。

“有什么好参与的,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牧羡光说道,靠到一旁的墙上,白书雅温柔地上前搂住他的手臂。

“我以为你一直恨着应寒年。”

牧夏汐道,再者他的脾气一直都那么暴,即使是去合作,她也不意外。

牧羡光目光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当初我一力促成你和应寒年在一起,其实他当时可以顺手推舟娶了你,以牧家孙女婿的身份报仇更加容易,更能伤害我们的母亲。”

第486章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1)

“……”

牧夏汐目光黯了黯,一想到自己曾经那么迷恋过自己的堂哥,她就不知道如何自处。

牧羡光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可他没有,他没有占了你的清白。”

要是当年应寒年这么做了,后来发现两人是堂兄妹,他一个男人无所谓,妹妹怎么办?

即使不是兄妹,他娶了再离,大肆谣言,妹妹的名声也毁于一旦,无法幸福。

如果是这样的报复,反倒像是应咏希受的苦楚。

应寒年善用权术,商业上无所不用其极,明明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去做,可他到底没有把上一代的恩怨报复在妹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

现在知道了当年的事,他替妹妹庆幸。

他的妹妹还有未来,还有美好的明天。

“……”

牧夏汐沉默地站在那里。

“你们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也相信咏希的孩子不会坏到哪里去。”牧华康欣慰地道。

听他又提应咏希的好,兄妹两人的脸色变了变。

白书雅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上前拉过牧夏汐的手,微笑着道,“好了,走吧,不管怎么样,我们二房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嗯。”

二房一行人离开。

休息室只剩下大房、三房的人,气氛从二房的人离开后一下子变得沉默,沉默得诡异。

苏美宁看着被重新关上的门气不打一处来,“这二房真是不识时务,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顾若坐在那里咳了两声,一双眼看向苏美宁,语气幽幽的,“是啊,谁能像大嫂你这么出息,培养出羡枫这样的人物,把大房、二房都玩在鼓掌之间。”

苏美宁立刻站了起来,“顾若,我今天是来和你谈大事的,我可没忘了你给我儿子下药这件事!你这人阴险狡诈,毒蝎心肠,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罪有应得。”

“你——”

顾若变了脸。

“既然都是想的大事,曾经的过往就不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计较。”牧羡枫淡淡地阻止她们的争吵,直接看向牧华弘,“三叔,二叔他们不参与也在我意料之中,那您呢?您和二叔可不是同一类人。”

甚至,牧华弘高高在上的时候看不上牧华康这样的人。

牧华弘沉默着没有说话。

牧羡泉坐在一旁有些焦急,“父亲?”

他早就对继承人这个位置没了指望,但要他一辈子呆在海外,他真的受不了。

“三叔,您再不拿定主意,等爷爷一出殡,您可就要回国外去了。”牧羡枫道。

牧华弘没有立刻站起来就走,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当初承认应寒年,不是真想认这个儿子,而是为了自己;如今,他走进休息室喝牧羡枫这杯茶,也是一样的目的。

他骄傲半生,也没有打算在海外过下半辈子。

他跷起一腿,拇指指腹按了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道,“你有多少把握?应寒年不会蠢到给你遗嘱的漏洞钻。”

假如没有漏洞,他们拿什么出发点去质疑?

“漏洞当然找得到。”牧羡枫面色肃然地道,“三叔,您不在家中太久,不知道爷爷过世之前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就性情大变,我怀疑,他的死并不正常。”

“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

牧华弘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具体的,我会放在一会儿说。”牧羡枫道,“但我现在不是应寒年的对手,人微言轻,只有我们两房联合起来,才是对应寒年最大的威胁。”

“行,那我一会等着看你的表演。”

牧华弘站了起来,抬起脚离开。

“不先谈谈以后么?”牧羡泉有些愕然,不是应该先谈谈推翻遗嘱后如何分么?

“谈什么,推翻遗嘱就轮到我们叔侄各凭能耐了。”

牧华弘冷冷地道,难道他到这把年纪还天真地相信什么二分天下、三分牧家么?都是各凭本事。

“……”

牧羡枫笑笑没有辨驳。

三房的人都陆续离开。

牧羡枫坐在原来的位置,低眸看着茶桌上烧着的水,一双看似平静的眼里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他端起质感上佳的紫砂水壶,将开水慢慢浇灌在一个个小茶杯上,唇角的弧度慢慢放下来。

牧华弘和他合作,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这次的遗嘱公布是他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翻不过去,他就只能等着应寒年手中的刀落下来。

夏汐说他变了。

他当然变了,从十岁起,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没人可以。

……

在休息室里谈完事,牧羡枫有些累了,疲倦得厉害,他伸手揉揉眉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会儿。

推开房门,牧羡枫直接朝着自己的床走去,头疼极了。

“谈这么久看来差不多都谈妥了。”

一个嘲弄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牧羡枫一惊,抬眸看去,就见床的那一边,应寒年在轮椅上坐着,背对着他动了动脖子,一副等累的模样。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牧羡枫不悦地问道,眉头皱起。

“你好像忘了你已经被赶出牧家,而这里,已经成为我的了。”

应寒年从轮椅上站起来,转过身,黑眸扫向牧羡枫,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划过,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轮椅订做得不做,坐着挺舒服的,不愧是多年坐出来的经验。”

牧羡枫的脸色沉了沉,站在那里道,“应寒年,做人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当然,就像当初我以为我能掀得牧家脱一层皮,哪知道你在幕后。”应寒年站在那里道,声音磁性而讽刺,“又比如今天,遗嘱读到一半,你就把三房的人全聚到一起了,商量着怎么对付我。”

“……”

牧羡枫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你想怎么对付我?”应寒年单刀直入地问道。

牧羡枫笑了一声,温文尔雅,“你等着看就是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手搭在轮椅背上,“让我猜猜,老爷子失踪回来后,态度摆得明显,最高决策人的位置肯定是落不到你头上,与其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不如孤注一掷。钻一般的遗嘱漏洞显然是不可行的,那没有漏洞就只能制造漏洞了。”

第487章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2)

“……”

牧羡枫一脸冷漠。

“怎么制造呢?”

应寒年自问自答着,“如果老爷子的死并非自然死亡,那就是可以玩栽赃的把戏了,只要坚称老爷子之死另有阴谋,很有可能是因为遗产争夺而引起的杀机,那就可以从这个角度去打官司,去推翻遗嘱。”

牧羡枫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不变,只有下颌线忽然收紧,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应寒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敢出这一个奇招,肯定是心里有底的,花钱买的凶手应该就是在老爷子死前接触的人当中,关键时刻凶手还会跳出来咬我一口,指我买凶杀人是吧?”

应寒年笑着说道,姿态一派轻松。

“你在胡说什么?”

牧羡枫问。

“你也算得上丧心病狂的一号人物了,老爷子那样的身体你就是不动他,他也没几天的光景,为了布个局来对付我,还提前送他上了路。”应寒年冷笑一声。

“荒唐!”牧羡枫不悦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早在老爷子失踪的时候控制了他,现在竟然……”

应寒年懒得听他的废话,直接打断,“你对老爷子没感情,对苏美宁呢?”

牧羡枫目光一变,“应寒年,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初连蔓自杀后,你怕我对苏美宁动手,还让她去了国外一段时间,看来,你对她还是保有几分感情的。”

应寒年慵懒地开口。

“……”

牧羡枫站在那里,身侧的手握紧。

“苏美宁名下的服装也是在行内有名的,走的是高端路线,每年流水也不少。”应寒年慢慢走向他,“不过以她那个脑子连账都是让你帮着看的吧,不知道你是不是把每笔账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牧羡枫这两年一直在弄什么美食基地,又要看顾自己的产业,能花多少精神放在苏美宁那边?

“你对我母亲的产业下了手?”牧羡枫脸色白了白,青色脉胳都在额上浮现得格外清楚。

面对他这样的反应,应寒年走到牧羡枫的身侧,侧过俊庞看他,“我查了下,苏美宁这些年管理一个服装行业做下的糊涂账糊涂税,坐一辈子牢是没有问题的,资料我已经让人发你邮箱,你可以好好看看。”

哪来那么多糊涂账,除非是被内行人动了手脚,而他们面上还看不出来罢了。

牧羡枫一直防着应寒年对自己动手,没想到早就在苏美宁那里埋了雷。

“应寒年,你够狠!”

牧羡枫咬牙,握紧拳头就朝应寒年揍去,应寒年眼神一厉,直接接住他的拳头,手上一使力便将人甩到床上。

牧羡枫的身体底子不好,根本不是应寒年的对手,人撞到床尾柱子,胁骨几乎断裂,疼得整个人倒在床上,他蜷缩成一团,手按住胸口,痛到直冒冷汗,叫都叫不出来。

应寒年抬起腿,一脚踩到床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被子,低眸俯视着他,眼里尽是狂妄,“牧羡枫,做人放聪明点,一会把遗嘱听了就带着苏美宁赶紧跑路,搞不好还能在警方来人之前坐上飞机,逃出国门。”

“你——”

牧羡枫瞪向他,说一个字就牵得骨头痛,折磨不已。

“如果你敢在一会给我乱来,我保证今天晚上的头条就是苏美宁被捕,你被查账,你做再多牧家也到不了你手里。”

应寒年冷声道,“你真以为你现在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牧羡枫,你现在在我眼里,不过就是只蝼蚁,我想怎么踩就能怎么踩!”

说完,应寒年轻蔑地笑了下,收回脚转身离开。

“……”

牧羡枫蜷缩着倒在床上,想爬起来肋骨却痛得跟断了似的,根本起不来。

努力再三后,他没了力气,双手张开,整个人瘫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上面的天花板。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一个好的身体?

曾经,他也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后来就什么都没了,打架?他根本就不够应寒年打的。

呵。

牧羡枫躺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大少爷,差不多到时间可以再去听遗嘱公……大少爷你怎么了?”管家方铭从外面走进来,一见牧羡枫那样躺在床上,连忙跑过去扶起牧羡枫。

牧羡枫坐起来,呼吸都痛。

“大少爷你没事吧?我给你拿药?”

管家担忧地问道。

牧羡枫摇头,按着胸口虚弱地问道,“林宜一直盯着?”

“是,大少爷,从你发现后我一直让人盯着她。”管家道。

之前,牧羡枫忽然叫住一个戴口罩的女佣说什么倒茶,其实就是认出那是林宜,刻意去搭话是为了让方铭确认一下。

“嗯。”牧羡枫颌首,末了又补上一句,“她留在这里就先不动,她要是出去立刻给我按住。”

“是,大少爷。”

“牧家已经是应寒年的地方,要做得悄无声息,多备些迷药。”

“是。”

“那你先去传话,我再坐一会就过去。”

牧羡枫语气很是虚弱。

管家离开后,牧羡枫捂着胸口在床边上坐了许久。

蝼蚁么?

蝼蚁又如何,他这只蝼蚁没那么容易踩死的。

应寒年有算计,他也不输到哪里去。

牧羡枫垂眸,想起那一天林宜的堂妹林可可上门,他同意让人进来。

堂姐妹两个长得有些相似,但林可可显得更稚嫩一些,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很容易看穿。

“我是林宜的堂妹林可可,我是有重要的事想告诉大少爷您。”女孩站在他面前,满身局促还强装着镇定,手指快把身上的背包带子绞烂掉,“但我说出来也是要条件的。”

提着要求,却是声音都卡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什么条件?”

“要么给我十个亿,要么扶我做人上人。”

林可可一开始就不是小数目,说得自己都不能自信,却还是卡着壳说出来,一副穷疯了忍坏了的状态。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出来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

林可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瞪大一双眼睛,“我知道大少爷和应寒年一直在争,现在外面都说大少爷您败了,您知道您败在什么地方吗?”

第488章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3)

“……”

闻言,他不悦地看向她,林可可被吓得直退好几步。

半晌,他开口,“那你倒是说说,我败什么地方了?”

林可可见他询问便壮起胆子道,“大少爷有过一个私厨叫林宜的,也就是我堂姐,您肯定不知道她其实和应寒年有苟且,我相信大少爷很多消息都是她露给应寒年的,应寒年才能占了上风。”

“就这样?”

他觉得可笑,就这么个消息还开口要价十个亿。

怎么她的妹妹一点都不如她聪明呢?

应寒年和林宜之间是什么样他还用等她现在告诉他?浪费时间!

他冷着脸命人把林可可赶出去,林可可急了,以为他不信,“真的,我前段时间偷偷回家,还看到他们两人在林家楼下抱着亲呢!他们真的有苟且,您得相信我!林宜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肯定泄露了您不少的信息。”

前段时间?

他被这几个字震到。

林可可被保镖往外攥。

“等下。”他开口,“你刚说前段时间,是怎么一回事?”

林可可见他信了,大松一口气,推开保镖道,“我半夜去了我堂姐家,正好看到应寒年和我堂姐在大门口搂搂抱抱,又亲又啃的,好久才走。”

“你半夜去你堂姐家?”

“我堂姐是个霸道的,前两年她把我赶出家里,我在外面过得很不好,可是想回去还得得到她的同意,所以……所以我想去她家门前站上一夜,以表诚心。”林可可说起自己的事就含糊其词。

但他听得懂,这个女孩本来想去林宜门前装一装,结果却撞破林宜和应寒年的事。

“那是几号的事?”

他问得明确。

林可可记得也牢,直接说出来,他坐在那里,手一下子握紧成拳,那是应寒年刚同牧子良回来的时候,晚上竟然飞去了S城?难道这两年来,他们一直没有断,不过是演戏给他看的?

“我凭什么信你?”

他问。

“我也没理由骗你啊,你可是牧家的大少,我不怕死吗?”林可可激动地说道,差点跳起来。

这个女孩很容易看穿,看不出什么。

他当下让林可可先住下来,凡事都是留了一个心,他回想起来这两年他每次想去看看林宜,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绊住。

再后来,他安插在林家公司和家里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

看似偶然,实则,他已经完全被应寒年盯住了,他每一个通往S城的动作都逃不过应寒年的眼睛。

不行。

他还需要更确实的证据,他不相信林宜会这么对他。

他忽然想起,这两年来应寒年总是喜欢把玩一个车载的点烟器,以前他觉得应寒年有病,现在……

他让林可可打了个电话,他就在一旁,果然在林可可妈妈发来的轿车内设视频中,车内什么都不缺,只缺了一个点烟器。

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底被骗了。

他没想到林宜会这么戏弄他,两年了,她居然一直和应寒年暗中来往。

对了,应寒年从前的得力助手姜祈星也在林宜身边,他以前怎么会认为中间没有问题?根本是大有问题,应寒年这是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送走了,让人无把柄可抓。

知道这一切后,他本想从林宜身上下手,但如今的他被应寒年盯得太死,手已经伸不到S城那边。

仓促行动反而容易被动,所以他才准备打遗嘱这一场仗。

他没想到,应寒年有后招,但无所谓,林宜今天出现在牧家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只要有林宜在手,他还怕什么?

牧羡枫坐在床边上,一想到林宜和应寒年半夜幽会的画面,心口就疼得厉害,眼里的阴冷越来越浓。

“林宜,这是你逼我的。”

他一字一字道。

他想过要好好对她的,甚至想让她成为牧家的大少奶奶,结果,她就这么对他……那就不能怪他手段狠了。

没人可以再踩在他的头上。

没人可以。

……

林宜呆在应寒年的房间里,听完整段应寒年和牧羡枫的对话大松一口气。

原来应寒年是有办法的,亏她还那么着急。

只是没想到牧羡枫已经阴毒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位置,竟然连亲爷爷都可以杀害。

房门突然被打开,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冲她扬了扬眉,“怎么样,这下放心了?”

“你什么时候掌握苏美宁罪证的啊?”

林宜坐在床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妈的仇人之一,难道我不得给他安排个好些的结局?”应寒年嘲弄地道,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两把。

他很遵守老爷子的条件,可没威胁大房的生命安全,自己惹事自己平。

“那牧羡枫呢,就这么放他逃跑?他是不是真的杀了老爷子?

林宜蹙着眉道。

牧羡枫从前的温文尔雅现在已经变得无所不用其极,想起来,她都觉得不寒而栗,一个人怎么会毒得如此彻底。

应寒年勾了勾唇,“我现在首要是将今天的局面稳下来,至于他们母子就是真跑了,我也有办法助警方一臂之力,毕竟我是个品德优秀的市民。”

“……”

林宜无奈地看向他,伸手戳戳他,“那好吧,既然你都摆平了,我也不留在这里添乱,我先走了。”

应寒年伸手拉住她往怀里扯,低头吻上她的唇,吻得用力,辗转反侧,不舍但也不留,“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没事,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不显眼。”

林宜摸摸自己的唇,他唇的温度有些烫。

“不行,我不放心。”

应寒年道,抱着她不放手。

外面传来声音,是请应寒年去听遗嘱宣读的,林宜伸手环上他的背,妥协道,“行,我听你的。”

“乖女孩。”

应寒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带着她离开。

应寒年安排了几个最得力的手下,命他们将她安全送回去。

底下还是一片哀乐声。

从牧家的小门走出去,林宜被几个保镖围着走向停车场,一路上都有不少人,现在牧家的人太多了。

第489章 她回来了(1)

停车场很大。

保镖上前将车门打开,恭敬地道,“林小姐,请坐。”

林宜正要坐进去,忽然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保镖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林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安。”

林宜蹙眉,心好像乱跳起来一样。

“……”

保镖们莫名地看着她。

林宜回头看了一眼,实在看不出哪里怪异,只好弯腰坐进车里。

……

正厅中,牧子良孤独地躺在昂贵奢侈的水晶棺材里,花圈点缀满场,挽联一对对诉尽哀思。

人的一生、一死,到头来全在这些哀痛的只言片语中,可究竟有多少的真心,无人知晓,连躺在那里的人也不知道。

哀乐暂停。

灵前不能缺后代守着,便由牧氏家族旁支的一些子孙辈跪在灵前,一个个显得漫不经心,这个在聊天,那个偷偷在摸弄指甲上的贴钻。

会议室中转眼又坐满了人。

经过一番休息,大家的脸上又换上各种各样的思绪。

律师团仍是坐在最前面,见所有人都到齐,便站起来看一眼应寒年,“那应少,我继续了?”

“继续。”

应寒年颌首,坐在沙发上往后靠了靠,一手撑着头,显得慵懒随意。

“现下宣读牧子良老先生给予女儿牧阑的遗产。”

律师站起来大声读着遗产内容,大多都是不动产,末了,律师又补上一句,“另外,在我死后,牧家家族事务一应由我女儿牧阑管理,直到应寒年娶妻,由牧阑认可其太太的能力可转交管理权。”

话落,四姑娘的律师站了起来,道,“您好,牧阑女士委托我告诉诸位,她不需要任何遗产,相关手续将由我去办理。”

闻言,前面的律师蹙了蹙眉,“遗嘱中交待,请您务必转告四姑娘相关遗嘱内容,牧子良老先生相信她会改变主意。”

四姑娘的律师听到这样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好的,我会转告四姑娘。”

说完,人便坐了回去。

律师团一一将遗嘱相关的内容念诵完毕,带头的用纸巾擦了擦汗,大声地道,“关于牧子良老先生的遗嘱就是这样,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疑虑?”

总算是结束了。

承办这种四大家族之首的遗嘱条文,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律师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底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紧张,有人担忧,有人窃喜,有人愤怒。

牧华弘坐在右首的位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一派从容的应寒年,又侧过脸看向牧羡枫,该到他表演的时候了。

“我有疑问。”

牧羡枫的声音打破这如死水般的寂静。

“……”

应寒年猛地朝他看过去,目光凌厉到了极致。

可以,连自己母亲的死活都不顾了。

真他妈毒得令人刮目相看。

应寒年舌尖抵着牙齿,没有作声,牧羡枫坐在他的斜对面,仍是一派温和。

“不知道牧大少爷有什么疑问?”

律师问道,心里打了个结,有没有搞错,居然还没结束。

“第一,爷爷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团结,为何在死后却要让我分家出去,让三叔远居海外?”

牧羡枫条理清楚地开始质问,他的声音淡淡的,也不具什么攻击性,听着反而有如沐春风之感。

“……”

“第二,爷爷的身体一向由专业的医生照料,为什么会走得这么突然?我们大家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牧羡枫继续发问。

“……”

律师不停地擦汗。

“第三,爷爷一向不喜应寒年,这个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但在前段时间爷爷突然失踪,回来之后就开始偏宠应寒年,几乎是应寒年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这不是很奇怪么?”牧羡枫语气温和地说着质疑的话,“如果解释不通这三个问题,我想这份遗嘱很难服众。”

一上来就直接抛出三个问题,律师们个个喝水,倒不是没底气,而是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们难免紧张。

“请问除了牧家大少爷,还有人疑虑吗?”律师谦和地问道。

“我。”

苏美宁立刻道,百分百支持自己的儿子。

牧羡泉看一眼自己母亲顾若的脸色,站起来道,“我也觉得奇怪,按道理说,爷爷身体不行了肯定会让大家都回来,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应寒年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个个站起来,冷笑一声,“还有谁,想站的都站出来吧。”

再之后,确是没有人了。

牧华弘坐在那里,双眼看向应寒年,嗓音带着几分厚重感,“这些你确实该解释解释清楚,否则无法交待过去。”

“为什么要我解释?”应寒年反问,单手拍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态度狂然,“我还想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逝世!是您这个便宜爸爸给我交待,还是我所谓的堂哥给交待?”

跟他玩。

来啊!

“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便宜爸爸,牧华弘的脸色难看下去。

牧羡枫坐在那里,目光淡淡地看向他,“爷爷去世前牧家已经落入你的控制中,大屋中只有你和二房的人居住,谁都没能见成爷爷最后一面,而最后……遗嘱的最大获利者是你,我想,每个正常人都会多想一下。”

这话锋已然很明显了,会议室里不由得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难道老爷子不是自然过世?

应寒年站在中央,低眸凉凉地扫向牧羡枫,带着一抹威胁,薄唇勾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牧羡枫不看他的目光,从位置上站起来,道,“我要求检查爷爷的死因,我怀疑爷爷死于非命,若凶手是遗嘱的最大获利人,那这份遗嘱便不能作数。”

牧华康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寒年不会这么做的,老爷子那么疼他,他怎么会害老爷子。”

牧羡光将牧华康拉了回去。

应寒年走了两步,嚣张地站到牧羡枫面前,单手插在裤袋里,冷冷地看着他道,“查,必须查!老爷子过世之前接触的人我都让他们呆在一个地方,相关部门可以立刻介入审问。”

第490章 她回来了(2)

牧华弘看向应寒年,见他如此狂妄,毫不见做贼心虚的状态。

老爷子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律师们都傻眼在那里,怎么又变成验尸了?

“看来你很自信。”牧羡枫道。

“我不是自信,我是狂。”应寒年掀唇,“记得第一次见面么,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不狂者不赢。”

而他应寒年,就是天生的赢家!

牧羡枫以为他不敢查,他怕什么?查到死都无所谓!

“……”

牧羡枫抿紧了唇。

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站,空气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硝烟味,时间仿佛被静止一般,个个都沉默异常。

半晌,牧羡枫侧了侧脸,压低声音道,“这么一查,牧家里里外外可都乱了。”

不管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什么四大家族之首,都别再指望。

他坐不到那个位置,谁也别想安稳地坐下去。

“我怕什么?”应寒年也同样压低声音,视线扫过一旁坐着的苏美宁,“反正,我也变不出另外一个妈去坐牢。”

“是么?我怕你到时跪着放弃遗产。”

牧羡枫道,低头看一眼时间,之前收到消息说林宜要出牧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抓住人了。

应寒年的人再精锐,车子里的迷药也够他们受的。

应寒年不屑一顾地笑,“那就试试。”

牧羡枫后退一步,冷冷地看一眼应寒年,道,“好,既然死因待查,那我现在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爷爷失踪前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么?我不觉得。”

应寒年轻描淡写。

死因查不查的他不在乎,但老爷子失踪那段时间的事,他不会提。

他的女人牵涉其中,谁也别妄想把她搅进这个混水中来。

“爷爷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在哪里找到的人?”牧羡枫步步紧逼。

“不是说爷爷在那段时间养病么?”

牧夏汐插了一句嘴道。

“养什么病需要去外面养?在哪里养病?是哪位医生在照料?治疗过程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病历报告?为什么爷爷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骨折过的迹象?”牧羡枫语气温和地咄咄逼人。

当然有。

只不过那都是在S城的。

应寒年不屑地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姿态不羁地坐下来,单手一摊,“这个你去问老爷子吧。”

“爷爷已经去世,你让我去哪里问?”

牧羡枫问道。

应寒年笑,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杀去见他老人家啊,你不口口声声怀念他么?”

如此猖狂。

“应寒年,有你这么胡言乱语的么!”苏美宁护着自己的儿子,气得不行,“不是你杀的老爷子,你为什么说不出来?你编也能编个像样的说法出来吧!只字不言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牧羡枫站在那里,难得他母亲有一次说到了点子上,他看向应寒年,继续逼了一步,“应寒年,我现在怀疑爷爷的失踪和你有关,你一直以什么条件要胁爷爷,逼迫爷爷签下这样的遗嘱,待他立完遗嘱后,你就杀人灭口。”

话落,会议室立刻哗然一片。

这罪名可大了。

众人窃窃私语,觉得这事可闹大了,但想想,老爷子前后态度的变化确实是太大了,不得不让人起疑。

“啪啪啪!”

应寒年坐在那里鼓起掌来,沉甸甸的三下,他嘲讽地看向牧羡枫,“你这么能编还争什么最高决策人,去做编剧一定大火,我给你投资。”

“你嬉皮笑脸什么,有本事你就说出老爷子失踪时候的细节。”

苏美宁气愤地道。

“不敢说,也不敢编,因为编的细节容易被别人找出漏洞,不说反而没事。”牧羡枫一字一字道,已然稳操胜券。

他今天就把应寒年钉死在谋害爷爷的耻辱柱上。

牧华弘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话不多,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我也想知道父亲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口铄金。

一个个都开始询问,连家族中的一些老长辈都纷纷走过来,询问失踪到底是什么回事,中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应寒年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像是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样。

牧华康坐在一旁,皱了皱眉,劝诫道,“寒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既然这样,发生过什么,你就说出来吧。”

应寒年冷笑一声,“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你们不去问他,现在却来问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

这样的姿态惹人生疑,连律师团的律师都互相看了看,其实他们被叫去遗嘱的时候,已经有一份任命书摆在那里,让他们加进遗嘱中。

难道说,牧子良老先生真的是被威胁立的遗嘱。

要不要说呢?

众人互相看看,觉得兹事体大,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清脆清丽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想知道老爷子失踪时的事,问我就行了!”

没有带麦克风,那声音并不大,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但当大家细细回味过来时,一个个都安静了,纷纷转头望去。

应寒年坐在那里,面对牧羡枫咄咄逼人的时候都毫不在乎,可这一刻,他的脸白了。

牧羡枫站在中央,听到声音也是一震,无法置信地转过眸。

只见林宜穿着黑色的佣人制服从外面走进来,一步步临危不乱,边走边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庞,墨一般的领子衬得她肌肤胜雪。

不算特别绝美出众的一张脸,但她的气息沉淀,气质上佳,在整个牧氏家族的遗嘱宣读现场稳住身形和步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她淡定从容地朝着前面走去。

不会。

这不可能。

她明明进了那辆车,车里有大量的迷药,怎么可能还保持清醒?

牧羡枫看着她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查看。

果然,他的人发过信息给他,他没有即时看到——

第491章 她回来了(3)

【大少,那个林小姐上了车突然又下来,现在往回走去,我们会按您的吩咐先盯着,暂时不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

牧羡枫怔怔地看向林宜,她是不是傻了,搞地下情还敢闯到这样的局面上来。

“喂,你干什么呢?”

管事的见到她往前走吓得当即少了三魂七魄,这什么地方,是她随便可以开口的吗?

想上前拉,林宜已经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们,管事的几个女佣吓得腿都抖了。

应寒年坐在那里,下颌线收紧得厉害,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走来的身影,咬牙开口,“这是什么地方,什么闲人都能进?拉出去!”

别人都道应寒年发了盛怒,管事的更是吓得差点跪倒在地,只有应寒年知道自己慌了。

“林宜?”两年不见,牧夏汐这会也认出来,诧异极了,“你怎么会来?”

保镖上来抓人,林宜直接举起手中的U盘,视线从应寒年阴沉的脸上划过,大声地道,“我这里有牧子良老爷子的最后遗言!”

“……”

全场皆是哗然。

许多人都站了起来。

应寒年的手握成拳头,唇抿得紧紧的。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我父亲的遗言?”牧华弘问道,他在牧家见到林宜的次数很少,两年过去已经忘了这么一号人,加上她身上穿着佣人制服,只以为她是牧家的下人。

林宜继续往前走去。

应寒年猛地伸出一条长腿,脚抵在地上,拦住她的去路,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林宜停在那里,低眸看向他。

“这里是牧家,你当你是什么人?”应寒年抬眸,凌厉地瞪向她,每个字几乎都是咬碎了牙齿。

她不要命了?

他就该猜到,她从来不是肆意妄为的人,怎么会突然跑进牧家,原来真的还有事。

“……”

林宜沉默,深深地看他一眼后,从容镇定地抬起脚,从他的腿上跨过去,像一个慢动作,她的身影从他眼中掠过,走向律师团。

保镖们还想上前去拦,一直戴着手铐坐在自己位置上像个隐形人一样的牧羡旭站了起来,扬声道,“别拦她,既然她有爷爷的遗言,听听又怎么样。”

“……”

保镖们都停下来,询问地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的一条腿还横在那里,闭了闭眼,而后挥手,让他们都撤下去。

林宜直接走到律师团的旁边,转过身面向牧氏家族的所有人,“我叫林宜,今年23岁,家住……S城毓汇区励英路188号。”

自报家门。

应寒年看向她,拳头握得更紧。

底下人更加议论吩吩,不少人已经开始吩咐自己的下属去查查这是什么人。

“今年2月,我在离我家不远的东湖道上目睹一场车祸,受害者就是牧老爷子,我这里有开车人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内容,播放给大家看。”林宜边说边看向一旁的律师。

律师哪敢不允,连忙让出电脑。

林宜将U盘插上,后边的大屏幕上立刻跳出U盘的好几段文字标题。

林宜点开第一段,画面上就出现牧子良独自一人拄着拐杖站在路边上,迟迟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子缓缓往前开去,近了,牧子良却突然横穿马路。

车祸就这样酿成了。

记录仪上的时间记录得清清楚楚,连几点几分都看得到。

“怪不得父亲有骨折的迹象,原来是出车祸了。”牧华康怔然。

“我曾经牧家就职过,所以我认得出他,我把牧老爷子救到医院,老爷子说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S城,要求我保密,因此我给他编了一个朋友亲戚的身份,接到家中养伤。”

林宜站在最前面,又示意律师帮她把U盘中第二份文件内容全部打印出来,“我知道老爷子的身份不同于一般人,所以老爷子在我家每一天的饮食和做了些什么我都用文字记录了下来,有些我也可以提供视频片断,证明我所言非虚。”

“……”

应寒年看向她,原来她还做过这些事,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文件被打印出来,一份份交到下面的人手中。

这是一份十分详尽的记录,整个养伤康复的过程都解释得特别详细,哪顿吃什么药,饭吃了什么,都一一记得清清楚楚。

让人想质疑都不知道从何质疑起来。

还有医生出诊记录。

车祸司机的名字、医生的名字,林家人、林家佣人的名字,凡是和牧子良接触过的人名字都在上面,一笔一笔记着,仿佛就等着别人去查一样,理直气壮极了。

这样一来,说老爷子失踪和应寒年有关倒是说不出去了,除非能从这份文件找出一点可以推翻的东西。

牧羡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中的这一份文件,他知道林宜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却不知道她会心细成这样。

他翻了几页,气息有些不稳,随后道,“爷爷失踪总共20天,这里只有十天不到的记录,剩下的时间呢?”

“因为牧老爷子突然让我找应寒年应先生,他老人家想去趟生死街,也就是应先生亡母的故居。”

林宜道,“老爷子身上没带手机,忘了号码,我也没有应先生的电话,所以当时我还烧了应先生在S城的一栋别墅,应先生这才来到S城,和牧老爷子碰到面。这件事,你们也可以去查。”

她必须撇清自己和应寒年的关系,才能显得她这个证人中立可靠。

应寒年亡母?

牧华弘蹙了蹙眉,就是他想不起来的那个女人?

“……”

牧羡枫坐在那里,自从知道林宜和应寒年这两年没断过以后,他当然不会信她的这种话,可他不信也没有理据去驳斥,这个遗嘱宣读的会议上,任何没有证据的话说出来都站不住脚,反而惹疑。

他目光沉了沉,然后道,“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那也就是说应寒年早就将老爷子接走,后面的事你并不知道。”

只要失踪期间有空白,他就能质疑应寒年。

林宜目光不卑不亢地看向他,“不,老爷子让我随行去生死街,关于生死街老爷子的记录在这里。”

第492章 我缺一点人的气息(1)

说着,林宜又让律师把另一份文件打印出来。

应寒年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在前面做着这些事,几秒后,他朝身旁的人动了动手指,属下立刻靠过去,他低声切切地道,“马上把我放在S城的人派出去,林家上下全部暗中保护起来,每个人身边至少得有五个保镖盯着。另外,有谁是从帝城这边过去打听的,提前打发走,别惊了林家。”

“明白,应少。”

属下低头,转身离去。

应寒年交待完,又看向林宜,牙关咬紧。

林宜,你这次是玩大了!

牧羡枫坐着,一时间竟不知道驳斥什么,他看着林宜,胸口似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痛得流血,她如此拼命地站出来作证不过就是为应寒年洗清杀亲嫌疑。

她这么拼,考虑过自己,考虑过他的感受么?

“爷爷为什么让你随行?我记着爷爷还打过你的,并不喜欢你。”白书雅是个女人,对一些人际关系比较敏感,不禁疑惑地问道。

“而且,我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想去生死街?”

牧华弘质问道。

“我说前面这些只是想讲述一下牧老爷子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阴谋论。”林宜说道,伸手去握鼠标,边点开一个视频边道,“我真正要给大家看的,是老爷子的遗言,这也是老爷子交待我的。”

应寒年被质疑,是因为他是遗嘱的获利者,而她不是,她站出来说的话才能被人信服,这份遗言才有人会信。

“……”

应寒年看着她,沉默不言。

林宜点开U盘中的视频,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手机的画面,手机画面中是她和牧子良视频通话的画面。

牧子良正坐在自己的卧室里,身上穿着一袭复古的正装,在灯光下显得挺精神,他笑得有几分得意,“怎么样,你外公下棋的套路我已经摸清了,现在无论怎么下我都能赢他!”

“是啊是啊,你这样赢他,我外公会缠上你的,以后我的手机就专门给你们远程下棋了。”

林宜听着自己无奈的声音从会议室中昂贵的音响设备里传出。

“他就是和我下个三天三夜,他也赢不了。”

牧子良得意洋洋,笑容更深,跟个赢了什么的老小孩一样。

“……”

底下不少人都大跌眼镜,无法置信地看着大屏幕。

牧子良是谁,四大家族之首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一生荣耀,一生被人尊崇,年轻时打开国内商界局面,中年时不拘泥传统企业,而是带着牧家毅然跳入电商行业,他的一生站于巅峰,从未有过败措。

他的威严、凌厉很多人见过。

他的笑也有人见过。

但谁见过牧子良笑得和个平常的老人一样,得意洋洋,毫无稳重之感,就只是为下棋赢了一盘而已。

视频中,牧子良和林宜聊了一会棋,又问道,“你开始录屏了吗?”

“刚刚就录了。”

视频中的林宜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正色说道。

“好,现在是公元20……”牧子良坐正身体,收敛了笑容,正视着镜头。

时间,刚刚好是牧子良过世的前一晚。

这还真成了牧子良最新的遗言。

“林宜,我录了一段遗言,放在我房中的保险箱里,密码是周一的英文。”牧子良郑重其事地道,“同样的话我也告诉了我的女儿,她在牧家是个公正之人,但她发过誓此生不再踏入牧家,所以,如果她不肯替我公开遗言,那就只能让你替我做这件事。”

“……”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林宜,要是在我死后,家中因为我的遗嘱而发生分歧争执,请你务必在事情扩大化以前,公开我的遗言。”牧子良对着镜头一字一字说道。

视频中的林宜皱着眉,顿了顿道,“好,我答应您。”

“……”

应寒年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老头子为了牧家的安定居然把林宜拉下水。

他突然有种把人从棺材里拉起来骂一顿的冲动。

视频结束,林宜忽然开口,“现场有心理医生在吗?”

既然是遗嘱公布,那牧子良生前的医生应该都在现场才对。

果然,后边坐着的人中站起来两个,都是心理医生。

林宜冲他们点了点头,“请问,以两位专家的专业水平,能不能看出视频中老爷子是受人胁迫说的话,或是意识迷糊被人引导呢?”

两个心理医生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说话!”

牧华弘不满地开口。

有人递了一个麦克风过去,其中一个接过来道,“从目前所看,视频中牧老先生的意识十分清醒,并且状态放松,我相信他并非是受人胁迫。当然,如果在场有人质疑,可以再加入更多的专业人士对视频进行研究。”

这两位已经是行内的翘楚。

连他们都说这样,还能找什么更有说服力的。

林宜点头,“既然这样,那是现在公开老爷子的遗言吗?”

关于那份遗言,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牧子良没让任何人知晓。

她的话落,旁边的律师们道,“虽然有遗嘱在,但老爷子的遗言却是最新的,应当看一看,听一听。”

应寒年坐在那里,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直接道,“谁都不准动,律师团陪林小姐去保险箱取老爷子的遗言。”

“……”

一众人没有异议。

大家都没有出声。

牧华弘看一眼牧羡枫,见他脸色奇差,也是,这脸色能好到哪里去,围着遗嘱质疑了半天,结果半途杀出一个女孩子,还带来遗言。

会议室里格外安静。

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但大家全都思绪万千,所有人都是通过眼神交流。

好半晌,律师团陪同林宜取了另一个U盘过来,林宜面色从容地从应寒年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径自走到最前面,将U盘插入,解密。

输入“Monday”几个字母时,她的目光顿了顿,然后按下回车键。

里边有一份视频。

林宜伸手点开,然后转身看向大屏幕上。

第493章 我缺一点人的气息(2)

大屏幕上出现的是牧家后花园中的佛石,佛石高约三米,上刻经文,周围立亭,是牧家最详和的一个地方,风景很美。

佛石前摆着一张太师椅。

牧子良一身正装走入画面中,还调整了一下镜头,显然是他在自拍。

没有面对林宜时的笑容,镜头中的他一脸肃然,每一根皱纹都透着不苟言笑,牧子良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来,双眼沉重地看向镜头,缓缓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们能看到这一段,说明我猜的不错,你们都不肯接受这份遗嘱,不惜闹得全世界皆知都要争,不惜让牧家陷入动荡都要拿更多一点。”

不少人的目光看向牧羡枫,这俨然是在说他。

“……”

牧羡枫哪里会猜到还有这样一份视频,他的脸色顿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苏美宁也是极为难堪,不自觉地低下头。

大屏幕中,牧子良坐在太师椅上,面容严肃,双目仍是有神,“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把这个位置给应寒年,为什么把长房分出去,把三房永留海外,给三房做出这样的安排你们自己心里应该知道原因,我不想当众公开,免得扫你们的面子。”

这是指顾若逼立遗嘱的事。

顾若的目光闪烁了下,别过头去。

牧华弘沉默,眉头却皱了起来,所以老爷子当真就这么恨他,因为顾若无药可救的一件蠢事,把他也牵怒进去?如果是这样,当初让他离婚,他也可以同意。

“至于羡枫,羡枫和寒年两年间争勇斗狠,不止不休,既然如此,不如各顾各的,免伤了兄弟之谊。”牧子良一字一字说道,“到了这里,你们肯定又要问我,那为什么不把寒年分出去?这原因……要我怎么说呢?”

“……”

整个会议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看着大屏幕。

不知道是不是腿又疼了,牧子良敲敲自己的腿,低低地叹着气,抬眸看向镜头,“她三哥,老大,你们说我们这一辈子还缺点什么呢?”

被点名的两个都是家族中的老长辈,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步履蹒跚,红了眼眶,颤着手应上一声,“诶!”

他们再应,牧子良也听不到了。

牧子良坐在那里敲着腿道,“放眼国内外,有多少个家族能和牧家相提并论?有牧家在,就有千千万万个人一口饭吃;有我在,牧家就倒不了,人一辈子能做成这样也够了,对吧?”

两个老长辈站在那里,像是能和牧子良对话似的,连连点头,“对,说的是说的是。”

大屏幕中的牧子良自然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放下敲腿的手,像在和自己的老朋友谈天说地一般,“可人活到头了吧,总会琢磨点别的事,我就想着我还缺点什么,缺什么呢?”

应寒年看着大屏幕,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

众人都摒息听着,牧子良似真的在思考着,好久才道,“我想好久,终于想到了,我缺一点人的气息。”

“……”

大家愕然。

牧华康和牧华弘同时锁眉,他们想象不到牧子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他们无法置信牧子良也会有笑得像个老小孩的时候。

“寒年的母亲当年是被我赶出去的,导致她穷困落魄至死,直到几个月前,我仍认为这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平凡的人就该为伟大的家族让路,不该破坏里边的平衡。”牧子良说道,语气沉重。

应咏希突然被提及,应寒年的目光一下子凝住。

“可有一天,我突发异想,想提前看看没有我的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离开了牧家,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离开牧家以后,也就是个平凡的糟老头子而已。”牧子良一个人对着镜头缓缓说着,“甚至这期间,我碰上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说我是孤家寡人,是个可怜虫。”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

“……”

林宜站在那里,沉默地低下眼。

“我当时觉得她不知所谓,我有牧家,我有子有孙,甚至羡光家还添了宝宝,我可是四世同堂,怎么会是孤家寡人?”

牧子良说着,紧接着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镜头,目光慢慢凝住,神色再肃然不过,“可当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就表示你们已经争了很久很久,甚至头破血流、大打出手,那我的灵前呢?多久没有我的儿子、孙子呆着了?其实她说的一点都不错,我确实是个孤家寡人,看不穿的是我自己罢了。”

话音落下,牧子的子孙个个脸色变了变,连牧夏汐都低下头,咬着唇很是愧疚。

“几个孙子孙女不多理我至少不烦我,应寒年是最烦的,我让他吃顿饭他要气我,我昼夜看文件和他商量大事,他丢掉我的文件扭头就走,跟我讲话还老是拍着桌子说,我孙子里就没有脾气像他这么臭的,他简直就是来克我的!”

牧子良说着说着好像还真动上气了。

所有人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冷冷地看向大屏幕。

怎么,老爷子觉得自己是被他克死的?

牧羡枫蹙眉,看着大屏幕,不明白牧子良是什么意思,牧子良忽然话锋一转,“是不是觉得这样我还把位置传给应寒年是有毛病?”

“……”

下面的人哪敢吭声。

牧子良说着从口袋里拿起几盒药对准镜头,“来,你们谁要是能立刻说出这个药我一天吃几顿,一顿吃几片,那我的遗嘱就算作废。”

“……”

全场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林宜站在前面,一双眼看过一张张脸,最后落在牧羡枫的脸上,他算计了那么多,却连老爷子的药吃几颗都没有研究过。

牧子良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没人知道是吧?可是寒年知道,这药怎么吃怎么用,他是拍着桌子跟我讲的,我孙子只有他给我记着,并让我记着,他是不想在下边人疏忽的时候,我少吃或是多吃了药。”

第494章 我缺一点人的气息(3)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的脸色沉着,眸子漆黑。

“他丢掉我的文件,是不想我熬夜,让我早睡,第二日我便收到消息他已经照我心中的意思去做了;他总是气我,可他不气我的时候,我的身边死气沉沉,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佣人都不愿意和我这个头快进土的人讲几句话;他其实大可以不管我,因为我早就写好了即时生效的任命书,但他没有,反而是孩子们中烦我烦得最勤的一个。”

牧子良坐在佛石前说着,大概是不常说这些话的人,他的眼睛红了红,他伸手按按眼皮,而后接着道,“好了,不说这些,我就想告诉你们,遗嘱是我自愿立的,立的时候脑子十分清醒,原因有三。”

“……”

牧羡枫听着,知道这场遗嘱大战还未拉开序幕就结束了。

而他,以惨败收场。

“第一,应寒年这两年的作为足以有能力担任牧家的最高决策人;第二,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死之前活得像个普通老人的;最后……”

牧子良说着又停顿了片刻,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镜头,一字一字道,“是我决定在死之前给自己找点人的气息,把牧家给应寒年,也是我替整个牧家向应寒年母亲认罪赎罪,是牧家对不住她,毁了她的前途,毁了她的一生,因此,应寒年虽然是我孙子,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但,他一生不用改姓。”

“……”

闻言,林宜被惊到了,她呆呆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牧子良。

她猜到牧子良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出尔反尔,遗言一定是照着遗嘱来的,但她没想到牧子良能说出这番话来,她一直以为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居然有一天也能坦诚面对自己的罪孽。

她忽然在想,当初牧子良在应咏希墓前说的大概就是请她放心,他是真心将牧家交给应寒年的。

想着这些,林宜不由得转眸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唇抿着,黑眸越发的深邃。

说完这些话,牧子良似是了了一桩天大的心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往前两步又坐回来,看向镜头沉默好久,而后道,“她三哥,老大,如今牧家的事该安排的我都安排了,心愿已了,反倒这一身病拖着难受,一天天熬着命也不知道是为个什么。”

“……”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没留下个只言片语,你们两个老的拦着些,别让小辈们胡来,乱碰我的身体,我就是熬够了,自己走的。”牧子良说着,目光黯淡无光。

听到这话,下面的两个老长辈已经流下泪来,难受不堪。

林宜呆呆地看向大屏幕,牧子良是自杀的?这是不让人尸检的意思么?

“爷爷……”

牧夏汐再也受不了,靠到牧羡光的身上失声哭出来。

许多人红了眼眶,感性的女人都纷纷啜泣起来。

牧羡枫僵硬地坐在原位上,手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文件,面无血色。

应寒年眉头蹙了蹙,没有说什么。

谁会想到英武一世的牧老爷子最后会留下这样一段的话,最后又会因为病痛折磨而选择自己了断……人生难猜。

律师团们看到最后也是一脸唏嘘,林宜推推其中一个律师,那律师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麦克风道,“诸位,现在有牧子良老先生的遗嘱、遗言,以及牧子良老先生所谓性情大变前后的人证林宜林小姐,不知道还有没有疑虑?如果有仍是走法律程序,如果没有,请各位签个字,遗嘱立刻生效。”

这就要生效了?

顾若睨向牧羡枫,“你不是很能说么?继续啊,看到老爷子的遗言就傻眼了?”

说什么成竹在胸。

结果他质疑的全被老爷子的遗言和一个证人给堵上了!

“……”

牧羡枫坐在那里,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一只手死死地绞着。

为什么?

为什么爷爷最后要说那样的话?

忽然,律师将一份需要签名的文件递到他面前,要是没有异议,就得签字。

牧羡枫接过文件,看着上面的文字,呼吸沉重,身旁的苏美宁着急地看着他,“羡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

牧羡枫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文字。

所有人都拿到一份文件,却都暂时不动,连应寒年都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牧羡旭忽然站起来,把手中的文件递回给律师,“我签好了。”

他是第一个签的。

顾若瞪向自己的儿子,气得不行。

二房的人互相看了看,也纷纷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不签,顾家不能接受这样的遗嘱,应寒年凭什么领导牧家?”

顾若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这算什么,她什么都没得到,还让丈夫的私生子得了天大的好处?

“我也不签!”

苏美宁也受不了。

“大夫人,三夫人,这份只是针对你们在遗嘱中得到的遗产,至于应寒年先生的,如果你们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提出合理质疑,上交法院,这份遗嘱就是合理合法的。”律师耐心地解释道,“待应先生办理完手续,他就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

“你——”

苏美宁气得想打人,顾若脸色难看地看向律师,刚想说什么,那边牧华弘已经在文件上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疯了?”

顾若愕然。

“质疑不出别的就签,现在闹只是显得自己吃相难看。”牧华弘冷冷地看向她,“你不嫌丑没事,我还要脸。”

父亲的遗言都说成这样了,他们提不出合理怀疑,就吵着不接受,他丢不起这脸。

“……”

顾若被自己的丈夫斥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拿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见父母都签了,牧羡泉和汪甜甜也只好签上自己的名字。

应寒年大笔一挥,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律师们的视线都聚焦在牧羡枫的身上,见他迟迟不肯落笔,应寒年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质疑?是非要给老爷子验尸,或是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在这撒泼打滚,说你就是不肯接受?”

第495章 再打,我和你分手(1)

“……”

牧羡枫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人在他身上看得出什么。

许久,牧羡枫终于接过笔,手指如千斤重一般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苏美宁见儿子都签了字,整个人顿时呆住,那以后……他们就不是牧家的长房了?

林宜站在上面,看着这一幕明白牧家的大局已定,她松一口气。

“林小姐,请在这里签字,如有需要,我们会再向你核实一些细节。”律师团的反应也是很快,当场打印出一份文件让她签字。

林宜点点头,低头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抬头,红着眼眶的牧夏汐站在她面前,善意地看着她,“林宜,谢谢你肯站出来,否则,我就没有机会再听到爷爷的声音了。”

牧夏汐在牧家算是最干净的一个,她懂人权,她内心会不平强权压人,但很多时候她也只是做到眼不见为净,不能帮人做得更多,这点和牧华康很像。

不过即使是这样,林宜对她还是抱有一点好感的。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既然被老爷委派了任务,我当然是要完成的。”

“我看你刚刚说那么多也累了,去我那里,我让人给你炖点燕窝润润喉。”牧夏汐上前拉着林宜离开。

她很喜欢林宜,林宜当初是被赶出牧家的,还和大哥有瓜葛,可这次却能公正公平地站出来,这很不容易。

“不用了,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走了。”

林宜道,不露痕迹地松开牧夏汐的手,还没走出两步,眼底有影子闪过,她来不及分辨什么,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啪!”

这个时候,许多人都陆陆续续地撤了出去,只剩下牧家三房的人还在,这记响亮的巴掌声惹来所有人的侧目。

应寒年正在吩咐属下做事,听到声音瞳孔紧缩。

火烧一般的痛在脸上蔓延开来。

林宜捂上脸,有些愕然地看向面前的苏美宁,苏美宁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当初攀附不上我儿子,现在报复来了是不是?”

“大伯母!”

牧夏汐吃惊,拉着林宜往后退。

林宜没有退,一双眼清冷地看向苏美宁,“大夫人,首先所谓攀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大可以回去问问牧大少爷,两年前的事我懒得再提;其次,律师还在这里,有人公证,我可以告您骚扰毒打遗言证人。”

“小贱人,两年不见,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我不打你……”

苏美宁嘴上哪是林宜的对手,气得扬起手又要打她,手还没挥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苏美宁一转眸,就见牧羡枫坐的沙发被应寒年直接踹翻,牧羡枫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倒在地,狼狈到了极点,脸色铁青地想爬起来,动作却艰难的很,可怜到令人难以直视。

林宜有些怔然,转眸看向应寒年。

“来,再打!”

应寒年站在那里,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向苏美宁,态度猖狂得不可一世,“你试试是你先把人打死,还是我把你儿子弄成和老爷子一天出殡。”

那阴寒到骨子里的声音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美宁呆呆地看着他,又想到那日自己被羞辱得在牧氏集团大厦跪了一刻钟的画面,羞愤难堪,冲上去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够了!”

牧羡枫在管家的搀扶上勉强站起来,气息虚弱。

“羡枫,你怎么样?”苏美宁忙往后退,冲到牧羡枫身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去守灵。”

牧羡枫没有多说,转身走去,走出几步,他忽然回头看向应寒年,青白的脸上掠过一抹阴狠,一字一字缓慢地道,“应寒年,只要我一天没死,我就不算输,你也不算赢。”

“呵。”

应寒年不屑地冷笑。

牧羡枫收回视线,从林宜脸上扫过,没有多停留,抬起脚离开。

大房的人一出去,会议室再一次显得空空荡荡,静得不能再静。

林宜站在原地,手还捂着脸,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后,跟刀子刮人似的,她顿时摒住呼吸,转身朝着应寒年的方向低头,却不看他的眼睛,客气地道,“那应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应寒年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落下,语气比她还客气,“走什么,林小姐身负重任而来,是牧家的贵客,为防有不怀好意之人骚扰林小姐,不如就请先在这里暂住几天,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这礼貌用语……

这客套态度……

这温和谦逊……

林宜听得头皮有些麻,讪讪一笑,“可是我还要回去上学。”

“那就请假。”

“我之前已经请过一段时间的假了。”

“那就再请,林小姐为牧家付出这么多,我要是不好好招待,那还是人吗?”

应寒年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林宜咬咬唇,正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一旁的牧夏汐上前拉过她道,柔声劝道,“林宜,你这次是立了大功,走吧,去我那边喝点东西。”

知道逃不过应寒年这一关,林宜想想不再废力气,跟着牧夏汐离开。

……

金色的碗盏中盛着盈白的燕窝,颜色特别好看。

牧夏汐领着她在自己的小客厅里吃,小客厅布置得华丽中带着少女心,活脱脱西方公主的味道。

“两年不见,我每次想到你和大哥就觉得唏嘘不已,明明挺好的一段缘份……”牧夏汐有些感慨地看着她,“不过,你刚刚说让大伯母去问大哥,难道当年还有什么隐情吗?”

什么就挺好的一段缘份。

林宜吃着燕窝,看着牧夏汐天真的眼神,都不知道该不该唤醒她,想想,林宜还是道,“如果我说我和牧大少并不是两情相悦,而是他强迫我你信不信?我怀孕是假的,不是我要骗人,是他要利用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去巩固自己在牧家的势力;当初我被打,什么都不解释,是因为我想离开牧家,没有别的方式,只能如此。”

第496章 再打,我和你分手(2)

林宜一口气说出来。

牧夏汐听得呆掉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不相信?”

“我……”牧夏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起手按着额头,来回踱步,身上的裙摆跟着晃出弧度,“我有点混乱,你是说……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大哥?是我大哥一直在强迫你?”

“嗯。”

林宜轻轻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牧夏汐靠到身后的墙上,长发下的漂亮脸蛋发白,“我知道大哥变了很多,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语气就像三观被崩裂了一般。

林宜轻笑一声,“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就别信我说的,反正已经过去两年,我也不指望向谁解释清楚。”

“不是,我不是不信……”牧夏汐的唇都有些失去颜色,她站在那里站了好久,一双眼才看向林宜,有些悲伤地问道,“林宜,你是不是觉得牧家很复杂,很可怕?”

“你会问出来,是因为你自己这样觉得。”

林宜声音淡淡的。

牧夏汐的眸子黯下来,在一旁坐下来,红着眼苦笑一声,“我曾经觉得出生在牧家是件很幸福的事,荣耀世家,我的爷爷,我的长辈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我上头还有那么多的哥哥宠着我、疼着我……可这几年,我才发现我眼中的家根本不是真实的样子。”

“……”

林宜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总不能昧着良心说牧家其实还不错吧。

牧夏汐注意到她把燕窝放下来,有些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说这些很烦是吧?”

“没有。”

林宜莞尔一笑。

外面有佣人进来,“六小姐,该去守灵了。”

“哦,好。”牧夏汐站起来,又看向林宜,“你现在是牧家的贵客,就住我这边怎么样?”

求之不得。

林宜正想避开应寒年,她连忙站起来,点头道,“那就打扰六小姐了。”

“你早就不是牧家的厨师,叫我夏汐就行,那我让人带你过去,我就先去守灵了。”牧夏汐说道。

“好的。”

林宜目送牧夏汐离开,跟着佣人往里走去,小客厅的门被敲了敲,一个女佣站在门口,恭敬地朝林宜低头,“林小姐,二少爷请您过去一趟,有关于遗言的细节想问问您。”

他才不是要问细节。

“我有点累,想先睡一会,晚点我再过去吧。”

林宜微笑着婉拒。

现在过去绝对是一场狂风暴雨,还是等应寒年先冷静冷静再说吧。

那女佣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可是二少爷说这事刻不容缓,如果您不去,他会向林家那边求证一下。”

这是多大的火气把她家都搬出来了。

行,够狠。

林宜咬咬唇,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去就去吧。

她只好跟着女佣离开,牧家庞大的格局对她不算陌生,她跟着女佣往前走去,直接走进三房的区域。

女佣将她领进客厅,里边空无一人,“林小姐在这稍等片刻。”

“好的。”

林宜应道,还好,是客厅这种公共区域,她心淡定了一些。

女佣一走,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林宜拿起手机就看到一屏的感叹号——

【应寒年:出门左转再右转,推门进房!!!!!!!!!!】

“……”

林宜黑线,她就知道不能是什么公共区域,打感叹号不费力气么,打这么多。

林宜努努嘴,用头发丝都能从这满屏的感叹号中分析出应寒年的怒气,她收起手机,照着上面的指示走出客厅。

这时,三房的区域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左转右转后来到一扇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里边是个套房,从门口望进去,一个人都没有。

不在么?

林宜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脚步放得极轻,反手将门关上,抬起脚往里走。

人呢?

再往里走,林宜就看到一张Kingsize的欧式大床,正疑惑怎么没人在的时候,手突然就被人从旁扯过去。

“啊!”

林宜尖叫一声,双脚已经离了地,身体一轻,下一秒,她就被重重地丢到床上。

搞什么!

她趴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屁股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掌,痛得她再一次叫出来,大声喊出来,“应寒年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呢!”

应寒年火气冲天,站在床侧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怒色,呼吸都比平时重,一边解下袖扣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林宜,你居然敢瞒着我遗言的事!一个字都没和我透过!”

林宜想起来,被应寒年给生生地又按了回去。

她只能趴在那里,郁闷地道,“我告诉你,我还能出现在遗嘱宣读的现场吗?”

他绝对会把她锁起来的。

“你还有理了?”应寒年卷起袖子又是一掌打到她屁股上,“知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你不要命了?也不要林家的命了?”

“你让我起来说话。”

林宜耻辱地咬唇,她这样跟个在学校撕了老师胡子回家被大人打的熊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你就给我趴着!”

应寒年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应寒年你别太过份了!”

林宜恼得不行,想起来却被他按死在床上,他真的是够了。

“过份?我有你过份?先斩后奏,自报家门,你是嫌没人找你麻烦是不是?”提到这个,应寒年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几乎咬碎,在床边坐下来,单手按住她,“以前不是怕这个就是那怕那个,走步路都小心谨慎,今天怎么回事?还天不怕地不怕起来了!”

玩大发了她。

林宜根本起不来,只能趴在那里,辩解道,“我不自报家门能怎么样,总不能就拿着一份遗言去说话吧,做证人就得有做证人的样子。”

“你还有道理了?”

“而且我想过了,只要能力证遗嘱真实,你成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你手上权力多了,护一个林家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牧家的旁人就是不服也只会不服你,总不会想着弄死我们这些证人吧?这反而是给他们自己惹一身腥。”

第497章 再打,我和你分手(3)

所以,做这件事,危险系数并没有那么高。

“呵。”应寒年冷笑一声,“这么说,你考虑得还挺周全的?”

这牧家上上下下有多少心怀鬼胎的人,她能知道他们会出尽多少的诡计?

“周全不敢说,但我确实是想过许多,应寒年,你能不能让我起来说话?”

林宜已然有些生气,她这么趴着也太没有尊严了。

应寒年正在气头上,哪管这些,闻言更加火冒三丈,“你想过很多就是不告诉我是不是?林宜,我就是太顺着你了,你才敢玩这么大!”

说着,他一把掀开她身上的长款外套,没了外套护臀,他一掌一掌打下去痛得更加清晰。

“知不知道错?这牧家的人心思有多诡异,我都没办法猜个透彻,你就这样横闯进来,是不要命了?”应寒年一掌接着一掌甩到她的屁股上,边打边训斥她,“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应寒年,你再打我一下,我和你分手!”林宜气极。

“还敢威胁我!”

应寒年咬牙。

“啪啪啪!”

林宜被打懵了,想挣扎却在他的控制下连转身都转不过来。

打到最后,林宜也不再挣扎,就这么趴在那里硬生生地受着,一声不吭。

打到最后,应寒年心疼不已,手劲越来越小。

应寒年也渐渐冷静下来,伸手拉了拉衣领,低眸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更加心疼,清清嗓子道,“好了,这事发生就发生了,以后不准再自作主张。”

“……”

林宜仍是一动不动。

应寒年伏下身去抱她,林宜一把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一张小脸冷得如冰天寒地,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

看到这眼神,应寒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妈的自己也玩大了!

“我自作主张?我自作主张的次数会有你多么?”林宜讽刺地冷笑一声,从床上下来,整理着身上的外套。

“团团,我刚刚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一下子低下来,伸手去拉她。

林宜直接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两步,“你怎么会手重,你可是应寒年,牧氏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异姓最高决策人,商界金字塔的巅峰,高高在上,你打谁不都应该么?”

靠。

真急眼了。

应寒年有些慌神,连忙站起来按住她的双肩,低声哄着,“生气了?我刚就是在气头上。”

林宜躲开他,又一次往后退,“你不是总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能保护所有人,那你接着保护就是了,我林家掉块砖那都是你没本事没能力!”

“是是是,你和林家的安全都包在我身上!”应寒年一口答应,上前想去抱她,“那现在别生气了行不行?”

“你别碰我!”

林宜冷冷地瞪他,屁股上还一抽一抽的疼。

“团团……”应寒年堆起笑脸看她,委屈巴巴的。

“我不想再见到你。”

林宜说完转身就走,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

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至。

一只大掌拍到门上,应寒年欺身上来,她整个人被他环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无比清晰。

应寒年把她禁锢在自己和门之间,倒也没真的碰她,双手老实在按在门上,盯着她冷冰冰的小脸,低下头靠得她越来越近,诱哄着,“别生气了,我的错,我不该打你,我是人渣,我是败类。”

“……”

林宜贴着门而站,面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把牧家的家法全拿过来,你就全招呼在我身上,怎么过瘾怎么打行不行?”应寒年继续服软。

“……”

林宜理都不理他。

“团团宝宝,团团小可爱……”

“滚!”

他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林宜忍不下去,应寒年眸子一深,低下头吻上她的唇角。

林宜冷冷地睨他一眼,应寒年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里走去,林宜皱眉,“你干什么?放开我!”

“进来陪陪我,着急出去做什么。”

应寒年把她抱到床上坐着。

一屁股坐下来,林宜疼得长睫一颤,应寒年捕捉到她的面部表情,眉头拧了起来,“有这么疼么,我都没有用劲,你皮肤是不是太嫩了?”

“……”

林宜冷冷地瞪他。

怪她咯?

她被打屁股还怪上她了?

“我这里有药,我给你擦。”应寒年转身拉到一个抽屉,从里边取出一瓶药,回头看她,眼睛都在发光,“来,把裤子脱了,我给你上药。”

“滚开。”

面对这么无赖的男人,林宜什么好脾气都烂掉了。

“这药一擦就不疼,真的。”

应寒年煞有介事地道,说着,他就朝她靠过来,林宜一惊,以为他真要过来扒自己裤子,伸手按住自己的裤腰仓皇想躲,脸上就被抹到一点凉凉的药膏。

她愣了一下,应寒年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一眼,他真要扒她裤子,她拦得住?

“我拿空心掌打的,就算疼也不容易留下伤,我有分寸。”应寒年坐到她身旁,指腹将药膏在她脸上涂抹开来,“不过你这脸都青了,是真的要擦药。”

“……”

林宜这才想起自己被苏美宁打了一记耳光,都青了么?她还没照过镜子。

她伸手去摸,应寒年拉下她的手,“别动。”

“……”

林宜沉默地坐着,任由他替自己擦药,应寒年看着她小脸上的青瘀,眼神越来越不好,“这个苏美宁,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林宜想到今天遗嘱宣读时的场面,不禁蹙了蹙眉,“她就是没地方发泄找我发泄来了。”

神经病一个。

“我的人是她能随便发泄的?”应寒年冷哼一声。

“谁是你的人?刚刚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宜没忘记自己被打的事,什么空心掌打人不留伤,他就是用头发丝打她,那也是打。

她警告了他还不停。

“团团……”一听这两个字,应寒年脑袋往她怀里一栽,在她怀里蹭着。

“药擦完了?擦完我就走了。”

她清冷地说着,伸手去推他。

“不要,不准走。”应寒年黏着她,跟只狗似的。

第498章 长房彻底失势(1)

林宜是真的烦他,拼命去推他,但根本推不动,推到最后,她自己累了。

她在床边坐着,无奈地泄下力来,“应寒年,你把你的脸从地上捡起来行不行?”

“只要有你在身边,那种东西不要就不要了。”

应寒年头枕在她的腿上,抬眸盯着她,一派豁达的模样。

“……”

真是够了。

林宜根本对付不了他,眉蹙起来道,“怎么没见有人叫你去守灵?”

牧夏汐刚陪她呆了一会儿就被人催着去了。

他怎么还不走?

他倒是走啊!

“现在牧家谁敢催我?”应寒年不可一世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牧夏汐那里是我让人催的,我想见的人谁都藏不住。”

“……”

不要脸。

林宜觉得自己多年的书全白念了,她真的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可以完美地形容这个臭男人。

“对了,你这几天就住我这边。”应寒年慵懒地躺在她腿上道。

“不行,我们要避嫌,现在我是老爷子的遗言证人,要是和你这个最大获利者有什么瓜葛,就是一个疑点了。”林宜认真地道。

她还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又要他做地下情人,这他妈换成电视连续剧都做几百集了!

“没让你住我这个房间,另外安排,靠得近一些,我心里踏实。”

应寒年低沉地道,倒没有和她开玩笑。

林宜听他语气郑重,也不好反驳得太彻底,只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夏汐睡她那边,二房不是是非之地,应该没什么,反而你这边三房的人还要住上几天,是非更多。”

牧华弘是一个想不起他妈妈的爸爸,还有他的现任妻子,以及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想想三房这一出戏就不知道怎么调和。

“都在一个屋檐底下,能分出多大的楚河汉界来?总之,你在我的视线中,我才能心安。”应寒年语气固执,不容置喙,“这事没得商量。”

林宜沉默地坐着,半晌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以我的身份不好拒绝夏汐,你到时直接下吩咐就是。”

“当然,牧家谁敢不听我的?”

应寒年冷哼一声。

“……”林宜无语地推他一把,“行了,赶紧去守灵吧,别再被说刚得了大好就不知道姓什么。”

“反正不姓牧!”

应寒年嚣张极了,但还是顺从从她腿上离开,站起来整理着衬衫,蓦地,他低眸看向她,面容严肃,没有一丝笑容,“林宜,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林宜被他的目光慑到,不禁道,“怎么,还没打够?”

“我可以让你打回来,我可以让你骂回来,你想打多痛快就多痛快,但这事,只能是最后一次。”应寒年扣起衣领的扣子,脸部的弧线都是冷峻的。

林宜看着他,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但问她是不是赞同,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不赞同。

半晌,她声音淡漠地道,“应寒年,你要明白,我不是你手里的瓷娃娃,我没那么脆弱,我要的也并不是被你呵护在温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在接受牧子良公开遗言的请求后,她已经招募更多的保镖用来保护家人,只要家人安全,她没什么怕的,她有能力去助他一臂之力,为什么不做?

“你要遭受风雨干什么?”

应寒年反问,束紧的衣领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冷意。

林宜从床边站起来,抬眸看着他,不惧他强大的气势,一字一字道,“我林宜爱一个男人,是要与他比肩,不是去做一株菟丝花。”

这是她需要的自我价值,他不能认同,她也不能赞同他认为的。

“……”

应寒年的目光滞了滞,定定地看着她。

“……”

林宜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她的眼里就刻着两个字——执着。

好久,应寒年妥协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抱住,“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

林宜沉默地靠在他的怀里。

“想要比肩是吧?我答应你,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应寒年咬字用力地道。

林宜默默地推开他,眼神疏离地看他一眼,“本来是想比肩的,但你刚刚动手打了我,我突然就不想了。”

“……”

应寒年哑然。

“我决定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林宜一字一字说完便转身离开。

手腕忽然被握住。

林宜立刻道,“你还想拉拉扯扯的话,我不止是重新审视了,你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

“……”

那只魔爪飞也似的撤了回去。

林宜低眸看着,差点笑出声来,又凶又怂,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属性。

她强忍着情绪,绷着一张脸往外走去。

“有什么好重新审视的?我真是用的空心掌,我怎么舍得打疼你呢,林宜,你不能这么玩我,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自闭给你看——”

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在应寒年眼前关上。

靠。

女人生气都这么可怕么?

应寒年踢墙。

……

遗嘱一事差不多是盖棺定论,所有的目光又聚焦到丧礼上来。

牧子良的丧礼占据了所有的头条。

牧家内部暂时表象和谐,都忙碌着丧事。

这日,林宜坐在房间里写论文,手指敲击着键盘,敲着敲着敲出“Monday”几个字母。

她一直在想,牧子良给遗言加密,密码为什么会用“Monday”这个词?

是不是有什么意义在里边?

“叩叩。”

门被敲响。

“请进。”

林宜收回视线,删掉上面的英文单词道。

一个女佣出现在门口,恭敬地朝她低头,“林小姐,一会就到出殡的时间了,二爷和六小姐想问问你,要不要送送老爷子?”

要出殡了。

人活一世,走到这一个环节就是最后无声的道别了。

林宜点点头,从书桌前站起来,跟着女佣离开。

出殡是大事,牧家的人来的比前几日都多,满满堂堂。

林宜现在是牧家的贵客,有应寒年的发话,牧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特别恭敬。

第499章 长房彻底失势(2)

她被女佣领着往前,只见牧家的子孙后辈都跪在灵前,两边跪了好几排,牧羡枫虽被分出牧家,但他是长房长孙,依然是跪于上首的位置。

应寒年跪在他的身侧,忽然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

林宜视线没有多留,低眸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慢步朝着前面走去,从一旁的老佣人手中接过三支香,点上,她握在手里三鞠躬。

鞠躯完,林宜正要将香插上去,视线忽然触及遗像上的容颜。

牧子良向来是严肃威严的,连遗像上都没有半点笑容,只看得出他目光锐利精神。

烟气寥寥,熏着她的眼。

她看着遗像上的牧子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遗嘱宣读结束后,她问过应寒年,牧子良是真的熬不住病,自杀了吗?

应寒年当时看她一眼,回答她,那就要看老爷子只有这一次让你录屏,还是录了很多次屏。

应寒年没有深问下去,仿佛早已猜到答案。

她却是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如果牧子良真的决定自杀,他只让她录一次屏;如果他不是自杀,但猜到会有人害自己,他不确定自己的死亡时间,就只能一晚接着一晚地要她录屏,确保她手上有他最新的遗言。

而答案,她知道。

不止一次。

她也奇怪过牧子良为什么这么做,原来理由在这里。

如果他是正常死亡,逝世前医生必然通知亲人在侧,他有时间说明自己的遗嘱再真实不过;

可有人想拿他的遗嘱做文章,就不能让他有这个时间开口,只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去,牧子良猜到自己可能会被害,猜到牧家会乱,因此提前留下遗言,要她做他最新遗言的见证人……

他在遗言最后说自己是熬不住病痛的折磨自杀而亡,事实上,他没有,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死是一个终结,他不想让害死自己的凶手被扯出来。

也许他猜到了凶手是谁,也许他没猜到,但反正为了遗嘱杀他的总逃不过是自己的后辈,是自己的亲人。

他是在保护凶手。

为什么?

因为那个密码,Monday,周一。

每周一都是牧家团聚吃早餐的日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用餐……

林宜抬眸看着遗像上的容颜,忽然明白了很多很多,原来一个叱咤风云半生,立下无数建树的老人到死之前只是惦念着一个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她曾经以为牧子良是没有感情的,现在才知道是他藏得太深。

为了这个家,其实他什么都可以付出,甚至维护杀害自己的凶手,但又有几个人能理解他呢?

“林宜?林宜?”

有声音忽然在旁边小小地响起。

林宜回过神来,就见牧夏汐跪在地上错愕地看着她,小声地道,“你怎么了?站那半天不动?”

应寒年与牧羡枫比肩跪着,都看着她。

“……”

林宜这才注意自己举着香很久了,香都烧掉半截,她把香插上去,然后淡然地离开。

牧夏汐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这么多人看着,林宜不好甩手走人,只好在牧夏汐身边跪坐下来,问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刚怎么叫你你都不动。”

牧夏汐道。

闻言,林宜的目光动了动,清着嗓子提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一直想不通的事。”

牧夏汐见她突然大声,愣了下才问,“什么事?”

“老爷子为什么给自己的遗言加密是‘Monday’?”

林宜更加大声了一点。

旁边人纷纷侧目过来。

连牧华弘、顾若等人都看向她,等着她的答案。

一时间,林宜成了焦点。

牧夏汐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就是个普通的密码么?”

“……”

林宜作欲言又止状。

“你要说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入人耳的?”对面跪着的汪甜甜不满地瞪向她,显然也对这个答案很是好奇。

应寒年跪在那里,挑了挑眉,已然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林宜目光淡淡地看向汪甜甜,“我也只是猜测,可能周一对老爷子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吧。”

“周一能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又不是什么具体的日期。”汪甜甜道,看林宜不顺眼极了,她记林宜记得清清楚楚的,自从林宜出现,她就没一件事顺心过。

“嗯,四少奶奶说的是。”

林宜低头,目光很快地掠过一众人,最后落到牧羡枫的身上。

隔着几个人,她看不到牧羡枫的脸,只看到他一只手握着冥币,手指死死地绞着,手背上青色血脉清晰极了。

至此,林宜垂下眸,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如果说之前都只是猜测,那到这一刻,她终于确定对牧子良下手的就是牧羡枫。

她想起自己在长房工作的时候,苏美宁对她态度不善,牧羡枫却对她很好,温和谦逊,从不摆大少爷的架子……她曾经也试着和他做个朋友,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边,汪甜甜见林宜说不出话来便有些得意,“呵,所以说人还是少自作聪明的好,这是牧家的事,不关……啊!”

“啪!”

跪在一旁的顾若提起几分力气一巴掌打在汪甜甜脸上。

这样的动静惹来不少人围观。

汪甜甜捂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婆婆,刚要委屈哭诉,隔着的牧华弘冷冷地开口,“你也知道是自作聪明,就更要少开口,别显得自己无知。”

丢人。

这个时候连夏汐都明白过来哽咽哭泣了,她还在这里嚷嚷。

“我怎么就自作聪明了?父亲,今天还有不少汪家人在的,您怎么能打我?”

汪甜甜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被婆婆打,被公公训斥,这让今天来的汪家人怎么想怎么看?

牧羡旭跪在第一排的末尾,闻言蹙了蹙眉,开口道,“周一是阖家吃早餐的日子,别说对爷爷,对牧家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日子。”

“……”

汪甜甜呆了呆,捂着脸这才想起这桩事情。

她都两年不呆在牧家了,怎么还会记得这个事情,都怪这个林宜,话都说不清楚。

第500章 长房彻底失势(3)

她恨恨地瞪向林宜,林宜只是跪坐在那里,看都不看她一眼,而牧夏汐和白书雅已经哭出声音来,好不悲痛,她顿时连话都不好说了,只能低头跟着哭两声。

“穿孝衣!熄金火!”

忽然,有人高声念道,声音随着音响传遍牧家的每个角落。

哭声顿时洪亮起来,牧家的后辈们伏跪在地上哭得好不哀痛。

这是要出殡了,自然是要哭上一哭。

林宜不是牧家的人,看着大家哭成一片,她从软垫上站起来,往后退去。

佣人们将孝衣一一捧上,牧家的后辈们就在灵前穿起白色孝衣,先穿完的又伏到地上去哭……

牧子良的棺摆在这里有两天了,却直到这一刻,哭声才是最大的。

大家都忙碌着。

林宜步伐轻轻地往后退,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到她面前,她抬眸,就见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素白孝衣,黑眸深深地盯着她,“林小姐,帮我别一下。”

他手上拿着黑色丝布,上面印着“孝”字。

穿上孝衣,得把丝布别在孝衣上。

“……”

林宜抬眸看他,大家不都是有佣人服侍么?她看一眼他身后的佣人,就见那佣人听到应寒年的话,正默默地往后退,隐形在人群中。

果然是训练了得。

林宜看着应寒年,也不好当众下他脸,伸手接过丝布,用别针别到他的臂膀上方。

她手指打开别针,尖锐一端从他袖子上穿过,应寒年个子高,为配合她还刻意低了低身子,盯着她,压低声音道,“还玩那一出,怎么,不相信牧羡枫是个能杀亲的狠人?”

语气酸溜溜的。

“我就是确认下而已。”林宜别上别针,小声地道,“他做的这些别说道德了,早已经越过法律底线,你就这么放过他?”

牧家的人高高在上惯了,苏美宁那一辈什么都敢做,牧羡枫这一辈仍是什么都敢做,对他们来说,法律只是适用于普通人。

听到她问这话,应寒年的脸色好了不少,低沉地道,“你等着看就是了。”

她就知道他有安排。

“好了。”

林宜道,把手缩了回来。

应寒年低眸一看,把丝布又往外拉扯一通,“歪着呢,重新别一下。”

“……”

林宜抬眸无声地瞪他。

“真歪了。”

“……”

她知道是真歪了,但那是被他扯的!

周围全是人,林宜想想,忍着气替解开别针,又重新别上。

多了一点说话的机会,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声音更低更磁性,“还和我别扭呢?”

“没有。”

林宜冷冷地道。

“你看,你就是在别扭。”

“……”

林宜烦死他了。

“别生气了,给我一点好脸色。”应寒年说着,用皮鞋尖踢了踢她的鞋。

“……”

林宜不说话,脚往后缩了缩。

应寒年正欲继续说话,哭声忽然静止下来,说没就没,他便收了声。

林宜替他别完丝布,转眸看去,只见牧华弘和牧华康站在灵前,一人拿一根镀金的灭火铲,铲进燃烧的元宝箱中,将里边的火熄灭。

众人搬着花圈、挽联有秩序地往外走去。

花圈等一空,整个大厅就显得空空荡荡,昂贵的水晶棺停得尤其瞩目。

所有人都等着牧羡枫,却见他动也不动,直到旁边有人提醒他,牧羡枫才似晃过神来一般,几步上前,动作顿了顿,才捧起牧子良的遗像。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动作,他现在知道牧子良到死还护着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会反省么?

应寒年等人站到棺材边上,连牧羡旭都被暂时解开手铐站在末尾。

一声高喝后,哀乐响起,水晶棺上面铺上红色锦布,遮去牧子良的容颜,几人扶灵跟在牧羡枫的身后而出,女人们跟在后面边走边流泪。

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

送殡的队伍从头排到尾,尾看不头,头看不到尾。

林宜没有跟着去,她和佣人们在电视上看着,牧子良的葬礼,政商两界前来的人无数,出殡更是由特警相护,豪车打头,并排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

气势浩然。

“以后,牧家就换人当家了,不知道又会有怎样一番新景象。”一个佣人看着电视中的画面忍不住说道。

是啊。

以后,应寒年才是牧家的主人,曾经欺过害过应咏希的家族,现在完全被他掌控在手里,他终究是成了万人之上。

不知道应咏希在天上看着是不是会觉得欣慰。

大家都在那里看着电视,后来,大家的手机个个震动起来,电视上也插播屈新闻,林宜拿出手机,手机上谈出的新闻推送和电视上的是同一个内容——

苏美宁名下公司涉嫌做假账,金额数字庞大,作为法人她被警方当场在殡仪馆带走。

连送老爷子的骨灰去凤凰山安葬都没有去成。

这个消息震动八方。

各种各样的传言一拥而上,新闻下的评论瞬间飙升十几万条,可见这个节骨眼闹出这种事有多严重。

更严重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送殡的队伍仍未归,牧家的股市还来不及受到波动前,牧家的律师就对外发布了一些牧子良遗嘱的主要内容。

于是,评论直接推到上百万条。

牧子良还未下葬,舆论便一面倒,都道牧子良不把位置交到长房是有原因的,长房其身不正,牧羡枫名下的公司迅速受到波动,股票一路下跌。

牧家的佣人们也全部哗然。

“大夫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啊?”

“大夫人平时高高在上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回可完了。”

“大夫人以前是仗着大少爷有权有势呗,现在大少爷都被分出牧家了,她还怎么趾高气昂?”

“想想也挺好的,至少二少爷没个那样的母亲来对我们大呼小叫的。”

“……”

墙倒众人推,连佣人们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外界,苏美宁这个节骨眼被捕,牧羡枫被分家出去,失去牧家少爷的光环,加上谣言不止,他名下的一些公司也会受到极大的重创,经济不断流失,难以再续从前的风光,日子只会越发煎熬。

牧羡枫一直要争个最高的位置,现在到这个程度,估计比死还难受。

第501章 沙漠下一场雨(1)

林宜看着电视画面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从牧羡枫对应寒年起了杀心的那一步开始,他就在把自己往一条绝路上推。

这一晚,牧羡枫坚持着到送骨灰上凤凰山,之后便没再回牧家,连解秽酒都没有吃,导致牧子良的丧事刚过,他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砰。”

偌大的别墅中空空荡荡,一只万历年间的瓶子被砸碎在地上,佣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到墙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牧羡枫站在那里,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碎片,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从袖子扯下印有“孝”字的黑色丝布,他没有去吃解秽酒,连这个都没有摘下来,他手指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布,恨不得绞出血来。

为什么?

为什么爷爷要这么做?

护着他么?让他心生愧疚悔恨么?他怎么生?

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应寒年都等不及葬礼结束就开始对他下手了,牧家到了应寒年的手里,他还有什么活路?

还不如直接在遗言里说他这个孙子不孝,会动手,让他死得痛快些!

苏美宁被带走时大呼小叫的样子,旁人看着他奚落窃笑的眼神……牧羡枫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管家方铭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他,佣人们都像看到救星一般,“方管家。”

“大少爷。”方铭看着一地的碎片皱了皱眉,上前走到牧羡枫身边,低声报告道,“应寒年那边估计插了手,我连看都没有看到大夫人,说是调查初阶段,不能保释。”

牧羡枫没有意外,“不奇怪。”

应寒年一直就在等这一天。

一直在等。

“那怎么办?大夫人没经历过这些,肯定很害怕。”方铭担忧地蹙眉。

“她没经历过这些,我经历过么?”

牧羡枫苦笑一声,眼中极尽悲凉,谁能明白他为什么要孤注一掷,是因为苏美宁突然跑去向应寒年下跪,导致本来支持的他都转了向。

他没有路了。

一条路都没有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有更舒坦的路,谁愿意面目全非?

“大少爷……”

方铭关切地看着他。

“等着看吧,应寒年的手段不会停在这里。”牧羡枫说道,看破了一切。

闻言,方铭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牧羡枫看他,“说,我还有什么坏消息不能听的?”

“我刚回来的路上发现了异样,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已经被人监视,怕是以后我们有任何举动都逃不出那边的眼睛。”

方铭低头道,暗叹一声。

“他这是想慢慢地折磨我。”牧羡枫自嘲地低笑一声,“看到没有,这就是权势,有权有势,想做什么都行。”

而他是失败者,只能被成功者践踏,却无力还击。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方铭问。

“呵。”牧羡枫抬眸看他,“不把我折磨到他满意的程度,他怎么会收手?”

应寒年不是个善人。

就是知道这场战役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他才会如此机关算尽,可最后……还在败在一个林宜手里。

林宜。

牧羡枫动了动唇,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五脏俱痛,像是在荆棘丛中被辗过一般。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会是她最后来踩他这一脚?

“大少爷,不如我们指出林宜和应寒年有苟且,那她这个遗言证人就不能算数。”方铭道。

“他们能在我眼皮底下私会两年都不被发现,你哪来的证据?”牧羡枫抬眸看他,一字一字道,“牧家,我已经彻底输了,但和应寒年之间,我还有争的地方。”

“……”

方铭不明白地看着他,连牧家都输了,哪还有争的地方。

牧羡枫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大厅往后走去,走到一处废弃的花房前,那扇门的背后还有他的一张牌,等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可以利用起来。

他走向前,推开门。

里边的女孩吓了一跳,缩着身子往角落里躲,像看魔鬼一般看着他,害怕地发抖,“大、大少,你什么时候才能、能放了我?”

正是林可可。

她来告密后一直住在这里,起先以为是作客,她还挺得意的,后来她想离开,却被人逮了回来,就锁在这个花房里。

到这一刻,林可可才明白自己仿佛跳进了一个火坑。

“该放你的时候自然会放。”

牧羡枫站在那里,一双眼阴寒地看着她。

“……”

林可可怕得直发抖。

……

移掉花圈,撤了挽联,牧家的解秽酒终于不是只有哭声哀乐,而是热热闹闹的。

应寒年不是主动搭理人的性子,但奈何他现在身份早已经不同往昔,多的是人往他那边挤,拍马屁的拍马屁,表忠心的表忠心,以前向着牧羡枫的这回全改了口风,将牧羡枫踩得一文不值。

应寒年坐在那里,穿着西装都是一身的放浪不羁,给个老长辈面子喝了一小杯酒后,便将酒杯咬在嘴里,鞋尖在地上一下一下点着,谁来都不理会。

傲得一塌糊涂。

林宜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只在二楼看了一眼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门,林宜吓一跳,只见她原本干干净净的房间里此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法,什么藤鞭、棍子、跪地算盘……应有尽有,连牧家的审讯药都在里边。

满满当当的摆了半个房间,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搞什么?

林宜蹙眉,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正疑惑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应寒年发过来的信息。

【等下我过来,房间里的东西一件都不准动。】

“……”

他有毒么?

把她这个临时房间搞成静闭室了?

林宜踢开脚边一个全是钉子的镣铐,在书桌前坐下来,想写论文也写不下去,看着这一地的刑具郁闷地托着脸。

半个小时后,门被从外打开。

林宜看着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他反手将门锁上,将西装脱下来随意地扔到地上,斜斜地靠在墙边上,一手松着衣领扣子,直松开最下面一颗,藏在衬衫里的肌理若隐若现。

第502章 沙漠下一场雨(2)

他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裤腿折了两折,脚踝也露着,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提着,里里外外就透着一股浪荡劲。

“……”

林宜坐在那里无语了。

她回避开他的视线,道,“少给我来这套,我知道你没醉。”

她在楼上看着,他前后就喝了一杯酒。

“我也没说我是在装醉。”应寒年靠着墙邪气地挑了挑眉。

“那你浪什么?”

林宜瞪他。

“这不是想速度解决么?”应寒年说着直接脱下衬衫扔到地上,修长的手又摸向皮带开始解。

“你干什么?”

林宜被惊得从椅子站起来,他这突然的耍什么流氓?

应寒年看她一眼,坏笑一声,解下皮带往她面前的书桌上一扔,“这也是个刑具,打着你手不疼,来吧。”

说着,应寒年踩过几样刑具,直接往大床上一扑,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样。

“……”

林宜被弄得一头雾水,看看书桌上的皮带,又看向他,“应寒年,你又想搞什么?”

你。

应寒年在心里说着,薄唇动了动,“我打了你屁股,我现在就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来,快点!”

受虐还带自己催的。

林宜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她别扭,他哄人的方式就这么简单粗暴。

她突然觉得自己脑袋疼,她把皮带往他身上一扔,“我没你那么无聊,赶紧出去,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她这会儿还是牧子良的遗言证人,被人看到他们这样,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没事,他们还在吃宴,没人到这边来。”应寒年道,他是挑好了时机来的,“来,赶紧打,打了好消气。”

“应寒年你是受虐狂吗?”

林宜郁闷。

“只要你别再别扭,说我是什么都行。”

应寒年趴在床上,一副大爷的嘴脸。

“……”

林宜摇摇头,从地上捡起衬衫西装,走过去往床上一扔,“穿上衣服走,顺便把这堆乱七八糟的都弄走。”

“不走!”

应寒年霸住她的床。

林宜想写个服字给他,她站在床边深吸两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行,你打我的事我揭过了行不行?”

他这尊大佛赶紧走行不行?

“不生气了?”

应寒年从床上翻坐起来,坐到她面前,赤裸的上半身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却毫无知觉似的,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眼神热得烧人。

“哪敢生气啊,你拿这一堆我都不知道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恐吓的。”

林宜站在他面前,视线努力避过他的身体,盯着他的下巴。

这几天的葬礼他也确实忙,已经冒了些青茬出来。

“我怎么舍得恐吓你。”应寒年拉过她的手,“不生气就行,来,让我抱下。”

林宜躲开,眼珠子转了一圈,一直回避着,“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应寒年是什么人,一眼便看穿她,揶揄地盯着她,“怎么,我脱个上半身你就受不了,要是我脱下……”

林宜一把捂住他的嘴,气愤地瞪他,“闭嘴。”

应寒年跟狗似的在她掌心里舔了下,林宜烫得缩回手,应寒年一把将她扯过按倒在床上,翻身压上去,低眸盯着她,痞笑着道,“受不了直说,我又不是不满足你。”

“……”

禽兽!

林宜咬唇,眼看他的唇就要落下,她连忙道,“等下,我又想试试那些家法了。”

“行!”

应寒年倒也没有不认账,一点都不含糊地放开她,又趴回被子上,顺手还拿起皮带递给她,“你先用这个打,注意点力道,别疼了自己的手。”

“……”

林宜从床上坐起来,手里就被塞进一条黑色的皮带。

没见过这么找打的。

行,他自找的。

林宜咬咬牙,扬起皮带准备装模作样地打一下,一低眸,就见到他满背的伤。

新新旧旧的伤痕在灯光下尤其明显。

林宜呆在那里,她忘了,他的身上从来都不缺伤,从小到大的,从老到新的。

他背上一小处烫伤痕迹划过她的眼底,那是当初为救她留下的,不管怎么医治还是会留下一点痕迹。

林宜的目光颤了颤,有什么哽在喉咙,忽然间连装模作样都装不下去。

“怎么还不打?”

应寒年在等着。

林宜坐在他的身旁,低眸看着他背上的一道道伤痕,眼眶渐渐泛红,她朝他低下身去。

应寒年感觉到她的靠近,不禁道,“你离这么近怎么能打疼人?”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打人都不会。

下一秒,有轻轻的呼吸渗进他的毛孔里,温热的柔软印在他的背上,那触觉简直瞬间要了他的命。

“……”

一刹那间,应寒年浑身僵住,目光凝住。

林宜已经放开皮带,低头吻着那一点烫伤,眼前浮现的是他不要命冲进大火中把她抱起来的画面。

细细想来,林宜在应寒年这里受过很多的伤,伤得她到现在都没有做好完全交出自己的准备,可她没有忘记,他是拿命护着她的男人……

蓦地,她被推倒。

“谁教你用嘴唇打人这么狠?”

这比皮带抽下来狠多了。

他差点没了命。

应寒年盯着她道,他笑着,眼里的温度却灼人,带着翻涌的欲望,侵略感一点都不隐藏。

林宜躺在那里,一头长发散开,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只猎物,还是只完全还击不了的猎物。

应寒年发现她的异常,眉头拧起,“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白?”

林宜看着他,声音哑在喉咙里,“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好准备。”

准备。

应寒年的心凉了半截,“还是很难受?”

明明她会从S城跑到帝城来给他惊喜,明明她可以为他疯狂到冲进遗嘱宣读的现场,可到头来,那颗碎了两年的心还是没能补起来?那里的棱棱角角还是会刺痛她?

林宜躺在他身下,摇了摇头,“只是没准备好而已。”

她是认定他的,她也是想过以后的,可这一步,她总是怯着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怯。

应寒年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收敛了笑容,从她身上离开,支在床上的手臂被她按住。

第503章 沙漠下一场雨(3)

“……”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薄唇勾了勾,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准备。”

“不会有下一次了,对吗?”

她轻声问道。

不会再有那种撕心裂肺了,是吗?

听着她的询问,应寒年感觉自己被丢进冰水的心脏瞬间活了过来,他立刻道,“我要是再推开你一次,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是。”

林宜道。

“嗯?”

“我若是推开你,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林宜微笑着道,抬起双手挂到他的脖子上,一字一字道,“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她不推开他。

应寒年的心何止是活了过来,简直跳得从未有过的强烈,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认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林宜反问。

应寒年深深地盯着,盯着盯着却按捺不住了,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他的吻和他的目光一样,都急切得可怕。

忽然,应寒年像是想起什么,节奏又开始变缓下来,慢慢地吻着,吻得那叫一个柔,像是生怕把她吻疼了一样。

林宜回应过去,缓缓闭上眼睛,长睫似蝴蝶翅膀轻颤着……

他的手探向她身上的拉链,一点点拉开。

沙漠中下了一场雨。

绿野丛生,一切,终于换了景象。

两年时光,说长也长,漫长得每一天都过得煎熬,说短也短,短暂得你还没忘了我。

灯光恍惚。

不止不休。

林宜感觉自己快废了,身体像是被人打碎似的。

相比她的状态,应寒年状态极佳,一身的汗也不见他有半分累意,还抱起她去洗了个澡,回到床上,林宜直接滚进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

“就这么点能耐?”

应寒年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到床上把她捞进自己怀里,给她喂水,一边笑话她。

“……”

林宜累得连白眼都懒得给他,喝了两口水,水染着唇色润泽泛红,仿佛在等人采撷一般。

应寒年自然应了这样的邀请,低头在她的唇上一亲再亲,左右辗转,舌尖抵入占有着,发觉得她身子无力地往下沉了沉才放过她,温柔地问道,“关灯睡觉?”

他把水杯放回去。

林宜躺在他的臂弯里摇摇头,她是累,但一点困意都没有,脑子清醒得厉害。

“好,你躺下来,我给你按按。”

应寒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从她的背部开始按起,刻意放松了力道,怕弄疼她。

林宜趴在枕头上,他的手又大又长,被他按过的地方确实神奇地消了疲乏,她下巴枕着手背,嘴唇微微弯了弯。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解秽酒是不是结束了?”她问道。

“那当然,难道你觉得我的时间还没顿饭的时间长?”

应寒年被她问得觉得男性尊严受到羞辱。

“……”

谁和他扯那些了。

林宜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想理他。

应寒年轻笑一声,把被子拉开一些,继续替她按摩,林宜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尴尬地抬起脸,“今天老爷子才出殡,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应寒年又笑她,“现在才想起来是挺不好的。”

“……”

林宜想打他,她趴着,就用脚在床上踢了两下,一双脚又白又嫩,诱人极了。

应寒年看一眼,目光深了深,没有再继续逗她,只道,“他生前我没对不起他的地方,他死后,我也不搞守孝三年那一套。”

闻言,林宜睫毛动了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

“什么?”

“出殡的时候。”

送殡的时候,他是扶灵的一个,她见到他扶着棺站在那里,低眸看着红布将棺材盖上,一双眼深邃极了。

她离他离得很近,她听到他低声地说,“你说你这个老头子是不是犟,早点道个歉,也不用死后再听了。”

她当时正觉得奇怪,又听到一句——

“爷爷,我送你走,上路了!”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眼光真的不算差。

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仇恨,这远远比报仇更难。

“你偷听啊?这么关注我?”

应寒年道。

“站的近而已。”林宜道。

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林宜看过去,就见是应寒年的手机。

应寒年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接起电话,声音冷冷的,“喂?”

林宜趴在那里看着他,应寒年靠着床背,一边接电话一边去拉她的手握在手里,像把玩着一个小物件似的。

“还没走?”应寒年蹙了蹙眉,“告诉他们,老爷子走了,我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

“……”

这瞎话编的。

林宜看着应寒年挂掉电话,不禁问道,“谁还没走?”

“大多数人都没走,都想看看我如今是个什么态度,全是逢迎拍马之辈,我理他们干什么。”应寒年低眸看着她道。

林宜的目光恍了下,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S城的商界狙击手应寒年,不再是牧羡光身边的谋士,甚至都不再是牧家的二少爷,而是领导牧家的唯一大人物……

“以后你会越来越忙了。”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怕我忙的没时间见你?”应寒年挑眉,“放心,只要你想见我,什么事我都放的下,就比如说现在,随他们呆在外边等,我要在你这里过夜!”

说着,他将她抱进怀里不撒手。

林宜呆了下,“在我这过夜,不好吧?万一被人看见……”

“我都已经说出去了,一会又突然出现,别人不是看着更起疑?”应寒年睨她。

“……”

他歪理怎么这么多。

她还想说什么,应寒年把被子一拉,将两个人裹得紧紧的,“我今晚就在这睡!你赶一个试试!”

“……”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她赶他做什么,过夜就过夜呗,都睡了还差一个过夜么?

片刻后,应寒年就陷入了睡眠。

林宜睁着一双眼凝视着他英俊的脸庞,久久都没有睡意,她靠过去,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

应寒年睡着,将她搂得更紧。

……

这一晚,应寒年特别好眠,林宜却失眠了,可能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如此亲密吧。

第504章 他煮的一碗面(1)

半夜,林宜有些饿了,一饿就更难睡,她看看身边睡得极沉的应寒年,从床上起来。

披上外套,林宜拉开房门往外走去,准备找点吃的。

她走出门,过了走廊,还没迈入小客厅就听到里边传来什么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林宜停下脚步,接着听到顾若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牧华弘,你现在怪起我来了?我为的谁,不是为你不是为这个家?我给牧羡枫下药,是怕他太得老爷子宠爱,我逼老爷子立遗嘱,还不是担心你坐不到那个位置,我弄成这样都是为了你!我哪会知道最后是被应寒年上了位!”

半夜不睡夫妻吵架?

林宜蹙了蹙眉,转身想走,忽然有个闪念钻进脑袋里。

苏美宁和连蔓都对应咏希恨之入骨,折磨她十几年,恩怨清楚明白,那三房和应咏希的关系呢?

就算应咏希只是牧华弘沾的一片花而已,那又是怎么沾上的?为什么到现在一点线索都不知道?更何况,她不觉得应咏希会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林宜没有走,反而更加靠近一些小客厅,周围没有人,三房夫妻应该是把人都撤下去了。

她往里看去,就见牧华弘一身正装坐在单人沙发上,青着一张脸,冷冷地道,“你不知道?你要是当初不上羡枫的圈套,我们三房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砰!”

顾若又砸了什么东西,声撕力竭地大喊着,“行,怪我,什么都怪我!现在上位的是应寒年,是你的私生子,不是你留下的孽债哪会有今天!”

“你够了!”牧华弘沉着脸站起来,“你看看你自从被牧羡枫下药后变成什么样子,我要不是念着和顾家的那点情份早就和你离了!”

林宜看不到顾若,调整了一下角度,才看到站在中央的顾若。

这一眼,惊得林宜捂住了唇。

客厅中的顾若没有化妆,整个人的真实状态差到极致,颈纹极深,脸颊两侧的肉往下坠着,眼圈发青,两边的皱纹明显,这样一看似是活活比牧华弘老了十几二十岁,哪还有当初那个干练贵气的影子。

原来,那个药那么厉害……

林宜无法置信地看着,这到底是个什么药,怎么会这么害人,不要命,却比要命更可怕,这要的……分明是人生。

顾若听到牧华弘的话,唇都抖起来,气急败坏地瞪向他,“你现在跟和我离婚有什么不一样?这两年,我变老,身体变差,你呢?你照顾过我一天吗?你天天晚上睡在哪里当我不知道?你同那些个比你儿子年纪还小的嫩模搞在一起,你也不嫌自己恶心!”

换作从前,顾若是不会说这个话的,但两年,两年她被自己这具身体折磨得就快疯了,她已经维持不了贵夫人的模样。

说完这样,顾若伸手捂住心口,痛得往一旁的沙发上栽去。

牧华弘扶都没有扶她一把,只低眸冷冷地看她,“你真要想离婚收场就接着闹,我看你能闹到什么时候。”

如此无情。

林宜站在边上看着,蹙了蹙眉。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是应寒年的父亲,会是应咏希的男人,这人的血液完全是冰冻的。

客厅里,顾若痛得呼吸急促,听到牧华弘这话慢慢冷静下来,“我不会离的,我不会让我两个儿子难堪!我就是死了都是牧家名正言顺的三夫人,我的存在会让牧氏家族上下知道,应寒年爬得再高他也只是个私生子!”

牧华弘冷嗤一声,“能这么想不就行了,还吵什么?”

“是我愿意吵的么?”顾若捂着心口道,“你公开承认应寒年身份的时候没有和我说过,我在顾家的脸丢得干干净净,现在你居然还要我去讨好你的私生子!”

“……”

林宜听着蹙眉,原来是这么吵起来的。

“现在牧家是他说了算,我们不和他站成一线,难道想步羡枫的后尘么?”牧华弘在原地踱了两步,单手插在腰间,冷冽地道,“你知不知道羡枫现在是什么下场?他现在就是应寒年放在锅里的一只蚂蚁,用温火还是急火全看应寒年的心情。”

听到这话,顾若转了转眸,皱眉问道,“你是说,那私生子也会用这一招来对付我们?”

闻言,牧华弘面色肃然,往后看了一眼,林宜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

只听顾若道,“你有什么好顾忌的,那私生子早出门了,下人也被我遣下去,没有人在。”

“……”

林宜看一眼自己的脚尖,她不是个人?

牧华弘似是听进顾若的话,在一旁坐下来,道,“现在牧家的局势不比以前了,遗嘱这一仗应寒年打得漂亮,羡枫一瞬间就被踩得死死的,这位置是别想了,应寒年的本事出乎我的意外,连老爷子都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他一上位,牧氏家族和集团很快就会被他控制在手中。”

“……”

顾若听着。

“所以,我们不能做和羡枫一样的蠢事,和他对着来。”牧华弘道,“我们要想的是怎么在国内立足,给你两个儿子立足。”

“你还指望你那个私生子真拿你当父亲?”顾若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刚刚上位,总是需要人和名誉的,你要为羡泉和羡旭将来考虑,就得去讨好着。”牧华弘说道。

牧华弘心下是急的,自己这次若是出了国,将来再想回来就更难了。

提到两个儿子,顾若不得不克制下自己的怒意,“好,我暂且试试。”

“嗯。”

“说起来都是老爷子的不好,莫名其妙的就把位置传给一个私生子,简直不拿顾家的脸当脸。”老人刚死,顾若还是忍不住埋怨。

提到老爷子,牧华弘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姓应的女人。

父亲在遗言中清楚地说明自己是为了赎罪,可父亲那样的人物什么时候在乎过罪不罪的,一个女人而已,一个他都记不得的女人……

姓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林宜听着他们的对话,无声地摇了摇头,一时间什么胃口都没有,转身准备离开,一转眸,只见应寒年站在不远处。

第505章 他煮的一碗面(2)

他身上穿着灰色浴袍,松松垮垮的,头发有些乱,一张脸没有一点温度,黑眸中蒙着一层阴霾。

见她看过来,他敛下眼。

……

两人回到房间,应寒年像是没刚才那件事一般,打了个呵欠,往旁边的书桌前一坐,“睡醒就不见你,还以为你跑了。”

林宜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唇抿了再抿,人靠在书桌边上,看着他的眉眼,低声问道,“要不要喝点酒?”

“为什么?”

应寒年抬眸睨她,反问一声。

“……”

林宜沉默。

“我的便宜爸爸在和他的女人讨论怎么在我这里获得利益,一边讨论一边一口一个私生子,我应该为此惆怅地喝两杯?”应寒年说出她心里的想法。

“其实不用在乎他是什么意思。”她道。

她说的他是牧华弘。

那人,始终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我当然不用在乎他的意思,他既没养过我一天,还把我妈忘了个干净,我为什么要在乎?”应寒年耸耸肩,一副无谓的模样。

“……”

林宜站着没动。

应寒年看她,似笑非笑的,“替我难受?”

是。

她甚至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会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甚至谈不上家庭,妈妈是妈妈,爸爸是另有家庭的,对他也只有利益驱使,没有半分温情。

她没有说话,应寒年朝她招招手。

林宜朝他走过去,在他腿上坐下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应寒年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我有你就够了。”

不是句情话。

没有任何调戏的意思,他就这么陈述着一句。

林宜听得心酸,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嗯。”

“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跑出去做什么?”应寒年问道,他不会以为她是特意跑出去听墙角的。

“有点饿。”

林宜说实话。

“吃到没?”

“……”林宜摇头。

“就为听他们讲点闲话,饿都不管了?”应寒年蹙眉,一手抱着她一手拿起手机准备给佣人打电话送餐。

林宜连忙按住他,“别,你让佣人半夜三更地送吃的到我房间里算怎么回事?”

“……”

应寒年拧眉。

“我现在到底是遗言证人,还是避嫌些好。”她道。

“……”

应寒年低眸盯着她,面色有些沉,黑眸深得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宜只当他是因为牧华弘他们不开心,便道,“好了,睡觉吧,睡着后就什么都不想了。”

饿的不想了。

那些让人觉刺耳的话也不想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

应寒年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放,穿着浴袍直接走出去。

林宜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想叫住他他已经出了门。

她在床上坐着,玩了好一会儿手机,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一股面香从空气中飘散进来。

林宜放下手机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只见应寒年端个一个托盘往这边走,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你去拿吃的了?”

林宜连忙从床上下来。

应寒年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嗓音有点沉,“放心,没人看到。”

林宜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异样,“你怎么了?生气了?”

为什么?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闻言,应寒年低笑一声,宠溺地看着她,“我和你生什么气,过来吃面。”

林宜见他这样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去书桌前坐下,应寒年把面搁到她面前,是一碗极为简单的青菜鸡蛋面,汤汁挺清爽的,青菜叶子碧绿,令人很有食欲。

她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便夹起来送进嘴里。

吃上两口,她咬断面默默地看向一旁坐到书桌前看她吃面的男人,“这面是你煮的?”

“吃得出来?”

应寒年有些意外,眼里透着几分尴尬又似是期待。

“……嗯。”

青菜梗还是半生不熟的。

牧家别说厨师了,佣人也不敢端这种面给这位应少爷。

“还行?”

应寒年问道,那点期待又浓了些。

林宜微笑着点头,“嗯,面挺香的,青菜也……挺嫩的。”

应寒年眼底的得意掩都掩不住,“那你快吃,以后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做。”

还是……不要了吧。

她自己做饭挺好的。

“以后?我得回去上学了。”林宜说道,“现在看起来大房、三房都各有各的思量,不会把脑筋动到我这里来。”

她挺安全的。

所以她可以回家了。

“……”

应寒年的眉头拧起来。

林宜见他这样不说话了,安静地吃着面,省得扫兴。

她很配合地将一整碗面吃完,应寒年的脸这才好看一些,抱她去床上睡觉。

“你先睡吧,我刚吃了那么多,有点撑。”林宜觉得自己也是挺麻烦的,饿的时候睡不着,饱的时候又没法睡。

闻言,应寒年按住她,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的弧度,“嫌撑?做点运动消耗一下就能睡了!”

说着,他一把扯过被子罩住两人,朝她扑了过去,将她压在身下上下其手。

“应寒年,你……唔。”

她的声音被堵在他的唇间。

……

半夜不睡还在做运动的后果……就是导致林宜第二天迷迷糊糊直接睡到九点半。

外面的太阳刺眼得不能再刺眼。

她揉揉头发,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到床边,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随她怎么滚。

林宜的眼黯了黯,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有一条应寒年发过来的微信。

【我还有公事我先起了,你醒来后直接去大餐厅,我给你准备好早餐了,加热一下就能吃。】

他准备的早餐啊……

林宜想着那几根半生不熟的青菜,自己好像是被放在山脚下吃草的羊。

想归想,这个情还是要领的,不然太打击人了。

林宜从床上起来,洗漱,简单化了个妆,换好衣服慢悠悠地走向大餐厅。

丧礼一过,人没了,整个牧家显得空旷无比。

从正厅走过,林宜一眼望见正在沙发上坐着的汪甜甜和白书雅,两人正说着什么时尚杂志。

见她出来,汪甜甜冷嘲热讽道,“哟,起得这么晚,也是,现在是牧家的贵客了,身份不同,可不是以前那个小女佣了。”

第506章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1)

林宜冷淡地瞥去一眼,白书雅有些尴尬地看看她。

林宜没有搭理,继续往前走。

“你拉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么?”汪甜甜推开白书雅伸过来的手,“有些人在大哥身边做女佣的时候像条发情的母狗爬上床,一转眼,说出卖就出卖,半点都没为大哥考虑过呢。”

这是把遗嘱之争的结果怪到她身上了。

三房和大房不对付,但在遗嘱上是统一对外的,结果被她这个外人插了一脚,汪甜甜自然满心怨怼。

林宜本想就此路过,但听到这话,她停住脚步,转眸冷冽地看向汪甜甜,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我自然比不上四少奶奶忠贞,为了自己丈夫把自己衣服撕烂了往其他男人身上扑。”

这还是林宜第一次见到汪甜甜发生的事,太惊心动魄,以至于她一直记着。

“你说什么?”

汪甜甜跟只被惹毛的斗鸡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白书雅拦都拦不住,她冲到林宜面前扬起手就要打她。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往后退半步,清冷地看着汪甜甜,“打啊,你一掌下去我马上告你骚扰遗言见证人。”

说着,林宜拿起手机对着她。

闻言,汪甜甜不屑地笑了一声,“做了一回见证人就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我可是牧家的四少奶奶,你想告我?谁给你的底气?你告得成么?”

曾经一个小小的私厨而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用怕林宜?

汪甜甜本以为回过公公夺大权的胜券在握,没想到局势变成这样,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今天非让林宜尝尝被打出血的滋味。

也不管林宜的手机是不是对准自己,汪甜甜再次扬起手准备打人。

“我给的底气!怎么了?”

一声厉喝从外面传来。

林宜怔了下。

汪甜甜一呆,转眸就见阳光洒满高耸的正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光走进来,步伐嚣张,气势逼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正是应寒年。

“二哥……”

白书雅站在旁边连忙叫了一声,顺手推推汪甜甜。

汪甜甜的旧事刚被林宜翻出来,此刻极是难堪,见到应寒年也不知道该做何应对。

应寒年直接走过来,在林宜身边站定,低眸轻蔑地看着汪甜甜,“继续打,你试试她告不告得成!”

有他在,她想告谁就能告谁。

“……”

应寒年身上的气势太强悍,汪甜甜站在那里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打啊!怎么不打了!”

应寒年喝了一声。

汪甜甜当即吓得一哆嗦,人往后退去,差点摔倒。

“甜甜,你做什么呢,怎么惹得二哥不快?”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几个人转过头,就见牧羡泉推着轮椅上的顾若朝这边走来,顾若化了妆,看上去气色比昨天晚上素颜好太多,此刻脸上还带着一点笑容。

牧羡泉则是叫着汪甜甜,一声二哥叫得极为别扭。

谁想服一个私生子,但没办法,父母让他这么做,他不得不做。

汪甜甜看过去,顾若扔给她一个眼色,汪甜甜低下头,弱弱地开口,“二哥,对不起。”

“就这样?”

应寒年冷哼一声,并不放过她。

顾若看看应寒年,又看看他旁边沉默的林宜,笑着道,“林小姐是老爷子的遗言见证人,是家中的贵客,甜甜你身为牧家的四少奶奶,要好好招待贵客才是。”

“是,母亲。”

汪甜甜低头,正以为事实就这么揭过去时,应寒年却不饶,“三夫人和稀泥的本事不错啊?”

林宜看向顾若,只见顾若极力忍耐着情绪,对着应寒年赔笑脸,一字一字道,“甜甜,和林小姐道歉。”

一朝局势,人事全变。

连干练贵气的顾若都可以如此低声下气,这不得不让人稀嘘。

“什么?我向她道歉?”

汪甜甜有些激动。

顾若冷眼一扫,汪甜甜只好低下头来,对着林宜道,“对不起,林小姐,是我不对,请你见谅。”

林宜淡淡一笑,笑得温和,“我要是不见谅呢?”

话落,汪甜甜还不及怨恨地投去一眼,应寒年低沉的声音便响起来,“把四少奶奶带进静闭室反省,三房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放人。林小姐,这样的道歉你接受吗?”

这一声林小姐叫的……

林宜笑笑,“我不敢在牧家造次,应先生安排吧。”

这一声应先生叫的……

应寒年低眸不露声色地睨她一眼,目光从她微勾的唇角掠过,她昨晚在他身下一遍遍叫着寒年的声音,那声音里可没有半分客套。

“……”

汪甜甜彻底傻掉了,为一个以前的女佣把她罚静闭室?

“……”

顾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应寒年果然一上位就狂得不知道姓什么,居然这么下他们三房的脸面。

几个保镖上前抓人。

汪甜甜心慌地看向顾若,“母亲、老公……”

顾若没有作声。

牧羡泉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她被保镖带下去。

顾若坐在轮椅上,当没事发生一样,“寒年,你父亲得了一瓶好酒,想同你品一品。”

“父亲?”应寒年状似疑惑,而后才恍然过来,“你是说你那个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的男人?”

“……”

顾若有些绷不住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应寒年见状不屑地低笑一声。

……

林宜独自进了厨房,找到应寒年留下的早餐,加热过后便端着托盘往外走。

路过大餐厅,只见应寒年和牧华弘、顾若、牧羡泉坐在偌大的大餐桌上,桌中央摆着一瓶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好酒。

林宜礼貌地朝他们低了低头,转身离开。

“林小姐坐这边吃吧。”

应寒年忽然叫她。

林宜停下来,淡淡一笑,“不太合适吧?”

“光我和我便宜爸爸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不是更不合适?”应寒年轻笑一声,浑身张扬着轻狂。

林宜看到牧华弘和顾若的脸色都不好,牧羡泉更是脸憋成猪肝色。

她觉得挺痛快的,顾若就算了,牧华弘这个男人昨晚口口声声将应寒年当成一个生意场上的人。

第507章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2)

谈的是怎么计失利益,连半分父子情都没有,这种人怎么配给好脸色。

这么想着,林宜顺从地往那边坐走去,在顾若身边坐下来,拿起筷子,礼貌地笑笑,“你们谈,不用管我的。”

“……”

“……”

“……”

桌上三双眼睛无语地盯着不识相的她。

林宜拿起秘子夹起一片菜叶子放进嘴里,好吧,她想应寒年以前在生死街真的很省,连烧个菜都省着火,这菜没一次煮熟的。

她默默地吃着,有她这么一个局外人,牧华弘好久才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酒倒到应寒年面前的杯子里,“这是我从那边王室里带出来的一瓶酒,尝尝。”

“……”

应寒年盯着面前的酒杯,没有说话。

“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差不多可以上任了吧?”牧华弘这时候的语气倒有几分跟自己儿子说话的意思。

可昨晚听到全程的林宜只觉得恶心。

应寒年不羁地坐在餐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嘲弄地笑一声,“行了,我们之间来这些温情戏码,我鸡皮疙瘩都得起来,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不给一分面子。

牧华弘的面色差了一些。

顾若堆砌起笑脸,“寒年,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想想,你们父子分离那么多年,还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过,今天的机会也是难得。”

“是啊,二哥。”牧羡泉坐得比较远,见状搭一句话道,“父亲担心你刚刚上位,有些人事变动太大,怕你不适应,昨晚一直在研究对策。”

研究对策,想着怎么留下来获得更多吧?

正在吃早餐的林宜抬起头,淡淡地看他们一眼,“好久不见的父子不是应该聊母亲么?”

“……”

顾若冷冷地睨她。

她不说话没人把她当成傻子。

牧华弘倒没有太介意,端起面前的酒杯转了转,态度还算不错地道,“确实如此,老实讲,我也意外父亲会为了赎罪把位置传给你,我现在对你母亲挺好奇的,不如说说看?幸许我能想起来一些,再和你说说我们过去的事。”

从那个姓应的女人打开他们父子间的缺口未尝不是件好事。

应寒年看他一眼,冷冷地道,“怎么说,我和你聊她怎么被人欺负十五年的事,你再和我聊,她当初怎么被你欺负的?”

这用词已经是相当文雅,看在应咏希的面子上。

林宜知道。

“我这人从不强迫女人,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牧华弘说起这一点颇为自信,他一直认为应寒年的仇和他没有关系。

他不过多年以前看上一个女人又抛在脑后罢了。

“我是不介意听你的风流史,不知道三夫人能不能坐得住?”应寒年讽刺地道。

“……”

牧华弘面色越发地沉。

林宜有些想笑,顾若终于忍不下去,她一向认为自己挺能禁得住风浪的,但应寒年这张嘴太毒,根本不给人活命的机会,与其如此,不如摊开了说。

“寒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该谈的是现在。”顾若道,“你是牧家突然回归的少爷,没有母亲那一脉的背景,上位后难免会被人议论些有的没的,我和你父亲决定了,趁外面流言蜚语还没起来,我们一家人共同出席活动,以后,我就是你母亲,顾家就是你的背景。”

“……”

出席活动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然后拿点权利?

林宜低头默默地吃着早餐,假装毫不关心。

听到重点来了,应寒年勾了勾唇角,邪气极了,嚣张地看向顾若,“你做我母亲?你配?”

“你——”

顾若气得要站起来。

牧华弘看她一眼,道,“好,既然你不愿意和三房融为一体,那我们就只谈合作,你希望你上位以后顺顺利利,我呢是要留下来,多的我也不要,就要从前老爷子放在我手上的那份。”

很直接明白的条件。

应寒年滴酒不沾,只是坐在那里,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想法。

“不止如此。”牧羡泉也跟着说道,“我母亲为了表示诚意,她在顾家的一个小侄女可以介绍给你,我那个妹妹只是顾家万千宠爱的小姐,有了她,你可就不止我母亲这一层的依傍。”

“……”

林宜坐在那里吃着,差点把菜叶子喷出来。

怎么谈着谈着就谈到联姻去了?什么鬼?

她很想抬头看一眼应寒年的脸色,想想还是算了,不想在牧家人面前露出马脚。

下一秒,她就听到应寒年慵懒地道,“听上去倒是不错。”

不错?

他哪根筋觉得不错?

“寒年,我是有十足诚意和你谈的。”牧华弘看向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你刚刚上位,一切还在适应中,总不会希望有什么私生子的谣言传出来吧?而且我要是和大房一起联合抵制你,你的名声可就臭了,是人都会觉得你怎么在牧家不得半点人心。”

“呵。”

应寒年上前倾了倾身子,端起面前的酒杯冲向牧华弘。

见状,牧华弘松一口气,“你果然是个聪明……”

话还未止,应寒年直接倒扣过酒杯,将一杯酒徐徐洒在地上,跟敬死人一般。

“……”

林宜愕然。

顾若和牧羡泉也惊住。

牧华弘的脸青了,但还是沉着气道,“你什么意思?”

“砰!”

应寒年随手将空酒杯往旁边一扔,微抬下巴,趾高气昂地看向他,“没什么意思,不是在不在乎这个位置的事,就是我这人天生喜欢名声臭,哪怕牧家砸我手里都没所谓,反正又不是我打下来的江山,我顾忌个屁啊!”

“……”

林宜差点被饭呛到。

说着,在牧家三房三人的注视下,应寒年站起来,轻蔑地看他们一眼,“而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否则,我就照遗嘱把你们在海外的产业都收回来!”

说完,应寒年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

桌面上的局面就很漂亮了,夫妻三人的脸色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林宜还挺想欣赏一番的,但这画面实在太静止了,她站起来默默地撤掉早餐,转身离开。

第508章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1)

林宜走进厨房清洗餐具,忽然就听安静如死的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她怔然,从厨房里走出去,然后便见顾若倒在地上,眼睛紧闭,昏迷不醒的架势。

而牧羡泉则是站在那里一脸诧异地看向牧华弘。

牧华弘沉着脸。

林宜有些莫名,这是什么意思?

……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林宜的想象,牧家三房还是暂时留了下来,以顾若重病不适合颠簸为由,这是遗嘱和法律拿他们没办法的。

林宜把应寒年叫回到餐厅里,蹙着眉头道,“顾若谈事的时候精神还算可以,但一转头就倒了,我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当时牧羡泉的表情也不对。”

应寒年站在那里,低眸看她一眼,嗓音低沉地问道,“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我把他们用的杯子都留下来了,不过当时三爷不小心砸掉顾若面前的杯子,杯子碎了。”林宜说道,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杯子和杯子碎片都有。

应寒年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碎片放到鼻前闻了闻,不禁冷笑一声,“真够狠的。”

“怎么了?”

林宜凑过去,闻到碎片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算刺鼻。

“顾若喝的水有问题,为了能留下来,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应寒年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把顾若那条命折腾多久,能得到多少。”

原来是这样。

林宜站在他身边,抬眸看着他,“你都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三爷还是非留下不可,到底图什么?难道还能从你手里抢走些什么不成?”

就算真去造谣又如何,应寒年已经摆明了不在乎。

应寒年把筷子和碎片扔回托盘上,嘲讽地冷笑一声,“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现在我上位了,他想和我修好没有成功,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

林宜不解。

“他好歹是牧家的三爷,当初建立的关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留在国内还能活动一些,跑去国外,这边的人一旦被我完全笼络,他还有什么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应寒年向她解释,她没有身在牧家,很多关系她并不明白。

林宜能听明白一些,这个牧华弘是不甘心被留在海外,还想借机图谋些大的。

“呼——”

林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在感叹着什么。

应寒年靠到她身边,低眸睨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怎么了?”

林宜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下意识往外望了一眼,见没人才道,“我本以为你得到牧家后就能顺风顺水,没想到还有隐患在。”

好像永远不得太平一样。

“这有什么,哪个身在高位的身边没点人上窜下跳,能跳起来才有意思,跳不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堆臭虫老鼠罢了。”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再说,我既然坐到这个位置,什么大房三房的我都已经不放在眼里,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倒也是。

牧羡枫再不甘,牧华弘再图谋,牧家也在应寒年的手中了。

“更重要的事?”林宜被勾起好奇,抬眸看向他,“是牧家最高决策人走马上任的庆功会?”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应寒年办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庆功会,声势浩大,让全世界都知道牧家迎来新的主人。

他的嚣张,简单直接,也起了特别震憾的效果。

应寒年三个字,震惊国内外。

应寒年搂着她笑笑,不置可否,只问道,“留下来做我女伴?”

“我真要回去上课了,而且我怕露出蛛丝蚂迹被人发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希望牧子良的遗嘱就是干干净净的,她希望应寒年的位置就是理直气壮的,不留一丝怀疑给外界的人,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闻言,应寒年搭在她肩膀的手改为握住,低眸盯着她,“你当初答应老爷子做他遗言见证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这一天了?”

“嗯?”

林宜不明白他的意思。

“做了遗言见证人,和我的关系就必须清白,不说多,至少半年之内不能让人抓到任何证据,否则都显得心虚。”应寒年盯着她。

原来他是在介意这个。

林宜正想开口说话,应寒年又问,“半年,你能忍?”

他一字一字的,竟有些逼人的意味。

林宜怔了下,随即笑着道,“我想的是一年,时间过起来挺快的,再说我们不都习惯这样的关系了吗?”

她是真的没那么在意了。

从一开始,她和应寒年的关系就没摆到明面上去过,有一段时间,她是疯狂在意的,可到现在,她已经看开了。

说句酸溜溜的话,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能帮他在遗嘱大战中胜出,才是最紧要的事,而她,确实也办到了。

“是么?”

应寒年没有多说,只反问这么一句。

“你怎么了?”

林宜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应寒年勾了勾唇,“你什么时候走?”

居然没有强行留她?

这不太像他的性格。

林宜有些意外,还稍带着那么一点失落,但很快便被她按下来,道,“明天。”

她想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点不舍,但没有,应寒年只是低头靠近她,薄唇附上她的耳,往里撩拨地送了口气,嗓音喑哑地道,“这么说,我还有今天一晚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他张开薄唇含上她小小的耳垂。

“……”

林宜瑟缩了下,无语至极,但耳根还是迅速地红了,一路攀爬上脸。

……

第二天,林宜便踏上归程,应寒年没有阻拦,派遣私人飞机送她回去,顺手又给她添了几个保镖。

林宜一走,应寒年便召开集团最高级别会议,正式上任,成为牧家的新主人。

当日的头条全部被他一个人霸占。

林宜在学校里听到的都是关于应寒年的新闻,坐在教室里耳朵一点都不清静。

“卧槽,三十岁都不满?真的假的?这就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了?牛逼!真牛逼!”

第509章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2)

“人家这种叫天纵英才,加上家世好,你们这些直男羡慕都羡慕不来。”

“得什么样的基因才能生出这么有能力又有颜值的人啊,可怕!”

“啧啧,这些平时在新闻前面拽得二五八万的人物到了应寒年面前,站姿比我们学生还整齐呢,有权有势就是好。”

“好帅啊,林宜,你怎么都不关注大新闻的,你看看这新闻上的照片,那些明星的摆拍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林宜正在给应寒年回信息,冷不防同学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推过来,她低眸看一眼,只见屏幕上是应寒年的单人照,高定西装,姿势慵懒随意,五官如雕刻一般深邃,眼神凌厉,连照片都是自带气场。

“我……不怎么看新闻。”

林宜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说。

女同学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连连感叹,“诶,真是迷死我了,要是什么时候能见一眼真人,真是死也心甘。”

“有那么夸张吗?”林宜失笑。

她知道应寒年长得好,但经常看到也就那样……

“你知道么,新闻上说他曾经在S城独自打拼过,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要一想到我和他共在一个城市,却一眼都没见过,就感觉自己损失了五百个亿!你知道那种痛心吗?”

“……”

林宜默,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有应寒年刚刚发来的信息。

【应寒年:怎么样,现在身体恢复一些了么?腿还酸不酸?】

【林宜: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她从帝城离开的那一晚,应寒年很是疯狂。

以至于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腿酸,这位应总就脑补出一堆,明明她只是在学校跑步跑的。

【应寒年:这是正常的男女生理探讨,我怕我的不知节制给你带来伤害,正确面对才能正确规避。】

【林宜:不酸了不酸了。】

不想再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胡扯。

【应寒年:突然又不酸了?】

【应寒年:你是在暗示某人其实喜欢我的不知节制?】

【应寒年:了解!】

了解他个头。

林宜默默地看一眼身旁犯花痴的女同学,然后默默地把这个“五百亿”给删除出微信好友,晚点再加回来吧,不然,她今天课都上不美好了。

同学们一堆一堆坐着,聊的全是应寒年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新主人的事。

她忽然想到,这一次上任后应寒年没有立刻举办庆功会,是因为牧子良刚去世不好如此么?可他不像在乎这些的,大可以换个名目大办宴会即可,只要能起到轰动国内外的作用。

下次问问他好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说什么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庆功会那又是什么?

……

牧家的遗嘱大战,林家在应寒年刻意的关照下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甚至林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场本该闹得血雨腥风的遗嘱之争是因为林宜而瞬间太平下来的。

林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林冠霆巡视分店停在帝城,应邀参加一场文化传承座谈会,临开始前,他被一个老总叫住。

“林总,听到没有,据说应少也来了。”那位老总言语间很是激动,眼睛都是往外冒着光的,“这种座谈会他怎么会来呢,你猜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应少?”

林冠霆一会要上台演讲,手中拿着演讲稿,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牧氏家族的那位啊!人年轻,大家就都这么称呼。”

“……”

一提到牧氏家族的那位,林冠霆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禁皱起眉,转身就想离开,但座谈会已经开始,不给他机会。

林冠霆坐下来,四下扫一眼,只见周围的人因为应寒年到场都议论纷纷,猜测着什么,不少本来推了这场无聊座谈会的商界老总都一一到场。

整个会场中竟是坐无虚席。

林冠霆往前望去,只见应寒年坐在最前面的观众席上,周围都是一群大人物,围着他逢迎拍马,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前面一个演讲完,林冠霆被邀请上台,他是作为今天座谈会上美食界的代表,倡谈美食与文化传承的联系。

“国家几千年的历史递进从来都和美食离不开关系……”

林冠霆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啪啪啪。”

几声稀落的巴掌声忽然在下方响起,在如此庞大的会场中本来是听不清晰的,但这几声下去,下面引起一阵骚动。

林冠霆站在上面,离第一排很近,也是第一时间发觉应寒年坐在那里鼓了掌。

只见旁边一圈的人看着应寒年,有些不明所以,应寒年一派从容慵懒,又鼓了三下掌,黑眸扫一眼旁边,“不觉得说的比前面几个好么?”

他才开一个头怎么就好了?

林冠霆站在上面不禁黑了脸,镇定下来继续讲述,他的稿子是林宜帮他写的,写的确实不错,但每个平淡处三次集体掌声、每个高潮处五次集体掌声这就有点过份了。

而且每次领头鼓掌的都是应寒年。

应寒年是什么人,他一鼓掌,后面的人都恨不得把手拍断。

整场下来,林冠霆自己讲得怎么样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满场快震聋他耳朵的掌声。

他怀疑应寒年是故意,刻意给自己戴高帽子,挑拨他和前面那些讲述的老总不和。

可能是觉得以前给他打过工是件耻辱的事,所以报复来了。

但一想,应寒年都坐到这位置上来了,还至于为以前那点事耿耿于怀?

演讲结束后,满腹心事的林冠霆直接离开座谈会。

应寒年坐在位置上打着呵欠听讲,保镖从一旁弯腰走过来,低声报告道,“应少,林总已经走了,我没能把话带到。”

应少让他约林总叙旧,结果追出去时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应寒年的眉头拧了拧,嗓音低沉地吩咐,“把他接下来的行程都给我查清楚。”

“是,应少。”

交待完全,应寒年没理会周围一茬接一茬上来攀关系的,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第510章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3)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位刚刚上任的应总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

自从牧子良离开林家,林宜又天天忙着,外公太过无聊,于是常常跑去各大公园。

不久下来,他便杀得几个公园无对手。

这天,外公拎着保温壶准时出现在一处山青水秀的公园,林荫下的几台棋桌前竟一个人都没有。

他悠悠然地坐下,只能感慨一声英雄多寂寞。

“哟,你还敢出现呢!”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外公回头,就看到一个六、七十岁的光头佬领着一帮上了年纪的老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个个气冲冲地瞪着他,像是跟他有仇似的。

光头佬是个远近闻名的棋王,据说整个城里无人下得赢他。

于是外公就兴冲冲地跑来挑战,光头佬还摆架子,让他排队,外公个性好,又是个棋痴,于是乐呵呵地等排期,终于排到昨天,连下三局,光头佬输得那叫一个难看。

“怎么了这是?”

外公莫名地看着这群人,好像都是他的手下败降。

“姓赵的,你可别装蒜了,我已经让我孙子查过,你是出千赢的棋!小人一个!”光头佬叉着腰道,白花花的胡子在绿荫下一飘一飘的。

“什么出千?”外公站起来,“众目睽睽下的棋,怎么出千?”

这又不是打麻将。

还出老千。

“现在有那种电脑还手机上什么程序可以百分百赢的,你老是看手机,肯定就是在用那个程序!”光头佬道,“拿这种卑鄙的手段出来下棋,当大家都没见过世面啊?”

“对,就是就是!”

“无耻!”

“呸,下作!”

“我看手机是看时间,看看我外孙女什么时候放学回家!”外公辩解道,忽然明白过来,“我明白了,光头佬,你这是输不起,忽悠着大家来找麻烦?”

光头佬被拆穿有些尴尬,但仍是直着嗓子喊道,“我是和大家来讨公道的,这个卑鄙小人立刻滚出去,以后,城里所有的公园你都不准进!”

“凭什么?公园又不是你开的!”

外公脾气倔起来根本不分敌众我寡的惨淡形势。

“凭什么?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凭什么!大伙,看清楚了,不解决掉他,以后我们下棋都下不好!”

光头佬抓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棋盘就朝外公砸去。

剩下的人也一哄而上。

“……”

外公傻眼了,一把年纪突然腿迈不开。

“砰!”

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突然挡到他身前,一拳击飞木棋盘。

接着又出现几个穿着干练装束的男人站到外公面前,握拳对上那群老人们,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光头佬直接被其中一个按倒在地。

“……”

外公有些懵。

“……”

老人们也懵了,姓赵的这是什么来头,还带着保镖?

看着光头佬那样,老人们瞬间全散了开来,该打太极打太极,该遛狗遛狗……

把人赶走以后,几个男人站在外公面前,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你们是?”

外公莫名地看着他们。

“老爷子,没事吧?”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传来。

外公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气定神闲地朝这边走来,一身的休闲装扮掩饰不住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他走过来,一双黑眸格外深沉,薄唇噙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是……应寒年?”

外公愕然。

以前应寒年在林家公司做事的时候,两人打过一两次照面,加上最近全是牧氏家族的新闻,外公想不记得都难。

“难得老爷子还记得我。”应寒年走过去,“坐。”

外公这才意识过来,向他道谢,“这是你的人吧,多谢了。”

“举手之劳。”

应寒年在外公坐下之后跟着坐下来。

竟是要聊聊的意思。

可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外公看着眼前气势凌人的年轻人,想了想道,“你怎么回S城了?”

“有点私事要办,正好路过这里,想进来下两盘棋,没想到会遇见老爷子。”应寒年道,斯文客气的说话方式和他整个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也喜欢下棋?”

外公笑着问道。

“嗯。”应寒年往旁边扫了一眼,旁边的保镖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打开,里边一副围棋,黑白子质地一看就是上等的佳品。

“这棋是……”

外公眼睛一亮。

“是唐朝年间的玉棋子,据说是皇室中流传下来的,老爷子真是懂棋之人。”应寒年道,看他一眼,“来一盘?”

“好好好!”

外公连连点头,执起一颗棋子捏在手里,这棋子的质感与然非同一般。

绿荫下,两人就这么开始下起棋来。

……

林宜最近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怪。

难得的假日,风和日丽,她陪着外婆画画。

阳台上,外婆握着笔,在桌案上落笔画画,国风画的线条信手拈来。

林宜站在一旁帮忙调着色彩,一边问道,“外公这几天是怎么了,一直乐乐呵呵的,老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提到外公,外婆连连摇头,“他啊,最近跟着魔一样,说是有人把一副唐朝年间的玉棋子输给了他,兴奋得他半夜都要爬起来看两眼,怕棋被人偷了。”

“唐朝年间的?”林宜讶然,“那可是古董,现在斗棋输赢这么大?”

这时代是不是变化得太快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别人骗他这个老头子的。”

外婆边画边道。

林宜站在那里,低眸看外婆看看,这是一种视觉享受,隔了片刻,她忍不住问道,“外婆,您最近是不是画了好些,别伤着眼睛。”

“我这是新得的纸张,有些技痒罢了。”

外婆笑着说道。

林宜低眸看着铺在桌上的纸,纸的颜色有些泛黄,纹理也有些奇怪,不如一般纸张那么细腻,“这是什么纸?”

外婆停下笔看向她,脸上难得露出几抹得意,“这么说吧,这纸的年份也就比你外公那棋子近一点而已。”

古董纸?

现在的古董是满大街卖么?

第511章 他说他叫应寒年(1)

林宜愕然,外婆感慨地道,“在这纸上作画,犹如站在古人肩上,心境不比一般,这纸难能可贵,差点得不来,还是别人大度最后让给我的呢。”

“……”

林宜默默地看着“站在古人肩上”的外婆,继续调着色彩,该不是两个老人遇上什么诈骗了吧?

现在的诈骗犯最喜欢盯着老年人。

手机震动起来,林宜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来一看,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在做什么?】

林宜看着消息,又往上翻了翻,刚刚上任的应寒年几乎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在国内外到处飞,她怕打扰他很少给他发消息。

倒是他,只要一空就给她微信或是电话,知道她放假更是找的勤。

【林宜:陪我外婆画画。】

【应寒年:想你陪我。】

“……”

林宜看着消息忍不住上提唇角,怎么这么烦人呢。

她没有立刻回消息,应寒年的电话紧随而至,她看着专心投入画画中的外婆,拿着手机走到旁边,“喂?”

“不想陪我?消息都不回。”应寒年有些不满的声音落进她的耳中。

阳台上的风带着一丝暖意。

林宜站在上面,低头看着庭院中花开美好,有些无奈地道,“没有,我只是帮忙调墨,你在做什么呢?”

“刚开完一个会,现在坐会。”

安静中,应寒年那边有落座时衣服摩擦沙发的声音传来。

他的嗓音透着一丝疲惫,这是她最近经常能听到的。

“你这个状态还要维持多久?”林宜蹙眉问道,他再这么天天飞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还要过上一阵。”

应寒年没有瞒她。

“太累了。”

林宜心疼他,坐上那个众人仰望的位置,他几乎是拿一天当一周这么用,太拼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想你。”应寒年嗓音性感喑哑,毫不掩饰对她的想念,“你想不想我?”

异地地下恋,说不想怎么可能。

她不放在嘴上说,是因为说多了无济于事,只会更想,之后便是整个人都空空的,夜深人静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林宜握着手机道,“以后事情太多的话,你得空就好好休息,不用总是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有时间睡一觉多好。

“怎么,嫌我烦了?”

应寒年的声音陡然升调。

林宜都能想象到他拧眉的样子,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不管怎么样,身体是最重要的。”

“不是。”

应寒年斩钉截铁。

“那什么最重要?”她倒想听听他的歪理。

“你很快会知道。”

“什么?”

林宜不解,他又卖什么关子。

她没得到回答,手机那端传来秘书通知应寒年的声音,“应总,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差不多是时候回帝城了。”

又要飞。

“知道了,下去。”应寒年赶人。

“又回去了,记得在飞机上睡一会。”林宜叮嘱他。

那边传来走路的声音,应寒年边走边问,“你今天就陪外婆画画?”

“晚点会去一趟奶奶家,奶奶刚出院,爸爸摆了宴席冲冲喜。”

林宜说道。

奶奶前些天做了个胆结石微创手术,她去医院陪护过几夜,奶奶心疼她好说歹说不让她再踏进医院。

应寒年还没接话,林宜突然想到一件事,转眸看一眼自己的外婆,问道,“应寒年,你一直让人暗中保护着我家人是不是?那保镖们有没有向你报告过我外公外婆遇上某些奇怪的人?”

那边静默几秒,应寒年清咳一声,嗓音低沉动听,“没有,怎么了?”

“我怀疑两个老人可能遇上诈骗团伙,你让保镖们帮我留意下吧。”

“……”

那边彻底静了。

“应寒年,你还在吗?”林宜疑惑。

“嗯,在。”他道,“我让他们留意一下。”

“好,那你去吧,我挂电话了,记得好好休息。”

林宜说着挂掉电话,朝外婆走去,继续陪她画画。

……

入夜。

林家老宅别墅前门庭若市,院中的灯全打开了,路边停着一排的车。

一部轿车抵达别墅前。

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拉开车门,林宜弯腰从车上走下来,身穿一袭无袖的裸灰色小礼服裙,裙摆至膝盖,露出曲线优美的小腿,手上拿着小包。

这身打扮说正式也正式,说休闲也休闲,很适合家宴的场合。

外公外婆也跟着下车,携手走向别墅大门,两人均是精神焕发,穿着林宜给他们买的衣服,外婆婉约端庄,外公更是显出几分老年人独有的英气来……

“走吧。”

林宜跟在外公外婆身后往里走去,亮堂的大厅里全是林家的亲戚,早到的林冠霆正在同人寒喧着。

林老夫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披了件红色的披风,银亮的头发下一张脸仍,透着几分病容,但笑容一直在。

大伯父林冠雷夫妇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

场面上齐乐融融。

“亲家。”外公携着外婆走进去,笑容满面地递上礼物,“比前两天看着精神爽利多了啊。”

“亲家公亲家母来了,快坐快坐,我就不起来了。”

林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见到他们热情地招呼着,转眸一见林宜,脸上的皱纹都添上笑意,“小宜,来,到奶奶这边坐。”

“奶奶。”林宜蹙着眉走过去,在老夫人身边坐下,“您不是说您想好好休息,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还下来了?”

要不是奶奶千叮万嘱让她晚点去,自己要休息,不想应酬太多,她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陪着外公外婆过来。

“年纪大了,躺着也累,还不如起来稍微坐坐。”

老夫人喜欢林宜是众所皆知的事,一把握住孙女的手就舍不得松开。

“那您让人打个电话给我,我就早点过来陪您了。”林宜替她拉拢身上的披风,关切地问道,“现在还疼吗?”

“不疼,吃了你给的药,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快。”

林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

药是应寒年从国外弄回来的,他懂医,特地让人给她送过来的。

第512章 他说他叫应寒年(2)

“那就好。”

林宜点点头,看着林老夫人的病容有些难受,年纪大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病,她一个小辈看着家里的老人又做不了太多。

“你别为我太担心。”

林老夫人微笑着道,拍拍她的手,欣慰极了。

林宜正要说什么,忽然见一旁站着的大伯母朝林老夫人投了个眼色,心急火燎似的,林老夫人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看向林宜,“小宜,今天呢……我还有个事和你讲。”

林冠霆正和人聊着,听着这话不禁看过来,“什么事啊?”

“……”

林老夫人坐在那里,一双眼看着林宜干干净净的小脸,下意识地回避着什么。

“……”

林宜见老夫人这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能让奶奶露出这样神情的,难道是……

正想着,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奶奶,我知道您不好说,我自己来说。”

这声音……林可可。

提到这个堂妹,林宜的脸顿时冷下来,她转眸,所有人都转头望去,满室华灯,后边的楼梯上,一双踩着平跟皮鞋的脚先进入大家的视线,年轻的女孩穿着衬衫短裙,一头及肩的发染黑拉直,半点妆容都没有,规规矩矩的像个学生。

不是林宜的堂妹林可可又是谁。

在众人的视线中,林可可慢慢走下来,一双眼睛红着,双手捏着身上衬衫的一角,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里?”

林冠霆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转眸看向林冠雷夫妇,夫妇二人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大家听林冠霆语气不善,不禁交头接耳着。

林可可差不多有三年没在林家的场合出现过了,各种传言都有,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和林冠霆有什么牵扯。

“……”

林宜坐在沙发上,手被林老夫人握得紧紧的,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林可可微微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下往前走去,一直走到林宜面前,双膝一弯,“卟嗵”一声直接跪在她面前。

林宜的目光震了震。

这是演的哪一出?

“堂姐。”林可可抬眸看向她,眼圈更红,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似的,“姐,三年了,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我真的很想回家,很想回到爸爸妈妈和奶奶的身边。”

好可怜的一个小女孩。

要不是林宜记性好,把自己差点被害死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真会被眼前变了个样的林可可给蒙骗住。

林宜坐在林老夫人身旁,清冷地笑了一声,“林可可,你想回来可以,要想清楚后果。”

林可可做的那些事,证据还在她的手里。

“姐姐……”

林可可几欲哭出来,声音都在抖。

林老夫人见状叹了一口气,拉着林宜道,“小宜,这次我住院,可可每天都在我身边伺候,护工都不及她勤快,什么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干,我相信这孩子是真心悔改了,你是做姐姐的,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

原来如此。

林宜转眸看向林老夫人,目光微微透出一丝凉意。

说什么舍不得她辛苦,说什么要休息让她晚点来,就是为等亲戚们都到场后再上演这负荆请罪的一幕,逼着她同意让林可可留下来。

“……”

林宜的眼神绝对说不上是怪罪,但林老夫人还是有些惭愧地别过脸去。

她是帮着大儿子家在骗林宜。

“小宜,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介意,大伯父向你保证,如果可可以后再有一丁点不懂事的地方,我立刻打断她的腿!”林冠雷站在林可可的身后,看向林宜说道。

林冠霆、外公外婆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林宜。

林宜坐着,淡淡地笑了一声,“奶奶,大伯父,你们这是要逼我吗?也许,既然亲戚们都在,我们暂不提原不原谅的事,先说说可可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

林老夫人脸色尴尬。

林冠雷夫妇则是浑身不自在。

林可可跪在地上,柔弱地看着她。

“其它的小事我就不停了,就说说可可当初怎么去探视的我继母……”

林宜缓缓开口,话才说到一半,林可可突然激动地往自己脸上一巴掌狠狠甩去,眼泪飙了出来,“姐,我知道当初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做出那些丑事害你天打雷劈都不为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抽完自己,林可可便重重地朝地上磕头,边磕边认错,“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是人!我该死!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幕惊了所有人。

林宜也怔在那里,林可可一向都是不服她的,说话间恨不得压死她才高兴,如今居然愿意朝她下跪认错,这是换了什么路数?

“砰。”

“对不起姐姐!”

“砰。”

“我不是人,我不该害你,我该死。”

“砰!”

林可可简直是在拿脑袋砸地板,砸得一声比一声响,额头上很快见红,哭得梨花带雨。

大伯母见状哪里还忍心,直接在地上跪下来,泪流满面地看向林宜,“小宜,我知道可可当年是做错了,可她当时就是个孩子心性,她还不成熟,千错万错都是大伯母没教好她,我向你认错,我给你磕头……”

说着,大伯母照着地上一通磕头。

林宜连忙站起来,上前去扶大伯母,“大伯母,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妈,您别这样。”林可可哭着去拉自己的母亲,“都怪我不好,都是我错得太离谱,姐姐才不原谅我,可我在外真的受尽罪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就是死我也想死在家里。”

这话一出,大伯母哭得更加一塌糊涂,推开女儿拼了命地照林宜磕头。

场面一度混乱。

林宜站在那里,怎么都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有这样一出戏。

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大伯母和林可可又磕头又哭,不像是认罪,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姐姐,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林可可哭着喊道。

“小宜,是大伯母的错,都是大伯母的错。”

第513章 他说他叫应寒年(3)

“……”

饶是林宜一向镇定,此刻也有些不宁。

她突然很想见应寒年,想问问他该怎么办。

林可可拉着磕得已经见血的母亲,“妈,您别磕了,姐姐不原谅我算了,是我的错,我不配做林家人,我活该死在外面……”

林宜的外婆是心软之人,见母女俩为了回林家急成这样,不禁柔声劝着林宜,“小宜,要不就算了吧,三年了,小孩子也受到教训了。”

小孩子?

这样的小孩子狠起来会要命的。

林宜焦头烂额,正想着如何应对,身后忽然传来林冠霆紧张的声音,“妈,您怎么了?”

林宜连忙回头,只见林老夫人靠在沙发上,手捂着胆结石发作的地方,呼吸困难,脸色苍白极了。

“奶奶!”林宜急忙上前,“快送奶奶去医院。”

“不用,没事。”林老夫人半躺在那里,艰难地抬起手握住她的,请求地看着她,“小宜,当奶奶求你,你就原谅你妹妹这一次吧。”

“……”

林冠雷和林冠霆兄弟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却不肯走,就这样半躺在那里,手颤抖地拉着她的。

林可可和大伯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所有人都顺着林老夫人的视线看向林宜,一双双眼睛都在等着她的答案,一张张嘴似乎在说着她不孝。

林宜就这么站着,唇抿着,脸上没有表情,应该说,她不知道用哪种表情才合适。

老太太生病住院,亲戚们面前下跪……时机选得太好了。

林宜承认,自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不后退,就不止是她和林可可之间的事。

林宜被林老夫人拉着手,有些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柔声道,“奶奶放心,您老人家说的我当然要听,您先去医院看一下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老夫人感动极了,抓着她的手不放,“我就知道小宜是最乖的。”

“……”

林宜继续笑,上前扶着林老夫人从沙发上起来,和林冠霆半托半抱着。

最后,林老夫人坚持不肯在出院后再进医院添晦气,只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家宴便热热闹闹地开席。

林老夫人还撑着出来坐到席间,她知道林宜受了委屈,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大肆赞扬林宜有多好多好。

林冠霆也帮衬着夸林宜。

林宜被安排和林可可坐在一起,她坐得笔直,脸上维持着标准的笑容接受长辈的赞赏。

“怪不得老夫人最宠小宜呢,小宜可真贴心,我孙女要是有小宜一半就好了。”

“小宜多有出息啊,会跳舞会做菜,还能管理家中公司,有这样的女儿真是省老大的心。”

林可可坐在林宜的身旁,听着大家这么说话,放在桌下的手绞了再绞,忽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一脸纯真无害地看向众人,大声地打断别人的说话,“是啊是啊,我姐姐很厉害,我以前不懂事,还老嫉妒她,现在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姐姐是我的福气,她是我的榜样,我以后要好好学着。”

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大家也就接着话夸一夸她。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姐当初也是闹过一阵,改了性子以后看现在多好。”林老夫人很是欣慰,显然对林可可最近的表情很满意,非常愿意接纳回这个小孙女。

满厅明亮的灯光下,林宜的笑容几乎是刻印在脸上一样,不会消失也无法笑得更高兴一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老太太有这么两个宝贝孙女可是福气呢。”

“可可去外面历练历练也沉稳大气了。”

林可可笑着迎接大家的赞赏,从位置上站起来,在林宜面前倒上一杯果汁,笑盈盈地看向她,单纯极了,“姐,我是真心向你认错的,我们就用果汁代酒,碰个杯吧?”

还要碰杯?

“……”

林宜坐在那里,眸子盯着眼前的杯子,里边的澄汁摇曳着浅浅的弧度。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她的身上,等待着她大大方方地摆出姐姐的气度,和妹妹碰上一杯。

可是。

真的难。

林可可举着杯子等待她,她不开口,林可可便不放手,也不见尴尬,脸上的笑容甜得都让人同情。

林宜低眸,在桌下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微信页面,然后点进和应寒年的对话框——

【林宜:真希望你现在能在我身边。】

这样,她就能逃离这个虚假的场面。

发完这一句,林宜深吸一口气,从桌前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扬了扬。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胡闹的林宜,既然选择这样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设,她怎么能轻易被一个林可可崩掉自己所有的建设。

不就是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下大气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姐么?

来。

林宜微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冲向林可可,“可可,希望你这一次是真的悔过,千万别再做出令奶奶和大伯父、大伯母伤心的事来。”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教诲。”

林可可笑得更加甜。

林宜抬起手,正要和林可可碰杯,外面有女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慌得不行,话都含糊了,“老、老夫人,有、有客人拜访!”

这么多人在,女佣失态成这样,林老夫人有些不悦,“有客人就客人,你慌什么?”

女佣站在大厅中央,指着外面有些激动地道,“可是,可是,他、他说他叫应寒年!”

他说他叫应寒年。

应寒年,这三个字足以令人说出来都颤栗。

林宜长睫一颤,怎么可能……

下一秒,她脑袋像是突然清明一般,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一脸震惊的林可可,笑着道,“不好意思,可可,我突然想起来我身体这几天不太舒服,不能喝饮料。”

说完,林宜便坐了下来。

“……”

林可可被女佣的话惊到,这会听林宜说的话也没感觉,手抓着杯子久久没有放下。

席间全部议论纷纷。

林冠霆从位置上站起来,问道,“哪个应寒年?”

“怎么,伯父认识好几个应寒年么?”

第514章 刷好感度的饭局(1)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扬着不羁恣意的调调。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望去。

只见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一条长腿率先迈进来,脚上踩着锃亮的尖头皮鞋,西装革履,风流倜傥。

应寒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修长的五指转着手机,一双黑眸扫了一下四周,视线停在林宜的身上,薄唇勾起一抹旁人并不察觉的弧度。

“……”

林宜惊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还真的是他。

他不是回帝城了么?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看看一分钟自己发出的那条微信,再看看门口的人,整个有点凌乱。

因着这个平日里只能在电视新闻里见到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席间不少人掉了筷子,许多人纷纷站起来,意外在看着门口的男人。

林冠霆站在席间,见到应寒年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林家大宅,所有的前仇旧恨一涌上来,脸色青得厉害。

林老夫人看向应寒年,也是十分意外,本来等着一向做主的小儿子发声,林冠霆却迟迟不开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只好朝应寒年的方向低了低头,拿出一家之长的姿态迎客,“应先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吧。”

话落,林冠霆突然站在林老夫人的前面,看向应寒年硬梆梆地开口,“应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林老夫人有些奇怪看向林冠霆,他这语气蹊跷,不禁又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却像是听不出来,从门口走进来,步履从容地走向主桌,站定在林冠霆面前。

林冠霆在男人间并不算矮,但站在应寒年面前明显矮了一截,这让他感觉到紧迫感,整个人变得格外戒备,胸膛不自觉地挺起。

众人也察觉到了。

林冠霆是S城第一人,可以说是林家众人心目中最高不可攀的人,但这个男人明明年轻,给人的压迫和距离感却远远盖过林冠霆。

阶层的高低在两人身上太过明显。

应寒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朝林冠霆颌首,英俊的脸上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可以称之为和善的笑容,“正好在S城办事,听闻林老夫人大病初愈,所以特来看望。”

“……”

他哪是正好在S城办事。

林宜坐在位置上,有些莫名地看向应寒年。

这会她已经想明白过来,应寒年不可能是因为她那条微信才突然出现的,他是突然改了计划不飞帝城飞S城?为什么?他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林冠霆站在应寒年面前,只道,“应先生太客气了,应先生如今可是天之骄子,林家何德何能入您的眼。”

说着极为谦逊的话,却是赶人的意思,连邀请入座都没有。

在场的人全部面面相觑,林冠霆这是疯了么?敢赶应寒年?

应寒年可是牧家的人!

他随便动一根手指,林家就要玩完的那种人。

应寒年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不减反深,像是根本听不出林冠霆语气里的不善,“想我在S城打拼的时候,多亏伯父照拂,这份恩情应某怎能不记。”

“不敢不敢。”林冠霆硬声硬气地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伯父?”

眼前的人往前数几年,什么时候恭恭敬敬地叫过他一声伯父?

如今坐上牧家最高决策人的位置,不可一世了,突然懂起礼貌用语?

“……”

林宜快没眼看了。

应寒年笑笑,微微侧过头睨向身后,一个保镖立刻低着头送上一瓶酒。

应寒年接过来,越过林冠霆,走到林老夫人身旁,弯下腰双手托着酒瓶瓶身恭敬地摆到老太太面前,嗓音低沉有礼,“老夫人,这是李健一先生自己做的药酒,一天一小杯,身强体健不在话下。”

李健一,那可是被称为当代医圣的人,他做的药酒千金难求。

所有人都探头张望,林老夫人的眼睛也亮了,“李老先生的?这……这太贵重了吧。”

“李老是牧家的家庭医生,改天我让他过来一趟,替您把下脉,针对您的身体调配专属的药酒。”应寒年道。

当代医圣在牧家就算个家庭医生?

林老夫人怔在那里,片刻才恍过神来,连忙道,“应先生快请坐。”

一旁的林冠雷看一眼应寒年,撤了自己的碗筷,擦好桌面,请应寒年入座。

应寒年也不推辞,笑着接受,转眸看向林宜的外公外婆,冲他们低头,“老爷子好,老太太好。”

“……”

林宜静静地看着应寒年在那边秀。

他攒了二十多年的礼貌都用在今天了吧。

那边外公外婆见到应寒年早已眉开眼笑的,闻言站起来,外公笑着问道,“快坐快坐,你怎么又飞回来了,早上看新闻你还在B市呢,这整天都飞来飞去啊?”

应寒年在外公外婆坐下之后才坐下,道,“没办法,刚刚上任,总得亲力亲为一些。”

“是这样,年轻人就是要拼搏一些。”

外公赞赏地连连点头。

“再拼也要注意休息,否则累垮身体就得不偿失了。”外婆在一旁说道,语重心长的。

应寒年笑着点头,“老太太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这语气温和的简直透出一种可耻的乖巧。

“……”

林宜坐在那里,一脸错愕地看着应寒年和她的外公外婆你一言我一句的,关系仿佛亲密的不得了。

旁边的人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道这林冠霆的岳父岳母还真是见过世面的,居然把应寒年当成晚辈这么念叨……

还年轻人,你见过几个年轻人是四大家族之首?

林冠霆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眉头皱了又皱,关于应寒年羞辱林宜的事,他想着把对女儿的伤害降到最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还因着私心把公司里当年在场的职员都找着借口一一或辞退或调离。

关于那根刺,也就他们父女记得牢牢的。

他看向林宜,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愕然,不禁想女儿现在一定很难受还强忍着。

是他这个做爸爸的没用,应寒年如今的权势哪容得了他当场赶人,除非他敢搭上整个林家陪葬。

第515章 刷好感度的饭局(2)

林冠霆这么想着,心中越是觉得对不住女儿,于是走上前坐下来,朝林宜道,“小宜,你不是还有论文没完成么?楼上电脑空着,你去做。”

“啊?”

林宜愣了下。

“……”

看,他一向聪慧的女儿都被应寒年的突然到来弄得反应缓慢了。

林冠霆略带深意地看她一眼,林宜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看应寒年,应寒年睨她一眼,目光深邃,唇角弯着。

“这饭还没吃呢,写什么论文。”

林老夫人心疼孙女,蹙着眉道。

“她那论文马上要交了。”林冠霆道。

“那也可以吃一口再去。”林老夫人抬起手让刚要站起的林宜坐下,用母亲的威严压住林冠霆,“小宜,别听你爸的,先吃饭。”

“……是,奶奶。”

林宜看一眼林冠霆,默默地坐下来吃饭。

这叫什么事。

应寒年到底来干什么。

林宜低头,在桌下拿出手机,正要给应寒年发微信,忽然隔桌有人道,“啊,我想起来,几年前老夫人摆大寿,应先生也是来过的,是可可带来的。”

“啪——”

林可可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一张小脸苍白,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事到如今,林可可哪里还敢攀这样一根高枝,还不知道怕么?

林宜看看她,又看向应寒年,眼神冷了冷。

“……”

应寒年一脸无辜。

下一秒,林宜手机震了下,她低头,上面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那次我是去见你的!!!!!!】

又是一串的感叹号。

林宜抿唇。

这话勾起不少人的记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都想了起来,有个别胆子大的更是站起来道,“我说应先生怎么会来这呢,原来是来看可可来了。”

“难道说应先生和可可一直在一起?可可,那你可是押对筹码了啊,你这是要做牧家太太啊!那你比小宜还有出息呢,女孩子做的好不如嫁的好啊!”这是个几杯酒下肚已经醉了的。

林宜默默听着不说话,她低眸,林可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在发颤。

她知道林可可被应寒年整过,看来是被整怕了,居然没有大吵大闹的。

林老夫人也想起这件事,当初她就觉得应寒年这人太过凌厉,似一把刚开封的刀刃,上面的寒光都透着要尝血腥气的张狂,一双眼极深,藏着城府,根本不是可可这种小女孩能驾驭的。

这三年过去,应寒年身上的气势更甚从前,怎么看和可可都不般配。

可除了这个原因,应寒年还能是为着什么来呢?

林老夫人想了想,琢磨着用词朝应寒年笑了笑,“应先生和可可一直有联系吗?”

这话问得巧妙。

应寒年看她,有些讶异地问道,“可可……是谁?”

“……”

闻言,林可可忍不住抬头看向应寒年,眼里是来不及掩饰的痛苦和绝望。

但下一秒,她又低下头去。

林老夫人和林冠雷夫妇听到这个问话都有些尴尬,倒是那个醉了酒的亲戚站起来大声地道,“几年前老夫人寿宴,应先生不是还和可可搂搂抱抱的嘛。”

“寿宴?”应寒年蹙起眉,而后似是才想起来道,“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岌岌无名,想见林冠霆林伯父一面没有机会,所以想借老夫人的大寿进去,没想到进不去。”

“……”

林冠霆瞥他一眼,这是什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他岌岌无名?他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商界狙击手,自己想见人还要先约见,怎么就成他来见自己了。

应寒年继续道,“后来碰上个女孩子,说要带我进去,我就趁这机会进去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说我是她男朋友,我不想驳了女孩子的面子,所以没有否认,没想到让老夫人误会这么久,是我的错。”

这话一出,林冠雷夫妇满脸尴尬,僵得不能再僵。

其他人纷纷看向林可可,不由得窃笑,合着当年是她自己拉了个男人冒充男友啊?搞不好是看人家帅上赶着倒贴人。

啧啧,刚刚还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结果被提起以前做的丑事了哟……

林可可的面色瞬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牙齿紧紧咬着唇。

林老夫人见她这样便知道应寒年说的没错,不禁叹了口气,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值一提。来人,给应先生倒酒。”

说着,林老夫人看了身旁的林冠霆一眼,以应寒年现在的身份,这酒得林冠霆亲自倒。

她这儿子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寒年嘴上说的是来还他恩情的,结果这么久他连话都不说一句。

林冠霆正襟坐着,像是没看到母亲的眼神,挺着脊梁动也不动。

“……”

林老夫人皱眉,刚准备撑着站起来给倒一杯酒。

那边应寒年道,“不用,老夫人,我不喝酒,也不抽烟。”

语气仍是有礼至极,一点都没有介意。

林老夫人越发惭愧,笑着道,“这年头不好酒不好烟的男人少了。”

“……”

林宜看应寒年,真能装。

林冠霆已经听不下去了,老人家不知道,他又不是没见过应寒年抽烟,抽得跟个老烟枪似的,在这扯谎是糊弄鬼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说什么。

应寒年今天晚上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说牧家在S城又有什么新举动,所以要找上他?

应寒年在林家的饭局上表现得就像个晚辈一般,平易近人,但也仅限于对林家长辈,长辈问一句他答两句,态度恭敬不冷场。

一般人来问话,他不屑理睬,这时候大家才会发现应寒年到底还是应寒年,代表的是一个不是什么人都能触及到的阶层。

……

半个小时后,林宜被已经忍无可忍的林冠霆赶到楼上写论文。

楼下还吃着,林宜一个人默默地上楼,站在阳台上吹风,看着外面的夜景。

被应寒年这么一弄,因为林可可回林家的烦燥心情被搅得散了。

站了一会,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第516章 我想追求林宜(1)

她没有回头,下一秒,一双手臂便从后锢紧了她,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温热的呼吸很快喷薄在她的侧脸上,一双薄唇含住她的耳根细细地厮磨着,像一串电流滑入她的身体里,林宜颤了下,想要推开他,他将她的双臂一并抱住。

天上的夜空挂着星子,一闪一闪着。

庭院中的灯明亮而温馨。

“亲够了没有?”

林宜看着前方的夜,有些无奈地问道。

薄唇自她耳根处往下,一点一点吻着她的脸,一直到她唇角停住,带着灼烫的温度低笑,嗓音性感得入骨,“够?我什么时候够过,哪次不是你求饶了我才放过你。”

“……”

不要脸。

林宜在他怀里转过身,对上他英俊无双的面庞,问道,“你怎么来了?”

应寒年低眸盯着她,目光深邃,看不出究竟,“想你就来了。”

“那怎么出现在这里啊?别说我那条微信,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他找她一向都是私下找的。

“那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

应寒年反问。

“我……”

林宜一时竟答不上来,为什么不能?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只是,他从来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应寒年低眸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透着迫人。

不知道为什么,林宜能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你就真的这么习惯我见不得人的样子?”

应寒年问,但这一声林宜没有听到,因为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响震向她的耳朵,她瑟缩了下,应寒年的大掌迅速捂上她的耳朵。

眼前一亮,漫天璀璨。

烟花飞上夜空炸成绚烂。

是林家在燃放烟花,很近,近得就像在她眼前绽放开来一般。

林宜仰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推着应寒年往后靠,他们站在阳台上太显眼,万一有人看到就不好了。

她一推,没有推动。

应寒年的胸膛似堵墙般一动不动,他的手与其说是捂着她的耳朵,倒不如说是按着她的脑袋不乱动。

林宜只能背靠着他,看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飞上夜空。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她低眸望向下面放烟花的人,林家的人都走出来看烟花了,站在庭院里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一个个脸上张扬着笑容,她有些紧张地往应寒年怀里缩了缩,这样就不容易被看到。

接着,她便感觉到应寒年的手更加用力地捂住她。

他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林宜疑惑极了。

烟花放了很久,亮了很久,终于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应寒年放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到一旁,面向她半坐在扶手上面,一脚脚尖踮着地面,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盒糖,倒出一颗扔进嘴里。

林宜看着他,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糖。

是戒烟糖。

“烟瘾犯了?”她问。

“嗯。”应寒年沉着声道,“有点烦燥。”

“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应寒年抬眸看她,一双黑眸深得如同悬崖下的深渊,只一眼便叫人心颤,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应寒年盯着她,有些心烦意乱,糖在嘴里左右移动,“没什么,你怎么突然给我发那样的微信?”

“还不是林可可,她借着奶奶生病回林家了。”

她道。

“怪不得她会出现。”应寒年拧眉,对林可可的印象,他全部停留在这个女人算计过自己,并且差点害死林宜的桩桩件件上,“我的保镖只负责有没有外人接近林家人,这个忽略了。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出手。”

不过是把人弄出林家而已。

“算了,奶奶现在很疼她,突然被弄走老人家会乱想的。”林宜叹一口气,“我想过了,以后有林可可的场合我不出现就是。”

眼不见为净。

“真的不用我出手?”应寒年舔着糖。

“真的。”林宜点点头,站在那里看着他,“不提这个了,刚刚放烟花的时候你说的什么?”

她有直觉,或许他刚刚那一句就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果然,她一问出口,应寒年直接将糖咬碎了,用咬牙切齿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

林宜默。

烟花散后,下面聊天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烟花得放了有好几万吧,还是老夫人家有钱。”

“我看林家的造化不止于S城咯,居然连应寒年都来看望老太太。”

“牧家的人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诶,怎么没看到他人,好一会儿没见到了吧?你说,我一会去要个手机号能要到吗?”

“你?你做梦吧!哈哈哈!”

“……”

底下的谈论声越来越大。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咬着糖站起来,“我先下去,免得被人疑心。”

他走出两步,手被人拉住。

应寒年回眸,林宜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如果有什么你直接说就可以,不要放在心里,行吗?”

见她这样,应寒年的脸色缓了缓,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我早晚得被你气死!”

“……”

她怎么就没心没肺了?

没等她问,应寒年已经松开她离开。

林宜一个人回到房间写自己的论文,写得心不在焉、错字百出。

后来,外面越来越静,亲戚们应该已经全走了。

林宜看看时间,把论文发回自己的邮箱,然后站起来往楼下走去,一直安静的楼上忽然传来外公的笑声。

她手搭在扶手上往下走,只见厅中的桌椅已经撤掉,客人也不在,就只剩下林家人。

大伯父大伯母和外婆在一起打麻将,奶奶身体不适,就躺在一旁的躺椅里指挥着一个女佣替她打。

林可可乖巧地坐在大伯父身边看着他们打。

林宜又看到林冠霆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烟雾缭乱间,一张中年的脸上就写着俩字:气闷。

怎么光听到外公的笑声见不到人呢?

林宜一直走到楼下,才看到一旁的灯下,外公正在和应寒年对弈。

他还没走?

第517章 我想追求林宜(2)

林宜怔住,她以为他过来看她一眼后就找借口离开了,居然还留在这里。

“你啊你,这棋是狠的,心中也有数,但就是到最后总会乱了方寸。”外公笑眯眯地赢下一局,摆出教导人的姿态说道,“做人如下棋,一定要稳,千万不能自阵脚。”

“老爷子说的是,寒年谨记在心。”

应寒年颌首,收起棋子继续下一盘。

那边林可可坐在自己父亲身边,一双眼却忍不住一直往应寒年那边飘去,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流涟。

她为这张脸疯狂地痴迷过,即使被伤得体无完肤,她还是没办法否认,如今的他比以前更令人着迷,也更遥不可攀。

不可攀可以,可为什么是林宜?

为什么林宜就可以攀得到?

她看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他和林宜在阳台上贴在一起的身影。

林宜走到外婆身后坐下,外婆打出一张南风,看一眼下棋那边笑着道,“得了吧,说不定寒年就是让着你的,你还教得挺高兴。”

外公立刻不悦地道,“胡说什么,寒年跟我是下棋同好,是有品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者,他有什么理由让我?”

居然一口一声寒年亲亲热热地叫上了。

林冠霆掐灭手中的烟,越听越受不了,再见林宜也下来了,怕她心中难受,于是站起来直直地朝着应寒年走去,态度硬梆梆的,“应先生,不知道能否借一步,我有事相问。”

“问什么,我这还下着棋呢。”

外公不满林冠霆抢人,催着应寒年落子。

应寒年勾了勾唇,淡定从容地放下一颗白子,然后从位置上站起来,“伯父,这里都是自己人,想问什么尽管问,不用借一步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冠霆觉得应寒年做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后虚伪得简直不能看,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还不如以前狂得不可一世看起来真实。

他拉了拉胸前的领带,“行,那我有话直说了,应先生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说恩情什么的大可不必,当初是应先生为我赚钱,提不上我对你的恩情。”

这语气已经带上质问。

厅中的人都默默地看过来。

林宜教了外婆一张牌,双眼看向那边,微微蹙眉。

应寒年站在林冠霆面前,低笑一声,声线低沉,“伯父说的是,我确实不是为还恩情而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

林冠霆问道。

闻言,应寒年垂了垂眸,接着转头睨向林宜的方向,深深地看她一眼。

“……”

林宜一惊,突然回想起他在烟花下说那句话时的口型,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他该不会是要……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应寒年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我想追求林宜。”

林宜惊呆地睁大眼。

他怎么会……

他疯了吗?

如狂风袭卷过境,海水被掀,巨浪滔天逼人。

一记雷霆,震动所有人。

“啪。”

正在思考下一步的外公手中的棋子落了,错愕地看向应寒年。

外婆更是连胡在手里的牌都不翻了,怔怔地看过去。

奶奶从躺椅上坐起来,林冠雷夫妇则是惊讶地看向林宜,似在问怎么回事?

林可可坐在那里,几乎将身上的短裙边给绞烂。

大厅里一时间像是无人存在一样,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人,所有人仿佛被封印住。

“你在说什么?”

林冠霆以为自己听错,无法置信地看着应寒年。

“……”

应寒年没有重复,人站得笔直。

“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林冠霆忍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无法控制脾气,指着他气急败坏地吼出来,“应寒年,我不管你现在混成了什么模样!林家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我林冠霆的女儿更不是你可以开玩笑的人!”

林冠霆的声音都变了,手上青筋突显。

林宜从位置上站起来,有些担忧地跑到林冠霆身边,“爸爸,你别激动……”

他有高血压的。

“你给我滚!”林冠霆指着门外大声吼道,“应寒年,你给我马上滚!滚!”

应寒年看着他,转眸,“来人。”

在门口站得和门神一样的几个保镖立刻走进来,气势汹汹,大伯母吓得拉着林可可站起来,缩到林冠雷一旁。

林可可看向应寒年,他被激怒了吗?激怒了好。

“林先生,请。”

保镖们嘴上说着请,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由人的意思,半拉半推地将林冠霆推向前面。

“应寒年,你要干什么?”

林冠霆愤怒地大声道,想要反抗奈何保镖们训练有素,他挡出去的手又被悄无声息地挡回来,完全是被控制着往前。

林宜早在保镖们上来前被应寒年扯到一旁。

她错愕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的眸黑得她探不出意思。

这一幕吓得林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紧张地声音都抖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林家自是比不上牧家,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也犯不着上门闹啊。

厅中乱作一团。

保镖们将林冠霆直接带到正中央的沙发前坐下,林冠霆满脸不忿地要站起来,身子刚起一些又被按回去。

“应寒年,你要是个男人有什么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别惊了这一屋子的老老小小!”

林冠霆大声道,两边肩膀都被保镖按得死死的,这种感觉让他很无力。

他做了这么多年,结果根本不够人一根手指碰的。

“伯父言重了。”

应寒年这才抬起腿,慢条斯理地走到林冠霆面前,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也不觉得自己是踩着旁人的地方,淡定自若,径自脱下身上的西装交给一旁的保镖,接着又解下手表、领带一一让人拿着。

“……”

一屋子人看着他,又紧张又莫名。

应寒年站在那里,身上只余衬衫西裤,衬出修长的身形,西裤线条笔直,一如他的站姿,没有平日的慵懒随意,站得很直。

保镖捧来一杯茶。

应寒年伸手接过来,那是一只陶瓷茶杯,烧的是又润又透的天青色,被他端在手里有着几分优雅。

第518章 我想追求林宜(3)

紧接着,应寒年捧着茶杯在林冠霆面前双膝跪下,手上的茶杯端得极稳,一丝斜意都没有。

这一跪,林宜呆住。

所有人都惊到了,连林冠霆都愣在那里。

“伯父,过去有些事是我做错了,还望您能原谅。”

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嗓音低沉,不是圆滑,不是轻浮,他抬高双手请林冠霆原谅。

今晚,大家都喜欢下跪。

林冠霆被按着坐在那里,他没想到应寒年会突然下跪,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应寒年,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想追求林宜,请伯父同意。”

应寒年面色不改地道,手端得很稳。

“我女儿不是你消遣的那些女人!”林冠霆咬牙切齿地道。

“我没有任何消遣的意思。”

应寒年黑眸极深。

“呵。”林冠霆气得都笑了,双眼瞪向他,“应寒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从前狷狂,如今更是不可一世,你不是在消遣,难道还要娶我女儿不成?”

应寒年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道?

左拥右抱,今天换一个女人,明天床上又多一个女人。

闻言,应寒年的眼里积起笑意,薄唇噙起一抹弧度,往后看一眼怔愕的林宜,道,“伯父要是肯把林宜嫁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

林冠霆一怔,随即道,“应寒年,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什么求之不得,他一个字都不信!

林宜站在沙发后面,袖子被外婆扯了扯,她转眸,外婆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她沉默,她现在也是一头问号,她都不知道应寒年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

林可可听到后一双眼倏地睁大,不敢置信。

这边,应寒年侧过脸,后面的一个保镖立刻拿起一份文件恭敬地递向林冠霆,“林先生。”

“……”

林冠霆莫名地接过来,一打开就是份婚约,他目光顿时震了震。

“没有婚前财产公证,只要伯父把林宜嫁给我,我有的全是她的。”应寒年道,如此不顾一切,“我已经签了字,就只等林宜的。”

“……”

林冠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果然,上面已经有应寒年的签名。

林可可站在那里,嫉妒和酸意层层密密地包裹住她,让她一瞬间喘不过气来,像是丧失理智一般,她激动地扑向前,大声道,“你现在可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要娶什么样的名媛千金没有,你娶林宜?你疯了吗?”

林宜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林宜?

话落,旁人都错愕地看向她,应寒年抬眸幽冷地睨向她,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林可可顿时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缩回脑袋,小声道,“我、我只是有些好、好奇……”

大家这时也顾不上林可可话里浓浓的妒意,反而觉得话粗理不粗,林家再好也只不过一家经营餐饮的公司,和牧家相比不过是地上一抹尘土,实在够不上级别。

应寒年现在的身份哪是林家可以高攀得起的,怎么看都不匹配。

林宜也不在意林可可说了些什么,此刻,她只是看着应寒年,心口被狠狠地震动着。

林冠霆看着手上的婚约,慢慢琢磨过味来,连婚约都准备好,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他突然想起之前林宜试探过自己的,他回眸看向林宜,眉头拧得极深。

“你们几个,把大家请上楼。”

应寒年忽然开口。

保镖们得到命令,松开林冠霆,转身朝着林家人而去。

林宜看向应寒年,不明白他还要做什么,应寒年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林家人被半胁迫着上了楼,一群保镖站在楼梯口挡住他们,大家都是面面相觑。

林冠霆见家人都被带上楼,眉头一拧再拧,这是明晃晃的要胁了,是,林家如今在他应寒年的眼里,不比踩死路边一只蚂蚁难多少。

想想一家老小的安全,林冠霆咬了咬牙,按下婚约,一字一字极尽客气地道,“应先生,小女顽劣,配不上你,也配不上牧家,你请回吧。”

婚约,不管如何他都是不可能接的。

就是把他杀了,他也不能接。

应寒年仍然跪在那里,手上高举着茶杯,闻言没有丝毫的意外,薄唇勾了勾,眼中掠过一抹邪气,“伯父,您误会了,我请大家上楼,只是怕您施展不开手脚。”

“……”

林冠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绝不追究,否则天打雷劈。”应寒年向他做出保证。

追究什么,他说的语焉不详,但林冠霆听懂了,因为自己已经忍了三年!

“当真?”

林冠霆坐在沙发上咬牙问道。

“当然。人我是必须娶走的,所以对您,我不敢不敬。”应寒年道,他再一次端高手中的茶杯,“请伯父用茶。”

不敢不敬?

连礼貌都尽显猖狂,惹人不快。

林冠霆坐在那里,双眼沉沉地瞪着他,许久,林冠霆深吸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茶杯,里边还散着热气,嫩绿的叶芽飘在里边……

林冠霆看着杯中的茶,下一秒,他眼中一沉,照着应寒年的脸就砸了过去。

“砰!”

应寒年不躲不闪,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额角上被硬生生地砸出伤口,血汩汩而出,从英俊的面庞淌下。

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林宜站在楼上的楼梯口处,听到这清晰的一声,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更多的声响传来。

一声接着一接,是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伴随着应寒年的闷哼声。

林宜听不下去,想冲下去却被保镖们死死拦住,“林小姐,应少吩咐了,请别让我们难做。”

林宜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听到那声音没有断过,还有林冠霆吼出来的声音,“应寒年,我早他妈想揍你了!”

然后又是一声重响。

这个应寒年……真的是疯了。

有病!

神经病!

林宜痛苦地咬唇,来回踱着步,蓦地,她走到一旁,在镂空的栏杆边上蹲下来,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下面一角。

应寒年跪在地上,背仍挺得直直的,林冠霆手上握住一根棍子朝他背上狠狠打过去,一记发狠,应寒年往前一倒,一口血冲出喉咙,人趴倒在沙发上。

第519章 老子要转正(1)

他的背上,鲜血从里边渗出白衬衫。

“……”

林宜捂住了唇,差点尖叫出来。

她想冲下去,可最后仍是只能蹲在地上透过栏杆的空隙往下看,应寒年要做的事拦都拦不住,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他就是个狂徒赌徒,什么都敢赌,什么都敢做。

林冠霆是把自己心里埋了三年的恨全宣泄出来,见应寒年吐血,他愣住,随即扔开手中的棍子,松着衣领,他打得血压都偏高了。

“应寒年,这是你当年欠我女儿的,我今天讨了回来!”

林冠霆打都打得气喘吁吁,他拉拉衣袖,只觉浑身畅快。

“咳……”

应寒年倒在那里,咳了两声,唇角渗出血来,弧度却是深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怕你报复,只要你不动林家,我现在就去自首!但我告诉你,想娶我女儿,你下辈子做梦去吧!”

林冠霆站在那里气喘着把话放明白,打了这一顿,让他死都值。

这个结埋在他心里太深,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被男人羞辱却讨不回来是他最受不了的地方。

做梦啊?

应寒年双手撑在沙发上直起背来,含着血笑了一声,“明白!”

“……”

明白?

林冠霆有些怔然地看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应寒年勉强从地上站起来,一双长腿不受控制地颤了下,他转过身来,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眼神却依然锋利如刃,一头短发已经被冷汗浸湿,呼吸沉重。

抬起手抹去唇上的血,应寒年看向林冠霆,“您是林宜的父亲,不敢让您自首,但我得先告辞了,否则闹出人命,您不好交待。”

“……”

林冠霆真有些琢磨不透应寒年的心思。

几个保镖在上面一直听着,闻言都纷纷走下去,一边一个扛扶住应寒年往外走去。

应寒年看着林冠霆,笑得格外得意,“多谢伯父成全!”

没有一点被打后的落魄,反而像是赢了什么一般。

“……”

林冠霆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隐约觉得,这人上门求娶求原谅都是其次,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顿打。

自己,似乎是中计了。

林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楼梯,她的目光落在应寒年满背的血红上,视线有些模糊。

像是察觉到什么,应寒年忽然回眸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他漆黑的眼里映着她在楼梯上的身影,鼻翼掠下阴影,蓦地,他咧嘴一笑,牙齿上沾着血,尽是狂妄恣肆。

林宜的心狠狠颤抖。

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两眼,又咳了一声,血腥气冲喉而出,他连吸气肺部都在疼,只能让保镖扛着自己出去。

林宜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唇颤着。

……

林宜同林冠霆、外公外婆回到家已经很晚。

她借口累了,躲避过长辈们的询问,直接躲回房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宜出了门,开车离开家中。

牧氏家族旗下的欧腾酒店是S城最豪华最高端的酒店,酒店大堂里灯光明亮璀璨,地面光可鉴人,门口多了不少的保安,半夜了个个仍很精神,严阵以待。

牧家的最大人物下塌酒店,怎么敢不尽心。

林宜停下好便冲进酒店,被保安们拦下来,不等她解释,早就守在下面的保镖立刻上前打发掉保安。

“保安是酒店安排的,不懂事,请林小姐别介意,这边请。”

保镖恭恭敬敬地向林宜道歉,并将一张房卡递给她。

林宜接过来,边走边焦灼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只希望不要感染就好。”

保镖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将她送到电梯口,替她按下电梯楼层,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林宜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格一格往上,第一次觉得欧腾引以为傲的电梯速度也是慢的。

“叮。”

电梯门一开,林宜快步冲出去,直接到了总统套房前,拿卡刷开门,推门进去。

这是个欧式装璜布置的奢华套房,里边极深,可一踏入门口,她就闻到了血腥味。

林宜是闻着这股味往里走,越走那股血腥气越浓,浓得几乎吞没她的七窍,让她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砰。”

林宜上前推开未关实的房门,一进去,她就看到床上的隆起,脱下的衬衫西裤就随意地扔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应寒年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可怕,额角贴着纱布,眉头还拧着,不知道是不是疼。

“……”

林宜没有打扰他,在墙边的单人欧式沙发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鲜血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飘散得到处都是。

昏黄的小灯下,时间悄然流淌,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看了有多久,直到应寒年的眉头越拧越紧,不舒服地睁开眼,惺忪地往前看去,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你来了。”

应寒年没有意外,他的声音沙得就像喉咙被沙子磨过一样。

“要水么?”

林宜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嗯。”

应寒年应道。

林宜转身走出去给他倒水,等回来的时候应寒年竟然撑着坐了起来,上半身赤裸着,一手按向肩处的伤口,大约坐起的动作拉扯到了,见她进来,他立刻放下手,眉宇间的皱褶也平下来。

“还能坐起来?”林宜淡淡地问道。

“当然,你爸那点劲可打不死我。”

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抬起手伸向她要水。

“是么,这么说你现在身体还不错?”她又问,一张清丽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不出喜看不出怒。

“心疼我?”

应寒年勾唇。

林宜端着水靠近他,应寒年正要接过水,她忽然倾斜过杯子,一杯子照着他的侧脸泼过去。

水是温的。

水溅了应寒年一脸,却没有流到后背,只从脸上往下流淌,连长睫都沾着水珠,英俊的面庞狼狈得厉害,他闭了闭眼,伸手拂过一脸的水,抬起黑眸盯着她。

第520章 老子要转正(2)

林宜将空杯子重重地放到一旁,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就走。

“你去哪里?”

应寒年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按在床上想下来,却被伤口扯得倒吸一口冷气。

林宜回头冷漠地看向他,“你喜欢不要命的疯,我不喜欢,我不奉陪。”

刚刚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掀开他的被子看一眼伤势,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他这条命是应咏希发了疯拼了命保护下来的,想到他这条命是被姜祈星从烂水泥里刨出来的,想到他这条命是他从雪飞崖底下自己给自己做手术治好的……

他这条命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有了权势,有了一切,可他却依然不在乎。

说完,林宜转头又要走,应寒年知道她绝情起来是不留一分情面的,立刻道,“林宜,你今天敢走我就敢追,我可以比你想的更不要命!”

他一整背的伤,能走几步路?

林宜双脚僵住,像被定在地板上,手指死死地攥住包,僵硬地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他。

见她回头,应寒年暗松一口气,语气缓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知道。

她当然知道,从回家路上外公外婆说自己怎么巧遇应寒年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筹谋些什么,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接受不了。

“我说过了,爸爸那边我会处理的,根本不需要你玩命。”林宜蹙眉看他,他不该为这种事去玩命。

“你做?你做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

“……”

林宜哑然,反驳不出来。

“你明知道你那个爸爸根本说不通,所以你不过是在等,等时间再耗久一些,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答应做老爷子的遗嘱见证人,林宜,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过要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应寒年直接拆穿她,眼神狠厉。

“我只是想等时机更成熟一些。”

她道,她不是没想过,可是……从以前到现在,只要一提到公开就仿佛伴随着无数的隐患,她怕了,她只想安稳一些。

他想公开他们的关系,可他刚刚上任,老爷子遗嘱的事刚过去,他们现在根本不适合公开。

闻言,应寒年嘲弄地笑了一声,“那什么是时机?等地震能完全精准预测?等全国所有人路不拾遗?等全世界不打仗?是不是那个时候才叫时机?”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等遗嘱的风波完全过去,你要等我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你要等毕业,你要等你爸完全接纳我,这和等世界和平有区别么?”应寒年反问。

“……”

林宜咬唇,她承认,她说不过他。

应寒年坐在床上看她,面上发白,语气霸道,“除了最后一条,其余的,我都不接受!”

“……”

林宜看他,所以他就背着她接近外公外婆,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林家大宅,使着手段逼爸爸打他,好将曾经的事一笔勾销。

简单粗暴。

也达到目的了。

可结果呢,结果留下的是他满背的伤和鲜血。

应寒年看着她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

林宜没动。

“你要我下床?”应寒年睨她,作势要起身。

林宜妥协地朝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应寒年抬起手,大掌一把扣上她的后脑,迫使着她靠近自己。

她抬眸看向他,眼眶有些红。

“三年多来,不是怕这个看到就是怕那个看到,你习惯了,可我他妈是受够了!”应寒年的掌心滚烫而用力,一字一字从喉咙深处出来,“林宜你给我听着,老子要转正!谁也别想拦我的路!你爸不行,牧家也不行,听懂了么?”

疯狂而荒诞。

目空一切、奋不顾身。

林宜看着他,耳膜被震了下,心脏像是被他掌在手心,是疼的,可他手心的温度却让她痴迷。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从帝城到S城他偶尔不对劲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终于明白他的心有多迫切,已经歇斯底里。

一抹温热从眼眶中流淌下来。

她看着他额头上的纱布,声音哽住,“就为一个公开,把半条命丢掉也在不乎?”

他已经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却被打得伤痕累累,打到吐血,打到整个人被扛扶着出门……

“还有半条命把你拉到身边就行!”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应寒年的女人,没人可以肖想你,没人可以忽视你,更没人可以伤害你!”

“重要么?”

她问。

为什么非要如此不顾一切。

“重要!”应寒年没有任何犹豫地道,“知道我为什么上任之后不办庆功宴么?”

“……”

林宜红着眼看他,她不知道,她也疑惑过。

“因为我要你站在我身边分享这一切,我的头颅可以抬多高,你就得抬多高。”他一字一字道,字字惊心动魄。

所以,他说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比庆功宴重要,比对付牧家心机叵测之人重要,比坐稳牧家位置重要……

眼泪落下,林宜看着他,唇颤了好几下,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最后只哽咽着说出两个字,“疯子。”

“……”

应寒年笑,倒像是得到什么称赞。

“应寒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说完,她仰起脸吻上他的薄唇,眼泪落下来,滑进两人紧贴的唇间。

应寒年伸舌舔去那抹泪,有些涩,他搂过她,将她扑倒在床上,抵着她柔软的唇道,“老子最疯的一件事就是看上你。”

一个疯子遇上她,硬生生将自己磋磨出一个人样。

他来势汹汹,舌横进她的唇间扫荡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压着她,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大掌沿着她的身体往下滑去。

林宜一动不敢动地躺在那里,正奇怪他的伤是不是真的不重时,应寒年就放开了她,整张脸埋在她的颈侧,喘息粗重,“嘶——”

“疼?”

她听得揪心。

“有一点。”

他极力扼制着语气听起来平常一些。

“那你先趴到床上休息。”林宜说道,不敢动他,怕扯到他的伤口。

第521章 老子要转正(3)

“我就喜欢压你身上。”

应寒年赖皮,不肯离开,像座大山一样压着她。

“……”

林宜无奈极了,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他。

应寒年压着她,等疼痛好过一阵,又开始在耳侧吻起来,放肆地为所欲为,等痛得厉害了就停下,抱着她动也不动……

就这样,两人一直厮磨到早上。

应寒年是因为一阵阵的痛睡不着,林宜是不敢睡,怕一睡着有动作弄疼他。

见外面天亮起来,林宜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于是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我得走了。”

“不准走。”

应寒年不肯放开她。

林宜无可奈何,“你这第一场大戏唱完了,总得允许我跟着上场吧,否则,你准备全程自己唱完?”

应寒年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要回去说服你爸?”

不然呢?

他都成这副模样了,她不顺着他又能如何。

“嗯。”林宜应道。

“你别管,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要追你,免得被你爸训斥。”应寒年蹙眉道。

“……”

他还真准备一个人搞定她爸爸。

林宜没说什么,应寒年交待好才从她身边离开,趴回床上,脸色有些憔悴。

林宜给他煮了点粥,让他吃下后才离开。

……

这一顿折腾,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林宜把车放在庭院中停好,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一跨进大门,她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林冠霆。

林冠霆坐在沙发上,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握成拳形。

外公外婆也已经起来,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向她,拼命地冲她使着眼色。

“外公,外婆,爸爸。”

林宜往前走去,站定在林冠霆面前。

“一晚上不在家,去哪了?”

林冠霆看向她,语气严厉,脸上绷着暗浮的情绪。

“……”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这时候说出答案只会惹来雷霆怒意。

见她不说话,林冠霆慢慢抬起手指向一旁的遗像,“去你妈面前跪着,我不让你起就不准起来!”

“是,爸爸。”

林宜没有二话,转身朝着母亲的遗像走去,上了三柱香,然后跪下来,背挺得直直的。

见状,外婆急了,“让小宜跪什么呀,小宜又不知道什么。”

“妈!”林冠霆的语气有些用力,沉着脸道,“您还看不出来么,应寒年敢到我面前说那番话,说明这两人都不知道暗渡陈仓多久了。”

“何必说暗渡陈仓这么难听。”外公皱起眉头,“男未婚女未嫁,应寒年的人品还行,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不过是门户不匹配罢了。

“他是装的,他接近你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林冠霆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对岳父岳母说重话,只道,“爸、妈,有些旧事你们不知道,总之,这事你们别管了。我是不可能让小宜嫁给应寒年的!”

说完,林冠霆站起来转身就走,态度坚决。

他一走,外公外婆立刻站起来,外婆心疼外孙女,拉着她站起来,林宜笑着摇头,“没事,外婆,让我跪吧。”

外婆弯着腰看她,问道,“小宜,昨晚你真去见应寒年了?”

“嗯。”

林宜没有隐瞒。

外公站在一旁,闻言蹙了蹙眉,“所以,你们确实好一段时间了?”

“嗯。”

林宜点头。

见状,外婆不禁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那么名贵的纸说让就让给我了,原来如此。小宜,我和你外公昨晚想了一夜,这事儿确实是不妥的。”

“……”

想了一夜?他们一夜没睡?

林宜错愕地看向两个老人,很是愧疚。

“我们不谈其他,就说牧家和林家,那是天壤之别。”外婆语重心长地道,“牧家太高了,又是规矩极重的老家族,你嫁过去是没有话语权的,有苦也只能自己吞,林家做不了你的后盾。”

在牧家面前,林家根本不值一提。

就像当初,她在林家是大小姐,去了牧家呢?只能做一个小小的私厨而已。

这就是忽视不了的差距。

林宜跪在地上,知道两个老人家是担心自己,于是道,“外婆,他不一样的。”

应寒年是能拿命护她的男人。

“你妈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外公在一旁忽然说道,转眸看向遗像上女儿的容颜,双眼黯淡,“你爸也不是对她不好,可是后来呢?你妈从小提笔画画、放笔读书,什么活都没有干过,嫁给你爸后却做起生意,开起餐厅,一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吃了苦也不敢和我们说,最后活活把自己给累出大病来。”

“……”

林宜看向外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如今提及母亲,两个老人还是一派消沉和痛苦。

外公站在那里,拿起香点上,道,“小宜,不般配就是不般配,我们和你爸都不会害你,现在的你只是在脑子里有一张未来的蓝图,却根本不知道实际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当初他女儿赵如吃苦的原因。

谈恋爱的时候总觉得千般好万般好,什么苦都能熬,什么委屈都能受,结果呢……

外婆按着林宜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小宜,真不是外婆想挡着你追求幸福,你是聪明孩子,你可明白井浅河深、门高莫对的道理?”

林宜明白长辈们的顾虑,也不忍拂他们的好意,便淡淡地笑了笑,“外公外婆,我一定会想清楚的,你们先去补觉好吗?”

“你在这跪着,我哪睡得着。”

外婆叹着气道。

“外婆,我没事的,你们为我的事难受,我心里不安。”林宜靠到外婆身上,声音软软地道。

闻言,外公和外婆互相看了一眼,不忍让宝贝外孙女不好受,于是离开。

离开之前,外婆给林宜拿来一个软垫,让她可以跪得舒服一些。

林宜跪在遗像前,整整跪了四个小时,一直跪到午餐时间,林冠霆才让她起来。

林宜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走都走不稳,手在膝盖上揉了好久,才一顿一顿地走进书房。

第522章 应寒年,你大爷的(1)

书房里,窗帘拉着,只隐隐透出一点光亮进来,林冠霆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个相框在看。

不用去看,林宜也知道那是一张她小时候妈妈抱着她拍的照片,林冠霆经常拿在手里看,以至于上面一角的纹路都淡了。

“爸爸。”

林宜出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走得有些艰难。

林冠霆看过来,见她这样眼里一抹心疼掠过,放下相框道,“坐下。”

“是,爸爸。”

林宜一顿一拐地往前走着,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默默地揉着膝盖。

林冠霆看向她,冷冷地问道,“跪这么久,人有没有清醒一点?”

“爸爸,我一直很清醒。”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冠霆,对她来说,最混乱的那一段时光已经过去。

现在的她很清醒,清醒得要和应寒年在一起。

“你清醒就不会跑去和应寒年搅和在一起!”林冠霆抬起手用力地敲向桌面,“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他是怎么羞辱你的?不是舒天逸就是应寒年,为什么你要一次次栽在这些烂人身上,我给你挑选的人就那么不好?”

说到最后,林冠霆痛心疾首,他的女儿明明聪明,可在感情上就是看不穿。

“他和舒天逸不一样。”

林宜不假思索地道。

“呵。”林冠霆冷哼。

林宜见他这样,抿了抿唇,而后坚定地道,“爸爸,其实一直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

“行,你说,应寒年什么时候又找上你的?是不是那次你试探我的时候?”林冠霆自以为掌握了不少东西。

林宜没有直接开场,只认真地看着他,“爸,今天的降压药吃了吗?”

闻言,林冠霆脸都变了,“怎么,你说的还能让我爆血管?你是不是已经被他给……你怎么又和他……你真的是!”

林冠霆气得站起来,顿时嫌自己昨晚少打了。

把他女儿欺负个透了,这个浑蛋!

“……”

林宜知道林冠霆想歪了,顿时有些无奈,声音都小上一些,“不是这事,我要讲的……其实是我去帝城那一年发生的事。”

帝城。

是了,那个时候应寒年也在帝城,这么说,他们那时候就重逢了?

林冠霆气冲冲地坐下来,见林宜担忧地看着自己,他一把拉开抽屉,把一瓶降压药重重地拍到桌上,“讲!”

看看他今天会不会爆血管。

“……”

林宜默,坐在位置上揉着腿。

这个故事有些长,这一次,她完完全全向林冠霆坦白,从开始的误会,从到帝城的重逢,到她卷进牧家争夺的阴谋中,包括牧羡枫从一开始就将她当成一张牌的事,到她如何伤透心逃出牧家,再到牧子良出现在林家……

那段真相太过曲折,藏了太多太多,她原本不想说,是怕爸爸担心。

但现在,应寒年为了公开不管不顾,她不能再沉默下去,爸爸心中的结太深,只能靠下重药。

她下的重药……就是真相。

这一说就说了两个小时,很多地方林宜都是三言两语带过,比如她在牧家受的重伤,比如她差点被牧羡枫强、暴,比如当初她在火场中是被应寒年救出来的……

可即便如何,林冠霆的脸色还是一变再变,多次试图拿起降压药。

她说完以后,林冠霆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就沉默地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宜说完后也沉默了。

时间一晃,已经是黄昏,父女两人就这么坐到外面霞光万丈。

昏暗的书房里,林宜静静地看向林冠霆,她等待他的发话,他可能疑惑她是不是编的,他可能心痛她受过的伤,可他一句话都没有,就那样坐着,双肩一点点垮了下去。

黄昏转夜。

中间,门被敲响过一次又一次,是外婆让他们去吃饭,林冠霆不说话,林宜也就安静地坐着。

书房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宜跪太久,双膝一直隐隐疼着。

“你手机呢?”

林冠霆突然开口,没有问别的,只问这么一句。

“……”

手机?

林宜惑然,但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林冠霆,手机上有应寒年给她打的多次电话和微信,她只回了一条晚点回复,一天都没接电话。

林冠霆接过来,把她的手机放到抽屉里关上锁住,道,“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你房间的电脑、平板都收走,这几天你就呆在家里,暂时不要出门,学校那边我会打招呼。”

闻言,林宜目光一滞,“爸,你要软禁我?为什么?”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林冠霆坐在那里,双眼极沉地看她一眼,“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让人把饭菜端进你房间里,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吃一点。”

“爸爸,我做错什么了?”

林宜从椅子站起来。

为什么,她说了这么多,爸爸却是想软禁她?

“我没说你做错什么,回去吧。”

林冠霆道,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

“您这是不想让我和应寒年在一起。”林宜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字道,“爸,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头脑一时发热,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听您的,但这件事,您能不能顺着我?”

“我让你回房。”

林冠霆的语气厉了一些。

“爸爸!”

“还知道我是你的爸爸就回房间,你是不是要为了一个男人来顶撞我?”林冠霆厉色瞪着她问道,态度越发的强势。

“……”

林宜不说话了,慢慢往后退去,她知道爸爸爱她,外公外婆爱她,所以她不可能去顶撞他们。

她转过身一步步离开,到门口时,她手搭在门上,没有回头,目光坚韧,“爸,就算你关我个几年,我也不会改变。”

“……”

林冠霆没有出声,空气中都是无声的拉锯战。

得不到回应,林宜只能离开。

林冠霆坐在书桌前,看着关上的门,久久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拿起桌面上的相框,看着照片的女人,指腹轻抚,“小如,我对不住你,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我连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第523章 应寒年,你大爷的(2)

说着,他的指尖抖了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背弯得越来越厉害,仿佛突然间垮了一般。

……

林宜没想到林冠霆会把自己关起来。

自从肖新露离开后,林家太平到如今,他们父女的关系也在时间中修补,没想到应寒年的出现会让他们父女关系降到冰点。

没有争吵,没有大闹,就只是没了交流。

林宜怕应寒年担心,在女佣进来送餐的时候问她借了手机,准备打电话通知一下应寒年,却被林冠霆发现,没能打成,之后的每一餐都由林冠霆送。

偶尔,门外会传来外公外婆斥责的声音,斥责软禁这种行为,林冠霆却什么都不管,像是一个人都听不进去似的,就这么关着林宜。

并且,林冠霆连公司都不去了,推掉一切会议,就呆在家中整日整日的守着,让林宜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林宜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床上躺了许久,躺到难受,于是爬起来压腿,她将身体压到最极限的程度,头抵到脚的位置,坚持着不动,唇抿得紧紧的。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爸爸现在像是和她冷战一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就让她一个人呆着。

忽然,外面传来车声。

林宜放下腿,走到窗口望去,只见庭院外有车停着,一排的车,那样的奢侈品牌车标是令人过目难忘的。

她一惊,只见有保镖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搭在保镖的臂上,应寒年从车里走下来,他有伤在身,双脚踩到地面身体晃了下,一旁的保镖连忙扶住他。

应寒年一手搭到保镖肩上,撑住身体,尾指上的银戒隐隐闪着光芒,他仰起头朝她的窗口望过来,一张英俊的脸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特别尤其苍白。

应寒年……

林宜连忙打开窗户,却发现窗已经被封死,根本打不开。

她有些泄气地伸拳头敲在窗上,隔着窗玻璃望向应寒年,他这时候来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来讨打不成?

她下了重药都没能让爸爸改变主意,他现在来也无济于事。

隔着玻璃,林宜朝他挥手,想让他走,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反光的原因,应寒年的视线始终都没有和她对上,他在车前站了站,就往前走去,步子虚浮,全然不似平常的他。

“砰。”

人刚走到林家前面,黑色的镂花大铁门在他眼前重重地关上。

应寒年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意外。

两个佣人将门上锁,看都不敢看应寒年,就往里走去。

林冠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着手中的表,看着时间,算上昨晚,这是林宜被关的第二天。

“林先生,外面的应先生想拜访您。”

两个佣人站在一起,朝林冠霆禀报道。

“不用管他。”

林冠霆冷冷地道。

拜访这种事要么见,要么不见,不用管是什么意思?

两个佣人相互看一眼,“那用请走吗?”

那可是应寒年,了不得的大人物,就这样晾在外边不好吧。

“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当那人不存在。”林冠霆沉声说道。

“……是,林先生。”

佣人默默退下去,心里忍不住吐槽,怎么可能当不存在啊,带那边多保镖,一会拆了林家都有可能。

可最终,应寒年也没有拆掉林家,而是极守规矩地站在大铁门上,一手搭着保镖就这么站着。

临到中午,太阳越来越晒。

林宜站在房间里,看着应寒年的身形在阳光下晃了两晃,晃得她的心跟着疼。

白痴!

忽然,房门被敲了两下。

“叩叩。”

“姐姐,姐姐你在吗?我想你陪我看《魔法少女》,祈星哥哥不在,你怎么也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啊?”江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些委屈巴巴的。

听到江娆的声音,林宜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跑到门边上,对着外面道,“娆娆,姐姐现在出不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门被林冠霆用钥匙锁住,里外都打不开。

“什么忙呀?”

江娆抱着小熊布偶站在外边问道。

“你到窗边看一眼,看到外面那个哥哥了吗?就是最高的那个,两年前你还见过的。”林宜说道,然后贴着门听声音。

江娆在外面似乎走了几步,认真地看上几眼后又退回来,“看到啦,好高好高的。”

“对。”林宜心下一喜,“你去帮我和高个哥哥说,让他回去,说我没事,告诉他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

“啊……说这么多啊。”

江娆脑容量不足地抓抓头发。

“……”

已经很精简了。

林宜站在房间里和她重复再重复,直到江娆完全能转述以后才让她离开,“你快去,要是林叔叔让人拦你,你就拼命跑,跑到哥哥身边。”

“好!”

江娆抱着小熊跑走。

应寒年站在大铁门外体力有些不支,脑袋里晃过一阵阵白,几个保镖站在那里见状不由得道,“应少,您身上还有伤,何必这样站着呢。”

“是啊,您真要见林小姐,我们闯进去就是了。”

不过区区一个林家,还能奈他们如何?

“……”

应寒年没有说话,泛白的薄唇抿着,冷冷地睨他们一眼,露出寒光。

保镖们闭嘴。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里边的别墅跟逃似的飞奔出来,一溜烟朝这边过来,整个人直直撞上大铁门,痛得“哎哟”一声叫起来。

江娆一手抱着小熊一手捂着脑袋,隔着铁门看向应寒年,“咦……”

好像有点眼熟。

“林宜让你找我?”

应寒年开口问道,嗓音低沉沙哑。

“对啊,哥哥。”江娆用力地点点头,跟个小朋友似的,乖巧地帮忙传话,“姐姐让你回去,她没事,唔,还有剩下的她会想办法。”

应寒年抬头望去,林宜隔着玻璃站在窗前,影子影影绰绰。

应寒年转眸,看向保镖,“我让你们准备的呢?”

保镖立刻走向车子,从里边抱出一箱的棒棒糖,一直走到应寒年身旁,应寒年拿起一支棒棒糖看向江娆。

第524章 应寒年,你大爷的(3)

“啊!”江娆不太好的记性终于记起来了,指着他激动地道,“棒棒糖哥哥!”

特别好看的那个哥哥。

唔,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想吃么?”应寒年问。

江娆连连点头。

应寒年伸手去包装纸,包装的糖纸裹得特别严实,他一扯,背后的一道道伤连片地疼起来,让他颀长的身形跟着晃,脸色更加白。

他倒吸一口气,将棒棒糖交给身旁的保镖,保镖将糖纸撕开后递回给应寒年。

染着香橙味道的糖纸被应寒年拈在指间,他看向大铁门那一边的江娆,问,“好看么?”

“好看!”

江娆还是比较喜欢那一支棒棒糖,一定很甜。

“那你看到你姐姐了么?”应寒年又问。

江娆回头看一眼林宜的方向,认真地点点头,“看到了。”

“很好。”

应寒年将糖纸递过去。

……

林宜呆在房间里望着外面,江娆靠在大铁门上一直在和应寒年说着什么,不时朝她这边看过来一眼。

还不走?

站都快站不住了。

林宜担忧地望着,忽然,江娆一脸激动地跑回来,这种神情一般只有在江娆接到某种她认为神圣的任务时才会有的,比如替大家盛饭,再比如替谁跑跑腿。

这回,又是接到什么任务?

林宜不解地想着,只见应寒年没有离去,还是站在外面,大约是极不舒服,他从保镖手中接过水瓶喝了几口,连喝水的动作都不畅快,透着僵硬。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响动,她低头看去,是有人把梯子架到这一边。

江娆站在下面兴奋地蹦蹦跳跳着,手上抱着一箱的糖纸。

林宜知道那些糖纸是应寒年给的,江娆和保镖们蹲在铁门边上扒了好久的棒棒糖。

一个佣人踩着梯子爬上来,一直爬到林宜的窗户前,隔着玻璃与她对视,有些歉意地朝她笑笑,然后就拿着一张糖纸糊到她的窗玻璃上。

“……”

林宜莫名。

很快,整面大窗户全被花花绿绿的糖纸糊上,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亮,顿时,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终于明白应寒年给江娆布置的是什么任务。

应寒年,你大爷的。

她一拳头敲在玻璃上,又气恼又心疼,应寒年,你究竟还要做什么?能不能顾一点自己的身体?

林冠霆仍是那样的姿势坐在客厅里,佣人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林先生,都贴好了。”

“嗯。”

林冠霆沉声。

方才,江娆跑进来说,外面的哥哥想把漂亮糖纸贴到姐姐的窗户上,请他同意。

他没有拒绝。

贴上好,贴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免得林宜和他闹。

“他还站在外面?”林冠霆又问道。

佣人擦着汗往外望一眼,“是啊,我看应先生很不舒服,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日头太晒,要不要请进来?”

“不用管他。”

林冠霆依然冷冰冰的。

“是,林先生。”

林冠霆坐在那里,沉着脸坐着,许久,他转眸睨向妻子的遗像,深深地看着。

直到黄昏时分,应寒年才离开。

第二日,林冠霆一起就坐到客厅里,果然,应寒年又来了;

第三日,应寒年仍然准时到达。

每次都是通报一声,便站在大铁门外等候。

早上到,黄昏时离开,每一天都是这样。

林宜不知道这些,她被锁在房间里,也问不到任何人,江娆不会说谎,可这个小叛徒被应寒年几根棒棒糖一骗就躲在自己房间里看动画片,找都不找她。

一开始,林宜留意外面的车声分辨应寒年是不是来了,第二日还能听到,第三日就听不到了。

她猜测应寒年是不是不来了,可为什么不来?是不是站太久,伤势变重。

有太多太多的胡思乱想。

每次林冠霆送餐进来的时候,她都试图和他据理力争,但林冠霆完全不理会她,放下吃的便走。

她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她试图用绝食向林冠霆抗议,林冠霆却把自己和外公外婆常吃的一些药搁到她的房间里,让她看着,她只能作罢。

这样一天一天下来,林宜在房间里呆得快疯了。

林冠霆从外面推门进来,手上端着餐盘。

林宜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双眼无神黯然,一张脸小了很多,林冠霆看得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把饭菜搁到一旁的书桌上便转身离开。

“……”

林宜坐在那里,已经不再试图去说通林冠霆。

说不通的。

她说了太多太多,毫无用处。

林冠霆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你……”

“我不会变的。”

知道他要问什么,她一字一字说着,连声音都是苍白的。

她不会改变主意的,就算把她关到死,她还是要和应寒年在一起。

“……”

林冠霆的眉头拧得更紧,没说什么,打开门走出去。

……

从楼梯上下来,林冠霆走进餐厅,两个老人家已经坐在餐桌前,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筷子根本不动一下。

“爸,妈,吃早饭吧。”

林冠霆走过去。

外公拿起筷子,又“啪”一声将筷子拍回桌上,沉着脸道,“你到底还要关小宜多久?”

“小宜是个乖孩子,你现在学也不让她上,朋友也不让她联系,都一个星期了,你是想把她关出毛病来吗?”外婆满脸的痛心,“就算你不想让她嫁人,话可以好好说的。”

林冠霆承认着岳父岳母的责备,没有出声。

一个星期了。

他坐在那里没有起筷,一个佣人从外面走进来,低头道,“林先生,那位应先生又来了。”

一连七天,天天如此,以至于佣人们都从最初的大惊小怪变得淡定如常。

闻言,外婆有些难过,“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下半天雨吗,他那一身伤淋那么久雨还能起来?别作出什么病来。”

“听着是有点咳嗽。”

佣人一五一十地道。

外婆站起来,“我去拿点药,你给人送过去。”

“是。”

佣人应道。

林冠霆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满桌的早餐,忽然开口,叫住正要离开的佣人,“告诉应寒年,我下午会去一趟高尔夫球场。”

第525章 我若是让她掉一滴眼泪(1)

外婆和外公同时看向他,一脸意外。

……

午后,S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没有客人,安静极了。

草地在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倾斜的坡度有着它自己的规则。

几辆电动球车正朝前缓缓驶去,林冠霆坐在车上,跟随的球童坐在身旁,恭敬地向他介绍着场内的一切。

这个球场被包场了,什么闲人都看不到,但并不是他包的。

他看一眼时间再抬头,果然,落脚的休息点上两排保镖分立而站,个个昂首挺胸。

近了。

林冠霆看着应寒年从躺椅上站起来,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身姿挺拔修长,显然是料到自己不会简单放过他。

车子停下来,一个服务生立刻走过来想扶着林冠霆下来。

林冠霆推开,径自下来,应寒年上前两步,“伯父,坐。”

还是那样的姿势,带伤在林家门外站了整整一个星期,语气没有怨怼,没有愤怒,连问一声林宜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料事如神的模样。

“……”

林冠霆没有坐,只看一眼里边,一排的服务生站在那里,等着他们发话,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糕点,还有一瓶醒着的红酒。

准备齐全。

林冠霆冷冷地道,“不坐了,打一局?”

“好。”

应寒年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下来。

林冠霆重新坐上球车,应寒年跟着上车。

保镖们准备跟随,林冠霆冷漠地看去一眼,应寒年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全留下来。

车子往外开去,应寒年眉头蹙了蹙,下意识地直了直背,显然不是很舒服。

林冠霆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一路上,二人皆无话,到达场地,林冠霆从车上下来时,应寒年已经率先下车,两个球童背着球袋站在一旁。

“比杆赛,来不来?”

林冠霆从球童手中接过有些沉的高尔夫球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中年身体。

“十八洞?”

应寒年站在那里问,白色的运动服被太阳照得反光。

林冠霆睨他,面无表情,“不敢了?”

十八洞最少也要打上两个小时,以他的身体怕是熬不了那么久。

应寒年勾了勾唇,笑得轻狂,直接从球童手中接过球杆,活动了一下手腕,道,“裁判去计分。”

守在一旁的球场裁判立刻跑到自己的位置待定。

林冠霆看着他毫无顾忌的样子,不由得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没逼你。”

“区区十八洞还不至于让我死在这里。”

应寒年站直身体,低眸看着脚下的高尔夫球,猛地挥起球杆扫出去。

一杆进洞。

水准不错。

但一打完出去,林冠霆就看着他的身形晃了一下,应寒年按住球杆,稳定呼吸,极力掩饰着。

一球下去就成这个样子,恐怕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林冠霆没说什么,开始打自己的球。

一来一往。

林冠霆是经常打高尔夫交际的人,自认水平还不错,但一个小时后,力气明显有些跟不上,而应寒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一直奉陪在侧。

林冠霆不得不佩服他过硬的身体素质和毅力。

应寒年站在那里,伸手拉下一些运动服的拉链,拿着水瓶喝水,阳光晃了晃,照得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唇上都毫无颜色。

将水瓶交还给球童,应寒年扬杆再进一球,一头短发半湿,是被冷汗浸的,汗水从额角淌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球杆,靠着一根杆子立稳自己。

林冠霆低眸看过去,只见他的双脚在地上踩出深深的印子。

球童上前放球,林冠霆站在原地忽然道,“听说你是在国外出生的。”

应寒年站在一旁,手撑着球杆,闻言抬眸看去,一滴冷汗沾在睫毛上,“嗯。”

林宜应该是把什么都说了。

“那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之间的话题该是林宜,林冠霆却问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应寒年的声音低沉而沙,“人吃人的鬼地方。”

“怪不得。”

林冠霆盯着地面上的球,迟迟没有挥杆。

怪不得从见第一面起,他就觉得应寒年身上有种十八层地狱出来的阴沉感,那种犀利的眼神就跟魑魅魍魉似的。

原来,是真的做过小鬼。

“……”

应寒年没有出声,等着他挥杆。

他不是不愿多开口,而是他得多绷着点气力应付接下来的比赛,否则,他连拿球杆的力气都没了。

林冠霆转头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脸,不肯放过他似的,“苦不苦?”

苦?

那段生死街的日子么?

应寒年满不在乎地道,“能活下来的,都不叫苦。”

“可我听着挺苦的。”林冠霆说道,“好不容易小鬼混成阎王,是我的话,绝不会给自己匹配一个S城林家,太跌份,被人看着也不上台面。”

“台面?”

应寒年勾唇,笑了。

“你笑什么?”林冠霆问。

“我的台面,早被您女儿砸光了。”光他这张脸,林宜就不知道打过多少次。

林冠霆,“……”

应寒年笑着说完,又正色补上一句,“但也就她了,我应寒年的台面,不是每个人都敢看高看低的!”

“……”

林冠霆沉默地看着他。

“伯父怎么不打了?”

应寒年问。

“小宜被我关起来了。”林冠霆道,没头没尾地来上这么一句。

应寒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见林冠霆没有挥杆的意思,于是把手中球杆交给球童,接过水瓶,道,“我知道。”

“你知道?”

林冠霆眯起眼。

应寒年仰起头,喝下半瓶水补充能量,低笑一声,嗓音发哑地道,“您不就是想看我会怎么做么?”

应寒年不愧是他当初看中的军师,有智慧有城府,可偏偏就是聪明过了头,这样的人,就连当初他都无法真正掌控,更不用说现在。

见林冠霆不说话,应寒年修长的手指握住瓶身,薄唇微掀,黑眸深邃不见底,“我当然可以把人抢了去,就算林宜是您的女儿,林家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

“……”

林冠霆沉下脸来,如今的应寒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当然有这能力。

第526章 我若是让她掉一滴眼泪(2)

“我没这么做,不是出于什么对长辈的尊敬,而是我知道,没您的同意,林宜这辈子都只敢跟我玩地下情。”应寒年道。

“你倒是吐了实话。”

林冠霆的脸色有点败,谁听到这样的实话都会上火。

应寒年笑,“我们是打过交道的,我给您演个谦谦君子,您也不信,何必呢?”

“……”

林冠霆听得血压有点偏高,他双手按在高尔夫球杆上,看着眼前苍白却依然凌厉的年轻男人,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把话和你放明白,我不会将林宜嫁给你。”

“之前的事您可亲口说了一笔勾销。”

应寒年扬眉。

他这一背的伤果然是个苦肉计,逼着人不能再翻旧账。

林冠霆当年有多欣赏应寒年这份城府,现在就有多厌恶。

许久,林冠霆望着远处的天空,缓缓开口,“应寒年,你还年轻,等有一天你自己做了父亲,你就会明白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女儿高嫁,因为他得保证自己这个后盾是强而有力的。”

当一个父亲成为不了女儿的后盾,那就宁愿女儿不嫁,至少在他建造的小天地里,女儿可以无忧无虑。

应寒年站在那里,握紧手中的瓶子,瓶身被他捏得变形。

“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冠霆道,猛地扬杆挥出手中的球杆,一杆击冲洞中,而后转身离开,朝着球车走去。

“林宜不需要林家的庇护,我应寒年就是她最大的后盾!”

男人沙哑而放肆的声音在他身后突然响起。

林冠霆的步子顿了顿,与此同时的,是裁判宣布杆数,受着重伤的应寒年杆数远远超过他,两个数字是鲜明的反差。

许久,林冠霆回过头看向应寒年,一字一字问道,“我看你一身伤的份上,就当你这一刻说的话是认真的,但明天呢?一年后呢?十年后呢?”

他现在的这番话还有剩多少真诚?多少算数?

应寒年站在那里,道,“既然说好了是十八洞,才打一个小时算怎么回事。”

说着,应寒年一把砸了手中变形的水瓶,从球童手中拿过球杆开始打球。

他一个人打。

没有叫上林冠霆。

林冠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杆一杆挥球入洞,球在空中形成一道高高的抛物线,稳稳落地滑向洞口。

十八洞,应寒年带伤打满了。

没有一丝敷衍,每一杆都带着绝对的气魄,即使放下手的一瞬间他人晃得厉害。

林冠霆看得眉头越皱越紧。

打到最后,应寒年的体力彻底透支,手都在抖,脸色苍白地直直往旁边倒去。

林冠霆离他最近,下意识地扶他一把,应寒年反手推开,人在草地上晃了两下,用球杆撑住自己,汗如雨下,他呼吸是喘的,背后的运动服上隐约渗出血迹。

一周了,还能渗出血。

半晌,应寒年终于站稳下来,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又接过一瓶水,把整瓶水往脸上倒去,人清醒精神不少,他抹一把脸,看向林冠霆,态度狂然,将球杆甩到一旁,“十八洞,结束!”

林冠霆看着他“你这么做,又能证明什么?”

“不证明什么,不过是想告诉您,我应寒年但凡有一口气在,就能为了林宜玩命!”

应寒年道。

“……”

裁判在旁边报出杆数,已经是专业比赛级的杆数了。

他就是撑着这样一副身体打出疯狂的成绩。

林冠霆是有很多话说的,但看着应寒年这个样子,他突然间没了话。

竟是没什么可以再问的。

两人回到更衣室,应寒年的伤势比他想象得更严重,满背的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确实来玩命的,连随行的医生都带好了。

林冠霆坐在角落里,看着医生为应寒年处理背上的伤口,应寒年坐在长凳一角,双腿迈开,背深深地低着,小臂搭在膝盖上,两只手握紧成拳。

纱布黏着血被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林冠霆皱了皱眉,从角落里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伯父!”

应寒年叫住他。

林冠霆回过头来,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还能走路么?”

“您说呢?”

应寒年不答反问,薄唇始终勾着放荡不羁的弧度。

那个狂到天上去的样子,林冠霆都能猜到他的潜台词是什么,就是不能走,为了林宜他也能玩命。

一旁的医生听着却蹙紧眉头,“应少,您这伤还是要好好休养,还是……少走动吧。”

都一个星期了,就恢复成这个样子,好好坏坏的,亏他的底子好才经得起这么折腾。

“做你的事。”

应寒年的脸猛然冷下来。

“是。”

医生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

这一次,林冠霆没再让应寒年做什么过的事,两个人坐上车,司机照着林冠霆的吩咐开车。

应寒年往嘴里倒了两颗止痛药。

林冠霆看他一眼,伸手将边上的水递给他,应寒年接过来把药喝了。

车子停在一家幼儿园前面,幼儿园的墙面涂得五颜六色,全是孩子们自己的涂鸦,天真烂漫。

应寒年推开车门下来,林冠霆换回自己的西装,他走到关上的门前往里望去,一张严肃了一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小宜小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幼儿园。”

闻言,应寒年往里投去目光。

幼儿园。

小林宜。

应寒年促狭地眯起眼,逐渐靠近,林冠霆道,“她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妈妈已经病了,但还是坚持和我一起送过来。”

“……”

“她当时那个抗拒啊,抱着她妈妈的腿直哭,说幼儿园里有怪兽。”林冠霆回想着,径自笑起来,“后来就只剩我送她过来了,每次她还是闹,抱着我就不肯撒手,天天上学都跟例行公事一样哭闹一番。”

应寒年站在一旁听着,唇角的弧度浅浅上扬,这是他没有见过的林宜。

“再后来,她妈妈走了,我顿时没了心思去管她,她就跟着管家上学……有一天,我跑来幼儿园接她,等好久没等到,冲进去差点和老师们吵起来,才发现那时小宜已经上了一年级。”

第527章 我若是让她掉一滴眼泪(3)

说到这里,林冠霆的笑容褪下来,只剩下愧疚。

“……”

“后来我管家说,小宜性子骄纵多半是被我逼的,我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真的是这么回事。”林冠霆道,“其实小宜从小就很懂事,我要忙着餐厅的事,不管回家多晚,她都醒着想让我陪她玩一会,哪怕生病了,她都不睡觉等我,我没有陪,只是让她去睡觉,我自认对她宠爱有加,但很多时候都忽略了。”

自以为付出了多少多少,却从来给的不是女儿要的。

林冠霆没有在幼儿园停留太久,又领着应寒年去往下一个地方。

“这里就是小宜从小学舞的地方,她就总是站那个位置。”林冠霆推开一扇门,里边是空空荡荡的练舞室,这里一直在招收学生,旁边的柜子上还有孩子们的练功服。

应寒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不靠中间的位置。

“那段时间,我担心小宜学舞辛苦,就常常来看她,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不说一声苦,还说喜欢跳舞,那腿被老师硬生生地压开,她一边哭一边喊我可以的。”林冠霆讲述着点点滴滴。

“……”

应寒年蹙眉。

“很倔强吧?”林冠霆问。

“她一向都这样。”

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从来都只有他服软的份。

应寒年想着有些好笑。

“是啊,其实小宜没有变过,她聪明坚持,学舞学到现在,流过那么多泪那么多汗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总有一种韧劲。”林冠霆看着空空的教室,墙上重新被刷过,留下时间过去的印迹。

一晃,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两人走出教室,下楼的时候,应寒年抬起手撑在墙上。

林冠霆看他,“还行不行?”

“当然。”

应寒年直了直身体。

林冠霆慢慢抬起手,“搭着吧。”

他看应寒年在林家门外站着的时候就是这么搭着保镖的。

“……”

应寒年看向他,一双眸子深沉,半晌,应寒年抬起手搭在林冠霆的手臂上下楼。

“这里的楼梯我走过很多遍,小宜下课,我就抱着她从这楼梯上下去,旁人都说我是溺爱过度,那么大的小孩还抱着,可自己孩子跳舞跳得那么累,我抱抱怎么了?”林冠霆边往下走边道。

那段时间,他和林宜的关系很好,他喜欢宠着林宜,要什么给什么。

或许是失去妈妈的缘故,林宜也黏他。

应寒年迈开步子下去。

林冠霆领着应寒年去了很多林宜呆过的地方,最后,车子停在一处路过的健身场所,还有老人家在里边活动身体。

“这里很久以前只有一个沙地和两个秋千,后来我花钱弄了这么一处。”

林冠霆向应寒年介绍。

“林宜也常来?”

应寒年挑眉。

“我第一家餐厅就在那个方向,离这里不远,我忙的时候,小宜就一个人在这里荡秋千。”林冠霆说道,“我得空下来便来陪陪她,她以前可是个小话唠,一点点小事都要和我说个不停,有时我是真累,坐着也睡着了,她就很生气。”

“……”

“有次我逗她,故意装睡,才发现她给我盖了衣服,自己玩自己的,吵都不吵我,等我醒来她才开始生气,小嘴哼哼个不停。”林冠霆说着笑起来。

那么可爱?

应寒年眼睛一亮,妈的,听着想要女儿了。

林冠霆扶着应寒年过去,应寒年一脚踩进沙地里,在偌大的秋千上坐下来,人终于舒适一些。

林冠霆在另一边的秋千上坐下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记得我和小宜最后一次来这边,是我们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有次她说想和我走走,我有心修补裂痕,就跟着过来了。”

“……”

应寒年听着。

“可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快,我便训斥她骄纵叛逆。”林冠霆说道,“训斥她大小姐脾气,训斥她在外面交乱七八糟的男朋友,训斥她处处顶撞继母,不知收敛。”

“……”

“小宜什么气话都能往外冒,可那一次,她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由着我骂她,骂到后来,我才发现她眼睛红了。”林冠霆说着,声音哽了下,“她问我,还记不记得这是哪里?问完她就跑了,哭着跑的。”

“……”

“我这才发现这里就是小时候我陪她玩的地方。”林冠霆的眼睛湿了,双手合拢在一起,“我常常以为是自己溺爱过度,让孩子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其实……没有一个孩子是真正逆骨的,安阑常说小宜是为了让我关注,我还不信。”

“……”

应寒年看向他,没有接话。

“其实不是小宜不理解我的丧妻之痛、事业太忙,是我忘了她的丧母之痛并不比我少,忘了她真正要的是什么。”林冠霆说着,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指尖沾到湿意。

“……”

“看我都说了什么。”林冠霆苦笑一声,“应寒年,我是要让你看看,小宜是我的掌上明珠,从小,我尽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切给她报最好的幼儿园,找最好的舞蹈老师,她要玩我就给她建这么个地方,她要衣服有衣服,要包包有包包……”

说着说着,林冠霆说不下去了,眼泪落下来,他以掌心抹去,声音也变了,有些发哑,“其实我什么都没给好她,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我做不好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孩子已经大了,我只想她这一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

“应寒年。”

林冠霆叫他。

应寒年转眸看过去。

林冠霆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再严肃不过,一字一字道,“所以应寒年,如果你做不成一个合格的丈夫,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就会去做一个杀人犯。”

闻言,应寒年没有半点被慑到的意思,薄唇的弧度越扬越高,一张英俊的脸上依旧苍白,眼睛却黑如黑曜石一般,透着无数璀璨。

“不用。”

“……”

“我若是让她掉一滴眼泪,我提头来见。”如此自负。

“……”

第528章 赖在林家(1)

林冠霆坐在那里深深地看着他,很是无奈,想教育教育他,可是自己要的答案都在应寒年这里得到了。

还能说什么呢。

林冠霆慢慢正过脸,望向原来餐厅的方向。

一眨眼,女儿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前几年,他总说着要给林宜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但从来没有太过急迫,没想到已经近在眼前。

忽然希望时间倒流,小林宜永远长不大,这样小林宜每次在这里翘首以盼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陪着她一起玩,弥补她所有的失落,填上自己那份永远也补不上的愧疚……

应寒年坐着,黑眸看向林冠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静静地望了很久。

忽然,背上一阵疼痛在风中肆虐,他慢慢地直了直身体。

总算成了。

再不成,他这条命要交待在S城。

……

林家的镂花大铁门缓缓打开来,应寒年站在那里,伸手松了松衣领,抬眸,一双漆黑深邃的眸看着门在他眼前打开。

打开另一条通道。

林家的佣人们站在门外,好奇地看着林冠霆亲自领应寒年走进来。

外公外婆正在为外孙女担忧,见到应寒年进来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

这是……成全了?

同外公外婆问好过后,林冠霆指指楼上,带人上去。

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林冠霆拿出钥匙,动作顿了顿,转眸看一眼应寒年,这才将钥匙插入锁眼中,打开门。

门被推开,林冠霆目光一滞。

房间里,林宜站在窗前正举高了一把椅子,卷着双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凝重表情。

门突然被打开,她明显被惊到,待看到门外站的颀长身影,她彻底呆住,椅子掉下来。

林冠霆只感觉身边有一阵风掠过,下一秒林宜就被拉入一个怀中,椅子砸落在地面没有伤到她分毫。

“你干什么?”

应寒年低眸看着怀中的人,穿得单薄,素颜的一张脸,发红的眼中全是愕然,唇抿出一抹白,令人恨不得立刻吻出颜色来。

“我……你……”

林宜脑袋有些空白,诧异地看着门外面脸色平静的林冠霆,慢慢才反应过来。

应寒年是……爸爸带过来的?

“还能是干什么,想砸了窗跑吧?”林冠霆瞪向林宜,心里又酸又不是滋味,“怎么,关你几天而已,没少你吃没少你穿,还想跳窗跑?”

就为一个男人,家都不准备要了?

林宜还靠在应寒年的怀里,这时已经完全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走向,当然不敢再冲林冠霆,声音小小地道,“不是,我发夹上有颗小珠子卡椅子里了,想举起来看看会不会掉下来。”

这理由找的……

他女人怎么这么有才。

应寒年抱着她,手搂得紧一些,一双眼自从进来后就跟长在林宜身上似的,再没有转到别的地方去。

林冠霆黑着脸看着他们,不理会林宜撒的谎,清了清嗓子道,“行了,应寒年,人让你看到了,你身上还有伤,回去养着吧,别再乱吃止痛药,按医嘱做。”

“……”

闻言,林宜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冠霆。

爸爸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她刚刚听到车声还以为应寒年又来了,想着不管怎么样得见上一面,这才准备砸窗的,结果刚把椅子举起来,门就开了。

不可谓不尴尬。

“好的,伯父。”

应寒年搂着林宜,没有反驳,透着一股做作的斯文气。

林冠霆看着他搭在林宜腰上的手血压有点飘,索性不看,转身离开。

等他一走,林宜直接抱住应寒年,手不敢碰他的背,只抓着他两侧的衣服,一颗心脏跳得剧烈,抬头看向他苍白的脸,急切地小声问道,“怎么回事?我爸怎么突然同意了?你呢,你的伤怎么样?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应寒年低眸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眼,一时没忍住,主要也是没想忍,低头就吻上她的唇,含在唇间反复辗转,舌尖越入发泄着一周不见的歇斯底里。

极有章法却霸道的吻。

林宜双手死死地绞住他腰侧的衬衫,仰起头迎合着他的吻,被迫地迎接他的侵入,意识有些迷离,呼吸都不畅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倒去,应寒年一把按住她的后脑。

她在他的嘴里尝到戒烟糖的味道,伴着一点点烟草的气味,莫名地令人心安。

林宜一再躲闪,真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强势的吻,应寒年察觉到后,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在她柔软泛着光泽的唇上磨了磨,嗓音沙沙的,喑哑销魂,“想不想我?”

林宜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点点头,“想。”

她很诚实。

“我也是。”应寒年满意地勾起唇,薄唇贴上她的耳朵,灼烫的字眼从他喉咙里滚出来,“老子想的恨不得现在就扒光你。”

林宜一脚踩上他昂贵的皮鞋,“文明点。”

“我想为人类传承、生命延续做贡献,首先,我和你要从第一步做起。”够文明了么?

“……”

林宜哭笑不得,她困在这个房间里胡思乱想,整夜整夜失眠,结果他和她说这个?

烦。

烦透了。

“还不出来?房间里有什么好呆的!”

林冠霆不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应寒年一脸烦燥地瞪向门口,她忙扬声道,“来了,爸爸。”

她小心翼翼地想扶着应寒年出去,应寒年直接甩臂搭到她的肩上,搂着她离开,边走边低下头靠近她耳边道,“知道你爸为什么突然同意了么?”

“为什么?”

林宜问。

“因为他想来想去,发现要是我这样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得还他妈特好看的女婿都不要,他女儿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他挑了挑眉,满脸的得意。

“……”

林宜又想踩他脚了,结果一抬眸,见他走路有些僵硬,肩也有些垮,一个星期了,他的伤势似乎恢复得并不好。

忽然间,她不想问了,她猜也能大概猜到。

她看着他侧脸的线条,心上像绑了一块巨石,有些重,“以后不要这样。”

第529章 赖在林家(2)

“嗯?”应寒年看她,眸子深得像是要将她吞没一般,“不要哪样?”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轻声道,不要再把自己的命、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应寒年勾唇,在她耳边满不在乎地道,“我偏要这样,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怎么都行。”

“应寒年……”

“放心,我命硬,怎么折腾都死不掉的。”

应寒年亲她的脸。

林宜听得很不舒服,长睫颤了颤,盯着他低声道,“应寒年,我不想再在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

应寒年低眸,见她眼睛红着,仿佛有水气就要从里边出来,不禁蹙眉,“我开玩笑的,当什么真。”

“玩笑也不行。”她很认真。

“好。”

应寒年搂紧她的肩膀,也很认真。

“还不出来?怎么,房间里长花了是不是?”林冠霆的语气更严肃了,分贝也更高。

林宜不再说什么,陪着应寒年往外走。

应寒年忽然道,“你爸想赶我走,你想不想我留下来?”

“我爸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你留下来。”林宜无奈地道,“一步步来吧。”

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你想就可以。”

应寒年到,眼中掠过一抹光,邪气至极。

“……”

林宜莫名地看着他,应寒年把手从她肩上拿下来,朝她笑了笑,猛地闭上眼睛往地上一头栽去,一动不动。

“应寒年!”

林宜惊叫起来,这一秒,她是真的害怕和担心。

应寒年鞋尖往她腿上磨了磨,林宜愣了下,明白过来顿时松一口气。

这时,已经到了楼下的林冠霆和外公匆匆跑上来,一见应寒年倒在那里,林冠霆震惊地瞠大眼,“这是怎么回事?”

林宜站在那里,无奈地陪着应寒年演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倒了。”

林冠霆脸色变了,朝往楼上走的佣人道,“快,快去通知应寒年的医生,他带了医生过来的,赶紧的叫进来!”

说完,林冠霆上前就把应寒年从地上扶起来。

林宜见状要帮忙,年迈的外公推开她,严肃地道,“你一个女孩子没力气,我来。”

“……”

林宜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外公和爸爸一左一右把应寒年从地上扶起来,搀扶着往她的房间走去。

林冠霆扛着应寒年的一条胳膊边走边道,“先进林宜的房间,近。”

不知道是不是伤势加重了,他当时让打一个小时就算了,应寒年偏偏要打完十八洞,真是不要命。

应寒年的医生匆匆跑上来。

一番医治后,应寒年还是没有苏醒,林冠霆自然是不再提让他离开的事,只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

林宜站在床边,应寒年背上的伤让她不忍目睹,她都不知道他刚刚哪来的精神和力气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

“好了,让他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林冠霆发话。

林宜看向林冠霆,“爸,我想陪陪他。”

“……”

林冠霆看看床上趴着的应寒年,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爸爸。”

林宜叫住他。

林冠霆刚到门口的脚停下,林宜有些哽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爸爸,谢谢您。”

林冠霆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只道,“我刚在下面和你外公外婆说清楚了,总之,路是你自己选的……”

林宜以为他是要她别后悔,却听林冠霆顿了顿接着道,“家里人都会站在你身后,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一个中年男人也说不出多富有感情色彩的话,说完,林冠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林冠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鼻子突然酸了,眼睛湿润。

爸爸好像老了一些。

“还不关门?”

应寒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林宜所有的多愁善感。

她转眸,应寒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黑眸发着光地盯着她。

“……”

无赖。

林宜吸吸鼻子,上前把房门关上,侧坐到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上,纤细的手腕上镯子映着白皙的皮肤,她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应寒年一派慵懒地坐在她的床上,跟在自己家似的。

“想爸爸,想外公外婆,这次搞突然袭击把他们全震住了,要他们一时间接受这么大的事。”林宜有些难过,“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不孝?”

“嗯。”

应寒年往后靠在竖枕上,翘起一条长腿,郑重其事地颌首,“突然间掉下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一个孙女婿,以后出去不知道拉风成什么样子,确实很难接受。”

“……”

能滚吗?

林宜什么伤感的情绪都被破坏殆尽,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还坐着?赶紧躺下,多休息休息。”

“过来让我抱抱。”

应寒年朝她勾勾手。

林宜一脸嫌弃但还是靠了过去,主动倒到他的胸膛上,应寒年的手臂横在她身前,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心思又跳到别处,“应寒年,我们这就算公开了?”

“……”

应寒年环住她,在她身上摸了两下,瘦了。

“以后见面,不用只呆在房间里,不用半夜压马路了?”她问道,总觉得有几分不切实际。

认识应寒年的时间不算短了,可真正情侣该有的一些仪式好像他们都不曾有过。

时间长了,反而不知道光明正大后该是什么样子。

“不乐意?”

应寒年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道。

应寒年立刻搂着她坐直起来,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感受一下!”

“……”

林宜一头黑线地将他按回去,“你能不能好好养身体。”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讨厌死了。

“嘶——”

应寒年一倒下去就倒吸一口气,长腿都蜷缩起来,林宜呆住,眉头锁住,“怎么样?哪里疼?我叫医生。”

应寒年垂着长睫,掩饰住眼底的暗光,表情仍旧是痛苦的,“不用了,今天站太久,腰疼。”

“那我帮你揉揉?”

“好。”

第530章 赖在林家(3)

应寒年趴下来,闻着枕头上的淡淡香气,真够好闻的!

林宜坐在床上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避过上面的青紫伤痕给他揉着腰,她不敢用力,手劲软绵绵的。

那哪是揉,分明就是在摸。

应寒年低笑一声,没说什么,随她去摸,摸着摸着他就不太舒服了,应寒年抬起手一把捞过她,将她拉过来躺在自己身边,双瞳漆黑地盯着她,“勾引我呢?”

“我在给你揉腰。”

他想到哪里去了。

“你就是在勾引我。”应寒年说着便堵上她的唇,将她的抗议全部吻了回去,一只手臂锢住她的身体,在她的唇上反复厮磨,巴不得立刻要了她。

偏偏,伤的也是真重。

除了亲吻干不出别的事来。

林宜顾忌着他背上的伤,没有挣扎,轻轻地回应着他,一双眼睛清如泉水,眼尾扫着淡淡的粉。

应寒年看得心动,想到林冠霆说的那些,又吻上她的眼睛,道,“给我生个女儿。”

“什么?”林宜愣住,睁开眼睛看他,见他眼里透着认真,不禁补上一句,“为什么?”

怎么突然想到生女儿去了。

“想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应寒年咬了咬她的唇。

“……”

什么理由?

林宜有些哭笑不得,“你要看我小时候的样子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我家有光碟录像,都是我小时候拍的。”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事?

应寒年眼睛一亮,“去拿给我看。”

“你先睡,等你醒来就给你看。”

林宜猜也猜得到他今天确实太累了,根本不适合再费精神。

应寒年蹙了蹙眉,搂紧她,低下头往她身前靠了靠,“那你陪我。”

“好。”

林宜一口答应,半晌,她看着从她颈间滑至胸前的头颅,一脸黑线,“应寒年你往哪靠呢?”

随之而来的是应寒年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装。

林宜抿唇,但也没有拆穿他,手虚虚地环上他的身体,静静地陪着他。

两人一直躺到晚上八点左右,期间应寒年一直睡睡醒醒,眉头时舒时紧。

佣人过来询问用不用晚餐,应寒年抱着林宜问,“你们平时也这么晚吃晚饭?”

“平时在六点半。”

“那不睡了。”

应寒年从床上坐起来,林家为他特地推迟晚餐时间,他得领这个情,不能再装了。

“好。”

林宜跟着起身,替他理好身上的衬衫,扶着他下床。

应寒年搂着她的肩膀下楼,一路走进餐厅,林冠霆和外公外婆已经在餐桌前坐着了,一桌的美味佳肴,林家是最不缺美食的。

林宜抬头,视线接触上长辈们的,抿紧嘴唇,原来这就是光明正大的感觉。

不用避讳自己亲人的感觉其实真的不错。

“怎么样,好些了么?”

外婆坐在那里关切地问道,林冠霆今日说如何考验的应寒年,她听得心惊胆战的。

这哪是考验,这不分明要人命去的么。

应寒年居然也受了这些考验,可见确实对小宜上心,这样的人作为长辈还真挑不出什么刺来。

“好些了,外婆。”

应寒年嗓音沙哑地应道。

闻言,外婆一呆,外公也是一愣,林冠霆脸有点黑,不过是刚刚同意他们在一起而已,他倒是换称呼换得快。

林宜也被应寒年的厚颜无耻惊到,小心地扶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来,在他耳边小声地道,“别太得寸尺啊。”

应寒年睨她一眼,颌首表示知道。

“好了,吃饭吧。”

林冠霆看女儿悉心地照顾应寒年,又给他摆碗又给他摆筷的,不大是个滋味。

“是,爸。”

应寒年应道。

“啪嗒。”

林宜正在盛汤,听到这一声,手一抖,勺子从手中落下,落进汤里,溅起不少汤汁。

她默默地看一眼林冠霆,林冠霆的脸更黑了,“还没结婚呢,现在改口不合时宜。”

“合时宜,在我这里,您比我爸亲。”

应寒年道,眸子漆黑地看向林冠霆,看这一脸不舍得的样子,他不现在改口还等着林家反悔不成?

林冠霆,“……”

听到这话,外公被引到别的地方,“你是牧家三房的长子,怎么过了那么久才被找回去?”

关于应寒年的身世,林冠霆和林宜并没有对外公外婆说,两个老人知道的不过是新闻上的那些,还以为应寒年这话的意思是父子之间生疏,于是问了这话。

应寒年拿起筷子,薄唇勾了勾,道,“外公,三房长子那是对外的体面话,其实我不是正经出身,我只不过是牧华弘的一个私生子而已。”

话落,一桌凝滞。

私生子,那就是牧华弘外面女人生的而已,没名没份。

林冠霆蹙了蹙眉,其实应寒年能走到今天实属不容易。

“那你妈妈……”

“在我15岁那年死了,被坏人杀死的,至今还未找到凶手。”

应寒年道。

外公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看着他,这年轻人被打的时候一声不吭,陪自己下棋的时候从容不迫,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好好的吃饭,说这些做什么。”外婆听不得这些,心酸得厉害,一边说一边拿公筷夹起菜放到应寒年面前的盘子里,“别说了,赶紧吃饭吧,看你伤重,这些都是小宜她爸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利于伤势恢复的。”

林宜看一眼,果然都是林冠霆的手笔,林冠霆很少在家亲自做饭的。

应寒年看向林冠霆板着的脸,从容地感谢,“谢谢爸。”

“……”林冠霆听得别扭,却没有再提让他别改口,只道,“吃吧,一会饭菜凉了。”

“好。”

应寒年低下头吃饭,一口米饭入唇,他不露痕迹地靠近身边的林宜,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这惨卖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高明呗。

寥寥数句,点到为止,留有大段容人尽情想象的悲惨空白。

她爸都不提改口的事了,外婆更是一脸心疼,拿他当亲孙子一样拼命给他夹菜……

林宜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见好就收,吃他的饭。

应寒年眼中含着笑意,继续吃饭,半晌,他站起来。

“怎么了?”

林宜睨他。

“倒杯水。”

“我来吧。”林宜欲站起来被应寒年按回去,应寒年看她,“我没事。”

说着,应寒年直接走进厨房,桌上的一家人都盯着他,生怕他再昏倒,视线一直追随着应寒年的身影,直到他进入厨房倒水。

“他怎么对厨房那么熟?”

林冠霆的声音突然响起。

连杯子放在哪个柜子里都知道,根本不需要找,也不需要问。

“噗——”

第531章 姜祈星回来了(1)

林宜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连忙伸手捂住。

这个应寒年,都不知道装一下是第一次来她家……

林冠霆看向林宜,哪还有不明白,脸色顿时臭得厉害,指着她道,“你这孩子……”

气到说不出话来。

“……”

林宜默默地往嘴里送饭。

应寒年从厨房里走出来,在林宜身边坐下来,对面的林冠霆臭着脸阴阳怪气地道,“你对我们家很熟?”

应寒年喝了一口水,看一眼林宜,镇定从容地颌首,“嗯,团团给我介绍过林家,介绍得挺仔细的,所以进了这里跟自己家一样。”

林宜在心里给应寒年写了个服字。

“团团?”林冠霆脸色一变再变,转眸瞪向林宜,“你允许他叫?”

这些年来,他们谁一喊团团这个小名,她可都是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哭闹耍脾气,非逼人改了口不可,现在居然允许应寒年叫?

“啊?”

林宜咬着筷尖,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吃饱了。”

林冠霆把筷子搁下来,从餐桌前站起来,他刚刚把降压药放哪去了来着?

“怎么了这是?”外婆有些担忧地看向林冠霆。

外公老神在在地笑了笑,“没事,该他的,生女儿都是这么个过程。吃,继续吃,不用管他。”

吃女婿醋什么的,习惯就好。

“……”

林宜看看外公外婆,又看看应寒年,眉头蹙了蹙。

“我去一趟。”

应寒年知道她在想什么,低沉地道,搁下筷子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不知道应寒年同林冠霆说了什么,片刻后林冠霆又回来继续用餐,虽然还是一脸别扭的样子,但也没多说什么。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录像。

电视机里播放着林宜小时候的视频片断,有她生日的,有她每一次玩的,还有她跳舞的……

应寒年靠着林宜坐在那里,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屏幕,半秒钟的镜头都不肯错过。

“你小时候学跳舞是不是为了减肥?”

他突然道。

“……”

林宜看着屏幕中肥嘟嘟的自己,一头黑线。

她为什么要嘴贱说有录像。

应寒年看着电视,薄唇始终勾着弧度。

小林宜是真肥,但也是真可爱,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头发半散,大眼睛骨碌碌乱转,从罐子偷偷拿一顶糖放进嘴里,跟小松鼠的,萌得人心都化了。

啧。

他怎么早没问要录像。

应寒年舔了舔唇,那边外公外婆也看得津津有味,“小宜,你看你小时候多淘,这小胳膊小腿肉可真多啊。”

“……”

林宜咬唇,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跑去厨房切了一盘橙子回来,挨个递给外公外婆、爸爸。

林冠霆接过来有些挑衅地看应寒年一眼,再怎么有好吃的林宜还是先想着自己。

林宜坐回应寒年身旁,递给他橙子,“吃橙。”

橙子飘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汁水锁得饱满,黄澄澄的在灯光下令人极有食欲。

应寒年看着电视,目光连挪一下都没有,只低下头,微微张开薄唇,示意林宜喂他。

还长少爷脾气了。

林宜无奈地笑,把橙子的皮扒了放进他嘴里,应寒年看着电视一口含住,连她的手指都含了进去,舌尖顺势一勾,吮舔两下才松开。

“……”

林宜被吻得指尖发麻,红晕不自在地攀爬上脸,又不好当着家人面说什么。

“!!!”

围观全程的林冠霆感觉自己血压又飘了,直接将橙子塞进嘴里。

外公坐得一侧的沙发上看过去,幽幽地开口,“冠霆,你把橙子皮也吃下去了。”

所有人看向林冠霆,除了应寒年,他只管盯着电视。

“……”

林冠霆吐了橙子皮。

外公看着忍不住笑,对着老伴道,“都是报应呐,当初骗走别人女儿,现在再被别人骗走女儿。”

外婆低头忍笑。

“……”

林冠霆对着自己的岳父敢怒不敢言。

什么橙子,这么酸。

“爸。”

林宜又递过去一瓣橙子,微笑着看向林冠霆。

林冠霆见她眼中带笑,是真的开心,心中的火气才缓下来一些,接过橙子又吃起来。

“嘘——不要给爸爸知道,要给爸爸惊喜。”

小奶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屏幕中,小林宜抱着一个蛋糕正对着镜头甜甜地说话,边说边往里走,寻找着可以藏蛋糕的地方。

“好,安姨不告诉爸爸,你赶紧藏。”

一个年轻的声音跟着响起。

那是安阑的声音。

林宜和林冠霆的脸色都黯了,其实林宜小时候的很多视频都是安阑拍的,在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阑在陪伴她,不缺失任何一刻。

“居然有三年了。”

林宜看着电视,视频中没有出现安阑的身影,只有声音,因为她只会替林宜拍摄记录。

一晃,已经有三年没见过安姨。

她真的很想很想。

“是啊。”

林冠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目光黯淡,在安阑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不习惯的,甚至比林宜更不习惯。

林宜知道安阑的好。

他不知道,所以在人走后,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完全渗透了自己的生活,他的衣服放那很久都没有人烫,文件他放成什么样下次还是什么样,没人替他整理,每天早上的一杯茶佣人还是在煮,林宜也会给他调,但都不是原来那个味道。

安阑爱了他十几年才会这样默默无闻。

林冠霆明白,安阑是对林家失望透顶了才会离开,不是对林宜,而是对他。

他一度找过人,想着至少要再见一面,说声对不起,谢谢她这么多年来对林宜的照顾。

可是,这人就跟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有点累了,回去休息。”

林冠霆听着电视机里频频传出安阑的声音有些不舒服,站起来离开,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睨向应寒年,话是对林宜说的,“今天太晚了,走不太合适,安排住那老爷子以前住的房间。”

指的是牧子良在林家时住的,在楼下。

第532章 姜祈星回来了(2)

林宜点头,“好。”

“你早点回房睡,知不知道?”

林冠霆问。

“好。”

林宜点头。

林冠霆离开后,外公外婆上了年纪,也看不了太久电视,于是站起来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电视上的林宜已经长大一些,抽个了,身上的肥肉开始慢慢不见。

应寒年中间接了几个帝城来的电话,每次接电话都要把视频暂停,接完电话接着看,比抽烟都上瘾。

终于,一个光盘里的录像全部看完,林宜把一瓣橙子塞进他嘴里后道,“好了,看完了,快去睡觉。”

“还有光盘呢?”

应寒年咬着橙子看她,黑眸深邃。

“等你明天睡醒之后再看。”他现在需要休息。

“那我把这光盘再看一遍。”应寒年说着便去拿摇控器。

“……”

林宜抢过摇控器,正色看他,唇抿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严肃,偏偏长睫一颤一颤的,撩得人心烦意乱。

应寒年盯着她,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了,伸手将她按到沙发背上,低头吻上她,从额头一直吻到唇。

“应寒年……”

林宜瞪他。

“嘘。”应寒年咬着她嘴角小声地道,“别让你家那个老醋鬼听到。”

毕竟他这身份摆在那里,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的。

林宜皱眉,“不要这么说我爸。”

应寒年笑,含着她的唇吻了又吻,大掌搭在她的腿上,嗓音喑哑性感,“老子喜欢你家。”

其实进了林家之后,他才明白牧子良那样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为什么会改变,林家有他们自己的问题和缺点,但那种氛围……是一百个牧家都及不上的。

闻言,林宜目光滞了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眉眼分明,一双漆黑的眼像是要探进她心里去似的,她伸手环住他,“以后,这里也是你家。”

“我知道。”

应寒年大言不惭,低头继续吻她的唇,一点一点吻着,两人的唇上都带着橙子的香气。

应寒年的呼吸越发地粗重起来,手落至她的腰间往里探去,抚着一抹柔软,舔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把电视放大声音,你跟我回房。”

再忍他就要疯了。

林宜整个人被他围着,耳根发烫,“应寒年,你要养伤。”

“把我憋坏了伤照样养不成。”

“……”

什么憋坏了。

他这人真的是……

林宜真想装作听不懂,应寒年再一次吻过来,唇落在她的颈上,又磨又咬的,薄唇含上她的衣领,用牙齿去解上面的扣子,像无数的电流击进她的身体里,钻进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她靠在沙发背上,气喘吁吁,不由得仰起头来。

一张脸突然现在她上方。

“啊!”

林宜吓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江娆站在她身后,无辜可爱的大眼睛正看着他们,“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

林宜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应寒年从林宜颈间抬起头,抬起一张黑到彻底的脸,见到是江娆,眉头拧起来,“你怎么下来了?”

不是说看动画片看得入神,连晚饭都是端到房间里吃的么?

“叔叔说姐姐在楼下看更好看的动画片,我就来了呀。”

江娆一脸天真地道。

“……”

林冠霆!

行,有他的。

应寒年磨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人的性子会改变容貌,江娆曾经妖艳美丽的一张脸越来越趋向小孩子的可爱,她从后扒趴在沙发背上看着林宜,“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你脖子上怎么也那么红啊,是不是被蚊子咬啦?”

“……”

林宜窘得不行,人往应寒年怀里钻去,应寒年抱住她打发江娆,“你去睡觉。”

“不,我要看动画片。”江娆绕过沙发,直接跑到他们腿边坐下来,坐在地毯上,看着电视里重新开始播放的视频,“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呀。”

“……”

应寒年抱着林宜,欲火烧到头发顶了硬是被一盆冷冰冰的水给浇熄,烦燥得不到。

林宜倒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温度才退下来,她推推他,“快去睡觉吧。”

“不,我偏不让你爸得逞。”应寒年扣住她柔软的小手,“就让她在这看,我们做我们的。”

说着,应寒年又要去吻她,林宜笑着推他,下一秒,江娆喊着“地上好凉啊”就站起来,直接往他们中间一坐,硬生生地挤出一个位置来。

应寒年和林宜十指紧扣的手就放在她的身后。

“……”

应寒年想打人。

林宜又窘又觉得好笑,把下巴搭在江娆的肩上看向应寒年,无声地再一次示意他去睡觉。

应寒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那就再看一会儿吧,看一会睡觉。”林宜道。

话落,有手机震动起来,应寒年一手拉着林宜一手拿起手机,而后看她,“是何耀发来的视频。”

那就是有工作报告。

应寒年在S城已经呆了一个星期,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忙。

“那你回房间接吧。”林宜说道。

应寒年正准备站起来,视线忽然落在江娆身上,然后拿过摇控操作,把通讯视频直接连接到电视上。

江娆这种小孩子听到繁杂的工作肯定无聊,无聊就回去睡了,她睡了,林冠霆就没人可派了。

视频一接连上,江娆“咦”了一声,也没走,还是坐在两人中间。

何耀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资料,见视频连上,一抬头,平凡的脸上满是惊喜,“寒哥,大小姐!你们在一起啊!”

每次何耀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很激动。

林宜微微一笑,“你好。”

“我也在啊我也在啊!”江娆学着何耀激动的样子。

何耀笑,然后看向应寒年,“寒哥,我这边有工作向您报告,现在方便吗?”

“说。”

说的越枯燥越好,把电灯泡直接枯没的那种。

应寒年站起来,绕过江娆坐到林宜身边,伸手去抱她,江娆却一头栽进林宜的怀里,伸手牢牢地抱住她,“姐姐,我冷。”

第533章 姜祈星回来了(3)

“我上次给买的糖在哪里?”应寒年咬着牙问。

江娆现在就是个小孩子,解决小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糖。

“藏起来了,不能再给她吃,牙要坏的。”

为了用糖纸糊住她房间的窗户,不让她看他日晒雨淋,居然买了一整箱的棒棒糖给江娆,还好她通知外婆,让外婆把糖都藏起来。

“……”

应寒年看一眼江娆死死抱住林宜的手,眼睛发暗。

忽然,一声笑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应寒年冷冷地看过去,“你笑什么?”

“我没笑,寒哥!”

何耀吓得直接从办公桌前站起来。

“做你的报告。”

应寒年没有好脸色。

“是,寒哥。”何耀观察着应寒年的脸色,惊出一头冷汗,然后开始给他做报告,讲的都是暗中观察牧氏家族内部的一些事情。

林宜听着,忍不住问道,“何耀,你现在在哪里做事?”

他并不是正经跟着应寒年的,

何耀是一双很好的眼睛,一直以来都被应寒年派在各个地方。

何耀看一眼应寒年的脸色后道,“寒哥将我安排在牧四姑娘这边,好不容易才安插上的,不过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没见过这位四姑娘的真容呢,从来都是律师出面。”

“很长一段时间?”

林宜有些愕然地看向应寒年,为什么安排在四姑娘那边?

“牧家你争我夺,四姑娘曾经深受老爷子宠爱,是个可以攀扯的关系,我不去结交当然也得防着牧羡枫去。”应寒年低沉地道。

那是之前为现在这个位置做的安排了。

林宜明白过来,他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俱全,一点都不留下可趁之机给对方。

屏幕上,何耀叹一口气,“幸好这个四姑娘是真的不愿意和牧家有所牵扯,大少用尽方法拜访都没能见上一面,否则我就耽误寒哥的大事了。”

还好,这个局没有变得更混乱。

“牧四姑娘连老爷子的葬礼都没有出席,心里对牧家应该有什么疙瘩吧。”

林宜被牧四姑娘救过一命,所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很有好感。

“这已经不重要了。”应寒年道,黑眸扫向电视机屏幕,“何耀,四姑娘那边不需要你了,你正式去集团工作,我给你留一个总裁秘书的职位,管理整个秘书部。”

闻言,何耀眼睛亮了起来,喜出望外,“去集团?谢谢寒哥!谢谢寒哥!”

何耀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去牧氏集团工作,跟的还是最高决策人。

林宜微笑,“何耀,你一直想搏出个前程,终于搏到了,恭喜你。”

听到这一声,一直抱着林宜的江娆不知道想到什么,站起来就走。

应寒年抬起手从后搂上林宜,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往怀里带,对其他男人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

“干什么?”

林宜莫名。

“你眼睛睁开太久了,休息一下。”

“……”

什么东西?

林宜无语,应寒年抱着她冲屏幕上的何耀道,“你正式上任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你记得去办。”

“我知道了,寒哥!”

何耀语气激动非常。

正说着,有脚步声传来,应寒年转眸,就见江娆抱着三杯澄汁朝这边晃晃悠悠地走来。

怎么又回来了!

应寒年拧眉,江娆蹲到地上,把果汁放到茶几上,然后递出一杯,嘴里道,“恭喜人就要庆祝,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

应寒年没接。

林宜拉开应寒年的手,笑着接过来,递一杯给应寒年,“说的不错呀,是该喝一杯,不过就是少了姜祈星。”

林冠霆准备收购乡下的菜地长期直供给宜味食府后厨,但因为奶奶住院,不得不留下来,只能让属下去谈,在收购过程中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到了动手的地步,便让姜祈星帮着过去照看一下。

姜祈星的身手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在,顶太多人了。

何耀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自己电脑上的邮件,道,“看来,星哥也快回来了。”

说完,何耀站起来,跑出镜头,不一会儿拿了红酒和酒杯跑回来,倒上一杯冲向他们,“寒哥,大小姐,我何耀本来是S城一个无名之辈,多亏有你们提拔我才有今天,从今往后,我一定为寒哥和大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说得重了。

林宜笑,“你是为应寒年办事,不用为我鞠躬尽瘁。”

何耀握着酒杯,“大小姐迟早是牧家的女主人,替您办事就是替寒哥办事,一样的。”

这话说到应寒年的心里,他勾起薄唇,慵懒地晃了晃手中的橙汁,“这么上道,是该喝一杯。”

“……”

林宜默。

“来来来,我们干杯!”

江娆嚷嚷着站起来。

“干杯。”

林宜笑着看一眼应寒年,应寒年直起身来,三人碰在一起,那边何耀道,“那我就祝寒哥和大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江娆跟着喊。

林宜无奈,应寒年眼角扬了扬,唇角的弧度更深,端起杯子轻抿一口。

“砰。”

客厅的大门忽然发出响动,紧接着门被推开来。

姜祈星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单肩背着一个包。

客厅里的三人笑容凝了凝。

姜祈星看到应寒年,没有惊喜,一双眼反而越发地黯沉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耀看不到这一边,仍沉浸在升职的兴奋中,一杯红酒饮下,话也多了,“寒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没想到我真办到了。”

“……”

林宜知道何耀是开心,但姜祈星在这里,没有表情的脸在隐隐发白,她忽然觉得这话是个导火索。

“回来了?”

应寒年搂着林宜,嗓音低沉随意,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介怀,只是走了几天又回到原点而已。

“……”

姜祈星站在门口,视线落在他们庆祝的橙汁上,背包的带子几乎被他攥断。

第534章 姜祈星回来了(4)

何耀也意思到不对,在那边收了声。

林宜看了看应寒年,把杯子放下,站起来道,“你们聊吧,江娆,我们上去。”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也是时候到应寒年和姜祈星把话说开的时候,只是今晚这局面撞的……让她眼皮跳了跳。

“……”

应寒年没有阻止,拿起摇控器把视频挂断,客厅中只剩下两个男人。

应寒年坐在那里,抬眸看向姜祈星,眸子漆黑不见底,动了动薄唇,“就准备一直站在那里?”

“……”

姜祈星站在门口,人站得很直,沉默到骨子里,脸部弧线绷得紧紧的。

“祈星。”

应寒年拧眉。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姜祈星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滚过几遍一样,有些哑,直板没有起伏,几乎是没有情绪的。

“你想说什么?”

应寒年反问。

“……”

姜祈星没有回答,攥了攥身上的包转身往夜色中走去。

“给我站住!”

应寒年的眼底一寒,声音厉起来。

姜祈星顿住脚步,应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站在原地道,“我已经把我妈和你父母的骨灰送到S城,明天跟我去拜祭。”

闻言,姜祈星猛地转过头来,震愕地看向他。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应寒年冷冷地道,“回去睡觉!”

“……”

姜祈星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走,也没有进来,就这么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应寒年没有再理他,径自走向房间。

……

姜祈星的反应出乎林宜的意料。

姜祈星肯在林家呆下来,就是为了等应寒年原谅的那一天,现在终于等来这一天,按说应该是高兴的,可林宜在姜祈星脸上看不出半点开心的意思。

翌日。

林宜跟着应寒年去墓园。

墓园中风声萧瑟,冷冷清清,保镖们四周林立,时刻戒备。

林宜站得比较远,看着应寒年和姜祈星跪在墓碑前,应咏希同姜氏夫妻的墓碑上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名字。

她望着两个男人削瘦的背影,心底替他们开心,当初在生死街死里逃生的两个少年,经历十几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权势,也终于能将亲人的墓碑堂堂正正地刻上字,立好墓。

苦尽甘来,不过如此。

她没有上前打扰,远远地站着。

姜祈星沉默地跪在应寒年身旁,他看着面前父母的墓碑,眼里刻了激动,风掠过吹得他身上的黑色棉T微微浮动。

“我记得姜叔是喜欢喝两杯的。”

应寒年低沉地开口,打开一瓶价值不菲的酒,整瓶洒在墓碑前的地上,酒液溅在两人的裤子上,都是一动不动。

“……”

姜祈星低眸看向被酒浸湿的土壤,咬紧了牙关忍住情绪。

他忘了有多久没有拜祭过父母,现在看到墓碑依然能想起来那日被血染满的路,父母惨烈的死状。

倒完手中的酒,应寒年把酒瓶立在墓碑前,道,“林家你不用再呆了,过几天和我一起去帝城。”

姜祈星跪着,从早起就没有吭过一声的他终于开口,“我不去。”

“……”

应寒年目光一冷,转眸睨向他,“你再说一遍。”

“寒哥现在身边要人有人,要权有权,立于巅峰之上,既有林小姐相伴,又有何耀这个左膀右臂,我何必去添堵,我这种人向来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姜祈星不说话则已,一说便是这么长的句子。

听着这话,应寒年舔了舔后槽牙,从地上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蓦地抬起一脚就朝姜祈星身上踹过去,“你放什么狗屁!”

“……”

姜祈星被踹得倒坐在一旁,抬眸,应寒年的眼里满是阴厉,似是要喷出火来。

这边林宜听到响动错愕地望过去,两人在墓前对峙着,一旁的保镖见状要上前,她出声阻止,“别过去。”

有些话得他们得自己讲清楚。

姜祈星被踹得臂膀极痛,他从地上站起来,面对应寒年的怒意第一次没有畏惧,而是直迎目光,面无表情地道,“寒哥不早就嫌我碍事了么?”

“……”

应寒年站在那里,眉头拧起,眼底越发冰冷。

姜祈星苦笑,“也是,我不如林小姐聪慧能事事帮到寒哥,也不像何耀观察力惊人能做寒哥的眼睛,我会懂做生意,是你教的,我会打架,也是你教的。我一直以为我能帮上点什么,可事实上,在你身边我不过是个废物罢了,没有我,寒哥你反而容易成事。”

“你脑子进水了?”

应寒年冷冷地道,语气燥得厉害。

“其实这两年,你和林小姐的关系一直没有断吧?”

姜祈星问道。

“……”

应寒年眸子深沉。

“当初你怕我误了你的大事,把我赶走,怕我性子冲动乱来,就让林小姐盯着我。”姜祈星站在那里一字一字道,“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又把我找回去,为什么,碍于我父母的情面么?”

“谁和你说的这些?”

应寒年发火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他妈的这些东西是姜祈星自己琢磨出来的就出鬼了。

“……”

姜祈星没有回答,转身便要走。

应寒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来气,上前又要去踹他,姜祈星猛地回头,两人顿时厮打起来。

林宜远远地站着,担心应寒年的伤,但又不想上前随意破坏。

应寒年一身的伤不是姜祈星的对手,被推一把后直接往后踉跄几步,呼吸都痛苦。

姜祈星一双眼睛红得可怕,站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够了!寒哥,你嫌我蠢嫌我笨,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讲,让我滚蛋!现在这样算什么?看不起我又想顾念我父母的恩情?我姜祈星不是条狗,不需要可怜!”

他跟在应寒年身边从来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可他接受不了欺骗,接受不了看不起……

他以为自己是应寒年的兄弟,可结果呢?他身边有的是帮手,他算什么?

应寒年退后好几步,背上作痛得厉害,他黑眸冷冷地看向他,“我再问一遍,谁和你说的这些?”

第535章 唯一能配得上寒哥的人(1)

“难道我说错了么?”姜祈星自嘲反问,“你不就是可怜我么?”

应寒年硬忍下疼痛,咬着牙上前一把攥过姜祈星的衣领,姜祈星抬起手就要反抗,应寒年瞪他,“你再跟我动一下手试试?”

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姜祈星脸色难堪愤怒,却也没有再还手,哪怕过去两年,哪怕心底再受不了,听从应寒年的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应寒年将他的脑袋用力地给按到墓碑前,切切地道,“听好了!我今天当着你父母的面给你讲一次,我不是看不起你把你赶走,我他妈是为了保你这条命!保你这个动不动就想死掉陪我的蠢货!我拿你当兄弟,你在这给我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啪!”

说着,应寒年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气不打一处来。

“……”

姜祈星被打懵了,额头撞在墓碑上,连痛都是冷冰冰的。

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句,我拿你当兄弟……

真的么?

寒哥从不肯轻易说这句话的。

“我今天要在这骗你一个字,尽管让姜叔半夜来找我算账!”应寒年低吼道,黑眸狠厉地瞪着他。

“……”

他的父母为救应咏希而死,姜祈星知道,应寒年绝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

他正呆着,应寒年又是一掌拍在他的后脑上,姜祈星彻底懵逼了,低着头抬眸呆呆地看向火冒三丈的应寒年。

“还愣着干什么,中了谁的招,说啊!”

应寒年瞪他,气得背上更疼了。

中招?

姜祈星怔住,再看应寒年呼吸不对劲,背也比平时弯得厉害不禁道,“寒、寒哥,你……没事吧?”

“他受伤了。”

林宜这时走过来,扶住应寒年,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看向姜祈星,“既然拜祭过了,就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

姜祈星有些无措,想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

林家别墅,阳光正暖,庭院中花香四溢。

姜祈星的包被翻开来,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收集着大量的新闻资料,全是关于应寒年的。

桌面背景是大大的两个字:赎罪。

姜祈星一直想向应寒年赎罪。

里边还有一个文件包,林宜站在书桌旁,将包打开,从里边倒出一堆的照片,全是一些偷拍的,基本都是应寒年的照片。

有应寒年在下属们面前交待事情的照片,有应寒年和保镖们站在一起的照片,还有林宜在牧家做遗言见证人的照片……

如果说这些散乱的照片有一个主题的话,那一定是应寒年。

不对。

不是应寒年,这些照片都是散发着一个信息,应寒年现在身边的帮手数不胜数。

林宜把照片递给应寒年,应寒年慵懒地坐在书桌前,一手抵着太阳穴,他没有接过照片,只是搭在林宜纤细的手腕上看了一眼,而后冷冷地看向姜祈星,“照片哪来的?”

姜祈星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昨天在下飞机后撞到一个记者,那记者掉的,我看到里边都是寒哥的照片就扣下来了,我想应该是对方还没来得及发的新闻照片。”

“那记者长什么样子?”

应寒年问。

“不记得了,是个女的,戴鸭舌帽,没看清脸,不过文件包里还有她的工作证,上面有照片。”

姜祈星到这一刻多少也明白撞的可能是个局。

林宜扫开面前的一叠照片,从中取出证件,不禁笑了笑,“这证件照是PS的,只是糊弄人的。”

她在朋友圈见过这种PS照了,有的人技术狠,能P出一个全新的人物出来。

“……”

闻言,姜祈星的目光一滞。

林宜又在照片中扫了一番,拿出一张文件纸,上面有潦草的字迹,勉强看得清是份新闻稿,新闻稿的标题是——

【从独自打拼的商界狙击手到万人簇拥的牧家决策人】

底下还有一些文字诸如“应寒年身边无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用的人水平低下”、“知人善用、乱事者不用”等。

林宜翻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姜祈星,“难怪你会中招,这里的照片和文字全是带有暗示性的,加上又发现我原来暗中出现在牧家的照片后,难免会胡思乱想,认为我是被假放弃,而你是被真放弃了。”

姜祈星本就一直耿耿于怀,加上这些暗示性极重的照片和文字,难免会脑补出一个自己被厌弃的故事。

然后一回家,又撞上他们和何耀开开心心地庆祝,何耀还说什么左膀右臂之类的话,姜祈星就更加相信自己所猜的一切。

“……”

姜祈星沉默地站里,脸上越发难堪。

他真的纯粹以为自己撞了个记者,捡到些东西而已。

“你还为他说话?”应寒年不悦地睨一眼林宜,“被人算计都不知道,白跟我这么多年。”

“……”

姜祈星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板里去。

林宜站在一旁,看着一张张照片,“可是谁会算计姜祈星呢,为什么要算计?从结果来看,就算姜祈星误解,你们闹个不欢而散,也不见得对谁有利。”

做这种事会不会太无聊了?

“怎么无利?要是能拉拢到一个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比从我这边挖走一个秘书部都有用。”

应寒年冷冷地道。

原来如此,如果今天两人真的闹翻了,姜祈星心中不平忿忿,那么下一步就有人会去挖姜祈星。

再下一步,就会用姜祈星对付应寒年。

“我不会!”姜祈星想都不想地道,“我绝不会背叛寒哥!”

就算他再受不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人家能算计到你第一步,就能算计到你后面的每一步。”

应寒年冷声道。

当他认为两人有嫌隙之后,后面他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被算计得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到时再做出什么反目成仇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

姜祈星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了,他真的不知道时隔两年,会有人跑到他这里来算计。

第536章 唯一能配得上寒哥的人(2)

林宜拿着照片,贝齿磨唇,“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是能洞察人心设下的计,对姜祈星肯定做了一定的研究,知道他的性格脾气,明白几张照片就能反间你们,那这人……”

“牧羡枫。”

应寒年一字一字道。

也只有牧羡枫。

牧羡枫早在多年以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一直在研究他,顺道研究了他身边的人也不稀奇。

“可是为什么?”林宜疑惑地问道,“两年了,他都没有从姜祈星下过手。”

现在牧羡枫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反而下手了?

“他应该是收到风声,知道我最近在S城这边呆的时间长了,加上他在林家的眼线全部被清除,慢慢琢磨过来一些事情。”应寒年道,眼底阴沉。

琢磨过来?

是指应寒年当初将她和姜祈星赶走的事?

她和家人身边都有应寒年的保镖,不好下手,反而姜祈星独自一人,可以下手。

女记者,下飞机以后撞上的。

“牧羡枫在S城还有眼线?”

林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应寒年这两年间早就不动声色地将牧羡枫在S城的人查得清清楚楚,她也全部拔掉了。

遗嘱宣布之后,苏美宁入狱,牧羡枫几乎是全方位被应寒年监控着,哪有可能在这边再安插人手。

“还真是不死心。”

应寒年掀起薄唇,轻蔑地冷笑一声,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冷漠地开口,“苏美宁的案子进度你们抓紧,到底是牧家的大夫人,迟迟不定下来,人在里边受罪。”

看似关心的言语,却透着森森的寒气。

那边诚惶诚恐地应道,“是,应总。”

应寒年说完,便将手机扔到面前的书桌上,眼底泛着冷意。

“你想给牧羡枫一个警告?”林宜问。

“我要他知道,我现在踩死大房,就跟踩死一群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林宜点点头,她没有想到到现在,牧羡枫还在背后掀风掀浪,姜祈星差点中招。

应寒年看向她,“得再次清查林家和公司内部的所有人,牧羡枫既然安排了眼线,这个眼线就不会离你们林家太远。”

“好,我去安排。”林宜明白这事的严重性,转眸看一眼姜祈星,道,“那我先出去了。”

林宜转身走出去,留下书房里的两个男人。

应寒年坐在书桌前,目光幽冷。

姜祈星站在那里,把头埋得很低。

书房里静得厉害,一丝声音都没有。

半晌,应寒年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他看一下,然后直接按下免提。

“寒哥。”何耀的声音传来,“您昨晚让我安排转让股份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星哥什么时候回来,进董事会有些手续得他亲自来办。”

转让股份?

进董事会?

姜祈星惊呆地抬起头,寒哥要让他进牧氏集团的董事会?股份全在寒哥手里,寒哥才有绝对的话语权,分给他不是少一份绝对权利……

听完,应寒年一句话不说,直接挂断电话。

看着应寒年阴沉的脸,姜祈星连头皮都在发麻,“寒哥,我错了。”

“……”

应寒年不置一词,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我不要股份,我只想跟在寒哥身边做事,哪怕打杂都行。”

姜祈星道,林宜和应寒年谈事的时候,他没怎么参与,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着了道,他就悔恨得不能自已。

是他太小肚鸡肠,他怎么能怀疑寒哥……

“……”

应寒年依旧没理他,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姜祈星看着他的背影,惶恐无比,“寒哥!”

这次是真把寒哥给惹毛了。

“出去跑五个小时,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跑跑干净再说。”应寒年没有回头,冷冷地说完便打开门离开。

姜祈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应道,“是,寒哥。”

他马上去跑步。

……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应寒年顺理成章地在林家住下来养病。

这会儿,应寒年陪着林冠霆、外公外婆在楼下打牌。

林宜在楼上看完书正准备下楼,就看到姜祈星站在阳台上抽烟,她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

听到声响,姜祈星立刻转过头来,将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大小姐。”

“怎么一个人在这?”

林宜微笑着问道。

那天,姜祈星跑了个大汗淋漓,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虚脱,她还以为他和应寒年之间的这个结算是过去,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一个人抽烟。

“我以后不会在家中抽烟了。”

姜祈星道。

“还是不好受吗?”林宜问道。

“……”

姜祈星没有作声。

林宜往旁边靠了靠,一张脸在阳光下白皙清丽,她淡淡地笑着,说话也淡,“其实你不是怕应寒年看不起你,怕应寒年厌弃你,你是自己厌弃自己了。”

“……”

姜祈星站在那里,目光震了震,随后偏过头去。

半晌,姜祈星才开口,“我两年没跟在寒哥身边,他现在身后什么人都不缺,有两个保镖的身手甚至比我都好,一些集团的事我也听不懂,我连打杂都不知道配不配。”

林宜猜到他的想法,但没想到他会自卑到这种程度。

不是应寒年不需要他,是他觉得自己不配被需要了,现在的姜祈星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保镖也好,集团的高层也好,甚至是我都有不如你的地方。”林宜道。

姜祈星不解地看向她。

林小姐怎么可能有过不如他的地方。

“我们都无法做到在应寒年的墓碑旁买上一块自己的墓地。”林宜笑着说道。

“……”

姜祈星沉默。

他知道她指的是雪飞崖寒哥“死”之后,他给自己买的墓地一事。

“我想就是那件事给了应寒年很大的触动,才会毅然决然地将你赶到我这边。”林宜看着他道,“他是怕你冲动,但不是怕你碍事,而是怕你出事,所以才让我看着你管着你。”

“寒哥把我放在林家,是为了让林小姐管着我?”

姜祈星呆住。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留在林宜身边是为了赎罪,看到那些照片后,他又觉得林宜是监视了自己两年。

第537章 唯一能配得上寒哥的人(3)

“姜祈星,你要记住,你对应寒年来说是特别重要的人,你对他的意义和那些属下都不一样,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也别轻易用一个随从或者什么打杂的来定义自己。”林宜一字一字道,她知道有些话应寒年不会放在嘴上讲,那她替他讲。

“……”

姜祈星目光再次震住。

意义……不一样么。

“当然了,对应寒年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我。”林宜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大老婆,你勉强只能算个小老婆。”

“……”

姜祈星的脸顿时那叫一个五颜六色,打了个寒颤,“林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和寒哥是过命的兄弟。”

什么大老婆小老婆。

林宜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几秒后,她收敛笑意,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严肃,“原来你知道啊。”

“……”

姜祈星怔住,随后垂眸,“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寒哥一路都在看顾我、教导我,而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寒哥对他太好了,而他呢……

好像只是个拖累,当初害寒哥和林小姐分开,现在寒哥又要把那么重要的股份转给自己,他算什么?他怎么配?

“你们是过命的兄弟,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并肩作战就是了。”林宜说道,“应寒年刚刚走马上任,牧氏集团和牧氏家族内部多的是事情,你还怕你没事可做?他身边的人是多,可有几个用的比你放心?”

闻言,姜祈星一双眼里露出久违的光亮。

林宜知道他这是消沉两年后终于打起精神来,便放下心,转身往外走去。

“林小姐。”

姜祈星忽然叫住她。

林宜回头。

“谢谢林小姐。”姜祈星朝她低头,真心诚意地道,“你是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寒哥的人。”

这话挺难得的。

林宜笑笑,没说什么,径自离开。

到了楼下,林宜发现下面麻将打得正热闹,应寒年慵懒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腰后是外婆给他放的软靠。

这会儿,林冠霆正不悦着,“老爷子要的很明显就是九条,你怎么还打?你拆对子打?”

应寒年把一排麻将翻过来,正色道,“对子太多,随意拆了一对。”

“你那么多对子不拆,非拆九条?”

林冠霆不满。

外公坐在林冠霆对面听不下去了,“啧,看看你,有你这么针对人的么?刚刚寒年让你吊了个单张胡牌怎么不说?”

“小辈牌技不行得教。”林冠霆郑重其事。

“我看你就是在这摆岳父架子。”

外公看穿一切。

“……”

林冠霆不说话了,心里嘀咕着有些人当年架子也没少摆。

林宜走过去,应寒年见到她,薄唇勾了勾,宠溺地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林冠霆幽幽地看一眼,“书都看完了?”

“嗯。”

林宜点点头,看着应寒年摸牌砌长城,看了两圈,她算是明白过来外公和爸爸为什么要争了。

应寒年这哪里是在放水,分明就是在泄洪。

外公外婆和爸爸是挨个赢,三家需要什么,应寒年这边拆杠拆胡都打出去,到最后还要把牌理一理顺,免得牌太乱,一看就是在松张。

于是外公和爸爸争归争,赢了大把还是挺得意。

应寒年左手拿出一张麻将扔出去,右手垂下来,在桌下握住林宜的手,食指在她手心里抠着,极尽撩拨,把她往自己这边拉扯。

林宜有些无奈地靠过去,头靠他的臂膀上看他打牌。

“!!!”

林冠霆看着他们,手一抖把一张六筒打出去,外公立刻大喊一声“胡”推了自己的牌。

“……”

林冠霆郁闷。

外公还不放过他,人站起一些看他的牌,嘲笑道,“还说寒年拆对,你这是拆杠让我胡啊。”

“……”

林冠霆说不出话来,默默地拿钱。

生女儿干什么!

生女儿真的容易爆血管,还容易输钱。

他睨一眼那边,林宜还抱着应寒年的胳膊坐在那里笑,他为什么要那么早同意呢?搞的现在他也不能古板到不准人牵手……

悔。

悔不当初!

“再过一周,我要在帝城举办一场宴会。”应寒年摸着牌忽然道,嗓音低沉,气色已经恢复许多。

“庆功会?”

林宜问。

“嗯。”应寒年抬眸,“爸,您这边的公事能不能提前交待一下,同外公外婆一起来。”

闻言,桌上的三个人都怔住。

这是要他们参加牧家的宴会?那可是商界最高层次的宴会了,多少上流豪门在场,他们林家也去?

林宜坐直身体,定定地看着应寒年侧脸的轮廓,他一再推迟庆功会的时间,就是为了要她和家人参加。

说到正事,林冠霆严肃地道,“牧氏家族的人在,集团高层在,无数的界商名流也在,正是你立威扬名的时候,我们去不大合适。”

林家在这些人眼中,不过如路边野草。

“为什么不合适,我总要介绍团团。”

应寒年道。

“你要在庆功会上介绍小宜?”林冠霆愕然,“你才刚上任,这事不等一等?”

他以为应寒年会拖上一段时间才提结婚的事。

应寒年搁下手中的一张牌,黑眸看向林冠霆,面庞清峻,“爸,我已经等很久了。”

再等下去,他就疯了。

“……”

林冠霆沉默。

“这事儿……会不会受到阻力?”外公和外婆对视一眼,不禁道。

应寒年拼了自己半条命赢来林家人的同意,这些天相处下来好感度更是噌噌噌往上涨。

但是换成林宜去牧家那边,他们不得不正视林家与牧家的差距。

“牧家如今是我说了算,谁敢阻我?”应寒年看向他们,“再者,我说了算就是团团说了算,她说了算就是林家说了算,牧家纵然是个龙潭虎穴,也不会委屈到林家任何一个人。”

这话说的,林家人还能在牧家说了算么?

大家都陷入沉默,林宜没有开口,这事得等林冠霆同意或拒绝。

见他们都不开口,应寒年握紧林宜的手,看向林冠霆道,“爸,您不想看一看将来团团生活的环境。”

第538章 第一件聘礼(1)

说的也是。

这牧家,林家人迟早是要去一趟的。

林冠霆看着应寒年,想了想,而后重重点头,“好,我们就去一趟帝城。”

听到这话,林宜既开心又有些忐忑,终于走到这一步,还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样子的。

但这只脚,总归是要跨出去的。

“好,一切事宜我会让人安排好,我保证,你们担心的一样都不会发生。”应寒年做出保证,低沉而强势的语气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林冠霆看着应寒年点了点头。

应寒年早些年行为乖张、放荡不羁,做事也各种旁门左道,现在倒是样样做得到位,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这也是他放心的。

“那你是不是要提前回去?”林宜问道,他才养了几天的伤就要回去办公。

“怎么,舍不得我?”

应寒年挑眉,一双眼尽勾着撩意。

“咳。”

林冠霆重重地咳一声。

应寒年握住林宜的手,“我明天就回去,庆功宴前两天,我安排私人飞机过来接你们,私人飞机比较舒适,奶奶也可以上飞机,到时正好让牧家的医生给她看看。”

牧家的医生全是名医。

这话说到林冠霆的心坎里,也就没有拒绝。

蓦地,林冠霆看向林宜,有些踌躇地道,“那你大伯他们呢?不叫上他们,奶奶肯定认为你们还有嫌隙,心里不好受。”

林冠霆和林冠雷兄弟关系一向不错,林冠雷夫妇这些年待林宜真的也算是不错了,林宜生病住院的时候,大伯母还天天来陪着。

按理说,既然林家人一起去,大伯一家也是自然。

可是偏偏出了一个林可可。

林宜依偎在应寒年身旁,清丽的脸上有着冷漠,“爸爸,我不想见林可可,大伯一家就不邀请了,奶奶若是怪,我跪着听训就是了。”

“你真这么想?”

林冠霆皱眉,这样下来,大哥一家心里会有胳应。

“她哭哭啼啼几天,奶奶和大伯母就能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我不能。”林宜态度坚决,“我已经让她回到林家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以后有她出现的场合不会有我,有我出现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有她。”

“就怕到时他们以为你要嫁寒年,成了牧家少奶奶,看不起他们,才不邀请他们。”外婆有些担忧地道。

“……”

林宜的态度还是没有松软。

“罢了,大哥是通情达理的人,他应该能明白的。”林冠霆没有逼迫女儿,“就先这样吧,我去趟公司,得把事情提前交待清楚。”

麻将散场。

外边的阳光暖洋洋的。

楼下的房间里,林宜坐在地毯上看着书,应寒年不肯在床上好好躺着,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头枕在她的腿上,阳光落进来洒在他的身上,好不惬意。

“你现在能处理那么多公事吗?别太逞强。”

林宜把书往他身上轻轻地拍了拍。

应寒年正闭着眼睛小憩,顿时睁开眼,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有些惺忪,“放心,这点伤还不至于让我垮下。”

“你回去之后,还是要注意休息,药要按时吃,别觉得没事就不吃了。”

林宜叮嘱道。

应寒年勾了勾唇,躺在她的腿上重新闭上眼,嗓音透着几分性感,“这么不放心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不行,我这学期缺课缺得老师看到我都想哭,真不能再挤出那么多时间。”

她道。

再者,她肯定得和爸爸他们一起去,突然就跟去了,她爸爸那个性子还不吃醋吃得多买几瓶降压药。

“反正都已经缺了,索性再办一次休学,跟我回去,订婚结婚,半年内全部搞定。”

应寒年说道,就像在说买菜做饭那么简单随意。

林宜听得无奈,又有些不是滋味,“给你说的结婚跟赶集市一样,我们这边两家结亲还有聘礼和嫁妆之说,都是要准备的,而且,你现在只是说服了我爸爸他们,又没向我求过婚,我暂时也不想嫁。”

哪有人把结婚说得像他这么敷衍,还半年内搞定。

“你不想嫁也得嫁!”

应寒年霸道地开口。

“怎么,应总要以权势压人了?”林宜不悦地反问。

“这还真是我干得出来的事。”

“……”

林宜气结。

应寒年闭着眼躺在她的腿上,忽然竖起手,修长的手指握紧成拳,“这是第一件聘礼,给我收下!”

这语气跟耍流氓似的。

林宜无语地看向他的手,阳光下他的手指指骨分明,特别好看,“什么啊?”

不是在毯子上抓点毯绒给她吧?

“自己看。”

应寒年仍是没有睁开眼。

林宜疑惑地打开他的手,他的手没有握太紧,轻而易举地被她打开来,他的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一枚款式老旧的银戒。

上面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阳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很温暖的感觉。

“……”

林宜一眼认出这是应寒年一直戴在自己尾指上的银戒,顿时如触电一般收回手来,很是震惊,“应寒年你疯了?”

把这个作为聘礼,开玩笑么。

应寒年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从地毯上坐起来,短发有些蓬松,尽显慵懒性感,直直地看向她的脸,“不喜欢?”

“这是你一直戴的东西。”

她咬唇。

“这是我妈唯一留给我的遗物。”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一张脸棱角分明。

“我知道。”

从第一次看他对着银戒哭得不行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他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做什么聘礼。

“银的,不值钱,先戴着,以后再给你买稀有钻石。”

应寒年勾了勾唇,去拉她的手准备替她戴上。

“……”

林宜收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这是你偶像的东西,你不要?”

应寒年睨着她问,嗓音低沉,黑眸深邃。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你不能把它给我。”林宜神色再认真不过,“如果是我刚刚说的话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你就当我没说过,我不需要聘礼,什么银戒、什么钻石我都不需要。”

第539章 第一件聘礼(2)

她不能要。

她太知道这个银戒对应寒年的意义。

闻言,应寒年定定地凝视着她,脸色慢慢沉下来,问她,“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刚刚有的想法?”

“……”

林宜哑然,被他这样质问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的慌。

应寒年坐在她面前,强势地一把攥过她的手,硬是将银戒往她手上套去,林宜握拳,应寒年索性将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拉开,强硬得厉害。

“应寒年……”林宜蹙眉。

应寒年不听,硬是将银戒套上她的无名指,没有量过指围,却是意外的契合,银的温润光泽衬得她的指份外白皙娇嫩。

那一瞬间,林宜眼前闪过很多画面,应咏希独一无二的扇舞,应咏希和应寒年相依为命的画面,应寒年在山上眼睁睁看着母亲骨灰消失在空气里的痛苦嘶喊……

许许多多,全部灌进她的身体里。

关于这只戒指的厚重,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应寒年盯着她的手,盯了好一会儿,似是欣赏着一份杰作,许久才抬眸看她,一字一字道,“团团,从我看上你的时候,这只戒指就是你的。”

最重要的东西给最重要的人,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应寒年……”

“没有可是,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我应寒年一颗心飘泊放肆二十多年,现在连人带戒在你身上安窝了!”他道。

林宜看着他,心被狠狠地震了震。

他竟然早就决定把戒指给她。

她低声道,“我怕我保管不好。”

“你怎么可能管不好?”应寒年把帽子给她戴得高高的,“这只戒指你得保管,我这个人你也得保管,你逃得到哪里去?”

“……”

林宜说不出什么了,低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只觉得手沉得有千斤重。

蓦地,她的下巴被抬起。

她定定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眸子深邃地凝视着她,“团团,我有的一切,我的过去,我的将来,本来就是你的,懂么?”

戒指是过去,人是将来,还有他赢下的一切一切,都是她的。

林宜看着他凝重的脸庞好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戒指我收下了。”

“呵。”

应寒年忽然低笑一声,眉间的凝重瞬间消散,“就这么容易?”

“什么容易?”

她不解。

“我连跪都没跪,你就收了?”应寒年的唇角勾着邪气得意的弧度,“看来你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嫁我啊。”

“……”

又被套路。

她只想着这个戒指的意义重大,却忘了给出戒指,就是求婚的一个过程,这过程……也太简单了,连一丁点仪式感都没有。

林宜瞪他一眼,起身就想走,手被一把扯回去,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应寒年低头就含住她的唇,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她,一手抱在她的腰间,嗓音喑哑邪恶,“收了我的戒指,还想跑?信不信我把你连人带骨给吞了。”

他是连人带戒在她身上安窝,她是连人带骨被他吞。

怎么算都是她吃亏。

林宜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你走开,我要冷静冷静。”

“冷静?你也燥了?来,我来帮你冷静。”

“……”

燥个鬼,得点便宜就浪。

她刚要说话,声音就被他堵回去。

应寒年吮着她的唇角,不知道她吃过什么,带着点香甜气息,一路甜进他的脉博里。

下一秒,他将她推倒在白色的毯子上,她的长发铺泄下来,阳光直晃晃地照下来,有点刺眼。

她双手去推他坚硬的胸膛,手却被抓住,应寒年握着她的细腕,薄唇吻上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吻着,呼吸若有似无地从她的无名指上撩过,惹得她心颤。

他握上她的手,十指相扣,将她的双手全部扣到上方,低下头埋在她的颈间亲吻。

他的吻,带着侵略性的欲念,似泼下的烈酒,根本由不得人抗拒,就被轻易迷醉。

她在他身下战栗着。

应寒年咬上她长裙一侧的拉链,慢慢地往下划。

“姐姐,姐姐!姐姐!”

江娆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宜一僵,应寒年的眼底顿时阴云密布。

“姐姐,叔叔打电话回来,让我找你看动画片!”江娆站到门外,把门敲得“砰砰”作响,连续不停。

这个听话的孩子,接到任务就一定要找到人为止。

林宜躺在毯子上,都不敢去看应寒年的脸色。

应寒年在林家住的这段时间,爸爸对他挺好的,经常下厨做一些养生菜替他调理身体,也命佣人们悉心伺候不得怠慢,但是每次她和应寒年单独相处超过半个小时,江娆就会出现……

江娆总是临危受命,强行插进他们之间。

不用说,这次也是,否则江娆不会直接走到应寒年的房门外,敲个不停。

应寒年当听不到,低下头又要吻她,林宜摇头。

“我把门锁了。”

他道,谁也进不来。

林宜脸色发烫得厉害,“娆娆是个执着的,她见不到我会一直敲门。”

让她全程在敲门声中与他缠绵……抱歉,那画面想想就很美了,她做不到。

应寒年不管,低头吻她的唇,外面敲门声更重一些,江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姐姐,你快出来呀,叔叔说你不陪我,我就不能看动画片了!快呀快呀!”

“……靠。”

应寒年的脸都黑了。

老醋鬼这么爱耍他是吧,行,可以,手段真的可以!

林宜躺在那里,看着他眼底掠过的一抹狠厉,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她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翌日,庭院中停了好几部车,一直停到外面的路边。

保镖们严阵以待。

姜祈星拎着行李箱站在一旁。

应寒年在里边和外公外婆讲着话,林宜站在门口,林冠霆发现了她手上的银戒,“这是寒年一直戴在手上的?”

“嗯,他妈妈的遗物。”

林宜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点点头。

林冠霆听林宜说起了一些,明白那是个一辈子过得屈辱却不折腰,令人敬佩的女人,他颌首,“他能把这个给你,也是有心了,你得好好保管。”

第540章 第一件聘礼(3)

有些东西并不是用金钱价值去衡量的,这是份心。

“我知道,爸爸。”

林宜道。

“寒年,我怎么看你精神不太好啊?”外婆担忧的声音忽然从里边传来。

林宜和林冠霆往里看去,应寒年站在里边,指腹按着太阳穴,精神有些不济,脸色十分苍白。

“嗯,今天起来的时候头就有点晕。”应寒年的嗓音沙哑。

“……”

林宜蹙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这样?

“那怎么办,能坐飞机吗?要不在家里多呆几天吧。”外婆忧心忡忡地道。

“不行,外婆,我已经呆了太多天,帝城还有很多事务等着我解决,我今天必须得走。”应寒年道。

“……”

外公也皱起眉,这状态看着能行么?

“外公外婆,你们保重,我们过几天再见。”

应寒年有气无力地说着,朝他们低了低头,转身往外走去。

“你怎么样?”林宜担心地迎上去。

“没事。”

应寒年摇头,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去,刚走到太阳底下,他就晃了几下,人差点摔倒,她吃力地扶住他,被吓到了,“医生呢?医生快过来。”

“让我坐一会。”

应寒年沙哑地道,踉跄几步走到车前,弯腰坐了进去。

随行的医生匆匆赶来,拿起听诊器仔细听了听,又问了一些情况。

“怎么样?”

林冠霆走过来,见医生眉头紧锁,心下也沉了沉。

“应少有要发烧的迹象。”医生道。

“怎么会发烧呢?之前伤那么重都没有发烧。”林宜问道,有伤在身的时候发烧容易引起各种各样的并发症。

“可能是因为伤势反反复复的,一直没有好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症状。”医生道,“我们一定会竭力为应少治疗的,林小姐请放心。”

知道林小姐将来会是牧家的女主人,所有人对她都是十分客气。

“……”

林冠霆站在那里,有些内疚,他下手还是太重了。

林宜弯腰钻进车里,应寒年正靠在后座上阖着眼睛休息,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上的青色脉胳都清晰起来,长长的睫毛下覆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连唇的颜色都不太对。

她看他这个样子,心疼得厉害,柔声道,“应寒年,今天别回去了,先在这边养着吧?”

应寒年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看向她,无力地抬起手握住她的,勉强扯了扯唇角,“不回去不行,堆了太多事情,必须得做。”

“可是……”

林宜还没说完,应寒年的手机震起来。

他一手握着她,一手拿起手机接电话,声音很沙,透着病弱,毫无平时的强势,“对,把所有要签字的文件放在我桌上,下午两点准时开会,另外,会议结束,安排相关部门到我办公室做AI商城的最新发展报告……”

安排得这么满?

林宜咬唇。

应寒年的手有些发凉,“庆功宴的细节你发我,我一会飞机上看。”

“……”

林宜看着他安排了一堆的事情,贝齿磨了磨唇,挣开他的手退出车内,走到姜祈星面前,“他这样不行,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做那么多工作,你得看着他,必要时让他停下来专心养伤养病。”

姜祈星站在那里,面色有些尴尬,“林小姐,你知道我是劝不动寒哥的,不如我到时再打电话给你?”

“……”

打电话能顶什么用。

应寒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又不是没有。

林宜默,转头看一眼车里,应寒年再一次疲倦到靠在那里休息,眼睛一直闭着,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得厉害。

想了想,她横下心走到林冠霆面前,“爸,我想和他一起去。”

林冠霆是想拒绝的,可是看着应寒年这个样子到嘴的话却说不出来,说到底,应寒年这身伤都是他打的。

“你还要上课。”他只能这么说。

“那也顾不上了,他这人习惯乱来,从来都不拿自己身体当一回事,我不亲眼盯着不放心。”林宜看着林冠霆,眼里有着请求,“我就是提前几天去,反正之后你们也来了。”

林冠霆看看女儿,又低头看向车里的应寒年,病成那个样子的确让人揪心。

这小子张狂,牧家有再多的佣人也奈何不了他,母亲已经不在,与父亲又隔阂,根本没人管。

倒是这些天在家里,他很听小宜的。

罢了。

反正都是要去的,提前几天就提前几天吧。

林冠霆点点头,“行,那我让人给你收拾行李,你照顾好他,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过几天就来。”

得到爸爸的同意,林宜松了口气,用力地点点头,“好。”

林宜是临时决定去的,于是匆匆收拾了点行李就坐上车。

林冠霆和外公外婆、江娆站在车旁,都有些不舍地看着她。

“你盯着点寒年的饮食,在家里,都是你爸小心给调配的,别回了牧家乱吃东西。”外婆说道。

“好。”

林宜应道。

应寒年虚弱地靠在林宜的身上,一张脸没什么血色,双眸无采地看向车窗外的人,“谢谢爸,谢谢外公外婆,你们回去吧,外面风大。”

“别太拼了,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健康。”

外公叮嘱道。

“是,外公。”应寒年应道,连应这一声都有气无力的。

林冠霆见他这样,心情份外沉重愧疚,“去吧,到了那边给家里打电话。”

同家人告别后,车子缓缓启动,往前开去。

林宜的离别情绪不重,毕竟过几天就见到了,反而担心应寒年的状态,应寒年一直靠在她身上休息,呼吸发重。

下了车上私人飞机。

“姜祈星,去问医生拿点药,我看他这样不行。”

林宜问一旁的姜祈星。

姜祈星默默地看一眼应寒年,没有说话。

应寒年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吃力,她蹙眉,“姜祈星?”

“哦。”

姜祈星默默转身。

“应寒年,来,先坐这边。”

林宜扶着应寒年在一旁豪华又舒适的座椅上坐下来,应寒年很重,她的力量不够,连人被带下去,直接跌坐在他的腿上。

第541章 你生,我养(1)

怕撞疼他,林宜连忙要站起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后禁锢住她,她的耳垂被含住,有湿软的舌尖在上面舔着,令她浑身一颤。

“我这戏演得怎么样?”

低哑性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宜一呆,猛地睁大眼睛,转头看过去,眼前的男人哪还有刚才的无精打采,一张脸虽然白着,但黑眸却深得发亮,幽幽地盯着她,像盯着今天的晚餐。

“你装的?”

林宜这才反应过来。

应寒年把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上,薄唇勾了勾,笑得那叫一个衣冠禽兽,“你爸想跟我抢人,他倒是抢啊。”

有本事追到飞机上来。

他这是把她一家人都耍了!

林宜站起来就要走,前面一个空乘正将舱门关了上去,直接关上外面的蓝天白云。

“……”林宜无语,推开应寒年抱上来的手,“放开。”

应寒年怎么可能放,双手圈住她的身体,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生气了?”

“应总如今的套路越来越深,我怕了。”林宜冷冰冰地道,刚刚在家里,她是真的担心他,哪想到又是计。

一招苦肉计他翻来覆去地用,怎么都不厌烦呢?

“我就是想让你呆在身边。”

应寒年嗓音低低的,哄着她。

谁让林家人就吃这苦肉计,放别的地方也用不上来。

“放开我。”

林宜不看他。

“不放,我熬了一夜不睡觉,又冲两遍冷水澡才能折腾出这样,放了你我不是白费功夫?”应寒年紧紧抱着她,爱死了她坐在他腿上的感觉。

“一夜没睡?”林宜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应寒年你能不能别这么疯?”

这话,林宜已经不记得自己讲过多少遍了。

他的手段简直是层出不穷,不过是让她提前几天去帝城而已,用得着这样?

“再疯这最后一次,我就是受不了你爸,嘴上说着同意,可事实上又恨不得把我手剁了,碰不了你一根汗毛才开心。”

应寒年道,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极尽讨好的意思。

林宜想到昨晚他被江娆敲门后那种狠厉的眼神,原来是用在这了。

“……”

她不说话,还是生气。

但下去是不可能了,舱门已经被关上,她就跟被应寒年抓住的小雀鸟,想飞也飞不掉。

“我一夜没睡,走路是走不动,你看看我的脸色,差吧?”

应寒年搂着她道,能卖多惨就卖多惨。

林宜还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道,“真的是最后一次?”

“是,好好养伤,绝不折腾自己!”

应寒年跟她保证。

“……”

林宜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抱着,可心里又想着自己这一次次中招,容易把人惯坏,以后每次都跟她玩苦肉计可还行?

姜祈星从走道中走过,林宜冷冷地睨他一眼。

这苦肉计中有那医生的功劳,也有姜祈星的,她就说么,应寒年不舒服,姜祈星该是急得满头大汗,结果淡定地和她说什么劝不动……

一回到应寒年身边,就把呆在林家两年的感情全抛诸脑后。

姜祈星被瞪得低下头,“寒哥,林小姐,马上就要起飞了。”

“应寒年。”林宜看向应寒年,声音淡淡的,“姜祈星也单这么多年了,我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不要,你介绍吧,你介绍他肯定要。”

“……”

姜祈星呆住,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女朋友了。

女人太烦了好么?

就聪明绝顶的寒哥配上林小姐这样的,都折腾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他可不敢碰。

应寒年跟个昏君似的半躺在豪华座椅上,怀中抱着林宜,闻言不禁看姜祈星一眼。

也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总不能他儿女成群了,姜祈星还单着。

“你帮忙看一下,到时我逼着他要。”应寒年一句话落定了事情。

“好啊。”

林宜一口答应,笑盈盈地看向姜祈星,来,互相伤害。

戏弄这种事要有来有往才成,应寒年伤了,她舍不得下手,那就只能在姜祈星身上出出气了。

“……”

姜祈星彻底懵逼,他做错什么了就要被逼谈恋爱?

……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应寒年一夜没睡,在飞机上补了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

下飞机,又上车。

一排的车浩浩荡荡地开往牧家。

车子驶进牧家范围,平坦而蜿蜒的道路两边有保镖值守,他们的车开过,保镖们纷纷低头。

林宜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如电影画面一晃而过,轻轻的喟叹,还记得第一次进牧家的时候,她的身份只是个私厨,连佣人都不屑搭理的私厨。

一晃,尽是过了三年。

再进牧家,这里已经成为应寒年的,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跪在地上仓皇间掉出支票的小私厨了。

手,突然被人握住。

林宜转头,应寒年坐在她身边,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嗓音低沉,“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婚后我们换地方住。”

这里之于她,没有多少好的回忆。

林宜摇头,“不用,这里是牧氏家族的象征,住了那么多年,还是不搬吧,当全了牧老爷子最后对你的一片心意。”

“不愧是我应寒年的老婆,想的就是周全。”

应寒年挑眉。

“……”

臭不要脸。

车子开得极为缓慢,正说着,林宜忽然望见路边草地上的身影。

竟是牧羡枫。

一身削瘦的牧羡枫站在草地上,身上穿着薄款的蓝墨色大衣,身后站着管家方铭。

两人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人上前理会。

林宜看过去,遗嘱之争过去并不算太久,但牧羡枫变了很多,眉目寡淡,唇无血色,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尊贵仿佛已经全部散去,再不复得见。

正看着,一只大掌忽然搁到她眼前。

“看什么,不准看!”

应寒年的话里是浓浓的醋意。

醋得坐在前面的姜祈星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宜有些疑惑地问道,随后想起来,“是因为他母亲的事?”

姜祈星回来后,应寒年借苏美宁的事敲打了牧羡枫,这么一想,牧羡枫会出现在大屋这边也就不奇怪。

第542章 你生,我养(2)

“嗯,是来给苏美宁求情的。”

应寒年冷冷地道。

对牧羡枫,应寒年采取的是温水锅里煮蚂蚁,慢慢地折磨着玩,结果牧羡枫还想把手伸到S城,他就把这火加了柴。

苏美宁的案子走官方程序时间可长可短,刑罚也有高低之别,怎么判……都有门道。

原来如此。

林宜看过去,牧羡枫似乎没有发现这车上的就是应寒年,仍然站在那里,不时咳两声,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还看?”

应寒年睨她,不喜她的目光流连在别处。

林宜收回视线,人往他身上靠去,应寒年这才满意。

车子停在大屋前,林宜一下车就被应寒年牵住了手。

管家带着一些佣人等候在门口相迎,这会朝这边走来,待见到两人紧握的手,俱是一呆。

“二少爷。”管家率先反应过来,低了低头,“一路辛苦。”

“牧羡枫这几天都来了?”

应寒年冷漠问道。

“是,他想见二少爷,二少爷吩咐不让人进来,但我又担心在路边上被媒体拍了去,就请大少爷在那边等。”管家是应寒年提拔上来的,办事很周到。

牧羡枫站的位置连花园都算不上,只是进来的路边草地。

曾经是这里的少爷,现在被个管家规定地方呆着,她终于明白牧羡枫为什么还要搞些事出来,怎么甘心……

可是他忘了,他面对的是应寒年,是一个已经掌握了牧家的应寒年。

他越不甘心,只会被打压得越发厉害,他的脊梁也会被彻底压弯。

“嗯。”

应寒年颌首。

“听说大夫人受不了里边,自杀未遂。”管家又道。

闻言,应寒年冷笑一声,“怪不得这么急着来了,不用理他。”

“是,二少爷。”

管家应道,迎着他们往里走去。

蓦地,应寒年拉着林宜的手停下来,转过身去,看向面前一群眼神透着打量的佣人,黑眸冷厉一扫,那些人全部惧得低下头去。

“认一下。”应寒年侧目看向身旁的姜祈星,“姜祈星,叫星哥。”

众人看姜祈星一眼,连忙低头,“星哥!”

星哥这个叫法很值得推敲,姜祈星不是牧家的人,不是什么少爷,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属下,否则二少爷不会这么介绍。

看来是应寒年身边的大人物,得罪不起。

这么一想,所有人看向姜祈星的眼神都带上恭敬和小心翼翼。

“……”

姜祈星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

寒哥待他是真的好,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等寒哥上位后才跟着享受这一份荣耀,他哪有资格。

“还有,林宜是我的未婚妻。”

应寒年的声音低沉而厉。

简单一句,惊天动地。

林宜是何人,经过那一场遗嘱之争,牧家上下的新旧工作人员都认识了,结果,现在又刷新认知……

林宜站在应寒年的身边,忍不住握紧他的手指。

这就开始了……

管家又是最快反应过来,笑着看向林宜,恭恭敬敬地道,“二少奶奶好。”

后面的人纷纷跟着喊,“二少奶奶!”

林宜有些尴尬,“还没结婚,不用改口,叫我林宜就好。”

话落,她的手就被狠狠地掐了下。

“改什么,挺好的。”应寒年不满地睨她一眼,然后拉着她离开。

“……”

林宜低眸看向自己被他拉着的手,是真疼。

她的手上银戒一直在。

她抬眸看向应寒年好看的下颌线,自从应寒年成为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她就开始被慢慢诓进他的圈里,她没想过那么快结婚,可一切就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她没被问过意见,可竟然也没觉得不妥。

不得不说,应寒年真的可怕。

……

回到房,应寒年便让她见识到他另一面的可怕。

应寒年什么伤势都顾不上,一回房就将林宜扑倒在床上,伸手就去脱她的裙子,以唇封住她所有的不愿意。

门锁的紧紧的。

男人以侵略者的姿态绝对占有。

老醋鬼想和他抢人?呵,不存在的。

在林家被打断太多次,应寒年完全是要一天之内收回来,于是到最后,林宜被折磨得骨头都散架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低低的喘息声。

空气里弥漫着旖旎的味道。

应寒年抱住她,一双充斥着暗欲的眼盯着她身上各处的吻痕,情难自禁地又吻上她光滑的肩膀。

林宜已经不行了,这一吻,让她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一颤,根本接受不了一丝撩拨。

应寒年把脸埋进她颈间闷笑,低声温柔地道,“不折腾你了,去洗澡?你头发都湿了。”

他的语气,是饕餮大餐后的心满意足。

“……”

林宜一动不动,无声地发表着自己的抗议。

她倒是想洗,那也得她爬得起来!

一身伤还这么有兴致,越想越郁闷,她这是把自己从S城千里迢迢送上门了。

“没力气了?”

应寒年心领神会,低笑一声,掀开被子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她低头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说话,脸上发热得厉害。

刚抱起来,应寒年的身形就晃了晃,双腿一弯,跪坐在柔软的床上,双臂抱紧她。

林宜不禁抬起头,担忧地看向他,“你还好么?”

是不是伤势加剧了?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她眼底还有着余情过后的迷离,看得他心一阵发痒,他低下头,咬住她的耳朵,喑哑磁性地低语,“不好,被你榨干了,你得负责。”

榨……干?

谁要榨干他了!

神经病!

林宜这辈子听到的流氓话全是出自应寒年之口,当即耳根子都在发烫,挣扎就要从他怀里离开。

应寒年不让。

“应寒年,你给我滚。”

林宜动怒了。

应寒年又是低笑,宠溺得厉害,忍着背后的稍许痛感硬是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向浴室。

浴室里,又是好一番闹腾。

到最后,林宜实在没力气和应寒年周旋,只能由着他替自己洗头发、打泡沫……

洗过之后,林宜被应寒年抱到书桌前坐下,她拿起瓶瓶罐罐的水往自己脸上抹着,一回头,就见应寒年在换床上的被子、被单。

第543章 你生,我养(3)

一想到这上面的战况,林宜想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

偏偏应寒年发觉她看过来的视线,坏坏一笑,“被子上味道太浓,换一床。”

“你闭嘴。”

她不听不听。

“我说的是我背上的药味沾到床上了,你想什么呢?”应寒年笑得那叫一个邪恶。

“……”

林宜抓起一瓶霜就朝应寒年砸过去,应寒年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抓住,搁到一旁,展开手中的被子,平铺在整张床上。

林宜又开始担心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对伤不好。

门外响起敲门声,穿着一身浴袍的应寒年走去,不一会儿,便端着餐盘走进来。

餐盘上是一碗枸杞冰糖炖燕窝,滋补的营养品。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端起碗,用勺子在里边拌了两下,试好温度后才喂到她唇边。

林宜正在往脸上拍水,见状张嘴吃了一口。

炖得很不错。

“怎么样?”应寒年问。

“挺好的。”

林宜道,折腾那么多次,她真的是又饿又累。

应寒年便一勺一勺喂着她,林宜想自己来,他没有让,直到一碗燕窝见底,他才将碗搁到一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道,“你累了,好好睡一觉,需要什么打电话给管家。”

打电话给管家?

“你要去哪?”

林宜愕然地看向他,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今天在家的时候,我打电话说要开会是真的,不过是在晚上。”应寒年低沉地道,双眸凝视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说起林家只说在家,说起牧家反而带上一个姓氏。

“你不休息?”林宜蹙眉。

“我休息过了。”应寒年理所当然地道,还往床上瞥一眼。

“……”

林宜真是要没脸了。

“我开个会就回来,明天陪你睡懒觉,行不行?”应寒年道。

见他这样,林宜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你让人把行程表发给我,我要看看你每天的休息时间够不够。”

“好。”

应寒年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伸手去解腰间的浴袍带子准备换衣服。

“呃,那个……”林宜看向他,“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买药。”

“药?”

应寒年挑眉。

对上他的目光,林宜的耳根又在发热,但还是说出来,“避、孕、药。”

刚刚他们都没有任何措施。

闻言,应寒年停下解腰带的动作,“我们不吃药,好不好?”

“什么?”

林宜一时间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应寒年在她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肃然,“团团,你给我生个女儿。”

“……”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林宜低头怔怔地看着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在地握紧,应寒年按住她的双手,“团团,我想要个女儿,像你小时候肥嘟嘟的那种。”

林宜明白他是认真了。

相当认真。

林宜坐在那里,有些抵不住他眼中的热切,她低声道,“应寒年,我没想过那么快,我还在上学,而且毕了业爸爸还等我正式接手宜味食府的工作。”

她对自己未来几年都有一定的计划。

“……”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她。

“就算我有精力生下孩子,我也没有时间去教养她,完全扔给保姆的话我不会放心,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不如过几年再说好不好?”林宜有些不忍看他这样落寞下来的目光,声音变得特别柔软。

“你生,我养。”

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

“怎么可能呢,你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别说这几年,未来十年你都只会比我忙。”林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大不了我把女儿天天带到公司照顾,我在哪,她就在哪。”

“……”

“团团,我保证能养好她。”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保证,一坐一蹲的身高落差让他看起来没了平时的张扬跋扈,气势弱了许多,小心翼翼、低声下气的样子令人心疼。

林宜被说得有些犹豫了,低眸看着他,“你就这么想要孩子?”

“我们的家不能只有我们两个,哪怕你先给我生一个。”

应寒年握住她的手,抬头注视着她,眼神勾着期盼乞求,尾声稍稍上勾,“嗯?”

林宜自然是想给他一个家的,可是在她的计划里,结婚也好、生孩子也好,都是以后的事,可应寒年却一步步蚕噬,全部提前了。

他以前那么苦,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心情迫切是肯定的。

林宜咬了咬唇,在应寒年热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

话落,她整个人被应寒年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原地转起来,幼稚的跟孩子似的。

转了好久,应寒年才放下她,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团团,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

林宜站在他面前,无奈地看着他,“刚刚那副落寞样又是骗我的吧?你就骗吧,骗完结婚骗完生孩子,我也没什么可让你骗的了。”

栽进他的陷阱里,只能自认倒霉。

应寒年环住她柔软的身体,薄唇在她的鼻尖上一蹭一蹭的,嗓音低哑性感,“这不叫骗,这叫哄,我会哄你一辈子。”

“……”

林宜听得心软的一塌糊涂,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

骗也好,哄也好,反正她这辈子也离不开他这个男人了。

……

应寒年走去,林宜就上床睡了,还做了个十分荒诞的怪梦。

梦到她生了一个足球队,每天家里都跟大闹天宫一样,结果应寒年还在卖可怜求她继续生。

她不肯生,不肯再中应寒年的套路。

可应寒年卖可怜的招数层出不穷,换着花样来,她防了再防,一个劲地躲着应寒年跑。

应寒年就跟个恶魔似的在后面拼命追。

追着追着,林宜就被吓醒了。

一醒来,房间里很暗,分不清白天黑夜,只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下雨了。

林宜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一旁的手机,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了,看来她昨天是真的太累,睡得那么熟。

她转眸,看向身边的位置,不用摸她就知道另外半张床是冷的,还说回来陪她睡懒觉,结果这个点还没回来。

第544章 我进的是应家的门(1)

林宜打开微信,发送信息。

【林宜:说好的回来睡觉休息?应寒年,现在已经到了随意哄骗我的程度了,是吧?】

她承认,她有怒气。

那边没有消息回复,倒是姜祈星秒回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应寒年躺在沙发上正睡着,双眼紧闭,身上搭着一条毯子。

【姜祈星:林小姐,寒哥在公司开完会太困,就直接睡下了,不是故意不回来,已经睡六个小时了。】

呵呵。

林宜回复过去。

【林宜:好的,等他醒来请转告他,下次睡六小时的时候记得把鞋子脱了。】

摆拍摆得一点都不严谨。

【姜祈星:……】

【林宜:另外,我现在在买回程的机票。】

【姜祈星:我马上回来!】

呵。

还在这装姜祈星。

紧接着,又一张图片发过来,是应寒年的行程表,上面标注了各种大色块的休息时间,表明自己接下来有很多休息时间。

林宜没再回他,把手机放到一旁,没了睡意,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外面一片烟雨朦胧。

牧家很大,也很美,很多地方还是历史遗留下的建筑,有着浓重的文化感,草叶新绿,层层景色笼在茫茫的雨雾中,像给整个牧家洗了一遍颜色,格外的波澜壮阔。

洗漱过后,林宜有些饿了,便打开门往外走去。

一出门,外面六个女佣分成两列等候在那里,见她出来,齐整地朝她弯下腰,“二少奶奶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宜以为自己进了豪华餐厅,得到超一流的服务水准。

“你们这是……”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们。

“二少爷吩咐我们在这候着,二少奶奶饿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是在这边用还是去餐厅?”其实一个女佣恭敬地问道。

“去餐厅。”

林宜道,抬起脚往外走后,六个女佣便紧随身后,步调一致地跟着她。

都是应寒年挑出来的人,极有分寸感,姿态恭敬,不多话,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林宜有些不自在地回头,“我认识餐厅在哪,我自己去吧,你们忙自己的。”

“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二少奶奶服务,若是二少奶奶有什么不满,请尽管说,我们一定改正。”

六人齐刷刷弯腰。

“……”

神经病应寒年。

林宜没有再说下去,再说就成挑刺了,可身边跟着六个女佣,她是真不习惯。

算了,等应寒年回来再说。

林宜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条走廊是真正的金碧辉煌,她朝着楼梯走去,忽然就听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好大的谱啊,当初老爷子身边也没有六个女佣紧紧跟着。”

这声音很是耳熟,响在庞大的牧家有种空灵感,也格外刺耳。

林宜低眸望去,只见正厅里的沙发上坐满了牧家人。

从牧华康为首的二房、到牧华弘为首的三房,除了养病的顾若,该有的人一个不落,全都齐了,目光各异地望向她,不知道在打什么思量。

而出声的,是站起来的汪甜甜,此刻正满意厌弃地望向她。

汪甜甜之前被关,后来因为顾若“病重”,她就用伺候婆婆的理由出来了。

“……”

来的可真整齐。

林宜垂眸,一张清丽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看到这么多人,她并不意外,昨天应寒年在佣人们面前那么一介绍,消息肯定立刻传遍,牧家的这些人自然是要看个究竟。

林宜从容镇定地往下走去,没有靠近沙发,只远远地站着,朝他们礼貌地低了低头,然后便转身准备去餐厅。

“林小姐,我有话问你,坐一会。”

威严厚重的声音响起。

牧华弘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跷起一腿,一双眼带着探究的意思打量着她,面色冷肃。

牧华康坐在他的对面,此刻也是一脸疑惑,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答案来。

白书雅和牧夏汐坐在一起,两人都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估计是怎么想都想不到她会和应寒年扯上关系。

林宜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我请不动林小姐么?”牧华弘有些不悦地拧起眉。

一个女佣上前,朝牧华弘低了低头,“三爷,二少爷吩咐,让二少奶奶一醒就去用餐。”

“二少奶奶?”汪甜甜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冷嗤一声,“哪里来的二少奶奶?牧家出了一个野种做决策人,还要出一个佣人出身的少奶奶?真的是好笑。”

牧羡泉坐在那里,听着自己妻子如此说话,脸色变都没有变一下,似乎挺赞同的。

旁人也都没有说话。

连一向视她为小知音的牧华康都只是蹙了蹙眉头,仿佛很是弄不明白其中的事情。

林宜淡漠地看向他们,转身欲走,牧华弘再一次冷冷地开口,“站住,你这是拿寒年来压我?”

是忘了他的身份么?

不管怎样,他都是应寒年的父亲。

林宜回过头来,淡定自若地看向众人,“诸位的疑惑还是留着问应寒年吧,我怕我解答的不好,反而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完,她便转身。

她不想理会这些人。

“看看她那嚣张的样子,还真当自己已经嫁进门了!”汪甜甜站在那里道嗤笑一声,“不过也是,野种配佣人,顺理成章。”

林宜觉得自己的耐性还是不错的,但面对汪甜甜这个缺货,她好像从来都忍不住。

她停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转身就朝着汪甜甜走去。

佣人们错愕。

汪甜甜一惊,正奇怪她怎么突然返回来,林宜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弯腰端起茶几上不知道谁喝过的杯子,一杯子照着汪甜甜的脸泼过去。

说她是佣人无所谓,但她不许人叫应寒年是野种。

“啊!”

汪甜甜捧住脸尖叫起来。

见妻子被欺,牧羡泉立刻站起来瞪向林宜,气急败坏地扬起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牧家……”

后面的女佣得了应寒年的吩咐,这会个个飞快地冲上去,挡到林宜面前。

一个女佣挨了一记。

林宜站在那里,看一眼女佣,眼神冷冷地看向牧羡泉。

第545章 我进的是应家的门(2)

“这里是牧家,不过你动我一根手指试试,看你会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

牧羡泉气竭,还想伸手,但被女佣们挡着也没法子,想到她身后的人是应寒年,又憋着气讪讪地垂下手来。

“林宜你个贱人,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真能进牧家的门,你做梦吧你!”汪甜甜捂着脸大声道,恨不得冲破女佣们的屏障上去撕了林宜。

“呵。”

林宜淡淡地笑了一声,一张脸冰冷如霜,眼神轻蔑地看着汪甜甜,“我进的不是牧家的门,而是应家的门。”

“这里是牧家!”

“是,这里名义上还是牧家,可实际呢?”林宜轻描淡写地道,“如果你不介意再被关一次的话,那就继续做个跳梁小丑。”

“家族内部的事是四姑娘负责的,应寒年也没权利管我!上次他就不该关我!”汪甜甜道,四姑娘手上虽然有权利,但又不过来,谁也不能关她。

“话是没错。”林宜淡漠地看着她,“可你觉得应寒年关你还会去请示四姑娘吗?四姑娘又会来过问吗?”

“……”

汪甜甜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气得脸都在抖。

“不敢了?”林宜冷漠。

“那天在遗嘱宣布的现场,倒是没看出你有这么大的派头。”

牧华弘冷冷地道,幽深的眼看着林宜,挺年轻的一个女孩,但看起来不是个怯场无脑的,也是,老爷子看中的人直冲遗嘱宣布现场,怎么会是个简单之辈。

倒是他当初把这个女孩子给漏,只派人稍稍查了一下便没再多想。

没想到,一转眼她又回到牧家了,带着新的身份。

见牧华弘张口,汪甜甜似是得了倚仗一般,连忙道,“父亲,您得处置她,她泼我水!”

“羡泉。”

牧华弘懒得理会这个儿媳。

牧羡泉脸一黑,连忙拉着汪甜甜在旁边坐下来,汪甜甜挣扎,被牧羡泉暗中狠狠地掐了一记才安份下来。

林宜想着离开,但这么一大群人特地大早上等候在这里,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林宜,你真的和寒年在一起了?”

牧华康坐在那里,语气算不上质问,但很是不解惊愕。

“是。”

林宜坦然承认。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么是牧华弘问的。

林宜站在那里,转眸睨向牧华弘,只见牧华弘冷冷地盯着自己,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他当然不管应寒年要娶谁,他现在要知道的就是林宜和应寒年是怎么扯到一处去的,是不是在遗嘱宣布之时就在一起了。

林宜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挑明了道,“遗嘱宣布之后。”

“这话是寒年教你的?”牧华弘直接问道。

“三爷有话不妨直说。”

林宜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二少奶奶……”

身旁一个女佣蹙眉,欲言又止。

林宜知道她们是得了吩咐要护着自己,便笑了笑道,“没事。”

敞开了说也好,否则这几天一个个找上她,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了。

林宜目无畏惧地看向牧华弘,牧华弘越发觉得自己是小看了这女孩子,冷漠地开口,“他在S城打拼过,而你一直在S城,你们早就相识了。”

闻言,林宜还没有什么反应,牧夏汐坐在那里握紧自己嫂子的手,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无法置信地看向林宜,“你之前一直是在假装不认识他吗?”

从S城就认识的话,那后来呢?难道他们进牧家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那他们两个一直在耍着他们牧家人玩么?当时她爱慕应寒年,牧羡枫喜欢林宜,可他们暗中又……牧夏汐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无比荒唐,在这个牧家,她被每个人蒙在鼓里。

“是早就认识。”

林宜没打算隐瞒这个,毕竟太好调查了,“没什么假装不假装的,当时在牧家我和应寒年见面次数很少,还都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又有什么好说的。”

坦坦荡荡。

“那也不该瞒骗我。”

牧夏汐有些激动地道,她很喜欢林宜,还记得当初她拉着林宜的手说自己喜欢应寒年,可林宜却一个字都不曾透露给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并没有人问过我和应寒年相不相识。”

林宜淡淡地道。

“……”

牧夏汐怔住,她居然如此反驳。

当时谁会想大房的小私厨和二房的属下认识呢,谁会特地去问这个?

牧华弘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冷厉地道,“你和寒年认识这么多年,却在遗嘱宣布之后才在一起?你自己觉得合常理么?”

林宜坐在沙发上,牧家的正厅太大,大得连大家的声音都显得空。

面对牧华弘的质问,她忽然想起应寒年身上那股目空一切的张狂,若他在的话,一定会怼得他们全部没脸。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笑一声,镇定地反问道,“三爷是觉得,我和应寒年一直保持地下情,保持几年,就是为了最后做这遗言见证人?”

他想知道的不就是能不能从这方面下手,推翻遗嘱么?

“……”

全场静默。

这听起来确实也不合常理。

牧华弘冷冷地看着她,小女孩很厉害,知道怎么避重就轻,本想打探一二,看来从她的嘴里是探不出什么了。

“二少爷回来了!”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所有人都抬眸望去,黑色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上,冷灰调的风衣衬得男人的身影越发颀长,应寒年面若冷霜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姜祈星。

见到这一大群人,应寒年薄唇勾了勾,连笑都是冷的,“今天这么热闹?”

众人看向他,脸上神情各异,汪甜甜对应寒年惧怕得厉害,往牧羡泉怀里靠了靠。

应寒年直接朝着林宜走去,在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手落在她的肩膀,低下身子靠近她,刚刚才冰冷的脸瞬间化为宠溺,“受欺负了?”

这里是他的地盘,人都是他的。

还另外拨了六个女佣随身护她,她能受什么欺负?

真觉得她会受欺负,他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睡在牧家。

林宜微笑着摇头,“是三爷觉得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在问我话呢。”

第546章 我进的是应家的门(3)

闻言,应寒年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向牧华弘,脸上还是笑容,眼底却又泛冷起来,“三爷想算计些什么也不该从个女人身上下手吧?”

他称呼牧华弘从来都是一声三爷。

“我算计什么了?”

牧华弘脸色难看下来。

“三爷,我们没必要说绕圈子的话,想从我女人这里打开推翻遗嘱的口其实也就两步而已,第一,一定要证明老爷子立遗嘱期间,我和林宜有了男女关系;第二,一定要证明老爷子是被我逼迫立的遗嘱,录的遗言。”应寒年搂着林宜道,索性把话全部挑明了讲,“谁举报谁举证。”

历来不变的道理。

“不过呢——”

应寒年忽然又换了个口风,冲着牧华弘挑了挑眉,一身的邪气,“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你认为我会给你留着证据么?”

闻言,大家都看向牧华弘,牧华弘的脸更加阴沉。

林宜看着牧华弘那脸色莫名想笑。

应寒年历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以为他害怕,以为他想压着,他越不压着,他挑破了给你看,跟着无赖似的,你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被活活气死。

牧华康坐在一旁,他想的和牧华弘不一样,只道,“寒年,你真的要娶林宜?”

应寒年抬眸扫过去一眼,“不行?”

牧华康被问得噎了一下,“不是不行,只是有些意外。”

怎么会不行,他如今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谁能挡着他做什么。

应寒年勾了勾唇,也不再理会,只低头看向林宜,笑着问道,“吃过早餐了么?”

态度带着点小心讨好。

牧夏汐坐在那里,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应寒年,在她眼里,应寒年是邪的是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时候毫不留情,即使和她亲近的时候,他的骨子里也是冷的,他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一时间,牧夏汐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他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

林宜摇头。

“那走,我陪你去用早餐。”

应寒年说着便拉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目无旁人地搂着她离开,边走边问,“饿不饿?”

“还好。”

她淡淡地道。

两人紧贴的身影慢慢离去,亲密至极,又自然得如本该如此一般……

牧家人都是吃惊的。

白书雅看一眼身旁一言未发的老公牧羡光,轻轻地叹一口气,“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自寻死路。”

牧羡光冷哼一声,眉却皱起来。

家族中那么多老长辈给应寒年介绍有家世的千金,他一个不要,要了一个小门小户的,不怕人前人后的谈论么?

也是,应寒年怎么会怕人谈。

……

林宜被应寒年拉到餐厅,佣人们将丰盛的早餐一一端上来。

应寒年殷勤地给她布着菜,嗓音低沉,“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

“二房那边就是想看看佣人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三房那边则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们都带着疑问而来,能为难我什么?”林宜看向他,“为难的恐怕在后面,而且是多半是冲你而来。”

现在公开了,心思浮动的人有百般想法,爸爸都自知林家高攀不上牧家,更不用说牧家这边,且不说遗嘱的事,他要用牧家决策人配一个S城林家,还不知道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呢。

“我会怕为难?”

应寒年给她端来一杯豆浆,不屑地冷笑一声。

林宜幽幽地看他一眼,“是,你怕什么。”

刚刚在牧家人面前对他的笑脸瞬间没了。

“……”

应寒年拿筷子的手一僵,黑眸定定地凝视着她,“还在生气?”

“我哪敢。”

林宜冷冰冰的。

“我在S城呆了那么多天,工作积压得太多,一时没注意就天亮了。”应寒年往她身边坐了坐,一手搂过她的肩膀,“我今天不出门,就呆在房间里休息,你看着我怎么样?”

“……”

林宜冷冷地看着他。

“来,吃一点。”应寒年夹起一颗小小的圣女果喂到她唇边,声音低低的。

“……”

林宜没理。

应寒年百般讨好无效,索性自己含住圣女果,双手捧住林宜的脸,低头去喂,林宜被惊到,在桌底下踩上他的脚。

应寒年疼也不管,硬是吻上她的唇,强行强圣女果喂了进去,混着炙热的呼吸,林宜身体发烫起来,咬破了圣女果,一股清甜在两人唇间蔓延开来。

男人便停不下来了,抱着她深深地吻下去,火热的舌勾着她唇间的味道。

好半晌,应寒年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嗓音喑哑,“我第一次知道圣女果这么好吃。”

“……”

林宜别过脸去,脸上微微发烫。

“再喂你一个?”应寒年挑眉。

“……”

喂她还是喂他?

林宜瞪他,“应寒年,你别太过份。”

“好好好,不调戏你了。”应寒年见好就收,拿起勺子给她喂粥,“喝粥好不好?”

“……”

“我今天真的呆你身边,哪都不去。”

“……”林宜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想想还是张开唇喝下他喂过来的粥,“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就知道我们家团团舍不得一直跟我冷个脸。”

应寒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

她是看他一身伤还没完全好才这么容忍好么。

用过早餐后,应寒年很安份地回到房间里休息,抓着林宜躺床上陪他。

两天没怎么好好睡过,应寒年抱着她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林宜躺在他的怀里却没有睡意,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一直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没有停顿。

林宜坐在书桌前翻着书,翻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无聊,她转眸看一眼床上熟睡的应寒年,站起来往外走去。

她走到一处小小的弧形阳台上,檐下小雨连成帘,外面烟雨笼罩,空气却无比清新,令人闻了舒适,全然没有刚刚面对牧家人的那种烦闷感。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林宜才发现这个方向能看到进来的路,远远望去,一片绿地之中,有一柄伞撑在雨雾之下。

是牧羡枫,他的身影在一片烟雨之中显得渺小。

身旁的管家为他撑着伞。

第547章 你有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1)

下雨天居然还来。

天天来又如何,他明知道应寒年是不可能留有情面的。

远远的,牧羡枫忽然抬眸朝她这边直直地望过来。

林宜转身往里边走去,她去了厨房给应寒年炖上一锅补品,正等着火,一个女佣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怎么了?”

林宜听这个称呼还是听不习惯。

“二少奶奶,大少爷在外面犯病了,方管家请示让大少爷进来休息一会。”

女佣道,这会儿应寒年在休息,吩咐了谁也不准打扰,她们更不会去问二房、三房,便只有来询问林宜。

应寒年是在佣人们面前发了话的,大家自然不敢不敬林宜。

犯病。

牧羡枫犯病起来心口会痛得厉害。

林宜站在厨房里,沉默了几秒,才道,“应寒年是怎么吩咐的?”

“没有二少爷的吩咐,谁也不能让大少爷进来。”

女佣回答。

林宜点点头,“既然如此,门是不能让他进的,开一部房车过去,先让人上车休息吧。”

下着雨,总不能让人在应寒年的地方出意外。

“是,二少奶奶。”

女佣得到命令,转身往外跑去。

许久,林宜想了想,让人替自己看着火,离开想去问问情况。

人路过一个偏门处,就看到几个保镖一边撑开伞一边冲进雨中,外面有争执声传来,她蹙起眉,“怎么回事?”

“我去问问。”

身后跟随的女佣道。

“一起去吧。”

这个位置楼上就是应寒年的房间,林宜怕这声音吵到他休息。

说完,林宜便往外走去,女佣赶忙替她撑着一柄伞,挡住头上的风雨。

花园一隅,几个保镖将牧羡枫身边的管家方铭围着,想推他离开,方铭不管不顾地要冲过来,几柄伞在上空旋着,他身上却依然湿了个透,满脸雨水,极尽狼狈难堪。

见到她,方铭有些激动地道,“林小姐!你好歹也在大少爷身边呆过,你就这么忍心他一直呆在雨中?”

“……”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雨点子噼哩啪啦地落在伞面,她的裙角被风轻轻扬起。

“林小姐!”

方铭眼睛发红地看向她,挣扎着要冲过来。

保镖们看向林宜,林宜轻轻地点点头,保镖们便放开人,方铭立刻冲到林宜面前,“林小姐,我刚刚果然没看错,真的是你。”

“我已经让人开车过去,他没上车休息么?”

林宜淡漠地道。

“大少爷固执,他知道应……应少是要他难堪,所以仍坚持站在雨中为大夫人求情。”方铭站在她面前,抹了一把脸,“大夫人几十年养尊处优,根本受不了里边,几次自杀,还请应少手下留情,放大夫人一条生路。”

“这是官方的事,应寒年也插手不了。”林宜淡淡地道。

“应寒年如今只手遮天,很多事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林小姐何必在这和我装糊涂?”方铭哀求地看着她,“林小姐,你在大少爷身边呆了一年,就算有过不快,但总归大少爷也不曾待薄你吧?”

“……”

林宜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

“林小姐,请你帮大夫人求求情,否则大少爷会一直来,他的身体你知道的,根本撑不住。”方铭语气激动,就差向她下跪了。

他呆在牧羡枫身边最久,也真心替牧羡枫着急。

林宜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抱歉,我帮不上忙。”

不是怕应寒年吃醋,是她从心底里不愿意帮这个忙。

方铭看着她,“林小姐,你就这么凉薄?”

“那就当我凉薄,你回去吧。”

不要在这吵着应寒年休息。

林宜说完便转身离开,方铭冲上来就抓她的手,被一个女佣劈手推开,林宜看向女佣,好吧,应寒年给她安排的还是练家子。

是有多不放心她。

方铭被劈得手都快断了,往后退两步,整个人站在雨中,“林小姐,那就请你去劝劝大少爷,让他别再站着了,我真怕他会倒下。”

“……”

“林小姐,千不念万不念,当初大少爷也是万般护过你的,你才能在牧家一帆风顺。”

“……”

林宜继续往里走,走出几步,她停顿下来,伸手接过女佣手中的伞,走进雨中。

女佣们有些错愕,连忙跟上去。

鞋子踩在路上,浅浅地溅出水花。

空气微凉。

两边大树遮天,鲜花落在地上,随水而走。

从雨中树荫下走出,眼前亮了一些,天却还是灰着,没有多干净的颜色。

草地上,牧羡枫还是站在那里,头顶的黑色伞面跳跃着雨滴,握着伞柄的手白得近乎透明。

他比之前更加削瘦。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伞沿下,牧羡枫抬眸望去,就见林宜执伞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许多的女佣和保镖。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不再是跟在他身边时低调的颜色,及膝的裙摆在风中轻摇,连弧度都是柔软的,一双腿白皙细长,她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但比起那些,她毫不逊色。

甚至,她一旦张扬起来,能胜过这世上的千百种色彩。

路边,一部高高的房车停在那里。

林宜停在路边上,牧羡枫看着她,手执着伞慢慢转过来,面向她,那是一张英俊却苍白的面庞,卸了无数的骄傲。

“好久不见。”

牧羡枫开了口,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隔着漫天的雨。

“你们先往后退一些。”林宜转眸看向女佣们。

“二少奶姐……”

“没事。”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女佣和保镖们只好往后退,方铭也跟着往后,没有上前打扰。

“二少奶奶?”牧羡枫重复这四个字,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

他的眼,是哀伤的。

林宜低眸看向他的鞋,一双皮鞋完全浸在草地的水中,估计里边是冰凉的。

牧羡枫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鞋,自嘲地道,“我这个狼狈的样子,应寒年看得还满意?”

“你既不是来真正求情的,又何必管他会不会满意。”

第548章 你有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2)

林宜撑着伞站在那里,淡淡地道。

“你什么意思?”

“方管家说你是来为大夫人求情的,可在我看来不是这样。”林宜看向他,“遗嘱宣布那天,应寒年给过你机会,可你依然没有顾大夫人的死活,现在大夫人受了苦,你又天天跑来求情,你知道应寒年不可能被打动,甚至他还会折辱于你……所以,你做的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些。”

“……”

牧羡枫的手握紧伞柄,脸变得青白。

“在大夫人每一次痛苦到自杀未遂的时候,你可以安慰自己,你不是不做事,你甚至低下尊贵的头颅来求应寒年了,是应寒年太冷血,你没有错,你没有不孝,你……”

“不要再说了。”

牧羡枫咬了牙,眼底一抹痛恨闪过。

“……”

林宜安静地看着他。

牧羡枫抬眸看向她,颤动的长睫下,眼里的光是扭曲的,“林宜,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聪明得很讨厌。”

“别再做表面文章了,牧羡枫,输就是输,一面不甘一面低头,只会把你自己逼疯。”林宜淡淡地道,脸上没太多的表情,“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你现在完全是站在应寒年的角度说话了。”牧羡枫的声音在雨中响起,“那我呢?从始至终,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位置?”

林宜回眸的一瞬间,雨大了一些,映得她的面容有些遥远。

“这还重要吗?”林宜平静地看向他。

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一颗棋子,谁会去问棋子对执棋人是什么想法。

何况,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

“重要,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的声音在这个雨天听起来虚无飘渺。

“那就别再把自己往一条绝路上推。”她淡淡地道,“牧羡枫,该认输的时候认输,是放过你自己。”

他算计姜祈星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在为难自己,没有撼动到应寒年半分。

听到这一声,牧羡枫苦笑,一张脸份外苍白,“是我放不过自己吗?我的母亲,他能饶了么?”

饶?

怎么饶?

“当你母亲逼人为妓,当你掘墓扬灰时,你就该知道如今这一份是你们该受的。”她的声音依然淡淡的。

伞沿下,牧羡枫的眼底透着挣扎恨意,“我们该受的?呵。”

“……”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该受的,那谁来受我的这一份?”牧羡枫反问,“我本该是牧家的长房长孙,荣耀无限,可却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要生不生,要死不死;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愿意把最好的一切给你,可你又回报了我什么?”

林宜站在路边,看着雨水不断地落下,看着伞下他削瘦修长的身影,细眉微微蹙了蹙,“你这样想只是自我纠结,辜负老爷子临死前对你的最后一点心意。”

提到老爷子,牧羡枫的目光狠狠一震。

牧子良到死……都还保着他的荒唐作为。

他的手越发用力地握紧伞柄。

“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林宜说道,握着伞离开,背过身去的一刹,牧羡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宜,你有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

“……”

“哪怕只有一刻,你觉得这个男人哪怕残如废人,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是你可以倚靠的,是你可以付出心思的。”

“……”

林宜背对他而站,也就没有看到他眼底最后的一点希冀。

那种希冀是带着挣扎的,就如同落水的人看到一根浮木,死死地想要扒住,想要证明自己还能活下去。

她撑着伞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道,“我曾经视你为朋友过,但从未动过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抬起脚离开。

雨声沉重。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牧羡枫缓缓闭上了眼,手指根根松开,伞落地面,冰凉的雨水瞬间袭透他的全身,一头短发湿透,冷得他的骨头都在颤抖。

雨中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只剩一片灰败。

是抓不住浮木的绝望。

他牧羡枫的绝望,是扭曲的。

……

牧羡枫走了。

林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番话戳破了牧羡枫求情的真相,他站不下去便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归是走了。

林宜太平了几天,牧家没有人来找她,日子过得很是安谧。

也是,牧家的人就是要动心思也要筹备一阵子,总不能立刻就出手。

出手也无所谓,应寒年拼了命争来的地位足以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她也不用矫情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只管过她的舒坦日子。

其实,公开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对的,爸爸,明天私人飞机七点到S城,你们准备准备过来,到帝城正好吃午饭。”

阳台上,林宜靠在应寒年的怀里打电话,两人沐浴在阳光下。

温暖似绒毛般扫过她的皮肤,舒服得她眯起眼。

应寒年的手在她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明天中午我有些事情,下午再飞过来吧,反正庆功宴在明天晚上,时间上赶得及。”林冠霆道。

“还有事没有办好吗?”

林宜疑惑,都提前那么多天说要准备了。

“一点小事而已,要是私人飞机不好改时间,我就买票飞过来,不会迟到的。”林冠霆在那边说道,很坚持要到明天下午再出发。

闻言,林宜也不好说什么,“那好吧,你们出席宴会的礼服应寒年都准备好了,还是早点来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不合身的话还有时间现改。

“行,我知道了,寒年的身体好些没有?”林冠霆在那边问道。

应寒年抱着林宜半躺在躺椅上,一手环着她,一手拿着平板在看文件,闻言靠近她的手机,低沉地道,“爸,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林宜扫他一眼,这时候又卖乖了,也不知道谁背地里总是老醋鬼老醋鬼的叫着。

明明是翁婿,非活得跟情敌似的。

“那就好。”林冠霆在手机那端松了一口气,“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第549章 第二件聘礼(1)

“好的,爸爸。”林宜挂掉电话,对应寒年道,“爸爸他们要明天下午才能来。”

“嗯,我让人准备,不用另外买票。”

应寒年听到了,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又不够似的含住深吻下去,吻得她唇颜色越发娇嫩才罢休,环着她继续看文件。

温香软玉在怀,应寒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林宜看他一页看了很久,便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道,“对了,我听她们说,牧氏家族中有老长辈给你介绍好几个世家小姐、豪门千金的?”

“吃醋?”

应寒年挑眉,这才慢悠悠地点了一下平板屏幕,翻到第二页。

“我只是在想,明晚你把我介绍给所有人后,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牧氏家族该闹翻了吧。

“能有多厉害?”应寒年毫不在意,“还能比我上位时更热闹?”

“……”

这倒也是,他一个突然出现在牧氏家族的少爷拿到了继承权,各方势力热闹得跟放烟花一样,还是被他给按了下来。

“我就是怕那些人现在看似平静,只不过是在等一个能拿住你的机会。”

林宜重活两世,一向是小心谨慎的,所以难免会多想一些。

怕,她就是那个机会。

“你这小脑袋里总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昨天还说不会再乱想了。”应寒年敲了敲她的脑袋。

林宜尴尬,“可能是庆功宴的时间越来越监控,我就……”

“你真这么喜欢想事情的话,我这边有两件事,你想一下。”

他道,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声音低沉磁性。

“什么?”

她问道。

应寒年拿起平板,把文件关掉,又打开一份新的,上面是一份刚批下来的文件,他修长的手指一划,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庞大的挖掘机足足有十几台,全部停在高楼大厦前。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很是不解,“这是?”

“给你的第二件聘礼。”

应寒年环着她道。

聘礼?

林宜愣了一下,拿过平板在上面点了几下,放大照片,认出这里是帝城的中心位置。

回忆,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

“地图上,这里是整个帝城最中心的位置,在经济上,这里是帝城经济的巅峰所在,这里你视线能到的地方几乎全被牧家包揽。”

“我要这里开宜味食府,开全国面积最大的餐饮!”

“行,我家团团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我给你盖一个比商场还大的餐厅!”

林宜无法置信地睁大眼,“你把帝城最大的万物城商场给拆了?”

“嗯哼。”

“……”

“我说过,我要送你一个比商场还大的餐厅,让你开宜味食府。”应寒年扬了扬眉,指指平板上的照片,“已经开始拆,等拆完就可以立刻准备盖新事宜。”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说拔一棵树,再种一棵草。

那可是帝城最大的万物城,在帝城经济中心,牵涉多少的利益……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拆了。

“真给我建宜味食府?”

林宜看着照片上那十几台挖掘机,心口砰砰直跳。

宜味食府能开在帝城经济中心,这里边不仅仅是钱的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应寒年这是直接送了架天梯给她。

“本来想带你去现场看看,但那边烟尘太大,一周之内差不多拆完了,到时再带你去看。”应寒年道。

一周之内拆完?

林宜愣了下,“你是不是早就下命令了?”

“遗嘱正式生效的那天。”

“……”

所以,他刚刚得到牧家,什么都没做,就要拆了万物城给她盖宜味食府。

林宜抓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嘴唇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应寒年见她没声音,低眸看她一眼,不禁道,“笑成这样,不矜持着推拒一下?”

送个银戒她百般地推,送这么大一块肥肉给她,她倒不推了。

“你又不缺地不缺钱,给我一块没什么。”

林宜索性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仿佛已经看到宜味食府在帝城最闪耀的位置矗立起来。

“是是是,想要多少块地都给你。”应寒年宠溺地道,伸手在她的手上摸了一把,指腹划过上面的戒指。

林宜难得把开心都表现在脸上,抱着平板道,“我将来要把宜味食府做得家喻户晓。”

“身为应太太,一家餐厅就满足了?牧家旗下的产业,你随便挑,让你管着玩。”

他说得跟给个拼装玩具让她自己装一样。

“应太太要有自己的价值。”而她的价值,就在宜味食府。

“是,应太太。”

应寒年挑眉,就喜欢她说自己是应太太的样子。

“……”

林宜明白自己又掉他的坑了,明明还没嫁,就像这几天,她被叫二少奶奶叫得越来越习惯,有时候都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嫁了。

应寒年拨弄着她的头发。

“对了,你刚刚说有两件事,第二件事是什么?”林宜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疑惑地问道。

提到第二件事,应寒年垂眸,指尖绞了她头发好几圈,半晌没有开口。

“怎么了?”

林宜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

应寒年抱着她,沉默片刻才道,“明晚就是庆功宴,我想和你开舞。”

开舞?

不难啊。

“可以啊。”林宜有些莫名地看着他,难道他觉得她不会答应么?她连明晚的晚礼服都试过了,还怕一支舞?

“今天……我们先练一遍?”应寒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你不会跳舞?”林宜一下子明白过来,“不会吧,你应寒年的花名在S城那么响亮,什么场合没经历过,你不会跳舞?”

“咳。”

应寒年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会当然是会,只是比起你专业的稍逊一些,明晚很重要。”

是他的庆功宴。

也是他介绍未婚妻的日子。

他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林宜见状便点头,“好,那来吧。”

灯光落在金碧辉煌的偏厅里,折射出如水晶般的流彩,悠扬的音乐声响起。

林宜脱下鞋子,光着脚站到应寒年面前,搭上他的肩膀。

真跳了,林宜才发现应寒年说的稍逊一些真不是谦虚,那已经是相当自负的说法了。

第550章 第二件聘礼(2)

她不敢相信应咏希的儿子会是一个肢体这么僵硬的人。

“你以前不是常混夜店那种地方的么?”怎么会跳得这么硬。

“瞎跳。”

而且,他下舞池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喝多了就是带什么目的去的。

“……”

好吧。

仔细想想,她好像真没看过应寒年跳慢舞,唯一一次,就是她在学校时他戴了面具上台,但他也没有跳。

林宜重新搭上他的肩膀,耐心地道,“其实这种舞很好跳,你只要跟随我就行,重点是你要放松。”

一天时间就想把人教出专业范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能放松,应该能被她带着混过去。

“嗯。”

应寒年也配合地把鞋子甩到一旁。

半个小时后,林宜默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一杯水喝着。

应寒年站在一旁,黑着脸看她,“你的眼神好像很绝望。”

林宜差点被水呛死,讪讪地笑了笑,“没有。”

她只是有点……替应咏希可惜,不,是憋屈,那么好的基因居然没有传下来。

应寒年平时干架没在怕的,可偏偏跳起舞来手脚要多硬就有多硬,跟装了水泥钢筋似的。

“……”

应寒年的脸更黑了,明显知道她在撒谎。

“再来一次吧。”

林宜很努力地扮演着良师,放下杯子,再一次走到应寒年面前,执起他的手,“这种是慢舞,诀窍很简单,我进你退,我退你进,记住这八字就行了,所以你不用绷得这么紧。”

怎么样,已经教得这么简略了,总该能跳好吧。

“嗯。”

应寒年沉闷地应一声,搂着她再次随音乐舞起来。

“应寒年,放松。”她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机器人在跳舞,硬得她实在有些头疼,她也不去纠正他的舞步,只一遍遍地让他放松下来。

“……”

“肩膀放松。”

“……”

“双臂放松。”

“……”

“腿放松,呃。”

林宜白着一张脸低头看向自己被踩狠的脚,又默默地抬头看应寒年。

应寒年臭着脸让开脚,一把将她抱起来,抱到一旁的五斗柜上坐下,弯腰替她揉脚,她的脚完全被他掌控在手中。

林宜坐得有些高,低眸看他,“你母亲知道吗?”

知道你的肢体在跳舞时候这么硬么?

“怎么?”

应寒年抬头睨她,脸很黑。

“不知道好,偶像少一件憾事。”

应咏希可是拿过黑钻奖的人,可儿子却……简直了。

这话里的意思应寒年怎么会不明白。

“损我,还是损我妈呢?”

应寒年咬牙,伸手狠狠地捏她的脚,她的脚柔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林宜疼得低下身子去阻止,肩膀一下子被按住,一张俊庞逼过来,她的唇便被封住。

“唔。”

林宜双手挡在他的胸前,应寒年抓住她的手按回去,吮着她的唇厮磨轻咬,“今天必须教会我。”

“教不会怎么办?”

林宜觉得自己真是做不到。

“那我就做得你今天下不了床,明天称你身体不适,取消开舞。”应寒年露出獠牙,切切地道。

“为什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她对应寒年的无赖流氓已经越来越习惯,因此直接抓重点。

“应咏希的儿子,你的男人,丢不起这人。”

应寒年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老妈是跳舞的,老婆是跳舞的,到他就是连首慢舞都跳不规整。

“……噗。”

林宜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越是笑,应寒年的脸色越是难堪,瞪着她,“看来你是想选下不了床。”

“不不,我选教你跳舞。”

虽然绝望,但也不能放弃不是。

林宜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细长的腿也环上他的腰身,轻声道,“我脚还有些疼,你抱着我走一会。”

被她两条腿这么一盘,应寒年的喉咙都痒了,眼睛深起来,大掌托了托她的屁股。

林宜抱着他的脖子,拿起手心里的小摇控按下播放键,偏厅里再度响起刚才的慢舞音乐。

她这点重量对应寒年来说不算什么,应寒年抱着她,低头去吻她的颈,被林宜催促着走一走,才勉强动了动脚。

可应寒年哪有心思走路,被这么一双销魂腿勾着,恨不得立刻把她扔到床上去。

林宜百般躲避着他的吻,还是有些擦枪走火,偏厅里的温度不断地攀升,应寒年的薄唇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流连忘返。

应寒年抱着跟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她往外走去,林宜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出声打断,“应寒年,你看,你这几步不是一点都不硬么?”

“……”

应寒年这才被移开心思,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其实你不用想着是在跳舞,就想一些放松的事,随心而舞。”哪怕他只是当走路一样,她都有办法带他,只求四肢不硬。

“你是说,我跳的时候得满脑子想着和你做?”

“……”

林宜一头黑线,她只是让他想些放松的事,他放松的事就这个?

“那再试试。”

应寒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她放下来,两人重回舞蹈姿势,林宜带着他跳起来。

一跳又不行了。

应寒年又开始僵硬。

但很快,应寒年自己聪明地找到了放松的方式,一把将她往怀里带,低头去吻她的嘴角,一点点吻着,手在她身上也不老实起来。

这么一来,他瞬间切换成禽兽模式,手脚哪止不硬,简直是灵活。

“怎么样?”

应寒年得意地挑眉。

不怎么样!

林宜拍了下他胡来的手,“你准备明晚在庆功宴上这么跳?”

这不叫跳舞,这叫耍流氓。

应寒年很快又换了方式方法,搂着她跳舞,低头附上她的耳朵,“叫老公。”

他的声线低沉性感,诱人得厉害。

“什么?”

林宜却莫名。

“叫,快点。”应寒年催促她。

林宜很是别扭,但还是顺着他小声地叫了一句,“老公。”

“乖,要什么老公都给你。”应寒年满意地勾唇,眼神坏坏地盯着她,“再叫两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宜无奈。

“快点。”

应寒年又催她。

第551章 第二件聘礼(3)

优雅缓缓的音乐声中,林宜只好又叫了两声,话落,应寒年又将她搂得紧了一些,搂着她在地板上进进退退,“明晚过后,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是啊。

明晚过后,就是彻底公开了。

林宜忽然明白过来他对这支舞有多看重,她更加用心地想带他跳,却发现他的腿不知不觉间没那么硬了,开始有一些随意。

她有些惊喜地抬眸看他。

应寒年索性也不再受限于舞步和姿势,双手环住她轻轻摇着,掌心在她头顶按了按,“以后,你就得一直站在我身边。”

“嗯。”

林宜低声应着他,明白他想这些会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绷着。

“给我生女儿。”

“……哦。”生儿子就扔掉么?

“天天陪我吃早饭。”

“嗯。”怎么也得等到她毕业才行吧,但她还是顺着他。

“还有午饭,晚饭,宵夜。”

“……”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随他动着,感觉自己以后是不是又走回胖子界了。

应寒年不理会她的小心思,径自说着,“你既然只拿跳舞当兴趣爱好,以后你的舞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

“……”

林宜有些想笑,要不要占有欲强成这样。

“团团,你是我的。”应寒年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根道,“你无论活几辈子,都是我的,都是我应寒年的。”

林宜一开始还当他是为了放松说这些话,可听到这里,渐渐发觉不对劲,不禁道,“应寒年,你怎么了?”

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么多。

“没什么,只是想到生死街的时候,落魄下贱,这些年也是什么坏事都干过。”应寒年顿了顿,自嘲地笑一声,“突然有点担心我这种人不配有圆满的生活。”

从生死街出来的人,骨子里总带着那么一点自卑,若有似无地跟随一辈子。

林宜攥紧他衣服的前襟往下拉,拉得应寒年不得不低下身子,视线与她平行,她盯着他漆黑的眼,一字一字地道,“不准这么想。”

“……”

“你要的一切都会有,而我要的,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应寒年。”他的出身,他的经历,他的伤痕,他的笑容拼凑成的应寒年。

“真的?”

“嗯。”

林宜用力地点了点头。

应寒年凝视着她,黑眸中的愉悦越来越深,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靠近吻住。

这一晚,应寒年都在用心地跟着林宜学跳慢舞,其实他不用多学,他是喜欢舞的,几乎所有的动作他都记得住,只是肢体太僵而已……

林宜花一晚的时间也不过是在给他调适心态而已。

到后面,应寒年越跳越好。

……

这边两人跳着舞,S城里,林冠霆挂掉林宜的电话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平静。

好久,林冠霆才抬起头看向斜对面,林冠雷扶着林老夫人坐在那里,林冠雷的头上已经有少许的白发,此刻心事重重地坐着。

林老夫人穿着整齐,精神还算不错,就是眼眶红着。

外公和外婆亲自倒了茶水送到他们手上,然后才在一旁坐下来。

“我就你们两个儿子,你们兄弟也一向好,至于闹成这样么?”林老夫人哽咽地道,捧着杯子的手都在颤着。

林宜要嫁应寒年的消息传到林老夫人那一边,林老夫人是被邀请出席帝城庆功宴的,可林冠雷一家难免多想,认为林冠霆没叫上他们,是同他们离了心了。

也不是林冠雷多想,庆功宴毕竟不是婚宴,不叫他们是不算亲近,但也正常。

可女儿林可可整日的哭,说是自己的原因才害爸爸和二叔疏远,更是几次三番背上包要离家出走,认为这样就不给家里制造麻烦了,被林冠雷夫妇拉回来后,还是哭,不停地抽自己嘴巴,说自己过去做得太错,哭得一双眼睛都快废了。

林冠雷一个教师在家里天天地抽烟,大儿媳也是连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大儿子他们这样,林老夫人也不好受,只能到林冠霆这边来。

“母亲,大哥,可可还是个孩子,你们哄哄也就过去了。”

林冠霆心里其实对林可可上次的做法仍有微词。

林宜说的不错,林可可表面乖巧认错,但实际就是挟持着老夫人和大嫂闹一出苦情戏,逼得她不得不让人回林家。

不是老说林可可还是孩子么,那他也顺着说。

林冠霆这么一开口,林冠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林老夫人叹着气道,“要能哄我们也不在这了,可可这孩子是真心向好,否则我也不能让她回来,只是这些天哭得实在厉害,现在不都说年轻人容易得抑郁症么,我就担心这丫头再闹出什么心理病来。”

“那您觉得一顿饭能解决了?”

林冠霆问。

林老夫人和林冠雷就是想摆一桌菜,两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倒也不是非要带上他们去帝城参加庆功宴,林冠雷是说不出这话来的。

“庆功宴不是明晚才举行,明天中午我让家里佣人做点菜,你和亲家都来,冠霆,你就和可可说说,不是因为她才不叫上她们,她做的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林老夫人道,“你这样一说,可可心里的结就放下了。”

她放下,他还记得林宜当初被欺负的那些事呢。

林冠霆仍是不甘愿,但碍着林老夫人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否则他刚刚在电话里也不会推了林宜。

“我说就能有用?”

林冠霆沉着脸道。

“肯定有用,可可现在就是想太多,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和她说起来的时候,她还说二叔不会来不会来的,然后又哭。”

林老夫人叹着气道,转眸又看向林宜的外公外婆,“亲家,都是有儿女的人,希望你们也能体谅体谅我,我是打心眼里疼小宜的,但可可也是我孙女,总不能看她一直哭下去,哭坏了身体。”

外婆是善良温柔的,听到这话不禁反过来劝林冠霆,“冠霆,去吧,也就一顿饭。”

又不是吵着去帝城。

第552章 出事(1)

林冠霆颌首,“那好吧,但这个事谁也不能在小宜面前提。”

“我知道。”

外婆点头,小宜是千叮万嘱过,只要有林可可在的地方,她绝不出现,也不让家人去,就是想看奶奶,也是把奶奶接过来,大宅那边不愿意去了。

被小宜知道他们私下组个饭局难免会伤心。

……

这一晚,应寒年练了很长时间的舞,弄得林宜也没能好好睡。

但翌日,她却并不犯困,人简直精神的不得了,可能是因为庆功宴的来临。

外面的阳光很好,是个不错的晴天。

窗外有鸟雀的叫声。

同应寒年用过早饭后,林宜就开始做头发,任由发型师在她头上弄着,应寒年坐在她旁边,一头短发弄得十分骚气,帅气程度又往上冒了几分,一双眼睛幽幽的,上挑着眉,乍一看,跟个邪魅似的。

姜祈星和何耀两人站在他的身后,听从他的吩咐。

“宴会场地我已经看过,安保没有任何问题。”姜祈星道。

何耀跟着道,“三大家族的决策人都确定会出席,寒哥,宴会后替您先约哪位谈话?”

身为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同其他三大家族还未有过正式交集,这个庆功宴是绝佳的场合,大人物私下会面是一定要的,但谁先谁先,怎么安排巧妙是另外一桩事。

四大家族里牵涉很多,暗地里的门道也多的是,但表面总有些来往。

“连家。”

应寒年看着手中的文件沉声道。

“是。”何耀应道。

应寒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在文件上刷刷几笔签上名字交给姜祈星,站起来走到林宜身边,她的发型还没做好,一边的长发垂在肩侧,掩得脸更小了,还没化妆的脸仍是清丽动人的。

他撇撇手,发型师自觉地往后站了站。

应寒年弯下腰看向林宜,低沉地道,“我还要开会,下午来接你。”

“不用,我到时接上我爸他们一起过去就行了。”

她知道他今天会特别忙,庆功宴是重要,但宴会上来的大人物不计其数,总有一些是值得他去应酬的,宴会前后的时间都排得很满。

“不行,我必须接。”

应寒年道,他不可能让林家人有一丝被冷落的感受,不然,好不容易哄回来的老婆又得没戏。

听着他强势的语气,林宜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行,我等你一起去接人。”

“嗯,那我先走了。”

说完,应寒年也不避会旁人,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直起身子离开。

姜祈星和何耀两大护法自然是立刻跟上。

发型师又重回林宜身后,替她摆弄发型,满脸忍不住的艳羡,“林小姐,应少对你可真好。”

那种情意绵绵真是谁都看得出来。

林宜大大方方地笑着点头,“嗯,他对我很好。”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发型已经有了初样,很适合她的脸型,她的眼睛微微弯着,有着笑意。

她想起昨晚一直勤奋练习的应寒年,笑意更深了一些,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的开舞她一定会带领好他的。

林宜这边期待着庆功宴,旁的地方却是对这场庆功宴各有深思。

宴会场地设在欧腾酒店,整个酒店停业三日,布置奢华,从酒店大门起鲜花铺就红毯两边,灯光璀璨,往里走更是要叹一声牧家的有钱任性,堪称豪门盛宴。

保镖无数。

进出口有特警管制。

这场宴会是牧氏家族新任决策人上位后的第一场宴会,牧家旗下的多元化集团今后是什么样的风向,在这一晚能看出个大概来。

因此,不止应寒年重视这场宴会,到场的人无不重视。

媒体们更是翘首以盼。

不少人早早的便来到酒店,每位出席的贵宾牧家都配了两名保镖和一名管家,直接送到酒店房间休息,酒水一应不缺,享尽待遇。

二房的人呆在总统套房里,刚用过的午饭被撤下去。

白书雅穿着一袭大气的白色晚礼服,站在窗口往下望去,不禁感慨道,“这次的安保真得做的很好。”

牧夏汐穿得俏嫩一些,裸粉的颜色衬得她皮肤雪白,她靠着窗往下望,目光有些落寞。

“怎么了?”白书雅看出她有心事。

“你说,他真的会在庆功宴上把林宜介绍给所有人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应寒年。

到现在,牧夏汐还有些不敢相信应寒年和林宜在一起,他不要世家小姐,只要一个小城市的女孩,可见用心,可以前这份心,她从来没见过。

她能看他的眼里看到火热,只是那种火热是只对着林宜的。

“夏汐,你……不会是对应寒年还有……”

白书雅蹙眉。

闻言,牧夏汐尴尬地红了脸,“怎么可能呢,那是我堂哥,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觉得他真是大胆,堂堂牧氏家族的最高决策人,连林宜这样身家的也敢娶。”

当时大哥和林宜在一起的时候,毕竟还只是个少爷,没有到这么高的位置。

话是这样说,可她又有些羡慕林宜,羡慕林宜有人为其不顾一切。

在牧家这样的家族里呆久了,她其实很想跳脱出去,真的很想……

……

三房的人被安排在二房隔壁。

牧羡泉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有着浓浓的不忿,“没想到顾家来了那么多大人物,连我早不问事的外太公都来了,真是给足应寒年面子。”

顾若身体不好,没有出席。

牧华弘站在窗前,也是望着下面,面色冷冷的,并不意外,“牧家新换人,怎么个风向大家都还不清楚,当然是要先给三分面子。”

应寒年这两年在牧家扬了名,谁不知道他的狠辣,不管以后如何,今天场面都要过,商界的事,利益当先,谁都不想多结个仇敌。

“可那好歹是母亲的家。”牧羡泉有些不爽,跟着站到窗边,又道,“还有,父亲,您就真让应寒年娶那个小佣人了?这可是脏牧家的脸。”

牧家男人娶的女人即使不是从四大家族中出的,那也是如白书雅一般有着厚重家世的。

林宜算什么?

S城的一个暴发户?可笑。

第553章 出事(2)

牧华弘冷冷地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觉得他真的是愚,当初老爷子培养他的时候一定心里呕的厉害。

“父亲?”

牧羡泉被看得难堪。

“我不让娶难道还要阻止?”牧华弘沉声道,“他闹得越大越好,闹得所有人都看不惯了才好。”

牧羡泉一怔,明白过来,也是,查不到应寒年和林宜在遗嘱宣布前就在一起的证据,那就由着人去,应寒年本身不是正经出事,再加这么一个妻子,肯定有的是非议。

这才他们是有利无害的。

父亲哪里是把应寒年当儿子,分明当的是竞争对手。

……

牧华弘想的也不错,他放了一点风声出去,牧氏家族的几个老长辈便在酒店里坐不起来,来回踱步。

“真的是胡闹,他真要娶一个在牧家做过佣人的?”一个和牧子良同辈的老爷子坐立不安,眉头拧得紧紧的,“子良把身家都交到他手上,他居然如此行事!”

“消息应该不会错,听说今晚的庆功宴应寒年还要带人来呢。”

“那我就腆个老脸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一个老爷激动地道,“他出身已经够不好了,不找个镇名声的岳家,想什么呢在。”

“应寒年为人虽然乖张狠辣,但向来是不出错的,不可能办下这样的事吧?”

男人当以权势为先,婚姻就是用来巩固的,是得多荒唐才娶什么佣人。

“那就等着今晚看好了,他试试把那小门小户的女人弄到场面上来试试!”

老长辈们讨论着,个个难安,在他们的立场就是一心一意要将牧氏家族推向更高的巅峰,绝不容许有人破坏。

时间就在所有人各自的心思下一点一滴过去,午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林宜换上著名大师设计的晚礼服,一从更衣间走出来就惹来一片惊叹声,一袭深灰蓝的斜肩式晚礼服穿在她的身上,面料棉软却又有造型,丝丝纹理密实结成夜空一般,上面加了点钻的工艺,看似简单其实极尽心思,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慵懒的高贵,穿着这一身,人自然而然地被撑起气质。

而且,她的气质本来就不错。

层层的裙纱长至脚踝,但不拖尾,她轻盈一转,便如披了日月光芒,星辰闪耀,令人转不开眼。

“好美啊!”

女佣们和造型师都不由自主地赞美。

林宜穿过的大牌也不少,但人上有人,阶级上还有阶级,她确实是第一次穿这么华美的晚礼服,上面的钻是真钻。

一件晚礼服价值连城。

“谢谢。”

林宜笑了笑,手机忽然响起,她接通电话,应寒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爸他们到了没有?”

伴随着的还有翻纸张的声音。

“还没有,那边说他们还没有上飞机,可能有事情耽误了,我一会再打电话。”林宜想着林冠霆说有事要办,可能还没办好。

话落,那边传来何耀说会见下一个客人的声音。

她便道,“你不用急着这边的事,你先去忙吧。”

“好,等他们落地你给我电话。”

应寒年今天也确实忙,说着电话便起身前去会议室。

挂掉电话后,林宜拿着手机给爸爸打电话,结果没能打通,然后又给外公外婆打电话,铃声响到底还是没人接。

怎么回事?

林宜蹙起眉,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开始变沉,她穿着昂贵的礼服站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拨打着林冠霆的电话。

都忘了是多少遍,电话终于打通。

林宜还来不及放松下来,就听到江娆夹着哭腔的尖叫声,“救命……姐姐救命……”

林宜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娆娆?”

“我、我看电视,楼下手机响,我跑下来……叔叔他们、他们……”江娆口齿不是很清楚,但那种浓烈的恐惧感透着手机传递到林宜这边。

“你别急,慢慢说,叔叔怎么了?”

“他们好难受……叔叔在地上爬……嘴巴里有白泡泡……他们嘴巴里都有白泡泡……我好害怕啊,姐姐!”

江娆声音抖得厉害,拼命地哭起来。

白泡泡?

白沫。

口吐白沫。

他们?还有谁?

林宜来不及细想,控制着自己的手不抖,道,“娆娆你别怕,你站在那里,哪都别去,我马上叫救护车,你们都在家里是不是?”

“我们在奶奶家。”江娆害怕地道。

“……”

挂掉电话,女佣们见林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禁询问发生何事。

林宜解释不了,直接电话拨打给周医生,让他去照顾林家大宅的情况,然后开始在手机上订机票。

正好有快飞S城的航班。

林宜二话不说买了票就往外冲,女佣们急忙追上来,林宜找借口把她们挡回去,只带了几个身手好的女佣和保镖,又叫上牧家最有名望的李健一老医生。

做完这些,她一边往外跑一边打姜祈星的电话。

姜祈星那边很快接通,恭敬地道,“林小姐。”

“姜祈星,我家里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去,今晚的庆功宴我不可能来了。”

林宜边跑边道,高跟鞋踩得她脚疼,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她不能慌。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慌了。

“我马上通知寒哥!”姜祈星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你不能通知他,今晚是庆功宴,来了多少大人物,我可以不在场,他不能不在。”林宜知道这里边的厉害关系,“你和何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应寒年稳在庆功宴,知道吗?”

庆功宴的意义对应寒年来说太重要了。

他不能放了宾客和媒体的鸽子。

林家的事……她可以自己解决的,她可以的。

“可是……”

“家里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能没什么大事,总之我先回去看看再说。”

林宜说道,拉开车门就坐进去,心早已经乱了节奏,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勉强而已。

说完,林宜便挂掉电话,朝着司机道,“快,快去机场。”

这一趟航程,林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过来的,她坐在飞机上,手脚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554章 出事(3)

她甚至不敢去想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下飞机,林宜便直接赶往医院,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泛黑,医院大门口停着的急救车灯光闪烁,人进进出出,异常繁忙。

“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你是没看到,出动了十几辆救护车。”

“那么大阵势?出大事了吧?”

“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呢,那人都是被抬进来的,我数了数,至少二十多个,有老有年轻的。”

“……”

林宜听着边上人的谈话,脸色越发的白,匆匆往医院里走去。

急诊外面哄着一堆的人看热闹,保镖和女佣向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一条路来,让林宜进去。

林宜快步走进去,走廊两边是比较大的急救室,此刻里边全部被她们林家的人占满,她站在大玻璃前往里望去,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多得晃眼,一张张临时充做急救床的全部并排放在一起。

躺在上面的有林家大宅的佣人,也有应寒年安排给林家人的保镖。

全在这里。

林宜的手攥紧了拳头,呼吸都在颤,她望了一眼又冲到另一边的玻璃前,发现林冠霆躺在一张急救床上,脸色白如纸色,眼睛闭着,嘴中被塞了导管仪器,正在做抢救措施。

白天还和她通过电话,笑着和她说晚上一定到庆功宴给她撑场面的人现在却躺在那里被抢救。

“……”

林宜双腿发软,差点倒下来,一旁的女佣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我没事。”

林宜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女佣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要稳住,她要镇定下来,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大家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林家会好好的。

“姐姐!”

一个夹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林宜转眸,就见江娆抱着小熊玩偶朝她冲过来,边哭边扑进她的怀里,“姐姐,叔叔和外公外婆他们……我好害怕啊。”

“别怕,姐姐在这里。”林宜抱住她拍了拍,安抚着江娆,道,“周医生呢?有没有见过周医生?”

这边太混乱了,她也不敢随便去拉一个医生询问,怕耽误急救。

正说着,穿着白大褂的周医生急匆匆地就朝这边走来,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小宜。”

“周医生。”林宜立刻迎上去,穿着高跟鞋的脚崴了下,顾不上疼,她便急切地道,“我奶奶、外公外婆他们,怎么不见人?”

“三个老人年纪比较大,情况比较严重,已经转移到手术室去了。”周医生脸色凝重地道,低眸看到她身上穿的礼服愣了一下,而后继续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不在S城?”

林宜点头,“是,有多严重?到底怎么回事?”

“初步怀疑是食物中毒,你奶奶她们……你得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周医生皱起眉头说道,他是林家的故交,发生这样的事,他都有些不忍心通知林宜。

心理准备?

林宜站在他面前,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连头顶的灯光都看不太清楚,她拼命地稳住,不敢流泪不敢慌,问道,“怎么会食物中毒?中的什么毒?”

“暂时还不清楚,我到的时候林家大宅摆着两桌宴席,已经把所有的食物拿去化验了,但还要等结果。江娆当时是在楼上看电视,没有吃饭,倒是躲过一劫,其他人都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中毒的程度有重有浅。”

周医生说着把手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次出事的一共计23人,很多我不认识,你把他们的身份信息补充一下,联系家人,能填上他们的血型、过敏类药物、疾病史更好。”

“……”

林宜接过来,眼前黑着,有着重影,一下子没能拿住文件。

周医生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么?”

“我没事。”

她依然重复着这句,再次接过文件,站在急救室外面,从大玻璃里往里看,辨认清楚一张张的脸,在文件上写下名字。

第一笔下去,笔迹拖下去,划了好几格。

她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控制不了,连一个字都写不了。

“小宜,你先缓一缓吧。”周医生站在一旁,见状有些不忍,想从她手中拿走文件,却抽不走。

林宜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文件不撒手,面无血色地问道,“周医生,那我爸他们什么时候脱离危险?”

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明明怕到了极点,却还强行镇定地处理一切。

周医生又皱了皱眉,这种事想骗也不好骗,只能如实告诉她,“老实说,看他们的症状暂时还判断不出来中了什么毒,一切都得等食物化验报告出来,我才能告诉你。”

也就是说,现在谁也保证不了这23个人就能活下来。

林宜已经感觉不到心跳的波澜了,只知道她现在不能看得太清楚,眼里一直有着重影,她转过身指向后面的老医生,“这位是李健一李老先生,能不能请他进手术室帮忙?”

“李老先生?”

那可是当代医生。

周医生眼睛一亮,忙迎着人去了。

“林小姐,坐一会吧。”

女佣扶着林宜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林宜手脚都是冰得发麻,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怎么坐下的,她也不知道,她在文件上写下一个一个名字。

蓦地,她又站起来,手贴着玻璃往里边望去。

两边的玻璃都看过去,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为什么没有大伯一家三口?

不是在林家大宅用的饭么,为什么大伯一家却不在这里边?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林宜转眸,就看到一群人往这边涌来,连保安都拦不住,有妇人边抹眼泪边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遇这么个事……不是我有亲戚在医院还不知道这个事呢,你们女儿跟我家一起工作,你们看看你们家的在不在。”

一大群人冲上来,把林宜撞开,扒在玻璃上往里望,看到自家亲人后哀嚎不停。

一个哭两个哭,走廊里顿时哭嚎声一大片。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里,明白这些人是林家大宅佣人们的家属,她站在那里,两条裸露在外的胳膊冰凉。

没有太迟疑,她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请大家不要太着急,医生正在急救,会没事的,大家先坐一会吧。”

第555章 我是林家女婿(1)

所有人都转眸看向她。

下一秒,有人认出来,指着她激动地道,“我认识你,你就是林冠霆的女儿!”

闻言,众人都吃惊地看向她,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见状朝林宜扑过来,女佣立刻要上前挡住,被林宜拦住。

“林小姐?”女佣错愕。

“没关系。”

话音刚落,老人家满是皱纹的手拍到林宜的脸上,泪流满面,“造孽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女,给你们林家工作却出了这种事,你们丧尽天良啊!”

林宜被打到眼睛,她没想哭,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挤出来。

大家听到这话,纷纷冲上来质问。

“没错,你们林家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我女儿也是被家里宠大的,好好的工作,怎么会躺到急救室来呢?”

“现在人到底怎么样了?我外甥女能不能活啊?”

“告诉你,我女儿要是没了,我们跟林家没完,林家在S城势再大,也遮不了天!我去媒体曝光你们!”

“对!你们害得我女儿中了毒,你们林家的餐厅以后谁还敢去啊!”

各种各样的指责排山倒海地朝林宜袭过来。

家属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太悲恸,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而林宜,成了那个渠道。

一根根手指戳上她的头、肩膀,拳头一下接一下打上来,林宜承受着,保镖和女佣们替她挡也挡不了太多。

种种难听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上方。

林宜被连打了几巴掌,痛到麻木。

她连连低头,不停地向他们致歉,“人是在林家出的事,我们林家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要告死你们!”

“对!我们全都起诉!要全国都知道你们林家是黑心商人!”

“你居然还穿得这么漂亮,我女儿命都快没了啊!她才22岁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大家先冷静,填一下信息表吧,医生们需要,不管怎么样,现在治疗最重要,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们林家都会承担下来。”

林宜不停地道歉,想把手上的表格文件递出去,混乱中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往外撕扯,扯得她头皮都快被揭下来。

女佣在大叫。

林宜有些耳鸣,周围太吵,全是辱骂的声音。

林宜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整个人被扯来扯去,还有人上前撕她身上的晚礼服。

忽然,挤在走廊里的人群像是被强行劈断的急潮,分开两边,穿着黑色西装的一群男人硬是挤出一条路来,个个魁梧奇伟,手臂强而有力,一大群人没挤过他们,个个骂骂嚷嚷着。

其中有人认出了什么,大叫一声“应寒年”,整个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混乱的呼吸声。

林宜站在那里,还在努力把手中的表格一张张分给家属们,闻言,她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应寒年在人群中朝她疾步走来,脸色铁青。

下一秒,一件风衣落到她身上,从头盖住。

林宜只感觉一双手臂将自己完全包裹住,隔着风衣,她能听到男人的心跳声,急速而火热。

“把二少奶奶带去休息。”

应寒年命令的声音从她头顶上落下来,有些闷闷的。

然后,她就被人推了一把。

林宜倔强地停住。

“听话!”应寒年厉声道,替她将风衣罩好,“交给我!”

他强势的声音令她心安下来。

她试图从风衣中抬起头看他一眼,人已经被推开,很快有人接手扶着她匆匆离去。

……

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林宜坐不下去,又跑到手术室外面,等待消息。

她站在那里,看着手术室上面亮着的灯,身上披着黑色的男式风衣,一头做得精致的头发已经散乱掉,嘴角起血,左边脸庞起肿,红印子不消,眼角和额角起了小包,还来不及显出瘀疼。

她死死地攥住身上的风衣,硬是将上面的一颗扣子给生生地抠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掌心里已经一片血迹,是被好自己用指甲划出来的。

还不出来。

还没有出来。

这个灯一直不暗下去,医生、护士一个都没有出来。

应寒年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宜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染着血迹的手抠着他风衣上的扣子,抠下一颗又一颗,抠完全部握在手里。

他站在那里,她没有发现,还是抠着扣子,很难抠,她指尖深深地陷进去,恨不得把指甲折断在上面。

“够了。”

应寒年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

林宜回眸,看到他呆了呆,然后急切地问道,“下面怎么样了?没伤害到家属吧,他们填表格了吗?”

“在填。”

应寒年回答,视线落在她嘴角的血上,目光沉得厉害,隐隐透出一抹嗜血的颜色。

要不是考虑那群人是伤者家属,他早就动手了。

“那就好。”林宜点点头,然后又问,“你怎么来了呢?今天晚上的庆功宴那么重要,你怎么能缺席?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已经在这里,就不会再回去!”

应寒年盯着她道,语气有些差。

她居然想一个人回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姜祈星不想再重蹈覆辙,在晚宴开始之前告诉他,他这个时候还到不了这里,看不到她被那些家属围攻……

“……”

林宜怔怔地看着他,见他已然怒了,便不再说什么。

应寒年一把将她抱起来,将她抱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转头朝旁边的姜祈星道,“去拿急救箱过来。”

“是,寒哥。”

姜祈星立刻退了下去。

应寒年在林宜面前半蹲下来,从她身上的风衣口袋里拿出纸巾,取出一张替她擦掉脸上、脖子上的灰,又去擦她嘴角的血。

碰到伤口,林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

她看着蹲在地上的应寒年,唇动了动,道,“得封锁消息,否则食物中毒的事传出去,不管是不是在宜味食府发生的,宜味食府都难以在国内立足了。”

第556章 我是林家女婿(2)

23个人同时食物中毒,绝对不是小事。

林家是做餐饮,最怕的就是这个。

“已经让何耀去办了。”

应寒年擦着她嘴角的血道。

林宜点点头,“还有,我刚刚和保镖说了,报警抓林可可,我怀疑这次食物中毒和她脱不了干系,可离事发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肯定不好找,你再帮我派些人去找,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林可可。

她一定要林可可给个交待!

如果真的是林可可,这一次,她绝不放过!

应寒年看着她,她的眼睛通红,冒着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还能镇定地分析种种,处理局面。

他侧目看向一旁站着的保镖,“还不照二少奶奶说的去办?”

“是。”

保镖急忙离开。

林宜坐在那里,眼珠子不停地转着,想着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好,正想着,手术室的灯暗了一下,有医生从里边走出来。

林宜腾地站起来,披着风衣朝医生跑过去,“医生,我奶奶、外婆他们怎么样了?”

应寒年上前搂住她。

那医生一身疲倦,见到应寒年顿时呆了下,晃一会神才反应过来,报了一个名字,“这是……”

“是我奶奶,她动过胆结石微创手术不久,她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林宜急切地问道。

“已经给病人做了急救,接下来会转入ICU,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医生语气沉重地通知她,“另外两位病人还没出来,但症状类似,都要进ICU观察。”

又是心理准备。

林宜靠着应寒年,眼前发黑得厉害,她问道,“多久,他们还能撑多久?能不能告诉我?”

这种一般不可能说的,医生正欲遮掩过去,就触上应寒年冷厉的目光。

看着这个男人,医生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只好道,“你奶奶……一周吧,但我们还是会努力治疗的。”

一周。

还有一周。

不会的,怎么会呢,离开S城之前大家都还高高兴兴地说去帝城跑一趟,参加完晚宴再留几天,就当是旅游,买买东西。

很开心的。

大家都很开心的。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林宜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变故可以来得这么突然,她靠在应寒年的怀里,呆了几秒,然后转身,镇定地道,“应寒年,这边奶奶她们要出来了,你帮我拨人照看一下吧。”

“好。”应寒年深深地盯着她。

“嗯,那我下去看看他们信息表填好没有,还有那么多人躺着。”

林宜条理清楚地说道,推开应寒年的手往前走去,对,还要去拿钱,这么多人在医院花销绝对是笔天文数字,得再去问问,恐怕她的积蓄供应不了多少天。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手忽然被攥住。

林宜转过去,就见应寒年低着头,眉头拧紧,脸色有些差,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只见她的一只脚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起来,但她仍将一双高跟鞋穿得稳稳的。

可能崴的那一下吧。

“没事,小伤。”

林宜知道他关切自己,说了一声便又要往外走,应寒年用力地攥住她的手,抬眸睨向她,眸子漆黑似深渊,语气越发地重,“事情交给我。”

“我已经交给你了呀。”

她不是让他找人照顾奶奶和外公外婆么?

她说的和他不在一个频道。

应寒年的脸色更沉了些,“看着我,林宜,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别给我憋着。”

哭?

“我不要哭。”林宜摇头,脸色惨白,带着种种伤痕。

“林宜!”

应寒年用力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大有她不哭就不放人走的意思。

林宜站在他面前,犟不过他,只能干涩地笑了笑,“我不能哭,我哭就是我倒下了,林家现在就剩我一个,我不能倒,应寒年,我得处理所有的事情,我不能倒。”

她倒下,林家就没人了。

她怎么敢倒下。

“还有我!”应寒年一字一字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

应寒年瞪着她,“不是姓林才叫林家人!老子是林家女婿!”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身体里筑起的城墙轰然倒塌,鲜血染满的盔甲被卸,只剩下一颗疲惫、悲痛到近乎歇斯底里的心脏。

一滴泪从眼眶中悄然落下,长睫颤动得厉害。

下一秒,她崩溃地彻底哭出来,投进他的怀里,“应寒年,我好怕。”

她是真的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天之间,林家上上下下23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而奶奶她们还……

应寒年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低头吻上她乱糟糟的头发,“不用怕,你男人在这里。”

头顶上方的灯光明亮得刺眼。

……

林宜被应寒年抱进一间VIP病房休息,她坐在病床边上,身上还是那件晚礼服,外面披着风衣。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一边替她治伤一边吩咐姜祈星和何耀两个人做事,有条不紊的,林宜想到的想不到的,应寒年都一一说了,根本不用她再拼命地去想还有什么没有做。

到这一刻,她才隐约感觉到了疼。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转着她的脚,林宜疼得抓紧被子。

当代医圣李健一老先生从外面走进来,正要说话,就看到牧家的最高决策人正蹲在地上给林宜擦药,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二少爷,林小姐。”

李健一开口。

“李老先生,我爸爸他们怎么样?”林宜坐在病床上忧心忡忡地问道。

“都还好,暂时都脱离了生命危险。”李健一张嘴便带来好消息。

“谢谢李老先生。”

林宜有些激动地看向他,恨不得立刻跳下床给他鞠躬道谢,刚一动,脚就被应寒年给按住。

李健一却没能笑出来,站在那里皱了皱眉,道,“林小姐不忙着谢我,有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们开口。”

“怎么了?”

林宜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

应寒年侧目,冷冷地开口,“有话快说。”

“是,二少爷。”李健一低了低头,“根据我刚才的观察,发现林先生他们中毒后的症状和我在牧家见过的类似,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具体还要等化验结果。”

第557章 我是林家女婿(3)

“和牧家的类似,什么类似?”

林宜呆了下,问道。

“和顾三夫人当年被喂了药的症状类似。”

李健一说道,当初顾三夫人被下药,也是他在旁边治疗的。

“您说……什么?”

林宜脸色一片惨白,呆呆地看着老医生,脑袋晃过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身上犯着寒意。

和顾若被喂药的症状类似?

她想问什么被喂药,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太记得那个画面了,她就在现场,牧羡枫坐在轮椅上,让人强行给顾若灌了许多药片。

那药,不致死,却比致死更可怕。

“是当初顾若给牧羡枫用的那种药?”应寒年也想到了。

老医生点点头,“不错。”

“你有几成把握?”

应寒年蹲在地上替林宜揉着脚问。

李健一叹了口气,“有八成。”

因为所有的症状都一模一样。

“……”

八成。

也就是说,不用等化验结果出来,李健一已经确定了。

林宜感觉自己一下子垮了下去,眼前浮出的画面全是牧羡枫动不动就捂着心口的画面,还有顾若除去化妆品后那张极速衰老的脸,脖子上厚厚的颈纹,说几句就要喘几声,本来干练的一个女人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这药,是毒,是完全摧垮人的毒,它折磨的不是一段时间,而是一辈子。

以后,她的爸爸,那些年轻正好的佣人和保镖……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不行。

不可以的。

林宜接受不了,唇颤动得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药到这么多人身上各有轻重,保镖们个个身强体壮,但还是倒了,估计被下药的份量不轻。”李健一顿了顿又道,“至于三位老人家,毕竟已经年迈,这药一下去就垮了,说药,不如说是毒。”

那么大年纪怎么受得了,又没有特效药可以用。

“你刚刚拿顾若比例子,是不是和牧羡枫用的药又不一样?”应寒年问。

李健一没想到应寒年会这么敏锐地抓住关键性问题,便道,“不是用的药不一样,顾三夫人被喂药后,我也替大少爷检查过身边,大少爷是幼时被喂药,而且是下的慢毒,每天下一点,而顾三夫人是一次性吃的药,她的症状更和这次类似。”

“……”

“虽然洗胃清毒,但这种药效渗透得很快,不好从身体里完全排出。”李健一道。

林宜坐在那里,连声音都没力气了,“所以,我爸他们都要变成三夫人那样了?”

甚至她的三位老长辈,根本连变成那样的资格都没有,连一周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

李健一见她满眼接受不了的悲痛,也不好说什么,低下头。

应寒年从地上站起来,冷冷地看向姜祈星,“马上吩咐下去,把牧羡枫给我看牢了,多派人手!”

“是,寒哥。”

姜祈星立刻退下去。

林宜坐在那里,神情恍惚,转眸看向应寒年深邃的眉眼,“你是说,是牧羡枫下的药?”

“之前祈星被下套,牧羡枫在林家埋的眼线还没被找到。”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脸色沉着。

“是林可可。”

林宜明白过来,她已经在检查林家所有人的背景和关系了,却没有想到林可可会搭上牧羡枫这根线。

所以,从一开始林可可回到林家就是有预谋的,不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而是……冲着林家而来。

为什么她会没有发现。

为什么她不早点找出来……

林宜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恨不得去撞墙,应寒年上前一把挡住她的头,她抬眸,眼睛通红地看向他,“为什么?牧羡枫为什么要这样,我得罪他什么了?”

从头到尾,她得罪他什么了?

林家人得罪他什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丧心病狂?

应寒年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无声地安抚着她。

可遇上这样的事,她怎么能被安抚得了,她恨不得去杀了牧羡枫和林可可。

应寒年放在林宜风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伸手去拿,林宜无意瞥到一眼,看到上面牧羡枫的名字,整个人坐直起来,痛恨地瞪着。

应寒年看她一眼,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比我想的还要快,这么快就把我的房子给围起来了。”

牧羡枫慢条斯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几分优雅,处变不惊。

林宜牙齿咬得紧紧的,咬出血来。

“你知道你在自掘坟墓么?”

应寒年的语气阴沉,充斥着无边的寒意。

“自掘又如何,反正我早就是半截身体埋在土里的人。”牧羡枫在那边轻笑一声,“被搅了庆功宴的滋味如何?”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庆功宴办不成?”应寒年拧眉,“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场庆功宴而已,我还是牧家的决策人。”

庆功宴办不成,他是会收到无数的负面,是会有许多阻碍,但还不至于把他从决策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只是要你不得安宁而已。”

牧羡枫笑着,声音却是冷的,从手机里传出来竟有几天鬼魅的意思。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应寒年咬牙。

“林宜呢?她在你边上吗?”牧羡枫问道,“我有话和她说。”

闻言,林宜抬起贴着药贴的手,一把攥住应寒年的手腕,呼吸沉重地瞪向他手中的手机,“牧羡枫,你丧心病狂!你根本不是人!”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家完了,全完了。

手机那边沉默,不知道牧羡枫在想什么,好久才重新开口,“林宜,你恨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有着一丝复杂在里边。

“……”

林宜额头靠在应寒年的臂上,痛苦极了。

“不要那么难过,林宜,如果你想救他们,带一个来我这,我给你解药。”牧羡枫的声音近似温柔。

“……”

林宜惊呆地睁大眼。

他说什么,解药?

“你有解药你还会是现在这个德行?”应寒年不信。

“所以,你们得快点,过了一个月,解药也清除不掉他们体内的毒素。”牧羡枫在那边道,说完便挂掉电话。

第558章 应寒年与牧羡枫的交易(1)

林宜坐在床边上,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里充满了怔愕,她不敢信,她只能看向应寒年。

解药。

真的会有解药么?

牧羡枫到底想做什么?

应寒年低眸看她一眼,又看向那位李健一老先生,冷冷地道,“他的意思是,这种解药只能解中毒一个月内的人,有这种可能?”

李健一皱了皱眉,“大少爷要是说有解药,我倒不信,毒进到体内慢慢就会和身体融成一体,打垮免疫系统,身体垮了什么灵丹妙药都难治,可他现在说一个月内,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毒也好,病也好,都是越早越好治。”

“你也研究过一段时间,你没解药?”

应寒年冷声问道。

“二少爷,我很惭愧,顾三夫人被喂药之后,我研究了两年,还未研究出来。”李健一叹口气道,“而大少爷十岁就中毒在身,这些年来估计一直在研究解药,他那边研究出来也不足为奇。”

听到有解药,林宜的眼睛亮了亮,坠落深渊的心得到一丝希望。

但一秒之后,她心中的那点光又暗了,即使牧羡枫手里有解药,他也不会随意给的,他是有图谋的,图谋的就是……

她抬眸看向应寒年冷硬的下颌线,不敢再深想下去。

闻言,应寒年的目光冷厉几分,牧羡枫一直有资助各个医疗团队的习惯,现在想来,其中绝对有至少一个团队是用来专门研究这种药的。

“何耀。”应寒年出声,“马上去把牧羡枫资助过的医疗团队资料全部收集齐全,把这些团队今晚给我控制起来,一只蚂蚁都别放掉。”

“是,寒哥。”

何耀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低了低头便快步往外走去。

“……”

林宜坐在那里,抬眸看着应寒年,嘴角的伤口又隐隐渗出一丝血来。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手抚上她的脸,“我来解决,懂么?”

“……”

林宜点了点头,头靠到他的身上,细细的手指攥紧他身上的衬衫,病房中的灯光让她精神恍惚。

幸好,还有他在身边。

否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来。

……

林宜的手机被他收走,一应的事都由他去解决,外面有什么风声她都不知道,她只在他的陪伴下休息。

睡是睡不着的。

可该她要面对的风浪全部被应寒年挡了下来。

在这件事上,林宜对应寒年已经不仅仅是感激了,她是心疼他这样为自己付出。

他明明该站在庆功宴上,却跑来这里,陪着她一夜不睡。

凌晨两点的时候,林冠霆醒了,林宜忙不迭地冲进他的病房。

病房里,林冠霆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针在输液,鼻子里塞着细管,一张脸惨白没有血色,受了那样一番折腾人好像瞬间沧桑很多。

林宜拿起应寒年绞好的毛巾替他擦脸,手指摸到林冠霆浓密的短发,很快,这里就会大量大量地变白,人极速衰老。

“你……怎么了?”

林冠霆看着林宜脸上的伤,声音虚弱又激动。

“是那些佣人家属。”林宜有些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容,淡淡地道,“我想着人家亲人在林家出了事,心里悲痛,是需要发泄一下的,就没有还手,不过我没事,受的伤都在你看到的地方了。”

懂事的孩子。

林冠霆躺在那里看着她,唇抖得厉害,泪从眼角淌下来。

林宜连忙给他擦去,“爸,大家都没事,就是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

“你奶奶,外公、外婆他们……也没事?”

林冠霆有些着急地问道,说得极为吃力。

林宜的目光滞了滞,还没回答,站在一旁的应寒年开了口,“都没事,您放心,我会解决好所有的事。”

林冠霆躺在那里看向应寒年,之前因为早同意了他们的事而懊恼不已,但此刻,他又庆幸起来。

还好,他女儿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应寒年的办事能力他是从不置疑的。

林冠霆心里松了很多。

林宜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宜垂眸,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告诉爸爸真相。

林冠霆随即又想到什么,激动地抓住被子,“是林可可,是她下的药!都怪我,是我轻信了她,她居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在事来!”

他一激动,管子里都在回血。

“我知道,应寒年已经让人去追了。”

林宜连忙道。

林可可估计是带着大伯父、大伯母去寻求牧羡枫的庇护了。

“我早该听你的话,和他们那边断了……断了关联!”林冠霆无比痛恨、自责,“我居然还拉着保、保镖们一起用餐……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那么多人呐!”

“爸,你别这样,有心人算无心人,你怎么能防得到。”

林宜按住他的手臂,又是担忧又是害怕。

应寒年俯下身,一手强行拉开林冠霆紧攥被子的手,黑眸睨向他,“回血了,放松,别再让团团多担一份心。”

“……”

林冠霆看向他,又看看林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

“大伯父他们也知情么?”林宜坐在那里问道。

“你大伯父应该不知道。”林冠霆虚弱地道,“我们倒了以后,他是大发雷霆,但林可可和你大伯母拿刀对着自己,又说把所有人都、都杀了,他才跟着她们母女……走、走的。”

原来如此。

林宜垂眸。

“小宜,你是对的,千不该万不该把林可可给放回林家……”林冠霆痛苦不堪。

“你别多想,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养好身体,林家还在等你撑着。”

林宜只能安慰林冠霆,甚至不敢告诉他,他下半辈子可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林冠霆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连连点头,“幸好你安姨早走了,不然今天这事还得算她一份。”

他真是害人不浅。

“……”

林宜听得难受,又劝慰好一会儿,在药物的作用下,林冠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林宜被应寒年托抱着走出病房,何耀脸色不太好看地迎面走来。

第559章 应寒年与牧羡枫的交易(2)

何耀朝他们低了低头,“寒哥,牧羡枫资助的一个医疗团队在一个月前就解散了,实验基地也在同时间发生过器械事故,爆炸后什么都没了,至于参与研究的医疗人员除了死在爆炸的,剩下的全部下落不明。”

“……”

林宜听着这话,说意外也不意外。

牧羡枫敢拿解药引他们上勾,就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寻到除他手中以外的解药。

他这是算好了,应寒年和她只能求上门。

她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的面色沉着,眼中阴郁,显然也没有太意外,他站在那里,半晌,薄唇微掀,冷冷地道,“去保镖中找一个自愿去试药的,马上跟我去帝城。”

牧羡枫暂时还没有漫天要价,自然也要让他看到解药的效果。

这事耽搁不得,林家的三个老人家多拖一天,生存下去的希望就少一分。

“是,寒哥。”

何耀又走了。

林宜下意以为地搂紧他的脖子,“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休息。”

应寒年低眸看她,黑眸深邃。

林宜摇头,固执地盯着他,“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看着你。”

这局是冲应寒年来的,她得看着,不能让他什么都一个人都受着。

她害怕,牧羡枫提出太过份的条件,他总不能什么都应。

“你听话,在这乖乖等着我回来。”

应寒年蹙眉。

“应寒年,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她道,她看不到他和牧羡枫做了什么交易,她会慌。

牧羡枫根本已经走火入魔,那样的人谁能猜测他具体会做些什么。

她能确定的,就是牧羡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应寒年。

“……”

应寒年低眸盯着她,见她眼睛里全是血丝,她很少会把慌乱两个字刻在眼里,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她的不安和无措。

她担心林家,也担心他。

他心里顿时满了很多。

半晌,他颌首,“好,我带你一起去。”

林宜这才放心地靠到他的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离开。

……

坐在私人飞机上,林宜被应寒年喂了一颗安眠药,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怀里睡过去。

等醒来时,飞机的窗口外已经是帝城的风景。

天亮了。

应寒年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蹙着眉道,“飞机降落的动静还是太大了。”

他给她戴了降噪耳机,还是没能阻止她醒来。

林宜看着他的脸头脑空白了几秒,才记起所有的事来,喉咙像是狠狠掐着一样,痛不欲生。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太过表现,轻声道,“我自己下来走吧,崴的不严重。”

“车就在下面等着,我抱你过去。”

应寒年没有给她下地的机会,抱着她下飞机。

坐到车上,应寒年拿起一双软底的平鞋给她穿上,林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晚礼服已经没了,被换上一套更为舒适的衣裤。

“我换的,那裙子穿着睡不好。”

应寒年道。

林宜看他眼底的青色,“你没睡?”

“陪着你眯了一会。”应寒年把她搂进怀里,“还睡么,还要一会才到。”

林宜摇了摇头,要不是安眠药,在飞机上她也睡不着。

万花锦绣的花园别墅此刻被应寒年的保镖围得严严实实,车子停在路边,保镖们齐齐低头。

林宜从车上下来,抬眸望了一眼眼前称得上熟悉的地方,她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

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应寒年的衣服,恨不得绞烂。

牧——羡——枫!

应寒年抱着林宜一路走进去,到门口才把她放下来,两个保镖将门打开,大厅里的灯开着。

干净空旷的大厅中,牧羡枫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身上穿得很正式,尽显优雅。

管家方铭在一旁站着,见他们进来下意识地看向牧羡枫,牧羡枫却像个无事人一般,仍然品着苦涩的咖啡。

一阵脚步声整齐。

保镖们鱼贯而入,将牧羡枫所在的沙发团团围起来。

牧羡枫连眉都没动一下,缓缓将手中的咖啡杯递到管家的手上,抬眸朝前望去,林宜被应寒年拥着站在那里,他的手抵在她的腰间,姿势亲密得刺眼。

她的脸伤到不少。

“你也来了。”

牧羡枫有些意外。

林宜痛恨地瞪着他,呼吸格外沉重。

空气里全是静默。

“解药在哪?”应寒年把她扶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冷冽开口。

“人呢?”

牧羡枫反问。

话落,应寒年看一眼身边的姜祈星,姜祈星立刻让人把中了毒的保镖推进来,保镖坐在轮椅上,精神憔悴到极点。

方铭上前接过轮椅,推到牧羡枫面前。

牧羡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打开,手指捏着镊子夹起一颗类似胶囊的药,红色的外衣,一头圆润一头尖,像是一颗火红的果实。

他夹着药放到保镖的嘴边。

应寒年抬眸扫了一眼,站在牧羡枫身后的保镖立刻一手按在沙发背上,双腿跳跃往前,伸手便从镊子上抢走胶囊。

保镖抢过胶囊,晃了两下才站稳,还来不及高兴眉头就皱起来,他打开手掌心,只见手中的胶囊迅速融化,和胶囊里边的透明液体融在一起,变成红色液体淌下他的手掌。

“……”

他错愕地看向应寒年,一脸茫然。

牧羡枫温和地笑了笑,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镊子,“这胶囊外衣可承受不了人体那么高的温度,你就是拿回去也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里边的药已经被破坏。

林宜坐在那里,唇抿得紧紧的,牧羡枫早猜到会这样,什么办法都想好了。

“退下。”

应寒年交待保镖。

保镖退到一旁,牧羡枫从药盒中夹起另一颗胶囊,“这可是我身上的最后一颗药了,别轻举妄动。”

保镖们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扫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先不动作,等他看到药效再说。

牧羡枫将胶囊夹到中毒保镖的唇边,镊尖收紧,刺破外衣,里边的透明药水滴落下来,由着保镖吃进嘴里。

第560章 应寒年与牧羡枫的交易(3)

做完,牧羡枫把镊子随手放到一旁,道,“三个小时后就可以替他验血了。”

“带下去休息。”

应寒年吩咐。

中毒的保镖被人推下去,大厅里再一次归于寂静。

林宜靠到应寒年的身上,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三个小时。

蓦地,她想起一件事,问道,“林可可是不是在你这里?”

牧羡枫转眸看一眼方铭,方铭得到示意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方铭便带着林可可一家出现在大厅里,见到大厅里这么多人,大伯母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恐惧都写在脸上,死死地抓住林可可的手臂。

林可可的脸色也不好看,惊惧地看着他们,跟在方铭身上僵硬地走过来。

她早该知道,牧羡枫已经不是应寒年的对手,她根本寻求不到庇佑。

可是没办法。

在离开帝城返回S城时,她就被方铭强行灌了药,她要是不替牧羡枫做事,她就拿不到解药……

大伯父林冠雷一见到林宜就激动地冲过来,满是血丝的眼盯着她,“小宜,你奶奶她们怎么样了?”

看到他们三个,林宜闭了闭眼,眼前是急救室里躺满的人。

“小宜,小宜,你告诉我啊!”

林冠雷急切地问道。

林宜看向他,声音有些哑,“奶奶……快不行了。”

“什么?”林冠雷如闻惊天霹雳,惊呆地站在那里,猛地转头朝着林可可脸上就抽过去,大声吼道,“你不是说人都没事吗?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到现在,林冠雷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家怎么就和牧家的大少爷扯上关系了?他的女儿居然毒害了全家。

大伯母站在那里只知道哭,整个大厅里都是她的抽咽声。

林可可被打得眼冒金星,她死死地握住手,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闯进弥天大祸,但她也顾不得了,总不能她中了毒,林宜还过得好好的吧。

她看着应寒年将林宜搂得紧紧的,而林宜脸上有着伤,脸色惨白。

看着林宜这样,林可可心底里冒出一种扭曲、变态的痛快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对牧羡枫和应寒年,她都是害怕,但对林宜,她是扎进骨子里的恨。

林冠雷还在追问个不停,牧羡枫被吵得头疼,伸手按了按眉心,“别吵了。”

他淡淡一句,林冠雷的瞳孔缩了下,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人都在这里,之后再谈吧,”

牧羡枫轻描淡写地断了这个话题,一副安静等待结果的态度,他越是这样,越令林宜心中忐忑。

牧羡枫一定花了很久的时间,就为等今天。

三个小时过去。

姜祈星从外面拿着一张报告单走进来,递给应寒年,“寒哥,传给李老先生看过了,三个小时内抽了两次血,血象数值都在恢复正常,包括其他方面的检查都有回升。”

“……”

真的有解药。

林宜握紧应寒年的手,应寒年回握住她,指腹在她的手上轻轻摩挲,安抚着她。

“李老先生认为解药是真的,让我们速度把人送回去,让他再看一下。”姜祈星道。

“呵。”

牧羡枫轻笑,“要在人身上做研究么?那可不是一个月能办到的事,一个月后,解药研究出来对他们也无效了。”

所谓解药,只有在毒发一个月之内的人身上才有效。

像他这种,十岁中毒,十几年过去了,早已经药石罔效。

“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解药交出来?”

林宜瞪向牧羡枫,唇无颜色。

牧羡枫看向她被应寒年握着的手,目光深了深,淡淡一笑,“你急是自然的,你的老长辈都年事已高,应该撑不了太久,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牧羡枫!”

林宜激动地站起来,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林冠雷站在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人都站不住了,差点摔下来。

他的母亲,被他的女儿给害死了。

孽种!

当真是孽种!

应寒年把林宜按回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起身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椅脚拖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砰。”

应寒年把椅子直接放在牧羡枫面前,坐了下去,目光冷冽地看向他,“开出你的条件。”

气势凌人。

做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确实是不一样。

可是谁又在乎,牧羡枫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气质温和的笑容,看向应寒年,“你能许给我什么条件?”

他笑得那么平静儒雅,仿佛害那么多人不是他一样。

就如一个魔鬼敷上了画皮。

“我可以让苏美宁保外就医,可以让她一辈子都不用坐牢。”应寒年冷冷地道。

林宜咬住嘴唇。

“你和林宜不是旧情复燃,是一直没有断过吧?”

牧羡枫突然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一双眼看着面前的应寒年,温和的表象下透着冷意,“当初,你把她撇开就是为了让她能从牧家活着出去,听说你不顾生命危险都要把一个车载的点烟器捡回来,我当初听到的时候还以为点烟器里有什么机密,现在想来……你对林宜的感情不止能开出这一个条件吧?那可是她所有家人的命。”

当年,他输就输在错以为应寒年对林宜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以为男人的劣根性真会消磨一切。

他一错,手中的牌就全乱了。

“……”

林宜握紧了手,一双眸看向应寒年,他不会是要……

“牧家?”应寒年云淡风轻地道,“好,我给你。”

如此爽快。

“应寒年!”

林宜担忧地看向他,他疯了么,牧家也要给牧羡枫?

闻言,牧羡枫的目光滞了滞,随即笑道,“果然是深爱,拼了半条命才得到的牧家说让就让,应寒年,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

应寒年的脸冷若冰霜。

“不过,你错了,我要的不是牧家。”

牧羡枫看向他,“如今你已经顺理成章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手下高手如云,我真要了,你惯用旁门左道,这位置我也坐不稳,更何况,你随手可甩的东西我有什么好争的?”

第561章 我要林宜(1)

闻言,应寒年的目色一厉,“你什么意思?”

“应寒年,我一个牧家的长房长孙被你折磨到如入囚牢一般,成为多少人的笑柄,知道我有多厌恶你么?”

牧羡枫脸上的笑容突然没了,只剩下阴鸷,他一字一字如此说着。

“……”

应寒年坐在那里,牙关猛地咬紧,眼底渗出嗜血的杀意。

林宜在一旁看着,忽然意识到牧羡枫要说什么,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不要牧家,他是要……

不听了。

不想再听了。

她冲向前,伸手拉住应寒年的臂膀,“应寒年,我们走,再从长计议。”

“……”

应寒年纹丝不动地坐着,任由林宜怎么拉扯都不动。

牧羡枫看她一眼,继续对着应寒年道,“我想要的,当然是你死都不舍得放手的东西。”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林宜继续拉应寒年。

“我要林宜。”

牧羡枫的声音紧接着她之后响起。

还是说出来了。

一室寂静。

林宜的手一僵,站在那里瞪向牧羡枫,眼中血丝根根清晰,“牧羡枫,你无耻!”

林可可站在一旁,错愕地看着他们,原来,牧羡枫也想要林宜。

牧羡枫却嫌还不够似的,继续挑衅地看着应寒年道,“我要林宜做我的女人,同我结婚,要她每一晚都睡在我的床……”

话音未落,应寒年猛地站起来,抬起腿一脚踹向牧羡枫的胸口,这一脚狠辣,牧羡枫不会防备也防备不了,鲜血直接从嘴里喷出来,瞳孔猛缩。

来不及做什么,他的衣领就被一把攥住。

应寒年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漆黑的恨不得剐了牧羡枫,咬牙切齿地吼出来,“你他妈做梦!”

“……”

牧羡枫站在那里,满嘴的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英隽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

“你真是不想活了!”

应寒年瞪着他。

“活?”牧羡枫凄厉地笑了一声,“我早就不想活了,有林家人给我陪葬,你和林宜下半辈子怎么过得心安理得?”

“……”

林宜站在那里,痛恨地看着牧羡枫染血的笑容,一瞬间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

诛人诛心。

一向都是牧羡枫的拿手好戏。

他只是比以前更加疯狂更加歇斯底里了。

“都给我去搜!挖地三尺都要把药搜出来!”

应寒年死死地握住牧羡枫的领口,恨不得掐死他,到最后还是放了开来,脸色铁青地吼道。

“是。”

保镖们互相看一眼,然后全部行动起来,到处翻箱倒柜地找。

大厅里顿时一片混乱,保镖们在楼梯上上下下。

牧羡枫跌坐回沙发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呼吸着,嘴角的血沿着下巴淌下去。

“大少爷。”

方铭着急地拿出药让他吃下。

牧羡枫没有喝水,直接将药干咽下去,他看着那些人搜东西,没有半分慌乱,嘴角的弧度染着鲜艳的血,一如外面花园中妖冶的颜色。

“砰!”

应寒年站在那里,踹翻一张椅子。

看看应寒年,看看这样的牧羡枫,林宜花了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拼命忽略额角疯狂跳动的太阳穴和心里黑洞般的不安,她在原地踱了两步,而后转身看向牧羡枫,“牧大少爷,你也是生意人,生意向来讲究双赢,何必斗得两败俱伤?”

“……”

牧羡枫微笑着看她。

“你还年轻,你母亲还在世,你真的就不想活下去么?”林宜问道,眼眶红得厉害,声音尚算镇定,“你最多也就能折磨我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和你母亲就完了。”

“……”

牧羡枫仍是微笑。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我让应寒年把人撤了,你们立刻改名换姓离开国内,应寒年今后也找不到你们,你们绝对能在外面生活得很好。”

牧羡枫坐在那里捂着心口看她,忽然有些悲哀地笑了一声,“林宜,你呆在我身边一年,说曾视我为朋友,可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

“……”

林宜的目光僵住。

“你觉得我把你拉到身边,费尽心机压住二房、三房,不顾一切要去坐那个位置,就只是为了活着?”牧羡枫反问,“拥有我这样一具烂躯壳,活着从来都是没意思的事,怎么活才有意思。”

“……”

应寒年低眸,冷厉地盯着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抢那个位置?为了长房的荣耀?为了权势?”

“……”

“通通不是,我的人生在我尚未懂事之时就被人决定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牧羡枫看着林宜苍白的脸,眼底透露着一种疯狂,“凭什么是别人来掌控我的人生?凭什么我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既然顾若没弄死我,让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游戏规则就该由我定,这场游戏怎么玩是我说了算!所有人,都该是我的棋子!”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认识牧羡枫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一具病弱的躯壳里住着一个末日狂欢般的歪曲灵魂。

从一开始,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牧子良、二房、三房,包括应寒年和她。

他运筹帷幄,步步紧逼。

可应寒年同她,打乱了这局棋。

执棋者被陷困境,一个本来就歪曲的灵魂怎么能接受自己被安排,所以,林可可成了他困局中的唯一一颗棋子……

牧羡枫说了这么多话,呼吸更吃力了,头往下低去,仿佛随时会死一般。

好久,他才抬起头,看一眼被翻得一团乱的大厅,又看向林宜,“林宜,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很聪明,能在我眼皮底下瞒了两年,这一次,你又有什么破解之法?”

林宜握紧了手。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爱情,很难抉择吧?”

牧羡枫笑,“是不是很像下棋?我记得你是懂棋的,如何取舍?选了爱情,林家22条人命在那里看着你;选了亲情,你怎么对得住应寒年?他为你可是用心良苦,一个点烟器都能拿命去捡的男人,你对得起他么?”

第562章 我要林宜(2)

“……”

林宜转过身去,无法再听下去。

见她如此,牧羡枫又看向应寒年冷硬的侧脸,用着不多的力气继续道,“应寒年,你从来都不是个君子,你当然可以强势地把她收在身边,不过林家人半死不活的后半生插在你们中间,不知道林宜能不能跟你过好日子?”

说完,牧羡枫往后靠了靠,深呼吸着,眼里刻着变态般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

下棋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看对方满手中的棋子,却无处落子。

“林宜,你刚刚说,我最多也就只能折磨你一个月,没错——我有这一个月就够了。”

牧羡枫一字一字道,已经毫无任何想要活着谈条件的意思。

“我们走吧,应寒年。”

林宜已经无心再和牧羡枫周旋下去,人累得精疲力尽。

她转身,应寒年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手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走出两步,林宜转头,视线落在林可可的身上。

林可可吓得身体缩回去,林宜正要开口,牧羡枫看穿她的意图,慢条斯理地道,“这一家人我暂时可不能交给你,我还有用处,如果你们强行把人带走,即使最后答应我的条件,我手上也不会有22颗解药那么多。”

明晃晃的威胁。

现在解药在他的手上,一个不要命的人可以肆意开价。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没说什么,拉着她便走。

“请你们尽快想清楚,毕竟林家的老人等不了太长时间。”牧羡枫笑了一声。

“……”

林宜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

……

从花园别墅走出,林宜低眸,应寒年将她的手握得很紧,恨不得握断似的。

她很疼,他没有察觉。

她看向他铁青的脸,他的双眼漆黑阴沉,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她却知道,他好像有点慌了。

林宜的长睫动了动,挣扎两下后,应寒年松开劲道,低眸看她,她反过来握住他修长的手指,抬眸对上他的眼,“你应寒年才不会由着他漫天要价,对么?不是还有个苏美宁么,他自己不想活,难道还会眼睁睁看着苏美宁活不成?”

她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也是被逼得没招了。

可她虽然这样说,心底却抱不了太多的期望,牧羡枫完全是往死里玩的做法。

应寒年知道她的意思,颌首道,“这事我会办。”

“好,那我先回S城照顾家人,等你消息。”林宜点点头,说着往前走去。

应寒年留在帝城处理,知道她心里记挂家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送她上飞机。

上机前,林宜抱住了应寒年,牢牢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膛,久久不肯抬起来。

“不准私下和他联络。”

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里传出来,带着令人可悲的请求味道。

林宜听得心口一疼,抬起头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

“当然。”

应寒年单手捧上她的脸,指腹抚过她唇角愈合中的伤口。

林宜温顺地靠着他,凝视着他漆黑的眼一个字一个字道,“应寒年,我爱你。”

她当然爱他。

她没有失控地当场答应牧羡枫,不就是爱他么?

可如果他拿不到药,她能撑多久?撑到林老夫人死去,还是撑到外公外婆死去?

林家是她的命,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守护林家,他又算什么?

应寒年看着她,这些话没有说,只低头吻上她冰凉的唇,嗓音低沉喑哑,“团团,我不能没有你。”

林宜的眼睫颤得厉害,低声道,“我知道。”

她知道的。

所以,别害怕,应寒年。

一定还会有办法,他们不会只能求着牧羡枫的。

她拥住他的腰,好久才放开。

这一天,林宜花了大半的时间在路上,车子一停在S城的医院大门前,她便匆匆走下来,双脚不停地往里走。

应寒年替她压住了新闻的爆发,否则,她现在还要面对大量媒体。

她往里走去,忽然看到旁边有一部部大车驶进来,从车上下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各个拎着箱子往里走去,形色匆匆。

见她看着,一旁的女佣解答道,“是二少爷派的,都是业界的名人,他们会在医院顶楼研究这种药,由李健一老先生带领,以尝试在最短的时间里研究出解药。”

“嗯。”

林宜点头,应寒年为她做的太多了,相比之下,她却做不了什么。

她留下来照顾家人,并处理宜味食府的一些事情。

医生们轮班研究,日夜不歇,跟时间赛跑,林宜常常上去看一眼,然后失望而归。

就像牧羡枫说的,能给他们的时间太仓促,想研究都来不及,只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而已。

这天,外面的太阳很晒。

林宜给林冠霆擦了背,给他换上干净的病号服,扶着他坐起来,站在病床边上替他梳头发。

林冠霆比前两天好了一些,拿着镜子照自己,眉头蹙起来,“小宜,你看我这两天是不是冒了很多的白头发?”

一拨一簇,一拨一簇,不像之前都是隐藏在里边的。

“没有吧。”

林宜笑笑,含糊地说着。

“按说洗了胃也就好了,可我这两天怎么老提不起力气来,坐着都嫌累。”林冠霆发觉出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但也没有往太深里去想。

“可能这两天都在输液,有时候药也让人发困犯累。”

林宜说道。

“也是。”林冠霆没有想太多,“你给我梳好头,我去看看你奶奶他们,他们年纪那么大,受老罪了。”

林宜心头一梗,忙道,“我刚刚去看过他们,吃药都睡下了,晚点再说吧。”

她不敢说三个老人都住在ICU。

“都睡了啊?”林冠霆叹一口气,“那我也休息一会再说,休息好精神就好了。”

“好。”

林宜扶着林冠霆躺下来,替他盖上被子,林冠霆看着她,“你也眯一会,这两天照顾这边那边的,太累了。等再过两天,我出院就好了,事情就由我来料理。”

第563章 我要林宜(3)

“嗯。”

林宜点头,低眸看着他,林冠霆又叹了一声好累,她听得心情复杂,她要怎么告诉爸爸,他有可能不会好了。

他的身体只会每况愈下,人极速衰老,连站都不能站得久,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而三个老人家……

她更不敢说。

林宜心情沉重地走出病房,去了一趟ICU,ICU严禁家属探视,直到今天她才被允许进去看一眼,还是因为老人家情况好转一些了。

穿上特定的服装,林宜戴上口罩,在医生的带领下进入ICU,她最先见到的外公,外公躺在满是仪器的房间里,脸上扣着氧气罩,平时精神奕奕的一个老人此刻脸色蜡黄,眼睛睁开的时间少,闭上的时间多。

她走过去,外公的眼珠子动了动,一直盯着她。

“外公。”林宜靠过去,露出笑容,“您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

外公躺在那里,看着她极为吃力地动了动唇,但隔着氧气罩,林宜听不到,在医生的允许下,她才俯下身,把耳朵靠过去,听到外公断断续续的声音。

“别哭……老了……迟早……有……这天……不哭。”

“……”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眼睛里有泪水。

她拼命地眨眼睛,把泪眨下,道,“外公,不要胡说,医生说了,您的情况在好转,过两天就能出去了。”

“……”

外公没有在说话,只躺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别骗我了,我什么身体我自己知道。

“真的,外公,对了,我最近得到个新的棋谱,里边有局棋特别妙,你肯定破不出来。”林宜努力地笑着,哪怕戴着口罩看不出来。

外公看着她通红的眼,无力又心疼,眼泪从眼角落下,“好、好。”

没有更多的字眼了。

医生示意她不要停留太久,林宜只好和外公告别,“外公,那你先睡一会儿,等过两天我带你去晒太阳,去破棋局。”

外公躺在那里,看着她被带走,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外婆正在休息,林宜没有打扰她,反而医生说奶奶今天的情况还不错,和医生、护士都能说上两句,于是去看看。

林老夫人躺在病床上,各种各样的医疗管子在她的身上。

林宜裹得严实,全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可林老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泪水当即淌了下来,心跳都开始波动。

“奶奶,您别激动,别哭,医生说您快好了,很快就不用这氧气了。”林宜连忙过去说道。

这两天医院,林宜不知道骗了多少人,骗了多少次。

林老夫人仍是激动地动着唇,林宜靠过去,只听她痛苦地道,“怪我……不听……你的……可可……这个……孽障……我、我死、死不……足惜……”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也是受害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我还想吃您亲手做的锦鲤年糕呢。”

林宜笑着说道。

“那孽障……抓、抓到、了没?”林老夫人问。

“警方正在处理,您就别操这份心了。”林宜微笑。

“抓到……带、带回来……我亲手……打、打死她。”

林老夫人激动地说着,模糊的视线落在林宜的脸上,见她眼中全是血丝,又想到那么多人吃了林家宴席后纷纷倒下,一口血腥气直冲喉咙,眼泪不断淌下,“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外公、外婆,我该死……我该死啊。”

一旁仪器屏幕上的曲线迅速地波折起来。

林宜害怕地看着她,“奶奶,您别这样,没人怪您,真的,您要养好身体才是……”

话没说完,她就被医生一把拉开,医生拼命地按着墙上的铃,不一会儿,几个医生同时冲进来,给林老夫人做抢救工作。

林宜不敢打扰他们,只能退出病房,她站在外面的走廊里,面庞白得毫无血色,手紧紧地捂住嘴唇,从未有过的慌乱占据她的全身。

不要。

不要出事。

一个都不要出事。

有医生朝她走来,向她发出一张病危通知单。

这两天,林宜一天要收到好几次的病危通知,每次看到上面的文字,她都恨不得自己去死一次,她按着额头,冰凉的双脚在地上徘徊,根本安定不下来,手握着笔抖得厉害,都签不下自己的名字。

她该怎么做,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在帝城的时候,林宜尚能镇定,可在医院里呆了两天,她近乎崩溃,丧失所有的思考能力。

一个女佣朝她走来,“二少奶奶,二少爷电话。”

“……”林宜看看紧闭的病房门,心焦如火,根本不敢走开,她只能道,“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告诉应寒年,就说我在睡觉。”

“好的。”

女佣点头,转身。

“他要是问起我情况,就说我很好,我很镇定。”林宜又多补上一句。

女佣看向她通红的眼和死死攥着病危通知单的手,眉头蹙了蹙,替她难受,随后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林宜终于抖着双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ICU又出入好多个医生。

林宜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只能等待着消息,她等医生的消息,等顶楼的消息,等应寒年的消息……

她至爱的亲人全在这里,她却像个废人一样。

过了两个小时,医生才再一次通知林宜,林老夫人的病情终于得到暂时的控制,但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林宜站在那里,身上被冷汗浸透,双腿提不出一丝的力气来。

她走上顶楼,李健一老先生走出来,同她一起上了天台,和蔼地替她端了一杯热牛奶,道,“林小姐,你憔悴了很多,还是要好好休息,你再倒下,林家和二少爷都难受。”

“谢谢。”

林宜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捧着杯子,杯子的温度在暖她的手,“李老先生,能研究出来解药么?”

“其实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被治愈的保镖,研究出解药我相信是迟早的,只是……短时间内不可能的,因为要做大量的分析和研究。”

第564章 我不会不要你(1)

李健一不能拿谎话诓她,可真话对于这样一个家人全陷进去的女孩来说太残忍。

“这个短时间,是指多短?”三天?一个星期?

“一个月。”

一个月内想凭一个治愈的例子把解药研究出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么?”林宜苍白地笑了笑,“那您说,我的奶奶……是不是彻底没的治了?”

李健一在一旁坐下来,如实道,“假如有解药的话,将她体内的……所谓毒素吧,这样说你更好理解一些,把毒素清除掉,不让她的身体持续受到伤害,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坏。”

“也就是说,只要有解药,我奶奶就还有救。”

林宜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包括你外公外婆也是这样。”

李健一坐在那里看着她,见她脸白得几乎透明,不禁道,“其实我从医这么多年对生死早就看淡了,但见你们林家遭此横祸,我心中很是不好受。林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研究出解药。”

“谢谢您,李老先生。”林宜看向他,微笑着,眼圈红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深深地鞠躬,“我不想给您造成压力,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望在您身上了。”

这是实话。

她是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压上了,如果研究不出解药,如果帝城那边找不到解药,她就必须面临牧羡枫给的抉择。

她不想走到那一步,也不敢走到那一步。

和李健一老先生谈过之后,林宜步伐僵硬地一步步下楼,空空荡荡的楼道理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她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应寒年那边很快接通。

“睡醒了?”

应寒年的声音有些沙。

“嗯。”林宜一边下楼一边应道,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声音,“你那边忙吗?又要管理牧氏集团,又要帮我找解药,一定很累吧?”

“现在没什么比拿解药更重要。”

应寒年在那端道。

“那……”

林宜并不抱多大希望。

应寒年沉默几秒后回答她,“没用。”

他指的是在苏美宁和方铭身上下手,对牧羡枫没用,牧羡枫确实是走火入魔了,连亲人都可以不管不顾。

或者说,牧羡枫是太聪明了,他知道应寒年不敢对苏美宁和方铭下死手,死了人,他一怒之下不交解药,林家人跟着陪葬。

他是认定了林家人的重要性。

不过是在比谁更残忍。

林宜沉默,应寒年在那边又补上一句,“解药还在找,牧羡枫的活动范围不算多,能藏药的地方也不多。”

“嗯。”

林宜故作轻松地应着,她听姜祈星说了,应寒年派人几乎将整个花园别墅掘地三尺,仍然是没有找到解药。

牧羡枫是算准了他们找不到,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林宜。”

应寒年向她保证。

“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宜说道,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真的知道,所以,她不会向牧羡枫妥协的。

“你饭吃了没有?”应寒年又问。

“吃了。”

“好,我又派了一些有专业技能的人过去照顾病人,我今天晚上过来看你。”应寒年说道,“等我一起吃晚饭。”

林宜蹙眉,“你别飞来飞去了,很累。”

“我想见你。”

应寒年道,他要怎么和她说,他现在每一天都迫切地想要见到她,见到她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不安的。

他从来不俱和其他男人比,可现在牧羡枫把他和林家放在天平的两端,他必须承认,牧羡枫走了这一辈子最凶的棋。

他根本不知道林宜能撑几天。

他不知道,事实上林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每天都在接病危通知单,每天都在电话里听到应寒年想从她这里确定些什么。

这三四天的时间,让她像活了一辈子。

“好,那你来吧,我也想你。”

林宜说道,用自己最正常的声音告诉他,她不哭不闹不崩溃,这是应寒年要的。

应寒年这才满意地和她挂了电话。

林宜低眸看着往下的楼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手机震动起来,林宜拿起来接电话,是周医生给她打来的,“小宜,你们家佣人的家属正在大厅里大吵大闹,问病人怎么身体越来越差,非要给个交待,现在乱成一团,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宜道,快步往下走去,动作加大之下,脚下一崴,整个人摔下去。

她直接栽倒下来,身体重重地撞到墙上,其实就那么几阶,说疼也不是很疼,或许,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倒在空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的光泽,血从额角淌下来,迷了眼睛,眼前一片血蒙蒙的。

在应寒年来之前,林宜吃安眠药睡了一会儿,怕被他看出端倪。

难得睡一觉,她却做了一场噩梦,梦到自己陪爸爸、外公外婆去旅游,一家人特别开心。

回来时,满地尸体,整个城市都笼罩着末日般的灰暗与血腥。

那种鲜血的味道浓烈到令人作呕。

她害怕地拉着家人往后退,在一旁躲了起来,再抬眸时,就见尸体中间慢慢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他身上的风衣染满血点,双脚踩进血水中,一步一步踏着死亡的气息。

男人垂臂,右手握枪,鲜血从手上淌到枪身,再从枪口滴落下来。

她望向男人的脸,那是一张邪到极致的脸,深邃如刀刻的轮廓绷紧,透露出杀意,双瞳像是被血浸透一般,变成了锈红色,直直地朝她望过来,如地狱里鬼魅的气息在天地间散开来,令人寒意倍生。

慢慢的,他望着她勾唇一笑。

“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我才想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是为了还能和你在一起,我应寒年这两年才会像条狗一样为牧家卖命,我不敢动半分血腥就是怕将来配不上你。”

第565章 我不会不要你(2)

“我活了二十几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口口声声和我谈未来,我哪来的未来?是不是你给我?你能不能给我未来?”

“不能是吧,那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他一字一字说着,慢慢抬起手,把枪口对准自己。

“砰——”

巨响在整个城市间炸开来。

那一刻,她终于看清男人的脸,是应寒年。

“不要——”

林宜惊醒过来,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双眼惊恐地看向前方,心跳得尤其剧烈,整个人如置冰窖。

“怎么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过来,落下一片阴影,嗓音低沉微沙。

林宜惊愕地抬起头,就见应寒年站在病床边上,正蹙眉低头看她,眼里有着忧心。

应寒年……

他来了。

她一把攥住他的手往下拉,应寒年重重地坐到病床上,她扑过去便投进他的怀里,双手用力地攀上他的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呼吸急促。

人就是这样,抱得越紧越觉得不会失去。

“做噩梦了?”

应寒年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开口。

林宜紧紧地抱住他,“应寒年,我不会去做牧羡枫给的选择题,我不会放弃你,不会不要你,我们一定有别的办法救大家,一定会有的。”

应寒年垂眸,眼中掠过一抹了然,“是关于我的噩梦?”

“……”

林宜没说,只抱紧他,生怕失去。

应寒年松开她,大掌捧上她苍白的小脸,黑眸直直地盯着她,“梦到什么了?”

“……”

林宜不说话。

“梦有时候是人的潜意识,你已经在动摇了。”应寒年凝视着她,目光凌厉,一字一字道,“你已经在想,林家和我选哪一边了,”

“没有,我没有。”

林宜拼命地摇头,近乎是慌张地看着他。

“你说过,你这一世是为了守护林家而活的,在你心里,我已经靠边站了,是么?”

应寒年继续问,语气听不出喜怒,只剩眼神锐利。

“没有。”林宜还是摇头,抬起手抓住他的,双眼看向他,急迫地道,“我真的没有,应寒年,你不要这样想我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所以,别让她看到如梦中一般的场景。

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应寒年定定地凝视着她,蓦地笑了,手指捏她的脸,“逗你玩的,怎么吓成这样。”

她的聪明劲去哪了?

“……”

林宜错愕地看着他。

“这一次你能坚持到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应寒年宠溺地看着她道,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看来你真是越来越爱我。”

换作从前,不管林家有什么事,她都是偏着林家的,当初以为他死在雪风崖,她也只敢在人后悲痛,为的就是有一天还回林家安静生活。

现在,她会这样,说明他好歹是和林家平起平坐了。

“应寒年……”

“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找不到也能研究出解药。所以,记住你说的,不能放弃我。”应寒年看着她道,并没有生气。

“嗯。”

林宜用力地点头。

“好,那起来,准备吃晚饭,看你在睡觉,我就亲手做了一顿晚饭。”应寒年站起来道。

“我先冲一下吧。”

林宜摸摸自己的头发,都已经半湿了,全是冷汗浸的。

应寒年颌首。

林宜在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上利落的便装,头发已经吹干,一出来就见应寒年正端菜上桌,三菜一汤,饭已经盛好。

他做得比较清淡。

“怎么不换睡衣?”应寒年睨她一眼,晚上不用睡觉的?

林宜这两天在医院习惯了穿便装,一有事她就上上下下地跑,即使阖眼都是坐着的,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根本不敢躺下来深睡,怕旁人有事找她找不到,怕ICU那边有什么变故她不能第一时间签字。

“我怕有人晚上叫我,这样睡了起来也不用再换衣服。”

林宜找着借口道,事实上,她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了。

“我明早才走,今晚你好好睡,有什么事我在这里。”他道,拉着她在餐桌前坐下来,把筷子递给她。

“好。”

林宜笑了笑,在汤里捞起一筷青菜放进嘴里,很嫩很嫩,嫩得半生不熟的,依旧是老样子。

她不是第一次吃应寒年做的饭菜,却是第一次吃出了好味道。

病房里还有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看着男人给自己布菜,心下莫名的满足。

“怎么这么看我?”

应寒年给她夹了一点炒蛋,他会做的还是在生死街上学的那些,没什么好食材,全是极为普通的,随便炒一炒,随便煮开一锅汤。

“就是想看看你。”

林宜淡淡地笑,可能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现在还能记得那个梦境中的黑暗与血腥,记得他额头上最后留下的那个枪口……

现在看他就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真的很好。

“看吧,不收你钱。”

应寒年邪气地笑着,又替她盛上一碗汤,随即视线落在她额角的一块创可贴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的?”

“今天走路不小心,擦伤的。”

林宜摸摸头,轻描淡写地道。

应寒年蹙起眉,伸手要去揭创可贴,林宜忙往后躲去,笑着道,“别揭,都在愈合了。”

“我看看。”

“就一点小擦伤而已,快吃饭。”林宜含混过去,替他夹着菜,“菜都要冷了。”

应寒年看着她,又看看那一块创可贴确实不大,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便没再要揭,同她一起吃饭。

入夜,应寒年好不容易才将林宜哄睡着。

他一遍一遍保证自己晚上不走,医院的所有事务他都会处理,才把她哄睡。

她睡下不久便陷入深睡眠,应寒年低眸看着她有些好笑,还说白天睡多了,晚上不想醒,这不是挺想睡的么?

应寒年抱着她躺在病床上,将她的手机关成静音,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搂着她正要阖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应寒年终于知道林宜为什么晚上还要穿着便装常服。

第566章 我不会不要你(3)

这一晚,应寒年没有停歇过。

林宜的手机不时震动一下,一会是病人痛哭,家属深夜闹住院部,一会是ICU那边又一次急救,或是医生改用什么药要找,还要处理病人索要营养品,闹了半夜好不容易停歇下来。

回病房的路上,应寒年又听到住院部传来一整片叹气声,被病痛折磨出痛苦的低吟声,听到这些声音,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应寒年根本睡不下,把自己放在医院的人全部召集起来,狠狠地训斥一通,骂他们帮不上忙。

要不是他来,他还不知道什么事都是林宜一人在做。

有个下属不服气,小声地道,“这不能怪我们,那些病患家属都觉得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二少奶奶是林家的大小姐,找她直接方便,全都一窝蜂跑过去,一开始还到处在医院里堵二少奶奶,我们已经拦了很多。”

应寒年一脚踹过去,把人踹翻在地,“给我滚!”

“……”

那下属被应寒年阴沉的脸色吓到,爬起来就往外跑。

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还有哪个自认没本事的,现在就给我滚!”应寒年站在众人面前,阴鸷地瞪着他们。

墙上的时钟划过凌晨两点半,窗外的夜黑得没有一点光。

“……”

没人敢动。

“不滚是吧?那就给我办实事!”应寒年扫过他们一张张脸,“让我知道下一次连家属闹事这种小事都需要林宜去处理,那对你们……就不是开除这么简单了。”

“……”

“你们跟我的时间都不算久,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这人可不是什么少爷出身,跟你们玩彬彬有礼那一套,惹了我,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应寒年冷冷地道。

“是。”

众人纷纷低头,有个别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板里去。

应寒年将他们训斥了一顿狠的,把众人的磕睡全给训走,这才放人,众人都是心惊胆战地离开。

外面的夜正深。

应寒年把人赶走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眉头越蹙越紧,蓦地往外走去。

不久,有下属将医院这两天的监控交到他面前,以及各个病人的病历资料,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似的。

应寒年在办公桌前坐下来,一边翻病历一边看电脑上的监控视频。

他先看的是三个老人的资料。

这一看才发现,两天内竟然下发了多份病危通知单,上面全有林宜的签名,她的字迹一向清秀好看,可这上面的抖得厉害,一笔都连不流畅。

足见她在签名的时候有多慌。

“……”

应寒年拧眉,这些她居然不告诉他。

他又看向监控,原来她在电话都是骗他的,哪有什么睡觉,她根本就是一直跟个陀螺似的在转,从上转到下,又从下转到上,一刻都没停。

过了片刻,应寒年猛地抬起手按停快进键。

屏幕上,空荡荡的楼梯间,林宜从楼梯上重重地摔下来,撞伤的地方不止一处,她窝着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血从额头上滴下来。

应寒年看得心都拧了起来,修长的手用力地握紧鼠标。

监控中的林宜久久都没有起来,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什么,她就那样窝着,一双眼被血染了都没有察觉,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应寒年在键盘上快速地按了几下,画面被放大,他看清林宜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里写满了绝望。

那种绝望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甚至怀疑画面中的人和晚上同他一起笑盈盈吃饭的……不是一个人。

林宜。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应寒年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鼠标,重新快速监控内容,他看一眼上面的时间,她居然窝躺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角落里整整一个半小时,期间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这么呆着。

直到她拿出手机,接了电话,才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下走去。

应寒年在监控中看到她用纸巾随意地擦了擦血,跑去处理医闹,他养的那群废人居然只在后面看着。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周医生睡眼惺忪地从外面走进来,见应寒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怔了下,连忙打起精神走过去,拿起白大褂穿上,“应先生,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大家的病情有了变化?”

他看到应寒年手上的病历资料。

“坐。”

应寒年看他一眼,态度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明明是个年轻人,气势却强得令人不自觉低头。

周医生点点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主动道,“大家的病情还是一样,抵抗力强一些的就还好,抵抗力弱的身体会糟一些,只要解药到,我相信大家还是有痊愈机会的。”

“我要说的是林宜。”

应寒年上前倾了倾身体,修长的手搭在电脑上,把屏幕转过来面向他。

周医生看过去,画面停格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林宜正站在门口,手放在唇上,仰着头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周医生顿时心理咯噔了一下。

“两天,她有两次进你办公室,出来就吃了什么东西,她在吃什么?”应寒年冷冷地问道,目光犀利如刃。

周医生怎么都没想到应寒年竟然深夜在这里查监控,更没想到他还发现了这个。

他蹙眉,随后道,“是些维生素,我怕她累着,让她吃的。”

“我要听实话!”

应寒年随手将鼠标一扔。

鼠标磕在桌上,深夜的办公室里回荡着清晰的响声。

周医生见他这样就知道瞒不过去,眉头蹙了再蹙,“应先生,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林宜千叮万嘱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应寒年。

他是看着林宜长大的,即使面对高高在上的应寒年,他也不忍心出卖她。

“啪!”

应寒年把三封来自ICU的病历扔到他面前,黑眸冷厉地盯着她,“林家22人躺在医院里没的救,病患家属一天三次闹事,两天八封病危通知单,换做别人早就崩溃了,她表现得是不是太平静了?”

第567章 他是自私的(1)

他远在帝城,要从牧羡枫身上找到解药,也就顾不到这边的事。

况且,他只担心林宜会私下和牧羡枫联系,却想不到林宜会骗他,想不到她这两天会遇上那么多事,他看到她笑容的时候还以为没什么……直到他看到监控中,她躺在空空荡荡的楼梯间里,才发觉出不对劲。

正常人不该是这样。

正常人……是笑不出来的。

“……”

周医生看着这样的应寒年完全噤了声。

“你是不是给她用镇定类药物了?”应寒年目光如刃,咄咄逼人。

“……”

周医生呆住,完全想不到应寒年光看监控视频,就可以猜得这么准确。

他的反应坐实了应寒年的猜测,应寒年坐在那里,心烦意乱地按向眉心,“你给她吃什么了?”

“……”

“说,你应该不想得罪我吧?”应寒年阴鸷地睨向他。

周医生在心中叹气,无奈地说出药名。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都变了,站起来一把攥住周医生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这药吃多了会上瘾的!你他妈敢给她这个药,你什么居心?”

周医生错愕地看向他,没想到应寒年会这么懂药,连忙解释道,“我一开始给她开了较轻的药,但她吃了没效果,一定要我开的重一些。”

“你想害死她?”

应寒年的眼神如杀,恨不得吞噬掉他。

“没,没有。”周医生慌了,“小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害她,是她向我要药的。”

林宜要的药。

不是多意外的答案。

应寒年的脸色铁青挣狞,半晌才放开人,将他重重地推倒在椅子上。

周医生跌坐回去,脖子被勒得生疼,他看向应寒年,长叹一口气,“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的责任都在小宜一个人的肩上,她的压力很大,我也是心疼她……”

“那你就敢给她用这药?”

应寒年冷厉地扫过去一眼,额角的青筋慢慢显露。

“是她说感觉自己有些精神衰弱。”周医生蹙着眉道。

如果可以,当他想给那孩子用药么?

“……”

应寒年的目光一滞。

精神衰弱。

“事发以后,她根本睡不着,尤其是她去了一趟帝城之后,回来我明显感觉她变得焦躁了,魂不守摄的,时常恍惚。”周医生缓缓说道,“有一次,我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手机被她扔在地上一直在响。”

应寒年突然想到林宜躺在空荡楼梯间的样子,心被狠狠地扯着,痛得他几乎站不稳。

“她说她不敢接电话,每天的电话太多太多了,没一个好消息,她却又不得不面对。”

说起来,周医生心疼极了,“她和我说她很痛苦,说她明明没想哭,眼泪却不停地掉下来,她说很多人在盯着她,她不能垮,她不想继续这个样子,这才向我索要药物抑制一下自己的精神衰弱。”

这些,林宜没有告诉他。

一个字都没有说。

林宜,够可以的,敢这么瞒他。

“她还说了什么?”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她说她每天都要照顾家人,看望在林家遭难的病患,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想面对,那些人都是等着出院的,可她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她只能看着大家不断地问,怎么输液吃药做一大堆的检查,还是没体力没精神。”周医生道,“她很难受,很煎熬,因为她根本救不了大家。”

“……”

应寒年听着,长腿退了两步,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张脸卸了阴沉,剩下僵硬。

“其实我也开导她了,我告诉她,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受害人家属,她不该煎熬。”周医生继续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好像把所有的错都怪在自己身上一样,挣扎着什么,特别煎熬。”

周医生不知道帝城牧羡枫提出的交易,可应寒年知道,每一个字都像有人用斧头狠狠地砍在他的心脏上。

见应寒年的脸色越变越差,周医生静默片刻,见办公室静得令人发慌,于是继续道,“小宜告诉我,她就知道自己不该煎熬,却控制不住,才向我要药,我看她那个样子知道她确实承受得辛苦,才想着帮一帮她。”

就连林宜要的安眠药,都由他开了特定的,因为普通的对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的她来说,根本无效。

“你这是在害她。”

应寒年终于出声。

“应先生,我们都该体谅一下小宜,林家出这么大的事对她的伤害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她没有昏倒没有痛哭流涕已经很好了,光靠她自己心理成熟地度过这一阶段太难了,可能到我这个年纪都办不到。”周医生反过来劝说应寒年。

“……”

“所以,用药帮她过渡这段时间不是挺好的么?”周医生继续道,“再说,等顶楼的解药研究出来,小宜的结也就过去了,我相信这点药物不会成瘾的。”

听到这话,应寒年感觉自己听到最近最大的笑话,他冷眼看人,“你懂什么?”

解药没那么好出来。

这两天,他不眠不休地找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

林宜就是听不到好消息才会这样……

不会成瘾?如果不是他今天特地看了监控,恐怕等她药物成瘾的时候才能知道,到那时还来得及做什么?

什么都来不及了。

半晌,应寒年撇手,让人离开,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坐了很久。

……

天蒙蒙亮,应寒年走回病房。

修长的双腿停在病房门口,走廊里的灯还亮着,比外面的天色更亮一些,光落在他的身上,笔直颀长。

他伸出手按在门把上,推开门,只推开一点缝隙,抬眸往里看去。

病床上已经是一片平坦,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

已经换好衣服的林宜从浴室的方向走出来,没有听到开门的响动,她径自走到桌前,低眸看着桌面,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是黯淡无光的,和昨晚冲他微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第568章 他是自私的(2)

过了片刻,应寒年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板药,从里边剥出两颗,正要往嘴里倒去。

“不准吃!”

应寒年低吼一声,推门快步进去。

林宜被吓一跳,一转眸,手就被人狠狠打开,两颗药掉落在地上。

她错愕地抬眸,只见应寒年目光灼灼地瞪着她,林宜突然心虚起来,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回来了,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啊?”

“你在吃什么?”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质问,颀长的身形立在那里,给她说不出来的逼仄感。

被看到了。

林宜低眸看向地上的药,眼珠子转了转,“是维……”

“别他妈跟我说维生素!”应寒年瞪着她吼出来。

“……”林宜的脸色白了白,见他脸色如此,心中了然,“你知道了?其实没什么,这种药和安眠药其实性质差不多,没什么的,我就是精神不太好吃一点,周医生也不给我多开的。”

听着她还在辩解,应寒年嘲弄地笑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药,当着她的面碾碎了药,粉末如细雨从他指尖掉落下来。

“这药是什么用途,有什么副作用,我比你清楚!”

他一字一字道。

“应寒年……”

“为什么要吃这个药?”应寒年盯着她,那种眼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恨不得剜了她一样,“说,为什么吃这个药?”

“……”

林宜心虚地看着他,人往后退了一步。

应寒年步步紧逼,将她逼退到墙边,他抬起一手用力地按在墙上,低眸瞪着她,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我是你男人,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要靠这种药去维持你的正常生活!”

林宜被他吼得睫毛狠狠一颤,唇却抿得紧紧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说是么,我替你说!”

应寒年的手从墙上慢慢滑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用力地握紧,“因为一边是我,一边是林家22条人命,所以你挣扎,你煎熬,你痛苦到根本不知道怎么自处。”

“……”

林宜被他握疼手臂,不得不抬眸看向他,脸上有着被堪破的痛苦,像是一张面具慢慢从她脸上碎裂开来。

“换作以前,你早就偏向林家了,可这一次没有,三天连收八封病危通知单都没让你拿定主意。为什么?是怕我像在生死街一样,活都不想活了是吧?”

应寒年道。

“……”

“你知道这一次不是偏向人命的选择,而是,两边都是人命,数量多少而已。”

“……”

全部说中了。

她的心思,她的隐秘,他全部猜得正确。

林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眉目,泪水无声地落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能无声地哭着。

她能说什么,她说的话只是让应寒年备受压力而已,她不想那样。

可是,她真的很难受,很绝望。

她低下身子,手臂从他手中滑下,整个人蹲到地上,低下头双手环住膝盖,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崩溃,也是逞强。

认识林宜这么久以来,应寒年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低眸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胸口像是被人刺了几刀,痛得血肉模糊,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让她放手去选的话。

他向来都是自私的。

她是他心头的人,让他怎么放手?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他站在那里,突然发现自己把药打了、把话说穿了,却是一点都没有帮到她,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哭,也只能看着……

原来,爬到了最高的位置,还是会无能为力。

果然,人是不能有软肋的。

“砰砰砰。”

门被重重地敲了几下。

一个保镖的声音在外面焦急地响起,“二少爷,二少奶奶,不好了,林先生知道了林老夫人可能就这几天的事,急得跳下床要去ICU,谁劝都不听。”

三个老人中属林老夫人刚动过微创手术的身体最差,也是离死亡线最接近的一个。

林宜蹲在地上,身形一僵。

“我马上过去!”

应寒年把林宜从地上拉起来,用手心替她抹掉满脸的泪,拉着她往外走去。

楼上已经闹成一团。

走廊里有不少人在围观,被保镖们挡住,留出一定的空间,空间大了,林冠霆的身影也尤为瞩目。

只见穿着病号服的林冠霆双手扒着墙正往前颤颤巍巍地走去,手背上鲜血直淌,他硬拔了输液针,什么措施都没有做就这样扑出来,这样走了几步,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向地面。

保镖连忙上前扶他,“林先生,您还是先回病房吧。”

“我得去看看我妈,我得去看看她!”

林冠霆根本不听,见保镖要拉着自己往回走,他激动地拼命推人,用尽身上所剩不多的力气。

保镖怕伤到他,不敢用力,却不料林冠霆因此扑倒在地,他再想去扶,林冠霆已经挣扎着往前爬去,病号服蹭着走廊的地面,拼了命地往前爬,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腿始终都是软的。

应寒年带着林宜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远远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头。

应寒年松开林宜,直接朝林冠霆冲了过去,把人搀扶起来,林冠霆腿脚根本没有力气,完全是靠应寒年撑着自己。

他看向应寒年,有些激动地抓住应寒年,“寒年,你告诉我,我偷听到护士谈话了,小宜奶奶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她外公外婆是不是也不成了?”

“爸,我扶您先回病房,再和你详细说。”

应寒年道。

“不行,我得去看一眼,你扶我去看一眼,我怕我再不看就看不到了!”林冠霆心慌意乱地说道。

“ICU那边不能进去。”

“那我就在外边看一眼!”林冠霆激动地大声喊出来,声音都在颤抖的,“那是我妈,我岳父岳母!”

“……”

应寒年没动。

“你不扶我,我自己去,爬也爬过去!”林冠霆说着推开他就往前走,脚下一软差点又要摔倒。

第569章 他是自私的(3)

应寒年看着他,眉头拧了拧,半晌,直接将林冠霆背到身上,背着他往ICU的方向走去。

林冠霆到了ICU外面,才真的相信小护士们说的话,原来三个老人都快不行了。

他站在外面,不得进去,看着外面屏幕上三个老人家的名字,林冠霆肝胆俱裂。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场饭局会给林家惹来灭门之祸。

林冠霆当场晕厥过去。

“爸!”

应寒年震惊,连忙将林冠霆扶着躺到一旁的沙发上,一转眸,就见林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边,她面容苍白,却没有惊慌和意外。

她是猜到了。

她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林家的人会一个个垮下去。

应寒年的心口震了震,扶着林冠霆躺下去。

……

应寒年本来计划早上离开去帝城的,出了这样的变故,便没有走。

病房里,林冠霆缓缓醒来,看着斜上方的输液袋,想到发生的一切,双眼灰暗如死。

“爸,您醒了?”

站在窗前的应寒年转过身来,朝林冠霆走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嘴里嚼着戒烟糖。

“寒年。”醒过来之后的林冠霆不再像刚才一样失控,温和地看着他,“小宜呢?”

“她去拿检查报告。”

应寒年道。

林冠霆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脸上的深纹好像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应寒年扶他半躺在床上。

林冠霆看向他,目光平静,“寒年,你和我说句实话,我那侄女是不是下了死手,我们都是活不成的?”

到这一步了,应寒年没有再瞒他的必要,黑眸看向他,沉声道,“不是致死的毒药,三位老人是抵抗力太差,所以坚持不住,不过,就算抵抗力强的人也会因此形同废人,您见过牧羡枫,就像他那样。”

“牧羡枫?”

林冠霆震惊地看向他,有什么在脑子里晃过。

“他当时是被缓慢下毒,不像你们是一次性服了太多,病情来得急。”

也会更厉害一些。

就像顾若一样,老的不成人样。

应寒年解释着,又看向林冠霆,坦然承认他的疑惑,“毒是牧羡枫让林可可下的,他的确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林家。”

林冠霆听着这话,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只虚弱地道,“他是对付不了你,就来对付我们了。”

牧羡枫在那场家族大战输得一败涂地,他已经不是应寒年的对手,只能利用林可可对付林家。

可笑啊。

“是。”

应寒年承认。

“小宜说的不错,人果然是不能看表面,我当初还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林冠霆笑自己的眼拙,笑容再苦涩不过,“小宜呢,小宜知道这些?”

他没问自己是不是后半辈子在轮椅上过,问的是林宜知不知情。

应寒年颌首。

林冠霆痛苦地颌首,“那她一定很难受,却还在我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的女儿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救你们。”

应寒年道,嗓音低沉。

林冠霆半躺在那里,抬起手摆了摆,仿佛觉得这并不是重点,他看着应寒年,问道,“你能护好小宜么?”

“当然。”

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

闻言,林冠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来,寒年,你过来一些,我有事交待你。”

应寒年坐近一些。

林冠霆有些吃力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些人迟早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样的毒,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毁了,他们不会把罪怪在林可可一人身上,只会怪在林家,林家完了,我一会儿让秘书过来,我授权给你,你帮我把宜味食府关了吧。”

关闭宜味食府。

应寒年的眸子变得更加深,薄唇抿了抿,“林宜不会同意。”

她把宜味食府当成自己未来的蓝图。

“所以,我才要你去做这件事。”林冠霆道,“宜味食府是我和小宜妈妈的心血,我宁愿现在无风无浪地关闭,也不要将来事发闹起来,只剩小宜一个人坚持守着,她一个女孩子怎么面对滔天的巨浪。”

“我会压制住。”应寒年道。

“不用了,与其花心思在小小的宜味食府,不如做好你的牧家决策人,替我护住小宜就行了。”

林冠霆说道,已经瞬间将所有的事情想得明明白白。

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保住一个女儿。

“……”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他。

林冠霆忽然抬起还在输液的手,牢牢地握住应寒年的手。

应寒年的目光震了震,只见林冠霆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有着信任与请求,“寒年,林家完了,宜味食府没了,小宜以后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人,现在,我也只信你一个。”

从当初的痛恨到如今的只信任他。

应寒年第一次在林冠霆面前感觉到肩膀上的沉重,好像一座大山突然压下来。

林冠霆紧紧地按住他的手,“我请你,护她一辈子的平安。”

这话,就像在交待遗言。

应寒年坐在那里,低眸看着林冠霆握着自己的手,他忽然想起,在生死街时,母亲被人打得奄奄一息都仍护着她的画面。

“其实,牧羡枫肯给解药。”

应寒年突然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个。

“不用告诉我。”出乎意料的,林冠霆并不想听,“他肯定给你开了相当苛刻的条件,他绝对是有阴谋的,你今天同意了,他一起势明天就能害更多的人,每个人都每个人的命,你不能顾虑那么多。”

他只以为牧羡枫针对的是应寒年,不知道里边还有女儿的事。

可即使这样,他居然说不用告诉他,还反过来开解,说不必妥协不必顾虑。

“……”

应寒年怔了几秒,被林冠霆震撼到。

“寒年,从我同意你和小宜的事后,我就拿你当半个儿子看,所以,我今天这么请求你,你要替我照顾小宜到老。”

“……”

“你答应我,寒年。”

林冠霆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林冠霆清楚地知道,林家彻底不在以后,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的女儿。

第570章 就是怕林宜伤心吗?(1)

“我会。”

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

林冠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开他的手,请他帮忙拿手机,他要打电话给秘书,准备关闭宜味食府的事。

他拿到手机,手指一点一点按着,用了所有的力气。

宜味食府没了,林家没了,至少要让林宜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林冠霆现在唯一的心愿。

应寒年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从林冠霆的病房走出来,应寒年走到休息平台处的窗口,双手按在上面,黑眸眺望着远方。

林冠霆为林宜谋后路的样子让他想到很多以前生死街上的事。

应咏希曾经为了给他买一件衣服,不管客人怎么殴打都死死地抓住钱,不肯放手;

姜氏夫妻为了姜祈星要的一个足球,拼命地工作,夫妻两个连着饿了三天,才把足球给买回来送给孩子。

还有……

很多很多的回忆,几乎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

应寒年低眸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点点的药粉末,忽然在想,他凭什么不让林宜吃药,她只是想要好受一些而已。

……

应寒年离开医院的时候,林冠霆正坐在轮椅上做菜。

林冠霆怕他自己的身体以后越来越糟糕,趁还能拿得到勺子的时候做一顿,让林宜记住他烧菜的味道。

林宜蹲在地上择菜,长发遮了脸颊,看不清脸,只有她麻木僵硬的择菜动作泄露一些情绪。

小厨房里飘出阵阵热气,带着饭香味。

林家的美食从来都是一绝。

应寒年没有留下来吃饭,甚至连道别都没有,直接上了飞机。

帝城牧家。

紧闭的房门外,姜祈星站着,眉头锁得紧紧的。

“星哥。”何耀从一旁走过来,见他站在那里道,“寒哥命我去S城接手医院那边的人事管理,我这就要走,和寒哥道个别。”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朝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

何耀愕然。

“寒哥不让任何人进,他已经一个人在里边呆一天了。”姜祈星说着,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没有人比他更着急,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越蹙越深。

“我听说寒哥回来前去林家拿了点东西回来,是什么?是不是和寒哥呆在里边有关?”

何耀关切地问道。

“是林小姐小时候的生活视频。”

姜祈星道,他偶尔听在门上确实也听到了播放视频的声音,可就算要看,也不用看上一整天。

何耀也有同样的疑惑,问道,“那寒哥饭吃过了么?”

“滴水未进。”一天了,不管是饭还是水,姜祈星什么都送不进去,“你先去S城吧,不用道别了,医院的事更重要。”

“好,我知道了。”

何耀点头,忧心忡忡地看一眼房门,叹气道,“以前寒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能指望大小姐排解一下,现在大小姐家出了那么大的变故,谁也帮不上寒哥。”

说完,何耀摇摇头,转身离开。

姜祈星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门上。

他没想到一回到应寒年身边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他,还是毫无用处,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也不知道应寒年会做什么,计划什么,除了听令别无能力。

寒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让他知晓一些也好。

房间里,灯没有开,暗影一片,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光亮照着应寒年英俊的脸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电脑上,视频播放着。

画面中,林冠霆抱着林宜吹熄生日蜡烛,开心地唱着生日快乐歌。

那烛光看着很暖。

暖得溢出屏幕。

……

夜幕降临,花园别墅的灯慢慢亮起来,无数的保镖将这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砰。”

牧羡枫坐在餐桌前面,拿起筷子正要用餐,整张餐桌被赶来的姜祈星一脚踹翻。

餐具哗啦啦掉了一地。

牧羡枫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意外,甚至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你干什么?”

管家方铭激动地冲上前要理论。

姜祈星一把推开他,踩着翻过去的桌脚上,低眸瞪向牧羡枫,冷冰冰地道,“我告诉你,牧羡枫,不拿出解药,你这辈子别想吃到一口热药!”

牧羡枫一派优雅地整理身上的着装,笑着看向姜祈星,“应寒年就只有这些手段了么?”

几天以来,应寒年的人当着他的面折磨方铭,给他播放苏美宁要死不活的视频,再者就是不让他好好吃饭,每次病发的时候,都要等到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时才急救,保着他这条命。

林家人这几天不好过,他又何尝好过。

应寒年折磨人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他一晚都未曾好好睡过,幸好,这些他不生不死地活着,已经习惯了。

“寒哥发话了,林家但凡有一个人去世,就立刻拿方铭填命,然后是苏美宁,最后是你!”姜祈星瞪着他道,“你识相的话还是早点把解药交出来。”

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使交出来,应寒年还会放他活路么?

都是聪明人,说什么傻话。

牧羡枫笑了笑,懒得搭理姜祈星,按动轮椅往后退,姜祈星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他的轮椅。

牧羡枫狼狈地跟着轮椅一起倒在地上,后脑重重地撞到,痛得他全身绻缩起来,面色惨白,瞳孔紧缩。

“大少!”

方铭连忙扑过去,把牧羡枫扶起来。

牧羡枫颤抖地呼吸着,咬了咬牙,勉强站到地面上,“扶我回房间。”

“好。”

方铭用身体挡着牧羡枫,生怕姜祈星又来一脚。

回到房间,牧羡枫又是好一阵痛苦,躺在床上死死地握住胸前的衣服,翻来覆去,恨不得即刻死去。

直到他真的挺不住了,姜祈星才派人送上药。

这时,牧羡枫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许久,门被敲响,方铭推门进来,将林可可一把推了进来。

牧羡枫坐在书桌前,手上端着一杯水,双眸淡漠地看向前方,优雅却令人惊恐的模样。

林可可一进来,就冲到牧羡枫面前,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大少爷,您就把解药给我吧,您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连自己奶奶都害了!”

第571章 就是怕林宜伤心吗?(2)

牧羡枫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指尖划过杯子的边缘,“把明天该办的事办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闻言,林可可惊恐地连退两步,拼命地摇头,“我不敢,我不敢,大少爷,应寒年会把我杀了的。”

“如果你不替我做事,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交给应寒年。”

牧羡枫喝了一口水。

“……”

林可可傻掉了。

“再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牧羡枫又道。

一直想要。

她如今还敢要么?

从牧羡枫那里回到房间,林可可的妈妈仍然坐在床头抽咽,林冠雷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见女儿回来,他立刻质问道,“牧羡枫叫你去做什么?”

林可可靠在墙边,“爸,妈,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闻言,林冠雷惊得睁大眼,“他是不是又叫你去害人了?害谁?我告诉你,林可可,你再敢干一件伤天害天的事,我打断你的腿!”

林可可在牧羡枫那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回来又被林冠雷责骂,不禁气中从来,大声地道,“都几天了,你天天骂我,天天骂我,你骂够了没有?”

“骂?我还想打你,连自己亲人都下得去手的孽障!”

林冠雷说着就要朝她的脸上打去。

妻子见状连忙冲过来护住女儿,哭着道,“可可也是被逼的,你看那个牧羡枫多狠,可可怎么会是对手。”

“打啊!”林可可仰着脖子冲林冠雷道,“你根本不知好歹,要不是我非要保着你们,你现在和二叔一样半死不活呢!”

“你还执迷不悟!”

林冠雷气得直接甩手过去,妻子拦在林可可面前,生生地挨了一记,头发都散了。

林冠雷见状恨得不行,“你到现在还惯着她!她犯下弥天大错了你还惯她!是不是等她把你活活给作死了你才开心!”

妻子泪流满面,抱着林可可哀伤地道,“她也是被牧羡枫下了药,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怎么没有办法了?她还能去死!用林家二十多条人命换她一个人,她哪来的脸啊!”

林冠雷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见妻子和女儿都这个样子,他愤怒,同时,也是心如死灰。

他怎么就把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林可可根本不觉自己有错,见林冠雷如此,更加大声地道,“我怎么没有脸了?二叔他们向来眼高于顶,根本不拿我当亲人看,凭什么我还要护着他们?”

“那你奶奶呢?你奶奶对你有什么不好的!”

林冠雷大声地问道。

提到林老夫人,林可可就更加理直气壮,“奶奶都一把年纪了,她死总好过我死吧?她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将我和林宜一视同仁,林宜感个冒她都急得天天去看望,还下厨做什么年糕,那我现在这样,她不得替我去死吗?”

她也中了药,只是程度轻一些而已,发作起来不会像林家那么凶。

这不是牧羡枫大发慈悲,只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替他做事而已。

“你个混帐!你个天理不容的孽子!”

林冠雷气竭,上前拉着林可可就要打,妻子死死地护住女儿,让他根本打不到。

林冠雷被激得越发歇斯底里,抓狂地把满屋子的家具砸了一气,声音巨大,一个玻璃杯在她们面前碎裂开来,到处乱溅。

林可可被妈妈抱着,看着满地狼籍梗着脖子就是不认错。

……

翌日早晨,林可可被放了出去,她一步步走到花园别墅外,被保镖们送到路边。

一辆红如烈火的敞篷跑车修从远处疾驰而来,停在她的面前。

驾驶座上的男人帅气英俊,墨镜遮住眼,分明的下颌线透着冰冷,黑色的衬衫锁出阴沉的气息,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尾指上有着一个常年戴戒的戒痕印子。

应寒年。

“上车。”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

“……好。”

林可可暗暗吞了吞口水,努力控制住微颤的腿脚,拉开车门上车。

跑车飞驰出去。

姜祈星站在原地,看着飞出去的跑车,眉头蹙起来。

早上的时候,牧羡枫忽然开口新增了条件,他原话是这样的——

“林家的老人是撑不了几天的,既然应寒年舍不得给出林宜,那我就帮他拖延一下时间,林可可替我做过事,又爱慕着他,他陪这女孩一天,我就先拿三颗解药出来。”

“不管林可可有多少的要求,他都得答应。”

“三个老人从S城到帝城,坐飞机太颠簸,平稳一些的话起码要一天时间,等他们约会回来,我正好给解药。”

姜祈星觉得牧羡枫大概就是个神经病,提出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荒诞莫名。

但更奇怪的是,寒哥竟然答应了。

姜祈星望着不到尽头的路,应寒年的车已经看不见了。

跑车开在路上。

林可可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包,呼吸颤栗,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抬眸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身旁的男人比几年前更加英俊,深邃的轮廓、无可挑剔的五官足以让人着魔沉迷。

从当初推开宜味食府门的一刹那,她撞他的怀里,便把魂留下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纱裙,是当初奶奶的寿宴上,林宜穿的那件刺绣纱裙类似款。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应寒年和林宜站在洗手间门口接吻的画面,林宜的裙子那么飘逸,身上的刺绣是那么刺眼……

从那以后,她越发的不明白,自己比起林宜到底差在哪里,她穿上这样的裙子,她也很美,不是么?

林宜会跳舞,她也会;林宜会做饭,她也在学。

她唯一比不过的就是家里的条件,可他成了牧氏家族的决策人之后,她和林宜还有区别么?一个穷,一个更穷而已,都入不得牧家的眼。

这么想着,林可可心里的那点害怕慢慢淡了。

应寒年多次对她不屑一顾,现在还不是被逼着来陪她。

牧羡枫说的对,这的确是她一直想要的。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她还怕什么?终于有一天,应寒年是完完整整属于她,忽视不了她,丢弃不了她,更不会有林宜突然出现拦走他。

第572章 就是怕林宜伤心吗?(3)

“帝城有盘山公路么?之前在S城你赛车的时候,我就想着有一天要坐在副驾驶陪你全程。”

林可可挤出一抹笑容道。

应寒年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猛地打转方向盘,一个急转弯飞驰而去。

林可可知道他听进去了,不禁笑得更深。

这是第一次,她要做什么,应寒年就得陪着做什么,她的心脏跳得剧烈。

应寒年将车开向人迹罕至的盘山公路,蓝天白云青松下,他一脚油门往死里踩去,林可可只感觉风大得让她耳鸣,人好像瞬间跟着飞了出去,胡乱地伸手抓着什么。

风驰电掣。

风景都是一晃而逝。

应寒年没有关敞篷,就这么开着,五指握住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丝毫不松,薄唇抿成一线,完全不顾忌有什么危险。

林可可一度觉得他的车会撞破护栏,飞落山下,魂魄都离了身体。

跑车直达山顶,应寒年才减速。

车子一停,林可可就冲下车站在路边狂吐起来,狼狈极了,脸色苍白难看,“水、水……”

一瓶水被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林可可呆了呆,这一个动作在她眼里演绎得近乎有温柔的错觉,她抬眸看向戴着墨镜的应寒年。

原来,得到应寒年的温柔是这种感觉。

她接过水瓶,在上面摩挲着温度,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么多年了,她对应寒年痴迷从未停止,反而越陷越深。

林可可喝了两口水,转身看去,只见应寒年坐在引擎盖上,那么简单的一个姿势却是帅得天崩地裂,有些人真的不用做什么,就是招摇,就是撩拨。

“应寒年。”林可可朝他一步步走去,双眸迷恋地凝视着他,“抱抱我,好么?”

闻言,应寒年忽地笑了一声。

是冷笑。

林可可依然着迷地不可自拔,声音软软地问,“你笑什么?”

应寒年坐在车上,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漆黑而阴鸷的眼,“牧羡枫还让你今天做什么?”

“……”

林可可沉默,耳根慢慢红了。

“反正都是要做的,你先把流程告诉我。”应寒年冷冷地道。

是啊。

反正都是要做的。

林可可往前靠了靠,纱裙被风扬起,搭到他的腿上,她依然记得那年那天,他和林宜在洗手间门口拥吻,林宜的纱裙就搭在他修长的腿上。

“今天一天的时间都由我安排。”林可可嗫呶着道,“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们上床的过程拍下来。”

“上床?”

应寒年笑,原来今天还有这一步。

“是。”林可可脸红得不行,羞涩地看向他,“其实不急的,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应寒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倒是挺喜欢做A片主角的。”

听到这话,林可可的脸上变得难堪,死死地握住水瓶,“应寒年,现在我们都是被牧羡枫摆布,我当然不愿意,但我……我庆幸那个人是你。”

换作别人,她也做不出这么大胆的事。

“呵。”应寒年嘲弄地笑,尽显邪气,“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有什么好庆幸的。”

死到临头?

林可可呆呆地看着他。

“牧羡枫留着你的价值就是用来羞辱我的,过了今天,他的目的达到,他还留着你做什么?”应寒年冷冷地道,“也就是说,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林可可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原来,牧羡枫保着她就只是为今天,牧羡枫会出尔反尔?

“我……我怎么算是羞辱。”

她是个女孩子,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怎么是羞辱。

“那是你对自己认知不够清晰。”

应寒年起身要走,林可可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抬眸鼓起勇气看向他,“就算我是羞辱吧,你今天不也得把我收下来么?”

应寒年低眸阴沉地盯着她,“你不想死的话,还可以和我合作。”

“你是要我帮你骗牧羡枫?”林可可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我不知道牧羡枫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你是随时随地都能把我丢弃的,我不信你。”

“……”

应寒年抿了唇。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上床?”林可可的执念很深,这时慢慢抛却了是羞涩,直接问道,“是因为林宜吗?你怕林宜看到我们上床的视频后伤心?她没资格伤心的,你这是在帮她救家人不是吗?”

说到这里,林可可忽然觉得很畅快。

牧羡枫要留视频肯定是要给林宜看的,光是想到林宜看视频的样子,她都觉得身心舒畅。

林宜就该落得那个下场,家人个个半死不活,心爱的人在她林可可的床上,这才是林宜应得的。

“……”

应寒年没有说话。

林可可以为他动摇了,便攥着他的衣袖踮起脚,仰头想去吻他的唇,蛊惑着他,“应寒年,你这是在帮林宜拿解药……”

他的薄唇近在眼前,那么好看,是她梦中心心念念的样子,眼看越来越近,林可可的心脏再一次跳得剧烈起来,可还没吻到,她的脖子就被人狠狠地掐住。

“砰!”

林可可被应寒年掐着脖子按到引擎盖上,她上半身完全躺在上面,还能感觉到上面的热意,脖子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像是要掐死她一般。

“你掐死我,那三颗救命的解药可就拿不到了。”

林可可痛苦地去抓他的手。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不和我合作?”应寒年阴鸷地瞪着她,眼里有着令人忽视不掉的杀意。

“怎么……合作?”

林可可真的疼。

“我会找个和我身形相仿的男人同你上床,拍了视频再做下移花接木,你到时就拿这一份视频去向牧羡枫交差拿解药。”应寒年道。

这种事,他大可以直接派人做,林可可不从也可以用药,没什么难的,他在生死街上早就见惯这种花样。

但林可可再恶心也是个女人,他做不出强迫女人做这种事。

听到这话,林可可整个人心都凉了,她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的男人,泪水从眼角淌下来,“你弄得这么麻烦,就是怕林宜伤心吗?”

第573章 三颗解药(1)

林宜在他眼里就那么宝贝?

“只要你做了这件事,我留你和你父母的命。”应寒年给她开出条件。

“我不信你。”

林可可看着他道,声音悲伤到极点,何其讽刺,她迷恋眼前的男人,迷恋得近乎魔障,可她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

应寒年更加用力地掐下去,切齿地道,“你没得选择!”

林可可被掐得话都说不出来,眼前发黑,山顶的风景全失了颜色。

“唔……”

她躺在引擎盖上,抓着应寒年坚实的手臂,拼命地蹬着腿却逃不过禁锢。

半晌,林可可不挣扎了,看着他凌厉的眉眼,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应寒年并不打算直接掐死她,他把握着程度,猛地松开手,在林可可以为能呼吸过来的时候又用力地掐下去,林可可痛苦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如此几下之后,林可可只觉得生不如死,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在应寒年再一次松开手之后,林可可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痛苦不堪地看向他,“我就是不合作,你能拿我如何?应寒年,你拿不到解药,你哄不了林宜。”

应寒年的眼底渐渐失去耐性,阴鸷地睨着她,“林可可,我现在和你谈合作,等用上药了,我可就没好处许给你了。”

他以为林可可好解决,所以想先拿到三颗解药救老人家,其余人毕竟还可以缓一缓,拖上一拖。

但他没想到,林可可会这么麻烦,死活不肯合作。

“……”

林可可从引擎盖上滑下来,双腿发软地站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应寒年,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药是什么。

是让她可以乖乖跟其他男人上床的药。

呵。

呵呵。

林可可站在那里,突然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不断地淌下来。

应寒年阴沉地盯着她,这女人发什么神经?

“为了林宜,你不惜被我二叔打到吐血,还要费尽力气为林家人拿解药,都做这么多了还要去顾虑她的心情。”林可可笑着说道,泪流满面,“对我呢?你居然想着要用药逼我和其他男人上床。”

甚至到了今天,她仍迷恋于他,想着有一天在一起也好,甚至对和他有亲密接触的憧憬超过了一切恐惧。

结果呢?

她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应寒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黑眸轻蔑地睨向她,“凭你也配和林宜相提并论?”

那种眼神,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林可可依然是笑,“我不配?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快四年!我甚至比林宜更早爱上你!林宜前有舒天逸,后有牧羡枫,只有我,我才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

应寒年冷眼一扫,眉头微蹙一下便松开。

“你不知道是吧?对啊,你怎么会知道呢,你眼里就只有林宜而已,林宜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的泥。”

林可可伤痛到极点。

那样子还真有些楚楚可怜。

“你是地上的泥,我还怕脏了林宜的鞋。”应寒年冷冷地道。

言下之意,是她连泥都不如。

林可可站在那里,眼泪不断地流下来,连男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楚了。

哈哈。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根本不记得她爱他,甚至说她脏了林宜的鞋……

“可我这点泥现在让林宜很痛苦呢,林家变成这样,我那个自以为很有责任感的堂姐现在肯定很难受吧?难受得快死了吧?”林可可笑着说道,脸上有着和牧羡枫一样的扭曲。

“……”

应寒年看一眼天色,彻底失去耐性,他今天势必要拿到这三颗解药,林宜会随老人家一起过来,他还得去见她,没时间在这里耗。

他上前就要去抓林可可,林可可猜出他的意图,飞快地往后退走,直退到山顶公路的护栏边,大声地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

应寒年停了脚步,阴沉地看着她,伸手慢慢解开袖扣。

跟他来这一套。

林可可一脚跨出护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苦笑着看向他,“应寒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知道让林家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吗?不是我,不是牧羡枫,而是你!”

“……”

应寒年解袖扣的手一顿,眼光阴郁。

“其实本来牧羡枫不知道你和林宜藕断丝连的,是我,是我跑去告诉他的!”林可可有些得意地道,“所以,牧羡枫才知道林宜是你最大的软肋,他在你身上做不了任何文章,就朝林家下手。”

她听着牧羡枫的吩咐哭哭啼啼地回到林家,本来,那天林老夫人出院,宴请亲戚的时候她就准备下药的,但应寒年突然出现,她怕了,不敢了,才会等到后来。

“……”

“这些本来都是加诸在你身上,林家人不过是倒霉替你背了。”

“……”

应寒年抿紧了唇,长睫下的眼里,掠过一抹暗光。

山顶的风慢慢变大了。

林可可站在护栏边上,豁出一切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去通风报信,因为我看不惯你和林宜在一起,是林宜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她凭什么拥有你?她就是个第三者!”

“你他妈胡说什么?”

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道。

“怎么,你都忘了么?”林可可笑着问道,眼泪再一次落下来,“你还记得那年我奶奶的寿宴么?你是以我男朋友身份进去的,结果却跟林宜在洗手间接吻,转头就和我说分手。”

“……”

这件事,应寒年承认自己只剩下一丁点的印象了,还是因为林宜。

林可可之于他,不过是进入林家寿宴的一个渠道而已。

“后来在山上赛车,林宜根本不愿意为你冒险,是我不顾性命做你的终点线,你当时很开心的,还吻了我记得吗?”林可可说道,“可是后来呢,你转头看到林宜,就又把我甩开了。”

“……”

赛车?

应寒年拧眉,林可可说让他在盘山公路跑一圈的时候,他压根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她在赛车上有什么交集。

第574章 三颗解药(2)

“再后来,就是在夜总会那次,那时我已经不指望和你有交集了,可你却突然出现,大力地捧我。”

林可可说道,“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我以为你又重新对我有意思,我真的好高兴,为了你,我才瞒着学校去登台,我们明明很好的,但林宜出现了,她一出现什么都又变了,我被学校劝退!”

这个事应寒年有印象了,因为这是他故意做的。

“你伪造林宜孕检报告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付出代价?”

那一次,他就去整林可可的。

他已经手下很留情了,因为他从来都不擅报复女人。

“我不管!”林可可激动地大声道,声音苦涩极了,“如果你从来都是拒绝我,我认了,可你不是!你一次一次让我以为你是对我有兴趣的,是喜欢我的,可是转头就把我推下悬崖!”

“……”

应寒年的手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露出来。

“是林宜,每次都是林宜出现之后,你才甩了我的!”林可可撕心裂肺地喊道,“如果没有她,我就还是你女朋友!林家弄成这样子,是她抢妹妹男人的报应,是你三心二意的报应!”

“你他妈放屁!”

应寒年吼出来,卷起袖子就冲向前。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我不会和其他男人上床的!”林可可激动地道,脸上有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我什么都得不到,林宜也别想得到解药,我们林家人抱着一起死吧。”

“好啊,那你跳。”

应寒年冷笑一声,倒是没有任何惧意。

“……”

林可可呆了下。

应寒年朝她走去,林可可慌乱地不行,“行,我跳了,两败俱伤,我看你拿什么去哄林宜。”

说着,林可可作势要跳,应寒年已经走到护栏边,低眸看了一眼,冷冷地道,“这个高度不错,下去就是一滩肉泥。”

“……”

林可可的脸上一片惨白,跟着往下望一眼,整个世界都在晃,这种凌空的感觉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你真以为除去你,没人可以帮我拿解药了?”应寒年冷笑一声,“一个月还没到,你死了,牧羡枫只会给我开下一个条件而已。”

“……”

林可可横跨在护栏上,手死死地按在上面,抖得厉害,眼中挣扎。

她怎么可能想死呢?

她一点都不想死,她想活着,她想活得比谁都久。

她不想变成肉泥,她才二十岁出头,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跳,怎么不跳了?不是很烈性么,跳!”

应寒年阴鸷地睨向她,突地厉喝一声。

林可可浑身一颤,看向眼前的男人,才发现自己怎么做都对付不了任何人,她只是被人一遍遍利用而已,她现在都要死了,他还是对她不屑一顾。

不想死。

真的不想死。

她想拿到解药,离开牧家,她不想死……

“我没什么耐性了,要跳赶紧跳。”

应寒年冷冷地盯着她,竟真的一丝要救她的意思都没有。

他就站在她面前,明明可以一伸手就把她拉过去,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个死人一样。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她得不到他的爱,还要死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应寒年站在那里,身影在公路上投下斜长的影子,同他这个人一样,哪怕在阳光下照着,依然是冷血无情。

林可可抓着护栏,挣扎着往下方看了又看,唇都在颤抖,最终,她慢慢把跨出去的腿收回来,腿软地跪坐到地上,眼泪不断淌下。

最终,求生欲还是战胜了一切。

她选择妥协。

应寒年低睨着她,眼中有着轻蔑。

骨头可真轻。

……

夜幕降临,林可可从车上下来,回到花园别墅,双腿发抖。

她忍着所有的不适感,死死地抓着手中的U盘,走进大门。

大厅里,牧羡枫正坐在轮椅上,没有手机,没有下棋,他现在所有的娱乐都被应寒年给剥夺了,他不过是被围困在这个房子里静静地等待生命流逝生命。

这种感觉,他早习已为常。

“大少爷。”林可可走过去,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眼睛红肿,她拿出U盘递给牧羡枫,“您要我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牧羡枫看她一眼,视线落在林可可的手上,“应寒年真的和你上床了?”

“是。”

林可可哽着嗓子道,再一次递出U盘。

牧羡枫手掩了掩鼻子,嫌脏,没有接,只看向身旁的管家,方铭立刻上前接过U盘,“大少爷,我去看下视频。”

牧羡枫颌首,慢慢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一间房门被打开,林宜从里边慢慢走出来,她身上穿着极为简单的衣裤,踩着平底,素颜的脸上很平静。

她把三个老人带过来了,三个本来住ICU的老人强行转移,费了很大一番功夫,路上甚至又几次抢救,现在安置在花园别墅中,一大堆的医护人员看着。

林宜,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应寒年通知她把老人带过来的时候,她连兴奋都不敢兴奋,她根本不知道应寒年是怎么有把握拿到解药的。

直到到了花园别墅,牧羡枫告诉她,应寒年答应的条件。

她承认自己当时心口狠狠一震,手脚近乎麻痹,可仅仅也就那么一刹,过了之后,她的心没再为这事波动一秒。

她知道,对付林可可,应寒年有太多的办法了。

“你听到了?”牧羡枫坐在轮椅上看向林宜,声线温柔,带着一股优雅的味道,“要不要跟着方铭去欣赏一下,他为你也算付出一切了。”

林宜知道牧羡枫是在刺激自己,她慢慢走向前,“你想要的应寒年都做到了,解药呢?”

现在没什么比解药更重要。

更何况,她知道应寒年不可能真和林可可上床,她不想去看什么视频脏了眼睛。

“可我还不曾看到你脸上的痛苦呢。”

牧羡枫淡淡一笑。

林宜一双眼冷冷地看向他,身侧的手握紧拳头,“你到底想要怎样?”

第575章 三颗解药(3)

“我不想怎样,你背叛我,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痛不欲生的样子而已。”

牧羡枫始终微笑,仿佛说的是今天阳光真好,完全没有任何的阴暗。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不满意?你要出尔反尔?”

林宜反问。

闻言,牧羡枫打量着她,短短几天,她清瘦很多,眼窝变得有些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确实很糟糕。

只是,他以为她听到应寒年和林可可上床,她会痛苦得泪流满面,结果,她比他想象中冷静多了,或许是悲痛到极致,已经心力交瘁。

“当然不会,如果我出尔反尔,不就显得林家人不得救全是我的问题,你就不用背负道德枷锁了。”

牧羡枫说道。

他把人心计算得清清楚楚。

“那解药呢?”她再一次问道,除了解药,她一句话都不想和牧羡枫说。

牧羡枫端坐在轮椅上,转眸看一眼站在那里的姜祈星和何耀,“应寒年呢?”

姜祈星看一眼林宜,道,“寒哥还有事,先回去了。”

“……”

林宜有些意外,她以为她来到帝城,应寒年肯定会陪在自己身边。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但现下,她顾忌不了太多,只想先拿到三颗解药,她看向牧羡枫,“你什么时候拿解药,还想要拖着我外公外婆多久?”

“我拖什么,对付你们林家人我又没什么成就感。”牧羡枫笑了笑,看向一旁杵着的林可可,“你去通知你父母,就说林老夫人来了,让他们出来看一眼,也不算我这人太绝情吧。”

“……”

林可可痛恨地看一眼林宜,转身离开。

“方铭,你去拿解药。”

牧羡枫又道。

方铭正在弄U盘,闻言便转身,姜祈星和何耀相视一眼,便都跟上去。

针对那个胶囊不能接触人体体温,他们已经找到办法破解,只要方铭拿出解药,他们就抢走去研究。

牧羡枫看他们一眼,又道,“方铭,如果有人抢,你就把药放在手里捏破。”

“是,大少爷。”

姜祈星冷笑,以他的身手绝对能在方铭捏破药之前抢走。

他一定会替寒哥和林小姐拿到药。

三人离开,这边,林冠雷和妻子闻讯都走了出来,林冠雷听说老母亲被接过来,眼眶都湿了,直接扑出来,“人呢?人在哪里?”

“你们不准去看奶奶。”

林宜站在一旁冷冷地道。

林冠雷一听这话立刻扑到林宜面前,眼睛通红地道,“小宜,你让我看一眼,我都不知道妈她怎么样了,你就让我看一眼,之后可可这个小畜牲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说二话,行吗?”

闻言,林宜看着面前的大伯父,冷漠地道,“真的把林可可交给我处理?”

“是!你把她送去坐牢也好,把她关起来也好,我都随你。”

林冠雷道,对自己女儿已经彻底失望。

“林冠雷!”

大伯母在一旁听到这话激动地喊出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女儿。

林可可站在一旁,心神恍惚,没有说话。

“好,但你们必须穿无菌服进去,不能说话,看一眼就必须出来。”林宜道,她刚刚出来,三个老人家都在睡觉,进去看一眼不会影响到他们。

里边的房间已经被处理成和医院重病房一样。

“好好好。”

林冠雷连连点头。

林宜也跟着换上无菌服,楼上传来打架的声音,她没有理会,带着林冠雷他们走进去。

一进去,有几个医护人员在里边,三张病床上躺着三个吸氧的老人,最外面的就是林老夫人,瘦可见骨,脸色蜡黄,管子很多,此刻闭着眼睛正在睡觉,不断地接受着输液,大量的仪器围在床边。

林冠雷一进来就“卟嗵”一声跪了,不敢哭出声音,就拼命地磕头,不停地磕。

他懊悔、自责。

他想不通他一个教师,怎么就把女儿养成了这样。

林冠雷的妻子见到自己的婆婆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好受地红了眼睛,跟着跪到地上,无声痛哭。

林可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发突然被人从后连无菌帽一并攥住,头皮几乎被掀到,她疼痛地转眸,就对上林宜冰冷的眼。

“你还不跪?你是不懂忏悔么?”

林宜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一双眼透着和应寒年在山顶上一样的杀意。

“林宜,你……”

“你不准说话。”林宜怕她吵着老人,道,“你敢在这里胡闹,我马上让人把你的舌头给拔了信不信?”

林可可瞪着她,眼神恨到极致,却也没再说话。

“你给我跪下。”

林宜揪着她的头发命令她。

林可可犟着瞪她,林宜眼神格外冰冷,林可可被抓得头不断向后仰去,几秒后,林可可点点头。

林宜松开手。

林可可朝着林老夫人的床就扑过去,见状,林宜大惊,和林冠雷同时扑过去,林可可却忽然转身,手上赫然是一个打开的药盒,右手拿着镊子。

药盒中,躺着三颗解药。

“……”

林宜震惊地睁大眼,原来牧羡枫把解药给林可可了,他让方铭去拿药只是幌子。

为了保证只有他手中有解药,牧羡枫真是想尽办法。

林可可有些得意地看一眼林宜,然后夹起其中一颗放到林老夫人的唇边,林宜不敢妄动,只能由着她来。

林可可拉到氧气罩,刺破胶囊,把解药喂进林老夫人的嘴里。

过了片刻,林老夫人仍是好好的。

见状,林宜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朝她伸出手,“林可可,我给你钱,我让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你把药盒给我。”

听着林宜这么说,林冠雷也帮着道,“可可,快把药盒给你姐姐。”

林可可站在那里笑起来,“可是,牧羡枫和我说,只要我把药喂给三个老人,他就把我那份解药给我。”

“你把药盒给我,我就有解药给你。”

林宜急切地说道。

“快点,可可,快把药盒给你姐姐!”林冠雷急得不行,妻子也在旁边帮腔着,让林可可给药盒。

“你想去研究解药救所有人啊?”

第576章 林可可的结局(1)

林可可对父母的话罔若置闻,只是看着林宜,眼睛依然还红肿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猛地夹起一颗药刺破就滴进嘴里。

林宜顾不上太多,上前就要去抢她的药盒,林可可直接把药盒往嘴里一倒,连着胶囊外衣一齐吞进嘴里。

“……”

林宜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药全吞了下去,一颗不剩。

“林宜,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从我这里如一次愿!”

林可可笑起来,看着林宜惨白的脸只觉得心中大快。

“……”

林宜看着她,没了,药全没了。

甚至连外公外婆都还没有吃上解药。

不想扰到老人,林宜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往外走去,双目没有任何光采,她边走边脱下身上的无菌服,将头上的帽子扯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

“啪啪啪。”

三声轻轻的鼓掌声响起。

她抬眸看去,牧羡枫坐在轮椅上冲她微笑着,仍是那样的优雅姿态,慢条斯理地道,“我是真心给解药的,只不过人性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还有意思,不是么?”

人性?

林宜站在那里,双肩有些垮,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英隽的男人,“你只是猜透人的恶性而已,你只是想折磨我。”

从他设这个局开始,他的目的就在于反复地折磨她和应寒年。

他赢了。

他太懂诛心的道理。

“明明解药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偏偏却是一场空。”牧羡枫笑着,眼中掠过一抹暗涌,“你之于我,也是如此。”

曾经她离他那么近,甚至一度他以为可以得到她的心,可最后,她只是欺骗了他,并背叛了他。

“……”

林宜站在里,冷冷地看着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知道林可可出来了。

姜祈星和何耀押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方铭下来,“林小姐,这人说药是假的,要不先拿去验一下?”

“把林可可抓起来。”

林宜没有开口,声音淡淡地道。

她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平静地说出林可可三个字。

姜祈星和何耀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放开方铭,朝着林可可走去。

“小宜,小宜你要干嘛啊?”大伯母见他们来势汹汹,顿时害怕地扑到林宜面前,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哭着道,“我知道你难受,但可可是你妹妹啊,她就是不懂事,大伯母一定好好管教她。”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看她一眼,声音清冷,“大伯父已经把她交给我了。”

“你可不能把她送去坐牢啊,小宜,大伯母这些年对你也不薄,看在大伯母的份上你就饶了她吧。”

大伯母攥着林宜的手跪下来,痛哭不止,“我求求你了,你放过她吧,林冠雷,你倒是过来说句话啊,那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那边,姜祈星已经将林可可按住,将她的双手放到身后勒住,等待林宜的吩咐。

牧羡枫已经将林可可的价值榨取干净,自然也没有意见,坐在那里看戏。

林宜双眼麻木地看着下面的地板,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她拂开大伯母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把人带走。”

“是。”

姜祈星按着林可可要走。

林可可激动地道,“林宜,你没有资格安排我!应寒年说了,只要我和他上床,他就保我安全无虞,还会送我离开国内,他还给我签了字,字条就在我裙子的隐形口袋里!”

到这一刻,林可可还不忘记刺激林宜。

何耀一怔,上前解开林可可的无菌服,从口袋里取出字条,愣在那里,“大小姐,真是寒哥的字迹。”

看何耀怔在那里,林可可大为得意,“姜祈星,你还不把我放开?”

姜祈星自然是不敢违背应寒年的,但让他松手又做不到,他只能看向林宜。

林宜站在那里,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宜,难受吧?你根本奈何不了我。”林可可仰起下巴看向林宜,眼中透出浓烈的恨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就是因为你,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全世界最该去死的人就是你,但你不死,那只能让你外公外婆、让你爸爸替你去死了。”

林冠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根本没有认识过她。

她居然说得出这番话来。

“把字条给我。”

林宜道。

何耀把字条递给林宜,林宜接过来,低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撕开,撕碎后扔到地上,如同下了一场细雨。

林可可脸色骤变,“林宜你敢撕应寒年的字,姜祈星,你不是应寒年的狗吗?你不是该听他的吗?还不放开我?”

姜祈星没有放。

“林可可,你这条命我要定了,带走。”

林宜道。

姜祈星点头,押着林可可离开。

林可可这才发现林宜竟然已经可以指挥应寒年的属下,全场竟然没有一个服应寒年的字,顿时大急,转头看向林冠雷,撕心裂肺地大喊道,“爸,爸,救我!我救了奶奶!我救了奶奶啊!”

林冠雷站在那里不动。

“你救奶奶,只是让奶奶替你试药,你怕牧羡枫给的是假药。”

林宜一眼拆穿她的心理。

从头到尾,林可可顾及的都不是奶奶的生死。

林冠雷呆呆地看向林宜,可可给解药竟是这个原因?

林可可呆住,求救地看向林冠雷,“爸!妈!林宜真会要我命的!你们救我啊!林宜失心疯了!”

大伯母吓得方寸大乱,拼命地跪求林宜,见林宜无动于衷,于是便扑到林冠雷身边,抓着他的裤管道,“林冠雷,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救了咱妈!你救她啊,你快救她啊,小宜不会放过她的,要管教我们不能自己管吗?”

林冠雷动也不动,由着姜祈星把人往外带。

林可可喊得声嘶力竭。

眼看女儿要被带走,大伯母猛地扑到茶几前,牧羡枫转动轮椅往后退了退,只见大伯母一把抓起上面的水果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抵住,“林宜!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敢把可可带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第577章 林可可的结局(2)

“……”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

姜祈星顿住脚步,林可可松了一口气。

“小宜,你从小没有妈妈,大伯母一直都是拿你当女儿疼的,哪次生病我不去看你,哪次你生日我不精心挑礼物,后来安阑走了,你住院我还天天陪床伺候你。”大伯母跪在地上眼泪婆娑地看着林宜,每个字都撕透了心,“你就当可怜可怜大伯母,把可可留在我身边吧,这次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牧羡枫看着这有意思的一幕,视线落在林宜身上,透着几分玩味,看她如何选择。

林宜站着,低眸看着大伯母,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依然是麻木而冰冷。

“大伯母,我给您当女儿,我伺候您到终老,林可可我必须带走。”

她这么说着。

态度坚决。

大伯母一看她如此,只觉得天都塌了,“小宜,那你这是要逼死大伯母,好,好,今天大伯母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大伯母举起水果就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林宜没有动,她是真的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姜祈星松开林可可,飞快地冲过去,一脚踹开大伯母手上的水果刀,大伯母尖叫一声,满地爬着又去捡刀,何耀伸脚一踢,把水果刀踢得远远的。

林可可见状想跑,就被几个守门的保镖拦住。

这些人明明是应寒年的手下,却全听林宜的!全听林宜的!

大伯母跟疯了一样大叫着,一直不出声的林冠雷忽然开口,“是不是只要把可可留在身边,你就不闹了?”

闻言,林可可眼睛一亮,只要爸爸开口,林宜总不能违逆自己大伯父的意思吧?

大伯母见有转机,哭着爬到林冠雷身边,“是,不能让小宜把可可带走,你要救可可,可可不能没了我们啊。”

“好。”

林冠雷一口答应。

“……”

林宜的眉头轻轻一蹙,看向林冠雷,林冠雷却没有朝自己走来,转身朝着墙边走去。

墙边立着一盏落地灯,林冠雷举起来就朝地上狠狠地砸去。

声音巨响。

灯顿时四分五裂。

灯罩飞出去很远。

落地灯的立柱是由实心的上好木头做的,手臂粗,此刻没了灯,没了底座,就这么横在那里。

所有人都莫名地看着他,只见林冠雷弯下腰,将这根大半人高的立柱抄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朝着林可可就跑去。

林可可见状不好,连忙往前跑,却被林冠雷从后面狠狠地砸了过来,背上遭了一记,整个人扑到地上,痛得大叫起来。

“可可!”

大伯母激动地要跑过去。

“拦住她。”

林宜开口。

姜祈星和何耀立刻一左一右按住大伯母,再没有人能帮林可可。

林冠雷发了狠,不断地往林可可身上打去,林可可挣扎着站起来到处逃蹿,林冠雷一记狠狠地抽向她大腿。

“啊!”

林可可再一次痛得跌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到茶几角上,她慌乱地又要爬,“爸,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女儿!你想打死我吗?”

“我早说过,你要是还不向好,我就打断你的腿!今天我说到做到!”

林冠雷边吼着边朝她一双细腿上狠狠地砸去,“我让你不学好!你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连自家人都敢害,让你出去也是个祸害!”

“啊……好痛啊……妈,妈,救我!”

林可可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可可!”大伯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姜祈星他们的禁锢,急得跳脚,哭着拼命喊,“可可,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会打死她的!”

林冠雷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拼命地朝林可可身上招呼过去。

林宜站在一眼,冷眼看着那木棍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林可可的身上。

林可可还想爬起来,刚一转,膝盖就被林冠雷抽了一记,骨头碎裂的声音十分刺耳。

她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再一次扑倒在地。

林冠雷又不管不顾地抽下去,“你这个孽胚,活着也是害人害己,你害那么多人,你还不知错,你根本就是冥顽不灵。”

这一回,林可可连站都站不起来,彻底被打没了脾气,满头大汗地大喊,“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姐,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不要再打了。”

“饶你一次又一次!饶你一次又一次!”

林冠雷已经打红了眼,或许不是打红的。

林宜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泪光,他一下一下抽在林可可的背上,边打边道,“饶你多少次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三颗解药你还敢自私地自己吃,你还是不是个人,还是不是个人?啊?”

眼泪从林冠雷的脸上落下来,他高高地挥起木棍再一次往她的腿上抽下去,又抽在背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啊——”

林可可惨叫起来,眼睛猛地睁大,疼得眼珠子几乎爆裂开来。

忘了这顿打有多久。

林可可一度被打得昏过去,又被林冠雷给打醒,打得她身上一件漂亮的刺绣纱裙全是血迹斑斑。

画面惨不忍睹。

打到最后,林冠雷自己都打得没了力气,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又一次昏死过去的女儿,眼泪在脸上干涸。

“可可!我的可可啊!”

大伯母这才挣扎出来,扑到林可可面前大声痛哭。

林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看向何耀,“抬到房间里,让医生先看一下。”

“好。”

何耀点头,上前叫了两个保镖将人抬起房间里。

林宜上前去扶林冠雷,林冠雷摆摆手,示意自己坐在地上没事,大伯母也跟着跪坐在地上拼命地哭,整个大厅里都是她的哭声。

过了片刻,何耀从里边匆匆出来,站到林宜面前,道,“大小姐,得马上送医院,初步判断,很有可能是高位截瘫。”

虽然还没有拍片,但里边有李健一老先生在,这话出自当代医圣的口,便是八九不离十。

“高、高位截瘫?”大伯母呆了下,“那不就是整个人都瘫痪了,以后只能一辈子躺……”

第578章 是不管对方任何人(1)

大伯母说不下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林宜听着,目光黯了黯,高位截瘫,林可可的余下人生没了任何的可能和希望,生不如死。

林宜心中没什么痛快,处置了林可可,也不能让解药到她的手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医院里。

“小宜。”林冠雷抱着昏过去的妻子,抬眸看向林宜,脸上没什么情绪,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向你卖个老脸,让我把女儿带走吧。”

林宜还没说话,一旁的何耀皱了皱眉道,“虽然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林可可做的,但怕是林夫人不一定能理解,对大小姐心生怨恨。”

林可可是折腾不动了。

可她还有个妈妈。

林宜倒不想这些,她知道大伯母就是个很普通的妇人,极疼极放纵自己的女儿,但本身是做不出什么坏事来。

何况下半辈子,她伺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林可可就够烦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

林宜刚要开口,林冠雷坐在地上抱着妻子做出保证,“小宜,我说过,可可不改好我就打断她的腿,如今我做到了,现在我再和你说,要是你大伯母动了歪念,我就带着她们一起去死。”

林宜听得太阳穴跳了跳,她低眸看向林冠雷,短短几天,大伯父老了很多很多。

“等医院那边看过之后再带走吧。”林宜看向何耀,“你陪着去一趟,活动一下关系,否则不太好说得清。”

“我明白了,大小姐。”

何耀点头。

林冠雷想抱起妻子抱不住,最后是旁边一个保镖上前背上,医护人员抬着满身是血的林可可走出来。

林冠雷跟在母女后面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林宜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们,大伯父的背影佝偻着,完全像是个老人一般,林可可躺在那里,一出门阳光拂下来,风吹起她带血的裙边,像一只红色的蝴蝶在飞舞。

林宜明白,这一次,林可可是彻底退出了她的生命,

林可可二十多年肆意妄为的人生中,总是心比天高,自以为应该比别人过得更好,却不愿意多付出努力,甚至当别人过得好时,她不平衡的心理达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去破坏。

她是林可可的堂姐,她们身上有着类似的血,于是她便成了最合适的嫉恨对象。

弄到最后,林家被折腾得快散了,自己却也赔上不死不活的一生,这样宝贵的一课林可可该受教了。

当然,她们家与大伯父家便也彻底断了,再无往来的可能。

“都说牧家的争斗很血腥很可怕,看来小小一个林家也不遑多让。”牧羡枫优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宜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看向他,声线清冷地问道,“你很骄傲么?你算计人心、轻贱人命,你不过是一只泯灭了良知的畜牲,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大厅里飘散着刺鼻的血腥味。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闻言,他的笑容一点点凝在脸上。

“我泯灭良知?顾若向我下药的时候留过半分情面?爷爷将我扔在这里多年不闻不问的时候想过我是他的孙子?应寒年将我逼得坐困愁城,活在他的监视下,想慢慢折磨死我,他对我又几时心软?你背叛我、逃离我的时候,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牧羡枫盯着她道,“林宜,不要自视伟大,每个人都不过是站在每个人的立场活着而已。”

他有他的理由,她有她的理由,不都是如此么?

“歪理。”林宜无法和他谈论下去,转头看向姜祈星,“去帮我问问李老先生,能不能将老人家转移离开这里。”

姜祈星点头离去。

“你倒是不问我要余下的解药。”牧羡枫道,“林老夫人的病情最急,她是救过来了,你的外公外婆呢?他们的身体再能缓,也缓不了几天吧?”

“如果你改变条件的话,我随时可以过来。”

林宜冷漠地说道。

换言之,不改变条件的话,她不会答应。

“我真是没想到你会为一个应寒年犹豫这么久,那可是你的亲人,你都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么?”牧羡枫目光深深地看向她,“还是应寒年不让你答应?”

“……”

林宜抿紧了唇。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是不是应寒年为了解药和林可可上床,你还挺感激他的?他既然为解药能和其她女人上床,为什么不更伟大些,把你送过来呢?”牧羡枫轻笑一声,“男人的劣性如此,不如把这个拿回去好好欣赏一下。”

牧羡枫从方铭手中拿过U盘递给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纠结痛苦的表情。

他特地等了几天,再把林可可这颗棋子派出去,一是为了羞辱应寒年,二就是在林宜陷入崩溃边缘的时候再推她一把。

这样,游戏才有意思。

他受的折磨,他受的背叛,应寒年和林宜都要还他。

林宜低眸看向他手中的U盘,她伸手接过来,手没有抖一下,“牧羡枫,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么?是因为你自以为看穿任何人,却总是看不穿应寒年。”

说完,林宜毫不犹豫地将U盘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U盘,别说里边的东西,连表面的那层漆,她都不信。

牧羡枫的脸色僵了僵,“是吗?那你外公外婆的结局你看到了么?”

林宜握紧了手。

“本来我是想给三颗解药解他们生命之危,好让你们有更多缓和的时间来对付我,可惜,林可可把药自己吃了。”牧羡枫看向她,“你们的时间又紧迫起来了。”

“啪——”

林宜一巴掌甩上他的脸,“无耻。”

没有再多作停留,她转身就走。

牧羡枫被打得偏过脸上,他抬起手摸了摸脸,低笑一声,“希望你家人撑不住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坚定不移。”

“……”

林宜继续往前走去。

“告诉应寒年一声,我累了,后天,我最多等你们的决定到后天。”牧羡枫盯着她倩丽的背影一字一字道,“到后天,你们还没有抉择给我,大家就一拍两散吧,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不容易,想死,却是多少人盯着我都办得到的。”

第579章 是不管对方任何人(2)

出动林可可这枚棋子,都没有让林宜崩溃绝望,这让他觉得自己白费一着,只能静待后面。

他就不信,林家那么多条人命,林宜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

林宜根本不回头,直直地走出花园别墅。

……

牧羡枫猜不透应寒年,却是猜得透林宜的。

林宜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她像一个水果,里边快被挖空了,外面的表皮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渐渐在倒塌而已。

她不过是在拼命地撑着自己。

车子前往牧家,一下车,林宜便快步往里走去。

外面的天已经非常黑了,她没想到应寒年一天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担心他,也担心家人,就连走路,她都感觉自己快头重脚轻了。

可她必须得走这段路,家人的路要她护着走,应寒年的路也得她陪着走,她没有资格放弃任何一边。

林宜一路穿过大厅,上楼进了三房的区域,在女佣的指引下直接去了自己之前住在牧家的那个房间,一推开门,里边的灯突然亮起。

她皱了皱眉,之前是一直关着灯么?

“应寒年?”

林宜出声,人往里走去,只见穿着黑色浴袍的应寒年从书桌前站起来,身形高大,轮廓深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深深地盯着她,“过来了?”

见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林宜暗暗松一口气,她最近神经绷得太紧,谁不在自己眼前都怕会出点事。

“嗯。”林宜挤出笑容,“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应寒年上前搂她,林宜抬起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应寒年拉下她的手亲了下,“累不累?”

“还好,你今晚怎么没过来?”

林宜疑惑地看向他。

闻言,应寒年低眸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三颗解药没能到你外公外婆的嘴里,牧羡枫不过是在戏弄我而已。”

如今的牧羡枫就像在玩一盘巨大的游戏,以人为棋,百般戏弄,这就是他的乐趣所在。

“嗯。”林宜的目光暗下去,“你就是猜到才没有去?”

“我怕我在场会忍不住弄死他。”

应寒年的声音阴沉到极点,仿佛是咬着肉的,脸上布满阴霾。

牧羡枫还不能死,所以他只能不去。

林宜看着他,将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事情就是这样,牧羡枫居然让林可可去送解药,也许你在场,还能识破,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人吃了解药。”

她竟然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我在场,牧羡枫只是会直接耍赖而已,他根本没有想过交出解药,我答应他的条件,也不过是在搏那万中之一的可能性。”

他如此说道。

换作以前,一个精通商道的人是不可能去搏这种渺茫的可能性,可现在,他什么都想搏一下,只要能拿到解药,只要能……不让她去。

“……”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

应寒年看着她,忽然目光一变,道,“我没对林可可做什么,视频是假的,我让她跟另一个男人上床了,你不会以为……”

“我没看U盘里的内容,我知道不会是真的。”林宜露出一丝笑容,人往他怀里靠去。

“这么信任我?”

应寒年脸上的神情松了些。

“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了解你这个人,你一向张狂,才不会委屈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林宜说道,声音柔柔的,“尤其,对方还是林可可。”

她知道林可可有多遭他讨厌。

闻言,应寒年捏捏她的脸,不悦地道,“是不管对方任何人,懂么?”

不单限于林可可。

林宜站在他面前,被他深邃的眼神慑到,心口暖了暖,顺从地点点头,“懂了。”

“乖。”应寒年放开手,“饿了么,我亲自下厨做东西给你吃。”

“好。”

“那你在这边休息一会,等我。”

应寒年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床上,这才往外走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林宜没有睡意,她睁着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头上的灯,看得眼睛都刺了才转移开来。

半晌,她看向书桌上的电脑,她从床上下来,走到书桌前,伸手摸了摸电脑后面。

竟然是烫的。

林宜一怔,连忙收回了手,细眉蹙起来,应寒年在她来之前一直开着电脑么?开了还很久的时间,那怎么见她进来就关了。

怀着疑惑,林宜按下开机键,系统运行得很快,几秒便看到了桌面。

她还没动,桌面自动弹出驱动器。

林宜在书桌前坐下来,拿起鼠标点开,视频立刻在她面前播放开来,里边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传出来。

居然是她从小到大的那些录像。

在她进来前,应寒年一直在看这个?为什么?他不急着药怎么看起这些?

林宜有很多的疑问,她想冲出去问,但在屏幕上出现外公外婆的脸时,她停住了,这是一段她小时候生日时去外公外婆家录的。

录像中的她小小年纪已经表现出很强的叛逆性格,她根本不理会两个老人。

外公外婆却殷勤地买菜做饭,外公拿各种各样的玩具哄她开心,外婆端着碗喂她吃饭,被她烦燥地一手扫开。

爸爸拿着相机在骂她。

外婆却是对着她笑,一直在笑,又给她重新去盛饭,再喂她吃。

“……”

林宜看着上面外公外婆健健康康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明明没想哭的。

自从家中出事,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哭,也不可以哭。

她下意识地往身上摸药,没有摸到,才想到应寒年不让她吃药,冲她发了好大一通火。

不想他不开心,她便把药扔掉了,也没再去找周医生要。

可是,难受起来真的有些控制不住。

她拿起纸巾拼命地擦眼泪,眼泪还是拼命掉下来,她急忙关掉电脑,冲进浴室里放开凉水,双手掬起一捧往脸上泼。

冰凉的水刺在皮肤上,头上。

等她清醒下来时,头发都被她自己浇得湿了,林宜看着镜中的自己,拿纸擦着脸,拼命地眨着微微红肿的眼,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第580章 应寒年的异常(1)

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林宜快速地拿起毛巾擦头发。

应寒年很快出现在她面前,她冲他笑,“洗了个头,你晚饭这么快做好了?”

应寒年站在浴室门口,视线投向淋浴间和按摩浴缸,没有半分使用过的痕迹,再看洗手池上方的龙头,只有冷水那个动过。

他的眸光沉了沉,道,“我会做的菜不多,就那么几道,所以做得快。”

是因为他总是把菜做得半生不熟吧?

“那走吧,我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林宜拨拨头发,把毛巾放到一旁,笑着迎上去。

两人在牧家大屋中出双入对,一路上二房、三房的人都见过他们,都是各自为营,谁都没有多说。

坐到餐桌前,应寒年把佣人都遣了出去,就两人坐着吃饭。

林宜正吃着,应寒年接了个电话,面色逐渐沉下来,黑眸睨她,“牧羡枫给你限定最后期限了?”

林宜怔了下,随即猜到是姜祈星打的电话,便点点头,故作轻松地道,“他就是想缩短时间折磨我们。”

她承认,牧羡风做到了。

可她,不敢表现。

应寒年坐在位置上,深邃的眸定定地盯着她,林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被全部看穿一样,低头假装专心地吃着饭。

菜一口没动,无味的白米饭被她吃下去半碗。

应寒年低眸凝视着她,薄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无声陪着她吃饭。

期间,李健一老先生打电话过来,称林老夫人的病情趋于稳定,再观察两天的话就可以不用当成重危病号,体内的毒素都能清除。

林宜高兴了没几分钟,李健一老医生又打电话过来,称外婆的病情突然恶化,可能是因为路上还是受了一定的颠簸,正在抢救,需要她立刻去签病危通知单。

两人搁下筷子就往外冲。

一路上,林宜没有说话,只一遍一遍地咬着自己的手,咬得血都出来了,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应寒年也没有声音,他只是将车开得飞快。

每一次签病危通知单,林宜都像是把浑身大汗的自己泡进冰天的雪水中,发抖得厉害,却不知道是热还是冷。

应寒年找的医生都是权威,这一次,又成功地将她的外婆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听到暂时无事的时候,林宜浑身瘫软地倒在应寒年的怀里,应寒年伸手接住。

再次回到牧家的时候,林宜已经失去所有的力气,一双眼木然地望着前方,好久,她才注意到应寒年站在她的车门外,站在夜色中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宜咬了咬唇,推开车门下车,脚下无力,整个人撞向应寒年。

应寒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往里边走去,她放心地靠在他的身上,“应寒年,我有些累了,抱我回去睡吧。”

本来她是准备留在外公外婆身边,但应寒年不让她在那里多呆,吩咐了医生竭尽全力照顾便带她回来。

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好好休息。

那就休息吧,如他所愿。

“嗯。”

应寒年应了一声,抱着她往里走去。

……

灯全灭了,连一盏小灯都不留,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身体却没有半点接触。

事实上,林宜根本没有睡意,她睁着一双眼静静地看着黑暗,耳边传来应寒年有些低沉的呼吸声,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她想着牧羡枫那一句后天是最后期限;

她想着录像中外公外婆对她的疼爱;

她想着一群人冲到外婆病床前对她进行抢救措施,人密得她根本看不到外婆的脸,她被医护人员一再往外推;

她想到应寒年那天在S城医院中打掉她药的画面,好像从那日起,应寒年在她面前沉默了很多。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是黑夜,明天呢,明天她又该做什么?继续重复一日空白的等待?

她这样下去不行的。

可不这样,她又怎么选择?她害怕,她恐惧,她不安,她像呆在深渊中,她仰望着整个世界的黑暗,不知道如何能爬上去……

谁能给她一条出路?

究竟谁能给她一条出路?

谁能明白她的绝望?

她躺在那里,脑子里越来越乱,身体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她一边往边上挪着一边祈祷应寒年已经睡着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一面。

突然,有响动声传来。

她身旁的身影倏地坐在了黑暗中,应寒年坐在那里,黑夜中,他的眼深邃有光,“还没睡?”

“我去下洗手间。”

林宜装不下去,掀开被子下床,连灯都没开,摸着黑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扑上来,从后牢牢地抱住她。

他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清晰无比,带着温热。

林宜心跳起伏得厉害,不明所以,“应寒年,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推到一旁的墙上,应寒年握住她的双手按到墙上,低头就吻上她的唇,蛮横而无理的,不是吻,更像是一种发泄。

“唔。”

林宜被撞得牙齿疼,不由自主地张开唇,应寒年的舌便趁机钻进她的唇间,放肆地掠地攻城,不顾一切地霸占着她的每一分柔软。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迫,容不得人忽视。

林宜背靠着墙拼命摇头,在他的唇吻向她的耳朵时道,“应寒年,我没心情。”

她才从外公外婆那里回来不久,怎么可能有心情做这种事。

够了。

真的够了。

她想推开面前的男人,应寒年却再一次低下头吻上她,堵住她所有抗拒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吻着。

挣扎开他的手,林宜有些恼意地去打他,“不要这……唔。”

他怎么可以……

林宜挣扎,下一秒她沉默了。

她抱住他的脖子,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直咬得嘴巴里尝到血腥味。

“呃。”

应寒年闷哼一声,低喘着道,“疼么?那记住了,我是谁。”

他的嗓音喑哑,像是身体深处发出来的一样。

这一晚,应寒年跟只发了狂的野兽似的。

第581章 应寒年的异常(2)

她的抗拒、她的不愿他通通不听,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吻她。

从墙边到书桌,到浴缸,到床上……

林宜感觉自己被他生生地拆了骨一样,最后是怎么昏昏睡过去的,她都记不清楚了。

醒来时,房间里有着微弱的光,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外面的太阳。

林宜在温暖的被子里转了个身,痛得她低吟起来,她趴在枕头上拿起手机,手机被关机了。

她开机,一条接一条的信息跳进来,有爸爸问情况的,也有李健一老先生告诉她外公外婆的信息,还有很多的未接电话,可能是病患家属打的,也可能是宜味食府内部打来问工作的……

眼睛一睁,她就要面对所有的事情。

已经快中午了。

顾不上两腿的酸累,林宜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转眸,只见身边的床上空空如也,她伸手摸过去,没有一点温度。

昨晚的应寒年真的完全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蹙了蹙眉,无暇深想,爬起来刷牙洗脸,迅速换了一身衣服便往外走去。

她边走边回复着信息,路过一旁开着门的更衣室,她一抬眸,就见应寒年站在里边。

牧家的更衣室很是庞大,大型的衣柜如书柜般一排排立着,错落的镜面从各个角度映出中央的人,他站在那里,身影笔直颀长,帅气英俊。

几个女佣站在一旁,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衣物。

应寒年伸手竖起衬衫领子,从女佣手中接过一条领带甩起套到脖子上,修长的手指迅速将领带系好,往上一推。

林宜站在门口,视线从他的皮鞋往上,看着他戴上一款手表,他穿得很正式,像是要去赴一场大宴会那么正式。

应寒年接过深灰蓝的西装穿上,双手展开。

林宜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那天本来要在庆功宴上和她开舞的礼服西装,和她那件名为“日月星辰”的晚礼服是一个系列。

绝无仅有的一个系列,他为日月,她为星辰。

可最终,他们没能穿着走到一起,向所有人公开两人的关系。

他突然穿上这一身,林宜百感交集,站在门口,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什么。

似是感觉到什么,应寒年忽然回头,一双眼深深地朝她看来,双脚迈出步伐,一步步走向她……

更衣室中错落的镜面到处折射着他的身影,像舞台的灯光。

有那么一刹那,林宜有种错觉,自己是在庆功宴的现场,他朝她走来,向她邀舞。

应寒年站到她面前,唤回她的思绪,“起了?”

他的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穿上这一身了?”

林宜不解地问道。

“不好看么?”应寒年问。

“不是。”林宜摇头,“只是有些不明白。”

“一会带你去个地方。”应寒年站在她面前道,黑眸盯着她,“你那件礼服在里边,吃完早餐再换。”

设计师制作的时候将成品一制为二,以确保它的主人能完美展示服装,林宜穿的一套在医院被病患家属毁得差不多了,还有一套就在牧家的更衣室里。

“要参加宴会么?”

林宜问。

她现在不想参加任何的宴会,她没法那么面面俱全。

“不是,到了你就知道了。”

应寒年勾唇,笑容有几分邪气。

林宜诧异地看着他,真的有些不明白他,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异常的,她有些恼,但也不责怪他昨天晚上的那一场场激烈,但是——

“抱歉,我想陪在我外公外婆身边,你帮我再找找药好不好?”

她道。

应寒年看着她,眼中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霸道地开口,“不行,团团,你今天……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应寒年……”

“乖,去吃早餐。”

应寒年推着她离开。

……

林宜拗不过应寒年,吃完早餐后就被人摁在化妆间里,一通化妆后,又被安排着换上深灰蓝的晚礼服,半肩雪白裸露,性感曼妙。

“二少爷,二少奶奶慢走。”

一群女佣将林宜送上车,然后朝他们低头退后。

林宜坐在副驾驶上,小心地将安全带系上,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你要带我去哪……”

话音未落,应寒年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猛地往前。

“……”

林宜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见他也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只能做罢。

林宜的心思不在这里,她不时看看手机,看有没有新的消息,怕错过任何一条。

手机突然被夺过去。

她愕然地看过去,只见应寒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抓着她的手机,直接关机,然后将手机扔到后面,在她开口前道,“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外公外婆的病情要是有反复,他们不用你的签字,自然会竭尽全力去救。”

“可是……”

“如果外公外婆撑不过今天,我给你填命。”应寒年语气决然地打断她的话,转眸沉沉地睨她一眼,“还有问题么?”

“……”

填命?

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林宜呆呆地看着他,见他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她静静地坐着,心中越发地忐忑起来。

应寒年把车停在万物塔前。

万物塔,整个帝城最高的建筑,也是最醒目的地标,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抬头一望,就能见到万物塔的塔尖。

应寒年替她打开车门,伸手牵她下来。

林宜低头整理着裙摆,一抬头,就见门口有着大量的工作人员,看着还是高层,分成两列朝他们鞠躬弯腰,“应总,已经照您的意思闭塔一天,不迎客人。”

应寒年拧眉,“我说了,不需要任何人在。”

“应总,还是让我们……”

“怎么,还要我请你们?”

应寒年没什么耐性地冷眼睨过去,见他脸色不善,众人哪还敢停留,连忙低了低头,便纷纷离开。

高耸入云的万物塔前瞬间空空荡荡,只剩下林宜和应寒年。

第582章 应寒年的异常(3)

“走。”

应寒年牵着她往里走去。

万物塔的电梯极快,一会的时间几十层都上去了。

林宜看着应寒年设定的数字,是最高的一层,她转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依然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待从电梯里出来,面前是开阔的,来过万物塔两次,她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这里,只见这里有专门的天文望远镜用来供客人欣赏,有着各种各样的高科技设备,令人跃跃欲试,玻璃外的白云层层叠叠,翻涌如浪。

应寒年没有停留,继续领着她往楼上走去。

她知道这里还不是万物塔最高的,最高一层没有玻璃,只有一圈护栏,平时不开放,是要从楼梯走上去的。

林宜是有些恐高的,顿时有些惧意,想缩回手,应寒年发觉她的意思,将她的手握得越发用力,把她拉上去。

万物塔的塔顶不若下层面积那么大,只是一方平台,类似一个亭子,只不过是在巅峰的亭子。

白云仿佛就在眼前翻滚,天蓝得清澈,似触手可及。

不到一米高的护栏外,是整座繁华的城市,一眼望去,大数都是牧家的产业。

林宜脚下有些虚,人下意识地靠近应寒年,塔顶的风也比下面冷了很多,她打了个寒颤。

应寒年脱下身上的西装替她穿上,然后低下头将过长的袖子往上卷起,一圈又一圈,一点都不在乎这西装有多贵。

塔顶的风是大的,在耳边一直刷着存在感,可两人之间却静得可怕。

应寒年替她卷好袖子,又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大掌轻轻拍拍她的脚踝,“抬一只脚。”

“……”

林宜莫名地看着他,还是抬起脚来,不敢看外面,只敢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应寒年替她把一双高跟鞋脱下来,放到一旁,然后便往护栏走去,抬起一条腿便要踩上去。

那样子竟像是要冲进茫茫云层中。

“应寒年!”

林宜吓得喊出声来,心口一阵猛缩,恐慌的情绪笼罩全身,差点瘫软在地。

应寒年却是像没听到一样,整个人直接站上护栏,一手搭在旁边的立柱上,弯腰朝她伸出手,“来,上来,跟我拍张照。”

高空拍摄?

他让她穿成这样,就是想和她拍一张有生命危险的照片?

林宜看着他站在那里,不断摇头,“应寒年你下来,你别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行不行?”

他喜好各种各样的极限运动,但她每一次看到都觉得惊心胆战。

“乖,上来。”

应寒年冲她笑,站在云巅之上的他笑容性感而张狂,掌心向上,手指修长。

“你别玩了,你下来。”

林宜担忧地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到他。

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

应寒年站在那里,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眼里凝着一抹蛊惑人心的温柔,“团团,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我和你说过,一个人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格外清醒,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

林宜怔了下,那真是很久以前。

“上来,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应寒年道,手依然朝她伸着,等她握住自己的。

“……”

林宜看着他的手,没有动。

“如今的你,还怕一个万物塔么?”

应寒年继续说服她。

林宜的长睫颤了颤,望着他身后的万物,苦涩凝在嘴角,是啊,如今的她,还怕一个万物塔么?

以前,她太惜命,她想着守护家人,可如今,她每天都掉几遍深渊,人早已痛得麻木。

今天要是真的掉下去,反倒一了百了,谁都折磨不了她了。

这么想着,林宜抬眸看着应寒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好,我今天陪你一起玩命。”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握住他的手,抬起赤足踩上面前的护栏,一踩上去,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悬空的距离感令她有种瞬间掉落的错觉,她还是被吓到了,吓得呼吸都摒住,双脚站在栏杆上一动不敢动。

她拼命地撑住自己,怕自己动了会连累应寒年。

应寒年一手搭着身旁的立柱,一手搂着她的腰,轻松自在地就像在下面的平地上一样,黑眸灼灼地盯着她,“怎么样,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么?”

林宜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投去,整个人好像在被往下吸,裙摆扬起,在她视线中的晃动,仿佛随时会飘出去。

她闭上眼睛,一字一字由心而发,“我还是不想死,我现在死了是解脱,可是林家怎么办?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应寒年,我们下去了好不好?”

既然两世为人,她有什么资格去逃避责任。

她还是要活下去,活下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应寒年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的一张脸没什么血色,睫毛还在轻颤着,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到了这最高处,她终于能坦诚地说出自己要的是什么。

“好。”应寒年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眼睛越来越幽暗,“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林宜站着,忽然听到风中传来机械的声音,越来越接近,她有些害怕,更加不敢动弹,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睁眼睛。

一抹温热突然停在她的唇角。

林宜愣了下,一睁开眼,就看到一架摇控飞机停在空中,伴着呼呼的风,机身上固定着一面屏幕,屏幕中映出两人的脸。

应寒年侧过了脸,低头吻上她的唇角,久久都没有离去。

“……”

林宜抿住嘴唇,微微垂下眼睑,就看到应寒年漆黑的瞳,他那样深邃地盯着自己,那样的眼神令人心折。

她的心,无端端地疼了下。

很快,她就被应寒年放下去,一站到地面,她的双腿竟然麻了,站都站不住,应寒年跳下来一把接住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怎么样,是不是放松多了?”

放松?

如果死而复生的体验就叫放松的话,那是的。

她投进应寒年的怀中,紧紧抱住他,她真的感觉自己在奈何桥上又走了一遍。

第583章 老子等你(1)

应寒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令她松懈下来,“好了,已经没事了。”

“你怎么突然想到带我上来拍照?”

林宜靠在他的胸膛问道,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突然想了。”应寒年回答得含糊,道,“来,庆功宴上没能开成舞,现在陪我跳。”

“现在?”

林宜怔然,在万物塔顶跳舞?

“嗯。”

应寒年拿手机播放音乐,然后朝她做出邀舞的动作。

林宜看着他,待见他眼底深邃,才慢慢把手交到他的手上。

这是林宜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跳舞,风飘进来,她引领着应寒年舞蹈,他竟然一步都没有错。

到最后,应寒年将她圈进怀里,随意地划出舞步。

林宜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忽然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林宜的目光黯了黯,她几乎不曾听过应寒年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这里没有宾客,只有呼呼的风声,他们无法向旁人告知。

一曲舞蹈终究是有结束的时候。

两人离开万物塔,应寒年将她按坐在副驾驶座上,林宜系上安全带,转头看他一眼,“我们接下来去哪?”

应寒年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单手启动车子。

林宜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有些想拿,想想还是作罢,她双手握着安全带,目光落在应寒年的侧脸上。

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突然拉着她高空拍摄,又跳舞,好像是带着她把那晚在庆功宴上没做的事做了一遍,这算什么,弥补遗憾么?

只是抱歉,她没有心情花在这上面。

林宜安静地坐着,看车一直往前开,二十分钟后,她发觉这条路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熟悉……

渐渐的,她明白了什么。

她的手一点点失去温度,“应寒年,停车。”

“……”

应寒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将车开得飞起。

“应寒年,停车!”

她的语气重了些。

“……”

应寒年罔若置闻。

“我让你停车你听到没有?”林宜激动地看向他,“我要下车!”

“……”

应寒年抿紧薄唇,鞋尖将油门更往下踩了一些。

林宜的脸色彻底变了,看着他道,“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你听到没有?”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条路会通往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能去,她真的不能去。

应寒年默不作声地开着车,林宜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恐慌起来,大声地道,“应寒年,你这就要把我推给别人了吗?”

急刹车声响起。

应寒年猛地踩住刹车,林宜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前撞去,他横手拦了她一下。

车子终于停下来,静得厉害。

偶尔有车从中间的车道飞驰而过。

两人坐在跑车上,林宜转眸看向他没有表情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一下子沉下去,“你真是要送我去见牧羡枫?”

从昨天的疯狂,到今天的异常都不过是他的铺垫,是他要送她去牧羡枫身边的铺垫。

应寒年坐在那里,没有看她,一双黑眸直视着前方,“我不送你去,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自己去的。”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她太累了,扛不住太久。

“我不会。”

林宜立刻道。

应寒年转过脸看她,平静地反问,“是么?”

林宜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当然,我不会被牧羡枫摆布,我可以等你找到解药,我可以等顶尖的团队研究出解药,我会好好照顾家人,一直等到解药出现为止,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说得很急切,仿佛急欲在他面前证明些什么。

“林宜,你他妈能不能别再逞强了?”

应寒年忽然低笑一声,有些讽刺地看着她,连名带姓地叫着她。

林宜的表情凝在脸上,呆呆地看着他,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演的不累,我看得都累了。”应寒年一字一字道,动了动脖子道,“坐好,趁我还不会改变主意之前。”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反悔了。

他不能反悔。

“我不要”

林宜连连摇头,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应寒年猛地倾过身来,一把按住她,黑眸灼灼地盯着她,低吼出来,“外公外婆等不起了!”

“……”

闻言,林宜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牧羡枫藏解药的地方我找不到,解药也不可能那么快研究出来!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现在所期待的这些全是虚无飘渺!”应寒年盯着她吼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应寒年不是神,我不可能立刻变出解药给你!”

“……”

其实这些不用应寒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林宜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我不能等到外公外婆死了,我们之间有隔阂!我不敢等到那一天!你明不明白?”而这一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湿了,她抿紧唇不说话,仍是倔强着什么。

“你刚在万物塔上不是说要直面问题么?现在就到你直面的时候了。”应寒年按住她的手道,给她下猛药,“牧羡枫给了你一个天平,你必须取舍!”

“我取舍不了!”

林宜大声地喊出来,声音哽咽极了。

应寒年的目光滞了滞。

一句取舍不了,够了,足够了。

他盯着她,舌尖抵着下排的牙齿,半晌道,“所以,我现在主动跳下来。”

让她去保全天平的一端,那二十多条的人命,保全她不顾一切想守护的家人。

林宜坐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冰凉得厉害,没有感动,反而觉得无比的恐惧,她害怕地看着他,“你不能跳下来……应寒年,你别再给我增加压力了好不好,我相信还会有解决办法的,我相信还有……”

到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双眼模糊地看着她,好久才苦涩地问,“你跳下来,你怎么办?”

第584章 老子等你(2)

他怎么办呢?

让她去计算一条人命和二十多条人命哪个更值得救?哪个放弃?

抱歉,她计算不出来,她宁愿吃下毒药的是她,宁愿躺在那里是她,她也不要计算这些。

“……”

应寒年灼灼地盯着她。

林宜推开他的手,不想再说什么,推开车门下去,大步往前走去。

“你不就是怕我像在生死街一样发了狂么?你放心,我不会去死!老子等你!”

应寒年的喊声伴着关车门的声响传来。

林宜听到他的话,心口狠狠地震住,然后不停地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跑步声,下一秒,她就被人攥得转过身去,应寒年站在她面前,黑眸盯着她,“等解药拿到手,我立刻接你回来!”

林宜的脑子很乱,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她看着他的眼,僵硬地摇头,“你不会这么想的。”

认识这么久,她对他是了解的。

他在骗她对不对?

明明前几天他还在怕她向牧羡枫妥协,结果他今天就自己提出这样的办法。

“你怕我受不了?”应寒年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他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勾唇笑起来,极尽自嘲,“我也不是第一次推开你了,上一次,你被牧家打得浑身是血我不也看过来了么?这一次,不过是又把你往牧羡枫那个废物身边推一把而已。”

他承受得了。

对,他一定承受得了。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

“其实上次在生死街,我就是为了逼你回头才玩那一套,你真当我应寒年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应寒年道,“我那么难才生存下来,怎么舍得去死,再说,我好不容易抢下牧家,你也只是短期不在我身边而已。”

他把他以前的话全推翻了。

林宜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直觉他说的不是心里话。

可是,她不心动么?

她当然心动,她想救家人想疯了,可越是知道自己撑不下去,她就越是觉得对不住应寒年。

她真的没想到应寒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最多也就一个月而已,也许都用不了一个月,只要拿到解药,我就去接你。”应寒年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过程我不论,只要你最后在我身边。”

“为什么?”

她问。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因为我要一个活生生的林宜。”

不是一个整夜失眠,平时生活都要靠镇定类药物的林宜。

短短几天,她已经熬够了。

他也看够了。

林宜听着他的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在路边蹲了下来,裙子落至地面,她低头,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阴影笼罩过来。

应寒年在她面前蹲下,抬起手,指腹划过她的脸,林宜抬眸看他,内疚到整个人快撕裂开来,“对不起,应寒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明明从骨子里厌恶生死街的一些肮脏手段,但他为了解药,还是会逼林可可拍下那样的视频。

这些都是为了她。

现在为了她,他还要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

她不是不想做一个活生生的林宜,她不是不想好好爱他、好好陪他……

“你看,你被我的私心打动了。”应寒年轻笑一声。

“……”

林宜眼睛模糊地看着他。

“我抢在你前面替你做下决定,你就会对我愧疚,也会对我感激,以后到老你都会对我不离不弃,我还赚了。”

“……”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安慰她。

应寒年你是傻子么?

林宜看着他,眼泪无声地落下来,眼睫湿得厉害。

“林宜,我退让这么多,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管多难都要办到!”应寒年抹去她脸上的泪,郑重其事地道。

林宜抬眸看向他英俊的脸庞。

“在那边,不管牧羡枫对你做什么,你都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准记一丝一毫在心里。”他如此说道。

到这一步,他提的要求居然是怕她想不开。

林宜崩溃得彻底,应寒年捏她的脸,“能去救你外公外婆了,还哭?”

她以前可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担不起的,应寒年。”

她担不起他对她这么好,她担不起他次次用命护她,担不起他如此退让。

“如果你担不起,这世上就没人担得起我应寒年的感情了。”

“……”

林宜死死地咬住唇,尝到眼泪咸苦的味道,

应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来,起来,我送你过去。”

“……”

林宜蹲在地上没动。

“林宜,我和你发誓,我不会死,我一定等你,等你给我生女儿!”

应寒年知道她最怕什么,再一次向她做出保证,把手递给她。

林宜抬眸看他,应寒年低眸深深地注视着她,阳光落在他的发上,“乖,去救外公外婆了,来。”

这两句话,就像一种蛊惑,深深地引诱着林宜。

好久,林宜终于鼓起勇气握上他的手,被他拉着起来。

……

车子停在花园别墅外面。

保镖们朝他们低头,两人都没有下车,车子里安安静静。

“怕么?”

须臾,应寒年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林宜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不肯放开,十指相扣。

两边传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一句话?”应寒年转眸看向她。

林宜心领神会,“就算被伤得满身烂肉蛆虫,也要撕一块下来拿去恶心恶心害你的人。”

应寒年笑了笑,性感迷人,“现在该把这句话改一改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会亲手撕下牧羡枫的一身烂肉,所以,你别怕,也没什么可怕的。”

“……”

“我应寒年永远在你身后,不会走,不会跑。”

林宜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抬眸望向前面的花园别墅,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眼里慢慢透露出久违的坚韧,“我不会再软弱了,我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和牧羡枫周旋,等待所有人得救的那一天。”

应寒年看向她,眼中带了一抹欣赏,“这才是我认识的林家大小姐。”

第585章 也只是割了一颗心脏而已(1)

不是那个痛苦到需要吃药的女孩子。

挺好。

“那你记住林家大小姐的话,我不会和牧羡枫上床的。”她忽然道。

“……”

应寒年的脸色一僵,喉咙哽了哽。

说完这些,林宜突然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了,她一直害怕取舍不了天平的两端,但事实上,害怕没有用,镇定类药物也没有用,真正有用的……还是她的态度。

取舍不了就不取舍。

林家要救,应寒年她也不会放弃。

她不会为此脏了自己的身体,就像应寒年对林可可,大不了她也和牧羡枫周旋就行。

这么想着,林宜倾身过去,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角,“应寒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过了这一关。”

应寒年的身体更加僵硬,转眸深邃地凝视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摸的每一下都是带着刺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全身,刺得他疼痛无比。

“走吧。”

“好。”

有了应寒年的支持,林宜终于找回久违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

手很快被应寒年牵住。

十指相扣。

她无名指上的银戒缠绕着若有似无的光,阳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温暖一路跟随。

林宜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然后步伐坚定地往里走去。

大厅里,姜祈星又在折磨牧羡枫,不让他吃药,方铭扶着牧羡枫坐在沙发上,一手按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脸色惨白……

“给他吃药。”

凌厉的男声突然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所有人都转过身来。

牧羡枫正痛苦不已,正常的呼吸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他转过眸看过去,只见应寒年和林宜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低低地笑起来,唇都是白的,虚弱地道,“终于熬不住了么?”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游戏,到底还是照着他设定的走向在继续。

姜祈星朝方铭丢去药,方铭连忙伺候牧羡枫服下解药,牧羡枫坐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

大厅里,安安静静。

“解药什么时候给?”

应寒年拉着林宜坐下来,一双眸冷冷地睨向牧羡枫,那种眼神仿佛是看着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温度。

“从明天开始,你带人到我这里来,一天一个,一天一颗解药。”牧羡枫也简单直接地说出来。

“你拖这二十多天有意义?”

应寒年冷嗤一声。

“当然有意义,凭你应寒年的智商会猜不到我要做什么吗?”牧羡枫笑,“二十天,够我安排了。”

应寒年眸光阴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牧羡枫噎了下才道,“第一,我要我母亲平安出来,这件事,凭你的手段是轻而易举的。”

一个星期,已经逼着应寒年主动将林宜送上门来,那说明接下来的条件是随他开的。

先低头的人输。

有软肋的男人果然还是不够狠。

而他要赢,就要赢得更大点。

听到第一条,林宜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想说什么被应寒年拉回去,她看他一眼,他显然是猜到一些了。

“第二,我和林宜会尽快办一场婚礼,邀请各大媒体。”

牧羡枫继续道。

这一条是在直接扇应寒年的脸。

林宜死死地握住应寒年的手,应寒年想要在所有人面前介绍她,牧羡枫这样做无疑是极尽了羞辱,即便将来她再回到应寒年身边,也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桃色笑柄。

“第三,婚礼过后,我立刻带林宜出国,你不得插手,方铭会留在国内替我给解药。”牧羡枫道,“我就这三条要求。”

“你疯了是不是?”

姜祈星听到第二条的时候就听不下去了,此刻站出来瞪向牧羡枫。

他娶林小姐?他也配?

“应寒年,你今天能出现,就说明了你的态度,我想,我这点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牧羡枫笑着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冷笑一声,放开林宜的手,慢慢倾身向前,一双黑眸阴鸷地看向他,戏谑地一字一字开口,“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上逃掉?等过了这二十天,你想想你怎么死吧。”

他的眼中,阴云暗涌,叫人不寒而栗。

牧羡枫的笑容微凝,方铭却怕了,连忙低下头道,“大少爷,让他们把人都撤出去。”

他们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下。

“不用撤。”牧羡枫看着应寒年道,连挑衅都带着一贯的优雅感,“撤了,我的弟弟怎么知道这二十天里,我和林宜是怎么过日子的。”

应寒年的眼睛瞬间变得更为漆黑,五指猛地握紧成拳。

那一刹那,林宜都以为应寒年会冲上去打人,但他却忍住了,只道,“两个老人家的解药不能等,立刻给。”

“没有问题。”牧羡枫很爽快,一双眼看向林宜,“我未婚妻的外公外婆,我自然是要救的。”

听着这些,林宜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几乎想立刻站起来拉着应寒年离开。

她不想他再听下去了。

她伸手的一瞬,应寒年忽然站起来,直直地朝牧羡枫走去。

方铭见状连忙挡上去,被应寒年一脚踹开,又被姜祈星给制服。

应寒年上前,一脚放肆地踩在沙发上,伸手猛地攥起牧羡枫的衣领,眸子恶狠狠地瞪着他,“牧羡枫,人我放在这里,你敢虐待她一分,我将来必千倍万倍地还在你和你妈身上,听懂了么?”

“我怎么会虐待她?”牧羡枫笑着迎向他的视线,“我一向都很疼爱她。”

话落,应寒年恨不得当场勒死他一了百了,这么想着,手越收越紧,牧羡枫的脸色渐渐变了。

只要再用一点力,牧羡枫就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大厅里只有方铭在激动地喊叫,林宜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须臾,应寒年还是慢慢松开了牧羡枫,将他推回沙发上,收回脚侧过脸看向姜祈星,“我们走。”

“寒哥?”

姜祈星震惊地睁大眼,寒哥真要把林小姐留下来?

林宜无声地看向应寒年冷峻的脸庞,心像被针刺一样疼着,她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忍不住追过去,抓住他的袖子。

第586章 也只是割了一颗心脏而已(2)

应寒年高大的身影僵住。

“你记住我说的话,应寒年。”

人命关天,她必须选择先救人,但她绝不会背叛他,不会出卖身体。

闻言,应寒年猛地回过身,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她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只听到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力地道,“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做应太太,听到没有?”

这话的意思是,哪怕她无奈之下被……他也不在乎,是吗?

傻子。

“我不会,所以你安心等我,别想太多。”

她轻声道,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

“林宜,你好久没给我做樱花冻了。”牧羡枫突然叫她,打断两人,宣誓着主权。

“去吧。”

应寒年撇开林宜的手,转身就走,姿态有些决绝。

林宜立在原地呆了好久。

……

应寒年大步走出花园别墅,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薄唇抿着,一双黑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腥红,似被血染过一般。

“寒哥!”姜祈星冲出来追上他,一向情绪起伏不大的人此刻格外激动,“你怎么能答应把林小姐留下呢,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应寒年根本不理会他,打开跑车车门便坐上去,一脚油门死踩下去,呼啸崦去。

“寒哥!”

姜祈星见状暗道不好,连忙钻进另一辆车,开车追上。

跑车在公路上疾驰而过。

应寒年双手死死地握在方向盘上,手背上的青色血脉一根根凸显出来,透露出狰狞。

他的双眼中,是嗜血的杀意。

他只有不停地踩油门才能阻止自己回去的冲动。

“撤了,我的弟弟怎么知道这二十天里,我和林宜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未婚妻的外公外婆,我自然是要救的。”

“林宜,你好久没给我做樱花冻了。”

牧羡枫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应寒年,你还真是窝囊,从生死街到帝城,你他妈活成什么样了?

“砰。”

一声巨响在公路上传开。

姜祈星赶到的时候,应寒年的车头扎在盘山公路的护栏边,引擎盖都开了,前面撞得都冒起烟来。

差一点。

再撞狠一点,整个车就直接摔下山了。

“寒哥!”

姜祈星震惊地下车冲过去,只见应寒年还坐在驾驶座上,额头有两缕血淌下来,一直淌到眼角,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腥红的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寒哥你没事吧?”

姜祈星连忙去开车门。

“没事,我故意撞的,冷静一下。”应寒年面无表情地道。

半晌,应寒年松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站在了护栏边上往下望去。

“寒哥,你根本不情愿,为什么还要答应牧羡枫?林小姐之前不是一直没有妥协吗?是不是她求你了?”

姜祈星想不出别的原因,他一路看过来,只知道应寒年一直把林宜当个掌上宝贝一样疼着护着,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放手。

应寒年站在那里,看着撞得变弯的护栏,一言不发,直到一向沉默的姜祈星又问了一遍,他终于回头瞪向他,“你以为我有得选吗?”

“……”

姜祈星被他眼睛里的腥红慑到。

“那是她爸,她外公外婆!如果他们死了,你以为林宜肯心甘情愿、毫无隔膜地跟我过一辈子?”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吼完,他又笑了,笑得悲凉,声音低下来,“而那几个人,确实在拿命疼她。”

如果她的亲人全是恶人就好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压制住她,不让她妥协。

偏偏不是。

外公外婆对她好,对他也好,处处关心他,他看得出来那不是因为他的地位,他的身家,只是因为他是林宜的男朋友,也就成了他们半个外孙。

林冠霆曾经是看不起他的,可现在,却和他说不要向牧羡枫妥协,即使一家人都死也只能算命。

从母亲死后,他唯一体会到亲情的地方就是在林家,是养伤的那几天。

“可是……”

姜祈星自然知道林家人都不是坏人,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应寒年。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事,祈星,如果我妈和姜叔他们还活着,需要我们去救,我们就是割了五脏六腑也得去救吧?”

应寒年道。

姜祈星怔了下,随即道,“那是自然。”

“那不就对了?”应寒年看着山下,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现在也只是割了一颗心脏而已。”

而这颗心脏迟早还得回到他的身体里。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不能救的?

“可是,你心里不好受。”姜祈星站在那里道,他知道应寒年的车技是什么水平的,居然失控到差点撞下山。

“有件事我没敢告诉林宜,你知道林可可为什么那么针对林宜么?”应寒年指了指面前的护栏,“那天,她就是在这里说的,说就是因为我戏弄过她,所以她对林宜怀恨在心,从S城到帝城,她都不想放过林宜。”

昨晚和林宜一起躺在床上,他听着她不安的呼吸声,想的一直是林可可那几句话。

到头来,他是罪魁祸首。

“……”

姜祈星呆住,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原因?

寒哥和林可可见过面的次数也就寥寥可数吧,再者,就算有不忿也该冲着寒哥去,竟然因为这个去对林小姐怀恨?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逼她放弃家人?”

应寒年站在护栏边上道,嗓音低沉,充满了自嘲。

姜祈星看着他的身影,忽然心底涌起一阵惧意,怕他会突然往下跳去。

“祈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我怎么还是这么窝囊?”应寒年低笑一声,“以前是眼睁睁看着我妈死在我面前,现在是亲手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我活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他拼了命地往上爬,结果到头来,又换回些什么?

“寒哥,你得想想林小姐,她也不是情愿留在那里的。”

姜祈星看着他,声音都抖了。

“怎么,怕我跳下去?”应寒年回头看他一眼,“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不能让林宜背着个道德包袱过一辈子。”

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呢。

第587章 只能等着被我弄死(1)

“寒哥……”

应寒年朝姜祈星走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祈星,记住我今天的教训,做人要冷血冷心一些,对自己的敌人还是扫除干净的好,否则,就是后患。”

这个教训现在让他整个人都血淋淋的。

“……”

姜祈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从生死街出来,自己一向都不怎么能帮上寒哥的忙,扫除干净,要是他现在去把牧羡枫给……

正想着,应寒年在那边拿了一颗戒烟糖放进嘴里,舔了舔,感觉不过瘾,黑眸睨向他,“有没有烟?”

姜祈星立刻拿出来。

“算了。”

应寒年咬着戒烟糖拒绝,又拿出一盒药递给他,“这些天,把牧羡枫的药换成这个。”

姜祈星认出这个药是平时牧羡枫需要吃的,他皱眉道,“没用的,牧羡枫很能扛痛,之前换了牧家的审讯药他都能忍,就是不肯吐口,要不是打止痛针他能当场死了。”

他以为应寒年又拿什么审讯药类似的给牧羡枫服用。

应寒年瞥他一眼,“这药里边有能让牧羡枫不能人道的成份。”

“?”

姜祈星一脸懵,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寒哥,你没打算让牧羡枫碰林小姐?”

“废话!”

“……”

那你刚刚搁这山上多愁善感的干嘛呢?

应寒年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地瞥他一眼,“把人留在那里,还不够我烦的?”

以为他应寒年走出这一步容易么?开

什么玩笑。

如今这样也只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的情绪从来都不是假的。

“不是……”姜祈星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那我刚刚还听到你和林小姐说,你都不在乎的……”

应寒年冷眼瞥过去,“你听力倒是越来越好了。”

他贴着林宜的话都被偷听去了。

“……”

姜祈星尴尬。

“要是她有一天知道林可可为什么那么针对她,我不还有条后路退么?”应寒年咬着戒烟糖转身,满身的燥郁,“走了!”

姜祈星站在那里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寒哥的意思是林小姐有一天知道林可可是因为被应寒年戏弄过度才对她、对林家产生那么不顾一切的仇恨后,还能惦记着今天寒哥今天的放人之情,两相抵消,不计较了?

这……

人命关天的时候,寒哥你算计得这么深真的好么?

他看林小姐是真的很感动很感动啊。

姜祈星追上去,跑车暂时不能要了,他跟在应寒年的身后坐到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忍不住看向应寒年,“寒哥,其实你是不是已经全部谋算好了?”

“你真以为我连放人都是谋算?”

应寒年睨他。

“……”

姜祈星默,发现自己在寒哥身边这么久,智商总是跟不上。

寒哥的真真假假,大概也只有林小姐……怕是林小姐也不能完全猜透。

应寒年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没系,一双黑眸沉沉地看向前面撞废的跑车,薄唇抿出一抹白,“我说我被割了心脏,不是假的。”

他亲手将人送过去的痛,和他亲手割了心脏捧出来的痛没什么差别。

牧羡枫不能人道又如何,还会有别的办法去折磨林宜,他根本舍不得……

他是真不愿意把林宜送过去,可林宜的压力太大了,他总不能看着她一直吃药维持精神状态,不能看外公外婆真的死去。

姜祈星听着这话心里一沉,定定地看着应寒年。

应寒年看着前面冒烟的跑车,一双眼越来越厉,“不过我应寒年什么绝境都体验过了,弄不死我的人,只能等着被我弄死!”

“……”

姜祈星看着他,暗暗松下一口气。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被牧羡枫一个病秧子控制着走,毫无招架之力。

看到寒哥这个样子,姜祈星相信这事应该能很快过去。

“开车,去个地方。”

应寒年吩咐道。

他要做的也不可能只是等。

……

花园别墅里,林宜站在厨房里做菜。

外面的天色已经快暗了,正是适合做晚餐的时候。

她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想着应寒年今天带自己做的事,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心中像被什么揉着,是一种绵绵的疼痛。

应寒年对她,真的太好了。

而她……

她是真的别无他法了。

真希望这二十天能赶紧过去。

林宜一边想着一边做食物,在牧羡枫身边工作一年,她很清楚牧羡枫的喜好,于是在每道他爱吃的菜里加了一点安眠药的粉末。

餐厅里,牧羡枫已经坐在餐桌前,面露温和地看向她。

林宜将菜一一端上桌,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饭好了。”

摆在牧羡枫最前面的是一份樱花冻,晶莹剔透的果冻里一枚樱花静静地躺在里边,淡粉的颜色让整个果冻看起来像个艺术品。

牧羡枫拿起勺子切下一块放进嘴里,唇畔露出笑意,“你的手艺比以前又精进不少。”

“……”

林宜无声地站在那里。

“坐,一起吃。”

牧羡枫道,看她的眼神堪称和善。

“……”

林宜没有说话,但是在餐桌上坐下来,坐在他的对面前,餐桌很长,于是她离他也很远。

这种沉默的疏离感不是傻子都能感受到。

牧羡枫笑笑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直接为难林宜,反而不急不徐地吃着她做的菜,吃了大半,边吃边赞她的厨艺。

林宜听着称赞心情没那么差了,毕竟他吃得越多越好。

两人吃完饭,方铭拿来药盒和水杯,“大少爷,药来了。”

方铭打开药盒,牧羡枫低眸看一眼里边排得密密实实的药,嘲弄地笑了一声,“上一盒又吃完了?”

“是,新送来的。”

方铭垂眸,小心翼翼地将今天的份量拿出来。

牧羡枫一把抓起放进嘴里,就着水咽了下去,面色微微浮白。

用过晚餐后,林宜去冲了个澡,她穿着一身晚礼服做了顿晚饭,很是不方便,身上也出了些汗,最重要的是……洗澡能避免见到牧羡枫。

少见一刻是一刻。

洗完澡出来,林宜穿好长袖的睡衣睡裤,拿着毛巾擦头,门外两个保镖朝她低了低头。

第588章 只能等着被我弄死(2)

还有方铭站在不远处等着,“林小姐,大少爷请你去他房间坐坐。”

一个保镖立刻拦在林宜面前。

方铭脸上还是鼻青脸肿着,仍不失一个管家的风范,道,“林小姐,既然来了,总不会认为在这里住宿几天就罢了吧?”

她和应寒年都不是那种天真之人。

“我过去。”

林宜淡漠地道,跟着方铭离开。

两个保镖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也不好干涉林宜,只能做罢。

林宜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一头长发半干,有些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洗过的脸清丽非常,就是倦态太浓。

她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亮着一个落地灯,光线幽暗。

牧羡枫一个人独坐书桌前,整个人陷入阴影中。

其实这才是牧羡枫的真正一面,初见的时候,她觉得牧羡枫虽然身体不好,也有些大家少爷的强势手段,但总体来说不失优雅温暖良善……直到后来才发现,所有的温暖良善都是伪装的,真正的牧羡枫不过是一片阴影。

牧羡枫没有抬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药盒,嗓音低哑,“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大力资助各个尖锐的医疗团队,在中间专门培养一支替我研究解药的力量。”

他的声音都像是在蒙在阴影之中。

“……”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十几年了,当他们说能研究出解药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牧羡枫终于抬头看她,摆弄药盒的动作一停,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坐。”

林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牧羡枫站起来朝她走去,坐到她对面的床边,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你越来越好看了。”

难怪应寒年能为她如痴如魔,当初自己不也被迷到了么?看不得她和应寒年暗中来往,想占为己有,导致一步错,满盘皆输。

“不把你的故事讲完?”

林宜冷冷地问道。

“坐过来。”

牧羡枫道。

“……”

林宜没有动。

牧羡枫倒也不说什么,直接站起来,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高她一截,手自然而然地搭到她的肩上,缓缓道,“解药研究出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医生和我说什么吗?”

林宜只感觉自己肩上的皮肤滑过一阵麻栗,眉头不由得蹙眉,想甩开又忍下来,明天就是给她外公外婆解药的时间,她必须忍一些。

见她无心听,牧羡枫有些不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转过脸来。

林宜皱着眉想转开,牧羡枫却更加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生出痛意。

牧羡枫无视她的不愿,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道,“药在别人试成功了,我也吃了,可对我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让我高烧了多日,我的医生和我说对不起。”

“……”

林宜冷漠地看着他。

“他说,这个解药只能在中毒一个月的病患身上有用,但对我这种中毒近二十年来的人来说,已经起不到效果了。”牧羡枫捏着她的下巴道,眼中掠过一抹凄厉,“他说,就像一个鸡蛋被晃匀了,鸡蛋还是鸡蛋,可再怎么治,蛋黄和蛋清都做不到分离清楚了。”

“……”

“林宜,你说可不可笑,我期待了那么久,花那么大代价去支持研究,到头来,却和我说那种毒就像蛋黄一样,在我身体里已经摇匀了,我根本无力抵抗,到死我都得和这种毒共生。”牧羡枫说着说着语气就变了,再没有半分优雅,只剩下浓浓的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明明有个很好的身体,为什么……”

“那和应寒年,和我,和林家有关么?”

林宜淡漠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要报复,也该冲着三房,冲着顾若去吧?对,顾若已经被你折腾得半死不活了。”

他报仇也报到了,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牧羡枫低眸看着她,见她眼中没有半分动容,人像是被狠狠地割了一刀,更加用力地去捏她的下巴,“我成了一个废人,难道不该从别的地方补偿我吗?牧家决策人的位置也好,我心爱的女人也好,总得有个补偿我吧?”

林宜被捏得很疼,她强忍着没有还手,只道,“该对你补偿的只有那个害你的人。”

可他,怨恨了整个世界。

果然,牧羡枫根本不听她说的,低头慢慢靠近她,唇几乎碰上她的,“林宜,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在你家那棵玉兰树下一回眸就看到你站在阳台上的模样,你那双眼睛里刻着的疑惑我记得清清楚楚。”

“……”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疼你,为了你我不惜提前收局,我想着我和应寒年总是斗来斗去,你跟着我也不安稳,所以你回到S城以后,我也是由着你去。”

牧羡枫盯着她,慢慢的,眼底浮现出恨意,“两年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每次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是想着你熬过来……可结果呢,原来你们两年前就在跟我演戏,你一直站在应寒年那边,你背叛了我!”

他越是恨,越是用力,林宜的下巴几乎被他拆下来。

她忍着痛看他,一字一字,条理分明地道,“你可能忘了,我对你不曾动过心,更谈不上背叛,即使没有应寒年,我也不会爱上你。”

“你就是背叛我!”牧羡枫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本来是我的!牧家上下都知道!”

“你明知道那次是我想替应寒年报仇,才和你合作。”

从合作的基础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是不诚信的,根本是他设计了雪风崖之难,还让她以为凶手另有其人。

“林宜!只是差了一点而已!如果当年应寒年死了,久而久之,你必然会爱上我!”牧羡枫吼得脸都青了,“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应寒年算什么东西?一个生死街长大的私生子,他凭什么和我争?”

“你太偏执了。”

林宜根本和他谈不下去,还是忍不住去推他的手。

第589章 婚礼的准备(1)

牧羡枫一把捧住她的脸,不顾一切地去亲她的脸,林宜连忙躲开,飞快地去推他。

牧羡枫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比起两年前都更差了,她一推,他就差点倒到地上。

牧羡枫晃了几下才撑住自己,一手按在沙发上,脸上掠过一抹难堪,这样残破的身体本身就是他最难接受的地方,此刻,他紧紧咬着牙,半晌才抬眸看向站到一旁的她,强行挤出一抹笑容,“你已经在这里了,这是你和应寒年共同的决定,何必还在我这里如此不乖?”

他强提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

可看在林宜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挣扎的卑微。

“你想如何?”

林宜冷冷地问道。

“扶我去床上。”

他道。

“……”林宜抿唇,想了想还是上前扶起他,将他扶到一旁的床上坐下来,“要不要喝点水?”

说了这么久,牧羡枫早已经口干,便点头。

林宜抬起脚离开,离开前她回眸看一眼,牧羡枫有些疲惫地靠到床头。

她在外面墨迹了许久,等端着水杯再回去的时候,不出意料地见牧羡枫已经靠在床头睡着,她暗暗松一口气,然后退出房间。

见她出来,方铭皱起眉。

在林宜的示意下,他往里一下,见牧羡枫睡着了也不好多说,放林宜离开。

在她从牧羡枫房间出来的一刻,身在他处的应寒年喝了两杯烈酒压惊。

……

翌日,外公外婆终于服下解药。

牧羡枫依然是小心谨慎的,他不准任何人进房间,独自一人进去,林宜没让人闯,一闯,药就会被毁。

林宜觉得奇怪,整个别墅已经被搜得有些墙都敲破了,家具更是没剩几件,上上下下都极尽空旷,几乎是一眼什么都望得到。

可就是这样,牧羡枫还能变出药来。

就像那个房间,明明搜过好几遍了,她不懂,牧羡枫到底是把药藏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说,外公外婆服下解药后,林宜一直横在心口的剑终于慢慢落下,不管如何,剩下的人暂时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都还能等上一等。

收到外公外婆的血液检查报告,林宜轻松很多,还能从容地和牧羡枫下棋。

“真看不出来,你棋也下得这么好。”

牧羡枫坐在轮椅上,拿起一枚棋子落下,眸子深邃地看她一眼。

林宜师承外公,不敢说学了个十成十,但和一般高手打个旗鼓相当是没有问题的,她淡定地推着棋子,绝杀牧羡枫。

牧羡枫看着自己失去的半壁江山,英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婚礼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一句话,就暴露了他输不起的性格。

棋输了,却在从旁的地方找补些什么回来。

林宜抬眸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早点看清他优雅面具下的真正面孔,她淡淡地道,“婚礼不过是你用来羞辱我和应寒年的手段,有必要还问我意见么?”

“那你知道婚礼是需要准备很多的么?”

牧羡枫看向她。

“比如?”

林宜没有看他,只低头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她的手指细长白皙,棋子被拈在她的指尖,无名指上的银戒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比如,先把你手上的戒指摘下来。”

牧羡枫道,慢条斯理的。

“……”

林宜的动作一僵,抬眸看他。

牧羡枫微笑着拿出一个酒红色的绒盒,摆到她面前,“换这个戴。”

盒子被打开,里边是一枚钻戒,闪耀的钻石托着一点白玉,有着绝佳的视绝感,立在戒盒中一下子吸引住人的视线,仔细观察,才发现其造型是一朵温雅玉兰。

“那时,我以为我们快要结婚了,于是定下这一枚戒指。”牧羡枫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我自己设计的,没想到如今才派上用场。”

“……”

林宜沉默。

“比你手上的银戒是不是有诚意多了?”牧羡枫盯着她道,“可惜,你永远不懂。”

“……”

林宜没有说话。

“还不摘?”

林宜缩回手,低眸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很旧的款式,她蹙眉,“不急吧,戒指不是要等婚礼的时候才戴么?”

她想拖得一时是一时。

“不行,现在就换,我看着刺眼。”

牧羡枫盯着她,眼中的掌控欲很强。

林宜咬了咬唇,思考几秒后干脆地将手上的银戒摘下来,然后从头上解下束发细绳,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她没有管,只将没什么弹性的细绳拆成两股,确定够长后便穿过银戒,做成项链戴到脖子上,然后将银戒藏到衣领里。

藏住了,看不见了。

也就谈不上刺眼。

“……”

牧羡枫看着她这一连串的操作沉默。

林宜又拿起钻戒套到自己的无名指上,竖起手淡定地看着他,“满意了?”

“还行,只是不知道应寒年那边满不满意。”

牧羡枫睨向远处的一个保镖,那保镖正打着电话,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显然是在报告着什么。

正听着电话的应寒年很镇定地踹翻了书桌。

“你现在做的,并不是你赢了,只会决定你结局的惨烈程度。”林宜淡漠地道。

“林宜,你怎么还不明白,死并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刑罚,最可怕的……是你怎么活着。”牧羡枫盯着她,“有人一帆风顺,有人苦苦挣扎,有人求而不得,有人……生不如死。”

林宜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以他如今的能力已经推不倒应寒年,就只能想尽办法令应寒年痛苦,令她这个所谓的背叛者痛苦。

这是他认为的赢。

这种赢会让他哪怕死了,都在赢。

“你一直活得这么扭曲不累么?”林宜反问。

牧羡枫的眉慢慢拢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林宜,你现在在我身边,还等着我的解药救人,我喜欢你乖顺一些。”

不用总在言语上顶撞他。

“……”

林宜抿唇,没再说什么。

“把手机给我,想联络家人来找我就是。”牧羡枫朝她伸出手。

“……”

第590章 婚礼的准备(2)

林宜冷冷地看向他,人被狠狠地刺着。

断了她和应寒年的联系么?事实上,这里全是应寒年的人,她想联系太容易了,他这不过是要她不舒服而已,要她知道她现在被他主宰。

“不愿意?”

牧羡枫静静地看着她。

“……”

林宜拿出手机,关机后递给他。

“很好,温顺一些总是好的。”

牧羡枫满意地笑。

那边,方铭又拿来几本硬壳的厚本子,摆到林宜面前,林宜一低头就在厚厚的牛皮封面上看到一个设计大家的烫金签名。

“这几本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婚纱设计师的本子,里边有她们设计的各款婚纱,你看看你喜欢什么风格,就叫那位设计师过来替你量身设计一件。”牧羡枫说道,语气温和,倒真有几分像和未婚妻讨论婚礼的样子,“太复杂也没事,可以请大量人工不分昼夜赶制。”

刚摘了戒指又来婚纱。

牧羡枫分明要借着每一件小事折磨她,令她难受,也令应寒年难受。

罢了,反正处理掉一件还有一件,牧羡枫有的是想法,还不如拖着一件事,她也不至于疲于应付。

于是,林宜捧起上面的本子翻开,淡淡地道,“那好,我仔细看看,仔细挑挑。”

“……”

牧羡枫看着她这配合的样子滞了两秒。

“……”

方铭更是跟见鬼一样看着她。

林宜还真就认认真真研究起各个设计师的设计风格,一研究就研究了好几天,牧羡枫偶尔问起的时候,她还煞有介事地和他说自己喜欢这个设计师的婉约,又喜欢那个设计师的奔放,实在取舍不下。

牧羡枫一开始还没察觉什么,在解药陆续给出三颗后,他自然发觉出林宜在同他周旋。

都到这一步了,她仍比他想象中冷静得多。

他一面有些恨,一面又有些欣赏,觉得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这让他很是纠结,面对林宜的时候心情格外复杂。

吃早饭的时候,牧羡枫喝着牛奶,又同林宜说起婚纱的事,林宜翻出了新花样,开始和他说每个设计师的星座同自己合不合的事了,表现得就像个选择困难户,中间还夹着一点痛苦,刻意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砰。”

牧羡枫把杯子用力地按到桌上,冷冷地看向她,“我已经定好设计师了,你呆在这里也没出门过,今天我带你去见设计师。”

定好了?

看来要进行下一步折磨了,也是,二十天的时间说快也快,都让她看婚纱混过去了可怎么行。

“知道了。”

林宜淡淡地点头,低头喝粥。

“那吃吧,吃完走。”

提到出门,其实牧羡枫比林宜更久没出过这个门,从自在遗嘱大战中输了之后,牧羡枫就被应寒年全面监控起来,手上的那些产业几乎都被应寒年暗中干涉。

他的身体也因为受刺激过度而越来越差,便更加不愿出门。

但现在,他必须出门。

……

林宜跟着牧羡枫一起坐到后座,她沿路看着车窗外面。

车子一直行进市区。

当看到车子外面大批的媒体记者时,她心里沉了下,她抬眸望出去,只见面前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前面是一个大型会场,在人头攒动中,偶尔还能看到政商两界的大人物从中间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媒体围攻得厉害。

车是应寒年的一个保镖开的,此刻皱着眉道,“林小姐,我们被堵上了。”

现在前后全是车,动不了。

“……”

林宜看一眼身旁的男人,没有说话。

“去看一眼怎么回事。”牧羡枫吩咐道。

保镖要盯着牧羡枫,没有动,坐在副驾驶的方铭只好推门下车。

刚一推门,就有旁边的记者看过来,这是辆豪车,记者还以为是有参加金融峰会的人物,正想看看值不值得采访,一眼就看到坐在后面的牧羡枫,顿时眼睛都亮了,“牧大少爷,你也来参加金融峰会吗?能下来聊两句吗?”

这可是好久没出现的人物,之前的遗嘱影响波及整个媒体,要是能采访到牧羡枫那可是大新闻!

“回来,关门。”

林宜道。

但说这话已经来不及,旁边的记者听到“牧大少爷”四个字都激动地围过来,顿时人多得能把他们的车抬起来。

牧羡枫温和地坐着,神情镇定地按睛车窗,微笑着看外面的记者颌首致意,“你们好,我不是来参加峰会的,只是路过,采访就不必了,麻烦让一让,好吗?”

见车窗被打开,一个个麦克风都戳了进来,还有闪光灯在拼命地闪。

记者们哪肯放弃这个机会,连忙道,“现在前面也走不通,牧大少不妨多聊几句呗,今天应寒年应二少爷也会现身金融峰会,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林宜明白牧羡枫应该是故意的了,她无声地示意前面的司机关车窗。

车窗缓缓往上。

牧羡枫道,“我不知道,我许久不关心时事了,我今天只是带我未婚妻出来设计婚纱。”

“牧大少你要结婚了吗?”

“就是你身旁的这位吗?不知道是哪位千金小姐,能透露一下吗?”

“牧大少你什么时候结婚,会邀请媒体吗?”

“我是帝城时报的记者,能约你做个简访吗?”

一大片的声音伴着闪光灯响起,紧接着全部被屏蔽在车窗外。

“你好像被拍到了。”

牧羡枫笑着回头,然后就见林宜静静地坐在那里,戴着口罩,头上扣着连衣帽,就算被拍也只拍到小半张脸,连头发都没被拍到。

牧羡枫的笑容凝在唇边。

林宜转眸看他一眼,“你怕应寒年不让你公开,这么急?”

她手机不在身边,不知道这峰会召开,即使知道,也不知道牧羡枫找的设计师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也不是急,只是想看看他被媒体问大哥结婚对象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牧羡枫道,语气低沉淡然。

话落,外面的记者还在不停地追问,想让牧羡枫再打开一点车窗。

忽然,又有人高声大喊,“快快快,应寒年来了!应寒年来了!”

第591章 婚礼的操办权(1)

说着,所有记者都疯狂地往前挤,挤得他们这车快被掀起来了。

林宜蹙眉,从司机那里接过手机,准备给应寒年打个电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手机被牧羡枫直接夺走。

“这么想通知,不如直接下去见面好了。”

牧羡枫目光温和地盯着她。

“有意思么?”

林宜冷漠相对。

“那你这几天和我周旋的有意思么?”牧羡枫笑着反问,笑意也是冷的,他不是笨蛋,她在做什么,他都清楚,“走吧,遵守一点规则,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

“你的父亲仁义,决定最后一个服用解药,你应该挺心疼的吧?”牧羡枫道。

林宜抿唇,眼神更冷。

远在S城的林冠霆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药是一天一人一颗服的,他认为是在林家大宅出的事,要承担一定责任,于是坚持最后一个服药。

前面的司机看向林宜,等待她的答复。

林宜闭了闭眼,算是默许牧羡枫的提议。

她可以周旋,但她不能完全逆着牧羡枫,否则惹极了他,他疯起来便是两败俱伤。

和人斗,找软肋,和一个心理极度扭曲偏执的疯子斗,却只是左右周旋。

这么想着,牧羡枫已经走到她的车门外,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一派深情款款的模样。

林宜看他一眼,然后搭着他的手下车,许许多多的闪光灯朝她袭来,她下意识地摸摸脸上的口罩,见戴得完好才暗暗松一口气。

“牧大少,应二少就在前面。”

媒体们为了拍大新闻都自动分成两列。

大少与二少不合,这是两年多来众所皆知的事情,自牧老爷子去世之后再未见过二人同场,今天可谓是世纪一面。

一条路被让出来。

林宜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偶,任由牧羡枫牵着往前走去,她踩着他踩过的路,低眸不抬脸。

尽头处,正是红毯的起点。

红毯的地方有着大量的警卫,两边还拉起护栏,地方很显宽阔。

应寒年从豪车中迈出一脚,直直地踩上红毯,他是金融峰会的压轴出席,万众瞩目,不少网络媒体立刻将这画面直接推上头条直播。

数以亿计的网民正拿着手机刷这一幕。

应寒年站在跑车前,衣冠整齐,黑色的领带系紧,一张英俊的脸轮廓极深,面露冷峻,透露着不可一世。

他不是豪门出身,没有牧羡枫养在骨子里的那股风雅,可说优雅他也有几分优雅,只是在应寒年的身上,连优雅都带着浓浓的跋扈与邪意。

这是他的独一无二,令人无法忽视。

林宜没有抬头,也能从旁边的惊呼声中知道自己离应寒年正越来越近。

“寒年,这么巧。”

牧羡枫牵着林宜走过去,如家常一般同应寒年打招呼,春风化雨,显出兄弟间的亲昵。

应寒年站在那里,视线毫不避忌地直接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林宜的无名指已经戴上一枚钻戒,他的眼底有刺痛感,阴暗渐渐聚拢,舌尖不由得磨着牙齿。

林宜始终垂眸,她现在只是个救人的道具,所屈从的事都不是出自本心,应寒年明白,她却不敢多看他一眼,怕看到他的难过。

应寒年的沉默落在媒体眼中是一种无声的张狂。

应寒年这个人狂,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于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大声喊道,“牧大少,应二少,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两位合照一张吧。”

现在手机的拍照水平还需要分天气好不好?

不过这话倒是让林宜有了理由,她立刻挣开牧羡枫的手,假装乖巧让位地走到一旁,留下空间给他们。

两个男人站在一处,一个眉目凌厉,一个面容温和,风格迥然,却有着同样的高高在上,见状,媒体们纷纷大肆拍照。

“牧大少,您订婚的事瞒得也太深了,不知道结婚会不会通知媒体?”

有记者问道。

既然是说未婚妻,那一定是订了婚的。

牧羡枫笑得如沐春风,“本来想低调行事,但既然被拍到了,届时一定会通知诸位,婚礼就定在本月。”

话落,在场的媒体纷纷道着恭喜。

紧接着,林宜就听有记者果然问出了牧羡枫想听的问题,“应总,牧大少要成家立室了,不知道您作何感想?”

应寒年衣冠楚楚站在那里,闻言,双眸放肆地看向林宜,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直到将几天未见的她注视了个透彻,才缓缓地道,“不错,很漂亮,有些人怕是配不上。”

这记者的原意自然是问应寒年是否也有成家的打算,没想到惹来这么爆炸的一个答案。

在场的人全惊住了。

这不是直接在扇牧羡枫的脸么?配不上,是指他身体不行?

记者们是大喜,激动不已地看着这一幕,怼,怼得越凶越好,点击率才高!

“寒年向来语出惊人,不过说的也是。”牧羡枫从容应答,似是早已猜到应寒年会如此,上前两步一把握住林宜的手,笑着面对大量记者,“我的未婚妻是世上最好的,我也常觉配不上她。”

秀恩爱了。

能嫁给牧家的大少还不好?看着这半张脸也不是什么熟脸,总归不会是那种顶层的名媛千金。

“这位小姐,能麻烦摘下口罩吗?和牧大少爷拍两张吧。”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林宜脸上。

“砰。”

红毯边上的护栏突然倒下来,直直地砸在牧羡枫的脚上。

不重,但也不轻。

牧羡枫的脸青了下,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幽幽地看向那些记者,“你们太挤了。”

“……”

众人懵逼脸,不是你刚才推麦克风的时候顺带踢了一脚护栏么?

有警卫上前搬开护栏,林宜在旁边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她的声音有些哑,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睡眠不好。

应寒年听得心口一滞,目光更为直接地睨向她,强忍住拉她直接离开的冲动。

幸好林宜从头至尾不看他一眼,否则,他忍不住。

第592章 婚礼的操办权(2)

见他们要走,有记者大着胆子问道,“应总,您和牧大少是不是真像传闻中一样不合?有人说,牧老爷子的遗嘱将牧大少分家出去,是明着帮您把隐患铲除,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应寒年是怕隐患的人?”

应寒年不屑一顾地道,亦正亦邪,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下一秒,他忽然一把拉过牧羡枫,强行扯离牧羡枫握着林宜的手。

他伸手搭在牧羡枫的肩膀上,道,“大哥虽然现在不济了,但也算半个牧家人,这婚礼自然要办得体面,不如我替你办。”

这话,到底是嫌弃还是扬威?

媒体们听的是目瞪口呆。

“这种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牧羡枫的目光冷了冷。

“你不是说配不上这位小姐么,凭你现在的能力怎么给出一个风光的婚礼?”应寒年道,咄咄逼人。

牧羡枫刚刚那话明明是秀恩爱好吧?

怎么到了应寒年的嘴里就……

林宜抬了抬眸,看向两个男人,应寒年这是要控制婚礼,把牧羡枫完全拿捏在自己的鼓掌之间,但牧羡枫岂会愿意接受一个由应寒年操办的婚礼,毕竟他还要用这场婚礼出尽花样地折磨他们。

只是,这时候骑虎难下了,不答应,应寒年会层层叠加地给他难堪,把他的落魄展示于所有人面前,牧羡枫哪受得了这个。

他受得了的话,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宜想看看牧羡枫怎么收拾局面,大抵是明面上答应,私下又用解药一再威胁吧,走不出这套路。

出乎她意料的,只见牧羡枫看着应寒年沉默半响,道,“我自然还是牧家的长房长孙,老爷子有遗言,牧氏家族的事都由姑姑主理,我这婚事也是要由她费心打理。”

“……”

四姑娘。

她倒是把那个从未露面的四姑娘忘了,四姑娘不喜插手牧家之事,根本不会管婚姻之事,这样一来,牧羡枫又拿了婚礼之权。

正想着,林宜就听应寒年云淡风轻地道,“也是,这是四姑娘的事,正好,我刚见四姑娘的律师也在现场,祈星,你去把人叫过来。”

对外,牧四姑娘一直让律师作为代言人。

这次,那律师也是代表着牧四姑娘出席金融峰会。

牧羡枫目光沉沉地看向应寒年。

“四姑娘向来深居简出,要是她老人家不想动,还是我帮你的忙吧,大哥。”应寒年勾唇,极尽邪气。

现场人山人海,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明白了,怎么就变成在抢婚礼的操办权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神走向。

“……”

牧羡枫沉默地看着他,明明是自己刻意安排今天的这场“偶遇”,公开自己和林宜的恋情,刺激应寒年。

可现在,他反而摸不准应寒年路数。

“……”

林宜也不明白,有解药在手,现在能捍动牧羡枫的地方很少,抢个操办婚礼的事,就算让应寒年抢到,回头牧羡枫就拿解药威胁,还是白费一场事。

她都不当这些是真的,什么钻戒,什么婚纱,什么婚礼,不过一场儿戏,他又何必较真。

让牧羡枫自得其乐完这二十天就行了。

那边姜祈星拉着牧四姑娘的律师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向他叙述原委,律师的眉头一皱再皱。

这律师牧羡枫认识,是替四姑娘全权处理事情的。

他站在那里,冲应寒年低了低头,“二少爷,大少爷,四姑娘不喜插手……”

应寒年冷冷地横去一眼,律师心中一惧,道,“我立刻打电话。”

说着,律师拿起手机拨打电话,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然后眼中露出浓浓的震愕,挂掉电话时呆呆地看向应寒年,不复平日的专业素养。

“怎么说?”

牧羡枫问,见他这样有些奇怪。

“四姑娘说,这事……她允了。”律师答道。

“什么?”

牧羡枫一怔。

“四姑娘说她会亲自操办大少爷的婚礼,请大少爷放心。”律师道。

“……”

牧羡枫一时没了声音。

几秒之后,网络头条都是牧羡枫的婚礼,并直称神隐几十年的牧四姑娘将亲手操办婚礼,这事引起强烈轰动,反倒没人关注新娘是谁。

……

从金融峰会的现场离开,从车上到设计婚纱的地方,再到回家,牧羡枫都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没想到姑姑会应下这桩事,应寒年是猜到了还是没猜到?

是算计还是意外?

姑姑不可能和应寒年有什么关系,否则当初遗嘱大战的时候,姑姑就该站出来了,加上今天这事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可要他相信应寒年是凭白无故提婚礼操办权的事,却又不可能。

他觉得着了应寒年的道,却又想不通为何。

“砰!”

牧羡枫心烦地一把推了面前的棋盘,棋子四散八落。

林宜端着咖啡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画面,她走进去,把咖啡搁到他面前。

正欲走,牧羡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皮肤几乎比她更为白皙,白得病态透明,他抬眸盯着她,“应寒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断了我们的联络。”

林宜淡淡地道。

“林宜,不要激怒我,别逼我一拍两败!”牧羡枫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恨不得捏断。

“……”

又是这样一句。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给我下药,让我碰不了你?”牧羡枫冷冷地道。

“……”

下药?

林宜怔住,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她还以为牧羡枫不碰她,是因为她的安眠药起了效果。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千方百计地想周旋拖延时间?”牧羡枫愠怒地道,将她的手腕越扣越紧,“我告诉你,我已经交待了姑姑的律师,婚礼必须本月举行,你逃不掉!如果连姑姑也帮你们拖延时间,最后几颗解药你就别想要了!你们休想和我耍什么花样!”

如此激动。

林宜淡淡地看他一眼,“牧羡枫,你是不是从骨子里惧怕着应寒年?”

“……”

牧羡枫脸色难看得彻底。

第593章 婚礼的操办权(3)

“这个局是你设的,你亲人不顾,死都不惧,拿着解药一再要胁,应寒年都被你逼得把我送过来了,怎么你还会被他的一举一动影响?”林宜看着他道,“你是有多害怕他?”

“闭嘴!”

牧羡枫愤怒地推开她,又将旁边的咖啡推下去。

林宜正甩着被握痛的手,见状连忙躲开,小臂还是被泼到半截,咖啡的温度烫得惊人,她立刻掀开衣袖,白皙的小臂一片通红。

牧羡枫盯着她的手臂,目光凝了下。

林宜转身便往浴室跑,拿冷水激着烫伤处,走出来后,她坐到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烫伤药膏,给自己涂抹。

“你随身带着烫伤药?”

牧羡枫一怔。

“给你做菜端热汤带烫伤药,给你削水果带纱布,很奇怪么?”林宜擦着药头也不抬地道。

牧羡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就这么担心我会伤害你?”

“你不是就是要报复我么?”

林宜反问。

“……”

牧羡枫被噎住,沉着脸没有说话。

林宜给自己仔细地涂上烫伤药,她活得不算特别金贵,但不想在这里留下什么伤,被保镖传达到应寒年那里,她怕他难受。

牧羡枫看着她的脸,渐渐冷静下来。

他很厌恶应寒年。

应寒年曾经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明明是他设的局,这枚棋子却总能翻出意外;这一次也是,他拿23条人命设局,针对的只是应寒年和林宜,没想到四姑娘会搅进来。

这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曾经被打败的恐惧,他猜透不了应寒年旁门左道的心思,这让他心烦。

不过细想之后,他清醒许多。

这个局,应寒年打破不了的,婚礼是谁操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顺利进行……

“你说的对,我只是要报复你们,只要这目的达到了,旁的也不在乎。”牧羡枫的语气缓下来,定定地看向她,见她手臂上还红着,“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背叛我?”

闻言,林宜低笑一声。

她的笑容落在牧羡枫的眼里有些刺眼,“你笑什么?”

“我在想那天你和我说,应寒年只是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和你争。”林宜看向他,竖起自己被烫伤的手臂,眼神清冷,“你知道么,他不管多么气我,在我受伤之后,他的注意力就不会在别的地方了。”

更不会问这么多旁的东西。

“……”

牧羡枫目光滞住。

“还有,我觉得你常常是被自己困住了,应寒年想的也许根本没有你那么复杂,他不断地在媒体面前强抢婚礼操办权,只是让这个事看起来很严重,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文章分析牧大少爷的未婚妻是谁了。”

因为大家都去分析为什么牧家众人要抢这个婚礼操办权。

“……”

牧羡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他只是在保护我不被过度曝光,或许说,是不想我在媒体前和你有什么瓜葛,但在你眼里却被想成了各种深意,以至于你愁成这样。”林宜一字一字说道。

“婚礼上,众人都会出席,到时还能不曝光么?”

不过是徒劳之事,应寒年会做?

“能保护一天就保护一天,他只是想让我心里多踏实一天,这种心情……我想你一辈子都不会懂。”说完,林宜上前捡起落地的咖啡杯转身离开,“我让人来收拾一下。”

其实吧,应寒年怎么想的,林宜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联络差不多真是断的。

她就是纯粹怼两下牧羡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在她走后,牧羡枫静坐许久,想了很多很多。

真有她说的这么简单么?

四姑娘应下婚礼操办权的事纯粹只是个意外之事?

……

有了四姑娘的介入,牧羡枫很多精力都花在婚礼的沟通上。

牧四姑娘不出面,他都是在和她的律师在谈,四姑娘方面倒是很顺从他的提议,抓紧时间筹备婚礼,务求盛大。

为此,牧羡枫怕出问题,还经常去看一眼现场布置。

林宜便轻松了许多,在花园别墅里耗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对她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解药是真的。

看着一个个人得到解药,慢慢康复起来。

她整个人逐渐明朗起来,最初的阴郁扫开了。

四姑娘那边做事很迅速,十多天的时间便将婚礼全部操办完整,婚礼就定在这个月的27号。

随着婚礼的临近,牧羡枫心情好了很多,林宜也好了很多。

牧羡枫心情好是因为四姑娘的参与并没有导致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林宜心情好是因为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很快能回到应寒年身边。

她知道牧羡枫暗中已经准备好他们的假身份,婚礼后就出国。

但她不担心,应寒年绝对有办法将她找回来。

婚礼的前一天,苏美宁被放回来了。

她出现在花园别墅的时候,林宜险些没认出来,那个跋扈嚣张的大夫人此刻消瘦得和顾若有的一比,一脸憔悴,多时没有染过发,白发冒了许多,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七分袖下的手腕上有着狰狞的刀疤。

苏美宁试图自杀过。

“羡枫……”

牧羡枫从轮椅上站起来,见到他,苏美宁情绪悲恸至极,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牧羡枫被撞得晃了两下,勉强站住,伸手抱住她,神色平静,“出来就好了。”

“那里边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还有那个应寒年……他居然说你不顾我的性命,你怎么会呢……”苏美宁抱着牧羡枫流泪。

牧羡枫听她哭了几句便松开她,苏美宁抽咽着抬起头,待见到这个大厅里大部分东西全部被搬空后愣了好几秒,像是不认识这个家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环视一周,见家中多了不少的陌生保镖,视线最后落在一旁面色清冷的林宜身上,当时眼中浮现出恨意,“你个小贱人——”

说着就要扑过去。

牧羡枫拦住她,平静地道,“母亲,回房洗个澡,衣服给你准备好了,换一下,我还有事和你说。”

第594章 母子失和(1)

“羡枫,这个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回房。”

牧羡枫的眼底冷了些。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撕了她不可,要不是她,你现在已经是牧家的最高决策人了!”

苏美宁很是激动,推开牧羡枫就朝林宜冲过去。

林宜静默地站在那里,旁边的保镖见状立刻挡过来,拦下苏美宁,苏美宁扬起手就扫了保镖一巴掌,“什么东西也配拦在我面前,给我滚!”

说完,苏美宁就要去抓林宜,又有两个保镖冲上来,她便不顾形象地同他们厮打起来。

她不是保镖们的对手,就是胡搅蛮缠的打,不时伴着尖锐的叫声,刺耳至极,却连林宜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闹够了没有?能不能少给我添乱!”

牧羡枫忽然厉声喝道。

苏美宁惊了一下,回头看向他,只见牧羡枫冷冷地瞪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有多少久别重逢的动容,顿时心底一凉,眼中满是悲伤。

牧羡枫别过脸去。

苏美宁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默默地往楼上走去,一旁的管家方铭连忙跟上去,扶着苏美宁上楼,道,“大夫人,大少爷有自己的打算,应寒年那边把林宜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真把人打坏打残了,大少爷和应寒年的交易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什么交易?”

苏美宁不解。

“我慢慢和您说。”

两人上楼。

林宜沉默地站在一旁,牧羡枫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道,“跟我过来。”

“……”

林宜看他一眼,跟在他身后离开。

别墅里很空,能坐的地方实在不多,林宜同牧羡枫在后面靠窗的一张小方桌前坐下来,林宜往窗外望了一眼,后面本来也是风景优美,但被应寒年的人折腾得满目萧瑟。

林宜觉得这很像预示着牧家长房的命运,在一步步走向消亡。

她自然是乐见。

“你最近很开心?”牧羡枫看向她,意有所指。

“……”

林宜淡漠地看着他。

“你是越来越自得了,像是来我这里做几天客的。”牧羡枫淡淡地道。

“不,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很压抑。”林宜看他,这是他要的,她就说给他听。

“……”

牧羡枫被堵得不知道是该满意还是不满意。

“……”

林宜继续看窗外的萧条。

“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你却还没有一个身为新娘的觉悟,这令我不开心。”牧羡枫慢条斯理地说道,优雅地坐在她面前,“你想当影视剧演戏那样走个过场,恐怕是不行。”

“你想说什么?”

她问道,她的确当成走个过场。

“结婚是真结,我姑姑都出来替我操办婚礼了,你不会以为没人前来观礼吧?”牧羡枫一字一字说道,“牧氏家族的人再怎么看不起我,这场婚礼也都会前来观礼,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

林宜目光一定。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管怎样,只要你没和我上过床,你的身心就是清白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牧羡枫笑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过了明天,就算之后你从我手中逃脱,你向牧家上下解释全部真相,你也不可能再嫁给应寒年了,你的存在,只会令他众叛亲离。”

“……”

林宜抿唇,一张清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她知道,这是牧羡枫又在用心理攻势了。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他空下来,他就折磨她,他的折磨不是打她或是怎么,而是软刀子进进出出,他把她带出门各种秀恩爱,她一直戴着口罩,拖得一天是一天,但到婚礼上,她这张脸就藏不住了。

他做这些,一则是疯狂地刺激应寒年,二则是断了他们以后的路,要以后牧家上上下下、甚至国内外的人都知道他穿了自己哥哥的破鞋。

其实,这些她想过,她相信应寒年也想过。

可他们都别无他法,应寒年豁出了一切,她也跟着豁出,人命……总是最重要的。

“而且,有些话不亲耳听到永远不知道它的杀伤力有多大。”牧羡枫道,“比如说,有人会问应寒年,你大哥睡过的女人滋味如何?是腰摸着更细,还是肉抱着更软?你猜应寒年听到后会做何感想?”

牧羡枫一贯维持着自己长房长孙的气质,从来不说荤话,今天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宜坐在那里,手一下子握紧自己的袖口,她看着牧羡枫那张看似温和的假面具,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恭喜你,你又一次成功地折磨到我了。”

他说的这些细节……她是根本不敢想的。

她敢想的,就是她要救人,她要回到应寒年身边。

“……”

牧羡枫看着她,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折磨到她了,对他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他不过是报复并痛苦着。

“那今日份的是不是够了,够了的话我去准备中午的菜。”林宜说着就要站起来。

“你这么爱他,舍得他众叛亲离,被流言蜚语缠绕么?”牧羡枫盯着她道,“不如好好做我的新娘,心甘情愿地陪我离开国内,让应寒年风风光光地做他的继承人。”

林宜停住脚步,回眸看他,“第一,应寒年没有亲人,他不惧众叛;第二,他若烦了流言蜚语,我自会陪他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

牧羡枫不说话了。

“因为你的阴谋,我是对不起他,所以将来,我会加倍加倍地对他好,用一辈子的感情来补偿今天的亏欠。”林宜说完,转身便走。

“砰!”

身后传来一阵响。

她回头,只见方桌上的一套茶具被牧羡枫推到地上,满地的碎片,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见他如此,她心里是快意的。

他是能折磨她,却永远诛不了她的心,这是她敢走进这里,答应他所有荒唐条件的原因。

林宜只看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一夜过去,便是林宜和牧羡枫婚礼的日子。

第595章 母子失和(2)

离解药全部给出,也就四天的时间,只剩下林冠霆和三个保镖没有得到解药。

牧羡枫的计划是摆到明面上的,今天结婚,剩下三日用来逃亡。

林宜不相信他能逃出应寒年的手心,只不过,少不得会跟着颠簸,但十几日都挺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四天。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

林宜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吊灯,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牧羡枫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闭上眼睛,拼命地说服自己。

熬过这四天就好了。

熬过这四天就好了。

对不起应寒年的,她会弥补。

如此反复好多遍,林宜才重提信心,她拿起从保镖那里拿来的手机,给应寒年发了条信息,发了一大堆的电影名字,都是些又臭又长极为沉闷的电影,看个三分钟就能入睡的那种。

发完这些,她又输入一句话——

【今天别来,四天后接我,我等你。】

发完这一句,她又通知了姜祈星和何耀,让他们把人看住,别让应寒年到婚礼现场。

就像牧羡枫说的,有些话不该亲耳听到,有些画面既然是假的,就不要亲眼见到。

做完这些,林宜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她从床上起来,洗漱一番,一拉开门,外面是一群着装统一的女佣,见到她纷纷低头,“林小姐,我们是四姑娘派来的。”

林宜看过去,只见有十多个女佣托着一件洁白的婚纱。

她低眸看着,没想到她第一次穿上婚纱竟是为牧羡枫穿的。

刚下楼就听到苏美宁尖锐的声音传来,“我不同意,我死都不会同意的!就算你要那个私生子难堪,你也不能娶这个小贱人!你可是牧家的长房长孙,要娶的是……”

“我不想再听了。”

牧羡枫冷冷地打断苏美宁,语气极为不善。

林宜走下去,就见下面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此刻有一屋子的人,不少女佣站在那里,手上托着各式东西,这些应该都是四姑娘派来的人。

苏美宁站在那里,被牧羡枫打断后将一件酒红色的礼服狠狠地摔在地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牧羡枫冷着脸从地上捡起礼服拍了两下,道,“这是你今天的礼服,你必须穿着出席我的婚礼。”

“我不——”

“你实在不想出席就不出席罢。”

牧羡枫对自己的母亲失了耐性,把礼服随手扔到一旁,一转眸,就见林宜站在楼梯上正淡漠地看着他们。

这样的回眸,有点像第一次去她家中的那一面。

也是这样的一个角度。

牧羡枫望着林宜,眼神掠过一抹柔意,“怎么没穿婚纱?”

“到地方再穿吧,现在穿了不方便。”

林宜淡淡地道。

婚礼现场在牧四姑娘的一个酒庄上,离这边有点远。

“也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牧羡枫点点头,朝她走去,向她伸出手。

苏美宁气愤地瞪着,恨不得撕烂林宜那张脸,她儿子这是着的什么魔。

林宜站在那里没动,牧羡枫上来两步,身上的白色衬衫衬得他份外儒雅,他低眸看着她,“到这一步了,你不是想退却吧?”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女佣们,“婚纱的手套呢?”

女佣有些莫名地把手套递出来。

林宜慢悠悠地将手套戴上,然后搭上牧羡枫的手,“好了,走吧。”

“……”

牧羡枫的目光一凝,不悦地盯着她。

林宜当没看到,搭着他的手下楼。

最后,那么不满的苏美宁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

牧四姑娘的酒庄面积十分庞大,取地很静,但此刻并不静。

离酒庄还有些距离的路上,路灯挂上各种浪漫的气球,酒庄外大量媒体早已蜂拥而至,长枪短炮的阵仗极其盛大。

白色的栅栏围得很长,像一条条白色的丝带横穿着整个酒庄,温暖的阳光下,草地鲜绿,颜色正好,碧蓝的湖泊映在蓝天之下,平静流动。

车子缓缓开进酒庄,车上,不停地有手机在震动,都是些消息推送。

林宜没有手机,但坐在她身旁的牧羡枫打开手机,他低笑一声,把手机放到林宜面前,“昨天还不觉得,今天看到这些,终于有点结婚的氛围了。”

“……”

林宜低眸看去,只见上面全是关于他们这场婚礼的新闻,极尽各种各样溢美之词。

这些……也会在应寒年的手机上么。

林宜心里滞了滞,有些烦燥地看向窗上,只见整个酒庄布置得像个浪漫的世外殿堂,佣人和保镖穿梭不断,用来宣誓的正厅更是一座白色城堡,巍峨庄严,连上空都飘浮着无数的气球。

她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个牧四姑娘了,明明是一个神隐之人,怎么会对牧羡枫的婚礼这么尽心尽责。

牧羡枫说有结婚的氛围,她也深以为然,因此,她有些怕了。

她想着熬,想着走个过场……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到她无法把这里当成一个戏台。

忽然,肩膀上多出一只手,牧羡枫搂住她,滑着手机屏幕,声音份外温柔,“林宜,我是拿这婚礼来恶心应寒年的,可我现在真的开始期待了,期待你穿上婚纱,读出誓言,成为我妻子的那一刻。”

“……”

林宜听着他说的话有些发颤。

坐在新娘休息室中,林宜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婚纱,脸色有些白。

明天,不,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会有无数她和牧羡枫的“恩爱”合照出现在媒体上,今后,任凭应寒年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全部删除干净。

如果她今天真的嫁了,当着全世界的媒体面前嫁了,对应寒年的亏欠以后真的能弥补回来么?

真的能重新开始么?

一旁的电视机上无声地播放着新闻画面,画面中媒体被盛情邀请进酒庄,宾客的车也逐一进来,基本上都是牧氏家族的人。

忽然,一部豪车慢慢进入镜头,不少媒体冲着围上去,被保镖拦开。

车门被推开,姜祈星从车上率先下来,面无表情地挡开一个记者,然后拉开后车座的门。

第596章 母子失和(3)

随后,林宜就见到了盛装出席的应寒年。

应寒年一出现,整个新闻画面中只剩下他,帅气英俊,气场强大,面容冷峻,看上去没什么不好,只有一双眼睛里是有着红色血丝的。

他居然还是来了。

他怎么还是来了!

林宜震动异常,难道要她当着应寒年的面嫁给牧羡枫么?

她做了十几天的心理建设,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没办法,她想逃,特别想逃……

她突然乱了起来。

她想给应寒年打电话,但身边没有手机。

造型设计师和女佣又进来催了两遍,想让她穿婚纱,被她赶了出去。

不行。

她不能当着应寒年,当着媒体的面嫁给牧羡枫,就算应寒年不介意,她这一辈子也是对不起他的。

可她也不能退,一退,那四颗解药就没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今天的婚礼,又还能从牧羡枫那里拿到解药?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

“我说了等下再换婚纱。”

林宜有些不满地开口,一抬眸,却见门口站的人是已经换上酒红色礼服、满脸怒意的苏美宁。

林宜怔了一下,随即心底又雀跃起来。

送上门来的最佳助攻。

“小贱人!”

苏美宁撇了旁人好不容易进到这里来,气得上前就要打林宜。

在被弄进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最厌恶的就是林宜,要不是这个小贱人,他们长房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牧羡枫居然还要娶她。

有解药在手,什么要不到,要一个女人,她儿子简直是失心疯。

林宜反手握住苏美宁的手臂,冷笑一声,道,“婆婆,婚礼还没开始就打儿媳,不太好吧?”

“谁是你婆婆?”

苏美宁激动地喊出来,厌恶地瞪着她,“我告诉你林宜,我儿子说你是最能杀应寒年的一把刀,行,我今天忍了,但过了今天,我会要你好看!要你知道和我们长房作对是什么样的下场!”

“下场?我能有什么下场,你动我,不怕牧羡枫动你么?”

林宜抓着她的手道。

“我儿子会为了你动我?笑话!”苏美宁笑了一声,想挣开林宜的手,发现自己挣不脱。

上了年纪,力气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对手。

“你还真当你儿子是为了报复应寒年才做出这些事来?我告诉你,他是对我旧情难忘。”林宜挑衅地道。

苏美宁眼神一滞,刚要说话林宜又抢着道,“否则为什么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天,他伤都没有伤过我一下,也不让你打我,因为他爱我知道么?他舍不得。”

“你胡说八道!”

苏美宁激动地叫起来。

“你以为当年真是我勾引的牧羡枫?是他看上的我,是他不顾一切想娶我。”林宜说道,“我是不愿意嫁给牧羡枫,但他要对我好,他还要带我一起出国,我有什么办法?所以苏美宁,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厌恶我就厌恶在心里好了,别弄到明面上来,免得你们母子失和。”

她说的语速很快,语气极尽讽刺。

苏美宁失了控,拼命挣扎,“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林宜见状狠狠地推开她,苏美宁撞到一旁的柜子上,痛得惨叫,林宜站在原地冷笑一声,看着她道,“苏美宁,我今天还不怕把话给你放明白,我憎恶你,憎恨你的儿子,你等着,今后的日子我什么都不做,就和你们斗。”

“你说什么?”

苏美宁睁大了眼。

“牧羡枫既然这么放不下我,拿着解药不要决策人的位置,要我,那说明他爱我爱到了骨子里。”林宜站在那里道,“你说,我的枕边风对他有没有效果?我让你们母子离心需要多久?我要拿刀往自己脸上划一刀,说是你割的,他信不信?他会不会恨你?”

“你、你这恶毒的……”

苏美宁贴着柜子指着她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林宜的话正好戳进她的心窝里,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拿着药为什么要一个林宜,不要更多的东西!

“对了,他应该会让我给他生孩子吧,到时我就说你虐待孩子,你说牧羡枫还愿不愿意给你养老?”林宜有些洋洋得意地道,“到时我把你弄走,再想尽办法杀了牧羡枫报仇,一了百了,我这计划是不是很完美?”

“贱货!”

苏美宁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一把抓起一直在视野里的一个大花瓶朝着林宜砸过去。

林宜早猜到会如此,拿手肘往前稍稍挡了挡,准备迎这一击,最好真能将她砸昏过去,门她昏睡个一天一夜。

拖过了婚礼的时间,牧羡枫总不能进行一个没有新娘的婚礼,接下来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他再一次当着所有媒体、牧氏家族所有人的面举行仪式。

他唯一拿着最后几颗解药能索取的也就只是跑路了。

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撞开了花瓶。

林宜错愕地抬眸,不知道已经换上一身新郎白色礼服的牧羡枫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痛得弯下腰,手捂着自己的手臂。

他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

见牧羡枫护着林宜,苏美宁更加抓狂,“你疯了,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她要杀了你!”

“母亲,你别管了,你先去休息室坐会吧,婚礼一会开始。”

牧羡枫平静地看着苏美宁道。

“不!”苏美宁大声地道,“你不能和她结婚,她会害死你的,你现在拿她去要胁应寒年,换取更多的利益!这婚不能结!”

“我自我安排。”牧羡枫挡在林宜面前冷淡地道,“方铭,把我母亲带走。”

方铭立刻走上前来,手还没碰到苏美宁,苏美宁就跳了起来,抓住牧羡枫的手臂就不放,“羡枫,你这是中了心魔了,你是母亲唯一的儿子,我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娶她……”

她抓的正是牧羡枫撞开花瓶的那只手臂,牧羡枫彻底失了耐性,冷冷地吼出来,“你要是早记得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会弄到现在?”

这一声吼,惊了所有人。

新娘休息室里,瞬间一片寂静。

第597章 婚礼进行中(1)

“你,你说什么?”

苏美宁呆呆地看向牧羡枫,他冷漠的语气中充斥的恨意太清晰,清晰得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我说错了么?”把话说开,牧羡枫便一字一句都不打算收了,“从小到大,你尽到多少为人母亲的责任?小时候,爷爷疼惜我,将我带在身边教养,你就天天在二房、三房面前耀武扬威,如果不是这样,顾若怎么会把主意动到我头上来!我当年才几岁?能威胁到三房多少?”

“……”

林宜一怔,她没想到牧羡枫心里还藏着这些,这算什么,被她这么一挑,母子之间翻账了么?

她往后退两步,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幕。

苏美宁像是傻了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你是说,你被下药是因为我……”

“那些年,你不是在和二房、三房比个高低,就是在外面盯着应咏希如何落魄如何屈辱,我呢?我吃的饭菜里顿顿有药,你什么时候才发现的?你是等我自己报完仇才知道的!”

牧羡枫瞪着苏美宁道,眼睛里慢慢透出一抹腥红的恨意,“如果顾若当年要我的命,我早就死了!还等到你这些年时不时地嫌我身体不好?挑不起一个长房长孙的担子?”

闻言,苏美宁的唇抖起来,“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是长房夫人,你不甘长房势力削弱,不甘父亲被外面的女人迷了眼,不甘自己过得不顺心,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

“我每天的作息饮食你知道多少?我每天在想什么你知道多少?我病了,我不能跳不能动,什么都做不了,像个残废一样长时间呆在轮椅上一天天长大,你安慰我的次数可比你埋怨的多?”

“……”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你说的,我是长房长孙,我是天之骄子,我要重振长房声威,我该承受更多的,可我承受了,你又在做什么?”

“……”

“我小小年纪就开始接触公司业务,费心拉拢那些管理团队,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次被那些经理人下黑手?都是因为你在那些经理人面前摆脸色,是我,是我一次次追出去,跟人低头示好,几次都给人跪下了!”

牧羡枫指着自己大声吼道,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我,我们长房那点产业早就被你败光了!这些年来,不是我们孤儿寡母在撑着长房,是我一个废人在撑着!”

他从来不是大声说话的那种人,他情绪一激动都容易影响身体,此刻见他这样,林宜都有很是惊愕。

她知道他优雅的外表下住着一个扭曲的灵魂,却没想到这个灵魂会如这般爆发出来。

苏美宁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敲了重重的一击,呆呆地看着面前高大而削瘦的儿子,唇抖得更加厉害,眼里露出浓烈的自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告诉你有用么?”牧羡枫讽刺地反问,“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被下药了却不告诉你,因为你只会坏事!你除了一天天跟人比谁姿态高你还会什么?你根本不是顾若的对手!”

眼泪从苏美宁的眼里落下来,滑下面庞,“我、我……”

“这些年来,你有为我做过一件真正帮我的事么?”

牧羡枫问道,眼中更加腥红,“如果不是我盯着应寒年,连蔓死后立刻把你送去国外养病,你早就被应寒年害死了!我和应寒年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居然跑去集团朝他下跪,让我彻底失了在家族里的颜面!还有,你不会管理产业就别管了,没那本事又要做,被应寒年算计得差点坐牢!”

“不是,这两年你不是忙么,我才想着自己要好好打理我的那份产业,我哪知道应寒年会算计上我……”

苏美宁急切地解释道,她只是想帮儿子,她只是看他太累了,只是想帮他而已。

牧羡枫不听她说的,继续吼道,“你明知道我也是自身难保,你却还在里边几次自杀,给我施加压力,行,我现在终于把你救出来了,你又在给我闹,给我吵,指责我这不对,指责我那不对,还想着让我去争牧家决策人的位置,你看看外面的形势行不行!”

“……”

“我已经一败涂地了!你今天能活着站在这里知道是我用什么换来的么?是用无数人的命!我的罪,今后就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洗不了,你懂吗?”

“……”

苏美宁呆呆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人再一次撞到柜子,脸色惨白如血。

牧羡枫看着她,一字一字说得歇斯底里,面对苏美宁,他的恨都是复杂的,“母亲,您是我的母亲,我对您已经仁至义尽,那您呢?您真正为我做过什么?”

“羡枫……”

苏美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事,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身体抖得不像话。

“方铭,带我母亲出去,今天的婚礼不能出一点乱子。”

牧羡枫收敛了语气,别过脸去,冷冷地开口。

“是。”方铭朝着苏美宁走去,扶她离开,“走吧,大夫人。”

“羡枫,羡枫,我……”

苏美宁还想说什么,看着牧羡枫冷淡的脸色心痛得厉害,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字半句来,就被扶着走出了新娘休息室。

“砰。”

人走后,牧羡枫有些颓力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手抵着重下的头,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林宜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

牧羡枫没有抬头,只开口询问,语气疲惫不堪。

“你总是为自己做的坏事找尽理由,我没想到,原来你对自己的罪孽这么清楚。”

林宜很是意外,他那一句“我的罪,今后就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洗不了”让她很震憾。

“呵。”牧羡枫自嘲地冷笑一声。

“明知道自己做的事罪孽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去做?”林宜不解地看向他。

第598章 婚礼进行中(2)

牧羡枫坐在那里,背弯得有些厉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

好一会儿,林宜能听到他说,“你知道生在牧家,长房荣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顾若怕长房荣耀重生而害我,母亲每日都在告诉我,我得重振长房的荣耀,我活着,就是为了长房而活。”

休息室里极为安静。

林宜看一眼掉在地上的花瓶,淡淡地道,“牧家的天已经变了,老爷子去了,现在是应寒年做主,再没有所谓的长房荣耀了。”

长房长孙,这个枷锁他没能卸下来又能怪谁?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不是不求这些了么?”牧羡枫说着慢慢放下手,一双眼看向她,泛红的眼里透着深意。

林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眉头不由得一蹙,“牧羡枫,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这是林家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能真正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或许是他刚和苏美宁说的那些触动到了他。

“是我来得及,还是你来得及?”牧羡枫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眼色倏地一变,一把握紧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冷冽地道,“你想让我母亲砸晕你,就可以躲了今天的婚礼,林宜,你不是把这当成一个过场么,怎么,就算走个过场,你都不愿意为我穿次婚纱?”

林宜想挣开他的手,用了力却挣不开。

她心下疑惑,眉蹙得更紧,“何必明知顾问?”

她怎么可能愿意为他穿婚纱。

她眼底的反感再清楚不过,牧羡枫的呼吸一下子重起来,更加用力地将她扯向自己,“林宜,你今天是我的新娘!”

如此嫉妒与愤怒。

“你也知道只有今天么?”

林宜反问。

她的话彻底点燃了牧羡枫的那点妒,他猛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直接扔到一旁的沙发上,欺身上去,狠狠地压住她,“林宜,我已经对你诸多忍让,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你非要把我伤个够才开心吗?”

林宜拼命挣扎却起不来,撼动不了他分毫,不禁奇怪,“你今天怎么会力气这么大?”

之前明明她一推他就推开了。

“应寒年在我的药里加了十几天的东西,让我无力碰你,我一直知道,却没有反抗,为什么?”

牧羡枫捏住她的下巴,眸子盯着她,“我就是要让他松懈,就是为了等今天!我不止已经几天没服用过他给的药,我还吃了早就准备好的药,今天的我绝对你想的还要正常,能好好地和你完成这个婚礼。”

林宜没想到他还留有这一手,脸色不由得变白,瞪大眼睛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牧羡枫低笑一声,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还没开始化妆,但唇的颜色依然令人心动,“你这么想给应寒年守身守心,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说过了,这是真结婚!”

说着,牧羡枫低头就去吻她的唇,林宜激动地挣扎,撇开脸去,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的脸上。

“应寒年就在外面!”

她大叫起来。

“我知道。”牧羡枫转过脸去,看向休息室里的电视机,屏幕上应寒年已经坐在观礼席上,他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牧羡枫嘲弄地笑一声,“那你猜他会不会想到我这个废物居然将你压在没有任何监控的新娘休息室中?”

林宜这才明白他早就算计了,这十几天他不动,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十几天,她和应寒年都习惯牧羡枫是不可能有能耐碰她的,却没想到牧羡枫不过一直是在隐忍,等到今天,要在婚礼这天羞辱了她,而应寒年不过就在几百米之外……

这远比一场婚礼能报复人。

“牧羡枫你这个变态!”

林宜气急,挣扎出手去打他,却被他一把握住。

“都到今天这一步了,为什么你还是想着逃?想着利用我母亲?”牧羡枫盯着她那双愤怒的眸子,歇斯底里地问道,“你和我母亲说即使和我一起出了国,你也会想方设法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这种复杂的心思几乎让牧羡枫爆炸开来。

“你放开我!”

林宜不断地挣扎,牧羡枫却跟发了狂一样,死死地压着她,他用力地锁住她乱动的手,不顾她踹踢的双脚,低下头就去吻她。

冰凉的触感令林宜反感至极,她死死地抿住嘴唇不断挣扎,却怎么都动不了身上的大山。

难道她今天真的逃不过这一关。

牧羡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电视屏幕上的男人,“看着应寒年的脸和我做,应该很有意思吧?”

“牧羡枫!”

林宜找到说话的间隙立刻道,“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被应寒年发现你只有死路一条。”

“婚礼?你真以为我会带你出现在婚礼现场?”牧羡枫笑,转眸睨向一个地方,“准时出现在婚礼现场的只有我们恩爱的画面。”

林宜躺在沙发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点红光亮着,是在录像。

她的脑袋空白几秒后又变得清明,脸色一片惨白。

牧羡枫从她身上下来,站起来,把西装脱下扔到一旁,“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林宜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惊悚地看着他,“你根本没想过要在应寒年面前举行什么婚礼,你只是要扰乱应寒年的心思,趁机逃走。”

他吃了药强行撑起体力,也是为了逃跑。

他们都以为他是在婚礼后逃跑,他不是,他今天就要跑。

“不错。”牧羡枫去锁了新娘休息室的门,有些欣赏地看向她,“你说应寒年一会没看到我们出现,反而看到我们的视频,还有没有心思还追我们?他还得按住现场所有的媒体,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按住,你也看到新闻了,这次婚礼是全国直播的……”

这让林宜想到自己那时被继母和渣男算计的慈善晚宴,那时,也是想从直播画面弄毁她。

第599章 婚礼进行中(3)

像是一个轮回,又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重演。

“牧羡枫,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恶心。”

“放心,视频我会处理,除了你的脸,什么都不会让人看的。”

牧羡枫锁上门又去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他的动作优雅,好像在进行着一件什么风雅的事一般。

“那也一样恶心!”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门外道,“你想逃可以,现在就逃,别耍这么多花样。”

“要跑,自然是要确保跑得出去,还要带你一起走,否则,一切就失去了意义。”牧羡枫淡淡地道,“而且,我要在走之前毁了应寒年,应寒年那么看中你,这样一来,被全国知道你我有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过的好了。”

听着他的一字一言,林宜以手背擦了擦唇,忍不住笑起来,“牧羡枫,你这个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他恨苏美宁,又救苏美宁;他恨她,又要带她一起跑;他恨应寒年,却不是恨到杀人,不是恨到同归于尽,而是要应寒年一辈子心中有结。

他这个人活的其实很明白,是一种可悲的明白。

牧羡枫睨一眼电视机的屏幕,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礼堂,应寒年始终冷着一张脸。

他低头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而后看向林宜,“我们时间不是很多了,一会还得换上工作人员的制服离开。”

现在这个酒店龙蛇混杂,有四姑娘的人,有应寒年的人,还有那么多牧氏家族和媒体的人,乔装之后离开是最容易的,应寒年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一招。

“你逃不掉的。”

“其实从我和应寒年正面斗法的那天开始,我就想好了退路,我手上有很多假身份,而这些,应寒年是查不到的。”牧羡枫勾了勾唇,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只要我今天带你出了国,谁也别想到我们。”

“你别过来!”林宜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后面的墙上再无可退,“牧羡枫,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但你不能碰我一下。”

她垂着手,腕上的手镯闪着幽幽的光。

牧羡枫走到她面前,然后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器物,有点像缩小的电钻,一端很是尖锐。

他去抓她的手,林宜躲开来又被他一把抓回去,“别动,只要你乖一点,我一会让方铭把药送到你父亲的手上。”

“我爸也来了?”

林宜愕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电视机屏幕,果然在一群人中看到了林冠霆,他坐在一张轮椅上,微微低着头,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怎么会连她爸爸都来了。

“我越是让人来的多,来的齐全,应寒年才不会对我的计划洞悉,他只会担心自己怎么面对一会的婚礼。”

爱一个人容易失控,这太正常了。

林宜听着,心里哽了下,随即听到细小的声音响起,她错愕地低头,就见牧羡枫正在用那尖锐的器物割她腕上的手镯,她一怔,连忙要收回手却被牧羡枫抓得死死的。

“别乱动,割到手就不好了。”牧羡枫低头专注地割着,“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弄明白你这种手镯是什么材质,需要如何切割。”

“你——”

“应寒年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手镯,不知道我猜得正不正确?”

牧羡枫一边割着一边抬眸看她一眼,脸上有着成竹在胸的得意。

林宜想挣扎,但手镯已经被生生地切割开来。

她彻底呆住。

牧羡枫将手镯从她手上取下来,放在手中端详着,然后摆到一旁,“现在,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这里了。”

机关算尽。

他不声不响地过这十几天,让她和应寒年以为他已经没有招数了,其实只是在等今天。

她太大意了!

她太在意解药和今天这场婚礼,完全忘了他可能还会有更深的心思。

“……”

林宜看着他,呼吸变得重起来,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跑。

牧羡枫目光一冷,力气极大地将她扯回来,将她抱起来,重新扔回沙发,再一次覆身而上——

现在,是计划真正的开始。

……

布置得浪漫而庄重的礼堂里,宾客坐满,各式各样的摄像在每一个角落,360度无死角地盯着整个婚礼现场。

所有宾客都沉默地坐着。

媒体都坐在后面的区域,个个兴奋地等待着婚礼的开始。

悠扬的音乐声传遍每一人的耳朵。

“……”

坐在最前排的应寒年忽然一蹙眉,抬起自己的手,指尖沁出一颗血珠,入肉的疼。

“没事吧?”

一旁坐着的牧华弘靠过来,瞥他一眼。

“没事。”

应寒年冷淡地开口,不过是椅子上有个木刺而已,他抬眸看向上面宣誓台,眼里泛着越来越幽冷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从出现在酒庄开始,应寒年就坐在观礼席中没有动过。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音乐声中,忽然有沉重的钟声在穹顶上方传来,扩散在每个角落中,一声又一声,像是砸进了谁的心里。

是整点的报时。

婚礼要开始了。

媒体区发出激动的声响,有人在看手机,手机上的新闻全部被这桩婚礼给占满,视频直播、文字直播全部开启,热闹得尤其过年。

“砰——”

礼堂一侧的门突然被打开,身为新郎的牧羡枫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然后换上一派温和的笑容走向宣誓台。

他一身白色礼服极为帅气,耳朵上别着耳麦。

下面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应寒年坐在那里,低眸冷冷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血珠,没有动。

身穿黑色袍子的牧师站在无数玉兰花装饰的宣誓台上,扬起手宣布流程,“让我们欢迎新娘和她的父亲。”

媒体们立刻将镜头推向后面的大门口,牧羡枫的新娘毕竟还是个迷。

终于要露脸了。

应寒年的脸瞬间更加阴沉。

见她这样,牧羡枫站在上面,笑容更深了一些,待看到大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中一袭白纱出现,那一抹纤细而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里更定了一些。

原本,他是不准备出现在婚礼现场的。

哪知,出了一点意外。

第600章 逃跑(1)

当他将林宜按倒在新娘休息室的沙发上,林宜拿着刚藏好的水果刀差点刺上他胸膛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他没有印象的姑娘,牧家的四姑娘——牧阑。

他一直盯着监控,明白没有任何人会到这里来,尤其是应寒年,应寒年不可能有心思去看看今天穿婚纱的林宜是如何模样,反而还会拼命将那些好奇的媒体往外挡,不让骚扰林宜。

他就是要应寒年后悔莫及,到最后发现自己给他创造了这么大一个有利的条件。

可牧羡枫在监控中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牧阑,他婚礼的操办者。

林宜几乎是立刻喊救命,他死死捂住了林宜的嘴巴。

其实他并不惧一拍两散,一无所有的人没什么怕的,只是都到这一刻了,就像一盘棋,都下到最后一步,让他停手,那他还真做不到。

没想到牧阑太久没有介入过牧家的事,拉着他一聊竟聊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是踩着婚礼开始的时间才走的。

这个时候想跑路俨然已经不现实了。

只能先进行婚礼。

正在他想的时间,林宜已经挽着林冠霆的手从外面踩着音乐声走进来,林冠霆面色青白憔悴,显然是强行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都带着颤巍,脸色并不好看。

林宜一身洁白的婚纱,拖尾拉得很长,点在裙摆上的钻石光芒四射,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一层朦胧的光,如此圣洁,一袭白纱罩在她的头上,白纱刺锈的花边一直垂落到她上,妆后精致的脸在白纱后凭添一抹隐约。

她是焦点。

整场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除了应寒年,他仍是一脸冷漠地坐在位置上,手狠狠压过自己的指腹,将上面的一颗血珠抹去。

牧羡枫站在最上面,看着林宜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眼底突然变得柔软。

其实被打断也好,否则,他怎么能看到为他穿上婚纱的林宜。

不管有多恨,但看到这样的林宜,牧羡枫仍忍不住为她心折,唇边带上一抹笑意,他往下瞥一眼,在一群熟悉的脸中看到应寒年难看的脸色,笑容便更深了。

那些媒体在疯狂拍摄,他知道,这一刻,国内外都在关注他们。

这一步,他彻底断了应寒年和林宜的路。

林宜,最终不也是为了四颗解药选择陪他完成婚礼么?

林冠霆带着林宜走到他面前,林冠霆看向他的眼里透着浑浊的恨意和怒意,牧羡枫当作没有看见,只从他臂弯中郑重地拉出林宜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手腕上没了那个碍眼的镯子。

在牧师祝福的声音中,牧羡枫上前拥住林宜,林宜的身体僵硬如石,甚至带着一点抗拒。

“现在可是在直播,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只要你陪我完成婚礼仪式,我就把四颗解药一次性给你。”他在她的耳边如是说道,声音温柔,落在镜头里便是最浪漫的甜蜜私语。

在牧阑敲响门的一刻,他就是这么和林宜说的。

只要她愿意,他就把剩下解药放的地方告知于她,如果她在婚礼上有任何不对的举动,他就让人立刻毁去。

“……”

林宜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再抗拒。

牧羡枫隔着白纱亲了亲她的发,双眸挑衅地睨向应寒年的方向,然后又看向林冠霆,“父亲,请您放心将林宜交给我,我一定会给她幸福。”

他的语气真挚,没有半分虚假。

“……”

林冠霆瞪着他,唇抿得紧紧的,带着几分怒意的颤抖,却强行克制着。

牧羡枫视而不见,牵着林宜的手往上走去,他侧目看着林宜头纱下隐隐约约的容颜,她垂着眼,妆容有些浓,但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美。

他的新娘,他的林宜。

“林宜,过去的事过去算了,今天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如何?”对着这样子的林宜,牧羡枫没办法不心软,没办法只想着那些情仇恩怨。

闻言,林宜的手又僵了僵,唇抿下一抹克制。

“来。”

牧羡枫很满意她这个样子,想再欣赏一会儿,牧师已经在台上开口请他们站好位置。

宣誓本被放到他们的手里。

牧羡枫一字一字念着上面的誓言,林宜也跟着他念,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些沙。

他能听出她的几分不情愿,但那又如何?

牧师替他们祷告,为他们的祝福,准备好的婚约本被送上来。

牧羡枫看林宜在那里僵硬迟疑了很久,她垂眸看到应寒年的方向,这令他心中烧起妒意,他往前站了站,在婚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林宜耳边警告一番,林宜这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该有的仪式都有。

一步一步,如此神圣。

交换过戒指,牧羡枫站在林宜的面前,伸手去掀她的头纱,观礼席中腾地站起一个人,他转眸看去,就见到应寒年冷漠的背影。

终于是受不住了么?

牧羡枫勾唇。

……

十分钟后,牧羡枫在监控中看到应寒年独自驱车离去,那一张脸青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笑,也是爱到骨子里。

想当初,他以为应寒年死而复生,嫌林宜脏而抛弃,却没想到应寒年能那么隐忍,为保林宜全身而退宁愿让她留在他身边;现在,他再一次见识到应寒年的隐忍,为了林家人的解药,他能眼睁睁地看完全程的婚礼仪式。

婚礼还未结束,等下还有长辈训话,证婚人祝福。

这会,是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

新娘休息室的门口,方铭一直守着,牧羡枫走进去,只见林宜已经换下婚纱,又换回之前的那套衣服,冷冰冰地坐在那里。

刚刚在头纱下看的不是很真切,这会才真正看清,她化了较浓的妆,少了清丽,多出几分艳丽感。

“这么快就换下婚纱了?”

牧羡枫的声音很温柔,他承认,他被今天的氛围感染到。

“你要的都满足你了,解药呢?”

林宜冷冷地看向他,朝他伸出手。

“急什么,等我们离开这个酒庄再说。”

第601章 逃跑(2)

牧羡枫说着看一眼表上的时间,“我们时间不是很多,我和姑姑说了你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姑姑将下面的流程压到一个半小时之后,到时,我们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他用假身份买了多张多个时间的机票,只要上了飞机,应寒年就再别妄想能抓住他们。

“好,上飞机之前我要给我爸打电话,确保他拿到解药,我才会跟你走。”

她道。

“可以,我会让方铭留下来的。”

方铭从一开始就是要被留下的,否则都走了难免会被人发觉。

牧羡枫答应道,就听到外面的方铭打开门,捧着一叠衣服道,“大少爷,弄到两套保安的制服,你们赶紧换上。”

“我母亲呢?”

牧羡枫问道。

“在新郎休息室换衣服,等下我会带着她从监控死角过来与你们会合。”方铭说道,又看一眼牧羡枫,补上一句,“大夫人的状态不是很好。”

之前牧羡枫说了那么多,苏美宁的状态能好到什么地方。

林宜站起来,从方铭手中接过一套保安制服,走进浴室里换上,顺手将脸上的妆给卸了。

出来的时候,牧羡枫也已经换上保安制服,不用天天坐轮椅的人穿这一身有着几分气宇轩昂。

酒庄是四姑娘的,婚礼也是四姑娘布置的,应寒年再只手遮天也插手不到这里来,因此酒庄的监控并不多,死角很容易找。

将门锁上,牧羡枫带着林宜从窗口跳下,一出去,他压低保安帽,堂而皇之地领着林宜离开。

苏美宁换的是一身女佣的制服。

酒庄里的人实在太多大杂了,谁的人都有,以至于他们出去的时候根本没人理会他们,碰上四姑娘手下的人,也不过看他们的制服是自家的,问了两句便放行。

酒庄那么庞大,风景优美,但林宜无暇欣赏,被动地跟着牧羡枫离开。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两人轻松离开,到达早已经准备好的车子旁,苏美宁红着一双眼已经在那里等候。

见到牧羡枫,苏美宁没了之前那股尖声尖叫的模样,垂着眸满是愧疚自责,“羡枫……”

牧羡枫没有时间去管她的情绪,拉开车门道,“上车,快些。”

随后,他将车钥匙交给林宜。

他坐太多年的轮椅,不会开车。

林宜看他一眼,顺从地接过来,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去。

“我怎么觉得出来得太简单了,心里很慌呢?”

苏美宁坐在车上看着两边移动的风景,不安地道。

牧羡枫冷着脸没有说话。

见儿子这样,苏美宁默默地缩回去,“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放心,羡枫,我不会再给你添乱了。”

“……”

牧羡枫依然无言。

前面有着不少车辆在行驶,是观完宣誓礼后就走的宾客,他们的车混在里边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

他筹谋多时,今天是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简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牧羡枫看着表上的时间,又看向林宜,她一脸淡漠地开着车,车子没有偏差,她没有乱来,很顺从地开着车。

车子停在机场外。

进去后,三人又换了一身衣服,林宜戴着口罩站在牧羡枫身后,看着他取出机票,她拿在手里觉得有些好笑,“一会过安检的时候不怕人认出来么?”

三张假身份,居然能上飞机。

“这些人在这里不知道看过多少张相似的脸,你以为他们会认为还在直播中办婚礼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牧羡枫看着她道。

林宜低头看向自己的打扮,装束很普通,甚至造型有些土,也是,怎么会发现呢,又不是通辑犯,只要不走一个安检处就行了。

“你胆子很大。”

林宜冷淡地看他一眼。

“越是出人意表,应寒年才没那么快查上来。”牧羡枫道。

“……”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

机场的某一处屏幕上,还播放着新闻,新闻中正是她和牧羡枫的婚礼,满屏的浪漫几乎要溢出来。

林宜看一眼便不再看。

苏美宁安静得不像话,怕惹儿子不开心。

林宜也没什么话,很安静地坐在栏杆边上,从栏杆玻璃往下望着整个热闹非凡的机场。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咖啡厅的室外一角,在高楼层,从上往下望去,下面的人密密麻麻,如大片蚂蚁一般。

空旷的机场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到处上演着生离的场面,有人欢笑有人哭。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飞机上的食物可不好吃。”

牧羡枫端着三份提拉米苏走过来,体贴地端起一份摆到林宜面前,眸子温和地看着她。

林宜没有胃口,只问道,“可以给解药了吗?”

“等我们过了安检,上飞机再说。”

牧羡枫谨慎极了。

“牧羡枫,你不要太过份,都到现在了,你还怕我能跑?”林宜冷冷地道。

“你心思可不少,我不得不防。”牧羡枫低声笑笑,道,“快吃吧。”

“……”

林宜没有吃,冷着脸转向一旁,见苏美宁盯着自己,欲言又止,不禁讽刺一笑,“大夫人觉得带上我是个累赘吧?”

“……”

苏美宁忍着不说话,怕触怒牧羡枫。

林宜又看向牧羡枫,“牧羡枫,你要走现在走还来得及,带上我,你还得一辈子盯紧我,否则我随便都会动心思离开的,你今天能盯着我,可以后呢,你就不嫌……”

“我想和你过日子。”

牧羡枫坐在她对面,忽然打断她的话,一双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林宜怔了一秒道,“可我不想。”

“我会努力。”

“……”林宜不想再理他,静默地坐着,等待时间离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机场里笑着哭着的人换了一波。

牧羡枫看看时间道,按下耳麦问道,“方铭,酒庄那边有什么异常么?”

林宜看他一眼,大概是方铭说了没有,牧羡枫的眉间明显有几分松懈,他低沉地应一声,而后又看向林宜,“你把解药交给林冠霆吧,对,四颗解药都交过去。”

第602章 逃跑(3)

“……”

林宜心下一紧。

牧羡枫从桌前站起来,看着她道,“走吧,上飞机前你正好可以给你父亲打个电话。”

算得滴水不漏。

林宜冷冷地看着他,牧羡枫温和一笑,“别这么看着我,林宜,我给的一定是真解药,我并不想害你的家人。”

“……”

林宜没有说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跟着从桌前站起来,戴上口罩,拿着小包走在牧羡枫的身后。

三人走在光可鉴人的地上,前往下去的扶梯,周围人来人往。

牧羡枫从林宜手中接过小包,里边是给她收拾的几件简单行李,他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林宜,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没有开始过,谈什么重新。”

林宜的语气冷淡。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牧羡枫并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冷意,长腿迈开一步步往前走去。

扶梯分两道,一道缓缓下去,一道缓缓上来。

机场的光璀璨如星。

几米开外,扶梯慢慢送上人来,一张棱角分明、眉眼凌厉的脸渐渐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应寒年乘扶梯而上,一袭黑色风衣,衣襟敞开,三分邪气七分肃杀,身后跟着无数的保镖。

扶梯将人送上顶端。

应寒年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抬眼,一双黑眸睨向牧羡枫,光落在他的眼底,折射出几分阴森。

“砰。”

牧羡枫停住脚步,手上的包落到地上。

“应寒年!”

苏美宁没想到应寒年会出现在机场,不禁仓惶地尖叫起来,腿软地差点摔下去。

见到应寒年,林宜却是沉沉地松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看向他,“怎么样?拿到解药了?是真的吗?”

应寒年看向她,目光缓了一些,颌首,然后朝她伸出手,嗓音低沉,“过来。”

林宜立刻朝他走去。

手腕突然被人从旁攥住,牧羡枫抓着她,很有力气。

旁边本来走路的行人见到这一幕忽然聚拢过来,一个个拔出手枪对准他,为首的亮出证件,“牧羡枫,赶紧释放人质!”

“……”

苏美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些人不是行人么,不是咖啡厅的店员么,怎么突然间……

警察?

那整个机场都在应寒年的布局中?

从他们进入后就一直在他的视线里?

应寒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牧羡枫拉着林宜的手,不得不佩服地笑了一声,“应寒年,你和警方合作,什么时候布的局?你怎么猜到我会选择今天要离开?”

林宜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今天的牧羡枫是难得有力量。

应寒年站在那里没动,睨了一眼林宜被握住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一颗戒烟糖放进嘴里,舌尖勾着上面的涩意,薄唇微掀,眼里一片冰霜,“我数三秒,不放人,当场击毙。”

一字一字,残酷嗜血。

林宜看着不过几米之外的应寒年,没什么紧张,她撑到现在,剩下的,交给他了。

“三。”

应寒年开始倒数,糖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苏美宁站在那里彻底乱了,害怕地看着周围的人,“不要,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牧羡枫只是握着林宜的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一双眼看着应寒年,脸色没什么变化。

“二。”

应寒年开始咬糖。

“林宜,你猜你刚刚喝的那杯水里有什么东西?”牧羡枫忽然开口,话是对林宜说的,眼睛却看着应寒年。

应寒年瞬间将糖咬碎,眼底浮过一抹幽光,抬眸阴厉地看向牧羡枫。

林宜一呆,转眸看向牧羡枫,“你——”

他怎么还会……

“我只是觉得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敢相信,所以给你加了点东西。”牧羡枫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解药在我这里,林宜,我并不想对你下手,但我要死个明白。”

“……”

林宜站在那里,被一个女警迅速拉到一旁,她看向应寒年,警方和保镖们也看着应寒年,等待他的吩咐。

应寒年把糖全咬碎在嘴里,味道有些刺激,他舔了舔下排的牙齿,黑眸阴冷地睨向牧羡枫,顿了几秒才开口,“不是我猜到你今天会离开,而是,是我让你选择今天离开的。”

他让自己选择的?

牧羡枫蹙眉,蓦地想起那场金融峰会外的“偶遇”,那是他制造的,那是他要应寒年难堪的,可是应寒年把注意力转移到婚礼的操办权……

牧羡枫忽然明白过来,自嘲地笑了,“你说动姑姑帮你了?”

牧四姑娘几十年不插手牧家的事,连爷爷去世都不曾露过一面,对牧家众人都是一派冰冷之相,牧家闹成什么样她都是不在意的。

结果,姑姑是在帮应寒年。

应寒年不知道他会逃跑的时间,就创造一个时间给他,逼他自己开口请牧四姑娘出来操办婚礼。

这场婚礼没有应寒年的插手,又龙蛇混杂,上流人士和媒体交加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不选这个时候逃跑还能选什么时候?

应寒年这是算透了他的想法……

厉害。

是真的厉害。

“死得明白了?”

应寒年冷冷地反问,朝他伸出手,索要解药。

“是,我是输了,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能劝动姑姑帮忙。”牧羡枫道。

他怎么猜,都猜不到应寒年能把四姑娘请出山。

他不是不觉得四姑娘答应操办婚礼奇怪,但他曾经为了掌权人位置,在四姑娘那里花尽了多少的心血,可还是一面都见不到,他太了解四姑娘不想插手牧家之事的坚定心思。

所以,他还以为四姑娘是有自己的什么考量……

呵。

呵呵。

“解药。”

应寒年道。

牧羡枫看着手中的药盒,看看站在一旁一脸淡漠的林宜,又看向应寒年,看着周围那么多他的人,道,“应寒年,我承认,你是技高一筹,论玩阴谋诡计,我是真的不如你。”

“……”

应寒年咬着糖,冷冷地看着他。

“不过,你还是被我赢了一城。”牧羡枫慢慢放下药盒,“不管怎样,婚礼还是成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林宜在一起,我会是你们之间永远的阴影。”

第603章 牧四姑娘出场(1)

牧家的规矩能将他压垮。

即使他不管不顾,也永远会有人说他要自己大哥的女人。

“是么?”应寒年冷笑一声,糖被他咬碎了,浓烈的余味留在嘴里,他轻蔑地看向牧羡枫,“不如你再仔细看看。”

仔细看看?

牧羡枫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忽然,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换了画面。

本然正播着新闻,播着他们的婚礼,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一群人坐在那里,旁边有大量的工作人员替他们卸妆,本来一张张熟悉的脸被卸了妆后却全是不熟悉的脸孔……

牧华康、牧华弘、牧羡泉……

全是假的。

全是找来相似的脸又上了妆,变成一张张熟脸。

所有的宾客都是假的,整场婚礼就是一场诓他拿出解药的闹局。

“不,不可能!”牧羡枫本来平静认输的脸上出现崩裂,手指死死地握住药盒,“那那些媒体呢?还有网络上的那些新闻……”

“假的。”

应寒年轻描淡写。

“不可能!”牧羡枫激动地喊出来,脸上一片煞白。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一直关注着新闻,他看到那么多媒体蜂拥而至,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新闻APP,上面疯狂吹捧婚礼的新闻一条条消失了,他的屏幕上一片空白,缓缓现出三个大字——

【你输了!】

每个字都透着张牙舞爪的狂。

牧羡枫脚下浮了下,身影一晃。

“你也不亏,我这可是找了上万的群众演员陪你演了一场大戏。”应寒年道,“从金融峰会开始就是假的,你看到的新闻也就只有你看得到。”

“……”

“从头至尾,从牧家到全国上下,没人知道你牧羡枫有过一个未婚妻。”

像是怕这刀刺得不够深入,应寒年一字一字残忍地将刀尖再推进一些,直推进牧羡枫的五脏六腑。

上万的群众演员……

原来从金融峰会开始就是假的,应寒年早就料到他会带着林宜过去,一早就安排好了。

牧羡枫近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忽然想到什么,转眸看向一直站在女警身旁的林宜,“那婚礼上你……”

“和你宣誓的不是我,穿上婚纱,头纱掩面的也不是我。”

林宜站在那里,一双眼淡漠地看向他,如是说道。

关于应寒年的计划她其实并不知道,直到最后一刻,她差点被牧羡枫侵犯时,门被敲响,牧羡枫出去会客四姑娘之时,她新娘休息室里忽然多出好几个人,她们手上拿着沉甸甸的化妆箱。

之后被迎出去举行婚礼的……就不是她了。

牧羡枫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宾客离得远,我看不清就算了,你就在我眼前,我怎么会不认得!”

和他宣誓的分明就是她!

应寒年站在那里,不屑地笑一声,“你什么脸,我的人为你穿婚纱,你配?”

“冒充我的人是江娆,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宜一字一字说道,算是让他输个明明白白。

江娆和她身形相仿,只是身材更好一些,但掩在厚重的婚纱下也看不出多少差别。

江娆虽然智商只如孩童,对于演戏的那种专业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平日两人亲密相处,江娆对她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模仿得活灵活现,再被应寒年让专业老师一指教,江娆便能完美复制成她。

她和江娆的轮廓不是很像,化妆师还费了很大的劲去给江娆改头换面,特意化的浓妆,加上不是太透的头纱若隐若现,牧羡枫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只被她的一些小细节注意过去。

而那些细节,江娆模仿得再好不过。

“所以,那真的不是你?”

牧羡枫问林宜。

“不是。”

林宜点头,其实知道只是一场大戏,并不会对外公开时,她觉得自己上去走个过场也没什么。

但应寒年的占有欲……是可怕的。

哪怕是场骗过牧羡枫的戏,他也不准她为其他男人穿上婚纱,所以当时她只能让江娆顶上。

“……”

牧羡枫站在那里,看着林宜淡淡的脸色,看着应寒年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才真的敢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他费尽心血要应寒年像他一样,余生挣扎在牧氏家族的条条框框中,却是白忙一场……

整个婚礼,他以为是自己给应寒年的一出大戏。

结果,是应寒年给他制造的一场荒诞无稽,过了之后,才让他明白,他是这场戏中唯一的一个小丑。

“呃——”

血腥气忽然直冲喉咙,牧羡枫伸手捂住心口,一口血喷出来。

血溅地上。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上沾得鲜红。

“羡枫!”

苏美宁震惊地叫出声来,连忙扶住牧羡枫,害怕而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见状,林宜不由得蹙了蹙眉。

偌大的机场,周围围着一群人,但没有人上去,应寒年冷漠地看着。

牧羡枫站在那里,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看向应寒年,慢慢抬起拿着药盒的手递过去。

牧羡枫不想再挣扎了,他是真的不如应寒年,即使再挣扎,也只会让自己更难看一点而已。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认。

他输了。

输得彻底。

牧羡枫尚未开口,苏美宁眼珠子一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盒,往后连退好几步,一直退到护栏边上,指着应寒年尖锐地喊出声来,“应寒年,解药在我这里,你把我们放了,否则,我就毁了这个药!”

“……”

牧羡枫蹙眉,想说什么,血腥卡在喉咙里让他发不了声。

应寒年勾唇,挑了挑眉,眼中满是轻蔑,“不怕在身上开几个洞,你就毁一个试试。”

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冰凉的死人。

苏美宁惧于他的目光,面对这么多枪口,她手抖着打开药盒,作势要往嘴里倒。

那些警察第一次看到拿着药威胁的,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该开枪击毙,都犹豫在那里。

应寒年的眼睛一厉,从身旁一个警察手中抢过手枪,黑色的枪口直对准牧羡枫头的方向,“苏美宁,你再动一下试试!”

第604章 牧四姑娘出场(2)

牧羡枫没动,垂眸站在那里,对这样的局面心中激不起半点浪花。

林宜有些担忧地看向应寒年,只见他的眼里尽是杀意,他真的会开枪,她看得出来……

苏美宁站在那里,怕得浑身在抖,不敢再妄动,怕那枪真在自己儿子身上开一个口,她的眼睛红得可怕,声音颤抖地道,“应寒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们长房,我求求你,你放我儿子走吧,我留下来随你处置……我求求你了……”

“……”

应寒年站在那里目光阴鸷。

“应寒年,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儿子吧。”

苏美宁说着说着便跪下来,手死死地抓着药盒,只要她轻易一动就能把手中的药给毁了,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我去给应咏希磕头认错,我去忏悔……如果这样还不够,你把我也扔到生死街上行不行?我还你,我用这条烂命全部还你,我做猪做狗还你……”

牧羡枫的眉心一颤,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苏美宁,染着血的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应寒年低眸冷冷地看着她,薄唇微掀,冷血开口,“不行,你们母子的命,我留定了。但怎么个死法,得看你会不会选。”

苏美宁抖得更加厉害,恨不得给他磕头,“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放过羡枫吧,你把账都算我头上行不行?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求求你……”

“如果哀求有用的话,应咏希也不用受那么多年的苦。”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传来。

“……”

林宜站在女警们身后,乍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就像突然被一股电流击过,脑袋一片空白,她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

扶梯上缓缓又上来一行人。

保镖开道之后,是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那是一张清妆淡抹的脸,眉目分明,细纹被很好的隐藏,修身的过膝长裙是奢侈品品牌的高定款,经过一些小小的处理穿在她的身上透露出别样的韵味来,脖间的宝石项链贵而不张扬,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优雅。

“安姨?”

林宜惊呆地看着她,这人分明是几年不见的安姨,林家的管家安阑。

可是……又不对。

安姨怎么会做这样价值连城的一身打扮呢?

而且,气场也完全不一样,眼前的人再高贵不过,周围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跟着。

是人有相似么?

林宜有些不敢相信,因此声音也并不大,但安阑听到了,她转过眸看向林宜,眼中的冰冷如雪般消融,温柔地朝她点头一笑。

林宜这才确定她真的是安阑,眼眶一下子红了,什么都不想地跑过去,扑进安阑的怀里。

无数的委屈顿时全涌了出来。

安阑连忙伸手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小宜,你受苦了。”

“安姨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林宜什么都不管了,只顾抱着安阑,用力地抱住她,生怕人再消失不见。

“我也想你。”

安阑也有些激动,拍拍她,用了不少力才让林宜松开。

林宜目光深深地看着安阑,眼睛眨都不眨,不让她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

安阑见她这样像极了小时候的那股调皮劲,不禁一笑,拉着她的手走向前。

应寒年还拿着枪站在那里,见到安阑朝她淡淡颌首,面容依然冷峻。

“牧阑?”跪在地上的苏美宁见到安阑呆了一下,泪水落下来都没有知觉,“二十几年了,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牧阑?

牧阑不是牧氏家族的四姑娘么?

林宜呆了下,忽地转眸看向看向身旁的安姨,震惊地睁大眼,牧阑,安阑。

牧阑就是安阑。

安姨就是牧家的四姑娘。

林宜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回去再和你好好解释。”

牧阑拉着林宜手温婉地道,再转眸看向苏美宁时,眼神变得冷漠,“苏美宁,没想到我们二十几年不见,一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牧羡枫沉默地站着,唇上沾着血,脸色不太好,苏美宁则是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身后是护栏,周围全是枪口……

这样的重逢确实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牧阑站在那里,高高在上一般,“把解药交出来。”

苏美宁看得出来,牧阑和应寒年是一伙的,立刻道,“你们放了我儿子,我自然给解药!牧阑,亲戚一场,羡枫可是你侄子啊,你就放了他吧……”

牧阑出面,总还有一线生机吧?

牧羡枫站在那里,已经不想再理会这样的局面,他按了按喉咙,待血腥气淡一些正要说话,就听到牧阑冷冷地道,“苏美宁,今天你们是跑不掉的,我让你教出解药,也是不想看你血溅当场。”

“牧阑!”苏美宁激动地看向她,然后也是发了狠,“你们不放我儿子,就别想我交出解药,大不了一起死!”

闻言,应寒年的手几乎要扣动扳机。

“苏美宁。”牧阑冷冷地看向苏美宁,“你现在交出解药,我留你一份面子,将来你死后,我让你入牧家陵园,与我大哥合葬,否则,我现在就将你和羡枫的名字从牧家族谱上抹去。”

苏美宁以为牧阑来了是份转机,没想到她说出这么绝的话。

“牧阑,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清高冷傲,但没想到你一点旧情都不念!”苏美宁歇斯底里地道,“就算你现在管理牧氏家族,你也无权把我们母子的名字抹掉。”

“我没权利?苏美宁,非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个清楚?”牧阑的脸色不好看了,拉着林宜的手,转眸睨向自己的保镖,“把人带上来。”

“……”

牧羡枫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不一会儿,就有保镖将牧羡枫的管家方铭押上来,直接扔到地上,方铭双手被反绑着,此刻,他看看苏美宁,又看向牧羡枫,面若死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带方铭上来干什么?”

苏美宁瞪向牧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第605章 牧四姑娘出场(3)

牧阑低头看着苏美宁,冷冷地道,“当年,我大哥为什么突然跑去追求应咏希,突然死活要闹着离婚,最后还郁郁之下病死?你们长房的秘密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

被扔在地上的方铭瑟瑟发抖,眼中尽是绝望。

苏美宁却是莫名,“你在说什么?”

“方铭,当年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不知道你还留着没有?”牧阑看向方铭问道。

牧羡枫目光一滞。

什么亲子鉴定报告?

听到这话,方铭知道自己的秘密全部暴露了,倒在地上拼命地拿头磕地面,恨不得立刻死去。

“什么亲子鉴定报告?”苏美宁仍然是一脸莫名,不懂牧阑在说什么天书。

“你还要做作地演下去么?”牧阑握紧林宜的手,冷漠地吐露实情,“方铭当年偷偷剪了羡枫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被我大哥看到了,大哥心中郁结难抒,便告诉了我。”

“……”

林宜错愕地听着,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不可能!”

牧羡枫突然说话,歇斯底里一般,血再一次从嘴里淌下来,他的脸一瞬间白得透明,连青色脉胳都浮现出来。

苏美宁跪在地上,这会儿也回过味来,激动地大喊大叫,“牧阑你这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想编排我的声誉,你是疯了吗?”

牧阑见她这样不禁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承认,亏大哥还给你留着颜面,大哥知道你们的私情,虽明白婚姻已经维持不下去,却不忍拆穿,当时苏家的势已经越来越弱,要是知道羡枫不是牧家血脉,以老爷子当年的脾气,你们母子落不到一个善终。”

“你胡说!你胡说!”

苏美宁撕心裂肺地喊道,恨不得扑上去咬烂牧阑的脖子,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去拿解药。

“砰!”

应寒年眼疾手快,一枪打在苏美宁的手臂上。

苏美宁惨叫一声,药盒掉落在地上,一颗颗落地。

苏美宁面色煞白,顾不上被打出血窟窿的手,就喊道,“羡枫抢药!抢药!”

牧羡枫站在那里,低眸看着有保镖上前抢药,含血的唇慢慢张开,没有起伏,“没什么解药,水里没有放东西。”

“……”

苏美宁呆住,瘫坐在地上肩膀彻底垮了下去,手痛得她几乎要昏过去。

剧烈的疼痛几乎吞没了她。

闻言,应寒年才放下手中的枪,这个局,结束了。

牧羡枫没有管苏美宁,只看向牧阑,“姑姑,请您说完。”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

牧阑看一眼身旁的林宜,叹一口气,继续道,“羡枫,大哥当年是拿你当亲儿子看的,所以他想离婚却不忍把原由怪责你母亲和你身上,他百般纠结。后来他爱上了应咏希,就想以此和你母亲离婚,没想到遭到了巨大的阻拦……可就是这样,就是到他死,他也不曾把这事拿出来说,也不准我说。”

今天,若不是为了帮小宜拿解药,她也不会拿出来讲。

“……”

牧羡枫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一般,就这么站在那里。

苏美宁听到这话,顾上疼痛激动地大喊道,“牧阑你个贱人!你编排我!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编排你?”牧阑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她,“人都在这里,你敢不敢让羡枫和方铭做一次亲子鉴定?”

“我有什么不敢的!”

苏美宁大叫道,气势极足。

“大夫人……”

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

林宜低眸看去,只见方铭倒在地上,撞得头上已经全是血和伤,他的眼泪落下来,语气生死可恋,“那次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

苏美宁瞬间呆住,傻眼地看向方铭,“你胡说什么……方铭你也被他们收买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

“大夫人,那年你在外面和姐妹们喝了酒,回来时酩酊大醉,你……你把我认成了大爷。”方铭倒在地上,整个人若死灰一般,字字都是泣声,“对不起,对不起,大夫人。”

林宜终于明白了整个故事。

无非是一个酒醉,一个把持不住,发生了荒唐一夜。

牧大爷和安姨以为两人有奸情,但其实从头到尾知晓事情是怎么回事的……只有方铭一个人,而这人居然什么都不说地在牧羡枫呆了那么多年。

“不可能!不可能!”

苏美宁仍是不敢相信,还在竭力否认,忽然又想到那时丈夫突然将方铭赶出家门,后来直到丈夫去世,她发觉自己处理家事的能力不够,想到方铭是个中好手,又把人叫回来。

所以,是真的。

都是真的。

她恨死了应咏希勾引丈夫,恨丈夫不顾妻儿,到头来……却是她犯了错?连羡枫都是……

苏美宁的肩膀彻底瘫了下去,手上的血不断地汩汩而出。

牧羡枫低眸看着她,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动了动被鲜血染红的唇,声音都像是含着血腥味的,“所以,我不是牧家的长房长孙。”

他根本连牧家的血脉都不是。

那所谓的长房荣耀对他来说算什么?

当年他被下的药,这些年来没有健康的身体算什么?

还有他为了牧家最高的那个位置耗尽的心血……又算什么?

长房荣耀。

长房的荣耀……

他付之一生为的长房荣耀……

众目睽睽之下,苏美宁忽然像是发了狂一样扑到方铭的身上,张嘴就咬上方铭的脖子,保镖和警方连忙上去拉扯。

等将人拉出来的时候,方铭的脖子上血肉模糊,鲜血狂涌,很快就在地上聚起一滩,颜色鲜红,他睁着一双眼,死灰般地盯着前方,动也不动……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牧阑蹙起眉,林宜拉着她往后退了退,由着保镖和警察们去处理。

太混乱了,混乱得眼前全是人,全是杂声。

直到有人尖叫,林宜才发现发了狂的苏美宁挣开人,趁乱跨过护栏跳了下去。

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静得一根针掉落地上都听得到。

第606章 腻腻歪歪三天(1)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从他们眼前跳了下去。

有保镖按在护栏上往下望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应寒年,摇摇头,表示不可能有救了。

林宜的心口狠狠一震。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呵。”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声轻笑,显得那么清晰、诡异。

林宜看过去,只见牧羡枫站在那里笑着,笑容染血,一双眼中尽是空洞。

就是这样一声笑,让警方和保镖都意识到还有一个,于是纷纷扑向前,将人狠狠地按到地上。

“砰。”

一声重响,牧羡枫被双手反铐在身后,头重重地撞上地面。

他没有半分的反抗。

他就那么倒在地上,睁着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林宜感觉到恍惚,她仿佛看到牧羡枫的眼睛在滴血……

原来真的会有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后面的悲剧。

“带走。”

应寒年吩咐,而后转头看向林宜,一双漆黑的眼深邃似夜,深得像是能吞噬掉一切似的。

林宜陪在牧阑的身边,察觉牧阑身体一颤便从旁拥住她。

牧阑看她一眼,眼中有着哀伤,“我和大哥一直以为他们有奸情,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早知会这样,当初又何必苦苦隐瞒。”

林宜只能劝牧阑,“有些事,谁也想不到。”

牧阑点点头,林宜还想说什么,手突然被人攥住,温度炙热滚烫,她一转眸就对上应寒年的黑瞳。

应寒年将她往自己身旁一带,朝牧阑低了低头,“今天她累了,我带她回去休息,找时间再登门拜访。”

他的语气低沉。

“……”

牧阑愣了一下。

林宜抬头看向应寒年,有些讶异,“我想和安姨……”

“你累了。”应寒年打断她的话,手更加握紧她的,瞳眸越发的深。

“我……”

“你累了。”

“……”

行行行。

你心眼多,你说了算。

林宜被他又往怀里带了带,牧阑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了笑,点点头,“好,小宜,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好,安姨。”

林宜乖巧点头,她是有很多话想和牧阑说,但显然……今天是做不到了。

牧阑带着人离开。

躺在地上脖子不停冒血的方铭被人抬走。

应寒年搂着林宜站上扶梯,长长的扶梯缓缓往下,林宜下意识地往下面望去,只见一抹亮色的身影躺在深红色的血泊中,辨不清面目。

一件风衣忽然从头扣上,挡住她的视线。

“有什么好看的。”

应寒年冷哼一声,不准她看。

林宜拉下身上的风衣披在肩上,看向他,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不禁双手抱上他的手臂,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应寒年低眸看向她的手,眼中更加寒冷,一把抓过她的手,将上面的钻戒取下来,随手一扬,扔了出去。

钻戒在空中划出一抹光的弧度。

林宜的视线追着看过去,还没看清楚,双脚便离了地,整个人被扛抱起来,整个人挂在他的单肩上。

她的眼前,天悬地转。

风衣从身上落下,掉在扶梯上。

上面跟下来的无数保镖、警察默默地看着他们。

“你干什么?”

林宜皱眉。

应寒年单手抱住她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扛着她,迈开双腿快步走下扶梯,嗓音低沉而不可一世——

“带你回去!”

“……”

那也不用扛着走。

林宜想挣扎一下,一抬头就见行过、经过之路上,全是人对他们行注目礼。

于是,她默默地又低下头。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

呆在牧羡枫身边这近二十天,林宜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应寒年说,但车子一启动,她就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林宜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目光惺忪,忽然感到背上有股被人噬血拆骨的凉意,她一抬眸,就见到黑暗的一双眼。

她吓了一跳,然后又放松下来,“应寒年,你别闹。”

还嫌她这些天精神没崩坏呢?

“……”

应寒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林宜从床上坐起来,倾身去按开关,房间里立刻一片光明,亮得她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又睁开,只见应寒年坐在床边,仍是白天的那身衣服。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眉峰如刃,眸子深得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宜不禁坐直了身体,“你一直坐在这里?”

“你倒是睡的挺好。”

应寒年盯着她幽幽地道,那种目光有点渗人。

“……”

林宜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

应寒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人猛地靠过去,张嘴就咬上她的唇,咬得她直蹙眉,他才放开,贴着她道,“林宜,你有没有良心?”

“我怎么了?”

林宜茫然。

“我今天要不拦着,你是不是就跟四姑娘走了,嗯?”应寒年恶狠狠地道,“老子为你差点把腿都累断了,结果今天在机场,你才看我几眼?”

“……”

林宜这才明白他的怒意从何而来,她有点窘迫,又觉得他小气,“我几年不见安姨,当然会……”

“想不想我?”

应寒年才不听他的解释,捏着她的下巴质问。

“你说呢?”

林宜有些无奈。

“问你想不想我!”

应寒年一脸厉色,跟审犯人似的。

林宜的下巴都被捏痛了,只好道,“想,当然想,想的我心都疼了,行么?”

这是他以前和她说过的话,她这时候拿出来,一半是真,一半是调侃他。

闻言,应寒年眼中的幽光猛然骤拢,深如深渊,低头就含住她的唇吮吻起来,放肆而狂热,像一团火烧着她,恨不得将她瞬间烧个干净。

“唔……下巴疼……”

林宜轻吟。

应寒年放松了力道,在她的下巴上揉了揉,然后吻过去,又啃又咬,跟只狗似的。

林宜被亲得整个人都软了。

应寒年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

一番折腾后,应寒年终于恢复生气,眼角都有了笑意,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第607章 腻腻歪歪三天(2)

林宜倒在床上套着他的衬衫一动不动,骨头跟被拆过一样。

不想动不想动。

“我让人炖了点燕窝,起来吃一点。”

应寒年端着燕窝从外面走进来。

林宜横在床上动也不动,眼皮都不掀一下,累得不想理人。

“团团?”

应寒年叫她。

“……”

林宜不出声,男式的衬衫裹着她的身体,长至臀部,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一双细长的腿裸、露在外,脚背几乎逼直,白皙得刺眼。

忽然,她的脚心拂过一阵清风,痒得厉害,紧接着,她的脚趾上落下一抹温软。

林宜错愕地睁大眼看过去,就见应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床尾,正握着她的脚把玩,作势又要去亲,她又窘又恼,“应寒年!”

“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

应寒年从床尾爬上床,到她身边在她唇上亲了下。

林宜看着他眼中的戏谑,抿了抿唇,“谁不愿意和你说话了,我就是累。”

“那我给你松一松。”

应寒年笑,大掌按上她的背,摸着各个穴位替她揉摁,他用的力不大,正是适合她的。

林宜趴在那里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得眼睛微眯,直到应寒年揉着揉着开始不规矩……

“应寒年!”

她唤他。

应寒年直接趴到她的身上,低头在她脸上一点点吻着,嗓音喑哑诱惑,“嗯?”

上飘的尾音实在有些令人神魂颠倒。

“沉。”她睨他一眼,脸在发热,浑身酥软。

应寒年把脸埋进她的颈间,边吻边道,“那起来吃燕窝?”

不就吃个燕窝,费这么多事。

林宜只好答应,应寒年这才离开,把她从床上拉着坐起来,抱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伸手去端放在一旁的燕窝,舀了一勺试过温度之后才放到她嘴里。

“我自己来吧。”

她从他怀中伸出手。

应寒年抬高手中的瓷碗,“我喂。”

如此强势。

林宜靠在他怀里笑了,声音柔柔的,“行行,你喂。”

其实她何尝不是贪恋这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光,再想想之前的一个月,好像是一直活在一个可怕的幻境里,她无时无刻地不想逃,却又不敢逃,只能逼迫自己去面对。

如今他人就在她身边,她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下颌线,仍有些不敢相信。

终于回到他身边了啊。

应寒年低眸深深地看着她,一勺一勺喂着她,跟喂个孩子似的。

林宜的唇一张一合,吃下喂过来的燕窝,凝视着他问道,“布这么大的局,一定很累吧?”

从金融峰会到婚礼,再到机场,他为牧羡枫布了个无比巨大的幻象之局,令牧羡枫深陷其中。

“才知道关心我?”

应寒年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会不关心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怕你担心我,怕你胡思乱想,怕你以后余生都要为我背负滔天的流言蜚语。”

她抬起手在他的下巴上摩挲着。

她说的真挚,应寒年的眼神越发幽深,薄唇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我应寒年什么时候怕过流言蜚语,我只是绝不允许有流言落到你的头上。”

又是为的她。

林宜靠紧他,“对了,其实你可以把计划告诉我的,你是怕我演不好么?”

“牧羡枫不是个愚蠢的人,我那么多人在监视他,他同时也是在反监视,因此,在他身边的人我都没有告知真相,以免他看出你们互动频繁,起了疑心。”他道。

她的手机被牧羡枫收走,能通过交流的不是保镖,就是保镖的手机,她要来在手里的次数多了,牧羡枫不会不多想。

林宜接受他的说法,只要一切能安然过去就好。

“那安姨呢,安姨的事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她坐直身体,看着他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

林宜被呛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应寒年拧起眉道,“一会是不是还要问你爸怎么样,你外公外婆怎么样,甚至那些受连累的病患怎么样?你还怕我处理不好事情?我还能让你家人少块肉?”

林宜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弄懵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

“那就之后再问,你不会以为一次就能满足我了吧?”应寒年把燕窝放回去,低头看她的眼神极具危险。

“我——”

她还没说完,应寒年已经将她又推回去,铺天盖地的吻如密集的雨般落下来。

……

林宜被应寒年按着腻歪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两人跟连体婴似的,连吃个饭他都要喂她。

除了给爸爸那边打过两个电话外,她就没跟应寒年以外的人说过话,连牧家的大门都没有出过,甚至,连房间的门都很少出。

他每天就是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让她皮肤一阵阵麻栗。

直到三天过去,应寒年彻底饱食餍足之后,才宽容地和她讲起牧阑的事。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四姑娘是你的管家,只是觉得她的身份可以用,就上门找了她。”应寒年靠在床头,看着她坐在那里摆弄一张脸,把各种各样的水乳往脸上拍。

林宜抹着脸转过头看他,笑着问道,“安姨知道你要救我,肯定一口答应了是不是?”

安姨是最疼她的。

现在想起来,当初老爷子差点把她打死,也是安姨出手救的她,原来如此。

应寒年挑挑眉,算是应她的。

林宜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好一件长裙站到床前,“走吧,我先去看看爸爸他们,然后去拜访安姨。”

她实在迫不及待要出门了。

应寒年看得出她的急迫,也心知不能再腻着她了,于是从床上坐起来,抓着她的手站起来,搂着她往外走去。

出门没多久,姜祈星便迎面上来,朝他们低了低头,“寒哥,林小姐,四姑娘让我过来通知一声,苏美宁的遗体已经在殡仪馆火化,归入牧家陵园,四姑娘决定还是留一份颜面,能让牧羡枫在狱中好好改过。”

“嗯,知道了。”应寒年的眸光冷了冷,“去备车,我们要出门一趟。”

第608章 腻腻歪歪三天(3)

“是。”

姜祈星退下。

林宜看着应寒年的脸色,忍不住问道,“还好么?”

应寒年睨她,“不好,想挫骨扬灰,苏美宁和连蔓一个都不放过。”

顿了顿,他又改口,“算了,做个人。”

“……”

他反口得很快,林宜却听得心酸,回想起上一代的恩怨,她握住应寒年的手,双眼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脸,“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放不下就不用放下,但别让这些缠住你。”

最怕的,是往事成了心魔。

应寒年颌首,很听话。

两人沿着走廊往前走,林宜一边走一边想着给爸爸他们带些补品,又道,“幸好爸爸他们不知道我们和牧羡枫的事,我面对他们也能轻松一些。”

话落,应寒年的步子停下。

林宜转头看向他,应寒年盯着她一动不动,林宜忽然明白过来,“婚礼上那个……真是我爸爸?”

不是演员化妆扮的?

“是你常不回去,爸爸发现端倪,追着我问个不停。”应寒年道,“后来,他就要亲自去婚礼,说什么都要陪着你。”

“……”

那也就是爸爸知道她做的事了。

林宜咬唇,深吸一口气后才拐弯下楼梯,刚走到一半,她就看到站在下面的林冠霆,林冠霆一身西装笔挺,人瘦了不少,气色虽看着还好,但一番折腾后人明显老了许多,白发多了许多。

“爸,你怎么来了?”

林宜有些诧异。

“怎么,我还不能来么?”林冠霆冷冷地开口。

“……”

林宜一听这语气,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下楼站到林冠霆面前。

林冠霆抬起手就敲了她头一下,斥责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牧羡枫那样的人你也敢去做交易,要不是寒年筹谋得当,你是不是还真准备拿自己身体去给我们换解药?”

“……”

林宜沉默。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和你外公外婆、和你奶奶他们活着还有什么安心可言?”林冠霆生气得又敲她头,更重的舍不得做。

“爸,已经过去了。”

林宜轻声道。

“过去了你不知道来找我?你外公外婆都担心死了,以为你一直不见人是出了什么事,我好说歹说才安抚住他们。”林冠霆瞪着她又是心疼又是不悦,“都三天了,才打两个电话!”

急得他以为又出什么事,从医院直接赶过来看个究竟。

“……”

三天两个电话,这个锅可不是她的。

林宜有些幽怨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上前搂住她,一本正经地道,“爸,团团没什么事,就是太想我了,这才腻了我几天,她知道我一直派人将你们照顾得很好。”

“……”

谁腻着谁啊。

林宜对应寒年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叹为观止。

林冠霆站在那里听得整个人都酸成一团了,好好好,他们这些老骨头派人伺候就行了,男朋友是要自己陪的。

行行行。

他还能说什么。

“爸,我……”林宜靠过去想说些什么,手被林冠霆推到一半,林冠霆清了清嗓子,语气怪怪的,“你们为我们才分开这么久,是该好好聚聚,是我多事了,跑过来打扰你们。”

林宜刚要说话,应寒年就把她往后一拉,自己站到前面,露出笑意,“爸能来怎么是打扰,我正准备等你们出了院就接过来住上几天,这边房间我都安排好了,我带您过去看看。”

“……”

什么时候房间就准备好了。

应寒年一边说一边让佣人准备茶,佣人的态度十分恭敬。

林冠霆闻言终于扯出一点笑容,“牧家太大,我们住不惯的,再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回S城了,你费这个心做什么?你之前筹谋那么多那么辛苦,现在就该好好休息,你也别让小宜整天烦着你。”

“……”

谁烦谁了?

林宜冤枉极了,再看应寒年一脸受之无愧地受着林冠霆的赞誉,她默默地在心里竖起中指。

可以。

优秀。

这操作简直花了她的眼。

聊着聊着,林冠霆已经完全不搭理只知道“陪男朋友”的林宜了,径自和应寒年谈笑风生。

忽然,正门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为首的是蹙着眉的牧华康和一脸冷色的牧华弘,他们身后便是那群小辈。

牧华康急匆匆地走过来,见到应寒年在立刻迎过去,“寒年,你在就好了,你大伯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去了,我收到消息,连个葬礼都没变,直接送去殡仪馆,这会正下葬陵园呢。”

收消息?

是从三房收的消息吧?

三房又是从哪里盯着呢,天天想着抓他的把柄。

应寒年的眸中掠过一抹幽光,抬眸看一眼牧华弘的脸,薄唇勾了勾,“这是长房的事,长房已经搬了出去,怎么样都和这边没关系了。”

这是来打听长房之事的,林宜见状扶着林冠霆往旁边走了两步。

“怎么没关系了?那可是大伯母,而且,我怎么听说大哥被抓了,他现在手上的那些产业都在呈颓势,这可怎么办?”牧羡泉从后面站出来,急切地问道。

“你打听的不少啊?”

应寒冷笑一声。

众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林宜陪着林冠霆坐在一旁,倒了杯茶递给他。

“这位是?”

牧华康这才看向林冠霆。

“我岳父,林宜的父亲。”应寒年介绍这话添了几分郑重。

“原来是林宜的父亲,你好。”

牧华康朝他点头示意,除了他,却是没人再搭理林冠霆,每个人的脸上也不是奚落或是看不起,但就是不可能去理你。

因为一个林家,对于牧家而言不过是听都没听过的,不值得一顾。

“……”

林冠霆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他一眼扫过从来都只能在新闻中才能看到几张脸,大家仅仅是坐着,他就能隐隐感觉出牧家的波谲云诡,不禁皱了皱眉。

要不是应寒年这人确实不错,为他女儿做了那么多,为林家做了那么多,他还真舍不得女儿到这种复杂的家族里来生活。

这么想着,他有些忧心地看向林宜,林宜回以一个微笑。

第609章 叫谁爸呢?(1)

“长房究竟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大嫂死了,羡枫被抓,寒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牧华弘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一腿,一双眼如冷刀子似的射向应寒年,直中要害。

他花尽心思留在国内,就是要让应寒年露出马脚,他好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突然听到长房的事,他自然是要拉着二房过来问一问,他猜测这里边和应寒年脱不了干系。

“您认为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应寒年不答反问,邪气地挑了挑眉,“或者说,您觉得这事和我沾上什么的关系,您才方便下手?您说个听听,说不定我就认了。”

“你——”

牧华弘被应寒年激到。

应寒年这人说话行事从不按章法,让人连接都无从接起。

他是不管多少压力逼近眼前,都一副浑不吝的样子,你跟他讲一,他跟你讲你是不是想要二……

完全聊不下去。

小辈们都坐在一旁,牧华康见状看一眼牧华弘,然后又看向一身不羁的应寒年,叹上一口气,道,“寒年,这事得查个清楚,虽然说老爷子在遗嘱里将长房分了出去,但长房到底还是牧家的,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

“那您想怎么个闻法问法?人都埋去陵园了。”应寒年不在意地道。

“那羡枫呢?”牧华康道,“羡枫被抓进去又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是被抓,又不是死了,去问就是了。”

应寒年态度依然冷淡。

“我派人去过了,不让探视。”

牧华康皱眉,本来以牧家的地位,想探视不是不能,但探视不了,一定是先有人打过招呼的。

“哦。”

应寒年轻描淡写。

从他的嘴里探不出半个字来。

“而且大哥手上少归少,但也有着一堆的产业呢,他被抓了,这些不是要被没收?”牧羡泉担心的是另一个重点,“到时候一曝光,这可是大大的丑闻。”

“你惦记就自己去抢。”

应寒年冷眼一瞥,不屑地道,眉间隐隐有不耐之意。

“你这叫什么话……”

牧羡泉气极地站起来,被牧华弘又给按了回去。

牧华弘沉声道,“这事是压不下去的,你刚坐这个位置不久,事情就接连地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长房的沦陷是应寒年排除异己的手笔,这一点,恐怕不只他一个人这么想。

错的越多越好。

这么想着,牧华弘又看向一旁的林宜,心中又轻松一些,或许都不用他出手,应寒年的张狂和不顾一切就能活埋了自己。

应寒年冷笑一声,看着牧华弘满是讽刺,“那真是谢谢您这么关心我了,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位置坐牢,将来给我孩子,给我孩子的孩子。”

就是不给你们。

牧羡泉不若牧华弘沉得住气,听得鼻子都快气歪了,别过脸去不再吭声。

其实他本来和牧羡光一样,对牧家的争夺已经失去心思,但失去心思不代表他甘于永远被放逐海外,只有父亲把地位抢回来,他才有可能一直留在国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的,担心应寒年什么时候对他们三房下手。

牧华弘坐在那里,冷冷地看向应寒年,“我和二哥今天过来,是想问问清楚,好看看如何解决,如果你就这态度,那就只有请族中的长辈过来问个究竟了。”

林宜坐在林冠霆身旁,她明白牧华弘这是想把事情弄大。

虽然牧氏家族由牧老爷子这一支引领,但老爷子去了,应寒年刚坐上位置,家族中多的是一些老长辈,真闹起来,全隔着应寒年也是件难受的事。

家族和集团虽然是分的,但分得能有多开?

多的是牧姓人在里边担任着重要位置。

她担忧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在那里打了个呵欠,“说完了?那等把人请到了,再告知我秘书,我看我有没有空陪你们聊聊。”

“……”

全员寂静。

应寒年的张狂总是能令人抓狂。

应寒年才不管他们是什么脸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林冠霆面前,“爸,我带您去看看房间。”

“……”

牧华弘正坐着,乍听到这一句震了一下,立刻转过看去,就见应寒年对着林冠霆低了低头,一副晚辈的姿态,顿时心中不舒服起来。

叫谁爸呢?

这算什么意思?

他是正儿八经的亲生父亲,还不曾听应寒年叫过一句父亲,当着他的面对另一个男人叫爸。

应寒年这是在打他的脸么?

林冠霆看出这牧家各人的诡异心思,早就呆不住了,听应寒年这么一说正要站起来,就见牧华弘面若冰霜地看过来,眼中透着不屑,“这样的岳家牧氏可高攀不起。”

牧华弘是乐见应寒年娶一个小地方的人,但这一声爸叫得他浑身不舒坦。

他不舒坦,凭什么让应寒年舒坦。

这话里的刺意谁都听得出来,林宜蹙了蹙眉,看向林冠霆,只见林冠霆的脸青中泛白,手用力地握住林宜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牧华弘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到林冠霆面前,见他已经白发,远远不如自己,不禁冷哼,“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如今这个时代,懂得自知之明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

林冠霆的脸色更加难看,正欲发作一想到女儿和应寒年,不由得忍下来。

他无所谓,应寒年和林宜还要在这个家族里生存。

林宜搂住林冠霆的臂弯,一双眼不卑不亢地看向牧华弘,“三爷,我敬您是长辈,也请您拿出长辈的姿态。”

汪甜甜在旁看着,想要破口骂去,又有点怵应寒年,于是拼命地扯牧羡泉的衣服。

牧羡泉站在一旁指着林宜道,“是你该注意一下对我父亲的态度!”

他这话算是说的相当客气了。

但下一秒,站在他斜前方的应寒年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反手一巴掌就甩到他的脸上。

应寒年连看都没有回头看,就甩得准确无误。

第610章 叫谁爸呢?(2)

牧羡泉冷不防被这一掌甩得还转个身,痛得叫出声来,差点撞上茶几,汪甜甜连忙上前扶住他。

“……”

二房的人坐在一起默默看着。

他们只是来问长房的事,其余的……和他们无关。

“你干什么,那是你弟弟!他说错了么?”牧华弘侧过脸,阴沉地瞪向应寒年。

“我打他还用管他说对说错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想打就想了。

应寒年一步站到牧华弘面前,目光倨傲,面部轮廓绷得很紧,薄唇抿出一抹凉薄。

“应寒年!”

牧华弘咬牙。

两人对视而站,空气中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林冠霆看一眼林宜,有点担心,这不会打起来吧?

“三爷,我呢最近想休息休息。”应寒年冷漠地开口,眼中掠过一抹厉色,“不过要是三房非想搞点什么事,我奉陪到底。”

“……”

“牧家的孽债那么多,长房倒了,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应寒年挑衅地挑了挑眉。

“你也是牧家的人,你是我牧华弘的种!”

“我他妈姓应!”

应寒年脸色一青,切齿地说出来,黑眸阴冷地看着牧华弘,半晌,他转过身去,陪着林冠霆和林宜离开。

牧华弘站在原地,面色差到极致。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和应寒年争执,他只要看着应寒年一步步错下去就行了。

可那一声爸,实在听得他骨子里不舒服。

结果还是弄得自己难看。

……

宽阔的平台上,阳光暖暖地照下来,角落里的花开得正好。

佣人端上精致的茶点。

林宜、林冠霆坐在桌前。

林冠霆坐一会的功夫叹了三声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林宜沉默地坐着,应寒年朝这边走来,边走边签了份文件递给姜祈星,然后在林宜身边坐下来,黑眸睨向林冠霆,嗓音低沉,“爸,您不用担心,以后我不让团团接触这些人。”

闻言,林冠霆抬手摆了摆,“你想多了,我不是担心小宜,我只是没想到你在这牧家过的如此生活。”

父子拧成那样。

还有牧氏家族的压力,听起来也是不好逆的。

“爸在担心我?”应寒年勾唇。

林冠霆皱眉,“这一次,你是为了我们林家才弄成这样,万一牧氏家族真的……”

“我才是做主的那个。”

应寒年道。

林冠霆见他这般镇定,也说不出什么了,说多也是帮不上忙,只能点点头,“寒年,辛苦你了。”

不管怎么说,不是因为林家遭此一祸,应寒年也不用惹上这么多事。

“您不用在意他们说的,当他们放屁就是了。”应寒年替他倒上一杯茶推过去。

闻言,林冠霆笑起来,想到什么,目光又黯下来,抬眸沉沉地看向应寒年,“寒年,你这一路过的苦,以前我不知道,还曾胡言过,那是我糊涂,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在道歉。

应寒年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深,“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谁惹了我,我就要报复回来,现在,我已经报复回来了。”

说着,他去揉林宜的脑袋,低眸看向她,眼里满是宠溺。

见状,林冠霆欣慰地笑起来,心里的结算是彻底放下了,她看向林宜,叮嘱道,“小宜,既然决定和寒年在一起了,有些风言风语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徒增苦恼。”

之前他只担心应寒年能不能护住林宜,现在他都心疼起这个孩子了,比林宜大不了几岁,过的却是比林宜复杂百倍……

母亲早逝,父亲又只想着拉他下台,牧家对应寒年来说哪里是个家。

他的女儿能成为助力才好。

“我知道的,爸爸。”

林宜笑笑,看着林冠霆和应寒年这般相处,心里实在开心。

雨过天晴般的开心。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以为她什么都盼不到了。

“对了。”林冠霆问道,“我刚看祈星在命人备礼备车,你们是要出门吗?”

提到这个,林宜抿了下唇,看着林冠霆问道,“爸,你见过四姑娘了吗?”

“什么四姑娘?”林冠霆怔了一下,随后道,“你是说帮忙对付牧羡枫的牧家四姑娘?我没见过,怎么了?你们是要去拜访她?那是该去的,她这次可是帮了大忙。”

他还一无所知。

林宜坐在那里,深吸一口气才道,“爸,其实四姑娘你是认识的。”

“我怎么可能认识牧家的四姑娘?”

林冠霆笑,都说这个四姑娘神秘非常,深居简出,从不出现在媒体面前,他从何认识起。

“她是安姨。”

林宜说道。

“……”

林冠霆笑不出来了,就这么坐在那里,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表情全凝在脸上。

……

车子在酒庄前停下来。

林宜真没想到安姨是把自己住的地方提供出来做婚礼布置,难怪这里风景如此优美,处处生机,原来是有人常住打理的。

房车里,林宜被应寒年搂着而坐,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天色,应寒年无聊地玩着她的头发,在手指上卷了一圈又一圈。

不一会儿,有人走出来,恭敬地站在车外道,“二少爷,请进,四姑娘听闻您和林小姐来了,十分开心。”

“……”

闻言,林宜不由得看向坐在对面的林冠霆。

林冠霆知道牧阑就是安阑之后,想到自己以前做的混账事便跟着过来,想要致歉。

林宜特地让人先进去询问,报了三个人来访,但回话只点到她和应寒年,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冠霆坐在那里,眼里黯了黯,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的尴尬,他看向他们,“行了,你们进去吧,我下车走走,等你们出来再一起走。”

牧阑不见他,他也猜到了。

“……”

关于林冠霆和牧阑的那些事,林宜不好干涉。

其实就光两个人的事来说,牧阑当年被林冠霆百般误会,百般欺辱,林冠霆现在被拒门外,林宜觉得……挺罪有应得的。

这么想自己爸爸不是太好,林宜摸摸鼻子,决定由着林冠霆去,道,“那我们进去了。”

“去吧去吧。”

林冠霆满脸的难堪。

第611章 最后一面(1)

林宜拉着应寒年下车,应寒年睨她,“不怕爸难受?”

“你不知道这里边的缘故。”林宜道,语气是轻快的,“该他的,让他受着吧。”

她是帮理不帮亲的,何况,在她眼里,安姨也是她很重要的亲人。

应寒年笑了笑,将她拉进怀里牢牢搂着。

一路有佣人迎着,林宜和应寒年被迎着走近一栋别墅,一身雍容优雅的牧阑早已在门口候着,妆容淡雅,一眼看去比在林家的时候年轻许多。

见他们过来,牧阑立刻迎出来,上前就拉住林宜的手,搂着她往里走去,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三天。”

“……”

应寒年被落在后面。

“呃,有点事。”林宜有点尴尬,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什么事耽搁的。

别墅大厅里光线通透,明亮至极。

林宜被牧阑拉着在沙发上坐下来,牧阑细细地打量着她,伸手替她将发拢到耳后,越看越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

“只是瘦了一点点而已。”林宜看着她,微笑道。

牧阑还想说什么,又看向应寒年,目光瞬间变得清冷一些,道,“寒年,我酒窖中有几瓶91年份的,你眼光好,去选一瓶我们中午用,怎么样?”

应寒年刚坐下,闻言挑了挑眉,“您怎么知道我眼光好?”

他们是血缘上的姑侄,但彼此跟熟没有半点关系。

“……”

牧阑尴尬,这人怎么这样。

她就不信应寒年这样的人精听不出她赶人的意思。

林宜幽怨地看了应寒年一眼,应寒年耸肩,从沙发上站起来,“开个玩笑,你们聊。”

他没像林冠霆一样直接被拒在酒庄之外就算好的了。

走到门口,应寒年回眸,只见林宜已经扑到牧阑的怀里,枕在她的腿上,两人亲密的跟亲母女一样,薄唇不禁抿成一线。

他的女人怎么这么遭人惦记?

好不容易林冠霆没那么吃醋了,把牧羡枫解决了,又来一个牧阑连说话都要把他逐开。

应寒年一走,牧阑又将下人们全都吩咐下去,低头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林宜,捏着她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要谈婚论嫁了。”

林宜看着她笑。

“我当初在S城看你和应寒年就不太对劲,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牧阑说道,而后又感慨地道,“不过他是咏希的儿子,内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肯为你跪着求我一天一夜,也算是用心了。”

听到这话,林宜错愕地从她腿上起来,坐到一旁,“跪着求您?”

“你不知道么?”牧阑也是讶然。

“……”

林宜摇了摇头。

“其实这段时间我在国外,有些消息收得不及时,刚回来就听到应寒年上门拜访。”牧阑说道,“我是不想搭理牧家人的,所以不见他,没想到他就在外面跪下了,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

林宜呆呆地听着,应寒年根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个,这个男人真的是……讨厌。

“还是我收到消息说林家出了事,我想着他和你的关系,说不定是为这事而来,这才见的他。”牧阑想到那一天的场面,不由得道,“他当时跪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我虽然看不惯他以前的作为,但见他这样,也明白他对你是认真的。”

跪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

林宜的心狠狠一颤,贝齿咬住唇。

她的应寒年呐……

林宜突然间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去找应寒年,想想又作罢,看着牧阑道,“好了,不说他,说说您吧。”

听到这话,牧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问吧。”

林宜坐在她面前,双眸认真地看着她,“安姨,您是牧家的四姑娘,您怎么会跑来我们家做管家呢?”

这是林宜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这三天,她也一直在想,牧家的四姑娘,众星拱月的人物,居然会跑到一个小小的S城做他们林家的管家,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直将她照顾到成人。

牧阑,把她年纪中最好的时光奉献给林家,奉献给了自己。

她怎么会这么做呢。

闻言,牧阑沉默下来,看着她转了转眼,手牢牢地握紧她,却没有说什么。

见她这样,林宜猜测到一些,轻声问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我爸爸?”

牧阑曾经出过车祸被她爸爸所救,从此暗慕在心,她妈妈去世后,牧阑便来了林家做管家,一直将她视如己出。

这么多年的光阴中,牧阑比爸爸陪伴她的时间长。

牧阑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而后才回头看向她,神色凝重,“小宜,你怪我吗?我以那样的心思到了林家,如今又将你父亲拒之门外。”

牧阑问得艰难。

对林冠霆长达十几年的心思,是她心底最大的隐秘,她到林家的目的从来都不纯。

林宜摇头,再认真不过地道,“安姨,是我和爸爸对不起您。”

怪?从何怪起?

安姨在林家付出这么多年,她不曾察觉她的心事,爸爸又百般误解,安姨受了那么多委屈去问她怪不怪。

上一世,安姨还为救她和爸爸丢了性命。

牧阑苦涩一笑,“其实当年我和家里闹翻了,发过誓再也不回牧家,去林家……也是在逃避自己的生活。”

她说的简洁,林宜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

“我和老爷子多年不曾讲过一句话,那时肖新露设计你,我被抓进去,老爷子派人解决了事情,我在林家也没什么呆下去的理由了,这才回到帝城,重新接管了属于我的产业,在这边安顿下来。”牧阑说道。

原来如此。

安姨和牧老爷子一直不合,出来多年连姓都改了。

该是怎样的矛盾才会闹成这样。

上一世,安姨直到丢了性命,也不曾以牧家之名行过任何事。

“牧老爷子去世了,牧家的一个时代已经过去,您……还是不愿意出来么?”林宜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612章 最后一面(2)

“小宜,我对牧家早已失望透顶,我发过誓,此生此世再不踏入牧家半步。”牧阑歉意地看向她,“所以,将来你们的婚礼我不会出席,我不愿见牧家人,你能理解吗?”

林宜微微蹙眉,“到底是为什么?”

牧阑笑着叹气,“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林宜坐在那里,目光深深地看向牧阑,安姨其实是个很轴的人,她可以因为一份深埋心底的暗恋在林家一呆十几近二十年,又因为陈年旧事,和牧家彻底分道扬镳,连老爷子的葬礼都不出现。

心里装着这么多,不累么?

“对不起,安姨。”

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低了头。

见她这样,牧阑一惊,连忙去握她的手,“小宜你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安姨你明明不想和牧家有瓜葛,却接连因为救我而出面,虽然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我一定让你很为难。”林宜低声道,很是内疚。

她欠安姨的实在太多。

“傻瓜。”牧阑伸手抬起她的脸,慈爱地看着她,“小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出事。”

“安姨……”

“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原则都可以打破。”牧阑道,“倒是两年多前,我虽然救下你,但没有出面,你别怪我,我当时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我身份的变化。”

“……”

“其实到了今天,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想法,不然不会等了三天才过来,你怨我也好,怪我也好,但我还是你安姨,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牧阑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

等了三天才过来真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呐……

林宜发现自己被应寒年害得有点惨,偏偏还说不出来,她投进牧阑的怀中,“安姨,我是很意外,但真的没有怨,我只怕给您造成困扰。”

“傻小宜,你啊,是安姨这二十年来收获的小宝藏,怎么会是困扰。”

牧阑真心地道,疼惜地将林宜搂紧。

林宜听了很是感动,牧阑的身份变化与否,真的影响不了那么多年相处的感情。

……

从酒庄出来的时候,林宜眼睛红得厉害。

她陪着牧阑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两人都是一会笑一会泪水惹眼,有说不完的话。

应寒年搂着她,直接上手给她擦掉眼泪,“就这么激动?”

“我太久没有和安姨见面了。”她道,抬眸看着应寒年英俊的脸庞,忍不住踮起脚,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应寒年目光一震,搂着她腰的手更紧一些,“投怀送抱?”

“应寒年,谢谢你。”

林宜凝视着他漆黑的眼道,实在喜欢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谢什么?”

这可是意外收获,在酒庄里她和牧阑好的跟母女俩似的,压根不理他,搞得他和个局外人一样,结果出来却吻了他。

“谢谢……你爱我吧。”

林宜微笑着说道,笑意中刻着认真。

他没有提,安姨也只是说了那么一两句,可其中的挣扎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应寒年不喜欢牧家人,他不知道牧阑就是安阑,可为了她,他屈膝下跪,向一个牧姓人下跪,他下跪的那一瞬间该有多难……

光是想想,她的心都拧了起来。

有些人剖开得越多,你才能看得真清楚,看到他究竟有多在乎你。

“就这样?”

应寒年有些不满地将她推到一旁的车上,低下头便吮上她的唇,细细吻下去。

林宜都能感觉他的唇上带着阳光的温度,心中被填满,忍不住伸手挂上他的脖子,手抬起的一瞬间,手腕上一凉。

她愣了一下,侧目去看,就见自己手上被应寒年重新扣上那个玫瑰金的手镯,上面的羽翼遮住锁眼,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细细看去,上面没有任何修复过的纹路,做得极为精致。

“戴好,别再掉了。”应寒年凝视着她道,嗓音低沉磁性。

林宜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眼中的笑意加深,双手挂上他的脖子道,“其实戴着也不好,这样不是要被你监视一辈子?”

应寒年低头就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压低声音,邪气地道,“老子没在你身上倒瓶胶水黏着,就不错了,还嫌?”

倒胶水……亏他想得出来。

“黏我,你应大总裁这么忙,有时间天天黏着我?”林宜点着脚,靠近他的脸更近一分。

姜祈星同保镖们都默默地别过脸去,检查周围情况。

“要不要试试?”被挑衅了,应寒年盯着她,眼中慢慢露出危险,“你要喜欢,从今天起,我24小时贴身黏着。”

“……”

林宜默,分不清他说真还是说假,索性仰起头去吻他,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应寒年的目光一暗,更加狂热地回应过去,将她按在车上吻个不休。

“咳,咳。”

风景正好处,林冠霆以拳掩唇,清咳两声。

“……”

林宜有些窘,她好像太放肆了,应寒年放开她,转过脸去,一脸淡定从容,“爸,散步回来了?我让人送出来的午餐您用了吗?”

这话简直是在林冠霆身上刺刀,他被拒之门外,连午饭都没有心情用,一回来又看到女儿女婿亲密非常,眼里全然没他这个人……

“我不饿。”林冠霆走过来,看着女儿问道,“你安姨她……”

林宜明白林冠霆想问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哎——”

林冠霆看一眼偌大的酒庄,深深地叹一口气,“我就是想和她道个歉。”

连这个机会都不肯。

“爸,你真想道歉还是多想想办法吧。”林宜严肃地道。

林冠霆看她,“你就没为我说说话?”

林宜诚实地摇摇头。

这事以她的立场不好多说。

“诶,你——”

林冠霆又气又无奈,转身上了车。

……

果然,林冠霆接着几天除了去照顾一下老人,就是去酒庄候着,但牧阑态度很冷漠,从来没让人进去过。

虽然牧阑什么都没有说,但林宜看得出来,经过前几年那些变故,牧阑对她爸爸已经心灰意冷……

第613章 最后一面(3)

能不冷么?

一个女人用最好的年华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替他照顾小孩,看着他陷在对亡妻的思念中无法自拔,又看着他新娶一个变得面目全非,如今还怎么热得起来。

林宜去了几趟,每次都被牧阑留得很晚,惹得应寒年都生出意见来。

这天,何耀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摆在应寒年的书房中。

林宜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去,就见应寒年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他身体离着书桌很远,跷着二郎腿往后靠在椅背上,手上将文件页翻得飞快,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

“吃水果么?”

林宜走过去问道。

应寒年抬眸睨她,勾唇,“想吃你。”

“……”

没正经。

林宜笑了一下,站在书桌边上捏起一颗车厘子递到他唇边,应寒年盯着她吃下去,连带她的指尖都一口含在薄唇间,舌尖舔弄,漆黑的眸勾人得厉害。

林宜手指一麻,连忙缩回手,转头假装整理水果,好抚平内心的震颤。

应寒年也不拆穿她,继续看文件。

林宜站在那里,视线落在桌上的文件,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她的眼底,“牧羡枫要判了?”

“嗯。”应寒年颌首,“证据确凿,供认不讳。”

牧羡枫很多事都做得隐秘,证据应该都是应寒年查出来的。

供认不讳……

这是牧羡枫放弃抵抗了。

“这刑判下来不轻吧?”她问道。

“很大可能是死刑。”

“……”

死刑。

那他的命便走到尽头了。

林宜拿起一份文件翻了两页,眉头蹙起来,“方铭死了?”

“嗯,颈动脉出血引致死亡。”应寒年给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解释他的死亡。

“……”

林宜看着手上的文件,一行一行文字看过去,唇抿得紧紧的。

“想什么呢?”

应寒年察觉她的沉默。

“其实牧羡枫这一生挺悲的。”林宜低声说道,手中的文件变得无比沉重,“他原本可以做个普通人,却被所谓的长房荣耀捆绑三十年。”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争到,什么都没有得到。

甚至连自己的出身,都是假的。

亲生父亲死了,亲生母亲死了,自己锒铛入狱。

应寒年的脸色一下子差了,冷冷地看着她,“心疼了?”

“不是心疼,是唏嘘。”林宜转过头看向他,抬起手摸上他的脸庞,指尖描绘着他深邃的轮廓,“你没见过牧羡枫和苏美宁吵架,如果苏美宁当年没有只顾着迫害你的母亲,多分一点关爱给自己的儿子,牧羡枫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应咏希和应寒年也不用走那么苦那么屈辱的一条路。

明明可以皆大欢喜,却折磨了两个家庭。“这世上就没有如果。”应寒年盯着她道,“就像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变成另一个牧羡枫,但因为没有如果,所以我永远不会是牧羡枫。”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

林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受宠若惊,他将她说得太重要了。

“叩叩。”

门被敲响两下。

林宜走上前,打开书房的门,何耀就站在外面,冲他们低了低头,“寒哥,大小姐。”

“怎么?”

应寒年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回头睨他一眼。

“警方那边传了话,说牧羡枫想见……”何耀顿了顿,看向林宜道,“大小姐一面。”

“让他滚蛋!”

应寒年想都不想地道。

“他说是最后一面。”何耀又道。

应寒年的眉头瞬间拧起来,不满写在脸上,“你听不懂人话?”

“是,寒哥。”

何耀哪里还敢说话,低了个头忙要退出去。

林宜站在门边,想了想转头看向应寒年,“我想去见一面。”

“……”

应寒年的眼刀子立刻冷飕飕地飞向她,薄唇抿出浓浓的不悦。

“相识一场,最后一面,我想听听他会说什么。”她道,她对牧羡枫是恨的,可到了最后,她的唏嘘多过于恨。

“要是我不许呢?”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那我就不去了。”林宜很坦然。

想听听牧羡枫会说什么是真的,应寒年若不愿,她不去也没什么可难受的。

“哼!”

应寒年冷哼一声,别扭地转过头去。

一个小时后,林宜出现在看守所,是应寒年亲自带她来的。

密闭的小房间里,墙上的灯光昏暗,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处处透着逼仄的气息,令人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林宜在桌前坐下,等了一会,一侧的小门被打开,两个警察押着牧羡枫走出来。

牧羡枫穿着单薄的衣服,束在身前的双手戴着手铐,一头短发微微有些凌乱,一张脸上五官分明,英隽依然,只是眼中毫无光彩,失了精神。

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的一刹那,林宜忽然想到第一次见牧羡枫的时候。

那是在林家的新年晚会上,他现身那艘庞大的邮轮,即使是坐在轮廓上仍然优雅高贵,有着令人望而生却的气场,旁人自动分列两旁,让出一条路来,他是整场的焦点。

“在想什么出神了?”

牧羡枫在她对面坐下来,语气是难得的轻松和温和,如一场小雨下在春风中,很是舒服。

林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牧羡枫,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旁有三个警察站着,本来就不大的房间一共五个人,更显得拥挤狭小。

“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林宜诚实地开口。

“呵。”牧羡枫淡淡地低笑一声,“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他在里边看不到。

“挺好的,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今年估计是个很炎热的夏天。”她轻声地道。

这一个月里,他们彼此憎恨,箭拔弩张、刀光剑影,可现在,却坐在一起聊上天气了。

“我母亲下葬了吗?”

牧羡枫又问道,神态平静,完全看不出要判刑前的慌乱和忐忑。

“嗯。”林宜点头,一缕发从耳边垂落下来,“安姨……四姑娘将大夫人葬在牧氏陵园了。”

“应寒年没有阻止么?”

他问。

林宜想到应寒年那一句“做个人”,就不自禁地笑了笑,然后摇头,“他没有阻止。”

第614章 最后一面(4)

他没有将长房的秘密公告天下,没有将苏美宁挫骨扬灰,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恨透了我的母亲。”牧羡枫道。

“可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要鞭尸,反复去编排一个死人的名声?”林宜淡淡地道,“就算这么做又泄得了多少的恨?”

应寒年深埋在心底的恨不是靠这样就能解决的,况且,他也不屑这么做。

闻言,牧羡枫将铐住的双手放到桌面上来,自嘲地低笑一声,一双眸温和地看向她,“所以这就是我和应寒年的区别,所以,你从来都看不上我。”

林宜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怔了怔,沉默地看向他。

“我明白得太晚了是么?”牧羡枫笑,低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

林宜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一字一字道,“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只是你不愿意明白。”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牧家掌权人的位置,他的执念都让他像困在一个泥潭里,拼命地挣扎,以为能上去,结果只是陷得越深,直至泥浆没顶。

牧羡枫听着她淡淡的声音,手指慢慢蜷起,却握不成拳。

狭小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很清晰。

“林宜,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在想什么吗?”牧羡枫问。

林宜摇了摇头。

牧羡枫正视着她,目光深然温柔,“我在想,如果从一开始就曝光了身份,我是个普通人会活成什么样,不是什么长房长孙,没什么钱,更没有权力之争,但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无人迫害,每天都没心没肺地活着,冰上滑冰,球场打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林宜安静地听着,她想起应寒年那一句“这世上没有如果”,但她没有打断牧羡枫的畅想。

“可能人生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会遇上一些波折,过了叛逆期就渐渐长大。”牧羡枫微笑着说道,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等长大后遇上一个女孩,为她种一棵玉兰树,植一片梧桐林,这样也就够了。”

他在玉兰树下闻到的芬芳,回眸看到的她。

他在梧桐树下看到漫天的落叶,以及落叶下的她,笑容曾那般灿烂。

林宜听着,忍不住问道,“牧羡枫,你后悔了是吗?”

“嗯。”牧羡枫没有犹豫地承认,“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于这个世上,我的存在没有为任何人带来意义,反而给很多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他终于忏悔了。

忏悔并不能弥补、挽回什么,但至少珍贵。

林宜看着他这样,沉默好久才道,“牧羡枫,我真的曾经视你为朋友过。”

牧羡枫笑了,笑得真心诚意,“谢谢。”

“我之前总觉得你戴着假面具,但现在想来,那相处的一年,只是你的另一面,并非伪装。”林宜道,“你从来都是心中透亮,却活得挣扎,你百般利用我的时候,也善意待过我。”

和牧羡枫认识这么久以来,林宜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真心话。

牧羡枫看着她,见她眉目沉静,没有作伪的样子,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真好,我没想到还能听你讲这些话。”

可惜,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砰。”

有警察推门进来,催促他们,“时间差不多了。”

牧羡枫笑了笑,像他这样的重犯还能被如此探视,显然有人提前沟通过,既然沟通过实在不会还纠结一点半点的时间。

“应寒年在外面等你?”

牧羡枫问。

“嗯,他送我来的。”林宜点头,没有立即起身离开,她等着牧羡枫说话。

“其实今天叫你过来,除了想见见你,还有件事要你转告应寒年。”牧羡枫说道。

转告应寒年的。

“什么?”

林宜蹙眉。

“关于当年我母亲被人唆使去迫害应咏希的事。”牧羡枫正色道,“应咏希当年被赶出牧家后的地址是有人通过纸条给我母亲的,那纸条我暗中调查过,那纸张十分特殊,是爷爷……是牧老爷子专用的纸稿。”

“你说什么?”林宜震惊地睁大眼,站了起来。

苏美宁和连蔓背后还有人?

“我曾经怀疑是老爷子利用我母亲,但想想,以老爷子的手段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更何况,他最后还将自己的位置交给了应寒年。”牧羡枫说道,“既然不是老爷子,那这人一定是在牧家,而且是能亲近老爷子的人,否则,他拿不到老爷子的纸稿。”

“……”

林宜没想到会从牧羡枫的嘴里听到这个,惊骇非常。

警察又在催促。

“林宜,这人曾经费尽心机,挑起我母亲的恨去残害应咏希,也许,最后杀了应咏希的也是这人。”牧羡枫道,“现在应寒年坐了那个位置,幕后之人藏在暗中不可能没有作为的,你跟在应寒年身边一切都要小心。”

“……”

林宜被这消息震憾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警察不耐烦地上前,攥着牧羡枫站起来,牧羡枫挣扎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林宜道,“还有,当年我调查我母亲和应咏希之事前往生死街时,正看到应咏希被杀,应寒年和姜祈星逃出生天。我并不是因为想到将来要利用应寒年才放他们一马,而是……我纯粹想放了他们。”

“……”

“利用的计划是后来应寒年名声大噪时我才制定的。”牧羡枫道,“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希望有人知道。”

有人知道,他也曾恻隐过。

他不是生来为恶。

“……”

林宜怔怔地看着他。

牧羡枫被警察押着离开,牧羡枫回头,见她立在那里,模样似初见,忍不住笑了,淡淡地道,“夏季橄榄球赛就要开始了,应该会很精彩。”

林宜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只是道,“我会和应寒年说,看他有没有办法让你看到直播。”

牧羡枫笑得更深了,温和优雅,深深地看她一眼,“林宜,再见。”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

林宜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警察押着牧羡枫从外面的走廊走过,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她还是站在那里。

第615章 再查当年的事(1)

三天后,牧羡枫病发,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他夺枪饮弹自尽,当场死亡。

林宜听到消息的时候呆了很久很久。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关于夏季橄榄球赛即将开始的新闻。

到这一刻,她才想起牧羡枫和她说过的,他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橄榄球。

可是自从身体变差以后,他便不碰橄榄球了,也不敢再看任何一场球赛。

终于有这样一天他幡然醒悟,他终于有勇气去看这样一场球赛,去期待它的精彩程度,可惜,他不想等了……

他只图解脱。

林宜站在那里,很多回忆的片断从眼前晃过,和牧羡枫的初见,以及……最后一面。

对牧羡枫来说,也许早点得知自己是个普通人,反而能解脱吧,就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就像应寒年说的,这世上就没有如果。

唇角忽然尝到一抹咸涩。

林宜伸手去抹一下脸,竟然落泪了。

新闻一变,跳到牧羡枫死亡的新闻,夺警枪自杀,新闻轰动,以拦都拦不住的架势上了头条。

牧羡枫留下遗言,忏悔自己做过的一切恶事,向所有的受害者家属致歉。

镜头换得很快,上一秒还是事发现场,下一秒便是大量媒体集合在牧氏集团总部的大厦外,等待询问个究竟。

身后忽然传来抽泣声。

林宜转头,就见牧夏汐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裙亮丽,正直直地看向电视屏幕,双手捂着脸,震愕而悲伤,眼泪夺眶而出。

林宜抹掉眼泪,拿出一张纸巾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为什么会这样?”牧夏汐放下手,却没有去接她的纸巾,泪水不断涌出来,曾经明媚的女孩此时悲伤得无以复加,“母亲走了,爷爷走了,大伯母走了,现在连大哥也……”

她哽得说不下去。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活法,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林宜淡淡地道。

牧夏汐很想说她冷血,可在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后说不出来了,眼眶通红地问,“林宜,你爱过我大哥吗?”

“我爱的从来都只有应寒年。”

林宜道。

“四哥说,长房的没落是应寒年的手笔,对吗?应寒年真的想一步步侵蚀整个牧家,对吗?”牧夏汐又问,双眼刻着茫然。

“你既然直接问我,就代表你心里是不相信的。”林宜认真地看着她道。

林宜对牧夏汐的感觉并不差,在整个牧氏家族中,牧夏汐是唯一的一道光明。

牧夏汐摇了摇头,眼泪又落下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母亲在见过应寒年之后就去世了,我只知道大哥曾经和他敌对,我只知道他是个戾气极浓的人……我只知道,他眼里好像只有你。”

“夏汐,老爷子临走前是心甘情愿将位置交给应寒年的,即使你不信应寒年,你也该信老爷子的眼光。”

林宜道。

“……”

牧夏汐沾着泪的长睫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打动。

“逝者已矣,我知道你难过,但也要保重。”林宜把纸巾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拍拍她,转身离开。

“林宜。”

牧夏汐突然在她身后叫她。

林宜回头,牧夏汐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像是在犹豫说不说,最后还是道,“大伯母和大哥都走了,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的,你……你和应寒年要小心。”

这是在关心他们么?

林宜冲她笑笑,“谢谢你,夏汐。”

“……”

牧夏汐站在那里,红着眼看她,像一株耀眼却脆弱的花。

……

苏美宁和牧羡枫接连去世,引起的反响很大。

警方都迫于压力出来公告,指牧羡枫是之前医疗团队爆炸案的主谋,这才抓捕归案,又有了后面夺枪事件。

但网络上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有,毕竟长房一脉算是绝了,加上牧羡枫和应寒年在遗嘱大战前一直争得眼红,难免会被人联想出各种情节。

应寒年关于长房陨落一事接受过媒体采访,但仅一次,再不多言。

应寒年并不关心外界传言,也不关心谁要绊自己的脚,他开始查一件事,查纸条之事。

林宜端了三杯茶走进书房,只见应寒年直接盘腿坐在书桌上,手上翻着一份族谱,地上铺着各种各样的文件,姜祈星和何耀一站一坐,都在忙碌地翻着文件,在查询着什么。

怕茶水湿了文件,林宜把茶杯都放得远远的,近前两步,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纸张确实是老爷子专用,现在要把时间推到二十多近三十年前,查那时候能接触到老爷子纸稿的人,这实在有些难度。”何耀站在一旁回答。

当然难了。

能接触纸稿的说少也不少,从老爷子的贴身服侍之人,到整个三房的人,再到一些和老爷子走得近的宗亲,甚至是当年老爷子较为信赖的集团高层都有可能。

不过再难也必须查。

这人暗中下黑手,唆使苏美宁和连蔓迫害应咏希,又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应咏希的幕后凶手,怎么可能不查。

林宜走到应寒年身旁,端了一杯茶递给他,“喝杯茶,这事急不来,得慢慢查。”

“那纸条我得到手后研究过多次,从字上面完全研究不出什么,没想到牧羡枫在纸张上找到破绽。”应寒年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面色冷峻,“我已经筛选出一部分人,需要逐个调查。”

他一知道这个消息就立刻投入调查。

见他这样,林宜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筛选出来的人名。

“你有话要说?”

应寒年一眼看透她。

林宜有些抱歉地看向他,“我奶奶、外公外婆吃下解药后如今都恢复得不错,我爸让我和你说,我们准备准备要回去了。”

“……”

闻言,应寒年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冷得书房里空气骤变,姜祈星和何耀也感觉到不对劲,相视一眼便无声地撤出书房。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应寒年的手有些用力地握着杯子。

第616章 再查当年的事(2)

他握得指尖泛白,林宜心口疼了疼,不禁道,“我留下来陪你,调查幕后主谋的事算我一份,反正这一次我课又落了那么多,怎么也要再多上一年。”

应寒年为她,为林家做了那么多,现在他要调查害自己母亲的主谋,她却要走,简直跟狼心狗肺似的。

应寒年目光阴沉沉地瞥她一眼,“不是真心的不要。”

“我怎么不是真心的了?”

林宜有些哭笑不得。

“以你的能力把拖的学业补上去没有问题,外公外婆没完全恢复好需要你这个孙女照顾,宜味食府之前受了波动,现在生意萧条,需要补救。”应寒年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道,“这么多事排在前面,哪轮得上我。”

“……”

林宜在他的话里听出浓浓的酸意,不禁笑出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我非要留下来不可呢?”

“呵,学习不管了?公司不管了?亲人不管了?”应寒年冷笑。

“不管了,你最重要好不好?”

林宜看着他那张臭脸,几乎是在哄着他了。

“你是看我脸色差了才这么说,我要脸色好一些,你这会都飞到S城了。”应寒年烦燥地转过头去,她就是把什么都排在他前面。

忽然,一支手机递到他面前。

他低眸一扫,屏幕上是林宜和林冠霆微信聊天记录,时间在昨天晚上。

应寒年点了最后两条语音——

“爸爸,事情就是这样,我想先陪应寒年找到幕后主谋,等找到以后我就回来,行吗?我现在就算回去了,心中不安,什么也都做不好。”

“那好,你留下,不用担心家里,我会处理好,你只要常常打电话回来就行。”

这么说,昨晚就商量好了。

应寒年的长睫动了动,唇角的弧度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随后又绷着看她,“那你刚才又说你们准备准备要回去了?”

“我就想看看你知道我要走了会是什么脸,结果……真吓人。”

林宜吐槽一句。

“砰!”

应寒年从书桌上跳下来,一把将她勒进怀里,低头就在她柔软的唇瓣肆虐一番,“胆子肥了,耍我?”

“没有,看你太严肃调剂一下。”林宜在他怀里抬起头道,“你不能一昧顾着追查主谋的事,还得增强身边的防范,就像牧羡枫和夏汐说的,怕有人会暗中下手。”

“只要不是对你下手就行了!”

再来一次牧羡枫的那种路子,那他妈的是真怕了!

“是谁都不能出事好不好。”

林宜无奈地转过身,又去看书桌上的一份名单,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愣了愣,“怎么还有我安姨的名字?”

应寒年看过去,“我让何耀和祈星去查了一下,四姑娘是在我母亲被赶出牧家之后和老爷子闹翻的,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她也是能接触老爷子纸稿的一个。”

“可我相信安姨不会是坏人。”

林宜不假思索地道。

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黑眸深邃,似在想什么,几秒拿起笔去划名字,“那划了就是。”

毫无保留信任她。

林宜的目光一闪,抬起手挡住他,应寒年看她,她道,“我是相信安姨不会是主谋,但我们可以从她那里了解一些过往。”

“什么意思?”应寒年睨她。

“安姨绝对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你母亲当年是她的舞蹈老师,我猜她们的感情应该很不错。”她道。

“猜?”

“安姨和我说过,说你是应咏希的儿子,内里不会差。”林宜认真地道,“而且,当年你母亲销声匿迹之后,有关于她的一些新闻、视频都找不到了,网络上甚至一度都查不到这个人,可我却看着她的光碟学了那么多年。”

听到这里,应寒年的眉头微微拧起,“是四姑娘给你的光碟。”

“嗯。”

林宜点了点头。

她很小的时候,初初学舞有些坚持不下来,安姨给她看了应咏希的跳舞光碟,她一下子被里边的人吸引,她为之神往,好像有什么从视频跳出来牵引着她,引领着她。

就是应咏希的舞,让她一路坚持了下来。

哪怕上一世她那样骄纵不堪,她唯一坚持的就是学舞,从不怕累也不怕苦。

如果安姨有问题,何必给她看应咏希的光碟呢?不是应该巴不得应咏希消失得越干净越好么?

应寒年低眸看着上面的名字,薄唇抿着,冷冷地开口,“看来还要去酒庄一趟。”

林宜赞同,“但恐怕不容易问到什么,安姨上次就不愿意和我多说。”

“走。”

应寒年搂着她往外走去。

不容易问,也得问。

……

抵达酒庄的时候,牧阑正穿着一袭丝绸质地的长裙浇花,见林宜来了很是开心。

“你看,这葡萄花开得多好,今天的葡萄一定结得不错,到时酿了酒让你好好品尝一下。”

牧阑如今的生活可谓是修身养性,她人至中年,没有结婚,没有子女,深居简出,看看花看看水,简单却充实。

酒庄里种着大面积的葡萄,站在翠绿的葡萄藤下,连吹来的微风都透着叶子的香气。

林宜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葡萄花小归小,却盛开得特别灿烂,仿佛已经能见到一串串葡萄垂落下来的丰收场面。

“是长的不错。”林宜笑笑,转眸睨一眼身旁的应寒年,然后道,“安姨。”

“嗯?”

牧阑的目光还在葡萄花上。

“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应寒年母亲……应咏希的事。”在牧阑面前,林宜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地问出口。

牧阑正将一株葡萄花往上抬了抬,闻言,她手一僵,将葡萄花给硬生生地扯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许久,她转过脸,没有看林宜,而是看向应寒年,“你在牧家这几年,该查的事应该查的差不多了吧,我知道的也就那些,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

应寒年单手插在裤袋里,身后是一片苍绿的葡萄藤,阳光星星点点地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映着一张英俊的脸庞份外冷漠。

第617章 再查当年的事(3)

“安姨,您和她是要好的,对吗?”

林宜问道。

牧阑的目光黯了黯,一抹自责飞快地闪过眼底,“小宜,陈年旧事了,我不想再谈……”

“杀死应咏希的真凶还没有找到,这人很可能还潜伏在牧家之中,应寒年如今很危险。”林宜抓住牧阑的手,一双眼认真地看着她,坚持地问到底。

“真凶?”牧阑愣了一下,“真凶不就是苏美宁和连蔓么?她们那么憎厌咏希,迫害多年,最后害死她也不奇怪。”

她回来帝城以后,暗中让人盯着牧家的动向,所以有些事她也是这两三年间才知晓。

“是有人唆使苏美宁的,应咏希被赶出牧家后的地址是这个人出卖的。”

林宜道。

“什么?”牧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惊愕地看着她,又看向应寒年,沉思许久才道,“你们跟我过来。”

牧阑将他们领进别墅,摒退下人后,将他们领进自己的书房。

书房简洁明亮,没什么特别。

牧阑走到墙边,伸手推了推一副长框的落地画,画上的风景瞬间被扭转,竟然是个暗门。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应寒年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牧阑按亮墙上的灯,里边的暗室顿时一片明亮,严格来说并不是个暗室,而是书房中书房,两边的书架上垒着许多的书籍,墙上挂着几幅照片。

林宜看过去,照片的主角全是应咏希。

她独舞的身影被镜头记录下来,回眸一瞥的样子仿佛能吸人魂魄,令人心跳骤止,眼里再无其它。

不管看多少次,她还是会被应咏希惊艳到。

如果应咏希还活在世上,并一直继续舞蹈生涯,那会惊艳多少人,又会为舞蹈历史添上怎样瑰丽的一笔。

林宜站在中央,一张张照片欣赏过去,有两张是应咏希和牧阑的合影,两人摆着同样的舞蹈动作,相视一笑,情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合影中的牧阑还很年轻,眉眼之间有着牧夏汐最初刚回国的样子,同样的明媚灿烂,并且干净。

“咏希是我的舞蹈老师,也是我的挚友。”牧阑站在林宜的身后,看着墙上的照片缓缓开口,“当年我看她一柄小扇在手,舞动倾城,不自觉被吸引,百般请了不来,最后还是动用到牧家的权势才把人请到家中。”

“……”

应寒年站在书架前,随手从上面拿下一本本子,竟是应咏希的手札。

他翻开一看,只是记录舞蹈的一些文字。

“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将她请到家中,也不会让她的命运变得如此不堪,小宜,这是我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牧阑说道,语气中愧疚难掩。

当年,就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趣,困住了一个自由的灵魂。

“可我看她并非是不情愿。”

林宜看着墙上两人的合照道,应咏希看向牧阑的眼神是带着善意的,微笑并不勉强。

“咏希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人,她的生命中只有舞蹈,只有钻研,被迫到牧家教学,她对我也不记恨,反而很认真地教我。”牧阑看着墙上的照片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唇畔凝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没见过比她更善良的人,那样的人就该被宠着,被照顾着,不被人间烟火吞噬,让她尽情地在舞中飞扬。”

说到这里,牧阑的声音哽了下。

应寒年抬眸看过去,面容冷峻。

林宜听着牧阑的话,想的却是应咏希那些年在生死街所受的苦,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不管男女都会为之神魂疯狂,可最后呢?她是被人间最可怕的烟火反复吞噬折磨,除了应寒年谁在宠呢?谁在照顾呢?

“咏希太耀眼了,她的耀眼不止在外表,还在她的魂、她的骨,因此大哥、二哥为她着迷我一点都不奇怪。”

牧阑说道,“尤其是大哥,他当时简直为咏希着了魔,我和他大吵一架,他和我说出大嫂同管家偷情并生下羡枫的事,他说他心里苦闷,咏希的出现就像他人生中的一道光,一道最旖旎的光,他舍不得放过。”

这些往事再一次听到,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沉着脸,看不出什么喜怒。

“咏希在我二哥的订婚典礼一舞妖娆,又把二哥的魂给勾走了,二哥曾指责过大哥有妻有儿还心生妄想,兄弟两个不止吵架,甚至还动起手来。”牧阑诉说着当年的事,“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大哥一意孤行要离婚,甚至抓着咏希要私奔,彻底惹怒了老爷子,老爷子认定咏希是红颜祸水,命人打了三天三夜。”

“……”

三天三夜。

应寒年的手一下子握紧手札。

“就是那一次,我和老爷子闹翻了。”牧阑说道,“我为咏希求情,老爷子却将我关起来,我跪在地上磕头,不断地求他,不断地求他,我答应他愿意去联姻,我愿意为牧家荣耀奉献终身,只求他放过咏希,可他……没有半点动容。”

说到这里,牧阑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哪怕她极力压制着。

现在还如此,那可见当年她心里有多翻腾,当时,她一定恨透了牧老爷子。

“是我不好,是我将咏希带进牧家才让她遭了这么多罪,我对不起她。”牧阑自责地道,眼中尽是苦涩,“咏希被打了三天三夜,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她就被赶了出去,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所以这件事,是您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心结。”

林宜轻声说道。

“我当然过不去!”牧阑有些激动地道,“我都那么求他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咏希,两年前,我才知道你就是咏希的儿子,才知道咏希是真的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愿意为他披麻戴孝!一个牧家决策人的位置就能让你忘了你母亲受的苦!”

牧阑忽然看向应寒年,眼中透着浓浓的郁结。

林宜这才明白,牧阑对应寒年一直冷冷淡淡的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在S城时应寒年的作派让她看不惯,而是因为应寒年为牧老爷子披麻戴孝了。

第618章 应咏希恋爱过的吧(1)

“……”

应寒年沉着脸没有言语。

“老爷子临终忏悔了。”林宜淡淡地道。

“一句忏悔就能抹掉一切吗?”牧阑道,“咏希受的苦、受的折磨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吗?”

林宜从来没有见过牧阑这个样子过,对一个如此义愤,难怪会为此同牧家闹不合这么多年。

她看向应寒年,只见应寒年将手札放回书架上,勾唇嘲弄地笑了一声,“在四姑娘眼中,商人重利轻情,素来如此。”

“你——”

牧阑怒意昭然,正欲说什么,被林宜拦住。

牧阑回头看向林宜,林宜蹙了蹙眉,“安姨,应寒年绝非重利轻情之人,您还不了解他。”

“那他——”

“您认识应咏希,您认为应咏希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会是极度重利之人吗?”林宜抓住她的手臂,有些用力地道。

闻言,牧阑的目光滞了下,似是被她的话打动,敛下快收不住的怒意,又退回来,在一旁的原木色长桌前坐下来,桌上摆着细颈的红酒瓶,一本书翻了一半。

“小宜,现在在你眼中,他什么都是好的。”牧阑没有看她,只是这么说着,“我不否认他对你的用心,但在对他母亲的仇恨上他怎么可以轻言放下。”

“如果他放下了,我们今天又怎么会出现在您这里?”

林宜走到她面前道,双手搭到她的肩上,低下头来靠着,“安姨,您心结太重了。”

也太执着。

以至于连对应咏希的孩子都产生不忿之意。

“……”

牧阑沉默地垂下眼睫,在关于应咏希的事情上,她对整个牧家的恨意都极深,这种恨早就长入骨髓,抹之不去,这也就是林宜开了口,换个人早就被她赶出去。

林宜抵着自己的手,靠在她的肩上,轻声在她的耳边说,“安姨,应寒年在传言中是个暴戾冷血、见利忘义的性子,可他真的不是,他是应咏希教大的,他心底有属于母亲的柔软。”

“那他为什么给老爷子披麻戴孝?”

“您知道应咏希的仇人有多少吗?老爷子是唯一一个忏悔了的,您知道这对应寒年的意义有多重大吗?老爷子临终的时候是真拿他当亲孙子一样对待的,他……除了应咏希,再没有真心对他好的血缘亲人了。”

她轻声地告知牧阑。

牧阑的眸子动了动,看向在那边翻书的应寒年,他眉目冷峻阴沉,不若应咏希那么干净清澈,但仔细想想,她总想着应咏希在牧家遭的罪,却忘了应寒年是伴随着应咏希的痛苦而生。

眼中的怒意渐渐淡却下来,牧阑轻轻握住林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叹一声,“小宜,你比我好,总能看到另一面。”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应寒年,她恨整个牧家害了应咏希,可她又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将自己隔绝出牧家,远远地离开,不曾为应咏希讨过什么公道。

“安姨,是您陷得太深了。”

林宜道。

牧阑看向应寒年,沉下心思,道,“好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也想知道害死咏希的到底是谁。”

应寒年把一本书又塞回书架上,转身走到她们面前,双手按在桌沿,黑眸沉着,“当年闹的最风风雨雨的是大房和二房,可我怎么会是牧华弘的儿子?这一场当年的大戏中,从头到尾倒像全然没有他的角色。”

他直呼牧华弘名字。

闻言,牧阑蹙起眉头,坐在桌前道,“知道你是三哥的儿子后,我确实震惊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你会是他和咏希的儿子,我也细想过很久以前的事。”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认真地听着。

“那时,我还住在牧家大屋,咏希说牧家的规矩重,她不想犯什么错,于是整日都呆在我的地方,一步都不迈出去。”

牧阑回想着以前的事,“那时,三哥来过我那边几次,要么是找书,要么是给我送吃的,咏希是在,但两人也就是个点头知道对方的关系,根本连多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过,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

连安姨都不知道应咏希和牧华弘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如牧华弘所言,不过是看上个漂亮女人便要了,连心上都不停一会。

可应咏希又怎么会甘心被玩弄呢?

林宜总觉得这里边有什么是不对的。

“当年一定还发生过些什么,有一个人深藏其中,对我妈恨之入骨。”应寒年道,面上有些冷,“那时还有什么异常?哪怕是无关的,但让您觉得匪夷所思的。”

“异常?”牧阑回想着,“有些事对我来说太深刻,深刻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可有些事过去那么多年,我实在想不起来。”

她已是中年,记忆力都不如年轻人,况且又是那么多年前的事。

“……”

应寒年沉下脸来,眼中掠过失望。

牧阑说的,和他了解的没有多少出入,没有新鲜的。

“安姨,一些小事也行。”林宜也有些焦急,而后又道,“对了,您和应寒年的母亲经常在一起,关于她的您还能想起来一些吗?就算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也行。”

“咏希的?”

牧阑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不停地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如果说咏希的异常,那就是她有一次放假回来,眼睛是红的,很显然哭过,认识她以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

“那是什么时候?”应寒年立刻问道。

“不太记得了,她哭过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意志很消沉,连教我跳舞都连连出错,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苦笑。”牧阑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些,“好像就是那之后,大哥要带她私奔的事彻底爆发了,惹来老爷子的怒火。”

“您是说,应寒年的母亲是为大爷流的泪?”

林宜问道。

“不像。”牧阑立刻否决,“我记得我问过她,是喜欢我大哥还是二哥,她斩钉截铁地和我说对他们二人无意,她不会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第619章 应咏希恋爱过的吧(2)

说到这里,牧阑的眼前明亮起来,有些激动地从桌前站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问这个,是有次我和咏希在看电视的时候,那是部浪漫的爱情电视剧,她一个人笑得很开心,她说原来除了舞蹈,爱情也是很美好的东西。”

“爱情?”

应寒年的目光一凝。

“是,她是这么说的,她那样子完全就是个坠入爱河的女孩子,有时候跳着舞、吃着饭都会笑起来,她自己还不察觉。”牧阑说道,“当时大哥和二哥的意思有些明显了,常常找她,我是害怕她做第三者才这么问的,没想到她会给我那么坚定的一个答案。”

“……”

“咏希这人纯粹,她向来不撒谎,所以我信她。”牧阑道,她恨自己的大哥,恨自己的二哥,把咏希逼到那个份上……

“她很可能在那一个时间段谈过恋爱,会不会是三爷?”

林宜这么猜测理所当然。

“可三哥是和她接触最少的人,而且,那时事情爆发时,我本想拉上三哥帮我一起去求情,但他病了,我连见都没能见上一面。”牧阑说着又摇摇头,“我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你说的又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否则,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个儿子。”

当年的牧家和应咏希之间,有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牧华弘其人只是里边的一个配角,笔墨太少,可留下的空白却太大了。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站在那里,面色不是很好看,“还有别的么?”

“记不太清了,我会再想想,想到什么再通知你们。”牧阑道,转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两本手札递给林宜,“这是咏希在我这边住时的小记手札,你们拿回去看看,但里边只记录了一些跟舞蹈有关的,恐怕没什么帮助。”

林宜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应寒年见状,朝牧阑淡淡颌首,便转身往外走去。

林宜抱着牛皮封面的手札,抬眸看向牧阑温和慈爱的面庞,想了想还是问道,“安姨,当年应寒年的母亲被赶出牧家之后,您一直在找她?”

以安姨对应咏希的感情,不可能不找的。

“是啊,找了好几年呢,总是收到假消息,那一次听说她出现在S城,我就立刻跑去找,没想到在路上出了车祸,还……”牧阑看着她欲言又止,连唇畔的笑容都透着几分事过境迁的苦涩。

林宜一下子明白过来,“就是那次,您被我爸爸救了。”

就因为救命之恩,牧阑喜欢上她的爸爸,并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差不多二十年。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还在求老爷子,可惜,他始终都不肯告诉我咏希的去向,我便从家中离开,并发誓这一生一世不会再踏入牧家。”牧阑原原本本地都告诉她。

“可以老爷子当年的手段,怎么会放您在外面做一个管家做那么多年?”

林宜问道。

听到这话,牧阑的目光黯了黯,然后道,“挺简单的,以死相逼就行了。”

“……”

林宜吸了口凉气,原来是这样。

所有她觉得迷茫的线都串上了。

她静静地看着牧阑,牧阑是整个牧家唯一站在应咏希立场的人,也为此付出太多。

林宜忍不住道,“安姨,您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这些陈年旧事就交给应寒年和我吧,您该放下了。”

听到这话,牧阑眼里的温度暖了很多,抬起手抚向她的脸,“我的小宜啊,永远是最贴心的。”

要说这么多年,她最不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照顾林宜长大。

“安姨……”

“让我试试,看我能不能放下。”

牧阑舍不得拒绝她,便笑着说道。

“嗯。”

林宜点点头,和她抱在一起。

……

夜已深,林宜冲了个澡走出来,身上穿着白色浴袍,腰间系着腰带,手上拿着毛巾擦头发,一张脸被热气蒸得有些泛红。

房间里不见应寒年。

书桌上放着两本打开的手札。

林宜走上前看了看,然后往外走去,有风穿过,她迎着风往前,在不大的弧形阳台上见到应寒年。

夜幕漆黑,星光闪烁。

周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应寒年也是一身的浴袍,趿着一双拖鞋,一旁的阳台扶手上放着一瓶白兰地,酒已经下去不少。

林宜看着灯光下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酒瓶倒了一杯,应寒年端起酒杯一口抿尽。

看着他的背影,林宜返回去拿了一只酒杯,重新走回阳台上,从应寒年手中抢过酒瓶,替他和自己倒上一杯。

“……”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眸子深邃。

“来,陪你喝一杯。”林宜露出淡淡的笑意,端起透明的厚壁酒杯看向他。

应寒年抬起手按住她的杯口,嗓音低沉而强势,“放下,这酒不适合你喝。”

“没事,陪你。”

林宜拉开他的手,在他的酒杯上轻轻碰了碰,然后仰头直接饮下,入口又涩又辣,直烧喉咙,林宜喉了一下,眼泪都逼出来了,眨巴着一双眼看他,莫名地显出几分委屈。

她知道他喝的度数应该不低,但也不用这么高吧。

见她这样,应寒年的眉头拧了拧,又勾起唇来,将她手中的空酒杯放回一旁,指腹抹去她唇边的酒渍,“说了不适合你喝。”

“太烈了。”林宜被辣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揉了揉眼睛,“而且很苦。”

她第一次喝这么苦的酒。

“是么?”应寒年一把将她捞进怀中,低头在她唇上这般那般地吮弄一番,舔走她舌上的涩意,眼睛顿时变得幽暗起来,嗓音喑哑,“我怎么尝不出来,甜的都快腻死老子了。”

“……”

林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撩拨撩得这么臭不要脸么?

应寒年以大拇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而后抓起自己那一杯酒,正要喝下被林宜拦住,“这酒太烈,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酒量。”

第620章 应咏希恋爱过的吧(3)

应寒年满不在乎。

林宜知道他从安姨那里回来后心情不会好,她不知道怎么劝解他,只能道,“不是说要备孕的么,你确定你这么个喝法对你的女儿有好处?”

“……”

应寒年已经把酒喝下去一半,闻言,他的动作一僵,漆黑的眸中闪过奇异的光亮。

下一秒,他果断地拿下酒杯,并从薄唇间将喝下去的那一口给吐了回去。

“……”

林宜哭笑不得。

应寒年再一次将她捞在怀里,伸手去捏她的下巴,“乖,你也吐出来,不能影响我女儿!”

林宜打开他的手,“应寒年,你别闹。”

应寒年当然舍不得逼她把进了肚子的酒再给吐出来,一只漂亮修长的手却往她身上滑去,隔着浴袍停在她的肚子上,“你这里怎么还是没动静?是我还不够努力?”

“……”

林宜想翻白眼。

“不过也好,等我找出那个只敢藏在暗中的仇家之后,我才更有精力去养她。”应寒年搂着她道,说话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白兰地气息。

回到这个话题上,林宜的心沉了沉,转眸睨向他好看的下颌线,“今天安姨说的,你怎么想?”

应寒年搂着她看向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打不出一个缺口,看不到一点亮光似的,嗓音微沉,“你呢?”

林宜背靠着他的胸膛,望着前方,认真地道,“应寒年,你说我异想天开也罢,我认为你妈妈和三爷就是有过一段情,并且,你妈妈在生死街时想等那个去接你们的人……就是三爷。”

其实这一点,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应咏希在生死街盼的,一定是她生命中至爱之人,联想应寒年的身世,除了牧华弘就没法做其它猜想了。

“……”

应寒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搂紧了他。

“我刚刚也翻了一下你妈妈的手札,里边很多记录着她对跳舞的心得,初看没什么,其实仔细看,有一段时间里边她的字迹格外娟秀认真,并且心得很多,好像有写不完的话似的,而后面一段时间里字迹又变得飞扬潦草,连写心得都只是草草几笔。”林宜靠在他的怀里说道,“我觉得这很像一个女孩子从恋爱到失恋的过程。”

“……”

应寒年搂着她依然沉默。

“可是,就算谈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三爷为什么都是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还是他在隐瞒什么?”林宜心里有很多的疑问,“而且,就怕我们是查错了方向,即便是他们有过一段,三爷也没理由要人死的那么惨。”

这实在说不通。

有太多太多解不开的谜团。

“就算查错了方向也得查下去!”应寒年的嗓音骤然变冷,“牧华弘,有问题。”

林宜点点头,那就查吧,就算查错了,了解一点应咏希的生平也是好的。

正想着,应寒年放在阳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光,上面是姜祈星的名字。

应寒年搂着林宜,一手按下接听,打开扩音,姜祈星的声音立刻从手机中响起,“寒哥,三爷的人暗中活动一番后,牧氏家族的老长辈们都被鼓动了,估计很快会召开家族大会,就长房一事前来质问。”

“我知道了,你盯着就行。”

应寒年冷冷地道,挂掉电话。

林宜听着他在自己头顶上方冷笑一声,“我还没去找他,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

长房的陨落,让牧华弘有了大作文章的机会。

这算什么,明明是有着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亲密的血缘关系,可一个父亲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拉下来……

这样荒诞的事大概也只有这种大家族会发生吧。

应寒年的亲人……真的太少了。

林宜在他怀中转了个身,面向他,伸手抱住他,应寒年揉揉她的头,“别在这边吹风了,跟我进去,再查一下资料,把牧华弘当年身边的人找出来,我要从他们身上问点东西。”

“好。”

林宜点头,跟着他进去,帮忙查起资料。

……

帝城隐私级别最高的私人会所中,牧华弘西装笔挺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送走一个家族中的老长辈,一张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他重新坐下来,旁边的会所经理立刻为他又倒上一杯酒。

牧华弘端起来喝了两口,唇齿留香,酒液的味道黏在舌尖,他晃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里边的液体晃出弧度。

这一次的家族大会,他要应寒年在牧氏家族中名誉扫尽,要应寒年永远地背上一个疑似害了兄长、大伯母的罪名。

这个半路来的儿子想坐稳牧家决策人的位置,是不可能的。

晃动的酒水中模模糊糊地映出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在他的酒杯中隐隐绰绰,牧华弘怔了下,慢慢放下酒杯,只见前方布置精致奢华的小舞台上换了人上去表演,是个年轻的女孩在独舞,如一只肆意飞舞的蝴蝶,随着音乐尽情纵舞。

牧华弘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的却有些久。

一旁的经理见状心里非常得意,花了天价收来的消息果然不假,牧家三爷身边女人不断,但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偏爱细腰舞者。

今天自己特地拉了整个私人会所跳舞最好的过来。

一舞跳毕,经理适时地替牧华弘添上一杯酒,道,“三爷,她叫菲菲,仰慕您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给个机会?”

舞者站在台上,年纪很轻,此刻正偷偷地打量着牧华弘,见他虽然人已中年,有了些细纹,可眉目轮廓依然英俊不凡,心想年轻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惊人的面貌,不禁心动几分,面浮红晕。

牧华弘神情淡淡的,他是个眼中只有权力的人,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但也不拒。

他想着刚刚在酒杯中看到的那个隐绰身影,点了点头,表达自己的意思。

“行,她还会按摩,呆会让菲菲替您放松一下。”经理朝舞者投去一个眼神,然后识相地退了下去。

年轻的舞者一脸雀跃地走下来,牧华弘坐在那里目光恍了下,仿佛有什么和眼前的女孩重叠起来,周围光线一阵混乱,他胸口突然间莫名一乱,头隐隐作痛。

第621章 晚辈是应寒年的女朋友(1)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再定睛看去,女孩已经扑到自己的怀里,端着酒杯一脸崇拜仰慕地看着他。

“……”

牧华弘的心有些乱,突如其来的乱。

“三爷,我敬您一杯。”

女孩递出手中的酒杯。

牧华弘的眉心不自禁地蹙起来,但很快就抹平下去,他伸出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顺势将女孩搂进怀里,一贯的手段老练。

女孩靠在他的怀里害羞微笑。

舞台上的灯光有些朦胧。

……

应寒年出了趟门。

林宜早上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摸着身边冰凉的一半床有些不太适应。

洗漱一番后,林宜坐在房间里看书,连早餐都在房间里用的,不大想也去,她对牧家大屋没什么逛的兴趣,对外面的风景也没有兴致。

刚看了几分钟,就有女佣敲门进来,为她送上炖好的燕窝。

“林小姐,二少爷吩咐了让你吃一点燕窝。”女佣把燕窝端到她面前。

“好的,谢谢。”

林宜点点头,继续看书,她靠在窗口的沙发上坐着,阳光正落在她的一头长发上,衬得一张脸格外白净清丽。

她不是那种五官美得极具张扬的人,但越看却是越吸引人,或许是恬淡的气质使然。

女佣站在那里忍不住多看两眼,又道,“林小姐,你不想去外面看看热闹吗?我看二房和三房都出去了,连一向只专注画画的二爷都走出画室了呢。”

“看热闹?”

闻言,林宜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应寒年昨晚才出的门,今天一早牧家就有热闹?

“是啊,是族中的几个老祖宗到了,上一次见还是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女佣说道。

老祖宗?

林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是家族大会,没想到牧华弘鼓动得这些人今天就到了。

她下意识地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应寒年这个时间不可能回来的,他去找当年在牧华弘身边的人去问话,这些人分散得比较厉害,找起来很是麻烦,问话又是一件难事。

等女佣走出去之后,林宜打电话给何耀。

何耀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接,背景音有些微的喧哗,“大小姐。”

“我听闻牧氏家族的宗亲人来了?”林宜问道。

“是,寒哥说过三爷等不了太久,家族大会估计就在这几天,没想到正在寒哥离开的时候。”何耀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真是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我现在和星哥挡一挡,拖到寒哥回来吧。”

“应寒年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他们都清楚这件事。

“那也没办法,都是些老祖宗,总不能赶人。”何耀说着又叹一口气。

这点确实如此,哪怕应寒年现在领导整个牧氏集团,但牧氏家族加起来那么多人,又有好些个是和老爷子一辈的,他们要是合起来一招呼,也能撼得地动山摇。

何耀在电话那头又补上一句,“大小姐,我不和您说了,这边乱着呢,而且还得盯着三爷,要是让他发现寒哥去做什么,他一通电话,恐怕寒哥那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应寒年是连夜出去的,还是亲自出马,就是要打牧华弘一个措手不及。

林宜咬了咬唇,“那你们能稳住吗?”

何耀在那边咬咬牙,“不能稳也得稳住。”

不然寒哥回来,他和姜祈星就得被扒层皮。

“我知道了。”

林宜挂掉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迅速往外走去,她走到阳台上往外望去,只见长路尽头,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这才几点,已经来这么多人了。

来势汹汹。

牧华弘面上不做什么,但对应寒年这个有着血脉相连的儿子根本不留半分情面。

那一片人影如天边乌云正以缓慢的速度缓慢往这边行进,显然姜祈星和何耀撑得有些吃力。

林宜皱了皱眉,转回头来,从走廊经过,只见下面也有些乱,到处是佣人跑来跑去地忙碌,管家正站在中央指挥着,“快快快,把会议室和休息室都整理出来,几个老爷子惯喝的茶叶先理出来,别弄错了,都打起精神,人一会就到,谁给我犯错误,就别想再干下去了。”

这个管家是应寒年上位后提拔上来的,这也是应寒年上位后第一次招待这么多族中之人,管家也是慎之又慎,生怕给应寒年丢了脸面。

林宜站在上面看着,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上面是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下面有点吵,你就呆在房间里看看电视,乖乖等我回来。】

看到这行文字,林宜的唇抿出一抹笑容。

家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来了,摆明了是要开家族大会,事情闹得这么大,所有人都在忙碌,呈现出一派抵御之势,身为他的女朋友,他却要她呆在房间里看电视。

正想着,几个女佣匆匆朝这边走来,其中有练家子,都是应寒年给她配的。

“林小姐,回房吗?要是觉得无聊,我们陪您出去逛逛街?”为首的女佣问道。

“不用了,我想换身衣服。”

林宜微微一笑。

“好的,林小姐请跟我来。”

女佣道。

应寒年早就让人专门打造出一间更衣室给她,不过林宜没怎么进去过,这还是第一次,一走进去,她被眼前排排叠叠的衣柜闪到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奢侈品大店,各式各样的镜面折射出钻石般的华彩。

“林小姐想找什么样的衣服?这边以品牌分门别类,都是当季上新,限量的着装都在左手边。”女佣边走边介绍道,“如果您觉得这样找不方便,我们可以打理成以风格来区分。”

她都不知道应寒年已经给她准备这么多衣服了。

“没事,我自己挑吧。”

林宜淡淡地笑了笑,走向炽热灯光打下的一排衣柜,指尖从挂起的衣服上一件件滑过,走马观花地迅速掠过每一件的风格。

女佣们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她的手指倏然停下,“就这一件。”

林宜换上一身干练知性的装束,换完衣服走出来时惹得女佣们目光流连,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第622章 晚辈是应寒年的女朋友(2)

高腰的烟管裤衬得她的腿更加笔直细长,V领的不规则纯色衬衣不算特别正式,却透着一股优雅感,被她穿在身上凭显出许多稳重,高挑、气质出众,惹得大家移不开眼。

“林小姐,您这样穿真好看。”

她们跟着林宜也有一段时间,林宜的风格一直都是以轻便为主,很少看她穿成这样。

“走吧,去化妆室,帮我准备卷发棒。”

林宜说着,踩上一双高跟鞋往外走去。

女佣们连忙跟上,走进化妆室,她们就更看花眼了,只见林宜站在化妆镜前熟练地化着妆,眉目越发耀眼,红唇轻抿,唇彩自然,又拿起一旁的卷发棒,她迅速给自己卷起发,给自己打理了个稍稍成熟一些的造型,自然蓬松,完美地驾驭住这一身打扮。

整个时间竟然花了不到三十分钟。

女佣们面面相觑,叹为观止,林小姐这个手艺都可以去美妆博主了吧?

一个女佣匆匆从外面跑过来,把一盒首饰放过去,“林小姐,您要的首饰,我挑了一会,您看行不行?”

“挑了一会?”

林宜怔了一下。

“对啊,二少爷为您准备的珠宝房里,首饰实在太多,我都挑花了眼。”女佣道。

“……”

她还有珠宝房?应寒年都没和她说过,这手笔也太大了。

林宜没有时间感慨太多,拿起钻石耳环,侧过脸对着镜子戴上,又将同一系的项链佩戴到脖子上。

白皙的皮肤简直是钻石最好的搭档,她打扮好自己,转过身面向女佣们,“怎么样?”

太耀眼了。

女佣们怔怔地看着,一个心直口快的更是直接道,“二少爷的眼光果然是好。”

林宜笑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能不能镇住场子?”

镇住场子?

这是哪个黑帮电影里的话?

女佣们愣了下,林宜已经踩着高跟鞋大步往外走去,风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她们连忙跟上。

……

众人已经进了牧家大屋,此刻全部聚在正厅中。

锦锂池边围着不少的年轻人,年长一些的则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牧华康和牧华弘则是陪着老长辈们坐在沙发上聊着天。

何耀和姜祈星站在一旁。

管家指挥着佣人们忙忙碌碌。

“到底还要我们等多久?”一个脾气暴烈的老长辈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姜祈星道,“我们都来快一个小时了,应总就这么忙,连我们这群老骨头的面都不肯见一见?”

“寒哥确实有事,请诸位稍坐。”

姜祈星低头,说着重复了一百遍的话。

这些老祖宗是得罪不起的,他也没资格替寒哥得罪,只能忍着。

“您先坐吧,寒年确实是忙,多担待一些。”牧华康说着扶老长辈坐下来,那人气竭地道,“忙忙忙,当年子良在的时候,我们一来,他都客客气气地立刻迎出来,现在好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果真是不招人待见了!”

牧华弘慵懒地坐在一旁,闻言,转眸看向何耀,冷冷地道,“还不再给寒年打电话,不管是天大的事都得立马回来,在老爷子们面前,一点孝道都不懂。”

“是。”

何耀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继续打电话。

“外面养的懂什么孝道!”

那老爷子当初是站在牧羡枫一边的,但遗嘱大战中,牧子良一纸遗嘱让他们的希望落了空,现在借机发难,他便是首当其冲,“还将自己的大伯母给匆匆葬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苏家的人问到我面前我都没有那个老脸去答话!”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的人都静下来了。

自从应寒年上位后,可没人敢再提什么外面养的这种话。

“老爷子怎么这般动怒,还不去泡杯茉莉花茶,替老爷爷降降火气。”

一个干脆却不失清柔的声音传来,在这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见华丽的楼梯中央站着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孩,身后跟着几个女佣。

明明是和牧夏汐差不多的年纪,可这女孩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却有着令人忽视不掉的气场,眉目之间沉稳镇定,面对这么多人不露半分怯意。

“是,林小姐。”

管家见到林宜连忙吩咐人去泡茶。

见管家这么听林宜的,那老爷子皱了下眉头,不悦地道,“你是谁?这什么地方有你插话的份?”

话落,老爷子顿时想起来了,这女孩子就是当初闯进遗嘱公布现场的人,她是牧子良的遗言见证人。

他正欲再说话,林宜一手搭着楼梯扶手,侧脸浅浅一笑,“诸位长辈,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晚辈是应寒年的女朋友。”

话音一落,全场再一次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地望着她。

姜祈星和何耀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掩的震惊,寒哥还没公开呢,林小姐居然自己当众宣布了。

可是,这一声又帅得不行。

他们看过去,林宜站在高处,身上像是有光一样。

在众人的错愕中,林宜轻步下楼,走到老长辈们面前,那站着的老爷子反应过来,“什么女朋友?你不是遗言见证人么?”

“是,我是见证人,也是应寒年的女朋友。”林宜微微一笑,朝他低了低头,“让大家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是遗言见证人,也是女朋友?

那这……

牧华弘看着在场一张张浮想联翩的脸就知道今天的大戏是越来越精彩了,有意思,看来今天要审的不止是长房陨落的事,还有遗嘱的事。

意外收获。

这个丫头是迫不及待出来彰显自己的地位?那可真是应寒年的绊脚石了,生错一张聪明脸。

“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爷子满脸错愕地看看牧华康,又看向牧华弘。

两人皆是沉默,牧华康是尴尬得不知道从何说起,牧华弘是静观以变,他是不会做出头的那个人,他等着宗亲们给他上一出好戏。

又一个老爷子站起来,脸色相对稳重一些,道,“小丫头,我们和你说不上话,寒年呢?让寒年出来。”

第623章 一人独怼家族大会(1)

“应寒年确实有事,所以他让我招待诸位。”

林宜礼貌地道,却是一派主人的姿态。

牧华弘瞥了站着的林宜一眼,冷漠中透着不屑,道,“这么多长辈在这里,还轮不上你作主。”

“不错,一个小丫头在牧家逞什么姿态。”

几位老爷子深以为然,旁边站了许多人也跟着搭腔。

“老爷子,不如我们坐下再聊。”

林宜微笑着道。

见她这般急迫跳出来当家作主的模样,老爷子们都是看不上的,个个坐下来,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会她,免得掉了自己的身价。

看他们如此,姜祈星拧眉正要向前,林宜笑着看他一眼,示意他没事。

姜祈星只好又退后一步。

林宜并不气恼,径自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双腿交叠往旁边倾斜出一抹优雅,单臂靠在沙发扶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是她这一身最不值钱的东西,却反显突出。

“老爷子们,这外面坐的地方少,移步去会议室如何?”

林宜问道,声音淡淡的,却总透着一股主人的味道,令一众牧姓人浑身不舒服。

众人不理她。

“应寒年是真的有事,否则也轮不到我来招待各位。”林宜又道。

那个脾气暴烈的老爷子立刻道,“你还知道啊,你算哪个?应总的派头如今这般大,拿你一个小丫头出来敷衍我们这些老家伙。”

“是,等应寒年来回来后,您好好训他。”

林宜顺着他的话道。

“少拿这些话敷衍老爷子们。”牧华弘冷冷地道,“左一句有事,右一句有事,孝道为大,什么事比老爷子们候他一个还重要?”

他这是拼命地在送应寒年成为整个牧氏家族的耙子。

林宜坐在那里,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银戒,笑容淡淡,声音从容而利落,“他是去给他母亲扫墓了。”

这话一出,牧华弘的神情滞了下,几个老爷子的表情也有些凝固。

寂静无声。

何耀同姜祈星站在一起,先听这解释是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差点失笑。

一群人口口声声孝道,大小姐就用孝道堵了回去。

见他们不说话,林宜又看着那老爷子道,“底下人不知轻重,我刚知道长辈们到来,就急急地下来,本来是该立刻通知应寒年回来,不过三爷说孝道为大,您又说他不知孝道,我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不该叫人回来了。”

话落,刚刚一群拿着孝道做文章的人脸上那叫一个五彩纷呈。

“你,你什么意思!”

那老爷子气得再一次站起来。

“按理说,是该先敬长,但应寒年的母亲去了多年,这先敬长还是先敬逝者,晚辈无知,还请老爷子指教。”林宜睁着一双明眸看着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

“你敢拿我和一个死人相提并论?”

老爷子气得差点吐血。

站在不远处的牧夏汐和嫂子白书雅看着这一幕,都不禁睁大眼睛,简直叹为观止。

就连爷爷在世,也是对这些老长辈和和气气,林宜居然敢直接开怼。

“老爷子您别生气,我绝对没那意思,把您气到就是我的不是了,我向您道歉,我嘴笨,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林宜说着站起来,连连朝人鞠躬,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你——”

老爷子被她这样颠来倒去的做法弄懵了。

她一个年轻人说道歉就道歉也没什么,不过舍点脸皮,那他这一肚子的火往哪里撒?这还要不要“见识”?

这么想着,最好的追究时间反而过了。

“好一张厉嘴,我算是有点明白你怎么能在子良和寒年身边呆着了。”

一旁一个相对沉重的老爷子看着林宜说道,“不过还是那句话,别说你这身份没被认证过,就算认证了,那我们也犯不上和你一个小丫头说话,你回去吧,通知寒年,他若是在扫墓,我们等他就是了。”

“这苏家人找上门来,总得给个交待。”

“不错,我也要问问寒年,子良的遗言见证人怎么成他女朋友了?”

“当中怕是有故事吧。”

“我就说当初牧老爷子怎么会把位置给了应寒年。”有人窃窃说话。

“……”

林宜正鞠着躬,闻言,眸子变得有些深。

一个人一个想法,如今这么多宗亲在场,个个非善类,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的。

应寒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味拖下去,就怕牧华弘察觉不对劲,派人去查又或是收到风声,让应寒年在外面不好调查。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牧华弘留在这里,让他腾不出精力去做别的。

不就是家族大会么?

她林宜也能开!

林宜直起身来,背挺得笔直,没有一丝卑微之意,看向身后,一个女佣立刻将一张纸递上前来。

林宜弯腰,将纸轻放在茶几上,笑盈盈地道,“不知道这一纸文件能能不能让我有资格与长辈们谈一谈呢?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凑上前去看,有的甚至拿出老花镜贴到眼睛前,牧华康、牧华弘也都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那上面有文字有章印有签名,合法的东西上面都有。

“四姑娘听闻长辈们要开家族大会,特地授权我代为发言。”

林宜从容不迫地道。

四姑娘是牧氏家族的内务处理人,而她现在是四姑娘的代言人。

“牧阑?”牧华弘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宜那张年轻的脸,“你到底哪里来的能耐?”

“你究竟是谁?”

那暴烈的老爷子更是彻底懵逼了,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不简单。

又是牧子良的遗言见证人,又是应寒年的女朋友,现在还变成了牧四姑娘的代言人……

其它不说,牧四姑娘神隐多年,和牧家更是零沟通,怎么会突然授权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难道是假的?

可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她敢造假么?除非是不想活了。

牧华弘仍是不信,命人去打电话给牧阑的律师,得到的答案就如林宜说的那样,他的脸色更青了。

见状,林宜淡淡一笑,“看来我资格邀请诸位进会议室坐坐了,请吧。”

第624章 一人独怼家族大会(2)

一群人没动。

林宜拨了拨卷发,并不介意,等了十几秒之后才道,“几位老爷子是想将家族大会改期吗?”

“……”

改期?

她当召集整个牧氏家族的宗亲聚集是件简单的事吗?过家家吗?

过了今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齐的时候。

有老长辈站起来,径自往前走去,有人动了身,后面便是陆陆续续跟着站起,在管家和佣人们的指引下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

牧家的会议室用过几次,每次都是谈大事的时候才会用上。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透着严肃、庄重。

众人一一坐着,女佣们大气不敢喘地奉上茶水,尤其是对老长辈们,每个人惯喝的都有记录,泡几分也有讲究,更加小心翼翼。

但此刻参与家族大会的人都顾不上这些小细节,齐齐看向那个纤细得好像能被一手握断的女孩,只见她从容镇定地从外面走进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神态轻松,还提醒着女佣茶水不能倒得太满。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上前来,随后在应寒年常坐的首位坐下来,对面就是牧华弘。

林宜坐下来后看着手中的文件,和身旁的何耀、姜祈星说着话。

牧华弘冷冷地开口,“你这算是替寒年开会,还是替我四妹开会?”

林宜抬眸,露齿笑了笑,“都替,当我一人分饰两角吧。”

好狂的口气。

像极了应寒年。

怎么看怎么讨厌。

“……”

牧华弘的脸色越发冷下去。

姜祈星找来麦克风,林宜接过别在自己的领口上,这个会议室实在太大了,靠吼都不一定能让每个人听到。

她轻轻地试了下音,便开始道,“在场的诸位都是忙碌之人,能聚到一起不容易,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入主题吧。”

说着,她让佣人将打印好的文件分批传递下去。

这次苏家人也到了,被她安排在比较客气的位置上。

“我知道大家主要是为长房一事而来,我就先提个头,这是从警方那里拿来的资料,关于牧羡枫一案记载得清清楚楚。”林宜坐在那里说道,语气淡淡的,缓缓的,淡定极了,“如果仍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去警方那里问个详细的。”

他们一个字还没开口提,这一堆警方的文件就拍下来,倒像是告诉他们,可以结束家族大会了,就是这么简单。

众人纷纷翻着文件。

里边记录着牧羡枫为研制解药资助医疗队,最后引爆医疗队,造成多人死亡的案件。

“其实谁都没有想过长房的大夫人和大少爷会接连去世,不止苏家,应寒年和牧家也都难以接受。”

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趁着大家看文件的时间说道,“牧羡枫选了这样一条路令人悲痛,至于大夫人,是在警方抓捕牧羡枫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在机场跳楼自杀,这些警方都有纪录在案。”

“照你这么说,长房绝户和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摘得也太干净了!”

会议室中,一个苏家人站出来有些激动地道。

“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牧羡枫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林宜顿了顿,转眸看向一旁坐着的牧华弘,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想泼脏水给谁?”牧华弘冷冷地看向她,眼中阴沉似极应寒年不悦时的样子。

“三爷,牧家的事牧家解决,对么?”

林宜没有多说,只是隐隐警告了一声,不想把什么都端到台面上来讲,旁人不知道牧羡枫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牧家内部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不用和我这吹暗风,这件事我已经告之诸位长辈,当年的确是我妻子一时糊涂铸下大错,这点是我们三房对不起长房。”牧华弘道,“不过这些年来,羡枫一直很要上进,还一度成了我父亲面前的红人,他突然出事是在父亲的遗嘱宣布之后,并非是在下药之后。”

林宜怔了怔,她没想到牧华弘为了搞垮应寒年,连自己一房的那点事都交待出来,还条理清楚分明,什么都没说,却直指应寒年。

应寒年和牧羡枫这两年的争夺事态实在太高调瞩目了。

“以应寒年的手段和权势,编个案子也来对他又有什么难的!”苏家人道,“他就是怕羡枫长房长孙的身份,无法安心坐稳现在这个位置,才一心除掉长房!”

字字划在刀尖的一句话。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会议室里一张张仿佛要吃人的脸,唇抿得有些紧。

人死已矣,她实在不想再拿长房的隐秘出来说话。

刚刚一直针对她的老长辈也道,“应寒年那个性子乖张跋扈,目中无人,睚眦必报,一堆的旁门左道,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林宜轻笑一声,“老爷子,您既然说应寒年有一堆的旁门左道,那他为什么不在当初和牧羡枫竞争得最厉害之时用这些旁门左道?非要老爷子遗嘱都搬下来了,自己上位了,才去对付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牧羡枫?”

“父亲当时还在,他哪里敢干这些事。”牧华弘说道。

林宜看向他,目光尤其清澈,“三爷对付起自己的亲生儿子倒是一点都不手软。”

牧华弘是历经风云之人,但此刻被她这种眼神盯着,竟盯出几分不自在出来,他转过眼,冷漠地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寒年是我儿子,羡枫是我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只是想问个清楚。”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有警方的资料在这,如果你们不信,大可去询问警方,或者一纸状纸告上法院。”

林宜站在中央不卑不亢地说道。

“拿这种话来诓我们是什么居心?应寒年要是心里没有鬼,会将苏美宁草草下葬?连苏家都是在下葬之后才得的通知!”苏家人又站出来一个,枪口的火焰喷得很高。

林宜看着佣人又发下一批文件下去,“这是我刚刚从四姑娘那里拿到的文件,四姑娘管理牧氏家族内务,这事是她的职责,并不归属应寒年。事发之后,四姑娘认为长房犯下的事并不光彩,为不影响牧苏两家的声誉,才决定轻简下葬,以免媒体大作文章。”

第625章 一人独怼家族大会(3)

“胡说八道!”

“您要是认为不可如此草率,那就请苏家大办丧仪,让广大媒体都知道你们苏家如何重视大夫人,到时应寒年一定前去悼唁。”林宜立刻说道。

“苏美宁已经嫁入牧家,自然是牧家办事,你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胡扯一通!”

“既然是牧家办事,四姑娘也有理有据地办了,苏家为什么还抓着不放?做出碰瓷姿态就不嫌丑陋么?”

“……”

苏家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翻快速的辨驳后,全场寂静,个个都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果然是厉害的一张嘴。

“你左手一个应寒年,右手一个四姑娘,张嘴就将应寒年该负的责任推给四姑娘,真是好辩论。”有人冷笑一声。

她这么一说,苏家人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深居简出的四姑娘有动机去害长房绝户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

林宜说道,心里则在想,当初老爷子将集团和内务一分为二,交给应寒年和牧阑,怕也是想着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这棋,是老爷子的高招。

她不过是借了势。

“好,你口口声声说和二哥没有关系,我这边却查到一些东西,给大家看看。”牧羡泉忽然站起来道,将一堆资料让佣人发下去,看向林宜的眼神有着轻蔑,他就看看她接下来怎么辩。

林宜站在那里,从佣人手中接过资料。

何耀和姜祈星站在那里,都不由得替她紧张。

林宜正看着,牧羡泉已经开始高声道,“老实说拿出这些东西我心里很为难,毕竟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二哥,怎么做都不太好,但我还是想弄个清楚明白。”

“……”

“林宜,你既然口口声声说长房的事与二哥无关,那大哥被抓之后,财产被冻结的前几个小时,大哥名下产业多家无形蒸发,合法异主,这一点你怎么解释?”牧羡泉道,“你可别说和二哥没关系,就前两天,还有人拍到二哥的秘书何耀和大哥的经纪管理人一起吃饭,谈笑风生,他们两个难道是私下好友?”

这事林宜不知道,应寒年不大和她说公司上的事。

她转眸,何耀站在那里,看着她皱了皱眉,算是默认这件事。

好吧,商人重利真是不假。

应寒年这是要吞牧羡枫的产业,三房估计花了不少人力在调查这些。

所有人都等看着林宜怎么说,林宜垂眸装着看文件,脑子转得有点头疼,不对,应寒年是重利,但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肯定会料到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遇上今天这种场面,他会怎么收场?

那边何耀默默拿出手机给应寒年发信息。

牧华弘睨去一眼,冷笑一声,“何耀,你这是要寻求场外求助?”

众人都看向何耀,有人忍不住被牧华弘这话逗笑,场外求助,呵……

何耀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

林宜抬起脸,从容不迫地看向牧华弘,“三爷真是会说笑,其实这件事我听应寒年提过一些,本来因为一些手续还没走完,而且有些话不好明面上提起,就一直没说。”

“手续?”

有人疑问。

“其实长房出事,应寒年收到的消息比诸位都快一些,他知道长房这一次难逃一劫,才做了一点事情。”林宜说道,“这些产业应寒年已经发话下去,一半以长房名义做慈善,令长房声名不消;另一半是留给苏家,相信大夫人在天之灵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安排。”

这样一来,解了应寒年的困局,也算是给牧羡枫最后忏悔的一点回馈吧。

“给苏家的?”

苏家人的眼睛纷纷亮了,虽然长房陨落,牧羡枫手上的产业缩水很多,能在冻结前拿出来的更少,可对于失了多年势的苏家来说,还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不错。”林宜点点头。

“……”

一群不争气的东西,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们眼睛发光。

牧华弘看着苏家人,脸上很是难看,牧羡泉更是差点骂出来,他辛辛苦苦收集这么多资料,一句给出去,苏家就算了?

牧华康坐在一旁,听着林宜这话松了一口气,道,“羡枫犯下大错,寒年还能如此周到,实属不易。的确,比起风光大葬,做点实事更能慰藉逝者。”

“何耀,带苏家的长辈去看看正在办理的文件,别让大家认为我是在信口胡说。”

林宜转眸看向何耀。

“是。”

何耀笑着点头,引着苏家人离开,文件自然是还没办理的,但光他带人去的路上这点时间,就足够叫人准备好了。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他当初没跟错人。

苏家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几次三番看向牧华弘,但中间有为长的想了想,长房确实是出了事,应寒年又和管理内务的牧四姑娘沆瀣一气,闹得再难看一些,有可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但也有可能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不如借此下台阶,不仅不被人当箭使,还能在应寒年面前卖个好,毕竟应寒年现在才是最高决策人。

于是为尊长的一站,剩下一群人自然纷纷跟着站起离开。

苏家人一走,在场便只剩下牧家人。

苏家都不追究了,剩下他们面面相觑好像已经没了指责的空间。

林宜扫一眼众人,心下松快一些,面露微笑,“管家,老爷子们都累了,你赶紧去准备宴席,多做几道老爷子们爱吃的菜。”

怼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招待时又周到至极。

牧华弘算是明白应寒年为什么会不顾一切要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子做女朋友,有这样的内助,比同一个家族联姻更益于长久。

连牧华弘都这么想,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林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起来,端起杯水抿了一口,她知道她这次算是在牧家彻底出了大名。

应寒年还想公开介绍她,这下不用了。

她自己就把自己表现个够够了,以一个女朋友之名替他开了家族大会……想想后背还有些汗意。

“不知道林小姐是哪里人,令尊是何人?”

第626章 你要夸就好好夸(1)

有人忽然问道,一双眼对她透着打量。

这话是牧华弘让人问的。

早在遗嘱宣布之时,就有不少人查过林宜的资料,但现在都没什么印象,他重新让大家醒神一下。

今天这家族大会,不能就这么过了。

林宜放下水杯,冲那人淡淡一笑,“我父亲是林冠霆,宜味食府的创始人。”

“林冠霆?宜味食府?”

老爷子们互相看一眼,显然都没什么记忆。

“餐饮。”

林宜两字简洁。

“就只是餐饮?”有人不大肯相信,一个在牧氏家族大会上都口若悬河的女孩就只是出身一个餐饮公司。

“就只做餐饮。”

林宜点点头,不认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要么低头在查,要么让身边的人在查,林宜的资料网络上没有,但林冠霆的资料有,写得清清楚楚的。

也就是说,这真就是一个餐饮公司的女儿,没有任何别的背景了。

“你可知道能嫁进牧氏家族的都是什么人?”那性子暴烈的老爷子见状又出来怼了,林宜今天让他连连下面子,他一团火早就烧得不行了,“就你刚刚看到的苏家,那也是有些地位的,一个小城的首富实在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

帝城也叫城,可和S城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哦。”林宜一脸虚心地听着,还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睛明亮,“是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这正好说明我和应寒年在一起不是靠背景,是真爱。”

怎么你还沾沾自喜呢?

谁夸你了是怎么着!

谁管你们真不真爱啊!

牧华弘朝人使了眼色,牧氏家族中慢慢站出一个中年男人,问道,“家世什么的暂且不说,林小姐身为牧老爷子的遗言见证人,和应总呆在一起不好吧。”

这话一出来,就惹人浮想联翩。

那老爷子立刻跟着道,“我看你们之间早有苟且,这老爷子的遗嘱有问题!”

一字一字落地,如雷声滚动,震住整个会议室。

佣人们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摒住呼吸。

牧华弘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静静地看林宜怎么说下去。

“老爷子,您这罪名可就大了,为了表示对遗嘱的尊重,我和应寒年还去遗嘱执行人那里说过我们的情况。”林宜道,“我和应寒年相识于初,相爱于后,遗嘱从立到宣布都是合法的。”

“这话你也就只能骗骗三岁小孩!”那老爷子道,“我看,我们应该申请重新验证遗嘱真假,甚至,华康、华弘,你们要起诉应寒年,别被骗了!”

“老爷子,何必费这番功夫呢?真要有问题,应寒年敢把我拉到明面上来么?”

林宜说道,她站出来的时候就猜到要面对这些问题了。

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这关迟早要过的,她自己不过,应寒年也得帮她过。

“应寒年一个外面养的,素来胆子野,他有什么做不出来!我绝不会让一个贼子坐了牧家的领头人!而且,我看你的身份很蹊跷,应寒年、四姑娘,连过世的子良都和你有关系,你绝对有问题!”

老爷子相当愤慨地道,站到中央看到众人,正要一口气继续抨击,拉拢众人讨伐应寒年,这口气刚提到喉咙口,会议室的两扇镀金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应寒年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似乎是刚换了衣服就赶过来,修长的手锁紧扣子,将衬衫领子竖起,随手从佣人手中拉过领带往头上一套,边往里走边系领带,微微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张张扬而邪气的脸。

“哪条法律规定遗言见证人不能和继承人相爱?”

应寒年动作极快地将领带一系,往上一送。

姜祈星快步走上前去,从佣人手中接过西装,在空中展开一扬,替应寒年穿上。

所有人都看向他,正主出现了。

他总算来了。

林宜见到应寒年出现松了口气,脚下一软便顺势坐到沙发上,忽然意识她现在不能再坐这个位置了,便要站起来。

应寒年朝她走去,一双眼漆黑得像是能吞没一切。

转眼,他到了眼前,林宜被他强势地按回去坐着,应寒年搂着她的肩膀坐在沙发扶手上,挑眉看向那个站着的老长辈,“我媳妇说了是真爱,真爱听不懂么?年纪大了,荷尔蒙都没了是吧?”

“应寒年,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老长辈站在那里,气得手都抖了。

“我一个外面养的说话就是这样,不服就憋着!”应寒年不可一世地仰起下巴。

“寒年!”牧华弘冷着脸看他。

“寒年!”

牧华康同时出声,却是担忧他这样的张狂行径。

“我今天还不怕把话和你们说明白了,我敢和林宜在一起,就不怕你们去查!”应寒年双眸锐利地扫过在场的一张张脸,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起诉也好,验证也好,事情闹大了是影响整个牧氏集团,你们的利益一个都别想跑掉!”

“……”

“我应寒年自小开始玩命,就是现在把我扔回一穷二白,我也能把钱再赚回来,但各位享受惯了,活不活得下去可是个问题。”应寒年道。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

“……”

一片死寂。

谁都不是傻子,这个道理当然懂。

家族中早就分成了三派,一派随风倒,一派是以应寒年马首是瞻,剩下一派又是因各种原因看不上应寒年,好不容易集齐这么多人还是因为长房陨落得太过蹊跷,结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熄了?他们不甘。

前两派则是想着,先是长房的事被林宜三言两语弄得无声无息了,现下翻出遗嘱的事,遗嘱宣布的时候不闹,现在闹,闹没了的利益算谁的?

那老爷子还要以一人之力指责应寒年,已经有另一个老爷子缓缓开口,“行了,今天是为着长房的事而来,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怎么还要多点事出来?”

第627章 你要夸就好好夸(2)

“既然是家族大会,当然是把重大的事拿出来说,大家都是忙人,难道还要等下一次么?”

“行,那你倒是拿证据出来,空口一句遗嘱有问题,就要闹家族一个天翻地覆?”

林宜在,没多少人直接站立场,应寒年一回来,都纷纷开始表现。

“……”

那暴性子的老爷子愣是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

要他拿证据,他怎么拿,他又没躲在应寒年床底下听他们怎么商量改遗嘱……

应寒年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那个挑事的老长辈面前,黑眸沉沉地看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

老爷子被看得背上一阵寒意,总觉得他的眼神是在说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行了,一点屁大的事都要开个家族大会,就这么结束吧。”应寒年冷冷地开口,再不看他。

“姜祈星,去看看宴席准备好没有。”

林宜看向一旁的管家。

“是,林小姐。”

姜祈星点头,转身离开。

在场的人都站起来一一出去,最后只剩下牧家的人,牧华康看了应寒年和林宜一眼,冲他们温和颌首,然后便要站起来离开。

“三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应寒年站在中央忽然问道。

牧华弘仍坐在沙发上,手上转着一杯水,闻言,转着水杯的手静住。

汪甜甜看一眼自己的老公,连忙道,“母亲病得很重,连下床都不行,更不能移动。”

他们三房能留在国内,全是因为顾若病重,顾若一好,他们就得走,她才不想被流放到国外去。

“是么?”

应寒年冷笑一声,站到牧羡泉面前,抬起长腿一脚踩在沙发上,低眸讽刺地睨着他,“既然连床都下不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拍照,你不用侍奉三夫人,那就先走吧,留下来浪费粮食。”

“我……”

牧羡泉语塞,一听这话是要赶自己离开的意思,连忙歪头求助牧华弘。

“羡泉只是收到风声而已。”

牧华弘沉沉地说了一句,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牧羡泉连忙从应寒年的腿边让开来,站起来灰溜溜地跟着走,应寒年也没动他,维持着姿势开口道,“牧华弘!”

连名带姓。

“……”

牧华弘停住脚步,脸色阴沉下去。

牧羡泉转头,“你怎么敢……”

“让他说下去!”牧华弘打断自己儿子的话。

牧羡泉只好沉默,而后就听静谧无比的会议室里响起应寒年冷漠的声音,“你们放心,我不会赶你们走的,现如今,你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牧华弘回头看向他。

这意思是要对付三房了?

罢了,遗嘱大战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眼前的人根本不能算是自己的儿子,牧华弘看他一眼,而后什么都没有说地往外走去。

到了会议室门外,牧华弘才接到迟来的电话,知道以前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被应寒年抓了问过话。

牧羡泉看着自己父亲僵硬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上前问道,“父亲,是不是召开家族大会太操之过急了?”

刚刚应寒年的意思摆明了是向他们三房下战书。

可是谁能想起筹谋得声势浩大的家族大会,就被林宜一顿推给毫无动机的四姑娘便完事了,连四姑娘都是站在应寒年那一边,应寒年在牧氏家族的助力是越来越多了,已经长成难以撼动之势。

“急不急的都已经做了。”牧华弘是沉得住气的,“这一天早晚都要来,不然你以为长房没了之后,下一个是谁?”

没有家族大会,应寒年下一步也是冲着他们而来。

只是没能借长房的事闹大,应寒年行事太过周密,什么马脚都露不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汪甜甜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应寒年对付长房,长房可是绝户了啊。”

她始终都认为长房陨落是应寒年的手笔。

那他们三房不会也被……

“有父亲在,你怕什么?”牧羡泉皱眉看向汪甜甜,“整日就会胡思乱想,你要是有那林宜一半,当初我也不会被爷爷放任。”

应寒年不在,林宜可以以一人之力对付家族大会;可他当初出事的时候,一醒来,自己就被爷爷放弃了,妻子什么忙也没帮上。

“牧羡泉,你说话要凭良心,当初是你的事被曝了好吧,你居然还敢冤枉我,你……”

“我最倒霉的就是娶了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牧羡泉!你不要太过份了!”

汪甜甜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跳起来就去打他。

在夫妻两人的争吵声中,牧华弘拧眉,冷冷瞪他们一眼,径自离开,懒得理会。

……

会议室里,林宜坐在沙发上收拾着文件,有无法忽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存在感极其强烈,她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盯得灼伤了。

好久,她忍不住抬头往前看去,应寒年坐在隔了一张高几的沙发上,慢悠悠地打开一盒戒烟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黑眸灼灼地盯着她,薄唇噙起的弧度显示他心情十分不错。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林宜的脸上微微发热,她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应寒年的目光实在太直接赤、裸,她感觉自己都快被扒光了。

“看看敢独自面对整个牧氏家族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应寒年笑着道,嗓音低沉性感,那抹宠溺随着糖味在唇间散开来。

她就知道他回来肯定要拿这个说事,索性挺直背看他,“看到了,就是我这样。”

“嗯。”

应寒年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完了没有?”

林宜浑身不自在,明明面对家族大会时她都没有这样。

“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晚辈是应寒年的女朋友。”应寒年含着糖一字一字说出口,重复着她当众人面说的话,笑意浓烈,“很可以啊,小团团。”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是怕我不给你名份,迫不及待自己站出来了。”应寒年邪气地挑了挑眉,“放心,不就是个名份么,我哪能不给。”

第628章 你要夸就好好夸(3)

“……”

这嘴脸真的是……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费尽心机要把她介绍到众人面前的,现在搞的好像她在求他一样。

林宜的脸发烫极了,不理他站起来就走,刚从他面前经过,手腕就被人擒住。

应寒年一把将攥住她,轻轻松松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双手禁锢着她,低眸凝视着她精心打扮过的脸,“跑什么?”

林宜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我不想理你。”

“自己男人都不理了,你这是要造反?”

应寒年勾唇,鼻尖从她脸上划过,嗓音刻意喑哑,像电流般滋进她的心里。

“免得你说我迫不及待啊,应大总裁高高在上,四大家族之首的决策人,我可不敢高攀,现在大家还在宴会厅呢,你大可去澄清一下,说我不是你女朋友就行了。”林宜别过脸去。

媳妇炸毛了。

应寒年搂着她,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面向自己,“急眼了?”

“没有,放手,我买了机票回家。”

林宜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

一看真把人惹急眼了,应寒年连忙哄她,“不逗你了,说真的,你肯自己站出来承认,我开心死了。”

多少年了。

每一次他都跟个见不得光的被她藏在身后,每次都有一大堆的理由藏着他,这一回,她却自己站出来认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当着整个牧氏家族的面,毫无畏色。

不愧是他应寒年看上的女人。

怎么看怎么好。

“呵。”

林宜冷笑,现在说这话还有用么?

应寒年低下头,在她的肩上蹭了蹭,跟只毛茸茸的狗似的,“真生气了?”

“放开我。”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挣扎,想要离开,应寒年不让她走,紧紧搂着她,两人这么一通磨蹭折腾,应寒年贴到她的脸上,黑眸幽幽地盯着她,嗓音变得发哑,“再动我可忍不下去了。”

“……”

林宜呆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又窘又郁闷,但还是乖乖坐好,没有再动了。

应寒年见她不动了,有些失望,伸手捏捏她小巧的下巴,黑眸宠溺地盯着她,“你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厉害?”

“……”

林宜斜他一眼,唇角抿着,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涟漪,有些开心和小小的得意。

其实吧,她是有那么几分期待被他夸的。

结果他一上来说她迫不及待,她就不能忍了。

“我回来的路上就听了何耀的电话,他说你处理事情的样子雷厉风行、气场强大,就像我的复制版。”应寒年勾唇,笑意越来越浓,“你得多关注我,才会把我的精髓学了去?”

“……”林宜一脸黑线,“你要夸就好好夸。”

他是在夸她还是夸他自己呢?

应寒年笑出声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亲,“都一样。”

“……”

你能要点脸吗?

她花这么大功夫摆平了家族大会,回头还成他的功劳了?

林宜气不过,趁他吻过来的时间去咬他的唇,应寒年不仅不缩回去,反而眸子变得深了,一抹危险警告的光从他眼底闪过。

下一秒,她眼前一阵天悬地转,人已经被应寒年按倒在沙发上,他黑眸深深地盯着她,“这可是你勾引我的。”

那就别怪他不分场合了。

“应寒年,你……唔。”

她的声音全被吻了回去。

应寒年按住她的双手,坏笑地盯着她,不由得她反抗。

“怎么今天化这么好看的妆?便宜他们的眼睛了!”

应寒年细细地打量着她,然后低头轻咬了咬她的唇,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被迷得胸口发热,嗓音越来越喑哑,“这么好看,就该躺在我身下。”

“你不要脸!”

“嗯,不要了。”应寒年吻她吻个不停,说话都是含糊的。

“……”林宜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只能抬脚去踹他,“那你倒是把门给关了。”

“哦。”

应寒年这个答应了。

……

家族大会开过之后的后遗症很大,但这症状没有表现在林宜身上,而是表现在周围人的身上。

应寒年就不用说了,整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赤、裸得她无法招架,有时候盯着盯着就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跟个痴货一样。

下面的佣人、保镖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恭敬,就连偶尔碰到牧羡光的老婆白书雅和牧夏汐,对方投来的眼神也是夹着那么一种崇拜。

林宜发现自己在牧家的存在感瞬间变强了。

这令她浑身不自在。

而且牧氏家族中不少太太、小姐的都向她投来了邀约,想请她一聚,正式的邀请函她一天之内接了七张。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书房里,一封封邀请函打开。

其实这些人的意思无非两种,一种是看到应寒年对她信任宠爱,才会邀约,从她身上牵出线,让应寒年对自己家更关照一些;另一种是看她深得应寒年、四姑娘、以及过世老爷子的信任,认为她身上有什么可以探究挖掘的东西。

不管是哪种,都让她认知道,她不是仅仅在和应寒年谈恋爱,而是为了他,一头闯进牧氏这个大家族里来了。

她的肩膀上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应寒年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松着肩膀,低眸盯着她,“你看这几张邀请函已经看很久了,准备看出朵花来?”

“你说我应该应谁的约?”

林宜问道。

“一个都不应。”

应寒年不假思索地道。

林宜心下一喜,“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是觉得现在还太……”

“当然,你是我的女人,理他们干嘛?你时间多就不能多在床上陪陪我么?”

应寒年理所当然地道,手下的动作不停。

闻言,林宜想将手上的一叠邀请函砸到他头上,“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不是在说正经的?”

应寒年一本正经地问道。

“应寒年!”

一天不惹她他就浑身就痒得难受是吧?

应寒年见好就收,从后伸手将邀请函从她手中取走,直接扔到垃圾筒里,低头看向她,英俊的脸上竟是一脸正色,“团团,我就是在说真的,你是我的女人,什么都可以不用理,活自己的就行。”

第629章 对三房下手了(1)

“除非我一辈子不嫁给你,否则,怎么能不理呢?”

她道。

她刚刚想的就是,她现在不过是个女朋友的身份,接受这些邀约不合适,等以后真正嫁了再说。

“当然能。”

应寒年道。

“……”

林宜咬唇看他。

应寒年站到她面前,大掌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应太太这三个字意味着的是,你只需要对我负责任。”

林宜被他感动到,他的意思她明白,她只需要做自己,不用应酬任何人。

这份爱护,她接受了。

她睨一眼垃圾筒里的邀请函,释怀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真乖。”

应寒年按上她的后脑,迫她仰起头,他弯下腰便吻下去,目光幽暗,嗓音喑哑,“等查清楚幕后主谋这件事,就可以办我们的事了。”

如今这个隐患还在牧家,他不放心就这么把她娶进来。

“你出去都打听到了什么?”林宜问道。

“打听到不少。”

闻言,应寒年的眼中掠过一抹狠厉,但很快被他按下去。

“三爷和你母亲真的相爱过?”林宜很好奇当年的事情,应咏希在牧家的那段时光就像散落的拼图,一块一块找到拼上去,连她都急于想一探完整图貌。

“相爱?呵。”应寒年冷笑一声,眼底像藏着一团墨云,浓得化不开,五指埋入她乌黑的发丝间,薄唇微掀,吐露残忍的字眼,“是到该收拾三房的时候了。”

一对血缘上最亲密的父子。

父不拿子当子,子不拿父当父。

荒诞之下掩着多少的悲哀。

林宜静静地注视着他,心口疼了疼,听这意思恐怕事实比她想象的更可悲……

……

牧华弘试图在家族大会上让应寒年声名扫地的计划失败后,应寒年报复的手段紧随而至,并雷厉风行。

汪甜甜在化妆室中化了妆,给自己喷上香水,挎上名牌包包便出门。

牧羡泉说应寒年要拿三房开刀了,她在公公的指示下频频回汪家,她在汪家不受宠,嫁到牧家后她一度趾高气昂,连汪家许多姐妹都不加以理睬,可现在又得求回去。

三房要在国内立足下来,只能不断地拉拢助。

牧羡泉是个没用的东西,可再没用也是牧家少爷,她和他的利益早就牵扯到一起,必须一路走下去。

汪甜甜边走边拿出手机查自己的余额,拉拢关系就要花钱,这几天她的余额数字以极快的速度下去,看得她肉痛死了。

她瞪着屏幕上的余额数字,在心里又将自己的丈夫骂了一通,要是牧羡泉能生孩子,她现在搞不好已经是决策人夫人了。

忽然,两道黑影落在她眼底,阴影笼罩下来。

汪甜甜不悦地抬起脸,就见姜祈星带着几个保镖站在她面前,姜祈星周身散发着寒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祈星,你干什么?你敢挡我的路?”

汪甜甜瞪他,什么野鸡野狗的都跟着升天了。

“四少奶奶打扮成这样,不像是去侍疾的。”姜祈星问道,语气没什么起伏,更听不出喜怒。

“关你什么事?你一个下人也敢来问我的话?”

汪甜甜不屑一顾地道,嗤了一声之后便要走。

换作以前,她一定好好教训这些下人,但现在,她看着应寒年的人都得绕着走了。

她刚往前走两步,就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给拦下来,汪甜甜一惊,挣扎不开,立刻瞪向姜祈星,“姜祈星你敢抓我?”

姜祈星站在一旁,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单手负在身后,一字一字道,“寒哥吩咐,四少奶奶要是无心侍疾,就遵守遗嘱去国外吧。”

汪甜甜呆住,这是要把她软禁在顾若身边了?

那她哪里还有机会去汪家活动关系。

“应寒年他没有资格关我!”

汪甜甜大声说着,脸却白了。

姜祈星瞥她一眼,落下两个字,“带走。”

“姜祈星,你敢!”

汪甜甜的叫声更尖锐,可姜祈星还真没什么不敢的,不说应寒年如今成了牧家的最高决策人,即使不是,应寒年发话一句,他便是天王殿都敢闯的人。

姜祈星在前面走,保镖押着汪甜甜返回。

汪甜甜边走边骂姜祈星,死命挣扎,倏地低头去咬保镖的手,脚上跟着踩人,保镖没防她这一招,手一松。

汪甜甜立刻趁机逃跑,可还没跑出两步,只觉眼前阴影一晃,姜祈星竟已经到了面前,他没有表情地拉住她的手腕往外一扯,轻轻松松卸了汪甜甜的胳膊,让她脱臼。

“啊——”

汪甜甜面色苍白,失声惨叫起来,叫声划破牧家的穹顶,许多佣人正在工作,听到这一声都纷纷转头看来,然后又默默低头做事。

“带去医院,你们几个就在那里看着,不准她离开三夫人的病房半步。”

姜祈星将人扔给保镖们,径自往大门走去。

门口站着抱着孩子的白书雅和手中拿着玩具的牧夏汐,姑嫂二人站在那里,一脸惊愕地看着姜祈星,俨然将他卸胳膊的一幕看了去。

从他们面前经过,姜祈星颌首,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三少奶奶,六小姐。”

“你这是要做什么?”

牧夏汐蹙起好看的眉问道。

“四少奶奶孝心一片,我们送四少奶奶去医院侍疾。”

说完,姜祈星也不再停留,继续往外走去,汪甜甜被拖着往前走,因为脱臼她叫得尤其凄厉,见到她们还想求救,话还没到嘴边就被保镖拖走了。

“……”

牧夏汐站在原地,眉头越蹙越紧,自从应寒年上位以后,牧家的人手换了一批,做事风格也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听说姜祈星是跟着二哥从生死街出来的,牧家的保镖,哪怕是雇佣兵出身的,都打不过他。”白书雅抱着宝宝感慨了一句。

牧夏汐站在门口,望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姜祈星的背影尤其冷漠,她低声道,“这是要向三房下手了,对么?”

下一个呢?

下一个会是二房么?

应寒年真的会将牧家三房全部拔除么?

“夏汐,我们管不了这个。”

第630章 对三房下手了(2)

白书雅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我们没有参与遗嘱之争,家族大会上父亲还选择和二哥站在一边,二哥没有理由动我们。”

至于三房……

姜祈星是执行应寒年的命令,她们二房干涉不了。

虽然二房仍住在大屋,但已经成了边缘人物,就像羡光说的,应寒年曾在他手下办事多时,二房什么情况了如指掌,真要动手谁又拦得住。

“我真的不懂里边的真真假假。”

牧夏汐道,她已经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错,谁是善,谁是恶。

“你还小,不懂就不懂了,反正你也准备出国继续读书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我看你呆着太闷。”

白书雅柔声说道。

还小么?

牧夏汐目光黯了黯,林宜和她年纪一般大,为什么林宜能那么出色,而自己身为牧家的六小姐,连家中的关系都搞不清楚,更别提为二房、为牧家做过什么。

算了,她不是林宜,做不成那样的人。

出国吧。

出国后就再也不理这些了。

牧夏汐想着,然后勉强提起笑容拿着玩具逗自己可爱的小侄子。

……

牧羡泉接到汪甜甜哭诉的电话时,人正坐某节目访谈的录制现场。

这年头很多有钱有势的财阀二代喜欢以半进娱乐圈的形式出现在大众眼中,博得舆论好感,当初牧羡泉正得意时,和汪甜甜的恩爱人设卖得满天飞起。

后来沉寂过一段时间,现在,他又站了出来,他受到关注度越高,将来即使应寒年真要赶人,他也能向媒体公开一些东西,得到的轰动也越大,应寒年拦截消息便没那么容易拦住。

暂停了录制现场,牧羡泉一边听着汪甜甜的哭喊一边走向后台,眉头拧得极紧。

刚进后台,他就见何耀坐在化妆镜前,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见他进来,何耀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道,“四少爷,三夫人病得有些厉害,十分想念您,这些什么节目访谈的不做也罢,毕竟是孝道当先。”

“这是要把我也抓回去了?”牧羡泉明白了应寒年的意思。

“寒哥是想成全您的一片孝心,走吧。”

何耀道了一声,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来,准备押人。

牧羡泉的脸色难看得彻底,“你们这是软禁,应寒年他负不起这个后果!”

他名义上到底还是牧家的四少爷!牧华弘的儿子!

“难为四少爷还替寒哥着想。”

何耀油盐不进,一扬手派了人就将牧羡泉按住,当着录制现场这么多人的面便把人给强行押走。

一众媒体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何耀只留下一个律师同众人谈妥保密事宜。

牧羡泉和汪甜甜一样,全部被押往顾若所样的医院,而整栋医院全部在应寒年的监视之下。

夫妻二人走不掉,跑不掉,只能一天到晚和消毒水为伴。

……

阳光正好,天气暖洋洋的。

牧家的马场中,林宜穿着黑白色骑服坐在白马上,头上戴着头盔,看世界的角度都不一样了。

应寒年给她牵着马绕马场走着,不时回头看她一眼,黑眸深邃,薄唇噙着宠溺的弧度,“怎么样?”

“我想自己跑一圈。”

林宜有些跃跃欲试,跨下的白马十分温驯,连走路都是悠哉悠哉的,让她起了自己跑一圈的心思。

“我带你跑一圈,让你感受一下再自己骑。”

应寒年说着走过来,检查着她脚放的位置,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到她的身后,双手从后环住她,牵好缰绳。

“你什么时候会骑马的?”林宜摸摸身下的白马问道。

“我会的东西多了,坐稳。”

应寒年一甩缰绳,白马不复刚才悠哉的劲,直接快跑起来,一路往前冲刺。

林宜吓一跳,人晃了一下。

马在应寒年的操控下绕着马场疾驰而跑,林宜颠得感觉自己都要被抛出去了,还好应寒年搂她搂得很紧,适应住最开始的节奏,林宜有些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蓝天白云,绿茵草地,美不胜收。

“好不好玩?”

应寒年低下头贴到她耳边问道。

“嗯,我想自己骑。”林宜还是坚持要自己来,应寒年没有反对,“教你没问题,但先给报酬。”

林宜转头,什么话都没说呢唇便被他吻住,马的速度渐渐降下来,又悠悠地在马场上踩着草,完美地配合着他们,不让他们接吻接得牙齿碰牙齿。

这马被应寒年驯服得实在太乖顺。

应寒年正以教导名义行着潜规则,咬着她的耳根说不正经的笑话,一个佣人匆匆跑来,“二少爷,三爷回来了,说是有事想见您。”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怀里,侧着头看他的脸色,应寒年的笑容在脸上凝了两秒,随后不屑地道,“去回复他,老子没时间!”

林宜看了佣人一眼,没把这当一回事,只用额头去撞应寒年的下巴。

应寒年低眸睨她一眼,笑容坏的不行,“是不是听懂我的故事了?团团,你现在离纯洁两个字是越来越远了,可怎么办?”

“应寒年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臭流氓。”

林宜瞪他,她要学骑马,谁要听他这一堆没营养的黄色笑话。

烦死了。

应寒年又去亲她,“就对你流氓,怎么了?”

林宜连连闪躲,偏偏又在马上,跑不掉走不掉,只能被应寒年抱得紧紧的,应寒年笑着去吻她的唇角,还没吻到,一个火冒三丈的声音就在马场上响起,“有这功夫打情骂俏,没时间见我?”

是牧华弘的声音。

林宜身体一僵,侧过脸在应寒年的怀中看出去,只见牧华弘站在一辆跑车前,一脸愠色地瞪着他们两个。

茫茫绿野上,留下两道车印子,可见来得很急。

应寒年搂着林宜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牧华弘,邪气一笑,“是啊,没时间。”

打情骂俏多有意思。

牧华弘沉着脸,没有即时发作,只道,“你下来,我有要事和你商谈!”

“我说了,我没时间。”

应寒年道,牵动缰绳继续遛马,并不搭理他。

第631章 对三房下手了(3)

马掉头的一瞬间,林宜看到牧华弘的脸青得都快发紫了。

应寒年控着马往前走去,牧华弘被他们抛在后面,林宜小声地道,“你不就等着他送上门来?”

“是等着,但也得先晾着点这只老狐狸。”应寒年道,嗓音低沉,“不着急,先教你骑马。”

牧华弘不是什么小人物,更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应寒年就是当着他的面教她骑马,完全不把牧华弘放在眼里。

“这马我之前驯了一段时间,特地给你驯的,没有危险,但操作还是要规范。”

应寒年站在下面教着她一点点规则。

林宜因为牧华弘还在候着有些心不在焉,被应寒年说了才认真听讲起来,阳光渐渐往西斜去,时间就在他们之间这样的教学中慢慢流失。

牧华弘站了很久很久,动也没动一下。

应寒年和林宜这边不时发出笑声,亲密之态根本不顾旁人。

林宜小心地走了一圈到达应寒年的身边,有些开心地问道,“应寒年,我骑得怎么样?”

“我媳妇的骑术那还用说?”应寒年挑眉赞她,唇角勾着的弧度醉人得厉害。

自从家族大会之后,应寒年对她的称呼便是团团、老婆、媳妇三个里换,叫得一多,她竟也觉得习惯了。

“那我再骑一圈。”

林宜新学会骑马,很有兴致,刚要再骑一圈时就听到“砰”的一声,她抬眸看去,就见牧华弘来时的那部跑车竟生生地撞掉马场护栏,直接朝她开过来,速度极快,开启的远光灯刺眼至极,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域……

她的脸一白,只听应寒年厉喝一声“下来”,她的手就被扯了下去,她整个人摔进应寒年的怀中。

应寒年抱着她转了两圈,耳边传来白马受惊的嘶鸣声,她双手按着应寒年的手臂看过去,跑车急刹在白马半米之前,白马惊得奔了出去,撒野狂跑。

跑车上的驾驶座上,牧华弘坐在那里,青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他们。

“……”

林宜心有余悸地呼吸着,如果不是应寒年及时将她拉下来,恐怕她现在……

她想着,应寒年已经放开了她,朝着跑车大步走过去,抬起脚就对着驾驶室边上的车门狠狠踹过去,“牧华弘,你给我下来!”

牧华弘沉着脸从车上下来,阴沉地睨着自己的儿子,“现在有时间和我谈了么?”

应寒年眼中布满厉色,薄唇抿紧,上前一把勒住他的衣领,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嗜血的杀意,“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我要你一门陪葬!”

“可以谈了么?”

牧华弘继续问自己的话,看向应寒年的眼里有着怒色。

夕阳斜上来,照得整个马场都变了色。

两个男人面对面对峙着,连空气都变得硝烟弥漫。

林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到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真的是两父子,两人莫名的相像。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声道,“应寒年,算了,回去吧。”

应寒年脸上的阴鸷这才慢慢淡下来,松开了对牧华弘的禁锢,冷冷地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我这人……无亲可认!”

真动起手来,他不会惦记着这一点点血缘的。

牧华弘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被威胁的慌,只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拉得平整一些。

……

厨房里飘散着浓郁的香味。

林宜盛了两盅汤离开。

三房的正厅外,姜祈星和保镖们守着,没人能踏进一步。

林宜端着汤走进去,灯光璀璨,应寒年和牧华弘各坐一方,距离有些远,气氛有些紧张。

应寒年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我本意与你修好,但你上了位便不屑一顾。”牧华弘坐在沙发上,拿出一叠文件拍到茶几上,“可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把你认回牧家,你根本连继承权都没有!我不奢望你记着恩,但你对你自己的弟弟、弟媳动手,是真要同我撕破脸?”

养虎为患,牧华弘现在深刻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

茶几上放的是当初他被老爷子弄出国前,他和应寒年的协议,他认应寒年回牧家,应寒年以三房名义行事。

可现在,应寒年却是向三房下手了。

“呵。”

应寒年讽刺地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当初那种情况下只有我能给你撑着三房门面,你不认回我你还有别的方法么?你不过是没想到,老爷子会将位置传给我一个私生子。”

“……”

牧华弘的脸色越来越沉。

应寒年说的的确是实话,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还有,我记你的恩?你是以为我不知道家族大会是怎么召开起来的?”

牧氏家族整整齐齐,全员到齐,没有他这个牧家三爷在暗中煽风点火,能召开得起来?

都到这一步了,牧华弘也不否认,他目光阴沉地睨向应寒年,问道,“这么说,你当真是想同我撕破脸面,将三房赶尽杀绝了?”

林宜把汤搁下,沉默地走向应寒年。

见到她,应寒年的脸色缓了缓,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随后道,“我和你之间没有脸面可讲,倒是有一笔旧账可以翻翻。”

“什么旧账?”

牧华弘拧眉。

应寒年向前倾过身体,黑眸阴鸷地看过去,声音如冰山上下来的雪水,冷入骨髓,“你说呢?”

牧华弘皱了皱眉,很快便反应过来,“应咏希?”

“……”

应寒年抿唇,眼中有着狠意,修长的手包住林宜,握得很紧,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林宜的手有些疼,一提到应咏希,应寒年总是容易失控。

牧华弘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你这算什么,向长房下手立了个什么医疗队爆炸的名目,向我下手,就要立你母亲的名目?你还真不愧是天生的商人。”

打的一手好算盘。

既下了手,还把自己立得高高在上。

应寒年的脸色异常冷峻,林宜看着他,而后淡淡地开口,“那您呢?三爷,当年的事您又隐瞒了多少。”

第632章 你玩弄了她(1)

“你什么意思?”

牧华弘对她的突然插话有些不满,这个女孩还敢直指自己,越发嚣张了。

“您说您记不得应寒年的母亲了,是真的吗?”

林宜的态度是好的,淡淡然的,没什么怒意,只是平常一般的询问。

牧华弘瞥他们一眼,忽然想到遗嘱中是有这样一条,不能随意提及应咏希,难怪要这个女孩子站出来说话。

老爷子的遗嘱在这个地方是透着古怪的,只是利益当前,没人想着这一条。

“为了那份遗嘱,你连自己母亲的名讳都不敢提了?”

牧华弘讽刺地道。

本来只以为应寒年丧心病狂动完长房就立刻要动三房了,看来应寒年是特地把他儿子儿媳软禁来,就为了谈应咏希。

“我不敢?”

应寒年冷笑一声,语气狂然,似是完全不当一回事。

牧华弘的眉蹙了下,方才进来前,姜祈星在他身边走了一圈,手上似乎是拿了什么小仪器,难道就是在测试他身上有没有窃听设备?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手还没在视频软件上打开,就听应寒年邪气地道,“想要让你儿子出来,最好是能让我愉快一些结束今天的对话。”

“……”

牧华弘抬眸睨他一眼,而后将手机放到茶几上。

就看看他到底还想聊应咏希些什么。

牧华弘态度合作了,应寒年却沉默下来,林宜看向他,好久,只见他薄唇动了几下,声音寒冷如冰,“当年,你是不是……”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似是说不下去,棱角分明的脸弧线绷紧,隐忍着什么。

林宜见他这样,便想替他说话,可还没开口,应寒年闭了闭眼,换一种说话方式道,“关于她,你有什么要说?”

“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牧华弘坐在那里道,“我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有多少,忘记一个两个女人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真的忘了?”

应寒年睁开眼瞪向他,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林宜再一次被他握疼。

“你这是什么眼神?之前我说的时候你没有反应,现在突然反应这么大,你现在是想把你母亲的死再往我头上算一笔?”

牧华弘认为应寒年心机叵测。

不过是在巧立名目罢了。

应寒年放开林宜的手,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牧华弘,身上带着凛冽的气息。

牧华弘是风里浪里过来的人,此刻看着应寒年朝自己走来,眼中有着嗜血的气息,也不免有些坐不住,他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应寒年已经站到他面前。

林宜坐在那里,从她的角度看去,应寒年那样子一拳结果了牧华弘都有可能。

应寒年直接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来,脸色阴沉,道,“牧三爷不记得女人不奇怪,但不记得自己的辉煌战绩就奇怪了。”

牧华弘直了直身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辉煌战绩?

“当年,老爷子坐看三子竞争,你身为第三子,虽能力突出但唯恐跨不过身份,所以你千方百计将两个哥哥拉下来,这一点我没说错吧?”应寒年幽幽地问道,朝后扬手。

林宜把手边的一份文件递过去。

那是应寒年问来的口供,牧华弘当年将自己身边的人换了一批,从他们的交待中可以知道牧华弘当年为了把两个哥哥拉下来,费了很多的心思。

应寒年接过去就将文件砸到牧华弘的怀里,“最后,你果然在三子竞争中熬出了头,在我出现以前,你和牧羡泉就是老爷子看中的继承人,在牧氏家族说一不二。”

牧华弘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并不否认自己的野心,“那又如何?”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连过世的老爷子都知道他野心勃勃,同时也知道他能带领好牧氏家族。

“不如何。”应寒年动了动唇,“我就想问问,那你当年是靠了什么好计谋才让你独得老爷子的青睐?”

“……”

牧华弘一怔。

靠了什么好计谋?

他能力向来高出两个哥哥,一直在为集团和家族做事,哪怕当年病了一场,刚有所好转就立刻又投入到工作中,老爷子就是那时候开始独独重用起他。

“不说了?那我替你说!”

应寒年黑眸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当时发现了一个女人,她容貌出众、气质不俗,是男人会为之疯狂的那一类,于是你勾引她,你要她为你做事,你让她去诱惑并离间大房、二房,让两房在老爷子眼里成了好色无用之辈,你便趁机上了位!”

“……”

“那个女人,就是我妈!”

“……”

“你不是忘了,你是不敢提起自己当年为了夺家业居然利用一个女人那么龌龊!”说到最后,应寒年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你利用完她以后就不顾她死活,任由她被赶出牧家,被带到生死街上以妓为生!”

“……”

“牧华弘,你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我妈!”

应寒年吼出这一句时,声音都在抖,情绪几乎是难以控制。

这一下,不止牧华弘吃惊地愣在那里,连林宜都呆住了,她知道应寒年在牧华弘的旧下属和安姨那里那里收集到一些消息,这些消息她也知道,但她没想到应寒年会把这些串成这样一个故事。

可仔细想想,却是合情合理的。

难怪应寒年刚刚会那么激动,要他说出自己的母亲被男人玩弄了,他说不出口……

当年,应咏希是陷入牧家的三子之争中了,原来是这样,那是不是应咏希到死都不知道牧华弘骗了她?

牧华弘坐在那里,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还真把应咏希的事往我身上添一笔,应寒年,你要对付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别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牧华弘自认不是个好人,在生意场上骗来骗去的招数用多了,但在这事上,他从未曾撒过谎。

应寒年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面露凶狠地逼过去,“是我编,还是你不敢认?”

第633章 你玩弄了她(2)

“松手!”

牧华弘也动了怒。

应寒年的手越勒越紧,大有要把他勒死的意思。

牧华弘瞪着他,只觉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才道,“当年应咏希出事的时候,我病了一场,大房二房为她失和的事我都是前两年才知道的。你为复仇进的牧家,该打听的事你都打听过。”

言下之意就是他应寒年在编排。

“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得特别干净?”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证据呢,你有证据么?”

牧华弘拧着眉问道。

“应寒年。”林宜出声。

听到她的声音,应寒年薄唇抿得紧紧的,吸了一口气后将牧华弘推开,从茶几上站起来,背对着他们,一只手拳头握得极紧,青筋暴露。

“这一份是应寒年母亲的手札。”

林宜拿着应咏希的手札走到牧华弘面前,竖起手札,翻开某一页给他看,“起先,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后来翻到一些文字比较多的地方,一页上总会有两个字被她写得特别用力。”

牧华弘松了松领子看过去,那是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手札,上面的字迹娟秀,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对舞蹈的感想。

字迹用力的……

他认真地看了看,便找出来“华”和“弘”两个字,二字都拼凑在不同的语句中。

“先不说你这份手札是不是伪造的,就这样牵强的证据也好意思拿的出手?”牧华弘今天被应寒年勒了两次脖子,脸色要多差有多差。

“那这样呢,也算牵强么?”

林宜一页一页翻过去。

牧华弘的视线跟随她的手指看过去,竟然每一页文中都嵌着他的名字,照样用力,可以想象这人写的时候有多认真地勾勒每一笔,恨不得把字迹浸透纸背。

“……”

牧华弘沉默了。

“我觉得这正是应寒年母亲对三爷您情根深重的证据。”林宜说道,当年的应咏希也是个年轻女孩,所以有这样的举动,把自己小小的心思放在手札中。

牧华弘怔了怔,随即冷笑一声,“好,我就当这手札是真的,就当你说的通,这也只能证明她暗慕于我,也证明我与她的露水情缘她是心甘情愿的。”

一夜情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看上应咏希的脸,应咏希一直暗恋于他,理所当然,不是么?

“露水情缘?”应寒年冷嗤一声,转身抓过林宜手中的手札,又往后翻了好多页,“那这怎么说?”

牧华弘看过去,竟发现上面的字迹渐渐变了,一开始是从“华”、“弘”二字变了笔锋,不再娟秀,而是凌厉,如山脊挺立一般。

再后来,又有一些字迹变了。

到最后,满篇都是另一种字迹,笔锋威严。

这是他的字迹。

“怎么会……”

牧华弘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抢过手札仔仔细细地看着。

确确实实是他的笔迹,但又不是特别像,这是一份模仿者的作业。

“一个住在四姑娘那边的舞蹈老师,和你只有露水情缘的话,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字迹,怎么可能模仿你字迹模仿到这种程度?”应寒年质问道,“牧三爷的地方保镖向来多,你的字也没那么容易被偷走吧,还是说,牧三爷有让自己的露水情人临摹自己笔迹的习惯?”

当然不可能。

他们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对自己的字保护极了,怕被人模仿,惹到不必要的事情,连兄弟都没有看过他的一篇完整手写文章,更别说知道他写字的一些习惯。

应寒年最多也只是见过他的签字,知道他的字迹如何,可这手札上的字,连字与字之间的停顿,和标点符号的习惯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手札……不是伪造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牧华弘震动不已,手指轻颤了一下。

他怎么会让人临摹自己的笔迹呢,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么?他一向谨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应寒年又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份名单,有些人名已经画了叉。

“这一份是当年在你身边的亲信名单,我妈的事出了之后,这名单上的人都被你换了,而其中几个你最得力的助手都下落不明,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已经被你杀人灭口。”应寒年盯着他道。

“……”

牧华弘蹙起眉,从他手中接过名单,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他们下落不明?”

他眼中震惊。

林宜站在一旁,有些愕然地看着牧华弘,为什么她看不出来牧华弘在撒谎。

“你不想你利用女人上位的事传出去,所以把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应寒年冷冷地瞪着他,“你怕我妈临死前说出你的事,所以你就派人杀了她!”

“我没做过!”

牧华弘瞪向他,却说不出多的话来,只顾看着自己手上的名单和手札。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手札,会和他的字迹那么像……

他真的是不记得应咏希这个女人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宜观察着牧华弘,他是个能将喜怒藏起来的人,但这一刻,他的眸光变了再变,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无法接受的样子。

应寒年又要质问,手臂被人碰了碰。

他转头,就见林宜看看他,又看向牧华弘,平静地问道,“三爷,您介意做一次测谎么?”

“……”

测谎?

应寒年拧眉看向她,她这是相信牧华弘?

牧华弘沉浸在震惊中,闻言才恍过神来,不悦地道,“荒唐。”

对他对测谎,哪来的胆子。

“测!”应寒年厉声道,黑眸冷冷地睨向牧华弘,“这决定了我和三房能不能和平共处。”

听到这话,牧华弘的眉头皱起来,他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没有半分妥协。

应寒年就是冲着这事来的,如果不测,应寒年的报复手段会接踵而至,儿子儿媳被软禁还只是个开始。

三房已经大不如前,只靠他一个人撑着,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挑起应寒年的怒火……

“好,我可以接受测谎,但只答关于应咏希的事情。”

第634章 你玩弄了她(3)

牧华弘在这事上没什么犹豫的,甚至从这一刻起,他都对应咏希三个字产生了绝对的好奇。

“让人准备测谎仪器。”

应寒年看向林宜,林宜点点头。

“但我做了测谎,你得把羡泉放出来,汪甜甜可以让她继续侍疾。”牧华弘趁机提出要求。

不一会儿,外面的保镖将大型机器测谎躺椅推进来。

这是世界上最新最顶端的技术,是应寒年最近买回来玩的,林宜还被他按着坐在上面几次,说出来的答案让应寒年变得更像个痴汉。

应寒年自己也试过,他是能控制自己情绪、呼吸变化的人,但在这样的机器面前也会有那一两个问题逃不过。

可见,这技术是毋庸置疑的。

牧华弘躺了上去,应寒年亲自上前开启仪器,亲自询问。

他的问题来的又快又急,哪怕是极度能控制自己的人,也来不及个个问题都处理得完美。

果然。

得到的答案和林宜想的一样。

牧华弘没有撒谎。

他真的记不得应咏希了,他连知道应咏希这个人都是在两年多前……

得到这样的结果,应寒年眼里阴郁非常,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这算什么,把他找到的真相全给推翻了?

“你有没有派人杀我妈?”

应寒年站在一旁,厉声问道。

“没有。”

牧华弘平静地回答,显示的结果是他在讲真话。

“你在撒谎!”应寒年站在那里,瞪着他道,“否则你怎么解释当年事发后,你把自己身边亲信全部遣散的事?”

听到这个问题,牧华弘躺在那里,沉默一会儿后沉声说道,“是老爷子让我这么做的。”

“……”

应寒年的眸色一沉。

“当年我病了一场,醒来后发现大哥、二哥被老爷子所厌弃,老爷子找到我,称他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并让我把身边的人都换了,因为这些人中都不知道藏着谁的眼线,既然有更大的目标和信仰,就要重新培养一批最忠诚的。”牧华弘说道,“为获得老爷子的青睐,我当然立刻把人给换了。”

他都不用去看测谎的屏幕,结果是真是假他心里有数,便道,“我都说完了,现在你信了?”

林宜看着测谎仪屏幕,真话。

每一句都是真话。

牧华弘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完全逃过这台最新的仪器,毫无差错就只能证明……他真的没在说谎。

“……”

应寒年向后退了几步,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一张脸上有着颓然。

没理由的。

没理由……

牧华弘见他如此,便从测谎的躺椅上坐起来,一双眼看向应寒年,又想到刚刚那本手札,问道,“你对付三房,是想找出杀死你母亲的凶手?”

应寒年今晚的情绪太波动了,不像只是在造个名目。

闻言,应寒年嘲弄地冷笑一声,“我想对付三房还用原因么?想对付就对付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当然不是这样。

林宜站在一旁,知道应寒年查了这么多,却在牧华弘身上什么信息都得不到,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你是为了复仇,那就要擦亮眼睛,别找错对象。”

牧华弘此刻心中松了不少。

牧羡枫死后,他也担心应寒年会像铲除长房一样铲除三房。

现在看来,应寒年对复仇更急迫,那就再好不过,给了三房休养生息的时间。

“……”

应寒年冷着脸没有说话。

“我已经如你的愿测了谎,希望你言而有信,将羡泉放出来。”

牧华弘说道,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往外走去,目光落在泛黄的手札上。

他的步子顿了顿,弯腰拿起手札,“这本手札借我翻阅两天如何?”

话音刚落,手札已经被人夺去。

应寒年站在他面前,脸色冰冷,“你没资格碰她的东西!”

“……”

牧华弘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和他起争执,径自绕过他往外走去。

正厅里只剩下应寒年和林宜两个人。

应寒年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札,自嘲地道,“团团,我是不是全弄错了?”

“……”

“你知不知道我查了我妈的事有多久,层层剥茧,却怎么都查不到害了她的那个人,我真是没用。”如此自厌。

林宜站在那里,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他心中的煎熬无非是找到幕后主谋,否则,谁也抹不去。

她轻叹一声,正想上前拥抱他,视线忽然落在他手中的手札上,脑海中有光闪过,“应寒年,我觉得不一定是你全弄错了。”

“……”

应寒年睨她,黑眸深邃。

“如果你全部错了,三爷那些下落不明的亲信怎么解释?你母亲手札上的字迹又怎么解释?”林宜看着他,轻轻地舔了舔唇,“我有一个比较荒诞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你说。”

“三爷很可能失忆了。”她道。

“……”

一刹那,应寒年的眸子更深了,灼灼地盯着她。

“你不觉得吗?老爷子的遗嘱中让你不能提及你母亲,尤其是在三爷面前,就好像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

“……”

“而且三爷刚刚说,是老爷子让他把亲信换了的,这事……搞不好还和老爷子有关系。”

应寒年看着她,声音越发的冷,“当初你学我母亲在牧家跳舞,所有人都来了,只有三房的人没有靠近,是老爷子让他们离开的。”

“老爷子不想让三爷看到舞蹈?”

林宜明白应寒年也和自己想的一样了。

“牧家禁舞,不允许任何人学舞、跳舞,甚至提都不能提,也是老爷子发话下来的。”应寒年道,“以前我以为老爷子是不想让人提及应咏希,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是他不想让牧华弘想起什么。”

“有这可能!”

林宜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虽然离奇但却是极有可能。

“老爷子不会是凶手。”

应寒年道。

“他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牧子良绝不可能把牧家交给复仇心理这么重的应寒年,“可是,症结就在这里,想找到幕后主谋,三爷和你母亲的事得弄清楚。”

第635章 你初吻吗(1)

“那就又回到老爷子那里。”

应寒年看了一眼手札,在一旁坐下来,伸手将林宜拉到自己怀里抱着,思索着事情。

“是啊,三爷和你母亲的事同老爷子有关,幕后主谋拿的又是老爷子的纸稿,借此唆使大夫人和二夫人去对付人,自己隐藏暗中。”林宜把一些关联点串联起来,“很显然,老爷子到死都在隐瞒一些事情,如果三爷就是主谋,老爷子至死不说是为了包庇?”

牧华弘的嫌疑还是逃脱不掉,他若真是失忆,侧谎仪器是测不出来的。

“我让人去查老爷子以前身边的老人。”

应寒年搂着她道。

老爷子已经去世,能查的只有他身边的人。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细微响动,林宜和应寒年对视一眼,姜祈星带人值守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响动。

那这是……有人来了?

林宜站起来往外走去,一出门就见身穿长裙的牧夏汐踮着脚去吻姜祈星,姜祈星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跟见了鬼一样,崩裂得厉害,人连连往后退去,牧夏汐作势还想上去吻,见林宜出来,她一惊,停住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林宜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她看到了什么?

姜祈星和牧夏汐?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林宜忍不住问道,话音刚落,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应寒年走上前来搂住她,冷淡地扫他们一眼。

姜祈星快速收敛情绪,一把抓着牧夏汐拎到他们面前,“寒哥,六小姐想偷听。”

被直接拆穿,牧夏汐的脸都红了,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

应寒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阴气森森的,牧夏汐逐渐不安起来,顿了顿,她索性抬起头直视他们,“我想和你们一起调查旧事,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唆使的我母亲,我也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

闻言,应寒年幽幽地瞥一眼姜祈星,“这是想听?这是已经听到了。”

“是我的错。”

姜祈星低头。

林宜有些奇怪地看向姜祈星,姜祈星的功夫不弱,怎么会连个牧夏汐都拦不下,还让偷听到,蓦地,她就看到姜祈星的嘴唇上有一点娇艳的口红印子,和牧夏汐唇上的口红是一个色号。

这不是还没亲上,这是已经亲上了。

牧夏汐为了偷听还真是……

林宜失笑地看向牧夏汐,“这种办法你都敢想。”

真不愧是牧家的六小姐呐。

“……”

牧夏汐被林宜看得讪讪。

林宜炖在厨房的那锅汤香味浓郁,父亲闻着香味就赞了几句,她是过来想问林宜怎么熬的汤,想趁自己出国前给家人也下厨一次,聊表心意。

结果过来时就见到三叔心事重重地走出来,再进一些就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幕后主谋、什么母亲。

她越发好奇。

姜祈星上前来赶人,姜祈星轻而易举卸下汪甜甜胳膊的事像阴影蒙在她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于是她不假思索地趁姜祈星过来的一刻踮起脚吻住了他。

也是这一吻,让姜祈星瞬间呆滞,她如愿地听到应寒年和林宜的下半句,竟然还提到了她的母亲。

姜祈星推开她,她撞到一旁的她还想偷听,于是再去吻,但林宜这时出来了。

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牧夏汐再一次道,“我想和你们一起调查。”

她想要在出国前知道母亲当年到底是陷在怎样一件事情当中。

“回去!”

应寒年冷冷地睨她一眼,没有打算跟她算账,搂着林宜要走。

见应寒年根本一点带她的意思都没有,牧夏汐有些焦急地道,“你们不是要查爷爷身边的老人,他身边最清楚一切事情的就是冯管家,冯管家被赶出去之后就下落不明,但我知道他在哪里。”

“……”

应寒年的步子顿住。

林宜看他一眼,想起来一直跟在牧子良身边的冯管家,当初被应寒年拆散冯管家是牧羡枫的人,冯管家被牧子良折磨得不轻。

后来,听说牧子良还是放了一马的,只把人赶出去,没有下死手。

下落不明这个事她不知道,但看应寒年的反应应该是真的。

林宜回头看向牧夏汐,“你怎么会知道?”

听到这话,牧夏汐的目光黯了黯,“从小到大,冯管家都挺照顾疼爱我的,他离开的时候浑身是伤,我有些不忍心,所以我偷偷跟着他,他不敢回家,怕爷爷或是大哥杀了他,累及家人,于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

“他在哪里?”

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想跟你们一起调查。”牧夏汐说道,目光格外认真。

那些事发生种种之后,她不想再和应寒年有什么瓜葛,但,这事她想参与。

应寒年搂着林宜低眸看向腕上的表,道,“祈星,送人回去,明天早上八点出发。”

听到这话,牧夏汐眼睛一亮,“好。”

这是答应她了。

太好了。

她也没再耽搁,转身离开。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林宜看着他们的背影,转眸看向应寒年英俊的脸庞,“你真让夏汐参与进来调查?”

“我有答应过么?”

应寒年挑眸。

“你刚刚明明……”

“我只让她带路。”应寒年低眸盯着她,“带路和答应是两码事,我没有闲心带个小朋友玩。”

“……”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他真的是……

“走吧。”应寒年抱着她往里走去,见她眉间有着些许疲惫,胸口犯闷,嗓音低沉地道,“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然后结婚。

然后生女儿。

生女儿这个计划提前的话就更好了。

“嗯,好。”

林宜点头,跟着他离开。

……

牧夏汐被姜祈星护送着回二房的地方,其实在牧家大屋里没有什么危险,不需要护送。

牧夏汐一直想着幕后主谋的事,走到半程才想到自己把事忘了,于是回头,“对了,你记得帮我问……”

话还没说完,她的话就被撞没了。

她直直地撞上姜祈星靠过来的胸膛,竖硬的触感让她鼻子痛得厉害,这人的胸是用石头做的么?

第636章 你初吻吗(2)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鼻子,姜祈星飞快地往后退一步,微微低首站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牧夏汐摸着鼻子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她突然停下脚撞上的,她道,“你帮我问下林宜,她炖在厨房里的那锅汤是怎么做的,我想学习。”

“是,六小姐。”

姜祈星应道,语气没什么起伏,仔细听又是冷冰冰的。

他唇一张一合间,牧夏汐见到他唇上的口红印,便伸手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嘴吧,刚刚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闻言,姜祈星有些莫名地看向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抹向自己的唇,果然擦下来一抹红印,和她唇上的一模一样,顿时,他的脸上又出现崩裂……

牧夏汐的手停在半空,他没有去接。

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其实她对姜祈星的印象不深,他就像应寒年的影子一样,永远站在别人的身后,没有任何光环,还是他不久前卸汪甜甜胳膊的画面给她留下深刻的记忆,仿佛是突然间一个影子活了一般。

他这个人很少有表情,冷冷的,好像任何事情都惹不到他情绪波动。

正因如此,他现在脸上的崩裂就变得……相当有意思。

“你初吻吗?”

牧夏汐就这么顺其自然地问了,问得很认真,也没旁的意思。

“……”

姜祈星站在那里,闻言不止是崩裂,他整个人都快裂了。

见他这样,牧夏汐还有什么不明白,不禁又是尴尬又是抱歉,“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时情急,我再一次和你郑重地道歉,行吗?我真不是故意……”

“六小姐,您别说了。”

姜祈星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哦。”

牧夏汐又抬了抬手,维持着递纸巾的动作,“拿着吧,擦一下。”

“不需要,六小姐,请回吧。”

姜祈星道,语气很平,又恢复成那副没有表情的状态。

“哦。”

牧夏汐只好收回纸巾,转身往前走去,路上,她又真诚地和姜祈星道了几次歉,每道一次歉,姜祈星的脸就崩裂一次。

回到自己房间,牧夏汐还想着,姜祈星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是初吻,那肯定是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过,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么?

……

私人会所,灯光昏暗的房间里。

牧华弘坐在沙发上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灌下去,他本意是去找应寒年谈正事,可出来后,他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一本模仿他字迹的手札。

应寒年是他的亲生儿子。

应咏希是他占有过的女人。

可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是那年病得太糊涂了么?

一杯酒饮下,牧华弘按了按自己的头,回想着那一年的事,那一年他太忙了,一直忙着想如何让父亲对大哥、二哥失去信任,后来就是病一场,病中他总是睡睡醒醒,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一度还以为自己起不来了。

可病一好,他来不及想多少,父亲就开始挑明了态度,要全心栽培他,并为他指定联姻。

野心勃勃的他自然一口气答应,联姻,换身边的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成为牧家最耀眼的一位。

那一年真的太忙,忙到忘了一两个女人也正常,可是,他怎么可能忘掉一个能模仿他笔迹的女人……

牧华弘胸闷气燥,拿起酒杯一杯一杯继续喝下去,醉意袭来,他倒在沙发上缓缓睡去,手垂在一旁,酒杯从他手中掉落,摔一地的碎片,声音清脆,却没能唤醒他。

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的书桌还是当年那张母亲为他选的黑胡桃木书桌,上面的纹路隐隐绰绰。

他见到一只白皙的柔荑,肤若凝脂,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有些长,却修得干干净净,指尖泛着透明,她握起一支笔,手指拨动间像跳着一支舞。

他上前将那只手连同笔一起握住,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梦境是模糊的。

他盯着那张白纸看了很久,只看到他握着那只手在写,却看不清写了什么。

好久,他才终于看清纸上的两个字——

华、弘。

“……”

牧华弘一下子惊醒过来,从沙发上直直坐起来,脸色惨白,身上冷汗淋漓。

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

牧华弘拿起手机,是从医院打过来的。

按了按眉心,牧华弘的醉意消散不少,他抓起一旁的西装站起来往外走去。

赶到医院,牧华弘从车上下来,见到穿着便服在四处走动的保镖,眉头拧起来,继续抬步往里走去。

踏进病房,里边灯火通明,照得跟白天似的。

一旁的沙发上,汪甜甜和牧羡泉两人裹在一条毯子里,已经睡着了,一旁偌大的病床上,面容苍老的顾若坐着,手上还滴着输液,形容一天比一天消瘦,再不复从前的干练。

牧华弘在她床边坐下来,“现在医院全是应寒年的人,你不能‘醒’得太频繁。”

顾若的身体从被牧羡枫灌药后就变得不好了,在喝完他下的药后,就更是难于挪动,只能枯躺一张病床上,每天用无数的药治着,吊着一条命。

偶尔,她也能勉强坐起来。

但也只是勉强。

顾若闻着他身上浓烈的酒味,不禁嘲讽地道,“你这又是从哪个模特、小明星那里过来的?”

说话都透着虚弱。

牧华弘冷冷地看她一眼,“你让我来就想说这些的话,就没意思了。”

说着,他站起来便要走。

顾若瞪向他,目光掠及之处是斜侧方的一面落地镜,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牧华弘人至中年,却依然显露英俊,身材不走样,精神很好,眼神犀利,而她却已经是头发显白,皱纹不断地生出来,一天天快速衰老。

一对比,她根本不像他的妻子,倒像是他妈一样。

顾若忽然抬起抓起一旁的杯子,用尽力气朝镜子砸过去,但就算她调动所有的气力,杯子也只砸到床尾的位置,甚至没能落地,儿子儿媳也没有被吵醒。

第637章 你初吻吗(3)

顾若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抓狂得恨不得将输液管子拔下来扔到牧华弘的脸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牧华弘回头冷漠地看向她。

“呵。”顾若自嘲地苦笑一声,一双眼看向他,“我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还能干什么?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我不就是得这样不死不活地熬着,给你留在国内的借口,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么?”

“……”

牧华弘有些不耐烦了,这种话顾若已经说过很多遍。

“不过你好像失败了,羡泉说,家族大会上,应寒年都没有出现,你怂恿的那些人和苏家人就被林宜一个小丫头给摆平了。”

顾若的话字字讽刺,恨不得剜得牧华弘当场暴怒才罢休,“牧家三爷这些年是何等的威风,人人都以为你就是老爷子之后的继任人选,结果呢?让一个私生子给抢了去,如今连留在国内都要靠自己的妻子躺病床上才行,真是可怜呢。”

不管父母如何说话,牧羡泉和妻子都睡得很好,什么都不管。

“你说够了没有?”牧华弘阴沉地瞥她一眼,“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自作主张逼老爷子立遗嘱,我们三房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怪我吗?”顾若激动地道,“要不是你凭空跳出来一个私生子,会这样吗?”

“我懒得和你吵。”

牧华弘受不了她,转身就要走。

“你把应寒年杀了吧。”顾若的声音忽然响起,细细的,阴森森的,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鬼魅。

“……”

牧华弘顿住脚步,转眸睨向她。

这才是顾若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牧华弘,应寒年对三房有多防范你是知道的,现在整个医院都在他的监控中,要不是到了深夜,我和你都不能单独谈上一次话。”顾若睨向他,“在他大权独掌的情况下,你想东山再起根本不可能。”

“……”

牧华弘站在那里,身上的酒意未褪,依然浓烈,他想着应寒年对自己多番不屑一顾、张狂相对的场景,胸口的火就烧得厉害。

上位后,应寒年越来越嚣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虽然应寒年现在急着报仇,一时半会动不到他头上,但他想东山再起……确实太难。

“而且,我不一定能撑多长时间了。”顾若说道。

牧华弘蹙眉,对于这个替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他没有太多难过的意思,只道,“你撑不住了?”

顾若对他来说,更像是联姻下的合作伙伴,两人有共同利益,一个不行了,他想的只是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顾若也不指望能在牧华弘的脸上看到伤怀,但心下还是痛苦,她尽量冷静地道,“就算我撑得住,应寒年会让我撑多久?他把羡泉和甜甜软禁在我这病房里,下一步呢?他只要在我身上动点手脚,我一死,你们就得立刻遵照遗嘱去国外,难道到时你再给自己的儿子下一次药么,让儿子像我一样不良于行?”

“所以你就想让我杀了应寒年?”

牧华弘问道。

顾若一向心狠手辣,这点,他们夫妻算是志趣相同。

“牧华弘,你得承认你根本起不了势,现在不同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老爷子在,你还有希望;现在是应寒年上了位,他比你年轻,他比你有权,他连精力都比你旺盛许多,你怎么跟他斗?”

顾若说了太多话,说得气喘,人越来越虚弱,面色越发苍白,“只有应寒年一死,牧家大乱,你作为他的父亲上位是理所当然的,而且羡枫已经死了,家族里那些老人能支持的也只有你。”

“那是我亲生儿子!”

牧华弘咬字用力。

他是手辣残忍、野心勃勃,也从来不顾及什么,但要对自己的血脉亲人下死手,他还是会犹豫。

“亲生儿子又如何,你又不是没对应寒年下过手。”顾若说道,“那时应寒年在羡光手下,但凡他粗心一些,他早就死在你手上了。”

“那时还不知道他是我儿子!”

牧华弘冷声道。

“他不过就是个私生子!你这些年玩的女人还少吗?羡泉和羡旭才是你真正的儿子!”顾若有些激动地道,“而且,你把他当儿子,他当你是父亲么?你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长房已经绝了户,羡旭坐牢,羡泉被软禁在我这里,等应寒年决定下手的时候,我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会像长房一样全部被害死!”

“……”

牧华弘站着,没了声音。

不得不说,顾若的话句句针对进了他的心里。

家族大会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如今真的无法和应寒年正面对抗,应寒年太过聪明,做事滴水不漏,什么把柄都不会让人抓到。

再这样下去,牧氏家族和集团中信服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因为他的确这个能力去领导。

他们三房还未等到东山再起,头顶上方就悬着一把刀,刀什么时候落下,全看应寒年的心情。

向来把握一切的牧华弘自然不喜这种感觉,为了保住自己,他是什么都能干出来,当初让羡旭顶替入狱,他也没有任何犹豫,但杀子……

不管如何,应寒年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无法改变。

“牧华弘,你心动了对吧?”

顾若和他到底多年夫妻,见他这样便道,“你其实早就想过这一条路了,与其坐着被应寒年铲除,不如先下手为强,那你还在犹豫什么?亲生子?牧华弘,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男人,这些年来,我就没见你为谁心软过,你会管什么亲生子么?”

“……”

牧华弘的脸色越发的沉。

“你从年轻时就开始惦记决策人那个位置,这么多年了,就这么放弃你甘心么?”

“行了,我会考虑。”

牧华弘冷冷地道,不再和她多说什么,抬起脚要走。

病房里再一次响起顾若的声音,“我剩下的时间大概是不多了,我要给我的两个儿子最光明的路,他们不能在国外虚度一生,你要是还念我帮你也做过不少事,就为自己和我们的儿子多打算打算。”

第638章 杀人灭口(1)

牧华弘没有停留,径自离开。

顾若坐在床上,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儿子儿媳,笑了,笑得眼泪淌落下来,随后,眼里又有一些得意。

她知道,牧华弘会去做的。

不是因为顾念她,更不是顾念两个儿子,而只是为了自己。

牧华弘是极度自私之人,他盼了那个位置那么多年,盼得都快魔怔了,他这辈子不得到恐怕死都不会安心。

……

翌日一早,牧夏汐准时出现在正门口,姜祈星已经带着人在外面候着。

几部车停在早晨的阳光中,表面锃亮。

空气清新,花园里露珠未褪,花朵娇艳欲滴。

牧夏汐看过去,只见姜祈星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身形很高,正交待着保镖什么,嘴里含着根烟,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

见她出来,姜祈星取下烟一折两断,扔到一旁,低头,“六小姐。”

保镖们纷纷叫人。

牧夏汐点点头,问道,“他们人呢?”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有些沉的脚步声,她转身,就见应寒年抱着林宜走出来,应寒年勾着唇,显得心情还不错,林宜有些窘迫,正推着他的胸膛似乎想要下来,见到外面人都等着了,她更是窘迫。

“应寒年,放我下来。”

林宜看向应寒年,眼中有些恼意。

应寒年抱着她,低头附到她耳边,坏笑着道,“有人说我过份,折腾得她一晚上不能好好睡觉,腿又酸又麻,下床都难,那我哪里还敢放你下来。”

林宜听得耳朵都开始发热,“别闹,你让我下来。”

“不让!”

“……”

应寒年根本不管有多少人在场,径自抱着林宜走向车子,一旁的司机立刻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宜抱进去,跟照顾个孩子似的,还将她颊边的头发理了理,才跟着坐进去。

那样子的应寒年牧夏汐没有见过,或者说,是在应寒年和林宜手牵手出现在牧家之前,她没有见过。

车门被关上的一刻,应寒年拿了一壶水,低眸盯着林宜,似乎在问喝不喝,他的眼里除了林宜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对林宜一直都这么好吗?”

牧夏汐问身边的姜祈星。

姜祈星看她一眼,眼神冷飕飕的,“寒哥眼里只有林小姐,林小姐迟早是牧家最高高在上的应太太,旁人最好有自知之明。”

他语气里的不善牧夏汐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愣了一下,然后直接问道,“你是在警告我吗?”

“不敢,六小姐。”说着,姜祈星向前,替她打开车门。

“……”

牧夏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郁闷,她往前走去,弯腰上车前,忍不住还是看向他道,“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对自己堂哥有肖想,我想,我应该是个正常人。”

“……”

姜祈星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自从知道应寒年是自己的堂哥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下来,为自己以前种种旖旎想法感到羞耻,也为上一代的纠葛而感到纠结,不懂该不该怨,该不该恨……

她也惊奇于应寒年那样一个人会如此捧着一个女孩,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似的,和他乖张狠戾的作风完全不一致,好像在林宜面前,他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除这些外,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情愫?

那她成什么人了?

可是看姜祈星的样子摆明是不信的,他不信,牧家恐怕很多人都不相信。

算了。

不信就不信,反正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出国,离开这个窒闷的牧家。

……

车子停在一个普通小区里,小区的游泳池里没有水,蓝色的壁砖有些脏。

阳光下,一行人走进一栋楼。

牧夏汐拎了一些吃的,一边走进电梯,说道,“冯管家被赶出家里的时候身体不大好,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我给他请了个保姆,平时他不愿意多出门,就两个人在家里,我昨晚给他打了电话,说今天过来,他挺开心的。”

“冯管家应该知道不少事情。”

林宜靠着电梯壁说道,他是跟在牧子良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很多事他应该都清楚。

“嗯。”

应寒年颌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始终搭在林宜的肩膀上。

电梯门打开,姜祈星上前,用手挡在门边让他们先出去。

应寒年搂着林宜跟在牧夏汐后面,牧夏汐拎着袋子往前走去,左拐到达一扇门前,伸手便去按门铃,然后愣了下,“这门怎么是开着的?”

闻言,应寒年的眼神一厉,“祈星!”

姜祈星飞快冲向前,一把将牧夏汐拉到身后,飞快地从腿上拔下匕首,反手握住,上前一脚踹开门。

牧夏汐一脸茫然。

林宜也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应寒年握住自己的手突然变用力起来,她不禁问道,“怎么……”

话还没完,一股血腥味从里边飘散出来。

她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呆住,姜祈星站在门口,眉头锁紧,回头看向应寒年,“寒哥。”

应寒年松开林宜往前走去,林宜没有多想跟着往前走去,一到门口,就见两个人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冯管家倒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十分惊恐。

很快,她的眼睛就被捂住。

是应寒年遮的。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落下,“别看,出去站着。”

“好。”

林宜顺从地道,耳边突然传来牧夏汐的惊叫声。

牧夏汐不明所已跟着走到门口,被里边满地的血实实地吓了一跳,尖叫着扑到姜祈星身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

“……”

姜祈星的身形有些僵硬。

下一秒,他拉开牧夏汐的手,将人往外一推,大步走进去,查探着两人的情况,“都死透了。”

“牧夏汐,进来认人。”

应寒年忽然开口。

牧夏汐被吓得惊魂未定,突然听到这一声,她下意识地抓住林宜的手,死攥着不放。

林宜见她这样,便柔声道,“走吧,我陪你看下,里边有两个死者,一个是冯管家,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保姆,你认识你看一下。”

第639章 杀人灭口(2)

听到这话,牧夏汐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白着脸点点头,用力地抓着林宜,鼓起勇气往里走去。

刚到门口,林宜就被应寒年抓着又推出去。

应寒年冷冷地看牧夏汐一眼,“让你进来辨人,拉她做什么?”

“……”

牧夏汐白着脸站在那里。

“夏汐有点怕,我陪着她。”林宜无奈地看向应寒年,她知道应寒年不想让自己看到血腥的场景。

“你也怕。”应寒年睨她一眼,眼神锐利强势。

“我还好……”

“我说你怕!”

应大总裁的话不容置喙。

林宜更无奈了。

“……”

牧夏汐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为什么在有死人的恐怖地方她还要吃一嘴狗粮?

她咬咬牙,鼓足勇气迈进去,满屋子的血腥味冲得她鼻子难受,她低眸,一看到冯管家狰狞的死状,她还是吓得双腿发软,再一次往前面的姜祈星身上扑过去。

“……”

姜祈星正在检查,就被硬生生地扑了这么一下,差点跟着倒进血泊里。

他稳住身形,一低头。

很好,牧家六小姐抱住了他的腰,整个柔软的身体都黏在他的背上。

姜祈星忽然感觉背上开始出汗,挺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认人!”

应寒年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他不想耽误时间。

牧夏汐死死地抱住姜祈星,脸从他背后慢慢探出来,往下面一看,怕认错还认认真真地看好几眼,然后道,“是我给冯管家请的保姆,他们怎么会死了呢?”

“看样子是保姆先割了冯管家的喉咙,再用刀刺了自己的心脏。”

姜祈星说道,保姆是躺在那里,手还握住直刺心脏的刀。

牧夏汐有些愕然,“保姆?他为什么要杀冯管家?两人平时关系很好啊。”

“……”

为什么杀的再说,能不能先放手?

姜祈星低头看着腰间发抖的一双小手,没有表情地拉开,“六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

牧夏汐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下面,于是一双手又缠上他。

“……”

姜祈星不想说话。

女人,真的很麻烦。

应寒年走过去,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两具尸体,围着尸体走了两圈。

林宜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半晌,她听到应寒年磁性冷静的声音传来,“凶手是从后面抓着保姆的手刺向心脏,伪装保姆杀人后自杀的现场,凶手力气很大,做事果决,杀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目的明确,身形高于保姆,是个男人。”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冯管家有仇?”林宜在外面问道。

“杀人灭口。”

“……”

林宜一惊,眉蹙了起来。

……

咖啡厅被包了场,没有人,连音乐都放得很小声,安静极了。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边,看着对面的牧夏汐连灌五杯水压惊,牧夏汐是牧家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不沾那些阴谋事,是被宠着长大的,她当然是见不了这样的场面。

牧夏汐白着脸灌下第六杯水后,才从惊吓中慢慢缓过神来,悲伤的情绪涌上来,“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杀冯管家?冯管家当初担心爷爷和大哥杀他,可是爷爷和大哥都……已经不在了。”

“……”

林宜见她眼眶变红,拿出纸巾递给他。

“明明昨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牧夏汐有些接受不了,声音哽咽起来。

“不早不晚,偏偏是在我们要找人的时候,人就死了。”林宜说道,看了应寒年一眼,“的确像是杀人灭口,会不会是幕后主谋知道我们在调查,怕我们查到些不该查的,所以就……”

“知道我们在查的,就这么几个,我的人没有问题;冯管家被赶走的时候,三房已经出国,牧华弘不知道他的下落,昨晚到现在,没这么快查到地址。”

应寒年冷冷地说完,视线落在牧夏汐身上,黑眸格外幽冷。

是他太急了。

他要查也能查到冯管家的地址,只是时间久一些,他急于问到当年的情况,才会让牧夏汐带路。

结果变成这样的局面。

牧夏汐见应寒年看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为什么要杀冯管家,我要杀他的话还带你们来做什么?冯管家这个线索还是我主动提供给你们的。”

这可是杀人。

牧夏汐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应寒年的眼神依然冷冽,令人毛骨悚然。

“应寒年不是在怀疑你杀人,只是怀疑……你可能泄露了消息。”林宜缓和场面,低声说道。

“我没有,你们让姜祈星和我说要保密,所以我连我父亲、哥哥他们都没有提过。”牧夏汐受了冤枉,争切地为自己辩解。

“你昨晚给冯管家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应寒年冷漠地问道。

“没有,我是在我自己房间打的电话,我就告诉冯管家我今天会来看望他,还有些关于应咏希的事想问问他,冯管家沉默好久,说牧家少了那么多人,也许真到该揭开一切真相的时候了。”牧夏汐说道,“就是这样,我都没有说你们会和我一起去,我看冯管家是想告诉我的。”

“你打电话的地方离门口近吗?”

林宜问道。

牧夏汐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便道,“近啊,我一回房间就打的电话,就在门口……”

忽然意识到什么,牧夏汐脸色一白,意识到什么,呆呆地道,“我房间进门的地方有镜子,我回去的时候口红花了,我就站在那里抹口红,手机我是放在一旁开扩音打的。”

口红怎么花的,是亲姜祈星亲花的。

话落,三个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通电话,不是被幕后主谋,就是被幕后主谋的眼线正好偷听了去……

不管是哪一种——

“那个几十年前的主谋,终于再一次出手了。”

应寒年的嗓音阴冷,眼底一抹嗜血的光一闪而逝。

这个主谋,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藏太久了,于是,开始按捺不住。

第640章 杀人灭口(3)

“寒哥,那现在怎么办?冯管家死了,线索不就中断了?”

姜祈星站在一旁问道。

“既然这个幕后之人已经隐不下去,跳出来了,那我就和他明着玩!”应寒年冷冷地开口,“把人分成两个队伍,一个查老爷子以前的下属,一个查昨晚会在二房区域活动的人,凡是报不出时间线,没人作证的都给我记上名单。”

牧家外面有些地方是有监控的,但在内部为了隐私,是不安装的。

“是,寒哥。”

姜祈星退了下去。

牧夏汐坐在那里,意识到是自己冯的祸,有些不安。

“怎么会这么巧偷听到电话,那人是路过,还是想去找你的?”林宜看向牧夏汐。

“那个时间不大会有人找我,可能只是佣人路过,佣人当中有坏人也不奇怪。”牧夏汐道。

“你家人住在二房,从旁经过也是正常。”

应寒年冷冷地道。

“当然不可能是我家人,你怎么能怀疑他们?你母亲被赶走的时候,我和我哥都还没有出生,我父亲又……”

牧夏汐顿了顿,双目黯然,“他那么喜欢你母亲,你回牧家后,所有人都反对,只有我父亲同意,遗嘱宣布的时候,他也让我们不要参与,一心让你上位,平时只要听见你回来用餐,他老是嘱咐厨房多炖些营养品,他对你比对我们还好。”

想到那个一心投入画画的二爷,林宜也道,“我也觉得二爷不像。”

二爷对应咏希充满了内疚之情,知道应寒年是故人之子后,真的对他很好。

有一次她还看到二爷将两个私下讲她和应寒年闲话的佣人给厉声辞了,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是要将应咏希置于死地的。

“……”

应寒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面色冷峻。

周围的气压因为他的气息而低了太多太多,令人喘不过气来。

……

林宜推开书房的门,里边静得只剩下纸页被翻的声响。

她走进去,只见应寒年一个人站在书桌前面,侧脸的轮廓深邃英俊,同时充斥着冷意,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向前面墙壁上。

墙壁上被投影出两份名单。

一份是当年能在老爷子身边活跃的名单,另一份是如今还能在牧家生存的名单。

名字这样筛选下来已经少了很多。

但细细看过去,却发现哪个都不像是凶手,因为都没有动机去针对应咏希。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找出这个幕后主谋,而这个主谋知道他们已经在调查了,会不会对应寒年下手?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在门口呆了片刻,她往前走去,从后环上应寒年的腰,轻声道,“你已经在这里呆一整天了,我知道你急着找出幕后主谋,可你这样我很担心。”

冯管家——最知道真相的人死了。

应寒年很烦燥,连她亲手做的饭菜都吃得很少,更像应付一件公事。

应寒年低眸看向腰间的手,眸光动了动,转过身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在她头上吻了下,“团团,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从生死街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是为了复仇。

如今,他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却还是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没为应咏希报仇。

“我知道。”林宜靠在他的怀里,“可再想想,已经等这么久了,现在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不是么,反而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

闻言,应寒年的薄唇勾了勾,捧着她的脸,眼神温柔又宠溺,“你说的对。”

也只有她的话,能让他听进去。

“我听何耀说,你晚上还有两个会议?”她问道。

最近他一直在调查陈年旧事,集团那边的工作推了再推,还是有推不掉的,只能挤出时间去办理。

“嗯。”应寒年抱着她看一眼时间,“我一会就要走,你早点睡觉。”

“好。”

林宜点点头,抬起手替他将歪掉的领子扳正,想了想道,“你最近要小心一些,别让姜祈星和保镖离开你太远,还有不是我煮的东西,你饿了也不要吃,行吗?”

“你怕我被毒死?”

应寒年笑。

“我担心这个幕后主谋怕自己暴露,会狗急跳墙,向你下手。”林宜忧心地道,当年那人对应咏希下的手太狠太残忍,谁知道对方还会做出什么。

“我半路回了牧家,坐上这个位置,每天想我死的人不计其数,你要这么担心怎么做应太太?”

应寒年捏捏她的下巴,语气轻松地道。

“……”

林宜看着他,心越发的沉。

她以为他到了权利的巅峰便再无畏惧,可是她忘了,暗箭难防。

“你怎么脸都白了?”应寒年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黑眸灼灼地凝视着她,“团团,只要你不出事就行了。”

对付他的,他从来不惧。

他的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杀出一条血路,他早已习惯。

“应寒年……”

林宜不喜欢听他讲这样的话,眉头锁得紧紧的。

“嘘。”应寒年停在她的唇上,低沉开口,性感得无以复加,“我也不会有事,我要留着这条命去看你给我的未来,只要你在,我应寒年坚不可摧。”

他的嗓音像一股电流,带着诱惑的热度进了她的身体。

她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宜踮起脚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道,“应寒年,我会一直在。”

“好。”

应寒年满意,并且得意。

应寒年离开后,林宜站在书房里,看着所有调查的文件还是越想越不安,不管怎样,必须得保证应寒年的安全。

她匆匆出门,叫来管家,要到人事记录,她要在一些重要的位置安插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去监守。

暗手一般是在饮食,二是在出行。

厨房要管理严格,司机则是必须个个忠诚。

“小知音,在做什么呢?”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宜坐在正厅的沙发上抬起头,就见牧华康拿着画具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替他拿颜料、画架的佣人。

“二爷。”林宜站起来冲他点头,淡淡一笑,“又去画画了?”

第641章 不同寻常的家宴(1)

“是啊,今天外面的河水很平静。”牧华康笑着说道,上前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林宜抬眸看过去,就看到佣人手上拿的画,是外面的一条河,一眼看过去确实很平静很祥和,颜色一笔一画都勾勒得细致。

“画的真好。”

林宜道,吩咐旁边的女佣去端热茶。

牧华康坐下后便将画具交给一旁的佣人,看着她手上厚厚的一叠文件问道,“你这是在?”

“看一下人事安排。”林宜淡淡地说道。

牧家的正厅太大太空旷,连灯光落下来都显得有些虚。

“这么快就看起人事安排了。”牧华康笑了笑,“看来以后会是牧家非常合格的掌家夫人。”

听到这话,林宜有些尴尬,她只是为了应寒年的安全着想,没有想这么多,但被说出来,显得越了规矩,好像她巴不得要当这个掌家夫人一样。

“二爷,您别打趣我了。”

林宜无奈地道,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可不是打趣你,我啊,是有个事想请你帮忙。”牧华康说道,他的身上没有牧家人太多的高高在上,很温和,像春日里的一抹风般,与世无争,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找我帮忙?”

林宜愣住,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忙可以帮上他。

“是这样,夏汐准备去国外读书,我看她的意思去国外后就留那发展,可能就不怎么回来了。”牧华康说道,声音有些苦涩。

“夏汐要去国外?”

林宜怔了怔,随后又觉得稀嘘,牧家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被赶出去的人拼了命要留下,留下的人不顾一切地要出去。

“是啊,她和我提过多次,她不想留在国内,想去过自己的生活。”牧华康说道,“小知音,你是知道我的,我们这一代人被束缚了太多,我不想再束缚着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想走,我同意了。”

林宜坐着点点头,“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日子,拘着也没意思。”

牧夏汐是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的,在牧家是唯一干净的存在,她信仰外面的教育,她不喜阶级划分,直率天真。

这样一个人留在牧家的确不是好事,迟早有一天会被磨平棱角。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着在夏汐离开前办场家宴,不用请那么多人,就家里这些人一起吃顿饭,以后夏汐再和这么多亲人一起吃饭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牧华康说着叹一口气,“老爷子去了以后,周一的餐聚已经成了旧规矩,每次我去,都没有人在。”

牧家随着应寒年的上位,氛围慢慢变了,规矩也变了。

林宜看向他,恐怕也只有牧华康还想着这一家人要和睦地吃上一顿,这个牧家,表面风平浪静,可内里隐藏的暗涌快全部翻出来了。

她不忍说这些,只问道,“那有什么是我能办到的?”

“我好久没有操办这些事了,想借一下管家替我筹办家宴。”牧华康说道,“另外,我想请你将小妹请出来,让夏汐、羡光他们也见见自己的姑姑,一家人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

小妹?

安姨。

林宜的眉头蹙了蹙,“二爷……”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小妹能授权你去开家族大会,可见她对你有多信任,除了你,谁也帮不到我这个忙。”牧华康道,“我和小妹已经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了,父母不在,大哥早去了,整个家里就剩下我们兄妹三人,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到死都见不上一面?”

“可四姑娘说过她不会踏进牧家,二爷,抱歉,我帮不上忙。”林宜淡淡地道。

“那就不在家里办,在外面办家宴如何?”牧华康说着,一双眼看向她,写满了拜托之意,“顾若的病一好,三房就得走,以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家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我就想让夏汐离开之前好好记住这一顿家宴,记住自己的亲人,这样去了国外也不至于对家中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如此恳切。

林宜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父亲,她想了想道,“我可以去请四姑娘,但她来不来,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你肯去请,我心里总有个希望。”

牧华康见她答应,露了笑容。

……

翌日,林宜坐在酒庄的葡萄藤下,靠在牧阑身上晒着太阳,不出意料地听到牧阑的拒绝。

“我不想见到那些人,一见到我就能想到当年那些糟心事。”牧阑由她靠着,伸手将一页叶子拨了拨,让叶子的阴影遮着林宜的眼睛,不让太阳直刺。

林宜拿着应咏希以前看的书在读,闻言,忍不住道,“安姨,您这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往心里藏事情,太执着。”

“……”

牧阑没有开口,只是搂着她,怕没扶稳让她摔到地上。

“我听佣人说,老爷子去的时候,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其实您心里不是不难受,不过是硬挺着而已。”林宜柔声说道。

闻言,牧阑目光黯了黯,随后作势打她一下,“你现在越来越了不得,连酒庄的下人都被你收买了。”

本事可真大。

“那怎么叫收买,是她们看您疼我,知道我能劝劝您。”林宜微微一笑。

“有什么好劝的,我到这个年纪了,性子就是这么个性子,改是改不掉了。”

牧阑也笑着道,她也知道自己固执,可她就是这么个人。

林宜在她身边坐起来,坐在软软的垫子上,认真地看向她,“安姨,我知道,您觉得和牧家人接触就是对不起应咏希,可是您不能一辈子呆在酒庄里不出去吧?”

“那我出去做什么,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和牧家的人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牧阑说到这里,语气还是止不住的恨意。

“去照顾应寒年呐。”

林宜道。

“什么?”

牧阑愣了一下,要她去照顾谁?

应寒年?

那个在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需要她去照顾?

第642章 不同寻常的家宴(2)

“应寒年可是应咏希的儿子,他现在在查幕后主谋的事,我觉得主谋蠢蠢欲动,很可能会按捺不住向他下手,可我的身份又不能做太多,毕竟没有这个权利,应寒年又不上心。”林宜看着她道,“可您是牧氏家族内务的最高管理人,不管什么事您都有权插手,您得帮忙护着他啊。”

听到这话,牧阑才明白过来她是个什么意思,不禁抬起手敲向她的额头,徉怒道,“好啊,原来讲半天就是让我出去给你护着心上人。”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他是应咏希的儿子,您不护着吗?”

林宜理所当然地反问。

“……”

牧阑的目光有些复杂。

“我明白您想什么,您怜惜他是应咏希的儿子,却又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您认为他该和你一样,不屑牧家产业、和牧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才算对得起应咏希。”林宜说道,“可是安姨,他是从一无所有过来的,他爬到今天不容易,他不这么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母亲在牧家经历了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林宜在牧阑面前逮到机会就替应寒年说话,牧阑又宝贝她,由着她说,听多了也知道应寒年的难处。

见林宜又说上了,牧阑无奈地刮她的鼻子,慈爱地道,“行了,他是咏希的儿子,我自然不能让他有事,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这个家宴,您接手来操办。”

林宜说道。

“为什么?”

牧阑疑惑。

“自从冯管家被人灭口之后,我总觉得不太平,二爷将家宴又办在外面,虽然只是一顿饭,但还是把整个流程把控在自己手里好。”林宜认真地说道,虽然二爷把管家借走去筹办家宴,但整体还是听二爷的,宴会上那些服务员、厨师是不是全部值得信任,现场会不会被人布了什么机关……这些,她知晓不了。

“原来你是想抢家宴的操办权。”牧阑笑道。

也是,以小宜现在的身份无权越矩抢这事,甚至连应寒年去抢都显得霸道,但她不一样,她是管理牧氏家族内务的,怎么抢都是合规矩的。

“我只想万无一失。”

林宜道,她不能阻止二爷不办家宴,也不能让应寒年因为怕中暗算就哪里都不去,她能做的就是把一切有可能会发生危险的地方变得安全。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不防范怎么能行。

冯管家死后,她没有一晚是睡得特别太平的。

“就和那次家族大会一样,急匆匆地要了我的授权书,就是为了帮应寒年扫除一切障碍。”牧阑道,“罢了,这次还是一样,我授权给你,你自己去操办,也更放心一些。”

“安姨,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林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开心地扑到她身上。

“好有什么用,你眼里就只有一个应寒年。”牧阑故作吃醋,片刻后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小宜,你太爱他了,你每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什么都不顾,也不怕被辜负。”

“他和舒天逸才不一样。”林宜立刻道,想了想又看向牧阑,“而且,安姨,您确定您要教育我这一点吗?”

谁还不是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什么都不顾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揶揄。

牧阑既疼爱又无奈地看着她,“你呀,当初不告诉你身份,怕你和我疏远了,现在看来,疏远是不可能了,你还敢打趣我呢。”

当初为了替林宜顶罪,她不得不把自己对林冠霆的暗恋一事讲出来。

“我们俩是一样,不是吗?”林宜笑着说道。

“都说女儿外向,果真如此,我本意是不想再和任何牧家人有牵扯,被你这样三番两次一弄,倒显得我和应寒年是一边的。”牧阑道,“你这样为他,你爸肯定气得不行吧?”

闻言,林宜不禁想起爸爸吃醋抓狂的样子,笑意更深,“您还不了解他么,催着我找男朋友,我找了,他又酸的不行。”

提起林冠霆,牧阑的目光沉了沉,勉强维持着笑容。

“安姨,我听说我爸爸安排了人留下来,天天过来送礼,都被您给拒了,您怎么想的?”林宜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敢为自己的爸爸小小地提一声,“他就是想和您道个歉。”

牧阑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下去,“小宜,我不是怪他看不上我,我的感情只是我的事,我没想过要强求他。我只是没想到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到头来,他没有相信过我一分一毫,我在他的眼中就是个恶毒妇人。”

“安姨,爸爸他已经知错了,这几年他一直在找你。”

“那又如何?”

牧阑反问,目光执着而清。

从林家离开,她已经没有遗憾之事,小宜长大,有了自己能独挡一面的能力,林冠霆也给了她彻底死心的结果,她又为什么非去原谅不可?

是啊,那又如何,安姨是被伤得太深了……

“好了,我不说了。”林宜抱住她,“那安姨,家宴您会来么?”

牧阑看她一眼,终是不忍心完全拒绝她,“让我再考虑考虑。”

“好。”

林宜点点头。

……

林宜开始操办家宴事宜,家宴放在帝城的宜味食府举办,她想着还是自己的地方比较放心。

应寒年觉得她自己给自己找事情累,让她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说了好几次,林宜都没有答应。

有点事忙着,她心里反而踏实。

姜祈星带人清查牧家每个人,拉进静闭室问话,牧家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这种紧张是从上至下传递到每个人身上的。

连牧氏家族的一些老人,都被应寒年约见谈话,再提当年旧事。

牧华弘收到邀请的时候人正在医院里,顾若被拉去做了一番大检查,吐得黄水都出来了,病号服下是一具皮包骨,瘦得脱形。

汪甜甜强忍住嫌弃同丈夫牧羡泉将顾若扶到病床上坐下,外面就来了人。

“三爷,六小姐即将出国读书,二爷请您明晚赴家宴一叙。”

第643章 不同寻常的家宴(3)

助理从外面走进来,将邀请函递到牧华弘的手中。

牧华弘接过来看一眼,眉头拧了拧,没说什么,耳边传来顾若嘲弄的声音,“看来连老天爷都帮你,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顾若的意思很明白,这场家宴是对应寒年下手最好的机会。

应寒年平时保镖太多,但区区一个家宴必然有所放松,加上是二房提议的,应寒年就是死了,也疑不到宾客身上。

确实是近期内再好不过的时机。

“……”

牧华弘沉默。

“羡泉,想办法去找两颗强精神的药,明晚我也要出席家宴。”顾若说着,明明一脸的病容,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你想干什么?”

牧华弘冷冷地看向她。

“夏汐要走了,我不得送送么?”顾若虚弱地说道,“再者,万一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好了。”

反正这样的一条命,她早就不在乎了。

“你们在说什么?”牧羡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牧华弘阴沉地盯着顾若。

顾若又是笑得一脸讽刺,“是啊,是不用我操心,我听说家族大会之后,之前和你走得近的一些人都被应寒年敲了边鼓,现在和你一再疏远,我看很快,大家都可以离开国内了。”

“……”

身在医院知道的却不少。

牧华弘冷冷地看向牧羡泉,牧羡泉把头埋得低低的,“父亲,我只是担心您而已。”

“怎么做我自有主张!”

牧华弘说着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医院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又长又深,似没有尽头,空气冰凉,一点鲜活的气息都没有。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再找机会就难了。

儿子,他不止应寒年一个。

牧华弘站在走廊上,看着冗长在走廊伫足许久,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终于是下定决心。

……

牧阑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正在暗室里看着应咏希留下的书。

邀请函在桌上打开着,上面是牧华康亲笔写下的字,带着文绉绉的语气。

他说,他想她了,想兄妹三个好好聚一次,怕人生难得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啊,人生难得。

可他的感情害了咏希的时候,他怎么不想难得?

牧阑拿着书冷冰冰地站在那里,视线一直落在邀请函上。

好久,她回忆一些画面,那些画面是她小时候,她欢笑着跟在哥哥们后面跑啊跑啊……

摔倒了,就有三只手同时来扶她。

曾经,她以为牧家是世上最好的地方,直到咏希出了事,她才发现牧家是个地狱。

家宴……

多讽刺的一个家字。

“咏希,我真赴了家宴,你还会原谅我么?”

牧阑看着手中的书低喃着问道。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默。

……

牧夏汐再一刻从噩梦中醒来,满身冷汗,直直地坐在床上坐了很久。

自从看到冯管家惨烈的死状后,她回来就老是做噩梦,她梦到很多很多的血,梦到有人偷听她打电话,梦到有人跟着她。

牧夏汐冲了个澡出门,拒绝佣人试穿家宴衣服的提议,一个人走在金碧辉煌的牧家中,双脚快步走在走廊上,却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似的。

忽然,那种被偷听、偷窥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的心脏猛然紧缩,一回头,走廊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连呼吸都摒住,飞快地往前跑去,仿佛这样奔跑就能甩开被监视的恐惧感。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脸白如纸。

“砰——”

她直直地撞上一堵肉墙,她心下一惊,几乎要尖叫起来。

一抬头,她看到姜祈星没有表情地的一张脸,冷漠得厉害,却让她有种在深海中抓到浮木的幸运感,整个人瞬间忪懈下来。

“六小姐。”

姜祈星往后退一步,朝她颌首。

“姜祈星。”牧夏汐冲他点点头,往他身后看去,见他带着一些保镖,便问,“你要去哪里?”

“出去办事。”

姜祈星道,说了一声便要走,手臂突然被人扯住,他低头,就看到一双莹白的小手,只稍看一眼就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养尊处优。

他漠然地看向牧夏汐,牧夏汐有些艰难地冲他挤出一点笑容,“那个……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她现在越来越不想呆在家中,这个家里没什么人值得信任,她身边的佣人很可能就是幕后主谋的眼线……

噩梦已经折磨着她憔悴不堪。

要不是马上就可以出国,不该再生事端,她真想立刻搬出去住。

“……”

姜祈星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冷漠的态度很明显,不带。

“我不打扰你,我就跟在你身边,行吗?”牧夏汐一脸真诚地道。

“六小姐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姜祈星冷冷地道。

“目的?”牧夏汐愣了下,“我能有什么目的?”

她就是觉得跟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

“六小姐在房间打电话被人偷听,有这么巧的事么?说是人后告密、人前洗白,更顺理成章,不是么?”姜祈星面无表情地道。

“你还怀疑冯管家的死和我有关?林宜都不怀疑我。”

牧夏汐有些激动,被人怀疑的感觉太难受了。

要是她告的密,她还会做这么多晚的噩梦么?她还会一天到晚感觉自己被跟踪么?

“林小姐善良,不忍心怀疑你,但真相总会大白的。”

姜祈星拉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他停下来,冷冷地回头,只见牧夏汐就站在他的身后,一双有些发青的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坚定,看样子是要跟定他了。

“六小姐。”

“我就跟着你走走。”哪怕被误会,牧夏汐还是想跟着他,和他在一起时,那种恐惧感完全不跟着她。

反正明天的家宴一过,她就要出国了,她就先跟着他吧。

姜祈星站定在那里,双眼没有感情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六小姐,我打过女人,还不止一个。”

“……”

牧夏汐站在那里,眼前又出现汪甜甜被卸胳膊的画面,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想在牧夏汐这里耽搁什么时间,姜祈星还要去宜味食府安排保全,于是扬起手徉装要打她,牧夏汐惊得猛地睁大眼睛,踮起脚跟英勇就义似地吻上他的唇。

第644章 杀机四伏(1)

两人的唇重重地磕到一起,牙齿都痛起来,谈不上什么美感。

“……”

姜祈星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僵在那里,眼中是狠狠的震动,一丝血从两人贴合的唇间淌下来,是被磕出来的。

“……”

牧夏汐见他手僵在半空,心下不由松一口气,可闻到血腥味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后退一步,伸手捂唇,一半羞涩一半尴尬,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怎么就会亲上去呢?

姜祈星一动不动,血将唇染得鲜红。

“……”

保镖们站在那里,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几秒后都极有默契地转过头去。

牧家六小姐和二少爷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真刺激。

看不到看不到。

一张纸巾递到姜祈星面前,姜祈星垂下眸,眼中恢复冷淡,“六小姐,请你自重。”

这四个字对一个女生来说份量是很沉的。

牧夏汐呆了呆,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手指绞住纸巾,声音低了不少,“我只是怕你打我,我不是故……”

“原来六小姐面对危险都用这一招,果然是冰雪聪明。”

姜祈星漠然地道,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字眼间的讽刺昭然若揭。

“……”

牧夏汐的脸发白,难堪得恨不得挖出一个坑埋了自己。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姜祈星抬手擦了擦血,带着人快步下楼。

身后依然传来小小的脚步。

牧夏汐还是跟着他。

姜祈星的眉头拧起来,转头冲身边的保镖道,“找两个人看着她,顾着安全。”

“是,星哥。”

保镖立刻应道。

牧夏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跟着姜祈星不可,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会在他打过来的一瞬,踮起脚去吻。

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想跟着。

不是连点基本的自尊都没有,而是这些天她真的被那种监视感弄得头皮发麻,心脏一刻都安稳不下来,时时刻刻都处在恐慌中。

跟着他,她踏实很多。

她一直跟着姜祈星到达宜味食府,看着他安排保镖在什么地方值守,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也不说话,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只确保他在自己的视线里。

“范围要扩大,再去调派一些人手过来。”

姜祈星站在中央吩咐着人。

一个保镖凑到他身边,小声地八卦道,“星哥,六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胡说什么。”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道。

“六小姐的眼珠子都长你身上了,你感觉不出来?”保镖揶揄道,“啧啧,你这是要成二少爷妹夫的节奏啊,亲上加亲呐!”

“……”

姜祈星不擅言辞,不能巧妙对待旁人的揶揄,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把保镖的下巴给卸了。

嗯,世界清静了。

不理会保镖哀怨痛苦的眼神,姜祈星继续安排,忽地一转眸,就撞上牧夏汐直直看过来的眼神,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打扰任何人,就这么单手支着头看他。

真的一直在看他。

绝对有阴谋。

他要请示寒哥,好好审一审这个六小姐。

姜祈星拧眉,看一眼时间,叫来一个厨师,“准备些吃的,再做几道好菜,给六小姐单独享用。”

该走的面子工程还是要走的,免得这个千金小姐回去大呼小叫,说自己怠慢。

“……”

牧夏汐托着脸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着,想的是,这姜祈星看久了还是挺帅的,只是没有帅得像应寒年一样凌厉逼人。

人冷冷的,心肠却不是太坏,还会给她要吃的。

嗯,等她离开前,她得备份贵重的礼物送给他,怎么说都是她先亲人不对,又腆着脸跟过来打扰……

……

牧夏汐缠了姜祈星20多个小时的事,林宜是在家宴当天才得知的。

她早早来到宜味食府,靠在黑色的护栏上,手上拿着菜单,姜祈星站在下方的楼梯上向她报告,一大堆的阴谋论把她给听懵了。

如此这般那般以后,姜祈星没有表情地总结道,“总之,六小姐绝对有问题,虽然当年事发之时她还未出生,但难保她心中怨恨母亲之死,最近和幕后主谋沆瀣一气,连成一线,还想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她跟着我,肯定是想看我的安保漏洞,趁机对寒下手。”

“……”

林宜默默地看着他,有点怀疑人生,他说的牧夏汐和自己认识的是同一个人么?

牧夏汐突然间就变得那么可怕了?

“林小姐,得动一动她。”

姜祈星又道。

林宜往下面望去,牧夏汐穿了一袭白色长裙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双眼不避旁人地望向姜祈星。

“姜祈星,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林宜讪讪一笑。

姜祈星一副敬听的态度。

“如果她真是来你这里找突破口的,那她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把眼珠子黏在你身上,可就没机会发现安保漏洞了。”林宜尽量说得和缓,不打击他难得思考出来的大智慧。

姜祈星说牧夏汐缠着他哪里都不去,他一些事都是交待下去,牧夏汐只盯着他最多窥个一半,恐怕记都记不住,能发现什么漏洞?

姜祈星站在楼梯上,反驳不出来,只问道,“那林小姐你说,她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闻言,林宜又望向牧夏汐,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笑,问道,“姜祈星,你听说过……钢铁直男吗?”

牧夏汐这般痴缠着姜祈星,眼珠子都不带动的,除了喜欢,她一时半会想不出其它原因。

“……”

姜祈星的脸黑了。

“在说什么?”

慵懒磁性的声音传来。

林宜转过头,就被男人拥了个满怀,闻着熟悉的气息,她启唇笑了,“公事做完了?”

应寒年霸占着经理办公室在处理文件。

“嗯。”应寒年抱着她,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到她的肩上,蹭了蹭,“累。”

“那进去休息一会吧,人都还没来齐呢,外边我来忙就行了。”

她双手攀上他的背说道。

其实应寒年今天不用这么早过来,但他觉得在这里办公可以时不时看她两眼,就直接过来了。

第645章 杀机四伏(2)

“不要,抱一下。”

应寒年抱着她不撒手,也不管楼上楼下有多少人盯着看着。

姜祈星默默下楼,去忙自己的事了。

林宜不习惯当太多人的面亲密,却又拂不过应寒年,只能由他抱着,柔声催促,“好了好了,抱得差不多了。”

“不够。”

应寒年继续往她肩颈蹭着,压得她快跪下了,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间。

“寒年,小知音。”

一个带着愉悦的声音传来。

闻言,应寒年的眉头不悦地蹙了蹙,不情不愿地放开林宜,转过身就见穿得一身毕挺的牧华康带着牧羡光、白书雅、牧夏汐朝这边走过来。

“还不叫人?”

牧华康看向身后的三个孩子。

白书雅朝他们点点头,“二哥。”

牧羡光看一眼应寒年冷峻的脸,开不了这个口,摸摸脖子道,“这边太闷,我出去走走,家宴开始了我再回来。”

说着,牧羡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羡光!”

牧华康不满地叫住他,牧羡光只留下一个背影,快步离去。

白书雅有些尴尬地看向应寒年,见他眼底森冷,不禁心中一寒,“二哥,您别介意,羡光最近公事上遇到一些挫折,有些不顺,所以心情不太好。”

“是啊。”牧华康抱歉地看向应寒年,“寒年,你别和他一般计较,是我没管好他,让他脾气臭成这样。”

“……”

应寒年搂着林宜,面色清冷,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林宜暗暗用手肘撞向他,又微笑着调和着僵硬的气氛,应寒年这才勉为其强地和牧华康坐到一旁的休息区域谈事情,她则和白书雅、牧夏汐三个人凑在一起聊着。

为了布置今天的家宴,宜味食府所有的桌椅都搬走了,大厅很是宽敞,二楼平台还搭了个小舞台,基调颜色较深,高档、精致。

白书雅和牧羡光的儿子正是堪堪学走路的年纪,这会正扒着一张自己的小圆椅转一圈又一圈,新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又萌又可爱。

惹得三人笑声连连。

“好可爱。”

林宜蹲在地上,拿着玩具逗弄宝宝,宝宝立刻蹒跚着步子过来拿,然后一头栽进她的怀里。

她连忙抱住肉呼呼的孩子,手点着他白嫩嫩的小脸,牧夏汐开心地道,“我侄子特别乖,很少哭闹的,喜欢自己玩自己的,特别安静,像我嫂子,一点都不像我哥。”

“真的好乖。”

林宜笑着说道。

“你还没动静吗?”白书雅微笑着看一眼林宜的肚子,说道,“你和二哥颜值都那么高,生下的小孩一定特别好看。”

白书雅是个温柔且圆滑的人,知道刚刚局面有些尴尬,她立刻在这边恭维着林宜。

林宜蹲在地上抱着孩子,淡淡一笑,“这种事随缘的。”

也不是她说要就能要的。

“我看二哥肯定盼着呢。”白书雅道。

提到这个,林宜不由得想到应寒年不让她吃避孕药的画面,笑容深起来,阳光从几个窗户同时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连一头长发都被染成绒绒的金色。

应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向摆放一个花瓶的护栏边,低头往下望去,漆黑的眼中勾勒着深邃,宠溺无处可藏。

真他妈漂亮。

牧夏汐这些天一时被噩梦缠绕,如今听她们谈及孩子,才生起一些离愁来,低声感慨道,“不知道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你们的宝宝都多大了。”

言语间难掩落寞。

过了今天,她就正式告别大家。

闻言,林宜看向她,“你真决定就在国外发展,不回来了?”

那她对姜祈星的心思呢,就这么将苗头一刀斩断?

“可能两三年回来一趟吧。”

牧夏汐有自己的主见,她已经决定好,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那些搞不清楚的陈年旧事。

“那也太久,一年总要回来一次。”

白书雅说着,外面传来迎门的电铃声。

三人抬起头,就见牧羡泉和汪甜甜推着顾若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俱是着装光鲜,一身昂贵,但脸并不好看,顾若是憔悴不堪,瘦得几乎无法辨认人形,而牧羡泉夫妇则是臭着脸,好像这里的人都欠他们几十个亿似的。

牧华弘跟在他们后面,西装毕挺,阳光投向他的脸模糊了几道皱纹,更生出不凡的英俊,一双眼中刻着凌厉,仿佛野心二字冲栏而出。

三房的人到了。

白书雅和牧夏汐连忙直起身来叫人,林宜抱着孩子站起来,冲他淡淡地点点头。

楼上,牧华康已经看到这一幕,不禁看向应寒年,“寒年,就当卖我一个面子,今天是给夏汐办的家宴,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一顿饭,如何?”

这预防针刚刚牧华康已经打过来好几针,生怕应寒年和三房今天起冲突。

“……”

应寒年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有些冷,有些嘲弄。

牧华康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从楼上迎下去,“华弘、顾若,你们可算是来了。”

“夏汐要出国了,作为长辈当然该来送一送。”

牧华弘站在顾若的身后,却并不去搭在轮椅上面,只是嗓音沉沉地说了一句场面话。

“顾若,你今天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看来很快能痊愈。”牧华康低头看向顾若,笑着说道,“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整天呆在医院里没病也闷出病来。”

顾若坐在轮椅上,从前的干练因为病痛的折磨、长期呆在医院的压抑,如今变得双眼阴沉。

她抬眸扫一眼在场的人,又抬眸望向站在上面没有下来的应寒年,那高大修长的身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这群人,她动了动唇,道,“是该走走,不然大家都以为我死了。”

众人脸上僵硬。

“没事,你死不死的不耽误你男人找女人,也不影响你儿子要在国外呆一辈子的事实。”

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正是出自应寒年的口。

闻言,顾若枯瘦的手一下子握紧轮椅,抬眸瞪向应寒年嘲讽的一张脸,气极攻心,喉咙尝到一丝血腥味。

第646章 杀机四伏(3)

忍。

她忍。

等过了今天,她看一个死透的应寒年还怎么耀武扬威。

牧华康做为家宴的发起人,有些无奈地看向应寒年,才说好请万万要和和气气的,就……

“来来,里边坐吧,里边有休息区,这次家宴是小妹委托林宜办的,林宜布置得很好。”牧华康作为中间的和事佬,拼命地把话题往旁的地方引,“羡泉,你不是喜欢打球么,往里走,有桌球。”

牧羡泉嗤之以鼻,根本不搭理这个什么事都不管的二伯父。

“牧阑会来?”

牧华弘有些意外地问道。

“还不知道呢,不过她肯替我们二房操办家宴,相信心里还是有着我们的,我们就等等,说不定会来的。”牧华康说道,接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们和小妹也有快三十年没见过面了。”

“嗯,都不知道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提到这个妹妹,牧华弘也有些感慨。

……

时间为之尚早,牧华康提出干坐着也不是事,提议打麻将。

包房中,牧华康、牧华弘、应寒年坐到一张麻将桌上,剩下一个由牧夏汐补上。

父女对阵父子,算得上是公平。

林宜对看麻将没什么兴趣,想出去再逗逗白书雅家的小宝,却被应寒年拉到身边坐下来。

“就在这坐着。”

应寒年睨她一眼,态度强势。

林宜只好坐下来,看他修长的手指在润透的麻将上摸过,快速地摸牌出牌,应寒年没有相让的意思,于是一开始桌上就硝烟四起。

三个男人还好,牧夏汐打得并不精,几乎是满场送炮,筹码全飞到别人那里。

“你那事查得怎么样了?”牧华弘忽然似拉家常一般问道,一双眼扫过应寒年。

应寒年扔出一张麻将,薄唇抿着。

他没有说话,牧华康却问道,“什么事啊?”

牧华弘道,“他在查应咏希死的内幕,二哥,当年的事你记得清楚,你帮忙想想,什么人和应咏希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至人于死地不可。”

说着好像帮忙的话,声音却冷冷的,满不在乎。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旁,眉头蹙起来。

“咏希?”牧华康怔了下,眼中染起抹不开的落寞,“咏希变成这样,是大嫂和连蔓害的,也是我和大哥的不对,如果不是我们,咏希现在肯定还活跃在舞台上。”

“砰。”

应寒年将麻将用力地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的脸越发的冷,但没有阻止他们聊应咏希。

牧华弘看着面前砌起的长城,目色变了变,沉默几秒后闲谈一般道,“二哥,那当年我和应咏希的事你知道多少?”

提到应咏希,他不由得又想起梦中那只柔荑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梦来来回回想了多遍,便不像梦,反而像是模糊的记忆。

顾若被汪甜甜推着进来,刚一进门就听到牧华弘的问话,眼里的嫉怒一闪而逝。

身边新人不止,还有空去惦念旧人。

看着多情,偏偏是个最冷血无情的男人。

“你和咏希?”牧华康怔了下,然后感叹着摇头,“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你和咏希会有……会有那么深的关系,当初我和连蔓、咏希在一起聊天时,你经过点个头就走了,从来不多停留,都看不到你们有什么特别。”

“是么?”

牧华弘沉声道。

不止他记不得,他身边的人也不记得他和应咏希有什么交集。

是他多想了么,可能手札又代表了什么?

“是啊,父亲常当着我和大哥的面说,我们俩啊谁都及不上你。”牧华康说道,“当然及不上你了,你没有参与进我和大哥的争执中,咏希事发的时候,你病了一场,一好很快就和顾若结了婚,还替父亲掌管了很多产业。”

牧华弘忽然回眸看向到了身边的顾若,“你呢,你听过我和你提起应咏希么?”

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没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若按住对他嘲讽的心思,只冷冷地道。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如此肯定。

林宜坐在那里,看看牧华弘,又看向顾若,她始终都觉得牧华弘可能是失忆了。

“砰砰。”

里边正打着麻将,门突然被敲响。

“请进。”

林宜出声。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进来,恭敬地朝里边的大人物们弯了弯腰,上前将水杯一杯一杯搁到每个桌角。

顾若坐在轮椅上,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紧张起来。

她不确定牧华弘会不会动手,所以她暗中已经安排了人做事,她通过顾家的一个旧仆去买通这里的服务员下药,药效毒辣,中后三个小时毒发,神仙都抢救不过来。

林宜把人安排得再好再忠诚,也抵不过人性在金钱面前的跪倒。

有三个小时的过程,她的人足够将服务员杀之灭口,什么都查不到她身上来。

顾若不去看服务员,只看着牧华弘手上的麻将,偶尔还提醒一下该出什么。

她的余光,一直盯着应寒年那边。

“胡。”

应寒年一推牌,糊了个大的,三家给筹码。

牧华康笑着递筹码,“寒年今天的手气着实不错啊。”

应寒年勾了勾唇,手上捏着三个筹码,低眸看向林宜,黑眸深邃,“今天结束了拿赢的钱给你买车,限量超跑,再改个你喜欢的颜色。”

“那得看你赢的够不够了。”

林宜微笑着说道。

“必须够。”应寒年把筹码随手扔在一旁,伸手去端水杯放到唇边。

林宜依然还笑着。

“……”

顾若的心提了起来,喉咙里的那抹血腥味越发浓烈,呼吸摒住。

该去死了,私生子。

自动洗牌的麻将桌将麻将慢慢推到台上,应寒年看一眼面前的麻将,说了句,“看我这把给你胡个大的。”

说着,他一口没喝,又将水杯放回原位。

“……”

顾若摒呼吸摒得差点闷死。

“我有点渴,把水给我喝一口。”林宜说道,视线落在他的杯子上。

顾若的手指猛地蜷起,她喝什么喝,她死了对三房有什么好处。

第647章 多的是人为她撑腰(1)

顾若正想着如何安排,应寒年已经开口,“这水不够热,你这几天不舒服,我去给你冲一杯姜糖水,你替我打一圈。”

她的例假他记着。

“不用了,我自己去。”林宜说道。

“你的姜糖水每次都是我冲的,别人不会调比例,不过是瞎冲。”

应寒年睨她一眼,眸中宠溺昭然,站起来便要走,想想又端起水杯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杯子贴到唇沿。

顾若没能看到他有没有喝,他已经出了门。

难道是应寒年看出水里有问题?那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反而要故作平静?

可他刚刚的动作明显是要喝水,是她想多了?

只能等三个小时后再看结果了。

林宜坐在应寒年刚刚坐的位置上,应寒年摸了一把好牌,她伸手刚将一张麻将打出去,就见牧华弘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道,“没想到我牧华弘的两个儿子都是痴情种。”

他生性凉薄,对感情寡淡冷漠,偏偏一个应寒年把林宜放在手掌心里宠着,一个牧羡旭为江娆宁去顶罪坐牢。

还真不像他亲生的。

牧华康笑着说道,“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也不容易,说起来寒年是有福气的。”

“……”

林宜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默默地摸牌出牌。

应寒年很快回来,她连忙偷闲地坐到一旁,抱着应寒年给自己冲的姜糖水喝着。

顾若看着应寒年,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猜想他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现。

等他们又打了几圈,顾若看一眼时间,问道,“这外面天都要黑了,牧阑还不来么?”

闻言,牧华康的眼神黯了黯,长叹一声,又看向林宜,“小知音,不如你帮我再打个电话给小妹,我同她说话?”

“抱歉,二爷,我答应过四姑娘,我不能这么做。”

林宜淡淡地道。

牧华康一脸失望。

“牧阑从小就这样,很偏执,她认的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父亲不也拿她没办法么。”牧华弘说道,“我看她今天是不会来了。”

“那既然不来就准备晚宴吧,医生说我不能出来太久。”

顾若说着咳了一声。

应寒年把面前的麻将一推,又胡一把,见状,牧华康道,“那好吧,我去厨房看看,叫他们开始准备宴席菜品。”

“我去吧,你们再打几圈。”

林宜把喝完的空杯子摆到一旁,站起来往外走去,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回眸看了一眼,见里边风平浪静的,只剩下洗麻将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晚宴来临前的这个时刻有点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同寻常。

顾若病成那样却挣扎着来赴宴。

牧华弘一直在询问应咏希的事,仿佛很是好奇。

连应寒年都挺奇怪的,他怎么会心平气和地同牧华弘他们一起打麻将呢?他明明最懒得搭理牧家人,有这时间他肯定宁愿玩会手机游戏。

林宜看着应寒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她走进厨房,为了保证今天的家宴安然开始,和平结束,她把菜都分成几拨,交给不同的人死死盯着,确保不会被人下手。

“佛跳墙不用上得太早,上菜的次序荤素交替。”

林宜拿着菜单和主厨再一次确定晚宴的章程。

“好的,大小姐。”

主厨是店里的主厨,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驳。

“另外,大家的忌口食物都看过了吧,一会让端菜的服务生注意下,别把菜端忌口的人面前。”

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后,林宜松了口气,静待晚宴的到来。

……

刻着龙纹的大圆桌在一楼中央摆着,座椅间的间隙都是有尺量过的,排成一圈排得有序。

中央摆着一盘以各种水果雕成的凤凰展翅,厨师的手艺精湛,雕得惟妙惟肖。

牧夏汐站在桌边一直盯着看,很是喜欢。

“这是林宜安排的。”白书雅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嗯。”林宜看向牧夏汐,微笑着道,“我祝你前程似锦,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闻言,牧夏汐看着林宜很久,然后用力地点点头,真诚地道,“谢谢,我很喜欢。”

她对林宜的感觉很复杂,兜兜转转发生那么多事,林宜的身份一变再变,私厨、大哥的未婚妻、应寒年的未婚……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林宜讨厌不起来,甚至有些羡慕。

羡慕林宜独对家族大会的那份镇定和大气。

林宜还没说话,旁边插进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喜欢什么呀,喜欢一堆水果?夏汐,你可是我们牧家的六小姐,为了刻意讨好一个人把自己的品味都降成什么样了?”

是汪甜甜。

汪甜甜拿着一份走上前来,站在林宜身边,也不看她,只冷笑着道,“这什么菜单啊,也不知道拟这份菜单的人是怎么想的,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所有人都看着林宜今天忙来忙去,一会进厨房一会交待服务生,都知道她一手包办了家宴,是谁拟的菜单还用说么?

“四嫂……”

牧夏汐皱眉看向她,又看看林宜。

林宜站在那里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被激到的表情。

“你看看,这菜单里透着心机呢,拟菜单的人拼命想要做出一副自己是上流社会的人,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素里弄一道开水白菜就算高大上了?可笑,我敢说这人肯定是什么高档食材都没见过,乡下人一个。”汪甜甜睨一眼林宜的后脑勺,继续嘲讽,“还有啊,牧家的家宴居然沦落到这种小餐馆里开,不知道二伯是怎么想的。”

这个汪甜甜对她算得上是恨之入骨,逮到机会就恨不得火力全开,对着应寒年又把尾巴夹得紧紧的。

怎么她林宜看上去特别好欺负么?

林宜站着,耐心地听她说完,嘴唇噙起一抹弧度,正要回头说话,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难怪三房越来越不济了,这种素质的儿媳妇也能娶进门。”

话音一落,站在桌前的四人同时往大门口望去,牧阑带着保镖从外面走进来,她今天穿的是一套雅白的西装,西装披在肩上,手上握着包,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一出现气场便震得整个宜味食府安静无声。

第648章 多的是人为她撑腰(2)

牧阑站在那里,一双眼直视向汪甜甜的位置。

“安姨。”

林宜没想到牧阑会来,喜悦地迎上去,走到一半,意识到其她人还不认识,便回头道,“这位就是四姑娘。”

“姑姑?”

牧夏汐呆住,怔怔地看着牧阑。

他们这一辈谁也不知道牧阑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有个姑姑和家中不和,从来不出面,哪怕爷爷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来。

白书雅站在一旁,连忙朝牧阑低头,“姑姑,我是羡光的妻子白书雅,您可以叫我书雅,她是夏汐。”

“嗯。”

牧阑淡淡颌首,对牧家的这群小辈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她走向前,经过林宜身边时在她手上捏了捏,又继续往前,站到盛装打扮的汪甜甜面前。

汪甜甜站在那里,被她眼中的冷意慑到,僵了几秒才想到自我介绍,“姑姑,我是羡泉的妻子汪甜甜。”

牧阑停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包房里打麻将的一行人这时候走出来,牧华康见到牧阑在场顿时喜出望外,刚要出声就见牧阑扬起手毫不留情地打了汪甜甜一巴掌。

“……”

众人皆惊。

汪甜甜被打得偏过头去,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牧阑,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算什么?

林宜看着牧阑,身份不一样做的事也不一样了,果然还是做牧家的四姑娘比较彪悍。

应寒年看着这一幕,薄唇勾了勾。

顾若看着自己儿媳被打,有些不满,她不喜这个儿媳是一回事,但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是另一回事,她坐在轮椅上正要向前,却被牧华弘按住,牧华弘目光深沉地看向牧阑。

牧羡泉在外面碰上牧羡光,这时兄弟二人一齐从外面走进来,恰巧看到这一幕。

“你谁啊敢打我老婆!”牧羡泉立刻朝汪甜甜冲了过去,满心愤怒,“老太婆你找死是不是!”

话音未落,他的脸上也被甩了一巴掌。

还是牧阑打的。

那脆脆的一声响,听得林宜都觉得脸疼。

牧羡泉最近是受够了气,此刻莫名其妙地被打一巴掌,顿时起了火,“你个老太婆——”

“羡泉!”牧华弘猛地厉喝一声,“这是你姑姑,姑姑教,你就受着。”

牧羡泉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牧阑,“姑姑?”

话落,只听“啪”的一声,牧阑照着他的脸又打了一记。

“……”

牧羡泉被打得都懵了。

“一个尖酸刻薄,一个满口脏言,牧家的下一代就这模样?”

牧阑冷冷地看着他。

汪甜甜站在一旁捂着脸,面对牧家的四姑娘,她也不能怎么样,一脸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姑姑,我怎么就尖酸刻薄了,您都不了解我。”

牧阑冷冷地看她一眼,吓得汪甜甜当下噤了声。

“小妹。”牧华康满面笑容地走出来,“你终于来了。”

牧阑转过眸,看向牧华康,往事浮上心头,面色变了变才道,“二哥。”

牧华康看着一旁的牧羡泉夫妻,继续履行着自己和事佬的伟大职责,“就是两个孩子,和他们计较做什么,来来,坐,我们三兄妹都多少年没聚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是啊,谁没个孩子呢?”

牧阑冷冷地说着,将手上握着的包往桌上重重一放,“那凭什么我的孩子在牧家就要受欺负?”

“你的孩子?”

牧华康一愣,牧华弘站在后面也一脸莫名。

她不是没嫁过人么,哪来的孩子?

林宜一听这话,眸光动了一下,人就被牧阑抓过去,牧阑拉着她的手,冷冷地看向牧华弘夫妇,“小宜我是拿她当女儿对待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家宴的操办权给她,结果这汪甜甜左一句乡下人、右一句没见过世面,嘲讽给谁听?”

林宜顿时成为全场的焦点。

应寒年靠着墙,一派慵懒闲散,拿了一颗戒烟糖放在嘴里,薄唇勾着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你和林宜?”

牧华康吃惊地看着她们两个,他知道林宜在牧阑面前说得上话,但没想到两人会好到这种程度。

林宜没想到牧阑会为她这么出头,有些讪讪,一转眸,就看到汪甜甜站在那里一脸难以置信,眼睛里还含着泪,仿佛在说,你怎么还和牧阑搭上这么好的关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哪来的本事?

“……”

林宜无声地笑笑。

她能说什么?

她人缘好呗。

多的是人上赶着护她,都不用她亲自出手,她有什么办法?

坐在轮椅上的顾若听到这里大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汪甜甜嘴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笑一声,道,“不过是孩子们斗个口角,小妹不用往心里去,坐下用餐吧?”

“就是你们不往心里去,才纵容他们夫妻变成这样。”牧阑冷冷地道,根本不卖顾若面子,“今天还是我看到了,我没看到的时候这牧家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小宜,这事可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

顾若被怼得脸色难看。

“牧小阑,那你想怎么样?”牧华弘开了口。

牧小阑。

以前兄妹感情深厚的时候,牧华弘是喜欢这么叫她的。

牧阑站着,拉着林宜的手有一秒的颤栗,下一秒她道,“我不信道歉这一套,让他们两个站一边去,不准入席。”

“你这臭脾气还是这样,从小到大,只要你觉得那东西是你的,你就护得死死的,谁碰和谁拼命。”牧华弘并不想和自己唯一的妹妹计较,朝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角,“行了,边上站着,别再惹恼你姑姑。”

“是,父亲。”

牧羡泉和汪甜甜哪里还敢说什么,捂着脸往一旁走去,忽然又听牧阑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不稀罕管什么牧家内务,但这点权利我迟早是要交到小宜手上的。”牧阑冷冷地道,“所以,你们谁要动她最好想想清楚,即便我不知道,等她自己掌了权,你们一个也跑不过。”

牧阑知道林宜早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第649章 多的是人为她撑腰(3)

“……”

汪甜甜回头,一脸的难以相信。

就疼到这个程度?自己的亲侄子都打得下去。

牧家内务的管理权给林宜,那整个牧氏家族以后内部的事情不都要听林宜的?

林宜她算什么,不就一个私厨出身么,现在踩到多少人的头上来了?

那她自己呢,就成牧家人人都可以踩的了,那她这个四少奶奶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真是气死她了!

顾若坐在轮椅上,听得握紧了手,集团归应寒年,内务归林宜,那整个家族就完全姓应了。

幸好,她筹谋得快。

应寒年……必须死。

“话都让您一个人说了,我还怎么哄我媳妇高兴,不得把集团送给她才行?”应寒年这才慵懒开口,嗓音低沉磁性,单手插着裤袋走向前来。

所有人差不多都是围在圆桌旁边。

林宜作为话题的中心很安静。

“我还没说你呢。”牧阑拉着林宜的手,不悦地看向应寒年,“小宜受欺负,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

应寒年站在她们对面,单手靠着椅背,“您怎么知道我不做?”

“那你做了什么?”

林宜是牧阑一手养大的,可以说是牧阑的心头肉,以前她横着心结,死都不愿意动用牧家权利,现在她站在这里,就不能容许林宜像当初的应咏希一样被欺负。

“我没做什么啊。”应寒年挑了挑眉,转眸邪气地瞥一眼牧羡泉夫妻,“但说不定哪天有人就缺胳膊断腿了呢,毕竟天有不测风云。”

他这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菜真不错一样。

但牧羡泉和汪甜甜听了,头皮发麻,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这意思是……应寒年会要他们的命?

“……”

牧华弘和顾若的脸色都不好看,顾若正要说什么,牧阑却道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林宜很感激牧阑为自己出头,但这种动不动就在牧家人面前变成焦点的感觉很奇怪啊。

“牧阑你什么意思?羡泉可是你的亲侄子。”

顾若看向牧阑,有些愤怒,什么妹妹,说话这么难听,为一个外人打自己侄子。

“是啊,牧羡旭还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我听说他是被你们夫妻亲手给送去监狱的。”牧阑毫不留情。

“你——”

顾若气得连声咳起来。

作为一个和事佬,牧华康此刻内心十分郁闷,他强打起笑容道,“诶,都是说笑的,来来来,厨房都开火了,大家坐,坐下说。”

这饭还怎么吃得下去。

顾若想走,但又想亲眼看着应寒年毒发,于是她不再说什么。

牧华弘不动声色地将她抱到座位上。

众人一一入座,林宜贴着牧阑,小声地道,“安姨,你为我撑腰的样子真帅。”

闻言,牧阑终于露出进来后的第一个小脸,伸手点她的鼻子,“你以前不也为我撑过腰么?”

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白书雅和牧夏汐对视一眼,怎么觉得林宜现在在牧家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了呢?可怕。

林宜被牧阑拉着坐下来,身后一道风闪过。

应寒年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撑着头看她,漆黑的眸中染着揶揄,压低声音道,“越来越了不得了,小团团。”

“所以你别欺负我,我娘家人多的是。”

林宜笑着说道,同样是压着声音。

应寒年朝她靠过去,薄唇附在她耳边,喑哑地道,“娘家人不管床上的欺负就行。”

“……”

林宜羞恼地去踢他的脚。

“筹码赢得差不多了,改天带你去看超跑。”应寒年连忙补救。

他还真的是奔着赢钱去的?

林宜看他一眼,小声地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什么?”

应寒年挑眉。

“我总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什么计划似的。”她道,她这种直觉很强烈。

应寒年端起一旁的水壶,往她杯中倒上一杯,低沉地道,“多少年了,除去死掉的,牧家老爷子这一支的人第一次凑这么齐,没有各怀鬼胎是组不成这个家宴的。”

各怀鬼胎?

林宜愣了下,他的意思是今晚除了送别牧夏汐这个主题外,大家都各有目的?

“那你……”

林宜有些焦虑地想问,应寒年单指贴在薄唇上,唇间吐出的气息带着糖味,“嘘,看好戏就是了,一个一个都会跳出来的。”

“……”

那他怎么不提前告诉她呢?

林宜看向桌面上的每一个人,这一张张脸下面都隐藏着什么?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她心里想着,桌上的气氛还算平静,基本都是牧华康一个人在调和,林宜都感觉他很累。

“牧小阑,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林宜的感情这么好?”

牧华弘看牧华康一个人笑得都脱力了,于是开口问道。

“小宜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和她的感情自然好。”牧阑看向牧华弘,“况且,你不知道有什么奇怪,就像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你和咏希竟然育有一子。”

“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尖锐了?”

牧华弘拧起眉头。

“小妹说话就这样,还不是当年被我们宠坏了。”牧华康眼看这话锋不对,又开始打马虎眼,竭尽全力地转移话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小妹的娃娃摔坏了,她把……”

“说话尖锐总比有人些下暗刀子要好。”

牧阑并不搭理牧华康想要叙旧的心思。

“你想说什么?”

牧华弘问。

“看我们光顾着说话,林宜还准备了节目呢,来来,你去通知表演者,可以开始了。”牧华康站起来吩咐一个服务生,又笑着冲大家说道,“我和你们讲,今天的节目是真的有意思,有那个……”

“我想说的你不清楚,你老婆应该清楚的很。”

牧阑坐在那里,一双眼看向顾若,再一次打断牧华康。

“……”

牧华康扶着额头坐下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

林宜实名心疼牧华康。

她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整个人往后靠着,恣意极了,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把玩着,英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黑眸深得令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真的像在等着好戏开场。

第650章 而你为她自杀(1)

林宜猜不透应寒年,只能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一张圆桌上,中央的转盘缓慢地旋转着,上边的凤凰展翅在灯光下栩栩如生,仿若即将展翅高飞,直达云间。

一桌的人却是表情各异。

那边瘦得几乎脱相的顾若听到牧阑的话,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四姑娘,你我从未有过交集,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夏汐。”牧阑没有回答顾若,而是看向一旁的牧夏汐,“今天的家宴是为你而设,不过我想在开宴前先解决掉一点私事,你介意么?”

牧夏汐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低了低头,“姑姑,您请便。”

“嗯。”

牧阑颌首。

“安姨?”

林宜疑惑地看向她,看来安姨并不是为了赴宴而来,也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那这顿饭他们到底吃的什么?

果真是各怀心思。

牧阑转过脸冲她笑了笑,戴着蓝宝戒指的手在她腿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抚地道,“我有些事必须今天搞清楚,你看着就好。”

林宜点点头。

牧阑抬眸脸,面色冰冷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顾若,冷冷地问道,“顾若,你可认识应咏希?”

顾若见她也开口提应咏希,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认识。”

顾若一张脸完全靠妆容才能撑住一点模样,但形容消瘦,鲜艳的红唇显不出美感,反而如同夜中鬼魅一般,看得人有几分心惊肉跳。

“是么?”

牧阑冷笑一声。

“你怀疑什么?谁都知道我和华弘相识的时候,应咏希已经被赶出去了。”顾若看向牧阑,语气冷漠。

又是应咏希。

林宜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的手,他似乎不生气今天这些人提及应咏希。

他是不是早知道今天这场家宴是避不过这三个字的?

“你倒是把这时间线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就在等着人问似的。”牧阑话有深意。

牧华弘品着一杯茶,闻言抬眸看向牧阑,嗓音厚沉地问道,“牧小阑,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妻子有问题。”

牧阑也不拐弯抹角,直入重点,抬起手向后。

候在后面的保镖立刻将手中的文件递到牧阑的手上,牧阑将文件扔到旋转中的转盘上,冷声道,“我去了一趟牧氏家族的后书房,在里边翻阅当年的大事纪,查到老爷子和顾老爷子当年是因为一项土地竞标而交集多起来,顾家当时在四大家族中是微末,甚至经历过动荡,地位岌岌可危,势必要倾尽全力抢到帝城中心的土地以夺焦点,谋图发展。”

帝城中心的土地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一旦抢到手,那是能造福几代的。

“这事我有点印象。”牧华康徐徐开口,“我记得当时谁都认为顾家为了留在四大家族中,拼了命也要抢这块地,但顾老爷子最后却放弃得很干脆。”

“二哥,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地放弃么?”牧阑问。

牧华康摇头。

“那是因为顾老爷子要送我们老爷子一个大人情,图谋更多。”牧阑说道,“在一个餐议中,老爷子的秘书记录了这样一段话,称顾老爷子提及自己的女儿顾若仰慕牧三爷多时,希望两家能成亲戚。而这个话题,是在两家联姻一年前提的。”

“……”

顾若神色一僵。

后书房是保存着牧氏家族所有资料的地方,只有管理内务的掌权者才能进去。

而像老爷子餐议这种事,秘书会记录下全程的聊天内容,存进档案,但类似这种档案数不胜数,事隔多年,根本无人会查,没想到牧阑会连这种聊天记录都去翻阅。

牧华弘拿起文件看了一眼,而后道,“这也只能证明联姻是早被提及的,同顾若认不认识应咏希无关。”

“那是三哥你不知道你的妻子有多爱你,顾老爷子说了,顾若对你情根深重,凡是你的新闻她全部收集,你发表过的文章她全都细细拜读,想成为离你更近的人,甚至,她还会小孩子气地跑去偷偷看你,在你出了牧家后暗暗跟着看上几眼。”

牧阑几乎是还原聊天记录中的话,“顾老爷子笑称自己管不了这个爱得走火入魔的女儿,不知道牧家肯不肯收留。”

“……”

站在一旁的牧羡泉和汪甜甜诧异地对视一眼,他们竟不知道顾若还有这样的时候,母亲一直都是干练的形象。

不止他们,连牧华弘都愣了下,转眸看向顾若。

“……”

被提及自己年轻时的事,顾若有些坐不下去了。

“这么说,顾老爷子让土地是为了和牧家联姻?也是,牧家如日中天,能攀上亲对顾家益处更多。”牧华康点点头,“可那么早就提了,怎么后来才联……难道是?”

“没错,不会有别的原因,只是老爷子看不上顾家。”

牧阑道。

“……”

一桌安静。

服务生将前菜一道道端上来,却无人动筷。

顾若没了声音。

“父亲看不上顾家,又怎么会在一年之后匆匆忙忙让华弘联姻?”牧华康疑惑地问道。

“我这里有一份纪录,顾若你上门找过老爷子,和老爷子在书房谈了将近三个小时,这种会面原本不用记录,只是你是顾家小姐,下边的人还以为你替父商谈公务就记了这么一笔。”牧阑针对顾若一字一字道,“而就在当晚,咏希被抓了起来,老爷子毒打她三天三夜,再之后,你就和三哥见了面,迅速结婚。”

“……”

顾若听着,慢慢闭上眼,妆容都难掩她的苍白。

牧阑从位置上站起来,把那份内务纪录狠狠地拍到桌上,低眸看向顾若,“你别和我说这些都是巧合,我不信!顾若,你当天到底和老爷子说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

“……”

牧华弘拧眉,的确,当初那场婚事很匆忙,他病一好,父亲就让他和顾若见了面。

顾若干练聪明,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他没理由拒绝这门婚事。

第651章 而你为她自杀(2)

“……”

顾若依然沉默,眼睛始终闭着。

“牧家上下到现在都不知道三爷和应寒年母亲的事,很有可能当年两人幽会都是在外边。”林宜在牧阑的话上加以合理的猜测,“三夫人深爱三爷,暗中追随,看到一些什么也实属正常。”

桌上热气飘散,带着菜的香气。

整个宜味食府却安静极了,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笑声突然响起,阴恻恻的,透着无边的悲凉。

是顾若。

顾若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笑着,很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牧阑,你可真厉害,居然会去查这么细小的事情。”

原本,没人知道的。

没人知道这些的。

牧阑痛恨地瞪着她,“你做了什么?”

“没错,我早就知道应咏希的存在,和老爷子谈话的三个小时里,我是在向老爷子揭发牧华弘和应咏希的奸、情。”顾若冷冷地道,“一个女人勾引了牧家的三个儿子,她不死谁死?”

“……”

牧华弘一怔。

“顾若!”

牧阑恨得语气都变了。

林宜坐着,搁在应寒年腿上的手一下子被他握紧,握得十分用力,她担忧地看向应寒年,见他极力地克制着情绪,竟还坐得住。

牧华弘将茶杯重重地放回桌上,转眸看向顾若,自己的妻子,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是说,我和应咏希真的有一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若对上他的眼,在他眼中看出了急切,不禁嘲弄地笑了一声,“你对应咏希很好奇么?你很想知道你们的过往么?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明明是讽刺的话,她说得却是极尽苦涩。

“顾若,把话说清楚!”

自从看到那本手札后,他几乎每一夜都会陷入那个怪梦中,梦到一个女人写他的名字,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

“你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记不来么?”顾若笑着说道,“因为你被老爷子洗了记忆。”

“……”

牧华弘一脸震惊,手更加用力地握住顾若。

桌上的人表情各有惊异,林宜听到这样的说话感觉还好,她早猜到可能会是这样。

“父亲为什么要洗我记忆?”牧华弘急切地问道,“大哥为她闹得差点妻离子散,父亲也没有洗他记忆!”

为什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一向冷情,就算和应咏希有什么,也不至于让老爷子动了洗他记忆的心思。

林宜看向顾若,顾若看着牧华弘着急的样子,眸光动了动,“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她的事?”

她顾若陪在他身边几十年,为他打拼,可哪怕她被牧羡枫下了那么多药时,他也不曾这么急切。

“说!”

牧华弘厉吼出来,表情阴鸷。

林宜感觉顾若的手快要被牧华弘折断了。

“好,我告诉你。”顾若盯着他一字一字说道,“因为大哥为她最多是闹个妻离子散,而你……为她自杀,差点身亡。”

“……”

林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同时感觉到手再一次被应寒年握紧。

她知道应寒年在想什么,之前应寒年猜测牧华弘利用了应咏希,可现在,顾若却说牧华弘为其自杀。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自杀!”

牧华弘自己都不相信。

“你胸口那个青杉纹下方一直到心脏处有一道很长的疤痕。”顾若顿了顿道,“大家都认为你是因为病了一场留下的手术疤,但其实不是,是你为了求老爷子放过应咏希那个女人,以自己的命威胁。”

“不可能!”

他牧华弘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

“怎么,不敢相信冷血无情的自己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么?”顾若嘲讽地笑着,“我也不相信,可你就是那么做了,我亲眼见到的,你疯狂的可怕,你是生生将刀剜进自己的肉里,慢慢地拉开自己的胸口……”

本以为,他被洗了记忆就会爱上自己,没想到洗掉记忆后,牧华弘又恢复成那个野心勃勃的牧家三爷,自己再没打动过他。

也再没有任何人打动过他。

“……”

牧华弘僵硬地坐在那里,听着自己的妻子说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仿佛有什么画面要跳起来,头开始疼痛起来。

林宜看着三房夫妻,听着一个自己没猜到的故事,心中稀嘘。

她肩膀突然被应寒年搂过去,他在她耳边低语道,“到我安排的表演时间了。”

他果然有计划。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随后就听到音乐声响起,这音乐她再熟悉不过,是应咏希扇子舞的独家演奏。

音乐从二楼的方向传来。

全场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二楼传来点点光源。

她立刻抬起脸望过去,只见二楼的平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金色丝幔围上,光照在上面一片朦胧,女性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上面,漂亮的舞蹈动作后,扇子在脚尖起舞……

“你想唤起三爷的记忆?”林宜瞬间明白应寒年的意图,“跳的没我好。”

还不如早点和她说,她上去跳呢。

之前她跳的一次,把苏美宁和连蔓都唬住了,毕竟她是从小就学应咏希的舞,连安姨都说她跳的像。

“不想让你跳给别人看,这样就够了。”

黑暗中,应寒年搂着她道。

“……”

林宜靠在他的胸前,仰头看着那舞者的身影,曼妙动人,轻盈优美,但只是学了个形,并没有学到魂。

应咏希是天生的舞者,她的舞是有灵魂的,令人一看就沉醉其中。

音乐声不断响着,缓缓的,沁入人心地响彻在宜味食府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那金色丝幔上的身影,林宜忍不住想,可惜再不能再看到应咏希现场倾城一舞了。

忽听“啊”的一声吼声,餐厅里的灯顿时亮起来,林宜转头望去,就见牧华弘单手扶着头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他低喘着吼出来,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混乱地往后连退好几步。

椅子被带得翻倒在地。

第652章 记忆复苏(1)

林宜错愕地看向他,这真的是记忆要苏醒了么?会这么容易?

“华弘,你这是怎么了?”

牧华康见状急忙从位置上起来,跑过去扶住牧华弘。

“头突然好痛,呃……”

牧华弘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脑袋像是突然炸裂开来一样,巨痛无比。

顾若没想到一向身体不错的牧华弘会突然这样,皱了皱眉,便扬声道,“羡泉、甜甜,快送你们父亲去医院。”

牧羡泉和汪甜甜立刻迎上去,就听应寒年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去医院太慢了,正好我这有医生。祈星——”

“是。”

姜祈星低首,同一个保镖上前将靠在牧华康身上的牧华弘扶了过去,牧华康只能站到一旁。

“应寒年,你想干什么?”

顾若瞪向应寒年,这才隐隐发觉应寒年今天的目的不单纯。

应寒年坐在位置上,薄唇勾出一抹不屑,只落下二字吩咐,“做事!”

“是。”

姜祈星和保镖搀扶着牧华弘往里走去。

“羡泉!应寒年有阴谋,护住你父亲!”顾若恨不得从轮椅上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喊出来。

闻言,牧羡泉冲上去想拦人,姜祈星反手一推,便将牧羡泉给推倒在地。

牧华弘痛苦不堪,反抗不了,只能由着人将他往楼上带。

“应寒年!”顾若气急败坏地喊道,喊得一丝鲜血直喷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二哥,牧阑,你们就这样看着他乱来?他赴个家宴而已,怎么可能正好有医生,他居心叵测!”

牧华康站在那里,看着这混乱的局面,一张温和的脸上眉宇间皱得化不开,“寒哥,你怎么会带医生?”

“……”

应寒年只笑不语,视线落在牧华弘步伐不稳的身形上。

顾若叫人去拦,身边的保镖都被应寒年的人给按下,餐厅里打得十分热闹,桌上的凤凰双翅震动,掉落下一瓣羽毛……

姜祈星和保镖将人一直扶到二楼上,畅通无阻地把人送到二楼舞台。

围着的金色丝贴幔突然掉落,露出围起的四面玻璃,俨然就是个玻璃房。

“……”

林宜震惊地看向应寒年,他居然瞒着她在宜味食府做了这样的机关。

应寒年低头去亲她的脸,一双黑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上方。

林宜顾不上问什么原因,又抬头望去,只见玻璃房中放着一张太空舱式的按摩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里边,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是比较细巧的木片扇,坠子是一瓣桃花。

那是应咏希曾经跳舞中用过的扇子。

男人的身份不难猜测,应该是治愈失忆领域的权威,他站在玻璃房中低头朝应寒年鞠了一躬,而后打开门将牧华弘扶进玻璃房中,又将门上了锁。

“你突然让我去查顾若,就是为了利用我?”

牧阑也意识过来应寒年大约是要唤醒牧华弘的记忆,顿时转眸看向应寒年,脸色不太好看。

他一句话不说,却引导着家宴上关于应咏希的话题不断,逼问顾若、扇舞再现,加上一个早已等候的医生,这一步步都是在递进着刺激牧华弘。

应寒年真是一点都不像咏希,咏希活得纯粹无比,他身上则是心眼多的无比。

“我不过是不相信当年的事里,牧家有摘得那么干净的人。”

应寒年冷冷地道,眸光越发幽深。

顾若,同当年的事摘得太干净了,干净得令人无法相信。

而能查当年细节的人只有牧阑,这算不上利用。

“……”

原来是应寒年让安姨去查顾若的。

林宜有些错愕地看向应寒年,“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她害怕这场家宴有什么危险,没日没夜地担心,结果他早布好了局。

应寒年低眸,见她眼中掠过一抹不豫,立刻将她搂进怀里,低哑开口,“我不要你操心些有的没的,具体怎么一回事等结束后我再和你说。”

“……”

林宜蹙了蹙眉,有些不喜欢他这样的行为,但也没有当场发作。

毕竟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顾若可能是幕后真凶,让我拼了命地去查,让我跑来发难,其实这些只是你的铺垫,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唤醒三哥的记忆。”牧阑明白自己被应寒年当了一回手中的剑,“那你做这些,是因为你早知道顾若不是真凶?”

如果顾若是真凶,应寒年就不会冲着牧华弘而去,今天这顿家宴就该直接朝顾若下手了。

所有人都朝他们看来。

顾若坐在轮椅上,睫毛颤了一下。

应寒年的眼底冷了冷,“不知道。”

他还没有完全确认。

“什么?”

牧阑怔住。

“我心中有两个人选,难以抉择。”应寒年抬眸看去,冰冷的视线投向玻璃房,“所以,我需要他的记忆。”

“……”

“万一他的记忆里有真凶,一切不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应寒年的薄唇抿起一抹阴鸷的弧度,眸子寒冷。

“两个人选?谁?”

牧阑不解地问道。

牧阑问着,林宜也在想这个问题,顾若算一个,她当年其实能进老爷子的书房,能拿到纸稿,而牧华弘若是真为了应咏希自杀,就不能算有杀机,那还剩下一个是谁?

林宜看向应寒年,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应寒年整个人冷冷的,黑眸深得藏住太多,令人无法猜透。

她只好抬眸往二楼的玻璃房看去,医生已经将牧华弘放到按摩椅上,牧华弘自看过舞后很是激动,神色痛苦,此刻躺在按摩椅上还挣扎着什么。

医生弯下腰,在他面前将扇子一开一合,说着什么。

牧华弘渐渐平静下来。

林宜咬住唇,有些紧张起来。

这段记忆太重要了。

即使没有真凶,也是应咏希在牧家全部的故事。

她和应寒年了解的应咏希就像一副漂亮的拼图,应寒年辛辛苦苦拼了二十几年,终于找到这最后一块的拼图。

就差拼这最后一下。

这个医生真能唤醒牧华弘的记忆么?

第653章 记忆复苏(2)

林宜坐在餐桌前,下意识地握紧应寒年的手。

顾若本还在斥个不停,待见到玻璃房中的牧华弘慢慢安静下来,她也不说话了,静静地望着。

所有人围着圆桌坐着,形成一个半圆,等待玻璃房中的情况。

……

玻璃房设置在二楼平台,就像一个进不去的舞台,下面的人只能欣赏。

牧华弘的头痛无比,浑身莫名发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眼前有许许多多的画面在掠过,快得他根本抓不住,也看不到,就像疯狂舞动的旧胶片,在他眼前不断地晃来晃去。

他看到人跳舞。

他看到人在骂他。

痛。

真的很痛。

他躺在包裹式的按摩椅上,头上冷汗不断冒出。

“牧三爷?牧三爷?”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洗掉记忆也好,重唤记忆也好,都是非常伤人的一项精神手术,之后可能要恢复上很久的时间,您做好准备了么?”

重唤记忆?

谁的记忆?他的么?应咏希?那个他连看照片都没什么感觉的女人?他怎么为她寻死觅活?

手术?

他不做手术!

他牧华弘的人生当中只有权利,没有感情。

牧华弘躺在上面,起都起不来,挣扎着睁开眼,只睁开了一些,眼前却是模模糊糊的,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站在面前。

“牧华弘,那我们现在开始了。”男人执着手中极为女性化的小扇,一开一合,扇面朝着牧华弘的脸上轻轻地扇着,“看到这把扇子了么,它就是解开你记忆的钥匙,那些被你封尘的记忆,是时候打开了……看着它,我们慢慢地回去,慢慢的……走回去……”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

牧华弘抗拒地想扫开他,视线却被小扇下方的桃花坠饰完全吸附住,那淡淡的颜色就像女人漂亮的手,手指舞花,继而诱惑地向他抓来……

他逃不开,下意识间,他也根本不想逃开。

不是。

还有什么事,他记得还有件什么事很重要……

他好像交待了人要对应寒年做什么事,很重要。

记不得了。

真的记不得了。

他的意识追随着晃动的桃花坠饰而去,眼睛缓缓阖上,鼻尖闻到一股沉香木的味道,气味沉静,令人的心不由得宁静下来。

宜味食府远处的高楼上,戴口罩、鸭舌帽、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将身上的吉他包放到地上,从里边取出目前世界上最有杀伤力的狙击枪,将枪搭到位置,弯腰低头,找到最舒服的射击姿势。

倍镜中,宜味食府的大门尽在他的视线中,清晰无比。

只待应寒年跨出门口的一瞬间,一枪击杀,完成任务。

……

以下是回忆篇——

牧氏家族乃是四大家族之首,地位无可撼动,在当年也是一样。

彼时,牧子良牧老爷子正值知命之年,权势滔天,对内规矩肃然,对外则心狠手辣,无人敢去碰牧家的壁。

牧子良有三子,长子牧华荣处事中庸,却有大家风范;次子牧华康志气磅礴、为人达观;末子牧华弘则出类拔萃、盛气凌人。

三子一出去,便是耀眼所在。

牧家当权者盛威不减,权位延续却已初见端倪,牧家繁荣必然延续。

剧院的座位席上坐了只有小半场,保镖却多不胜数,因为这里的观众不是有钱便是有权的。

西装笔挺的牧华弘被人簇拥在中间,讨好之声不断。

他有着牧家三子中最出色的外表,轮廓较深,棱角分明,五官俱是如雕刻一般勾勒得毫无瑕疵,他完美继承上一代面貌的优处,即使不是牧家三爷,他走出去依然多的是目光注视。

只是他的英俊极为凌厉张扬,眸中深有城府,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坐在那里,优雅地翘起一腿,修长的手指在旁边无声地敲击着,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听着下属做报告,面色沉着。

“老爷子将南方那边的市场交给大爷了,刚下达的意思。三爷,您别怪我多嘴,南方市场的改革是您提出来的,计划也是您熬夜做出来的,老爷子还夸您能干,怎么到头来却给了大爷?”

这下属是牧华弘的心腹,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朗。

但意思就是一个,牧子良太偏心。

牧子良自然偏心,他看重长子的身份,仅仅是因为比弟弟们早出生,就独得他的青睐。

牧华弘心中平衡么?

自然是不平衡。

牧子良明面上是放着他们兄弟三人和平竞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偏帮长子,不管他做多少事,都越不过两个哥哥。

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已经遇上无数。

他是第三子,注定了只能是一个辅臣。

南方市场的事彻底激怒他,他的长指猛地握紧,手背上青色脉胳无比清晰,跳跃着不甘。

牧华弘的目光越发冷漠,既然公平竞争得不到他想要的,就别怪他使别的手段了。

耳边仍传来心腹做报告的声音,舞台上的灯光一暗,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开场几个简单的舞花后,穿着华服的舞者忽然整个人往后仰去,腰段柔软,单足立地,一脚抬至半空,整个人仿佛仰卧在美人榻上舒服而慵懒,形态优美,但她身下没有任何物品,全靠舞蹈功力在支撑,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灯光一照,仿若星光铺洒。

只见木片扇在空中旋转,掉落时扇柄正立在她的脚尖,还在缓缓旋转。

她就这么维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姿势,侧过脸面向观众席微微一笑,眉眼间含笑,无一丝吃力,甚至还透着几分欲睡未睡的惫懒之意,一点红唇美得惊心动魄。

她一袭桃花色的华服,在舞台上的桃花树间起舞,如同漫天花瓣幻化而成的精魂……

牧华弘听不到背景音乐,但听到了响彻整个剧院的掌声。

待木扇快停下旋转时,年轻的舞者脚尖轻踢,一手抓握住小扇,收起慵懒,动作干脆利落,改为节奏更快、难度更高的舞蹈动作,惹得现场掌声不断。

第654章 记忆复苏(3)

“……”

牧华弘望着舞台上的一抹桃花色,眸子渐渐深邃起来。

他慢慢将耳机取下,旁边的一个老总见状靠过来,道,“三爷,怎么样,不错吧?最年轻的黑钻奖获得者,刚拿的奖,她自编的扇舞无人能模仿,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请来,我知道三爷您肯定看不惯俗舞。”

“她叫什么名字?”

牧华弘问。

见牧华弘感兴趣,旁边的老总立刻道,“应咏希,二十出头,还没有男朋友呢,像她们这种小女孩最是仰慕三爷您这种英伟的男人。”

“哪个咏?哪个希?”牧华弘又问。

“歌咏的咏,希望的希。”

歌咏希望。

牧华弘颌首,“是个好名字。”

“是啊是啊。”

老总坐在一旁,看他脸色冷冷的,也不见什么情、欲着迷,有些摸不清这位牧氏三爷的脉,一时间不敢妄自开口,只道,“她刚拿了奖,模样又长得漂亮,此时风头正盛,我身边不少朋友想把她养在家里,但都被拒绝了,这姑娘清高着呢。”

他这话是试探,想看看牧华弘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牧华弘却不再开口,只望着舞台上的舞者,眸中掠过一抹算计。

……

三日后。

牧华弘站在牧家的练靶场上,手上握着一把练习枪,对着耙心射击过去,目标耙频频变化,但他仍能做到枪枪正中红心。

心腹林刚站在一旁向他汇报事情,“我接触了一下应咏希,将价格从三千万抬到六千万,她仍是不愿意,她说她只想专心跳舞,不想做别的事,更不用说替人效命。”

用钱打不动的女人……

牧华弘的眸色变得阴沉,抬起手又是一枪直中耙心,冷声问道,“背景如何?”

钱打不动的,那就只剩威胁。

“应咏希的背景查不到,父母不祥,填的祖籍我也派人去过,根本没有姓应的一户人家。”林刚答道,“她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突然拿下黑钻奖,突然间声名大噪。”

连家庭背景都没有,也就是威胁都无从下手。

牧华弘慢条斯理地换着子弹,“像她那样的女人名震上流圈子,却没有沦为交际花,总该有个理由。”

活在风暴中心,没有替她挡风的墙,她竟没有沦落?

“回三爷,不是没有人向应咏希动过强,不过她为人烈性,差点闹出个同归于尽。”林刚一五一十地交待,“这事在圈子里传开来,众人便清静许多,但时间一长,她还是逃不过的,要么自杀,要么成金丝雀,总不会逃过这两种结局。”

没有背景的人实在不该太耀眼,尤其是一个女人。

牧华弘连开几枪,问他,“林刚,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少见的漂亮,眼睛也够干净,是男人会魂牵梦萦的那一种,三爷想用她做事挑的很对,只是她不为钱所动,不受威胁强迫,很难说服她。”林刚道。

“那你有别的人选么?”

牧华弘问道。

在看到应咏希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能迷惑这世上的万千男人,他的两个哥哥应该也逃不过。

林刚把自己见过的美女和应咏希在脑海里比较了一下,很快摇摇头,见过应咏希后,他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叫美女。

“看,你也知道给我两个哥哥下饵,得下最好的饵。”

牧华弘冷笑一声,持枪射击过去。

“可应咏希软硬不……”

林刚还想说什么,就听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

“三哥!”

牧华弘转过身,就见到唯一的妹妹牧阑朝自己奔跑过来,他张开双臂,任由牧阑跟只小鸟似的扑进怀里,他举高手,不让手中的枪碰到她。

牧阑在他怀里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几天不见你,又跑去哪里野了?”

牧华弘低眸看她,眼里有着宠溺。

他同两个哥哥竞争太过激烈,激烈到他心底已经难存几分亲情,反而面对小妹,他感到无比的轻松,正因为如此,他很宠这个妹妹。

“我才没有野,我一直在认真学习和做事,连父亲都说,只要我努力,将来就把牧氏家族交给我打理。”牧阑漂亮的脸上满是张扬。

“呵。”

牧华弘低笑一声,将手枪摆到一旁的桌上,心中却在想,怎么可能轮得上她?

有大哥和二哥在,他和她永远都是锦上添花的那两个。

牧阑看着桌上放的枪械,双手背在背后,原地踱了两步,收敛笑容,抿着嘴巴,绷着小脸,惆怅地长叹一声,“唉——”

她开口要人帮她做事前,就是这个模样。

牧华弘笑,“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牧阑摇摇头,“唉,也不是要帮忙,就是最近有点求而不得,心中苦涩罢了。”

牧阑是牧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平时受尽宠爱,从小到大,她要的没什么得不到的。

闻言,牧华弘没了打枪的心思,狐疑地盯着她,“牧小阑,你是不是看上哪个男人了?我告诉你,你还小,这事不急。”

说完,牧华弘眼底一片冷意。

敢勾引他的妹妹,找死。

“哎呀,不是。”牧阑又是摇头,“我就是最近看了一场舞,被那舞者深深吸引了,我就想请她做我的舞蹈老师,哪知道怎么请她都不过来。”

又是舞者。

牧华弘的眸深了深,“哪个舞者?”

“应咏希啊,她最近可火了,三哥你不知道吗?”牧阑睁大眼睛道。

应咏希。

他最近听这个名字次数有点多。

“怎么突然想学跳舞了?”牧华弘低头去擦枪身,不动声色地道,“牧家四姑娘想学跳舞,还怕没有名家上门教你?”

“我就想要应咏希教我跳舞,我想学她的扇舞,别的我不要!”

牧阑立刻道,态度坚决。

“这么说,你是非她不可了?”牧华弘挑眉,牧阑这个很执着,认定的人和事怎么都拉不回来。

“那是当然,可惜她不答应啊……唉……”想到这里,牧阑又叹了一口气,神情恹恹的。

“行了,可能你说的不够有真诚,我派人替你再去请一次。”

牧华弘说道。

以牧阑的名义将应咏希弄进牧家,就能让她近水楼台地去勾引大哥、二哥,没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

第655章 回忆早已死掉的爱情(1)

到时大哥、二哥为情所困,丧失斗志,失去父亲的信任,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牧阑听到这话自然很高兴,不疑有它,开开心心地走了。

牧华弘睨向一旁的林刚,“你去找应咏希的时候,没有提是我想让她做事吧?”

“当然没有。”林刚立刻道,“我只是告诉她,她所做的不过是利用自身条件去勾引两个男人,成功后即可获得六千万,她拒绝了。”

没把人请到,就把自己主人卖了,他可不会那么蠢。

牧华弘拿起桌面上的枪械迅速组装成一把枪,眼中尽是暗色,“派人以牧阑的名义去请应咏希做家教,若她肯答应,你就不适合再出现在牧家,去外面做事。”

“是。”

林刚低头,听从安排。

……

一连三天,牧华弘都派了人去请,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

薪资开到天价,更是以牧家的权威压人,应咏希都不见任何动摇。

宽敞舒适的车上,牧华弘坐在后座处理文件,想到刚刚听到应咏希再一次拒绝的报告,他的眉渐渐蹙起来,眼底有着不悦。

他十几岁时就开始替父亲做事,在商界也是见过各种各样的面孔,没想到会碰上这么难啃的骨头。

面对去的人,应咏希就一句话:你们开天价工资,我不接受;你们以权强压,我最多是落个被逼死的下场,反正我就一个人,又不会惹旁人伤心。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女人,不受金钱吸引,也不恐惧死亡。

但越难啃,他越想把这女人招募下来。

他将面上的一叠文件搁到一旁,翻出底下的一份报告,是关于应咏希的,里边清楚地记录着她的事情。

报告里边夹着一张照片。

牧华弘拿起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年轻、美丽,一袭白裙飘逸,眼神干净纯粹,应咏希令人震憾之处不是她的外表之美,而在她舞动时,那样的她勾夺万千魂魄不在话下。

桃花树下的扇舞,他记忆深刻。

这样的女人弱处到底是什么?

“砰。”

车子突然急刹。

牧华弘往前倾了倾,手中的照片掉落下去,他抬眼,脸色阴沉。

司机从后视镜中一见他这样,连忙道歉,“对不起,三爷,前面的车突然停下来。”

“……”

牧华弘抬眸望去,只见前面的车已经排成长龙。

“三爷,我下去看看情况。”司机说着就下车打探消息,不一会又回来,“前面发生了车祸,追尾,刚出的事。”

“还有多久能疏通?”

牧华弘冷声问道,低头看一眼表上的时间,再抬头时就望见前面一抹白色纤细的身影。

最近听这个名字多了,牧华弘几乎是一眼便认出来。

应咏希。

只见她穿着和照片中差不多的白裙,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不停去拍旁人的车窗,神情焦急地说着什么,然后又失望地去拍下一部车。

很快,她到了他的车窗外。

她站在外面吃力地抱着孩子,敲他的车窗。

“……”

牧华弘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今天没有化妆,依然干净漂亮,下属口中的她仿佛不沾人间烟火,除了舞蹈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她焦急的神情还挺像个人的。

“砰砰砰。”

车窗一直在被敲。

应咏希抱着孩子站在外面,看着漆黑的车玻璃没有降下的意思,目光顿时黯下来,前面几部车还愿意开个窗听她讲一下,这个部车连车窗都不愿意降下。

看着怀中发抖不止的孩子,应咏希继续往下一部车走去,正要离开,车窗缓缓落下。

她看过去,就看到一张英俊至极的面庞,那一双漆黑的眼正盯着她,看不出喜怒。

四目相对。

天地安静。

“……”

应咏希第一次见到如此品貌不凡的年轻男人,他明明只是坐着,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她突然觉得压迫无比。

她只惊了一秒,然后便快速道,“先生,这孩子突然间抽搐不止,能不能请您帮忙送他去医院?”

“这孩子是你的?”

牧华弘问道,怎么没听下属说她还有私生子。

应咏希顾不上一个陌生男人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只着急送孩子上医院,于是忙回答道,“不是,这是我们舞团一个职工的小孩,我们的车在前面出了点事故,不能开了,请先生您帮帮忙,请您帮帮忙,谢谢了!”

牧华弘看她一眼,又往前望去,就见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站在马路中央疏通车流,求着一部部车往边上挪一下,甚至当街跪下来给人磕头。

看来是和她一起的,分工合作,她来求人帮忙送孩子去医院,其余两人疏通车流,确保车能开过去。

牧华弘看向她怀中的孩子,是个小男孩,此刻紧闭着双眼,面色僵紫,痛苦不堪,浑身发抖抽搐。

难怪前面的车都不愿意让她上车,是怕孩子死在车上。

“先生,请您帮下忙,谢谢您!”

应咏希站在车外不断地拜托着,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救?”

牧华弘再一次开口。

他冷血漠然的语调显然让应咏希没有想到,她愣在那里,随后道,“我会给您谢意的。”

说着,她一手吃力地抱着孩子,一手去摸身上的钱包。

“钱我有的是,不差你那一点。”牧华弘看着她,嗓音低沉地开出条件,“我妹妹需要一个舞蹈老师,你去教她,我帮你救人。”

送上门来的机会,他没理由不抓住。

应咏希听着他的话,彻底呆在那里,“你认识我?”

“牧华弘。”

他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

“……”

应咏希目光一震,她当然知道他,之前她被人请去一个剧院表演独舞,据说那天是特地为牧家三爷牧华弘安排的节目消遣。

“孩子的生命等不了你思考太久,你最好立刻给我答案。”牧华弘道,声音极为冷淡,隐隐压着威胁的意思。

应咏希眉蹙了蹙,看着怀中的孩子,一秒都不敢迟疑,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第656章 回忆早已死掉的爱情(2)

得到满意的答案,牧华弘勾唇,往里挪了一个位置,应咏希坐上去,担忧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一眼,说道,“请您快开车吧。”

“开车。”

牧华弘吩咐。

前面僵滞的车流都勉强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道堪堪能过的生命通道,司机开车小心翼翼地驶过去。

孩子终于及时被送到医院,被抢救回生命。

孩子的父母也到了。

应咏希在急救室门口长松一口气,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往外走去,刚走几步,一个人挡去她的路。

她抬眸,见到的是牧华弘的司机,“应小姐,三爷请您去餐厅一趟。”

……

应咏希和牧华弘第一次共桌用餐是在医院的餐厅。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点,医院的餐厅里空旷极了,阳光从落地窗投进来,洒落在地上,落在应咏希的白裙上,裙边白得刺眼。

两人面对面而坐,餐厅的桌子不大,牧华弘将支票推过来的时候,她能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色脉胳。

“这是教我妹妹跳舞的薪酬。”

牧华弘看着她道。

“不用了,您帮我救了孩子,就当是我对您的谢意。”应咏希朝他低了低头,淡淡地道。

“你不觉得我是趁人之危?”

“您救了孩子是事实,我很感激。”应咏希的眼很清明,黑便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一丝浑浊。

“是么?”

牧华弘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那我要是你让你做坏事,你也同意?”

比如去勾引男人。

应咏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有些疑惑,然后摇头,坦然地道,“当然不会,用害人去救人,这不在我的接受范围内,我会去敲下一辆车的门,要是都不愿意施救,我也尽力了。”

“不会愧疚么?”

“会,但我还是不会用害人去救人。”她眉目间再认真不过。

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你做人一直都是这样么?”牧华弘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应咏希不解地看着他。

“太过坦荡,太过有棱角,不懂转圜。”牧华弘一字一字道,“应小姐如今声名大噪,多的是人对你虎视耽耽,你不懂转变,坚持自我,到最后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应咏希怔了下,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些。

的确,自从拿了黑钻奖以后,有太多太多人慕名而来,多是别有用心,有人想包养她,有人想把她弄进娱乐圈,最可笑的是还有人开出天价让她去勾引两个男人……

她坐在他对面,想了想道,“人生是我自己的,甜苦都好,只要是自己选择的,我就没有抱怨。”

通透的活法。

同时,也是一种愚蠢的活法。

牧华弘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终于把人送到大哥、二哥面前了,只不过,要是控制不了这个女人,就控制不了后面的事态发展。

这女人的弱点……对旁人心软悲悯算是一个。

牧华弘看着面前的应咏希,心下有了主意,他敲敲桌面上的支票,“既然你已经答应教我妹妹,这张支票你留着,后面有我电话,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

应咏希没有去接。

“应小姐,你黑白分明,可这个世界是灰的,你只有找到一座靠山,你才能立得更加长久。”牧华弘说完便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

应咏希看着桌上的支票出神许久。

靠山?他么?

可明明是他威胁她去做了这个老师,末了却又好像在关照她,这个牧家三爷可真够奇怪的。

大概,高高在上的人都奇怪。

……

牧华弘在应咏希的眼中,是一个小人。

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小人。

但这小人是为了替自己妹妹找个舞蹈老师,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所以应咏希对他并没有抱太多的恶感,只想着进牧家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再找时间解约就好。

她回家收拾着衣牧,牧家又来了一波人。

是牧老爷子受不了牧阑天天想着跳舞,于是派人来请她,说是请,嘴上却全是高高在上的口气。

应咏希以为牧华弘派来的人便同意了,之后听牧阑说起才知道,牧阑还和她抱怨,说三哥答应了请人却没有行动。

应咏希不是喜欢多嘴的人,便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应咏希进了牧家。

牧氏家族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在外面就听说过了,高不可攀的商界巅峰。

牧家之大更是超过她的认知,地方大,人也多,因此,她小心谨慎,平时都在牧阑的地方活动,不愿招惹是非,专心教舞和跳舞。

牧阑身为牧家的四小姐,虽然有一些骄纵,但为人很开朗活泼,没什么阶级之见。

渐渐的,应咏希和她相处得越来越好,也越发真心地教她跳舞。

牧阑更是拿她当闺蜜一般,什么话都和她讲。

“咏希!咏希!”

牧阑跑进来的时候,应咏希正坐在书架下方的地板上看书。

她微笑着抬起头,牧阑冲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咏希,我二哥要订婚了,家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是吗?”

应咏希对牧家的事没什么感觉,只能随口应两句,把专注力全部放在书上。

“嗯,我想送我二哥一份订婚大礼。”牧阑说着,眼睛发亮地盯着她。

应咏希看着她,“你说的大礼应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牧阑搂过她的手臂,亲密地靠过去,“这个,我本来是想自己献舞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水平根本跳不了你的扇舞,站到舞台上只会贻笑大方,所以……”

“你想让我跳?”

应咏希苦笑一声。

“你的扇舞简直一绝,哪次跳不是让整场观众惊艳,我觉得再没有比你的扇舞更能表达我对二哥、二嫂祝福的心意了。”牧阑缠着她道,“你就答应我,我保证之后勤加练习,等三哥订婚的时候,我一定自己上去跳,再不用劳烦你。”

“……”

应咏希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聊了一会,应咏希接到一通电话,匆匆离开牧家。

第657章 回忆早已死掉的爱情(3)

等她回到舞团的时候,只见舞团被砸得稀巴烂,一团狼籍,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个假人模特穿着舞团的练功服,被悬颈吊在大灯上,红色颜料泼得到处都是,整个场景血腥恐怖。

刻有“应咏希舞团”字样的灯牌被砸烂,悬在窗外。

一群女孩子害怕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应咏希站在中央,看着他们心底十分抱歉,以前开这个舞团纯粹是为了共同的喜好,大家一起跳舞,做表演挣钱,一切都挺美好的……

可自从她拿了黑钻奖以后,一切麻烦都接踵而至,已经陆续好几个女孩子离开舞团,剩下的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前面的年轻男人。

“冯二少,你这样做有意思么?”

应咏希冷冷地道。

被称为冯二少的男人身上穿着价值不菲,身后站着几个保镖,就是他们把舞团砸成这样。

冯二少咬着一根烟靠在窗边,趾高气昂地笑了一声,“应咏希,我之前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只要你表演,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我都跑去看,送你钞票做的花篮,一送送十几个。可你呢?连亲都不让亲一下,现在更好,躲我躲得几天都不见人影,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我冯二少爷给你罚酒喝了!”

不是躲他,是她有了家教的工作而已。

不过就算没有,应咏希也不愿意搭理他,她侧目,冷冷地道,“兰姨,打电话报警。”

闻言,冯二少嗤笑一声,“报啊,你看看会不会有人受理。”

“……”

应咏希的脸色冷漠。

冯二少咬着烟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一口烟吐到她脸上,洋洋得意地道,“应咏希,这帝城里就没人不知道我冯二少爷的名号,你乖乖的跟我回去,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要是不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把她给我带走,老子今天晚上就要上了她!”

粗言秽语。

保镖立刻上前就要拿下应咏希,应咏希飞快地拔出早已经准备在身上的匕首抵上自己的喉咙,冷冷地看着冯二少,“冯二少,一个舞团被砸确实没什么稀奇,不过一个黑钻奖的最新获得者突然被你逼死,不知道这样的新闻冯家能不能遮得下来?”

“你他妈威胁我?”冯二少一口吐了烟,“你烈性也是出了名的,行,那你倒是割下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

应咏希毫不犹豫地在脖子上划了一道印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冯二少一看到她那白嫩嫩的皮肤被划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你他妈真不想活了?”

“我应咏希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她就是一个人,无人为她悲痛,她走也走得心安理得。

“你——”

冯二少气竭,上前就想去打她,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帝城街上,一砖头拍下去,十个人里有七个都说自己是有钱人,冯二少爷的名号我还真是没听过。”

这声音……

是牧华弘。

三分讥意七分不可一世。

应咏希有些吃惊地回头,没有见到牧华弘,却见到一群保镖模样的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进来后一句废话都没有,上前照着冯二少和他的人就打过去。

舞团里一团混乱。

女孩子们叫得更大声起来,应咏希连忙安排她们先行离开。

一回头,只见冯二少被打得扑倒在颜料上,红色染满他整张脸,他激动愤慨地大叫着,“Cao你妈!你们他妈的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一个保镖踩在他身上,和自己的人相视一眼,都哄笑起来。

那保镖在冯二少身上碾了碾,笑道,“你爸爸是谁我没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牧家的门朝哪开?”

“牧家?”

冯二少瞬间懵掉了。

整个帝城,敢用“牧”这个姓氏横着走的只有一个牧家。

他、他怎么得罪上牧家了?

应咏希看过去,只见冯二少头一歪,竟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见他昏过去了,保镖们迅速把剩下几个都打晕,然后朝着应咏希低了低头,“应小姐,这边我们来收拾,三爷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

牧华弘果然来了。

应咏希点点头,离开直接去了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很小,此刻牧华弘穿着一袭便装坐在她粉色的办公椅上,格格不入,又让个办公室显得无比逼仄。

“三爷。”

应咏希站在门口朝他低了低头,然后转身拿起一次性杯子接上一杯水,端到牧华弘面前,“多谢三爷出手,只是不知道三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边?”

感激中又带着戒备。

牧华弘坐在那里,抬眸喜怒不辨地看她一眼,“我说了,没有靠山,你立不稳的。”

他居然又提这个。

应咏希没有说话,牧华弘的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被割了一道,血慢慢往下淌,流得不多,显然没有割到致命的地方。

“你就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问。

应咏希站在那里,从办公桌上抽了纸巾擦脖子上的血,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惊慌,“我最喜欢的就是跳舞,要是有一天旁人不让我跳了,那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通透、坦荡,同时孤独。

牧华弘看着她说出这番话,“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他环视四周,站起来一把按过她的肩,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应咏希惊了一下。

牧华弘也有些愕然,她的肩膀太单薄了。

他走到一个文件柜前,从柜顶取下医药箱走回来,把箱子往办公桌上一放,打开,在里边寻找可以用的东西,然后在她身边弯下腰来,一手搭在她的头上,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动了动,让她把脖子上的伤露出来。

“……”

应咏希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心口莫名狂跳,连忙道,“不必了,三爷,我自己处理就好。”

“你又看不到,能处理什么?”

牧华弘低沉地道,双手控制着她的头,令她无法动弹。

应咏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的脸靠她很近,有些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第658章 回忆死掉的爱情(4)

牧华弘替她擦掉脖子上的血,拿起药水给她抹上,药水刺激着伤口,应咏希痛得缩了缩身体,一股轻风立刻吹拂到她的脖子上。

是他在吹,减少她的疼痛。

意识到这一点,应咏希什么疼痛感都没了,只感觉自己的伤口上被什么抓过,酥痒极了,说不出来的麻。

直到纱布覆上她的伤口,她才恍过神来,侧目看向身旁的男人。

“好了。”他直起身来,人靠在办公桌前低眸睨她,道,“冯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出手了,就确保他们不敢再乱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问。

牧华弘看着她,不置一词,转身在桌上写下一串号码,“你最好记住这个号码,有事打给我,别动不动用死解脱。”

他转身欲离开,应咏希忽然站起来拦在他面前,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着,她拉开一个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张照片竖到牧华弘眼前,“是因为这个?”

“……”

牧华弘看过去,是一张她的照片,照片他见过,因为急刹掉落在车上,原来被她捡了。

“你和那些人的目的一样,对么?”

应咏希问道,语气是质问的。

“什么目的,想得到你?”牧华弘低笑一声。

“难道不是么?”

应咏希的声音更冷几分。

狂蜂浪蝶无数,她已经快无力招架,没想到连牧华弘都是这样,像他们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总以为看上她就是种恩赐,她该跪下来感激涕零,殊不知这样的嘴脸她看得十分恶心。

牧华弘见她眼底的厌恶越来越浓,不禁道,“你不必这么想,我帮你只是因为同病相怜而已。”

“同病相怜?”

应咏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愣在那里。

“明明自己的能力足够在自己要的领域里尽情发挥、一展抱负,偏偏旁人不让。”牧华弘道,嗓音低沉沉稳,带着一抹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苦涩。

“还有人敢阻碍高高在上的牧家三爷么?”应咏希不是很相信。

“你不在我的圈子,又怎么明白我的苦衷?”

“……”

应咏希没再说了,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好了,我一会还有事,先走一步,有事记得打我电话。”牧华弘再一次强调,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她,“我帮你的事不要对外话,免得传成我牧华弘为女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我会惹上麻烦。”

说完,牧华弘离开。

应咏希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张照片。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初见为了让她做老师,他拿小孩子的急救时间威胁她,现在却又这么关心她,帮她。

如果他真是和其他男人一样,怎么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她?

同病相怜。

他怎么可能和她同病相怜?

……

离开舞团前,应咏希发现牧华弘的人已经将舞团清理得一尘不染,连外面的灯牌都重新挂好,接好线路,重新亮起光。

夜晚,应咏希躺在床上睡不着,辗转反复都是想的白日里牧华弘说的那些话。

忽然,门被敲响几声。

牧阑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咏希,你睡了吗?”

应咏希淡淡一笑,从床上坐起来,扬声道,“四小姐,你进来吧。”

话落,她就听到牧阑银铃一般的笑声,下一秒,牧阑就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穿着漂亮的睡衣,一骨脑爬上她的床,坐进她的被子里,手上抱着大大的硬壳本子。

“你没睡就太好了。”牧阑翻开手中的本子,上面是一些礼服的照片,“你帮我看看,我二哥的订婚典礼上,我穿哪件比较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啊。”

应咏希道,她不是在奉承,牧阑确实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美好,就像发着光的钻石,穿什么都掩盖不了光芒。

“那我就要穿件最好看的!”牧阑笑着说道,而后思索一番又道,“不行,订婚典礼上二哥和二嫂才是主角,我不能穿得太过了,对吧?”

“……”

应咏希微笑不语。

“你见过我二嫂吗?”牧阑忽然又问,不等她回答便说道,“你肯定不认识,你都不出我这边的门,我和你讲,我二嫂很好看的,特别知书达礼,我二哥又是个谦谦君子,他们两个很搭的。”

闻言,应咏希坐在她身旁,眸光动了动,问道,“订婚典礼上我要跳舞,可我对牧家没什么认知,怕到时候闹了笑话,不如你讲一些事给我听?”

“也是,你得知道一些,我们牧氏家族旁支侧系多不胜数,但最厉害的还是我父亲这一支,整个家族都是听我父亲的。”应咏希说起这些很是自豪,“所以你在这里不用太拘束,就算说错话什么的反正大家看我、看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与你计较。”

“嗯。”

应咏希点点头。

“其实来的宾客你都不用担心什么,但你得好好认认我家的人。”牧阑说道,“首先是我的父亲,他是个很威严的人,行事作风都很霸道,自从我母亲去世后,他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下人做错一点点事都会被他责骂,动不动就把人赶走,所以你遇上我父亲时要小心谨慎一些。”

“好,我知道了。”应咏希表示明白。

“我大哥牧华荣呢是个很稳重很善良的人,他是长子嘛,从小都是照顾我们的那一个,事事都顾全大局,面对他没什么。”

牧阑很认真地和她讲着,“不过我大嫂苏美宁你不要去招惹,见到打个招呼就赶紧走,她是个很喜欢显摆的人,做了一个长房太太眼睛都长头顶上,生下儿子后更是神气的不得了,每次我去看我那小侄子,她就念叨着什么,哎呀,我这儿子苦啊,生下来就要挑起长房长孙的责任……”

“……”

“明明她心里偷乐得不行,居然还说这种话,真是受不了。”牧阑很直接地翻了个白眼。

应咏希不由得笑出来,伸手去捏她的脸,哪来的这么多丰富表情。

第659章 回忆死掉的爱情(5)

“我二哥呢,是个很健谈的人,跟他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人缘最好,和谁都能打交道,父亲赞他交际能力不凡。”牧阑说道,“所以,你碰上我二哥也没什么怕的,他还能天南地北地同你聊呢。”

应咏希着她一点点说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三哥呢?”

“我三哥和我年纪差距最小,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是三个哥哥中最疼我的,不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不管在外面哪里,总会惦记着送我一份。”牧阑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

“怎么了?”

“我想到三哥有些感慨。”牧阑看她一眼道,“你知道么?外面的人都说我大哥是牧家的太子爷,说我二哥是牧家的外交官,说我三哥是牧家的……”

“牧家的什么?”应咏希越发好奇。

“野心家。”

牧阑的目光变黯。

“……”

应咏希一怔,相比两个哥哥的称号,这个名号实在不怎么好听。

“我三哥是那种自小就特别出众聪明的,加上他又努力,所以父亲吩咐下来的事他每次都完成得最快最好,是我三个哥哥中最厉害的一个。”牧阑看着天真,其实对牧家的事了如指掌,“有一年,父亲问他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他直接说他想做牧家的继承人,父亲就笑着说,有这心是好事,不想当将军的绝不是一个好兵。”

原来,这是牧华弘的愿望。

应咏希沉默几秒,道,“能坦承地说出自己的野心,并认真对待、公平竞争,并不卑鄙。”

“我也是这么想的,从那以后,三哥做事更加卖力,可每次他做成什么大事的时候,父亲都只是夸赞两句,转头又向大哥委以重任,三哥有时候失望的眼神我看着都难受。”牧阑感慨地道,“其实我知道大哥是长子,父亲对他的冀望会更深一些,我也不是偏帮三哥,就是替三哥难受吧。”

父亲给了三哥希望,却又给他失望。

这一晚,应咏希听牧阑讲了牧家的很多事情,讲到最后,牧阑都困了,在她的床上睡过去。

应咏希靠在床头,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来。

她终于明白牧华弘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自己的能力足够在自己要的领域里尽情发挥、一展抱负,偏偏旁人不让。”

原来,他有他的不甘。

原来,她不在他的圈子,真的不懂他的苦衷。

……

翌日,牧阑出门选礼服,应咏希不用教舞,便站在书架前挑书看看,她刚拿起一本,外面就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脚步声于她有些印象深刻。

她站在斑驳折射的阳光下,透过书架的间隙往外望去,只见男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偏厅里,英俊如斯,眉目凌厉。

“三爷。”

一个女佣匆匆赶来,招呼着他。

牧华弘站在偏厅中央,并未坐下,手上提着一盒什么东西,问,“牧小阑呢?”

“四小姐出门试礼服去了。”女佣回答道,“三爷,您先坐,我给您倒杯茶去。”

“嗯。”

牧华弘淡漠地应道。

应咏希站在书架后,侧过脸静静地望着偏厅里的场景,阳光充沛的偏厅里,光线柔化了他整个人,有些说不出来的不真实。

蓦地,男人转过脸,一双黑眸直直地朝书架后方的她看过去,“应咏希,偷看得还过瘾么?”

“……”

应咏希一僵,竟然被发现了,脸上顿时有些窘迫。

她抱着书停在书架前,牧华弘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薄唇勾了勾,似笑非笑,“一天到晚缩在牧阑这里,都不用出门么?”

“我喜欢清静。”

应咏希道,再看向他时忍不住会想到他和牧阑说过的话,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真的算是同病相怜,不能纯粹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牧华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看一下,还有没有缺的名字。”

“……”

缺的名字?

应咏希疑惑地看向他,伸手接过纸,只见上面的字迹如冷峰桀骜,是一长串的名字,仔细看她便发现这些不是欺负过她的,就是缠着她想包养她的。

他这是……

她看向他,牧华弘虚靠在书架上,黑眸深深地盯着她,“我来解决,以后,你就只剩教我妹妹这一件不情愿的事了,不会再有别人骚扰你。”

“……”

应咏希愣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他是在向她道歉么,因为他逼她做了老师,所以主动帮她解决所有的麻烦。

他这种道歉方式……还真是别致。

“有没有我没查到的人?”牧华弘又问。

“没了。”应咏希摇头,把纸张递回去,“不过,三爷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更不用介怀什么,其实我现在很喜欢教四小姐跳舞,她是个很不错的学生。”

牧华弘睨她一眼,“没什么缺失就行了。”

说完,牧华弘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她,嗓音低沉,喜怒不辨,“喜欢吃糖么?”

“什么?”

应咏希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下,还没回答,牧华弘已经出去了。

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画面唯美。

外面,女佣端着泡好的茶走进来,牧华弘碰也没碰,指指茶几上的盒子道,“买了些糖给牧小阑,她回来,你和她说一些。”

“是,三爷。”

牧华弘走了出去,消失在应咏希的视线中。

是夜,牧阑回来拆开盒子,把糖果分一颗给应咏希,自己一边拆糖纸包装一边道,“三哥真是的,明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吃糖,还买这么大一盒糖。”

“……”

听到这话,应咏希坐在一旁目光滞了下,剥糖纸的手僵住,心口再一次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好像是空中一抹虚无飘渺的什么,她想去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她慢吞吞地将糖果放进嘴里,甜得发腻。

最后,牧阑把一整盒糖都送给她,她晚上坐在房间里对着这盒糖第一次有了跳舞以外的心思。

第660章 回忆死掉的爱情(6)

教牧阑练了一上午的基本舞步后,应咏希思考再三,终于向那个已经背得烂熟的号码发送信息。

牧华弘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刚开完会,会议上,他好不容易拿下的一个大项目又被父亲给大哥了,二哥正忙着订婚还被委婉到重任,只有他,天天做,天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牧子良向来说一不二,牧华弘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明明他的能力高过老大、老二,父亲就是当没看到一样。

会议结束后,牧华弘坐在会议桌前没有站起来,失望心灰,对家中规矩的不公和不甘几乎达到了一个顶点。

“华弘。”

大哥牧华荣走过来,一掌按到他的肩上,颇有歉意地看向他,“华弘,难为你了,父亲这么做我也无可奈何,我和他说了这是你拿下的项目,理应由你去做,但是……”

牧华弘转头看向自己稳重成熟的大哥,眼底冰冷得厉害。

真的是无可奈何么?

还是背后踩了自己的弟弟,抢弟弟的成果?

这么想着,牧华弘还是笑了笑,“父亲的决定自然有父亲的道理,我不会放在心上,大哥也别多虑。”

“你肯这么想就好了。”

牧华荣松一口气,拍拍他转身离开。

“华弘。”二哥牧华康又走过来,在他身边停下来,面向他坐在会议桌上,安慰他道,“别多想,你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迟早能出头。”

牧华弘坐在那里,视线落在他衣角上一抹颜料色彩,很淡,“二哥,再让父亲看到你身上的颜料又要大发雷霆了。”

牧华康喜好画画,喜好艺术,但牧子良不喜,认为当兴趣可以,投入太多时间就是玩物丧志。

牧华康低眸,见真的有一抹颜料,他愣下,而后自嘲一笑,“多谢你提醒了,一会还要去父亲那里做报告,被看到可不好。”

牧华康就是这样,不管有什么大事,他都能笑得出来。

牧华弘冷冷地看着他,“二哥,我一直不明白,你是真的喜欢画画,还是因为知道在牧家出不了头,索性移了兴致?”

牧华康被问得笑容一凝,而后笑着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画画了,我知道自己的能耐,论长幼越不过大哥,论能力又比不上你,我只想努力做事,不惹父亲厌弃就行。”

“……”

牧华弘沉着脸。

“好了,华弘,放轻松一些,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牧华康拍拍他,劝慰几句话就离开。

放轻松?

他们当然轻松了,他们不废吹灰之力便能坐享其事,他呢?他做了那么多,谁看到了!一个个除去叫他想开点,谁真正替他考虑过?

“砰!”

牧华弘发狠地一把将桌面上的文件和笔扫到地上,怒意难平,呼吸沉重。

心腹林刚从外面走进只剩牧华弘的会议室,伸手关上门,朝他走去,见三爷如此,林刚猜也能猜到会议上讲了什么。

“三爷,消消气。”林刚从地上捡起文件,“既然这个家由不得您行正道,那走邪道也是他们逼的,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小心气坏了身体。”

是啊。

他走的道,哪怕是歪的邪的,也是被逼的!

牧华弘坐在那里,眼底透出一抹狠意,“应咏希那边怎么样?”

“应咏希虽然是个特别好的饵,但实在不好控制。”林刚说道,他现在不在牧家内部做事,但事情还是知道的,“本以为这人进了牧家之后,凭长相就能惊艳到不少人,结果她就躲在四小姐的地方,出都不出来,大爷和二爷连见都没见过她,更别提下一步了。”

话音刚落,牧华弘收到应咏希发来的短信。

【舞团里没人再找麻烦了,我知道都是你帮的忙,十分感激,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让我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看到这一条,牧华弘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不枉我费些力气替她摆平事情,饵终于浮动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应咏希这人浑身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味道,不向金钱低头,不受威胁,但心是软的。

“……”

林刚不明白他的意思。

“去查一下大哥、二哥的行程。”

牧华弘吩咐道。

“是,三爷。”

林刚低头。

……

应咏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只是想表达一点谢意,却在约的时间前两个小时就开始挑衣服。

挑出一件比较显淑女的长裙穿上,应咏希给自己化好妆,守时守约地来到牧家出口的路边等待。

牧华弘打电话给她,说自己能挤出来的时间不多,到时一回来接上她就走,让她在路边等着。

黄昏时分,霞光漫漫,整片天空都被烧成了红色,映得地上的草都变成另一种色彩,美得特别,美得惊心动魄。

她抿紧唇,双手握着小包放在身后,静静地等着,脸上没什么,心却跳得有些快。

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种。

只是表达谢意。

只是表达谢意。

她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一些后,就见几部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刚平复下去的心顿时又燥动起来,跳得直冲喉咙。

她用力地握紧手中的包,侧着脸,长发随风轻扬,一双漂亮的眼看向越来越近的车。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应咏希露出笑容,车窗被缓缓放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男人坐在车里边,西装革履,容貌和牧华弘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那么英俊,气息更为沉稳一些。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人问道,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有着一抹惊艳。

应咏希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她低下头,猜测这人不是牧家大爷就是二爷,便道,“我是四小姐的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男人轻笑一声,“小妹怎么突然有兴致学跳舞了?”

“……”

应咏希没有说话,只盼着他快些走。

车子却迟迟没有启动,男人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越看眼中眸光越深。

应咏希极度不自在。

男人又陆续问了她一些问题,名字,年龄,家中如何,之前在哪里工作……问一堆之后,男人才颌首,“你这是要出门?我送你。”

第661章 回忆死去的爱情(7)

“不用了,我和人约好的。”

应咏立刻说道。

闻言,男人点点头,没说别的,只道,“那好,应小姐,下次见。”

说完,车窗被缓缓关上,车子终于在她面前离开。

“……”

应咏希眉头蹙了蹙,看着车子离去,心中复杂,想着自己深居简出,一出来就碰到牧家的男人这种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惹祸上身了。

这么一想,要同牧华弘一起用餐的紧张心思便淡了。

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在这边等下去时,她收到牧华弘的短信,称车已经停在外面,让她直接出去,不拐弯进来了。

应咏希收到信息忙不迭地往外跑,不再多作停留。

……

应咏希坐上车时,一眼就看出牧华弘心情不是太好,他穿着衬衫坐在窗口,领带已经解下,领子打开,像是被他自己硬扯开来的一样,光从领口的凌乱都能看出他的烦燥。

“三爷。”

应咏希冲他点点头。

牧华弘颌首,面容淡漠,没什么喜怒,“今天有事耽搁了,等很久?”

“没有。”

应咏希摇摇头,自认没有那个资格问他心情为什么不好,她端正坐好,告诉了一下司机自己要去的餐馆位置。

车子里飘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很淡的幽香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子里。

牧华弘虚靠着车窗,转眸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肩上,不知道她和大哥的初次见面如何,饵下水了,但人肯不肯上勾?

……

车子在一片老城区停下来,这里的房子布局杂乱,一些杂物几乎堆到路上来。

应咏希在前面带路,牧华弘拎着西装走在她的身侧,通过有些狭小的弄堂,价值不菲的皮鞋被堆在墙边的旧家具划了一下,划出一道印子。

鞋就这么废了。

“这边路不太好走,你小心些。”

应咏希走得熟门熟路,旁边的杂物连她的裙角都没有碰到,她还是干干净净的。

老城区里传来的异味实在令人受不了。

令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蒙一层阴影。

牧华弘拧眉,沉声道,“应咏希,你对我的品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请他吃饭就到这种老城区来?

应咏希转眸看他一眼,淡淡一笑,眼神清明,“我一开始也想请三爷吃比较高端的餐厅,但我想三爷出身富贵,什么珍馐美食都尝过,我选的再好三爷也不会觉得特别,那我就只有挑我最喜欢吃的一家餐馆了。”

“……”

牧华弘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跟她往里走,一低头,裤子也被划了两道。

她还没替他办成什么事,他却在她身上花掉不少钱了。

两人一直走进弄堂尽头处,一对普通装扮的中年夫妇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开心地朝他们挥手,“咏希,你可来了,那你带你朋友坐,我们这就去准备菜。”

“谢谢王伯王婶。”

应咏希笑道。

牧华弘走过去,只见这门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只有一块小黑板挂在墙外面,写着“王家食堂”四个字,走进去,里边也和普通人家的客厅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多摆了几张八仙桌,中央财神像前面香烧得很高。

“我和王伯打过招呼,今天停业一天,只招待我们。”应咏希上前擦桌子。

居然还包场了。

“私家饭店?有营业执照?”牧华弘看她。

应咏希看他一眼,真诚地道,“我保证干净好吃,但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们可以换地方。”

牧华弘四下环顾一眼,见这里的确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扫得连一根头发都看不见,便没再说什么,在桌上坐下来。

他留出应付她的时间并不多,只是把晚餐的时间挤了出来。

应咏希在他对面坐下来,牧华弘仍是看她,“你都不问我的忌口?”

应咏希讪笑一声,“听四小姐提过。”

牧阑那个人讲起自己的忌口时,总喜欢把一家人的喜好忌食都和她说上一遍。

牧华弘深深地睨她一眼,眼底透着几分深意,“她和你说我的忌口?”

她在牧阑那里打听他了?

“四小姐很喜欢讲家人的事情给我听。”应咏希说道,声音淡淡的。

原来如此。

她是个很识相的人,不会乱讲话。

多听听牧家的事也好,多去接触接触他的两个好哥哥。

“她整日叽叽喳喳的,嘴巴都不带停的。”

牧华弘提到妹妹,一张凌厉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应咏希忽然间有些羡慕,记忆中,她一直是一个人过活,自己照顾自己,被亲人笑着揶揄的感受好像从来没有过。

这个话题过后,饭桌上又安静下来,牧华弘拿出手机看着什么,眉头深锁着,又恢复成那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应咏希觉得自己身为请客的人,让人这么干坐着不好,于是想好久才又挤出一个话题,“王伯这边的菜都是根据今天去市场买到的最新鲜食材做。”

“所以连你都不知道菜单是什么?”牧华弘看她,似有些不满。

“这样不是才充满惊喜吗?”

应咏希微笑着道。

牧华弘看她一眼,道,“我不喜欢我掌控不了的,哪怕是一顿饭。”

牧家的一日三餐菜单都会先送进每房,看谁喜欢什么,添上或删掉几道。

应咏希怔了下,他们的差别还真是大。

她不想一顿饭的氛围太僵,于是露出笑容道,“不过有一样我肯定会端上桌来。”

“什么?”

“米饭。”

“……”

牧华弘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无语,她的眼睛很漂亮,就这么看着他的时候,非常清澈,好像眼里只有他一样。

这女人真的很容易让男人招架不住,看着干净,却又有风情不自知。

他收敛了目光,端起一旁的玻璃水壶替她倒上一杯水。

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菜逐一端上来,都是些家常小菜,摆盘和牧家的大厨根本无法相比。

两碗饭也很快盛上来,米饭冒了个尖,米饭粒粒饱满晶莹。

牧华弘夹起一筷米饭放进嘴里,香气浸润整个口腔,有一点淡淡的咸味,恰到好处,干而不硬的米饭在咀嚼间香味越来越浓。

第662章 回忆死去的爱情(8)

他连菜都没动,又夹了一筷饭放进嘴里。

一抬眼,只见应咏希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好吃吗?”

“饭还不错。”

连牧家的厨子都做不出这样的饭。

牧华弘连吃好几口,又看向她面前未动的饭上,“你这饭上怎么还放葱花、淋酱油?”

“猪油拌饭要这样才更香,不过你不吃葱花,我就让王伯不要放。”

应咏希见他这样很满意自己的用餐决定。

没想到,牧华弘一听这话,脸都变了,“什么油?”

猪油?

那是什么?

牧华弘顿时感觉一股油腻直冲喉咙,恶心感不断冒上来,他捂住嘴就站起来,四处寻找垃圾桶。

“你没事吧?”

应咏希紧张地看向他,连忙站起来扶住他。

牧华弘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几下,没有吐出来,应咏希担忧地看向他,“难道你不能吃猪油?四小姐没和我说过,不好意思,我不知……”

“应咏希。”牧华弘厉色睨向她,“你居然让我吃猪油那么腥气的东西?”

猪油,什么下三滥的东西。

他真不该答应她吃这顿话,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品味高不到哪里去。

“不腥气啊。”应咏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刚才吃了觉得腥气么?我觉得你吃挺香的,小半碗都下去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

牧华弘竟回答不上来,有些气结。

要不是听她讲了猪油,他吃得确实很香。

“猪油拌饭很好吃的。”应咏希又道。

“牧家从来只用植物油,高纯度提炼。”他这么说她懂了么?

闻言,应咏希的眸光黯了黯,随后淡然地道,“植物油是油,猪油也是油,怎么就论起高低了呢?吃东西又不是在论阶级,好吃就行,你听到一个名字就拒绝,这是你的损失。”

“你……”

应咏希走回桌前,端起那碗猪油拌饭就走到他面前,举高,“你再吃一口,你刚刚明明很喜欢吃的。”

“我不吃猪油。”

“今天是我请客,我不想你有损失。”

应咏希夹起一筷饭就往他嘴里送,牧华弘的眉头拧起来,连连往旁边退去,伸手去推她,那张漂亮的脸却一下子逼近他眼前,那筷饭就贴到他的唇上。

他的视线落在她近在眼前的唇上,喉咙干涩,唇一张,饭就送了进来。

牧华弘当下就要吐掉,但……真香。

他沉着脸将饭咽下,初初听到猪油的那一抹恶心感已经彻底没了。

应咏希笑,“你看,你是喜欢吃的。”

“我不喜欢。”

“你嘴硬。”

“……”

牧华弘懒得和她计较,这么一闹,他心底那些烦燥竟莫名地跑掉不少。

他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素菜,这素菜明显没有这一碗饭好吃。

应咏希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来,拌着碗里的饭,一边拌一边道,“我也会做猪油拌饭,我很穷的时候,我就在熬猪油的时候放很多盐,把饭拌得咸一些,这样下饭,都不用另外烧菜了。”

“……”

牧华弘看她,舞台上不着烟火的人一开口就侃侃而谈猪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好笑,也勾唇笑了,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你这么说是要做饭给我吃么?”

应咏希怔住,一抬眸就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那股说不出来的紧张感顿时又冒出来,她连忙摇头,“我没这意思。”

“可我要是想吃呢?”

牧华弘又问,并不放过她。

“你不是说你讨厌猪油么?”

“可你做的我想试试。”

“……”

应咏希说不出话了,低头默默吃饭,一颗心脏跳得剧烈,剧烈得让她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

自此以后,应咏希和牧华弘走得更近了一些,牧华弘有空的时候会给她发短信,约她出去吃饭。

有时候吃她喜欢的小菜馆,有时候吃他喜欢的私家餐厅。

应咏希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但就是自然而然地近了。

他听她说她改良了扇舞,她听他说一些不得意之事。

她知道,他在牧家一直是有志不能施展,人变得很消沉,他喝多了酒会和她说,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长子,现在有两个哥哥在前面,他怎么都得不到自己要的,要是两个哥哥做错事被父亲看不起就好了。

当然这是醉话。

应咏希没当一回事,但她挺心疼他的,偏偏自己帮不上什么。

她并不喜欢牧家的长子,她回到牧家后才知道那天黄昏碰上问她一堆事情的就是牧家长子牧华荣,从她回去以后,牧华荣常常到牧阑那里,一坐坐半天,还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

应咏希全部拒绝。

凡是牧华荣过来,她都躲得远远的,连房门都不出一步。

转眼到了二爷牧华康订婚典礼的这天,她登上舞台表演,舞台对她从来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而是她可以尽情享受的天堂。

一舞完毕,她回到化妆间里换下舞服,坐在化妆镜前抹掉自己脸上的妆。

“咏希,该去吃饭了,在偏厅,是自助餐,我看了一下,菜品特别丰富,不愧是牧家。”

一个表演的女孩朝她走过来,同她说道。

“好。”

应咏希笑笑,抹掉妆容后给自己补了点水,便往外走去,一出去就看到牧华弘从旁边走过,他手上端着一杯酒,一手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打安静的地方打个电话。

见到他,应咏希连忙迎上去,怕打扰他只展露一个笑容。

牧华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旁边经过,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

“……”

应咏希怔在那里,她这么不显眼的么?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男声传来,“应小姐的舞跳得可真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舞蹈,不愧是黑钻奖的获得者。”

她转过头,就见牧华荣朝她走来,他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大爷过奖了。”

应咏希低头。

她很不喜欢面对牧华荣,有妻有子的一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却从来不加掩饰,让她很是受不了。

第663章 回忆死去的爱情(9)

说完,她便想走,一身华服的牧华荣却拦住她的去路,他靠在柱子上,道,“你怎么老是窝在小妹那边不出来,今天外面太阳正好,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我带你去赏花。”

“谢谢大爷的好意,四小姐让我过去,说要带我去见见大夫人和二夫人。”

应咏希刻意搬出苏美宁,提醒着他。

自己的妻子还在典礼上,他却想带着她去赏花。

她低着头,没有看到牧华荣在听到妻子名字的时候,眼里一闪而逝的痛苦和愤怒。

“大哥。”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

应咏希抬眸,又见订婚典礼的主角牧华康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来,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你就是小妹藏了多时的舞蹈老师?今天你的舞真得很惊艳,太好看了,谢谢你的表演。”

“二爷客气了。”应咏希低头,“四小姐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好。”

牧华康温和一笑。

远处,牧华弘靠着一根柱子品着杯中的酒,黑眸冷冷地看向站在原地的两位哥哥。

牧华荣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应咏希的背影,那眼神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像一栋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突然被点了火一般,那点稳重自持逐渐崩塌。

牧华康今天是初次见到应咏希,人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他的视线全程没有移动一下,他那个未婚妻的脸当时就不好看了。

“呵。”

牧华弘看着他们,嘲弄地低笑一声。

看来他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哥哥,这饵下得太对了。

牧家二爷的订婚典礼极尽热闹辉煌,牧家的财势再一次让人看得瞠目结舌。

只是辉宏之下,牧家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

这天,牧华弘去接在老人院里做慰问表演的应咏希,刚到,里边一通慌乱,是有个老人突然口吐白沫。

牧华弘的车再一次成了急救车。

从医院出来,应咏希被牧华弘带到她的私人地下酒窖。

光线昏暗的酒窖里,牧华弘在架子上找着红酒,身后传来小小的歌声,他回头,只见应咏希坐在桌前一边哼着歌一边写着手札,心情很是不错。

“我怎么发现我认识你以后,就光在做好事了?”

牧华弘背着她继续找酒,嗓音低沉。

他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为了更好地控制她,少不得时间去应付一下,结果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

是她要成佛还是他要成佛?

应咏希坐在桌边笑起来,“做好事不好吗?今天要不是你及时把人送到医院,何大爷就醒不过来了,何大妈多感激你啊,还把自己银镯子送给你。”

她的笑声实在好听。

“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会稀罕?”

一个不值钱的银镯子,还是被个老人带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根本不想要,结果那老太婆非要塞给他,跪着求他收。

“三爷,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铜臭味。”

应咏希止敛笑意,坦白地说道。

“……”

牧华弘回头冷冷地瞥她一眼。

“不过我也明白,你出身高贵,有点嫌贫也没什么。”应咏希为他找着借口,又道,“不过那镯子是何大妈的心意,那是你救了一条人命的功勋,很有纪念意义的,你得好好留着。”

“功勋?”

牧华弘不屑冷笑。

“对啊,就是功勋。”应咏希边说边继续写自己手札,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舞动着,回想着自己要编的舞蹈动作。

牧华弘抬起手拿下一瓶红酒,装作随意地问道,“我听下人们说,大哥和二哥最近同你走得很近?”

应咏希正想着自己的舞蹈,闻言想都不想地道,“大爷那个人我实在不喜欢,我都躲着他,不过二爷人还不错,我和他挺聊得来的。”

闻言,牧华弘握着酒瓶的手一紧,回头看她,“这么听起来,你挺喜欢我二哥的。”

应咏希一手握笔,一手变幻着舞蹈动作,不假思索地道,“对啊,二爷很健谈很温和,他画的画也好,和他相处很舒服,有时候都感觉不到他是高高在上的牧家二爷。”

“……”

牧华弘听着,脸色渐渐沉下来,心头莫名不是滋味。

和他二哥才见过几面,就相处舒服了。

牧华弘朝她走去,拿起红酒重重地放到桌上,冷冷地道,“我二哥已经订婚了!”

“……”

应咏希被他冷冰冰的语调弄得愣了下,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铁青的脸、毫无善意的眼睛,她茫然地看着他,“我知道二爷订婚了啊,二夫人也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他们每次都一起来找我,一聊能聊好久,就是四小姐没什么耐心,聊着聊着就不见人了。”

原来不是独处。

牧华弘胸口的不悦平复一些,他想他当然要生气,她是他的棋子。

她要搅在两个男人之间掀风掀浪才对,她要是认定了其中一个人,他怎么把两个哥哥一网打尽。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应咏希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牧华弘沉声道,低眸看一眼她的手札,“你这字也太小家子气了。”

“……”应咏希无辜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札,“有吗?”

牧华弘从她手中拿过笔,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原木色的桌上纹路清晰,一笔一划勾勒出他的名字,就如同他这个一样凌厉、不可一世,连笔锋间都丝毫不掩自己的雄心壮志。

应咏希看看他的字,再看看自己的字,果然被他的字一对比,显得小家子气好多。

她握住笔,在他的名字上一笔一笔跟着描,认真地学他的笔锋,态度专注。

牧华弘看她一眼,胸口那股闷气彻底没了。

“不用描了,有机会我教你写。”

他道。

“好啊。”

应咏希欣然答应。

牧华弘拿出两个酒杯,倒上红酒,他晃了晃杯子,正要递给她,手机震动起来。

应咏希低头继续描桌面上他的名字,一笔一笔,都像是在描进她的心里。

毋庸置疑,她喜欢牧华弘。

第664章 回忆早已死去的爱情(10)

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上了,梦里梦外都是他的脸。

只是他总是若即若离的,让她也不明白他的想法究竟是怎样,明明他还在车子里放着她的照片,可对她从来没有过多的举动。

说他喜欢她吧,也不像,说他不喜欢吧,好像也不是。

她真的弄不明白他的想法。

应咏希描着他的名字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她听到牧华弘的语气变了,她不由得抬眸,只见牧华弘的脸沉得比方才还要难看,说话几乎是切齿的,“父亲要我去国外帮他拓展?消息确定么?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牧华弘一把将手机摔了出去。

“砰。”

手机打在桌面上的红酒杯上,又掉落在地上。

红酒洒了一桌,没过牧华弘的名字。

“……”

应咏希连忙站起来,把手札放到一旁,抽起纸巾擦桌子,先将名字上面的红酒擦掉,她看向牧华弘,“你没事吧?”

牧华弘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

“为什么?”牧华弘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明明我才是家里最能干的一个,父亲却只顾着前面两个儿子,我为牧家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一句话就把我调到国外!”

去国外。

那她不是以后见不到他了?

也不是,她可以去国外找他。

“去国外不好么?你不是总说老爷子不给你大项目,现在不是给了么?”应咏希问道,她对这种家族大事从来都是一知半解。

“好?”牧华弘笑了,极尽讽刺,“这是外派,一旦出去几年之内我都回不来了,牧家什么好事都落不到我头上了!父亲一定是觉得我做的太多,碍了他长子的路,就要把我踢出去!”

应咏希看着他暴躁的神色,很是心疼,她不明白牧老爷子为什么偏心至此。

连她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牧华弘真的用尽了力气。

“那就不要在牧家做了。”应咏希轻声说道。

静谧的酒窖里,突然响起她这一声,显得突兀而又清晰。

牧华弘睨向她,笑了,笑她的天真,“不在牧家?”

“对啊,你有自己的能力,为什么非要在牧家?出去后,没人压着你,你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吗?”应咏希站在那里说道,目光清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可笑的地方。

“你知道牧氏家族意味着什么吗?四大家族之首,几百年的旺族历史,就是多年前打仗那会,国内满目疮痍,牧家还有家底远避他地。”牧华弘道,“牧家世世代代……”

“那又如何?”

应咏希不解地看着他。

她是真的不理解。

“……”

牧华弘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牧家世世代代昌盛又怎么样,四大家族又怎么样,在一个姓氏之下屈了自己就会比较开心吗?”

应咏希从来说话都是坦坦荡荡的,她的观念也向来如此,“人活一世,就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做到就行了,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你想一展抱负,那便出去自立门户好了。”

多简单的事。

他现在砸了手机,又是满脸愤意,他这么不开心又是何必。

牧华弘看她说得道理连篇的,不禁拧眉,“我和你说不清楚。”

她这辈子只要有人让她跳舞就行了,哪懂他的宏图大志。

“……”

应咏希默默地看着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她想的一样呢?

牧华弘沉着脸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应咏希见他这样,往后退了两步。

她今天穿的是长裤,假装抓着隐形的裙边冲他略略一弯腰,然后开始跳起舞来,所有高难度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驾轻就熟。

她在他的身旁舞动,轻盈动人,魅而不妖。

她偶尔一笑,勾魂夺魄。

牧华弘坐在那里,任由她在身旁舞动,看着看着,他感觉自己被引到了那片桃花树下,被那一抹精魂控住身心,动弹不得。

……

后来,应咏希就收到牧华弘的礼物,一柄挂着桃花扇坠的沉香木扇。

做工极为精致,上面的桃花逼真极了。

小小的木扇扇起风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香气,幽雅沉静。

牧华弘照样是送给牧阑的恰逢她到牧阑身边三个月的日子,牧阑早就嚷嚷着要送谢师礼给她,却一直没找到,这礼物一来,牧阑就把木扇借花献佛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咏希觉得牧华弘就是要送给自己的。

不过是借了牧阑的手。

偷偷摸摸固然不好,却有一种暗渡陈仓的甜蜜。

应咏希胡思乱想的时间更多了。

与此同时,牧家大爷牧华荣似乎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她每次到假期准备离开,只要一出门都会被牧华荣堵上。

牧华荣对她的追求再直接不过,送花送珠宝送车,什么都送。

她的拒绝对他似乎根本不起作用。

牧阑渐渐也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主动说要去找大哥谈谈,可是谈之后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牧阑兴冲冲地跑去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回来却偃旗息鼓,什么都没有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偶尔看着她时会连连叹气,又有些自责似的。

应咏希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开口求牧阑庇护自己,只出入更加小心谨慎。

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些舍不得向牧阑请辞了。

因为她有了人生中第二件喜欢的事情,喜欢牧华弘。

她怕出去以后,会离得他太远,没有机会见他。

她并不知道,从她踏入牧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卷入风暴中心。

她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上一个人,他高高在上,她不喜欢太高的阶级,却并不惧怕。

喜欢,便是喜欢了。

……

高尔夫球场上,牧家三兄弟难得聚在一处活动。

看着牧华荣同牧华康打球的背影,牧华弘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坐在躺椅上,黑眸泛着冰冷。

老大对应咏希的兴趣来的那么浓烈不可控,是不在他预料的。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他就要被派出国了,在他离开前,他要把这团浑水搅得越乱越好!

第665章 回忆早已死去的爱情(11)

这么想着,牧华弘站起来,朝一旁的柱子靠去,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们打球,笑道,“大哥,你今天发挥不错啊,杆杆进洞,二哥,你的手感不行啊。”

闻言,牧华荣难得开怀大笑。

牧华康把手中高尔夫球杆交给球童,脸上有着心事重重,他让服务的人都下去,才抬头看向牧华荣,语气沉重,“大哥,我听小妹说你最近时常去她那里,男女有别,还是注意点分寸比较好。”

牧华弘看着他们,薄唇微勾,这话说得可真隐晦。

听到这话,牧华荣看向自己的二弟,道,“我去自己妹妹那里要什么分寸?”

“你去那里是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只是不愿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罢了。”牧华康见牧华荣装不懂,语气更重起来,“大哥,你是牧家的长子,身挑重责,羡枫又还那么小,你一向稳重,可别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

羡枫……

牧华荣的眼底掠过浓烈的恨意,随后冷笑一声,“华康,你指我倒是指得理直气壮的,那你自己呢,带着未婚妻天天往人那里跑就好看了?”

牧华康站在那里,脸色一僵,直接道出应咏希的名字,“我和咏希只是朋友。”

“男人天天黏着一个女人的,就没有友情!”

牧华荣冷冷地看他一眼。

“大哥,你辱没我没关系,咏希是个单身女孩,你别脏了她的名声。”牧华康气竭。

“你还真是为她着想,不过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咏希这人我非得不可。”

牧华荣索性将话挑明开说。

牧华弘站在一旁,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但听着这一声,眸光倏然幽沉,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大哥!”牧华康震惊地看向他,“你可是有妻有子!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不用你来教我!”

牧华荣把高尔夫球杆重重地扔到一旁。

“你简直鬼迷心窍!”

牧华康见他如此,顿时聊不下去,青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牧华弘站在一旁,看着牧华荣,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大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

牧华荣的脸色仍是不好,问,“怎么,你也觉得我要个女人是件天理不容的事?”

“当然不是。”他笑着道,“大哥是牧家长子,肩上的担子本来就比旁人挑得重,别说一个,就是要上几个女人又有何妨,实在不值得和自己兄弟争吵。”

“……”

“我知道应咏希,一个舞蹈老师而已,你向牧小阑要过来就是。”牧华弘给他出主意。

牧华荣听着,摇头,“我并不是要将她金屋藏娇,她生性洒脱,清洁高雅,我不愿屈就她,要给我就给她最好的。”

听到这话,牧华弘的眸子一滞。

不愿屈就,难道他想……

“只是碍着我有妻有子的身份,她并不愿向我多靠近,华弘,你十几岁时身边就围着一大堆的莺莺燕燕,是个情场老手,不如你来教教大哥。”牧华荣用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看向牧华弘。

牧华弘身体有些僵硬地靠着柱子,脑海中还停在那一句不愿屈就,话已经自然而然地到达嘴边,“女人身和心是分不开的,得不到一样,就从另一样下手。”

“身和心?”

牧华荣怔了下,然后转身若有所思地走了。

“……”

牧华弘站在原地,好久以后,看着空荡荡的地方才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其实,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

这是应咏希的宿命,她太美,太惹眼,连灵魂都是招人的,没有他,她迟早也会沦落到这一步。

他已经帮她摆平了诸多麻烦,当是对他的谢酬,她也该到这一步。

他这么想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握紧。

……

到假期的前一晚,帝城下起了雨,夜雨笼罩着整个牧家,哪怕下人们提前做好准备,花园里的花还是败了不少。

应咏希坐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牧阑趴在她的行李箱边上看她,时不时眼里又露出那种内疚之情。

“咏希,外面雨那么大,你就别走了,等天好再走。”

牧阑说道。

应咏希小心翼翼地将沉香木扇收进自己的包里,微笑着说道,“不行,明天我们舞团还要出去做表演,今晚回去还得和大家做最后的排练。”

“你在我这挣的工资不是还可以么,为什么非要营业一个舞团呢?我看着你都觉得累。”牧阑不解地看向她。

“因为跳舞就是我最喜欢的事,如果哪天我连舞都不能跳了,那才痛苦。”

应咏希说道,环视四周,查看自己还有没有落下,见没有便去提行李箱。

牧阑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行李箱上压住,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咏希,你总是一个人在漂泊,你想不想安定下来成个家?有个能保护你的男人?”

闻言,应咏希眼前一下子闪过牧华弘的英俊脸庞,她脸上微微发热,然后笑着摇头。

“要是我的哥哥们都没有结婚订婚,全是单身,你会喜欢他们中间的一个吗?”

牧阑问道。

应咏希不解地看向她,心跳得有些快,以为自己的小小心事被牧阑看透,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等她回答,牧阑自己先叹一口气,“算了,其实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像个仙子,根本不像这世上的人,谁都配不上你,你又能看上谁呢。”

应咏希见她这样忍不住笑,走到她面前逗她道,“你就不用为我的事担忧了,我有男朋友。”

“什么?你有男朋友?谁?”牧阑一呆。

“我的男朋友就是……”应咏希故弄玄虚地朝她眨眨眼,“舞台。”

“……”

牧阑怔怔地看着她,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着闹她,“行行行,你就跳一辈子的舞吧。”

应咏希要走,牧阑担心她下雨天路上不安全,于是派了车送她。

将人送走后,牧阑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雨有些惆怅,一个女佣从外面撑着伞跑进来,向她道,“四小姐,我已经向大爷汇报过咏希的行程了,大爷听完就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呢。”

第666章 回忆早已死去的爱情(12)

听到这话,牧阑的目光黯了黯,“也不知道这样把他们凑一对是不是好事。”

她坐到桌前,单手托着腮。

一开始看出大哥有追求应咏希的意思,她是很生气的,既觉得大哥三心二意不顾家,又觉得他这是羞辱应咏希。

可当她气冲冲去找大哥的时候,她才知道真相,原来苏美宁和管家方铭早有一腿,连羡枫都不是大哥亲生的,大哥为此失魂落魄很久,只是面上没有显,怕事情揭了,苏美宁和羡枫没有好日子过。

羡枫虽然不是他儿子,但自苏美宁怀孕起,大哥就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稚子无辜,他实在不想连累这个孩子。

可这个家,他确实已经不想要了,他想离婚。

到如今,他对应咏希一见钟情,他想借这个事解决所有的麻烦,让苏美宁携子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也让自己能从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牧阑是不太同意的,但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她又不好受。

大哥向她百般保证会一生一世对应咏希好。

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要求他一定要尊重应咏希,要绅士一些赢得应咏希的心。

就这样,她会常常给大哥一些应咏希的行程和信息,她既想着应咏希要是能爱上大哥就好了,又觉着自己对不起应咏希。

她这种行为……上次在网上好像看到一个词叫拉皮条。

很难听呢。

牧阑咬唇,望着外面的茫茫大雨,不知道该怎么做。

……

这一晚,胡思乱想的不仅仅是牧阑。

牧华弘站在一方阳台上,看着大雨磅礴而下,灯照进幽幽的夜色中,雨大如豆,冲刷着地面。

正厅门口的方向,灯光中,一柄柄黑伞撑了开来。

保镖们在外等候,不一会儿,牧华荣就着装整齐地从里边走出来,步伐匆匆,边走边整理衣服,很是急迫地走向一旁等候的车。

牧华弘看一眼时间,离应咏希的车出去还不到十分钟。

他这个大哥还真是急迫。

“三爷。”

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和口罩,是久未在牧家出现的心腹林刚。

“你说应咏希这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我听大哥的意思竟是要娶她。”牧华弘嘲弄地笑着说道,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冷得可怕。

林刚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道,“这不是好事么?大爷越做出超常的举动,对您越有利。”

现在这些还隐在暗处,没有捅到老爷子面前。

等一切捅开了,三爷的目的才能达成。

“……”

是啊,对他有利。

牧华弘冷眼望着那些车灯的灯光一路远去,驶出茫茫夜雨中。

“我查了一下,大爷已经让人把自己在黄可街的别墅打理出来,还命厨子准备大餐,看样子是要把人带去那边。”林刚说道。

“你觉得他今晚会办事么?”

牧华弘问。

“不清楚。”林刚摇头。

“盯着点,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通知二哥。”他吩咐道。

“不通知大夫人?”林刚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时候,苏美宁一知道,那离老爷子知道就不远了,以现在这样的情况,最后遭殃的只会应咏希一个,伤不到我两个哥哥太多。”牧华弘太清楚自己父亲的行事风格,“要再等等,等他们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才是捅开一切的时机。”

目前,牧华荣和牧华康也不过争执了一次而已。

“还是三爷考虑周到。”林刚低头,又戴上口罩,“那我现在就去盯着。”

林刚转身就走,忽然又听到牧华弘道,“和我保持通话,我要知道黄可别墅的一举一动。”

“……”

有必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林刚很是疑惑,但也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思,于是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

……

应咏希坐的车停在大雨中的路边。

她正坐在车上一开一合着手中的沉香木扇,车子忽然刹住,她整个人往前撞去,手中的扇子落下。

应咏希连忙去捡,车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车,她转眸,就见一个陌生男人撑着伞站在外边。

她心下一紧,还未来得及猜测什么,那男人就退站到一旁,牧华荣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她面前,牧华荣站在伞下,身上穿得笔挺端正,冲她淡淡一颌首,“应小姐,冒昧请你过来,还请不要介意。”

请她?

应咏希愣了下,转眸往外望去,心下一惊,她玩扇子玩得太投入,居然连车子没开向舞团的路都没有发现。

她抬眸冷冷地看向牧华荣,没有理他,只看向自己的司机,“送我回舞团。”

“……”

司机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四小姐的司机,你……”

应咏希说着,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也明白了牧阑对自己时不时的歉疚之意是为什么,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她把牧阑当朋友,牧阑却……

“应小姐,下车吧。”

牧华荣站在门口,朝她伸出手。

他是牧家是稳重的长子,可同时身上也有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面对一个女孩子,连绅士都带着以强欺弱的性质。

“……”

应咏希没有理他,站起来推开他的手往外走去,走进大雨中。

牧华荣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保镖手中的伞替她遮上,应咏希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外走,不到五步,就被保镖们团团围住。

牧华荣站在她身旁,拿伞替她撑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你吃顿晚饭。”

他看一眼路边灯火通明的别墅说道,

“我不想吃。”应咏希站在那里,纤细的手紧紧握住行李箱拉杆,声音越发的冷,“请您自重,堂堂牧家大爷做出这样的事合适么?”

“要不是应小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也不必出这样的下策。”

牧华荣笑着说道,随后睨一眼身旁的人,吩咐道,“外面雨大,请应小姐进去。”

“……”

应咏希冷冷地看着他。

牧华弘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自己的书房里,林刚报告,应咏希和牧华荣在雨中僵持了十几分钟后,被带进黄可别墅。

第667章 爱之错(13)

牧华弘正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前浮现出那一只白皙的手用笔描过他名字的画面。

最后一笔,签歪了。

“继续盯着,任何情况都要告知于我。”

他对着手机吩咐。

……

黄可别墅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应咏希坐在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前,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

窗外,雨声不断,浇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咏希。”

牧华荣站到她身旁,亲自替她斟上一杯红酒,直呼她的名字,“这是我在法国的酒庄里产的葡萄酒,尝尝看。”

“……”

应咏希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全然当没他这个人。

牧华荣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来,“咏希,我喜欢你,这你也看出来了,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如此优雅。

应咏希冷漠地睨向他,“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有家有室?”牧华荣问。

“即使你没家没室,我也不喜欢你。”

应咏希认真说道,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

牧华荣正往自己的杯中倒酒,闻言,他的手僵了一瞬,她要说是,他还想着如何解释,结果她就这么一句,倒卡得他不上不下。

他笑笑,继续给自己倒酒,“你还真是直接,这世上就没什么你不敢说的话吧?”

有。

喜欢牧华弘。

她没有那么勇敢地说出口。

应咏希沉默地坐着,牧华荣举杯敬她,她一动不动,牧华荣便端起杯子自己一饮而尽,道,“咏希,牧家的内里复杂不是我一两句话就能和你说清楚的,我能你讲的就是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是在玩玩而已。”

“……”

应咏希的脸色没有任何缓和。

“虽然你没有家室背景,但这并不重要,只要你将来能一心一意对我,牧家大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牧华荣一字一字说道,他是把能给的都给了出来,牧家之中还没有人敢像他一样。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女人,听到这话即使不敢接受,也必是窃喜。

应咏希却只是错愕地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说,你因为我要抛妻弃子?”

“……”

牧华荣又喝一口酒,无声,算是默认。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真的是可怕,你和你的妹妹都一样可怕。”应咏希从桌前站起来。

牧华荣看她,被好尖锐的言语中伤,“咏希,我捧着你,不代表你可以和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拿牧家大夫人的位置哄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牧家大夫人的位置?

能吃么?

“你不要再骚扰我,否则我会告诉大夫人你龌龊的真面目。”

应咏希发觉自己和他说不下去,她提起包便要走,刚走两步,眼前便是一阵晕眩,整个人差点栽下去,她连忙扶住旁边的椅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她越站越觉得脚下虚浮,越来越站不住,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难道是着了道?

她明明很谨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蓦地,她想到什么,转眸直直地望向餐厅墙上挂的一个天鹅造型的香薰灯,里边正有白雾慢慢地飘出来,香味萦绕在整个餐厅里。

大雨声中,牧华荣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去,伸手去扶她,“你怎么了?”

“放开我!”她愤怒地瞪向他,“牧华荣,你这个卑鄙小人!”

牧华荣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怀中,“这世上敢这么骂我牧华荣的也没几个,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委屈了你,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我,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不想再维持下去这桩婚姻了。

每次一回到家中,见到苏美宁,见到可爱的孩子,他心中抓狂痛恨,几次,他都恨不得一把火烧个清静。

三弟说的对,他先要了应咏希。

等她成为他的人,为他孕育一个优秀的孩子,以后在父亲那里就可以争取新的婚姻,否则,他永远无法做到和平离婚。

“放手!”

应咏希看他的眼神如看蛇蝎,她死死地咬住牙关,推开他的手就往外跌跌撞撞地跑去。

牧华荣脚步极轻地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撞了一下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往外逃,保镖要上去追,被他拦住。

说起来,这事是他不对,可他等不下去了。

应咏希不顾一切地往外跑,踉踉跄跄地一直冲到门外,外面大雨疯狂洗刷着城市,她边跑边往包里拿刀具,可刀还没拿到,却拿到了那把沉香木扇。

若她死了,她就见不到牧华弘了。

这一闪神间,牧华荣已经走到她身边,一把将走不太动的她横抱而起。

“啪——”

沉香木扇落下,重重地掉在雨水中。

整个包也掉落下去。

“不要!”

她激动地叫起来,漂泊而下的雨瞬间湿透她的脸庞,应咏希激烈地挣扎,可中了迷药的她,那点力气对于牧华荣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应咏希向来不知绝望,死亡临于眼前她也能洒脱面对。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绝望。

夜幕下的大雨中,她撕心裂肺的叫喊震碎一地的雨。

牧华荣见她如此,眉头蹙了蹙,仍是抱着她往里走去,任由雨水浇在背上。

……

“三爷,应咏希好像是中了迷药,神情和走路都不太对,她想跑,但还是被大爷抱了进去,看来大爷今晚是准备办事的。”

林刚的声音在书桌上的手机里响起。

牧华弘坐在桌前,听着手机里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将一支笔生生折断。

窗外,雨声很大,大得令人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要办事了。

大哥终于迈出万劫不复的一步了。

好。

很好。

“我看一个小时通知二爷赶过来差不多。”林刚在那边道,以二爷温和的脾性,一定会护着应咏希,不会将事情捅得太严重,但自此和大爷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大。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桃花树下自由自在跳舞的精魂。

第668章 爱之错(14)

“你决定就好。”

牧华弘坐在那里,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

这是他为两个哥哥布下的局,终于要展开它最热烈的一幕了。

“砰。”

牧华弘将手机狠狠地砸了出去,十指交叉抵在额头上,缓缓阖上眼睛。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发展。

至于她……他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这样的女人不是被他利用,也多的是旁人会利用。

大不了将来等东窗事发,她受苦受折磨的时候,他暗中帮她一把,给她一个好些的未来,让她能跳上一辈子的舞。

……

牧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雨下得她浑身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牧阑冲出去问人要到司机的号码,打电话过去询问,“什么,大哥让你把咏希送到他别墅了?”

追求人为什么把人直接带到别墅?

“对啊,四小姐,您别怪我多事。”司机在那边小心地琢磨着用词,“我觉得咏希有些不对劲,她刚刚还跑出来了,跌跌撞撞的,跟喝了酒一样,后来被大爷抱回别墅了。”

“……”

喝了酒?

别墅?

牧阑站在那里,脸色瞬间白下来,心道不好,抓起一件外套穿上就往外跑,“备车!给我备车!”

三房的书房中,牧华弘一直坐着。

四房的牧阑,不顾一切地冲进雨中。

牧阑赶到的时候,应咏希浑身无力地趴在偌大的床上,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扒了下来,赤、裸而狼狈。

牧阑冲进别墅死命地拍着房门,很久,身着浴袍的牧华荣才皱着眉开门,看向她时目光有着复杂,“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牧阑推开人便冲进去,只见应咏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迷离,嘴里全是血,一直淌到被子上。

“……”

牧阑吓得捂住了嘴,再看过去,只见她嘴里赫然是一支钢笔,吞进去了大半截。

牧华荣站在一旁,“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烈性。”

他知道她跑不了,随手将衣服扔到床上,便转身进浴室洗澡。

等出来的时候,他去脱她的衣服,她一动不动,他还以为是迷药的作用,顺着她的手臂吻上去时才发现她吞了钢笔,她浑身没力气,竟用嘴咬脱笔帽,一点点将他的钢笔吞下去。

“……”

牧阑脸色惨白地靠过去,用手去试探她的鼻息,激动地叫出来,“还有气,送医院!快送医院!”

她大叫起来,牧华荣一把按住她,“我已经让医生过来了,小妹你别急。”

“啪!”

牧阑反手就给了他一记巴掌。

“你是不是疯了!我给你机会是去追求她,不是让你强、奸她!”牧阑歇斯底里怒骂出来,眼眶红了,“你这让我成了什么?你让我成了什么人啊!”

她的大哥一向成熟稳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会……

要是应咏希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她害的,她害死的……

牧华荣也是懊恼,皱着眉头道,“小妹,我确实情急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有女人烈性成这样,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可以想到这样的死法。

他是不敢再小觑她了。

“没有以后了!”牧阑大声地道,“你以后休想再碰咏希一根手指头!”

“小妹……”

牧华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今往后,咏希就是我罩的,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她!”牧阑双手用力地去推牧华荣,“你给我出去!出去!”

牧华荣被推了出去,牧阑扑上床,小心地替应咏希盖上自己的外套。

……

这一晚,尤其漫长。

应咏希醒时仍在黄可别墅,牧阑坐在她的身旁,眼睛通红得可怕,自责不已地看着她,“咏希,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大哥会这样,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让他那么做了。”

“……”

应咏希躺在那里,喉咙里像是被插了无数刀一样,疼到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牧阑,眼神冰冷。

“咏希,你别这样看我,我没想害你,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你。”

牧阑的眼泪落下来,拼命地摇着头。

“……”

应咏希阖上了眼,动动手指,发觉有一丝气力后便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牧阑要去扶她。

应咏希一把推开她的手,径自拔了手上的输液针,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牧阑追上去,应咏希回头冷漠地睨她一眼,牧阑僵在原地,唇都在颤抖,愧疚难堪地看着她。

应咏希虚弱地一步一步走出去。

大厅里,牧华荣在,牧华康也在,两人正在争吵着什么。

应咏希没有听,径自往外走去,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从昨晚到了早上。

“咏希!”牧华康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不是正在输液么,怎么出来了?”

牧华荣从沙发上站起来,蹙眉看她。

应咏希往外走。

牧华康心知她不想呆在这里,于是道,“你去哪里,我送你,没人能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放心。”

“……”

应咏希一把推开他扶上来的手,咬着牙用尽力气一个人独自往外走去,走进茫茫大雨中。

牧华康见状连忙叫佣人拿伞,撑着伞追出去,只见应咏希站在雨中摇摇欲坠,长发被打湿,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血色,就同牧家花园里的花一样,开得再娇艳,也抵挡不住风雨的侵蚀。

牧华康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撑着伞朝她走过去。

刚巧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应咏希困难地划着手臂,在他到达前的一刻独自上了车。

……

天亮了。

外面的雨还未停。

书房的地上手机静静地毯着,已经被砸到关机。

牧华弘坐在书桌前,一动未动,浮青的眼盯着面前的桌面,上面累着的一叠文件还是一叠,一晚上半分没有动过。

求仁得仁。

再得意不过。

牧华弘从书桌前站起来,坐了一晚上的腿竟是发麻的,一下子他差点摔下去,手撑住书桌才勉强站稳。

第669章 爱之错(15)

一打开书房的门,雨声听着更大。

他从长长的走廊上走过,瞥到一眼镜中的自己,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他一步步往前走,脚下虚浮得厉害。

路过三房的正厅时,佣人的声音传来,“你是四小姐的舞蹈老师吧?我在二爷的订婚典礼上见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四房在那边啊,你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

牧华弘猛地停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往正厅的方向望去。

只见应咏希浑身湿透地站在厅里,弱不禁风、孤独无助,双眼正静静地望着他,有着几分倔强。

下一秒,她落了泪,那抹倔强消失,只剩下受尽委屈的楚楚可怜。

她的手里,紧紧握住沉香木扇。

她掉下眼泪的一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不顾一切地朝她奔跑过去,一把将她牢牢地抱进怀里,呼吸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竟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

他的胸口被这样的情愫挤满,几乎要爆炸开来。

他紧紧抱住她,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低沉耳语,“没事,没事了。”

闻言,应咏希在他怀中哽咽得更加厉害,身体颤抖不止。

牧华弘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人的心脏是可以被揉碎的。

将人安置在房间里,牧华弘拿了新的手机打电话给林刚。

“二爷还没到,四小姐先去了,两人都和大爷吵过,后来还有医生过来,我估计应咏希可能又寻了短见,大爷没能办成事。”林刚说道,“虽然没办成,但结果也在三爷的期望中,我看四小姐和二爷这一次对大爷都失望至极,吵得很是严重。”

“我知道了。”

牧华弘冷冷地开口,挂掉电话。

他端着热水回到房间,只见应咏希坐在他的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上还握着那柄沉香木扇。

“我已经约了医生,一会让他过来替你看看。”牧华弘走到她身边,把热水递给她,嗓音低沉,“到底出什么事了?”

“……”

应咏希看向他,手更加用力地握住扇子。

好久,她才张了张嘴,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无法说话。

“你嘴里有伤?来,我看看。”牧华弘在她面前弯下腰,托起她的下巴。

应咏希注视着他,慢慢张开嘴,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冒出来。

牧华弘的眉头蹙起,几乎猜到她对自己做了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用自杀来解决,我说了,你可以找我。”

听到这话,应咏希的眼眶更红了,眼里的深情再无法掩饰。

牧华弘在她身旁坐下来,应咏希立刻像寻找一个安全港湾似的靠到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僵了僵,明明能自然抱上她的手却抱不上去。

她就这么信任他么?

“我带你出去住两天,牧家太大,你留我身边太招摇了。”他道。

应咏希不疑有它地点头。

她眷恋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外面风雨侵袭。

……

牧华弘将应咏希带了出去,在外面房子住的这些天是两人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里远离牧家的是是非非,远离强权,远离勾心斗角。

她为他做猪油拌饭,他手把手教她写字。

她手札上的字迹越来越像他。

入夜,应咏希窝在秋千藤椅上看书,挥动着手想舞蹈动作,一边等着牧华弘回来。

牧氏集团中,牧华弘草草将公事处理了一下,交待林刚,“从今天起,晚上8点以后的行程都给我推掉。”

“全部推掉?”林刚愣住,错愕地看向他,“您不是说要在出国前,多做点事,让老爷子知道牧家没您不行么?”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牧华弘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道。

他每次回去,应咏希都做好了一桌的菜等着他,每隔一段时间热一遍。

他不想她一天下来进进出出厨房,沾一身的油烟味。

“是。”林刚低头,他不敢违逆牧华弘,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应咏希已经消失一个星期,听说她当日回过牧家,也不知道回来拿什么重要东西然后跑了,大爷、二爷、四小姐都在找她,没能找到人。”

牧华弘将应咏希接到外面的别墅住,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两人连女佣都没要,平时都是应咏希自己打理房子。

“……”

牧华弘听着,脸上没什么喜怒,令人探究不出什么。

“照理说应咏希应该躲不到哪里去,她要是一直不也现,大爷、二爷那边不就又偃旗息鼓了?您不是白忙一场?”林刚替他着急。

再这么下去,三爷真要去国外了。

“要是我自己出来做,你还跟着我么?”

牧华弘忽然问道。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

林刚站在那里,听着一脸错愕,“自己出来做?您可是牧家的三爷,这么尊贵的身份……”

“尊贵又怎么样?不觉得没意思么?”

牧华弘嘲弄地反问。

从他以为应咏希被大哥得手,却没有任何兴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受应咏希的影响已经太深,他突然间觉得以前做的一切没意思透了。

“可是老爷子也不会同意您出来单干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甘做一世辅臣,我的路,我自己走,不靠这姓了!”牧华弘说道。

就像应咏希说的,自己的命自己做主,谁也不能强求她去做不喜欢的事。

林刚皱眉,“三爷,您是不是因为应咏希失踪认为计划失败了,您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找,把人给找回来,大爷、二爷都很倾慕于她,她绝对是颗非常好的棋子。”

“不用了。”

“三爷。”

“我说,不用了!”

牧华弘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一字一字说道。

这条路怎么走,他说了算。

“……”

林刚完全愣在那里,为什么他觉得三爷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为了那个位置可以用尽算计的三爷呢?

……

回到别墅中,牧华弘停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一向凌厉的脸上多出不少自己没有察觉的柔和。

第670章 爱之错(16)

好久,应咏希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一见到他开心地笑了,匆匆跳下秋千,连拖鞋也不穿就朝他跑来。

“穿鞋。”

牧华弘走过去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拖鞋让她穿上。

应咏希冲他微笑,漂亮得晃人眼睛。

“今天喉咙有没有好一些?”他问道。

应咏希点点头,刚要张嘴说话,牧华弘便道,“医生让你最近不要发声,以免加重伤势,你听话一些。”

“……”

应咏希笑着点头,领着他往餐桌前走去。

又是满满一桌的菜肴,一看就是做得极为认真,牧华弘脱下外套放到一旁,坐了过去,他的面前仍是摆着一碗晶莹透亮的猪油拌饭。

他笑,“再这么吃下去,我迟早会变胖。”

应咏希笑着给他夹菜,牧华弘低眸看着她巧笑嫣然,灯光下透着的只是家常,不过是一个星期的相处,他却渐渐离不开这种光阴了。

他争了那么多年,什么机关都用尽,到最后来却越来越没意思。

她浑身湿透、满脸委屈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一下子摧垮掉他所有的信仰。

或许,他真的该抛弃那些,重新选一条路。

两人无声地吃着,牧华弘喝着汤,应咏希坐在那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咬着米饭似是欲言又止。

“有话要和我说?”

牧华弘问道。

“……”

应咏希点头,将筷子搁到桌上,单手在空中舞花,手指灵巧,灵气逼人,而后,她又指指他,唇抿得紧紧的。

牧华弘盯着她,也搁下筷子,嗓音沉着,“什么意思?”

跳舞他看懂了,指他是在说什么?

应咏希的眸子转了转,一抹羞涩一闪而逝,好一会儿,她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后认真地注视着牧华弘英俊的脸庞,一字一字道,“我在这世上,第一次喜欢的是跳舞,第二次喜欢的是你。”

她的喉咙还没完全好,声音很哑,却是令人深为触动的告白。

“……”

牧华弘坐在那里,脸色未变,眸色却越来越深,喉结上下滚动,似干涩非常,半晌,他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牧华弘,我喜欢你,怎么办?”应咏希问。

“怎么办?”牧华弘勾唇一笑,从桌前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深邃的双瞳在灯光下尤其性感。

应咏希坐在那里,紧张到双手攥到一起。

下一秒,牧华弘将她从桌前抱了起来,他低头,喑哑地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了你!”

说完,他一口含住她温度颇高的小巧耳垂,应咏希沙哑地惊呼一声,被牧华弘直接抱走,她把脸靠在他怀里抬都不敢抬起来。

拥抵在床上的时候,她听到他说,“我在这世上,第一次喜欢的是权利,第二次喜欢的……是你。”

应咏希沉醉于他的吻中。

那一段时间,应咏希是快乐的。

牧华弘也是喜悦的。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品尝到热恋的味道。

牧华弘那么冷情的一个男人,会在应咏希踮着脚抛晒被单的时候,偷偷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被单罩住两人,躲在那一抹白色下相拥热吻;

应咏希跳舞不小心崴了脚,牧华弘推掉很多公事,背着她上下楼,还学下厨做东西给她吃,结果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

牧华弘工作的时候,她在旁边写手札;

牧华弘离开的时候,她在别墅里静静等待,他从来也没让她多等。

她是一颗棋子,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被自己的棋子影响了整个布局,他彷徨踌躇过,可每次她毫无保留投进他怀里的一刻,他便任何理智都荡然无存。

他只知道,他绝不能再经历那雨夜的一晚。

商场教会他,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失而复得。

他不犹豫了,眼下,他怕的是另一桩事。

……

夜深人静,他的别墅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牧华弘侧目,只见应咏希披着她的西装外套正看着一本日历,看着看着眉头便蹙起来。

“怎么了,看个日历还能看出愁绪来?”

牧华弘笑,将日历从她手中抽走。

应咏希坐在他的身旁,闻言咬了咬唇,担忧地道,“我这个月例假好像没来。”

牧华弘一怔,看向手中的日历,脸色凝重起来,“真的?”

见他这样,应咏希有些慌,有些难受,但还是点了点头。

“……”

牧华弘看着她,半晌将她搂进怀里,伸手揉揉她的发,“有孩子不好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娶我,也不知道牧家会不会容我。”

她道,把自己所有的担忧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牧华弘低眸凝视着她,有些好笑,“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娶你?”

“我没有家室背景。”她道,牧华荣说要娶她的时候,那个姿态就像给了她天大的好处一样,她不畏阶级之差,但也知道牧家太高了。

“但你是应咏希。”

“什么?”

“你不一样。”牧华弘搂着她纤盈的身体,低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应咏希不解地看着他。

“你太惹眼了,像你这样的,所有男人都会想倾尽财力,将你养成一只关在精美笼子里的金丝雀。”牧华弘道。

闻言,应咏希的脸色白下来。

漫天星子寂静。

牧华弘低头吻她的唇,低语,“可越接近你,我越觉得自己是被你困在桃花树下的一抹魂魄,迷失了方向。”

“……”

应咏希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觉得自己才是迷失在他的一双眼睛里。

他的亦正亦邪,他的时冷时热,都让她欲罢不能。

“我想捧着你。”牧华弘伸手捂上她平坦的肚子,低哑地道,“明天我让医生来给你做检查,如果有了孩子,我们结婚就是。”

听到这里,应咏希才明白他向自己保证了什么,不禁笑起来,随后又担忧,“可是牧家会容我么?”

她没有苏家和连家那样的背景,牧家会要她么?

第671章 爱之错(17)

“我出国在即,你同我一起去,到了国外以后,我一面做牧家的事,一面创自己的事业,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就脱离牧家。”

星空下,应咏希错愕地从他怀中坐直身体,“脱离牧家?你以前不是不愿意……”

“现在愿意了。”

牧华弘轻描淡写。

“……”

应咏希看着他,几秒后反应过来,他的另一层意思是她是真的不可能被牧家容下的。

不过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天生亲人缘薄,也不会替牧华弘难过什么,牧氏家族里边太乱了,他不在也好。

他肯娶她,又肯独立创自己的事业,那便再好不过。

这么想着,应咏希觉得未来真的很美好,她点点头,“好,那我跟你出国,你做你的事业,我跳我的舞。”

“那我们都有事做,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牧华弘挺喜欢逗她。

是啊,孩子生下来怎么办?她皱皱眉,一本正经地提议,“那你带一天,我带一天?”

还想着对半分呢。

牧华弘笑出声来,双眼宠溺地盯着她,叹息一声,道,“行了,我想自己干就是不喜欢有人压在我头上,听人吩咐。所以,到时候,我工作的时候把孩子带上就是,也没人敢说我什么。”

应咏希意外地看着他,“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的吗?”

一点都看不出来。

“谁说我喜欢小孩了?”牧华弘摇头,“是你说的,你希望自己能跳一辈子的舞,我只是不想打破你的希望。”

“原来是这样。”应咏希点点头,又道,“那真的有了小孩,我就把他打掉吧?不让他耽误你工作。”

她喜欢的一个是舞,一个是牧华弘,很完满了,不需要多些意外出来。

“不行。”牧华弘一口拒绝,满脸肃色。

“为什么?”应咏希疑惑。

“咏希,我知道你不懂亲情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算太懂。”牧华弘盯着她,郑重其事地道,“但这个孩子身上有你一半血,有我一半血,你舍得不要?”

他的血和她的血……

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美好。

应咏希认真地思考着,心底竟渐渐涌起一丝暖意,蓦的,她手上一凉。

她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无名指上被套上一个银戒,光芒温和,润如玉石,她愕然,视线又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无名指上也是一枚同款的银戒。

什么多余的纹路都没有。

“我把何大妈送的镯子溶了,你说的,这是我的功勋,现在,我把功勋给你一半。”牧华弘托着她的手道。

她的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任何珠宝在她手上都可以闪耀出最夺目的光,他不是不想买价值连城的钻石,而是知道,她更喜欢这个。

果然,应咏希看着手上的戒指喜不自胜,两眼发亮地看着他,“你在向我求婚吗?”

“你说是就是。”

他笑。

应咏希开心地从他怀里站起来,在星空下跳起舞来,眉目之间的笑意纯粹、干净,不染半分尘埃。

“……”

牧华弘慵懒地往旁边一靠,看着她舞,薄唇勾起笑意。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觉得看着这一舞,余生足矣。

是她哑着声音向他表白的时候?还是她像个落汤鸡一样跑到他面前寻求安慰的时候?

或许更早。

从他第一眼见到舞台上的她,一切都注定了。

……

以前,应咏希只觉得跳舞是美好的,和牧华弘在一起后,她觉得她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清晨醒来,她整个人被牧华弘圈在怀里。

他还在睡着。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轮廓。

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光亮洒落在床上,她一头散落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

她伸手在他的五官上轻轻地描绘着,就像描他的名字一样,一笔一划,勾勒的不止是一个名字、一个轮廓,而是她的至爱。

蓦地,她的手被他一把抓住,牧华弘躺在那里,眉头微动,神情惺松,眼睛还未睁开,嗓音喑哑,“再睡会。”

“睡吧。”

她轻声说着,在他脸上轻轻地印下一吻,随即抽离开来。

应咏希下了楼,在厨房里做早餐,才做到一半,就听到门铃响起来。

她有些惊讶,住在这边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门铃响起来。

应咏希快步走出去,直接打开大门走进庭院,走向镂空镂花的大铁门前,只见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时间还早,他却像已经站在那里多时,身上都是披着露水的,他低着头嘴里似在说着什么,看上去有些紧张。

应咏希疑惑地走过去,近了,她听到他在喃喃自语,“三爷,我不是故意和司机打听您现在住哪,我就是不明白您为什么突然间辞了我,我到底是哪里做的……”

“你找牧华弘吗?”

应咏希看过去,眼睛清澈。

站在外面的林刚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同她四目相对。

“……”

应咏希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他曾经将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神色高傲。

他同她说国,“应小姐,酬码不满意你可以再加,我们主人要你办的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让你利用女人的自身条件去勾引两个男人。”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刚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走。

“你站住!”

应咏希脸色苍白地叫住他,一双眼睛里顿时毫无光彩。

“……”

林刚的身形僵硬了几秒,而后更加快步离开。

应咏希按下开关,大铁门缓缓打开,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字说道,“你是他的人。”

“……”

林刚僵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想要极力地补救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大房那边派过来向三爷……”

说到一半,林刚收了声,他朝着应咏希身后的某一个方向望去,脸上有着恐慌。

应咏希站在那里,只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雨夜,冰凉的雨水不断冲刷在她身上。

她转过身,晨曦之中,她看到了站在门口阶梯上还穿着睡袍的牧华弘。

第672章 爱之错(18)

他站在那里,脸上有一瞬是比林刚更甚的恐慌。

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一步步朝她走来。

应咏希看着英俊的男人越来越靠近自己,却是突然间无比的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进这个牧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是谁?

他又是谁?

牧华弘走到她身边,深深地看她一眼,而后淡定如常地看向林刚,“你来做什么?”

林刚站在那里,心里迸射出浓烈的恐惧,声音都小了,“我、我是替大爷来……”

“别演了。”

应咏希苍白的声音响起,打破早晨的宁静。

“……”

牧华弘笔直地站着,一向冷情的瞳眸恍了下,长睫在颤着,他抿着双唇,喉咙绷紧。

“他是你的人。”应咏希双眸看着牧华弘的侧脸,“当初给钱想让我去勾引男人的是你,那两个男人就是你大哥、二哥吧?”

“……”

牧华弘着着,没有说话,呼吸几乎摒住。

“其实你一直希望我替你做事,只是我迟迟没有松口,还从牧华荣那里跑了出来,所以你就把我藏在这里,让我爱上你,你好让我心甘情愿地替你去勾引男人,替你扫平牧家的路。”

应咏希边说边往退去。

有些事不说出来永远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一说便是豁然开朗,她的身体逐渐发凉,她悲凉一笑,“等下,不是从现在开始才利用我的,我进入牧家后,最开始几次遇到牧华荣和牧华康的时机都是你铺排的对不对?”

很多次,都是她被他约了在某个地方等,没等到他,却等来另外两个男人。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突然和她打好关系,为什么他会一次次在她面前抱怨自己被牧华荣、牧华康压制着,为什么他会说她是那种男人倾尽财力也要养的金丝雀……

“……”

牧华弘侧目看向她。

“黄可别墅那一次……也是你的铺排?”应咏希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问出来,眼里有血色慢慢蒙上。

牧华弘定定地看着她,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林刚,冷声道,“你先回去。”

“是,三爷。”

林刚连忙离开,转身的一瞬,他在余光中看到牧华弘将应咏希一把抱了起来,应咏希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痛苦的抗拒声。

牧华弘沉着脸将应咏希抱进房子里,将她直接放到秋千藤椅上,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不让她逃跑,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嗓音沉重,“应咏希,你给我听着,我牧华弘做的我没什么不敢认,是,之前的事都是我做的,但从我把你带到这个房子里开始,我是真心要带你出国的。”

“啪!”

话音刚落,他的脸就被狠狠地打了一记。

“我差点被牧华荣强、奸,你却和我说真心?”应咏希嘲讽地笑出来,容颜有着苍白的美丽,眼中蒙上泪光。

“那是我一直在挣扎,我以前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是你从黄可别墅跑出来以后,我才下定的决心!”牧华弘看似镇定,声音却已然越来越急切,他盯着她眼中的红,“我会立刻带你出国,我不会让你留在牧家。”

秋千藤椅被他按住,纹丝不动。

应咏希坐在上面,看着他的眼,声音干脆利落,“我不要。”

“……”

闻言,牧华弘身形一震,喉结滚动,咬牙道,“你不信我?你得信我,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内打拼多少年,付出多少的努力,现在我为你什么都不要了,你必须得信我?”

“我不信。即使信了又如何?”

应咏希反问,眼泪掉落下来,脆弱却坚毅,两种矛盾却在她的脸上动人地展现出来。

牧华弘很想吻上去,就听她道,“牧华弘,你是我见过最虚伪、最恶心的男人,我不会再要你了。”

牧华弘弯腰站在她面前,听着她说出绝决的每一个字,胸口如被刀剜,痛不欲生。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道,“你凭什么不要我?应咏希,你爱我,你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不要我?”

应咏希笑着落泪,挑衅地看着他,“那要不要试试?”

她应咏希,从来不由人做主。

“从今天起,你只能呆在这个地方,哪里都不准去,等我准备好一切事宜,就带你出国!”

牧华弘威胁着她,猛地低头去吻她的唇,被咬得满嘴血腥。

血流出来,他是畅快的。

挑破了也好,不用再胆战心惊。

她没有背景,她只能被他拿捏着。

……

后来,应咏希还是走出了这里,是牧华弘亲自放的。

应咏希的烈性他一向知道,她爬上最高的阳台时,他只能放人。

走的时候,应咏希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看他,一张脸上除了苍白便是冷漠,沉香木扇她没有拿,银戒她也摘了下来。

牧华弘不担心她会跑,因为他的人暗中跟着她,也不担心她会一怒之下把他所有的事说出去,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他想着,她要离开就暂时先让她离开一段时间,等他出国的时候,把她带上就是。

只要等出了国,她就知道他是真心真意的。

女人么,她如今越是恨就代表她越是爱,过了这一段时间,她会相信他的。

应咏希拖着行李箱离开房子,在转角的路上看到一辆红色跑车,跑车前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从路边走过。

女人的目光跟随她一路,带着嫉恨。

应咏希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径自离开。

回到舞团的应咏希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连跳舞都再激不起她的兴趣,舞步连连出错,签好的几场表演都只能推掉……

她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感情这么伤人。

她爱的男人设计把她送到旁人的床上,而她,却还为他满怀甜蜜,明知道那些甜蜜都是假的,她还是会想起。

想到就痛。

痛得发慌。

无法抽离。

连正常生活都变得那么艰难。

回到舞团后,牧阑和牧华康相继都来过,牧华康是一个很温柔的朋友,处处关心着她,她没有见,因为觉得自己无意间成了牧华弘对付他的利剑,她对不起他。

第673章 爱之错(19)

牧阑拍着她的门,哭着向她道歉,向她忏悔,一再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了。

牧阑的性子并不坏,又是个天之骄女,哭成那样的确是悔的,应咏希虽然没有见她,但对她也不恨了。

她回避着牧家的所有人。

直到有一次,牧华荣深夜溜进舞团,在她要把手中的热水泼到他身上时,他拿出一张匕首,手柄对准她,“你拿着,如果我再有任何不轨,你不用伤害自己,伤我就行。”

“……”

应咏希没有半分睡意,眼睛肿着,她被失恋的情绪已经折磨得身心俱疲。

鬼始神差的,她同牧华荣并肩走在了深夜的路上。

牧华荣在她身旁道着歉,“咏希,黄可别墅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很后悔,你放心,我不会再逼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

应咏希沉默地走在他的身边,手上一直紧紧握着匕首。

“我习惯了旁人服从于我,习惯了自己决定一切事宜,却忘记你的感受。”牧华荣看她一眼,“你是个很值得尊重的女孩子,我真的不该那样对你。”

“……”

应咏希走着,低眸看着路面,思绪飘浮。

“我和你说件事吧。”

牧华荣道。

然后,应咏希就知道他家中的秘闻,她停下脚步,有些错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你为了逼我就范,就编排自己的妻子这种恶事?”

“编排?”牧华荣苦笑一声,眼底尽是悲凉,“我也希望我是在编排,这样我就不会来逼你,做下差点将你害死的蠢事,我只是想尽早赢得你的心,让你有个属于我的孩子,我好去父亲面前离婚。”

“……”应咏希看着他,他的眼神她很熟悉,就是她每次照镜子看到的自己。

“我想着以后会一直对你好的,什么都能弥补回来,倒忘了你现下的感受。”他道。

“要离婚而已,你可以把真相说出来。”

一个不属于牧家血脉的孩子,足以让他离婚了。

闻言,牧华荣又是一声苦笑,继续往前走去,“你不懂牧家,不懂我的父亲,如果牧家长子遭此羞辱,苏美宁和羡枫即使不死,余生也绝不会好过,稚子无辜。”

应咏希很是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她曾经极度反感牧华荣的所作所为,甚至为他挡了牧华弘的路还不平过,可现在却听到他说出“稚子无辜”四个字。

是不是牧家的每一个人都不能从单一面去看待?

“那你还爱苏美宁吗?”

她问道。

他一定是爱的吧,否则,他怎么能忍受,怎么能一字不说。

牧华荣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

应咏希的眉头蹙起。

“刚知道的时候,我很恨她,我不明白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会背叛我,和我的管家私通,还生下孩子。”牧华荣自嘲地笑了一声,“那一段时间的痛苦,让我几度想与她同归于尽。”

应咏希的眸光恍了恍,她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们的痛苦,是一样的。

“那你是怎么放下的?”她问道,她急着解脱。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连舞都跳不好的应咏希还有什么价值。

牧华荣发现她的问题突然变多了,不禁一笑,“可能就是从我决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体面地离开牧家的时候吧。”

“可明明是她背叛了你。”

她道。

“我爱过她,为她做尽一切我能做的,便再没有任何念想,心自然而然就死了。”牧华荣站在她面前说道。

为她做尽一切能做的,心就能死了。

这样就能死心,让她做回以前的应咏希了么?

路灯照着黑幽幽的路面,她抬眸看向他,“那你不怕么?你把离婚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你会受尽口诛笔伐,甚至是失去你父亲的信任,失去你长房长子的荣耀,令他人有机可乘。”

牧华荣见她一脸认真,低低地笑着,“说你不懂吧,你好像又懂一些,谁教你的?”

“……”

应咏希没有说话。

牧华荣站在她面前,想了想才道,“失去就失去吧,我既不想在这样残破的婚姻里过一辈子,又想挽回我孩子的未来,只能如此。”

他是真舍不下羡枫。

“……”

应咏希错愕地看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的男人一样。

“怎么这么看我?”牧华荣笑。

“为什么是我?”

她又问。

牧华荣低眸定定地凝视着她,“你知道我们三兄弟的竞争么?你知道从小生活在牧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么?是压抑。”

“……”

“你身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压抑,你和牧家是格格不入的,可越是格格不入,我就越被你吸引。”牧华荣说道,“你身上有着非常自由的灵魂,而牧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

她对于牧家人来说太特别了。

“……”

所以,这也是当初牧华弘找上她的原因么?

自由么?

可她现在也不自由了,她好像被什么绑住,绑得整个人都不对了。

那是不是她为牧华弘做尽一切,也能死心了?

可她还能做什么?

难道去替他勾引男人么,她做不到。

不远处,一部车静静地停在路边,没有下雨,雨刮器却不断地空刮着。

牧华弘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前面聊了很久的男女,戴着银戒的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

她居然还敢跟他大哥半夜三更出来。

她明知道大哥对她有非份之想,她怎么可以……还是说,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也是,她一向干脆,是就是,非就非,爱就爱,走就走。

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但是不行!

他不允许!

她是他的!

牧华弘望着两个人,眼底掠过浓烈的嫉妒和恨意,手握上档位,正要踩油门,一辆车从他旁边呼啸而过。

两人站着,忽然一道刺眼的灯光朝这边照过来,应咏希被刺得抬起手遮住眼睛,忽然,她听到有车子在身旁急刹的声响,随即是高跟鞋踩在路面的清脆声响,似带着沉甸甸的愤怒。

她放下手来想看清些什么,脸上骤然剧痛。

第674章 爱之错(20)

她被打了。

她听到牧华荣的吼声,“苏美宁,你干什么?”

“……”

应咏希一怔,终于看清来人。

是一脸愤怒的苏美宁。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不是不管如何,她都逃不出牧家的魔咒。

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出强光中,一转眸,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车,路灯下,那车的车牌她十分熟悉。

原来,又是牧华弘把苏美宁招来的么?

到现在,他还不放过她。

应咏希站在那里,绝望至极,为什么到现在了,她还是能被他伤到心痛。

……

牧华弘从车上下来,不顾一切冲过去时,应咏希已经被带上车,一行人离开。

牧华弘站在原地,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是应咏希知道真相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慌过。

他奔回车上,一个电话打给心腹,“林刚,你马上查一下我父亲的行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应咏希到他面前!听到没有?”

他习惯了什么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包括应咏希。

可一切捅到老爷子那里就不一样了。

“……”

“我告诉你,林刚,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的命来偿!”

牧华弘歇斯底里地吼道,一拳狠狠打在车上。

不能让苏美宁把人带到老爷子面前,要是这样,她只有死路一条。

一定要阻止。

他想不到的是,应咏希看到他的车牌号,心有多疼。

她终究还是被带到了牧家最权威的人——牧子良的面前,他无力阻止。

事情越闹越大。

天渐渐亮了,牧华弘从外面匆匆赶回牧家,身上的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他一脚迈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只见大厅里站了许多人。

巴掌声在大厅里格外清晰响亮。

苏美宁的辱骂声不断传来。

伴随着牧阑激烈的反对声。

“……”

牧华弘的身形一僵,沉沉地闭上眼。

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

曾几何时,他盼着这一天,盼着两个哥哥倒在他的计谋之下,可现在……

他一步一步走进去,佣人们连忙让开路,牧子良坐在沙发正中央,铁青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到极点。

牧华康和连蔓坐在一旁,连蔓一贯温和的脸上此刻有着看好戏的神彩。

牧华荣坐在他们对面,皱着眉头担忧地看向站在中间的人。

应咏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侧的脸被打得微肿,唇角沾着血,她挺直着脊梁,任由所有人各色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

从昨晚半夜到现在,从苏美宁对着她破口大骂到现在牧家人全齐,她都没有将他的秘密说出一个字,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牧华荣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让她陷入这个局面。

“苏美宁!你够了,咏希是我的人,你别再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婊、子的说话!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说话这么难听!”

牧阑站在那里,气得跳起来,一把推开苏美宁。

“牧阑,我是你嫂子,你帮谁呢你?”苏美宁痛恨地瞪向牧阑,“你是不是就想让个狐狸精扰得我们大房不得安宁你才高兴?”

牧阑伸出双手挡在应咏希的身侧,“明明是大哥有色心,关咏希什么事?你自己驾驭不了男人,就找咏希的麻烦?你哪来的脸啊!”

她答应过大哥,不管怎么样,都得守着秘密,确保羡枫有个好的未来。

她只能忍着。

苏美宁见她这么护着应咏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差点忘了,这狐狸精是你带进来的,牧阑你到底什么居心?”

说完,不等牧阑反驳,苏美宁就哭着扑跪到牧子良的面前,“父亲,您得替我作主?羡枫才多大,我们大房就闹成这样,这日子我还怎么过下去啊?”

“我们房的事我们解决,你吵到父亲这边干什么?”

牧华荣冷着脸看向苏美宁。

“要不是你……”

“都说够了没有?”

牧子良一声厉喝。

牧华荣垂眸,苏美宁跪在地上不敢再动,牧阑也不说话了,但人还是护在应咏希的身旁。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应咏希站着,嘴里尝着血腥的味道。

牧华弘一步步走过来,迟疑几秒后从她身边经过,她就像完全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一动不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牧华弘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担心她把所有的事说出来,可她现在就像彻底忘了他一样,他又不舒服。

半晌,牧华弘才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勾唇一笑,“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围着,谁惹老爷子不高兴了?”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与己无关的冷漠。

“……”

应咏希站在那里,面对苏美宁和牧家人都无畏的脸,血色逐渐消失。

他做这么多,利用完她这么多,还要亲眼来看自己的收成么?

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出卖他么?

他就不在乎他的龌龊手段大白于天下么?

苏美宁跪在地上,抹着眼泪,楚楚可怜地道,“父亲,我知道您贵人事忙,我是牧家的大夫人,原本华荣身边一些个莺莺燕燕当然是我自己解决,可是您不知道现在这事有多严重。”

牧子良冷冷地瞥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直到前些天才知道,原来华荣被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的事牧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蒙在鼓里,华荣为她天天往小妹那边跑,影响恶劣至极。”

苏美宁哭着说道,“这也就算了,这狐狸精同时还勾引二弟,下人们多次听到他们兄弟两个为这女人争吵不休。”

不得不说,苏美宁找的这个点很准,她要弄死狐狸精,这个理由简直太好了。

闻言,牧子良冷冷地看向牧华康,牧华康坐在那里,眉头蹙了蹙,他还没说话,一旁的连蔓看向苏美宁,微笑着道,“大嫂,可能是下面的人乱嚼话,华康和应咏希没什么的,反倒是我找她的时间还多一些,我挺喜欢看她跳舞的。”

第675章 陨落(21)

“你倒是会护着自己男人。”苏美宁冷笑一声,“连蔓,别装大方了,之前你们天天三人行,你心里早就冒火了吧?”

“……”

连蔓的眼里掠过一抹难堪。

牧华康坐在一旁,温和地看她一眼,轻轻拍她的手,连蔓勉强地笑他一笑,双眼看向站在那里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应咏希,极力地扼制下自己的恨意。

“苏美宁,我们的事你少扯别人。”牧华荣冷冷地开口。

苏美宁跪在地上,看向牧华荣,又是悲伤又是痛恨,“你当然希望没人知道了,这样你就能坐享齐人之福。牧华荣,你没有良心?羡枫才多大,你就这么胡来,你对得起孩子,对得起为你十月怀胎的我?是不是看苏家势弱了,你就再不把我们苏家放在眼里?”

到现在还拿羡枫说话。

牧华荣看她一眼,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再一次冒上来,他捏紧了拳头,而后看向牧子良,低头道,“父亲,我没有享齐人之福的意思。”

苏美宁冷笑,“怎么,事情捅到父亲这里终于知道怕了?”

牧子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笔烂账,脸色难看得厉害,正要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听牧华荣肃然道,“我想离婚,娶应咏希为妻。”

这一声,若平地惊雷。

满场皆惊。

牧华弘的眸光猛然一厉。

应咏希站在那里,长睫颤动着,转眸看向牧华荣,为什么牧家的每一个人都要试图把她拉进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苏美宁惊呆地看向牧华荣,一刹那间连咄咄逼人都没有了,直接瘫坐在地上,脸孔煞白。

“你说什么?”

牧子良厉色瞪向牧华荣,眼神瞬间沉下来。

牧家人没有不怕牧子良,连身为长子的牧华荣也不例外,听到父亲如此说话,牧华荣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牧子良面前跪下,“父亲,我想娶应咏希为妻。”

“你再说一遍!”

牧子良切齿。

“我要娶应咏希为妻。”

牧华荣一字一字重复。

牧子良抬起腿一脚踹向他的胸膛。

“砰。”

牧华荣被踹得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重新跪好,脸上有些灰败。

苏美宁好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直接扑到牧华荣身上,痛哭流涕,“牧华荣你是不是疯了?你要为这个贱人和我离婚?我怎么办?羡枫怎么办?啊?”

“你想要的话可以把孩子带走。”

牧华荣冷漠地不去看她一眼。

“带走?”

苏美宁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她知道有钱有势的男人没几个不玩女人的,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会来,她也只想教训应咏希这个小贱人,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一个机会,把这话收回去。”

牧子良目光阴沉地盯着牧华荣,气息变重。

离婚。

这事可是闹大了。

“请父亲成全。”牧华荣固执己见。

牧子良恨不得再踹一脚,沉默半晌,他缓缓抬起脸睨向应咏希那张苍白却漂亮的脸孔,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深,他冷笑一声,“倒是个有些手段的女人,来人——”

牧子良有多少杀伐的手段,有什么样的脾性子女再清楚不过,于是这一声出来,牧华荣和牧华康异口同声,“父亲!”

不过是叫一声,却全是劝阻的意思。

苏美宁看着牧华荣,心生绝望;连蔓看着牧华康,目光黯然。

牧阑则是站在应咏希面前,双眼不惧地看向牧子良,“父亲,这事和咏希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大哥一厢情愿,咏希根本不想嫁给他,您不能怪到她身上!”

牧子良看着自己的两子一女极力护着应咏希,目光越发阴沉。

一旁的冯管家见状连忙道,“四小姐,老爷自有主张,您先坐会儿吧。”

“不行!”牧阑半步不让,“咏希是我带进来的,谁也别想动她!”

“谁也别想?”牧子良冷眼看向被自己骄纵出来的女儿,“你想造反?”

牧阑目光一闪,她向来被牧子良惯着,难得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顿时有些慌,她目光一转,立刻扑到牧华弘面前蹲下来,抓着他的袖子道,“三哥,你帮我啊!快点,你倒是帮帮咏希!”

牧华弘一直如个看客般坐着,闻言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出凉薄之语,“这事和我又没关系,我不知始末,从何帮起?”

“……”

应咏希站在那里,将他的一字一言听得清清楚楚,突然间很想笑。

真的很想笑。

“不行,你必须得帮我,不然我就不认你这哥哥了!”牧阑瞪他。

牧华弘等的就是这句话,便笑着道,“你这话就严重了。”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盛怒之下的牧子良,“父亲,我看这事内有蹊跷,不如调查清楚再说,大哥不是那种不顾家的人,大约是和大嫂闹了口角玩花样子呢。”

好人都让他做去了。

应咏希真想鼓掌叫好。

牧子良看一眼牧华弘,眼底的怒意才消一些,冷冷地看向面前的大房夫妻,“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回去静思己过,这几天别到我眼前来晃!”

“那咏希……”

牧华荣有些担忧应咏希,被苏美宁狠狠地推了一把。

话没来得及讲,牧子良又道,“把应咏希关进静闭室。”

就这么落了音。

……

牧华荣要离婚另娶的消息在牧家上下闹了个满城风语,甚至有一些消息都传了出去。

由于牧阑在牧家放了狠话,谁敢动应咏希一下,她就和谁拼命,于是应咏希虽被关在禁闭室,也没人为难她。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坐在地板上,看着整个空旷的静闭室,听到门外传来响动,以为是老爷子的人又来讯问她,她没有在意。

这些天,轮流有人来问她勾引大房、二房有什么图谋,车轮战一般地问。

有什么图谋?

呵,天晓得她有什么图谋。

门被无声地打开,她闭上眼头往后靠去,心中无畏。

直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的长睫动了动,缓缓睁开,只见牧华弘站在她面前,脸上有着难见的憔悴,双眸心疼地看着她。

第676章 陨落(22)

“……”

应咏希看着她,眼神冷漠。

牧华弘在她面前蹲下来,“我以为你另投了大哥的怀抱,可我听冯管家说,你坚称和牧家人没有关系。”

“没有如你所愿,很失望吧?”应咏希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带着没有恢复好的苍白。

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意违背良心做恶事,不愿意搅进牧家的浑水中。

“我没失望,我是庆幸。”牧华弘盯着她道,嗓音喑哑,抬起手去摸她的脸,“你瘦了。”

“……”

应咏希冷着脸偏过头,让他的手落空。

牧华弘的胸口犹如被剜一刀,他收回手,“走吧,我已经向父亲辞了行,没人知道你是和我一起出的国,谁都找不到你。”

没人知道他们有关系,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走。

应咏希讽刺地看向他英俊的脸,“这又是你的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我在保你平安!”牧华弘语气重了一些,“你这些天没事,全是因为牧阑,父亲宠她,不想在她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动你,但大哥那边要是一直说着离婚另娶,父亲就不可能再留你了,懂么?跟我走。”

牧华弘说着去抓她的手,应咏希立刻挣开,双瞳冰冷地看着他,“我不会和你走的。”

“咏希,你别太天真,牧家最黑暗的一面你还没见到!”她留下来很可能连命都丢了。

“不,我已经在你身上见到了。”

“……”

牧华弘目光一滞。

“牧华弘,你别再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把苏美宁叫过来,我又怎么会被带到这里?”应咏希道,“我宁愿死在这里,都不要再陷进你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里。”

“你以为苏美宁是我叫去的?”牧华弘愕然,“我没有叫过任何人,你现在和我走,有什么以后我们再说,我能溜进来带你走的时间并不多。”

说着,牧华弘强势地要去抱她,应咏希坐在那里,字字冷冽,“你再碰我一下,我就大叫。”

这一路叫出去,他根本不可能带走她。

他的阴谋也就暴露了。

牧华弘没想到她会这般,顿时整个人泄了力,蹲在她面前,自嘲地笑一声,“应咏希,是不是我错过一次我就万劫不复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才肯跟我走?”

应咏希坐在那里,屈起双腿,她穿着裙子,人瘦得膝盖的骨骼清清楚楚,她手搭在膝盖上,一双眼冷冷地看向他,“把你的心脏挖出来,让我看看它是红的,还是黑的。”

“应咏希!”

牧华弘被她气到,“你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有用么?你明明知道你揭穿我的计划,可以把我一齐拉下水,你却一字都不说,你说你恨我,可你心里分明只有我一个人!”

闻言,应咏希坐在那里手指颤了颤。

她低眸看着地板的纹路,低语道,“我只想试试牧华荣说的,是不是为你做尽所有我能做的,我就能彻底死心了。”

“……”

牧华弘面色僵硬。

“我不想爱你,也不想恨你,只求死心。”她只想做回以前的应咏希。

牧华弘看着她,人忽然瘫坐在地上,有着说不出来的无力感,胸口似乎空了些什么,有刀割过的痛。

她爱上他,他不意外;她恨他,他也不意外。

可她说她只求死心,他没想过。

他就这么看着她,忽然在想,她要是死心了,他的心怎么办?

牧华弘走了,是跌跌撞撞走的,就像丢了魂一样。

他没有带走她,因为带不走。

除非她肯让自己的心活起来,否则,他带不走她。

应咏希坐在静闭室里,又迎来第二个不速之客,是牧华康。

这一晚,来的人可真多。

对牧华康,应咏希是拿他当朋友,没什么恶感,但也撑不出什么笑容,只淡淡地冲他低头。

“我是偷偷进来的。”牧华康同样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我让人准备了女佣的衣服,你穿上偷溜出去,先到我外面的房子去住,我再找人给你办假身份出国重新开始。大哥这回跟着了魔障一样,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走了,会查到你身上的吧?”

她问道。

她看得出来,牧家三子对于牧子良的惧怕深入骨髓。

牧华康温和一笑,“没事,我是牧家次子,父亲再怎么样也不会对我下狠手的。”

应咏希摇了摇头,坦荡地道,“我不愿意连累人,你走吧。”

“咏希……”

牧华康皱眉,劝了她很久,应咏希依然不愿意连累他,欠下一笔人情。

她进过牧华荣外面的别墅,进过牧华弘外面的别墅,不想再进他外面的房子,那样显得她好像真的脏。

牧华康见苦劝无果,只能站起来离开,走之前,他回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咏希,你不跟我走,是不想连累我,还是因为……我并不是你要等的人?”

“……”

应咏希莫名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

牧华康没有追问,只苦笑一声,独自离去。

人都走了,应咏希终于清静,一个人靠着冰冷墙壁,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泪痕,眼泪无声落下,反衬得她一张脸更加绝美。

是夜,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进牧家大屋。

她的名字,顾若。

……

书房中,牧华弘坐在书桌前,视线落在上面的一把沉香木扇上,两枚银戒靠在一起。

地板上停着几个大行李箱。

窗外的天空由黑变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佣人再一次敲门,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道,“三爷,该出发了。”

就算是坐私人飞机去国外,也不能一直这么耽搁时间。

“……”

牧华弘罔若置闻,抬起手拿起一枚银戒捏在指尖转动。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留下来,万劫不复;二是离开,不管是继续和两个哥哥争,还是自己单干,都是一条明路。

权利和女人,对于牧家三爷来说,该怎么选是一目了然的。

不需要任何犹豫。

牧华弘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从未对一个女人这么牵肠挂肚。

第677章 陨落(23)

为她甚至可以改变自己的初衷,他把能给她的都给她了,她却不识相到这种程度,宁愿留在牧家被折磨都不肯跟他走。

那是她的问题,是她选择不信任他,他已仁至义尽,不该再为个女人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三爷,该出发了。”

佣人再一次催促。

牧华弘停止转动手中的戒指,他抬眸望向那堆行李箱,冷冷开口,“备车。”

“是,三爷!”佣人大松一口气。

牧华弘放下银戒,瞥一眼沉香木扇后便站起来,一把拉下挂好的大衣套到身上,抬起脚往外走去。

佣人们推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牧华弘没有上楼,直接往正厅的大门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林刚匆匆忙忙地朝自己跑来。

牧华弘停下,林刚站到他身旁,靠过去低声道,“三爷,我刚听到消息,一大早天还没亮,老爷子就将应咏希带去了顶楼,随行的人还带着锁铐,看样子老爷子这是要动手了……”

“……”

牧华弘呼吸一顿,冷厉地瞪向林刚,下一秒,他一把将拿在手中的护照砸到地上,转身就走。

“三爷?”

林刚错愕。

牧华弘冲进书房,快步走到书桌上,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匕首,抓起桌上的一对银戒,边往外走边将其中一只套回无名指上。

……

顶楼的一室中,打扮干练的顾若站在偌大的一块玻璃前,看着玻璃那一面的景象。

这是一面单面镜。

只见那一边,应咏希整个人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双手被分别铐住,白皙的手腕被勒出血痕,光滑的小腿被打得不断在地板上扭曲厮磨。

顾若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露出一抹冷笑。

她好不容易才探听到牧家最近的内秘,也知道牧华弘在离开国内前准备不少女装带上私人飞机的事,于是赶来向牧子良牧老爷子告密,在老爷子面前卖个好。

一个女人勾引了牧家的三个男人,自寻死路。

玻璃的另一面,应咏希趴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呻吟,毒打暂告一个段落。

冷汗让她的一头长发湿得黏在头皮上,脸色格外苍白,她趴在地上,手轻轻一动就是疼,锁链发出金属击撞的声响。

她睁开被冷汗迷住的眼睛往前望去,模糊的视线中,牧子良坐在那里,带着审判者的高高在上。

他身后明明亮起了光,却更像是九泉之下的死亡颜色。

“牧家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她咬着痛楚一字一字说道,带着怨恨。

“啪——”

一记鞭子甩到她的腿上,不打要害,却要她痛不欲生。

“啊!”

她惨叫起来,声带几乎撕破。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牧子良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威严,“把我三个儿子都迷得神魂颠倒,你一个女孩子是要毁了整个牧家?”

毁了牧家?

呵。

好严重的罪名。

她趴在地上,凄厉地笑起来,“我应咏希,由生到死,光明磊落,无一分不堪。”

字字像是咬着血说出来的一般。

牧子良低眸看着她,只见她一双眼睛通红却干净,脸上有着男人都少见的刚毅,不由得令他侧目,多看几眼。

“无一分不堪?”牧子良冷笑一声,“我三个儿子我最了解,他们做了什么我稍查一下就能清楚,老三许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在老大和老二中左右逢源?”

顾若一来,他连夜让人调查,他便知道这事和他的第三子脱不了干系。

“……”

应咏希趴在那里,没料到牧子良会知道这些,她目光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你既然替他做下这样的事,你怎么配叫光明磊落?”牧子良道。

“我没做过。”

她道。

“老三有点眼力,你这股自命清高的劲确实能吸引我的两个儿子。”牧子良难得和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他俯视着她道,“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么?”

“砰——”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镀金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牧子良抬眸,只见牧华弘站在大门口,面容坚毅地一步步走进来。

空旷的一室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牧华弘看一眼地上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应咏希,硬逼着自己收回目光,走到牧子良面前,没有半分犹豫地跪了下来。

双膝及地。

“父亲,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您要罚就罚我,没必要和一个女孩子过不去。”

牧华弘低头,直截了当地认错。

应咏希倒在地上,动都没有动,一双眼迷蒙地看向牧华弘挺直的脊梁,眼中有着惑然。

这又是他的什么新招数么?

知道牧子良已经知晓一切,就赶来认错?又装好人?

牧子良冷眼看着牧华弘跪下,“你替她求情,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么?不是因为你大哥,也不是因为你二哥,是因为你。”

牧华弘跪在地上,低头,“是我威胁她进的牧家,也是我故意给大哥、二哥制造机会,她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实在无辜,请您放了她。”

见他全部干脆利落地认了,牧子良眼底阴沉,“你倒是认的快。”

“……”

“三个儿子中,你计谋最多,明的暗的都有,这次更是连这么阴毒的招数都想得出来。”牧子良道,“你说,我是该称赞你,还是该罚你?”

闻言,牧华弘仍是低着头道,“父亲要罚尽管罚,请放了她。”

“混帐!”

牧子良厉喝一块,倏地扬起手朝着他的脸重重地打下去。

牧华弘硬生生地挨下这一掌,血从嘴里淌下来。

“……”

应咏希怔然。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牧子良指着他冷冷地道,“不是因为你向自己哥哥下手,不是因为你手段阴毒,而是你身为一个权谋者,居然自己着了自己的道!简直就是个废物!”

“……”

牧华弘伸手抹去嘴上的血,抬起脸看向牧子良,迎上他的眼,有着不甘。

“你要争就争到底,要设计就设计到底,竟然半途而废,还想带着人私奔,一个女人就把你迷得什么都不要了,你这样怎么配做我牧子良的儿子?”

第678章 陨落(24)

牧子良冷声吼道,而后又看向应咏希,“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了么?”

不是因为她替牧华弘办了什么事,而是她把他的三个儿子都勾引得没了魂。

其他两个还好说。

牧华弘不一样,牧华弘是他最器重的一个,是他培养的继承人!居然也着了她的魔,简直荒唐!

苏美宁带人到他面前时,他还以为小事一桩,现在看来,是他太轻视了。

牧华弘跪在地上,闻言突然笑了,笑声十分突兀。

他抬起脸看向牧子良,“是,我怎么配做您的儿子,您拿我当儿子看过么?”

“你在胡说什么?”

牧子良瞪向他。

“我说错了么?”

牧华弘从地上站起来,双眼近乎怨恨地看向牧子良,“从小到大,您都教我们,身为您的儿子,别想着坐享其成,想要的都要靠自己,谁付出得多你清清楚楚!这话我听了二十年,信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敢懈怠,学习比大哥、二哥用功,工作比他们努力,可是您呢?”

牧子良站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青。

一旁的冯管家见状连连倒吸气,“三爷,您别再说了。”

“让他说下去!”牧子良沉着脸道,“我倒要听听,他对我有多少的不满?”

“这些年来我做成多少事,每一次,您都是敷衍地夸上两句,就将我的功劳让给大哥和二哥!”牧华弘将心底的怨恨全部质问出来,“您凭什么,就因为我只是牧家的第三子,我就永远要被压着一头吗?”

“成大业者哪个不是荆棘丛中爬出来的,这点点你就受不了了?”牧子良问。

“我受得了遍地荆棘,但受不了不公的对待!”牧华弘吼出来,血再一次从嘴里淌下来,“我会想到这么下作阴毒的手段那也是您逼的,如果您真像您说的那么公正公平,我何至于对自己亲兄弟做这种事!”

“三爷!”冯管家激动地差点冲上去捂住牧华弘的嘴,“您弄错了,弄错了啊……”

老爷子心中的继承人一直就不是别人,就是他三爷,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历练他而已。

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来。

“我弄错什么?”

牧华弘不解。

“你闭嘴。”

牧子良喝下冯管家,往前站了一步,冷冷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既然觉得如此不公,那就该继续你的手段,想带个女人跑算什么?”

“呵。”

牧华弘低低地笑出声来,极尽讽刺,他抬起手抹去血,灰心失意地道,“这牧家我已经呆够了,今天我要带应咏希走,您放心,我绝不拿牧家分毫。”

“……”

应咏希震惊地看着他,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到底是真是假?

“你要为这女人背离牧家,摘了这个姓氏?”

牧子良站在那里,明明窗外是亮光,落进来时只剩下一地令人不安的幽沉,他说着,声音竟比方才平静,平静得犹如暴雨前的宁静。

闻言,牧华弘低眸看一眼应咏希,四目相对,他的嘴上带血,她的眼睛通红,冷汗淋漓,唇上毫无颜色。

“是,我要带她走。”

牧华弘一字一字说出口,看向应咏希的眼漆黑深邃。

如此坚定。

牧子良冷笑一声,“好,你走也可以,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长一身牧家的本事却摘了姓氏,从此就是牧氏之敌,你应该知道我对付外人的手段。”

要对付他么?

无妨。

在牧家追求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出去又怕什么?

牧华弘正要一口答应,一旁的冯管家见父子俩吵成这样早已寒毛竖立,当下跪了下来,大声道,“三爷,您可不能糊涂啊,老爷子最器重的就是您了!”

“冯——”

“老爷,您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三爷只是一时被这女人蒙了双眼而已。”

冯管家跟在牧子良身边多年,哪能不知道他心底所思所想,真要把这儿子赶走,老爷子绝对是受不了的,他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着牧华弘,“其实一直以来,老爷心中的继承人就是您,认为只有您能堪当大任,他不过是在磨砺您。”

牧华弘听到这样的真相,一时无法置信,“冯管家,你在说什么?”

父亲心中的继承人是他?

怎么可能。

“三爷,您是多聪明的人,您想想,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要的一直是一个有领导能力的决策人,他要真认定大爷是继承人,会放任大爷如此中庸行事吗?会任由大爷、二爷拾您果实吗?”冯管家语重心长,“三爷,老爷子在您身上下的才是真功夫啊,您可切莫会错意啊!”

牧子良沉着脸。

牧华弘听着,面色白了白,定定地看向牧子良,刚才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么?”牧子良指向门口,浑身透着不可撼动的威严,“不是要走么?走啊!”

冯管家跪在地上见牧子良如此,便知道老爷子是不可能拉下这脸来的,于是他急得连跪带爬到牧华弘面前,“三爷,牧氏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您心里可得掂量掂量。”

牧子良站在那里,脸色青得十分难看,却没有反驳冯管家的话。

意思已然很明显,牧华弘留下来,那就是牧氏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

牧华弘站在那里,眸子动了动,已然开始犹豫。

应咏希倒在地上,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角扯动了下,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牧华弘对于牧家继承人的位置早已疯魔,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算计自己的两个哥哥,这么大的诱惑摆在他面前,他有什么理由不拿?

“应咏希,如果是跳舞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牧华弘低沉的声音忽然落入她的耳中。

“……”

应咏希笑得更深了,眼泪无声地淌落下来,带着笑容的唇在颤抖。

她没有这样的选择机会,但权利和她之间,他选什么已经一目了然。

第679章 陨落(25)

她缓缓阖上眼,不想再听,不想再看。

可牧华弘咬牙的声音还是落入她的声音,“应咏希,你最好记住我牧华弘今天为你放弃了什么!”

“……”

应咏希愕然地睁开眼,就见牧华弘朝自己大步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去解她手上的链铐。

他就蹲在她的身边,黑眸深深地盯着她,眼中竟然带着几许宠溺的笑意,“我带你走。”

“……”

应咏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不止是她,连牧子良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他站在那里,失去了威严,失去了高高在上,只剩下震愕,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竟颤了下。

牧华弘有多向往牧家决策人这个位置,他比任何人清楚。

可最后,竟是选择一个女人。

“三爷!”

冯管家也没料到牧华弘会这么选择,当下惊得喊出声来。

牧华弘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去解应咏希的链铐,应咏希看着他,忽然间什么痛苦、悲伤都消失了,她想抓住他的手,但手实在无力。

“今天只要你出了这个门口,你就再不是我牧子良的儿子!”

牧子良厉声吼出来。

牧华弘将应咏希从地上扶起来,双手将她拢在怀中,抬眸看向牧子良,笑了,“父亲,如果在我认识咏希之前,您和我说您其实一直器重我,我会高兴得忘乎所以。可现在,我释怀了,为继承人这个位置,我付出过所有的努力,我没什么好遗憾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你所谓更重要的事就是和一个女人过岌岌无名的一生?”

牧子良问,语气差到极致。

“习惯了竞争,去试试平淡也不错,多谢父亲成全。”牧华弘道,说完看向怀中的人,“我们走。”

应咏希虚弱地靠在他的身上,冲着他露出一抹微笑,嗓音极哑,“好。”

“走。”

牧华弘搂着她往外走去,见她体力太差,弯下腰便要将她抱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全你?”

牧子良阴沉的声音阻断他们的去路。

应咏希明显感觉到牧华弘的身体有些微的僵硬,下一秒,便有一群保镖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她忽然明白过来,牧子良自始至终没有想过放过他们。

牧华弘的目色沉了沉,扶着她在地板上坐下来,靠着墙,伸手替她顺了顺长发,“等我。”

“……”

应咏希担忧地看向他。

牧华弘已经站起来,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牧子良冷眼看着他,“你有勇气成为牧氏的敌人,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这个女人,她没有能活着离开牧家的机会。”

“父亲,所有的事都和她无关。”

牧华弘对自己的父亲没了怨恨,说话也异常平和。

“你变成这个样子和她没有关系?”牧子良冷冷地道。

牧华弘苦笑一声,牧家上下没人不知道牧子良的心狠手辣,他说要一个人的命就是要的,没有半点缓和。

牧华弘转眸看向应咏希,应咏希虚弱地坐着,眼神格外干净纯粹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我知足了。”

从他愿意舍下继承人的位置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怨了。

即使是死,她也心甘情愿。

“你知足,我可不知足。”

牧华弘挑了下眉说道,从身上慢慢拿出一把匕首,双眸正视牧子良,“父亲,她这条命我替她给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

牧子良站在幽光之中,闻言难掩震惊地看向他,话还来不及说就见牧华弘拔出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划了下去,闪着寒光的刀锋延着心脏的位置剜下去……

鲜血顿时染透他的前襟。

他死死地咬住牙,额上的青筋几乎暴跳出来,手却还握着匕首往下生生剜去。

“不要!”

应咏希声嘶力竭地吼出来,想上前阻止,却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顾若在玻璃的另一面看着这一幕,震惊地捂住了嘴,她听不到声音,但猜也可以猜到他是为了应咏希求情。

他怎么会……

居然为一个女人自杀。

“华弘!”牧子良惊呆地看着他,多年临危不乱的牧家决策人在这一刻慌乱了,“阻止他!阻止他!”

声音在颤抖。

冯管家和保镖们扑上去,硬是将匕首从牧华弘的手上夺了下来,牧华弘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满身是血。

“叫医生!快叫医生!”

冯管家跳起来大喊。

牧子良直接冲到牧华弘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服,又气又恼,“你为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父亲,请您成全。”

牧华弘跪在他面前,面色惨白,刹那失了所有血色。

“你——”

“请您成全!”

牧华弘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来。

“……”

牧子良闭上眼,转过头去,不再作声,算是认了他的做法。

牧华弘笑起来,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应咏希,他想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应咏希朝他爬了过去,身体蹭到一旁的链铐,手腕在地上拖出一排细细的血迹,她看着他,眼泪痛苦落下,“你怎么这么傻?”

他可是牧华弘,最爱权利的牧华弘。

他怎么会这么傻……

牧华弘跪在地上,慢慢俯下身体,沾着鲜血的手一下子握住她递过来的手,虚虚地握住,一双眼透着无比的强势,“应咏希,你想求死心,休想!”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应咏希哭得身体颤栗不已。

牧华弘从口袋里拿出银戒,用尽力气颤抖着手替她戴上,又抚上她的脸替她抹去泪水,“别哭了,我自己下的手,我知道我不会死的。”

她的眼泪被抹去,可脸上却尽是他的血。

她看着他,眼神哀恸。

牧子良见儿子血越流越多,眉头拧得紧紧的,“快扶三爷回房躺着。”

保镖们连忙上前扛扶起牧华弘,他的手就这么从她脸上滑落,应咏希担忧地看向他,急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想要站起来又倒下来,狼狈不堪。

第680章 陨落(26)

牧华弘挣了挣,没有挣开保镖,两人就这么牵着手。

明白这样下去不行,牧华弘只能看向她道,“你等我,我包扎一下就过来接你,你放心,要是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这话是说给牧子良听的。

“……”

牧子良看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手,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你一定要活着。”

应咏希连说句话都艰难极了,声音如同破碎一般,她看着他染满胸前的血几乎是乞求他。

“好。”牧华弘一口答应,“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你要等我知道吗?一定要等我!”

“我等你。”

应咏希答应,死死地攥着他满是鲜血的手。

保镖将牧华弘拉离,她的手终究还是掉落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冯管家从外面匆匆跑进卧室,只见牧子良独自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背有些佝偻,仿佛一下子变老了。

“老爷,三爷没事,伤口虽然大,但好在不太深。”

冯管家上前报告。

牧子良坐在那里,背影没有动,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

冯管家正想再说一遍,就听牧子良道,“老冯,你说,这儿子我是不是就没了?”

在整个牧家,大概也只有冯管家能明白牧子良的心酸,他见到的是最真实的牧子良。

自从老太太去了之后,老爷的心其实跟着走了一半,他极力想磨砺出三爷,可现在,三爷却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

“老爷,少年人的感情长久不得,或许等过些时候就……”

“华弘可不是少年人了,他这人做事向来有想法。”牧子良道,最后是一声苦笑,又问道,“要是我把这女人给他安在外面,他可愿意?”

“……”

冯管家沉默,不敢说实话。

今天这场面他看得清清楚楚,三爷为人连命都可以舍,怎么可能屈辱地把人安在外面。

可是媒体正娶娶进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说门不当户不对,就光是牧家三子对应咏希的念想,她要真嫁进来,牧家得乱成什么样,苏家和连家那边也交待不过去。

他知道的,牧子良何尝不知道,“罢了,罢了。”

牧子良往后靠去,长叹一声,眉眼间的皱纹渐深……

继承人没了,儿子也没了。

这牧家终究还是他一个人撑着。

除了老太太去世时,冯管家还未见过牧子良如此失意过,他想了想道,“老爷,我这有个主意,只是……”

“你说。”

牧子良闭上眼,并不抱什么希望。

“听闻有能人可以替人洗去一部分记忆,要是三爷失忆了,那……”

牧子良猛地睁开眼睛,“洗掉记忆?”

“父亲,如果在我认识咏希之前,您和我说您其实一直器重我,我会高兴得忘乎所以。”

牧华弘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令他动了心思。

“是,不过据说是要对那些身心虚弱的人才有效果,而且不亚于一场手术,使人元气大伤,被洗掉记忆的人需要休养很长的时间。”冯管家道,“这也是之前家宴上,我听族里的表二少爷讲的,不知道是否真实。”

身心虚弱,华弘正是这样的情况。

“立刻把人叫来!”牧子良发话。

……

应咏希被关了三天三夜,外人都以为老爷子难捺盛怒,将她打了三天,以至于从顶楼拿出来的链铐都是带着血的。

这三天里,牧华弘病了,牧华荣、牧华康、牧阑个个跪到牧子良面前,求他放过应咏希。

牧阑更是磕头磕到额头全是血迹。

牧子良将他们一个个全部软禁起来,禁止他们再为其求情。

牧阑见识到老爷子的心冷心狠,放出狠话,若是不放应咏希,她便不认这个父亲。

“我留你一命,但离开这里后,就不要再回来,不要妄想你得不到的!”

牧子良走近应咏希。

应咏希倒在地上,气息虚弱,其实她受的伤只在第一天,并都不在要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伤得远远比受的更重,呼吸都格外缓慢,一只手一直捂着肚子。

听到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清明坚毅,“我不死,我就会等他,等不到,我就来找他。”

声音缓慢无力,却是坚定无比。

“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能毁了他。”牧子良冷冷地道。

“我爱他。”

“你的爱对于整个牧氏家族来说,不值一提。”牧子良道,“我留你一命,你出去以后,要是动了来找我儿子的念头,那就是你自寻死路。”

应咏希冷漠地看向他,“就算我没办法找他,我也会等他,他会来找我。”

她相信牧华弘。

他一定会来找她。

牧子良沉沉地看她一眼,“不会有这样一天了。”

华弘已经被洗掉记忆,不可能再想起来了。

牧子良转身离开,出了门,冯管家迎上来,他道,“华弘是不是真能永远想不起来?”

“这,也不太好说,专家说尽量将所有会刺激他回忆的东西都收起来,人更是万万不能再见。”冯管家说道,忍不住又问道,“老爷,我多嘴问一句,您为什么留应咏希一命,是怕三爷哪天想起来,不好交待?”

牧子良冷冷地看他一眼,冯管家连忙噤声,“是我多嘴了。”

“也没什么不能问的。”牧子良道,“我牧子良活了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她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自己由生到死都无一分不堪的人,我倒想看看,被牧家驱逐出去的人要如何不堪。”

“……”

冯管家有些愕然地看向他,想看看?

老爷这意思,怕是对应咏希还有几分欣赏之意吧,可惜,这女人究竟是祸害了牧家三子的罪魁祸首。

“你把人赶出去,放隐蔽点,别让那几个孩子找到。”牧子良道,“至于之后,就随她去吧,只要别再让人出现在帝城,别再让她有机会登上舞台、荧幕就行,对外宣称应咏希已经隐退。”

“是,老爷。”

冯管家应道。

第681章 陨落(27)

“华弘养病的这段时间,我要应咏希在牧家的影响彻底消失,不能留的人都别留了,等他醒来,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女人。”

牧子良说着往后看了一眼。

门还未完全关上,从他的角度能望见应咏希强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身形单薄,双手抱住自己,他的眉头蹙了蹙,做下另一个决定,“顾家的那个孩子虽一身心机,却不失为一个助力,有她在,我相信华弘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应咏希三个字。等华弘休养好,就立刻安排他们的婚事。”

“我明白了,老爷。”

冯管家低头应是。

……

应咏希离开牧家的这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万物都带上了一点惫懒。

应咏希被押着从花园前走过,走得无声无息。

这时的牧阑还在为她苦求牧子良;牧华荣没有料到父亲会如此震怒,心中自责内疚,求情无果反被责罚之下病倒了。

而顾若正从花园的另一边往牧家大屋的方向走去,脸上写着势在必得,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花园的两边,一喜一悲,对比再明显不过。

“呃——”

牧华弘从自己的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头痛得疯狂,令他低喘不止,手不住地捂上头,心口处的疼痛都抵不上脑袋里空白的痛。

他一醒,便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朝他走来,“三爷,是不是头又疼了?我拿药给您。”

“……”

又是吃药。

动了胸口的手术后,他一直在吃药,可不管怎么吃,头是越来越痛。

医生在拿药,牧华弘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看了好一会儿,他整个人莫名地被吸引,撑着床头柜站起来,手按在墙边一步一步困难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窗边,抬起手伸出去,感受阳光的温度。

真暖。

真想去外面走走,比整日呆在房间好多了。

他缓缓垂下眼望去,就见到牧家偌大的花园,花园的两边,有两队人各在一边,一进一出,园中百花盛开。

他的视线落在出去的那一队人身上,牧家的保镖中间围着一个女人,光从背影看就知道女人的年纪并不大,一阵风吹过,她一头乌黑的发忽然扬起,在空中晃出优美的弧度。

她停下脚步,仰头往上望去,直面刺眼的阳光。

他这个方向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望见她抬起一只手迎向阳光,就和他刚刚的动作一样,仿佛也是想感受一下阳光的温度。

她的手指纤长,画面美得噬人心魄。

“……”

牧华弘站在那里,心口猛地狠狠一震,抬起手便按住自己突然剧痛的头,下一秒,他的眸子动了动,整个人突然往外跑去。

“三爷!”

医生大叫。

牧华弘身上有伤,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石上,他咬紧牙关,顾不上疼痛拼命地往外跑。

他要追上她。

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定要追上她。

应咏希为牧家带来的变故让牧子良心力交瘁,他刚走上楼,就看牧华弘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一个不支,牧华弘整个人滚下楼来。

“华弘!”

牧子良一惊,连忙冲上去扶住他。

牧华弘瘫坐在楼梯上,见到牧子良便立刻握紧他的臂膀,“父亲,留住她,快点!留住她!”

不能让她走。

不能让她走……他要找她,他说过的,他要找她。

是谁呢?

她叫什么名字呢?

他怎么想不起来。

牧华弘很慌很急,越是想想起来,头越是痛得快要裂开一般,牧子良见状怒意瞪向追下来的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那医生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抓着沉香木扇,一脸慌乱地向牧子良解释,“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可能记忆洗得不够彻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让三爷完全忘记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洗记忆?”牧华弘震愕,愠怒地看向医生,“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三爷,您看,您还记得这把扇子吗?我们说好的,要把所有的都存在这把扇子里,好好保存……”医生打开手中的扇子道。

“滚!”

牧华弘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拼命挣扎,“我要去找她!”

他要去找她。

她好像说了要等他的!她在等他!

“华弘!”牧子良用尽力气按住他,厉声喝他。

冯管家带着医护人员匆匆跑下来,医手接过一支镇定剂就要往牧华弘身上打。

“我是牧华弘,你敢碰我!滚开!”牧华弘吼出来,更加奋力地挣扎,不顾一切地想要跑下去。

冯管家立刻和医护人员上前将他按住,牧华弘看着这些下人集体造反,不禁更加怒不可遏,大吼道,“父亲!”

“……”

牧子良蹲在他的面前,一双浑浊的眼注视着他额上暴出的青筋,双手更加用力地禁锢住他的手臂,“华弘,你听我说,你把这一切忘了,你就还是我牧子良的好儿子,我把该给你的都给你,知道么?”

见父亲都不帮自己,牧华弘绝望地连连摇头,眼中的红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她没有我不行的!她还在等我!还在等我!”

“……”

“放开我!你们给我放开!”

“牧老先生……”

医生拿着镇定剂看向牧子良,一脸忧虑,三爷这情况再不打针不行了。

牧子良闭上眼,别过脸去,“打。”

针瞬间刺入牧华弘的手臂。

“啊——”

牧华弘声撕力竭,一抹血腥直接从喉咙里喷出,青筋突显的额下,一双眼睛腥红得连黑色都浑浊,那里刻着不甘,浓烈的不甘。

这一声,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头皮发麻。

众目睽睽下,牧华弘终于闭上眼,昏死地楼梯上。

牧子良立刻上前抱住他,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在他耳边低语,“华弘,父亲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孩子,父亲要你们每一个都好好活着,好好活在我身边,你懂么?”

“……”

“我给你们每个人都铺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你怎么可以不要?”

牧华弘自然听不到了。

第682章 陨落(28)

说完,牧子良拨开身旁的人,将牧华弘背到身上,冯管家在一旁阻止,被牧子良喝离,他双脚踩在楼梯上,耗光所有的力气把儿子给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楼下的璀璨立灯后,一个身影慢慢站出来。

牧华康站在那里,看着牧子良背着牧华弘吃力的背影,脸上一贯的温和渐渐消失不见。

……

入夜。

应咏希躺在一个偏僻的民宅中,被高烧折磨得迷迷糊糊躺在床上。

牧华康无声地进入房中,视线落在床上。

屋内昏暗的灯光落在应咏希蜷成一团的身上,她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牧华康见状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在她床边坐下来,一脸怜惜地注视着她,伸出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的发,又取下随身带出来的包,从里边取出退烧药。

“华弘……”

一声呓语出自应咏希的嘴里。

牧华康拿退烧药的手一僵,他低眸看向她,应咏希是美的,即使这么落魄,浑身是伤,还发着高烧,她依然美得惊人,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嘴唇一翕一张,“我等你……”

一滴泪,自她闭着的眼中落下来。

“……”

牧华康听着,眼中透出悲凉,他牢牢地握紧手中的药,慢慢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再无一丝悲,只剩下阴冷。

“砰。”

他一把将退烧药连带着整个装着药的袋子扔到地上。

牧华康看着床上的女人,伸手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冷冷地看着她,“牧华康,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这贱人心里装的全是别人,一丁点都没有分给你。”

“……”

应咏希感受到疼意,却因为发烧而不清醒。

“你说你活得有什么意思?你一向奉行温和之道,明明也贪恋那个位置,却怕伤了兄弟感情,不愿争不愿抢,甚至假装自己喜欢的是画,是艺术,骗得自己都信了。”

牧华康冷笑一声,“一辈子听人话结善缘,好不容易喜欢上个女人,却因为怕伤着一个联姻的未婚妻,怕自己过了度,又骗自己只是拿她当朋友,你这人活得太失败了。”

应咏希躺在那里,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

牧华康放开她,从床边站起来,走进一旁的卫生间中,开了灯,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笑连连。

他是牧华康,但也不是牧华康。

他是分裂出来的第二个人格,是牧华康在长期压抑之下分裂出来保护主人格的第二人格。

他保护着牧华康,同时,也看不上牧华康。

他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只见脸上青茬很多,都是为应咏希愁出来的,他低眸扫一眼,显然这里是老爷子手下随便找的一栋房子,里边还有男人的刮须刀。

牧华康拿起刮须刀开始对着镜子刮胡子,扫清脸上原本所有的愁容。

“你想做个重感情的好人有什么用?你以为兄弟和睦,你父亲却是重用大哥,背着你弟弟,宠着你的妹妹,你夹在中间得到什么了?一声资质平庸、玩物丧志?”

牧华康一边刮着胡子一边对着镜子说话,“你爱得彻夜难眠,为她和自己的大哥争吵不断,甚至动起手来,结果她呢?你跟上去也看到了,她天天在被你的弟弟睡,两人在外面过得跟神仙眷侣一样,要不是我把苏美宁引过去,他们两个狗男女搞不好很快孽种都有了!要不是我用冯管家儿子的命逼他让他说服老爷子洗记忆,老爷子这会已经成全他们成双成对了!”

“……”

“怎么,担心冯管家出卖我?放心,我是蒙着面去找他的,即使他猜到是我,他那个人精是绝不敢说的,这会把他的命也给搭进去。”

他在自说自话,却又是在对主人格说着,即使主人格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总之,应咏希心里根本没有你,她就是个贱人!你居然还想着给她送药治伤,你这么甘心做一个备胎,又怎么会在妒嫉之下把我给引出来?”

刮掉胡子,牧华康摸着自己清爽的下颌,终于满意,“算了,你这没用的东西,还是我来替你解决这个贱人吧,好好折磨她,放心,我会让苏美宁去做这件事,查不到你头上的。”

说完,他将刮须刀重重地砸到镜上,抬起脚往外走去,冷眼扫向床上的应咏希,脚直接踩上退烧药,头也不回地离去。

……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应咏希都在想,要是自己没有遇上牧华弘,是不是自己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比如,第一次被人拖去强、暴的时候,她绝望的只想死,可当她仰起头,她看到星光闪烁的夜空,她撑了下去。

这个星空,和她同牧华弘看的一样漂亮。

她不死,他就会来找她。

她死,他也不会独活。

她不甘,不甘心这么辈子见不到他了。

比如,当苏美宁和连蔓出现的时候,她已经隐隐猜到来者不善。

她跪在地上拼了命地求那个跛脚的医生,甚至不惜以身体为报酬,求到这个重利益的医生都动了恻隐之心,他按住她要脱衣服的手,答应替她撒谎,将她肚子里孩子的月份往后说了一个月。

她没想到苏美宁和连蔓会那么狠,把她扔到了生死街。

她也没想到,她的余生竟会是在这里度过。

她以为,她只是要等一等,牧华弘受了重伤,一定会休养很长的时间,到时休养好还要和自己的父亲抗争,全部结束后,他才能来找她。

可最后,她等到了死。

生死街的日子落后残破,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糜烂的味道,就这么一点点腐蚀着她的棱角。

她等得越来越脏、越来越脏……可骨子里她又觉得自己不是不堪的。

她骨子里,依然是应咏希。

寒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她快撑不下去了,她想,可能牧华弘已经重伤不治而死,她不该再等下去了。

寒出世的那晚,她握着他的小手,来来去去想的都是牧华弘的那一句——

“这个孩子身上有你一半血,有我一半血,你舍得不要?”

第683章 陨落(29)

舍得吗?

她看着他胸口上方那小小的青杉印迹,终究是无法割舍。

应咏希不懂亲情,有了寒才懂得,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应咏希,第一次喜欢上的是跳舞,第二次喜欢上的是牧华弘,第三次喜欢上的是应寒年。

寒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

他聪明、懂事、听话、乖巧,再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所有人都骂她脏,骂她是妓,只有他说她是干净的,只有他说她跳的舞真好看。

苏美宁和连蔓隔几年会来一次,看看她的现状,羞辱她,再给她加几个流浪汉的入幕之宾,给她无尽的精神与身体折磨。

她知道,她们没有动寒,是以为寒是个奸、生、子,有这孩子的存在,不仅是时时刻刻让她认清自己是个舞女的事实,也可以确保她不会轻易自杀,她一死,她要承受的折磨就会落在寒的头上。

因此,她从来不告诉寒那些往事。

几年下来,她挣扎着、疯过、闹过,到最后,她已经对这样的生活麻木。

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等着牧华弘来接,或许那不是希望,那是奢望,只是她不肯接受而已。

她唯一笑容是来自寒。

这个孩子撑起了她灰暗世界的明媚。

如果就这样过下去,对她未必不是种赏赐。

可或许她应咏希拥有的就是被诅咒的命运,在她以为自己不会更悲惨的时候,顾若查到了这里,找到了这里。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吧,应咏希一眼就认出顾若是当年那个站在牧华弘别墅外面的人,明明只是一错眼,她却记得清晰。

顾若光鲜亮丽,干练漂亮。

而她则是刚接完一个客人,身上全是难闻的气息,她就像一只腐朽的臭虫站到了顾若的面前。

顾若用手掩着鼻子,将一叠照片、结婚证书、出生证明扔到她面前。

照片中,牧华弘亲吻身穿婚纱的顾若,他英俊无双,她美貌不凡;

结婚证书上,写的是牧华弘和顾若的誓言;

一个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出生时间是在寒出生之后的不久,父亲一栏中的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她曾经描了千百遍,描得梦中都是那个名字。

牧——华——弘。

顾若站在那里,却高高在上的犹如人在云端,掩着鼻子轻蔑而又同情地看着她,“应咏希,我没想到一个黑钻奖的获得者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甘为妓女,你不会还在等华弘吧?”

那一天,应咏希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只和顾若说了一句话,她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他的事?”

顾若轻笑,“他抱怨我不够爱他的时候说的,说曾经有一个女人可是爱他爱他着了魔,被他利用完一遍又一遍,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爱情中。”

“……”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若。

“他刀剜心脏的时候,你一定爱死了他吧?”

顾若说着笑叹一口气,“都是女人,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瞒一辈子,其实,华弘做那些都是为了逼老爷子重视他,他为了继承人的位置可是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幸好被他赌对了,他那样一刀下去,老爷子发现自己不能没有这么得力的儿子,于是重用起他,华弘现在是老爷子最宠爱的儿子,将来的牧家也必由他继承。”

“……”

她听着顾若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把真相残忍地揭破在她面前,赤裸而又血腥。

她站着一动不动,视线落在两个孩子的照片上,昂贵的西装穿着孩子小小的身体上,气质跃然于照片之上,眉目间的良好教养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弹着钢琴、拉着小提琴……

她的寒呢?

永远穿最破的衣服,灰头土脸,永远只有一双眼睛最明亮。

她的寒,手上从来没有钢琴和小提琴,只有尘埃,只有伤口。。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被骗了。

她甚至没有理由去怀疑顾若,两个孩子和牧华弘生的那么像、那么像……

应咏希不记得顾若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顾若的最后一句话,顾若问她,“我的孩子很可爱吧?华弘每天都会挤出时间来亲自教他们学习。”

是的。

牧华弘说过,他会教育孩子,哪怕再忙,哪怕是把孩子带到公司去,他都会亲自养育。

可他忘了和她说,他想养的并不是和她的那个孩子。

她想过他可能死了,他可能被牧老爷子软禁多年,她唯一没想过的是自己又被骗了。

一次。

又一次。

为一个虚假的承诺,她在这条生死街上被不同的男人凌辱,她拼了命地教好寒,想有一天告诉他,她也好好养育孩子了。

原来他并不在乎。

他为什么不早说呢?他早说,她就可以早点解脱,她就不会让寒出生在这个世上,让他受这么多年的苦。

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和她的儿子根本没有走出生死街的希望。

应咏希的希,从来都是没有希望的希。

她做了寒最爱吃的猪油拌饭,在里边下了毒,她想带着孩子一起解脱。

可寒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聪明,他什么都猜到了,可他没有一丝怨恨,一脸乖巧地去吃饭。

他愿意陪她去死。

她做什么,他都愿意陪着。

她死不足惜,寒呢?他还小,他这么聪明,他怎么可以陪她死,怎么可以……

她抱住了他,没让他吃下那一碗饭。

从此以后,应咏希只为自己的儿子而活。

……

灾难来临的时候,应咏希有种宿命终于来了的感觉。

应咏希的命就是悲的。

注定了的。

刀子一次次捅下来的时候,她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拼命叫喊她的寒,求着他一定要活下去。

眼前,渐渐黑了。

这一生,她爱过三次,想跳一生的舞成了她每次被凌辱的预告;爱上的男人将她害到如厮境地……

唯有应寒年,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死亡来临前,她想到的是自己对牧老爷子说过的话。

她倒在血泊当中,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失去这条千疮百孔的生命。

寒,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这个世界黑暗、龌龊太多,可我们要活得光明磊落,由生到死,无一分不堪,这样,我们才比那些肮脏的人活得有价值。

……

第684章 我从未想过舍下你(1)

帝城一隅,宜味宜府中正进行着一场不同寻常的家宴。

二楼的玻璃房中,人至中年的牧华弘静静地躺着,鼻尖不断闻着沉香的气息,他猛地睁开眼,直直地望向上方。

一秒。

两秒。

他的眼睛就这么睁着,一滴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淌下来,那里除了无边的空洞与绝望,再无其它。

他醒了。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沉重地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他,“三爷,您还记得我吗?”

当初,就是他替牧华弘洗的记忆,能有这种能力的全世界都找不出来几个,替牧家办完事后,他更是在牧老爷子的吩咐下彻底隐退。

没想到牧家新的决策人应寒年找上了他。

要他重启牧华弘的记忆。

如果说牧华弘的记忆被上了近三十年的锁,那这一把沉香木扇就是钥匙,一直由他保存,他曾以为,再不会有打开的这一天。

“……”

牧华弘还是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楼下,桌上的菜还没散掉热气,凤凰展翅雕得栩栩如生,特别漂亮,餐厅里的灯光带着一种朦胧感。

林宜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玻璃房里的动静,她转眸看向身旁的应寒年,他轮廓如削、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得令人探究不到他在想什么。

蓦地,他一直握住她的手一紧,林宜怔了怔,然后就见桌上坐的人都一一站起来,个个愕然地抬头望。

她连忙转头看去,只见牧华弘在医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步履不稳,摇摇欲坠。

林宜从桌前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上面,应寒年跟着她站起来。

众人脸色神情各异。

玻璃房的门被打开,医生扶着牧华弘一步步走出来,牧华弘就像真的经历了一场手术,他的步子虚软,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他走下一个台阶,目光恍惚,眼前看到了牧家大屋的楼梯。

当年,他就是想从楼梯上跑走,想去找应咏希,结果,他连那个楼梯都没有走完……

明明不长的楼梯,为什么他就是走不完?

牧羡泉见他神态异常,连忙冲上去,“父亲!应寒年,你到底对父亲做了什么?父亲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牧羡泉的声音唤回牧华弘游离于虚幻的神态,他看清了脚下的楼梯。

黑色的木头。

和牧家的完全不一样。

应寒年。

寒年。

牧华弘慢慢抬起脸,一双眼跳过牧羡泉,直直地看向后面的应寒年,应寒年站在那里,面容冷峻,黑眸盯着他,似是打量他有没有想起来。

应寒年长得并不完全像他或是应咏希,而是将他们的容貌完美地结合到一起。

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都不曾好好看过这张脸。

他的儿子。

他的血和她的血凝结而成的血脉……

“那真的有了小孩,我就把他打掉吧?不让他耽误你工作。”

她曾经轻描淡写地说出不要小孩的话,可她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一人照顾……

他把什么都忘了,他把自己说过要照顾孩子的话忘了,他连她都忘了。

看着牧华弘的眼神,林宜看了一眼应寒年,心底明白牧华弘已经什么都记起来,那样的眼神让她隐约明白那些被遗忘的过往有多悲伤。

“为什么叫寒年?”

牧华弘不理旁人,只是看着应寒年,定定地看着他。

那种目光像看着一个极远的人。

应寒年看着他,眼底无一丝一毫的感情,一字一字冷漠出声,“一年四季皆如寒冬。”

皆如寒冬。

好一个皆如寒冬……

牧华弘往下走,满眼空洞,脚下一个踩空,医生没有扶住,他整个人往下摔去,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他就这么倒在地上,身体渐渐蜷缩起来,片刻后,他低低地嘶吼了一声。

再然后,便是撕心裂肺。

“啊——”

颤抖的,破碎的,无助的,疯狂的。

林宜听着,皮肤起了一阵麻栗。

众人围到他身边,牧华弘倒在那里的样子狼狈、可怜,哪里还有牧家三爷的半点风光。

“父亲,父亲!”

牧羡泉急得不行。

顾若坐在轮椅上,听着牧华弘痛苦的呻吟笑了,得意地笑了,明明是笑着,她眼中却有着求而不得的苦涩。

“三哥?”

牧阑走过去,有些愕然地看着牧华弘,眼前的男人似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应寒年松开了林宜的手,在林宜错愕的目光下,他拨开牧阑,直直地走到牧华弘面前半蹲下来,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强势地将其攥着坐起来。

牧羡泉在旁急得大喊,被姜祈星给一把按住。

牧华弘坐在那里,佝偻着背,一双变得腥红的眼看着应寒年,充斥着绝望与悔恨。

“我妈是被谁杀的?当年的那场戏里,到底还有谁扮演的角色?你给我说清楚!”

应寒年厉声质问道。

他要牧华弘恢复记忆,就是为了弄清楚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仇人是谁!

“……”

谁杀的?

咏希。

他的咏希……

牧华弘的目光滞了滞,忽然好似反应过来,他按住应寒年坚实的手臂,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望向一处。

牧华康和牧阑同时让开来。

顾若就在轮椅上静静地坐着,见牧华弘看过来,目若刀锋,她开口,“不是我杀的。”

牧华弘站得不太稳,全靠一只手按在应寒年的身上,他看着顾若,然后开口,“羡泉,我头晕,你去车上帮我拿药。”

拿药?

牧羡泉怔了下,看看牧华弘,又看看顾若,眉头皱了皱,应了声“好”便往外走去。

牧华弘吃力地走到顾若面前,忽地伸手便握住顾若的脖子,低眸阴沉地瞪着她,眼底的戾气逐渐聚拢,“你敢说不是你?你怎么来的牧家三夫人位置你自己忘了?”

顾若坐在轮椅上,猛地被掐住脖子,整张脸都抬了起来,精致的妆容已然掩饰不住她的苍白。

她笑了,“怎么,要杀了我么?牧华弘,我是你的妻子,陪你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为你生下两个儿子,应咏希算什么?她不过就是生死街上的一个舞女,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第685章 我从未想过舍下你(2)

“找死!”

应寒年眼底一寒,一步向前,牧华弘明明身体虚弱,却是飞快地挡到了应寒年面前,咬紧牙关,五指渐渐用力。

应寒年冷眼看向牧华弘。

“……”

顾若痛苦地睁大眼睛,伸手去推他,却根本使不出力气。

她的身体早被牧羡枫那一瓶药灌得透支……

林宜蹙起眉,一旁的牧夏汐和白书雅他们都震惊地看着,牧阑则是冷冽地看向顾若。

顾若若是真凶,那便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一旁的汪甜甜看到这里,终于明白牧华弘突然要牧羡泉去拿药是为什么,她连忙冲过去跪下,双手死死地拉住牧华弘的,恐惧而又担忧地看向他,颤抖着声音喊道,“父亲,您不能这样,您这样让羡泉和羡旭以后怎么面对啊?”

闻言,牧华弘的手松了那么一秒。

应寒年睨一眼姜祈星,姜祈星直接上前把汪甜甜给拎走。

得到片刻的喘息,顾若放大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爱了半生的男人。

此刻的他正阴冷地盯着她,所谓的夫妻情义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上出现过。

“你果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顾若讽刺地笑了一声。

“顾若!”

牧华弘厉吼一声,面色苍白至极,他猛地低下身,一张布满阴鸷的脸逼到顾若面前,眼睛腥红,“你明知道她在等我,你却当……”

汪甜甜看着牧华弘的脸色实在不太对,心中越发害怕,想了想,她拔腿就往外跑,去喊牧羡泉。

“她已经不在等了。”

顾若笑着打断他的话。

“……”

牧华弘目光一滞。

“她知道我们已经结了婚,她知道我为你生了两个儿子,她知道你永远不会去找她了。”

顾若笑着说道,看着牧华弘脸上的震惊和痛苦,她心下痛快极了,一场近三十年的压抑终于得到了发泄,她欣赏着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颤抖。

“所以,她以为我抛弃她了。”

牧华弘脸上的痛恨都是扭曲的,“是你让她这么以为!”

林宜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口有着撕裂般的疼痛,是为应咏希疼的。

原来,她当年等的人真是牧华弘。

生死街的日子已经那么艰难,她却还要承受牧华弘带来的“背叛”……

她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站在那里,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唇出卖他疯狂扼制的情绪,她心疼地抱住他的手臂。

“痛苦吧,牧华弘?我告诉你,更痛苦的是我!我记着一切,我记着你为另一个女人刀剜心脏,记着你为另一个女人放弃荣华富贵!而我呢,守了你几十年,什么都没有得到!”

说到最后,顾若坐在轮椅上喊得破了音,有多少的压抑和不甘都在里边。

近三十年呐。

她守他近三十年呐,她多少次奢望过他拿出对应咏希的感情对她,可是她不管怎么做,他都只拿她当一个联姻的合作对象。

失去记忆的牧华弘眼里只有权利,再没为任何人疯狂过。

她的痛苦能和谁说?

谁又能懂她?谁又能来怜惜她?

“这是你自找的!”

牧华弘歇斯底里。

“是啊,我自找的,应咏希何尝不是自找的?一个跳舞的却爱上牧家三爷,她的悲剧早就注定了,呵。”

顾若笑着说道,笑得极尽讽刺,也极尽悲凉,“这些年来,你每次在外面玩女人,我都在想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在不间断地玩女人,一个在不间断地接客。”

“……”

“我到生死街的那一次,她还在接客,我就站在她的房子外,听着她的一声声惨叫和呻吟。”

顾若说道,拼了命地刺激着牧华弘,他的记忆回来了,她知道,她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你们兄妹四个把她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结果呢?结果她还不是卖了一辈子的淫!”

“别再说了!”

牧华弘嘶吼出来,额上青筋暴跳,五指猛地用力,往死里掐了下去。

顾若猛地瞠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脸色迅速变紫,瞳孔不断扩大。

下一秒,一滴眼泪自她眼眶中滑落。

林宜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忽然眼前一黑,是应寒年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护到怀中。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什么都看不到了。

“啊——”

牧夏汐和白书雅同时尖叫出声,一个靠进牧华康怀中,后者则投进牧羡光的怀中。

牧阑看着顾若久久没有阖上的眼,眼底的冷漠变成唏嘘。

餐厅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牧羡泉不顾一切地跑进来,到达门口时,就看着牧华弘的手从顾若的脖子上慢慢松开,顾若睁着一双眼往后倒去,直挺挺地倒在轮椅上,脸上还滞着一滴泪。

“母亲——”

牧羡泉失声喊出来,面色煞白,一瓶药从他的手中滚下去。

“……”

林宜靠在应寒年的怀中,听到这一声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闭着眼,没有多少为应咏希释怀的感觉,也没有对牧羡泉那一声叫喊有所震动。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都要压抑那么久,才愿意敞开自己。

为什么都一定要走到最后走不下去的时候,才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拿出来,如果顾若肯悔悟,肯放手,一切就……

在牧羡泉的痛哭声中,应寒年的声音平静得冷漠,“你确定她就是幕后凶手?”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恶毒?”

牧华弘杀了妻子,语气似是比刚才还冷静了一些,他低眸看向牧羡泉,交待后事,“羡泉,把你母亲送回顾家。”

“父亲?”

牧羡泉跪在顾若的遗体前面,转头看着牧华弘如此冷漠,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绝不和她合葬。”牧华弘道。

“……”

牧羡泉跪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靠在顾若的腿上痛哭不止。

牧华康搂着怀中的女人,见状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会这样……华弘,就算她杀了咏希,你怎么能……”

“没人可以害咏希。”

牧华弘一字一字说道,眼中一片阴沉。

第686章 我从未想过舍下你(3)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牧阑这才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牧华弘没有理会,只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看向应寒年,“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这是他的儿子。

他和咏希的儿子。

应寒年冷冷地睨他一眼,冷声道,“我只对害过我妈的人有兴趣。”

言下之意,他对牧华弘这个亲生父亲毫无兴致。

“你恨我。”

牧华弘道。

应寒年对他没有一点子与父间的感情,当然没有了,怎么可能有,恨他都来不及。

“你说呢?”应寒年冷笑一声,“顾若死了,下一个也该到你了。”

“当然。”

牧华弘坦然接受。

“祈星,去报警,说牧家三爷杀了自己的妻子。”应寒年搂着林宜,背对着顾若尸体的方向,对着牧华弘一字一字说道,眼里尽是冷意。

林宜怔了下,其实刚才应寒年是离牧华弘最近的,他有机会拉开牧华弘,更有机会比牧华弘先一步下手。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牧华弘动了手。

牧华弘杀了妻子,自己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两个伤害应咏希最深的人就此得到报应。

他在一瞬间,算好了对付两个仇人的办法。

他从未打算放过牧华弘。

“……”

牧华弘看着应寒年,没有说话。

“寒年!”牧华康站出来,脸上全是愁容,“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也是在为咏希报仇,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遮……”

“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说呢,三爷?”

应寒年勾起唇角,一身邪气。

牧华弘定定地注视着他,就好像第一次见他一样,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道,“我从未想过负她,我也从未想过舍下你。”

应寒年揽住林宜的肩膀紧了紧,长睫一动,嗓音仍然冷漠,“你的‘想过’,分文不值。”

“……”

是啊。

分文不值。

牧华弘看着他,一双眼像是沾了血似的,人不支地往后退了两步,被医生扶住。

“我们走。”

应寒年冷声说道,搂着林宜便往外走去。

牧羡光见状也搂着自己的妻子跟在后面。

众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去,只剩下牧羡泉和汪甜甜守着顾若的尸体。

已经入夜,夜空寂静,宜味食府外的灯光明亮地照着路面。

应寒年的一条长腿迈出门,进入狙击的射程。

远处的高楼上,狙击手已经找准目标。

林宜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一切就像慢动作、慢镜头一般,一行人走出餐厅,耳边传来风的细响。

混乱只发生在一刹。

牧华弘冲出来,直直地撞开了应寒年和林宜。

林宜吃惊地睁大眼,回眸就看着牧华弘挡在应寒年的面前,一声刺耳的枪声在夜色中骤然响起,牧华弘的手从应寒年的身上滑落,整个人坠落下去。

留下一地血泊。

以及他嘴里喃喃的一句,“还好。”

“……”

林宜呆呆地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站在那里,身形颀长,他看着地上的牧华弘,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动。

……

牧华弘进了医院,他撞开人的一刹让子弹失了准头,没有被打中要害。

但记忆刚刚苏醒,情绪波动太大,又加上确确实实中了一枪,牧华弘的身体仍是岌岌可危。

连警方都可能先按下抓人的意思,由着先行治疗。

牧家大屋内外灯火通明。

林宜在厨房熬了一碗能镇定心神的浓汤,端着走到正厅里,偌大的正厅里空空荡荡,只有应寒年穿着白日的衣服坐在沙发上。

他的衣服上还有着被溅到的血印。

他一双漆黑的眸看着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已经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很久了。

“喝点汤。”

林宜朝他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她把汤递向应寒年。

应寒年的眸子动了动,抬眸深深地看向她清丽的小脸,没有动,林宜抿了抿唇,在他身旁坐下来,拿着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应寒年没有喝,只是盯着她道,“我知道那个狙击手的存在。”

闻言,林宜错愕地睁大眼,她放下勺子,把汤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蹙眉看着他,“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我说过,今晚这场家宴能聚齐人,都是各怀心思,三房就是为了杀我而来,顾若下的毒,牧华弘安排的狙击手。”应寒年凝视着她,“这些我没和你说,是不想你太担心,这场家宴我必须赴,我必须得到牧华弘的记忆。”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觉得他今天格外奇怪。

林宜咬了咬唇,也顾不上怪他,只问道,“那你早就知道他们的手段,那你就没解决掉那个狙击手么?”

怎么还会让枪声响起。

如果不是牧华弘扑出来,中枪的就会是他。

“……”

应寒年抿唇,眼中一抹幽暗掠过。

林宜明白过来,“你解决了是不是?怎么解决的?”

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任由那颗子弹飞在自己头顶上方的。

应寒年坐在她面前,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摸了几下,嗓音低哑,“我买通了给三房做事的人,谁想杀我,就用同样的手段给我对付回去。”

听到这话,林宜张了张唇,难掩震愕,“那毒……”

“被顾若喝了,只是毒效来的慢,所以她先死在了牧华弘的手里。”应寒年道,指腹不断抚着她的脸,眸子越发深沉,“这些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我不知道和谁去说。”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动了杀念的。

他不想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任何一点不干不净。

林宜是个聪慧的,除非她不知道,给她一点提示,她就能想通所有,她静静地看着他,道,“所以,狙击手原本就是要狙牧华弘的,只是牧华弘突然冲出来挡到你面前,才让狙击手失了水准,没有一枪毙命。”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坐一晚上。

他是在想牧华弘。

牧华弘以为狙击手冲着他而来,所以不要命地冲上去替他挡……这是应寒年怎么都没有想过的。

第687章 你若想血流成河(1)

利益至上的牧华弘竟然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你说,他这算什么?”

应寒年垂下手来,嘲弄地冷笑一声。

“应寒年,你对他的那段记忆好奇了。”她道,她看得出来,今天牧华弘冲出来的时候,他有多震动。

应寒年别过脸去,修长的手指拧了拧眉心,道,“我不想好奇。”

“……”

“我知道得越清楚,我对牧家的恨就越深。”应寒年讽刺地道,“我怕我再这么知道下去,会忍不住动手毁了整个牧家,泄我的心头之恨。”

林宜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应寒年……”

她知道应寒年在想什么。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当初不过是赶走了应咏希,并不是害她的罪魁祸首,可现在听起来,一切的悲剧都是由老爷子推动的。

牧华弘记忆苏醒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亲手杀死顾若,替应寒年挡枪。

她不知道里边的故事,但猜也猜得到那是一段刻骨铭心。

应寒年低下头往她身上倒去,躺到她的腿上,一双眼定定地望着上面的大型吊灯,薄唇微动,嗓音低哑,“团团,我该怎么做?”

应寒年一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这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迷茫。

他曾拿老爷子当过爷爷看待,可到最后,发现老爷子还瞒了很多很多;

他从未想要原谅牧华弘,更不打算放过,可牧华弘不顾性命地替他挡了抢。

人生在世,何其矛盾。

他对牧家人的情愫太复杂了,复杂得已经无法用单一的恨或原谅去对待。

她明白。

她什么都明白。

林宜低眸看着他,指尖轻轻描绘过他的棱角,想了片刻后道,“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那段记忆里不仅仅是三爷的故事,还有你母亲的,不是吗?”

“……”

应寒年盯着她,目光格外的深。

这一刻的他,有些像个小孩子,明明是那样一张凌厉、邪气的脸,偏偏就让她看出几分无助。

林宜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应寒年,还有我。”

“……”

“你别再因为我会多想就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想陪你一直走下去。”她道,“在这条路上,你若想血流成河,我便化身为船,渡你过去;你若想止戈巨浪,我便化身为风,给你春暖花开;你若左右两难,我给你答案,是对是错都由我背。”

如此,他便不用矛盾。

所有的一切,她都愿意替他背负。

“……”

应寒年躺在她的腿上,帅气的面庞因听她的轻声细语而有所动容,半晌,他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回来后和你说这些,你少不得一顿责怪,没想到我还能听到你林大小姐的情话。”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揶揄她。

她瞪他一眼,“那是怎样,你决定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听老婆的了。”

她要他去了解真相,他了解就是。

“……”

林宜无奈。

应寒年从她腿上起身,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冷声吩咐,“你进来。”

谁?

林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应寒年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些许轻快,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林宜莫名,“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下,有老婆真好。”

应寒年挑了挑眉。

哪怕他做事一向果决,今天的家宴之后,他还是一时难以抉择,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林宜黑线,够了啊。

刚刚还矛盾得不行的人怎么说流氓就流氓了。

两人这边说着,替牧华弘唤醒记忆的医生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低了低头,“应先生。”

说完,他看向林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没见过林宜。

林宜道,“我姓林。”

“应太太。”应寒年的声音同时响起。

“……”

林宜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的失意还真是短暂。

那医生自然立刻道,“应太太。”

“……”

林宜默,不知道该不该应。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端起那碗浓汤拿勺子搅了搅,便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林宜蹙眉看过去,“都冷了。”

“没事。”应寒年一勺一勺喝着,黑眸冷漠地瞥向医生,“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你交给我?”

那医生一脸意外地看向应寒年,而后道,“是,老爷子去世前曾和我视频,并派了人来找过我,将两封信交给我,嘱咐我要是有一天三爷恢复了记忆,就让我把其中一封交给三爷,一封给您。我今晚上门求见也是为了这件事,但不知应先生怎么会猜到?”

医生边说边拿出一封信递向前来,心中实在奇怪。

应寒年找他只为唤醒三爷的记忆,为什么记忆一唤醒,应寒年就知道老爷子还有东西留在他这儿?

“很难猜么?”

应寒年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林宜见应寒年还在喝汤,便伸手将信接过来,解释道,“三爷恢复记忆会影响到很多事情,老爷子不是没有准备的人。”

三爷记忆一旦被唤醒,老爷子瞒的那些事就会被揭开,这会让身为牧家决策人的应寒年生恨。

老爷子看重牧氏家族,当然要有所准备。

“原来如此。”医生点头,并不能什么都明白,道,“那我先退下去了。”

“等下。”

应寒年叫住他,喝下碗中的汤,把碗搁到面前,黑眸冷冷地扫他一眼,“说你在牧家工作时的事情。”

那医生站在那里,想了想道,“应先生,其实我在牧家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当时老爷子不欲声张,我便一直以家庭医生的身份呆在三房,接触的没有别人,只有三爷。”

应寒年接过林宜递来的信,拿在手里没有立刻打开,眸色深了深,“当时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年纪也大了,很多小事我都记不太清了。”医生淡淡一笑,“我只是记得,三爷是我研究这方面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洗了三次记忆,才成功洗去记忆的人。”

“洗了三次?”

第688章 你若想血流成河(2)

林宜愕然。

“是啊,可见那些记忆对他尤其重要,他投入的感情极深。”医生一五一十地说道。

投入极深。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拧了拧眉,挥手让人退下,“把交给牧华弘的信留下就走吧。”

“……”

医生愣了下,想想眼前的人已是牧家决策人,便什么都没有说,将信放下离开。

应寒年盯着手中的信盯了几秒,而后直接撕开,取出一叠极厚的信件,全是亲笔手书。

牧子良把这事看得极重。

林宜靠到应寒年,开始和他一同看起——

【寒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我最不想出现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知道会是在几年以后,但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太久。当年的事,便由我说一次给你听。】

接下去,是牧子良亲笔将往事一一叙述。

正厅里的灯光明亮如白昼。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旁,一行一行字看过去,终于明白过去的所有。

应寒年猜的不错,牧华弘的确试图利用应咏希拉下两个哥哥,而后上位,可应寒年没猜到的是,牧华弘最终因应咏希放弃了。

当他将应咏希视为一颗棋子时,应咏希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令他动摇,进而疯狂。

甚至在老爷子摆出利益诱惑的时候,牧华弘毫不犹豫便选择了应咏希,选择与她一同离开牧家,选择刀剜心脏护她周全……

透过文字,林宜能想到当年的惊心动魄。

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就是故事的全貌,寒年,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恨不得挖墓掘尸吧?

我牧子良活到这把年纪,极少后悔过,可当我走进生死街,我已经隐隐知道自己做错的是一件何其荒唐的事。

当你跳入水中救起我,我想起你母亲在我面前说自己光明磊落的倔傲,你很像你的母亲,我悔不当初,却已无力回天。

事到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这把已不在人世的老骨头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我不求你守我陵园,不求你保牧氏兴旺,只求你原谅你父亲。

于你母亲,他错过,但他没有负过,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而起,我百死不偿,却实在与他无关,我的债无需任何人替我承袭。

望你能听进去。

牧子良,绝笔。】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旁,看着信上面的字字句句,视线落在最后狂草的“绝笔”二字上,心里格外沉重,“我以为,老爷子会尽述自己为人父的艰难,迟述自己当年的为难,让你放过牧家。”

可骄傲一生的牧子良,却在最后对自己的孙子用了一个“求”字。

应寒年坐在那里,修长的手上捏着信,一双眸子极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他把牧家给你,并不是图你的能力,而是等真相揭露后,让你有个宣泄的渠道。”林宜无法不感慨,“当他决定让你成为牧家决策人的时候,就做好了让整个牧氏集团、让自己一生心血为你母亲陪葬的准备。”

信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牧子良请他挖墓掘尸,请他毁了整个牧氏泄恨报复,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应寒年原谅牧华弘。

这点,令林宜太过意外。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蓦地放下信,直接打开另一封牧子良交给牧华弘的信,展开阅览。

比起写给应寒年的洋洋洒洒,这一封信太过单薄。

【华弘: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我这封信,可能你在记忆唤醒的一刻就急着去找她了。

你当年就是这么急,决定了带她走,便什么都不要,家不要、权利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不能什么都不要,你和她还有个儿子。

寒年是个好孩子,他既继承了你的手段和能力,又继承了应咏希的磊落善良。

他跟着应咏希时受了太多的苦,未尝亲情,他需要得到父亲的关护。

死,不是你唯一向应咏希偿还的方式。

应咏希照顾孩子整整十五年,该换你了。

牧子良,绝笔。】

林宜看着上面的字,不禁想起牧华弘恢复记忆后倒在楼梯下方痛不欲生的哀嚎,牧子良临死前已经想到事情发生后,牧华弘会如何绝望,应寒年会如何痛恨。

他什么都想到了。

两封信,牧子良不为自己辨解半句,不阐述自己半分为难,可她看到了通篇为人父亲的心酸。

牧氏是牧子良的一世心血和图谋,可到最后,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好活下去,就像当初,他明白牧羡枫会向自己动手,可在遗嘱中,他只字不提,选择保全孙子。

他错了,悔了,也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缓和应寒年内心的仇恨。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人死已矣吧,我曾经很恨老爷子,可现在,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林宜淡淡地道。

从以前到现在,牧子良看似权利至上,其实他是想保着所有的孩子在自己身旁,只是方式用错,不止连累无辜,连他真正渴望的亲情也没得到多少。

她忍不住望向餐厅的方向。

每周一的早餐聚,对牧家所有人来说不过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可只有对牧子良来说意义才不一样吧。

她仿佛看一个苍老的身影慢慢地走进餐厅,静静地坐在餐厅里,面露笑容地等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地来陪自己,最后再看着他们各说各话,笑容逐渐消失。

可怜么?可怜。

可悲么?可悲。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做错一件事,便不断地补救,到最后,仍是千疮百孔。

她相信,如果重来一次,牧子良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步,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重来一次。

应寒年坐在那里,转眸睨她一眼,“你是说,我该原谅老头子?也该听他吩咐,原谅牧华弘?”

林宜摇头,“谁都没有资格替你母亲去原谅,你也没有,所以你能决定的也只是替自己决定。”

“……”

应寒年看着她勾唇,弧度不算深,目光却温柔至极。

她的话他当然懂,她是不想让他背负他妈的那一份,担心他背得太重,于是让他只做自己。

“其实最可恨的就是幕后黑手,操纵一切,顾若这么轻易地死去,其实是便宜她了。”

第689章 引诱幕后真凶(1)

林宜说道。

应咏希受过的苦牧家每个人头上都算得上一份,甚至是她的安姨,也有一份无意之错,可那些都是推动,真正该万劫不复的,应该是顾若。

如果不是顾若,应咏希也不会落到后来的地步。

真相来的太突然,而顾若走的太快了。

她想起应咏希熬的那些年,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想着连应寒年这样的人都要为恨和原谅纠结,她就厌恨透了顾若。

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为了自己所谓的守护,就可以将一个无辜的人害成那样,最后还要将人活活折磨而死。

闻言,应寒年睨她,黑眸深邃,“你真觉得杀我妈的人就是顾若?”

“……”

林宜一怔,“不是三爷……”

她的声音瞬间收住,目光一转,今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牧华弘突然对顾若起了杀心,她便自然而然认为顾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可应寒年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顾若临死前没有承认自己害死了应咏希。

而且,她当年找到身在生死街的应咏希,如果要杀当年就杀了,为什么还要等到几年以后,等应咏希病入膏肓,觉得折磨还不够,非要亲手杀死她才痛快?

想想,似乎并不合逻辑。

她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盯着她,林宜道,“你说你心目中有两个人,一个是顾若,还一个是谁?”

“一个……我一直不能完全肯定的人。”应寒年道,“本以为能从牧华弘那里找到答案,结果他也没能给我。”

可以说,白忙一场。

“到底是谁?”

林宜疑惑,她实在想不过整个牧家还有谁有动机把应咏希害成那样。

“走,聊太久了,睡觉去!”

应寒年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将她从沙发上横抱起来,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夜里,林宜迷迷糊糊醒来,身边的床是空的。

她找到外面,应寒年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喝酒,桌上还摆着一盒戒烟糖。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清冷、削瘦。

今晚的月光带着凉意。

站了半晌,林宜朝他走过去,从后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后,安安静静地陪着。

应寒年的身体微僵,几秒后,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覆上她的手。

好久之后,她听到他低沉而坚决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说,我替代不了我妈,我只能替自己决定,那好,我就只做应寒年该做的事。”

“嗯。”

“我决定要结束这些事,至于我做的是对是错……”

不等他说完,林宜便笑着道,“在这件事上,你做任何决定我相信都不是错。”

因为错,从来都不是他造成的。

“而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又补上一句。

“好!”

应寒年一口应道。

他不再犹豫了。

……

翌日,阳光正暖。

牧夏汐从床上醒来,晚上又是噩梦连连,让她精疲力尽,她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传来激动的怒骂声。

“夏汐。”

慈祥的声音传来。

牧夏汐转眸,就见父亲牧华康朝自己走过来,他看着她,眉头皱起,“晚上又做噩梦了,脸色这么差?”

“嗯,在家老是做噩梦,等出去后应该就好了。”牧夏汐想得挺乐天的,站在走廊上往下望去,“怎么这么吵?”的

闻言,牧华康轻叹一声,“是顾家来人讨要说法了。”

“……”

牧夏汐呼吸一滞。

“顾若之前哪怕身体差,至少人在那里,顾家是不想和牧家撕破脸的,但现在人没了,遗体还突然被送回去,顾家不可能不闹。”牧华康说道,很是自责,“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办这个家宴,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牧家现在是越来越散。”

“这怎么能怪二爷呢。”

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

牧夏汐侧目,就见林宜着一身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打扮,挺素的颜色在她身上呈现的是简洁大方,气质极好,腰线收得不盈不握。

“你去哪?”牧夏汐问道。

“应寒年还在睡觉,我不想这些人吵着他,下去看看。”林宜微笑着说道。

“你又去解决这种事?”

牧夏汐愕然,她一次次解决本该不由她解决的事,不累么?

“其实应寒年是派了人应付顾家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家的人一直在吵,所以我才想去看看。”林宜说着又看向牧华康,眼神温柔,“二爷,您实在无需自责,多年前的事总要有个了结,只是正好赶上这个时候。”

牧华康苦笑一声,问道,“你说寒年还没醒,是没睡好么?是不是为华弘?华弘现在怎么样了?”

牧华弘现在在医院,有警方看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探望的。

“昨天的家宴上发生那么多事,他怎么可能睡得好呢,而且三爷手术后一直在胡言,说什么凶手不可能是顾若,应寒年就更睡不好了。”林宜说道,神情有些无奈。

“什么?”

牧华康怔了下。

“凶手不是她?”牧夏汐一脸惊诧,“那会是谁?三叔不是确认了才会……”

杀妻这样的词她说不出来。

“是啊,可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三爷受着伤,人迷迷糊糊的,只能等彻底清醒再询问了,估计今晚就能醒了。”林宜说道,“好了,你们忙,我去楼下。”

她踩在光可鉴人的地上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牧夏汐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崇拜,“我觉得她真的很有本事,什么身份都没有,却敢在牧家的地方替应寒年遮风挡雨。”

不像她,牧家发生这么多事,她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而不是面对。

“是啊。”牧华康感慨地道,“她骨子里有几分像咏希,都是喜欢直面事情的人,坦坦荡荡。”

“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被惦记吧。”

牧夏汐说道,深深地望着林宜的背影,很是羡慕。

出国的前几天,牧夏汐还是会时不时地去缠着姜祈星,没办法,她呆在他的周围才觉得有安全感。

姜祈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由她跟着。

第690章 引诱幕后真凶(2)

这天,牧夏汐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托着脸看姜祈星和保镖对打练身手,那些保镖被他揍得一个个趴下,他浑身汗水,却没太多的疲惫。

他的身手真的是帅。

“姜祈星,给你水。”

牧夏汐摇摇手中的水瓶。

姜祈星站在那里,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去,没有接,语气毫无起伏,“多谢六小姐的好意,我配不上。”

说完,姜祈星接过保镖递来的水,仰起头直接将一瓶水全部灌下,汗水沿下下颌,滴落下来,落在她的脚边,她低眸,看着那一滴汗水晕开……

牧夏汐苦笑一声,让保镖们都退下后,道,“我知道你心里烦我,我明天就要出国了,你就给我个好脸色,行吗?”

明天就出国?

姜祈星拿着水瓶的手一顿,低眸看向她养尊处优的明媚脸庞上,硬梆梆地道,“祝六小姐一路顺风。”

“你这人,都不会笑的吗?”牧夏汐无奈地道。

“……”姜祈星站着,面无表情,身上的衣服湿出一块一块的痕迹,并不难看,反而有几分热血男人的独有性感。

“对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挑了一套衣服,已经让人送去你房间,就当我烦你的歉意。”

牧夏汐说道。

“六小姐不必破费。”姜祈星的语气一贯如此。

牧夏汐歪着脸看他,“你真不打算向我笑一笑?我出国后,可能几年之中都不会回来了,好吧,你巴不得呢。”

她目光有些黯然。

“……”

姜祈星没有说话,他一直是拿戒备的眼神看待她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缠着他,别的也没做什么。

林小姐还说她是喜欢他……

不管是喜欢,还是另有目的,如今都是说走就要走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牧夏汐从地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眉眼几秒,然后上前拥住他,虚虚的一拥,充满礼貌性质。

“……”

姜祈星的身体有些僵硬。

“好了,再见,姜祈星。”

牧夏汐向他告别,松开手,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没有。”

牧夏汐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姜祈星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我没有巴不得你不回来。”

听到这话,牧夏汐笑了,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的时候到了,姜祈星的话多了一些,“林小姐说你是牧家心性最纯真直率的人,别人都祝你前程似锦,那我祝六小姐能一直纯真直率、无忧无虑。”

还真是别致的祝福。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直板的,一点起伏都不滞,但牧夏汐还是很开心,她用力地点点头,“谢谢。”

……

林宜准时出现在医院里,手上拎着熬好的鱼汤。

医生领着她往前走去,走廊上站了不少的便衣警察,他们等着牧华弘一旦好转,便要抓人回去。

“应先生今早来过,还是没有进病房。”

医生道。

林宜听了淡淡一笑,应寒年这些天在去公司前都会来一趟医院,但从未踏进牧华弘的病房。

推开房门,林宜往里望去。牧华弘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输液,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一滴泪从他眼眶中掉落下来,他突然伸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死死地攥住,手背上青筋暴露,整个人往前倾去,嘴唇颤栗,想喊喊不出声来,脸上的表情扭曲得狰狞。

在他的身上,林宜只看到了两个字:绝望。

知道牧华弘和应咏希的故事后,林宜对牧华弘改观了很多,来过几次医院,每每都会见到他这个样子,那种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的疯狂,让人看了十分难受。

所以,她今天为牧华弘熬了鱼汤送过来。

她敲敲病房的门,然后走进去,牧华弘根本没有察觉,她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三爷,冷静一些,不然医生又要给您打镇定剂了。”

听到她的声音,牧华弘慢慢放下手,闭了闭眼,泪直接落在被面上。

“您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喝点汤吧。”林宜说着拆开自己送来的饭盒,把汤盛出来。

牧华弘坐在那里,低着头,沙哑开口,“幕后凶手没有出现,他猜错了。”

闻言,林宜的目光凝了凝。

家宴的那晚,应寒年一夜未睡,最后告诉她,他决定要结束这些事。

天未亮,他带着她来到医院,直接踏入牧华弘的病房,将还在昏睡中的牧华弘叫醒。

父子二人见面,没有什么情感交流,应寒年站在他的床尾,就像在同牧华弘谈一笔交易。

“我怀疑顾若不是真凶,我会放出风,说你在受伤时想通了真正杀害我妈的人不是顾若,引真凶坐不住来杀你。”应寒年结束一切的方式是把自己的父亲当成饵。

“……”

牧华弘当时还只能躺着,就这么看着应寒年,眼神是撕心的,痛苦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只是看着,好久才道,“好。”

“警察在医院守着,为免惹警方多想,牧家的保镖不进医院,因此,我不一定能及时救你。”应寒年冷冰冰地道,“但我一定让他逃不出医院一步。”

这个饵,随时可能会死去。

牧华弘不假思索,“好。”

他答应得太快了,没有一点犹豫。

林宜看到应寒年的目光沉了沉,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转身走出病房,而后直到今天,应寒年再也没有踏入这个病房过。

现在,牧华弘说应寒年猜错了。

因为风声已经放出去几天,这个幕后真凶肯定已经知道,可却迟迟没有动手,不知道是为什么。

“前一阵的家宴,应寒年的目的一是想唤醒你的记忆看你知不知道凶手是谁,二是看凶手会不会对他下手。”林宜坐在那里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不知道,而真凶也没有下手。”

“只有顾若才做得出这样的事,不是说她下毒了么?她动手了。”

第691章 引诱幕后真凶(3)

牧华弘道,声音骤冷。

“不一定。”林宜现在是越想越觉得真相快清晰了,“幕后真凶知道我们在调查当年的事,知道我们要去找冯管家了解真相,就杀了冯管家,其实他的目的不在于杀应寒年一了百了,而是想掩藏当年的事。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既然不向应寒年下手,应寒年才会想到引凶手去……”

去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真凶一直没有动手。”牧华弘虚弱地道,转眸看向她,“他猜测的凶手究竟是谁?”

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谁还会和应咏希有深仇大恨,会把她害到那一步。

一想到应咏希,牧华弘的手便死死地抓住被子,喉咙里血腥气不断翻涌。

林宜见他情绪又要上来,忙道,“我也不知道,应寒年连我都没有告诉,因为他也没有把握,所以才要设计,直接动手很可能冤枉了人,也很可能对方百辩不认,这样一来就弄不清楚了。”

应寒年要的是结束一切,要的是明明白白。

“都几天了,真有这个真凶,那他还真是按捺得住,不怕我讲出什么?还是说,认为我根本不会猜到?”

那这个人就隐藏得太深了。

牧华弘眼里透露出恨意,若真凶真的另有其人,那他这个饵就是死,也要先杀了这人。

“真凶都隐藏那么多年了,行事手法不是我们能猜的,再等等看吧。”林宜端着汤递过去,“喝点鱼汤吧。”

牧华弘看她一眼,然后摇头。

林宜只好将汤放回去,他这样不吃不喝全靠输液,她蹙了蹙眉,半晌,她问道,“您喜欢吃猪油拌饭么?”

闻言,牧华弘的眼猛地一震,像要吃人似的盯着她。

见他这样,林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道,“应寒年也喜欢吃他母亲做的猪油拌饭,我下次来的时候给您带,那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林宜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要走。

“林宜。”

牧华弘突然叫她的名字。

林宜回头。

牧华弘定定地看着她,“照顾好他。”

居然和她说这个。

她记得他是十分不喜她的。

林宜笑笑,然后点点头,离开。

……

晚上的二房正厅里。

牧夏汐席地而坐,收拾着自己的书本,一本本全装进箱子里。

家人都陪在她身边,时光很温暖,除了牧羡光端起哥哥的架势,训斥她不准备回来的心思。

白书雅坐在一旁,翻着书转移话题,缓和他们兄弟间的争执,道,“夏汐,你这好多言情,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牧羡光坐在那里,闻言立刻道,“牧夏汐,我和你说,别以为去了国外就能逍遥自大,你要谈恋爱必须向我申请,我看不上眼的一率不准谈。”

“我多大了,谈恋爱还要经过你同意?”牧夏汐被气笑,“父亲,你看看哥,管得比谁都宽。”

牧华康看着他们温和微笑。

“管你怎么了,我是你哥,我告诉你,这些言情就不能信,里边什么惊天动地都是假的!是骗你们这种小女孩的!”牧羡光说道。

“我也没说我相信啊。”

牧夏汐道,“不过我最近老是跟在姜祈星身边,无聊的时候聊了聊,被我知道三叔和应咏希的故事,他们的故事让我挺震憾的。”

“三叔和应咏希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回……”

白书雅一怔,虽然长辈们的故事不该由小辈过问,但她实在好奇,于是欲言又止地看向一眼牧华康。

牧华康笑得和蔼,在一旁挑自己的画笔,说道,“说吧,我也希望你们能知道,虽然你们母亲恨了一辈子,可这里边真的与咏希无关。”

“其实我听完整个故事后,我真的觉得母亲恨错了人,可惜,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可以劝劝母亲不要作茧自缚。”

牧夏汐说着将整个故事讲给他们听。

牧羡光听着目光恍了恍,白书雅更是一脸入迷,“这么说,三叔最后为了应咏希,连牧家决策人的位置都不要了?”

牧华弘是什么样的人牧家上下都道,他就是那种会把野心写在脸上,毫不掩饰的人。。

这样一个人年轻气盛时竟为一个女人放弃一切。

“嗯。”牧夏汐点头,坐在地板上道,“最让我震动的不是三叔,而是应咏希,她能在生死街上撑下去都是因为在等三叔,她受那么多罪,她吃那么多苦从来没有放弃过,这得爱的多深。”

“……”

牧华康坐在那里挑着笔,一个恍神,一支笔掉落在地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抹幽光闪过。

白书雅深以为然,“可惜三叔失忆了,一个女人要爱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在生死街那种地方坚持下来啊。”

身为女人,她们感同身受。

“爷爷当年要是没那么固执就好了,三叔就能和应咏希在一起,母亲也不会怀疑父亲和她有染了。”牧夏汐说着语气有些苦涩,“牧家也不会弄成这样。”

白书雅点点头,忽然又道,“夏汐,你说,二哥能原谅三叔么?其实应咏希会落到这个地步,不能算是三叔的错吧,他是被迫失忆,现在还替二哥挡枪。”

牧羡光在一旁看着杂志,闻言冷哼一声,“应寒年是那种轻易会原谅人的人么?他是需要亲情的人么?”

应寒年就是一刀枪不入的。

“也不一定,我看姜祈星有几次都陪他去医院了,说不定父子真的有转机。”牧夏汐说道。

“到底是亲父子,若他们能和好,也是美事。”白书雅点头。

“你们聊,我回房间躺一会。”

牧华康忽然站起来,落下一句话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牧夏汐继续整理要带出国的书籍,忽然听到白书雅“咦”了一声。

她回头,“怎么了?”

“父亲平时把这些画笔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扔这里就回房间了,看,还有一支掉在地上都没捡起来。”白书雅上前,将画笔给捡了起来。

“我给送过去吧。”

牧夏汐站起来道。

……

第692章 原来他是凶手(1)

回到房间里,牧华康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一扔,人朝着洗手间走去,站到镜子前,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开始刮胡。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泛过一抹幽冷,轻蔑地道,“又把我叫出来了,你这没用的东西,听到那贱女人喜欢牧华弘就受不了了?”

“……”

他一点点刮过胡茬,将冒出来的尖锐全部推平,阴沉地道,“总是把感情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你把那贱女人的儿子当亲生的看待,日日好吃好喝的送过去,人家给过你几次好脸?牧华弘恢复了记忆,他去疼自己儿子了,你算个屁?”

洗了把脸,牧华康摸摸光滑的下巴,眼底掠过一抹阴森,“放心,我替你解决就是,牧华弘是不能留了,什么亲兄弟,当初他让那贱女人死心塌心,现在又靠挡一枪就想把儿子抢走,你都被他抢多少年了,还想着兄弟情义,你们早就没兄弟情义可讲了!”

“……”

“还有,贱女人的儿子也是贱种,他根本不在乎你对他的好,还跑去医院看牧华弘,我看你也不必对他好了,还不如直接杀了痛快。”

敲门声忽然传来。

牧华康拧眉,随后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恢复一派温和的模样,抬起腿往外走去,开门。

“父亲,画笔您忘拿了。”

牧夏汐站在外面,一脸单纯地看向他,又探头往里张望着。

“看什么?”

牧华康看她。

“我刚刚隐隐约约听到您在说话,是有人在吗?”牧夏汐问道。

牧华康的目光一定,“没有,我在讲电话。好了,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起早赶飞机。”

说完,他接过她手里的画笔。

“好,父亲,那您休息,晚安。”

牧夏汐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去,刚走出一步,忽然想起要提醒父亲喝杯热牛奶再入睡,一回头,就见门在她面前关上。

关上前的一瞬,细小的门缝中,她看到牧华康随手一扔,直接丢在地上,似乎是很嫌弃的样子。

牧夏汐有些错愕地站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

父亲不是很宝贝这些画笔的么?怎么会……

牧夏汐想了想,难道是前些天家宴的事让父亲累了,心神恍惚,那可不行,她就要走了,离开国内后就不能时时刻刻关心父亲了。

这么想着,牧夏汐又返回去敲门,发现门没有关紧,她愣了一秒,然后推门进去……

……

全新的一天。

林宜早早起来刷牙,一双手忽然从后将她抱住,紧接着双脚便离了地,下一秒她就被放在洗手台上。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双手按在她两侧的光滑台面上,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勾起一抹弧度,“起这么早?我被子都冷了。”

“……”

林宜咬着牙刷,想要跳下来,却被他按回去。

她埋怨地瞪他一眼,应寒年拉开她的手,轻轻握住牙刷手柄,然后在她的嘴里扫来扫去,替她刷起牙来。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嘴里的泡沫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刷着。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知道你也累了,我来服侍大小姐。”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刚从床上起来的他只穿了长裤,裸着精实的上半身,一头短发蓬松,脸上透着那么几分惺忪,就这么慵懒地替她刷着牙,有种令人难以驾驭的性感。

刷好牙,应寒年把水杯递到她面前。

真是够了……

哪有人还服侍刷牙的。

林宜还是坚持跳下来,对着洗手池漱口,应寒年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盯着她的举动,取下毛巾,“我帮你擦脸。”

“你别玩了,夏汐今天出国,我答应好送她上机,时间快到了。”

她拿毛巾擦脸,然后迅速地往脸上拍着护肤品。

“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应寒年看着她急迫的样子拧了拧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吃过她的醋。”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宜无奈地道,“再说,就算是那时候,我也没有讨厌过她,夏汐的性子挺好的,我觉得她出国是件好事,她不适合呆在这个地方。”

应寒年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拢了拢发,“不许操心别人的事,想想我们的。”

“我们的?”

林宜看向镜子里映出来的两人。

应寒年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团团,等这事过了,我娶你吧?”

“还说呢,昨天三爷和我说,你可能是猜错了,我也在想,这凶手一直不下手,究竟是因为什么?”

林宜现在的心思还真没那么风花雪月,做梦都在想凶手到底是谁,她忍不住道,“要不你把你心中的那个人名字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他是凶手的几率有多大?”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还会说我荒唐。”

应寒年勾唇。

“那你也该和我说……诶,时间到了,我先下楼,夏汐应该在等了。”

林宜看到一旁的手机亮起,看一眼时间她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她换了一身衣服,快步往楼下走去,快下到正厅里,应寒年从后追上来,边走边佩戴上手表。

林宜有些讶异地看向焕然一新的他,“你速度这么快?”

她换衣服的时候,他才开始洗漱呢。

“我正好有时间,和你一起送。”应寒年道,伸手搂上她的肩膀。

“……”

他会挪时间送人?

林宜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想问但已经到了正厅,牧羡光夫妻等候在那里,姜祈星负手站立一旁。

林宜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又转回来,笑着道,“姜祈星,难得看你穿这种风格的衣服,挺不错的。”

姜祈星穿衣从不讲究,都是偏成熟深色的那些,站在应寒年的身后就跟个影子似的,今天穿浅色了倒是显得一身精神,还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

姜祈星低头看向自己的新衣服,不自在地将头埋得更低。

这是牧夏汐送他的。

“二哥,林宜。”

白书雅拉着牧羡光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看向应寒年和林宜。

第693章 原来他是凶手(2)

应寒年冷冷地瞥过去一眼,牧羡光看着他冷漠的脸,目光变了变,把脸转向一旁,并不说话。

“夏汐还没来吗?”

林宜问道。

“是啊,可能昨晚没睡好,今早睡迟了吧。”白书雅正想说上去看看,忽然手机震了下,她低头看一眼便蹙起眉来,“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

牧羡光看她。

“是夏汐发来的短信,她说不想承受离别的伤感,所以她骗了大家,其实她订的机票是凌晨的,这会儿都准备登机了,只有父亲在那送她呢。”白书雅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应寒年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二哥、林宜,你们都来送她,她却走了,真是个孩子心性。”

姜祈星站在一旁,闻言,目光一滞,一抹落寞滑过眼底,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林宜站在应寒年的身旁,微微蹙眉,“我怎么觉得夏汐不是做事这么没交待的人。”

自从家族大会之后,牧夏汐对她莫名亲近了许多,有时候还总拿一种特别崇拜的眼神看她,这次,还是牧夏汐再三和她确认她会来送机。

怎么突然就变成不想承受离别伤感了?

应寒年站在一旁,眸色幽深。

“……”

白书雅有些尴尬,更觉歉意。

林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没事,只要她一路平安就好。”

“嗯。”

白书雅点头,然后同牧羡光一道离去。

林宜站在那里,抬眸看向应寒年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好了,原本的行程搁至。”

“那就陪我去集团工作。”应寒年道。

林宜摇头,“我准备做点吃的送到医院里去。”

牧华弘这么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

“别再往医院跑了。”应寒年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边往外走边道,“幕后真凶随时可能出手。”

“行凶也不可能大白天光明正大地冲进病房吧,没事的。”林宜不觉得有什么。

“我让你别去就别去。”

“可是三爷……”

“他自己答应的,与人无尤。”应寒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黑眸深沉地瞥她一眼,低沉的嗓音近乎无情,薄唇抿成一线,“再说,他何德何能,吃你做的饭?”

“……”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其实她会往医院跑,会想着送饭过去,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每日一早会过去一趟?

别说只是为了布局。

那可不需要他一天跑一次,他虽然还在挣扎,但其实心思已经变了,就像当初在生死街上,他那么恨牧子良,可最后却是他亲自跳下臭湖将人救上来的。

“好了,陪我去集团,哪都不准去。”

应寒年霸道地落下话,不让她再拒绝。

她一张口,应寒年就将她抱了起来,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

将人抱到车上,应寒年关上车门,转身,只见姜祈星这才从大门跑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哥。”

姜祈星正要上前替他开车门。

“你不用跟着我了。”应寒年看向他,冷声吩咐,“从现在开始,你24小时盯着医院的动静,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姜祈星不解地看向他,“那之前怎么没有让我上?”

“之前牧夏汐一直缠着你,怎么让你上?”

应寒年冷笑一声,眼底有着幽光,“总之,医院发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事,都要立刻告诉我,懂了么?”

“是,寒哥。”

姜祈星低头,目送车子离去。

他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叫人备车,一低头,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呼吸滞了滞。

再见面大概就是几年之后了。

“星哥,车备好了。”

一个保镖上前来。

“等我下,我去换身衣服,这衣服穿得不利于活动腿脚。”姜祈星面无表情地说着,转身往里走去,边走边解最上面的一颗钮扣。

领口松开,他的呼吸一下子松了。

他今天真的是鬼使神差,明明穿不惯这种斯斯文文的衣服,却穿了。

更鬼使神差的事,在回去的路上,他绕了远路,从二房前的走廊上走过,一步步朝前走去。

姜祈星站在长长的走廊上,望向转角的位置,目光定住。

在那里,牧夏汐为了不让他动手,踮起脚就亲了他,让底下的人都以为他即将要做牧家的女婿。

直到家宴那一天,他仍觉得牧夏汐是不怀好意、别有阴谋。

可现在她都出国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一直缠着他,一开始他戒备,他厌烦,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这些都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甚至开始习惯。

习惯一个人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周围,习惯了她每天问他怎么都不笑一下……

现在人走了,说走就走。

他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反倒有些不习惯。

人还真都是贱的。

姜祈星站在走廊上,自嘲地苦笑一声,拉下脖子上的领带在手上随意卷着,继续往前走去,蓦地,他停住脚步,视线落在身旁的一道门上。

他微微弯下腰,就见门边上映着半个唇印。

口红的颜色分别他自然是分不清的。

但一而再地被人突然强吻,抹一嘴的口红,擦过两次后,他也难以忘掉这一抹色彩,这口红分明就是牧夏汐经常涂的。

可口红怎么会印在这个位置?还是斜的。

姜祈星继续往下低身子,让自己的唇与唇印持平,忽然发现口红的上方与下方都有指甲抓过的痕迹。

越看越像是有人抓着门框死死不放,但还是被拖进去才会留下的状态。

“……”

姜祈星的眸光不由得一沉,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面前的房门。

这是二爷牧华康的房间。

姜祈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抬起腿就是一脚踹过去,门丝毫未动,牧家的门都太牢固,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门打开,立刻往里冲进去,回头看向门框这一侧,果然看到更多的抓痕。

地上还掉了一小片的指甲片,似是硬生生给抓断的。

“六小姐?六小姐,你是不是在这里?”

姜祈星扬声。

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四下环视房间,目光从一侧的洗漱间收回来,投向大床,只见大床上有着一点隆起。

第694章 原来他是凶手(3)

姜祈星立刻冲过去,就见牧夏汐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动也不动,他伸手探她的颈,摸到均匀的跳动后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睡着了。

“六小姐,六小姐,醒醒。”

姜祈星叫她,牧夏汐睡得正酣,根本听不到一样。

不对劲。

姜祈星拧眉,在牧夏汐脸上拍了几下还是不醒,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他将她放在浴缸边上坐着,让她整个身体往后仰去,她的头枕在他的臂上。

姜祈星取下花洒调到冷水对着她的脸冲。

牧夏汐的一头长发瞬间湿透,冷水刺着她的脸,好一会儿她才难受地醒转过来,一睁开眼眼中便全然是惊恐,她无意识在他怀里挣扎,忽然转眸看向他拧起的眉心,立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姜祈星救我!”

“……”

姜祈星被她撞了个狠的,花洒也掉落下来,甩了他一身水,他侧过身体,没让水溅到她。

她抱住他的手在颤抖,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姜祈星低眸看向怀中的人,“你不是都要登机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登机?”

牧夏汐抬脸一张满是水汽的脸怔愕地看向他,然后着急地道,“姜祈星,我父亲呢?快去找他,他出事了!”

“二爷?”

姜祈星不解。

“这……这我怎么和你说呢?”牧夏汐急得差点哭出来,她从他怀中下来,“昨晚我给我父亲送画笔,他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我还隐约听到他说什么打啊杀的,我想安慰一下他,一进门就看到他的眼神不对了,他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

“真的,我当时吓坏了往外跑,却被他拖进来,他还给我灌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牧夏汐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动手,“我怀疑昨晚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父亲,是有人易容,对,肯定是有人易容!”

她父亲一向温和,在母亲过世后对他们兄妹也比以前慈爱很多,他不可能向她动手,更不可能露出那样的眼神。

“易容?”

姜祈星微怔,在寒哥之前对付牧羡枫的时候,设计了一场庞大的虚假婚礼,那个时候,他见过化妆的厉害,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可化妆再神乎其神,脸上的那些化妆品抹得再细腻近距离还是看得出端倪的。

更何况是父女近距离接触,她会看不出来?

“你不信我吗?那人肯定不是我父亲,你帮我去救人啊,我是不是该报警?”牧夏汐变得很慌,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打应……打二哥电话,我求二哥帮忙!”

这是她第一次叫一声二哥。。

如今,能帮上她的只有应寒年。

“我知道了。”姜祈星答应,看着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道,“你先把头发擦干。”

“我没心情。”

牧夏汐焦急得不行,只想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只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出了事。

头突然一阵晕眩,药效还未完全退散,她整个人往旁边栽去,姜祈星眼疾手快地去拉她,却被她拉着双双往浴缸内侧倒去,他一手抱住她,一手撑向地面,勉强将她撑住。

这样的姿势让他都有些吃力,姜祈星的手在地上调整位置,不知不觉偏到浴缸下方,手指拨动到什么,似机关一般,不远处的洗手台传来动静。

姜祈星和牧夏汐都俱是一怔。

“起来。”

姜祈星用力将牧夏汐捞起来,然后迅速朝洗手台前走去,在上面摸索着什么。

牧夏汐站在一旁看着他,有些茫然。

半晌,姜祈星把目光放在眼前的镜子上,他伸手碰了碰,发现原本加固在墙上的镜子松动了,他直接将整面镜子取下来,就看到了隐藏在镜子后面的秘密。

墙上贴着一些照片,全是人物照片,有应咏希的照片,有他父母的照片,全是偷拍的,还有冯管家的,以及冯管家保姆的照片。

冯管家死后,他带人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桌上塞得满满的相册里第一页中少了两张,当时他没有注意,现在却关联上了。

这里的每张照片都被用利刃划了多下,人物的脸面目全非,像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又像是一种展览,封存着这些照片,随时拿出来欣赏自己的封功伟绩。

在应咏希的照片后空着一处,在他父母的照片后也空着一处。

什么都没有,却有着一样深刻的划痕。

姜祈星抬起手摸了几下,脑子里竟是一片清明,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原本该有他和寒哥的照片。

后来被取掉了。

因为他们没有死。

“……”

是他。

幕后真凶就是牧家二爷——牧华康。

姜祈星回头,只见牧夏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墙蹲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含着泪的双眼惊恐地看着墙上的照片,手在剧烈地颤抖。

她也想明白了。

如果说昨晚的那个人是易容,这些照片又怎么解释,这些显然存在有些年头了,这是父亲的卧室,除了他,没人能在这里设计这种机关。

“没人易容,牧华康就是凶手。”

姜祈星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出口。

她说什么眼神带着杀意,那就是牧华康。

“不……不是……”

牧夏汐不住地摇头,根本接受不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为什么会这样?

她父亲不是拿应咏希当朋友的吗?为什么会去杀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姜祈星拿起手机就要给应寒年打电话,视线投向墙上的照片,上面还有一张完整没被划过的照片,是牧华弘的。

他忽然想起寒哥和他说的,让他24小时盯着医院,又说之前不让他去,是因为牧夏汐缠着他。

原来是不想让牧华康通过牧夏汐知道他们早已经盯着医院,不想让牧华康看破这是个局。

姜祈星顿时明白过来,寒哥早就怀疑牧华康了,只是不能认定,所以才会以牧华弘为饵……

一旦确定牧华康就是幕后真凶,寒哥会怎么做?

第695章 不能让寒哥动这个手(1)

怎么做,那还用说么?

寒哥也好,他也好,在十几年前从生死街上活着出来的一刻,就决定了这一生只为复仇而活。

在一瞬间,姜祈星只想到了一件事——不能让寒哥动这个手。

寒哥和他不一样。

寒哥现在有林小姐了。

这些年来,寒哥为他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姜祈星慢慢放下手机,眼底掠过一抹冰冷,抬起手拿下牧华弘的照片便转身离去,步伐带着决断的杀气。

“姜祈星!”

牧夏汐猛然回过神来,忙从地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激动得声音都抖了,“你要去做什么?”

“你别再跟着我。”

姜祈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顺势拔出身上的匕首,手指握紧。

“姜祈星,你别冲动好不好,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音未落,姜祈星猛然回头,反手就将匕首抵上她的脖子,面色如冰,一双眼里有着燃烧的憎恨,“牧夏汐,你再跟一个试试!”

“……”

牧夏汐脖子上贴着冰凉,呆呆地看着他,刚刚突然在他怀中醒来,她还看到他眼中的担心与紧张,可这一刻,什么都没了。

“牧华康的命,我要定了!”

姜祈星一字一字道,态度坚决。

牧夏汐听着他的话,眼泪瞬间落下来,害怕地摇头,“不要……”

那是她的父亲,她已经没有母亲了。

“等我杀了他,你尽管来找我报仇,我绝对不躲。”姜祈星冷冷地瞪着她,“但现在你拦我,我就杀了你!”

他的眼底泛起一抹腥红。

他不是在开玩笑。

“……”

牧夏汐站在那里,闻言,眼泪不住地落下,还想讲什么却什么都讲不出来。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今天要出国,她就要过离开牧家的生活了,突然间发现父亲是杀人凶手,突然间姜祈星要杀父亲。

天好像忽然间全部塌了下来。

她手足无措。

姜祈星身上还穿着她买的衣服,握着匕首冷冷地看着她,然后一步一步后退,转而快步跑起来。

牧夏汐站在那里呆了几秒,而后又追了上去。

等她跑出大门的时候,姜祈星已经从地下车库开车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她直接拉开行驶中的车门,豁出去一跃,跳了进去。

姜祈星猛地刹车。

牧夏汐重重地撞在车座上,一坐起来就看到姜祈星阴寒至极的脸。

“我和你一起去。”牧夏汐怕他赶自己下车,语速飞快地道,“我不是想包庇我父亲,我只是怕你冲动,我和你一起去,如果真是我父亲做的,我让他去自首,我一定让他去自首!”

她苍白的脸上泪痕还未干。

“你以为自首就是他该得到的下场么?”

姜祈星冷冷地道,却也没再说话,一脚踩下油门,抓紧时间往医院赶去。

牧夏汐见状连忙关上车门,不敢再说话。

姜祈星将车开得飞快,边开边拨通一个保镖的电话,寒哥的保镖都是埋伏在外面的。

“医院有没有动静?”姜祈星问道,声音冷漠至极。

“没有啊,星哥,一切如常。”保镖回答道。

“牧华康有没有来过?”

姜祈星问道,算起来,早上白书雅收到的短信一定是牧华康用牧夏汐的手机发的,给自己制造个不在场的证明,搞不好人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牧华康的性命岌岌可危。

“二爷?二爷没有来过。”

保镖答。

姜祈星微微松一口气,看来人还没去,他现在去正好守株待兔,“好,你们继续守着。对了,寒哥今天有几个重要会议,有什么异常你们别去打扰他,找我就行,我现在也在赶过来。”

应寒年对姜祈星的信任是众所周知的。

因此保镖听到后不疑有它,便应了声是。

姜祈星挂掉电话,死死地踩下油门拼命地往前开,抬眸无意扫了一眼室内的后视镜,只见身形纤瘦的牧夏汐坐在后面,整个人缩成一团,牙齿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得指上皮肤都发白,眼泪挂了一脸,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眼里全是迷茫的痛苦。

“……”

姜祈星咬了咬牙,不再看她,继续开车。

……

医院里,牧华弘半躺在床上,在药物的作用下进入睡眠,一闭上眼,眼里全是应咏希的背影。

她还很年轻,很美丽,她不停地往前跑,他在后面追,不管他怎么追,始终都追不上。

鲜血一滴滴在他眼前落下,整个天地下着红色的雨。

感受是生不如死。

他在痛苦中挣扎,在挣扎中醒来,一睁眼,就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的病床前,他闭了闭眼,再看过去,就见眼前的人穿着白大褂,戴帽子、口罩,还架着一副眼镜。

几秒之后,牧华弘才认出来,“二哥?”

“你在医院闷太久了,我来看看你。”

牧华康把他从病床上扶起来,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语气明显变了。

话是这么说的,却有尖锐的东西抵在牧华弘的脖子上。

牧华弘的眼睛逐渐深起来,猛地一把攥住他的大褂,歇斯底里,“是你!”

“别叫。”牧华康将针尖抵上他的脖子,阴冷一笑,“你现在这身体可不是我的对手,你叫一声我就立刻杀了你。”

牧华弘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牧华康,一股血气直往头上冲去。

半晌,牧华弘闭上眼,思索之后再度睁开,冷静地道,“你本想趁我睡梦中杀我,现在不行了。这外面的走廊都是便衣警察,医院外面全是寒年的人,你以为你杀了我能走得掉么?不如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们好好聊一聊,就是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我的好弟弟,我真是佩服你,你都这个样子了,脑子还是这么清醒。”牧华康冷笑一声,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之后,牧华康以检查的名义把牧华弘推出病房。

再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从另一侧通道将牧华弘乔装了一下,堂而皇之地推出医院大门,走向自己的车。

第696章 不能让寒哥动这个手(2)

车是他租来的。

牧华弘全程保持着配合,身体虚弱的他连上车都靠牧华弘扶着上去。

与此同时,姜祈星开着车抵到医院,他下了车就往医院大楼冲去,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牧夏汐呆呆地指着一个方向,“那好像是我父亲。”

姜祈星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辆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驾驶座上的人在他眼前晃过,戴着白色口罩的脸看不出什么模样,还是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和牧华康完全不一样。

“你想拖着我?”

姜祈星狠狠地甩开她的手,阴厉地瞪着她,转身就走。

“我没骗你,昨晚我父亲也是那种眼神……我看到了,我忘不掉那种眼神。”牧夏汐站在那里,眼睛通红,“我看他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会不会就是三叔?”

姜祈星回头,看着她言之凿凿地说着,一时间竟不好辨驳,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冲上去看看病房里牧华弘还在不在,但如果车上的人真是牧华康和牧华弘,他不追就来不及了。

二是直接追,但要不是,那就……

姜祈星沉沉地看了一眼牧夏汐,咬牙,“牧夏汐,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说着,他不再犹豫地打开车门重新坐了进去,启动车子快速跟上去。

牧夏汐也忙跟上车,痛苦而无辜,“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也不希望三叔出事。”

她想每个人都好好的,都平平安安的,不行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为什么会……

她的父亲真的会是凶手吗?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

牧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中,林宜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局棋,是外公新研究出来的棋局,让她破破看。

她摸着手中的棋子,迟迟没有下,心思也不在上面。

她抬眸看向正在办公的应寒年,他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握着笔在上面龙飞凤舞般地签下名字,桌面上立着一个相框,照片中是他们的合影。

林宜坐在那里,摸着手中的棋子,越想越奇怪。

为什么应寒年迟迟不告诉她怀疑的人是谁呢?说出来又不会怎样,还可以叫她小心防范一些,可他就是不说,还说他一定不会信。

仔细想想,难道他是怕自己接受不了?

可牧家还能有谁是让她接受不了的,总不可能是安姨吧,安姨真会害应咏希,也不会和牧家隔阂那么多年了。

林宜笑自己的多想,忽然眼前又晃过一张温和、与世无争的脸。

不会的。

不可能的。

在牧家,应寒年艰难挣扎这些年,只有那个人一直站在他的立场上帮他,连对她都是和颜悦色,将她引为小知音,从未有半分不善,没有可能的。

林宜皱了皱眉,有些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棋子摆下去。

“放这个地方你下到明天都破不了这个局。”

低沉磁性的嗓间在她面前响起。

应寒年站到她对面,一手抢过她手中的棋子,摆到另一个位置。

林宜看过去,好吧,棋一下子活了。

“这样的棋局对你来说没有特别大的难度,怎么想这么久还举棋不定?”

应寒年弯腰站在她面前,黑眸深深地看着她,“还是说,呆在我这办公室嫌无聊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猜到你想的那个人了。”林宜淡淡地道。

应寒年挑眉,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说说看。”

“其实你之前也是无解的,好像是从冯管家死后你突然开始筹划起一切,才出现家宴上的那一幕。”林宜坐在那里,盯着他漆黑的眼认真地道,“冯管家的死能让人猜测的,只有夏汐被偷听的那一通电话,当时还圈了不少的名字出来,我一直在想幕后真凶在牧家还有眼线,肯定是佣人之类的。”

“继续。”

应寒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可是除了眼线,还有一个人偷听到那电话是再正常不过的,如果是他,他只会是幕后真凶,不可能是谁的眼线。”因为他的身份太大了。

林宜说道。

应寒年深深地注视着她,薄唇勾了勾,他的小团团真是聪明,不点都透,越看越爱。

“所以,你怎么想?”他问。

“荒唐。”林宜诚实地道。

她不相信那个人会是凶手,这根本说不过去。

她终于知道应寒年为什么要钓凶手出来,因为能怀疑上的点太小,而不可能的几率又太大,他也不想弄错。

她也终于知道最近应寒年给她的保镖怎么忽然增多了,每次她和二房接触的时候,不是姜祈星在她身边,就是他有意无意地陪在她身边,他这是怕她再着了什么道。

“……”

应寒年低笑一声,并不意外,她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早就猜到了。

“他一直在帮你,而且真是他的话,很多逻辑解释不通。”林宜说道,她真的不能理解,也许就是怀疑错了。

“所以我才要抓个现行。”

应寒年道,眉头忽然一蹙,薄唇紧抿,似是不舒服。

见他这样,林宜连忙站起来朝他走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突然有些烦燥,莫名其妙的。”应寒年随她站起来,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松了松衣领。

林宜走到一旁,倒上水,一回头,只见应寒年在打电话。

片刻后,他把手机放下,林宜把水杯递给他,问道,“你打给谁?”

“祈星。”应寒年喝了一口水,道,“今天牧夏汐那个短信很奇怪,为了加强医院的埋伏,我把祈星也调过去了。”

但现在,姜祈星居然不接我电话。

“……”

林宜站在一旁,看着应寒年又拨通一个保镖的号码,“祈星人呢?”

对方说了些什么,林宜看着应寒年的脸色直接沉下来,“刚来就走?先不管他,上去两个人看看牧华弘,警方那边我来打电话。”

牧华弘身上背着人命,警方看得紧,一般人是不允许进病房的。

“砰。”

挂掉电话,应寒年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水,将杯子重重地放到前面,下颌线收紧。

第697章 不能让寒哥动这个手(3)

林宜在他身旁坐下来,凝视着他凌厉的眉眼道,“在担心三爷?”

“他自己心甘情愿做饵,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应寒年冷声道,“要是他能以一命找出凶手,那也只能算他还了我妈的一部分债。”

他妈在生死街活活受那么多年的苦,难道牧华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这不可能!

林宜笑笑没说话,随即看应寒年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着他接起电话,脸色一变,站起来就往外快步走去。

“怎么了?”

林宜连忙站起来,抓起一旁他的外套匆匆赶上。

“牧华弘不见了!”

应寒年的脸色铁青,打开门直接出去,边走边打电话交待事情。

林宜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大衣。

怎么会突然不见……

警方隔几分钟就会在病房门口的玻璃上看一眼,怎么会让人不见的?

牧华弘身体虚弱,凭他自己出不了医院,那就只有凶手,是凶手带人走的……

凶手是想把牧华弘带出去再行凶?

这样一来,别说抓现行,恐怕连牧华弘死在哪里都无从知晓。

林宜越想越后怕,不敢打扰应寒年,只默默地一路追随着他。

……

不算陡的山坡之下是万泉湖,湖面辽阔,不少的小岛屿错落于湖面之上,阳光落下来,为这风景凭添壮阔。

山坡之上,是一排早已废弃的民居。

民居破败,屋前杂草丛生。

牧华康将车停在远处,扶着身体虚弱的牧华弘从下面走上去,边走边摘下头上的帽子、假发等一切负累。

两人站于山坡之上,望着下面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牧华弘无暇欣赏风景,一双眼冷冷地打量着牧华康,明显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和往常不同,神色举止都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里已经出了帝城,风景不错吧?”牧华康看着辽阔的湖面道,“想当初老爷子是多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可对应咏希却心软不少,本来是直接扔出国的,想想又把人放在这个地方任由她休养,留了她一条命让她自生自灭。”

休养?

咏希来过这个地方?

牧华弘的眼狠狠一震,转过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民居,她在这里住过,就是在他被洗掉记忆的时候,她在这里……

不远。

不是很远的。

如果当时他能来找她,就不会有那些后来了。

牧华弘的呼吸几乎摒住,抬起腿一步一步僵硬地往前走去,只听牧华康嘲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用去了,这里没什么能让你思念的空间,她在这没几天就让苏美宁和连蔓给送去生死街了。”

他带人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杀人毁尸而已。

牧华弘的眼底掠过一抹痛恨与狠意,猛地转过身,不顾伤势地朝牧华康扑去,牧华康的背撞向身后的一块大石,勉强站住。

阳光刺眼。

牧华弘死死地攥住他的衣领,“是你让苏美宁和连蔓去的!为什么?咏希得罪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付他?牧华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大声地吼出来,吼得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恨不得立刻杀了牧华康。

闻言,牧华康幽幽地冷笑一声,眼中只剩阴沉,“那个贱女人根本分不清谁对她好,牧华康对她那么好,结果她却爱上你,你牧华弘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一次一次地去抢牧华康的?”

“……”

牧华弘气虚地站在他面前,听到这话,脸上难掩震惊,“你是谁?”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牧华康?

为什么他的语气神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

“我?我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啊。”

牧华康幽幽地道,随即道,“从小到大,牧华康都生活得像个卑微的下人一样,上面有牧华荣这个长兄,下面有你这个出类拔萃的弟弟,牧家争斗太凶,他心善,不愿兄弟失和,就寄托于画,可是这样还要被牧子良那个老头子天天训斥,将他骂得狗都不如!你们这些凭什么这么作贱他?拿他的善良、重感情当成你们有恃无恐的筹码?啊?”

说到最后,牧华康吼了出来。

牧华弘看着他这样,渐渐明白过来,“你有人格分裂?”

“我说了,我是被你们逼出来的!”

牧华康吼道,“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和牧华荣的身上,牧华康就是个隐形的,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待兄弟友睦,待父亲尊敬有加,让他联姻,他连半个不字都没有!”

“……”

“应咏希出现的时候,他是真的爱她,因为他们很多的共同语言,他懂应咏希对舞蹈的执着,应咏希也懂他对画的执念,他们有聊不尽的话,他们都有一颗向往自由自在的心,他知道,应咏希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他有未婚妻没有表达出来。”

说到这里,牧华康阴狠地瞪着他,“可是后来,你硬生生地抢走了她!黄可别墅后,牧华康不放心她一路追过去,就看到了你的金屋藏娇!”

原来当时,不止是顾若知道他和应咏希的关系。

牧华弘死死地抓着牧华康的衣领,突然什么都明白过来,“所以,当时向苏美宁告密的是你,把事情闹大、闹到父亲面前的也是你!”

应咏希那时一直以为是他让苏美宁去的,对他恨之入骨,直到最后他剜心以证自己,她才相信他。

原来,是他牧华康。

“你想带着应咏希跑路,我哪能让你们这对狗男女衬心如意?牧华康被伤得那么重,你们却想去逍遥!做梦!”牧华康道,“应咏希这个贱女人三心二意!水性扬花!这是她该有下场和报应!”

“牧——华——康!”

牧华弘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型匕首就朝牧华康的脖子上刺过去。

这是在医院时,林宜拿给他防身的。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来防身,他只要凶手的命!

他是早该死的人,要不是应寒年跑来和他说真凶另有其人,他也不会赖活到现在。

第698章 为什么杀我妈?(1)

匕首在牧华康的脖子划出一道血印,牧华康眼神一厉,也是早做好准备,反手一个动作便将身体还未恢复的牧华弘给压倒在地,握住他的手死命地往下压,逼牧华弘将匕首刺向他自己。

阳光明亮得尤其刺眼,匕首寒芒毕露。

牧华弘用尽浑身力气抵抗,双眼充血地盯着匕首尖锋离自己越来越近。

“父亲!”

凄厉的女声传来。

牧华康压在牧华弘的上方,闻言怔了一秒,牧华弘立刻推开他手,下一刻,一个人影闪过,从他身旁生生地撞开牧华康。

牧华弘瘫坐在一旁的地上,就看着姜祈星似一匹山林中冲出来的独狼,疯狂地冲撞向牧华康,自上而下一跃,一拳狠狠砸向他的脸。

牧华康哪里是姜祈星的对手,被打得偏过脸去,满口鲜血,一颗牙齿直接吐了出来。

姜祈星身上还穿着牧夏汐给买的衣服,眼底的恨意聚敛,变成杀意,他摁住牧华康,拔出身上的匕首就朝牧华康的额头刺去。

“不要——”

牧夏汐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不假思索地握上他的匕首。

“……”

姜祈星身形一僵,眼神恶狠狠地瞪向她,“走开!”

牧夏汐不住地摇头,鲜红的血从她指缝间流下来,她却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牧华康趁机往后退去,抹了一下嘴巴,掌心里全是血,他冷冷地看向姜祈星,“应寒年的狗,你追的还真是快!”

“放手!”

姜祈星瞪着牧夏汐,手死死地握住手柄,牙关咬紧,“牧夏汐,别逼我向你动手!”

“我知道我父亲有罪,让他去自首好不好?”

牧夏汐双眼含泪,哀求着他,双手握住他的匕首跪到地上,鲜血不停地落下,滴在草叶上,“我求求你,姜祈星,你让他去自首吧,你别杀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看在我主动带你来的份上,你别杀他好不好?我就只剩一个父亲了……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她已经没有母亲了,她接受不了。

真的接受不了。

另一边,牧华康见姜祈星来了,立刻拨通电话叫人,牧华弘见状立刻冲向牧华康,兄弟两人厮打在一处。

手机掉落在地上,电话已经打出去。

“只剩一个父亲?”

姜祈星看着她忽然冷笑起来,腥红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你知道寒哥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么?我妈的脖子被人砍掉半截!我爸被砍得血肉模糊,肠子流了一地!这笔账你用一个自首还我!怎么还?啊?”

他声撕力竭地吼出来,眼睛瞪得几乎突出来,一滴泪滑落脸庞,连眼泪都是带着深埋多年的恨意。

肠子流了一地……

牧夏汐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哪里想象得到那样的画面,她身体颤抖地跪在地上,“我……我……”

她说不出来了。

她说不出让父亲自首的话了,好像连那都是对死者的亵渎。

“你让开,我说了,等我杀了他,你尽管来找我报仇,我这条命让你收走!”

姜祈星道,想悍然不顾地拔出匕首,可看着她满手的血又做不到,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

牧夏汐看着他的脸,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猛地抓着匕首往自己头上抵去,声音沙哑苦涩,“你杀了我吧。”

“……”

姜祈星的目光滞住。

“我不想报仇,我不想杀你,我也不能看着父亲死在我面前。”牧夏汐含泪看着他,目光依然是哀求,“你杀了我吧,就当成全我尽孝,行吗?”

她不是不知是非对错。

当她看到父亲要杀三叔的时候,她就知道姜祈星猜的一点都不错,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的父亲。

她一直以为父亲很温和,是牧家最忠厚的人,是牧家最不屑权势的人,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敬重的父亲杀了那么多人……

“牧夏汐!”

姜祈星吼出来,握住手柄的手轻微地颤了几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牧夏汐哭着道歉,是为牧华康,还是为自己这样拦着他,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

那一边,牧华康和牧华弘打得难解难分,但牧华弘终究是太虚弱,牧华康抬起手,用手肘将人撞翻,见姜祈星被牧夏汐缠着,立刻抢过小型匕首朝姜祈星砍去。

姜祈星被牧夏汐缠得分了神,直到人至眼前才反应过来,他目光一厉,松开握着匕首的手,反手就要去挡,牧夏汐已经扑到他身前。

整支小型匕首瞬间没入她的胸前。

“……”

牧华康惊呆地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牧华弘站在一旁,见状也怔住了。

“……”

姜祈星站在那里,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直到眼前纤瘦的人影缓缓倒下,瘫坐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干什么!”

牧华康大声吼出来,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女儿。

“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足够?”牧夏汐满是鲜血的手按在胸前,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你收手吧,我求求你收手吧……”

阳光晃过湖面,依然平静得出奇。

山坡上,却是连风里都伴随着血腥味。

“为什么连你都觉得是我的错!”

牧华康情绪激动地大声喊出来,“这是他们的错!应咏希水性扬花,是她背叛了你父亲!是她该死!是冯管家守不住秘密!他也该死!你父亲已经没了应咏希,他对应寒年那么好,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牧华弘记忆一被唤醒就想抢走应寒年,他该死!这些人他们全部该死!背叛你父亲、和你父亲争的人都得死!我只是在保护你父亲!”

“……”

牧夏汐坐在地上,闻言迷茫地看着他,呼吸越来越虚弱。

“他有人格分裂。”打得浑身是伤,枪伤崩裂开来的牧华弘从后面一步步艰难地走过来,鲜血染透肩上的病号服。

人格分裂?

牧夏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得老天爷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第699章 为什么杀我妈?(2)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极近,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冲过来围住了他们。

是牧华康的人。

牧华康站在那里,又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指着姜祈星道,“把他给我拿下!”

“不要——”牧夏汐喊得吐出一口血来,“你别再杀人了!你收手!你收手啊!”

但没人听她的,那些人迅速冲向姜祈星,姜祈星看一眼地上的牧夏汐,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坡边,离她远一些后才和那群人动起手来。

姜祈星的身手是跟着应寒年练出来的,他矫捷地将人一个个打下,来者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的身手再厉害,也挡不住人多。

牧华弘在一旁和牧华康纠缠,却被牧华康连连击倒。

牧夏汐看着姜祈星,不住地喊着住手,却一点用都没有,她捂着胸口整个人几乎趴到地上,痛苦不堪地看着,“姜祈星……住手!你们住手!”

牧华康把牧华弘踢倒在一旁,瞪向姜祈星吼道,“把他推下万泉湖!”

闻言,众人齐齐冲上去,全部攻击向姜祈星,姜祈星已经踩到边缘,鞋子磨着往下坍塌的泥土,他极力地稳住身形和人厮斗。

“砰!”

忽然,一人踹向他。

姜祈星整个人往后倒去,身下就是辽阔无边的万泉湖。

“姜祈星!”

牧夏汐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眼中全是痛苦。

一阵风扫过。

又是一阵脚步风如落叶袭卷森林,无数穿着劲装的保镖出现在现场,极快地控制住在场的人,让整个局势在一刹那间又扭转变化。

姜祈星一个打挺稳住了自己,重新站回山坡上。

但下一秒,他就被人当心口一脚给踹翻在。

“咳——”

他抬眸,只见应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就站在他的面前,身后是一众保镖,如天兵降临。

应寒年面色铁青地瞪着他,眉锋如利刃,眼底尽是阴鸷,“妈的,你再给老子自作主张一次试试!”

“……”

姜祈星捂着心口低下头。

另一边,林宜跑向前,扶起几乎就要倒在地上的牧夏汐,担忧地看着她,“夏汐,你怎么样?”

牧夏汐面上毫无血色,转眸看向她,泪水完全模糊住了视线,“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脑子里已经剩不下其它的了。

“不是你的错。”林宜蹲下来,看着她胸口的匕首和沿下来的血,呼吸滞了下,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她单薄的身上,转眸看向保镖,“快叫救护车!快!”

牧夏汐倒在她的身上,手垂在地上,掌心里的血不住地往下淌。

林宜不懂怎么帮她,只能环抱住她,转眸看向前面。

只见牧华康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伤痕累累的牧华弘做人质,把牧华弘挡在自己身前,一把全是鲜血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匕首是姜祈星的。

在应寒年带人冲上来的时候,牧华康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于是飞快地捡起匕首把牧华弘抓了当人质。

原来真的是他。

林宜看着牧华康满眼的狠厉阴沉,哪有平时半分温和,此刻他抓着牧华弘,一双眼挑衅地看向应寒年。

保镖们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应寒年缓缓从其间走出,一张轮廓如削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慢慢的,他抬起眼看向牧华康,眼中充斥着邪意,薄唇动了动,一字一字如冷风过境,“你总算是出现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从应咏希阴魂不散的舞蹈出现时,我就猜到有人在为当年的事回来寻仇了。”牧华康站在那里,冷笑一声,“你没想到吧,你找的人就是我,我一直就在你面前,哪里都没有去过。”

他拿牧华弘当人质,保镖们都不敢妄动。

应寒年站在那里没有动,风吹乱他的短发,他从口袋里拿出糖盒,取出一颗戒烟糖送进唇间,嗓音冷到骨子里,“为什么杀我妈?”

“你骨头还真是硬,当年中了十几刀都能让你挺过来。”牧华康道。

“我问的是,为什么杀我妈?”

应寒年的语气如杀,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出他咬糖的轮廓,漆黑的眼底有嗜血的光在一点点聚拢。

“是她三心二意,背叛牧华康,受了十五年苦还死性不改!”提到应咏希,牧华康的语气变得痛恨、歇斯底里,“知道她要死了,牧华康特地赶过去,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只要她说一声愿意,牧华康愿意陪她最后一段路,可她拒绝了!”

他说牧华康?

林宜蹲在地上抱着牧夏汐,听得匪夷所思。

“十几年过来,她还是选择辜负牧华康,这种女人就是做妓、女做上瘾了,死性不改!既然她这么喜欢做妓、女,那就让他被人轮死好了,她不就喜欢被这么对待么?”牧华康阴恻地笑了一声,眼神带着挑衅,“怎么样,看着自己母亲被一群男人扒光的感觉怎么样?”

“……”

应寒年咬碎了糖,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

“牧华康!”

牧华弘听得血气翻腾,不顾性命地挣扎,牧华康立刻将匕首插进他的肩膀上,听着他的痛叫声,得意地挑眉。

“他有人格分裂。”

姜祈星在应寒年的身后道。

与此同时,牧夏汐也告知了林宜,林宜蹲在那里,惊诧地睁大眼,怪不得前后判若两人,牧华康居然有人格分裂。

应寒年往前走了一步,牧华康立刻警戒地抓着虚弱的牧华弘往后退,“应寒年,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父亲!”

“人格分裂?老子不信人格分裂!”

应寒年呸了一口,边说边将身上的风衣脱下,狠狠地砸在地上,“牧华康,你他妈拿精神分裂博同情,还是图个心理安慰?”

林宜有些错愕地看向他高大的身影,他在说什么?

应寒年立于山坡之上,前面是辽阔湖面、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

“你胡说什么?”

牧华康吼吼来。

“人格分裂,你倒是和我讲讲,你怎么把第二人格给逼出来的?”应寒年厉声质问。

第700章 为什么杀我妈?(3)

“是他们逼的!父亲的眼里只有牧华荣和牧华弘,应咏希那贱女人对牧华康留了情,转头又和牧华弘出双入对!包括你!牧华康对你那么好,结果你呢?还想认回亲生父亲!是你们,是你们都在逼他!”牧华康吼道,眼中全是恨意。

“嫉妒?”应寒年直触重点。

“他那个没用的东西,只知道维护兄弟感情,只知道要守住婚姻,被伤得满身是血都不会吐半个字,是我,是我在帮他!”

“这么说,牧华康不知道你做的事?”

应寒年道。

牧华康没想到应寒年不追问应咏希的事,而是在这里说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宜听出牧华康语气里的一丝慌。

“既然是嫉妒才能逼你出来,那牧华康偷听到电话后怎么就立刻让你出来杀人灭口了?”应寒年质问道,“既然牧华康全然不知晓你做的事,他到生死街找到我妈后怎么就当没找过一样了!”

“……”

牧华康呆在那里。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林宜细眉微蹙,只觉匪夷所思。“原来,你一直在装,你到底是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是啊,第二人格是需要在限定条件下才会出来,如果是嫉妒,牧华康怎么可能在当晚偷听到牧夏汐的电话后就去杀人灭口了?

他刚刚亲口承认他去生死街找过应咏希,如果是他口中善良温和的主人格,主人格怎么可能任由应咏希在那里,而且牧华康说过,他不知道应咏希在受苦……

他前后矛盾了。

他编得圆不了了。

他一直只是装而已,或者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不是!不是!”见他们质疑自己,牧华康激动地喊出来,“应寒年,你胡说!我就是牧华康的第二人格!牧华康那个懦弱的家伙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只有我,只有我才能替他解决!”

“……”

牧夏汐靠在林宜的身上,看着牧华康这个样子也明白了。

原来根本没有人格分裂,一切只是她父亲的自导自演,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

应寒年双眸阴沉地看着他,“牧华康,你就是个躲在阴暗处的小鬼,连一点太阳光都不敢见,我妈一生光明磊落,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上。”

“……”

牧华康抓着牧华弘一点点后退。

三十年。

快三十年了。

真相终得以昭告天下。

“我拿你的血去祭生死街上的魂我都嫌脏!但你的命,我应寒年今天要定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点一点松着衣领,阳光下,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戾气,他慢慢伸出手。

一个保镖立刻将一支漆黑的手枪放到他的手上。

“……”

看他连枪都准备好了,林宜呆了下,那一瞬间,她很想冲上去拦下他,让他不要冲动。

可一想到应咏希在生死街受过的苦,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和他说他替代不了应咏希做决定,同样,她也替代不了他做决定。

这份恨,这份仇他埋了十几年。

早已经深入骨髓。

她没有资格去劝说。

牧夏汐在她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已经再无力气劝说什么,林宜咬了咬唇,慢慢抬起手覆上牧夏汐的眼睛,牧夏汐顿时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

或许是牧夏汐的哭声太震憾人心,应寒年慢慢转过头看过来,视线直接落在林宜的身上。

林宜抱着牧夏汐蹲在那里,迎上应寒年漆黑的眼,唇角牵强地扯了一下,“我等你。”

这份恨,不结束,他永远走不出来。

她林宜也只能替自己做决定,她的决定就是不管将来怎么样,她等他,等他来娶她。

“……”

应寒年看着她,牙关咬了咬,猛地回过头,抬起手将黑色枪口直对牧华康。

牧华康立刻将牧华弘挡在自己面前,“应寒年,你要杀我可以,枪法最好准一些,不然死的就是你父亲!”

“不用……”

牧华弘浑身是伤,肩膀上鲜血直流,刚要说话就听应寒年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在乎他的命?我妈的命,我算在了你们牧家每一个人的头上!今天他死也是他活该!”

林宜看着牧华弘的目光黯了黯,随后却是释然。

“对,不错。”

牧华弘的嘴角流下血来,人却不住地点头,极是赞同应寒年的话,“我牧华弘这一辈子就没做过几件好事,要不是我,你妈根本就进不了牧家,如果不是我,你妈根本不用在生死街吃这么多年苦!”

“你闭跟!”牧华康看出牧华弘求死的意志,有些抓狂,拿起匕首死死地抵住他的脖子,划出一道痕迹,人一再往后退去。

牧华弘却根本不管他,只顾看着应寒年颀长的身影,继续刺激他,“你现在是牧家的决策人了,你有的是办法替自己开脱!动手啊!你妈就是被我们两个害死的!”

“……”

应寒年死死地握住手枪,双眸狠戾地瞪着他们。

“开枪!应寒年!想想你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就是因为遇上我,她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看着应寒年迟迟没有开枪,牧华弘声撕力竭地喊道,“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懂不懂?你懂不懂我才是罪魁祸首!是我让你妈做了十五年的舞女!是我害的她!我死不足惜!”

阳光下,空气中回响着他的声音。

“砰。”

应寒年目光一狠,扣动了扳机。

瞬间,整个天地顿时安静了。

只剩下牧夏汐止不住的悲鸣,林宜偏过头闭上了眼,听到牧华康的惨叫,她才又转过头,只见牧华康握着匕首的手被生生地打出一个血窟窿,匕首掉落在地上,松开了对牧华弘的禁锢。

“砰。”

“砰砰。”

又是连续三枪。

牧华康四肢全部中弹,整个人连惨叫都失了音,跪坐在地上,双眼瞠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应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中尽是阴狠,薄唇抿出一抹冷血。

第701章 姜祈星跑了(1)

他不止要牧华康死,还要牧华康死的痛苦。

应咏希当年中了多少刀,牧华康就得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应寒年转了转手腕,继续将枪口对准牧华康,此刻的牧华康如同待宰的羔羊跪在那里,动弹不得,四肢都是血色洞眼,触目惊心。

“认不认罪?”

应寒年问。

牧华康直挺挺地跪着,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好久,大家才听清他说的是,“我不是牧华康,我不是……”

“砰。”

应寒年眼都不眨地又是一枪打在他的膝盖,往前一步,“向我妈忏悔!”

“我不是,牧华康没罪……我不是……”

牧华康身体狠狠一颤,眼看人就要往前倒去,应寒年再度一枪,命中肩膀,又往前一步,“牧华康!向我妈忏悔!现在!立刻!”

所有人都被应寒年的狠惊到了。

众人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从炼狱中走出来的魅影,脚踩火海,双眼被仇恨烧红。

林宜不忍看下去。

听着这一声一声的枪响,牧华弘顿时清醒过来,一边扑过去捡匕首一边大喊,“姜祈星,拦住应寒年!”

他为人质时,可以让应寒年动手;他有能力时,就不能让他儿子来做这件事!

闻言,应寒年阴狠的眼中掠过一抹怔色,牧华弘已经扑过去将匕首不断往牧华康身上刺去,牧华康一口鲜血喷出来,毫无反抗能力。

牧华弘被溅了一脸的血。

下一秒,姜祈星从应寒年身旁撞过去,不过一道瞬影。

应寒年低眸,手中的枪已经不见了。

“姜祈星!”

应寒年抬眼,狠狠地瞪着他。

姜祈星拎着枪走到牧华弘面前,将他推开,语气没有起伏地道,“三爷,这仇,只能我和寒哥报。”

谁来帮都不行。

谁都不懂他们在生死街的那些年。

“……”

牧华弘不敌他的力气,瘫倒在一旁气喘吁吁,身上几乎被血染满。

牧华康还跪在那里,身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气息还尚存。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传来,林宜连忙朝一旁的保镖道,“快,把夏汐送上救护车,快点。”

牧夏汐被人半扛半扶地离开,林宜往应寒年身边走去,只听应寒年的声音怒不可遏到了极点,“姜祈星!你还要自作主张多少次?把枪给我!”

姜祈星站在那里,手上紧紧握住手枪,面朝应寒年,忽然笑了,“寒哥,我做错了事,我总是不知道怎么弥补,后来我发现了,不是我不能弥补,是寒哥你不给我机会。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罩我,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指的是他离间应寒年和林宜的事。

他从未背叛过寒哥,只有那一次……

“这事他妈已经过去了!”

应寒年咬牙。

“我过不去!”姜祈星道,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一个人,可此刻,他笑起来的弧度比谁都深,“寒哥,你还有林小姐,你说过的,你的手要干干净净地牵她走进礼堂,不能沾人命。”

林宜抿唇。

应寒年朝他冲过去,姜祈星立刻把枪对准自己的头,应寒年只能生生将脚步停下,双眼凶狠地瞪着他,“姜祈星!我再说一次,你给我回来!”

他应寒年不能沾的人命,难道他姜祈星就能沾了?

“寒哥,这么多年了,总得有一次换我来罩你。”

姜祈星笑着说道,猛地垂下自己的手,枪口对准牧华康的头部,扣动扳机。

子弹穿膛,直冲牧华康的头部。

枪声震得整片天空没有一只雀鸟。

“……”

应寒年震惊地睁大了眼。

林宜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

牧华康被毙了命,双眼仍然睁着,人摇摇欲坠。

姜祈星站在那里,余光中看到牧夏汐从保镖手中滑落,跪到地上的身影,她已经喊到声音沙哑,再喊不出半个字来。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牧夏汐。

牧夏汐看着他,唇边被血染红,含泪的目光悲痛欲绝。

她不顾他人的拉拢,满是鲜血的双手在地上爬着一步步过去,一直爬到姜祈星的脚边,用尽残存的力气扶起已经死去的牧华康,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唇战栗着喃喃问出,“为什么?为什么?”

她问。

她的家呢?她温和无争的父亲呢?都去哪里了?

牧华康却再也回答不了她。

“啪。”

姜祈星松开手,手枪掉落在她的身旁。

他低眸看着她,想起她曾坐在太阳底下,托腮一脸单纯地和他说着话,“姜祈星,你知道吗?我明明有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可这个家好像总是缺了点什么。有时候我真的好想人生重来一次,那我就可以回到小时候,我要帮助我父母好好地在一起,不让他们有那么多的误会,重新享受一次家庭的温暖。”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就像嵌着钻石星光一般。

他曾祝她一辈子无忧无虑,现在是不可能了……

“快把夏汐拉开。”

林宜看着这一幕担忧极了,连忙吩咐保镖。

保镖们围向前,牧夏汐牢牢地抱住牧华康,鼻尖全是鲜血的味道,她望向前方,模糊的视线中,天与湖水连成一线,阳光洒落下来,万泉湖像是被洒上一层金色的碎光,美丽极了。

美得让人神往。

牧夏汐低眸,只见牧华康本来就已经退到了边缘,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抱住自己的父亲往前一扑,扑下辽阔无边的万泉湖。

“夏汐!”

姜祈星一怔,连忙扑过去,妄想抓到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手在空中晃了两下,眼睁睁地看着牧夏汐同牧华康双双坠入深湖。

他趴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心口像是被开了一枪,巨大的黑色漩涡向他袭来。

“你初吻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时情急,我再一次和你郑重地道歉,行吗?我真不是故意……”

“你为什么老对我板着脸啊?你都不会有表情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明明都记不住你模样的,现在觉得你长得特帅,还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第702章 姜祈星跑了(2)

“你怎么都不找个女朋友呢?你不会一直爱着应寒年吧。”

“你笑一下嘛,笑一笑,就笑一下好不好?”

“你真不打算向我笑一笑?我出国后,可能几年之中都不会回来了,好吧,你巴不得呢。”

底下澄澈的湖泊顿时翻涌出鲜血,像盛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

姜祈星望着望着,整个人失了魂。

林宜见状连忙让人下湖营救,自己则随着应寒年跑到山坡边缘,只望到底下不断晕染开的红色涟漪,久久没有平静。

牧夏汐抱着牧华康扑下去的那个身影太决绝了。

她望着湖面翻涌的红色,手捂住了唇,呼吸都是难受的。

应寒年伸出手抱住她,大掌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去看。

好久,她听到他呼吸低沉,“这就算结束了?”

他的嗓音低得她心头一颤。

结束。

是结束了。

“应寒年……”

“我妈受的这么多年苦,就这么了结了?”应寒年道,喃喃自语一般,似讽似嘲,带着完全不像他的恍惚。

“……”

林宜听得心疼,靠在他的胸膛上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抱住他。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她到这一刻都无法完全反应过来。

她从未想过这桩埋了近三十年的秘密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牧华康爱而不得,心生恨意,用所谓的人格分裂把自己都给骗了;

牧华弘为了替应咏希报仇,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姜祈星为不让应寒年的手沾上人命,亲手结束了牧华康的性命;

牧夏汐呢?

她大概是这个故事是最边缘的一个角色,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女儿,她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可命运不肯成全。

命运从来不肯好好对待每一个人的执念。

万泉湖的岛屿平静地散布其中,血气很快被清澈的湖水冲淡。

牧华弘再度进了医院,上担架前他向林宜借了手机。

林宜听到他打给自己的人,派人过来善后,其实有应寒年在,根本无需旁人来善后,但林宜懂他的意思,他要把应寒年从这事件中摘个干干净净。

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毫无保留的关爱,和当初那个让子替罪的牧家三爷判若两人。

打完这通电话,牧华弘便昏了过去。

她站在那里,一个人看着血色满坡,心中复杂极了。

牧华康的尸体很快被捞上来。

牧夏汐却一直没有被找到,她看着姜祈星沿着湖边不断地奔跑,步伐慌乱,形容茫然,那个样子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

两日后,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牧家大屋越来越空,空旷得让人不安。

林宜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静静地望着这个金碧辉煌的牧家,她还记得牧老太太三十周年的祭日人有多少,牧老爷子的寿辰更是座无缺席,牧羡旭订婚的时候窗内窗外的欢声笑语多么清晰……

这个漂亮的房子是一座内里早已腐朽的金色笼子。

它困住了一个自由而美丽的灵魂,自蚀恶果,慢慢遭到反噬,慢慢腐化,直到上面的金漆掉了颜色。

报应是迟,但还是来了。

可终究,应咏希无法复生。

林宜一个人站在上边,默默地想着,心情不可谓不沉重,她一路陪伴着应寒年,从他独自艰辛打拼,再到坐上牧家决策人的位置,从一开始的一无所知,再到慢慢剥出所有的真相……

终于报仇了。

可这种报复的快意,好像没有一个人得到。

姜祈星的失魂落魄,牧华弘的拒绝治疗,以及……应寒年的沉默。

一切皆如大梦,拼了命地去追寻一样东西,到最后得到了,可该失去的早已失去,再不可能回来。

她往楼下望去,正厅里应寒年站在锦鲤池前,将鱼食一点点抛向鱼池,背影如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收紧,薄唇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摆出来的几张办公桌前,律师团队正在想善后的办法。

“应寒年!你给我出来!”

一声厉吼从外面传来。

林宜一惊,就见牧羡光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白书雅。

牧羡光冲进来就握拳朝应寒年身上揍过去,应寒年扔了鱼池,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接住他的拳头,双眸冰冷地看向他。

林宜连忙从上面下楼,就看到牧羡光瞪着应寒年怒不可遏地道,“应寒年!在这个牧家,我牧羡光自认没对不起你过!你害死了我母亲,现在还害死我父亲和我妹妹!你还是不是个人?”

牧羡光的一双眼睛熬红熬青,事情出了后,他就一直在外面搜救牧夏汐。

可两天了,牧华康都捞了出来,牧夏汐却一直下落不明,说是下落不明,但希望有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

“牧华康,他该死。”应寒年接着他的拳头,冷冷地一字一字吐露出口,“他就是再死一百遍都不够。”

如此冷血。

“应寒年!”牧羡光恨得想杀了他,“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招募进来!我怎么会认你这种白眼狼做兄弟!你就应该死在雪风崖底!你害死了我全家!你给我偿命!”

牧羡光又要打他,旁边的保镖们冲上前来。

应寒年冷眼一扫,保镖们只好退后,他拆了牧羡光的招,没有进攻,只有抵御,却让牧羡光恨得更加彻底。

白书雅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样,急得不行,想拉牧羡光又不敢,知道他现在崩溃得都快疯了。

“打啊,你为什么不打?”牧羡光痛恨地瞪着他,“我一家人都死在你手里了,你还在乎多添一条人命吗?来啊!”

闻言,应寒年一个反手,将牧羡光劈倒在地上。

牧羡光重重地摔下去,狼狈至极,白书雅连忙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双臂。

与此同时,一行佣人从里边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些物件,其实有一些被折断的画作,一看就是出自牧华康的画室。

牧羡光看过去,激动得脸上青筋突显,白书雅看着,也是一脸的难以理解。

第703章 姜祈星跑了(3)

她看向应寒年,声音哽咽,“就连父亲的一点遗物都不能留下?二哥你就这么绝?当初你上位时牧氏家族内多少声音反对你,大房三房联起手来对付你,只有父亲带着我们二房支持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应寒年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不作解释。

“如果是你,你会感激一个杀母仇人的支持么?”

林宜看不过去,声音清冷地开口,朝他们走过去。

听到这话,牧羡光和白书雅都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

“这两天你们一直在搜救夏汐,我没时间和你们说。”林宜走过去,双眼认真地看着他们,努力平静地叙述事实,“是牧华康因爱生恨,暗中挑起苏美宁的恨,逼应咏希在生死街受屈辱十五年,最后还杀了她,之后又灭冯管家的口,到现在,他想还杀了三爷。”

“你他妈胡扯什么?”

牧羡光激动地站起来,抡起拳头就要打她。

林宜被应寒年一把拉到身后,应寒年挡在她面前,黑眸冷冽地睨向牧羡光,“你对她动一下手试试。”

“这不可能,父亲对二哥那么好,视应咏希为知己,他不可能杀人的。”白书雅哽咽地道,“如果他杀了应咏希,为什么不对二哥下手?”

因为他把自己幻想成了人格分裂,他把自己善良重情的一面化成一个人,把自己嫉妒阴毒的另一面化成另一个……

如此,他便心安理得。

他一边觉得自己对得起任何人,顾全了大局,一边又杀尽无辜之人。

一面为佛,一面为魔。

可怜、可恨、可悲。

林宜站在应寒年的身后,轻叹一声,“这个,我让心理医生和你们解释吧。”

“解释来解释去不都是你们的说法么?”牧羡光瞪着应寒年,恨得不行,“我父亲他就不可能杀人!他一辈子不争不抢,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

应寒年脸色冷漠。

“应寒年,我告诉你,你最好把我也杀了了事,否则,只要我牧羡光活着一天,你应寒年再只手遮天,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牧羡光道。

应寒年不屑一顾,林宜自他身后走出来,看着他皱了皱眉,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希望你的仇别报在不该报的地方,浪费自己的人生。”

“林宜!你凭什么说话这么轻易?我一家全死了!”

牧羡光激动到表情狰狞。

“那应寒年呢?应寒年经历过的你经历过么?”林宜反问,“为什么夏汐懂的道理,你却不懂?”

“你凭什么还提夏汐!夏汐被你们……”

“你知道夏汐在落湖之前一直在做什么吗?”林宜打断他的话,“她在求牧华康收手,她求牧华康不要再杀人了,她胸口中的那一刀,就是为阻止牧华康继续行凶。”

“……”

牧羡光和白书雅呆在那里。

夏汐还中了刀?

“夏汐知道一切都是牧华康的错,她才会灰心绝望,抱着人跳下万泉湖。”

牧羡光不肯相信,“这都是你编的,都是你编的!”

“你们可以去你们父亲的房间看看,证据还在里边,当然,你们要是还是选择与应寒年为敌,我也没有办法,就怕你们辜负的是夏汐。”林宜道,“因为她想了结,而你们不肯。”

她的语气平静,不卑不亢,一双眼黑白分明,姿态认真而坦诚,由不得人不信服。

“……”

白书雅看着林宜,擦了擦眼泪,拉着牧羡光往楼上走,牧羡光起初还不肯,被白书雅硬是拖着离开。

两人去牧华康的房间了。

应寒年转过身去,冷冷地道,“和他们多废什么话,有本事来,我还怕他?”

“一笔账归一笔账,我知道你并不恨牧羡光,也不恨夏汐。”

林宜说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去解释,希望牧羡光能和夏汐一样,明白死者的无辜与悲苦,让这事就这么了结,而不是冤冤相报。

她看向应寒年,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上前抓住他的手。

应寒年低眸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走向律师团,一众律师连忙站起来,朝他们低头。

“怎么样了?”应寒年冷冷地问道。

“放心吧,应先生,我们一定让姜先生清清白白地走出法庭。”律师们忙道,哪敢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说自己能力不够。

应寒年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我不需要弄虚作假,人杀了就是杀了,我要你们从法律的层面去打,我要姜祈星无罪释放,懂了么?”

“是,应先生。”为首的律师点头,“现在就是考虑从两个点去打,一是牧华康有人质在手,二是从旧怨反抗……”

律师们正说着,管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警方的人。

终于上门了。

应寒年的目色一沉,看向律师,“准备保释,多少保释金都没有问题。”

他要姜祈星不困在里边,一天都不行。

“是。”

律师应道。

林宜看向应寒年,在牧家强大的律师团面前,别说开枪的应寒年,就连杀了人的姜祈星都没有立刻被抓捕,姜祈星这会还在搜救牧夏汐。

其实当时就那么多人,以应寒年如今的权势,想要开脱是非常容易的。

但在这个事上,应寒年和姜祈星都是一个想法,牧华康是仇人,他们动手了就是动手了,一分不瞒,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警方的人朝着应寒年走过来,律师团的人迎上去,双方交峙。

在律师提到保释后,警方为首的人道,“难道应先生还不知道么?”

“……”

应寒年冷漠地看过去。

“我们查了两天,现在有证据将姜祈星抓捕归案,不过,姜祈星跑了,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请问应先生知不知道他的下落?”面对应寒年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也只能小心翼翼,话都不敢错半个字。

“他跑了?”

应寒年拧眉。

“不错,他只留下这份认罪书。”警察将一份装在透明袋子里的文件竖起来。

第704章 了结(1)

应寒年直接拿过来,只见上面是洋洋洒洒的一篇认罪书,里边姜祈星交待了整件事情,只不过他把牧华弘捅刀、应寒年开的枪都算在自己身上,他一个人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虽是认罪,但通篇没有一字忏悔。

姜祈星也不可能忏悔。

林宜看过去,认罪书的最后一段话是写给应寒年的——

【寒哥,两日还未找到牧夏汐,我怀疑她已经被人救走,我要去寻她,请你别再为我操心,等我找到她,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我自会回来伏法。】

“靠!”

应寒年低声咒骂,脸色难看到极点。

“应先生,姜祈星这样的行为性质很严重,他这是逃亡,罪上加罪。”警察中一个人说道。

应寒年冷眼扫过去,“他本就没有罪,哪来的罪上加罪?”

父母惨死于眼前,自己死里逃生,这样的报复谁敢说有罪?

应寒年周身散着寒气,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林宜见状上前一步,朝警方微微一笑,又向律师道,“你们辛苦一些,该怎么走法律程序就怎么走,姜祈星只是去找人,是救人,不是逃亡。”

“我明白了。”

律师点头,哪里还敢去问脸色冰冷的应寒年,直接就寒喧着把警方的人往外带去。

应寒年冷着脸站在那里,忽地开口,“来人。”

他一开口,林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不假思索地道,“让他去吧,他找不到夏汐,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姜祈星何时那么失魂落魄过。

“这会让他变成通缉犯。”

应寒年睨向她,黑眸深不见底,语气压着燥意。

从万泉湖回来后,他的沉默就不是平静的。

“我不敢说他爱上了夏汐,但夏汐之于他一定是不同的,你没看出来么?”林宜柔声劝着他,“你可以护他一身清白、一世平安,却不能给他心中安宁。”

“……”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沉默。

“成全他吧,他会回来的。”

林宜轻声道。

就像姜祈星说的,应寒年罩他的时间太长太长了,旧事已了,旧人如新生,这接下去的路他总要自己尝试去走。

“……”

应寒年偏过脸去,脸色沉着。

管家走上前来,应寒年在那里站了半晌,最后挥手让人退下,算是同意了林宜的做法。

这时,楼梯上传来声响。

林宜转过头望去,就见牧羡光跌坐在楼梯上,一脸的苍白和无法置信,满目迷茫,白书雅陪在他身旁,紧紧地抱住他,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好久,牧羡光才重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去,一眼都没有再看应寒年,就这么离开了。

……

旧事了结,余波却是不断。

苏美宁、牧羡枫、顾若、牧华康在同一年相继离世,时间间隔很短,牧夏汐下落不明。

这些事引起的效应不亚于一场商界与四大家族间的海啸。

首先,是顾家向外宣布,单方面终止与牧家的所有合作,以顾若之死在各大媒体前连连向牧家发难,直指应寒年,两大家族一夕之间立为敌对;

牧家死的人太多,牧氏家族内部异样的声音越来越高涨,如同关不住的闸,洪水四泄。

牧家内忧外患。

而万泉湖事情发生之后,应寒年便再没去过一天集团,任由谣言甚嚣尘上,大有不管不问的意思,惹得原本一路支持他的人都不安起来。

牧氏集团的股市大面积下滑,呈现出风雨飘摇的趋势。

牧氏家族和牧氏集团息息相关,那些老长辈一再要求召开家族大会,全部被推拒,连牧家的大门都不能进。

林宜出现在医院的时候,牧华弘正半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播着新闻,有大量因牧氏集团一连串事件受到工作、生活影响的人群跑到牧氏集团前面大拉横幅,嘴里大声抗议。

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喊着——

“应寒年!下台!”

“应寒年!下台!”

洪亮的声音几乎震破电视机。

他们都认为这些和应寒年有关,他新上位,牧家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全是应寒年的错。

林宜站在门口看了几眼,然后往里走去,视线落在牧华弘身上。

牧华弘拒绝治疗,面容一天比一天消瘦,见她进来,他沙哑开口,“他这是准备放弃牧家了。”

牧家要完了。

“我不知道。”

林宜拎着饭盒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杀害应咏希的凶手找到了,也报了仇,可应寒年却没有开心过。

一开始,他还在为姜祈星操心,现在决定放手后,应寒年彻底沉默了,他把自己关在牧家,一步都不出。

他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什么电话都不接了,什么文件也再不看了。

什么都不做了。

闻言,牧华弘咬了咬牙,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她道,“你不能不知道!你得帮他,你得帮他找到接下去的路!”

如此强势。

和应寒年一模一样。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

“寒年他为仇恨活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报了仇他肯定心情无法平静,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牧家倒不倒我不管,但你得帮他!帮他继续走下去!”牧华弘道,霸道的语气中隐隐透出急切。

他知道,应寒年也只听她的话了。

听到这话,林宜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是我的错吗?应寒年是报了仇,可牧华康那算什么?他就是个杀人不敢承认,还要幻想出人格分裂的懦夫!他的死根本就偿不了应咏希受的苦。”

“……”

牧华弘的目光逐渐黯下去。

“牧老爷子拿整个牧家给应寒年做赔礼,是,这份赔礼很大,可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应寒年放过你,是想保住你,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维护自己的亲人,那应咏希呢,谁真正替她着想过?”

林宜越说声音越冷,“还有你,你以前对应寒年那么坏,甚至一度下手要杀他,可现在你又为他挡枪,为替应咏希报仇命都不顾,然后在这里拒绝治疗,折磨自己慢慢等死。”

第705章 了结(2)

“……”

牧华弘垂下眼。

“是你们,是你们把应寒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恨不得,原谅不得,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结果,你现在却理直气壮地要我去帮应寒年找到接下去的路。你凭什么?”林宜冷冷地问道。

牧华弘刚才的强势全部褪去,他抬眸看向她冰冷的眼,细细地打量着她,“寒年的眼光真的不俗。”

能遇上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外能替他召开家族大会,面对无数刁难而面不改色,在内完全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曾经,他看不上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孩。

但现在,他开始庆幸,幸好寒年的身边还有她,而他们没有走到他和应咏希一样的结局。

末了,牧华弘自嘲地苦笑一声,道,“林宜,你是个聪明的,那你就该知道,我的帮助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那你拒绝治疗就是对他好了?”林宜打开自己的包,从里边拿出牧老爷子写给他的遗书扔到他面前。

“……”

牧华弘打开遗书,看着上面老爷子的笔迹他的手狠狠地颤栗,他笑了两声,极尽嘲讽,眼角的皱纹抽动,“做父亲?我哪里还有做父亲的资格。”

他想都不敢想。

他让应咏希在生死街呆了十五年!十五年受尽屈辱,他只要一想到这十五年里,应咏希一直在等他,他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做父亲?

他哪来的脸?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林宜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必须接受治疗,你必须活着,你要等着应寒年来给你做审判”

“……”

“他一天不给你审判,你就一天不能死,你再痛苦也得活着,你必须给他时间考虑清楚。”林宜说道,然后打开一旁的饭盒端到他面前,一字一字道,“这是你欠应寒年,也是欠应咏希的。”

牧华弘低下眼,就见饭盒中只装了一盒白米饭,米饭粒粒晶莹饱满,富有光泽,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

是猪油拌饭。

是久违了近三十年的味道。

牧华弘看着这一碗饭,震惊地抬眸看向林宜,林宜把筷子递给他,沉沉地看着他,“在他还没想清楚之前,请你一定要活着。”

说完,林宜拿起包转身离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

牧华弘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一盒饭,好久才拿起筷子夹起一筷米饭放入唇间,舌尖品尝味道。

一模一样。

凌迟,也不过如此。

他一筷一筷夹着米饭放入嘴里,明明是极佳的味道,他却像吃刀片一样,嘴里被割得血肉模糊。

他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吃上这样的米饭,这个女孩,大概真的是应咏希派来护他们儿子的吧。

直到将整整一盒的猪油拌饭全部吃饭,牧华弘伸出手按下呼叫铃。

他决定接受治疗。

如她所言,他的生死不由他作主,得等着应寒年来决定。

……

从医院回来,林宜有些精疲力竭地坐在车里。

车子停下来,她还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管家从里边迎出来,愁眉不展,见到她叹了一口气,“今天又有十几个女佣和保镖辞职,连交接都不做,付了违约金走得爽快,我看八成是被人挖走了,有人想让二少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这人可能是顾家,可能是三少爷,也可能是牧氏家族里看不顺眼应寒年的人。

落井下石之辈从来都不少。

“……”

林宜拿过他手中的名单翻着,短短几天,一个牧家大屋走了快一半的人。

“二少奶奶,您劝劝二少爷吧,让他振作一些。”管家道,“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换成以前的二少爷,哪有这些宵小可趁之机。”

想当初,二少爷从一无所有到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他惧过谁、怕过谁?

怎么突然之间就……消沉成这个样子。

林宜看着手中的名单,眉头蹙起,唇抿得紧紧的,好久才道,“我知道了,他近日心情不好,有什么事你都来找我,别去烦他。”

“我知道了,二少奶奶。”

管家低头,退了下去。

林宜在车上坐了许久,才走下去,高跟鞋让她走得很累,腿隐隐作痛。

她强打起精神,然后往里走去。

已是深夜。

整个牧家落入一片静谧中。

金碧辉煌的牧家到处亮着灯,唯独正厅是暗的。

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宽阔宏伟的楼梯上,周围空无一人,远远望去如此孤独。

林宜强打起精神朝他走去,在他下面的几阶梯阶上坐下来,铺在楼梯上的的地毯颜色暗得深沉。

她抬眸看向应寒年,他坐在阴影中,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条腿随意地往下放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定定地望着下方,薄唇抿着,轮廓分明。

她无声地陪着他。

“别忙了。”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哑。

他没有出过门,不代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去医院劝牧华弘接受治疗,她去酒庄请牧阑出面稳住牧氏家族,她和律师商量要将胡乱报导的媒体告上法庭。

林宜坐于她的下方,背靠在栏杆上,轻声道,“我没忙什么,我只想给你更多的考虑时间。”

整个房子太过空旷,她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是空灵的。

“你把自己累成这样,就没想过这便是我要的结果?”应寒年低声道,声音蒙上一层嘲讽。

他要的结果?

就是这样任由牧氏消亡?任由牧华弘拒绝治疗死去?

他当然可以这样做,可如果他可以果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林宜疲惫地往后靠着,望着远处的亮光,道,“管家说你变消沉了,三爷说你是放弃牧家了,可我知道,你只是无法了结。”

苏美宁、连蔓、顾若,这三个当年害应咏希到那般惨淡境地的女人都死了。

牧华康这个罪魁祸首也死了。

前尘旧恨,按理说到这里也该通通结束,可是……

“团团,我现在不能闭眼。”应寒年道,“我一闭上眼,就全是在生死街活得猪狗不如的那些年。”

第706章 了结(3)

他妈从舞台上被人扛走,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放不下。

林宜心疼地注视着他,她朝他伸出手,应寒年低眸,视线落在她无名指的银戒上,低下手一把握住。

“应寒年,我给你跳个舞吧。”

她轻声说着,把手从他的手中慢慢抽出来,无名指微动,将银戒留在他的手里。

林宜去换了一身红色长裙。

整个牧家陷入昏暗,灯光落在楼梯的正前方,音乐声缓缓而起,纤细白皙的柔荑慢慢在光影中展开,变幻出多种动作。

红裙扬起,似立于漫漫风雪之中,女人的腰身柔软却坚毅。

这也是应咏希当年自编的舞。

应寒年就这么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映出热烈的红色身影,红得迷住他的视线,再看不到其它。

“寒,妈妈跳的舞好看吗?”

“寒,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不要打孩子,你们不要打孩子,要打就打我。”

“好,你带着妈妈一齐出去,妈妈带你回故乡,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寒,走,走啊……”

“妈妈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无数的回忆交织在眼前,应寒年捏着银戒慢慢送到唇前,薄唇吻上指尖的一抹银光,黑眸始终盯着前方舞动的纤影。

林宜跳了很久,直到累得再跳不动,她才回到楼梯上,坐在他的斜下方靠着栏杆休息。

疲惫的时候,困意总是容易上袭,她抵挡不住阖上眼睛,人往一旁倾斜栽去。

一只修长的大掌及时托住她的脑袋。

他低眸看着她,见她眉眼之间满是惫色,眉间蹙出一道痕迹,低声呢喃着什么,他凑近听,才知道她在说,“脚疼,应寒年……”

他一手托住她,一手拉起她的裙摆,只见她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鞋跟磨得她脚后跟破了皮,血色清晰地显出来。

“傻瓜。”

他低斥一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牧家依然笼罩在黑暗中,唯余一点光亮。

应寒年抱着林宜斜斜地躺在宽阔而长的楼梯上,她一袭热烈、妩媚的红裙半遮在他的身上,颜色醒目。

幽暗的光亮落在她的脚上,没了高跟鞋的束缚,白色纱布上映出黄色的药水痕迹。

两个身影叠在一起,安静地相濡以沫。

……

翌日,林宜在床上醒过来,疲累尽消,竟是难得的精神。

她转眸,床上没人。

她咬了咬唇,从床上坐起来,一低头就看到银戒又戴回自己的手,她伸手摸了摸,双脚趿进拖鞋,注意自己脚上磨出来的伤被治疗过,不禁露出微笑。

连洗漱都没有,她拉开房门往外走去,叫住一个女佣,“应寒年呢?”

“二少爷出门了。”

女佣答道。

“出门?”

林宜怔了下,从万泉湖回来,应寒年就再没出过门。

“是啊,早上我看到二少爷把您抱回房间,不多一会他就出门了。”女佣说道。

林宜站在那里,正想着,高窗投下一抹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温暖,她抬眸望过去,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应寒年知道该怎么了结了。

太好了。

林宜忍不住笑,眼底是暖的。

女佣不懂她为什么笑,只觉得她这样在阳光底下的样子特别好看,红裙映着她的雪白皮肤,温柔而明媚,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春暖花开。

不知道为什么,女佣忽然在想,牧家这样的死气沉沉应该就要过去了。

早晨的医院中,早起的病人在草地上打着太极,做着运动。

空气中没那么多消毒水的味道,而是草木的香味。

一行保镖浩浩荡荡地走进医院大厅,站成两列,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医院大门口,应寒年站在那里,风衣随风而摆,他抬眸,摘下墨镜,黑瞳深邃地看向前方。

半晌,他迈开长腿,不再犹豫地往里走去。

此刻的医院,安静无声。

牧华弘坐在病床上,双眼空洞地看着窗外,忽然听到外面值守的便衣警察恭恭敬敬地出声,“应先生。”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牧华弘的目光一颤,连忙伸手拔了手上的输液,掀开被子忍着痛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伸手就去开门。

“不用开门。”

应寒年低沉冷淡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

牧华弘僵在那里,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没有再动。

“那应先生,你们聊,我们站远一些。”两个警察朝应寒年低了低头,往一旁走去,留下空间给他们。

应寒年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垂着,一手捏着墨镜,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在接受治疗了,我等你一句话。”

牧华弘发哑的声音在门里边响起,有着不像他的小心翼翼,也有着隐隐的期待。

应寒年站在门外,薄唇动了动,吐露的字眼凉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闻言,牧华弘那点不敢奢望的期待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苦笑一声,支撑不住,索性沿着门慢慢滑下,坐在地上,手捂着疼痛不止的伤口。

好久,他才道,“当然,应该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被原谅?

是他把咏希拉进漩涡的,咏希是被他一手推上绝路……

“我要你赎罪。”

应寒年冷漠的嗓音再一次隔着门响起。

听到这话,牧华弘竟觉得心口舒服很多,“好,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死?”

如果应咏希还活着,他愿意死在她的手上,由她发泄,可她不在了,他连忏悔都无处可去。

“死?”应寒年冷笑一声,“死太便宜你了。”

“……”

牧华弘心口一滞。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离开这里,身无分文地去生死街生活。”应寒年一字一字地说道,“终生不能自杀,不能离开,和我妈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牧华弘心如刀绞。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身后的门,这孩子的意思是……不想让他死?

这就是对他的审判?

他把应咏希害成那样,却不想让他死么?

第707章 我要她的姓氏被人记住(1)

“好,终生不自杀,不离开。”

牧华弘一口答应,而后道,“对了,我知道牧家现在内忧外患,你不想要就不想要,和林宜走吧,牧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牧家人咎由自取,和你无关,你无需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

那些喊着让他下台的能知道什么内情?

不过都是胡说罢了。

门外没有再响起什么动静。

牧华弘皱了皱眉,忍着疼痛起来打开门,却发现外面已经没了应寒年的身影,他望出去,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走廊。

这就走了。

牧华弘垂下眼,忽然听到电视机传来新闻主持人的声音——

“插播一条新闻,牧氏集团最高决策人应寒年一分钟前宣布召开新闻发布会,牧家最近可谓是风雨飘摇,诸事不顺,不知道应寒年会如何面对,请关注本台报道。”

听到这一段,牧华弘立刻走到床边坐下,紧紧盯着电视机,边看边按铃,让护士进来替自己继续插针。

……

万泉湖平静无波,岛屿错落其中,一个人落下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牧羡光又是一晚没睡,看着搜救的人一拨一拨回来,都是向他摇头,他筋疲力尽。

早晨的光亮落在他身上,他坐在石头上望着辽阔无边的万泉湖,眼中没有一点光亮。

“走吧,去车上休息一会。”

白书雅上前抱住他的双臂,扶着他走到保姆车上,让他坐上去,端起一旁泡好的咖啡递给他,“喝点咖啡提提神,不然人撑不住的。”

牧羡光看着她,他没睡多久,白书雅就陪着他熬了多久。

他把咖啡放到一旁,将白书雅抱进怀里搂住,“我只剩下你和孩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别这样,我听得难受。”

白书雅闭上眼,紧紧地环住他。

车内电视上忽然跳出新闻,表示应寒年要召开临时的紧急发布会。

两人分开,不约而同地看向屏幕。

……

顾家庄园。

牧羡泉又喝得本酩酊大醉,被顾家的长辈拎到正厅里骂得狗血淋头。

“你母亲被人害死,你就知道整天借酒浇愁,哪里像是有出息的样子。”

“你也不用这样,顾若如此冤死,我们顾家就是再不敢触牧家的逆鳞,也公开敌对了,顾家这是拿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架势去的,你是关键人物,你得振作。”

“不过,我们刚刚将应寒年是个私生子的消息传出去,牧家必然内乱,股价动荡。”

“你是正儿八经的牧家少爷,只要牧家一天还姓牧,你就得回去。”

众人说着,一个佣人走到老长辈身旁,低头附耳说着什么,老长辈皱皱眉,“紧急发布会,把电视打开,我倒要看看应寒年要说什么。”

牧羡泉倒在沙发上,精神恍惚地看着正厅里的大屏幕慢慢亮起来。

……

酒庄中。

牧阑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两张合照,一张是她和应咏希的,一张是她年轻时拍的全家福。

照片中的人都笑得特别开心。

那是回都回不去的时光。

或许,她年纪真的大了,否则,怎么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了呢?

她痛恨自己,痛恨牧家那么多年,到头来,谁都没有换回来,不过是失去一个又一个。

都没了。

全都没了。

她就这么坐着,神态近乎悲凉,直到佣人进来告诉她,应寒年宣布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她才动了下,打开面前的电脑。

……

应寒年是个私生子的消息一经传扬,外面的抗议声顿时更多了,全部叫嚣着要应寒年下台。

牧氏集团内部也顿时乱作了一团,支持应寒年的不知所措,不支持应寒年的更是个个摩拳擦掌,想着如果扳倒应寒年。

发布会的消息一经传来,整个集团上下几乎没有一个人肯再认真工作,全部守电脑的守电脑、守手机的守手机,连茶水间、休息室里的电视都被打开,集体等待着发布会的开始。

……

林宜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下楼,走到一半就感觉到手机在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应寒年宣布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她怔了下,下面几个正在打扫的女佣也拿着手机在悄声说着什么。

上一刻刚有应寒年是私生子的传闻出来,下一刻应寒年就宣布开发布会,他们在牧家做事也格外紧张。

林宜微笑着看过去,“等等再打扫吧,开电视,我们一起看。”

“是。”

女佣们相视一眼,连忙放下手上的工具,跑去开电视。

偏厅里,林宜坐在沙发上,同一众人一起看新闻。

几大重要电视台都给出直播时间段,新闻发布会的地址就在牧氏集团的媒体室。

镜头中,庞大的媒体室里已经立了无数的摄影机,记者们挂着证件逐一入场,井然有序,讲话台上此时还空无一人。

媒体室的落地窗外,是大量的抗议人群,他们趁着记者多,更加激动地叫喊着,还有人将鸡蛋砸过去,被保镖们一一挡下来。

“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呢?二少爷不会被他们伤到吧?”一个女佣小声地嘀咕着。

有人见林宜神色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笑意,忍不住问道,“二少奶奶,您都不担心二少爷吗?”

闻言,林宜轻声一笑,看着她们道,“你们知道应寒年是什么人吗?”

“……”

众人看着她。

林宜仰起脸,一双眼中透着自信与骄傲,“他是烈火中走出来的人,他是商界狙击手,没有他摆不平的。”

她轻松,不是她知道应寒年会做什么,而是她知道,他在了结这些事。

了结后,他就是如释重负的应寒年。

正说着,电视上镜头一晃,到了牧氏集团大厦外面,一行车队缓缓停下,走的是正门,不拒抗议拉横幅的队伍。

那些人叫骂着冲上前去——

“原来你就是个私生子,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上位的?你杀人了是不是?”

“你根本就管不了牧氏,下台!”

“下台!应寒年!下台!”

电视上叫喊声杂乱极了,镜头都开始晃。

第708章 我要她的姓氏被人记住(2)

保镖们排成人墙,车门被人打开,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弯腰从车上下来,眉目英俊分明,面色冷峻,他一袭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显然是刚穿上的,领带还没系上。

应寒年下了车,一双眸淡漠瞥向抗议的人群,在鸡蛋菜叶满天飞的情况下,淡定如常地往前走去,边走边甩开手中的领带,竖起衣领,往脖子上一系,修长的手指利落打结,往上一送。

动作透着说不出来的邪气。

半点尘埃都没有沾上。

明明是遭透的环境,他的气场却强大得恨不得溢出屏幕,令人不得不臣服于他无声的气势下。

有女佣吸了口长气,小声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看到二少爷大气都不敢出的原因。”

气场太强了。

看到屏幕上的人她就控制不住的紧张,每次看到活人就更甚,她想跪下。

媒体室的大门被推开,在万众瞩目下,应寒年直接走向讲话台。

媒体室里多了不少牧氏集团的高层和牧氏家族的重要人物。

镜头扫过这些人,然后便停在应寒年身上不动了。

林宜忍不住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偌大的电视屏幕,只见应寒年站在那里,五官不加一分修饰却帅得过份,棱角分明,黑眸深邃,他抬眸直直地看向镜头,眼神凌厉至极。

镜头明显抖了一下。

连拿摄影机的媒体人都维持不住专业素养了。

“最近关于牧家和我本人的声音很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我收集了主要的几点,在这里给公众一个解释。”

应寒年对着讲话台上的话筒冷冷地开口,“第一,是有关于我是私生子的传闻,我应寒年……是非婚生子。”

第一点就如此劲爆。

这无异于就在承认自己是私生子,全场包括牧氏的人都炸了,全部个个站起来,想要说话却没有机会上台,一列保镖就在那边站着,上都上不去。

有女佣看向林宜,林宜淡淡一笑,“怎么都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非婚生子而已。

非他所愿,非应咏希所愿,甚至,非牧华弘所愿。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

女佣们都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应寒年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继续道,“第二,是顾家单方面公开中止与牧家所有的合作,我在这里也做下回应,从今天起,我不止停掉与顾家的合作,顾家即将参与的多个项目我会参与竞投。”

记者们顿时按捺不住了,纷纷举手。

一旁的工作人员正想让大家稍安勿燥,应寒年打了个手势,一个记者站起来,拿着话筒问道,“应先生,您这话的意思我可不可能理解成你将公开与顾家为敌,商战中见真章?”

闻言,应寒年勾了勾唇,笑得邪气,“你知道我一个外号么?”

记者哪里会连这种功课都不做,立刻道,“商界狙击手。”

只要他想对付的对手,没有狙不掉的。

应寒年挑眉,邪到了骨子里。

又一个记者站起来,“应先生,您先说自己是非婚生子,再说与顾家为敌,我可不可以大胆假设一下,您的决定是和你父亲的感情瓜葛有关系?”

所以说,做一个记者,也要有良好的联想力。

几乎是一瞬间,记者的话就让在场的人脑补出许多的爱恨情仇。

“这个你们随便想,我在这里不作解释,我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我是牧华弘的第一个儿子。”应寒年开口。

这话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不管爱恨情仇如何脑补,应寒年的年龄摆在那里,就证明了牧华弘的第一个女人在顾若之前,可不是什么狐狸精之辈,甚至,顾若才有可能是第三者。

“那牧三夫人怎么会突然去世呢?”一个记者尖锐地问道。

“这个你该去问顾家。”

应寒年冷眼看过去,那记者立刻缩了回去,本想再问问牧家一年之中去世那么多人的事儿,突然被看一眼,她腿都发软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道,“没人问了?那我继续说。”

话落,林宜就听到一个女佣小声嘀咕,“哪敢问啊,被看得吓都吓死了。”

林宜忍俊不禁,“应寒年有那么可怕么?”

“……”

女佣吓得忙缩脑袋。

“没事,你说,我又不怪你。”林宜笑着说道。

女佣讪讪一笑,“二少奶奶,您是被二少爷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自然不觉得他的眼神有什么问题,我们这些……凡人就很难抵挡了啊。”

凡人?

林宜失笑,“好吧,我以后劝他眼神温柔一点,免得你们还多想。”

“别别别,不敢不敢。”

女佣们齐声道。

林宜继续看向电视,只见应寒年看着镜头开口,“第三,牧氏集团股价波动大,有谣言说牧氏要倒了,甚至还有有心人士将所谓的抗议民众拉到我们集团前,不停地施以舆论压力。”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媒体室落地窗外的那些抗议队伍。

“在这里,我告知大家,集团是不会倒的,当初我敢从老爷子手里接过这个集团,就敢把它永久地做下去!”

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声音冷厉,气势非凡。

“关于牧氏集团的未来,我有很多计划,会在将来一一实现,以实际行动打破谣言。”

“……”

林宜看得认真。

“另外,我在这里向大家宣布牧氏集团未来最大的一个动向。”

全场寂静。

应寒年说着从讲话台上拿起一个小型的摇控器,目光凌厉地看向众人,姿态狂傲不羁,一字一字道,“那就是牧氏集团将在五年之内改为这个姓氏。”

他按下摇控,身后的大屏幕缓缓亮起一个庞大的文字——应。

字体大气开阔。

字迹出现的一刹那,全场哗然,有牧氏家族的老长辈不顾场合地推开保镖,冲到记者群中间抢过一支话筒就大声喊道,“应寒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将牧氏集团改姓,你疯了?你也不问问我们这些老骨头会不会答应!”

第709章 我要她的姓氏被人记住(3)

闻言,应寒年不屑地勾唇一笑,对着面前的话筒道,“我只知道,我的母亲她姓应,我要她的姓氏世世代代被人记住。”

说完,他将手中的摇控器随手一抛,毫不理会自己闹出的轩然大波,转身离去,牧氏家族的人激动地要冲上台,被保镖们全部拦下。

他的背影留在镜头中,狂放得不可一世。

坐在主播室中的主持人看着这新闻愣神了长达两分钟,显然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好久才找回神志继续讲述新闻。

林宜坐在那里,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应”字,缓缓抒出一口气,原来,他用这种方式去了结了。

亏他想的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牧氏家族那些人哪会饶了他,就连起先支持他的人也不会支持了吧?

不过,只要他开心,那又何妨?

林宜微笑,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起手机,是应寒年打来的电话。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女佣们极有眼力地纷纷退下去。

“醒了?”应寒年的嗓音低沉磁性,再也没有那股压着的语气。

林宜笑,“嗯,看到你的精彩演出了。”

“我想立刻见到你,但我马上还要开会,挽回目前颓势,回不来。”应寒年道,顿了顿,“所以,我已经让人备好车,就停在门口。”

“……”

“穿平底。”

“……”

“来不来?”

还需要她回答一下么?

林宜微笑,直接挂了电话,趿着拖鞋就往外跑,匆匆换鞋,见她有出门的意思,女佣忙提醒,“二少奶奶,你衣服还没换呢。”

这还穿着家居服。

“不换了。”

应寒年想立刻见到她啊。

她怎么能耽搁。

林宜快速跑向外面,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

应寒年的新闻发布会一经多方媒体宣传出来,整个商界都为之震荡。

所有人都觉得应寒年疯了。

顾家更是乐见其成,觉得应寒年这是在自寻死路,立敌一万。

牧氏家族那是什么家族,老家族了,这种老家族就喜欢抱团抱成一块的,那祖籍的祠堂建的规格国内无出其右,牧家陵园更是修在凤凰山上,常年有人看守,无人敢靠近。

应寒年虽然是牧氏集团的最高决策人,但他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在得罪整个牧家。

他死定了。

而媒体则是十分忙碌,应寒年的新闻发布会说的内容少之又少,但显然和上一代的恩怨情仇逃不开关系,于是全部投入去挖掘新闻,个个施展了浑身解数。

牧羡光和白书雅坐在保姆车中,看着电视新闻,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白书雅轻声道,“他就这么恨牧家吗?真这么恨,何不把整个牧家拉下水呢?不是更解恨么?还是,他舍不得牧家的财富。”

闻言,牧羡光苦涩地笑了一声,“他才不在乎钱,他就是狂。”

就是……太狂了。

“羡光……”

“老婆,我们脱离牧家吧。”牧羡光看着自己的妻子,做下决定,“不想再做牧家的少爷了。”

白书雅看向他,然后重重点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怕受苦吗?”

他问。

“没事啊,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白书雅善解人意地道,双手捧上他憔悴的脸,“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从悲伤中走出来。”

牧羡光看着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牢牢抱住。

那边牧羡光为自己一家三口做了决定,那边林宜终于赶到牧氏集团。

集团外,一部分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正在和抗议的队伍说着什么,那些人脸上的愤怒渐渐偃旗息鼓,收了横幅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离开,还出一片清静。

外面是清静,但里边却是一团乱。

林宜刚进去,仰头望着每一层,发现里边所有的人都跟乱套一样,捧着文件跑来跑去,神色焦急异常。

见林宜过来,守在门口的何耀立刻迎上前来,“大小姐,其它电梯都有人,走总裁专属的行政电梯,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宜问道。

“寒哥正在开会,应该快开完了。寒哥已经拿出挽回股市的办法,也拿出不少举措,都是有益集团发展的。”何耀边带路边报告,“现在呢,集团内部不姓牧的高层都还好说,姓牧的就……”

姓牧的当然是不甘心了。

牧氏集团,说起来就是姓牧的天下,应寒年突然要改姓,简直是往所有姓牧的头上浇了一盆热油,怎么可能不跳脚。

“我知道了。”

林宜点点头,跟着他走进电梯。

“大小姐好像并不是很担心?”何耀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看起来特别淡定。

林宜虚靠着电梯壁,坦然地道,“我最担心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她最担心的是应寒年困在那段过去走不出来。

现在他走出来了,前面风雨再大,她都不紧张。

到达总裁楼层,林宜看何耀立刻将这一层的电楼给锁住了,见她看过来,何耀道,“牧氏的人吵得厉害,我不想他们上来打扰寒哥。”

“你现在做事越来越老练细致了。”

林宜满意地看着他,见电梯门打开便道,“好了,就送我到这吧,我去他办公室等着。”

她径自朝着应寒年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门前,林宜低头在包里拿卡,应寒年很早就把他办公室的门卡给过她,只是她不太过来。

还没翻到卡,面前的门突然被打开,她的手腕被人攥住,一把给拉了进来,她心惊地睁大眼,身体被推到墙边,门在她身旁重重关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覆了上来。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应寒……唔。”

话还没说完,应寒年便低头吻上她的唇,急迫的,占有欲极强的吻着她,牙齿轻磨着她柔嫩的唇,一点点吮弄,将她按在墙上,霸道地控制住她的行动,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一手按在她头顶上方的墙壁。

火热的呼吸喷薄而来,林宜的心跳得有些厉害,不自觉地仰起头,任由他吻得更加深入。

第710章 到底是谁不行(1)

应寒年在她的唇蹭了蹭,漆黑的眸子近距离地盯着她,“怕不怕?把集团改姓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可能会被那群姓牧的给吃了。”

他应寒年就是头无人能敌的野兽,能有人吃得了他?

林宜靠在墙壁上,轻笑,“没事,真到那个时候你扔了牧家就跑,我养你。”

“口气不小,知道我多难养么?”

应寒年挑眉,薄唇噙着笑意。

“我会做饭会跳舞会挣钱会生女儿,还养不了你?”林宜有些挑衅地迎上他的视线。

“靠。”

全往他软肋上踩。

应寒年低骂一声,去咬她的唇,嗓音喑哑性感,“我的大小姐,那我可就放手去干了。”

“好。”

林宜欣然应允,他没有把牧家弄个破碎,是他成全了牧家寥寥的忏悔之心,也是成全了他自己。

应寒年抚上她的脸,低下头再度吻上她的唇,慢慢探入,火舌袭卷,将这个吻演绎得越发缠绵,彼此呼吸交融。

“刚才你说的做饭跳舞挣钱都是其次,先办最后一件吧。”

应寒年邪邪地挑眉,一把将她抱起。

林宜双脚悬空,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脖子,被他抱到办公桌前,桌上的东西被推到一旁,有些凌乱,她窘迫地脸上发热,“你别闹,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

应寒年才不管有的没的,压着她又要吻,林宜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去,手指碰到键盘,电脑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格视频窗跳了出来,记者对着镜头道,“就在刚刚应寒年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牧氏三房的牧华弘向媒体发来一段视频。”

牧华弘?

林宜和应寒年对视一眼,应寒年没再乱动,低眸看着屏幕。

屏幕上牧华弘自己摆动着镜头,身上则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神很多,不像受伤的样子,他面对镜头,眼神较之以往的那种厉色柔和许多。

“我,牧华弘,无条件支持应寒年做的一切决定。”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却有着胜过千斤的重量,应寒年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话是能掀起滔天巨浪,作为牧家的三房之首,牧华弘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应寒年。

林宜坐在桌,近距离地凝视着应寒年。

新闻里,牧华弘的视频刚结束,电视台又迅速播放出另一段视频,竟是牧阑公开出镜了——

视频中,牧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身贵妇打扮,神态贵气雍容,看着镜头道,“我是牧阑,牧子良的第四女,牧氏家族内务的管理者,我支持应寒年的一切决定。”

“……”

应寒年微微眯起眼。

“安姨从来都不喜欢以牧家人的名义出现在任何场所,没想到这一次,她会公开支持你。”林宜道,有牧阑和牧华弘的支持,牧氏家族内部就乱得没那么厉害了。

“她是为你。”应寒年道。

“我想不是,她一直觉得牧家欠你母亲的没法还,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再高兴不过的。”

林宜还是了解牧阑的。

安姨这人恨不得全世界都同她一样对牧家充满憎恨,她的执念太深,她自我厌恨,无法抒解,在林家做管家的这么多年既是对牧家的逃避,也是一种自我惩罚。

因此,应寒年的决定,她没有理由不支持。

话音刚落,屏幕中的记者又忙碌地接到一张纸条,眼中满是震愕,拿起话筒就道,“最新消息,牧子良牧老爷子生前的律师团刚刚也向媒体公开了老爷子的一份文件。”

镜头切换,律师正向媒体展示有牧子良签名、盖单的一份文件。

上面是手书,是绝对无法疑假的文件。

“牧老爷子委托了我们保管这份文件,再一次表示他将牧氏集团交给应寒年绝对出自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表示在将来应寒年遇到难事时,让我们公开文件,他本人无条件支持应寒年对牧氏集团做的任何决定,希望牧氏家族的人也能如他一样,支持应寒年。”

林宜还坐在办公桌上,听着这一番话实在震惊。

想当初,老爷子的遗嘱上是写明了不让应寒年提及应咏希,一旦提及就剥夺他的继承权。

现在想来,那只是老爷子想保护牧华弘记忆的一种方式,他是不想牧华弘再记起来痛恨终身,否则,他不会还秘密留下这样一份文件。

老爷子做的最坏打算就是应寒年毁了牧家,即使那样,他也愿意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保护应寒年……

她看向应寒年,见他长睫轻动。

林宜双手挂到他的脖子上,感慨地道,“应寒年,牧家是还是有人真心悔悟,他们也是真心惦念着你,没有辜负你的了结之心。”

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但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老爷子临终前给他的,是真正的亲情。

牧华弘是错的,但他爱上后并没有负过应咏希。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团团,这事在我这里,过了。”

如此艰难的一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

林宜听得心头一哽,她点点头,“以后,就再也没有恨了,只有我们自己,对吗?”

“从今天起,我应寒年的世界就只有你。”

应寒年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深情难掩。

“我也是。”

林宜笑着搂住他,头靠他的肩膀上,安静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明媚阳光,连指尖都是暖的。

从前,是他教会她如何守住家业;现在,是她陪伴他走出仇恨心结。

以后,是他们的携手为伴,不离不弃。

……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林宜陪牧阑逛名品店,然后坐在一家幽静的店里喝下午茶。

林宜要了一杯冰饮,一旁的女佣立刻道,“二少奶奶,二少爷嘱咐你不要吃太多冰的,对身体不好。”

“……”

林宜黑线,是对怀孕不好吧?

应寒年要将牧氏集团改姓的事掀起轩然大波,虽然有重磅支持,但麻烦还是不小,因此他抽不出时间把婚礼提上日程。

第711章 到底是谁不行(2)

但这并不妨碍他天天催她怀孕,林宜也不知道是自己体质偏寒的问题,还是应寒年的问题,明明不用保护措施了,却一直没有怀孕。

应寒年当然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问题的,于是盯着给她保养身体,大热的天连一杯凉水都不让她喝。

她快憋闷死了。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牧阑正在看菜单,闻言立刻担忧地看向她。

林宜讪笑,“没有,安姨。”

“你瞒安姨?”她这么说,牧阑更加担忧,瞬间没了喝茶的心思,“走,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真不用。”

林宜尴尬极了,想了想还是探身过去,隔着桌子在牧阑耳边诚实地诉上一番苦。

牧阑顿时明白过来,有些气竭,“有应寒年那样的么,居然怀疑你生不出?怎么不说他那方面有问题?”

“……”

一旁跟随伺候的几个女佣听到这话顿时憋了口大气。

不能笑。

千万不能笑。

林宜见她们这样更尴尬了,牧阑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隔着桌子靠近她,低声道,“牧羡泉不是有无精症么?他们同父异母,会不会他也……”

牧阑觉得自己想到了关键点,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安姨,您说什么呢。”

林宜头大。

她觉得她和应寒年都没有问题,没怀孕不过是和宝宝的缘份还没到而已,真不必全民皆惊。

“我说错了么,你是我养大的,你身体什么样我最清楚了,一向体检都好好的,怎么可能是你的问题。”牧阑完全是一个母亲的心态,哪怕应寒年是好友应咏希的儿子,她也舍不得说自己女儿半点不是,“还连杯凉的都不让你喝,不行,我要找他谈谈。”

“……”

咱们能不提这个话题了吗?

她还没到为个孩子就愁谁身体不行的年纪吧?

她还准备过了这个夏天就回去上学,把拖拖拉拉的学业给修完呢。

见牧阑就要打电话给应寒年约时间,林宜忙扑过去按住她的手机,冲她撒娇,“安姨……安姨安姨……”

这约着说什么呢?难道和应寒年说:你怀疑林宜不行,我现在怀疑你不行?

别玩了好吗?

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牧阑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把手机放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是好性子,被他这么欺负,在S城我就看出来了,他就是吃定的你,他那个邪性都是浸了骨子的,你哪驾驭得住。”

这话倒不是讨厌应寒年,就是觉得应寒年太聪明了,手段太高,有时候她既为应咏希高兴,又担心林宜玩不过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

林宜讪笑。

应寒年也不是欺负她,就是想女儿想得有点着魔。

尤其是每次回味过她小时候的视频后,他那眼睛都发光得吓人。

“不说应寒年,说说您……和我爸爸呗?”

林宜看着牧阑,试探地开口。

“你爸?”牧阑怔了下,目光沉重下来,“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听我爸说,他派了人天天上门给你送礼,都被你拒之门外。”林宜看向她,“其实我爸真的很有诚意道歉,不过呢……”

“不过什么?”

牧阑看她。

“不过您不想原谅就不想原谅,让他闹心去,我不心疼,真的。”林宜卖乖地冲牧阑笑了笑。

牧阑被她逗笑,抬起手点她的鼻子,“你呀,还好我没白疼你。”

没有完全站在林冠霆那边说话。

林宜继续点东西,牧阑坐在她对面,翻着一本杂志看了几页,忽然道,“对了,我那天听到消息,说宜味食府关了几家门店,怎么回事?”

“关门店?”林宜愣住,“没有啊,昨天我爸还和说这个月的营业额又提高了百分之五,准备再开两家分店呢。”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应寒年的软磨硬泡下留在帝城,准备等他空一些一起回S城看望家人。

“是么,那可能是我的人收错消息了。”

牧阑道,并未放在心上。

“安姨你还是关心林家的。”林宜笑着说道。

牧阑目光闪了闪,清咳一声道,“我是关心你,宜味食府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不能败在你爸手里。”

那本来就是她爸妈创立的呀,怎么叫不能败在爸爸手里。

安姨现在是越来越嘴硬了。

林宜笑笑,牧阑不想她继续扯着这个话题不放,于是道,“对了,夏汐还是没找到?”

牧阑的语气有些沉重。

牧阑曾经很恨牧家,可对下一代没什么偏见,尤其是夏汐那个心性单纯的孩子,最后竟会心灰地抱着牧华康跳下去。

上一代造的孽却让下一代承受。

“嗯。”

林宜的笑容也淡下来,“不过我相信姜祈星说的对,万泉湖又不是什么急浪的地方,怎么可能飘得人都打不着,肯定是有人救了。”

“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吧。”

牧阑点点头,两人继续喝下午茶,聊着聊着牧阑又提起生育之事,还让她要应寒年去看看医生……

林宜窘。

她怕她一开口,应寒年能跳起来。

和牧阑分开后,林宜一个人站在街头,她一转眸,就看到橱窗里全是女宝宝的漂亮的衣服,光看衣服都能想象中一个又萌又可爱的女宝。

要不她……先去看看医生?

找找原因也没什么对吧?

万一不是她的问题,就该让应寒年去看看了,有问题就得早治。

他也得正视,讳疾忌医可是件愚蠢的事。

林宜站在街头左思右想,踌躇再三后,她深吸一口气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坐下来,林宜拿着单子忐忑地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是个中年妇人,面色慈祥,一边接过她的单子一边道,“你不用担心,现在医学发达,很多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诶?”

医生把她的单子拿近了看。

“怎么了?”

林宜坐下来,脸色微微苍白,难道真是她的问题?

不会吧。

“你已经怀孕了,还来查为什么怀不了?”医生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你逗我?

第712章 怀孕还是坐牢(1)

“什么?”

林宜一呆,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您说什么?”

医生问了她一些情况,然后道,“你这刚怀孕两周,没什么反应,你自己没察觉也什么,总之,恭喜你。”

说完这些,医生又拿出一张时间表,让她以后按照上面的时间来医院做检查。

林宜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走到一半,她又退回去,“医生,怀孕要注意什么?”

医生看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你别这么紧张,这怀孕也看个人体质的,身体好的人其实没那么多忌讳,该吃吃,该喝喝,怀孕前三个月注定不要有太剧烈的运动就可以。”

“谢谢医生。”

林宜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两个跟随的女佣跟在外面,见她出来了又进去,目光怔愣,不仅互相瞥一眼,难道真是她身体有问题?

“二少奶奶,你不用急,现在医学越来越厉害,而且我老家也有法子治的,我一会儿就打电话向我妈打听一下。”女佣上前来安慰她。

“啊?哦。”

林宜整个人处于懵的状态中,根本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她就这么怀孕了?

那应寒年不是开心的要疯了?心心念念的女儿终于要来了,不对啊,万一是儿子怎么办?

啧,她怎么也被应寒年影响得光想要女儿了,儿子也挺好的,应寒年如今没有时间办婚礼,那是不是该先领个证,好歹得合法吧。

一瞬间,林宜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不过是从医院到车上短短几步距离,她居然都开始想是女儿叫什么名字,是男孩又要叫什么名字……

又想着,怀孕就不能跳舞了,得好好保养,但也不能太娇。

可是,身材走样了怎么办?

听说生完孩子特别难减肥,她又不是易瘦体质,小时候那么胖,跳舞跳那么多年才控制下来的,这要再胖,她可怎么办?

一路上,林宜都在想这些事,一会愁一会喜的,看的司机和女佣都心惊胆战的,越发觉得这位二少奶奶可能真的生不出,于是大家都想着法逗林宜开心。

有女佣提议帝城一条老街上有家南饼卖得特别好吃,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却不黏牙。

林宜心不在焉地应着,司机便把车开往老街,停在街角。

女佣下去买饼,林宜按下车窗,一个人托腮胡思乱想着,余光中瞥到什么,她转过眸,就看到一家宜味食府的分店。

此刻,分店前堆了一地的狼籍,有工人爬在脚手架上将一个硕大的“宜”字广告牌给拆下来。

“……”

林宜心里顿时沉了下,推开车门下去,往前走去,只见林冠霆站在下面,一脸憔悴地看着工人,道,“小心点,别把广告牌弄坏……咳、咳咳。”

说着人便咳嗽起来,久久不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林宜都不敢相信,昨天还在电话里兴冲冲说要开分店的父亲此刻出现在帝城,却没有通知她一声。

爸爸有事在瞒她。

她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林冠霆咳得弯下去的腰,似是感觉到什么,林冠霆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顿时身体一僵。

……

林宜随着林冠霆走进店内,只见里边拆得都差不多了,连张桌子都没有留下,只余中央的圆形台阶。

“咳咳。”

林冠霆走几步路又咳起来,林宜连忙扶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来,又给他倒了热水,“你身体怎么样?”

“没事,就几声小咳嗽。”

“……”

可她听起来一点都不小。

林宜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下来,“爸,到底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分店会关门,不是说业绩一直蒸蒸日上么?

林冠霆看她一眼,沉沉地有叹了一口气,道,“是爸爸没管理好,才让宜味食府的生意越来越差,为谋周转,只能关掉一些店面。”

“宜味食府的生意一向都还不错,不可能说差就突然差到要关门……”林宜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是因为食物中毒?”

当初,林可可毒倒了他们林家二十多人,差点弄出人命。

虽然应寒年赶过来封锁了消息,但已经错过最黄金的时间,这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扩散到一定的范围,加上谣言会滚谣言,而当时他们父女都只顾解药,疏于了对公司的管理,公司会走下坡路一点都不奇怪。

她居然还会信爸爸说的,营业额越来越好。

“这生意总有好有差的。”林冠霆怕她自责,于是道,“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宜味食府现在名气差,就得再打开名气。”

“什么办法?”

林宜问道。

“最近有个人气极高的美食比赛,是官方举办的,宣传力度很大,胜出的冠军队伍将代表国家与国外的美食比拼。”林冠霆说起这个兴致勃勃,不像还在瞒她,“能不能得到冠军倒无所谓,要是能挤进前十,对宜味食府来说就是很大的曝光度,营业额一定会上来。”

官方举办的比赛。

这可是大比赛。

“你是说‘一味一生’美食赛?”林宜没有特别关注,但这个比赛最近广告宣发的铺天盖地,想不知道也难。

官方拿出的标语很响亮——

以我美味,扬我国威。

把美食上升到爱国的高度,可想知道热度有多高。

“是啊,这是个大赛事,我准备亲自带队参加,所以不得不关掉几家店,回笼一下资金作为比赛的打点。”这打点自然不是说作弊,而是参赛后很多地方需要用钱,衣食住行、研究新菜式等等都需要用到钱。

林宜看着他,眉头蹙起,“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要不是今天她撞见了,爸爸还准备瞒她到什么时候。

闻言,林冠霆咳了两声,伸手拍拍她,语重心长地道,“一呢是不想你担心家里,二是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寒年,我怕他插手帮忙。”

“……”

林宜咬唇,默默地低下头。

“宜味食府现在遇到的难关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随便拨拨手指就可以注入一大笔资金,让林家挺过去,到时我是要,还是不要?”

第713章 怀孕还是坐牢(2)

林冠霆道,“要了显我贪婪,不要显我不识好歹。”

“爸……”

“小宜,林家的事林家自己解决,应寒年爬得再高,你和他都是平等的。”

林冠霆一脸肃色地道,“我不想有一天听到别人说,林家就是看中应寒年的钱才嫁这个女儿,他们要说了,我还能堂堂正正地反驳回去,要他们拿证据出来。”

林家可以不如牧家,林家可以没那么多钱,但他女儿的脊梁一定不能弯,被人看弯也不行。

林冠霆的良苦用心林宜怎么会不懂,但就因为这样却要他一个人承受所有,她怎么忍心。

林冠霆的咳嗽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分店冲散了林宜初闻怀孕的开心,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林冠霆才终于愿意去医院检查。

一查查出来肺炎,住院治疗。

坐在林冠霆的病床边上,林宜看了宜味食府的很多文件,发现林家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爸爸太要强了,他太想把宜味食府做好,他以前不是这样,他有些中庸,在经营方式极为守旧,不愿创新。

他这么急切地把林家做得再高一些,无非就是想她在出嫁的时候背景再提高一些。

看着林冠霆在床上强忍咳嗽打电话安排公事的样子,林宜心中不是滋味。

她光想着和应寒年在一起,忘了爸爸在为她做什么样的努力。

“爸,别再打了。”林宜见他又要拨一个电话,出声制止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病,别急着忙公事。”

“没事,初赛在即,我得把几个大厨召集起来,前期的比赛不能出差池。你放心,就是一点小咳嗽。”林冠霆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再开口,然后又开始打电话。

“……”

是肺炎,不是小咳嗽。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

入夜,医院不准人陪护,在等林冠霆躺下休息后,林宜回了牧家大屋。

把包放在一旁,穿上拖鞋,林宜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连晚饭也没用。

后来想到怀孕,她才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牛奶,坐在书桌前边喝边看美食大赛的文件,心中一个决定渐渐形成。

房门被推开。

林宜抬头,只见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拆领带,解了扣子,一张英俊的脸上略显疲惫,在见到她后,薄唇的弧度明显勾起,朝她走去,在她身旁弯下腰来,单手搂着她,漆黑的眼直逼近她眼前,“怎么了,听说你晚饭都没吃?”

“没有,不饿,所以喝杯热牛奶。”

林宜笑得有些勉强。

“啪。”

应寒年把东西拍在她面前,她看过去,是把智能型车钥匙,这个品牌……贵得有点离谱。

“之前说要给你买的跑车,刚刚改装好,刷了你喜欢的红色,明天可以开出去兜兜风。”应寒年道,黑眸直直地盯着她。

“嗯。”

林宜点头,没有拒绝。

见她这样,应寒年的目色深了深,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来,林宜整个人悬空起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应寒年勾唇,宠溺地道,“我们好好聊聊。”

林宜被他放到床上,拖鞋被他脱去。

应寒年紧接着上来,一派慵懒地坐在她对面,一双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卧室里的灯光昏得有些暧昧,林宜被看得不自在,“要聊什么?”

“你今天去医院了?”

应寒年挑眉。

林宜心中一惊,再看他神情还算平静,便知道他没去医院查过,只是听女佣说起的。

她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应寒年靠在床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就为这事不开心,连晚饭都不吃?不就是个孩子么,没有就没有,有了我还嫌吵。”

“……”

林宜愕然地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以为自己在医院查出了不能生的问题,她不禁道,“你不是做梦都想有个女儿吗?没有不是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应寒年漫不经心地一笑,捏着她下巴的样子像足了个浪子,“大不了我把你当女儿养,还省心不少,是不是?”

“……”

他可真是……

林宜看着他,心中不是不感动,她跪直了身体,上前抱住他,眷恋地枕在他的肩膀上。

应寒年以为她心里难受,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恨不得把自己有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送给她,只图她一笑。

“到底是什么问题?不能生是小事,但不能对你身体有什么妨碍。”他道。

林宜松开他,看着他淡淡一笑,“你别乱想了,我今天检查了身体没有问题,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

应寒年狐疑地看着她。

见他这样,林宜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没问题,我都……”

话到一半,她停顿下来,满腹心事。

“都什么?”

应寒年却不放过她,非问个究竟。

“我是说我身体很好,可以受孕的。”林宜道。

见她眉眼认真,不像做假,应寒年忽地朝她倾去身体,俊庞直抵她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打量半晌才坏笑起来,“我就说,给你把脉没有任何问题,那我们……现在就来生女儿!”

说着,应寒年就将她按倒在床上,低头就要亲下去,林宜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应寒年,我问你个问题。”

“说。”

应寒年低头吻她的唇,气息温热,嗓音性感得致命。

“你只说过生下孩子你养,还没说过,我怀孕你会怎么样呢。”她盯着他,努力不让自己露一丝蛛丝蚂迹。

“把你宠上天好不好?”应寒年笑,“你要什么有什么。”

“真的?我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林宜眼前一亮,想讲的话已经到了唇边,还没说应寒年就吻上她的鼻尖,声音低沉霸道,“当然,除了不能上学不能工作不能劳累,不能进厨房,不能跳舞,没有别的了。”

“什么?”林宜身体一僵。

“还有,出门必须我陪着,在家身边要时时有女佣,我不在的时候每过一个小时就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应寒年一串话说得无比的理所当然。

第714章 怀孕还是坐牢(3)

林宜躺在他的身下,怔怔地看着他,好久才憋出一句,“我这是怀孕还是坐牢?”

哪有这样的。

“这是为你安全考虑。”应寒年道,理直气壮的,见她还要说什么,索性直接咬住她的唇,“好了,不说了,先怀上孕再说。”

魔爪扣上她胸前的衣服。

林宜连忙按住衣服,摇了摇头,“我还有话和你说。”

“嗯。”

应寒年耐着性子听他讲。

“让我坐起来再说。”

她道,应寒年只好拉她坐起来,林宜说出宜味食府的事情,然后道,“爸爸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一直没说,他现在身体不好,我想代替他带队出赛。”

闻言,应寒年不屑一顾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就为这个犯愁?我明天让人去解决,你让爸安心养病就是。”

说着他便要掀被子睡觉,林宜按住他的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应寒年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定定地盯着她,沉声道,“非要自己解决不可?”

“我不能事事都仰赖着你,这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没有自我价值。”她道,语气坚持。

应寒年看着她,舌尖抵着下排牙齿,片刻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好,让你去,行了么?”

她是什么样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既有些酸她事事把家放在第一的样子,但又爱死了她这份守护家业的执着。

他在她头上摸了两下,林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心中突然有些愧疚,他那么期盼有个女儿,她现在却为了参赛隐瞒怀孕的消息……

她这么做对他是不是不太公平?

正想着,应寒年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他托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眸深深地凝视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呼吸越来越加重,脸慢慢低下,大掌抚上她的身体……

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

在应寒年的吻落下前一刻,她伸出手挡开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应寒年深吸一口气,用最后一丝耐性问,“又怎么了?”

怎么今晚一直在推开他。

他是洪水猛兽么?

“不行。”

“老子管你!”

应寒年被耗干尽耐心,上前就将她压在床头稳着,一腿固定住她乱动的身体,一手去摸她衣服上的拉链。

林宜拼命地躲闪开他的吻,眉头紧紧蹙着,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应寒年你别闹了,不行,真的不行……”

应寒年还想强来,看她眉间锁得都快打结了,胸口狠狠一抽,瞪着她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林宜不知道该怎么编。

“爸就是肺炎,没什么好担心的,很快能好。”他以为她是在担心林冠霆。

“不是因为他,就是,就是……”林宜眼神躲闪,“反正就是不行,我没兴致,我想睡觉。”

“没兴致?”应寒年指着自己的脸,“你现在对着我这张脸都没兴致了?”

语气简直匪夷所思。

“我……”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怎么了?”他盯着她问。

“真的没什么。”

“所以你就是纯粹不想理我,是吧?”

应寒年坐在那里,脸色渐渐沉下来,眼底有着化不去的不悦。

“不是,我……”

不等她回答,应寒年气竭地把被子一蹬,直接蹬到地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觉!”

“……”

衣服不脱,被子蹬没了,这觉怎么睡?

林宜知道他是真有生气了,默默从地上捡回被子,刚刚捡到床上,应寒年就发挥他长腿的优势,一通乱蹬,把被子又蹬地上去了。

幸好她闪的快,才没被蹬到。

几次一来,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应寒年,你是小孩子吗?”

蹬被子闹别报载,亏他想的出来。

应寒年闭上眼,不再理她。

……

两人就这么闹了一晚上别扭,林宜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睡过去。

翌日醒来,身上却是盖着被子的。

一转头,身边的床空空如也。

看来这气生的真不小。

林宜咬了咬唇,心中更加不舒服,一只手抚上平坦的肚子,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把被子掀开下床。

洗漱过后,林宜换了一身舒适的着装走出房间,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应寒年……

这才第一天就闹成这样,看来瞒是不好瞒的了。

她咬咬牙,正要拨号,一个黑色身影突然拦截她的去路,挡在她面前。

林宜一怔,抬起脸就对上应寒年幽深的眼,他一脸没好气地站在她面前,她愕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去集团了。”

应寒年冷冷地睨她一眼,忽然转过身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干什么?”

林宜不解。

“背你下去吃早餐。”应寒年的语气仍然不善。

“啊?不用了,我自己下……”

“上来!”

应寒年的语气更差了。

“……”

林宜默,只好上前趴到他的背上,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他的双掌托住她的双腿,冷冰冰地道,“抱好了!”

话落,应寒年背着她突然往前冲去,速度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她连忙抱紧他的脖子,“应寒年,你做什么呀?”

“带女儿坐飞机,女儿还没有,先便宜你了。”

他阴阳怪气地道,托她腿部的手又往上抬了抬,托得很稳。

“……”

林宜长睫一颤,突然明白他是在逗自己开心。

昨晚和她怄气,她还以为他要气上几天,结果一大早就来哄她了?

他背着她冲下楼梯,她在他的背上被颠着,从最开始的惊愕中平复下来,她看着眼前,原来到高的位置看眼前的一切真会不一样,她趴在他的背上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再快些,飞机那么快呢。”

听到她的笑声,应寒年冷着的脸有了变化,薄唇勾起一抹弧度,脚下更加生风。

如今的牧家大屋依然金碧辉煌,却极为空旷。

此刻,林宜的笑声冲淡了许多的冷清。

佣人们正在忙碌,听到笑声忍不住望过去,就见林宜趴在应寒年的背上笑得眉眼张扬,贝齿洁白,佣人们互相看一眼,对视而笑。

第715章 想把命给你(1)

林宜低下头,低眸看着应寒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唇畔的笑意更深,双手越发抱紧他。

应寒年将她背到餐厅,放她下来,一个人径自去了厨房,她走到门口,只见应寒年正在盛汤,边上的饭菜都已经准备齐全。

“你今天这么空亲自下厨?”

林宜有些意外。

现在集团的事他都忙不过来吧。

闻言,应寒年一边盛汤一边转头睨她一眼,冷哼一声,“有些大小姐一晚上不给人好脸色,我不得做点什么?”

是谁不给谁好脸色?

是谁把被子往地上蹬?

“我可没让你耽误工作的时间为我下厨。”她靠着门边道。

“你是不让,但我不做行么?”应寒年斜她一眼,“大小姐脾气大,老子要不伺候好不是又变成孤家寡人了?”

应寒年利落地将汤盛好,端着出去,走过她身边时让到一旁,隔出一大段的距离,不让汤有一丝一毫溅到她的可能。

“……”

孤家寡人。

这四个字像根刺一样直入林宜的皮肉,她看着应寒年颀长的身影,脸色白了白。

她突然记起他们第一次分开的时候,他那么痛苦地和她说,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以为能有个心爱之人,以为能有个孩子……

她怎么会给忘了。

一瞬间,林宜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居然想把怀孕的事情给隐瞒下来,她是疯了么。

应寒年站在餐桌前,主动把碗筷摆好,一回头见她还站在那里,挑眉,“怎么,不赏脸?”

“没有,你等我一下。”

林宜跑开,匆匆拿了自己的包又回来,应寒年坐在餐桌前,单手搭在椅背上,斜坐着看她,眉头蹙起,“从昨晚开始,你就变得很奇怪,你到底怎么了?”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林宜走到他面前,纤细的手指攥紧包。

“说。”

应寒年等着她。

林宜拿着包,想想,又把他面前的饭菜全部推得远远的,这才去包里翻东西。

“饭都不让我吃?”

应寒年盯着她,真跟他生上气了?

昨晚是她不愿意跟他那什么,他都没说什么,还一大早起来又是做早餐又是背她,她还生气?

“给你。”

林宜从包里拿出检查的单子打开,摊平摆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有些莫名的紧张。

应寒年狐疑地看她,而后低眸看向单子,目光一下子定住。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整个人跟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餐厅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林宜站在一旁,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他有反应,不禁坐下来,伸手戳他的手臂,“应寒年?”

他这是怎么了?

“谁的?”

应寒年由着她戳,头也没抬一下,就这么盯着桌上的单子,声音发着哑。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上面我的名字你不认识吗?”

还能是谁的?

她拿她小学同学的怀孕检查单给他看吗?

“哦。”

应寒年淡淡地应了声。

“……”

这么淡定?

林宜愣住,有些许的失望,他平时一直念叨着要生女儿,她还以为他知道她怀孕会兴奋得忘乎所以,结果就一句哦。

应寒年坐在那里坐了半晌,坐到旁边的汤都慢慢凉了,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你拿手机做什么?”林宜不解。

“看不太懂,查一下是什么意思。”

“……”

你不是懂医理吗?跟她说看不懂医院的检查单子?

林宜正想吐嘈,就见应寒年的手一抖,手机“啪”一声掉落在桌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比僵硬地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屏幕上按。

林宜见他这样,顿时明白了什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搜索引擎给了应寒年答案。

这回,他又盯着手机看上许久,十分镇定地道,“哦,怀了。”

他的声音,镇定到僵。

林宜强忍着笑意,配着他的淡定,点点头道,“嗯,怀了。”

“我要做爸爸了。”

看,某人还是很镇定。

“嗯,你要做爸爸了。”林宜继续点头,把汤给他放回去,“好了,事情通知完,继续吃早餐……”

“给我放着别动!溅到纸了!”

应寒年猛地厉喝一声,一把将检查单子护了过去,瞪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阶级敌人。

继续镇定啊。

怎么不镇定了,一张单子而已,溅到汤也不会影响检查结果的好吗?

林宜好笑地看着他,“好了,别装了。”

“……”

应寒年瞪着她,并无其它表情。

“应寒年,我数到三,拜托你有什么情绪就表达出什么情绪,别绷着OK?”林宜注视着他绷着的脸,“一、二、三……唔。”

应寒年突然间伸手按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到自己眼前,俊庞靠过去就锁住她柔软的唇不可控制地深吻下去,舌尖探入,滚烫地袭卷一切。

林宜睁大了眼睛,看到他漆黑的眼里有烈火,正放肆地燃烧一切。

这个吻,是激烈的。

许久,林宜被吻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人还坐在椅子上,身体向他倾着,脖子被他的大掌按得有些酸,应寒年这才慢慢放开她,呼吸很重,喑哑地张开薄唇,“我现在……想把命给你!”

“……”

林宜的心口狠狠一震,唇被吻得殷红,声音也有些哑,“我要你命做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

应寒年定定地盯着她。

因为她给的礼物太重了,他无力反赠。

林宜看着他的脸,被撩得心都在发颤,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微笑,“不用给什么,只要让我带队出赛就行了。”

此时不提要求,什么时候提呢对吧。

话落,她就看着应寒年脸上的神情再一次凝固。

她的笑容也僵住。

因为她清楚,他此刻的凝固可不是什么好事。

……

林宜坐在那里默默地吃着早饭,看应寒年坐那里打电话,“何耀,把我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

推掉一整天的?

第716章 想把命给你(2)

林宜咬住筷子,这是打算和她斗争到底了。

果然,挂掉电话后,应寒年转眸冷冽地盯着她,人已经从刚才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你昨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昨晚是打算瞒着我的,是不是?”

“我昨晚只是在犹豫。”

她看他一眼,弱弱地道。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是她理亏。

“这种事你需要犹豫?”

应寒年气得拿戒烟糖塞嘴里。

“是你昨晚说得太可怕了,让我觉得宣布怀孕就是宣布自己坐牢一样。”林宜说道,语气难免委屈。

昨晚那种情况,叫她一时间怎么说得出口。

“……”

应寒年冷着脸,一言不发。

林宜咬唇,放下手中的筷子,应寒年斜她一眼,“谁让你放筷子!吃!”

“吃不下。”

她看他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去参赛的。

“吃!你还想饿我女儿?”想都别想。

“不吃。”

“吃!”应寒年重重地咬糖。

“你凶什么?”

林宜回瞪过去,声音比他喊的还大,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

应寒年摸摸鼻子,气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妈的,到底是谁凶谁啊。

林宜瞪着他,气到极至,眼睛都红了一圈,“应寒年,你现在什么意思?为了你女儿就想囚禁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应寒年看她。

“那你就让我带队参赛。”她立刻道。

“不行。”

“你昨晚明明答应了的。”

听到这话,应寒年不由得将糖咬得碎烂,“林宜,你还敢和我提昨晚?”

她居然一整晚都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

“你又凶我!”林宜气得站起来,不悦地看着他,眼睛更红了。

“……”

这他妈叫凶?

应寒年想暴走,但一看她眼眶都红了,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把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又温柔又讲道理,“团团,你听我说,怀孕前三个月很重要,需要养精神,饮食什么的都要细致,你去参赛就是奔波劳累,你也不想女儿有什么万一是不是?”

够和颜悦色了吧?

“……”林宜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被他禁锢着离不开,只好做罢。

“还有,我知道你担心家里,你放心,给宜味食府扬名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在家安心养胎,好不好?”应寒年哄着她,嗓音越发性感起来。

林宜苦笑一声,“难为应总还给我包办一切,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应寒年环住她,拧眉,“别和我这样阴阳怪气。”

他受不了。

林宜看向他,迎上他漆黑的眼,问道,“应寒年,我问你,如果你母亲还在世,她需要你去办一件事,你是不是会假手于他人?”

“这不一样。”

应寒年的眉拧得更紧了。

“一样的。”她笑了一声,声音格外苦涩,“你忘了,我活过一世,在那一世,我爸死了。安姨到现在都说我不该那么快原谅爸爸,因为爸爸为了那个肖新露伤过我太多次。”

“……”

“可是应寒年你知道吗,当看到上一世死去的亲人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真的会什么都不想计较的。”她说着有些哽咽,“我爸拼了命想要发展宜味食府,就是想我以后嫁你的时候,林家在外人看来也是有底气的。”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她。

“或许你觉得外人的话根本不重要,可我爸觉得重要,所以他那么辛苦。”林宜看着他,轻声道,“你当然可以帮林家,可是这样一来,一切就变质了。”

“团团……”

“我要的是与你比肩,我可以依靠你,但绝不是依附你生存。”

林宜一字一字说道。

“……”

“其实去参赛,也不都是因为爸爸,我自己也想强大起来。”

她想强大到完全可以堵绝旁人的闲话。

“不准掉泪。”应寒年抚上她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抚着她眼睛的下方,眸子深邃地盯着她,语气软了,“以后,以后我一定给你机会发展,但不是现在,你怀孕了……”

林宜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只是带队参赛,绝不做体力活,绝不会让自己劳累,该休息就休息,该吃饭冰吃饭,我也可以做到一小时给你一个电话报备。”

“……”

应寒年抱着她不说话了,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林宜看着他,手慢慢放下来,涩笑一声,“这样也不行是吗?我怀孕,就得十个月呆在这个房子里不出去对吗?”

“你别这样笑。”

“……”

林宜垂眸,满是黯然。

应寒年的眉间拧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全是妥协,“肺炎,最多三个星期就可以休养好,到时你把工作转交给爸。”

他不插手宜味食府。

闻言,林宜的眼睛亮起来,“你真的同意了?”

“你这又凶又哭的,我能不同意?”应寒年道,“你去参赛没有问题,但是其它的你得听我安排。”

“好!”

林宜一口答应,直接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眼里哪还有刚才的苦涩,满满的都是狡黠。

其实搞定应寒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凶就比他更凶,他软就比他更软,实在不行她挤出两滴眼泪就是了。

昨天实在不该还为这事犹豫不决一晚上。

……

林宜还是低估了应寒年对这个女儿的重视程度,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女儿。

还没出门,林宜就被一地的运动鞋闪了眼睛,佣人们还在从外面往里边搬,有鞋,有舒适宽松的衣服。

一个上午,应寒年就将她这十个月要穿的衣服全备齐了。

奢靡得让她不敢置信。

一部分佣人在搬东西,一部分佣人正在所有的家具尖锐处贴上防撞条,所有的洗手间都加强防滑处理,整个牧家大屋顿时变得格外热闹。

“……”

林宜缩在沙发上看着应寒年在一双一双地检查鞋底,那架势简直就是在看鞋子里是不是装了核弹。

林宜没眼看,默默地转过视线看文件,是“一味一生”的参赛流程。

第717章 想把命给你(3)

忽然,文件被取走。

她抬眸,应寒年已经坐到她的身边,拿着文件浏览一眼,眉头拧起,“什么破比赛,一星期就要比一次。”

太频繁了。

“官方举办的大型赛事,为此还专门开辟出一档节目,一周播一次很正常。”林宜说道,“爸爸已经带队伍通过了初选赛,我将接手的是三十进十五的淘汰赛,爸爸的目标是进前十,为宜味食府扬名。”

“什么时候比,我陪你去。”他道。

“不用。”林宜拒绝他的好意,“你现在什么身份呐,你到现场,还有人关注宜味食府的菜吗?”

全都关注他去了好么。

“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应寒年拧眉,面色不豫。

“不是撇清,我想让全国观众看到的是林家的实力,不是其它花边。”她认真地道,既然她要接手做这件事,就要做好。

“就你有想法。”

应寒年冷哼一声,将文件随手扔在一旁,然后扬起手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一队人从外面走进来,足足八个人,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恭敬地低头。

“这个,是给你做策划的;这个,是给你同节目组、评委那些人沟通的;这个,是给你做宣传的;这个,是给你跑腿的……”应寒年一一介绍完。

“……”

林宜整个人都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工作全都让他们做了,我做什么?”

“挂个名。”

应寒年理所当然。

“……”林宜无语凝噎,深吸一口气后道,“应寒年,你明明答应我……”

“我是答应让你带队出赛,你也说了,其它都听我的。”应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林宜想哭,她早上居然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搞定了应寒年。

她怎么会忘记,她这一身本事一大半都是应寒年教出来的,跟他玩心眼,她哪是对手。

安姨老是担心她,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看看应寒年,也不能把自己说过的话再给吞回去,只能道,“那就这些了吧?”

“还有私人助理。”

应寒年再一次打响指。

当看到又一队八人站在她面前时,林宜什么脾气都没了,“私人助理要八个?”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两个,是给你在外面比赛时专门为你做饭的厨师;这四个,是你的保镖;这两个,是你的医生……”应寒年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脸介绍完,又幽幽地补上一句,“这里还不包括佣人。”

“……”

林宜扶额,吸一口气后软声道,“应寒年,这赛制上说比赛场地会变动,你让我带这么多人,我连住宿都没办法安排的。”

“没事,我安排。”

应寒年挑眉,眸子黑漆漆的,仿佛在问她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林宜很想辩驳些什么,应寒年抢在她前面道,“你可以不带他们,那就带上我,我放下工作全程陪你。”

“……”

林宜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你高兴就好。”

不争了。

把人都带上好吧,只要他高兴,她带一支雇佣兵队伍去参赛也行。

“乖。”

应寒年拉过她,满意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

淘汰赛举办的地方并不算远,是在帝城的一个官方演播厅里举办。

三十支队伍参赛,场面可想而知有多热闹,比赛还没开始,演播大厅里就聚了人海,人声鼎沸。

舞台上的灯光在预演变动。

林宜坐在位置上正在和爸爸的御用大厨沈师傅商量着菜色,医生默默地飘过来,在她身旁低声道,“林小姐,应先生吩咐,让你坐得离舞台远一些,坐得太近又吵又刺眼睛。”

“可位置是节目组安排好的。”

林宜蹙眉。

“我已经沟通过了,林小姐换位置吧。”又一个人飘出来。

“……”

行,应总无敌。

林宜无奈地摇摇头,抱着文件往后坐去,同沈师傅道,“沈师傅,您的手艺我和我爸都是放心的,一菜一汤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去做,以宜味食府的经典口味去做,不要有什么压力。”

“哪能没压力,这次参赛的有好多大品牌,还有几百年的历史老店都来了,我怕我进不了十五啊。”

沈师傅显得没什么自信心。

“十五?”林宜笑,“沈师傅,您在我眼里,烧的可都是冠军菜,您要进不了十五,我就怀疑这比赛的公正性了。”

沈师傅被她逗笑,“大小姐,你也太高看我了。”

这么一说,沈师傅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

见目的达到,林宜微微一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转眸,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她后面的一排,衣着高端,相貌还不错,神态间有着一股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味道。

见她看过来,男人讽刺地冷笑一声,“冠军菜?口气太大容易打脸。”

说完,男人别过脸去,不屑再看一眼。

“……”

这人什么毛病。

耳朵好使的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让厨师放松好么。

身旁一个女佣立刻附到林宜耳边道,“二少奶奶,他是顾家的少爷,顾铭,算是四少爷和五少爷的堂哥,他掌管顾家旗下的餐饮,这次也参赛了,但没想到会是顾铭亲自带队。”

“……”

顾家也参赛了。

想到顾家和应寒年的恩怨,林宜蹙眉,想了想又释然,参赛队伍那么多,都是凭实力说话,她不用想太多。

正想着,忽然,又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目光跟刚刚的不同。

林宜转过头望过去,就看到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那边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只看到一个身影站起来没入阴影处,是男是女都没有看得清楚。

林宜收回视线,继续和沈师傅说话。

比赛开始后,三十支队伍分了三组上台比赛,林宜坐得离舞台太远,只能看周围的大屏幕直播。

沈师傅不负重望,闯进十五强。

大屏幕上映出“宜味食府”四个大字,看得人热血澎湃。

节目的最后,主持人在评委共同一致的评判下,宣布在这一环节中冠军菜是顾家旗下的“顾南园”餐饮品牌。

第718章 美食比赛(1)

林宜坐着,正给爸爸发送好消息,椅背被人从后面敲了敲。

她回头,就见到顾铭满是嘲讽的脸,“冠军菜?呵。”

顾铭不屑地笑了一声,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转身离开,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作为三十进十五淘汰赛中的冠军菜,顾铭身为带队人被邀上台讲话,他言语间满满的都是理所当然的高姿态,更是放豪言说“顾南园”一定会成为本次大赛的冠军,谁也休想争其锋芒。

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整场里边谁敢惹。

“这顾家公子也太狂了,在二少爷面前,他算什么呀。”一旁的女佣忿忿不平。

林宜不以为意地一笑,“我觉得他挺眼熟的。”

“诶,二少奶奶你认识他吗?”女佣疑惑。

“不认识。”

林宜笑着摇头,她不是认识顾铭,而是顾铭那话语中的耀武扬威、神态上嚣张的做作……简直和前世的她一毛一样。

上一世,她为人就是这个德行,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觉得在自己身处的圈子里,谁也及不上自己,看谁都嫌弃,见谁都嘲讽模式全开。

这一世,她改了这些臭毛病,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翻版的前世,还是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感觉还真是……

“走吧。”

林宜站起来,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她回眸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

林宜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告诉林冠霆这个好消息。

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应寒年已经让人给爸爸换了单独的病房,她戴着口罩坐在病床边削苹果。

“老沈那手艺进前十五我是不担心的,就是下一次十五进十,有点难啊。”林冠霆坐在病床上,看着新鲜出炉的十五强,“全都是口碑炙热的品牌,背景一个比一个强,连顾家都在里边。”

“背景强也要看作品的,既然是官方举办的比赛,应该没那么多黑箱操作。”林宜说道,而且他们的目标是进前十,即使有什么黑操作也是后期的事了。

暂时不用担心那么多。

“下一次是以竹为赛,你们准备做什么?竹鱼?”林冠霆开始想下一次比赛的菜式。

林宜笑笑,“我准备让沈师傅做竹筒饭。”

林冠霆拧眉,“这也太普通了,说到竹子谁想不到竹筒饭,做这个怎么可能进十强。”

“就是普遍,才不会有人选这个题,普通的竹筒饭令人生不出期待,可只要烧出不一样的滋味,说不好还能夺一夺魁首。”

一个低沉却不掩张扬的嗓音伴随着开门声传来。

林宜转头,就见戴着黑色口罩的应寒年从外面走进来,换下了西装,休闲风的打扮让他看起一丝商业味都不显,身形高大,眸子漆黑,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宠溺。

“寒年来了。”林冠霆坐直身体,笑着看向他,“快坐。”

“我让人给您换了个医生,除了治疗肺炎,还顺便给您调理一下身体。”

应寒年说着直接在林宜身边坐下来,一手自然而然地搂上她。

闻言,林冠霆忙道,“你就别烦这些事了,我知道你忙,医院这边你也不用来,小病而已。”

牧氏集团将在五年之内改姓的事他早就看到新闻了,如今应寒年在集团有多忙,他清清楚楚的。

“小病要养。”

应寒年道,修长的手指按上林冠霆搁在外面的手上,摸脉,而后勾了勾唇,“不严重,养养就好。”

“我也说我不严重,根本不需要停下工作,就是小宜,她非要替我去带队,固执得跟她妈一个样子,说都说不听。”

林冠霆怪着女儿,眼里却全是宠爱。

听到这话,应寒年回眸看了林宜一眼,看来她没将怀孕的事说出来,否则林冠霆怎么都不可能同意让她去参赛的。

林宜冲他笑笑,将切好的苹果一分为二,一半塞进应寒年的嘴里,一半递给林冠霆。

应寒年咬着苹果靠近她,黑眸深得发亮,久久没移开。

应寒年秀恩爱从来不避人。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然后张开嘴在上面小小地咬了一口。

“咳……”

林冠霆坐在病床上清咳一声,看着他们默默地咬着苹果。

这谈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这么腻歪,这苹果买整整一箱呢,怕不够吃是怎么的?

林宜有些尴尬,赶忙挑起话题,看着应寒年道,“听你刚刚的意思也同意我的做法?”

“出奇制胜,你这么聪明我为什么不同意?”

应寒年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可是,竹筒饭想做出不平凡太难了,还是稳妥些好。”林冠霆有些不同意林宜走的险棋。

“宜味食府最好的厨师就是沈师傅,沈师傅现在的水平线已经出来了,稳妥进十强没有问题,但再进一步恐怕有难度,所以手艺之外只能靠菜品制胜。”应寒年低沉地道,条理分明。

他竟然在关注比赛。

林宜十分愕然。

“而且宜味食府想借比赛扬名,那就起码得打响一炮,拿下一次冠军菜才行。”应寒年又道。

“拿一次冠军菜?”

林冠霆愕然,这是他没想过的。

宜味食府在国内餐饮品牌中是什么水平他还是知道的,冠军菜,他想都不敢想。

林宜有些意外地看向应寒年,“你怎么知道我……”

应寒年咬着苹果,忽地邪气侧过脸,薄唇贴上她的耳朵,“你是我教出来的,你想怎样,我会不知道?”

她的野心他可从来都不敢小觑。

“……”

林宜默。

林冠霆皱眉,“可是想把竹筒饭做好并不容易,我想想怎么做才好……”

“爸,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和沈师傅想就好。”林宜说道。

“……”

应寒年看着林冠霆,薄唇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

从医院出来,林宜搂着应寒年的臂弯往外走去,问道,“你刚想说什么?”

“我召集了一支厨师队伍,他们的手艺和创新力都是高于你那个沈师傅。”应寒年道,上前替她拉开车门,手抵着车门上方,让她不磕不碰地坐进去。

第719章 美食比赛(2)

他怎么还准备这些……

林宜坐进去看他,“那你怎么又没说?”

“不想折了你们父女的傲骨。”

应寒年冷哼一声。

明明这些事他只要伸根手指头就能全解决的,他们父女非要自食其力。

林宜看着他臭脸想笑,“行啦,你都给我安排那么多人了,再连厨师都备下,那还算是宜味食府出征吗?”

那样的话,别说她是挂名了,连宜味食府都成挂名的了。

菜式不管再怎么变,都得有宜味食府的独特风味才行,别的厨师适应不来的。

“你没看出来,我压根就不想你出征么?”

应寒年挑明意思,臭着一张脸一坐进来就摸上她的肚子,很平坦。

难以想象他的女儿已经在这里了。

“够了啊,你给我安排那么多,我感觉我都不是去带队,而是去做观众的。”

“这样才能保证我女儿的绝对安全。”

应寒年听着她的抱怨,臭着的脸缓和不少。

林宜低眸看向他停在自己肚子上的大掌,忍不住道,“放心,没饿着你孩子,今天我吃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酸。

没怀孕前,应寒年天天盼着她给他生个女儿;现在怀孕了,应寒年就喜欢时不时地摸她肚子。

她怎么感觉自己真像网上说的那样,成了个送货的?

“乖。”应寒年满意地在她脸上亲一下,“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

还是别吧。

林宜正要拒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来自帝城的陌生号码。

她疑惑两秒还是接起来,对方是个恭恭敬敬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宜味食府的带队人林宜林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

林宜问道。

“我是顾铭顾先生的助理,我们这边分析了下,宜味食府很有实力冲入前十强,所以顾先生决定提前办场十强庆功宴,地址是在……”

那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报地址。

林宜耐心地听他讲完,才道,“不好意思,替我谢谢顾先生的好意,庆功宴我就不去了。”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应寒年打开一瓶给她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她,问道,“谁?”

林宜把事情说了,然后笑道,“顾铭还嫌我的口气大,我看顾家才张狂,直接报地址,大概是不相信会有人不给顾家面子吧。”

十强还没进,就搞什么庆功宴,怕是明着庆功,暗着表现实力,让其他人不敢争吧。

“区区一个顾家。”

应寒年冷笑一声,满是不屑,“我替你解……算了。”

她什么性子他知道。

说个屁。

林宜笑出声来,靠在他身上注视着他,“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喝你的水。”

应寒年冷哼一声,递水的动作温柔。

林宜见他没有插手的强硬意思,便放下心来。

她需要自己强大,她希望有一天大众知道是她嫁给应寒年的时候,问的不是这谁啊?靠什么上位的?而是,哦,我知道她,她很有本事的。

……

又过一周,到了十五进十的比赛。

这一次,应寒年又给林宜准备一大堆的东西。

“从现在开始,你可能会犯恶心,这盒酸梅你备着,如果不想吃就闻一下这个喷剂,能提神醒脑。”

林宜坐在床边,应寒年穿着睡衣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把一个个小盒子塞进她的包里,给她解释用途。

“现在天气炎热,这次比赛在户外,水要多喝一点。”应寒年又道,抬眸看着她,黑眸深邃,“还有,如果实在想吐,吐了就吐了,吐过之后还是要吃,不能胃口不好就不吃,让我知道你就别想比赛了!”

他威胁着她。

林宜坐在那里,双手按在床边,一只光裸白皙的脚踩在他的腿上,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自从怀孕后,关于怀孕的知识她什么都不用看不用懂,应寒年全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什么时间可能会吐了,他也给她提前预防,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妈做得不够格。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小醋意,甚至会想应寒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应寒年盯着她。

“应寒年。”她叫他的名字。

“嗯?”

应寒年挑眉。

“我觉得……”她慢吞吞地说道,脚趾隔着他的裤管在他腿上磨蹭,“如果真是个女儿,我可能会吃醋。”

他太想要女儿了。

想得让她都酸起来,但这种心态要不得。

闻言,应寒年拧眉,“看来还得给你找个心理医生,这才怀了一个月,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很容易患上孕期综合症的。”

“……”

林宜无语。

应寒年朝她伸出手,林宜从床上站起来,被他拉入怀中坐下,他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张唇咬上她的耳朵,嗓音喑哑,“放心,再来十个女儿都抢不走你的地位,老子拿命换回来的老婆含嘴里都怕化了。”

够了,这男人撩起来能撩的人神形俱灭。

简直可怕。

林宜不说话了,应寒年抱着她便是一通吻,两人滚在地板上吻得难解难分。

应寒年喘着粗气咬她的唇,“烦死了,抱得到吃不到!”

为了她的身体,应寒年决定禁欲一年,但现在他发现……一个星期就有些撑不下去。

“……”

林宜脸颊发热地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这一次的比赛场地设在帝城郊区的一处公园中,主办方将公园包场。

公园中的竹林长得特别好,这一次就需要比赛队伍现砍竹子,制成端上桌的菜品。

时间还没到,林宜带着人在公园里准备,映入眼帘的是高树参天、树间幽径弯弯曲曲,高高的假山上落下清澈的水流,似一处小瀑布,风景美不胜收。

明明是炎热的季节,风一吹过来,却是清凉的。

是个不错的地方。

林宜和沈师傅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雕刻着花的一管竹,边走边道,“沈师傅,一会就按我说的做吧,我相信做出来的效果一定不差。”

沈师傅走在一旁,笑着道,“大小姐,你处事的方式可比林先生大胆多了。”

第720章 美食比赛(3)

“搏一搏吧。”

林宜边说边将竹筒交给沈师傅,沈师傅感慨着,“大小姐真是什么能人都找得到,我敢说,这全场没有比这更漂亮的竹筒了。”

不是她找得到,是应寒年帮的忙。

这镂花,是早上现砍了竹子后请艺匠花上几个小时雕刻而成的。

沈师傅拿着竹筒欣赏着,一个不慎,手中的竹筒掉落在地。

“啪。”

一只漆黑锃亮的皮鞋瞬间踩上竹筒,将原本雕了繁复镂花的竹筒踩得碎烂。

“……”

林宜目光一冷,再抬起头就见顾铭一派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

“哎呀,竹筒!”

沈师傅喊起来,一脸的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已经坏掉的竹筒。

顾铭踩在竹筒上一动不动,身后一个保镖走出来直接推了沈师傅一把,“干什呢,没长眼睛?顾少爷面前也乱喊乱叫的。”

“……”

一听顾少爷,沈师傅不说话了,默默地退到后面。

顾家,四大家族之一,哪里敢惹。

林宜站在那里,目光清冷地看向顾铭,“你把我们比赛要用的竹筒踩坏了。”

“踩坏又怎么样?”顾铭不屑地冷笑一声,低头睥睨着她,“要我赔吗?我赔没问题,可你敢要吗?”

他顾铭的赔礼,不是谁都要得起的。

林宜淡淡一笑,平静地看着他,“顾少爷有诚意赔,我有什么不敢要的?”

说着,她转眸看向身边的助理,“跟顾少爷过去,把‘顾南园’参赛的竹筒拿过来吧。”

“好的。”

助理应道。

顾铭哪里会料到林宜还真敢要,顿时愣了一下,见那助理上前来,他立刻不耐烦地把人推开,瞪着林宜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宜微笑着问道。

“宜味食府的大小姐林宜,S城首富之女,不过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什么富家千金了吧,就你们家这样的在帝城根本不够看。”顾铭轻蔑地道,“还敢拒了我的邀约,自不量力。”

原来是为她没去赴他的所谓十强庆功宴才来使绊子的。

“顾铭,顾家少爷,只手遮天的人物。”

林宜也说出他的背景。

“你还知道。”

顾铭洋洋得意地看着她。

“知道啊。”林宜点点头,目光清明,“所以现在我的助理可以和你去拿竹筒了吗?”

“你——”

顾铭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顿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林宜,你找死?敢在我顾铭面前横!”

这语气……真是十成十像足了她的前世。

林宜感觉自己就像在自己的前世的自己打交道,这感觉酸爽……

她站在那里,淡定地道,“是顾少爷刚刚那么有诚意地说要赔,怎么变成我找死了呢?”

说完,林宜看一眼时间,连比赛快近了,于是给助理使个眼色,让他直接去拿人竹筒。

顾铭当然不让,身后的保镖冲出来。

可林宜身后的保镖也不少。

于是两方直接发生了冲突,打成一团,顾少爷保镖多,但不及林宜这边的身手好,于是什么便宜都没占到。

其他的比赛队伍全部跑过来看热闹。

混乱中,林宜的助理抢了“顾南园”的竹筒,怕被人抢回去,索性直接给砸一个稀巴烂。

顾铭不敢相信林宜真敢得罪自己,眼珠子瞪得都快突出来了,站在那里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林宜毫发无伤地带人离开,沈师傅心事重重地看着林宜,“大小姐,顾铭就是一个小人,你这样得罪他,怕是会后患无穷啊。”

“沈师傅,不是我要得罪他,他就是冲我来的,没看出来么?”

林宜淡淡一笑。

沈师傅疑惑地看着她,林宜道,“刚刚你也看到顾家那边的竹筒了,也是雕花的,估计和我们的心思差不多,顾铭调查到了,分明是想他们在比赛中独具巧心,才会毁了我们的竹筒。”

“那……”

“就他这种小心眼,除非我们一直被他踩在脚底下,否则迟早会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她道,她要宜味食府扬名,怎么可能甘于被人踩着。

沈师傅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就怕宜味食府遭了灾祸。”

顾家对付一个宜味食府,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这次比赛声势浩大,全国关注,所以我刚才才会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他越不敢在比赛期间就对宜味食府下手,惹出坏名声对他没有好处。”林宜道。

“那比赛之后呢,顾铭报复怎么办?”

“……”

比赛之后?比赛之后顾铭还有心思对付她么?

据她所知,顾家被应寒年收拾得非常惨烈,很多声名狼籍的事都被爆了出来,她猜测,顾铭这次亲自带队是要拿下冠军,出国比赛,蹭着热点以为国争光的名义挽正顾家的名声。

如果是这样,她要是阻碍了顾铭夺冠,那顾家越往后就越是惨烈,顾铭身为顾家少爷还能有多少闲心去对付她和宜味食府?

这么一想,林宜心中清亮,花了不少心思才让沈师傅心安下来,让他专心于比赛。

“沈师傅,您就放一百个心,我敢这么做,心里不是没底的。”林宜说道。

“可是现在竹筒没了,再雕花也来不及,不是浪费你一番巧思?”

沈师傅皱眉。

“我再想想。”

林宜咬唇,的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比赛。

……

比赛在露天举行,周围的设备周全。

林宜站在一旁看着进行中的比赛,不时能接收到顾铭咬牙切齿的眼神,她只当看不到。

林家和顾家的竹筒全毁了,不管原本是要如何做吃的,现在又都是从零开始。

身为上一次的冠军菜“顾南园”此刻备受评委们关注,在冒着香气的热烟中,顾家端上的是一份竹鱼,鱼香四溢,飘得很远。

评委们连连点头。

到宜味食府这边,林宜心下有些紧张,身体站直了一些,只见沈师傅在热气腾腾中,摆出密封得严实的竹筒,竹筒上面没有半分雕镂做花,是全场中最朴实的。

顾家在失了比赛的竹筒后,还将新的竹筒削成小船模样,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和鱼相搭。

宜味食府的没有任何花样,评委们眼神都是透着失望。

第721章 争执与退让,谁的情深(1)

顾铭轻蔑的冷笑声传来。

林宜连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镜头跟随下,评委们走到沈师傅面前,敷衍地问道,“宜味食府准备的是什么?”

“竹筒饭。”

沈师傅说出来的话让评委们的失望更深了,还真是毫无创意。

一个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对准密封好的竹筒,只见沈师傅慢慢将上面的竹盖揭开,一股清酒香立刻从里边飘散出来,散发着白色烟雾中。

评委中一人眼前一亮,“哪来的酒香?”

“是特地用了清酒蒸的。”沈师傅道,这是林宜临时想出来的取巧办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用清酒蒸竹?这心思挺巧的。”

那评委道,低头看去,只见竹筒中米饭粒粒饱满不干,米白得发亮,不加一点参杂,香味却一层一层地递进。

这饭就和竹筒一样,朴实的毫无装饰,连点酱油都没有。

一个评委接过勺子舀起一小勺放进嘴里,品尝着,眼神越发光亮,“酒香四溢,米里却没有酒意,但鲜味和清香却提得很足,沈师傅是怎么做到的?”

“米饭中还加了我们宜味食府独门的配方汤汁,淋到米饭中通过酒蒸,鲜味可以均匀地钻进每一粒米中。”

沈师傅对着镜头解释道。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米饭,闻酒品饭香。”

评委连连赞赏。

一个评委如是说了,其他评委纷纷上前跟着尝试,一尝之下眼神全然跟刚才不一样,满满的都是惊艳。

最后评委们围着沈师傅聊了很久,迟迟不到其他参赛队伍那里品尝。

林宜微微松一口气。

“到此,大赛十强已经出炉,我宣布,此刻十五进十的冠军菜就是——”主持人站在那里微笑着道,“来自宜味食府的返璞归真竹筒饭!”

全场响起掌声。

主持人拉着沈师傅着重地介绍一番后,沈师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抓着手中的厨师帽道,“其实这个创意不是我想的,是我们宜味食府的大小姐林宜想的,她继承了我们老板的好厨艺,年纪轻轻却勤劳刻苦,脑子又灵活,比我们这上年纪的人有创意多了。”

林宜被Cue,于是在主持人的介绍下走上前,从容地站到镜头前,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在比赛中,大家都是想着如何从色、香、味上做出惊艳感,你怎么会想到蒸一竹筒的白米饭呢?老实说我刚刚看到的时候都为你们捏了一把汗。”主持人好奇地问道。

林宜笑着回头看向比赛的闪光招牌,道,“这一次比赛的名字叫一味一生,我觉得这个名字和我们宜味食府很有缘份,因为我爸当初创立宜味食府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是想让我妈吃一辈子他做的饭菜,所以才叫了宜味。我想,一辈子最不腻的味道大概就是米饭吧,人从出生到老,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是伴着米饭,这才是人一生真正的滋味。”

“啪啪啪。”

全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所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声音清爽干净,身材姣好,面容清丽,本来也是张容易让人记住的面貌,这下一来,更是成了十强队伍中最瞩目之一。

林宜笑着向众人致意,又趁机替宜味食府宣传一波,然后离开。

这下,宜味食府终于能声名大噪。

她走到一旁,就看到顾铭恶狠狠的面容,他瞪着她,冷笑两声,“林宜,你厉害!我看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说着,顾铭臭着一张脸带队伍直接离开,连最后的入镜都没有去。

……

由于是官方举办的大赛,节目剪辑也相当速度,每次比赛后的第三天晚上黄金时段就播放了比赛情况。

节目一经播出,宜味食府的竹筒白米饭立刻成了全民热捧,让人津津乐道。

林宜说的那番话更是被放到网上,令不少人重视起平时最不起眼的米饭,网上对米饭的新做法层出不穷,掀起做饭的热潮。

一个火爆节目带来的流量是可想而知的,宜味食府的收入一下子爆增。

林宜坐在电脑前,看着后台的收入,整个人美的不行。

拿一次冠军菜效果就这么好,要是能拿到国内的美食冠军,宜味食府的品牌价值度可以直跃一线。

到时,就可以把宜味食府开遍全国每一个地方。

正想着,一阵反胃感突然涌上来,她连忙去摸酸梅盒,还没打开就已经忍不住了,只能冲进卫生间,弯腰对着马桶吐。

“呕——”

太难受了。

林宜把刚吃过的晚饭全给吐了出来,吐得面色发白,腰弯得一时间直都直不起来。

她伸手按下冲水键,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寒年已经进来,语气凝重,“又吐了?”

“嗯。”

林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来。”

应寒年直接把外套扔到一旁,小心地把她扶进怀里,抱着她走到洗手台前,拿水杯接水给她漱口,眉头拧着。

林宜把嘴里的异味冲掉后,人渐渐缓过来,一抬眸就看到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应寒年担忧的眼。

“我好多了。”

她笑了笑,让他不用担心。

“最近吐得厉害么?”

应寒年边问边替她擦嘴,然后将她一把横抱起来,抱出卫生间,把她放到床上躺着休息。

“还好。”

林宜道,其实她孕吐还挺严重,每次吐起来恨不得整个胃都颠过去。

应寒年在床边坐下,伸手按上她的脉,检查她的身体状况,然后道,“我让人去切盘水果过来,你吃一点。”

“好。”

林宜点点头。

等应寒年端着水果盘回来的时候,林宜靠在床头坐着,又在看比赛的资料,床上摊开好几本食谱。

应寒年的眉头拧了拧,坐下来喂她吃水果,林宜享受着他的服务,还不忘放下资料。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几次都恨不得把书全给扔了,但在看到她唇畔的笑容时,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她太喜欢做这些事了。

喜欢到他舍不得勉强她。

应寒年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间不知道该怪这个比赛来的不及时,还是怪女儿来的不及时,这么折磨她。

第722章 争执与退让,谁的情深(2)

“你说下次比赛我让沈师傅做这道菜怎么样?不过现在赛制还没出来,不知道会以什么为题。”

林宜吃着水果,时不时地会问问他的意见,一双眼睛都是有光的。

应寒年将一颗小果子喂进她的嘴里,嗓音有些冷冽,“你让他们瞒着我顾铭找你麻烦的事?”

“……”

林宜咬果子的动作一僵,抬眸默默地看着他。

这些人,好歹她请大家吃了顿饭,每人送上礼物,好说歹说让他们守口如瓶的好吧。

应寒年现在正处于集团改革的时候,每天忙到飞起,连偶尔回来陪她晚饭都是硬挤的时间,这些人居然还报告这种事。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插手?”

应寒年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看不出怒,自然,也看不也喜。

“我不想烦你。”林宜道,“而且我算定了,这个顾铭最多也就是动些小手脚,不敢来大的,既然是小手脚,那我完全应付得了。”

应寒年抿紧薄唇,定定地盯着她。

林宜被他看得心底发慌,“应寒年……”

应寒年伸手去捏她的下巴,磨牙切齿的,“林宜,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

林宜默。

应寒年靠过来,薄唇似吻非吻地停在她的脸颊上,低沉地道,“我可以不插你比赛的事,但是,比赛之外,我做的事你就别管了!”

“……”

林宜疑惑地看着他,忽然想到最近顾家的新闻,顾家旗下好几家公司都遭到重创,好像都是顾铭在管的,而且顾铭在夜店一人搂二女的花边丑闻也上了头条,被网民大加挞伐。

她顿时明白过来,“你教训顾铭了?”

“他要敢再动不干净的手脚,我就懒得迂回了,给他来点简单的。”应寒年冷漠地道,眼底掠过一抹狠意。

“比如?”

“卸他一条腿。”

“……”

果然够简单。

林宜在心里替顾铭默默点上一柱香,“那就希望他焦头烂额地没空来招惹我吧。”

应寒年冷哼一声,“以后不准有事瞒着我。”

“我真的只是不想烦你,不是故意瞒你。”她觉得自己能解决才会……

“没有下次!”

她的一切他都要知道,尤其是现在,她还怀了孕,更要注意自身安全。

“好,我知道了。”

林宜乖乖点头。

应寒年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继续给她喂水果,这才看一眼她的资料,“下一次比赛的主题是什么,需要你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话落,林宜的目光滞了下,有些尴尬地朝他笑笑,“说到这里,有件事我还没和你说呢。”

“什么?”

“下次十进七的比赛,在一个小镇上举行,离这里……3个小时的车程,我可能要在那边住两个夜晚,否则来不及准备。”

“……”

果子瞬间被应寒年捏破。

林宜看得长睫一颤,讪笑,“就住两晚,你应该……可以接受的吧。”

应寒年坐在她面前,忽地笑了,笑得那叫一个邪气,唇角的弧度极深,却是半点都没进到眼里,他看着她,掀唇,“你——说——呢?”

每个字像是被他咬在嘴里说出来的,听得林宜心都麻了。

……

应寒年不爽,十分的不爽。

这种不爽,整个牧家大屋上下都感觉到了,所有人每天都是夹着尾巴做事,连走个路都要比平时轻。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林宜要出门了。

正厅里摆着几个大大的行李箱,应寒年坐在沙发上,周身散发着寒气,冷着一张脸,手上拿着戒烟糖盒,也不吃,就这么将盒子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金碧辉煌的房子里就听着他这点声音,啪嗒啪嗒的,听的人毛骨悚然。

林宜站在一旁,默默地往旁边看一眼,很好,一个佣人都不在,全都不知道退到哪个安全地带,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低头看一眼时间,应寒年冷嘲的声音传来,“怎么,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林宜轻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来,抱住他坚实的臂膀,“好了,你都生好几天闷气了,还没生够吗?”

“没生够你就不去了?”

应寒年斜她一眼,不悦刻在眼底。

让怀孕的她去带队伍参赛实在超过了他的底线,现在她还不停地把这底线踩得更死一些。

都几天了,林宜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怒意,她的目光黯然,“我去参赛,你就这么生气?”

“你要怀孕参赛,好,我同意了;你不让我插手介入,好,我也同意了。”应寒年盯着她,“现在你还要不在家过夜,去那么远,你有没有想过,十强竞争激烈,谁能保证别人不来脏的手段?我不在你身边,你又怀了孕,出事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我又不是一个人去……”

“如果出了事,你赔我一个女儿?还是赔我一个老婆?”

应寒年瞪她,直接打断她的话,脸色难看到极点。

说完,他转过脸去。

“……”

见他这样,林宜咬唇,其实她知道,从她决定怀孕参赛开始,应寒年就是忍着脾气一直不发作,他心里根本不愿意。

如果她去比赛只能换来无止尽的争执,那真的很没意思。

她扯了扯唇角,扬声喊人。

听到她的声音,一直躲在暗处的女佣连忙走出,她笑着道,“把我行李拿回去吧。”

“林宜你少给我玩以退为进,这种手段商场上我见多了!”

应寒年冷哼一声。

“没有,你顾虑的对,我很难保证我一支暗箭都不中。”林宜推推他,“好了,你快去集团吧,别耽误你工作。”

闻言,应寒年转眸看向她,“你说真的?”

“真的啊。”

林宜微笑。

她的笑让他看得不太自在,“那比赛那边……”

“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你赶紧去集团吧。”林宜说道,仍然笑着,眉眼弯着很漂亮,“那我不送你了,我得去打个电话交待一下。”

她站起来离开。

“我不是不让你发展,只是你现在怀孕,情况特殊。”应寒年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语气软了很多。

第723章 争执与退让,谁的情深(3)

“我知道。”

林宜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回头看他一眼,淡淡地笑着,“那就以后再说吧。”

为了能去比赛,她是什么办法都想了。

想瞒着,软的硬的磨着,可是磨到最后,又能怎么样呢?

换作以前,她真不会考虑那么多,林家总是被她摆在第一位的,可现在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退一步的。

以前,应寒年为她已经退步很多了。

这次该换她了。

“……”

应寒年坐在看着她的笑容,目光有些凝滞,胸口像是被人挠了一下很不舒服。

林宜一步一步上楼,脚下有些沉重,她背靠到柱子上,离了应寒年的视线范围,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满是黯然。

就这么呆了将近五分钟,她才拿出手机打电话。

一接到她的电话,林冠霆兴冲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宜,你出门了吗?要注意安全啊,我看到你这次的比赛方案了,我相信一定能和上次一样,再次打上漂亮的一仗。”

上次的夺冠,让林冠霆对比赛充满了信心。

林宜舌尖抵了抵唇,好半晌才艰难地张开唇,“爸,这次比赛的事我安排得已经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我……”

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人抢了过去。

林宜错愕地抬眸,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一把搂入怀中,鼻尖离到熟悉的气息。

她呆呆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应寒年将她拥得极紧,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应寒年一手抱住她,一手把手机放到耳边,沉声道,“爸,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出门了。”

说完,应寒年直接挂掉电话,顺手将手机滑入她的口袋中。

林宜自他的怀中仰起头,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情况……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低眸沉沉地看她一眼,面色不佳,片刻后,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说完,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走下楼梯,林宜望下去,只见佣人们正将她的行李搬出去。

他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林宜拉住他,“应寒年,你别这样,我是真不想参赛了,不是以退为进,你别纠结了。”

看他一直忍耐,她也不好受。

两个人相处,总不能今天一句争,明天一句吵吧,话都说不到一块去就太累了。

“我没纠结。”应寒年停下脚步,回眸看她,脸上有些别扭,“我就是看不惯你强颜欢笑、言不由衷的样子。”

看得他心里发堵。

“……”

林宜哑然。

应寒年从经过一旁的佣人手中接过酸梅盒递给她,是崭新的一盒,嗓音低哑,“只要你想要的,我没有什么不能给的。”

她要他的命,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唯独她的安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下,他心浮气燥。

“……”

林宜看着手中的酸梅盒,手指有些发烫。

所以这一次,又是他退步了。

为她,他曾经恨之入骨,却只身冲进火场救她;也为她一度放弃继续报复牧家,想和她远走高飞;后来牧羡枫以解药要挟她陪伴,他亲自送她上门。

好像每一次,都是他退让的。

这让她有些难受,她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去吧,以后我不会再因为比赛的事说你半句。”应寒年以为她还不开心,于是又添一句。

林宜紧紧握住手中的酸梅盒,抬眸看向他,鼻尖有些酸涩,“安姨总说我被你拿得死死的,可我怎么觉得,你是被我拿住了。”

每次,他凶得再厉害,到最后,还是他缴械投降。

其实在他面前,她什么手段都不用使。

闻言,应寒年自嘲地嗤笑一声,“都说了,我上辈子欠你的。”

谁让他上辈子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床上了呢?

都是要还的。

“……”

林宜苦笑。

“走,我送你上车。”应寒年攥着她的手往外走,把她送到车上,怕她心里不好受,又道,“安心比赛,别想其它的。”

反正都是不忍叫她委屈的,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地去比赛。

再者,他心下已经有筹谋了。

林宜点点头,辞别应寒年,坐上去往小镇的车,沿途的风景不断地往后退。

……

林宜一行人是下午抵达的小镇,算是来的迟的,十强队伍和节目组的人基本都到了。

抵达以后,林宜发现众人好像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因为她上次拿了冠军菜和她套近乎的,一派是躲之不及的,言语间全是对她的嘲讽,笑她居然敢得罪顾铭,算是亲顾派。

林宜觉得好笑,不得不感慨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停不了的热闹可看。

一场比赛而已,竟也分起党派了。

十强就如此,越到后面越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个是古色古香的小镇,保留着历史的痕迹,因此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能感受到它很深的文化底蕴,这大约就是节目组把比赛地址选在这里的原因。

小镇上没有高楼大厦,酒店也大多是民宿,于是大家都是各自分开住的。

住宿的事林宜没有操心,自有应寒年的人去做,是一处极为干净整洁的民宿,比起大酒店也毫不逊色。

回到民宿,林宜就和沈师傅他们开始讨论明天的比赛。

在这之前,林宜去和节目组打个照面的时候,遇上顾铭,这位顾少爷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才知道这处民宿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住宿地方,顾家本来也想要的,奈何被她们抢先了。

顾家以钱压人,应寒年的属下理都没理,根本不让,气得顾铭把这笔账又算到林宜头上了。

什么叫把人得罪狠,这就是。

于是,林宜坐在椅子上看向围成一圈的随行人员,叮嘱道,“顾铭这人心眼小、气性大,这次比赛你们都要小心,吃喝饮食都是我们自己人聚在一块,不要和旁人过多接触。尤其是沈师傅,你可是我们宜味食府的王牌掌勺,一定要处处担心。”

“我知道了,大小姐。”沈师傅连连点头,拿着手上的资料道,“不过这节目组弄得也越来越花哨了,明天居然是自己跑去找食材,找到什么做什么,美食大赛何必弄成这样。”

第724章 拉开序幕(1)

“是比赛,但综艺节目也在做,总要增加点趣味性的,而且这也考验各家的综合能力,是不是什么食材都能做。”

林宜倒并不在意这些。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宜味食府虽然历史不长,但林家是做了几代的餐饮,在她来看,也不比十强的任何队伍差。

“还好有大小姐在,大小姐聪慧伶俐,我们都听你的。”

自上一场比赛获胜后,沈师傅和大家都很自然地将林宜当成主心骨。

“好的,那我们现在开始分配一下明天的工作。”

林宜说道,开始忙碌起来。

这边刚讲完,来不及歇一会儿,节目组便通知提前适应一下场地,当是赛前预演,于是十强队伍在古色古香的小镇上聚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向他们介绍着比赛规则,“明天每个队伍除了大厨外,要派取两个助手在指定的时间找到食材,其中必须有带队的,这样方便给到大家镜头,宣传一下自己的品牌。”

毕竟这次大赛并不是单人大赛,而是各大餐饮品牌的比拼。

也就是说,林宜是必须参加的。

她站在人群中,站得较为靠后,一抬眸就看到前面顾铭和身边的助理说着什么,那助理一边点头一边往她这边看一眼。

林宜在心里笑,顾铭,为了自己的腿,还是少作些夭蛾子吧。

她侧头,对身边一个女保镖道,“你暗中跟着那助理,顾铭那边绝对会下黑手,你看看他会出什么黑招。”

“我明白了。”

保镖应道。

工作人员将所有规则都讲解完之后,众人一哄而散,全钻进大街小巷中寻找食材,速度那叫一个快,好像现在快一点,明天就能获胜一样。

林宜和一个助理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沿路欣赏着小镇的风景,走进一家糖果店,最里边的糖果罐摆着写有“食材”字样的纸条,是告诉他们,明天食材会出现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明天要是食材只有一颗糖的话,那真是能玩死人了。”助理吐槽道。

林宜笑笑,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保镖发来的信息。

【林小姐,顾铭的助理去了街尾一家仓库,还对锁动了手脚,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林宜看着这条信息,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不拿正眼看她,“哟,宜味食府的大小姐啊,挺闲的,跑糖果店来找食材。”

“顾少爷也挺闲的。”

林宜笑笑,说完便从他身边擦过离开,没走多远,就看到顾铭的助理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一溜小跑跑到顾铭身边,道,“少爷,我发现节目组把明天的食材全屯街尾的仓库了,暂时还没上锁,要是我们提前把食材拿出来,那不就可以提前准备……”

这声音说大吧,也不大,说窃窃私语吧,恰好每个字都落进了林宜的耳中。

她是真觉得好笑,她故作上勾地回眸。

“闭嘴!”

顾铭装模作样地喝止助理,然后防备地看她。

这戏演的……真是一言难尽。

还是看她家的江娆演戏愉快些。

林宜转过身离开,走远了助理问她,“林小姐,这个顾铭在打什么主意?”

“可能是想激起我的作弊欲望,做些什么吧。”林宜猜测道。

“那我们可不要靠近那个仓库。”

仅仅是不上当么?

凭什么。

林宜眸色变了变,吩咐助理,“你去帮我办件事,我要顾铭尝尝什么叫自讨苦吃。”

闻言,助理的眼睛都亮起来。

年轻的助理得了林宜的安排,故作鬼祟地偷偷接近街尾的仓库,周围没人。

这个时候只是预演,节目组的摄影师都不跟着,小镇的几条街被拦了起来,只有明日要参赛的人在街上闲晃,群众和他们自带的人都被拦在线外,因此街上算得上安静。

往西斜的阳光落下来,温度没有中午那么热了。

林宜躲在暗中看着,只见助理在她的吩咐下偷偷摸摸地走到仓库前,站在虚掩的两扇大门前。

果然,不一会儿,顾铭就出现了,手上拿着手机正在拍摄她的助理。

这是有多不待见她,这个顾少爷还亲自过来。

助理在那里假装摸了半天,忽然尖叫一声,转过头惊慌失措地看向顾铭。

顾铭也被她这突然一转头弄懵了,心虚地手机都掉落在地上。

助理站在那里激动地指着仓库里喊着,“出事了!顾少爷!出事了!里边、里边有、有……”

“有什么?”

顾铭疑虑,他本来是要拍宜味食府作弊的证据,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一出。

“有……有……”

助理一副惊恐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出来,顾铭失了耐性,走上前就去看情况,刚走到仓库大门口,人就被助理从后狠狠地推了一把,踉跄着往里撞去。

“砰!”

助理眼疾手快地将仓库大门关上,这锁是自动落上的。

“我靠!”

顾铭的骂声从里边传来。

林宜轻笑一声,这才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仓库门口,捡起地上的手机,删除拍摄视频,听着顾铭在里边不停地咒骂。

“顾少爷,怎么样,里边还舒服吗?”

林宜淡笑一声。

里边的骂声顿时静止,顾铭听出是她的声音,静了片刻又骂也来,“靠!林宜你他妈算计我!你找死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

“顾少爷,这谁算计谁得说清楚,你怎么会举着手机到这边来呢?你拍小镇风景吗?”

林宜站在外面看着仓库大门底下的缝隙问道,声音轻描淡写的。

“……”

里边一下子没了声音。

顾铭语塞。

“顾家果然是只手遮天,官方举办的比赛还能插一手进来,连囤放食材的地方都知道,还想借机冤枉我作弊。”林宜冷笑一声。

其实林宜知道,官方的比赛不会黑到由着顾家暗箱操作,那直接就不用比了,顾铭也不用一而再地算计她,但以顾家的实力,买通一些知道囤放物资地方的工作人员还是很简单的事。

第725章 拉开序幕(2)

顾铭被她这顶只手遮天的大黑帽子戴得一下子慌了,“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你马上放我出去!不然我弄死你!”

“本来我是想和顾少爷好好说的,不过顾少爷没这意思,那我就走了。”林宜说着看看时间,道,“希望一会顾少爷被找到的时候,可以好好向节目组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仓库里吧。”

“……”

顾铭站在仓库里,闻言连忙去摸口袋,才意识到手机掉落在外面了,他根本不可能喊自己人来暗暗开门。

这会,林宜跑去一造谣,拉一帮人过来,他不就成作弊还蠢到把自己反锁在里边的人了?

真够恶毒的!

顾铭恨不得冲出去凑这女人一顿,忽然听到离开的声音,他连忙开口,“林宜,你别跑!你给我开门,条件仅管开,我顾铭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话落,林宜干净的声音传来,“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公然作弊影响比赛,黑料满天飞的时候顾家也压不住舆论,顾家必然遭除名,我少一个像你这样的小人对手,夺冠的希望又大了,还怕以后林家赚不到钱?”

她的声音很清淡,却又夹着一丝令人恨得牙痒痒的讥讽。

顾铭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气得恨不得撞破大铁门去拧她的脖子,“林宜,你到底知不知道顾家,知不知道四大家族?”

是谁给她的胆子,居然和他这么说话,还把他关起来。

“知道啊,就是最近公然和牧家敌对,却又被牧家决策人整得很惨的那个顾家。”

林宜淡淡地道。

“……”

顾铭快吐血了,他们顾家最近果然是走霉运,对上应寒年这个大瘟神,现在指望他赢个大赛挽正声名,又碰上这么一个小妖精。

林宜估摸着里边顾铭快撑不住了,正要说话,一旁的助理忽然捂住肚子,疼痛难忍地看向她,“林小姐,我肚子痛,想上厕所。”

“那你先去吧。”

林宜点头,等助理离开后就听顾铭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林宜,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的助手已经知道怎么破解这锁了吧,我可偷偷叫你助手过来,开门放你,但是……从今往后,你要堂堂正正地比赛,不准再有这些肮脏手段,输赢各凭本事。”林宜站在门外说道。

“……”

顾铭站在里边愣了一下,他以为林宜会狮子大口索要什么大报酬,结果只是这个。

“怎么样,顾铭?”林宜问。

“我答应了你能信?”顾铭觉得这小妖精到底年轻,居然傻乎乎地说这个。

林宜笑了一声,“顾少爷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下次,我可就真不留手了。老实说,你这些个手段都不够我看的,你以前应该没怎么勾心斗角过吧。”

“……”

顾铭被命中,他确实是当顾家少爷当安逸了多年,向来都是别人捧着他,哪需要勾心斗角。

这一次,要不是顾家被应寒年弄得声名狼籍,长辈也不会派他出来,非要他拿个冠军回去。

要确保冠军,他就得踏平一切路障,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林宜,在她身上,他一次便宜都没占到。

“怎么样,顾少爷,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林宜边说边拿出手机,上面有应寒年发来的微信。

【应寒年:在做什么?】

【林宜:在抓老鼠。】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在做好事,毕竟她是在力保这位顾少爷不被卸腿,她真是善良。

【应寒年:?】

林宜看着那个问号,正在回复,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抹冰凉抵上她的脖子。

“……”

林宜倒吸一口气,仓库里边传来顾铭“我答应你”的声音,她也没管,只强作冷静,“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要害她的话直接从背后一刀解决了,不会只贴把刀过来。

背后的人没有声音,只是上前将她手中的两部手机全部取走,她低眸看去,这人的速度很快,她只看到一抹白。

这人拿刀抵着她,推她向前,逼她往一旁看。

下一秒,林宜听到锁被开了,余光中,她看到顾铭以为是她开的门,兴冲冲地就要冲出来,然后就听一声闷哼,顾铭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你想怎样?有话好好说,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林宜开口,虽然这边被拦着,但保镖其实一直暗中跟着她,这会应该出现了。

可是,人没有出现。

林宜被身后的人推着往仓库里走,她没有乱动,很配合,她就是想不通怎么比个赛连刀子都亮了出来。

是谁要害她?

竞争对手?毕竟这里没有旁人。

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会是应寒年的仇家?可应寒年的仇家又有几个知道她是应寒年的女朋友,还特地追到这种地方。

仓库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堆得满满的,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下一秒,她被那人一个手刀给直截了当地劈晕了。

……

林宜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一下子心惊肉跳起来,急忙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她才动了动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松一口气。

房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墙上的一盏小壁灯照着里边的光亮,光线昏暗,周围连个窗都没有,不知道时间。

这里不是仓库,但又有些类似,到处堆放着杂物,她从一个箱子边坐起来,就看到顾铭躺在她身旁的地上,她蹙眉过去,试探他的呼吸。

还活着。

顾铭这时也幽幽地转醒过来,一见到她就露出见鬼的憎厌表情,“我靠!林宜你要不要这么歹毒,你还敢……”

“是我做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吗?”

林宜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

顾铭一怔,这才想起来之前开门的时候看到林宜脖子上有什么亮光一晃,好像是刀,她被人动了?

他转眸看向屋内的环境,顿时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什么破地方,我去,门呢?窗呢?”

怎么没门没窗的。

第726章 拉开序幕(3)

顾铭一下子急起来,站起来拼命地拍墙,一边拍一边大喊救命,这会儿自然是活着最重要。

林宜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从杂物里取了个软垫放在冰凉的地上,又淡定地坐回去,低眸看向自己腕上的手镯,镯子上的羽翼仿若要展翅高飞……

顾铭喊了一大圈,喊得嗓子都快哑掉,也不见有人搭理他。

一转头见林宜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顾铭冲到她面前,“你怎么不喊?不想出去是不是?”

“你不是在求救了么?”

林宜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副你都做了我就坐享其成好了的态度。

顾铭气得指她,“你信不信我打女人!”

“你还可以把我杀死在这里,弄个满手血腥,到得救的时候,你也正好可以去坐牢了。”林宜毫不在乎。

“……”

牙尖嘴利!恶毒!满身心机!

偏偏顾铭说不过她,气得手指了半天都没下一步的动作,最后又累又气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坐在一个矮柜上,“我看我八成是被你连累的,你这女人全身上下都是鬼心肠,还不知道惹了多少的仇家。”

林宜懒得理他,靠在柜子上休息。

既然动手的那人不是要她的命,她现在就不担心什么,她身上有定位,会被找到的。

她还不如想想出去以后怎么哄应寒年呢,那男人肯定又要跳脚了。

怎么现在处处都那么多危险呢?

烦死了。

林宜不理顾铭,顾铭还觉得自己说到她的痛处,洋洋得意地将她这般那般指责一通,声音哑了也不管,就是说她,恨不得用语言攻击杀了她。

林宜实在受不了他那哑得跟太监一样的声音,开口道,“第一种可能,是我们两家拿过两次冠军菜,被竞争对手惦记上了,所以把我们关起来,根据这次的赛制,带队人不出席比赛,直接失去比赛资格,这人就一下子少了两个对手。”

“……”

顾铭怔了怔,随即反驳道,“丢了人找还来不及,还比什么赛,你当我和你一样可有可无?”

他可是顾家少爷!

“那人拿了我们的手机,吃不准会以我们的角色发些什么。”林宜道。

“……”

是啊,要是那人发信息说他们直接弃赛走了,那大家会不会真不找了?

那他怎么办,他不是要被关死在这里?不会几天后才发现尸体吧。

顾铭越想越心惊。

“第二种可能,是我的仇家;最后一种可能,是你顾少爷的仇家。”幽暗的光中,林宜冷冷地看着他,“我林宜的仇家再多,应该也多不过你顾少爷的吧,所以说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

似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顾铭坐在柜子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一定是应寒年那个瘟神!靠,卑鄙!”

肯定是应寒年看穿了顾家参赛的目的,千方百计地阻止。

“……”

林宜无语地看向他。

察觉到她的眼神,顾铭高傲地低睨她一眼,“你这什么眼神?”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林宜毫不客气地怼过去,“应寒年特地跑这偏远小镇上来对付你?还就为关下你?他那么闲吗?”

顾铭被喷得满面无光,瞪着她道,“大家族之间的恩怨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城市出来的,开个餐饮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是吧?”

“我是不懂,所以,大家族的脸都像你一样那么大?”

林宜问。

她越看他越像自己上一世,那种矫揉造作,那种自以为是,那种脑子拎不清……她忍不住就想喷。

顾铭气得抓起手边一个用过的烟灰缸就想打她,想想又做罢。

不行。

他得忍着。

就算要杀她,也得等到他确定自己没有存活希望的时候,不然万一被营救,所有人看到他和一具尸体在一块,杀人罪证全在这里无处掩藏,他很难避过嫌疑,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有恩怨。

“……”

林宜见他终于安静下来,耳根顿时变得清静。

两人就这么呆着,林宜懒得理人,顾铭是气得不想理人,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顾铭又开始活动,到处翻找着,什么都没找到,肚子饿得他难受,也不知道他昏过去多久,怎么这么饿。

身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回头,就见林宜坐在那里打开一盒酸梅,细指捻着一颗放进红唇间,小巧的唇微微动着,看得顾铭两眼发光。

饿的时候,看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他蹲到她面前,一贯被人捧着的少爷不肯低下头颅求吃,就这么盯着她,指望她能懂点事。

“……”

林宜默默地看他一眼,然后又含了一颗酸梅在嘴里。

她倒不觉得饿,只觉得有些反胃,才吃颗酸梅压一压。

这女人……

顾铭又想打人了。

忽然,咕噜咕噜的声音从顾铭肚子里发出来。

林宜淡漠地看着他,这一回顾铭是面子里子全都没了,绷红了脸,咬着牙道,“给我,一颗酸梅一万怎么样,出去给你。”

这个价给的够高了吧。

他才不是向对手乞讨。

林宜将酸梅盒放到身后,冷冷地看向他,“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不能给你。”

这是应寒年亲手交到她手上的,不想给无关的人吃。

顾铭以为她是坐地起价,于是道,“一颗十万。”

“……”

有钱人真是可怕。

林宜也不想他饿极了不顾脸面地来抢,于是在身上摸摸,然后摸出一盒维生素给他,“维生素,吃吧。”

这是她出来参加预演时,发现自己维生素还没吃,没有回去拿,就直接在药店买的。

“……”

顾铭用见鬼的眼神瞪着她。

他饿了,她让他吃维生素?

“不要算了。”

林宜收回来,顾铭见状一把将瓶子给抢回去,指腹擦过她的手。

又白又柔软。

顾铭不由得多看一眼,然后往掌心里倒了两颗维生素放嘴里,其实吃酸梅也好,维生素也好,都不可能饱,只能图些嘴里有感觉。

林宜吃了两颗酸梅,反胃感压下不少,于是静静地坐着,等待被营救。

第727章 凭什么给别人退让(1)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的?”顾铭看她,“刚才你一通分析头头是道的,你就不怕我们在这里被关到死?”

太无聊了,顾铭忍不住想找她谈话。

“不急。”

林宜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有没有人救我不知道,我有人救。”

就是这样一来,她想继续参赛是不可能的了,不参赛就不参赛吧,谁能想到一个美食比赛中间,还有人拿刀子的。

这样的凶险程度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

顾铭觉得自己这辈子攒的面子全被林宜给怼尽了,他骂她一句后别过脸去,再也不理她。

林宜自然乐得清静,就这么坐着。

整个屋子密不透风,也不知道时间,只有幽幽的壁灯灯光照着所有的一切。

不懂过去多久,顾铭突然缩了缩脖子,“怎么这么冷?”

冷么?

林宜觉得还好,只见顾铭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细看之下,她才发现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她没有多嘴,不多时,顾铭打了个呵欠,然后就靠向一旁的杂物睡过去,人还是毫无形象地缩成一团,仿佛冷得厉害。

旁边的杂物立得不稳,顾铭整个人往下栽去,狼狈地倒在地上,头发都乱了,他皱着眉醒过来,双眼有着迷糊和痛苦。

“……”

林宜看着他,忽然想起上一世她被继母关在狗屋的时候,她生病倒下来,看到镜中的自己是那样狼狈不堪、可怜至极。

她从软垫上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伸手在他额头上快速地探了下。

烧得发烫。

“你发烧了。”她看着他道。

“靠。”顾铭哑着声咒骂,“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要活着出去。”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上一世的她在狗屋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其实当时的她,很绝望。

林宜站起来搜索屋子里的东西,这仿佛是私人的储物间,什么生活用品的旧杂物都堆在这里,她翻了翻,还真在角落里找到两条旧被子。

她拎起来拍拍灰,然后捧到顾铭面前给他盖上。

顾铭烧得人有些发懵,他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林宜蹲在他面前替他裹紧了被子。

她的面容在他眼中变得朦胧,像镀上一层绒绒的光,美得有些虚幻……

顾铭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昏睡过去之前想着,这小妖精看多了还挺漂亮的。

林宜给他盖好被子,见他又睡了过去,也没其它办法,只能等。

她准备坐回自己的软垫上,头顶忽然响起什么敲击的声音,林宜心下一紧,抬眸看去。

很快,只见一片天花板被砸了开来,有焦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林小姐?林小姐你在吗?”

听出是同行助理的声音,林宜松了口气道,忙道,“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从上面毫无顾虑地跳了下来,是应寒年,他稳稳落地,直起身来,一张脸面若冰霜,黑眸充斥着戾气。

林宜贴着墙边而站。

幽暗的光线下,一片死寂。

梯子这才在应寒年的身后落下。

双目相对。

林宜心里沉了下,猜到这一次这男人很难哄。

应寒年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寒气,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薄唇微开,“过来。”

“……”

林宜沉默地朝他走过去。

应寒年的黑眸动了动,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活动自如,面色如常,不见伤口不见青瘀,他绷紧的面部轮廓逐渐放松下来。

下一秒,林宜就被应寒年抱进了怀中。

林宜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抱紧住他,听着他胸膛里边强烈的心跳声。

……

已经是深夜。

整洁干净的民宿中寂静无声。

一大群人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应寒年着一身衬衫长裤站在他们面前,面色如杀,脸色阴沉得极其难看,领子微微敞开着,上面少了一颗扣子,是在他发火扯下领带时把扣子给绷掉的。

沈师傅和两个帮厨站在一旁,三人簇成一团,皆以如遭雷劈的表情看着应寒年。

他们来自林家宜味食府,什么都不知情,只知道突然这些人乱成一团,说要去找林小姐,然后……

然后牧氏集团的决策人——应寒年就出现了!

活的!

比顾铭那个少爷还要牛逼的人物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砰!”

应寒年猛地抬起脚朝一个男保镖踹过去。

这一脚非常狠,男保镖连躲都不敢躲,直接被踹得倒在地上。

一连几脚,沈师傅就看前面的几个男人齐齐地被踹倒成一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踹完男的,应寒年眸子阴冷地瞪向后面一排女的,其中一个女佣吓得扛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哽咽着道,“二少爷,是我们不好,二少奶奶吩咐了我们不要接触外面的饮食,我们还买了水喝,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真不知道一个美食比赛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二少奶奶?

谁是二少奶奶?

沈师傅脑袋发懵地想着,看向自己的两个帮厨,帮厨也是一脸疑惑。

“人出事的时候你们集体上厕所,给我应寒年办事办成这样的,你们还是第一批!你们说,我要怎么办了你们?”

应寒年没有打女人的时候,于是抬起腿又踹了一个男保镖。

“……”

一群人更加胆战心惊,有两个小女佣吓得哭出来。

“给你们一个小时跟亲人告别如何?”应寒年嗓音凉薄到了极点。

“……”

别说这些人吓得脸色一片煞白,连沈师傅都默默地拿着铲子挡到自己身前,带着两个帮厨默默地往后退。

完了,看到大家族厉治下人的隐秘了。

结果三人脚踩脚的,摔做一团。

应寒年站在中央猛地转眸阴沉地瞪过去,沈师傅带着帮厨直接往地上一跪,恨不得给他应寒年磕头。

“沈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林宜从房间里吃了点东西出来,就看到沈师傅跪在地上,不禁一愣,再往厅里一望,倒的倒,抖的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728章 凭什么给别人退让(2)

她上前扶起沈师傅,有些抱歉地笑笑,“沈师傅,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快回房休息吧。”

“诶,诶。”

沈师傅站起来带着人就跑,跟身后有人拿刀砍他似的。

林宜看向满厅的工作人员,慢慢地走到大发雷霆的应寒年身边,迎上他的眼,轻声道,“我可以为他们说……”

“不行。”

应寒年直接冷着脸打断。

“……”

林宜默,她自己也是个等着挨训的,只不过应寒年先放她去吃个饭而已。

她丢给下边的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坐到一旁,默默地看着应寒年颀长的背影。

民宿的厅中静得连根针掉落下来都听得到。

“打电话告别,怎么,还要我借手机给你们?”

应寒年冷冷地低睨着这群人。

谁敢打……

一个保镖捂着心口艰难地坐起来,看向应寒年道,“应先生,这次是我们保护不周,但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林小姐遭遇半点险事,但凡遇到,我一定以命去护。”

“我们也是!”

大家齐齐保证。

林宜看着他们这样子便知道他们是真的知道错了,这一次,大家都疏忽了,其实连她也是,以为一个比赛最多有些勾心斗角,没想到还会有人动刀。

所以要怪的话,大家都有责任,但也正因为这样,以后他们会更加戒备,这其实是件好事。

“哪来的以后。”应寒年冷冷地道,还是不放过他们,“现在就给我打电……”

“哎哟。”

林宜痛叫一声。

应寒年立刻回头看向她,只见林宜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纤细的手指握紧成拳,他拧眉走过去,弯腰就去摸她的脉,一张冷峻的脸靠得她很近,沉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刚刚回来已经检查过,她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宜慢慢抬起头,脸上哪有半分痛苦,只有狡黠的笑容,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那个……你女儿好像被你吓到了。”

“……”

应寒年冷下脸来,狠狠地瞪她。

他女儿现在才一个多月,还是个胚芽,能吓到什么?

“我知道你只是吓吓他们,差不多行了,成吗?”她低声说道,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个样子都有点吓到我了。”

“……”

应寒年撤回手,不理她。

谁吓谁?

“应寒年……”

她又去拉他的袖子,请求地看着他。

应寒年再一次冷着脸拉开她的手,随后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工作人员,冷冷地道,“你们不是很喜欢上厕所么?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去找个厕所呆着,什么也别做,就给我盯着马桶!盯到明天这个时候!”

“……”

众人一愣,惩罚突然就轻了。

“还不滚?等我改主意?”

应寒年狠狠地瞪他们一眼,一群人忙不迭地散开,各自去找厕所了。

盯马桶……

这惩罚真的是……又有味道又有画面感。

林宜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我们回房间吧,我有话和你说。”

应寒年看也不看她一眼,抽出手就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黯了黯,然后挤出一抹笑容跟着过去。

应寒年站在房间里背对着她松衣扣,忽然,一双细臂缠上他的腰间,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背,他沉着脸就去拨开她的手。

林宜缠得更紧了。

“放手。”

应寒年冷冽开口。

“对不起啊,要让你放下正事跑过来救我。”她抱住不住,轻声道歉,她是真的内疚。

从那个屋子出来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仓库的地下室中,但入口极为隐蔽,保镖们都找不到,还怀疑应寒年给的定位错了,最后是应寒年赶过来才找到。

他那么忙……

“松手!”

应寒年再一次警告她。

林宜咬了咬唇,伸手放开他,拿起一旁小书桌上的纸张递给他,应寒年低眸冷漠地看了一眼,是她要退赛的申请。

“现在太晚,明天一早我就把这申请交给节目组。”林宜说道,“不管这次的事是不是因为比赛惹出来的,宜味食府都不应该继续参赛了,就这么退吧,让爸爸回来接管也不好,我怕再出事。”

“……”

应寒年冷冷地看她一眼。

“不生气了,行吗?”林宜抓住他修长温热的手,“我没想到会有这些危险,我知道是我太异想天开,原来借比赛扬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想强大,她想发展宜味食府。

她想的很好。

现实却比她想的更为残忍,也更加招架不住。

“真的放弃了?”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白的有些晃眼。

“嗯,所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参加个比赛又耽误你工作,又惹你心绪不宁,我都快难受死了。”她自责地道。

“真的知错?”

应寒年问。

“知错,知错。”她用力地点头,很是真挚。

如果换作以前,她认错也只会认自己疏忽大意,必要找到下手的人报复回去才痛快,但现在不同,她有了身孕,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宝宝想。

应寒年冷哼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道,“既然你知错了,放弃了,那我这安排也没用了。”

安排?

林宜疑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是他的行程表,只见接下来的半年之内陆陆续续空了一些天出来,而时间都和她比赛前后对上。

再看何耀发送行程表的时间是上午。

也就是说她离开他不久之后,应寒年就让何耀重制了自己的行程,上面工作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密密麻麻,硬是挤出空来。

她呆呆地看向应寒年,“你原本要来陪我比赛吗?”

“原本?”应寒年重复她的话,显然不是认同她的意思。

林宜怔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向他,“难道你现在还要陪我比赛么?”

她出这样的事,他这个思女狂魔没有生上几天几夜的气已经是难得了,怎么还可能放任她参赛。

“怎么,真不想参赛了?”应寒年盯着她,“那我这就吩咐何耀把行程改回去。”

第729章 凭什么给别人退让(3)

“……”

林宜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阻止。

应寒年作势拿起手机,林宜还是一动不动,反而让他演了一场独角戏。

应寒年把手机扔到一旁,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眸睨她,“这就被消磨了斗志?还真不像当初的林家大小姐。”

当初她继母那么折腾她,也没见她退缩过。

“……”

林宜抿唇,半晌道,“我现在怀孕了,我也怕有个闪失……”

“有我在这,谁敢让你有闪失?”

应寒年不可一世地道,满眼都是自负,温热的大掌摸上她的腰,低下脸,薄唇贴上她柔软的耳朵,一字一字道,“你这腰,除了我能碰,谁敢折?”

闻言,林宜不是不动容,可想着牧氏集团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他根本不适合还挤出时间来陪自己,她还是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

应寒年打断她的话。

“……”

“连我都舍不得磨了你的傲气,凭什么给别人退让?”应寒年道,嗓音有些重,“你不是说你愿意依靠我么?那就由我一路护送你夺冠、名扬全国。”

旁人都保护不了她,只有他在,她才能万无一失。

他字字用力,林宜听得眼睫狠狠一颤,抬眸凝视着他的眼,心口震憾。

须臾,林宜踮起脚,唇吻上他的下颌,一点点吻上去,带着旖旎与娇柔。

她不知道该和这样的应寒年说什么,连谢谢两个字都显得太过浅薄。

她的心早已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化成了水。

应寒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覆上她的唇。

灯光轻浮。

空气缱绻。

两人吻得有些走火,紧要关头,还是应寒年克制下来,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就这么一遍一遍吻着她,从唇到颈,从颈到手,别的也不做什么……

……

长夜难熬。

林宜靠在应寒年的怀里,这才得知,应寒年之所以说不让她给别人退让,因为他认定下手之人在竞争者队伍中。

因为若真是有仇家存心害她,不会只把她关进地下室中就什么都不做,周围连个监视的人都没有,应寒年更是没有收到任何要胁之类的信息。

但这个人居然能知道仓库中还有地下室,显然对这一带很熟。

应寒年已经派人去调查,并让她照常出席比赛。

昨天的事没有声张,因此只有他们这一边的人知道她被救了出来,她过去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心虚之人。

于是,翌日一早,林宜便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上节目组给的粉色运动服,颜色是用以队伍区别。

她穿着球鞋走出民宿,站在门口,呼吸着小镇的新鲜空气,看着东方的天空,明明昨天遇了险,可这会儿她却格外神清气爽。

可能因为某个人在吧。

“大小姐。”沈师傅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朝她走出来,思索一夜的他决定还是询问,“大小姐,你和这牧氏集团的决策人是什么关系啊?”

一个美食比赛而已,怎么突然出现两个大家族了。

这里的水要是太深,他哪里还敢比赛,不如早点回家得了。

林宜正是好心情,一转眸就被两个熊猫眼吓到,顿时呼吸一滞,“沈师傅,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沈师傅是宜味食府制胜的关键,这人挺老实厚道的,就是面对大人物时各种惶惶不安,多有胡思乱想,她昨晚竟然忘了做安抚工作。

“大小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这心紧啊,这大赛是不是还另有猫腻啊?”

沈师傅已经把美食比赛脑补成大家族之间的血雨腥风。

“没有没有。”林宜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后小声告诉他,“沈师傅,其实应寒年是我男朋友,我昨天被关在仓库,他是担心我才来的。”

“男、男、男朋友?”

沈师傅惊到结巴。

大小姐和牧氏集团的决策人?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

“嘘,这事我不想公开,免得比赛中惹来风言风语的。”林宜小声说道。

“啊?啊。”沈师傅茫然地点点头,转身想走,忍不住又回头看她,语重心长地道,“大小姐,你别怪老沈我说话不好听,这牧家是有钱有势,可我看那应寒年不是什么脾气温和之人,那些下属说杀就杀,你……你还是不要招惹吧。”

听到这话,林宜是觉得又暖又好笑,合着沈师傅以为应寒年把下属都杀了,吓得不敢报警不敢逃,惶惶一夜。

“沈师傅,你想多了,那些下属好好的,应寒年就是吓吓他们。”林宜道。

“啊?”

沈师傅傻了,可他看昨晚应寒年那阴气沉沉的样子分明就是要人命的啊。

“真的,不信你去找找厕所,应该能找到他们。”

林宜道,这会儿那些个下属还在盯着马桶看呢,这个她不为大家求情,她明着告诉大家不要碰外面的饮食,他们还碰,导致她被人用刀抵着的时候,大家都在争相找厕所,这是得罚一下,否则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沈师傅见她不像在撒谎,顿时长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进去准备准备出发了。”

说着,沈师傅转身入内,一转头就看到应寒年着一身墨色衣服从里边走出来,身形高大修长,面色冷峻,尤其是一双眼,不过是平常地看过来,就凌厉地跟要剜人似的。

沈师傅吓一跳,腿一软就往地上摔去。

应寒年冷着脸扶他一把。

“不、不、不敢……”沈师傅都不敢对上应寒年的眼,眼前仍是忘不掉应寒年要那些下属给亲人打电话告别的场面。

“沈师傅。”林宜见状头都大上,上前搀扶他,“你还好吗?今天的比赛能行吗?”

“行……吧。”

沈师傅擦着头上的冷汗弱弱地道。

林宜无奈地看着他,又看向应寒年,应寒年低眸冷冷地看着沈师傅,“今天要因为你的原因失利,我会让你知道我应寒年的手段。”

“不、不会!”

沈师傅顿时绷紧了身体,然后低着头就往里冲。

第730章 醋意目光(1)

林宜看着沈师傅近乎逃蹿般的身影,无奈地道,“别吓他了,沈师傅是见到我都尊敬得恨不得回个话就弯腰的人,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大人物。”

他居然还吓她的大厨。

把大厨吓病了,这比赛还怎么弄?

“怕什么,他一夜没睡,只有在精神紧绷之下才能做好,你安抚他只会让他精神松懈,搞不好做菜时睡过去。”应寒年道。

“……”

神理论。

她面向他,看到他一只手上拿的黑色口罩,不禁笑道,“要应大总裁委屈乔装成我的保镖,我真是过意不去,太辛苦你了。”

应寒年不准备暴露身份,一是为了不给她添花边,二是这个比赛本来就暗手太多,他再现身比赛就彻底失了原有的意义。

所以,他决定以保镖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你过意不去的事还少么?”应寒年睨着她道,语气暗含着暧昧,“等个一年多,迟早要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我应寒年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这话她听过。

昨晚他吻她吻得差点走火的时候,也说这样的话。

林宜的脸微热,拿起口罩踮起脚替他戴上,“保镖还是要少说话,乖。”

大白天就让她心神不宁的可不好。

应寒年戴上口罩,掩去一半面容,又拿起一顶鸭舌帽戴上,帽檐微微下压,将一双犀利的眸子掩住,任旁人怎么猜都猜不到她林宜身边的保镖居然会是应寒年。

……

今天是比赛的正式录制,这次是十进七的淘汰赛,会有三组队伍被刷下来。

到达现场,林宜和同样穿着粉色运动服的女助理、沈师傅走进镜头当中,在主持人的一一介绍下问好,顺便表达了一下要赢的决心。

林宜站在那里,左右扫了一眼,只见各个队伍的带队人面色从容,有笑有紧张的,却没有一个是看到她完好无损出现而错愕惊讶的,连心虚不敢看她的人都没有。

每个人都表现太过正常。

正常的好像她被关仓库地下室和这群人完全无关一样。

她慢慢收回眼神,然后看向前面一排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应寒年就站于其中,他个子高如鹤立鸡群,把相貌遮了还是有些惹眼。

正想,那边主持人宣布顾南园的队伍进场。

林宜抬起眼看过去,只见穿着灰色运动服的顾铭带着自己的队伍走过来,脸色仍然不是太好,但比昨天稍微精神一些。

昨天林宜被应寒年救出来后,就让人把顾铭送回他那一边的民宿去了。

她想,但凡顾铭还有那么点智商,那接下来的比赛他都不会再针对她。

“……”

顾铭一走过来就看向她,目光微动,见她笑容淡淡,便飞快地收回眼神,站到主持人身旁问好做介绍,一度舌头打结,被主持人的打趣含混过去。

主持人烘托好氛围,大声地道,“OK,废话不多说,请我们的十强队伍注意好,找食材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到了,不管你们找到什么都要送到我们大厨手上,否则即视为失败。3、2、1!开始!”

旁边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大锣鼓顿时一通敲,所有的队伍拔腿就往小镇上冲,生怕慢一步,被人抢掉好食材。

林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偶尔回头看一眼,只见应寒年跟在她的摄影师旁边,并不入镜。

昨天的事出了以后,林宜这边派人和节目组谈过,为避免消息泄露导致比赛和节目受到影响,他们同意拍摄时保镖跟随她。

今天的小镇还是很漂亮,檐角尖尖,青砖石的路走起来格外有感觉。

林宜和助手找了几个房子,找到一些食材,但都不是太好。

“这包菜都有些不新鲜了,这怎么炒菜啊?”

助手一脸烦恼地道,找到的食材要么不是正经食材,要么就是不新鲜的。

林宜站在街边的垃圾桶前,将包菜一页一页剥开,确定连里边的芯子都不能用了,才将菜扔掉,“做餐饮最忌讳拿不新鲜的食材去给顾客,这是自砸招牌的行为,我们再找找吧。”

“好。”

助手边说边拿了湿纸巾给她。

林宜一边擦手一边往前走,擦了几遍手上还是有淡淡的烂菜叶味道,令她有些反胃。

她拿了一颗酸梅放在嘴里,刚含住就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都半个小时了,你这找的都是什么啊。”

“……”

林宜停下脚步,就看到顾铭一派招摇地朝她走过来,不屑地往她们的菜篮子里瞥一眼,嘲笑道,“榨菜?酱瓜?你要做咸菜开会啊?”

这个顾少爷真的是不知道感激两个字怎么写的么?

林宜淡淡一笑,懒得多理他,只道,“这创意不错,我一会让沈师傅就这么做。”

“切。”

顾铭轻蔑地哼一声,伸手从自己助手拎的菜篮子里拿出一个包菜和一袋肉扔到她们这边,一派趾高气昂的态度,“赏你的了。”

“……”

林宜被他口不对心的行为弄得莫名,眉头微蹙,“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食材我还是自己找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赛制又没说不能共享食材!你不要的话,你信不信我给你捣乱,让你找不到食材?”

顾铭道,态度霸道极了,俨然一副她不接受他就不饶她的架势。

林宜不欲在镜头前面和他多起争执,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再找找,等找到食材了就还你。”

顾铭从鼻子里哼哼出一声。

林宜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位顾少爷居然一直跟在她身边,和她并肩走着。

别的队伍都是各自为阵,到他们这边像是结盟了。

这还不是让林宜最受不了的,最受不了的是……从顾铭无端往她篮子里送菜送肉的时候,应寒年的目光就一直投在她的身上。

那种目光极具杀伤力。

正一寸寸销她的魂,锉她的骨。

太可怕了。

可细想想,林宜又觉得应寒年这戾气来的没缘由,她挺直了一下背,继续往前走。

第731章 醋意目光(2)

“顾少爷,林小姐,你们这是结盟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林宜抬眸,只见一个靓丽明媚的年轻女孩朝他们走来,垂至耳下的蓬松短发,染着亚麻灰的颜色,身上穿着蓝色的运动服,脸上挂着笑容。

林宜知道她,是“一应俱全”餐饮品牌的带队人——韩颖。

是个处事落落大方,治下严厉的带队者,为人都有超越年纪的干练,将自己的人带得十分有规矩,比赛过程中向来都是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只是林宜一向不参与赛后那些交际,和这些队伍都没说过什么话,此刻见她过来便微笑致意,“韩小姐,我们没有结盟,就是凑巧碰上了。”

“是吗?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呼吸一下冠军队伍走过的空气。”

韩颖说道,眼神明亮,说话没什么娇柔,是干脆利落的那种。

“不行,自己一边呆着去!”

顾铭一脸嫌弃,根本没想带她玩。

“……”

韩颖没想到自己被这么直白地拒绝了,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耸耸肩,也没说什么,继续走自己的路。

林宜无语地看了顾铭一眼,“别再跟着我。”

她不断地拐弯折方向,想甩了顾铭。

“把你的麦关一下。”

在林宜转进一个弄堂的时候,顾铭又跟了上来,她转眸看他,顾铭伸手直接将别在她腰间的麦给关了,不让节目组收音。

瞬间,林宜感觉背后的目光不是锉骨了,简直是要扬灰。

“你干什么?”

林宜不悦地看向顾铭,往旁边靠了靠,想分开一些距离。

但弄堂就这么窄,距离再拉也就这样。

后面跟着他们的两个助手,两个跟拍的,应寒年被他们挡在后面,帽檐下的一双眼阴沉得厉害。

“我想和你说说昨晚的事。”顾铭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会将那个下黑手的人查出来,你就安心比赛,不用怕,我吩咐我的保镖了,他们也会保护你。”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不安心比赛了?

不过,高高在上的顾少爷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还是良心未泯。

于是,她也不说别的,只道,“谢谢你,不过我自己有保镖。”

“我自己要查幕后黑手,让保镖保护你只是为了调查,你不用想太多,想太多也没用。”顾铭又补上一句,语气有些别扭。

“我想什么多的了?”

林宜不解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

“……”

顾铭见她这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这人真的是……

顾铭想不出形容词,只能别扭地往前走,“对了,我分析过,这个下暗手的很大概率是在这次的十强队伍中,这些队伍的背景我正在让人深入调查。”

他也不算蠢到家。

说到正事,林宜的话多了些,点头道,“这个人连这种黑手都做的也来,恐怕对进决赛甚至冠军都是志在必得的,所以就算现在还查不出来,越往后缩减的范围就会越小,这人自然跑不掉。”

“同意,我也觉得现在防范更重要,这个小人,我一定不会让他拿了冠军!”

顾铭义正严辞地道。

闻言,林宜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干嘛这么看着我?”顾铭问。

“第一次看到小人也有这么激情正义的时候。”

“你说谁小……”

顾铭又被她给怼了,刚想骂她,突然就想到自己确实对她下过手,严格来说也是小人一枚,不禁半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两人走出弄堂,顾铭想想又道,“我说了,大家族的事情你不懂的,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肩负着挽正家族名声的希望,他不能输。

“哦。”

林宜并没什么兴趣,拿出一颗酸梅放进嘴里。

“给我一颗。”

顾铭见她喜欢吃酸梅,小嘴一动一动的,忍不住问她要。

“不行。”

林宜握紧手中的盒子。

“酸梅而已,吃一颗能要你的命?”他就想看看她老这么吃,是不是这酸梅有特别独特的地方。

“我说过,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林宜小气,就是不想给。

“你以为你说这话我能信?就你这样嘴不饶人、满心诡计的小妖精还有人要?”

顾铭见她这样顿时来了气,上前就去抢她的酸梅盒,林宜没想到他会动手,下意识地牢牢护着。

但下一秒还是被他抢了过去,两人争执之间,盒子被打开,酸梅顿时洒了一地。

“……”

顾铭愣住。

林宜也愣了,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摄影师后面的男人,应寒年站在那里,一直充当着最尽职的保镖角色,一言不发,此刻他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帽檐压得很低,仿佛根本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但……

林宜真不敢抱有幻想。

她和顾铭对视一眼,顾铭脸上明显挂着歉意,待她看过来他又收敛起来,指责她,“吃你一颗酸梅而已,你至于吗?”

“……”

我在保你的命好吗,顾少爷。

不过现在,估计再保都没用了。

林宜看看地上的酸梅,叹上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要吃就吃吧,能吃几颗就多吃几颗吧。”

说完,林宜转头离去,留顾铭一个人站在那里风中凌乱。

妈的,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医生宣布他得了癌症晚期?

被顾铭这么一折腾,林宜没找到几样像样的食材,和沈师傅商量后做了家常菜一锅炖。

沈师傅在应寒年的摧残下精神高度紧绷,不功不过地完成了这一次的菜式,没有收获全部评委的好评,堪堪踩着及格线步入七强。

而冠军菜,来自“一应俱全”餐饮品牌。

……

比赛结束已经到了午后。

顺利进入七强,林宜心下放松不少,正在房间休息的时候,看到七强的微信群里在说一件事。

说顾铭在比赛结束后被不明人士揍了一顿,揍得哭爹喊娘的,已经被送往医院。

林宜默默地看向正坐在书桌前办公的男人,比赛结束后,某人失踪了十分钟的时间。

“没卸他腿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问了句。

男人正看着文件,闻言头也不回,低沉地应了一声,“嗯,给女儿积福。”

第732章 她是我女人(1)

“……”

都揍进医院了还是积福呢?

林宜无奈地摇头,正想说什么,房门被敲响,助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小姐,有人找。”

谁找她?

林宜有些愕然,起身去开门,跟着助理离开,只见外面的厅里站着十来个身形健壮的男人,统一穿黑色西装、戴墨镜,装的那叫一个酷。

见她出来,其中一个男人立刻捧出十分精致的礼盒,很大,“林小姐,这是顾少爷送您的。”

“……”

顾铭?

他不是住院了么?

林宜回头,只见应寒年戴着口罩、帽子正走过来,走到她前面,抬起手直接掀开礼盒的盖子。

只见里边是用新鲜的红色玫瑰铺了一圈,中间是小山高似的酸梅。

林宜默,就算这酸梅她懂是顾铭对她的歉意,这玫瑰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礼盒附赠品?

“砰。”

应寒年手指一动,礼盒被掀翻在地上,玫瑰花和酸梅掉落一地。

“什么垃圾也敢往这边送。”

应寒年冷冷地开口,语气毫无温度。

“你——”

那些人见状刚要发怒,想想又忍住了,不理应寒年,只看向林宜道,“林小姐,顾少爷在赛后遇袭,他怕你再遇到危险,所以特地派我们过来保护您。”

仓库地下室被关了一遭后,顾铭变化还挺大的,居然这个时候还关心她。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然后冲他们淡淡一笑,客气而疏离,“替我谢谢顾少爷,不过我这边人手够用,就不劳烦你们了,顾少爷两次遇险,你们还是去保护他吧。”

这些人都是顾铭特地派过来的保镖,他们哪敢就这么回去,于是一群人上前,“林小姐……”

“听不懂人话?”

应寒年横臂拦人,一双眼阴鸷地扫向他们,“再往前一步试试。”

众人看向应寒年,见这男人个子极高,气势狂然,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微露一双黑眸,那眼中的戾气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

大家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回去告诉顾铭,林宜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宜味食府也不是他能碰的。”应寒年冷声道,“不想死的话最好安份守己。”

“……”

众人默。

他不就是一个保镖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是不知道顾家是什么人家?

不过……内心凭生一种信服感是什么鬼?

明明可以怼回去,教一教这保镖做人的道理,但没一个人开口,都是怵的状态。

林宜见状又婉言了几句,终于将人请走。

还来不及松口气,她的耳边就传来应寒年冷冰冰的声音,“这个姓顾的自己都躺医院里了,还想着你的安危,真是感人。”

这阴阳怪气的……

林宜走到他面前,贴到他胸膛上,仰头看向他,笑着问道,“吃醋了?”

“他也配?”

应寒年不屑一顾,低眸看向她,“不过,他之前针对你,现在给你送玫瑰,怎么突然改变这么大?”

林宜摇头,“不知道,可能他抽风了吧。”

“……”

应寒年拧眉。

“好了,你还真想这个事啊,顾铭那个人脑回路很奇葩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宜失笑,接着又转了话题,“这边的小镇这么漂亮,我们出去走走啊,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回来你再办公,效率更高。”

应寒年没有拒绝,林宜便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去。

小镇地处位置较僻,保持了很好的历史原貌,但人烟较少,所以,两人就这么走在街上都看不到什么人。

夜晚的风比白天来得凉爽舒适很多,夜色幽静,月光如水。

林宜穿着及膝的裙,看着远方朦胧的灯光,忍不住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出来走走了。”

这几年下来,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不论是她还是他,总是像活在高压之下。

“嗯。”

应寒年被她话中的感慨弄得胸口一疼,低眸看她一眼,眼神温柔许多。

“你看,那边有桥,我们去看看。”

林宜发现灯光下的小桥,拉着应寒年往前走去。

古色古香,小桥流水,夜幕下的风景依然宜人。

林宜靠着桥的栏杆,实在是喜欢这样的幽静,伸了伸双臂活动一下身体,她有舞蹈功底,只这样的动作都透着三分柔软七分娇媚,一张清丽的脸在月光下格外迷人。

应寒年慵懒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移地睨着她。

“我想跳舞。”她忽然道,眼睛明亮地看向他。

桥下水声潺潺,天上月明高挂,气氛刚刚好。

“不准。”

应寒年直接斩断她的心思。

就知道。

林宜站在那里,眼睛眨了眨,狡黠地看向他,“可是我们就这样干站着太辜负这样的景致,不如你跳个舞给我看看?”

好久没看到他僵硬的舞姿了,还真是有些怀念。

应寒年斜她一眼,正欲拒绝,林宜立刻道,“听说孕妇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我今天看不到舞蹈我心情就差了。”

“……”

还学会拿女儿讹人了。

大小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应寒年伸手去捏她的脸,还没碰上,就听到一个女声远远的传来,“林小姐?是宜味食府的林小姐吗?”

林宜回头,远远的见韩颖往这边走来,身上穿的不是白天的运动服,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很有味道。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走近了,韩颖笑着说道,视线在遮住容貌的应寒年身上一晃而过,走到林宜身边,“兴致这么好在桥上赏月?”

应寒年站到一旁。

“在民宿里呆的闷了,就出来走走。”林宜微笑着说道,向她伸出手,“还没恭喜你获得了这一次的冠军。”

每回比赛都有评分,评分积累越高越影响最后的总冠军花落谁家。

因此,有大目标的人都在争每一次比赛的冠军菜。

“谢谢。”

韩颖同她握手,“我很欣赏宜味食府的风格,只不过林小姐不喜交际,比赛这么久竟然都没能聊上几次,太遗憾了。”

“要是我们都能进入决赛,会有交流的机会。”

第733章 她是我女人(2)

林宜淡淡地道,礼貌客气。

“下一次就是七进五的赛事,越来越紧张了。”韩颖说道,“也不知道我的队伍能坚持什么时候。”

闻言,林宜的眼神从湖面上倒映的月光转过来,看向她道,“韩小姐的工作风格我见过,凌厉干脆,自信满满,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韩颖站在桥上笑道,“不瞒你说,我一开始决定参赛的时候确实是冲着冠军宝座去的,我也有这个信心,可最近发现比赛中猫腻太多,比赛前我的厨师还被换了厨具,要不是发现及时,我恐怕已经出局了。”

她也遭遇了暗手?

林宜正色道,“所以韩小姐突然来找我,是来试探我是不是下手的人?”

毕竟之前她们没有半点交际。

“林小姐别误会,上次看你让人把顾少爷的竹筒砸碎,我就知道你也是厌恨这些肮脏手段的,我对你没有任何猜测。”韩颖连忙道,“反而有种惺惺相惜感。”

“……”

林宜笑笑没有说话。

对她来说,她还怀疑着每个想夺冠想得热切的队伍,她也不可能和任何人惺惺相惜。

“所以我没别的想法,就是劝林小姐更谨慎一些,虽然这是个官方的比赛,背景大,但底下的势力错乱纷杂,有些人为了赢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韩颖说道,言语恳切,一张脸在月光下有种挡不住的明媚。

“多谢忠告。”

林宜微微点头,笑容淡淡的,在桥上站了一会,她道,“太晚了,我回去休息了。”

“我陪你回去吧,正好消消食。”

韩颖似乎真的很想和她结交。

林宜也不好直接开口赶人,于是两人并肩往前走去,应寒年跟在她们身后,全程一言不发。

林宜的话也不多,韩颖倒是讲了很多,“林小姐是来自S城的是吧?那地方我去过,虽然是个小城市,但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鞋子踩在青石砖的路上,偶尔会发生一些清脆的声响。

“韩小姐对S城很了解?”

居然还会扯上人杰地灵。

“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我知道应寒年在回到牧家以前,就是在S城白手起家的。”韩颖说道,一提到应寒年三个字,眼睛里都是带着光。

林宜却是停了步子,目光恍惚一秒,有些讶然,“应寒年?”

“你不知道吗,四大家族牧家的最高决策人,那可是个传奇人物,从一无所有爬上了商界巅峰,行事果决狠辣,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就顾少爷那个顾家,公开与他敌对,还玩不过他呢。”

韩颖道,竟有些滔滔不绝的意思。

“……”

林宜默。

她能不知道么,人就在她们后面站着呢。

她看向韩颖,眼中透着几分打量,“韩小姐对应寒年也了解挺多的。”

“我很崇拜他,敢逆所有的大不违。”

韩颖将应寒年又是好一通赞美,一路跨到林宜住的民宿前,她才止住声,她有些抱歉地低笑一声,“林小姐,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其实我平时没这么多话,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就……真是抱歉。”

“韩小姐不用抱歉,进去坐坐?”林宜客气地邀她。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准备明天的比赛感言,你早点休息吧。”韩颖笑着说道,转身,视线从应寒年的身上一晃而过,没有多停留,抬起脚离开。

林宜没有立刻进去,站在门口望着韩颖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她转头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正将帽子摘下来,低眸对上她的。

在他的眼里,林宜看到了自己所想的。

“我平时看韩颖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今天却和我聊这些聊那些,还聊到你,挺奇怪的。”林宜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韩颖知道她和应寒年有关系?不可能吧,连顾铭都不知道。

“要么,她来试探你是不是下手的人;要么,她来试探你对地下室之事查到多少。”

应寒年道,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去。

“可是,做贼者通常心虚,她就这么跑到我面前讲这些,不怕我怀疑她么?毕竟现在就剩七强队伍了,排掉我和顾铭,可疑者就在剩于五个队伍之内。”

韩颖的可疑性本来就不小,她这样跳出来,不是更增加自己的嫌疑么?

林宜有些理解不了,这个韩颖看起来不像个笨蛋,难不成真是和她一见如故,想着交个朋友么?

“让人重点查。”

应寒年说道。

林宜点点头,跟着他进房间,边走边抬眸看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眉眼。

“看什么?”应寒年问,捏紧了她柔软的手。

“我在想,要是韩颖不是别有用心,那她就真是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能说出那么多的赞美。”林宜说道,“有些人都不用做什么,外面的迷妹就一大堆呢。”

这话,说不酸林宜自己都不信。

“……”

应寒年低眸看她,薄唇微勾,似笑非笑。

“刚才这一路,对她的花式赞美,你有什么感觉?”林宜迎着他的眼神问道。

“她的话我没听进去几句,但我刚刚想到了一件事。”

应寒年道。

“什么?”

“顾铭的改变在地下室被关之后,你们在地下室被关了将近四个小时,两人独处一室,中间发生过什么?”应寒年目光紧迫地盯着她,追根究底。

“……”

林宜哑然,他居然还没忘了这件事。

地下室?她就是给了顾铭一瓶维生素和两条被子。

看着应寒年的脸色,她约摸自己说出来不是件愉快的事,于是干笑两声,“有点累了,我去洗个澡,你继续办公吧。”

应寒年一把扯回她,“回避什么?”

“我没回避,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在讲韩颖的事,怎么又绕到顾铭身上了?”

“因为你的情节恶劣,不交待清楚不行。”

应寒年边说边上前将她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抱我干什么?”

林宜整个人悬空,连忙抱住他的脖子。

“不是要洗澡么,我陪你!”

外面的民宿他不放心浴室的条件,所以连她洗澡他都要守着,而且,扒光了某人更利于盘问。

第734章 她是我女人(3)

“……”

林宜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顿时靠在他的怀里捂上脸,想死的心都有。

神经病顾铭。

没东西送了送玫瑰!

……

翌日,是纪录大家的比赛感言。

大家聚在一块,林宜又和韩颖聊了一会儿,韩颖提议大家去医院看望一下顾铭。

林宜一想到昨晚在浴室的折磨,连忙找借口拒绝,一拍完感言就赶紧跑路。

她怀孕中,应寒年不让她坐飞机,两人坐车回帝城。

路上,林宜吐了两次,最后实在吐无可吐才好受一些,倒在应寒年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应寒年低眸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眉头紧锁,手掌在她身上轻轻拍着。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接着又是一声一声的震动,还伴随着声响。

林宜躺在那里不安地动了动,似是被吵到一般。

应寒年弯下腰,从她的包里取出手机,只见是她们七强队伍的微信群,正在热聊中,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地下室之后,林宜的手机没了,这是新买的,还没有设置过静音。

吵死了。

应寒年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悦,将微信群设置成免打扰模式,正要放下,一条微信突然跳进来——

【顾铭:林宜你可以啊,所有人都来看我了,就你不来,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应寒年的脸色瞬间阴沉。

没等他做什么,顾铭的微信又跳起来。

【顾铭:还把我送过来的保镖退回来,你这小妖精怎么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等你出事了少爷我都救不到你!】

【顾铭:我不管,你马上给我过来,听到没有?立刻!现在!不然我和你没完。】

“……”

应寒年的眼越来越冷,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他拿着手机,无声地叩着屏幕。

【林宜:怎么个没完法?】

【顾铭:知道怕了?知道怕了还不过来,我在医院等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前面还叫嚣得厉害,这会突然又温情脉脉。

应寒年的指尖继续划过屏幕。

【林宜:你身高多少?】

【顾铭:一米八三,怎么样,少爷我高大帅气吧?】

【林宜:我问的是你两条腿卸了之后的身高。】

【顾铭:你什么意思?】

应寒年没有再理,伸手要收起手机,顾铭的消息却是跳个不停。

【顾铭:不对,你不是林宜,你谁?你拿她手机干什么?】

【顾铭:你是那个把我们关地下室的是不是?卧槽!你想对林宜做什么?】

【顾铭:我警告你,她可是我女人,你敢动她,顾家不会放过你!】

【顾铭:听到没有,马上放了她!我还可以饶你一马!】

“……”

应寒年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低眸看向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林宜,强行忍耐自己,才没有把手机给砸出窗外。

他抬眸阴鸷地睨向开车的司机,“去交待一下,我要顾铭在半年之内无法出院,一出医院大门就给我打回病床上。”

他压着声音,不想吵醒林宜。

但那低低的嗓音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司机吓得背上寒毛直立,恍了一会才道,“是,我知道了。”

交待完,应寒年拿起手机,点出照相,对着自己腿上的人拍了一张。

照片拍得很是不错,林宜枕在他的腿上,神情放松,双眼闭着,睫毛很长,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一束落在她的长发上,染成金色。

他的手搭在她的身上,手抵在她的脸旁,她沉睡着迷迷糊糊感知道,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将脸贴到他温热的掌心中。

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淡淡的光。

照片就此拍成。

应寒年看了几眼,照片中的林宜漂亮得动人,他忽然就舍不得发出去以正“老子才是她男人”的身份了。

那个顾铭,还不配欣赏她的睡颜。

于是,应寒年把照片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将顾铭直接拉黑。

做完这一切,应寒年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林宜的睡颜设置成手机墙纸,不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

那边医院中,顾铭看到自己被应寒年拉黑,人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人一动,骨折的地方就痛得他惨叫起来。

韩颖和其他几个带队人坐在病房里正说说笑笑着,见鼻青脸肿的顾铭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不解地问道,“顾少爷,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激动?”

“妈的,有人动了林宜!”

顾铭咬牙切齿地道,顾不上伤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忽的想到什么,一双眼狠狠地瞪向病房里的这些个人,“说,你们中间谁在整和我林宜?没个完了是吧!我不说真当我不知道下黑手的人就在你们中间?”

闻言,几个人惶惶,又是满脸莫名。

顾铭瞪着他们,想到了主意,扬声喊人,“把这几个人通通给我抓起来,在确定林宜安全之前,一个都别放走!”

一群保镖冲进病房,闻言立刻将韩颖等人给扣了起来。

七强队伍的带队人傻眼了,害怕地站在那里,又想反抗又不敢,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只有韩颖还算冷静,“顾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和林宜接连遇险,你们中间有人想把我们这两个夺冠最大的热门给铲除,把我打进医院,又去动林宜,一个女孩子也值得你们费这么大的周折?”

顾铭越想越气,这一群为了比赛不要脸的东西。

他俨然忘了,他之前比赛也是不要脸的……

韩颖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皱眉道,“顾少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好心来看望你,你至于这样吗?你这是绑架,顾家也不能无法无天吧。”

“我顾铭做事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什么?”

顾铭冷哼一声,坐在床上,说句话都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告诉你们,谁抓了林宜就识相地放人,不然,你们都得遭殃!”

说完,他大手一扬,让保镖把人全给带下去,然后着急地联络人去救林宜。

他一定会救她的。

小妖精,你可千万别出事。

第735章 你说的林宜……是谁?(1)

他急的不行,病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他头也不抬地道,“滚滚滚!谁也别进来烦我!”

“你让谁滚呢?”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顾铭抬头,只见自己的父母和牧羡泉夫妻走了进来,他皱了皱眉。

“怎么参加个比赛还能伤成这样?我都说保镖多加一些了。”

母亲一见顾铭鼻青脸肿,顿时心疼地迎上去,捧着顾铭的脸心疼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顾铭的父母属于严父慈母型的,一个管他严得要死,一个把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他真的是烦。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顾铭心里记着林宜的安危,对母亲的关心心不在焉。

“这怎么能叫小伤呢,我早说了,一个比赛的冠军而已,顾家要拿下有多难?何必还郑重其事地一关关比下去。”母亲说着,又看向他的腿,关切地询问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你懂什么?你以为官方举办的大型比赛能这么容易受人左右?加上应寒年现在盯顾家盯得如此厉害,这冠军要么不拿,拿就要拿得理直气壮,不然还不定有多少祸事跟在后面。”父亲在一旁说道,指责妻子的不是。

“……”

顾铭听他们吵架听得头疼。

“表哥。”

牧羡泉和汪甜甜从一旁走过来,汪甜甜满面笑容将礼品搁到一旁的茶几上。

“嗯。”

见到他们夫妻,顾铭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从小到大,他都看不惯牧羡泉这个弟弟,当初牧羡泉是牧家最得宠的孙子,那真的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起他们这群表兄弟,现在顾若出了事,牧羡泉在牧家呆不下去了,跑来靠他们顾家,嘴脸和以前截然不同。

以前,连声哥都听不到。

牧羡泉站在一旁道,“我问过医生了,说表哥的伤休养休养就好,没什么大碍。”

“听到没有?”顾铭往后靠去,看向自己的父母,“你们可以走了。”

“你什么态度?”

顾父不悦极了,扬手就想打上牧羡泉的脸,被顾母拦住,夫妻二人又争执起来。

顾铭索性不理他们,靠在床头打电话,“怎么样,那几个人松口没有?就没人承认谁对林宜下的手?我告诉你们,都给我提起精神好好审,林宜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们全扔大海里喂鱼!”

牧羡泉正站在一旁,闻言和汪甜甜震惊地对视,汪甜甜正要张口,他按住她,询问,“表哥,你说的林宜……是谁?”

“关你什么事。”

顾铭哼一声,根本不屑搭理他,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动身体骨折处又痛起来,瞬间连声惨叫。

整个病房里都是他刺耳的尖叫声。

震飞窗外的几只鸟。

……

顾铭这边因为林宜惹出的一连串鸡飞狗跳,等林宜知道的时候都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比起之前天天呆在牧家无所事事,林宜现在的时间变得十分充实,她需要看很多很多的菜谱,又要去照顾林冠霆,陪陪牧阑,还要在应寒年的监督下注意作息与饮食……

这一天一天的实在太忙。

这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林宜正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她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书。

应寒年坐在她的身旁,替她按摩手臂。

林宜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看着看着,她发觉出不对劲。

节目组的剪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竟然各种剪她和顾铭在一起的画面,顾铭给她塞食材的画面还被放了慢动作,特写两人对视的眼神。

明明没什么,在煽情的背景音乐下,硬是变得含情脉脉的。

“……”

林宜无语了,察觉到应寒年给她捏手臂的手一顿,她身体瞬间僵硬,有那么一秒,她以为应寒年会把她的手臂给卸下来。

节目中,镜头给到每个队伍的参赛感言,到顾铭的时候,因为他受了伤,没有直接的镜头,又播回两人肩并肩走过弄堂的影像,旁白是顾铭的声音——

“最大的收获?我是冲着冠军来的,不过现在看来,我最大的收获还不一定是冠军呢。”

这话中有话、情深款款的,叫人不遐想都不行。

“林宜?她是我最欣赏的对手,你们别看她那张嘴不饶人,其实她人很善良很温柔,我记得这一次比赛我发烧了,她还给我盖被子。”

“……”

听到这里,林宜想将顾铭那个脑袋给劈开来看看是什么构造。

什么叫他发烧了她给他盖被子?那是被困于地下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总不能看着他发烧抖成那样不管吧?

怎么经他嘴里好像他们关系多亲密了一样,还给他盖被子。

林宜从沙发上坐直,抽出自己的胳膊,看着应寒年阴沉的脸色道,“这事我上次和你说过的,真不是刻意照顾他。”

上次在小镇民宿的浴室里,她被他逼着将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就不该手贱盖那两条被子。

“嗯。”

应寒年没有怪她,一双漆黑的眼阴沉沉地看着电视屏幕,嗓音喑哑,“看来,我只能从别的地方给女儿积福了。”

“……”

林宜头痛不已,整个比赛她不参与交际,和顾铭更是没说过几次话,居然能被节目组减成这样。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泡杯牛奶,准备睡觉。”

应寒年拍拍她的脑袋站起来。

他一走,林宜连忙站起来打电话给节目组,斥责他们这种胡乱剪辑的行为,要他们立刻修改重新发布上网。

那边和她虚以委蛇,说了将近十分钟的话,说到最后,节目组就一个态度,不过是炒下CP,没什么的,观众很爱看,美食与爱情,多甜蜜的话题,况且人家顾少爷都没说什么,她就也别说了。

“……”

林宜郁闷,挂掉电话后,发现节目播放过程中,她和顾铭的“#顾家宜室CP#”已经成了微博的热门搜索。

什么东西……

林宜无语极了,一个美食比赛用CP做噱头?这取的什么破名字。

她看下去,发现也不全是节目组的锅,这个搜索能成为热门,是因为顾铭顾少爷本人……点赞了!

第736章 你说的林宜……是谁?(2)

这个神经病。

林宜想了想忙打电话给何耀,要他速度把这个热门搜索给撤了,不能让应寒年看到。

交待完后,林宜又去打顾铭的电话,因为正在比赛过程中,为了方便联络,她有所有七强带队人的联系方式。

可她找了找,居然没在手机里找到顾铭的号码,又找了一下,才从黑名单拉出顾铭的号码。

顾铭怎么在她的黑名单里?

林宜有些疑惑,没有多想直接拨过去,铃声刚响起那边就接了电话,顾铭激动的声音传来,“靠,你终于打电话过来了,你还知道你主子在我手里啊!赶紧放了林宜,不然我要你主子好看!”

什么?

林宜莫名其妙,“顾铭你在说什么?”

“林宜?”顾铭那边明显噎了下,随后便是一通紧张的咆哮,“林宜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毒打你?你有没有受伤?你知不知道你在哪,我马上来接你!”

“谁毒打我?”林宜蹙眉,“我在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接?”

“你在家?”顾铭匪夷所思地问出来,“你没被绑架?”

“没有。”

“我靠!”顾铭吼得声音极其刺耳,“那你拉我黑名单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为了你把其他七强的人都……林宜,你真是害死我了!”

到底是谁害的谁?

她这边还莫名其妙地和他绑上CP了,她还没找他算一算,他倒恶人先告状。

林宜还没说话,顾铭又道,“我不管,林宜,你得赔我!我都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你知道吗?怕你被撕票,一直都没报警,就跟七强耗着,这样一来,我倒成绑架犯了,你说,你怎么赔我?”

要她赔?

林宜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顾少爷,就算我把你拉了黑名单,但我手机没有关机,正常人是不是应该换个号码再打过来?”

“我以为绑匪都拉黑名单了,不会再接我电话。”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么?顾铭不认为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所以,你就一通都没打?”林宜服了他的脑回路。

“……”

顾铭不出声了。

“说吧,你把七强的人怎么了?你把他们绑架了?”林宜并不想管他做了什么,但这事牵扯到她,她就郁闷,“你赶紧把人放了,另外,我不想再听到我们之间的风言风语,请你做好善后工作,并让节目组把这一期的节目重新剪辑。”

说完,林宜挂掉电话,指尖不断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脑洞清奇的奇葩。

……

夜深,昏暗的房间里,带着花香的清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

电视屏幕上,林宜与顾铭并肩从弄堂行走的背影在摄影师刻意的拍摄下有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咳咳。”

有些苍老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

躺椅上,老人家正静静地坐着,躺椅一上一下地晃动,身上的衣服质地、花样皆是上乘,细瘦带着皱纹的手上玉镯子光润无暇,绿柱宝石戒指佩戴在拇指上,幽幽的光亮中隐藏着某种权威。

“咚咚。”

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有人弯着腰恭敬地走进来,“老太太,您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到老人家的手边,道,“这个女孩,最近和顾家的少爷顾铭打得火热,已经闹上新闻热门了,不过牧家那边处理得很快,现在网上查不到半点东西。”

老人坐在躺椅上,缓缓抬起手赶人。

“那我先退下了。”

那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从纸张上滑过,慢悠悠的。

上面贴着一张证件照,照片中的女孩清丽自信,眼睛明亮。

赫然是林宜。

附上的文字是她的履历。

老人家的手就这么在资料上轻轻地敲着,一叩一下,一叩一下,慢条斯理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

网上的新闻被压了下来,但七强的微信群里却热闹极了。

七强的人被顾铭放了,顾家拿钱砸人、拿权压人,这些人自然不会再将事情闹大。

只不过不知道是顾铭没说,还是这些人太气愤,以至于在群里阴阳怪气起来,各种明嘲暗讽林宜和顾铭的关系。

说什么顾少爷为红颜冲冠一怒,说她要做顾家少奶奶了,这比赛来的值,说她真是好福气,顾少为她连绑架都做得出来。

林宜一怒之下想退群,但退群并不能制止恶言相向。

想了想,她在群里发送出一句——

【林宜:已将谣言截图,保留法律追究的权追。】

果然,整个微信群清静了。

【韩颖:支持。】

【韩颖:没能耐动顾少,就在林宜这里找发泄,毛病。】

韩颖的消息紧随她其后,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中,韩颖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怪过她的,还替她说话。

林宜弄不明白这个韩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还是给她发了“谢谢”二字。

一个好好的美食比赛弄成这个样子,让林宜多少都生出些后悔的心情,甚至有几次都想退赛算了。

可是,不甘。

错过这一次,宜味食府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扬名机会。

再者,因为几句谣言和针对就放弃,实在窝囊。

不管怎么样,她不想半途而废,一定要将宜味食府的招牌打得越来越响。

就这样,林宜在比赛的烦燥中一天天度过,她也越发不理睬七强的其余人,和节目组也只交流比赛内容,于是说她耍大牌、眼睛长头顶上、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宜觉得好笑,人活一世,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有数不尽的谣言。

还挺难的。

到七进五比赛的这天,林宜花了比平时更多的心理准备时间才出门。

这次的比赛在帝城举行,在一个四合院里拍摄,赛制是需要七个队伍协作做出一桌令人有归家之感的好菜。

节目组加上比赛的人浩浩荡荡地往里走去,一下子把四合院挤满。

林宜站在门外,看着眼前高高的大门,沉默地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往里走去。

手突然被人握住。

第737章 你说的林宜……是谁?(3)

她回头,应寒年站在她的身后,依旧是作遮住相貌的保镖打扮。

他低眸盯着她,薄唇微启,嗓音低沉磁性,“我等你开口,让我出手。”

林宜听着,心底变暖,其实应寒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只是他答应了不插手,就是不插手。

她微微一笑,踮起脚靠近他,一双眼明亮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眸,道,“如果我连这些小关都过不去,那我凭什么做你的应太太?”

“……”

应寒年盯着她没有说话。

“应寒年的女人,总不能太弱,对吗?”

林宜说道,笑容清澈。

“我以前也这么想。”他握紧她柔软的手。

“那现在呢?”她问。

“只要有我在,你强或弱,都行。”他一字一字说出口,嗓音性感,眸光深邃,周围人多繁杂,他的眼里却只有她一个。

应寒年的情话,从来都是特别动听的。

林宜连那点因比赛生出的烦燥都消散不少,她踮着脚,隔着口罩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退回来时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韩颖。

韩颖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穿着一身格子长裙,依然是干练美丽的风格。

见她看过来,韩颖善意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带着人走进去。

……

“欢迎各位!”

主持人穿着华服站在布置得大气辉宏的四合院院子里主持比赛。

接下来的比赛是七进五、五进三、三进二,然后便是总决赛决出国内总冠军,出国争光。

也就是说连这场比赛也只剩下四场,赛事已然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像把人关进地下室这种的行为怕是还会出现。

七支队伍一一介绍,顾铭还在医院养伤,因此今天的比赛他都是以视频连线的形式出现。

介绍完毕后,林宜就发现自己被其余人有意无意的站位弄到了最边上,那些人刻意和她隔出距离,搞得她在镜头里颇有些孤苦伶仃的意思。

这些七强的带队人把被顾铭绑起来的事算在她头上,从进门开始就是冷冷地瞪她,好像她才是绑架犯,十足的可笑。

“林小姐。”

韩颖突然带着自己的队伍朝她走来,将她身旁的空白占住,在主持人说话的间隙,低声道,“不用理他们,他们被顾铭绑了三天,憋一肚子气又不敢正面刚顾家,只能拿你撒气,以为你是个软柿子会和他们道个歉,结果你拿律师压他们,他们就更恨了。”

“不是我的错,我没理由道歉。”

林宜淡淡地道,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道,“倒是你,他们这么做明显是要排挤我,你跟我站在一起不怕么?”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搞排挤的那一套,像他们这种不把心思花在比赛上的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韩颖道。

林宜看她说得真挚,不像是假话,便笑了笑,“嗯。”

那边,主持人宣布这次的比赛规则,“这一次我们有了全新的比赛规则,就是请我们的七强队伍共同做出一桌令人尝之不忘的家常菜,至于前菜、热菜、甜品等分别由谁做全部都由你们自己决定,节目组不干涉。”

“请注意了,我们这次的比赛可不能光顾着自己菜的口味,每道菜的层次递近,菜与菜之间的口味调和都是考核重点。”

“也就是说,你做的菜味道再好,没有顾忌到和其它菜的配合,仍然会减分的哦。”

主持人的话落,林宜就听到那边有人得意地笑了一声,还有人朝她看过来,脸上明明是笑着,眼里却尽是报复的意思。

这个赛制是一开始就告知他们的。

今天的比赛不同以往,需要大家共同讨论,但看这些人的眼神怕是早就联盟,要孤立她,让她出局。

估计应寒年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在门口时说出那样的话。

他若出手,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可是,她偏不信这个邪。

果然,在主持人介绍完赛制之后,那几支队伍就凑到一起聊天,顾铭不在,他所在的队伍踌躇再三,也跟着那些人讨论起来。

一群人边说边走进旁边一栋房子里,挑衅地看向林宜,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这群小人!”

林宜还没怎样,韩颖却站在她身旁蹙起了眉,有些忿忿不平。

“你不进去?”

林宜看向她,这次考验的是菜与菜之间的配合,不能参与讨论,就是不知道别人会做什么口味,很难搭配。

韩颖站在那里想了想,看着她道,“要不,我带你闯进去?我看他们不敢当着镜头推我们离开。”

“没用的,他们早就想好了合作,即使进去,我听到的也绝不是他们真正要做的菜。”

林宜道。

闻言,韩颖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红唇抿得失了颜色,“那怎么办?就这么被他们排挤出局太可惜了。”

林宜仰头看一眼四合院外的天空,淡淡一笑,“今天的太阳不烈,坐会吹吹风吧。”

“……”

韩颖讶异地看向她,显然没料到她还有吹风的闲情逸致。

林宜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韩颖见状也在她身旁坐下来,释然一笑,“算了,输就输吧,我陪你吹风。”

“没必要的,韩小姐,他们不排挤你,你可以去。”

“我不喜欢和他们为伍。”韩颖说道,让自己的队伍把背包拎过来,在林宜面前抖出一堆零食,笑着道,“想吃什么?”

带这么多……她外表干练,没想到私下是个爱吃零食的。

林宜失笑,正想说不用,忽然从里边闻到一股辣条味,顿时一股反胃感从身体里冒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啪。”

一件黑色外套突然从天而落,像撑开的大伞徐徐降下。

韩颖坐在那里,看着男式外套从眼前落下,带着清冽的气息,盖住所有的零食,屏蔽掉所有的气味。

“怎么样?”

应寒年一步跨到林宜身边。

林宜捂住嘴巴,低声道,“还好。”

没有立刻吐出来算不错了。

应寒年拧眉,从她口袋里摸出酸梅盒,打开取出一颗放进她的嘴里,“含着。”

第738章 你太聪明了(1)

林宜张开唇含住,难受地靠在他的身上。

应寒年环着她,温热的指腹按上她的手指,几下一按,她便舒服很多,酸梅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逐渐压制住她的不适。

“你怎么样?没事吧?”

韩颖担忧地看向她。

“没事,就是胃不太舒服,”

林宜道,从他身上离开坐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

韩颖松一口气,“那就好,你有胃病吗,我有胃药,要不要给你两颗?”

说着,韩颖就要去拿自己的包,林宜摇头,“不用,我缓一下就好。”

“行。”

韩颖没再坚持,而是侧头目光深深地探究着应寒年,笑着道,“原来你和自己的保镖谈恋爱,看不到脸都觉得帅,看刚抛衣服那个动作就知道他的身手绝对不差。”

林宜淡淡一笑。

应寒年见她没事,便起身道,“我离开一下。”

林宜有些疑惑,一到比赛,他基本都是不离开她半步的,但她还是点头,“好,去吧。”

应寒年一走,韩颖就坐在一旁吐槽道,“不过这下看来,顾少爷一番爱意算是飘入海中了,简直是做一场大梦。”

“我和顾铭没什么交情。”

林宜微微蹙眉,她最近厌透了别人把她和顾铭绑在一块。

“这才叫惨呢,顾少爷是没恋爱就失恋了。”韩颖道,“你都没看那次在医院他为你发疯的样子,非说你被人绑了,还说绑匪就在我们七强之中,把我们抓起来不分日夜地询问,急得病床都躺不住,要不是顾家有权有势,他这种行为能把牢底坐穿,他对你算得上痴心一片。”

“我有男朋友了。”

林宜道。

顾铭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也是。”韩颖点点头,坐在那里打开一包零食吃起来,利落的动作带着潇洒的味道,蓦地,她道,“林小姐,你看。”

林宜坐在那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讨论的一群人正走出来,各自前往食材区域进行挑选,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志在必得的信念。

“他们要比赛了,可我们连他们谁做前菜谁做热菜都不清楚,如果等他们做菜的时候再看,自己就来不及了。”韩颖有些焦急地看向她,“要不,我们随便选两个菜做一下,总不会不战而输吧。”

“两个前菜冷盘是留给我们的。”

林宜道。

“为什么?”

韩颖疑惑。

“一张小席两道开胃冷盘,三道热炒,一碗汤,一份甜品。”

林宜看着那些竞争对手道,“无论大小宴席,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冷盘,冷盘最先上,即使味道好也很容易被后面的菜所盖过其味;也正因为如此,就算我有耐心在比赛时等着看他们做什么菜品,那留给我做冷盘的时间寥寥无己,别说出不了一道精致的冷菜,即使出了,也无法做到和他们的味道相辅相承,到时他们的味道大和谐,我的就显得另类孤僻。”

韩颖恍然大悟,“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真要坐以待毙了?”

“所以,你真的不用陪我。”

林宜微笑着劝她。

韩颖垂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把零食袋猛地攥紧,“不,我陪你,我就是腆着脸与他们为伍,到下一次还不是被他们整,那还不如现在有骨气地退出。”

“……”

林宜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非亲非故的,她居然还不肯走。

要不是地下室的事让林宜有了戒心,这会她肯定会被感动。

见韩颖一脸毅然决然的神情,林宜抿了抿唇道,“其实并非要坐以待毙。”

“什么?”

韩颖不解地看向她。

“你真觉得他们会味道大和谐?”

林宜反问,“这是场比赛,再需要相互配合也是要评分淘汰两个队伍的,每个人都会削尖了脑袋成为冠军菜,有私心,就有分歧。”

“你是说他们……”

“他们现在每个人都说着要打配合,可以为了他人藏一些自己菜色上的锋芒,但其实都想着怎么让别人来配合自己、突出自己,做菜的时候还会留手么?”林宜看向她道,“韩小姐是个认真的人,不会没有研究过每家厨师的手艺吧?”

这些人都指望在这次比赛中冲出好成绩,必然会拿自己最得意的菜,只要了解每位厨师的优缺点,就不难猜出他们会在这一次比赛中选择什么口味、类型。

也就是说,所谓的什么联盟根本不存在。

那根本不过是个笑话。

韩颖神情一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把冷盘留给你,恐怕冷盘要做什么,你都准备好了吧?”

林宜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因他们的排挤而落寞……看来是我想的太多。”

韩颖定定地看着林宜微笑的眉眼,如清风明月一般舒服,“林小姐,你太聪明了。”

聪明得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我不落寞,只是对这些不好好比赛,乱七八糟的手段感到厌烦而已。”

她道。

良性竞争让人觉得痛快,使各种恶意手段的让人难受。

“……”

韩颖说不出话来,还是那样看着她,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

“好了,准备准备做菜吧,要是你想不到做什么,再来找我。”

林宜不知道韩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而来,但目前看不出什么破绽,就静观其变吧。

和韩颖分别后,林宜走向沈师傅,沈师傅早就知道要做什么,于是还坐在那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才慢慢悠悠地开始做菜。

“沈师傅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主持人走到这边来询问。

沈师傅哈哈一笑,“不是我有把握,是我对我们大小姐有把握,大小姐说做什么菜能胜,那就一定能胜。”

“有自信!”

主持人竖起大拇指。

林宜看着沈师傅笑,“沈师傅,你把我捧得这么高,不怕一会比赛结束我摔得太惨?”

“怎么会,前两次要不是有大小姐的谋划,我根本比不到现在。”沈师傅对她极为信任,一边切着腌制好的菜一边道。

第739章 你太聪明了(2)

林宜站在一旁,打开手上的水瓶正要喝。

“林小姐。”

有人叫她。

林宜回头,就见一个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后,胸口别着顾南园的牌子,见到她恭敬地点了点头,左右环顾之后才小声道,“林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麦克风上。

林宜点头,往旁边移了两步,关掉麦克风,但始终站在旁人的视线范围内。

“什么事?”

她拧上水瓶盖子问道。

“是顾少爷让我来的,其实我们不是要和那帮人为伍,只想替林小姐去探听一下,他们留了两份冷盘在那里,林小姐你要是不做冷盘的话到时菜端上去会被他们齐声给卖掉的,会说你不合群。”中年人一脸忠厚,站在她面前小声地说着,并将每个队伍真正会做的菜告诉她。

和林宜料想的不差。

“我知道了,多谢。”

林宜朝他点点头。

“行,那我先走了。”

那中年男人转身离开。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其实这个顾铭人并不坏,只是做的事真是……算了算了,反正比完赛就没什么接触了。

这么想着,林宜摇了摇手中的水瓶。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她的面前,她抬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寒年回来了,他飞快地将手中的一瓶水换给她,将她手中的水瓶长指一弹,迅速交接到另一个保镖手中。

整个过程挡着外人。

不到两秒。

就这么把水换了。

林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应寒年压了压帽檐,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让开身来,让她再次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

“……”

林宜的眸子转了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还水瓶打开盖子,准备喝水。

“林宜!”

一个激动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宜转眸,就见韩颖从自己厨师的摊位上快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的,一把从她手中抢过水。

“……”

林宜莫名地看着她。

“我刚刚看到那男人对着你的水瓶挥了一下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这水你先不要喝吧。”韩颖气喘吁吁地说道,“顾少爷不是说你们几次遇险么,谨慎些好。”

“挥了下手?”

林宜看向手中的水瓶,忽然明白过来,于是笑着道,“没什么,你不用这么紧张。”

说着,她便仰头喝下水。

“诶……”

韩颖顿时急得脸色都不变了。

林宜边喝水边朝顾南园的摊位上瞥去一眼,只见那中年男人在看到自己喝下水之后,面露轻松,转身离开,直接出了四合院。

应寒年安排的人立刻尾随上去。

“你没事吧?”韩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宜,紧张地问道。

林宜摇摇头,向她点头致意,“谢谢你过来告诉我。”

“……”

韩颖不解地看着她,她不是不信么,怎么又谢谢自己。

一旁的应寒年拿出手机,点开一段拍摄的视频,调成慢动作。

林宜看过去,正是偷拍刚刚她和中年男人的对话,只见她回头的一瞬间,那人手指一挥,就将手中的粉末撇进她的水瓶中,动作准确无误。

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如果不是慢动作,恐怕连视频都看不出来。

林宜蹙眉。

这又是谁在向她下手?

“原来你们早知道有人会动手。”韩颖愕然。

“跟我过来。”

应寒年没理会她,拉着林宜便走,林宜有些歉意地冲韩颖笑笑,跟着他踏进四合院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院中竹子青青,清风宜人。

“那人是顾南园的人。”林宜道,“但我觉得不可能是顾铭下的手。”

顾铭这人是有小心思,也张狂,但还不会到这种害人的程度,哪怕之前他抓了七强的人,也没有真对他们动过手,让他们受伤,只是关了三天。

说完,林宜便想到自己这么为顾铭说话,恐怕……

她抬眸,果然,应寒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一双漆黑的眼幽幽地盯着她,冷哼一声,“他当然不会害你,他喜欢你喜欢到花钱买热搜,怎么可能对你下手,所以我让人尾随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这酸……

林宜站在他面前,摸了摸耳朵,“你知道热搜的事啊?何耀告诉你的?”

“还用他告诉?”

她的哪件事他不盯着,什么顾家宜室CP,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哦……”

林宜讪讪一笑,努力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是谁在下手,应该不是七强那帮结盟的,他们已经想到排挤我出局的办法,没必要下药,韩颖也不可能,如果是她,她就没必要跑过来揭穿了。”

这样一来,七强的人全排除了,那还会有谁对她下手?

“一会就能出结果,你先安心比赛。”

应寒年道,不让她在这事上多纠结,影响比赛。

“行,那我去看看沈师傅。”

林宜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

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在四合院的院中摆开来,评委们坐上席。

林宜亲手将他们队伍的冷盘摆上桌,是一盘常见的凉拌三丝,以海带丝、青椒丝、红椒丝拌制而成,做法极为简单,但其中下的苦功并不比其它的菜少。

见她和韩颖端出两道冷盘菜,其余带队人的脸色都变了,显然没想到她们能猜出留的两道菜是什么。

“这凉拌三丝我吃过不少,酸甜口感还是酸甜的,但这一盘怎么就有种让人意犹未尽的意思呢?”一个评委被这盘菜吸引了,边说边又吃两口,赞口不绝。

“为了有冲突的口感在嘴里,这三丝有新鲜,也有腌过的,保证该软的地方是真软,该脆的地方是真脆。”

沈师傅站在一旁解释道,详细说出自己的做法,“包括这醋,也是我们宜味食府自己研究出来的醋,与一般的醋有区别。”

“沈师傅在一盘小小的冷菜上都下这么深的功夫,而且味道不冲,令人流连忘返却不抢它味,真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又一个评委夸奖道。

沈师傅站在那时立刻又把林宜抬出来,夸得她天上有地下无的,以至于林宜感觉到许多的摄像机都朝她身上移了移。

第740章 你太聪明了(3)

有了这么好这么高的开端,评委们自然是对后面的菜更加期待,心中评判的尺都高出许多。

结果,后面的热菜不是劲辣,就是火爆炭烤,单独出来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菜,但作为一张宴席,这么一道道菜连续吃下来只会觉得份外腻,根本没有在口腔中形成一种相辅相承的好味道。

以至于到后面,评委吃一块热菜就要去尝一尝凉拌三丝,解解嘴里的腻和辣。

到最后,比赛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凉拌三丝这道菜不止评委们挑不出任何毛病,连对手们都反驳不出什么话,它本不出众,但在这么一桌菜中合群并超群,直接在高评分中成为了冠军菜。

五强诞生。

宜味食府以高分居首位,一应俱全居次位,而这一次顾南园失了些水准,堪堪排在第四。

“宜味食府这是第二次拿冠军菜,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句话和同行共勉,那就是,做餐饮是靠的实力和心思,算计能赢一时,赢不了一世。”

林宜站在镜头面前发表冠军感言。

这话,就是直冲那些对手而去的,眼神凌厉的看向对面的人。

在她的目光直视下,那些个排挤她的人此刻站在那里有愤怒者,有难堪者,也有自愧不如的……什么表情都有。

但他们的表情再多又如何,胜的是她。

说完冠军发言,林宜侧目,就见有保镖在向应寒年汇报。

于是她把沈师傅推向前,让他发言,自己悄悄退了热闹的录制,朝应寒年走去。

走近了,她听到那保镖在说,“是四少爷,四少爷给了那下药的人一笔钱,直接让人上船跑路。”

四少爷?

牧羡泉。

林宜抿唇,是了,顾铭好歹是顾家的少爷,他手底下的人哪那么容易买通,但牧羡泉不过,他算是顾家的表少爷,现在又寄住在顾家,买通个把下人做事,是比较容易的。

“瓶里的药检测出什么了?”

应寒年站在那里,光听语气就知道他此刻的不悦,长指握着一盒戒烟糖,将盒子一开一合,发出声响。

那保镖顿了顿,“是毒药,进入体内后三小时发作,直接毙命,来不及抢救。”

“砰!”

应寒年的眼神一厉,猛地将盒子狠狠砸向地面,戒烟糖掉落一地,咬牙,“牧——羡——泉!”

“……”

林宜站在一旁,也是很意外,她没想到牧羡泉会想至她于死地。

但转念一想,牧羡泉有这种想法并没有奇怪到哪里去,她从进入牧家开始,她就帮着应寒年和他作对,他和汪甜甜都在她的手里栽过。

加上顾若的死,他对应寒年恨之入骨,但他没有任何能力对付应寒年,别说对付,根本连接近都接近不了,倚仗顾家却又没有报复到什么,杀了她,不止报复她以前的作对之仇,还能叫应寒年心里不痛快。

多好。

林宜走向前,让保镖先退下去,自己站到应寒年面前,道,“这个牧羡泉手也够狠的。”

居然要她死。

“这个牧羡泉,我不动他,他倒动到我头上来了!简直是活的不耐烦!”

应寒年咬牙,眼中尽是阴戾,修长的五指握拢成拳。

林宜见他这样,明白他不会放过牧羡泉,连忙道,“我们报警吧,有视频为证,再把上船的那人抓回来做人证,让牧羡泉坐牢去。”

“坐牢?”应寒年冷笑一声,“那也太便宜他。”

她怕的就是这个。

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来些狠的。

“那你想怎么样?”

林宜问道。

应寒年叫了一个保镖过来,“去顾家接牧羡泉,就说他常住顾家不合适,而且他在牧家还有一些产业,他就是要撇清,也得先回来办理好相关手续。”

“是。”

保镖领命下去。

林宜闻言,不禁失笑,“你这样会让他吓破胆的。”

他现在去接牧羡泉回牧家,就等于说我已经知道你做的事了,你完了。

牧羡泉现在手上一无权二无势的,还不被吓得神胆俱裂?

“他的胆子就是破了,我再给他缝回去。”应寒年冷冷地道。

林宜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沾血。”

他刚刚听到她被人惦记了性命,那种眼神吓到她了,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放心,我不杀他。”应寒年反握住她的手,“等把他弄回牧家,我慢慢的玩死他。”

“……好吧。”

林宜不再劝了,这个牧羡泉要是不给点颜色看看,难保不会再动手。

……

经过这一次的比赛,林宜和韩颖的关系近了不少,两人会在常常在微信上聊天,讨论讨化对做菜的心得,也会聊聊这一季出了什么新包。

而牧羡泉那边,他现在是躲在顾家头都不敢冒。

听说应寒年的人第一天登上顾家门接人的时候,牧羡泉吓得当场来了个平地摔,脸白得比纸还可怕,转头就往楼上冲,站都站不住,最后是双脚并用爬上楼的。

但应寒年显然不准备放过他,派着一队人就在顾家门外守着,据说牧羡泉吓得都有些精神失常了。

牧羡泉这人恨应寒年恨的要死,可怕也怕的要死。

就是因为应寒年,牧羡泉才从众星捧月的位置上摔了下来,家破人亡。

花园中,林宜站在紧簇的花团前做着简单的伸展动作,一边做一边和江娆视频聊天。

江娆现在的工作很忙,从那次林宜和牧羡枫的假婚礼之后,林宜发现江娆虽然看起来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商,但对于演戏的天赋和执着是深刻在骨里的。

所以她给江娆专门配备了一个团队,继续供江娆拍戏。

只不过现在的江娆演戏要比以前吃力很多,很多情绪和剧情她理解不了,但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她进步很多,而且对于演戏,江娆不怕苦不怕累,哪怕现在只能演一些小角色,她也乐在其中,活得比在林家时快乐很多。

“姐姐,我今天演了哭戏,导演伯伯夸我演得好!”视频中,江娆在那边开心地直乐,整个人都是发着光。

“你喜欢就好。”

林宜微笑着道,她找了最好的团队去保护,能让江娆尽情享受自己的工作。

这边正聊着,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林宜转身,就见管家朝她走来,眉头拧着,“二少奶奶,四少爷出事了。”

第741章 牧氏血仇(1)

林宜怔住,正要说话,视频那端正在练踢腿的江娆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林宜,一双干净澄亮的眼睛里有什么有变化,喃喃地重复出来,“四少爷?”

“……”

林宜顾不上向管家问话,只看着江娆。

“姐姐,谁是四少爷啊?”江娆问道,如今的江娆就同个稚子一般,只管自己有兴趣的,从来不会问东问西。

林宜这才想到江娆出事的时候,应寒年还没有和牧华弘做亲子鉴定,四少爷是牧羡旭,不是牧羡泉。

“你不认识的。”

林宜道,简单地含糊过去。

“哦。”江娆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问,只是伸手按了按心口,一下一下地呼吸着。

“怎么了?”

林宜担心地问道。

“有点奇怪,也不是不舒服。”江娆解释不清自己这是什么感觉,有些懵懂地看着她。

“……”

事情过去那么久,江娆把一切都忘了,却还是会被“四少爷”三个字触动。

林宜站在花丛前,拿起手机微笑着道,“娆娆,你继续练习吧,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好。”

江娆顺从地点点头。

林宜关掉视频通讯,这才转过身看向管家,问道,“牧羡泉怎么了?”

“四少爷和四少奶奶突然失踪了。”

管家说道。

“失踪?”林宜一怔,“到底怎么一回事?”

“二少爷不是派人强请四少爷回牧家么?四少爷不敢,顾家也不放人,那些保镖就在外面耗着,今早顾家突然传来异动,还有尖叫声,一个保镖就趁乱跑了进去,结果发现原来是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失踪了。”管家说道。

林宜蹙了蹙眉,淡淡地道,“会不会是牧羡泉害怕应寒年找他算账,就带着汪甜甜躲起来了?”

“有点不太像。”

管家道。

“怎么说?”

管家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照片,道,“这保镖进去后在四少爷的卧室拍到了这样一张照片。”

林宜接过手机,低头看去,只见照片中的卧室很豪华,显然牧羡泉在顾家住的也不算差,窗户开着,风吹拂起窗帘,而在床对面的墙上有四个血腥大字——

【牧氏血仇,灭根相还。】

胆战心惊的八个血字,叫人看得不寒而栗。

阳光灿烂下的花园里,林宜硬是被这八个字弄得寒毛直立,背上一阵阵地发寒。

“这事应寒年知道吗?”

林宜问道。

“已经有人去通知了。”管家说道,“我看着这几个字蹊跷,要是四少爷逃跑,没必要安排这一出。还有,那保镖以前是个雇佣兵,他辨别出血迹是人血,还刮了一些下来送去检验。”

林宜立刻问道,“检验结果呢?”

“是牧羡泉的血,能写出这几个大字,血失得不少。”一个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林宜转过头,就见应寒年脸色凝重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何耀等人。

她连忙迎上去,“只有血,没有尸体?”

“没有。”

应寒年拉住她的手。

“要想从防范森严的顾家悄无声息地带走两个人,那可比潜进去杀人还难。”林宜说道。

“所以我回来调查这件事。”

应寒年低沉地道。

林宜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应寒年知道她在想什么,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牧羡泉的死活我不在乎,但这八个字有问题。”

“有问题?是不是牧羡泉在外面惹了仇家。”林宜道,转念又一想,“还是顾家为了往你身上泼脏水,来这么一手?”

还特地写什么牧氏……

“都不像。”

应寒年拉着她一路穿过厅堂,走进厨房,看了一眼锅子里温着的汤,转眸看她一眼,“你早上还没喝汤?”

现在她哪里还有心情喝汤。

“要是我说的两种可能都不是,那就是如这个血字所言,有人要向整个牧氏家族寻仇吗?”

林宜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你先喝汤。”

在应寒年眼里,她的饮食远远要比那八个血字重要,他亲手盛起一碗汤,然后搂着她走进餐厅,将她按坐在位置上。

林宜见他坚持,只好伸手去拿勺子。

应寒年没放,而是坐在她的身边用勺子一勺勺喂她,“多喝一点,补充营养。”

林宜低头咽下一口,“应寒年,你怎么想的?”

“牧氏家族被某股势力盯上了。”

应寒年低沉地道,继续喂她。

能做到把什么都抹得一干二净,从顾家悄无声息带走两个人,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真的是有人向整个牧氏寻仇?”林宜讶异,“牧家还有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吗?”

“不清楚。”

应寒年看着她,又舀了一勺汤喂她,“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这股势力应该蛰伏在帝城一段时间了,你身边就有。”

“什么?”

林宜听得心口一跳。

“自从你开始参赛,就出了一堆的事情,顾铭暂且不说,他就是个蠢货,都称不上是敌人,那顾家也不会是下手的人。”应寒年道,“而你们被关地下室后,我将你所有的竞争对手查了个底朝天,居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查出来,你这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看向她。

“代表要么其中真的没问题,如果有,那就绝对不好对付。”

除了顾家,其余的参赛队伍背景都有,但都大不到哪里去,可问题绝对存在,却连应寒年都查不出来。

这很可怕。

应寒年的权势可谓是只手遮天,可连他都查不出来。

应寒年颌首,“我本来认为,你被关是对手想让你失去参赛资格,否则不会只是关你而已,但牧羡泉的事一出,我明白了,对方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着我。”

“……”

林宜紧张地看向他。

“你只是个引子,你之前不怎么出牧家,我身边又是保镖林立,牧家防范比顾家森严更甚,无处下手,现在你参加了比赛,对方便借由你将我引出来。”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声音份外寒冷。

勺子在温热的羹汤中无声搅动。

林宜眸子转了转,声音干涩,“我懂了,对方以为我被关你会出现,就可以对你下手,你是出现了,不过因为我不想被人说闲话,你只能盖住面容以保镖的身份呆在我身边,对方还以为你并没有出现。”

第742章 牧氏血仇(2)

就连救她,应寒年都是悄声而至,并没有大张旗鼓。

而为了不显他特立独行,林宜让自己所有的保镖戴口罩、帽子,一群人站在一块,谁能想到牧氏家族的决策人会乔装成一个保镖。

“嗯,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对方大可以抓了你逼我出现,却没有。”

应寒年道,又舀一勺喂她,“这股势力做事太过模糊,一时之间猜不透。”

确实太模糊。

想当初牧羡枫为了用她这张王牌斗应寒年,想过多少办法,可这一次,对方却只是关她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做。

林宜吃着吃着,忽然站起来,紧张地道,“安姨,得派人去保护安姨。”

不管怎么样,对方冲着牧家众人这一点毋庸置疑,那安姨一个人住在酒庄不是很危险?

“你别急。”应寒年拉下她的手,“我已经派人去接四姑娘和牧羡光夫妇,让他们回这里避险,如果他们不愿意,绑也要绑过来。”

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

闻言,林宜松了一口气。

牧家除了旁支,这一支的已经所剩无己,夏汐下落不明,牧羡旭仍在坐牢,现在就还剩安姨和牧羡光……

林宜想了想道,“你身边还得多加些保镖,出入要格外谨慎。”

这么想着,林宜还是不放心,道,“我这就去见安姨,我要去看牧家族史,看看牧家还有些什么仇人。”

她抬起脚就要走,一转身,就见林冠霆提着箱子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他是刚刚到,此刻,他正震惊地看着他们。

“爸。”应寒年站起来,“您出院了?怎么没让我们去接。”

“我刚刚还没进来就听到你们说保护安阑,安阑是不是出事了?”林冠霆没有回答,只是问安阑,刚痊愈的脸显得苍白。

“没有,只是牧家遇到了点事情。”

林宜连忙说道,

“什么事?”

林冠霆担忧地问道。

林宜上前挽过他的臂膀,道,“爸,你先别担心,应寒年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你坐过来,我慢慢和你说。”

话音刚落,林宜的手机震起来,她拿起,是牧阑打来的电话。

林宜接起来,牧阑不悦的声音立刻传来,“小宜,应寒年是怎么回事,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回牧家,他还准备来硬的?”

“安姨,您听我说,牧羡泉出事了,有人冲着牧家而来,应寒年也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您就过来先住上一段时间吧。”

牧家大屋屹立那么多年,安全性上来说比酒庄要高出很多。

“我不会去的,你告诉应寒年,如果他要用硬的,大不了拿我的尸体回去。”

牧阑的态度很坚决。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持这点,用老死不回牧家来惩罚自己,向应咏希忏悔。

说完,牧阑挂了电话。

林冠霆就站在林宜的身边,将牧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气道,“这个固执的女人,我去找她。”

“我也去吧。”

林宜道。

……

林宜和林冠霆去了酒庄劝牧阑。

牧阑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她见都不见林冠霆,倒是见了林宜,但态度还是那样,死也不可能再踏入牧家大屋一步。

林宜见一时半会劝不了,只好让大批保镖留下来保护酒庄,自己则得了牧阑的许可前去翻看牧家的族史。

林冠霆这次和牧阑杠上了,决定一直守在酒庄外面,准备守到牧阑肯见他,肯回牧家避难。

酒庄中,牧阑坐在遮阳伞下看书,打扮雍容高贵,一张脸却是冰冷异常,她抬眸,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酒庄的大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保镖,还有林冠霆的身影站在其中。

天气这么炎热,这些人就这么暴晒在烈日之下。

“四姑娘,您何必这样呢,林小姐会担心的,我看她刚刚眼睛都红了。”一个女佣替她沏上红茶,小声地劝慰道,

提到林宜,牧阑的心就软了,皱着眉道,“我怎么舍得让她替我担心,只是去哪都行,牧家我不会回去。”

“顾家是什么地方,那些歹人连顾家都能来去自如,恐怕现在整个帝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牧家大屋了。”

女佣站在一旁说道,这些话也是林宜刚才劝说的。

“你不懂。”

牧阑道,她回牧家,就意味着背叛咏希,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对于她来说,生或死真的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她唯一的牵挂也只有林宜,但林宜现在过得好,不需要她的时时照顾,

她看向大门,一时间也没有心思继续看书了,想到林宜方才劝她劝得红了眼圈的样子,站起来道,“走吧,陪我去给小宜买几件首饰,买些衣服。”

“好。”

女佣点头。

牧阑从酒庄大门出去。

她人一现身,一直曝晒在太阳底下的林冠霆视线有些恍惚,张嘴想喊安阑却张不出口,安阑是林家的管家,向来着装朴素,甚至少有化妆,而眼前的女人雍容华贵,一身的价值不菲,手上珠宝闪耀。

脸还是那张脸,却俨然是换了一个人,即使人至中年,仍是美的。

牧阑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自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林冠霆恍过神来,连忙迎上前,牧阑的保镖立刻拦住他。

林冠霆焦急非常,想推开保镖却推不动,气竭地道,“安阑!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执拗?不管什么深冤大仇的,保命要紧你懂不懂?”

闻言,牧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双美眸冷冷地看向林冠霆,讽刺地道,“林总,我已经不是林家的管家了,您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我——”

林冠霆语塞。

牧阑不再看他,径自上了车,对司机道,“开车。”

“是。”

司机缓缓启动车子,往前驶去。

牧阑坐在后座,低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珠宝,忽然,一旁的车门被打开,她错愕地看过去,只见林冠霆攥着车门跟着车跑,趁着速度还没快起来一弯腰就钻进了车,然后迅速关车门锁住。

司机呆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停下还是继续,只能慢吞吞地往前开。

第743章 遇见老太太(1)

牧阑无语地看向林冠霆,“林冠霆,你一把年纪了做这种事?想死我车边,让我没法和小宜交待?”

也不怕被车带得摔出去?

林冠霆气有些喘,还是无法适应这样转变的牧阑,当牧阑还是安阑时,尽忠职守,从未有半分逾越,“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

“以前我只是个下人,现在不是了。”

牧阑冷冷地别过脸去。

林冠霆坐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安阑,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禽兽不如,冤枉你,差点害你坐牢,我一直想找机会认真地和你道个歉。”

“不必了,受不起。”牧阑冷漠地开口,“停车,让人下去。”

话音刚落,司机就是一个急刹,牧阑整个人往前撞去,林冠霆眼疾手快地扶她一把。

牧阑立刻撇开他的手,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四、四姑娘……”

司机的声音结巴了,呆呆地指了指前面。

牧阑抬眸望去,就见不远处的路上,十来部黑色商务车将路面占满,停在那里拦住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部车上车门被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是个女的,一身黑衣打扮利落,脸上戴着口罩,遮住一半容貌,留着一头亚麻灰的蓬松短发。

这女的独自朝这边走来,步履轻盈,白皙双腿在阳光下晃着。

她身后的车上,一个个人走下来,一看就全是练过的,全部戴着口罩。

女人走到牧阑的车外停下来,抹着浓重眼影的眼睛微弯,朝她低了低头。

牧阑伸手按下车窗,林冠霆想阻拦没来得及。

牧阑一双眸冷漠地看过去,“什么人?”

“家主久闻四姑娘芳名,想邀四姑娘一叙。”

那女的说道,声音听着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六岁,语气十分自信干练。

“你家家主是谁?”

牧阑冷声问道,一张脸上没有慌乱。

“四姑娘见到不就知道了?”年轻女孩笑了笑说道。

牧阑冷冷地看着她,林冠霆侧身上前,问道,“牧家牧羡泉夫妇是你们下的手吧?”

来者不善。

这什么家主的恐怕就是寒年和小宜说的那股势力。

年轻女孩看向他,“原来林先生也在,相请不如偶遇,那就一并随我回去见家主吧。”

“……”

林冠霆面色一滞,居然连他也知道。

“恐怕你家家主还不够资格请我。”

牧阑看了一眼后视镜,她们车子后面保镖们已经站定,有她的,也是应寒年那边派过来。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保镖就冲上前来,女孩站在那里,眸子一动,忽地一个低腰令对方扑空,她迅速攥住对方的手腕,利用女性的巧劲和自身的爆发力直接将一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的保镖给摔到地上。

牧阑目光一僵,这可是应寒年的人,她知道应寒年训练手下一向是最高标准,可以说是国内保镖能力的最高体现,却被这个女孩一招给撂了。

女孩站在那里,扭了扭脖子,轻松地拍着手,“四姑娘既然不肯下车,那我们也只有用些手段了。请人!”

最后两个字,说给自己人听的。

两派势力顿时打起来。

……

牧羡光夫妇自从从牧家脱离后,就找了个僻静处过起等同隐居的生活。

湖面波光粼粼,白色别墅被阳光照得安静,满院花香,透着岁月静好的味道。

“老公。”

白书雅穿着一袭白裙,端着水果从别墅中走出来,就看到牧羡光在和儿子捉迷藏,儿子小小的个子步子蹒跚地穿梭在花丛中,开心得咯咯直笑。

牧羡光扮做大老虎冲过去,撞到白书雅的身上,立刻将她抱了个满怀。

白书雅伸手替他擦汗,微笑着道,“吃水果吧。”

“好。”

牧羡光向前抱起儿子,视线掠过院子外面的大量保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白书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别这样,我相信二哥是一番好意,应该是真的有一股势力在针对牧家。”

应寒年的人过来请他们时,牧羡光不肯回。

牧羡光与应寒年,是有血缘的堂兄弟,可某种层面来说,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情感太过复杂。

“我不用他的好意。”

牧羡光道,抱着儿子在院中的小桌前坐下来,拿水果给孩子吃。

忽然,一个保镖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院外道,“三少爷,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刚刚收到消息,四姑娘和林小姐的父亲都被这帮人给带走了,对方身手在我们之上,再不走下一个就到你们了。”

“什么?连姑姑也……”

白书雅从桌前站起来,脸色发白地看向自己的老公。

牧羡光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刚要拒绝,那保镖又急切地道,“三少爷,您先别拒绝我,林小姐有句话让我带给您,对方来势汹汹,上一代的恩怨就请您先放一放,不管怎么样,您得考虑三少奶奶和宝宝的安全,她们总是无辜。”

一句话,直戳上牧羡光的心窝。

他看向白书雅苍白的面容,他确实不能拿她们母子的性命去赌,真出了事,他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什么势力这么可怕,连应寒年那个魔头都搞不定?”牧羡光边说边抱着儿子往外走去。

“对方来路不明,猜测不透。”

保镖道。

牧羡光最终还是带着妻子、儿子上了车,可车行一半被人拦了下来。

拦路的是一群练家子,为首的是个蒙面的年轻女孩,短发染着亚麻灰,很精致,她站在马路中央,朝他们低头,“牧三少爷,牧三少奶奶,家主请二位叙话喝茶。”

“……”

牧羡光坐在车上,紧紧地握住了白书雅的手。

……

林宜正在翻着牧家族史,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中的书直接掉落在地上,指尖发颤。

爸爸和安姨都出事了。

她来不及伤心,就先让人去请牧羡光过来,结果,牧羡光和白书雅也出事了。

全在一天之内。

出事的两条马路上都写着“牧氏血仇、灭根相还”的字样。

手机还在保持通话中,应寒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团团,你不要激动,我马上回家陪你。”

第744章 遇见老太太(2)

他的语气泄露出紧张。

林宜坐在书桌前,拿起桌上的水连喝好几口,才努力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我没事,应寒年,对方的身手那么好,却没有直接杀人,应该是别有目的,爸爸和安姨他们应该暂时没事。”

对。

暂时没事。

她不能在这边自乱阵脚。

“聪明。”应寒年夸她,“所以,一切交给我,你只要确保你和我女儿都好好的。”

闻言,林宜伸手捂上自己的肚子,是,她有了身孕,她要更镇定地面对一切事情。

“我知道,应寒年你别回来了,你直接转去医院,我现在也马上过来。”

她道,派出去的人全都受了伤,此刻全在医院里躺着,想知道情况只能从那些人嘴里知道。

应寒年在那边沉默几秒,而后应道,“好。”

听到这话,林宜便要挂掉电话起身,应寒年磁性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别挂电话,我和你说说话。”

“我真的没事。”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我知道,我也不会让爸有事。”应寒年向她保证,这一次对方完全是冲着牧家而来,林冠霆纯属被牵累。

“他们一个都不会有事的。”

林宜边说边往外走,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有些沉重,但她相信,没什么可以击垮她和应寒年。

坐车来到偌大的医院,林宜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旁边的停车位上停着一些应寒年的车,他人已经到了。

只见医院大门口站着许多的保镖。

应寒年听从她的话,给自己添了不少保镖。

林宜拿起小包从车里出来,一个保镖站在外面,撑伞替她挡去烈日。

她一路往里走,医院里很忙碌,有医生形色匆匆地走过,有家属扶着病人缓慢走过,也有救护车上下来的推车一路往里边急赶。

林宜朝着那些保镖们呆的地方走去。

电梯的人太多,林宜走的是扶梯,刚上二层就听到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林宜?”

她转过眸,就看到十多天没见过的顾铭,此刻顾铭一身白色病号服,腿上绑着绷带,单腿立着,人正靠着窗口那边吸烟。

见到她,顾铭立刻拿起一旁靠墙的拐杖,拄在身下朝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双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惊喜,“你还知道来看我啊?这都多少天了,还有没有良心了?”

没有。

林宜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这边住院,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腿,“还没好么?”

应寒年不是说要为女儿积福,下的手应该不重才对。

“别说了。”提到这个,顾铭就是一肚子的火,他双手拄着拐杖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我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本来之前的伤好得差不多,我想着回去了,没想到一出医院大门又被个龟孙子揍了,查也查不到,真是气死我了。”

“……”

林宜默,转念一想就猜测是谁下的手了。

她默默地顺了顺耳侧的发,道,“那你现在怎么样?”

“要瘸一段时间,烦。”顾铭大叹一口气,“算了,不提这些,走,去我病房坐坐。诶,你带什么礼物过来的?”

他拄着拐杖头往后一仰,在她身后的保镖身上到处打量,也没看到一个提礼物的,顿时就不开心了,“林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会做人呢,来看望病人,都不知道带礼物的?”

“我不是来看望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林宜实话实说,朝他点了点头,抬起腿要走。

顾铭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端详着她的脸,“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走走,我带你找这里最好的医生。”

“不用了。”

林宜拒绝,顾铭却不管不顾地抓着她的手臂要带她走,拉扯间,顾铭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往她身上摔去,两人的脸离得极近。

顾铭盯着她微动的长颤,眸波如水,看得眼睛都直了。

林宜皱眉推他,一旁的保镖也飞快地上前把顾铭拉开。

她拉了拉袖子,一转眸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只见一身黑色长裙的韩颖扶着一个老太太站在那里,窗外的阳光投射过来,令整个场面生出几分虚幻。

“林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韩颖笑盈盈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走过来。

她扶着的老太太一头银发,有些瘦却是精神矍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眸只是看着她,透着几分打量的意思。

那种目光很直接,很入骨,而且,并没有什么慈祥和蔼的成份存在。

林宜被看得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微笑着向韩颖致意,“你们这是……”

“哦,我陪我……”韩颖看一眼身边的老太太,顿了顿接下去道,“我陪我婆婆过来看医生,有些小感冒。”

林宜点点头,“老人家的身体要多注意一些,我有个食补的方子,一会发你微信上。”

“那太好了。”

韩颖开心地道。

“多谢林小姐。”老太太缓缓开口,朝她淡淡地低头。

林宜有些意外,这老太太的语气不怒自威,和她家中外婆的那种温柔如水完全不同。

“林小姐和男朋友很要好啊。”

老太太又道,视线落在顾铭的身上,目光意味不明。

闻言,顾铭勾了勾唇,有些窃喜和得意,正要夸这老太太几句目光如炬,就听林宜站在一旁一本正经地道,“老太太误会了,我的男朋友不是他。”

听到这话,顾铭蹙眉,拄着拐杖脸猛地凑近她,“又在骗人,你这样的小妖精谁敢收啊?”

两人这样的画面显得无比暧昧。

韩颖看一眼身边的老太太,见她眼底尽是冰冷不豫。

“顾铭你够了。”

林宜不悦地看向顾铭,伸手推了他一把,顾铭连连往后退,差点摔倒。

“喂,我受伤了,你要不要这样狠毒?毒杀亲……亲对手啊你!”

顾铭虚虚地靠到一旁的墙上,抱怨地看向她,落在别人眼中完全是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

“……”

林宜懒得理他,只看向韩颖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第745章 遇见老太太(3)

“好的,再见。”

韩颖点头。

“老太太再见,祝您早日康复。”

林宜说着便抬起脚往前走,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顾铭吵嚷着要跟上来,被保镖一把推开。

……

林宜快步上楼,扶梯将她送上顶楼,一到就有不少保镖站在那里,见到她都恭敬地低头。

“林小姐。”

“应寒年呢?”

林宜问道。

“这边。”

一个保镖替她引路,一边将一个口罩递给她,道,“应少吩咐了,请林小姐戴上口罩,虽然大家都是受伤,没什么传染性质,但医院里药水味太重,还是戴着好一些。”

“好的。”

林宜把口罩戴上,然后走进病房,这是一个超大的病房,里边摆了六张床,受伤的保镖就躺在病床上休息。

应寒年虚靠在一旁的墙上,头微微低着,脸色很沉,眸光冷冽。

她进来的时候,应寒年正将一颗戒烟糖放入嘴中,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叫人惧怕。

“应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一个保镖躺在床上,脸上有着几处瘀青,有些虚弱地说道,“不是我不甘认输,而是我真觉得那些人的身手未必在我们之上,但练的都是狠辣招式,动不动就是锁喉攻脆弱处,完全是要致人于死地,要不是我们还能挡一些,恐怕命早就没了。”

应寒年没有说话,见林宜站在门口,朝她伸出手。

林宜走过去,手一下子被他握得很紧,她看向那保镖,问道,“还有些别的吗?”

“那女人说是她家家主请四姑娘,但据我所知的一些大家族,都不是这样称呼的。”保镖虚弱地道,捂着心口又咳了两声。

家主。

这个称呼怎么听都有些复古。

应寒年低眸看过去一眼,松开林宜的手,上前给保镖把脉,“伤势不重,休养就行。”

见应寒年亲自为自己搭脉,保镖激动地昂起头来,“谢谢应少,谢谢……”

“……”

应寒年给他们每个人都把了一遍脉,然后洗净手,同林宜离开。

病房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林宜问道,“他们都还好吧?”

“他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底子好,伤的都不算太重。”应寒年拿着纸巾擦手,将手上的水渍一点点抹去,抹得有些用力。

“那就好。”

林宜道,在一旁的靠墙椅子上坐下来,一想到自己的爸爸和安姨还落在对方手上,呼吸都不顺起来,“我一直以为国内能打得过你手底下保镖的,寥寥无己。”

“从他们打斗的方式来看,不是出自国内的势力。”

应寒年将最后一根手指擦干净,随手将纸巾一扔。

纸巾准确无误地被投进远处的垃圾筒。

他从生死街出来后,就在S城开始发展,这些年来国内到处行走,不管是哪条道上的他都认识一二,对一些势力了如指掌。

林宜愕然,“你是说有国外的势力渗透到国内来了?”

“到现在还没有电话。”

应寒年道。

对方虽然叫嚣着什么灭根相还,但只是把人带走,显然还有什么目的,这目的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宜怎么想都想不透,对方的行事手法太奇怪了,说了灭根,却是一人都没杀,可又不打电话,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道要一直抓着人不放么?

话落,她的手被握住。

应寒年黑眸盯着她,嗓音低沉用力,“别急,有我在。”

她的手一片冰凉。

突然而至的温暖让林宜心里暖了很多,她看着应寒年,勉强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撑得住,我相信他们暂时不会有事。”

说完,她靠到应寒年的身上,应寒年坐在那里,没什么话,只是把玩着她的手指。

手机在包里响起铃音。

林宜靠在他的身上打开包,从里边取出手机,是节目组打来的电话,但如今的她真的是没有心思继续比赛了。

她拿出手机想和节目组说一声,忽然就见手机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她一怔,连忙拿出来,“应寒年。”

“怎么?”

应寒年侧目。

林宜把信递给他,“这信不是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包里了。”

她可以确定,她出门收拾包的时候还没有这封信。

应寒年看她一眼,目光格外深沉,伸手打开信封,从里边取出一张信纸,是一封手写信,字迹工整——

【应先生:家主请了几位牧家人做客,绝不敢亏待,等林小姐一路冲刺到美食比赛的冠军争夺赛后,您自然能见到这些人。】

“……”

林宜诧异极了。

应寒年打开信封,从里边又取出几张照片,全是被带走的牧家人。

牧羡泉夫妻双手被反绑的照片,牧羡光夫妻双手被反绑的照片,以及……牧阑和林冠霆被反绑双手的照片。

“爸和安姨!”

林宜有些激动地拿过照片,见照片中两人并没有痛苦的神色,不像是遭遇过虐待才稍稍松一口气。

“团团。”

应寒年忽然叫她。

林宜靠过去,只见最后一张照片中,是失踪已久的牧夏汐,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旁处,手上还吊着点滴。

“原来夏汐真的没有死。”

林宜一时间都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了,夏汐没死自然是好事,但没想到她也是落在这股势力手中。

“恐怕当日就已经有人盯上了,牧夏汐才会被人带走。”应寒年拧眉,“照片中没有祈星,他还没找到人。”

那么早就被盯上了?

“这对方到底要干什么?”林宜不解,“抓这些人,不要钱不要别的,就要我冲击冠军争夺赛?为什么?”

这和抓了牧家这么多人有什么关系?

应寒年拿着信纸,指腹停在落款的地方。

本该落款的地方没有名字,只有几笔勾勒的画。

画的是一只宝石戒指,宝石通体幽绿,光泽感都画了出来,戒指上有着一些复古的繁复刻痕。

“这戒指是什么意思?”

林宜不解。

“应该是代表势力的象征。”应寒年沉声道,“我没见过,叫人查一下。”

第746章 冲着我应寒年来的(1)

“好。”

看来对方是一点点冒出头不准备过度隐藏了,才会连代表势力的象征都放在落款位置上。

应寒年抬手,弹了一下手中的信纸,忽然看向她,“你到医院后都遇上过谁?”

林宜懂他的意思,想了想道,“遇到的人还不少,都是从我身边一晃而过,医生也有,病人也有,家属也有,对,我还见到顾铭和韩颖了,顾铭在这里治疗,韩颖是陪着一个老太太来的。”

她在牧家大屋的时候,包里绝计没有东西,身边的人都是应寒年挑出来的,忠心耿耿不用怀疑,那就只有到医院后,才被人有可趁之机。

“韩颖,一应俱全的带队人。”

应寒年对韩颖印象不深,但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对,就是那个一头亚麻灰短发的女孩,上次在比赛中她还和我站一队的。”林宜看他这样便知道他有些对不上号,于是加强说明。

闻言,应寒年的眉头拧起,冷声道,“拿她照片找人认。”

“为什么?”

林宜诧异地看向他。

“几个保镖都说对方为首的是个女的,蒙着脸,染色短发,颜色他们说不上来。”应寒年直接站起来。

保镖们哪懂分辨女人头发的色号。

“……”

韩颖?

林宜愕然,她虽然奇怪韩颖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但上次韩颖站她一队后,她对这人的怀疑减轻不少。

林宜来不及多想,从手机里打开韩颖的微信,头像就是韩颖的自拍。

她跟着应寒年回到病房,将照片给保镖们,一个保镖拿过来,用手遮住女孩半张脸,眼神顿时变了,激动地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就是她!应少!她就是那个为首的,那帮人都听她的!”

林宜和应寒年对视一眼,没想到真的会是她。

“她带了我爸爸他们,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林宜觉得匪夷所思。

“应该是她知道自己隐藏不了多久,索性亮相。”

应寒年道,说着看向一旁的人,冷声吩咐,“马上去找韩颖,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是,应少。”

……

一应俱全这个品牌立足于国内也有好些年头,属于韩家,韩颖是韩家的二小姐。

车子停在韩家的别墅外。

林宜从车上下来,仰头望向眼前的别墅,她和韩颖常聊微信,但并没有听对方讲起过家里。

而她这一次跟着应寒年过来,是因为手底下的人没有找到韩颖,韩颖失踪了。

阳光正热。

林宜头上撑开一把伞,挡住太阳,应寒年一手执伞,一手搭着她的肩搂她进去。

两人一出现在韩家的庭院里,韩家的人从韩老板、韩太太到儿女、佣人全都战战兢兢迎了出来,个个脸上愁云满布。

“应先生,这个韩颖在外面做了什么和韩家无关,真的,我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但就是再借我多少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应先生您的头上动土。”

韩老板一出来就急切地撇清自己,满头的大汗,这样的紧张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旁的妻儿都跟着附和。

应寒年立在庭院中,英俊的面容冷峻,冷眼扫了一下韩家,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你们养了这么个好女儿,我应寒年是特地上门恭喜的。”

韩老板也是在商场呆着的人,哪里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讽刺,顿时汗如雨下,忙道,“应先生,我也不瞒您了,现在在外面的那个韩颖她就不是我女儿啊。”

“……”

林宜愕然。

她跟着应寒年走进韩家大厅,韩家一家人围在一旁坐着,那韩老板这才道来,“在几个月前,就是那个一味一生的美食比赛开始前,我的二女儿突然被绑架,对方什么都不要,就说要借我二女儿的身份一用,带队一应俱全参赛,等比赛结果就把我女儿还回来,为了我女儿的安全,我只好答应了。”

原来韩颖根本不是韩家的女儿。

“美食比赛播放率居高不下,那人就不怕被发现么?”林宜坐在应寒年身边问道。

韩老板看一眼林宜,见她被应寒年护着,身份不言而喻,也认出她是参赛带队人之一,不禁有些惊讶,之后回答,“我这个二女儿从小就被我送去国外读书了,她性子野,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根本没什么人认识她。”

难怪应寒年查不出一点问题,韩颖代替这样的一个身份,根本查不出猫腻。

韩颖不是韩家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

“还有什么隐瞒?”

应寒年坐在那里,冷漠开口,黑眸凌厉。

“应先生,在您面前我哪敢有隐瞒,要不是您亲自上门,我为了我女儿的性命安全,我都不敢讲这件事。”韩老板皱着眉道,“不知道我们韩家是做错了什么,居然碰上这么一帮绑匪,那女的为了演的逼真,之前还一直回家中吃饭睡觉,我也想着以人换人,但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身手特别厉害,这几天没有再回来过,不知道为什么。”

“……”

林宜沉默,和韩颖认识以来,她还真看不出韩颖是个练家子。

韩太太坐在一旁默默流泪,听到韩老板提女儿就哭得不行,这时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我问过那女的,我说为什么偏偏挑上我们颖儿了?”

“她怎么说?”

林宜问。

“她笑了一下,跟我说,我女儿的名字很有意思。”韩太太道。

“……”

林宜一怔。

名字很有意思。

韩颖、韩颖。

颖韩。

应寒……

林宜目光一滞,转眸看向应寒年,显然应寒年也想到了,目色沉的厉害。

“看来,对方早就盯上你了。”

在几个月前,一味一生美食比赛刚开始的时候。

这股势力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迷雾?

她这边想着,何耀从外面跑进来,“寒哥,大小姐,那个戒指查到了。”

闻言,应寒年缓缓侧过脸,一双眼幽冷地瞥向韩老板。

韩老板连忙拉着自己的妻子站起来,道,“应先生,这地方给你们谈事,我们都去后面,都去后面。”

第747章 冲着我应寒年来的(2)

“……”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冷厉的脸,有些无奈。

这里好歹是韩家,韩家人也实属无辜,居然把主人赶到后面去,她道,“要不,我们车上再谈?”

“你坐很久的车了,休息一下。”

应寒年舍不得她太累,他都不愿意出来调查这些。

但放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他更不放心。

“不用不用回车上,你们谈,你们谈。”

韩家人急忙道,一群人逃之不及地往后走去。

韩家人离开后,何耀将那张信纸铺开在茶几上,“我找了各个势力,到处打听,终于打听到这戒指来自国外的一个组织,戒指上的宝石是绿柱石,很难得见,这戒指是图腾,也是那个组织历任家主才能戴的。”

历任家主……

林宜闭上眼,仔细地回忆着在医院遇到的一系列事情,老太太威严的眼神铭刻在她的脑海里,她蓦地睁开眼睛,“我想起来了,那个老太太的手上有戒痕印,她应该就是那个家主。”

应寒年看向她。

“还有,韩颖一直是看老太太的眼神在说话。”林宜道。

这足以证明,韩颖是在为这个老太太做事的。

应寒年颌首,黑眸越发深邃,转眸看向何耀,“什么组织?”

“隐门。”

何耀回答。

林宜看向应寒年收紧的下颌线,忍不住问道,“你听过吗?”

应寒年看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薄唇抿成一线,在思索着什么。

“寒哥不知道不奇怪,因为这支势力不在国内立足。”何耀说道,“我找了很多人,查到的还是不多,其实这个组织是不是叫隐门都不一定,只是传闻这么叫的,活跃的区域也不固定,国外到处有他们的身影,隐门内部奇人异士非常多。”

“他们是做什么的?”

林宜问道。

闻言,何耀顿了顿,才继续道,“大小姐,您不要被吓到,这个组织做的是无本的买卖,所到之处做下的都是血雨腥风的大事,曾经有小国的统治者被他们暗杀,也有伯爵家族被一夜血洗。”

他说的已经相当隐晦,而真相比这个更残酷,更血腥。

“你是说,这是个杀手组织?”

林宜惊愕地看向他,手指发凉,被应寒年一把攥住。

那隐门是接了谁的买卖抓走牧家这么多人么?

“有这样的传言,但其实具体也说不清楚,因为隐门太神秘,很多事情都只是表象,就比如这个组织从不在国内活动。”何耀连忙补充道,“传说隐门的创始人是我国的,所以放出话,除去私怨,隐门在国内不接一笔买卖,不杀一个同胞。”

这次,突然针对牧家而来,实在有些奇怪。

“你是说,隐门带走我爸爸他们,不是接买卖替人做事,而是出于私怨?”

林宜蹙眉,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牧家族史,从头至尾都没有见过隐门这两个字,更别提和牧家的私怨了。

“有可能吧。”

何耀不敢肯定回答,一个组织,除了那枚戒指代表的意义可以确定,其它什么都不能确定。

林宜看向应寒年,“我想去韩颖的房间看看。”

“我陪你。”

应寒年颌首,拉着她站起来。

韩颖绑了韩家的二女儿,代替其身份,由于韩家的二女儿常年在国外,家中的东西很少,反而韩颖住了一阵,属于她的东西还多一些。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小姐房间布置,欧式风格,富丽贵气。

林宜走进去却发现明显的不同,没有一个千金小姐的房间里会有这么多难度极高的健身器材,书架上摆的不是书,全是利刃匕首。

“看来韩颖的功夫真的不弱。”

林宜说道。

应寒年站在她的身后,视线淡漠地扫向周围。

林宜蹲下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边是厚厚的一叠财经杂志,她拿出来,版版封面都是应寒年。

“……”

林宜看向应寒年,微微蹙眉,“如果隐门的目标是整个牧家,为什么这里单单摆你的东西?”

她记得,韩颖还说过自己非常崇拜应寒年。

应寒年低眸看过去,眼神冷了冷,“现在来看,隐门不像是冲着牧家而来,而是冲着我应寒年而来。”

韩颖的名字,收集的杂志,无一不在说这个。

闻言,林宜的心下一紧,杂志从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脑袋里晃过一片空白。

爸爸和安姨被带走了。

对方还是冲着应寒年而来。

她突然想起那时候被牧羡枫胁迫的恐惧,很可怕,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团团……”

应寒年低沉的声音唤回她的空白,她蹲在地上抬起头,“怎么了?”

“……”

他叫她五遍,她才听到。

应寒年的眉头拧紧,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向她保证,“我一定把爸和四姑娘安全地找回来,你不准紧张。”

这还带不准的。

林宜听话地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做?韩颖不见了,隐门又那么神秘,查不到一点踪迹。”

“下一次比赛时,她会出现。”

应寒年道。

“她还敢露面?”林宜不解。

“她有什么不敢的?那么多人质在她手中,她也料定我们这边不会轻易撕破她的伪装,她的目的是要让你继续参赛,她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应寒年道。

“……”

也是。

只不过,隐门做这么多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

林冠霆和牧阑都被带走了。

白日里,林宜表现的很正常,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对方的目的没显露出来之前,不会对这些人质做什么,大家都不会有事。

可晚上,她却克制不了自己的噩梦连连。

梦里,她梦到林家食物中毒的时候,牧羡枫拿着林家那么多人命百般威胁应寒年,她当时站在医院里,每日上上下下地跑,看着身边人受尽折磨,痛苦不堪,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画面一转,她又梦到林冠霆和牧阑被人关在密室中受苦,不停地在被人鞭打,奄奄一息,她想上去救人,却怎么都抓不住他们的手。

她撕声尖叫,可是没有用。

第748章 冲着我应寒年来的(3)

一点用都没有,就像她上一世,她被继母肖新露关在狗屋里,不时出来被继母讥讽虐待一番。

她的爸爸倒在地上,爆血管而亡,肖新露却还在和她的奸夫在一起甜甜蜜蜜。

所有痛苦的梦境叠加在一起,混乱不堪。

林宜被困在里边不得出来,她大力地呼吸着,她想跑,不管跑出去多远,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狗屋里,看着自己养的狗惨死,满地鲜血……

“团团?团团?”

忽然有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特别动听,能蛊惑人心一般,引领着她往前走。

梦境颠倒,林宜被晃得难受,猛地睁开眼,就被卧室里的明亮刺到眼睛,再抬眸,只见应寒年跪坐在她身旁,一双眼腥红地盯着她,脸色特别难看。

见她清醒过来,他沉沉地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倾斜下来,像个孩子般伏在她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臂膀,呼吸沉重。

“怎么了?”

林宜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应寒年直起身子,低眸看着她,嗓音低哑,“你做噩梦了。”

“是吗?”

林宜有些恍惚。

“我去倒水。”应寒年从床上下来。

林宜看一眼手机的时间,凌晨两点,她低眸看向被子,只见被子和床单上全是皱巴巴的痕迹,像是被她用力蹬过,正在她的脚边。

她从床上坐起来,就见枕头上一半都是湿的,她摸向自己的脸,又湿又凉。

“喝水。”

应寒年端着水杯坐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喂给她喝。

她靠在他的怀中,抬眸看向他不豫的脸色,轻声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怀孕了。”

应寒年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眼瞳如墨。

林宜垂眸,她明白他的意思,谁都可以情绪波动,唯独她不行,她怀孕了,她需要平心静气地养胎。

“做梦这种事我控制不了的。”

她轻声说着,而后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你不用担心,做一次半次噩梦影响不了身体。”

“我叫了你很久,你一直在恐惧,在害怕,一直在喊爸爸。”应寒年凝视着她到现在还苍白的小脸,伸手抹去她唇角的水渍,“爸不回来,你不可能睡好。”

她重视家人,牧阑之于她又是母亲一样的存在,父母被抓,她看起来没有过度的激动,只是她太会藏。

“我是担心他们,不知道在隐门的手里能不能吃好睡好,不过,我知道我现在怀孕了,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道,伸手从应寒年手中接过水杯,连连喝了好几口,想着自己做的那个反复交叠的梦境,忽然目光一动,道,“对了,我刚刚做梦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应寒年看她。

“在我上一世的记忆里也有隐门的存在,不过那时我已经被我继母软禁起来,有一次我继母和舒天逸在那边打情骂俏,把我叫去伺候,刻意恶心我,我不想看他们,就看电视。”

林宜努力回想着这点点滴滴,说道,“电视上说有不明组织渗透到国内,冲着某大家族而来,所到之处皆留下血字斑斑。”

“确定是隐门?”

应寒年睨她。

“虽然新闻没有指门道姓,还把血字做了马赛克处理,但最后一个字没有完全模糊掉,那字的收尾我记得,和现在的血字收尾一模一样。”

林宜说道,本来这件事她早不记得了,能刻在记忆中的也只是舒天逸和肖新露苟且的恶心画面,但今晚做了噩梦,在那混乱的梦境中,她竟然连细节都想起来了。

“新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记得么?”应寒年搂着她问。

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宜努力地回想着,伸手按向自己的头,想到头痛。

“别想了!”

应寒年立刻道,林宜摇头,逼迫自己去想,脑海里顿时晃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不准想了!”

应寒年拉下她的手,厉声喝道。

“我想起来了。”林宜抬头看他,“虽然不知道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但我记得这新闻是在你母亲被曝光沦为舞女之后出现的。”

“我妈?”

应寒年一怔。

“对。”林宜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又道,“应该没什么关系,这一世,你母亲的新闻没被曝,隐门不也出现了吗?”

应寒年抬了抬眼,黑眸深得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把水杯放到一旁,将她放倒在床上,“好了,不说这些,睡觉。”

“……好。”

林宜躺下来,应寒年将两人的枕头换了一下,把湿的那个扔到自己那一边。

应寒年没有立刻去睡,而是坐在床边看着她,关掉灯,像哄个小朋友似地轻轻拍着她。

林宜一开始想拉他一起睡,但应寒年坚持守着她,她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去,在他的安抚下,她逐渐陷入睡眠。

她睡下后,应寒年依然是一动没动,就这么坐在床边,在关掉灯后的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脸,指腹轻轻地抚过她的脸。

他的眼底渐渐积起深邃,是决定好某件事后的沉淀。

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惊扰了她怀孕的这段时间,谁也不能惊扰。

……

一味一生的国内美食大赛只剩下最后三场比赛,掐头去尾也就两周多的时间。

林宜一开始是为了扬宜味食府的名而去,结果,比赛到快尾声的时候却变了质,变成受人胁迫而继续参赛。

五进三的比赛没有翻出太大的赛制花样,回归菜品本身,是在帝城最大的演播大厅内举行,接下来的三场比赛不出意外都会在这里举行。

因为接近尾声,越来越多的大人物也参与进来,不少领导人都会出席,因此比赛场地就不宜波动得太厉害。

林宜走进演播大厅的观众席,舞台上节目组的正在调灯光,也有比赛队伍上去提前适应一下。

“应寒年呢?”

林宜在位置上坐下来,发现一同出门的应寒年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

“应少说离开一下,让您坐着就好。”一个助理说道。

第749章 和我应寒年有什么渊源(1)

“好的。”

林宜点头,转头和一旁的沈师傅说话,让他先上去适应一下舞台,为一会的比赛做准备。

沈师傅带着人上去了。

林宜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黯然,一场比赛,比到最后什么都变质了,离她的初衷越来越远。

“砰。”

一个身影重重地在她身旁坐下去,是刚刚沈师傅的位置。

她偏过头,就看到顾铭那张还贴着纱布的脸,有些愕然,他出院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

顾铭自以为帅气地拨了拨头发,得意地冲她挑眉。

“你的伤还没好吧?”

林宜以为他这伤起码要躺三四个月,结果现在就出来了。

“啧,这伤才多大点事。”顾铭一副无谓的样子,看了一眼舞台,突然凑到她面前,小声地道,“不过我和你讲,上次地下室的事还没完。”

林宜看他,冷漠地道,“有话说话,别靠这么近。”

舞台最前面的观众席涌起一阵骚动,许多人站了起来,不知道在看什么,林宜没有关注。

顾铭被她这冷淡的态度弄得难受,摸摸鼻子,稍微拉开一些距离道,“那人肯定是看我有夺冠的可能,就堵在医院门口守我,我一出去就被打,搞得我出来还得跟玩间谍游戏一样,要乔装一番才能出来。”

“……”

林宜想到应寒年的手段,默默不说话。

之前,她讨厌顾铭的那点龌龊心思,结果比赛比到现在,他成了这个比赛中最单纯的一个。

也只有他在认认真真比赛了。

“这人不动别人,就动你和我,肯定是觉得除掉我和你,他就能夺冠,所以我今天就要看看这五进三进的是哪三强。”顾铭一提到这个暗中下手的就咬牙切齿。

“……”

林宜没有说话。

“你这女人跟我多说一点话会死吗?”顾铭很是不满她的沉默,“你现在求求我,我也会保着你的,不让你受竞争对手的欺负。”

比赛中第一个欺负她的是谁啊?

林宜站起来想走,而后又想到这里的座位是安排好的,这边就是给他们带队人坐的位置。

带队人……

她的右边坐着顾铭,那左边……

林宜转过头,果然见韩颖一身利落装扮,步伐轻盈地朝她走过来,脸上挂着笑容,轻松极了,不见一丝心虚。

“林小姐好。”

韩颖在她身旁坐下来。

林宜看向她,冷冷地开口,“你还敢来?”

林宜的声音不大,在观众席嘈杂的环境里也只有韩颖能听到。

“林小姐出身富贵,娇娇弱弱的,你都敢来,我为什么不敢来?”韩颖微笑着说道。

顾铭见她们两个女的在聊,也懒得加入,只拿出手机叮嘱自己的厨师做事。

“我自然有我的底气,只是不知道韩小姐……也不一定是韩小姐吧,不知道你的底气从何而来?”林宜问道。

闻言,韩颖侧了侧脸,见坐在自己前方和后方的人都戒备地盯着她,但凡她有一个不对的小动作,就能立刻被按在这里。

韩颖的身手固然不错,但要想从这四面包围的高手中突围,几乎不可能。

所以林宜才能淡定自若地和她聊天。

韩颖看向舞台上的炫彩灯光,又是一声轻笑,双手抱臂,“如果林小姐和应先生动的是以人质换人质的心思,我就提前提醒你,还是免了,没有用的。”

“哦?”

林宜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银戒。

“我敢来,就说明家主根本不在意我这条性命会不会落在你们手上,我在你们这边是受苦还是死,都不影响家主对牧家人的处理。”韩颖说道,一双眼定定地看向她,完全是敞开了说话的态度,“林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像这样的家主,你跟随有什么意思?卖了命你的家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不是么?”

林宜淡淡地道。

“林小姐这就开始挑拨我背叛家主?”韩颖道,压低声音道,“可惜啊,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家主的话我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能为家主效命赴死我心甘情愿。”

林宜打量着她,在这上面韩颖没什么理由撒谎。

“养育之恩确实难还,但若是养育你只为把你培养成杀手的话,那你的心甘情愿赴死不过是被洗脑的结果,说什么感恩戴德显得讽刺至极。”

林宜坐在那里说道。

韩颖坐在那里,认真地听她讲话,林宜说话是不紧不慢的,条理清楚,有几分优雅,声音清冷,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

“林小姐说的真好,不过,我还是不会背叛家主。”

韩颖说道。

“所以,隐门真的是个杀手组织。”林宜忽然盯着她问道,眼神锐利。

韩颖这才发现自己被林宜套话了,林宜知道劝服不动她背叛家主、背叛组织,不过是在多打探组织的一些消息。

“林小姐你要这么认为也行,不过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做买卖而已。”

韩颖理所当然地道。

“拿人命做买卖?”林宜问,“那我爸爸他们是值多少钱的买卖?”

“林小姐都查得差不多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是不接国内买卖的。”韩颖说道,“我们组织偏居海外,却人人都习得一口国话,就是传下来的一种思乡之情。”

“说的还真是挺动人的。”

林宜嘲弄地轻笑一声,“可是给自己加多少光环都没有用,你们还是个滥杀无辜的恐怖组织。”

“我们才没有你想——”

韩颖以组织和家主为天,闻言想辩解些什么,忽然反应过来,“林小姐,你又想套我话,看看家主到底会对牧家人,对你父亲做些什么是吧?”

“我想知道的还有很多。”

比如到底为什么一个偏居海外的组织会和牧家有仇怨;

比如为什么抓了人却要她继续比赛。

“家主会做些什么,我可不知道,你只要好好比赛,冲进冠军决赛就行了。”韩颖说道,被她套话套得已经拒绝再和她聊。

“你们聊什么聊这么热火朝天的?”

第750章 和我应寒年有什么渊源(2)

顾铭见她们聊个不停,凑过来问道。

林宜没说话,韩颖笑着揶揄道,“顾少爷是对我们聊什么有兴趣,还是对在聊天的林小姐有兴趣呀?”

“……”

林宜冷了脸,不悦地看向韩颖。

“就你有嘴是吧?聒噪。”顾铭瞪她一眼,摸着鼻子坐回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那……

他转眸看一眼林宜,见她脸色极其冷淡,心不由得沉了沉。

三个人坐在一起,各有所想时,比赛开始了,主持人在舞台上畅谈一番后,开始介绍,介绍半晌之后,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

“今天我们的比赛请到了一位超超超级重量级的嘉宾,来,请跟随我们的镜头,欢迎牧氏集团最高决策人应寒年应先生!”

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环绕全场。

全场顿时轰动起来,许多人都站了起来翘首以盼,想一睹应寒年的真容。

林宜坐在位置上,呆了一下,他怎么会……

她抬起头,只见侧前方的悬空电视屏幕上出现应寒年的脸,他一身黑色西装笔挺,领带系得齐整,一张英俊而冷峻的面庞完全盖住旁边男明星嘉宾的锋芒,他看向镜头,黑眸中没有一丝感情,淡淡地颌首便算是示意。

应寒年那是谁,四大家族之首的决策人,曾白手起家,后以一个外姓少爷回归牧家,在牧家少爷中夺得继承权。

所有人都认为牧老爷子去世后,牧家守不住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但没想到在顾家和各种舆论的夹击下,应寒年力挽狂澜,顶住风浪,甚至还将顾家打得满地找牙。

应寒年,在国内外许多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神话。

无法匹及的神话。

而这个神话,居然来了一个美食比赛的现场。

全场掀起极大的动静,场上的工作人员竭力地控制,主持人被弄得说不下话。

甚至一度混乱。

顾铭坐在那里,从最初的惊愕中出来,就不屑地开口说道,“切,不就是个人么,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比追星还疯。”

他的声音挺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韩颖听着嘲了一声,“他是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他二十多岁办成的事,你顾少爷活到一百岁恐怕也办不到。”

“呵,听着你还崇拜的?你就是喜欢他那张皮囊吧?”顾铭反驳过去,见林宜脸上没什么崇拜、盯着发直的神色,顿时心里舒服许多,“还是林宜好,不肤浅。”

“呵呵。”

韩颖回他两个字。

“……”

林宜坐在他们中间,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的针锋相对,只是看着屏幕上应寒年的脸,他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不顾在录制比赛,就激动地冲上去要应寒年签名,简直就像是追星的灾难现场一般。

应寒年就这么被他们围攻了,脸色很不好看。

林宜这才发现他身边居然一个保镖都没有,那些人还是在场的工作人员拉开的,他明知道隐门的势力在这里,怎么可以一个人单独坐在那里?

她回头,看向一个保镖,轻声道,“你们过去,保护好应寒年。”

“应少吩咐,我们必须跟着您。”

保镖回道。

“……”

隐门摆明是冲着牧家来的,应寒年才应该受到保护。

林宜有些焦急,但又无可奈何,她拿出手机给应寒年发信息,还没发,他的微信就先弹了过来——

【应寒年:别担心。】

就三个字。

好无奈。

林宜不知道应寒年在想什么,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现场的骚动被按了下去,比赛终于能正式开始。

舞台上比得火光四射,韩颖靠向林宜,低声道,“应先生又有相貌又有能力,林小姐好福气,要是早些年我就能来国内,先认识应先生的话……”

“那他也是我男人,和你没什么关系。”

林宜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实在不喜欢她那种语气。

“也是,林小姐这么聪明,难怪连应先生那样的人物都能让你给驾驭住。”

韩颖笑笑,专心看起比赛,忽然又道,“看到沈师傅今天的状态不错,如无意外,我们和顾南园能进入三强。”

“你是要我在下一次比赛中挤下顾南园,然后在冠军赛中输给你,捧你夺冠?”林宜猜测她的目的。

“……”

韩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比赛火热地进行到最后,他们各品牌的带队人被邀请上台,介绍一下成品菜。

“哇,这么好看又香的菜,我都快流口水了。”主持人站在一旁夸张地说道,“来来,由请我们的带队人将各自的菜分一下,呈给我们的评委和嘉宾。”

林宜站在舞台上,和沈师傅将烧好的菜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然后往舞台下方走去。

林宜走在韩颖的后面,应寒年坐的是第一排观众席,两边都有人,但没一个评委和嘉宾敢在他前面先吃,于是都纷纷谦让。

韩颖走向应寒年面前,看不出一点绑了牧家人该有的神情,自信满满地道,“应先生,尝下我们一应俱全的佛跳墙,用的料是……”

“我不习惯一开始就吃这么油腻的食物。”

应寒年冷淡开口,连听都不愿意听下去。

韩颖的面色僵了一下,“应先生,我们这道佛跳墙做的并不油腻,很清淡的。”

她还想说什么,应寒年已经看向下一个,视线落在林宜的身上。

这次比赛考核的是经典菜,宜味食府这次做的是一道东坡肉,如果佛跳墙都算油腻的话,那东坡肉更是腻得不行了。

林宜猜应寒年不想吃韩颖的东西,才找这么一个借口,她索性就从他面前经过,将自己这道菜也略过去。

但刚走过,应寒年翘起的腿便她面前伸了伸,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怕正装在身,也挡不住他身上的邪气,“我尝尝。”

“……”

应总,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这么当众打脸真的好吗?

他的话落,旁边的人都纷纷看过来,个个脸上表情奇妙,不是说不吃油腻食物么?东坡肉是不油,还是不腻啊?

第751章 和我应寒年有什么渊源(3)

林宜和坐在那里的应寒年对视,有些无奈,还是从一旁助理手中的托盘中取出一小碟东坡肉,又拿起筷子想要递给应寒年。

“林小姐,歪了,摆下盘吧。”

一旁的摄影师提醒道,没摆好的盘影响拍出来的效果。

林宜手上只有一个小碟,碟中只有一块东坡肉,闻言,她把快递到应寒年面前的筷子收回来,将肉夹起正准备调整一下位置,应寒年忽然倾身向前,就着她的筷子将一整块肉给咬进嘴里。

“……”

周围人一片目瞪口呆。

“……”

韩颖和顾铭都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

林宜看着自己筷尖上的空空如也不知道说什么。

应寒年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嚼着嘴里的肉咽下后才挑了挑眉,看向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这么个吃法么?”

“……”

当然不是这种吃法了!

哪个嘉宾品尝还要比赛带队人喂的啊!

众人心中咆哮,但没一个人敢说,其余评委皆是打哈哈地含糊过去。

吃过林宜的菜后,应寒年擦了擦嘴唇,漱过口后去吃别的菜,这一回,他学会了接筷子自己夹着吃,包括韩颖的那一份。

对于比赛,林宜已经心不在焉了,她站在舞台上,不时看向应寒年。

应寒年坐在那里,黑眸一直看着她的方向。

为了保证比赛的公正性,嘉宾不参与打分,只有专业的美食评委打分。

熬过繁复的流程,三强决出。

顾南园、宜味食府、一应俱全。

三个品牌的分数都是相差上下不大,可以说,真正残酷的比赛是接下来的两次,稍有不慎,就可能将前面的辛苦全部白费,直接淘汰。

这个结果,在林宜意料之中,比赛不是光比的厨师手艺,毕竟还要考验带队人如何在不同的赛制下选择最合适的菜,从综合考量,三支队伍走到现在不算是特别意外的事。

顾铭的面色却是复杂了,一直转眸看向韩颖,在思索着什么。

林宜发完言后,往下一看,应寒年居然被那些领导人、评委引着往外走去,身边还是没有一个保镖。

她蹙眉,快步下了舞台,正要带人追上去,却被顾铭拉到一旁。

“韩颖表现得太稳了,冲进三强,你觉不觉得她有问题?”顾铭问道,面色严肃,“要不,我把人抓起来问问。”

当然有问题了。

“你上次不抓过了么,如果能问出来还用等到现在?”

林宜道。

“……”顾铭语塞,拄着单拐有些烦燥地道,“那怎么办?”

“看看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宜无暇理他,快速往外走去,再一转眸,发现韩颖也不见了,顿时更加焦急。

她脚下走得越发急,一个保镖走上前来,“林小姐,这边走。”

“好。”

林宜跟着过去。

演播厅里人声嘈杂,外面却是空旷得极其安静。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林宜往里走去,就见应寒年慵懒地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翘着一条腿晃来晃去,皮鞋上的锃亮光泽跟着晃动,面庞带着几分邪,一双黑眸冷冷地看向前面。

林宜看过去,只见庞大的会议室周围站满了保镖,韩颖和她的一群人站在偌大的会议桌尾端,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应寒年不说话,就这么晾着他们。

韩颖站在那里,忽然笑了一声,抬起手拍出两掌,“果然应先生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上次你的人还败在我们手里,这么快就已经打到如何破我们的身手了。”

她带着人刚要走,就被应寒年的一队人给拦住。

人数相当,但上一次,是她赢了,这一次,却是她败了。

应寒年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隐门也没什么可厉害的。

“……”

应寒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应先生,我已经和林小姐说过,你抓了我们也没用,我们就是死在这里,家主也不会放了牧家人。”韩颖见他不说话,只好又道。

话音刚落,她身边一个人就被保镖给拖了过去,几下一来,只听一声惨叫,那人被硬生生地打到骨折。

韩颖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隐门到底有什么目的?”

应寒年这才开口,声音淡漠至极。

韩颖隔着长长的会议桌望向应寒年,实在找不到这个男人有一丝不迷人的地方,她站在那里,顿了顿道,“应先生,何必着急呢,我保证,在比赛结束后,您一定能见到牧家人。”

话音刚落,她身后又一个人被卸了胳膊,脱臼的痛让他惨叫起来,满头大汗。

韩颖没有回头,只淡笑一声,“您就是杀了我们又能如何,我们不过是属下,有或没有对家主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那更好,我不急着救人,把你们一个个先弄死泄泄愤也好。”

应寒年轻描淡写地道。

“……”

闻言,韩颖的脸色变了。

林宜以为她会妥协,没想到韩颖回头看一眼身边的人,道,“既然应先生不会放过我们,那我们就自行了断吧,免受痛苦,也免得意志力不够连累家主。”

“是。”

众人应声。

随即他们就像是早就商量过的一样,互相拧住对方的脖子,准备下手。

韩颖则是亮出一把匕首抵到自己的脖间,眼神坚定,没有一点对死亡的畏惧。

见状,应寒年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保镖们一拥上前,将所有人给拦了下来。

“……”

林宜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些人真的是……

这个隐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一帮人。

韩颖手中的匕首被夺走,她没有反抗,只是看向应寒年,“应先生,试探够了吗?”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血迹,哪怕知道应寒年只是试探,她也毫不犹豫划下去以证决心。

“我换句话问问你,隐门家主,和我应寒年有什么渊源?”

应寒年坐在那里,忽然抬眸,黑眸凌厉地看向韩颖。

听到这话,韩颖的目光一僵,“我不明白应先生的意思。”

“你们有多少成分冲着牧家来,我看不出。”应寒年薄唇微动,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敲着,嗓音幽冷,“不过,你们的最终目标是我,我看出了。”

第752章 以人换人(1)

“……”

韩颖身体僵硬。

应寒年坐在那里,指尖在桌面轻叩,半晌,他开口,“告诉你家主,我应寒年要和她做笔交易。”

交易?

闻言,林宜和韩颖都愣了一下,韩颖疑惑地望着应寒年,“什么交易?”

“以人换人。”

应寒年一字一字说道。

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宜愕然。

“什么?”韩颖完全没有料到应寒年会摆出这样的交易,根本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脱口问道,“谁换谁?”

林宜站在那里,也一脸莫名地看向应寒年的侧脸。

应寒年长睫轻抬,厉色张扬,“我换林冠霆、牧阑二人。”

听到这话,林宜震惊地睁大了眼,上前向他走去,应寒年侧过脸,手势一扬,两个保镖立刻拦住林宜不让她上前。

林宜的心陡然一沉,明白应寒年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呼吸都摒住,清冽的声音泄露一丝颤意,“应寒年,你玩什么?”

明知道隐门是冲着他来,他还要主动送上门吗?

应寒年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韩颖道,“还不打电话?”

韩颖站在那里,摸不准应寒年的脉,眸子转了又转,才道,“应先生的魄力我很佩服,隐门,那可是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两个字,您竟然眼都不眨就提出以自身换他人。”

“少废话!”

应寒年冷冷地道。

“……”

韩颖的眉头蹙了蹙,想想还是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转过身体向对方禀告着。

“应寒年。”林宜用力地去推两个保镖,根本推不动,她看过近在眼前却触都触及不到的男人,心乱了章法,“你别闹了行不行?”

他做这些就不能和她商量一下么?

他现在对隐门知之甚少,怎么可以一头撞进去。

韩颖那边说了几句后,回头看向应寒年,低了低头,问道,“家主托我问应先生一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易?”

话落,应寒年的目光变得尤为深邃,他侧过脸往林宜的身上飞快地瞥了一眼,而后收回,邪气勾唇,“很简单,隐门不会要我的命,但他人的命,就不一定了。”

“……”

林宜错愕地看向应寒年,他怎么知道的。

韩颖站在那里,在听到应寒年的话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极为复杂,眼中甚至露出惊恐的神情,不敢置信地问道,“隐门做事一直在针对牧家,不知道应先生是哪里来的想法?”

她都不敢说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因为他的自信已经刻入骨子,由不得人质疑。

“我女人被关地下室是你们动的手吧?”

应寒年道,眼睛不时往林宜那边看一眼,薄唇抿成一线。

林宜站在他的斜后方,他是背对着她的,与其说解释给韩颖听,还不如说是解释给林宜听的。

“那又如何?”

韩颖不解。

“你们关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引出,隐门对我研究极深,没理由我在我女人身边做个保镖,你们就看不出来。”应寒年冷冷地道,“而且今天我特意现身,给你们提供各种下毒、下手的机会,以你们的作风,即使觉得这是陷阱,估量着能动手就动手了,就像你们敢带着人直面对挑我的保镖,把人给劫走。”

狂妄至极。

和他的作风很相似。

“……”

林宜看看应寒年,又看向韩颖。

只见韩颖的脸色变了又变,应寒年继续道,“种种一切都证明,你们并不想向我下手,不想下手却又查我诸多背景资料,那就是对我贪图某种目的,但并非起的杀意,甚至都不是想用我身边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否则,林宜就不是被关地下室,而是被绑架要胁。

隐门做事模糊,目的不明确,是因为他们做事分成了几条并驾齐驱的线,抓牧家人是一条,要林宜进入决赛是一条,对他应寒年的深入研究又是另外一条。

这其中的因果也只剩下渊源二字可以解释。

“……”

韩颖怔怔地望着应寒年冷峻的脸,“既然如此,应先生又为什么非要以自身换他人呢?”

反正他料定隐门不会拿他人性命去威胁他,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威胁我,不代表你们不要人命。”

应寒年一字一字道。

“……”

韩颖哑然。

所以,他纯粹是担心人质落在隐门手里没有安全,她不由得看向林宜,没想到顺手带走一个林冠霆会让应寒年甘入牢笼。

林宜显然也知道了,她站在那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应寒年,脸色白得让人心疼。

韩颖看了一会,回过神来,拿着手机又说了些什么。

听完后,她挂掉电话,望着应寒年道,“家主说,本来她想和应先生到时机成熟时再相见,但既然应先生坚持,那她没有意见。”

“……”

同意了?

林宜顿时慌了。

韩颖又补上一句,“不过,林小姐需要继续比赛,应先生您也只能只身和我们离开,并且服下这一颗胶囊,睡上一觉,路上不能给我们添乱。”

说完,韩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胶囊从会议桌的这端朝应寒年滑过去。

绿色的小胶囊滑过长长的轨迹,停在应寒年的面前。

应寒年低眸看着,眸子漆黑,片刻后,他抬起手去拿。

“应寒年你敢拿试试!”林宜激动地喊出来,眼眶泛红,“你要是跟她走了,我不会再理你!”

她是真的慌了,哪怕他在那里解释一堆,可谁知道隐门会做什么?

她知道他想把她爸爸和安姨换回来,可他呢,他的命难道不是命么?

“……”

“应寒年,你回头看我一眼!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

应寒年还是没有理她,就这么坐在那里,手在胶囊上方停了停。

林宜见有希望,连忙继续道,“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听到没有?”

话音一落,应寒年的大掌在桌面上一扫而过,拿起那颗药飞快地丢入嘴中,干咽下去。

第753章 以人换人(2)

“不要——”

林宜死死地推着面前的两个保镖,撕声力竭地喊出声来,却改变不了什么,只看到应寒年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的双手一下子颓力地垂落下来。

他怎么可以……

韩颖见已经和应寒年达成一致,便向前走来,视线在应寒年和林宜身上来回游移,唇畔挂着让人辩不出真意的笑容。

应寒年从会议桌前站起来,缓缓转过身,皮鞋踩在地板上走到林宜面前,黑眸深邃地盯着她。

两个保镖仍然横手拦在两人中间。

林宜站在那里,面色如纸,仰头,双眼泛红地看着应寒年,眼里有着怒意。

应寒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自嘲地低笑一声,“我可不敢回头看你,看你还走得了吗?”

他的嗓音低哑磁性,像摸着人的静脉流过一般。

“啪——”

林宜扬起手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声音清脆,整个庞大的会议室听得清清楚楚。

应寒年被打得偏过脸去,薄唇微开。

韩颖震惊地看着他们。

“自作主张有意思吗?”林宜红着眼睛愤怒地瞪着他质问,掌心余痛不消,“你是不是觉得你换我爸他们回来,我就高兴的不行了?”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不悦,嗓音更加低沉,“你只要知道我过去,是不会有任何性命危险的。”

“不准去!”

林宜咬牙,一双通红的眼恨恨地瞪着他,语气变重。

“换回他们两个,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应寒年注视着她,眼中尽是宠溺。

“我说,不准去!”

林宜瞪着他低吼出来,声音都破了,唇在微微战栗。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一个换一个、换两个,她要的是他们都平平安安。

为什么这个愿望就这么难以实现?

“我走以后,你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听到没有?”应寒年道。

“应寒年!”

林宜气到再一次扬起手,这一次应寒年没有任她打,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皓碗,低眸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打得不疼么?手心都红了。”

韩颖站在一旁,看着应寒年侧脸上的指印,没有说话。

林宜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听得难受至极,她看着他,语气一下子软下来,“别去,求你了,你为我、为林家做的已经够多够多了,真的不要再……”

“你记住,我应寒年,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守寡的。”

应寒年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字说道,然后低下头,薄唇划过她的细指,在戒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

林宜的整只手都麻了,眼中蒙上一层水光,“不要,真的不要……”

应寒年看着她,薄唇勾着笑意,慢慢放下她的手,人一步一步往后退,转身向会议室外面走去。

“应寒年!”

林宜心慌地想要抓住他,却被两个保镖拦得死死的。

韩颖紧随其后,走过林宜身旁时冲她笑了笑,“林小姐,我发了一段视频在你微信上,你按地址去接你父亲他们吧。”

“……”

林宜立刻冷冷地瞪向她。

“再见,林小姐。”

韩颖走过去,跟在应寒年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在玻璃窗上映出来,林宜站在那里,根本逃不出保镖的围城。

她站着,眼泪落下来,人有些麻木。

过了许久,保镖觉得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才让开一条路来。

林宜把自己的手机扔进一个保镖的怀里,就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冲出大楼,就望见几部车正往远处的大门开去。

“应寒年!”

林宜声撕力竭地喊出来,往前疯跑,“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转眼,车子就驶出大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林宜还是拼命往前追,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只要她往前跑,就能离应寒年更近一些。

脚下一崴,林宜整个人往前撞去。

“林小姐!”

后面追上来的保镖们惊呼。

摔倒前的一瞬,一只手托住她,却没有托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啧,看着挺瘦的,还挺沉的。”

顾铭连人带拐杖摔倒在地上,给她做了肉垫。

林宜跌倒在他身上,飞快地爬了起来,还想去追,保镖们已经冲上来,团团围过去,不让她再有这样的举动。

她只能站在原地,手指冰凉极了。

顾铭扶着腰艰难地坐起来,见自己拿的资料散了一地,有些无奈,朝着林宜道,“什么事啊就往外跑?这么急干……诶,你怎么了?”

刚才没看仔细,这会他才发现林宜的脸白得十分难看,一双眼睛红得可怕,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林宜别过脸去,极力地抑制下所有的情绪,留下一句,“谢谢。”

说完,林宜朝自己的车走去,见状,保镖们没有拦。

“林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铭担忧地追上去,却被保镖拦住,他不爽地和保镖争执起来。

林宜没有心情理会,直接坐上车。

司机很快启动车子往外驶去,她浑身绵软无力地靠向椅背,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蓝得清澈,清澈得不染一丝瑕疵。

望着望着,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

应寒年。

你这个混蛋!

她捏紧了拳头。

……

韩颖发的视频是一个路段的监控,在应寒年的一瞬间,隐门也将人质送了过去。

林冠霆和牧阑被毫发无伤地迎回来,抵达酒庄。

知道是什么情况后,林冠霆脸色大变,“寒年这不是胡闹吗?他是牧氏集团的决策人,他怎么能把自己送上门当人质!小宜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他?”

“小宜,你有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我来和他们谈判。”

牧阑坐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簇。

她平时虽然生怕林宜被应寒年吃得死死的,但应寒年是咏希的儿子,就是要她的命去保咏希的血脉,她也会毫不犹豫,怎么能让应寒年反过来用自身去保他们两个年纪大的。

问完,久久没听到回答。

牧阑和林冠霆看向林宜,只见她坐在沙发上,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泛红的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魂不守舍一般。

第754章 以人换人(3)

从他们被迎回来后,林宜确定他们两个没受什么伤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一角,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阑和林冠霆对视一眼,眉头都皱得厉害。

“小宜,你别担心。”牧阑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将寒年给救回来。”

“是啊,小宜。”

林冠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他怎么都没想到应寒年会为了他们两个,拿自己去冒险。

林宜的长睫动了动,抬眸看向关切自己的两人,连挤出一丝笑容的伪装力气都没有,只低声问道,“我没事,爸,安姨,你们说说被抓以后的情况吧,我需要知道。”

“好。”

牧阑把一杯温水放进她的手里,担忧地看着她,生怕林宜为这事倒下。

“这帮人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把我带走后什么都没有对我们做,而是将我们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听他们说,今天就准备将我们送到国外他们的基地。”

林冠霆在一旁坐下来,手腕上有着绳子勒过的红痕,“我本来以为是把我送出国,没想到是放了我们。”

“那你们对被关的地方还有印象吗?”

林宜问道,她的语气并不焦急,因为她知道抱不了什么希望。

如果隐门在国内的活动那么好查的话,应寒年也不会想到以人换人的下下策。

果然,林冠霆和牧阑都摇了摇头。

林宜黯然垂眸,牧阑坐在一旁道,“我也到其中一个女孩说,说暂时不会动我们,等到了他们的地方再对我们进行审判。”

“审判?”

林宜怔住。

“是,我也奇怪,还问,那女孩说牧家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血债血还。”牧阑又道。

“……”

还是有关于是血债仇恨么?

那应寒年为什么还能说对方不会要他的命?他身上也有牧家的血。

他说这话……纯粹是想让她放心是吗?

无耻的混蛋!

林宜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死死地攥住拳头,指甲狠狠地陷进手心里。

林冠霆看杯中水剧烈晃动,心感不妙,连忙上前拿开水杯,打开她的手,只见她的掌心血迹斑斑,指甲里全是血色……

“小宜……”

林冠霆惊得无以复加。

“来人,快拿医药箱!”牧阑慌乱地喊道。

“不用了,爸,安姨,我没事,我得走了,我去找何耀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宜说着站起来要走。

“不行。”牧阑一把抓住她,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反正牧家那边寒年也不在,你就在我这酒庄住下来,你要找谁让谁上门就是。”

林宜蹙眉,“安姨,我……”

她想说什么,一抬眸就看到林冠霆和牧阑担忧的眼神,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头。

她最害怕的,是辜负他人的好。

林冠霆对她好,牧阑对她好,应寒年更是拿命对她好。

而她,却只能坐在这里,享受着别人的好,什么都回报不出。

……

给林宜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后,林冠霆提着医药箱走向牧阑,牧阑站在酒柜旁,望着沙发上坐着不停打电话的林宜,满眼都是担心。

林宜的状态不好,这谁都看得出来。

她一直在打电话,却是抓不住重点,语气泄露紧张,失了平日里的镇定。

“安阑,你说的话小宜一向都听,你去劝劝她吧,她这样子我真的担心。”

林冠霆叹了一口气说道。

牧阑看他一眼,眼神清冷。

林冠霆目光黯了黯,改变称呼,“四姑娘,能麻烦你吗?”

“……”

牧阑倒不是因为林冠霆还叫自己安阑不悦,林冠霆到现在还能安阑安阑地叫,起码是个不趋炎附势之辈,她不过是不赞同他的话罢了。

“小宜这样子像是劝得动的么?”牧阑道,“她从小就主意大,她现在就想救寒年出来,乱了方寸还是要做,根本不会理我说了什么。”

“那怎么办?”林冠霆焦虑,“我知道她和寒年感情好,寒年又是因为我们才甘愿为质,要是他有什么万一,恐怕小宜也……”

林冠霆都不敢想下去。

“你去炖个宜味羹吧,小宜喜欢喝那个,吃到自己喜欢吃的,说不定能心情好点。”牧阑说道。

闻言,林冠霆的眼睛也亮起来,“那你也做个小炒肉,你离开林家之后,小宜一直惦记着。”

“……”

听到这话,牧阑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离开林家,她为何离开林家?

林冠霆看她这眼神就知道她又想起自己当年那些混帐事,不由得摸摸头,很是尴尬。

“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到我酒庄,不上我的车,寒年也不会为了怕小宜难过,拿自己去换我们。”牧阑冷冷地道。

“也不都是因为我吧,小宜拿你当亲妈一样,就你一个被抓,她也会难过。”

林冠霆道。

他说的实事求是,却让牧阑心底一软。

是啊,小宜是真心待她好的,当她亲妈一样,经过这一次,她也终于知道应寒年对小宜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

只要应寒年能平安回来,她一定好好对两个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牧阑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林冠霆转身去厨房,“那个,我做完菜就走,小宜在这里就劳你多费心照顾了。”

牧阑想了想跟上去道,“酒庄的房间也不少你这一个,你得留下来给小宜做菜吃。”

说完,她直接越过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林冠霆愣在原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姑奶奶居然肯让他留下来。

这样也好,他可以多陪陪小宜。

……

林宜打了很多电话,试图能把应寒年找回来,甚至奢望应寒年会有后招,比如身上戴有什么定位,可以让她找到。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跟着韩颖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什么蛛丝蚂迹都找不到。

如果说隐门原本今天就要把人转移到国外,那出了应寒年这个变故,很可能会顺带着一齐出国。

出了国,她想再找人就更加难上加难。

第755章 结婚协议书(1)

“砰——”

牧阑的书房里,林宜把一堆没用的牧家族史给推到地上,焦怒相加。

查不到,她什么都查不到。

隐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谜。

而应寒年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根本无从查起。

应寒年把她一个人留下,就没有想过,她是个没用的,她根本帮不上忙么……

“叩叩叩。”

门被敲响。

“进来。”

林宜心烦意乱地开口。

门被人从外推开,林宜抬起头,只见何耀抱着一叠文件从外面走进来。

“大小姐。”何耀恭敬地喊了一声,见地上凌乱的书籍,眉头皱了皱,走到她的办公桌对面,“大小姐,请您振作一些,现在国内的局势全压你一个人身上了。”

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不想管什么国内局势,她只想把应寒年找回来。

林宜坐在那里,想说什么却找不到重点,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好半晌,她才道,“我在想,隐门要是出国的话不知道走的是什么渠道,不如我们先将帝城的全部机场锁定一下,然后……”

“隐门这些年能在全世界范围内活跃,能用上的交通渠道我想绝不仅仅是官方的,他们有自己的能力,做这些怕是白费功夫。”

何耀声音不重不轻地打断她的话。

“……”

林宜麻木地坐着。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她能怎么办?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她就是个废物,眼睁睁看着韩颖把人从自己面前带走,却怎么都阻止不了。

“大小姐……”

“隐门的资料呢?还查到些什么?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林宜又问道。

何耀站在那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小姐,您以前可是个很冷静的人,我想,这也是寒哥能放心跟着隐门去的原因。”

“呵。”

闻言,林宜讽刺地冷笑一声,“冷静?我冷静他就可以只身入险境,我冷静他就可以做事毫无顾忌?”

她根本冷静不了。

她没用极了,她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人,现在把她留在这里,她怎么做才能救他回来?

她连他在哪她都不知道!

“其实,寒哥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暂管牧氏集团的高层,所以集团那边您不用担心。”何耀把几份集团的文件放到她面前。

林宜没有心情理会集团的事。

“而且,寒哥让我转告您,他去隐门并非是做人质,而是探究隐门的虚实,等做完这一切,他就会回来,让您一定要放心,照顾好身体。”何耀说道。

“也就是说,他的意思都不需要我救,只要我呆着就行了是吗?隐门是旁人的地盘,他就这样去,还能保证自己能平安无虞地回来,是吗?”

林宜苦笑一声,他就是在骗她而已,他把她当个傻子一样在骗!

怨么?怎么可能不怨。

他总是为了护着她而把自己弄到最危险的地步,是,他命大,他能从生死街那样的人间地狱里熬出来,可谁能给她一个准话,他一定能长命百岁,次次熬过?

何耀看着她眼中的苦涩,有些难受,又从怀中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到林宜面前,“大小姐,您看看这个,我相信寒哥是真的确定自己能平安归来。”

“……”

什么东西?

林宜看他一眼,而后低眸,伸手翻开文件,里边是文字密密麻麻的几页纸,标题是黑色加粗的字体——

【结婚协议书】

看到这五个字,林宜整个人僵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她定定地看着那五个大字,好像突然间连字都不认识了一样,脑袋里一片空,甚至有那几秒,她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就这么坐着,表情全然凝固在脸上。

“寒哥说,本来他想等集团没那么忙的时候,专心策划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您,但现在出了诸多变故,他只能这么做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何耀说着拧开一支钢笔,将笔放到林宜面前,“您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就是名正言顺的应太太,是牧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

林宜回过神来,上面的条文她一个字都没有看,伸出手僵硬地翻着页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只见应寒年的名字已经签在上面,包括他的盖章。

他已经签好名字了。

龙飞凤舞的一个名字,应寒年的字向来张扬着狂傲不羁,如他做人一样,邪气,自负,不可一世,可这上面虽然是他的字迹,却明显收敛许多,显出他的郑重其事。

他人都不在,却给她这样一份文件。

这算什么……

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上面的名字。

她忽然想到应寒年临走前和她说的话——

“你记住,我应寒年,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守寡的。”

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让她能能好好养胎,他拿一份《结婚协议书》给她,向她保证,这真的不危险,他不是冲动行事,他一定会回来。

他不会让她守寡。

泪水无声地滑下眼眶。

林宜看着桌上的协议书,视线逐渐模糊。

她不要什么保证,她只要他能好好站在她面前……

“大小姐,请您振作。”

何耀看她这样,低下了头,份外难受。

“我知道了。”

她低声说道,眼泪滑进嘴里,涩得厉害。

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她不振作都对不起应寒年这一份《结婚协议书》。

在这个时候,他敢给她一个名份,就说明他爬都会爬回来……他这是在逼她好好生活。

林宜慢慢拿起面前的钢笔,手指有些颤,她咬住嘴唇,用力地握紧,然后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再认真不过。

何耀见状,连忙道,“太好了,大小姐,接下来的法律程序我会去走的,请您保重身体,别等寒哥回来的时候,您瘦了一圈,寒哥会把我脑袋给拧下来的。”

何耀展现着他难得的幽默。

林宜配合地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起身送他离开。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关上,落地的窗帘没有闭紧,阳光从玻璃窗漏出一条缝隙照进书房,落在地板上的一双拖鞋上。

第756章 结婚协议书(2)

拖鞋是情侣款的,女式款。

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角落里抱着双膝,头埋了下去,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微微的哽咽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尤其明显。

林宜是真的没有想过,她和应寒年结婚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天各一方。

凭一纸协议绑定终身。

连婚姻,都是他为了她能不胡思乱想的一种计策。

而她,唯一能不辜负他的方式就是照着他的话去生活,安姨说的没错,她斗不过应寒年……

真的斗不过。

她只痛快地哭这一次。

再不会哭了。

等走出这个门,她就会如应寒年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安心养胎的应太太。

……

这一天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天黑的总是不见亮。

翌日一早,牧阑早早地便起了床,先是打电话让人抓紧查隐门的秘料,而后又走向隔壁房间,悄悄地开门进去,想看看林宜是不是在睡觉,还是一夜没睡。

她推门进去,脱了鞋,光脚无声地踩在地板上。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已经叠好。

“……”

人呢?

昨晚她可是亲自看着林宜喝了牛奶入睡的,难道在她走之后,林宜又起来,连觉都不睡了?

这傻孩子……

牧阑忧心忡忡地下楼,闻到厨房方向飘来的香味,便快步走过去,只见林冠霆一身西装笔挺,系着围裙正在下厨,是久违的林家味道。

“小宜呢?”牧阑问道。

“她不是还在睡觉吗?”

林冠霆有些愕然地看向她,为了能让女儿一起来就吃到热气腾腾的美味早餐,他早上四点就起来准备各种各样的食材了。

“不在房间里。”牧阑皱眉说道,“被子也叠好了,好像没睡过人一样。”

“什么?”

林冠霆一惊,连忙关了火,洗手都来不及,用围裙擦擦手便往外走去。

牧阑也跟上去,正要叫下人去找时,就见林宜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显然是在酒庄里采摘的,上面还挂着露水。

“爸,安姨,早上好。”

见到他们,林宜冲他们淡淡一笑,上前将花一枝枝插入花瓶中。

“……”

林冠霆和牧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今天的林宜和昨天判若两人,昨天她急得脸色苍白、分寸大乱,今天却还会笑了,精神也看起来比昨天好太多。

难道是受刺激太过度?

牧阑担心地迎上去,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道,“小宜,这事我一定会陪着你挺过去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将寒年营救回来,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千万振作,知道吗?”

“我知道啊,安姨。”林宜微笑着看向她,继续将花插进瓶中,拿起剪子剪了几下。

“小宜,你没事吧?”

林冠霆看她笑,不觉开心,只觉震惊和难以接受。

林宜看着他们两个,拉着牧阑的手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来,“爸,你坐,我有事要告诉你们。”

“你说。”

林冠霆在一旁坐下来,眉头皱得化不开。

“应寒年留了一份签过字的《结婚协议书》给我,我昨天也签了字,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林宜看着林冠霆和牧阑认真地说道,一双眼因哭过而有些肿,但比起昨天的状态要好很多。

“什么?”

牧阑愕然,她知道牧氏集团最近事务太多,两个孩子一直没有提结婚的事,可这个时候却突然结婚了。

“爸,其实你多少了解应寒年这个人,他如果没有把握安全归来,是不可能和我结婚的。”

林宜说道,“所以我想了想,我在这里自乱阵脚、胡思乱想也帮不上忙,我要振作一些,好好生活,继续打探,说不定能及早将应寒年救回来。”

闻言,林冠霆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确实,寒年那个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这样就好。

希望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嗯。”

林宜微笑着点点头。

“你肯振作就好,你放心,安姨一定会帮你。”牧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那我们吃早饭吧,我都有点饿了。”

林宜道。

“行行,早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马上去端出来。”林冠霆说着就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昨晚林宜什么都没吃,现在终于肯吃了。

“我和你一起去。”

牧阑也跟着站起来去帮忙。

两个走在一起,林冠霆小声地道,“安阑,你说小宜是真的想开了吗?”

“不知道,她这孩子爱逞强,说不好。”

牧阑忧心得不行。

“再看看吧,不过肯吃饭就好,至少身体不会坏了。”林冠霆说道,更加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

林宜看着两个长辈为自己操心的背影,有些心酸,明明是她的长辈,却还要为她操心,她肯吃饭就让他们高兴成这样。

她拿出口袋里的一张纸,这是何耀昨天带给她的。

上面是应寒年给她安排的每日行程表,一周七天,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包括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去散步都写着得清清楚楚。

她严格执行。

……

湛蓝的天空下,一艘游轮驶在公海上,飘在茫茫海水之上,望不到边际。

游轮上,人影晃动。

韩颖一个人惬意地躺在甲板的躺椅上,吃着零食,晒着太阳,一头亚麻灰的短发在阳光显得十分亮眼。

“菲姐。”一个年轻人朝她走来,“又在吃零食啊。”

“国内的零食比我们基地上的好吃很多,这个辣条最棒,来一根?”韩颖把包装袋凑过去。

“别,太辣了,我受不了。”那人笑道,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道,“还有两天,我们就能回到基地了。”

“嗯,少爷怎么样?”

韩颖问道。

“吃了药后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

“他还真是对我们一点都不防范,就这么肯定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韩颖琢磨不透应寒年的为人,哪怕她提前做过许许多多的资料,依然没用。

这么想着,韩颖把零食扔到一旁,站起来擦了擦嘴,道,“我去看看他。”

“好的,菲姐。”

第757章 结婚协议书(3)

韩颖往里走去,穿过游轮上的长长走廊,推开一间房门,里边明亮空旷,只见应寒年躺在偌大的床上平静地睡着,双手放在被子外面,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实在好看。

韩颖轻手轻脚地朝他走去,站在他的床边,低眸注视着他。

之前几次她都没有仔细看,应寒年真的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俊、最有魅力的一个,轮廓如削,五官深邃,剑眉长睫,薄唇轻抿,即使是沉睡着,也让人看得生出神往。

他这样的脸,简直是妖孽。

连每一根睫毛都好像是刻意画出来的一样。

韩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去手想去摸一下,还没碰到,她的手就被应寒年一把钳制住。

应寒年躺在那里,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眸阴鸷地盯着她,掠过一抹嗜血的光,“看够了没有?”

“……”

韩颖一怔,然后迅速朝他攻击过去。

应寒年反手接住她的拳头,韩颖挥了一下自己的手,从衣袖中飞出一把小刀朝他刺去。

以应寒年身处的优势原本可以将她制倒在床上,但见韩颖整个人朝自己怀里靠过来,他的黑眸冷了冷,费了一番周折,锁住她的手臂,没让刀片刺到自己一分一毫,随即抬起腿朝她一脚踹倒在地。

“砰!”

这一脚踹得没留力。

韩颖跌坐在地上,咬牙吸气,这一踹绝对是踹出瘀伤了。

“旁人吃了我们的胶囊,不睡个两天两夜是醒不过来的,你吃了不但这么快就醒来,体力还恢复得这么快,真是厉害。”

韩颖说道,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站都站的不是很稳。

应寒年坐在床上,目光阴沉地睨向她,“还有多久到?”

隐门答应换人后,极怕节外生枝,当天就带着他上了游轮,出国去往隐门基地。

“两天。”

韩颖说道。

两天。

距离国内是三天航海的行程。

应寒年坐在那里,低头扣上袖扣,冷冷抬眸,“还不出去?以后再进我房间,就不是踹一脚的事了。”

韩颖站在那里,失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们的人质?”

他的嚣张怎么会这么有底气。

“你们没有绑我,就说明,我不只是个人质。”

应寒年冷声说道,从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茫茫大海。

上次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和林宜去生死街的那趟。

韩颖站在那里看着应寒年的高大背影,心生佩服,“少爷不愧是少爷,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这样受制于人的境地,他依然能高高在上。

这样的气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闻言,应寒年的目色一沉,猛地回头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现在快回到基地了,有些话就不必瞒了。”韩颖因为被踹了一脚,说话都带着痛意,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白色手帕。

手帕上刺绣着一枚绿柱宝石戒指。

“少爷,在这以前,您真的没有见过这个戒指吗?”

韩颖问道。

“……”

应寒年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话,韩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帕,站在那里道,“少爷,其实我们组织不叫隐门,那不过是国外的人发不清音传来传去变的,而家主也不屑于去纠正这些事。”

“那叫什么?”

应寒年冷声问道。

“应门。”

韩颖笑着看他,一字一字说出来。

“……”

应寒年的脸色变了,黑眸越发深沉,背后的海景蓝得没有边际。

游轮驶在海上,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

帝城,酒庄。

林宜坐在客厅里,拿着一颗白棋迟迟没有落下。

面前的棋盘上摆着一副残局,白棋已经被围得四面楚歌,难以突围。

她一个人坐在棋局面前,手指转着手中的棋子,思考着怎么去下接下来的一步。

她现在让牧阑帮她调查隐门与牧家的故事,让何耀稳住牧氏集团不会变动,又画了一张满天繁星的图画登上新闻寻人。

她想让姜祈星回来。

牧夏汐现在在隐门的手里,姜祈星在外面找也只是徒劳无功,他有一身的好功夫,很少人是他的对手,去国外隐门活跃频繁的地方打探隐门老巢的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该安排的事她都安排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想隐门的目的,为什么把应寒年带走了,还需要她继续参加美食大赛?

韩颖是为了自己能夺冠么?

可夺冠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手边摆着厚厚的一堆参赛资料。

林冠霆和牧阑远远的坐着,像两个中年监视者,就这么一天到晚盯着林宜,怕她是强颜欢笑,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对着这个棋局已经一个小时了,她在想什么?”

牧阑坐在酒柜吧台边的高脚椅上,担忧地望着林宜。

“这棋很难,要不我去帮帮她。”林冠霆心疼女儿破不了棋局,想着去帮帮忙。

“你下的臭棋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能帮什么?”

牧阑冷淡地看向他。

“……”

林冠霆被喷了一鼻子的灰,坐在那里默默地不说话了。

林宜不知道自己被两个长辈当成定时炸弹一样小心呵护着,还在想着比赛与隐门、与应寒年、与牧家的联系。

忽然,一旁的手机响起来。

她拿起手机,发现是节目组打来的电话,便接通放到耳边,“你好。”

“林小姐,你好,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一应俱全宣布了退赛,我们本来想弄个复活赛,再决出前三名,但想了想,其它选手的评分与你们前两名相去甚远,复活赛毫无意义,索性让宜味食府和顾南园自动晋级总决赛,最终的决赛提前一周举办。”节目组那边的人道。

“你说什么?一应俱全退赛了?”

林宜错愕。

韩颖退赛了。

那不是说明她猜错了,韩颖要的根本不是夺冠,那她要的是什么?

“是啊,我们也竭力挽回过,但对方说了,他们的大厨骨折受伤,进了医院,没有可以上去比赛的人选,只能退赛,而且听说带队人韩小姐也去国外读书了,没有办法。”对方说道。

第758章 总决赛,你,输(1)

“……”

林宜错愕,不明白隐门和这个韩颖脑袋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是不是了解到这些,就能救出应寒年?

林宜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没怎么听节目组的人讲话,只知道总决赛提前举办,她便挂了电话。

隐门的人都退出了,却还让她和顾南园继续比赛,图的是什么呢?

“小宜。”

牧阑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朝她走过来,极力撑着满面笑容,“你盯着这棋局都一个小时了,小心看坏眼睛,来吃点水果吧。”

“是啊,这有时候想不通就不要硬想,不如看看电视吃吃水果放松一下。”林冠霆也走过来,和牧阑一左一右地坐在林宜身边,拿出摇控器打开电视。

林宜看着他们两个左右守护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点头,“好。”

牧阑立刻拿了一颗小小的圣女果给她,林宜直接靠近去,张嘴含住果子往嘴里送,牧阑看她的眼神越发慈爱。

电视被打开,正是美食比赛的新闻。

节目组已经向大众宣布一应俱全品牌退出比赛的消息,顾南园与宜味食府顿时成了离冠军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的大热门。

画面中晃过她和顾铭的镜头,她的话题没有顾铭,顾铭身为四大家族之一顾家的少爷,自带热点自带话题,关于他的一些简历就能说个滔滔不绝。

“没想到我们宜味食府能走到总决赛,只是现在就是冠军砸下来也没滋没味了。”

林冠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应寒年为了换他而入险境,心中这块石头便怎么都放不下。

“……”

林宜沉默。

谁能想到一场美食比赛发展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按过牧阑递过来的一块苹果放在嘴里咬着,电视屏幕上出现顾氏集团的巍峨大厦,顾家一大群的领导人从里边走出来,媒体们蜂拥而上。

问的话题都是关于顾铭进了官方比赛的总决赛。

顾家的决策人是个六十多岁的,是顾铭的大伯,镜头中的他头发斑白,却是格外的精神奕奕,对着镜头一脸自豪地道,“都说豪门易出纨绔子,们家顾铭呢是有些玩世不恭,但他认真做起事来那绝对是一丝不苟的,我为他骄傲,希望他能再接再厉,拿下国内总冠军!”

“以顾家的地位,其实这样的比赛不值一提吧?”记者问道,话中有话。

“你在暗指什么?指我们顾家暗箱操作吗?”那人立刻变得一脸严肃,“我们顾家不屑做这样的事。”

顾铭站在长辈们身后,闻言站出来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无限放大豪门,就算我们顾家暗箱操作拿下国内冠军,接下来就要和全世界的美食品牌比,那些品牌的背景未必低到哪里去,到时谁卖面子?没有实力出了国比赛也是打脸。”

一番话怼得那记者无话可说。

顾铭陪着长辈们继续往前走,记者们追上去问道,“对了,顾总,之前您放出话,要是顾铭能拿下总冠军,您就开百桌宴席为他庆贺,是不是?”

闻言,顾家决策人笑了笑,“没错,顾铭有出息,我这个大伯高兴,也是找个名目让我们顾家人好好聚一聚。”

“可那不过就是个美食比赛而已……”

听到这话,顾家决策人停下脚步,转眸正色看向镜头,字字铿锵,“什么叫只是个美食比赛,能为国争光的事都不是小事!”

话落,全场响起激烈的掌声。

“啪啪啪。”

林宜的手机在震个不停,她拿出手机,只见顾家的这一句话迅速登上热门,各大新闻APP还专门为美食比赛开了专题,点进去全是顾家的消息。

顾铭以前在大众眼里是个纨绔子弟,这一下,彻底扭正了自己的形象。

顾南园能走到这一步,不少人也怀疑是黑幕,但如今听顾家直面质疑,说的不无道理,风向便变了,甚至网友拿着顾铭的照片做成表情包,配上文字:不怕富少比你有钱,就怕他还比你努力……

顾南园的各菜品评也在网络上流行开来,很多人证明确实好吃。

反观宜味食府,虽然进了总决赛,却是没起什么波浪,这年头,人只会记住最有热点的那个。

“拿爱国当幌子洗白顾家,这一步走的可真厉害。”牧阑冷冷地道。

顾家这段时日被应寒年整理十分狼狈,一直想立高形象,这一步棋下得很妙。

国家是每个人心中最大的信仰,顾家口口声声就是爱国,为国争光,直戳民众心底最软的地方,可不就洗白了么?

“……”

林宜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脑袋里晃过许许多多的零散片断——

一应俱全退赛;

她被迫要挺进总决赛;

顾家上了热门;

应寒年被隐门带走;

顾家要开百桌宴席。

林宜总觉得这些事里有什么联系,可不管怎么想,都拼不起来,她不知道隐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怎么想都想不透彻。

……

总决赛提前,这一天很快来临。

“一味一生”的比赛经过这几天的发酵,已经成了全民热议,因此,总决赛被安排成直播,这让一切又增加了足够的刺激感,电视、电脑、手机前停住无数的观众,都翘首以盼这场美食总决赛的开始。

比赛还没开始,大型演播厅内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大人物来的不少,忙碌了记者,上上下下地跑,采访完这个又采访那个。

舞台灯光也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搞得格外炫目。

林宜此刻正坐在后台,和节目组的人讨论着一些细节,今晚的比赛是最紧张刺激的一场,也是最盛大的一场,要求穿得正式一些。

因此她穿了一件黑白渐变抹胸礼裙,颜色做得十分柔软柔顺,格局大气,衬得她的皮肤份外白皙,白裙下一双细长的腿交叠,露出脚上一双不太适宜的球鞋,搭配得有些怪,但她就是很自然,自然得让人觉得这也是一种独特的气质。

顾铭坐在她的对面,穿的是一身燕尾服,不时朝林宜看过去一眼,以至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

第759章 总决赛,你,输(2)

“总决赛我们是要考三关,色香味各为一关,最后决出最优胜的,因为两位的评分累积差异不大,所以输赢就全看今天了,希望多多努力。”工作人员说着,却是不断地向顾铭偏好,说着极尽恭维的话。

“还有半个小时节目正式开始,请两位准备。”

讲了一大通后,工作人员撤退。

林宜从位置上站起来,和沈师傅走到一个无人的化妆间里,开始讨论做什么菜,“色这一关,就做孔雀开屏吧,顾南园的老师傅刀工极好,我们不一定能占了上风,不过,‘色’虽占了大比分,但也有其它小点考核,要是做的好吃,就能加分。”

沈师傅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林宜看他,“沈师傅,有心事吗?”

“我在想,要是我们输给了顾南园,会不会就此得罪上顾家?”沈师傅忧心忡忡地道,“大小姐,其实我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要不……”

“宜味食府的大厨就这么点胆量?”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顾铭推开门走进来,拉开一张化妆镜前的椅子坐下来,把拐杖搁到一旁,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道,“顾家的格局没那么小,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拿宜味食府开刀,你就仅管放手去比赛。”

“顾少爷大气。”

沈师傅有些战战兢兢。

林宜有些意外地看向顾铭,“顾少爷如今正义凛然的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之前,顾铭还想着踢她出局。

“我变了不行么?”

顾铭把下巴抬得更高了,视线落在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钻石项链上,她白皙的皮肤耀眼过钻石,晃得他睁不开眼。

为她改变的。

他在心底补充一句。

林宜没说话,顾铭又道,“再说了,我相信宜味食府就是拿出全部力气,也一定是我的手下败将,林宜,你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别输得太难看。”

这狂言放的……

林宜淡淡地道,“行了,我们还要商量比赛的事,顾少爷先出去吧。”

“切,还怕我偷听你们机密不成?”

顾铭哼了一声,还是拿起拐杖往外走去,回头又忍不住瞥她一眼,她今天是真的好看。

她要是次次比赛都穿得这么漂亮,恐怕他早输得出局了。

顾铭走后,林宜继续和沈师傅谈事,只是她谈着谈着总会心思飘到别的地方去,脑海里会印出应寒年的脸……

她不知道应寒年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隐门的地盘,不知道隐门会对他做什么。

更不知道,他说的安全归来是什么时候。

她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来,是韩颖发过来的微信。

【韩颖:总决赛,你,输。】

简单五个字,说明目的。

林宜怔了怔,原来隐门的目的是捧顾南园赢,为什么?顾家和隐门又有什么关系?和应寒年、和牧家又是什么关系?

林宜想不通内里关节,只看向沈师傅,轻声道,“沈师傅,我想了想,你说的对,得罪顾家不是件好事,我们做菜上就留手一些吧。”

沈师傅有些愕然地看向她,“可是顾少爷刚刚不是……”

“不用听他的。”

林宜苦笑一声。

沈师傅不是那种争长争短的人,闻言便点点头,谁都想做冠军,谁心中都有澎湃,但要是危及人身安全,不要这澎湃也罢。

时间到。

林宜和沈师傅站上舞台,由于是国内最后一次比赛了,介绍就比平时花了更长的时间,当然,更多的重点还是在这位带伤依然出战的顾铭身上。

轮到顾铭介绍的时候,林宜往舞台下方望去,只见顾家来了不少人,看这情形有头有脑的人都来了,极为重视这场总决赛。

主持人还特地给了时间让顾家人为顾铭加油。

林宜望着他们,总觉得有什么在眼前晃过,却是想不通。

那边顾家人说了一大通后,节目组的人发现传闻中的牧家四姑娘也在,于是立刻示了分好,把话筒递给牧阑,并笑言道,“看来四姑娘也喜欢美食,不知道更中意我们台上哪位师傅的手艺呢?”

牧阑坐在那里,一副雍容贵气打扮,闻言,淡漠地道,“既然顾家那边声势高得快把这演播厅的顶给掀了,那我就支持一下宜味食府吧,我相信,好菜不在声势,而在色香味。”

闻言,全场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

这位明显是和顾家呛上声了。

顾家那边的人脸色全难看上了。

林冠霆坐在牧阑的身旁,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让她适可而止,免得旁人以为林家能比到现在也有什么大背景。

不过好在,所有人都知道牧家和顾家不合,牧阑又是第一次来,都以为她是故意来和顾家作对的,谁也没有多想。

紧接着,比赛正式开始。

林宜作为带队人没有下台,和顾铭站在一旁。

因为已经知道比赛结果,林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子想的都是隐门。

“怎么回事啊你,都不往你家厨子那边看看?”顾铭关掉麦克风问道,他全程都关注着林宜,她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

林宜这才往沈师傅看过去。

“沈师傅是回去没练刀功吗,和我家的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顾铭有些疑惑地道,“林宜,你不会真不敢赢吧?你要这么做,我可发火了啊。”

“……”

和他无关好么。

她受制于隐门,怎么能不听韩颖说的话。

林宜抿唇,只沉默地看着沈师傅做菜,明亮的舞台光下,顾南园那边展示刀功展示得风生水起,沈师傅还是不紧不慢地做着。

第一关没有任何意外地输了。

顾家那边响起热烈的掌声,林宜往一旁走去,刚进后台,就发现何耀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在等她。

何耀不管比赛的事,怎么这会来了?

林宜心下猜到他有要紧事,便快步走过去,顾铭追上来,“你什么情况啊?怎么和你大厨都是一副敷衍的样子,干嘛?不想要冠军了?”

“我还要去准备第二关。”

第760章 总决赛,你,输(3)

林宜没有多说,解下身上的麦克风便往前走去。

留下顾铭一个人站在那里直皱眉头,担忧地看向她,这女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之前冲劲挺足的啊,怎么今天就跟朵花似的枯了呢?

林宜走进一个没有监控的休息室,何耀很快走进来,关上门,一脸严肃地看向林宜,“大小姐,我又查到了一点事,觉得可能很重要,所以想来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

何耀站在那里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查到的信息准不准,我最近从国外找了很多对隐门有所了解的人,有一个人说,隐门不是叫隐门,而是叫应门。”

“应门?”林宜怔了一秒,“哪个应?”

“答应的应。”

何耀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

林宜站在那里,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所有的表情凝在脸上。

“应寒年的应。”

何耀再一次解释。

他不用说应寒年,林宜也能联想到,应……应门,是应氏之门的意思么?

难道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应咏希和应寒年在生死街受苦那么多年,要是应咏希还有家人,哪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林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眉间微蹙。

牧氏血仇、灭根相还。

对应寒年毫无杀意,更不起威胁之心。

最不可能的却是可以用来解释一切奇怪现象……记得上一世,也是应咏希身为舞女的事被公开后,隐门在国内露头了。

这算什么?

难道应寒年在这世上还有亲人?那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还要故弄玄虚这么多?

那要她在总决赛输是什么意思?

应门……

比赛,顾家百桌宴席……

莫非……

林宜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寒,“何耀,你马上帮我去查苏家和连家最近的消息,另外,再查顾家是什么时候放话说要开百桌宴席的。”

“哪个苏家和连家?”

何耀茫然。

“苏美宁和连蔓的娘家,快去,十分钟内我就要知道结果。”

林宜焦急地道。

“是。”

何耀忙拿着手机出去。

林宜咬唇。

如果说应门真如她想的那样,应咏希的血仇上除了牧华康这个杀人凶手,苏美宁、连蔓、顾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折磨得应咏希痛不欲生的帮凶。

林宜越深想越觉得可能一切都如自己所料,应门大约真是应寒年的外家,所以韩颖查应寒年的资料,声称崇拜,对他不起一丝害意。

如果是这样,应寒年确实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林宜在沙发上焦虑地等待着,不一会儿,何耀从外面走来,道,“大小姐,查到了,连家没什么动静,倒是苏家,在两周前,苏家拿下一块地皮,动土的当时,苏家去了不少人,现场触电,电死苏家不少人,现在苏家剩下的都是些孤儿寡母,这事被判定成意外。”

新闻闹的很大,但他们没有关注,居然现在查了才知道。

“……”

林宜捂住了嘴,难掩震惊地看着他。

竟然真的如她所料。

应门要报的血仇不止是要灭牧氏的根,还要灭了苏、连、顾家,连家没有事,应该是应门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个能把所有连家人全聚到一起的机会。

她的喉咙涩得厉害,问道,“那顾家是什么放的话?”

“就在顾铭刚参赛的时候,顾家招摇,预赛就恨不得满世界广而告之,当时也因为顾家而惹了一波热度,大小姐当时应该没关注这些。”何耀说道。

果然很早就放话了。

一应俱全是在顾家参赛后参加的,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

应门就是为了送顾南园成为冠军,确保顾家会开百桌宴席。

一切都明朗了。

“何耀,马上去查顾家会在哪里开宴。”她道,极力让自己镇定。

“这个不用查,演播厅的后面就有一家顾南园,今天歇业了,就是留着给顾家人自己开宴的。”这个何耀一早就知道,他只是有些不解,“大小姐,你问顾家又问苏、连两家是做什么?”

林宜坐在那里,身上的裙摆有些褶皱,她抬眸锐利地看向何耀,“何耀,你听着,我现在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应门今天会趁顾家开宴时动手,血洗顾家人。”

“什么?”

何耀惊呆地瞠大眼,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只不过我不明白,应门本来是想自己送顾南园成冠军的,为什么会从上一次比赛开始,改变主意让我进总决赛?”

林宜疑惑,忽然想到那次在医院里,韩颖扶着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很不善,甚至是夹带着不悦的。

“大小姐……”

“我懂了。”林宜忽然明白过来,“应门是想让我背锅。”

“背锅?”

何耀疑惑。

“你想,总决赛我刚失了冠军,顾家立刻被灭得不剩几个,谁最有嫌疑?好一点的,我被抓起来讯问,宜味食府声名扫尽;坏一点,我很可能被顾家活着的人寻了仇夺了命。”林宜道,“应门这是想除掉顾家又想害一把我。”

“为什么?大小姐你和应门又没什么关系。”何耀直皱眉。

“是没关系。”林宜若有所思地道,“可我感觉得出来,那老太太不喜欢我,很不喜欢我。”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就不明白了。

这么阴沉的深心思,怕是应寒年身入险境时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老太太?”

何耀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外面传来工作人员喊人准备的声音,已经到第二关比赛了,林宜从沙发上站起来,当机立断地道,“何耀,你马上派出大量人手盯着顾南园那边的情况,关键时刻助顾家一把,我不背这个锅。”

既然确定应门确实不会对应寒年下手,那她就得护着自己了!

“好!”何耀一口答应,“那这比赛……”

“比赛?”

林宜抬眸,眼中尽是锐色,“当然是要夺冠了。”

只有她夺冠,顾家才会落寞,百桌宴席才开不起来,应门的毒计才会毁在一切未发生之前。

第761章 逆转战局(1)

还有最重要的——

谁也别妄想毁宜味食府的招牌!

林家这块招牌,她林宜负责擦亮!

……

再次踏上舞台时,林宜的心境变了,剩下的两关,她势必要拿下,才能扭转如今的局面。

就是沈师傅被她左右得晕头转向,一会要输,一会又要全力地赴。

第二关比的是香,首考的是就是香味,对香,每个人挑剔的程度不一样,有人挑层次,有人挑浓浅,因此需要品牌方考虑到方方面面。

提炼香味,最令大众神往的就是肉类食材,顾南园与宜味食府想法撞到一处,一个使用鸡,一个使用鸭。

顾南园做的是辣子鸡,刚炒不久香味就飘到底下去,前排的人几乎都闻到了,顾家的人坐在一起,互相看一眼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点,在林宜的意料之中,顾南园习惯先声夺人。

他们做的是烤鸭,为了做这个,还特地将一个复古的大烤炉给搬上舞台,将鸭子挂在密封的透明烤炉中烤,香味也被封存在里边。

而此时,辣子鸡的香味已经越飘越远,用主持人的幽默说是已经端好白米饭就差菜上桌了。

林冠霆和牧阑坐在下面,不由得为林宜捏一把汗。

“喂,你还行不行啊?真不努力一把?”

顾铭站在她身旁,顾不上自己这边,反而替她担心起来。

“谁说我不努力了?”

林宜淡淡地道,然后理了理裙摆,往前走去,走到属于她们宜味食府的区域,从下方的柜子中取出一盆冰块,再取出酒壶,将酒壶放在冰块中。

紧接着,她取出几个天青透光的盘子,用小镊子将采摘来的一小朵一小朵桂花装饰在盘子边缘,围成一圈,又制了一棵装饰性的小桂花树,立在旁边,颇有意境。

她今天穿得优雅美丽,皮肤在灯光下更显白皙,微微弯腰做着这样的精细工作别有气质,画面凭生出一番赏心悦目,连很少往她身上带的几个摄像机都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带去,从各个角度拍摄。

顾铭站在一旁看着她,目不转睛。

林宜这边将酒冰好,那边辣子鸡已经出锅,味道比翻炒时淡去许多,正合她的心意,她看向沈师傅。

沈师傅看看烤炉,检查烤的情况,然后冲她点了点头,通知主持人他们这边也可以出炉。

偌大的烤炉面对观众席,沈师傅戴上厚厚的手套打开炉罩,一股炙烤的浓香味立刻从舞台上飘下去,那种烤香令人闻了就想吃。

比起辣子鸡的直接热烈,烤鸭的香味不够霸道,但胜在是在辣子鸡之后,它立时多了一种绵远不散的醇醉之香,沁人心脾。

“你心眼可真多,哼。”

顾铭也看出她的后发制人,冷哼一声,却没什么不悦,反而挺替她的振作开心。

林宜淡淡一笑。

端菜上桌。

顾南园配上辣子鸡的是一碗特制的汤,用以解辣,也用以将辣子鸡品出第二种味道。

而宜味食府呈上的是片成小块的烤鸭,去骨,皮脆肉香,配的是低度数的桂花酿,上桌的时候,一阵白烟在酒壶间弥散开来,点缀的桂花在白雾间若隐若现,小小的树上仿佛飘出桂花香气,香气扑鼻,令人精神振奋。

评委低头去闻,却又什么都没闻到,不禁疑惑询问。

“我们大小姐说了,烤鸭与桂花酿配最好,酒中用的陈年桂花,香味不在外,在酒中,需品才能品出来。至于装饰的桂花用的是四季桂,确实没什么香味,不过大小姐说,人的眼睛有时候会欺骗鼻子,我们想看看诸位会不会被骗倒。”沈师傅笑着说道,打着趣话。

顿时哄堂大笑。

评委们明白了沈师傅话里的意思,都不免朝林宜投去赞赏的目光。

这个季节是找不到香味扑鼻的桂花,即使找到,反而夺了烤鸭的光环,现在这样是最佳办法,意境极佳,连品烤鸭品出高雅。

毫无争议的,宜味食府获得第二关的胜利。

顾铭看着林宜鼓掌,鼓得那叫一个用力,真心极了,看着她鼓掌,“你可算是复活了,这才像我认识的林宜。”

那个被踩了竹筒,就敢踩回去的林宜。

林宜淡淡地笑,道,“还有最后一关,我会全力以赴。”

顾铭自信满满地道,“我会赢得很漂亮。”

……

后台休息一段时间后,林宜再一次上台,说了一些过场的话后。

主持人拿着话筒道,“这最后一关,我们是考主题,不止如此,评判规则也改了,待你们做好之后,由评委、现场观众,以及节目组上街寻大众品评打分,结合三方评分,最终统计胜利的就是我们的美食冠军!”

“Wow!”

底下听到这规则全激动地大喊起来,掌声热烈,如海浪一般。

之前都是评委来判定胜负,这次却是要让大众参与点评,大家自然是份外激动。

“至于主题,很简单,就是一个字,米!”主持人说道。

也是意料之中。

林宜察觉到顾铭的眼神,转头看他一眼,见他也没有任何意外,显然也早猜到了。

也不难猜,需要大众点评的食物份量不低,不可能让他们做精细菜,这样的话做到明天天亮都做不完,那做米是最简单的。

没想到,主持人又说出来第二个原因,“林宜林小姐曾经说过,人的酸甜苦辣总是伴随着一碗简简单单的米饭,这话让我们的评委和节目组深受触动,所以在见识过各种大餐之后,我们决定回归本质,就像我们每个人,在外辛苦闯荡在外见识浮华,可最终,还是要回到家中回到爸妈身边,闻一闻米香。”

“啪啪啪——”

又是如雷般的掌声。

林宜很是佩服节目组,以米来做美食大赛的收尾,没有比这个再妙了。

林宜转身,正要叫沈师傅准备,突然发现沈师傅竟然还没上台,反而是他的一个助手穿着厨师服站在舞台接后台的地方拼命地冲她挥手,满脸焦急。

林宜提着裙子朝他走去,“怎么了?”

第762章 逆转战局(2)

“师傅被人打了,手臂都给打断了,刚送医院。”小助手着急地道,“怎么办啊?大小姐。”

“怎么会这样?”林宜震惊,“我不是让人保护着你们的吗?”

沈师傅是比赛的定海神针,她就怕他出事,才会让人一直保护着。

闻言,小助手内疚地直缩脑袋,“是我们不好,我们想偷溜出去抽根烟,师傅不想让大小姐知道,也从窗口偷溜出来抓我们回去,我们刚往回走呢,就被人揍了。”

林宜这才看到他也受伤了。

沈师傅对厨艺从来都一丝不苟,认为身为一个厨师,做菜期间身上绝不能带令人难受的烟酒味,这是不负责任,因此,他对自己和徒弟都是这么要求的,必须烟酒不沾。

这也是父亲格外欣赏他的原因。

没想到这个原则害了他。

“那沈师傅现在怎么样?”林宜担忧地问道。

“师傅就是手臂被打骨折了,对方就是冲着师傅这双手来的,没碰他别的地方,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师傅打这最后一关……”小助手弱弱地道,“大小姐,对不起,我……我……”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她问。

“对面都是戴着口罩来的,但我认出了一个男人脖子上的纹身,是顾家那边的保镖。”小助手道。

“……”

顾家。

林宜回头,只见顾铭正在叮嘱自己的厨师好好淘米,感觉到目光回头看向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比赛。

不是顾铭。

她站在舞台边缘往顾家那边看去,顾铭的几个长辈脸上都是透着一脸的自信,笑容满面,看来是顾家人做的。

呵。

她帮顾家的忙,顾家却想着往应门的血坑里跳,真是有意思。

不过顾家不这么做,估计应门也会向沈师傅下手,这两拨人都不想宜味食府夺冠,怪她没有紧紧盯着沈师傅。

“大小姐,对不起,您千万别怪我师傅,师傅说他没脸继续呆在宜味食府工作了,都是他的错,可不是……”小助手站在那里都快哭了。

“讲什么错不错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林宜收回目光,清冷地开口,低头看一眼自己繁复的裙摆,蓦地扬手一提,将长至脚踝的白裙收了一下,取下头上的几处别针,将裙子固定好,看起来更为利落简单,而后踩着球鞋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不想输的话,挺着你那身伤过来帮我。”

小助手呆呆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肩膀削瘦的背影透着说不出来的干净干脆,顿时愣了一下,然后“诶”一声快步跟上去。

林宜在舞台灯光下朝自己的厨台走去,一步一步,步伐坚定,抬起手将一头散下来的头发简剔地扎了一下,洗净手,然后开始淘米。

镜头落在她的身上,全场哗然。

主持人也飞快地走到她面前,“林小姐,你怎么开始洗米了,沈师傅呢?”

林宜不想这个比赛再惹上多般猜疑,于是只往顾家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道,“沈师傅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我是带队人,我下厨也是一样。”

“林小姐也会下厨吗?”

主持人惊喜地问道。

“很奇怪吗?”

林宜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专心投入下厨,一边淘米一边想着如何改变策略。

她的厨艺自然是不及沈师傅的,那原来的策略就不能用了,想要赢……难度很大。

“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顾铭放心不下,单手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问道,被主持人调侃他怜香惜玉,比赛都不顾了。

“没事,我可以。”

林宜说着,心底已经有了个主意,转身便去和助手商量,两人迅速忙碌起来。

主题是米,只要是以米为主,配料不限,因此顾南园做的是焖饭,多种鲜香食材,从海里到山上的,应有尽有,以至于这些食材都让人看花了眼,垂涎三尺。

而林宜,做的是白粥,配上一份野菜。

简单得让人不敢相信。

主持人走过来都不知道该说做。

顾铭担忧地看向林宜,林宜却是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她煮了一大锅的白粥,由着节目组的人将粥端着一小碗一小碗盛出来,往观众席发放,也有盛进保温壶中去往街上找大众品评的。

评判的时间,参赛的得以清闲,舞台上是舞蹈演员在表演。

林宜快步走进后台,一群保镖时刻保护着她,牧阑和林冠霆也赶过来询问刚刚是什么情况。

林宜便说了实情,让林冠霆和牧阑去看望一下沈师傅,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两人走了很久,牧阑才意识到自己没必须去看一个林家的厨师,但已经上了车,也不好下车,只能跟着林冠霆离开。

林宜一个人站在化妆间里,手机震个不停。

是韩颖打过来。

她拿起手机,只听韩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林小姐,你是不想管应先生的安全问题了吗?”

应寒年。

林宜听到这三个字心就一疼,她顿了顿,清冷开口,“他说了,应门不想对付他,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

她这话是带了几重试探。

果然,韩颖没有多想便道,“看来林小姐知道不少啊,这么说,你是想帮顾家?顾家把你的人都给打残了,你还想帮忙?”

闻言,林宜知道猜的全是正确的。

应门是真的,应寒年不会有危险也是真的,让她背锅……更是真的。

否则,韩颖不会回答得这么顺。

林宜吸了一口气,站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头上渗出一些细汗,两颊的发有些湿,她道,“应寒年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可不归我管。”韩颖没有回答,“我很佩服林小姐的勇气,一碗白粥也想逆返局势。”

“你怎么就知道一碗白粥肯定赢不了?”

她上次还靠白米饭赢了。

“呵。”韩颖轻笑一声,“就算让你赢了,又怎么样?林小姐,静看之后吧。”

说完,韩颖便要挂电话,林宜察觉出她的意图,忙道,“让我和应寒年讲几句话。”

第763章 相隔两地(1)

“抱歉,林小姐,这个我帮不上你的忙。”

韩颖说了一句便挂上电话。

“……”

林宜看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心沉了下去。

如果应门真是应寒年的外家,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让他们通?应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韩颖说就算让她赢了又怎么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宜来不及想太多,就有节目组的人找过来,喊她返场讲几句,过一会便是宣布冠军的时刻了。

林宜只好往回走去,路上碰到单手拄着拐杖的顾铭,顾铭这次夺冠的声势极为浩大,不止他顾家少爷的身份,还因为他带伤,形势狼狈还上阵,外面的支持声很高。

“你那怎么回事?沈师傅呢?”

顾铭不知道顾家人背着自己干的事,还在追问沈师傅的下落。

两人从侧边走向光芒四射的舞台,林宜关掉麦克风,眼神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如回去问一下你的家人吧,堂堂顾家在一场美食比赛上输不起,这种姿态行为实在有些可笑。”

“你在说什么?”顾铭愣了一下,但也不是蠢的,很快明白过来,“不可能,我和他们说了,我一定能赢,他们没必要做。”

这话说到最后他自己底气也不足了。

第二场林宜以烤鸭和桂花酿赢得太过漂亮,连他都为之惊艳,更别说顾家人了,这次总决赛顾家来这么多人,就等着给他庆功,谁都丢不起这个脸……

“今天比赛结束后,顾家必须给林家和沈师傅一个交待,否则,法庭见。”

林宜冷冷地说道,弯腰解下裙子上别的一根根别针。

顾铭就看着柔软的白色裙摆在她手中如流水般泄下去,落至脚踝,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如微波荡漾,晃人心神。

下一秒,林宜已经走出他的视线,顾铭连忙抬起头道,做出保证,“你放心,真要是顾家做的,这冠军给我我也不要!”

他不是个正直的男人,但和林宜比,他愿意给她一份公证,顾家也不能左右他。

闻言,林宜侧了侧脸,但没有回头,径自走向舞台。

到总决赛的最后时刻了,所有人都有些感慨,从评委到林宜她们,各自说了一番感慨。

到顾铭这边,顾铭因为林宜的话显得心不在焉,接过话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蓦地,他转头深深地看了林宜一眼,“参加这个比赛是我活这二十九年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刚开个头,突然整个演播厅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所有刺眼的灯光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全场的哗然声。

“……”

林宜站在原地蹙了蹙眉。

一开始还以为临时事故,毕竟像这种国家级别的演播厅都有备用电,推一下就上去了。

场上有哗然但还没有失控,大家都还算镇定,很多人甚至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光晃来晃去,整个观众席形成一片星海。

直到整整五分钟后,灯还没有亮。

不悦的声音渐渐多了。

舞台上也有大家自发的一些电源照出微弱灯光,顾铭一直紧紧站在林宜身边,朝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满地连声质问,工作人员除了道歉和不知道没有别的话。

顾铭让自己的人去查。

林宜站在那里,心逐渐沉下去,难道停电和应门有关?

她往下面的顾家人区域看去,要是一会她拿了冠军,顾家自然会取消百桌宴席,低调离去,一旦离开,应门想血洗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索性闹一场大的,把所有在演播厅的人都算进去?

疯了么?

不是说除了私怨不会动国内一个同胞?

林宜开始觉得后怕,转眸看向一旁,在停电的一刹那,保镖们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上台来护在她周围。

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了这样的黑暗,纷纷拿着手机照路要离场,现场开始逐渐慌乱。

节目组急的要死,这可是直播节目,要是连个比赛结局都不直播完,明天网上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于是他们到处维持秩序,请众人别离开。

“我看这电一时半会来不了,不如我们退出演播厅,去户外宣布吧。”

林宜开口说道。

顾铭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怕黑?”

林宜尚未回答,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舞台下方传来,旁人用手机灯光照过去,只见那人满脸惊恐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快跑吧,外面着火了!火特别大,快烧到这边来了!”

林宜皱眉,真被她猜到了。

应门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少人听到到这人的声音,纷纷尖叫起来,站起来就慌不择路地跑,一片乱了就会影响另一片,不到三十秒,整个庞大的演播厅都乱了。

“啊——”

“救命!”

“不要推我!不要推我!我抱着孩子呢!”

尖叫声、惨叫声、跑路声络绎不绝,震响整个演播厅。

颇有黑暗中末日来临的感觉。

林宜看着这一幕,人往后退了两步,保镖们立刻围上来,将她围在中间,“林小姐,快走,我们护着您。”

“好。”

林宜点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逃生要紧。

“我护你出去。”顾铭说着攥她的胳膊离开。

亮光极少的黑暗中,林宜一把推开他的手,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道,“顾铭,你听着,我来不及和你解释太多,你赶紧去找你家人,这场火是冲你们顾家来的,恐怕一会混乱中还有人对你们顾家行凶,想要逃命和不祸及无辜,你们顾家最好选些没什么人走的通道,而且还不能聚在一块逃生,快点!”

“什么?”

顾铭呆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要是相信我,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林宜说着用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跟着自己的保镖们快步离开。

逃亡的人太多,整个演播厅今天容纳了至少三万人,林宜被保镖们护着没怎么受到拥挤。

“林小姐,这里的地形我早就研究过,有一条边缘通道可以出去,不是安全通道,走的时间长,但胜在人少,不用挤,趁火势还没到那边,我们赶紧走肯定来得及。”

第764章 相隔两地(2)

一个去查询火势的保镖折返回来,边走边向林宜报告。

“好,我们就走那里。”

林宜说道,一行人快步往前走去,路上又遇上不少逃命的人,里边夹着小孩子的哭喊声。

林宜听不下去,让保镖拉了一部分人跟他们走,救下不少差点被踩踏的小孩和老人。

灾难来临时,人类的本性总是暴露无踪,有人自私到连妻儿都不顾,有人善良逆行,更有人团结相助一起前行……

林宜的保镖几乎每个人都背了个老人或小孩,烟从后面追过来。

保镖们还担心她,林宜用湿帕捂着唇鼻,弯腰边走边道,“我没事,快走。”

保镖们都是训练有素,哪怕是背着人,走着走着就比林宜快了,她被抛在后面,她往后看了一眼烟,然后继续往前走。

“砰。”

旁边的门里传来声响,耳边全是人声,一时间林宜都辨不清真假。

她蹙了蹙眉,下一秒还是伸手推开门,用手机电筒光往里照去,只见顾铭坐在一旁的地上,一条腿横在血泊之中,脸色惨白没有血色,满是大汗,正在费力地用手想再去推倒些东西发出声响。

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手握匕首的精壮男人,满手鲜血,身体被尖锐利器贯穿,这里是个道具室,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再里边还有三个人,看样子是顾家的,个个西装革履,此刻全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

画面血腥恐怖。

林宜差点呕吐出来。

见有亮光过来,顾铭又惊又疑地转过头,双眼通红,分辨出是林宜后沉沉地松了一口气,“帮我……叫人……”

声音沙哑到极致。

这个时候全都在逃命,哪里还有人可叫。

林宜没有多想,上前一把抓住顾铭的手将他从地上吃力地拉起来,“走!”

“呃——”

顾铭痛得叫出声来,五官狰狞,声音沙得可怕。

见状,林宜从一旁捡起一件道具衣服,不顾脏不脏地蹲下来,往顾铭腿上简单绑了一下,制止血流过快,然后也不管他疼不疼的,扛扶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去,临走前她看一眼地上的人。

“全死了。”顾铭的声音伤痛,“对方身手太好,我们四个人都不是对手,要不是……呃,要不是他自己黑暗中摔了,我也得死。”

应门的身手是好。

林宜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

顾铭本来就有伤,这下更是失了力,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前方有人在走,光芒星星点点,不足以照亮整条走廊的黑暗。

他低眸看向她额上淌下来的细汗,她的眉目坚毅,“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安全通道,大家都不走这边。

他是听了她的话才想着把顾家人往这边转移,没想到还是没逃过毒手,混乱中,顾家人四散。

“我保镖找的路,这里想要出去远一些,但人少不会发生踩踏。”

要不然,她也救不了他。

顾铭还想说什么,林宜冷冷地道,“别说话,保留些体力吧。”

还不知道他伤的是不是大动脉,如果是,就算出去了恐怕没的救。

“……”

顾铭沉默下来,只定定地看着她,艰难地拖着两条腿跟她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走廊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气味也越来越难闻,顾铭转头往后看一眼,已经有烟就滚在他们身后了。

“你走吧,别管我了!”

顾铭撑不下去了,咬牙说道,有他这个拖累,她也走不掉。

闻言,林宜就咳了两声,竟然已经感觉到呛,她回头看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冷声道,“你放心,我能力够不上的时候,会把你扔下的。”

“……”

顾铭不说话了。

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真的抛下他,她的手一直死死地攥着他,哪怕是出手汗了也没让放开。

顾铭明白她的不抛弃,心中大受震憾,也不管过度使用腿会不会彻底瘸掉,用尽力气努力踩出步子跟着她往前走,脚踩刀尖也不肯慢下一秒。

“林小姐!林小姐!”

前面的保镖发现她不见了,急切地大声喊道。

“我来了!”

林宜扬声喊道,然后更加快步地往前走去,顾铭痛到几乎晕过去,他只能逼迫自己盯着林宜,看着她,他就能清醒一些。

烟已经追到他们前面了。

两个人被呛得连声咳嗽,顾铭再次让她放下自己。

林宜咬紧牙关,扛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去,身后大楼里似乎传来倒塌的巨响,听得人心中惶惶。

她听到前面有人惊喜的喊声,心中松下来。

滚滚浓烟中,林宜用尽力气扛扶着顾铭冲出门,身上已经是狼狈不堪。

外面灯光大亮,救护车、警车、消防车的声响交织成一片交响曲,摄像的刺眼灯光突然朝他们照过来,照得林宜眼睛一疼,顾铭双眸一直深深地盯着她,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其它,此刻立即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挡到她面前。

这一幕被拍了下来。

记者们冲上来想采访,被保镖们推开。

“林小姐!你没受伤吧?”

保镖们立刻赢上来,惊恐地看着林宜身上沾了血的白裙,林宜身上要有一个小口子,应少回来能把他们一个个全活剐了。

“不是我的血。”

林宜说道,立刻松开顾铭的手,将他推给保镖们,道,“他受了重伤,快喊救护人员过来。”

一个女佣飞快地将披肩给林宜披上,抽出湿巾去替她擦脸擦手。

“小宜!”

林冠霆和牧阑收到消息又急匆匆从去医院的半路上赶回来,此刻刚到,都冲下去惊慌地望向她。

“爸!安姨!”

林宜朝他们走过去,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林宜……”

林宜回过头,就见顾铭被两个保镖扶着,满身血污狼狈,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似是藏了什么千言万语似的,一张脸被外面的灯光照片份外惨白,他动了动干涩的唇,“我……”

刚出口一个字,顾铭就阖上眼睛昏了过去,人往下坠去,被保镖扶着才没倒地。

第765章 相隔两地(3)

“快送救护车。”

林宜皱眉说道,然后便往林冠霆他们走去。

一到两人面前,林冠霆伸手就想抱女儿,牧阑已经扑上去紧紧抱住林宜,只听她的声音都抖了,“你吓死安姨了。”

“……”

林冠霆尴尬地收回手。

“安姨,我没事。”林宜抱紧她,拍拍她的背。

“你这血……”林冠霆有些狐疑,看她脸色一切都好,但这血多的实在奇怪。

“不是我的,我救人了。”

林宜简单地说道,把手伸向林冠霆,林冠霆愣了一秒握住她的手,林宜伸手一拉,三个人便抱成一团。

牧阑身形一僵,但没有让开。

“我有你们,有应寒年,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林宜抱住两个长辈低声说道。

三人拥在一起很久,林宜才放开他们,转身往整个大楼望去,漫天的大火几乎要烧红整片天空,无数的水枪在往上浇注,却还是灭不下去。

外面人山人海,逃出生天的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庆幸自己能从这样的大火中活下来。

林宜望着大火,脸都被映红了。

应门行事太过恶毒狠辣。

这场大火不知道会波及多少无辜的人。

……

这一晚,林宜没能好好睡,她派出不少应寒年这边和林家的人去帮助协助处理火灾后的事情,连林冠霆和牧阑都投入到救灾的行列中。

林宜身边的女佣和助手们全跑去献血,她在妊娠期不适合献血,只能帮忙分发一些面包和水。

后半夜,火逐渐被灭了。

林宜躺在保姆车上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拿出手机,新闻上火灾中死亡的人数一次在增加,每多出一两个就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没有经历灾难的人,永远不知道那面对的是什么。

突然,韩颖的信息跳了出来。

【韩颖:恭喜啊,死里逃生。】

林宜立刻将电话拨过去,她这边查不到韩颖手机的位置,但打过去没有问题。

韩颖很快接了电话,那边似乎是在白天,鸟雀声尤其动听,完全不像这边烧了半晚的夜色,越来越孤寂。

“韩颖,应门就是这么做事的吗?丧心病狂!”

林宜冷冷地直斥过去。

“我们没有违背我们的主旨啊,我们就是在解决私怨,是林小姐你不服,非要赢这个比赛,否则,我们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追究起来,是你害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韩颖轻笑一声,仿佛这么多人命在她嘴里不过是一句笑话。

“你说这种话就不觉得自己无耻么?”

林宜的声音愈发地冷。

“呵呵。”韩颖笑着道,“林小姐与顾家没什么瓜葛,何必想赢这比赛救顾家呢,最后弄成这样,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太过无耻。

林宜有那么一秒无言以对,她闭了闭眼,道,“应寒年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外家?简直是耻辱。”

听到这话,韩颖笑不出来了,大约也明白自己把火灾说成是林宜的错怎么都说不过去,便道,“林小姐,你放心,我们做事还是有规矩的,我们这火放的离演播厅远着呢,我们要的是混乱中解决顾家,我收到消息,波及进去的无辜死者最多也就几十个,而且基本上都是因为踩踏而死的,与这火可无关。”

言下之意,他们应门没有害死同胞的意思,他们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

“几十个?”

她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几十个这样的话。

韩颖见和她说不下去,道,“行了,林小姐,应门和你之间到此结束,你识相的话,以后不要沾应门的事,否则,就是你与应门结上私怨了。”

“我要和应寒年通话。”

林宜坐在车里道,声音越发的冷。

“林小姐,你没听懂我的话么?”韩颖一字一字说道,“应门和你之间,到此结束。”

说完,韩颖便挂了电话。

“……”

林宜皱眉,立刻打回去,手机里提示她拨打的是空号。

该死的。

林宜愤怒地把手机砸到地上,双手按上头,烦燥极了。

韩颖这话什么意思,她要和应寒年通话,韩颖却说应门和她之间到此结束。

这是把应寒年划分到应门一块了么?

可笑。

应寒年会同意么?

不行,她一定要把应寒年拉离应门那种无耻狠毒之地。

可是应门在哪呢?

她什么时候才能查到。

应寒年现在又怎么样了?

以他的能力,他都没有办法给她一点联系,应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

海水平静,海滩上的沙子极细,阳光一照,有无数的碎光深藏沙子之间,蟹就这么大摇大摆在海边走着,空气清新宜人。

空旷的尖顶别墅里,摆饰不多,装修却极为奢华,自成一种风格。

窗外花田一望无际。

窗内寂静无声。

修长冷静的身影斜坐在大门口的高门槛上,背靠着门框,一派慵懒地闭着眼假寐,一双长腿随意地屈起,地上投出他的影子。

他的薄唇微动,咬碎嘴里的戒烟糖,眉锋凌厉,棱角分明的轮廓似正似邪,令人猜测不透。

几个属下站在大门外值守,都不免往男人的身上看去一眼,他们已经在这守了好几天,都摸不清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寒年自从到了应门基地后,只见过家主一面,没人知道家主同他说了什么,反正他就这么呆着。

晒晒太阳吃吃糖。

再嫌弃一下他们基地的菜难吃。

“少爷,你每日嚼的是戒烟糖吧?”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菲姐。”

几个属下立刻低头。

韩颖拿着烟朝应寒年走过去,笑容满面,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尤其耀眼,她站到他身边,扬扬手中的烟,“吃糖有什么意思,烟戒了更没意思,我这有好烟。”

应寒年慵懒地坐着,闻言,缓缓睁开一双狭长的眼,漆黑的眸懒懒地看向她,薄唇轻启——

“关你屁事!”

“……”

韩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收了手中的烟。

下一刻,她又道,“国内的总决赛比完了,不知道少爷对这个感不感兴趣?”

第766章 我要见应寒年(1)

听到这话,应寒年薄唇勾了勾,一身邪气,云淡风轻地道,“林宜少根头发,我要你们应门灰飞烟灭。”

“……”

韩颖的表情再一次僵住,随即她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应寒年,“少爷,话不要说太满,不如先看看这叠照片再说。”

应寒年神情慵懒地瞥去一眼,视线掠过照片中林宜纤瘦的身影,人一下子坐直起来,扬手一挥,将照片拿到手中。

第一张照片,是林宜盛装出席美食比赛,一排人站在舞台上,偏偏镜头捕捉的是以她和顾铭为中心,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有数不清的含情脉脉;

第二张照片、第三张照片……依然如此,全是顾铭靠近林宜的镜头,顾铭看林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就差扑出这相纸了。

韩颖站在一旁,低眸看向应寒年,只见他勾着薄唇,似笑非笑地一张张照片。

最后几张照片,是林宜扛扶着满身是血的顾铭冲出浓烟的画面,两人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林宜的手一直紧紧抓着顾铭。

最底下一张照片,顾铭抬起手挡住镜头,林宜也往他那边侧去,看起来就相灾难中互相依偎的情侣,大火在他们身后燃烧得轰轰烈烈。

“少爷,做何感想?”

韩颖在他身边蹲下来,仰起头看他。

应寒年坐在那里,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盯着手中的照片,嗓音磁性张狂,“老子的女人真他妈漂亮!”

这礼服选的真好看。

怎么就是抹胸的?

露那么多,也没经过他同意!

“……”

韩颖呼吸滞了滞,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介意?现在国内都在炒他们金童玉女的CP,甚至大有呼声让他们结婚扫一扫阴霾气息的。”

“能不能少废话?”

应寒年忽地抬眸扫向她,眼锋犀利,带着不屑。

“……”

韩颖沉默地看着他。

“她到底想要什么?”应寒年厉声质问。

韩颖不过就是个来传话的,来传背后人的意思,应门家主的意思。

韩颖蹲在那里,明白他是不耐烦和自己讲话,睫毛动了动,道,“家主的意思很简单,少爷既然姓应,就应该回到您该回的地方,同以前的种种彻底做个了断。”

这个地方,自然是指应门。

“包括我女人?”

应寒年挑眉,邪气张狂。

韩颖重重地点头,“是。”

“老子要不肯呢?”应寒年问。

“那家主就只能亲自帮您断了。”韩颖回答。

“比如抓走牧家人,比如血洗苏、顾两家?”

应寒年眼底一抹阴鸷晃过。

“家主让我转告您,只有应门才是您真正的归属,她相信您迟早会明白。”

韩颖说着站起来,朝他低了低头,然后后退离去。

应寒年坐在那里,低眸看着手中的照片,看着林宜白裙上的血污,他的视线恨不得灼穿整张照片,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掉一根头发。

他不在,国内的局势就只有她……

下一秒,他的手捏紧手中的照片,冷冷开口,“等下。”

韩颖回头,很是惊喜,“您终于想明白了?”

以应寒年的性格,不是服软,恐怕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

“……”

应寒年没有回答,只是越发用力地捏紧手中的一叠照片。

……

顾家这一次折了不少人,就连顾铭的大伯——顾家决策人都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起都起不来。

群龙无首,又不知道对方是谁,顾家一下子陷入混乱中。

顾铭躺在医院里,他身边都没有人看着,顾家现在要办丧事。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亲人,顾铭整个人都陷进痛苦的情绪中,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不想这些,他只能想另一个人。

不管睁眼闭眼,他眼前总是林宜毅然扛扶着他走出浓烟中的画面,这样的回忆像是一只蚂蚁在他的心脏上爬着,痒得厉害,却抓不到。

不过,林宜是怎么知道比赛的火灾是冲他们顾家来的呢?

他拿出手机,没看到有林宜关心自己的信息,顿时有些失落,再看新闻,铺天盖地都是比赛过程中失火的新闻。

他想了想,手指停在林宜的号码上,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就这样打过去是不是显得太不正式了,起码得当面致谢。

犹豫再三后,顾铭打通自己助理的电话,吩咐道,“林宜这次救了我,我要当面向她致谢,你去帮我订束花,就订九千九百九十朵……玫瑰花。”

“什么?”

助理在那边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致谢和玫瑰花之间的联系。

“让你订就去订,哪来那么多话。”

顾铭斥道。

助理在那边唯唯诺诺地道,“顾少,您别怪我多嘴,最近您和那位林小姐的绯闻满天飞,林小姐那边都出声明了,说你们只是朋友,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

顾铭的心里被堵了一下,随后觉得好笑。

一定又是她拿出来堵媒体嘴的说辞,之前还说有个男朋友,现在就变成结婚了?

怎么可能。

再说他们比赛这么久,他都没在她身边看到什么要好的异性。

她也是,这种绯闻媒体爱传就让他们传好了,干嘛还要搞这种谎言来澄清。

和他传绯闻就这么不爽么?

顾铭越来越不痛快,在床上也呆不下去,按铃让护士扶自己坐轮椅出去透透气。

……

轰轰烈烈的美食比赛比到最后没了结局,只剩下一场漫天的大火。

大火是在直播时发生的,这一场大火烧出了国民前所未有的关注热度,加上顾家死伤严重,国内人心惶惶,网上一天一个花样,官方得一天出来辟几次谣。

林宜让何耀给警方送去应门的相关消息,积极协助调查。

除了这些,宜味食府却是其中唯一的因祸得福,招牌被这场大火烧得尤其发光发亮,只是这些全伴随着她和顾铭的绯闻。

她无暇管这些,只让爸爸在宜味食府的官方微博上发了一条消息,指她已婚。

这绯闻热总算是消停下去一些。

这天,林宜一个人坐在酒庄的葡萄架下,看着微风吹动绿叶,如一波波的绿浪起起伏伏。

第767章 我要见应寒年(2)

她的心就跟着叶子的浮动上上下下,像飘在大海上,看似平静,却从来没有静下来过。

好消息送来的时候,她匆匆赶往牧家大屋。

一进去,林宜就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背着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锦鲤池旁,一身随意打扮,脸上胡茬乱冒,衬得他这个人无比憔悴,一双眼窝深陷。

“姜祈星!”

见到他,林宜很是惊喜。

“林小姐。”姜祈星转过身来,没在她身边看到应寒年,眼睛一下子黯了下去,“寒哥不想见我。”

他留书出走,寒哥必然怪他。

“他没有不想……”

林宜刚要说话,姜祈星突然膝盖一弯,单膝跪到地上,低头道,“林小姐,我知道我是个通缉犯,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连累你和寒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回来给你们惹麻烦。”

林宜怔了下,“你不是因为看到寻人启事回来的吗?”

她在网上发了很多寻人启事,碍于他如今的身份,只能发一幅黑夜星空的图。

“什么寻人启事?”姜祈星抬头错愕地看向她,随后解释道,“我这一段时间都在国外,没有关注国内的新闻。”

“原来是这样。”

林宜点了点头,她正要说话,又一次被姜祈星急切的语气给打断,“我查到夏汐被一个组织给带走了,这组织势力很大,我几次想潜进去救人,都被发现,我想求寒哥派些人给我,让我把夏汐给救出来。”

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说得极其简单,什么只是被发现,要不是快把命搭进去了,他不至于回国来来给应寒年添麻烦。

林宜看到他脸上多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不禁皱了皱眉,“应门?”

姜祈星震惊地看向她,“林小姐怎么知道?”

“你是说,你知道应门的巢穴在哪?”

林宜几乎呼吸摒住,一颗心脏几乎要炸开来。

“是啊,我查了很久。”

姜祈星点头。

“……”

林宜捂上了嘴,一时间激动非常,这也算巧合了,姜祈星为找夏汐,找到应门巢穴去了,否则,她这边还不知道等多久才能见到应寒年。

她消化了一下这个好消息,然后朝一旁的女佣道,“准备一下,我要出趟远门。”

姜祈星不解地看向她。

“应寒年也在应门的手里。”林宜说着便快步上楼。

“……”

姜祈星惊得瞪大眼睛,来不及问什么,林宜已经上楼。

林宜走进房间收拾东西,带上自己和应寒年的衣物塞进行李箱中,她的动作很快,一秒都等不下去,她一边收拾一边给林冠霆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门。

林冠霆坚持要和她一起去,她把手机放到床上开了扩音,叠着衣服道,“不行,爸爸,你得留下来,宜味食府现在深处舆论,事情太多,而且我们都不在,安姨要一个人管着牧家这边的平静,你得帮帮她的忙。”

“可是……”

“我身边带的都是姜祈星这样的高手,不用担心。”

林宜将林冠霆说服以后快速将行李箱一合,往外走去。

为防应寒年和牧夏汐、还有牧羡光他们受伤,她得带一大堆的伤药和急救物品,这些牧家储备得不够,必须多带一些。

为此,林宜带着姜祈星去了趟医院,两人站在花坛前等。

林宜将发生的事讲给姜祈星听,“最近这个应门弄得满城风雨,听说殡仪馆里摆的都是顾家人的遗体。”

顾铭坐着轮椅出来溜达,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忽然就看到林宜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花坛边上说着什么,她的脸色很是凝重……

一想到宜味食府官微上的那条声明,他蹙了蹙眉,控制着轮椅靠过去,不远不近地停在他们身后,就听到什么顾家人。

他心里怔了一下。

“没想到会突然跳出一个应门,如果真如林小姐你所说,可我以前从来没听应姨说过她之前的家,我还以为应姨也是没有家人的。”姜祈星说道。

“我也不相信她的家人会是应门中人,应门行事这么狠辣,哪像是她。”

林宜轻声说道。

她没见过应咏希,但她知道,应咏希是最善良的人。

“那如果是呢?该怎么办?”姜祈星询问林宜,如果应门真是寒哥的外家,要怎么办?

“不知道,总之去了再说,我相信这世上一报还一报,应门犯下的事总会付出代价的,这和是谁的亲人无关。”林宜说道。

姜祈星点头,以她马首是瞻。

配了药,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游艇,出海前往应门。

没选飞机,林宜一是碍于自己的身体状态,二是不好带太多的保镖,只能用这样的交通方式,但她放话下去,必须全速前进。

这艘大游艇就是她当初跟着应寒年、牧老爷子去往生死街的那一艘,豪华庞大,一踏上来就让她想到很多之前的事。

林宜望着外面的海面,眸光轻动,她终于要见到应寒年了。

这一次,她不踹他两脚是消不了这股火的,每次他都为了照顾她,而徒留自己在险境中。

她真是给他脸了,才会让他一次次这么做。

可过了一会,她又想,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同她回去,她这股火不用浇也能熄。

吃过饭后,林宜同姜祈星坐了下来,姜祈星刮去胡子,一张脸顿时清爽许多,只是那道疤痕有些碍眼,一看就是受伤时没有好好处理,导致落疤。

“说说,你还知道应门什么事情?”

林宜问道。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道,“应门座落在北海一隅,外面看起来就像一座地广人稀的小城市,但其实守卫很严密,尤其是核心地,根本进都进不去。”

“还有呢?”

林宜摸着手中的杯子问道。

“还有就是近日广场上突然布置起来,好像会有什么活动,以至于防范更加严密了。”姜祈星道。

“近日?”林宜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另一个特殊的日子,“过几天不是应寒年母亲和你父母的……”

祭日。

第768章 我要见应寒年(3)

听到她提这个,姜祈星的眼睛黯了黯,垂下头去。

这活动会和这个日子有关么?

林宜拿不准,忽然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有保镖匆匆跑来,“林小姐,有人混上游艇了。”

“什么?”

林宜一怔。

然后就看到有两个保镖扶着顾铭走上前来,顾铭身上穿着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外套,脸色白得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看向她,有着种种怀疑。

“顾铭?”

林宜没想到会在游艇上看到顾铭,错愕地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两条腿站都站不稳,她蹙眉让保镖扶着他坐下来。

“在医院我听到你们的话了,你知道杀我们顾家那么多人的凶手是谁,你这次就是去找对方的。”顾铭坐下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林宜,“林宜,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可你和应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家派人去警方问,警方那边说火灾可能与一个叫应门的组织有关。

而林宜的嘴里,提到了应门。

林宜明白了,淡漠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偷偷跟着混到游艇上来?就你一个人?”

她注意到他裤管上的血,应该是伤口绷开了,他都伤成这样还能混上来,也是厉害。

“你们在那里清点东西,我敲晕了一个船员,装成他混上来的。”顾铭一五一十地交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腿三番两次受伤,根本不适合走路,但他为了混上来强行走路,这会坐着,腿抖得不像话。

他极力地支撑着。

“……”

林宜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

“林宜,你知道我们顾家死了多少人吗?殡仪馆的厅都不够摆遗体的,你知道吗?”

顾铭说道,沙哑的声音有些哽。

还好他当时听了她的话,让顾家人都分开走,不然顾家恐怕满门都要交待在这场大火中。

林宜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大好受,便诚实地道,“应门和我没关系,但应门不止冲顾家,还冲了苏家、牧家,冲了我老公来的。”

“你……老公?”

顾铭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胸口被狠狠地刺了下,一张脸越发没有血色。

“你既然上了游艇,就说明你想知道事情真相,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无法保证到了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对应门也是陌生的,一知半解而已。

“……”

顾铭什么话都听不下去,就这么坐在那里,满脑子就是那一句“冲了我老公来的”。

她有老公。

她怎么可能真的结了婚。

“好了,给顾少爷安排个房间,替他治疗。”林宜说道,保镖们扶着顾铭下去,顾铭一句话都没有。

姜祈星站起来,站在一旁道,“林小姐,真要带他一起?他可是顾家人。”

顾家和应寒年公开敌对,全世界皆知。

“他不是个坏的。”林宜淡淡地道。

顾若犯过的错是顾若犯的,可现在搭上顾家这么多条人命,顾铭想弄清真相无可厚非。

……

本该是三日的行程,但在全速前行下,时间缩短至两日半。

林宜走进驾驶室,看着导航路线,被告知还有半个小时就能登陆,心情越发迫切起来。

半个小时。

她离应寒年越来越近了。

应寒年。

我来了。

她眺望着大海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她走出驾驶室,来到甲板,只见姜祈星正在训话一群保镖,令他们严阵以待,顾铭坐在一旁的轮椅上,脸色苍白地望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宜站在护栏边上,低头摸着自己手中的戒指,看着那一抹银白,她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游艇靠岸,林宜下了船,望着海边的沙滩,又往远处眺望,真的是地广人稀,这一眼望出去,都看不到几栋房子。

“从这里到应门的基地还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姜祈星站在林宜身边说道。

游艇上,他们自己带的车缓缓从上面驶下来。

想了想,姜祈星又道,“这里不比国内,治安不是很好,而且据我查探的,这座边缘小城市已经被应门控制在手里,应门是这里真正的地下之王,所以林小姐,你出入必须有我在身边。”

他会誓死保护她。

林宜明白他的心意,点了点头,正要往前走,就听到有车声传来。

前方扬起一阵烟,黑色的越野从烟中驶近,嚣张不停,直到他们前面不远才一个急转,将车横过来,急刹停下,车门被打开,劲装打扮的几个人从车上下来,为首的就是韩颖。

不穿国内千金小姐的打扮,韩颖穿着迷彩的T恤,黑裤,腰间别着一把手枪,打扮得很是干脆,她站在自己的车旁,冲着林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稀客啊稀客。”

“……”

林宜上下打量着她,自己才刚登陆,韩颖就来了,这证明她们在海上飘着的时候就进入应门的监控范围。

“林小姐的聪明真是超乎我的预料,这么快就能找到应门的位置,我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韩颖笑着道。

“韩颖?”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韩颖歪过头,有些错愕地看向林宜的身后,就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顾铭,“顾少爷也来了?”

“你是应门的人?是你杀了我叔叔他们!”

顾铭激动地要从轮椅上站起来,被一旁跟随的保镖又给按回去,他这条腿再动就要废了。

“顾少爷,你也是挺有勇气的,知道我们应门在对付顾家,还敢跑来,就不怕把小命丢在这里?”韩颖笑。

林宜站在那里,一双干净的眸冷冷地看向她,“少说废话,带我去见应寒年。”

韩颖看着她,见林宜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便故意拔出腰间的手枪,当着她的面把玩一番。

林宜依然冷冷地盯着她,连带她身后的一群人都不为所动,心理素质好的可怕。

没意思。

真没意思。

不是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么,怎么胆子就这么大。

韩颖兴致缺缺地把手枪别回腰间,朝林宜伸出手,道,“林小姐,重新认识一下,应雪菲,应门成员。”

第769章 他若为王(1)

应雪菲。

她姓应。

林宜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不用想太多,应门多孤儿,姓应的数不胜数。”应雪菲笑着说道,就把手伸在她面前,等待她的握手。

“我要见应寒年。”

林宜没握她的手,只是重复这一句。

应雪菲看着自己被晾在半空的手,看了几秒垂下来,“既然林小姐来了,相识一场,我怎么都会让你见到少爷的,走吧,你们路途奔波,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这话说的还真的像是在招待客人似的。

林宜转眸看一眼姜祈星,点了点头。

姜祈星便去开车门,请她上车。

林宜坐上车后,应雪菲也跟着上了车,独自一人坐上来的,拿出一包豆干吃着,自己吃不够还拿出一包问她,“你要不要吃?”

她还真是喜欢吃零食。

“不用。”

林宜闻不惯豆干上传来的卤味,有些反胃,拿出一颗酸梅放在嘴里压着。

“是不是娇生惯养、众星拱月的大小姐都吃不惯这种垃圾食品啊?”应雪菲笑着认真问道。

林宜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的顾铭回过头来,痛恨地瞪向应雪菲,“阴阳怪气什么,林宜就是不出身富贵,也比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好太多。”

闻言,应雪菲自嘲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人往后靠去,咬着豆干在吃。

“说些应门的事给我听。”

林宜冷淡地道。

应雪菲看她一眼,咽下嘴里的零食才道,“家主是少爷,就是应先生的外婆。”

“外婆?”

林宜看过去,眼中没有太多的惊讶,她猜测过几百遍那位老太太和应寒年的关系,从年龄上猜也不难猜。

“是,家主得了重疾,没什么日子了,所以想见见外孙。”

应雪菲道,没有瞒她,说到家主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黯然,打开车窗直接将零食包装纸给扔出去。

见外孙而已,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事?

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的?

轿车开在宽阔没什么人烟的路上,远方的天空蓝得清澈。

林宜坐在应雪菲的身边,又问,“那以前的事呢?应咏希……”

“当年家主的丈夫带着女儿走了,家主伤心欲绝,但为了他们父女的安全,便一直没有认真找。”应雪菲讲述道,怕她听不懂,又补上一句,“应门规矩,叛出组织者放血而死。”

也就是说,家主就是把丈夫和女儿找回来,也必须严照规矩处死他们,否则无法服众。

“所以就可以几十年不找?”

林宜觉得荒唐,丈夫为什么走她不知道,但一个女人可以任由自己的女儿飘泊在外几十年?

“家主也是没有办法,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在过好日子,要不是她查出来自己命不久矣,也不会让我们去查,也不会知道她女儿原来……”

提到应咏希,应雪菲沉默了,不再说下去。

她深受家主养育之恩,家主的痛也是她的痛,查出应咏希遭遇的时候,她比谁都替家主难过。

“……”

林宜坐在车上,有一段路不是特别平,车子有些颠,窗外尘烟滚滚。

她从未想过应咏希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

一路上,应雪菲同林宜说了一些应门的事,态度倒是坦坦荡荡的,也不像是故意瞒她多少的样子。

车子逐渐进入城市中心,周围的建筑明显多了起来,路上的行人走着,从他们慢悠悠的步子就可以看穿这里的生活和快节奏的国内不一样。

应雪菲将她们带到广场对面的一个酒店住下,留下一句明天就能见到她想见的人便离开。

姜祈星想拦,林宜没让他动手。

这里不是国内,他们所受影响之深的法律、规则、道德到了这里都是不适用的,应雪菲一行人能明目张胆把枪带在身上,出入酒店,那些工作人员见到都是点头哈腰,可见应门在当地的势力。

动这个手,林宜这一边讨不到便宜,不如静观其变。

进入房间,林宜让人先检查了一遍,果然摸出不少的窃听监视设备,废一番时间才把整个房间清理干净。

林宜站在窗前,拉开窗帘望向正对面的广场,广场面积庞大,中央矗立起一座近十米高的圣母抱子像,周围喷泉水起起落落,穿着迷彩执枪的人四处巡逻,道路两边安装了不少的火柱,尚未点火。

“确实像是有什么活动要举办。”

林宜道,转头,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姜祈星留着。

姜祈星站在另一处窗前,拿着望远镜正看着什么,闻言道,“是,我刚让人抓了个路人问,和那个叫什么应雪菲的说的一样,明天确实有活动。”

“你在看什么?”

林宜问道。

“应门的基地。”

姜祈星侧过身体,递出望远镜。

林宜接过来,从窗口望出去,觉得应雪菲替她选的酒店还真是不错,一侧看广场,一侧看基地。

视线里,远处绵延的古老城墙阻挡住外界,城墙很高,高得只能望见里边的高地风光,探不出一点内里风光。

这个地方,她来之前在游艇上研究过,爱朵兰城堡,距今已经有800年历史,历经战火纷飞,修修补补不知多少次,主人也是易了又易,位于西部高地,背靠大海。

没想到这里成了应门的基地。

高耸的城墙是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与外面的城市仅以一条吊桥连通,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林宜准备好了后援,但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总不能盲目攻进去,这也是她想静观其变的原因。

“……”

她望着远方的城墙,应寒年现在应该就在里边。

看了一会儿,林宜把望远镜还给姜祈星,姜祈星拿起来又看向城堡的方向,一直没有放下。

林宜走到一旁,倒上两杯水,转眸看向姜祈星越发削瘦的身影,他脸上的疤痕有些狰狞,她淡淡地开口,“在担心夏汐?”

她们都知道应寒年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她跳下万泉湖的时候,受了重伤。”

姜祈星道,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林宜看到他的手有些用力地握紧望远镜。

第770章 他若为王(2)

林宜看着他,离开这么久,姜祈星变得沧桑很多,没人知道他为寻牧夏汐而受了多少的罪。

她没有上前,只低头品一口水,声音更低了,“姜祈星,你喜欢夏汐吗?”

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啪。”

望远镜从他手中掉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姜祈星僵硬地站在窗前,好久才弯下腰捡起望远镜,“林小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平安。”

想到姜祈星和牧夏汐之间的种种纠葛,林宜也不好说什么,只端着水递给他,“喝杯水吧。”

“谢谢林小姐,我去外面守门。”

姜祈星没接她的水,低头致了声谢,便要往外走去。

林宜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将水杯又放回去。

林宜就这样在酒店里过了一晚,姜祈星一直守在她的门外,中间顾铭想来找她,被姜祈星给踹了回去,轮椅滑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传进房间里,林宜听得有些无奈。

……

这一晚,林宜几乎没怎么睡,哪怕她遵循应寒年给她安排的,喝牛奶、看书、数羊都没有用。

她一直在想应雪菲白天和她说的话,她在想,真有母亲可以几十年不找自己女儿的么?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真舍得么?

即使应雪菲说的都是实情,这位家主哪怕是曾有一念不舍,去找下自己的女儿,应咏希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应寒年也不会痛苦那么多年……

可惜,没有如果。

甚至,连真假都无人能道清说明。

早晨,林宜迷迷糊糊睡了,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她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往外望去,只见外面的广场上此刻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是穿着迷彩棕的衣服,什么人种都有,正围着圣母抱子像跳舞,街头乐队在现场奏出激烈的音乐,仿佛进行着某种狂欢。

活动开始了?

林宜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将长发束起,拉开门出去。

姜祈星就站在门外,见到她出来道,“林小姐。”

“累不累?”

一夜不睡就守在门外。

“不累,我也不困。”姜祈星没什么表情地道,“刚让人去问了下,应门在有大活动的时候,会放下吊桥,让民众进入基地朝圣。”

“朝圣?”

林宜蹙眉。

“应门家主在当地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安居乐业是应门带来的。”姜祈星说道。

林宜觉得有些讽刺,其实想也知道,那不过是应门的自保手段而已,应门做的是无本的买卖,仇家遍布,退居在城堡之内,外围是一座城市,即使旁人寻仇,即使他们来不及反攻,那边最先毁的就是这座城市,有这个时间,应门家主都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再者,难怪外界都不知道应门的巢穴在哪里,有一座城市作为它的伪装,加上管理严格,有生人进入城市、海域就已经在他们的监控中,真有人找到这里也被第一时间灭口。

林宜对应门真的生不起好感,哪怕它是应寒年的外家。

“走吧,去看看。”

林宜说道,刚出门没多久就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顾铭,顾铭坐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欲言又止,有黯然,有落寞……

“顾少爷。”林宜状态如常地走过去,看一眼他的腿,“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

顾铭看着她清丽的脸,正要说什么,姜祈星已经挡到林宜面前,目无表情地看着他,“再多看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

顾铭瞪回去,一身伤也折损不了他少爷的嚣张。

林宜朝姜祈星摇头,姜祈星不满,“林小姐,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对你有企图。”

不得不防。

敢撬寒哥的墙脚,活腻歪了。

听到姜祈星的话,林宜忍不住想笑,想夸他一句他这样的木头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可一想到他这是为谁开窍又沉默了,“好了,别针对他,现在我们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得把他平安带回去。”

“是,林小姐。”

姜祈星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走吧。”

林宜率先往后走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林宜怀疑整个城市的人都过来了,广场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空隙全靠挤出来。

姜祈星和保镖们在人群中硬是挤出一片空间,他们没有穿统一服装,在这里反而显得另类,周围的人都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不一会儿,音乐声停了,大家都往一个方向涌去,是城堡的方向。

应该都是去朝圣了。

林宜也跟着人流往前走去,周围的人边唱边跳着往前走去,一张张笑脸上画着各种各样的油彩,嘴里唱的是她没有听过的歌。

道路两边的火柱中不断喷射出火,烧得周围空气越发炙热。

“林宜。”

顾铭被一个保镖推着往前走,此刻,他按下铵扭,坐着轮椅到林宜身边,抬头看向她。

“怎么?”

林宜低眸。

“你真的是应寒年的妻子?”顾铭问道,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明知道答案的问题非要明确地再问一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人潮涌动。

林宜走在人群中,闻言淡淡地笑了一声,“不像么?”

“我不想相信。”

他直接说道,一只手握住轮椅扶手。

从比赛开始,这一路走去,他对她已经……

大家的歌声很响,显得林宜的声音有些小,“顾铭,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没有意义。”

连姜祈星都看得懂的事,她怎么会看不懂。

“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应寒年不是个善人,他在商场上用了多少的毒计,害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和他完全不一样,你怎么可能和他走得到一起?”顾铭问道,语气里的不甘已经浓烈得无法隐藏。

听到这话,林宜的眼神冷了冷,低眸看他,淡漠地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事。”

说完,林宜便不再理他。

被冷落的顾铭很是黯然,可他还是无法将做事极有原则的林宜和一身阴谋诡计的应寒年联系在一起。

第771章 他若为王(3)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不相配的。

走了许久,人潮慢慢走过吊桥。

林宜抬起头,发现斑驳的城墙比预料中的还要高,城墙上,站了不少迷彩棕衣服的人,个个身前握着步枪,来回巡逻。

他们一行人跟着民众进去,走进大门,人群终于四散开来,应门的基地占在面积空旷辽阔,高地流水,蜿蜒看不到头的走廊,随处可见的训练场,以及,拿着枪到处巡逻的人……

“你看他们怎么都往上面走去?”

顾铭说道。

林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黑色的道路直通最高的高地,至高处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城堡前飘扬起各色迷彩旗。

很多人都是往那里走。

几排人负手而立,站在城堡的大门口。

林宜从姜祈星手里接过望远镜望了一眼,视角一转再转,最后落在那几排人中,应雪菲站在中心位置,一身迷彩制服,负手于身后,似乎是在执行着任务。

“我们去那里。”

林宜说道。

她猜测,应雪菲应该是应门的主要人物之一,这人执行的应该都是比较重要的任务,那么跟着应雪菲就不会错。

“是。”

姜祈星同保镖们上去开道。

林宜往前走去,一路上都被各种异样眼神招待,忽然,震彻天空的音乐声响起,环绕在整个城堡的上方。

所有人停下来,站在原地,个个低下头,一脸虔诚地跟着轻哼轻吟。

听着有些像圣歌。

姜祈星着急见到应寒年和牧夏汐,于是也不管别人,推开人群让林宜往前走。

旁边的人全不满地看着他们。

林宜走着姜祈星通开的道,忽然,空中的音乐停下来,众人还是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头,望向古堡的方向。

“怎么像邪教一样?”

顾铭皱眉。

“……”

林宜也有这种感觉。

一个保镖从后面挤上来,气喘吁吁地道,“林小姐,终于让我逮到一个肯开口的人,听说今天应门宣布新家主,所以连办七天七夜的盛大庆典活动,大家都很兴奋激动。”

“新家主?”

林宜愣了一下。

应雪菲是说过,现在的家主年事已高,而且命不久矣,难道说新家主是……

她心里狠狠地沉了一下,还来不及想太多,就见高处,应雪菲手脚利落地跃上一处高柱,站在上面俯视众人,最后视在落在人群中衣服颜色不一致的林宜一行人身上,笑了笑,扬声说了一番话。

声音从城堡各处的音响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念了一堆很长的开场白,林宜只听进去她最后几个字——

“新家主,寒!”

人群顿时沸腾了,高亢的欢呼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

林宜站在人群中,有一瞬间的耳鸣,眼前恍惚,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的脑袋中突然炸开一般。

应寒年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忘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应寒年已经出现在古堡的大门口,一身墨色,手掌上托着的一只老人的手,站在他身边的老太太就是林宜曾在医院见过的。

不怒自威的一位老太太,此刻她站在众人前面,一身雍容华贵,明明嘴角噙着弧度,却看不到她脸上有半分笑意,冷冰冰的样子更甚应寒年。

此刻,她握着自己外孙的手,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后继有人,并将代表家主象征的绿柱石戒指戴到应寒年手上。

林宜静静地望着,其实上次她在医院就该看出来的,老太太和应咏希有几分相似,身上的那股冷又和应寒年极其相像。

应寒年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狂傲不羁,没人能从他凌厉的眉眼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林宜只望见他接过戒指的时候没有任何勉强,而后接过应雪菲递上的步枪,一手牵着自己的外婆,一手竖起步枪,指天打了三枪。

刺耳极了。

如雷贯响。

人们的呼喊声更响,不断地喊着,“寒!寒!寒!”

甚至有人激动地跪下来。

应寒年站于至高处,他眼尾一扫,看着底下人的盲目崇拜,薄唇一勾,露出似讽非讽的笑容,张狂至极。

林宜远远地望着,甚至看不太清他的脸,只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尤其突出。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他若为王,大概就是这样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接这样一个位置,应门做的是什么买卖他不知道么?

他明知道应咏希希望他做怎样的一个人,他却……

林宜有太多的想不通,她咬了咬牙,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就往前走去,别人被她撞倒激动地叫骂起来,被保镖们一把推开。

顾铭从轮椅上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仰头望去,望向最高处的那一抹黑色身影。

应寒年,这个名字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他从长辈们口中听过太多太多,狡诈奸险,私生子一个,他也曾为姑姑顾若抱不平过,直到顾若去世,顾家被整,他更加确定,应寒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可现在这个小人站在最耀眼的地方,他是奸佞,同时,他气势凌然,无人可比。

仪式还没结束,人群却起了些乱子。

老太太冷冷地往下面投去一眼,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仍托着她的手,姿态慵懒,一双漆黑的眼望向下面,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

“什么?”

老太太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应寒年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应寒年这辈子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一样不落,讨过饭也做过人上人,就是没做过这邪教头子,现在圆满了。”

老太太不悦地皱眉,布满皱纹的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道,“你母亲当初要能留下来,就不会有那些事了。”

言下之意,应门才是最安全的归属之地。

应寒年笑笑,没有说话。

老太太又望向底下的混乱,只见那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孩像是有用不完的力量似的,不停地推开旁人往这边走来,身后一堆人帮着她。

林宜。

“这个女孩我不喜欢,我会另外给你择妻,你自己看着办。”老太太冷淡地发下话。

第772章 应氏夫妇的戏(1)

应寒年仍然托着老太太的手,低眸朝下望去,望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在不断努力,不断地往他这边跑。

那么瘦的身体里好像有用不光的力气似的,逃过火灾,千里迢迢跑到这来。

应寒年仍然那么笑着,眼里却掠过一抹深光。

“家主,少爷。”

应雪菲上前。

“嗯?”

老太太有些不悦地睨向她,应雪菲自知口误,连忙低头改了话,“老夫人,家主,上车吧。”

民众能被允许进入应门基地是天大的荣耀,按规矩,家主会坐车里在基地中转一圈,同民众致意。

话落,一部被改装成迷彩色的敞篷超跑从古堡中开出来,停到应寒年和老太太的面前,应雪菲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

应寒年站在那里,低眸看了一眼,“啧,不错,限量,我让人去买的时候没买到,原来在老太太你手里。”

“叫外婆,没个正形。”

老太太冷冷地看他一眼,随即搭上应雪菲的手坐上车。

“这车给司机开浪费了。”

应寒年走到驾驶座旁,一把抓起司机给扔到一旁,长腿一跨坐上驾驶位,调整座椅,戴上墨镜挡住外面刺眼的阳光。

应雪菲就站一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像弹奏乐器一般从锃亮的中控区划过,举手投足间勾人心魄。

林宜不顾一切地在人群里挤着,终于冲到最前面,几排应门的属下站成人群,腰间都别着枪,再挤不过去。

林宜无奈,只能踮着脚望过去,扬声喊道,“应寒年!”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现场的嘈杂声太大,反正该死的臭男人不止没朝她看过来,还在古堡前空旷的场地上来了个帅气甩尾,将跑车磨得原地打圈,白烟滚滚从车轮下方冒起来。

有毒吗他?

引擎声越来越大。

这边应雪菲指挥着人将古堡前的人群空出一条道路来,众人都很配合地往旁边退去,林宜不免被挤到,哪怕姜祈星护着,哪怕顾铭坐在轮椅上都替她挡人,她还是被挤得往后退了两步。

应雪菲见到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站到一旁。

路给空出来了。

白烟中,应寒年开着车从上至下,手在方向盘上滑了一圈,指尖慵懒敲着。

“应寒年!”

林宜再一次喊出来,喊着他的名字。

应寒年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一样,就这么开着车往下,就这么从她的眼前开车过去。

老太太坐在后座,冷着一张脸冲大家致意,周围的人激动地叫着喊着,比过年还要激动。

林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其实林宜和应寒年分开得不算久,严格说起来就也十几天而已,可是这每一日的漫长她相信他们应该彼此都懂,都煎熬,而这一刻,是这十几天里他离她最近的一刻。

而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这么过去了。

林宜的手指都发凉,有那么一秒,她挺想哭的,但她又想,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哭了对宝宝多不好。

于是,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酸梅照着应寒年的身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刹那间。

应寒年刚提速,林宜又被正替她挡人的姜祈星给不小心蹭了下,于是她那一盒酸梅飞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在应寒年的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盒子裂开,酸梅咕噜咕噜地从他脑袋上滚下来……

“……”

一圈群众出现死寂般的沉默。

应寒年那边还没有什么反应,周围群众已经集体朝她看过来,个个面露愤怒、磨拳擦掌地想要教训她。

林宜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有些怂得往后退了退,姜祈星飞快地挡到她面前,眼神凶狠地瞪向那群人,伸手接住一个人捶过来的拳头,抬腿一踢,直接把人给撂倒。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林宜在混乱中往应寒年的方向看去,却见他看也不看这里,开着车就这么走了,任由她被狼狈围困。

应——寒——年!

林宜在心里把这三个字咬得稀碎,看着姜祈星和保镖们开始动手。

“停!都给我停了!”

应雪菲不慌不忙地朝这边走过来,推开人群,“盛庆期间不得滋事。”

说完,她又看向林宜,侧身一让,“林小姐,请跟我走,里边请。”

林宜没有犹豫,跟着她离开这混乱不堪的人群,走出去,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好了,远远的还听到海潮声。

应雪菲领着她们走进古堡,古堡历史悠久,里边都是经过重新修整过的,比较现代化,偏的是欧式风格,比较沉闷的那种风格。

林宜看着她推开一扇门,里边是一个很大的会客室,里边的色调偏暗,哪怕大白天开着灯,都处处透着一种令人气压不顺的暗沉。

“林小姐,请坐。”应雪菲道,“老夫人和家主一会就到。”

林宜也确实有些累了,便不客气地在一旁坐下来,没去碰佣人倒的茶,只看向应雪菲,淡漠地问道,“应寒年这个人油盐不进,你们是怎么劝动他做这个家主的?”

应雪菲笔直地站立在主位的右边,闻言,她看向林宜,“林小姐把应门想得太污浊不堪了,你知道应门有多少的财富么?应门的势力可以通到许多国家的领导核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能继承应门,谁会拒绝,更何况老夫人和家主是血脉连着的亲人。”

在应雪菲看来,这是一桩理所当然的事情。

“……”

林宜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前面两个她知道应寒年不会在乎,可是亲人这一关……

那到底是应寒年的外婆,他为这所动也是说得过去的。

应寒年面上不显,可他有多在乎亲情,恐怕只有她知道。

整个会客室里一片沉默,隐约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转过头去,只见应寒年迈着慵懒的步子,扶着老太太从外面走进来,老太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威严地扫向众人。

“老夫人,家主。”

应雪菲等属下立刻低头。

第773章 应氏夫妇的戏(2)

林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看向应寒年,应寒年却像是看不到她似的,微微垂眸,扶着老太太上前,从她面前走过,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狗男人。

林宜实在不想在没弄清事情真相前把一切想得太严重,但还是忍不住想骂。

到了主位前,老太太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应寒年,冰冷年迈的脸上多了一丝和缓,“现在你是家主了,该你坐这个位置。”

说完,她让应雪菲扶着自己在旁边一个侧位上坐下。

林宜看着应寒年十分随意地在主位上坐下,还打了个呵欠,这才往前面瞥了一眼,视线落在林宜的身上。

林宜忍住再砸一盒酸梅的冲动,走向前,对着冰冷如霜的老太太低了低头,“老夫人好,我是林宜。”

虽然她不认同应门的种种作为,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应寒年的外婆。

老太太名为应青,她坐在那里,一双眼冷淡地看向林宜,“我知道你,难为你了,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路上辛苦?”

这话从字面看着每个字都像是在关心,但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关切。

“还好。”林宜淡淡地说着,缓缓抬起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到应寒年。

应寒年单手撑着头,一派恣意随心,坐没坐相,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竟是一句话都没有。

林宜站在那里,“老夫人,能看到您和应寒年亲人团聚我真的很开心,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应寒年单独聊两句?”

老太太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缓缓转头又看向应寒年,似是在示意他做些什么。

应寒年坐在上面,见状才往前倾了倾身体,一张脸五官分明、轮廓深邃,英俊得近乎邪气,他看着林宜漂亮的一张脸,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揶揄,“你来干什么?”

她来干什么?

她还能来干什么?

她来应门这种打打杀杀的地方旅游逛街买包包是吗?

林宜站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眸冷冷地剜了应寒年一眼,看情形是不给私话的时间。

为什么?

林宜看向老太太,平静地道,“老夫人,是这样的,应寒年的集团现在正处改革期间,事务非常繁忙,他不在那边乱了套。”

“你想带寒回去?”

应青冷冰冰地问道。

“我是想请老夫人同我们一起回国,您和应寒年到如今才相认,失去了太多太多相处的时间,请您同我们回国享天伦之乐。”林宜淡淡地道。

“我看你一个小城出来的女孩在波谲云诡的比赛中走出来,还以为你有些能耐,没想到你说话这么荒唐。”应青冷哼一声,眼里聚起浓烈的不满。

“……”

林宜站在那里,身子僵了僵,不知道自己说错哪句话。

“牧氏集团,应氏仇人之地,要寒去替仇人发扬光大,简直可笑。”应青冷漠地道,“以前寒是没有根基,没有办法,如今,偌大一个应门交到他的手里,他还有必要回去牧氏么?”

“……”

林宜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老夫人为尊,她总不能来句你什么内情都不了解清楚就别说话吧。

她只能沉默。

“你看清楚没有,只有我这个老太婆和你是血脉相连,一姓相承,仇恨共同,你这个女朋友和你不是一条心。”应青看向应寒年说道,表达对林宜的不悦之意,“你断了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林宜没想到这样一番话就惹得老太太这么不开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脸色变了变,对着老太太道,“老夫人,我敬您是长辈,本不想驳斥您,但我知道,您不是今天才不喜我,您是在国内的时候就有些看不惯我了。我不明白,我和您可以说毫无交集,您为什么对我会有成见?”

说完,她看一眼应寒年。

狗男人,倒是说句话。

她今天也算是见家长了,结果被指责成这样,他还不开口?

闻言,应青冷笑一声,“小丫头,我不说是看在你曾经是我外孙女人的份上,给你留着几分颜面,既然你这么委屈巴巴的,雪菲……”

“是。”

应雪菲捧着一叠文件朝着林宜走过去。

林宜看过去,就见上面都是一些照片,全是她和顾铭的合照,明明没什么的场面被拍出各种暧昧感,底下的文件是一句句对话,都是她和顾铭说过的。

神经病。

搞这些。

林宜抬眸正要说话,应寒年已经从上面走下来,一步一步慵懒地朝她走来,他的眸子漆黑,薄唇勾着,似笑非笑,站定到她面前,大手抓起一把照片,一脸痞气地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解释?

林宜无语地看着他,“应寒年,你不会真觉得……”

“我他妈为了你爸以身犯险,你在那边给我戴绿帽子!”应寒年打断她的话,脸色瞬间变了,阴戾至极,他一把将照片砸到地上,狠狠地瞪着她,“林宜,你真是对得起我!”

一室寂静。

应青看着他们。

应雪菲也看着,不禁笑了笑,她就说那些照片应寒年看了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原来不过是按捺着不发作,现在见到人就忍不下去了。

顾铭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幕眉头拧紧。

姜祈星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寒哥什么时候敢这么和林小姐说话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是错过什么了么?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应寒年近乎狰狞的脸色完全呆住,在那一秒,她想到了当初他怀疑她和牧羡枫有什么的时候,心像是被车轮碾过,抽痛得厉害……

他凭什么怀疑她?

凭什么一次一次将她的喜欢,将她的心踩得一无是处。

“应寒年,你有病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应寒年的脸色就更差了,怒不可遏地将她推到一旁,林宜重重地撞到墙上,应寒年欺身而上,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你骂谁有病?我把你惯得没边了是不是?”

林宜撞向墙,并不疼。

因为应寒年很快压上来,手在她的腰上托了一把,这个动作被他用身体挡着,旁人没有看到。

第774章 应氏夫妇的戏(3)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男人的手在她平坦的肚子上一划而过,而后便死死地掐她的下巴,看着用劲,却是没有半点疼痛。

“……”

林宜这才想起来,那一次怀疑她和牧羡枫的时候,是假的。

应寒年只是要她离开,他只是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

林宜看着应寒年,他仍是满脸戾气,下一秒,她便用尽全力推开应寒年,“应寒年,你的疑心病该去看医生了!我真要给你戴绿帽子我还会跑那么远的路过来找你吗?我还把顾铭带着,我是怕你不知道?”

“林宜,你再骂一句试试!”

应寒年咬牙,黑眸阴狠地瞪着她。

“我说错了吗?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是,你有钱有地位,你还宠着我,可我也有付出,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忍受得了你的疑心病?我身边是个男人你都要怀疑一通,表面还要装得大气理智!你虚不虚伪?”林宜气愤地骂出来,眼睛都骂红了。

“……”

姜祈星看得更加茫然。

“那是你不安于室,你看看这些照片,你敢说你和姓顾的没私情?没私情你会带着人跑来这里?怎么,路上还不甘寂寞是吗?”应寒年厉声质问后又连连嘲讽。

“你在说什么?”

林宜气得笑了,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来,“反正你就是认定我和顾铭有一腿了是吗?好,我告诉你,我就是和他睡了,你满意了吗?”

“……”

姜祈星迷茫地睁着眼睛。

闻言,应寒年的脸色彻底难看了,额上青筋都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她,扬起手就要去打她,顾铭见状连忙喊道,“应寒年!我和林宜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话,应寒年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阴厉地瞪向顾铭,“我他妈还忘了你这个奸夫了!”

说着,应寒年大步走向前,一脚踹翻顾铭的轮椅。

本就受着伤的顾铭连人带椅摔下去,哼了一声,痛苦得整张脸都狞起来。

应寒年还嫌不够,一把拔出旁边属下腰间的手枪对准顾铭的脑袋。

“不要——”

林宜害怕了,连忙冲到顾铭面前,挡住枪口。

“你还护着他?”应寒年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连她一块杀了。

林宜瑟缩了下,眼泪不断往下落,声音软了下来,“应寒年,你别这样,我和顾铭真的没什么,我发誓,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

应青坐在上面,低头喝了杯茶。

“你还知道我对你好?那你还和……”

“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他跟过来只是为了向应门要一个交待,只是这样而已。”

林宜流着泪说道,一步步上前,伸手握上他拿枪的手,应寒年薄唇抿得用力,她靠过去,一双眼睛盛着水光,楚楚可怜,“应寒年,把枪放下好不好,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说过的,我们还要结婚,还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

应寒年似是动容,又似不信,偏过身子,拿着枪的手垂了下去。

“……”

应青坐在上面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还是个情种,被个女人掉几滴眼泪就坚持不住了。

不能再让林宜说下去,这女孩有点骗男人的手段。

应青看一眼应雪菲,应雪菲收到示意,立刻往前走去,朝着林宜道,“林小姐,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我不回。”林宜站在那里摇头,悲伤地看着应寒年的背影,“应寒年,你相信我……”

她的声音柔得能化出水来。

应寒年站在那里,握着枪的手有些用力,几乎要转过身去,应青冷冷地道,“寒,我累了,陪我回去休息一下。”

“……”

应寒年抬眸看她一眼,听着身后女人悲哀的声音,想了想还是往前走去,扶着老太太离开。

“应寒年——”

林宜喊出的声音令人心碎。

应寒年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应寒年单手扶着老太太离开会客室,一出去,他就烦燥地将手枪砸到地上。

应青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你对她用情至深,是不是心里怪外婆拆散你们?”

“……”

应寒年冷着脸不说话。

“寒,你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是自食其力过来的,你的能力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但你在女人这一方面真的是栽了跟头。”应青卸下冰冷,语重心长地道,“你在我面前装得毫不在意,毫不重情,其实心里介意极了,可介意又如何?”

“……”

“你看看你刚刚,一度恨得想杀了他们,可那丫头一掉眼泪,说两句软话,你就心软,你这样怎么能成大事?”应青说道,“你得学着把她放下。”

“我要放不下呢?”应寒年看她。

“那就杀了。”应青轻描淡写地道,“只有当你学会驾驭女人,而不是被女人驾驭的时候,你才能更好地做大事,懂么?外婆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得懂这些,不能在女人身上输个一败涂地。”

“别杀她。”应寒年拧着眉头道。

“我不杀她。”应青答应得爽快,转身往里走去,边走边道,“我会让你亲自动这个手,那样对你来说才是成长。”

应寒年站在原地,看着应青老迈的背影,满身的烦燥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一双眼幽冷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

新家主,新气象,应门活动要连续多日,这一天格外热闹,所有人都在外面狂欢。

一直到回到酒店,林宜还没能从痛苦的情绪中走出来,眼睛越来越红,像滴了血似的。

应雪菲亲自替她打开车门,道,“林小姐,早点回去吧,家主是不会回国内的了,不要再图不必要的妄想,这样只会给自己惹来横祸。”

林宜下车,悲伤中的她连忙反驳都没有反驳,径自往酒店大门走去,头也不回。

姜祈星跟上去,见林宜红着眼睛跑进房间,他立刻跟进去,“林小姐,你和寒哥……”

声音戛然而止。

第775章 深夜幽会(1)

姜祈星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见林宜站在浴室里,门没关,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林宜正用热毛巾擦眼泪,眼睛红却清澈,脸上哪还有半点刚刚的悲痛欲绝。

姜祈星站着,就这么看着林宜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出来往脸上涂涂抹抹,“林小姐,你这是……”

林宜转过头,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瓶上,平静回答,“这个?眼霜。”

来这里之前,她是没心情带什么护肤品的,是女佣给她收拾时顺手带上的,现在正好用。

今天眼泪流得有点多,会长细纹的。

“……”

姜祈星默默地看着她,见她手法十分精细地替自己抹着眼霜,声音僵硬地道,“林小姐,你心情好像还不错?”

“没有,糟透了。”

林宜不假思索地道,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眼睛。

今天在应门,应寒年莫名其妙就要她配合演戏,连一点预兆都不给她,她这眼泪挤得极其辛苦。

姜祈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林宜的思路,她这样哪像是糟透了的样子。

“……那林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姜祈星不说话了,转身退出去。

今天在应门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奇怪了,以至于他连半句话都没有插上就这么回来了,也不知道牧夏汐现在怎么样。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林宜,林宜这脸变得太快,不知道是不是在应门受刺激过度……

“姜祈星。”

身后传来声音。

林宜从浴室里探出头,目光十分沉静,不见一丝委屈难过,“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把夏汐带回国,夏汐一定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和寒哥都闹成那样了,还来安慰他?

“谢谢林小姐。”

姜祈星低头。

“嗯。”林宜想了想又道,“你安排一下,今晚加强戒备,连只蚊子也别放进来。”

姜祈星疑惑,但没有多问,低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姜祈星走出去。

林宜站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转头往里走去,把一把口红型匕首放到枕头底下。

……

外面的喧哗一直到半夜才结束,广场上闹闹哄哄的,不是音乐就是叫喊声,道路两边的火柱不断喷着火,照亮街道。

林宜一整天没有出去吃饭,只在房间里吃面包和饼干,临睡前喝了杯热牛奶。

她睡得不太好,外面实在太吵,她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半夜外面的欢庆结束,她才进入较好的睡眠状态。

深夜凌晨,外面灯光依然亮着,窗帘遮不住全部,就这么朦朦胧胧地透着光。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床头放着一套蝴蝶摆件,蝴蝶的翅膀在寂静之中轻轻动着,她闭着眼,睫毛很长,睡得很平静,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幽幽的光亮。

有呼吸忽然拂过她的脸庞。

来了。

林宜从睡意中猛地惊醒,一只一直放在枕头下的手握住匕首就朝来人刺去。

没有刺深,只是抵到坚硬的胸膛。

林宜睁开眼睛,就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里,微微亮中,他的呼吸低沉粗重,一张俊庞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眸子深得要溺人。

男人伏在她身上,双手按在她头边两侧,他低眸看一眼自己胸膛上那只握着匕首的小手,低笑一声,性感得致命,“几天不见,就拿这个招呼你男人?”

“我男人?”

林宜冷冷地重复这三个字,手上变了变动作,将匕首贴上他的脖子,“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匕首冰冷的寒光闪过她的眼底。

利刃就抵着他的颈。

房间里静悄悄的。

应寒年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深,“我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我是谁!”

说着,他低头便覆上她的唇,匕首擦破他的皮肤,林宜一惊,收都来不及,应寒年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管不顾地吻上她的唇,压得有些用力,辗转反复,手指挑开她睡衣的下摆。

林宜听到他有些粗哑的呼吸,应寒年撬开她的唇,火舌侵入,纠缠着她的,吻得急迫霸道,如狂风暴雨。

林宜被吻半边身子都麻了,手垂到床边,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来,匕首掉落下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听着这一声,应寒年很是得意,低声道,“舍不得下手了,嗯?”

尾音勾人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多日没听过他这样的嗓音,林宜另外半边身子顿时也麻了,还来不及说话,应寒年再一次低下头来,含住她柔软的唇细细地吻着,这一回,他不再急切,而是慢慢地吻着,黑眸近距离地盯着她颤动的长睫,捕捉着她眼睛里一点一滴的变化,舌尖轻扫,薄唇转移,落至她的颈,一点点折磨人似的吻着,种下吻痕……

她的身体难以自禁地发颤。

应寒年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绷得跟石头一样,许久,他猛地拥紧她的身体,埋在她的颈间闷哼出声,“妈的,要命了!”

能碰不能吃。

早晚得被她给折磨死。

“……”

林宜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手掌窘迫地遮上自己的眼睛,拼命忽略两人贴在一起的狂热心跳。

终于,又能拥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宜想起他脖子上的伤,才挣开让他起来。

没有开灯,就靠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点光亮,林宜给应寒年的脖子上了药,应寒年坐在床边动也没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林宜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伤口不大不深,林宜拿起一块半手掌大小的创可贴往他脖子上狠狠一拍,贴了上去。

应寒年被她这报复性的动作拍得人都往旁边晃了晃,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一脸痞气地盯着她,“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刚结婚就想谋杀亲夫。”

这怨气都快冲上天了。

“结婚?什么婚?”

林宜把剩下的药收进医药箱,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那份婚约?我没签字。”

“为什么?”

应寒年摸着脖子,脸变了。

第776章 深夜幽会(2)

“我为什么要签?”林宜转过身来,站在那里看向她,一本正经地道,“一个动不动就身陷险境的男人凭什么让我押上终身?说好听了是为我,说难听就是自作主张,没有保障的婚姻我不会接受。”

“你认真的?”

应寒年的嗓音顿时凝重起来。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林宜反问。

应寒年从床上站起来,朝她走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嗓音低沉,“这次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爸只是受我连累,而且你又怀孕了,需要静养,我出面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你每次都有自己的道理,我懒得和你争辩。”

林宜冷淡地说道,挣开他的手要走。

应寒年从后抱住她,跟个无赖似的锁住不放,低头抵在她的肩上,“你肚子里都有我女儿了,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无耻俩字就是为他创造的吧?

林宜挣扎了下,没挣扎开,背靠着他的胸膛冷静地道,“这个我不担心,她是你女儿,结不结婚你财产都得分她一份,你都对她有教养义务。”

“那你呢?”

“我?我自己能挣钱能生活,不是非要赖在你这棵树上。”林宜道。

应寒年听得眉头拧起来,他转过她的身体,低眸盯着她,黑眸深邃,“就这么生我的气?”

“不该么?”

林宜反问。

应寒年看着她,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服软道,“最后一次行不行?以后都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的嗓音很闷。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和好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林宜冷冷地道。

“你记错了,孕妇记忆普遍不好。”

“……”

还能不能要点脸?

林宜无语极了,伸手去推他,被他一把抱住放倒在床上,她轻呼一声,应寒年倒在她的身边,侧着身体把脸贴到她的肚子上,她的肚子因为怀孕不像之前那么柔软了,有一个小生命正呆在里边。

“嫁不嫁我,嫁不嫁我?”

伴随着这话的,还有他的手指,在她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

“……”

林宜被挠得痒痒,想缩起身体又被他给拉回去,“应寒年,你幼不幼稚?”

还有这么逼婚的?

“嫁不嫁?嫁不嫁?”

应寒年继续在她的腰上抠着,侧耳听着她的肚子,哪怕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也愿意听。

“不嫁。”

林宜道,几度拿开他的手,又缠上来,磨得她脾气都没了,“应寒年,你时间很富余么,还能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是有事和你讲,也没什么时间,但现在看你这样,我觉得还是求婚比较重要。”说着,他又在她雪白的腰上挠,“嫁不嫁?嫁不嫁?”

“……”

林宜去踹他的腿,被他抱紧,真的是够了,她投降,“好了好了,这桩事我们回去以后再谈,先解决眼前行不行?”

“不行。”

应寒年不罢休,在她的细腰上亲了一下,薄唇缓缓刮着她的皮肤,林宜浑身一颤,感觉到他在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他换了招数,不再挠她,而是变成吻她,也不吻别的地方,就亲她的腰,专往她痒的地方亲吻,边吻边问嫁不嫁。

又痒又麻。

暧昧而疯狂。

深夜里的空气都暗昧起来,两人的身形交叠在一处,她的黑发如黑绸缎般散开。

林宜欲哭无泪,真感觉自己要死这床上,忍了再忍,忍了再忍,最后忍不住投降道,“婚约我已经签好了,现在能谈正事了吗?”

再痒下去,她这腰要断了。

“啧。”

应寒年这才放过她,轻笑一声,单手抵着头躺到她的身边,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泛红的脸,“我就知道你肯定签了。”

就知道你还玩这么久。

林宜狠狠地瞪他一眼,房间里亮光很淡,淡得朦胧,她的眼神看在应寒年的眼里简直就是在欲语还羞地勾人,他舔了舔唇,呼吸粗沉。

说是在折磨她,还不是在折磨他自己,人都快爆了。

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几秒,娇俏得磨人,应寒年猛地坐起身来,伸手松了松衣领,下床往浴室走去。

不一会儿,里边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紧接着,她就听到应寒年的声音传来,“老婆!拿我的睡衣,我知道你肯定带了!”

如此笃定。

全程含着揶揄的笑意,还在“老婆”两个字上面加重音,仿佛在说你看你这气生的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做我老婆。

“……”

拿你大爷!

林宜在心里骂了句,起身给他拿睡衣拿毛巾。

……

应寒年冲了个澡出来,替她倒上一杯热水递给她。

林宜坐在床边剜他一眼,手上还是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应寒年在她身边坐下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一眼时间,他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眉头微拧,“老婆,你明知道我今晚要过来,还让祈星守得那么严密,我差点进不来。”

“我哪里知道你要过来。”

林宜道。

“你不知道?”应寒年的俊庞逼近她的脸,黑眸亮着光,“你不知道你会睡里侧?我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她就是在等他。

“……”

林宜窘。

她有个习惯,一个人的时候睡床的外侧,也就是靠门口的一侧,但和应寒年在一起,她都是睡的里侧,两人形成了这样的默契,一贯如此。

但也不是刻意去达成的,没想到他会记住,还成了她的破绽。

其实白天他突然暗示她演戏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会找时间过来和自己私谈的,只是她还生气他自作主张的事,所以让姜祈星守得严些,让他吃些苦头。

她低头喝水,“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你在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有些长了,得从最开始说起。”

应寒年正色道,人往一旁的床头靠了靠,嗓音低沉。

林宜捧着杯子,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从一味一生的比赛开始?”

应门就是从那个时候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一步步逼近,直到应寒年成了应门的家主。

第777章 深夜幽会(3)

“不是。”

应寒年凝视着她的脸道。

林宜愣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是万泉湖的时候,夏汐被应门带走开始。”

应寒年颌首。

是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应门就已经进入国内了,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

“应门表面上回国复仇,做的步骤是先将牧夏汐带走,然后灭了苏家,而从应雪菲代表一应俱全出赛的时候,他们的目标就是顾家,赛事结束是顾家人聚集的时候,一网打尽,没有比这更省力。”

应寒年坐在那里道,“你的参赛只是个插曲,并不在他们原先的计划内,后来才拉你入局。”

林宜认同他说的,点点头,“你知道么,应门让我继续参赛不是为了别的,是想我背锅,是想借顾家的手除了我。”

闻言,应寒年低笑一声,“他们不是想让你背锅。”

“什么?”

林宜愕然,眸子动了动,没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说在演播厅火灾之后,媒体爆出你是我的女朋友,又爆出我母亲与牧家的种种恩怨,会怎么样?”应寒年说道,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

林宜坐在那里,眼睛蓦地睁大,捧着杯子的手一晃,差点洒出水,想着前后种种,声音木了。

“如果是这样,全世界都会认为是你做局安排要害顾家,苏家的血仇也自然算到你头上,加上牧家少这么多人,官方不查你都不可能……”林宜说着说着背后发凉,“美食比赛本来就是全民热议,加上火灾闹得很大,这舆论根本压不下去,这样一来,你在国内就无法立足了,牧氏集团也会完的。”

应门不是要她背锅,是要借她让应寒年背锅。

好狠毒的心思。

“嗯。”

应寒年又一次颌首。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猜猜。”应寒年挑了下眉。

“应门搞这么多事又是复仇,又是迫你在国内呆不下去,他们到底……”话说到一半,林宜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是为了让你走投无路,只能来做这个家主?”

“聪明。”应寒年赞赏地汽车唇,“我看到比赛失火的事后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答应做这家主,让他们放弃爆新闻的想法。”

只有他同意了,应门才不会做到最后绝的那一步。

他当时不在国内,一旦所有的事情爆发开来,他无法再回国是小,而她一个人留在国内面对滔天巨浪,他不忍心。

林宜咬了咬唇,把水杯放到一旁,人靠到他屈起的一条腿上,定定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庞,目光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

应寒年看她。

“我不明白。”她轻声道,“她不是你外婆吗?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就算担心你不肯继承应门,也可以先商量吧,从一开始就算计你,这算怎么回事?”

不是她非要猜忌他的外婆,可这位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打打杀杀的事做的多了,行事如此狠毒。

“她的眼里只有应门,对我母亲的死几乎没怎么表达过难过,反而一直在教我怎么做一个应门家主。”应寒年道,提到这位老太太也不带什么感情。

“……”

还有这样的母亲么?

林宜蹙起眉,“应雪菲说她得了绝症,没多少日子,她又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传承了,只能盯上你,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这么着急?”

“应门的规矩并不是一定要血脉相承的人才能继承,只要姓应,只要对应门有过绝对贡献,有上一任家主的任命就可以继承。”应寒年道,他呆在这里一些日子,了解这里的规矩。

也就是说,应门的继承人并非应寒年一个人选?

林宜愣了下,只能道,“是老太太希望由自己的血脉继承?”

否则,怎么解释老太太做这么多拐拐弯弯的事,折腾了一大通。

“我还不确定,所以还要继续查,应门的事必须解决,否则,我回了国,应门也是个大麻烦。”应寒年道。

闻言,林宜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

应寒年去拉她的手。

她靠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膝盖上,注视着他道,“我看到他们喊你家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做这个家主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

“你这么不信任我?认为我会接受一个做杀手买卖的组织?”应寒年道。

“不是不信任你。”林宜淡淡地道,“她可是你的外婆……”

那是他的亲人,是他母亲的母亲。

应咏希之于他是什么意义,她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要是对自己的外婆服软,也不算意外。

听到这话,应寒年低笑一声,手指缠绕住她纤细白皙的手,嗓音喑哑,“团团,我应寒年从出生到现在,走过不少弯路,更是有数不胜数的机会让我去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去走一条不归路,我承认,我在遇见你以前就是不认正邪、只认目的的一个人。”

为了对付敌人,他什么脏手段都用过,并从不以为耻。

“……”

林宜看着他,心脏有些疼。

“但有了你之后,我知道我要走什么样的路。”应寒年握紧她的手,“我要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陪你到老,谁也别妄想再把我拉回去。”

深夜太安静了,安静得他的每个字都像讲在她的心上。

林宜凝视着他漆黑的眼,鼻子酸涩,她依偎在他屈起的腿上,手反握住他的大掌。

时间过去一会儿,林宜才问道,“那如果说国内的事就是老太太为了逼你做这个家主,那现在呢?老太太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还有夏汐他们,她准备如何?你现在是家主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姜祈星很担心夏汐。”

还有牧羡光他们,他们可是一家三口,大人还好说,一个小孩子该多恐惧这一切。

“我虽然成了家主,但老太太说还不放心我,因此还没把实权交到我手上。”

应寒年道,这也是他不得不在老太太面前演戏的原因,因为他没实权。

“不放心?”

林宜不解。

第778章 他赖她也赖(1)

应寒年坐靠在床头,指腹在她的戒指上抚过,道,“她说我不够绝情绝义,她要用剩余的时间帮我成为这样一个人。”

“……”

林宜听得眉头直蹙。

这算什么?

帮应寒年成为一个绝情绝义的人?

“他们把你关地下室,不是为引我出来,真正的目的是看我对你有多动情,发现我立刻赶来救你,还暗中做你保镖的时候,老太太就决定不能留你了。”应寒年道,嗓音低沉。

“原来是这样。”

因为应寒年在乎她,就不能留她,这真的是……

林宜嘲讽地低笑一声,“原来前面我都想错了,我还以为她是认为我和顾铭有什么,才会不喜欢我。”

“那不过是她用来让我断情的理由。”应寒年冷笑一声,“我也就随她去,和她暂先虚与委蛇着,我越装得犹豫不决,她就越不会对你动手,因为她想让我亲自动手。”

林宜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觊觎她的人有,但她的心不会落在旁人身上。

“……”

林宜听得震憾,讷讷地道,“我……算了。”

她不想评判什么,那成了议论老长辈。

可是,哪有一个外婆教自己的外孙去杀自己的女朋友,就算女朋友真出轨什么的,也没这么教的吧?这完全已经超越她三观能接受的范围。

应寒年看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和我妈完全不一样。”

他妈那个人受尽折辱,还会抱有善念,穷成那样还收留姜祈星一家,把自己的舞裙改了给姜祈星做衣服穿。

从小到大,他都不敢让他妈知道自己骗人坑人,怕伤了她的心。

如今,老太太教他要狠,要毒,要断情绝爱。

这对母女根本是两个极端。

“那抓牧家的人呢?”林宜问道,“这又有什么意义?”

“她认为我对牧家太心慈手软,像这种害了我母亲的家族就该灭根报血债。”应寒年道,“这些人也是老太太给我留的,只有我亲手杀了牧家人和你,她才会把应门的实权给我。”

“……”

林宜听得直起身子,想说什么半晌都没说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别怕,我又不会那么做,只是目前没必要和老太太撕破脸。”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我不是怕,我只是……”

林宜说不下去。

“只是想不到我会有这样一个外婆。”应寒年说出她的想法。

“……”

林宜看着他,很是心疼。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家庭是一本乱账,可他的家庭才真正是一本浸着血的书,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爷爷,他的外婆……

她靠在他的膝盖上,眨了眨眼睛,忍下涩意,低声道,“应寒年,要是你难受,我这里还有瓶酒。”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发泄的方式。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得回去,沾了酒容易被发现。”应寒年道,又拿起放在手表旁边的一个小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

林宜问,这是应寒年刚刚洗澡前拿出来放床头柜上的,她没打开看。

“我和老太太的头发。”应寒年道,“这边没设备,找个人带回国去检验一下。”

做亲属鉴定么?

“你怀疑她不是你外婆?”林宜愕然,“可她和你母亲有几分相似的。”

这点无法改变。

“我也只是怀疑,查证一下。”

应寒年道,血缘这种东西还是弄弄清楚的好。

“好,天亮我就安排人送回去。”林宜郑重地接过纸袋放起来。

忽然,她的手被拍了两下。

她转眸看向应寒年,应寒年盯着她,“谈完正事了,说点要事。”

“什么要事?”

正事和要事有什么差别吗?

应寒年的脸色说变就变,咬牙切齿地道,“你白天说你和顾铭睡过了是几个意思?演戏有必要说这个?”

他知道是假的,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听的就是不爽。

当时一股火就爆了出来,他踹顾铭那一脚绝对出自真心。

“……”

林宜黑线,他还好意思来和她算这笔账?

她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怒意,道,“应寒年,一笔归一笔,是我被你话赶话说出来的好吗,你还说我不甘寂寞呢?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不甘寂寞?你指我水性扬花,你这是人身攻击知道吗?”

她的声音清冷有条有理,就这么一连串地朝他脸上砸过来。

应寒年靠在床头,清咳一声,“我提醒你演戏了,当然是假话,越假你才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他那是提示!

提示!

“对啊,那我说我和顾铭睡也是……”

“闭嘴!”

应寒年的脸都黑了,狠狠地瞪着她。

林宜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四目相对,火光四射,寂夜里流走着电流,半晌,林宜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吃醋啊?”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去顾铭房间把他弄死算了!”应寒年起身就要走,林宜连忙拉住他,结果应寒年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就咬上她的唇,咬得并不用力,“你就刺激我吧你,小心眼的女人。”

放这话也好,加强戒备、说什么没签婚约也好,都是她对他的报复。

说完,应寒年松开牙齿,在她的唇上胡吻一气,林宜抿了抿微微肿的嘴瞪他,“我就这么小心眼,怎么?”

“没怎么。”应寒年冲她勾唇一笑,“我爱死了!我就喜欢心眼小的,越小越好!”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好听。

应寒年在她肚子摸了一把,感受着里边的小生命,随手将她拉着坐起来,视线往手表瞥去。

见他又看一眼手表,林宜心里顿时有些落寞,“要走?”

“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这会端着跟老太太演戏呢。”

应寒年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一双眼深深地盯着她的脸,很是留恋。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她问道。

“其实离开容易,我知道你肯定准备了外援,但就这么走了麻烦不小,所以要么不解决,要解决就不能留后患。”应寒年道。

第779章 他赖她也赖(2)

“不留后患?”

林宜抿唇。

“要么彻底让老太太断了让我继承的心思,要么直接翻脸,将应门一网打尽。”应寒年说道,嗓音低沉坚定,“不管是走哪一步,都需要我将应门了解得更加透彻,所以我暂时只能继续做着这个应门家主。”

难怪要查血缘鉴定。

如果老太太真是他外婆,他是做不出一网打尽这种事的。

“好吧。”林宜起身,“我给你热杯牛奶,你喝了再走。”

她忙碌着,应寒年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团团,你回……”

“我不回去,我在这里陪你。”她按下加热的键,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坚持,“你也说了,老太太等你杀我呢,她不会对我动手。”

“她现在给我时间考虑清楚,我可以一直装犹豫不决,但难保哪天她的耐心耗尽动手。”

应寒年的眉头拧起。

“我怕什么,姜祈星和你训练出来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林宜背对着他道。

“这里是应门的地盘,他们可以肆意妄为。”应寒年沉声道,“你怀孕了,像白天那样挤在人群里有多危险,你知道么?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宝宝想。”

呵。

好大一个责任背到她身上。

林宜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到他面前,塞到他的手里,面无表情地道,“有些人曾经答应再也不会把我推开,结果转眼就忘,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守什么婚约。”

他赖她也赖,很公平。

“……”

“我可以为了宝宝回去,免得出什么意外你怪我。”林宜说道,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过,回去后我就撕了婚约,这只是我的事,你扣不了我什么大帽子。”

“……”

女人真他妈的狠。

应寒年看着她的脸,无声地将一杯热牛奶全部灌下,清了清嗓子,“告诉祈星,他要是让你少一根头发,我卸了他的胳膊。”

这就是妥协了。

林宜抿唇微微一笑,声音也软了几分,“那你回去后要小心些,注意安全。”

“嗯。”

应寒年把杯子放到一旁,拉了她一把,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在她脖颈间用力地嗅了一把,闻着她身上幽幽的香气,“回去后我就靠这活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嗯。”

“饭多吃点,牛奶要喝,维生素要吃。”

“嗯。”林宜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嘱咐点头。

“离姓顾的远点!”

“……”

林宜无奈地靠在他怀里,在他的肩膀上蹭了几下,下巴被他托起,应寒年黑眸深邃地盯着她,似一泉幽井,下一秒,他再度覆上她的唇,恋恋不舍地吻着,舌尖缠绕,不罢不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缠绵还是要分开。

“你怎么出去?姜祈星见到你了吗?”林宜问道。

应寒年拉着她走到窗边,往下面望了一眼,外面的广场街道安静极了,没有一个民众,只有应门的手下一队一队地来回巡逻。

酒店底下也有林宜安排的人在戒备。

他往下观察着,搂着她的肩膀道,“祈星暂时不适合知道太多,你看着他,免得他闯应门救人。”

姜祈星现在还知道护着林宜,一旦明白他们两个只是耍花枪,林宜暂时没有危险,姜祈星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去救人,反而自己成了应门的猎物。

“好,我知道了。”

林宜点头。

应寒年找准时间差不多后,伸手推开窗,手上拿着摇控控制,一条绳索从上面垂下来,垂到他们眼前。

“我窗户锁了的。”林宜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怎么进来的。

“你林宜的窗户,我想翻就翻,想进就进。”

当年也没少翻过林家的窗。

应寒年冲她邪气一笑,搂着她就在她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撕下脖子上的创可贴便一跃出窗,“走了!”

下面正是巡逻的人交替时,林宜估计应寒年是抓住了他们换人的时间,她站在窗口,看着应寒年一手抓住绳子,按下摇控人直接从她的窗口直飞而上,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什么安全设备都没有。

林宜有些提心吊胆地探头望着,上面没传来任何的动静,应该已经安全离开,她往下望去,只见巡逻的人换完班正往这边走来。

她立刻关上窗户,免得被人生疑。

她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创可贴,只见上面还沾着一点血迹,他这是担心回去被发现索性连创可贴也撕了,真是不怕疼。

林宜躺到床上,抱着被子睡了,睡得挺安稳的,上面有应寒年留下的清冽气息。

……

其实这一晚,林宜没能睡多久,但神奇的是第二日早上起来,她神清气爽。

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她照着镜子发现自己气色太好了,完全不像个刚被男朋友怀疑劈腿的女人,于是她拿了一点化妆品将气色化得差一些。

怕孕妇不适宜化妆品,她用的量很少。

稍微整理好自己,她换上一件牛仔蓝的长裙,腰间别了一条绛红色的细腰带,清清爽爽地出了门。

酒店的餐厅里,林宜带来的助理、医生都坐在那里用餐,顾铭也坐在那里,一向张牙舞爪的人自从来了应门就变得气压很低,看上去没什么胃口,一直拿刀叉切着盘中的鸡蛋,都切碎了还在切。

林宜交待人拿着纸袋回国,而后走进餐厅坐下,立刻有助理将一份早餐摆到她面前。

她们在外,都是自己做吃的,不沾一点外面的食物,以保安全。

“谢谢。”

林宜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暖暖的,很舒服。

顾铭坐在一旁,见她坐下来立刻看向她,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担忧,“你怎么样?眼睛这么肿?哭了一晚?”

“没有,我还好。”

林宜淡淡地道,想了想看向他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本来伤就挺重,又被应寒年踹了一脚。

“也还好。”顾铭的气色并不好,“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回国?”林宜怔一下,而后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回国。”

“应寒年都那么对你了,你还不走?”

第780章 他赖她也赖(3)

“他只是误会我,我找他解释清楚就行了。”林宜不好说出实情,只能这么说。

“……”

顾铭看着她有些犯肿的眼睛,眉头拧得紧紧的,伸手扔了刀叉,再没有胃口吃下去,心下烦燥得厉害,也不知道烦燥些什么。

早餐时间一过,外面又开始热闹起来,大街上到处是民众在狂欢,歌声环绕不绝,刺耳极了。

林宜带着人去往城堡,此时,唯一连接城堡和城市的吊桥被拉了上去,中间隔着一道宽阔的深湖,根本进不去。

应门的属下守在湖边,冷冷地看着他们,并不放行。

林宜就在那里等,也不离开,等了近两个小时后,城堡也没出来半个人影。

“你看到没有,他不信任你,他根本不想见你,你就是在这里站到天黑又怎么样?他还是不会出来!林宜,你好歹也是宜味食府的大小姐,干嘛这么轻贱自己?”

顾铭的声音在林宜身后响起。

林宜拿了一颗酸梅放在嘴里,心想应寒年虽然没说要她留下做些什么,但演戏演全套,她既然留下来,就得装出个试图挽回爱情的样子。

她转过身看向顾铭,顾铭痛心地看着她,眼里还有些什么复杂的东西。

“我想等他,他会见我的。”

她低声道。

“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应门干着杀人的勾当,这种组织他应寒年都敢接手,可见他的为人,你怎么就看不清楚呢?”顾铭坐在轮椅上气竭地道。

闻言,姜祈星抬手,一把匕首就横到顾铭面前,“再说寒哥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呵,来啊,我顾铭沦落至此,你不动手应门也会动手的。”

顾铭道,挑衅地看向姜祈星。

林宜看向他,其实他看得还挺清楚的,应门这个地方好进不好出,他们进了这里以后手机就联系不上外界,她还好,但顾铭身为顾家的少爷,想活着走出这里恐怕很难,也只有她能带他安全回去。

姜祈星扬手就要刺下去,林宜拦住。

姜祈星只好退到一旁。

“其实你不该跟过来的,你要想回去,我来想办法。”林宜朝顾铭说道,她有外援,就算手机联系不上外界,她也有自己的办法,能把顾铭安全送回去,“但你走了之后就别再管应门的事。”

不能耽误应寒年解决这里的事。

听到这话,顾铭以为她是舍不得伤害应寒年,不禁苦笑一声,“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着魔?他昨天都把你说成那样……”

“你要回吗?”

林宜问道。

“我……”

顾铭当然是想回的了,他现在已经搞清楚前因后果,最大的想法就是回国,找齐人手来向应门寻仇,可话到嘴边,他又沉默下来,定定地看了林宜一眼,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要回就一起回去!”

他不在,这傻女人又不清醒,还不定给欺负成什么样子。

“谁同你一起来的?”

姜祈星面无表情地道。

明明是他自己偷上游艇。

“好了,别说了。”林宜冷淡地打断他们的争执,“不想回就不想回吧,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至于我,我也有我的决定,谁都阻挡不了。”

有车声传来,车速缓缓减下。

林宜转头,就见一部越野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应雪菲巡逻回来,从车上跳下来,穿着一身迷彩的衣服,嘴里咬着棒棒糖,笑着走向林宜,“林小姐,你何必这么执拗呢?我昨天劝你离开是真心诚意的,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里呆的越久,对你越没有好处。”

“那我也要留在这里。”

林宜淡漠地看向她。

“家主以后都会生活在应门,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应雪菲道。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

林宜道。

闻言,应雪菲转了转手中的棒棒糖,而后挑眉,语气含糊间带着一丝暧昧,笑眯眯地道,“那可说不定。”

“……”

林宜疑惑地看着她,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她是在指什么?

“行了,别挡在这里,我要回去了。”

应雪菲说着转身走向越野车。

“韩颖……应雪菲。”林宜叫住她。

应雪菲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我想见见牧夏汐和白书雅,这事你能帮个忙吗?”林宜问道,目光认真。

姜祈星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紧绷住。

“牧夏汐?”应雪菲愣了一下,“你见她们干什么?”

“我在牧家呆过一段时间,和她们成了朋友,夏汐受了伤,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林宜说道。

应雪菲站在那里,看着她道,“你不会是想救人吧?如果是这样,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没人能从应门救走人,还会赔上性命。”

“我只带一个人进去。”

林宜说道,让她放下戒备。

“……”

应雪菲含着嘴里的棒棒糖,圆滚滚的糖果从她的左脸颊游移到右脸颊,半晌,她道,“我明白了,去看朋友是假,你想趁机进去找我们家主吧?林小姐,你就这么不肯死心?”

林宜站在原地,没有否认她说的话,毕竟自己现在就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

“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不能帮个忙?”

林宜问道。

应雪菲想了想,最后道,“行,不带你进去,你永远不会死心,天天站这里等也不是个事,走,我带你走一趟。”

林宜倒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有些意外。

“林小姐,你别多想,我敢说,你走这一趟,出来就会彻底死心了。”

应雪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打开车门率先上了车。

林宜不是很明白她的话,转头看一眼姜祈星,“我们走。”

“好。”

姜祈星立刻跟上,人绷得厉害,呼吸几乎都摒住。

他搞不明白寒哥和林小姐昨天怎么会吵成那样,吵得谁都没提过牧夏汐一句话,还好,今天林小姐提了。

他终于能见到牧夏汐了。

顾铭坐在轮椅上,见林宜就这么跟着应雪菲走了,又阻拦不了,只能皱着眉喊道,“林宜,你小心些!”

她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第781章 监狱中相见(1)

林宜朝他点点头,而后上了车,姜祈星紧跟着上来,就坐在她的身旁,一双眼戒备地看着前面的应雪菲。

应雪菲的状态较为松驰,就这么坐在那里吃着棒棒糖,蓦地往外望一眼,看着顾铭坐在那里担忧地看着这边,嗤笑一声,“顾少爷对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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