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传奇 - xp1024.com
《南离传奇》


第十七章 时穷节乃见

卯时将尽,迎宾客栈的伙计早早的便开门迎客,照例今天是放行出关的日子,错过今日便又要等上足足一月,住在此处的行商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待朝食过后,便要启程。

蒸包煎饺胡辣汤,迎宾楼准备好的朝食甚为丰盛,着急赶路的商旅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是偏坐在西南角的紫南离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大人,您怎么会……”吴酒仙手舞足蹈的瞎比划着,那样子既夸张又滑稽,紫南离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欠缺。

陶勇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大人那定是修行了什么上等功法,否则怎么可能凭空而现”

对于陶勇城这般胡乱揣摩的,紫南离也是不爱待见,他将头撇过去,尽量不跟这两个活宝有眼神接触,只是坐在他右手边的南宫邪和聂停城两人却是不好打发。

“你们两个静声,吃过东西我们就马上出发,这里人多眼杂,说话都留点神”南宫邪铁青着脸,冲着坐在对面的两位活宝凶狠狠的说道。

聂停城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紫南离的目光说不出的怪异。

“大人不吃,我哪敢动筷子啊”吴酒仙嬉皮笑脸的说着,根本没把南宫邪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陶勇到是立马就老实了,一双竹筷使得飞起,一会功夫四个蒸包便吞下了肚。

紫南离哀叹一声,眼前的这四位,有装傻的,有充楞的,还有一个故作高深的,跟这三人打交道都不会太难,唯独这南宫邪不太好对付。

“这该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呢”紫南离抱着脑袋,痛苦的想到,一旁脸色难看的南宫邪兴许是看出来了什么只见他一边给紫南离盛了碗汤,一边淡淡的说道:“大人不用为难,没必要想着跟我们这些下属解释,也不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骗我们,天武国的惯例一向是瞒上不瞒下的”

“这性子,这口气,难怪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翼长,为什么自己的便宜老爹挑的人都这么古怪,妈蛋的,我就是不说,看你们能咋地”紫南离暗中嘀咕着。

这顿早饭吃的五人都极为别扭,主要是南宫邪臭着张脸,紫南离也没心思填饱五脏庙了。

刚出了迎宾楼,紫南离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又退了回来,他努力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脸,冲着四人小声叮嘱道:“今早的事,烂在肚子里,以后保证每月都有百日醉”

吴酒仙抬头向外望了望,立马敲起了紫南离的竹杠:“一瓶太少,至少三瓶”

聂停城翘着嘴角,像是强忍着笑意,拿手比划了一下,那意思也是三瓶。

南宫邪更是过分,他走到紫南离身旁,轻声说道:“卑职今早找大人时,不慎闪到了腰,至少得需要四瓶,一瓶我拿来当药酒了”

紫南离脸色发黑,嘴角还在不由自主的抽动着,显然这几位已把他气的不轻,这时陶勇也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大人,小的不爱喝酒,两瓶就足够了”

还是俺家小强好啊,紫南离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时,曾经的大巡防三年最佳巡防队员——陶小强同志,接着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紫南离气死,“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折现呢?”

“滚”紫南离目漏杀气,他是真想砍死这四个死占便宜的了。

迎宾楼外依旧穿着一身月白绫罗衫子的芳儿,正笑脸吟吟的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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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赤雾要塞,便进到了健陀罗的国境内,这里离着最近的城市少说也要有三百里的距离,有了无定山痛苦的经历,紫南离便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要给芳儿也备了一匹快马。

南宫邪当时便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照他的意思,还不如买辆马车来的实际,只是一想起芳儿曾经对自己“痛下杀手”,紫南离打死也不跟这丫头坐一辆马车。

在加上芳儿在一旁也言之凿凿的说着,自己曾跟着二夫人骑过几次马,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南宫邪这才有点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这下紫南离糟糕了一早上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只是他还没开心足半个时辰,刚出了赤雾要塞,有点得意忘形的芳儿姑娘,一扬马鞭,那骏马嘶吼一声,居然一下子将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要不是早就紧紧跟在一旁的南宫邪眼疾手快,拦腰抱着了她,估计这会紫南离几人又得折返赤雾,找个专治跌打损伤的郎中了。

那马儿撩开四蹄,撒欢似的跑进远处的山林之中,除了紫南离,其他几个大男人都是面面相觑。

南宫邪将芳儿放在地上,同时冲着聂停城几人剃了个眼色,众人皆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紫南离这时还有点幸灾乐祸,一想起因为这丫头便要每月破费一大把银子,有点惋惜刚才怎么没摔这丫头一个狗吃屎的模样,其余几人都冲着他望了过来。

他的笑脸顿时僵住了,芳儿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南宫邪几人则是在眼神里无声的传递着某种信息,那威胁的意味太过明显了。

“又是我”紫南离瞪着眼睛,急道。

众人齐齐点头,紫南离一脸的不痛快,早知道还要跟这扫把星骑一匹马,当初就该弄辆马车的,真是报应啊,紫南离颇有些悲愤的想到。

“公子”坐在紫南离身后的芳儿刚一张嘴,紫南离便没好气的说道:“打住,我是紫家的公子,跟紫衣氏没关系,你还是叫我大人好了”

“南离大人可是恼了芳儿吗?”小丫头语带凄凄。

紫南离尽量在马鞍上往前靠了靠,努力想跟芳儿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敢啊,我是生自己的气,不长记性,怎么总忘了那句古话来着……额,对了,害人终害己”

芳儿本就搂着他的腰,紫南离向前挪了挪,这丫头也跟着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哀哀戚戚的说道:“大人还是生了奴婢的气了,要是大人您真的嫌弃芳儿,那便让芳儿一个人回京吧”

“好啊”紫南离心下一喜,立马答应道,只是话刚说出口,就是一阵后悔,南宫邪这管家婆能答应吗?

果然,骑着马跟在一旁的南宫邪听到后,立马接嘴道:“这怎么使得,芳儿姑娘虽说只是个丫鬟,但怎么也是元首府的人,这一路上要不是你忙前忙后的照顾大人,就我们这几个大老粗,能把旗使大人伺候好吗?

何况这里离着帝都太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孤身上路遇到个危险怎么办还是等到了大宛,我们在托人将你送回天武,这才妥当”

紫南离听得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这丫头一路上伺候了个屁,拿剪刀要断人命根这都不提,那一个月的穿山越岭,风餐露宿的,多是他们五个照顾这丫头,现在倒好,好像这一路上拖人后腿的到成了他了。

“就是,我说旗使大人,人家芳儿姑娘这么一娇滴滴的小丫头,你也忍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啊,这万一遇上个劫财又劫那啥的呢,您事后不后悔一辈子啊”吴酒仙这时也驱马凑了过来,义正言辞道。

“要不然我送她回去”吴酒仙见紫南离没有吭气,得寸进尺道。

“滚滚滚滚,你给我滚的远天远地的”紫南离转头骂道。

“今早咋不见您让人滚啊,还说要给人买酒呢,真是的”吴酒仙跟在后面嘀咕着。

紫南离顿感一阵头疼,心中将那阳晁里的闻不害骂了个千万遍,这老家伙不是故意的吧怎么赶巧不巧的,非等着这四个坑货都在房里的时候,才把自己放出来啊,这不摆明坑我嘛。

铁定是这老货故意的,想起之前阳晁中发生的一切,他不由有一阵心酸,当时他正躺在地上装无赖,那闻不害走过来便冲着他屁股上一脚,这一下可算是彻底激怒了紫南离,当时他便打定主意,玄晖不但没有,还得海扁这老头一顿。

只是当他站起身来,正捋着袖子,准备让闻不害知道知道什么叫拳怕少壮的道理时,四周乌泱泱一大片黑甲士卒把他吓了个半死。

老家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好像是出够气了,才跟紫南离说道,这些甲士算是补偿给他的,不多不少一共三千名。

“这算什么滥竽充数啊,别以为三千很多啊,你这次不给我个万八千的,我就不走了”紫南离抱着双臂,一脸的无赖相。

闻不害哼了一声:“万八千的你当这些黑甲铁卫是大白菜啊,告诉你,放在这个世界,这里的每一个铁卫都有化一天级的水平,放出去个个都能当翼长

你连个武卒的体质都没有,还嫌弃给的你少了,要不是英灵界没有一个英杰愿意现身出来见你的,你当阳晁能补偿你这些士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头说完狠拽了几下胡须,一脸嫌弃的盯着紫南离。

“翼长很厉害吗?我身边就跟着三个,胡吹大气”紫南离不服气的说道。

闻不害啧啧了两声:“就你身边的那几只小猫咪,这里随便拉出去一个他们都不是对手,这些都是有着蚩尤血脉的健卒,专门负责守卫这英灵界的,你小子这次是的得了天大的好处的,少在这不知好歹”

紫南离听到这话,才转怒为喜,他还想在讨点便宜,于是说道:“闻大叔,你是我亲叔叔行不,你好歹是阳晁的器灵,给我开个后门,走走关系多给些嘛,实在不成,我拿手里的玄晖在跟你换嘛,你开个价,我吃点亏,不还价就是了”

先前还趾高气昂的闻不害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他摇头道:“说是器灵,实际上我做不了阳晁的主,这神灯邪性的很,在这阳晁九界里,好像还有一层意识,这些黑甲铁卫也不是我送你的,听清楚了,是阳晁九界补偿你的”

“什么个意思你不是阳晁的器灵吗?还做不了自个的主了你逗我啊”紫南离撇了撇嘴,对于闻不害的这个说法,他根本不信。

闻不害抬头向着远方望了望,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促:“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三天后丑时咱们在见,别幻想能躲着我,到时候你不进来,我就在拘你一次”话音刚落,紫南离便觉眼前一花,待到他能看清楚时,南宫邪几人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不过个个嘴巴都张大的老大,那模样像极了蛤蟆。

第十八章 亡国遗民(上)

在健陀罗境内,遥望赤雾要塞的月耆山上,健陀罗人为了应对天武国的赤雾要塞,征调民夫二十万,耗时九年,建成了这座霧若城,在健陀罗语中,意为永不陷落。

当紫南离一行六人到达此处时,正赶上健陀罗族的传统节日——尚罕节,这天,整个健陀罗族的男子都会敞开家门,在门外摆上自酿的美酒,但凡是经过的行人,都要请人家痛饮几杯,喝过酒的人如果愿意跟随主人进屋做客,则预示着主人一家洗涤去了过去一年的霉运,新的一年里会交上好运。

这样的节日对于吴酒仙这类酒鬼来说,简直是天降的福源,可是却苦坏了路过的行商,原来这天所有的客栈都关了门,要想找地方住,只能满城的找酒喝了,可是进门做客容易,要想让人家留你过夜却是很难。

好在城内还建有两座庙宇,实在是没人愿意收留的倒霉蛋,到是可以在庙内将就着过一夜,只不过美酒的滋味却是尝不到了。

紫南离等人在进城前就早早换了一身行头,虽说扮成了健陀罗人的穿戴,但终究口音不同,对于男人来说,酒后失言这种事总归难免,南宫邪便一路死死的盯住快要流出口水的吴酒仙,生怕这好酒的馋虫惹出事来。

可怜吴酒仙酒瘾憋了一路,好不容易碰上个酒鬼的节日,还不能敞开肚皮豪饮,一时满脸的幽怨,正当他转着绞尽脑汁的打着鬼主意,考虑如何才能甩开跟屁虫似的南宫邪时。

一向胆小怕事的陶勇却先他一步惹上了麻烦,一座不大的院门外,体态丰腴的一名妇人死死的拽住了陶勇,嘴里操着一口地道的健陀罗口音,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那妇人嗓门甚大,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起来。

南宫邪皱皱眉,快步走到陶勇跟前,当然也没忘了拽着准备开溜的吴酒仙,冲着陶勇不悦的道:“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不要招惹当地的百姓,你怎么不听”

陶勇苦着脸,委屈道:“南宫兄弟,我真没招惹这婆姨,是她先拉住我的”

那妇人想必这才注意到紫南离等人,尤其是吴酒仙那一脸横肉的模样,心中有些胆怯,先是有些慌乱的退了两步,后来好像不甘心似的,冲着屋内叽哩哇啦的叫了两声,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吚吚哑哑的边叫边跑了出来。

那小女孩见了陶勇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居然抱住陶勇的大腿哭了起来,陶勇有些傻眼的看了看南宫邪,又望了望紫南离,心中一片委屈,这他娘的咋个回事嘛。

几个大男人你望着我,我瞅着你,一时都没了主意,到是一直伴在紫南离身旁的芳儿,这时掩着嘴轻笑了两声,说道:“陶大哥,这位大姐问你这些年死去哪了怎么想不要她和闺女了”

众人皆是一愣,什么时候陶勇有这般能耐了,不但娶了妻生了女,还把外室养在了健陀罗,而此时的陶勇好似痴呆一般,张着大嘴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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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若城内的总督府处,之前在月明楼的那位孥姓大官,此刻正身着一身将军服,站在一块巨大的沙盘前,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在他身边几人,都是一身武将打扮,其中一位居然顶着统领衔,只是如此高官,在孥姓男子面前也是低着头,一副下属的样子。

“消息可靠吗?蛮族七日后真的会在这里出现”孥姓大官语气低沉,手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地方问道。

那位领统领衔的官员回道:“消息是从天问阁传过来的,林供奉已经去打听了,不过这种事,天问阁不会作假,前两日界壁的确在附近显现过”。

孥姓大官缓缓的点了点头,冲着那位统领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应对这次来的好像还有大君级别的将领,兵力也有七万有余,就冲目前霧若城的这些守军,能不能拦住蛮族”

“请元帅放心,霧若城永不陷落的名字不是白叫的,即便只有手里这一万人,属下也有信心将这七万蛮族坑死在霧若城外”那位统领一脸自信的回答道。

听到这话,孥姓大官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点着头道:“你齐风海敢说这样的话,想必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吧,说说吧,你有什么依仗”

齐风海指了指沙盘上月耆山的位置,朗声说道:“元帅请看,这里的神度营便是此战取胜的关键”

“神度营”孥姓大官皱了皱眉,冷声说道:“你的底气就是这些天国的余孽”

齐风海重重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孥姓大官的不悦而有一丝恐慌:“元帅,神度营现在还有劳力三万,这些人正值壮年,自霧若城完工已来这些人就一直呆在月耆山中,

平日也不过做些开山修路的活儿,长此以往下去,始终是个隐患,先皇仁慈,不愿徒曾杀业,这才对神族安抚为主,中洲各国现在都有神度族暴乱,唯我健陀罗除外,看似我国一片四海升平,实际上天国这批余孽,打定主意是要借着我健陀罗休养生息,待到羽翼渐丰,迟早还是要叛乱的”

孥姓高官静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头,想来对齐风海的这些看法也颇为赞同,那齐风海顿了顿,抱拳接着说道:“元帅大人,尾掉不大之居自古有之,我健陀罗内部本就不是铁桶一块,要是在有这神度族出来添乱,那北边的天武又要蠢蠢欲动了,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乘着这次蛮族入侵的机会,

一劳永逸的除掉这些天国余孽,就算陛下怪罪下来,也非我们这些臣子之罪,神度族既然降伏与我健陀罗,那理所应当要为我国出力,蛮族入侵,他们怎能袖手旁观”

孥姓高官绕着沙盘缓缓踱步,背着双手一脸深意的说道:“要给神度营最好的辎重装备,一应用度按照战时的两倍发放,先堵住中书省那帮酸儒的嘴”

“下官明白”

“还有,从边防军中调两门神威大炮给他们,弩箭也从霧若城的库存里取出五万支,至于钱饷方面……便说战事结束之后自会发放”孥姓高官安排到。

“不过”说道这里,孥姓大官沉吟了一下,转头冲着齐风海问道:“就是神度营死光了,恐怕也拦不住蛮族吧,你不留点后手”

齐风海道:“元帅大可放心,下官已从血影楼那买回了些许消息,这次入我境内的蛮族,虽有七万之众,可里面有四万是神度族的奴兵,

蛮族这次也只不过是动用了三万战士,当年紫衣悼君四十万健卒来犯,都攻不下霧若城,更何况这三万蛮夷了”

孥姓大官摸着下颌,考虑半响,缓缓说道:“还是不可大意,赤雾近郊埋伏的浮屠有多少人了?”

齐风海答道:“已陆续聚集起一个师团,元帅,这些人手,本是准备攻打赤雾用了,莫非您要……”

“要是能舍掉一个师团,换回一座赤雾,风海啊,你说这买卖我们是做还是不做”孥姓高官眼中闪着异芒,沉声说道。

齐风海听得身子一震,不由的向着北面望去,那座横在健陀罗与天天武之间的雄关,真能这么轻易的便被拿下来

第十九章 亡国遗民(下)

几碗粟米粥,两盘萝卜咸菜,紫南离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可乍一吃到这样的饭菜,没动几下筷子,便感觉已经饱了,这跟之前在月明楼里的山珍海错比起来,简直太清苦了,不大的木屋内一盏油灯似熄不熄的摇晃着,满屋子都是一股烟火味。

他们六个在加上那妇人和孩子,将这木屋挤的满满当当,实在没地方坐的吴酒仙,干脆蹲在了门脚,眼神凶狠的瞅着一脸无辜样的陶勇,那神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先前那妇人一番哭闹,差点惹出半个巷子的街坊出来看热闹,在敌国的地头上,引人注目是最要命的,要是有心人一番打听,难保不露出马脚。

而且陶勇被那妇人缠住了,一时半会是别想脱身,周围聚过来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紫南离思忖了一番,所幸带着南宫邪他们进到那妇人家里,尚罕节讲究的就是个热情好客,这日子谁都不会往外面撵人的,左邻右舍也没哪个脸皮能厚到跟人家里看热闹的。

只是紫南离此刻坐在这屋内,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子,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看来这普通百姓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啊,要是到了大宛,混不出个人样来,该怎么办虽然有阳晁这件神器在手,可这玩意就是个吃钱的机器,两枚玄晖才换到了三千士卒,还得管那些家伙的吃喝,真要白手起家可这成本太大,自己恐怕没这个能力吧”

坐在他一旁的妇人抱着那小女孩,正一脸满足的看着陶勇,直把陶勇这三十郎当的汉子瞅的直打哆嗦,紫南离正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既能从阳晁里换到足够在这异世安身立命的本钱,又不需要自己破产的法子,却见那小女孩撂下了碗,不但将碗里的粟米粥都喝了个精光,还把碗沿都舔了个干净

他心中一阵不忍,便将自己没动过的粟米粥推了过去,对着那妇人温声说道:“你女儿没吃饱吧,把这些也喝了吧”

那妇人微微抬头,有些胆怯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说了几句,紫南离转头看向芳儿,这丫头会意的说道:“大姐说,公子你们是客人,这些是招待你们的,还请公子你不要嫌弃,孩子太小,也吃不下这么多的”

紫南离不确定这妇人能听懂天武话,便叫芳儿翻译给那妇人听,他想了想说道:“进城前我们都吃了不少野味,肚子就这么大点,哪能吃的了这么多东西,您姑娘若是不吃就浪费了”

那妇人听芳儿说完,居然腼腆的冲紫南离笑了笑,将那碗接过来,递给了自己的女儿,小女孩容貌俊俏,才五六岁的模样,却天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皮肤微微有些黑,但浓浓的眉毛,挺翘的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可爱。

小丫头此时正怯生生的看着他,小手还牢牢的抓着瓷碗,看那神情,似乎在犹豫,不知道这碗粥该不该喝。

这样的小孩在外人面前,总是脸薄的,紫南离心中明白,当下便站起了身,走到门口,一把拉起了蹲在地上的吴酒仙,又冲着剩下的几人说道:“这酒鬼我带出去陪我走走,你们几个别乱走动,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免得又冒出几个认相公的妇人”

陶勇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聂停城也是低头笑了笑,到是南宫邪跟着站了起来,他本来想称呼紫南离为大人的,但转念一想,不知这妇人是真不懂天武话还是假装不知,还是跟着芳儿叫公子来的稳妥些:“公子,让我陪你去吧,吴九弟最好还是呆在这里”

要不是碍于紫南离在这儿,吴酒仙早就满城跑着找酒喝了,他可不怕南宫邪跟他翻脸,两人修为相当,但若是耍起狠来,南宫邪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光靠嘴皮子是约束不了酒鬼的,更何况是他这个酒仙了。

现在紫南离发了善心,主动要带他出去,他哪能愿意继续呆在这里,不等紫南离开口,他便脚底抹油,先溜了出去,口中还叫喊着:“公子,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南宫邪脸上一怒,紫南离却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算了,我是真有事要用他,花不了多少功夫,去去便回,你们在这安心等着我便是”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紫南离刚走到街口,还未找到吴酒仙在何处,到是芳儿跟了上来,轻轻的说道:“公子,南宫大人说这里乡民众多,好些个都是不会官话的山野村夫,奴婢会这里的方言,大人有事要办,带着奴婢,会方便许多”

紫南离冲着芳儿笑了笑,似有深意的说道:“我刚才还在想,要是出了街角你还不跟出来,我要不要回去寻你,这下便不用担心自己猜错丢脸了”

芳儿听的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紫南离,好像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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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若城内的富春巷,算是这城里比较繁华,商铺林立的街道了,只是今日凑巧是尚罕节,来来往往的行人其实也只是零零星星,并不算多。

紫南离带着吴酒仙和芳儿两人在城内兜兜转转了半响,遇到什么当铺、珍宝阁、古玩店之类的地方,紫南离总是要进去瞧着半天,无论店里的掌柜如何热情,他都只说两个字“看看”

直到进了这富春巷内,吴酒仙明显感觉到这位旗使大人,“看看”的次数少了许多,尤其是他独自进了一家名叫岐云轩的古玩店以后。

这岐云轩的掌柜原本是龙山国一旺族的远亲,在这霧若城内开店也有些年头了,只是这掌柜的不善经营,开店以来总是赚少赔多,去年便将这店盘了出去。

接手的是位本地人,还是霧若城防军的一名旗本的堂弟,借着这层关系店里的生意到是渐渐有了几分起色,只是进来民间甚传,霸下惨败,不日天武便会南下,受这些话的影响,店里的几位老主顾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只花钱不赚钱的日子一长,可瞅坏了这位老板。

紫南离刚一进店门,这位老板便是笑脸相迎,极为热情的一顿招呼,只是这回紫南离连那看看两个字都不说了,拍拍屁股扭头就走,搞得店里的掌柜一阵郁闷,心想难道是昨个肩上落了鸟屎的原因,怎的连个客人都留不住。

老掌握坐在柜台后面正生着闷气,没想到才一会功夫,紫南离居然又进了店门,像这类客人十有八九是在店里看中了什么物件,而且志在必得,今个总算是能开张了,老掌柜喜不自禁,笑的眼睛都没了。

“公子,我刚就跟您说了,这富春巷十三家古玩店,就属我这藏品最多,种类最全,价格还最为公道,你这出去转了转,想必知道我没骗您吧,看中了什么,您说,给您个熟人价”

“你这东西是不少,只是能上的了台面的好像没有几件吧”紫南离一边四下瞅着,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老头敢接手做这古玩生意,自然手底下是有些本事的,能收进他店里的东西,虽不能说举世罕见,但最起码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还从来没有人指摘他店里的物品上不得台面。

但上门就是客,眼下行情不好,老掌柜也不知紫南离的底细,不敢轻易的得罪人,只得陪着笑脸,强忍着怒气道:“公子这说的就是外行话了,你瞅瞅这紫檀罗汉床,金纱禅衣,还有这件……这件可是天国时期,永禄王府上的,蟠龙鼓啊,上面交错盘桓了三十三条蟠龙,是当时神机阁的工匠耗时九年才做成的……这些可都是极难得的上品啊”

紫南离撇着嘴,对老掌柜拿出的这几件东西表现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也就天国当时的风气,喜欢这些没什么实用的物件”

老掌柜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紫南离的心思,只见他凑过身子来,一脸神秘的说道:“公子莫非是想要……”手里同时比划着。

紫南离不置可否的答道:“差不多吧”

老掌柜脸上一喜,本以为来的是宗小买卖,没想到却是笔大生意。

“公子,还请到移步到内堂”老掌柜殷勤的说道。

紫南离点了点头,甩着袖子,跟在老头后面向着内堂走去。

第二十章 舍得舍得 不舍怎得

岐云轩的内堂不大,两副博古架,一张四角桌,外带两把枫木椅子,陈设极其简单,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山水字画。

紫南离随意瞅了瞅,眼见这周围的物件跟外面摆设的那些并无不同,不由有点失望,难道这看似精明的老板没明白自个的意思?

这内堂里还站着两名侍女,二八年华,长的青妙动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两名女子居然是一对孪生姐妹,打扮的也一模一样,都是一袭罗红色的襕衫,横襕处拿金线绣了一个云字。

像这种地方,有个侍奉茶女的婢女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紫南离没想到的是,看似忠厚老实的店掌柜,居然有这份玲珑心思,找了一对双胞胎做公关,有些情商不高的男人光是见了这对姐妹花,就要被迷的神魂颠倒了。

即便定力再好的男人,在这样可人的女子面前,也难免为了面子而充大头装大款,想到这里紫南离不由得想起了吴酒仙,这位老兄绝对是这类男士的代表了。

绰约多姿的侍女手捧茶碗,冲着紫南离柔声说道:“公子请用茶”女子声音娇媚,蚀骨销魂,可惜,紫南离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小妖精,对这类莺声燕语早就听得腻了,他只礼貌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神色如常的说道:“有劳姑娘了,放这吧”

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眼前的这对璧人可是他花了重金从血影楼里买来的,据说身怀异术,尤善魅惑之法,这二人也不知道迷惑了多少年少多金的主顾,就是有些老成持重的商贾,见了二人也是色迷心窍,少了几分定力,这买卖上自然能让他捡到不少便宜,只是没料到眼前的这位少年一副纨绔样,怎的好像不受一丝影响一样。

老掌柜不动声色,悄悄的摇了摇手,娇媚的侍女立马就退到了一旁,“还未曾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老掌柜笑着问道。

紫南离品了一口茶水,尝起来有几分前世白茶的味道,听到这话放下茶碗,拱手说道:“掌柜客气了,在下姓陶,单名一个勇字”

老掌柜做恍然样,抱拳还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陶公子”

紫南离客气的点了点头,他此刻正强忍着笑意,毕竟按照陶勇的样子来说,跟这公子二字实在是拉不上关系。

“不知陶公子感兴趣的是不是这些东西”老掌柜故作神秘的问道,只见他挥了挥手,那对姐妹花中的一人,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皮册子,放在了桌上。

一股芳兰之气从那薄册上飘来,紫南离眉头微皱,这商家迷惑客人的手段真是一环套一环啊,老掌柜暗中观察了一下,那薄册被那侍女贴身带着,自然有一股女子身上的香味,这本来是对付一些难缠主顾的手段,

本不该这时便用上,只是紫南离好像不吃这套一样,反到是有几分厌恶的神情,老掌柜看在眼里,当下便挥了挥手,打发了两名侍女出去。

紫南离端起茶杯抿了抿,扫了这老板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掌柜的,你这岐云轩的好东西我没见着,做生意的手段到是见识了不少,干脆您这也别做古玩行当了,改行著书立传,专门讲讲您这生意经,说不定还能做大做强呢”

老掌柜干笑了两声,说道:“公子这话说的,世道艰难,本小难做,古玩这个行当卖的就是那些东西,要是不想点办法留住客人,那就只能便宜同行了,还望公子理解一下

至于您感兴趣的货嘛,还请放心,我岐云轩别的不敢说,但这类物件整个霧若就属我家店里最全了,公子您看看!”

老掌柜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桌上放着的薄册,那册子里一页一页画着的全是些甲胄兵器,还有些模样古怪的法器。

紫南离凑过去瞅了会,那做这薄册之人手底下到有几分功力,画的是栩栩如生,可是画册在漂亮也看不出物件的好坏,紫南离看了半天也瞧不出哪些可以捡漏的,不由有些不悦的说道

“掌柜的,你就不能把实物拿出来让我瞧瞧你这画片似的东西,我能看出品相如何吗?”

老掌柜歉意的一笑,抱愧道:“陶公子,不是本店小气,奈何这是咱这行的规矩,您先看这册子,看中了哪样我在遣人给您送来,放这些东西的地方,是不能叫买家进去的”

听到这话,紫南离不禁有些生气,既然能取来一看,那为何不带自己去一样一样的瞧个清楚,这摆明是商家预防那些只看不买的小主顾的手段,想到这层紫南离便冷笑了一声:“你莫不是怕我付不出钱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解开上面的红绳,往桌子上一倒,光啷几声,八枚玄晖滚落在红木桌上,上面还泛着丝丝白光。

普通的商贾人家到他店里来,也不过是买些应景的玩物,断然不会带着这么多玄晖,老掌柜虽也是见怪了大场面的人,也架不住那玄晖的魅力。

一张老脸上的褶子立马笑得都挤到了一处,可他又不愿表现的太过市侩,只得半开玩笑似的哈哈说道:“陶公子不要误会,这本就是各店的规矩,以往总有其他店的同行借着买货的名义,上门打探各家的家底,时间久了,才会立了这么个规矩,

不过一看陶公子您就不是普通人,这等防微杜渐的手段对您自然是用不着的,只是……”老掌柜说道这里略微犹豫了一会。

紫南离思忖了一番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想买的东西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这买卖谈成到也罢了,要是没谈拢,自己又见了些不该见到的,嘴巴一大,在四处向外一宣扬,这岐云轩只怕就得从霧若城里消失了。

“掌柜的还请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在说了出来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我没有必要坏了你的门道,破了你的财路,而且严肃的讲,我买这些物件,一旦被查出来,也是要抄家的”紫南离一脸正色的说道。

老掌柜听到这话,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只是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心底不由的又犯起了嘀咕。

“陶公子好像不是本地人吧”老掌柜犹豫了再三,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便轻声问道。

这是在担心自己是个异国人士,到时候的了好处,在把他给卖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自己大可以远走高飞,可他在这扎根落叶的,跑都跑不了,紫南离心里跟明镜似的,还好在之前的几间铺子里,已经有好几家店主问过了。

“不错,我不是本地人,我乃渠国人士,但这霧若城里哪里来的什么本地人呢

中洲山南经上有云:幻海向南八百里,有故国横秋,又南行五百里,曰奴鬼之山,其山多荆棘,有古族万四千余人,名皎人,后山体崩裂,古族亡过半数,族群四散。

过岚河,出赤谷,有高山曰月耆,山中有部族名念古,疑古族遗民,照书上所说,这里的人,原先当是从霸下那块地方漂泊过来的”紫南离缓缓说道。

老掌柜一脸惊讶之色,方才紫南离说的这些内容,取自早已遗失的古籍——中洲全记,现存于世的,也只剩一些残篇,他要不是上过几次当,收过几次做旧的残篇,这些中洲旧事他都不会知晓。

“更何况,我这趟是要回乡,听闻这世道不太平,刚好我又带着几位会道法的方士,掌柜的想必也清楚,这类人道法虽高,但没到巨像境还不是肉体凡胎,培养这么几位可不知道花了我多少银子了,这要是万一路上有个闪失,那我估计得心疼死”

老掌柜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的点着头,大户人家都有自个栽培方士的习惯,虽然各国都有严令,民间绝不允许私自招募镇魂师,但这两年魔教横行无忌,各国许多大官私底早就破了这条御令。

“那公子想要多少”老掌柜问道。

紫南离见这老板终于被自己说动,心中不由一喜,这老头总算是上套了:“那老板您这有多少”紫南离反问道。

老掌柜想了想说道:“那就看您要哪种了,玄宝一类的金纹宝甲小店也就只有两幅,但要是公子只要妙纹宝甲,那本店还是有十多件的”

说到这里老掌柜的神情颇为自得,在他想来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玄宝级的甲胄,已足可说明他岐云轩的底蕴了,可没想到紫南离听到后,瞪大了眼睛,一脸鄙夷的说道:“不是吧,就十件啊,我可是要一百件的”

岐云轩的掌柜瞬间呆住了,什么时候镇魂师这么不值钱的,一个公子哥的随从都要一百名的

第二十一章 趋利避害乃天性也(上)

老掌柜满脸的不相信,心中暗道:“这小崽子信口开河,三百镇魂师,比我健陀罗两个血衣小队的人都多”

紫南离见老掌柜大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在心中盘算着:“难道自己吹过头了可要是说的少些,这老头接下来不上套可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瞅了半天,到是这岐云轩的老掌柜先耐不住性子了:“陶公子莫非是在拿我老头子寻开心,您身边的随从都是镇魂师”

紫南离没有半点犹豫,点头说道:“正是,怎么的你还不信”

老掌柜见紫南离回答的这般干脆,心头的疑虑便减了几分,可是他那堂兄是守门的城卫军,没听他那兄弟提过,最近有这么大一批修士入城的啊!

“要不现在去找他问问不行不行,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那这可是数十枚玄晖的大买卖了,我这前脚走了,后脚这小子去了别家,那我岂不是亏死了”老掌柜在心底反复琢磨着。

坐在一旁的紫南离见着老头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晓得这掌柜的正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估计还在考虑要不要找个人验验自己的身份,

根据他前世从那些亡魂身上听到的经验,这个时候他一旦准备要拍屁股走人,那店家绝对是要极力挽留的,之后这价格嘛,便是好商量的很了。

紫南离使劲皱着眉头,努力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算了,你若没有,我去别家就是,告辞”说罢便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便准备走人。

那老掌柜果然急眼了,拽住紫南离的胳膊,摆出一副和蔼的笑脸,说道:“陶公子和何必着急呢,我方才是在想店里有没有这么多的宝甲,若是没有,盲目的答应了公子你,到时候又拿不出来,岂不是耽误了公子你的时间”

“恩,上套了,不过还差点火候”紫南离暗暗想到,“不要紧,我在这霧若城还是要住上一阵子的,你要是凑不齐,我再去别家买就是了”

老掌柜最怕的就是眼前这头肥羊溜了,一听这话赶忙说道:“有有有,公子看中了哪种甲胄,我店里都有,陶公子这边请”

紫南离本以为这岐云轩的老板要带他去外面某处看货,哪曾想这掌柜的走到一副雪景图前,口中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又拿手在那雪景图上一按,

先前还挂满山水字画的墙壁突然间似水暮一般,居然从当中分了开来,紫南离瞅了瞅老头,那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陶公子,这里面便是我岐云轩的藏宝阁,您要的东西都在里头,请吧”

相比之前的内堂,这间密室可大出去了百倍有余,密密麻麻的博古架上摆买了宝物,有一些紫南离居然都认得。

玉如意、三清铃、甘露碗、镇坛木这些就不下百件,更夸张的是拳头般大小的舍利子都要有数十个,紫南离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得多大个的高僧,圆寂后才能烧出这么个玩意。

岐云轩的老掌柜一边向着密室深处走去,一边对跟在他身后的紫南离介绍道:“这些都是天国时期得道的修士祭炼过的法器,陶公子您别看这些物件样子难看,可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真品,古玩这一行嘛,讲究的就是个年头,模样好看的未必都实用啊”

“陶公子这边”老掌柜向已经看花了眼的紫南离招了招手,拐过一座挂满宝剑的博古架后,紫南离总算是见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眼前的木架上整整齐齐成列着十数种铠甲,光看外型和唐代的明光铠有几分类似,只是唐代的明光铠胸前有护心镜,而岐云轩收藏的这几款却没有。

“这是鱼龙铠,用鱼鳞甲片编缀而成,重三十斤”老掌柜见紫南离停在一副鱼鳞甲前怔怔出神,想来这公子哥估计对铠甲的功能分类知之甚少,心底不知为何一阵畅快,立马便为紫南离介绍到。

“掌柜的,这副铠甲造型如此奇异,不知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紫南离谦虚的请教到,汉朝便有形似鱼鳞的甲片编缀的甲胄,只是跟他眼前看到的这款比起来,造型却大相径庭。

他不由有些好奇,眼前这副鱼鳞甲,甲片有如手掌般大小,整套铠甲上几乎都能数的过来,共有二十七块甲片构成,就好像是拿一块块铁板拼接而成,这等铠甲穿在身上,能行动自如

那掌柜的轻笑一声,有些得意的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陶公子想必没见过这种甲胄吧,也难怪,这是天国时期,讨逆军才会穿的铠甲,本来就是为了专门针对世间那些玄门修士而设计的

公子可千万不要以为,穿上这种铠甲会行动不便,您摸摸看那鱼鳞甲片,可是普通的生铁”

那甲片看似极厚,可摸在手上却觉得好似绸缎一般,紫南离还用两指夹住那甲片搓了搓,谁知那甲胄上突然荡起一道波纹,他顿觉指尖一阵生疼。

“这鱼鳞甲一遇外力,便会激发甲胄里铭刻的法咒篆文,尤其是修士们用的飞剑,普通武卒穿上这铠甲便可和引魂境的剑修们斗上一斗了”老掌柜一脸神往的说道。

只是他话锋一转,又好像有些惋惜似的,接着讲道:“只不过,天国暴虐,不得民心,后世有位奇才设计了那忘归利箭,专破这鱼鳞甲,据说当年在轩辕丘上,讨逆军十二万之众,全都被忘归箭给射死了,留存下来的这鱼鳞甲嘛也就没剩几副了,公子看到的这副,也不过是后人翻修的”

紫南离还真是怕这等铠甲有一百之数,听那掌柜的这话,不由的暗中松了口气。

只见那掌柜的又走到另外一副铠甲旁,缓缓说道:“陶公子,既然您的随从都是修士,普通等闲之辈,想来是难伤他们分毫的,怕就怕持那繁羽弓的射手,在配上些忘归箭,遇上这类敌手,引魂以下绝难活命,但是这套五龙铠,却正好克制那忘归箭”

紫南离走上前面,细细端详起那老掌柜口中的五龙铠,这五龙铠上也有形似鱼鳞的甲片,而且看起来还用了不少,只是不像那鱼鳞甲一般,那样硕大,紫南离不禁有些疑惑的看了店家一眼。

老掌柜为人机敏,心下很清楚紫南离在疑惑什么,当即便讲道:“这副五龙铠共由一千五十块鱼鳞甲和六百四十四块长条甲编缀而成,胸前和背后则是两块整片的光耀甲构成,三种甲片中各都篆刻有不同的咒文,鱼鳞护神,长条保魂,光耀抵箭,

说起来这副五龙铠,也是那造出忘归箭的人设计的,一矛一盾,这几百年间交手了无数次,忘归利箭输多胜少啊”老掌柜说到后面,不禁感慨了起来。

紫南离可对这些陈年旧事不甚感兴趣,他就是想知道那五龙铠是不是无懈可击,要是真的这般厉害,自己的小算计岂不是要落空了:“掌柜的,那依你的意思,这副铠甲是最适合的了”

老掌柜点着头回答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五龙铠虽然硬度不如鱼鳞甲,但是专克那忘归箭,陶公子一路返回渠国,大半路程都在我健陀罗境内,

我国虽比不得都卢帝国那般,夜不闭户四海升平的,可也没什么流寇民变,绝不会出现大批武卒战阵冲撞您的情况,所以这老夫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五龙铠最符合公子您的要求了”

“说来说去,原来这玩意不是很结实啊”紫南离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装的一脸诚恳:“还得请教一下,这硬度不如鱼鳞甲作何解释”

老掌柜方才还满面笑容,听完这话脸色不由一僵,这五龙铠最大的弱点便是不如其他甲胄质地坚硬,武卒之类的健硕男子,手持利器便能破开这铠甲,可这也实属正常的啊。

这世上哪有毫无弱点的甲胄,要是有,这中洲早就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哪还有现在的九国鼎力的格局,可这些话却无法说给紫南离听,总不能直白的告诉人家,你要的那类铠甲,属于凤毛菱角,整个中洲说不定就只有那几位国君有的穿,就你这一口气买一百套的,还是死了心吧。

老掌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紫南离老半天后,解释道:“陶公子,这鱼鳞甲算是当初专门为了普通士卒而造的,这五龙铠则是为修士而打的,两种铠甲各有长处,您说您是买给您的随从的,凑巧又都是修行中人,那这套五龙铠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您要是嫌弃这五龙铠硬度低,那我只能老实给您说了,既要有鱼鳞甲的能耐,又要有五龙甲的神威,这类铠甲即便是有,也只会收藏在各国皇族宝库当中,

民间是绝不会有此等异宝留存下来的,即便是有,那也当是天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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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云轩外不远处的一家酒铺子,吴酒仙要了三两牛肉和一坛头曲,从日正当空一直坐到了申时将尽。

出来时他还满心欢喜,此刻已然是郁郁不乐,略带苦味的头曲被他一饮而尽,吴酒仙板着嘴,怔怔的望着岐云轩的方向,嘴里还小声嘀咕到:“亲娘啊,就是青楼进去一趟也没的这么久啊”

坐在他对面的芳儿掩着嘴,假装没听到似的,拿起装上的酒壶,又给他满满的添上了一杯。

“你才去青楼了呢”懒懒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吴酒仙转过头来一看,大喜过望。

“大人……不是……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吴酒仙嘿嘿的傻笑着。

第二十二章 趋利避害乃天性也(下)

紫南离叫来小二,点了一盘酱牛肉,又要了两壶酒,看这样子,是也打算在这酒馆里小酌几杯,至于他在岐云轩里为何呆了那么久,吴酒仙和芳儿两人很知趣的没有多问。

还没等小二将酒端上来,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吴酒仙便向他告了声罪,独自跑出酒馆,至于干什么去,大家都心照不宣,嗜酒如命这四个字,说的就是吴酒仙这种人。

今天是尚罕节,店主本是不打算开门做生意的,只是霧若城里的几位熟客中午便叫开了门,店小二初来乍到,原本就没干几天日子,在加上酒馆老板也没叮嘱过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将那几个酒鬼放了进来。

酒馆老板只能苦笑着摇头,纵然心里满腹牢骚也只得强打精神招呼着,几名熟客推杯换盏了大半天,总算是尽兴而回,店老板送走几人后,这间不大的酒馆立马变得宽敞了许多。

唯独还坐在酒馆里的,就还剩下紫南离和芳儿两人了。

紫南离点的酒名叫曲米春,味道比起百日醉来说,略显辛辣,可是比吴酒仙喝的头曲要强上不少,他是打算今天跟芳儿说些道理的,那头曲味道太次,他怕辣到舌头,有些话便讲不出来了。

紫南离自饮自酌,芳儿也默不作声,酒杯空了,小丫鬟就抱着酒坛给他倒满,一整坛曲米春喝了过半,紫南离已然喝的面上微红,他望着对面的芳儿笑了笑,抱着酒坛给这丫头也倒了一杯。

“大人自饮便是,奴婢是不喝酒的”芳儿朱唇轻启,轻声说道。

紫南离没有说话,依旧将那瓷杯注满,芳儿柳眉微皱,有些不悦。

“小的时候我便住在元首府,这事你想必早就知道的”紫南离端着酒杯,怔怔的盯着她,芳儿没有作声,只是嘴角微微翘了下。

“那时候我脑子不太好,有些事记不清了,尤其是关于我小娘的,也就是你嘴里的二夫人,我只是记得好像见过她一次,

看我小娘的长相我就知道,父亲热衷权利,不爱女色,我母亲出生名门,小娘是母亲死后父亲续弦的,那时候老爷子就坐上元首的位置了,他本可以找个年轻貌美的,

可他还是挑了王家的女儿,为的便是安那些大氏族的心”紫南离说的很慢,时不时的还停下来饮一口酒,那边的芳儿始终不出声,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吧”紫南离微眯双眼,笑呵呵的说道。

芳儿摇了摇头:“公子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你叫我大人也好,公子也罢,只不过都是叫叫而已,其实你我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你肯定不是我小娘身边的丫鬟,王氏再蠢也不会留着你这样的女子在身边”紫南离摇头晃脑的道,那酒意已渐渐的涌了上来,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了。

“公子吃醉酒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美艳的女子微阖双目,声音已不似先前那般温柔。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很美……可能是我目前见过的最美的女人,王氏不可能把你这么漂亮的女子留在内室的,无论我家那老爷子看不看的上你,你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威胁”紫南离一脸认真的说道。

刚才还说不饮酒的芳儿,此时拿起了酒杯,红唇印在瓷杯上,浅尝即止:“公子就凭这点便断定我不是元首府的丫鬟”芳儿翘着嘴角,戏谑的说道。

紫南离似乎早料到了芳儿会这般答他,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缓缓的说道:“单凭这点,你肯定是不认的,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紫衣家的丫鬟,我也不是什么紫家的少爷,跟你说这些话,其实是要谢谢你的,那天在马车上,你本是有机会杀我的,只是当时你可能是拿捏不住我的身份,又或者你忌惮于卓千凡,前者的原因应该多些,毕竟你盯着卓叔叔的眼光怪怪的,但无论何种原因,总之得多谢你手下留情”

他仰着头将瓷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心中有些愤懑,有些话本来该卓千凡讲的,只是那男子现如今,不知身在何方。

“公子慢饮,小心呛到”芳儿仿佛没听到他先前的话一般,一脸关切的劝说道。

“不打紧,喝醉了才好酒后吐真言嘛”紫南离自嘲的笑了笑,将那瓷杯又添满酒,他吐了口气,接着说道:“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一直到大宛,怪就怪我当时没猜中你的身份,官道上我和卓千凡两个人私下一番交谈,定是又引起了你的注意,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蠢啊!卓千凡致仕,天武官场上都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时候大家对他都是避之不及,就是关系再好的世交,为了后人的前程也没有把孩子托付给他的道理,我在那马车上就够惹人怀疑的了,还非得在跟他套近乎,攀交情,当时真没说几句话啊,结果惹来现在这么大一麻烦”

“芳儿麻烦吗?芳儿只不过是一名伺候人的丫鬟”女子面容一整,认真的问道。

紫南离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强撑着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明白,你在无定山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之后一直不动手呢?卓千凡不再,就凭南宫邪他们几个,拦不住你的”

“公子是什么身份奴婢又要动什么手南离公子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清楚了,奴婢也想听一听,天武国出名的傻子是怎么想的”芳儿笑脸如花,只是目光冰冷,看上去格外怪异。

紫南离点了点头:“是我做作了,姑娘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彼此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之后你是要动手杀人,还是要拍屁股走人亦或者我们继续这样结伴而行,总之得讲明白了,现在这个样子怪没意思的”

“公子您说便是了,芳儿听着呢”女子巧笑嫣然的答道。

“我听闻霸下国都末喾城里,有一条将军路,路旁栽满了枫树,不知这会那里的枫叶红了没有”紫南离说完这话后便怔怔的望着芳儿,心中打定主意,要是她暴起伤人,那只得让闻不害把自己送进阳晁里了,想来闻不害应该不会看着他被这女人活活砍死吧。

女子粲然一笑说道:“紫衣星远,紫衣悼君这老狐狸的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仙丹灵药,怎么天武国最有名的傻子突然间就变得这么聪明了呢!”

设想中的拔刀乱砍,提剑便刺这类的血腥的画面都没有出现,紫南离顿感心头一松,谁叫他现在面对的是楚人王的女儿,铁臂军的副统领楚红叶呢!

虽然楚人王不是他那便宜老子下令处死的,可天武国的元首是紫衣悼君,细细算来,他也算是楚红叶的仇家了,而且这仇找他报最容易了,这能不令他忧心吗

楚红叶端起酒杯抿了抿,脸上笑容不减,看着紫南离,一脸有趣的表情:“我是叫你星远少爷呢,还是喊你南离公子呢,不过按我父亲的说法,叫你们紫衣氏一声狗贼最为贴切了”

紫南离前世什么污言秽语没有听过,他在宋朝时就是个兵油子,口出市井粗语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楚红叶这句狗贼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疼不痒,这个世界眼下最讲究的颜面,尊严一类的说法,他还没学会呢。

“还是叫我南离公子吧,毕竟我是被扫地出门的,老爷子不待见我,临了还给我改名换姓了,出了帝都,紫衣一家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在说了,现在这时局顶着紫衣的姓氏,满世界招摇,那纯粹是找死”

楚红叶冷笑道:“那也未必,就是你现在跑到这城里的总督府去,见人就说你是紫衣星远,估计都没一个人会信”

紫南离愣了愣,他现在容貌大变,就是当初伺候在他身边的人,也很难认得出他,更别说旁人了,松雪道人的起祀之法看来还真有几分玄妙,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楚红叶初次见到自己便对他起了杀心,肯定是哪里漏了马脚。

紫南离苦苦思索着,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将目光又落到楚红叶身上,腆着脸说道:“有几分道理,但是为什么你一见面就冲着我的要害来啊,当时我明显感觉到你想要我的命的”

楚红叶甩给了他一个大大白眼,那神情那嘴脸,就差张口说你太自以为是了,紫南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难道他猜错了当时真的只是意外

“你当初没想对我痛下杀手只是想吓唬吓唬我”紫南离问道。

“紫南离,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不是什么人都会对你的身份感兴趣的,除非你那两位哥哥都死了,要不然你没什么价值”楚红叶淡淡的说道,看着他的眼神冷冷冰冰。

紫南离被楚红叶损的两眼发直,脸皮子一阵抽动,干笑两声道:“说的在理,要是重要的话,也不至于被人遗弃了”

他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一杯烈酒下肚,五味陈杂。

“你们男的都是这般没出息,除了会灌醉自己,就没别的本事了”楚红叶讥讽道。

紫南离听到这话猛的无名火气,明知眼前这女子不能惹,也惹不起,可还是张口就道:“我们男人还有一样本事,就是会搞大女人的肚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楚红叶柳眉倒竖,粉面带煞,眼中杀气一闪而过,紫南离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妈蛋,玩笑开过头了”

第二十三章 工于算计(上)

楚红叶霍然站起,只听喀嚓一声,在她身下的座椅竟然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紫南离顿时色变。

猫在一旁打瞌睡的小二猛地惊醒,睡眼朦胧的望向两人,听到声响的店家也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瞧着破损的座椅,一脸肉痛。

那店家正欲开口,紫南离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锭,放在桌上,酒馆老板双眉一挑,话都不多说一句,装起银锭转头就走,末了还没忘带上正准备听墙角的店小二。

这时,楚红叶手中泛起黄色的光芒,那道异芒离他如此之进,以至于他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纯正温和,好似初升的太阳一般,灿烂辉煌,正气凛然。

但当那道黄光渐渐散去,紫南离眼角不由一跳,黄光褪去,露出一把寒茫茫的长剑,正架在他的脖颈上,就差一寸的距离,便切到了他的喉咙。

他的喉咙有些发哽,吞了口吐沫才缓声道:“这……这把戏耍的漂亮,是你们这些修士独有的吗?把宝剑藏在手心里”

楚红叶蛾眉倒竖,冷咧咧的道:“事到如今还耍嘴皮子,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剑锋贴在了喉头上,一阵刺痛传来,紫南离估计喉头处的皮肤估计已经被划破了,怎么办跪地求饶逃之夭夭大喊救命还是搏上一搏奋起反抗,无数念头在他心底转了一圈,哪一种都不靠谱。

楚红叶既然贵为铁臂军的副统领,那修为可不是他这什么都不会的二世祖能比的,更何况他到现在还都没有修习任何功法呢!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就是打的过,他也没那毅力,冲着楚红叶那妖精似的脸蛋上下手。

跑嘛!人家卓千凡跺一跺脚就御空而去了,眼前这位即便没那本事,但要追自个这个平时连走路都喘的公子哥,显然是没啥问题。

叫人喊救命紫南离自觉丢不起这人,在说了这是健陀罗的地界,驻有边防军的霧若城,喊来了健陀罗人就万事大吉了就算侥幸没死在楚红叶剑下,估计用不了几天也得死在健陀罗人手里,与其被健陀罗人折磨死,倒不如让楚红叶一剑刺死。

权衡再三,紫南离可悲的发现,一遇到这种舞枪弄棒的主,自己还真没什么好主意,完了得跟闻不害商量一下,有没有那种一步登天的功法,要不然我一老爷,总是被个小丫头欺负,没天理。

“怎么害怕了”楚红叶冷笑道,眼中鄙夷之色渐浓。

紫南离瞅着那剑锋都快变成了斗鸡眼,可嘴里依旧不肯讨饶,撇着嘴道:“怕我只怕你道行不够,一剑砍不死我,让我落一个残疾,活着受罪。”

“别以为有卓千凡在后面保着你,我就真不敢动手,在嘴贫割了你的舌头”楚红叶脸色一沉寒声说道。

楚红叶跟卓千凡到底有什么关系,紫南离到现在还没搞懂,当初楚人王被困在锁将窟里,这丫头还领着人劫了两次狱,最后一回还真让她闯进了牢房,

只是为何那位铁臂将军还是死在了牢中,紫南离就不清楚了,后来士司师发下海捕公文,满中都的找这丫头,说是这做女儿的,丧心病狂的弑父,理由更是安的肮脏龌蹉到了极点,就连紫南离这种被卓千凡藏在乌衣巷里的人都有所耳闻。

可见当时动静闹的有多大,在没过几天,到了出城的日子,一个自称芳儿的丫鬟便等在了他的马车里。

紫南离路上总是在想,卓千凡为什么要帮这丫头,是歉疚还是另有所图现在听了楚红叶这句话,在想想当天在官道上,楚红叶看着卓千凡时怪异的目光,他不禁心里有点清楚了。

“割了我的舌头,估计卓千凡以后都不会在理你了”紫南离侧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楚红叶脸上一寒,紫南离感觉背脊上一片发凉,赶忙改了口风:“玩笑话,别当真,要不……我们谈点正事”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那柄剑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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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云轩的老掌柜送走紫南离后,便立马叫店里的伙计关了门,自个则一路急匆匆的奔着霧若城里的城防军驻地而去。

他那堂哥是城防军的旗本,手底下掌控着两支血衣小队,共计有两千多人,他左思右想,要想做成紫南离的这笔买卖,还得落在他这位堂兄身上。

“此话当真,那小子真要这么多”城防军的演武场上,一身幽黑盔甲的将领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老者问道,不远处一群健陀罗的武卒正结成四个方阵,两两对垒操练着

那武将神情倨傲,隐隐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而那老头则是低着头,弓着腰,一脸的谄媚相。

这名武将便是霧若城城防军旗本——尤啸咏,那老头则是岐云轩的掌柜——尤啸松。

“真的啊,我还能骗你不成,姓陶的那小子说了,先要一百副,最好能是军制的,质量如无问题,便在加这个数”尤啸松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尤啸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冷哼道:“三百副就这么点事还需要你亲自跑来一趟,找个伙计直接去库里取去便是了”

尤啸松跺着脚,有点心急的说道:“哥,要是三百副我能这么风急火燎的赶过来嘛,那小子说是三千”

“三千副要这么多”尤啸咏吃了一惊,他这旗本手下也不过两千来号人马,一个渠国的富家公子居然张口就想买三千副战甲,想干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尤啸松答道:“是啊,当时我一听还乐了好一阵子,也怪我财迷心窍,想着这么大一笔买卖,要是成了,那哥你别说需要的黄晖有着落了,就是那红晖咱也能给你凑一枚了

只是送走了那小子,我越想越不对,这渠国有这底气一口气买这么多战甲的也就那几家啊,可没听说过姓陶的啊”

尤啸咏听到这里摇了摇头,打断了尤啸松的话,颇为霸道的说道:“这有何出奇,这种事你还指望人家给你报个真名那,白亏了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

尤啸松显然平时没少被他这堂哥奚落,脸色神情不变,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连连称是道:“哥您说的对,可渠国国力跟咱健陀罗旗鼓相当,据闻锻魂堂好几位良工级的大师都跑到渠国去了

论手艺人家那些人不见得比咱铸器殿的差,在陶国境内找个新面孔还买不到战甲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那你的意思是”尤啸咏见他堂弟说的似有几分道理,语气便好了几分。

尤啸松笑了笑,凑到他堂兄跟前,贼兮兮的四下看了看,见他堂哥身边的侍卫,都很有眼色的离着老远,才放心的说道:“弟弟是想求您帮我探探这陶公子的底,要他真是渠国的富家子弟,咱这生意便能做,要他只是个冒牌顶替的,也不要紧,知道了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要还是渠国人,那就算是咱们攀上了一条关系,

这种买卖日后肯定还有,怕只怕,这小子是北面来的,要是把东西卖给了他们,兄弟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尤啸咏哈哈一笑:“不愧是当了半辈子的商贾,这心思就是缜密,要我帮你不难,但亲兄弟明算账,你赚了多少,回头还得多分我三成,怎样”

尤啸松未有片刻迟疑,点着头答应道:“这本就是应该的,要不是最近行情不好,这笔买卖赚的钱,大哥你全拿去都成,小弟这里什么都好说”兄弟二人边说边向营帐里走去,四周武卒喊杀之声骤起,两人交谈的声音渐不可闻。

第二十四章 攻于算计(下)

霧若城东十里处,月耆山凌霄峰上,有着千年历史的白云寺就坐落于此,尚罕节找不到住宿的商旅一般都会登上这凌霄峰,落脚在白云寺内。

紫南离带着吴酒仙到白云寺时已近酉时,虽然白云寺贵为健陀罗第一大寺,这时也早已住满了香客,吴酒仙给知客僧人塞了好些散碎银两,两人才被安排进了寺院内。

一间不大的寮房里,支着两张木床,要不上被褥看上去洗的极为干净,吴酒仙真有心找那知客僧要回几两银子。

紫南离倒是没有丝毫介意,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楚红叶不屑的目光好像一根刺一般,牢牢的扎进了他的心里,即便此刻他累得紧了,也没有丝毫睡意,耳畔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吴酒仙在那抱怨着,白云寺待客太不厚道之类的,他叹息一声,又坐了起来。

在他对面的吴酒仙此刻正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去左瞅右瞧的,许是因为听到那知客僧走的远了,吴酒仙这会正一脸欢喜的关起房门,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酒葫芦。

“这酒鬼酒没个消停”紫南离没好气的说道:“你可别犯混,这是白云寺,在这里饮酒,小心一会叫庙里的和尚把你给赶出去”

吴酒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大人说的极是,我就闻闻,不打紧吧”

紫南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淡淡的道:“一会和尚们进来撵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吴酒仙狐疑的转了转眼珠,终究是顾忌这健陀罗第一大寺的名头,没敢造次,又将那酒葫芦装了起来,他一边脱着鞋袜,一边小声嘀咕着:“不喝就不喝,反正明天就是月明楼季秋寻鉴会,到时候我去沽些百日醉来,再把亭城这小子叫上,来个一醉方休”

紫南离脑海中此刻一直回想着楚红叶在酒馆中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当时的本意,原是想由楚红叶出面,出售他手里的一批黑甲,这些黑甲本是阳晁里的三千黑甲铁卫穿的。

他到了霧若城后就一直在想着如何将这些甲胄卖出去,目前他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即便是平平安安的到了大宛,一切都要靠他自己白手起家,到时哪里都是要花钱的地方,不想点办法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如何生存?

而且手里没有资本,想要在这乱世求存就根本是扯淡,后世学到些理工知识就想着一鸣惊人,一飞冲天?那真是痴人做梦。

一开始他还考虑过研制现代兵器,在这个世界斩将夺旗建功立业,可是火药的配置他在宋朝时还略知一二,当了阴差几百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世人常说鬼才知道,其实这话说的大谬,是鬼都不知道,他倒是跟几个横死的理科生交流过几次,依稀记得像是要用硝石、硫黄、木炭混合制成的,

至于比列如何他就真的不清楚了,当时只是图个新鲜,随口聊了几句,可谁知道自个死了都能穿越呢?那玩意不是随便混混就能成火药的,弄不好就是惊雷一片,现在自个肉体凡胎的,要是被炸个缺胳膊少腿的,搁在这乱世里,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至于研发现代兵器,就更加天方夜谭,借那些理科生的话,没有经过热处理和机加工的生铁你做个枪膛试试?就是勉强锻打出来一个枪管,那充其量叫做筒状物,要是敢塞上火药,保准你未伤敌先伤己,炸膛就够自个喝一壶的,研发一件制霸异世的先进武器,这条路算是没戏了。

他还想过制造玻璃,福泽后人,奈何只知道那玩意是沙子做成的,之后便什么都不清楚了,谁叫他死前是宋朝的武将呢!恨只恨自个早生了七百年啊!要是能生在现代,那说不定也是一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了,每每想到这些他都苦闷的要命。

古代赚钱的方式就那些,要牵强附会的说他在这个世界会的技能,那倒是真有一样,他会酿酒,自我感觉还不错,可惜到了这个异世后,他也死了这份心了,不说那百日醉了,就说那曲米春就比他自个酿的那不明液体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倍了,等着酿酒养活自己,那结果就是等着活活饿死。

想要靠着历史知识找个好靠山,傍上个粗大腿的也没可能,他的历史知识也仅限于神州沃土,在这异世屁用都没有。

好在他细细思忖了一番,发现还是有两条活路可以走的,要嘛跟这个世界的人一样,修习功法,也练个什么化一、引魂、巨像的试试,说不定还能一改这羸弱的体质,做个风流剑客之类的。

要嘛就是重操旧业在从军入伍,第一条路嘛得看天赋,还得看有没有个合格的师傅,另外就是修行的功法靠不靠谱,天赋什么实在不清楚,这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敢做自己是万里无一武学天才的梦,至于拜师学艺,他也没戏,自己的便宜老爹好像是个大能,可惜当初复生的这小子天生脑残,估计紫衣氏的绝学神功也不会传给一个白痴,另外就是修行的功法,

这玩意要是能自学他倒是乐意一试,可惜在帝都的元首府里,他几次提出想看看这类书籍的想法,都被当时府内的管事无情的驳回了,眼巴前也只剩重操旧业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别的本事没有,打群架自问还是可以独挡一面的,

就是这玩意花费高,风险大,成则一夜暴富,败则阴阳永隔,而且在他看的那些书籍里,这个奇异的世界也是有军事指挥这类说法的。

不知道他之前会的那一套放在这里管不管用,想到这里紫南离当时是打了退堂鼓的,可惜供他选的路目前能走的下去的,就这么一条,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那就拼了吧

当初见到这些黑甲铁卫,紫南离的确升起过一阵豪勇之气,只是出了阳晁回到现实,立马就被打回了原形,这些黑甲铁卫看样子是够凶猛,修为也说的过去,但是人数太少。

据他所知,就是羽花那样国内部族林立的原始国家相比,他这点人都不够看的,更不要说天武、霸下、健陀罗这样的大国了,三千人马也就是一些中等氏族的家兵了。

想要做大做强,那得手里有钱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那真金白银的,怎么招兵买马,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一些没见识的乡野村夫骗进军队里,那也得管饭啊,吃不饱肚子别说给自个卖命了,半夜里不砍上自己两刀就不错了。

钱钱钱,没钱什么都是空谈,所以他想起了卖战甲,商人见利忘义,只要能赚钱,有的是人愿意收他的战甲,可是这异世不缺能工巧匠,他的这些黑甲性能也只介乎于鱼鳞甲和五龙铠两者之间。

要想卖个好价钱,就只能找个托了,不过跟着他的几个人估计没几个愿意干这事的,唯独楚红叶有几分可能。

不过还是谈崩了,他这话一说出口,铁臂军的副统领一脸的不屑之色:“我还以为你紫南离变聪明了呢,原来还是白痴一个,你觉得那岐云轩的老板能上钩”

紫南离颇有几分不忿,这些招数后世可是经过验证的,实践出真知:“怎么不会,看那老板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主,估计爱财多过惜命,我虽没有十成把握,但是八成机会还是可以确定的”

“把钱财看的比性命都重要的人,会这么轻易的中你的套你还是在想想清楚吧”楚红叶目中的不屑之色越来越浓。

第二十五章 可怕的阳晁

“大人,您这么看着下官是……”紫南离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吴酒仙,直瞅的赛张飞心底犯凉,“大人莫不是下午受了芳儿的刺激因爱生恨,不喜女人爱男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方才他本是脱了衣袜,正躺在床上做着白日梦呢,往年月明楼举办的季秋寻鉴会上,他和南宫邪连会场的大门都进不去,想要参加寻鉴会要嘛得有请帖,要嘛便交一千两纹银,

可怜他和南宫邪这类翼长每月的俸银也就二两,相当于两贯钱,普通的农户人家到是够用一年的,但他们这些大头兵,没事喝点花酒,闲来在堵上两手,那二两雪花银,不到半月就挥霍一空了,想攒够一千两银子,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于是每季的鉴赏会他和南宫邪都只有眼馋的份,就即便是让他们两个穷酸凑够了银子,入了会场,估计十有八九也是要伤心而回。

可这次不同,在赤雾时,紫南离给了他们一人一枚玄晖,有了白晖,这寻鉴会他们也能进去开开眼了,吴酒仙想到这里不由的傻笑了起来,

“就是买不到法器,也可以买个女奴嘛,听说夙沙族的女子各个都是长的前凸后翘的,那身材啧啧啧……”

只是他这边正做着美梦,旁边紫南离目光如炬,吴酒仙不由拿余光扫了一眼,不禁下意识的紧了紧盖着的布衾。

“你方才说的季秋寻鉴会是什么”紫南离满怀期待的问道,他乍一听这什么鉴赏会的,立马联想到的便是后世的拍卖会,要是现在这异世也有拍卖一说,那岂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谢天谢地,南离大人原来不是看中了我老吴,而是想要参加寻鉴会啊!!”吴酒仙顿时松了口气,“大人,寻鉴会就是月明楼举办的义卖会,每个季度举办一次,都卖些奇珍异宝,也有卖功法秘术的,总之能在寻鉴会上出售的都必须得是些稀罕物件”

“太棒了,天无绝人之路啊!”紫南离大喜过望,这寻鉴会恰巧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他暗暗盘算了一阵,问道:“那能不能卖甲胄兵器”

吴酒仙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当然是可以,只是这类事物不好找买主,往届都有人拿着所谓的神兵利器放在寻鉴会上卖,可惜压根就没成交过几回,过了几届也就很少有这类物品放到寻鉴会上了”

紫南离听后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是中洲各国都颁有法令,不许民间私自购买兵器战甲”在他看来像是这类武器装备在这异世,应当属于紧俏货,可听吴酒仙的意思,这销路却是很不理想那只有一种可能,各国都在打压此类交易,以防民间有人囤积甲胄,伺机谋反。

吴酒仙干笑了两声,有点不明白紫南离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那倒没有,就是普通商户买那战甲的确没什么用处,中州各国都有自己培养的皇商和武库清吏司,缺什么了一般都是自己造,要是实在是需要用买的,也是由皇商出面,军器这块寻常商家根本别想把手伸进去,

而一般的百姓也不可能花高家买副盔甲回家,有些大户人家到是买的起,可是买下来却养不起,铠甲里都是要篆刻咒文的,每过一段时间便要请唤雨师重新篆刻一次,否则咒文失效,那盔甲也就变成了摆设,那唤雨师比镇魂师还稀少,请一次就得花一枚玄晖,再大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霍霍的啊

不过我听闻有些军衔高,修为深的将领到是会自掏腰包买一副上好的战甲,可这类人毕竟是少数嘛,一年也出不了几副,所以卖这战甲的人自然就少了”吴酒仙说道这里,脸色不由浮起一丝羡慕的神色,能买的起战甲的将领,那一年得拿多少俸禄啊

紫南离听到这会,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军械这块搞的是自产自销,内部就全部消化吸收了,即便有多余的战甲兵器放在市面上,也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谁叫现在这个鬼世界修士遍地走呢,随便一个国家的军团里就有接近一半会道法的强人了,要不然甲胄里还需要篆刻什么咒文呢!

难怪岐云轩的密室那么大,里面放着的甲胄数量却极为稀少,敢情这东西是高端货,走的是小精尖的路子,现在想来岐云轩里收藏的那些甲胄估计是专门提供给督军一类的将领的,军衔再低的,也拿不出这笔钱来。

紫南离想到这里不由有点丧气:“那些黑甲难不成真的脱不了手了”

“这事看来还是得落在闻不害身上”紫南离暗暗想到,他就不信那些黑甲就没有其他什么玄妙的地方。

吴酒仙见紫南离久久无声,一会拉着脸,一会又咬着牙,神情变幻了好几次,不由又提心吊胆起来“南离大人该不会又犯了失心疯吧,刚才哪句话刺激到他了”

“南离大人,您……”吴酒仙正迟疑着要不要给紫南离透露一下,治疗这类精神疾病,他有祖传的土方法时,那面的紫南离却是一把拉起布衾,盖在身上,冷冷了说了句:“睡觉”

吴酒仙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他躺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语道:“下次还是得跟陶勇睡一屋,脚臭就脚臭吧,最起码好相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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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刚过,躺在床上的紫南离刚觉身子一轻,便立马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那断裂的接天桥,紫南离心头不由一喜,这闻不害还是挺靠谱的,没放自己鸽子。

只是他刚往前迈出一步,眼前顿时一花,周边景致大变,先前还湛蓝的天空,此刻居然飘起了血色的云朵,远处更是电闪雷鸣。

他心头一惊,不由的后退了两步,脚下不知为何嗖的一滑,整个人便摔倒在地上,手上也不知握住了什么东西,粘粘糊糊的,紫南离低头瞧去,顿时色变。

他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截已经被砍得稀烂的肠子,周围全是断臂残肢,那鲜红的血液也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在这片土地上,居然生生将一片大地,浸泡成了红色。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劈在不远处一座高耸的石碑上,紫南离极目望去,那黑色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八个大字: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每一个字几乎都有半人大小,笔意古拙,笔势苍劲,竟有迎面而出,直破苍穹之势。

紫南离死死的盯着那石碑,身上气血翻涌不止,耳畔像是有无数生灵在怒吼一般,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激射而出。

他在一抬头,哪还有石碑的半点踪影,四周也不在是血海尸山一般的修罗场景,远处还是那巨大的断桥横在天上,周围依旧是一片断壁残垣。

老远处,穿着一身红色判官服的闻不害,正八面威风的领着那三千黑甲铁卫,缓缓向他这面走来。

待到离得进了,还洋洋自得的闻不害瞅了紫南离一眼,一瞧他满嘴血污,脸色惨白,不由讥讽道:“紫南离,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的这般没出息不就是又把请进了这阳晁里吗?至于要吓到吐血”

紫南离看着他,怔了半响,好一会才回魂似的,浑身一抖,嗓音沙哑的说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闻不害神情大变,三千黑甲铁卫尽皆跪伏在地,接天桥下震荡不休。

第二十六章 福兮祸兮

紫南离的一句话,引得闻不害脸色大变,接天桥下云海好似沸腾一般翻滚不休。

“你是从哪……”闻不害张了张嘴,话只说了一半,惊魂未定的紫南离有些胆寒似的抚了抚胸口,指了指这片云海,颤声说道:“就是这里”

“这里”闻不害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确定是这”

紫南离点了点头,拉长着脸,有点不耐似的皱眉说道:“有必要骗你吗?我一进来刚抬头看了一眼,就没吓个半死,地上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大片血色的云彩”

说到这里他冲着远处指了指,接着讲道:“差不多就是这么远,有一块大石碑,上面便写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闻不害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你是到了修罗界,可这不应该,要想进入阳晁必须先进入这接天桥处,然后才能前往阳晁九界,你怎么反过来了除非……”

脑海中浮现的想法连他都觉得荒诞,像是要甩掉这个念头一样,他摇着头,神神叨叨的说道:“不可能啊,没道理的,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就进来一次九界就认主了我可是呆了一千年啊!为什么不选我啊”

紫南离望着闻不害怔怔出神,脑海中一直浮现的都是那修罗界中的画面,对于方才闻不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是说跟那起祀有关”闻不害暗自嘀咕到,他做了这阳晁的器灵千年,可那九界也不是他想进便能进的,往往要在那云洞外苦苦哀求半响,才有可能开启一座,大多数时候都是哭求半天,连点反应都没有。

可现在紫南离居然不需要经过这云海青岚,便能入到九界里,这叫他怎么肯信

翻滚的云海这时渐趋平静,紫南离长长的松了口气,现在周边有一丝风吹草动他都紧张的要命,那修罗界把他刺激的不小,此刻他只想尽快找闻不害问清楚那黑甲还有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了,至于那诡异的云海,还有那石碑,还是先放一放,改日再说吧。

“闻老头……你……你愣什么神呢被吓着的是我,你一脸不忿的什么劲”他抬头向闻不害瞧去,只见那阳晁的器灵,此刻正咬牙切齿的做不忿状。

闻不害吊着脸,斜着眼睛恨了紫南离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小王八蛋,要是真的九界认你为主,我就把你生吞活剥了”说罢,他瞧见了四下里密密麻麻跪着的黑甲铁卫,想到这小子运气当真不错,连守护英灵界的这群死侍都成了他的手下,不由的越想越气,冷哼了一声,甩袖说道:“都跟这杵着干什么,全都给老夫消失”

只是那三千黑甲铁卫恍若未闻,依旧跪伏在地,这时的紫南离走了过来,鄙夷的说道:“还说是器灵呢,你这是第二次让我开眼了,你老实说这阳晁里的东西,有一样是你能驾驭的不”

本来闻不害就满心的怨愤,一听这话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大袖一挥手掐法诀,冲着那些铁甲尖声叫道:“元灵散开流落无穷,诸神卫护,奉我御令,收”

他这番法诀喊的铿锵有力,手中法诀变幻了数次之多,可惜云海上的这些铁卫依旧如老僧入定般动都未动,闻不害的老脸顷刻间黄中泛红,红里透黑,气的直跳脚,扯开嗓子指着那天上的云洞,放声大骂起来。

紫南离见状咧了咧嘴,想笑又忍了下来,看闻不害一副想找人拼命的样子,不禁开口安慰道:“闻老头,你知足吧,虽说做了器灵可你修为还在,哪一天脱身而出,这天下还不是任你逍遥,

你看看我,我好歹也是做过接引使的,修行七百年,一朝穿越就打回原形,现在别说法诀了,连个引气入窍都做不到,你呀!还是很幸运的”紫南离自觉这番话说的推心置腹,可谁料到那闻不害好似听不到似的,依旧在那边指天戳地的叫骂着,

这老头前世是个酸儒,肚子里到有些墨水,从那元始天尊,一直骂到玉皇大帝,又从天上的神仙骂到了地上的君主,但凡是紫南离有印象的开国明君这老头都骂了个遍,每次指摘的还颇有几分道理,紫南离听的有趣,便任由他骂下去,

只是他听的正爽,那边的闻不害突然愣了愣,转头向他瞧来,老头目光炯炯,看的紫南离浑身哆嗦,这要是让吴酒仙看到,估计便会抚掌大笑一声:“报应”

“你刚才说什么”闻不害身形一闪,人便已出现在紫南离身边,一双干枯的大手死死的扣在紫南离肩头,直抓得他锁骨处一阵刺痛。

“你他奶奶的有病啊!快放开我”紫南离怒道。

闻不害这时瞪大了双眼,目中赤红一片,好像有点魔障了的征兆,咬着牙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在说一遍”

紫南离此刻肩膀像是要断开似的,不由大怒道“老子刚才说,我要还有一生修为,就送你见你家相好的去,快把我松开”

扣住他肩膀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紫南离立马后退了几步,方才闻不害的样子着实吓人,紫南离现在想起来不由一阵后怕,“莫不是这老头疯了那我这日后不是铁定要做穷光蛋了要不要劝劝可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想不开了呀!”紫南离在心底腹诽道。

他这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在开导开导这老头,那边的闻不害突然抱着脑袋,痛哭流涕了起来,那样子哪有半分做判官的威严,老头坐倒在地上,抽着鼻子哭了好一会,突然猛的将头上的乌沙帽摘了下来,扔出去老远,爬起来后,便一路跌跌撞撞的向着远方跑去,看那样子是要回那幽冥大殿。

闻不害行为如此异常,确实把紫南离吓得不轻,他倒是想从阳晁出去,改天看看黄历,瞅个黄道吉日在进来,跟闻不害谈谈发家致富的大事,可惜他在这片云海里像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眼巴前除了废墟就是断壁,出去的路嘛,连个鬼影子都没瞅见。

临了只得硬着头皮向着那幽冥大殿的方向走去,紫南离扒在红色的大门上,贼头贼脑的四下瞅着,可瞧了半天,也没瞅见闻不害,“明明看见他进来了啊!这人呢”他正自疑惑之时,惊觉后领处一紧,人已经像小鸡似的被人提了起来。

紫南离挣扎着转头看去,待到瞅清是谁时,不由翻着白眼,一脸无奈的说道:“闻大叔,闻祖宗,你到底是要干嘛吖!”

闻不害披头散发,赤红着双目,也不答话,脚下一跺,手里拎着紫南离拔地而起,冲着接天桥上的一处云洞飞去。

罡风阵阵直刺的紫南离脸颊生疼,他眯着眼,刚一张嘴便是一道罡风灌入,顿觉一阵寒气直入心底。

那云洞看似离着很近,可实则不知离得有多远,闻不害飞了好一会,也不见那云洞有半分接近,紫南离耳畔听到闻不害喘气之声渐渐急促起来,想必这般带着他御空而行,很是费力,心中抱着搏上一搏的想法,猛地挥拳向老头胯下击去。

旦听啊的一声痛呼,闻不害脸色惨白的捂着裆部,他这双手一松,紫南离却没有急坠而下,相反却是冲着那云洞的方向,缓缓浮空而去。

闻不害惊疑不定的瞅着被云洞吸入其内的紫南离,脸色变幻了数次,好一会才神情黯淡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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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常说凡事做得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所以古有物极必反之说,按此说法照亮人间的第一束光,应来源于至暗之时。

好似为了印证上面的哲理一般,那云洞之内,一片黑暗,紫南离自被那云洞吸入其中以后,便觉得快要死去一样,四下里黑蒙蒙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他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像是灵魂也要被冻僵一样。

身体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他挥了挥手臂,什么也没有触及到,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一股困倦袭上心头,他好想闭上双眼就此睡去,可心底隐隐有种感觉,这一阖眼,兴许就是万载岁月。

一束光自那永恒的黑暗中亮起,好像压抑了千年的情绪喷涌而出一般,无尽的黑暗自白光亮起时退去,碧海蓝天之下,水波粼粼,水天一色处,一株直入云霄的古树,静静的立在湖面之上,古树有灵,其魂未泯,一片青叶自那古树处飘飞而出,转瞬间填入紫南离得心房,眼年又是无数篆文涌出。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持而盈之,功遂身退,此天之道也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推而变化顺矣乃为本源传也。

眼前的这些文字晦涩难明,冥冥中似乎另有深意,可紫南离思索良久,却实在想不明白这短篇当中的文字,到底是何意思,湖面上升腾起阵阵云雾,雾中无数黑气翻涌而出,紫南离但觉身子一震,眼前哪还有古树青湖的踪影,略显破败的庙宇横在眼前,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幽冥大殿几个字。

第二十七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幽冥大殿内,衣衫不整的闻不害瘫坐在大堂之上,都说大笑无声,大悲无泪,这位昔日的判官,如今的阳晁器灵,显然是悲伤到了极致,脸色灰暗,好像即将不久于人世一样。

站在殿外的紫南离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正了正衣襟,缓步走到闻不害身边,鞠礼道:“闻大叔,先前多有不敬,还请您见谅,主要是您方才疯的紧了,晚辈也没别的法子……所以才……”说到这里,紫南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毕竟他打向闻不害裆部的一拳,可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现在右手还在隐隐作痛。

闻不害有点恍惚的看了紫南离一眼,不知为何眼圈一红,忽然哭了起来:“我上辈子是做裁缝的吗?苦心孤诣了那么久,白白便宜了你紫南离”

紫南离摸着鼻子心道:“这总算是嚎出来了,要是在那么憋着,不是神经错乱,就是驾鹤西游,……只不过什么便宜了我……这老头现在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

紫南离不知闻不害指的是什么,不过想想闻不害先前一直扮作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今个却颇有点乱了方寸的感觉,想来他口中的“便宜”定然是要紧的很,不然也不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想到此处,紫南离顿觉之前被闻不害拎在手里跟小鸡似的,到也值得。

紫南离依旧这样淡淡的笑着,闻不害瞅在眼中,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满腔的心酸委屈堵在胸口,一时间哭的更凶了。

紫南离没见过大男人哭的这般伤心的,到是见芳儿干嚎过一次,芳儿那是假哭,闻不害这是真嚎,紫南离一开始还笑着,只是闻不害这

一哭就是半响,到了后来老头越哭越起劲,精神头居然好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紫南离一瞅,脸皱的跟包子似的,这没完没了了。

他蹲下身来,拍了拍闻不害的胳膊,语调柔和的说道:“闻大叔,先停一停,呆会在哭行不?你倒是说说我占了你什么便宜吃了的你的,我给你吐出来,拿了你的,我给你还回来,这总行了吧”

闻不害抹了一把眼泪,哽声道:“还你拿什么还啊!这阳晁九界都融入你的神魂了,你拿命还我啊?”

“什么玩意融到我的神魂里了”紫南离吃惊的问道。

闻不害拍着地上骂道:“阳晁……阳晁啊,你个小王八蛋,天知道你家祖坟冒了什么青烟,我在这谋算了这么多年,赶不上你小子进来一天啊”

紫南离还在心里消化着闻不害刚才说的话,那边的闻不害抬起手来,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直把紫南离吓得一个趔趄。

闻不害这一巴掌抽的极重,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他咬着牙根儿说道:“我他妈自作孽,当初就该让阎罗王把我给油炸了,也好过当这器灵活受罪,任劳任怨的在这守了一千年啊!结果却是便宜了你这小王八蛋”

紫南离撇撇嘴,假装听不到闻不害骂自个的那句,他觍着脸好奇的问道:“闻大叔,你不是阳晁的器灵吗怎么说的好像这阳晁九界跟你这器灵没啥关系似的难道这阳晁和那天上的九个云洞不是一回事?”

闻不害闻言把头一抬,盯着紫南离,激动的说道:“怎么能是一回事,外面那片云海青岚只是一方小世界,充其量不过是神灯的本体,为的就是承载那接天桥上的阳晁九界,这阳晁九界就是神灯最重要的灯芯,

阳晁之所以能成为上古神器,并不是他本身有震天撼地的神威,而是那九界神妙无穷,历来有此神灯者最后都能得证大道,论其根由都在那九界之中,别看现在云海青岚破败不堪,

等到有朝一日,找来一味本源真火,就能将神灯重新点燃,到那时……”闻不害说到这里猛地止住了话题,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摇着头喃喃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九界被你小子占了,我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紫南离悠悠叹了口气:“原来这位爷是个半吊子的器灵,只占了这神灯的灯座,那要紧的灯芯却跟他毫无关系,可怜自个还想着依仗这位大叔在这异世作威作福,可如今看来,这家伙根本就靠不住哇”

他眼角抽搐了好一阵子,强忍住想骂娘的心思,和颜悦色的对着闻不害说道:“现在木已成舟,那九界我就是不要也不行了,你说怎么办要不捅我两刀?消消气”

“紫南离,你不用在这说风凉话,要不是神灯附着在你身上,你我福祸休戚相关,就冲着你得了阳晁九界,我不千刀万剐了你才怪呢”闻不害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此刻真是恨极了紫南离,这天大的福缘,居然落在了这小子头上。

紫南离拍着脑门,故作惊讶的道:“诶呦,我的闻大爷,敢情您还记得这事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们既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那我得了阳晁九界你要死要活个什么劲啊,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对朋友就两字,仗义,更何况我俩啥关系,那是生死之交,我要死了你一准活不了,亏待谁我也不会亏待你啊,你放心,以后就是,我吃肉,你喝汤,总有点甜头留给你的”

闻不害听后暴跳如雷,戟指怒目的冲着紫南离骂道:“我呸,就你小子七魄残缺三魂不齐的德性,指望着你,老夫铁定饿死了,你自个到现在还没混出个人样呢,还敢厚颜无耻的说要关照老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紫南离被闻老头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饶是他脸皮在厚,此刻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那你这老无赖之前跟我装什么孙子,既然不看好我,跟我扯什么命不久矣,需要我援手云云,他娘的就是为了骗钱是吧,把那两枚玄晖还我”

“没门,玄晖在此,有种来拿”闻不害拍着肚子,挑衅似的冲着紫南离说道。

紫南离裂眦嚼齿了半天,还真拿闻不害没折,他揎拳掳袖的要做拼命状,对面的闻不害也撸起了袖子,一脸鄙夷的瞅着他,还振振有词的说道:“来啊来啊,老夫到想看看你这废柴有什么本事”

紫南离顿觉一股无明业火自脚心直冲头顶,脑中翁的一响,一片青叶从他胸口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闻不害脑门上。

老头盯着紫南离眨了眨眼睛,又下意识的想要去摘额头上的那片叶子,谁知那青叶上亮起一道耀眼的绿芒,闻不害整个人如受电击一般,抽搐着栽倒在地。

绿芒耀耀,好似不会停止一样,闻不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浑身冒着黑烟,看那神情就快要一命呜呼了。

紫南离怔了怔,先是瞅了瞅那躺在地上的闻不害,又瞧了瞧老头脑门上落着的青叶,顿时有点傻眼:“这什么情况”

那绿芒越发明亮,云海青岚上,本就破败不堪的幽冥大殿,轰的一声,既然化作了一片废墟,紫南离心头猛的一惊,他在瞧向躺在地上的闻不害,老头此刻已然没了人色,嘴里吐着阵阵白烟,看样子就要与世长辞了。

“我艹,够了够了,在整下去,闻不害就得挂了”紫南离急切的说道,那青叶好似通灵一般,紫南离这话刚一出口,那绿光便缓缓消散,连那片青叶一起,又隐没在紫南离胸口处。

那边的闻不害,张大着嘴,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了指紫南离,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掐人中,试心跳,不知是不是在这阳晁中的缘故,本来应该是灵体的闻老头,居然也有脉搏,好像活人一样,紫南离将他会的急救方法照老头的身上全使了一遍,就差嘴对嘴的过气了。

“在捶两拳试试,实在不行只好便宜这老东西了”紫南离暗暗想到,照着闻不害胸口就是一通乱砸。他是宋将,死后做了鬼差,现代社会的心脏复苏他还真不会,那玩意做鬼的用不上啊,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两回,这番照猫画虎下来,可苦坏了躺在地上老头,瘦小的身子被紫南离捶的嗡嗡作响。

眼见地上闻不害还是那副死人样子,紫南离内心里挣扎了半天,到最后没得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苦着张脸,说道:“老无赖,等你醒了,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紫南离嘟着嘴,就要照着老头泛黄的嘴巴上印下去,好在这时闻不害居然幽幽的醒了过来,声音沙哑的叫道:“小王八蛋,你想干什么”,

“好险好险,初吻算是保住了”紫南离抚着胸口暗自庆幸,“我这是在救你呢”看着闻不害惊恐莫名的样子,紫南离赶忙解释道。

哪曾想老头闻言居然放声大哭,比起先前还要嚎的伤心,只听他泣声道:“天呐!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九界也被这小畜生抢了,修为也被这小混蛋废了,现在还被这小王八蛋打断了胸骨,老天爷啊,你还不如一雷劈死我算了”

紫南离挠挠头,一脸的无辜相,“这些全都不是我干的”紫南离心中暗道。

想必是之前一次老头嚎了太久,这次又被那青叶伤的不轻,这回哭天抹地便没持续多久,不一会闻不害就只能扯着嗓子干嚎,眼泪嘛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紫南离嘿嘿笑着,盘腿坐在闻不害身旁,一本正经的说道:“发泄两句就行了,别骂个没完没了的,赶紧起来,我还有正经事要跟你商量呢”

那边的闻不害面如死灰,惨然道:“你给我个痛快吧”

紫南离啧啧两声,劝道:“这就要寻死觅活了不管你那红颜知己了修为没了可以在练吗?在说了,脑门上扒片树叶就修为尽失了别逗了,没准过两天就好了”

闻不害怔怔的盯着紫南离好一会,脸色由白转红,一口老血喷出,颤颤巍巍的居然坐了起来,指着紫南离说道:“你管那玩意叫什么树叶那是本源传啊!”

“本源传什么东西”紫南离摸着胸口,一时竟呆住了。

第二十八章 寻鉴会 凌云志

霧若城本来就地处要道,无论是向西去往大宛大月的行商,还是东渡要前往都卢的估客,亦或者继续南下想要去往渠国的学子,都要经过此处,在加上今日是月明楼寻鉴会开幕之日,平日里不轻易露面的有些商队,都怀揣着异宝向月明楼赶去,这座军事要塞便突然间显得有些拥堵起来。

城内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多半是奔着城南的月明楼而去,紫南离带着南宫邪等人,挤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好半响才来到月明楼的门前。

“这是看宝还是看人啊,我怎么感觉城里有一半的百姓都过来了”紫南离扶在石栏杆上,望着身后密密匝匝的人群抱怨道。

聂停城离着紫南离最近,听到紫南离这话,不禁转过头去瞅了瞅那黑压压的人潮,皱眉说道:“往年也不见有这么多人,真是奇怪”

“就是,真他娘的活见鬼,怎么是人不是的都想来月明楼凑热闹,难道说今年不用交银子就能进去了”吴酒仙一脸肉痛的搓着衣裳,忿忿的说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挤过来的,先前在人潮中,不知是谁手里还攥着根油条,死命的往他身边靠,赛张飞为了今天这日子,特意买了一套暗红色长袍,边角以两指宽暗金色棉布滚边,正是时下公子哥儿们最钟意的款式。

这衣裳花了他半年的俸银,他惜之若命,没想到现在让人油了,吴酒仙当场大怒,先是跟那油条的主人争吵了起来,两人都是市井粗人,爹娘老子的一通互骂,继而文争上升为了武斗,到最后有着化一修为的吴酒仙被打的抱头鼠窜,那油条的主人境界跟他相当,可是人家手里一根油条舞的虎虎生威,专往吴酒仙衣服上招呼,没一会,自认神勇无敌的赛张飞便败下了阵来。

紫南离瞅着吴酒仙一身的油点,捂着嘴偷笑了两声,也当真不能怪他幸灾乐祸,谁叫这身衣服太过花哨,可惜配上吴酒仙的一脸络腮胡,却显得格格不入,让人瞧着好像这身行头是从哪家少爷身上扒下来的。

一直默默跟在紫南离身边的芳儿先是鄙视的看了这位南离旗使一样,然后转头冷巴巴的冲吴酒仙说道:“吴大哥这是只重衣衫不重人,这种场合最忌惹人注目,衣着太过光鲜亮丽只会自招麻烦”

芳儿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的横了紫南离一眼,紫南离下意识的低头朝自个身上瞧去,一身黑色的敝旧长袍,袖口都摩花了,这玩意可还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从南宫邪手里买来的呢,实打实的二手货,“这还华丽了莫不是要本旗使光着腚才合适”紫南离暗中腹诽道,同时绷大了眼睛,冲着芳儿狠狠的瞪去。

化名芳儿的楚红叶小脸一甩,莲步轻移,头也不回的便向着月明楼里走去。

南宫邪和陶勇两人一直跟在紫南离身后,两人此时面面相觑,显然是都感觉到今日的芳儿有些反常。

吴酒仙自认为跟芳儿关系不错,此刻被这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折了面子,不由的老脸通红,一时愣在了原地。

“爱之深,责之切,老吴,芳儿这是相中你了”紫南离一本正经的胡说到,众人齐翻白眼,这种鬼话谁信啊!

霧若城内的月明楼跟赤雾城的比起来还略小一些,一楼的大堂却并没有外面摩肩接踵的场面,相反到显得有些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名客人,紫南离不由的奇道:“咦,活见鬼了,这人都去哪了?”

聂停城是这几人中唯一参加过寻鉴会的,便向紫南离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人都上了二楼的雅间,您看雅间虽然不大,但却内有乾坤,月明楼的人叫小界域,我们城它为水月幻境,里面可大着呢”

“水月幻境听起来到有点像阳晁九界的感觉”紫南离暗中嘀咕了一句,顿时来了兴趣,他点了点头,装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背着手说道:“走,瞧瞧去”

只是这五人刚走到楼梯旁,两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便笑嘻嘻的将他们拦住了,“不知几位贵客可有请帖”一名小厮笑眯眯的问道。

紫南离心头微感不悦,他眼瞅着之前上楼的几位可都没拿什么请帖出来,为何自己这几人却被拦下追问有无请帖,莫非是自己这扮相太寒酸了,小厮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们

他这面冷哼一声,探手从怀里取出一金色封皮的信函,那小厮瞅见脸色一变,立马诚惶诚恐的说道:“原来是神工师傅大驾光临,还请师傅您不要怪罪,二楼请,二楼请”那小厮一边鞠着礼,一边说道。

紫南离将长袍一甩,学着先前芳儿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当先向二楼走去,身后的南宫邪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公子,芳儿可还……”

紫南离将脸拉的老长,神情不悦的说道:“管她干什么找来跟我吵架啊”说罢还甩了甩袖子,走的更快了,南宫邪还想在劝上两句,只觉袖口被人一拉,他转头望去,拽着他袖口的聂停城向他摇了摇头,若有深意的讲道:“别瞎操心,跟好公子就是”

听到这话的吴酒仙和陶勇两人都大为赞同,这趟进寻鉴会,最起码得掏一千两银子的入场费,现在跟着紫南离一个子都不用花,这便宜不占天理难容,至于芳儿那丫头嘛,跟千两白银比起来,就没什么份量了,只见二人颇有默契的相互望了一眼,齐口同声道:“说的对”

南宫邪一时愣住了,“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过了一天,芳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那边南宫邪还在楼梯上发着愣,这边紫南离已带着聂停城几人来到了二楼,这月明楼的二楼雅间此刻都已换了名字,取自天干地支中十天干的意思,紫南离抬头看了半天,眼光扫过阏逢、旃蒙、强圉、著雍几间屋子,最后停留在了名叫柔兆的雅间上。

“应该就是这了”紫南离轻声自语道,那柔兆的雅间外正站着一个老头,看样子已至天命之年,一身素蓝长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那老者双目炯炯,额角饱满,眉目儒雅,站在那里好像便有一股儒家气息扑面而来,聂停城几人只看了那老者一眼,便都是默默然不能言语,同时对这老人的气度大为心折,唯独紫南离眼睛一眯,眉头一皱,心头一片惊疑。

此刻在他识海深处,那阳晁之内,之前从未跟他神魂沟通的闻不害,居然叫了出来:“我的天,居然是位人皇”

“人皇中洲哪国的皇帝”紫南离在心底说道。

“你不是遍阅中洲典籍吗?怎么全读到狗肚子里了人皇啊,仙、尊、皇、王,这是悟道后的四大境界,中洲凌云志里写明了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啊!”闻不害在他心底里挖苦道。

“少吐槽我,人皇怎么了,厉害吗?”紫南犟道

闻不害诶呦了一声,叫道:“就眼前这老头,用眼光就能碾死你,你信不”

紫南离听到这话,心底一颤,自我安慰道:“少胡扯,这种得道高人还能跟我这种小角色动刀动枪啊”

闻不害沉吟了片刻:“也对,你现在是上不了桌的狗肉,这种大人物才懒得搭理你,估计是昨个从我这拿的那柄剑,勾起了这老汉的兴趣,”

被闻不害借机又骂了一句,紫南离一脸的不爽,正要在心里吐槽两句你修为废了,嘴皮子到利索了之类的话语。

只听老者轻声说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得了丹鸟函的陶公子吧”,紫南离只得回过神来,应付眼前的老头

那老者这话说完,吴酒仙一脸惊色的朝着陶勇望去,显然不知道身旁的这位车夫何时成了公子。

陶勇邪横了吴酒仙一眼,偷的偷指了指紫南离,后知后觉的吴酒仙顿时明白了过来,敢情旗使大人又用别人的名字。

“不敢,在下便是陶勇,看先生气度不凡,实乃平生仅见,小辈斗胆,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紫南离满脸堆笑,一脸的后生晚辈样。

那老者捋须含笑道:“陶公子过奖了,小老头姓云名坤元,山野村夫一名,何来高姓一说,要是公子不嫌老头粗鄙无知,便称呼老夫一声云叔好了”

那边吴酒仙和陶勇自是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之后赶来的南宫邪和聂停城一听这话,心中不由都是一惊,像这种前辈高人说出这话,明显是把紫南离当成子侄看待,其中的宠爱惜才之意,不言而出,可为何这老者初见紫南离便起了爱才之意

“云叔在上,晚辈陶勇在这给您行礼了”紫南离神情肃穆,一脸正色,冲着云坤元鞠礼道。

云坤元捋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一路上一直未开口的陶勇杵了杵身旁的吴酒仙,满脸艳羡的说道:“看着了没啥叫成功人士跟大人学着点,有时候不要脸是种本事,这得多练”,已经看傻眼的吴酒仙痴痴的点着头。

第二十九章 神工意匠

云坤元看着紫南离满意的点着头,他扫了一眼跟在紫南离身后的几人,捋须笑道:“陶公子,不知这几位小友是……”云坤元欲言又止,心里隐隐有几分期盼,即便这几位不是神工,但能跟陶勇做成朋友,那定是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还有一两位良工巧匠。

“这几位都是我在学院认识的伙伴,听闻寻鉴会上常有稀世珍宝现世,特意跟晚辈前来碰碰运气的”紫南离随口胡诌道,他自然不可能对云坤元实话实说,尤其是这种带着某种目的想要跟你交往的人,更要小心提防。

“原来只是普通的伙伴,看来短时间内想要凑足九巧七意之数,实在是不那么容易”云坤元听后虽感失望,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复之前对待紫南离那般客气,他微微颔首,算是跟南宫邪等人打了招呼。

聂停城见老者对自己几人不通姓名,显然无意跟自己几个攀谈,都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这老者气宇不凡,看这架势,很可能是这月明楼里供奉一类的大人物,要是一个不好,露出点马脚,惹的老者猜忌,那几人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站在众人最后的南宫邪用脚踹了踹聂停城的脚后跟,他正要转身,背后的南宫邪压低声音说道:“别乱动,我有话问你”

聂停城小声说道:“如果是要问公子昨日的行踪,你还是找那酒鬼去吧,昨夜是他和公子两人在外过的夜”他说这话时,不远处的紫南离已经在那云坤元的指导下,打开了柔兆雅间里的水月幻境。

只见紫南离从怀中取出之前的金色信函,有些疑惑的望了望云坤元,后者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眼,右手夹起那信函,冲着刻有柔兆二字的牌匾上轻轻一挥,众人顿觉眼前一阵耀眼的亮光闪过,待到那亮光退去,几人定睛一瞧,居然已身处云霄之上,四下里都是罡风作响。

众人骇然间在低头瞧去,身下一巨大的红翼巨鸟正挥舞着翅膀,驮着众人向着远处激飞而去。

那巨鸟长翼一扇,其他几人到未有何反应,只有紫南离脚下一阵踉跄,谁叫其他几人都是化一的修为,连最次的陶勇也有武卒的体质,唯独军衔最高的紫南离却是个赢弱胚子,好在离他不远的南宫邪一个箭步便奔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搀住了他。

那云坤元站在巨鸟脖颈处望着众人笑了笑说道“陶公子,几位小友,还请在这丹鸟背上暂歇片刻,最多盏茶时间,我们便能到七瘴山了,老夫还得操控这神鸟,就先不打扰几位小友了”云坤元说完这话,便转过了头去,盘腿坐在了巨鸟背上。

南宫邪满腹疑虑,正愁着找不到机会好好问问紫南离,听到云坤元这话心中不由一喜,赶忙将紫南离扯到一旁,急声问道:“公子,你……”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来不及打断他的紫南离赶忙伸手将他的嘴堵了住,瞪圆了双目,摇了摇了头,然后扭头朝云坤元望去,见那老头还盘膝坐在远处,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瞪着南宫邪,极力压低声音讲道:“回去再说”

南宫邪虽然极不情愿,但也知这位旗使大人素来极有主见,拿定了主意的事万难更改,便只有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这时,安静了好一会的闻不害又在紫南离心底说道:“臭小子,我看一会你怎么跟你这几名手下解释”

紫南离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心中一乐,也向闻不害传声道:“不需要解释,堂堂元首家的三公子没点存货,怎么好意思出来闯社会,要是实在追问的紧了,我就说我一位姓闻的叔父特意给我打造的,这本来就是小爷的东西,我是要卖还是要送,还不都我自个说了算”

闻不害先是愣了愣,然后大笑道:“可以,论无耻,你紫南离天下第一,无人能及啊”那声音极为刺耳,听的紫南离一阵难受。

他一边堵着耳朵,一边在心里说道:“你个猪头,这般大声,不怕被那什么人皇听见了”

闻不害冷哼道:“这叫神魂沟通,就是红尘真仙的修为也休想能听到你我交谈的只言片语”

“哦,那我就安心了,一会到了寻鉴会上,你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但凡有什么品相好的啊,价格便宜的啊,物超所值的啊,能捡到漏的啊,可一定得告诉我,你能不能修为尽复,我能不能发家致富,就看这一次了”紫南离在心底唠叨着。

闻不害似乎有些紧张的说道:“放心,我比你还在乎这个”

紫南离听得心底一宽,想起昨晚要不是自个误打误撞的进入到了阳晁里的天上天界,借着那本源传的神威彻底的打服了闻不害,这老货岂能向现在这般老实

“你到底说不说,怎么但凡问你点正事,你就这癞皮狗似的样子,你信不信,你要是在不说我拿那片青叶子抽死你”紫南离那晚便是这般威胁躺在地上的闻不害的。

只是闻不害虽然受伤不轻,但却还留了几分余力,一听这话居然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

紫南离一时看傻了眼,好半响才回个神来,跳着脚便追了上去“闻老头,有本事你就跑出阳晁去,否则叫我逮住你,先赏你十万八千次青叶盖顶”

前面的闻老头装听不见,依旧手里提着袍子,撒开了丫子往远处跑去,紫南离追了两步,眼瞅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不由怒火上头,大声骂道:“老王八蛋,你在跑信不信我一会逮住你直接断了你的子孙根,叫你将来回了地府也没脸接着做鬼了”

被称作老王八蛋的闻不害,脚下停了一停,紫南离一见大喜若望,即便是这般灵体形态,长期这样奔跑下去,也是件极伤元气的事,紫南离要不是一心想搞清楚刚才那片青叶究竟为何物,他是打死都不会做这伤身又伤魂的活的。

只是他才刚咧开嘴,前面的闻不害又是发足狂奔,紫南离道了句我日,也犯起了牛脾气,脚下一跺,咬牙切齿的便追了上去。

两人也不知道在这云海青岚上跑了多久,紫南离直感觉到累的全身都开始打起了摆子,一直跟他保持着十来步距离的闻不害这才停了下来,此刻闻不害身上一红色官袍因为元气消散,已变成了暗红色。

紫南离插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已然是累了个够呛,却依旧嘴贱的说道:“跑……接着跑……别停……我要是叫一句……累……你就是我孙子”这面的紫南离已经累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那边喘了两口气的闻不害,斜着眼睛瞪了紫南离一眼,居然点着头说道“好”,只是一路狂奔的判官爷说完这句没有在发足狂奔,反倒是匍匐在地上,在四周的废墟中翻找着什么

紫南离这时感觉双脚发软,顿时坐到在地,喘着粗气道:“找什么呢?头盔还是护心镜,告诉你,那些都没用,你个死没出息的,居然还能做到判官的位置上,

丢死我们冥界的人了,听没听过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我又没怎么着你,犯得着这样逃之夭夭吗?我要是你阳间的媳妇,看见你这个怂样,我就自挖双眼,在找……”

这是紫南离正义正言辞的说教着闻不害,老头这时猛地站起身来,手里握着一银灰色的剑柄,脸色铁青的说道:“小王八蛋,看你怎么个站着死,吃老夫一剑”

剑柄处滑过一道白芒,云海似潮水般的向两边退去,接天桥上,又飞溅出一片落石。

第三十章 天上天界(上)

闻不害手持剑柄一剑劈出,那云海上仿若骄阳腾起,刺目而不能逼视,龙吟之声从云海尽头咆哮而至,震人心魄的声音回荡在这云海青岚之上,好似要直冲九天。

剑光夺目,剑意摄人,四下里都被那白芒笼罩,席天慕地,无数剑影幻化而生,遥指云海上的少年。

绿芒乍现,遮天蔽日,先前还似蛟龙分影的剑光如冬雪逢春,霎那间碎裂之声暴起,那银灰剑柄处传出一阵刺耳的啼哭声,一道黑影哀嚎着从剑柄处窜出,腾挪间直奔紫南离而去。

闻不害神色大变,遥指那黑影颤声喊道:“鬼……鬼面……“

满天绿芒突如长鲸吸水一样,收敛在那黑影身上,青叶再一次激射而出,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附着在闻不害身上,而是缓缓落在那黑影之中。

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长空,紫南离听在耳中,心口莫名的一痛,绿芒熠熠,四射在这云海之上,在那青叶下的黑影渐渐缩小,最后化为一道残影,落在了那片青叶上,绿芒再起,不似先前那般震慑人心,反到有几分轻柔,一点点映射在了紫南离的胸口上。

云海再一次复归平静,接天桥上先前飞溅而出的巨石,缓缓的飘了回去。

闻不害久久无言,只是怔怔的望着手中的剑柄,神情复杂。

“那是什么”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云海上的宁静,闻不害长叹一声,将那剑柄丢在一旁。

“承影!引道之剑,可破日月,能定乾坤,却劈不开本源”闻不害摇头苦笑道。

紫南离捡起地上的银灰剑柄,细细端详着,触手冰冷,质地坚硬,但却非金非铁,剑身若隐若现,照在光亮处,剑身即隐,拿到阴影下,剑身即现,难怪他方才瞧到的会是闻不害举着一把剑柄劈砍而出。

紫南离手里紧紧攥着那剑柄,低声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闻不害浑身巨震,满脸痛苦之色,他抱着头,低吼道:“你别问我,去问冥君,去问阎罗,你去问地藏,去到无间地狱,问那些冤魂”

“那道黑影是什么,告诉我”紫南离怒吼道。

闻不害长啸着,极尽癫狂,脑中是嗜骨灼心的痛苦,心底有道声音催促着他,杀掉眼前这多嘴的小子,杀了他,这份痛苦便会永远离去,闻不害右手五指曲张,直奔紫南离而去。

他要捏碎眼前这人的喉咙,抽出这人的脊柱,他要杀,唯有鲜血才可缓解他的痛苦。

马上就要碰到那年轻人的脖颈,他嗜血似的舔了舔嘴唇,清风吹过,一袭长衫的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云海青岚本无风,为何有清风吹过闻不害虽然有些失了神志,但还是知道这一点,他抬起头,看向挡住他的男子,入目的是一道耀眼的白光。

“风起,云涌,玉轮缺”长衫男子口中低喝,掌心上剑光喷涌而出,闻不害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卓……卓叔”紫南离在笑,在哭,那个曾经答应照料他的男子,原来一直伴在他的身边。

“阿离,珍重”一阵清风吹过,长衫男子如烟云一般,消散在云海中,云海青岚,长空之上,一轮明月渐渐显出。

紫南离抬头望去,眼泪滑落在嘴角处,少年自嘲的笑了笑,用袖口擦去了那泪水,冲着天上的明月喊道:“卓千凡,你也要多保重啊!”

这一次他知道,这之后的路途上,再也没了那个男子的庇护,往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

————————

先前想要一剑劈了紫南离的闻不害,此刻好像失了神志一般,失魂落魄的躺在地上,一身红色的判官服破裂了多处,看上去甚是凄惨。

紫南离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躺在一旁,看着那漫天的白云,心底说不出的安详。

闻不害僵硬的转过头来,仿若不认得紫南离一般,看了好久。

“说说吧,闻叔,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我想听”紫南离也不看着闻不害,只是盯着那长空上的白云和明月,浅笑道。

“那人是谁”闻不害嗓音沙哑的问道,在回答紫南离之前,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紫南离听到这话,这才转过头来,满面笑意的冲着他说道:“卓千凡啊!天武国,士司师的统领,一等一的高手,厉害吧”

闻不害用手肘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想了好半天,好似记起了什么似的,拍着脑袋说道:“哦,是他,那个统领,可……他真只是个统领吗?”

紫南离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不信”

闻不害摇着头,自嘲的笑道:“怎会不信,我失了修为,再普通的修士都能胜过我,只是在阳晁里还能幻化出分身保你,这等修为,我自愧不如,他日若能见到这位卓统领,当敬君三杯,以谢方才不杀的恩情”

紫南离呵呵笑道:“他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闻不害喃喃自语道:“不会太久,不会太久的”

“那哪天碰上他,我替你敬了这酒,免得你到时候还出不了这阳晁,遗憾一生”紫南离把头枕在胳膊上,认真的说道。

一旁的闻不害没了声响,过了许久,多少有些缓过神的判官终于是能坐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冲着紫南离问道:“那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闻不害一脸的古怪表情,紫南离看了一会,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道:“他对我来说,似兄似父,可惜穿越这种事不能选,否则我倒是愿意当他的儿子”

“那得在多敬一杯”闻不害低声说道。

“为何”紫南离疑惑的问道。

闻不害转过头来,一脸正色道:“对你这种小无赖都可以这般用心,言出必行的,实在是个君子,三杯敬他修为,一杯敬他人品”

“他修为高不高我不知道,人品嘛,一杯多了,半杯足矣”紫南离点着头说道。

闻不害听到这话,瞅了他半响,确定紫南离不是说笑,突然苦笑着摇着头:“你还真是个无赖”

紫南离洋洋自得:“无赖不好吗?好人不长命的,祸害活千年,上辈子啊……就是总当烂好人啊”说到这里,紫南离也坐了起来,显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脸色已不像先前那般轻松自在。

闻不害撇过头去,不想瞧见紫南离这副样子,他拿起紫南离放在一边的剑柄,低声说道:“以前不告诉你一些事,的确是我存了私心,现在嘛,你得了九界,迟早有一天是要知道实情的,我不说倒显得有些矫情,

只是提前打好招呼,我知道的有限,这阳晁里有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当然了,我只想听实话,至于你存心编慌想骗我的,就别说了,免得日后被我拆穿,彼此脸上都不好看”紫南离正色道。

“那我先从这承影剑说起吧,那边的接天桥,其实不是穿越到这异世后断掉的,而是被这剑的主人砍断的”闻不害沉声说道。

好像要印证他这段话一样,云海上飘起一层淡金色的雾气,那雾气飘洒过的地方,原先的废墟尽然变为了座座楼宇,金色云雾满天飞舞,整个云海青岚上遍处都是琼楼玉宇,天上还有仙鹤鸣叫而过,紫南离看的目眩神迷。

他正沉迷在这片奇景当中,一柄巨剑划破了长空,划过了那一片金碧辉煌的红瓦黄墙,劈在了那接天桥上。

石桥崩,天地变,云海上喊杀声直上九霄。

第三十一章 天上天界(中)

云海青岚上的瑶台银阙,仙山琼阁,都在那一剑之下化为了断垣残壁,剑芒烁烁,一道道劈砍在那接天桥上。

横在穹宇上的巨大石桥轰然中断成了两截,剑气煌煌,直冲九霄而上,竟似想将那苍天也斩于剑下。

这时,无数道金色人影自那废墟中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像那扑火的飞蛾一般,迎上了那道剑芒。

一剑刺出,便有无数道金色人影自长空上跌落,金光黯淡中化为黑影,渐渐湮灭在云海之上。

长剑无情,即便已斩下无数生灵,也依旧没有半点退却之意,剑光复起,遥指苍穹,那些金色人影依旧悍不畏死的朝那巨剑扑去,又是一剑刺出,天地为之变色。

仅存不多的璇霄丹阙,也在那剑芒之下变为了一片断壁颓桓,苍穹之上,一张无目的人脸乍然而现,惨白的肤色下透着妖异的红光。

人脸上乌青的嘴唇张合间,居然将那剑光吸入其内,残存的金色人影齐声高呼,似在庆祝这场劫难终告结束,谁知那无目人脸长叹一声,长空上日月自此黯淡,火雨倾泻而下,云海上哭嚎声响彻九霄。

金色云雾渐渐淡去,云海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旧貌,此时的紫南离好似虚脱了一样,浑身没了半分力气,先前的景象好像真的似的,那长剑给他带来了摄心的压力。

放在前世,那一剑有谁能接的住,冥君不能,任他道法滔天,也拦不住那斩天的一剑,地藏亦不能,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未能成佛,怎抵得住那灭天的一剑。

紫南离咽了咽口水,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方才的一切已经过去,那道看似万难匹敌的剑芒,还不是被那无目人脸吸了去。

闻不害显然不止一次见过方才的场景,他只是微微喘着粗气,脸色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想要擦一擦额头的冷汗,却发觉自己额稍上一片冰冷。

“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紫南离声音颤抖的问道,到了此刻他感觉好像还身处在那道剑芒之下。

闻不害皱着眉头,想了半响,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第一次见到那些幻境时我就在想,到底是因为那一剑劈落以后,阳晁才因接天桥断裂而跌落入的地府呢,

还是因为接天桥被砍断了,阴冥化作了阳晁可惜那雾气到这就结束了,这千年来除了方才的异象,关于这阳晁的来历,便在没有其它可供参详的消息了”

紫南离听得一头雾水,闻不害的这番话跟没说一样,对于了解这阳晁神灯没有半点帮助,他原本是躺在这片云海上的,只是方才异象横生之时,他惊愕的跳起,那长剑斩来时,明明心胆惊恐万分,全身都颤抖不已,好像只要匍匐在地上,对着那剑芒顶礼膜拜,便能轻松几分。

可他就是不愿意,明明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应该是油滑到了极点的,可非要像个倔强少年似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那剑芒斩落,也岿然不动。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手心处钻心的疼痛,他摊开手掌,入目的是一片血红,不知何时他自己已将手心挖的血肉模糊。

紫南离甩了甩越发疼痛的双手,抑郁的说道:“闻大叔,下次再有这么刺激的场面记得先提醒我一声,你看看这给我整的,弄的我一身血,这要是让外面的酒仙瞅见了,还不知道得怎么浮想联翩呢”

闻不害惨白的脸色终于涌上了一丝笑意,他捋了捋胡须,笑道:“你这算什么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时,差点吓得咬断舌头”

紫南离闻言也笑了出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恩,这么看来,我比你强的多”

良久无言,两人不知为何又陷入了沉默,闻不害拿起手中的剑柄想了许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将那剑柄递给了一旁的紫南离。

“这承影剑你收着吧,引道之剑,虽然只剩副空壳,可远比世间寻常的神兵利器强出去太多,要不是天上那怪物大嘴一张,将这剑魂吸了去,这等神物,也落不到你我手里”

紫南离接过那剑柄,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没了剑魂,这剑还有价值吗?”

闻不害摇着头笑道:“即便没了剑魂,这等空壳放在凡间也会叫人争破了头去,引道之剑啊,在进一步便是入道之剑,成仙,指日可待”

紫南离听后,摩挲着小手,一脸兴奋的说道:“那岂不是无价之宝,能值多少玄晖”

才恢复了几分元气的闻不害,差点没被紫南离这句话吓得元气大散,他哆嗦道:“你……你要……卖了承影”

此刻紫南离正双手捧着那剑身,眯着一支眼睛,仔细的瞅着这柄引道之剑,听到闻不害这话,紫南离头都没回,点着头说道:“是啊,这样的神器不卖了它,岂不可惜”

闻不害被惊的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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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又是什么界啊?”紫南离蹲在地上,瞅着脚下乌黑如墨的土壤,好奇的问道。

旁边的闻不害铁青着脸,极不情愿的回道:“这里叫苍灵界”

紫南离抓起地上的黑土,仔细的瞧着:“哦,苍灵界,有什么用啊!”

闻不害的眼角抽了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顺了口气,说道:“苍灵本是五天帝之一,乃司春之神你说是做什么用的”

紫南离怔了怔,抬头说道:“我要知道还问你啊”

“万物生长,枯木逢春,就是这意思,在这苍灵界,无论你栽下什么都能长成,就是……小王八蛋你在做什么”闻不害脸上青筋鼓起,有点要暴走的迹象。

紫南嘿嘿的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将埋在土里的玄晖又挖了出来,挠着头笑道:“你不是说万物生长吗?我想试试看,是不是把玄晖埋进去就能多长出几个来”

闻老头在心底道了声:“无量天尊,弟子忍不住了”,他一把揪住紫南离的脖领,咆哮道:“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还是上辈子缺钱缺死的,时时刻刻都要喊着缺钱吗?那柄承影也想拿起卖,你是不是傻是不是”

紫南离撇过头去,尽量躲着闻不害喷出来的吐沫星子,一脸无辜的辩解道:“那剑没了剑魂,要来没用啊,更何况,我现在不会修炼,捧着这么把神兵利器不是暴殄天物吗?我将它卖了换成玄晖,这叫物尽其用,

日后是找片山头称王称霸,还是找个帝国买个官爵作威作福,这都有了本钱了,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呀”

闻不害本就听得火冒三丈,这紫南离看上去挺正派一小孩,怎么骨子里偏偏一副流氓气息,这时听到紫南离居然说是为了他才要卖那承影,不禁叫他给气乐了,老头崩大了眼睛,露着泛黄的牙齿,像是要吃人似的说道:“好,你说说怎么个为了我,我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我活吞了你”

紫南离翻着白眼,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就你这身板,小心一会撑死你”眼瞅着老头气的怒发冲冠,不多的几根胡须都根根乍起,紫南离立马脸色一正,说道:“你不是说阳晁没了天地元气,就要撑不住玩完了吗?那玄晖不是可以解燃眉之急吗,可是我身上就剩这么几枚了

够你使几天的用完之后难道真看着你死既然那承影是神器,必然能卖不少钱,有了钱便是有了玄晖,你先用玄晖吊着命,然后在想想有没有什么能一劳永逸解决这问题的法子,

如果还想不到呢,我看那片云海青岚上破损的法器不少,在找找看,肯定还有不少值钱的物件,到时候,嘿嘿”

紫南离傻傻的笑着,闻不害气的两眼一黑,敢情这小子想的办法就是拆家啊!这个不争气的王八蛋。

第三十二章 天上天界(下)

闻不害此刻脖颈肿的粗大,两眼憋的通红,一口恶心堵在胸口难出,活像癞蛤蟆上蒸笼,气鼓气胀的,他狠狠的吐了口气,咬着后槽牙说道:“谁告诉你没有玄晖老夫一定玩完的”

紫南离板着脸,没好气的道:“三天前你自己说的好不好?你当时把你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讲了,到最后才跟我羞羞答答的讨要那玄晖,怎么年纪大了装健忘啊”

闻不害听得老脸一红,倒不是因为那玄晖之事,而是想起自己千百年来没见着个活人,紫南离一进到阳晁里,自个犯了糊涂,悲春悯秋的自怜自艾,将那丑事居然说给了这小王八蛋听,日后岂不是隔三差五的要被他挖苦

老头的这番心思,紫南离自是不知,他见闻不害脸色通红,还以为老判官真的不记得几日前的事,莫非在这阳晁里呆的久了,记忆便会衰退

紫南离想到这里,不由对着闻不害轻声安慰道:“不过你放心,等那承影卖掉,我保证给你奉上大把的玄晖,到时候你人逢喜事精神爽,没准能年轻几岁”

闻不害静静的听着,也不搭话,只是苦着一张老脸,好几次欲言又止,紫南离搭着闻不害的肩膀,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苍灵界,豪气干云的说道:“在说了,等有了钱,我搞点这个世界稀缺的仙草灵药,种在这片苍灵界上,只等这里一丰收,那时候你就躺在玄晖上享福吧”

闻不害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哆嗦,他摆了摆手,说道:“那个……还是算了吧,其实还是有法子不用玄晖的……”他这话越说越小,渐渐没了声音,只是苍灵界内那乌黑如墨的土地上忽然泛起了阵阵白烟,焦黑的土地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苍黄。

闻不害定睛瞧去,不由面如土色,“苍灵界已有了衰败的迹象,紫南离手里纵然有玄晖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该怎么办真学着这小子的法子,拆了东墙补西墙满云海青岚上的捡破烂要是紫南离没有受过起祀之法,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苍灵界内白烟阵阵,这真元涣散的现象眼下也只有他能看到,一旁的紫南离还在雄心勃勃的做着发财梦,一点没注意到闻不害脸上的异样。

“眼下还是先过了这道难关再说”想到这里闻不害不由的将目光落在了紫南离的腰带上。

因为是在阳晁内,紫南离从怀里取出玄晖后,便随意的收进了腰间的钱袋里,他脑中还在想着如何利用手中仅存不多的玄晖,来多买点珍奇的草药,这时却感到腰间猛的一空。

紫南离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眼前的一幕,直惊的他目瞪口呆,只见那闻不害从所剩不多的玄晖里挑了最小的一枚,放在嘴里,像嚼大豆似的,将那刀斧难入的玄晖居然给吃了。

“嘎嘣,嘎嘣”咀嚼声自闻不害嘴里传出,紫南离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脸皮子一阵抽动,他艰难的张了张嘴:“闻……闻老头……你……你吃什么呢”

闻不害闻言抬头说道:“玄晖啊?尝尝”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着小眼瞅了半响,紫南离只感觉气往上冲,嘴皮子哆嗦了半天才颤声说道:“老匹夫你是属饕餮的啊!什么都往嘴里塞啊?这是玄晖啊,万两白银,你知不知道你嘴巴一张就吃了我一万两,这能买多少百日醉啊”

闻不害砸巴了一下嘴,点头道:“知道啊,你以前提过的嘛,上次那两枚玄晖不也补偿了你三千黑甲铁卫嘛,这次也不会亏待你

这苍灵界跟英灵界一样,每次进来都要缴门槛费的,鉴于你目前也不容易,给你打个对折,以后只交一枚玄晖好了”

紫南离气的哆嗦了半天,这时才顺过气来,他一听这话,暴喝一声,跳了起来,做张牙舞爪状扑向闻不害,口中兀自叫骂道:“我缴你个大头鬼,小爷在外面好不容易攒的这点家底,全便宜了你的肚子,我跟你拼了”

闻不害虽失了修为,但毕竟还是器灵之身,紫南离一番扑打全落了空,到是把自己累了个半死,眼瞅着打又打不着,骂又不顶事,那枚玄晖被闻不害啃的连块边角料都不剩,

他再一想到,自己一个穷酸鬼碰上这么一个饿死鬼,这辈子是没指望发家致富了,不由的悲从中来,眼眶顿时一红,不争气的哭了。

那边闻不害一开始还抱头鼠窜,这时瞅着紫南离鼻头一红,居然让自己给气哭了,不由觉得有些歉疚,他站的老远,试探的说道:“紫南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不就吃了你一枚玄晖嘛,老夫日后百倍千倍的补偿你便是,你何必跟个孩子似的,哭什么鼻子”

紫南离拿袖子擦了擦鼻头,盯着闻不害,恶狠狠的说道:“你吃,你敞开了肚子吃,这些玄晖都给你,最好你一口气把这些玄晖都吃了,一会便秘疼死你个王八蛋”

闻不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一灵体,用不着遗矢,哪来的便秘一说只是这话自然不能说给紫南离听,否则还不又得把这小子气个半死。

老头吃了玄晖,愈发觉得灵气渐足,身体比起先前舒畅了不少,他厚着脸皮笑呵呵的走到紫南离身边,说道:“你好歹也算是将门之子,怎的这么小气,一枚白晖而已,日后有机会别说什么黄晖红晖了,便是那紫晖我也能给你弄来,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不要总盯着眼前这点油水”

“日后日后是什么时候我七老八十还是快入土的时候,你要真这么本事,什么红黄紫的都能弄来,你自个寻摸去啊!干嘛偷我的白晖”紫南离还想乘机踹上闻不害一脚,本金眼瞅着是没了,先收点利息再说,可惜老头机灵的紧,说完话后便离着紫南离老远,一点机会都不给。

“这还不都怪你,你要是争点气,我用的着吃这么硬的东西”闻不害一脸无辜的说道。

紫南离闻言大怒,这老匹夫忒不要脸,反倒倒打一耙怪起他来了,他仰天打了个哈哈,怒急反笑道:“好,你说,我怎么个不争气了”

“你从帝都出来有些时日了吧,这异世强者为尊,修士如毛,就是普通的贩夫走卒,都不是我们原先世界里的那些凡人可以比的,你捡了这么大一便宜,附身在这么好一苗子身上

也不见你求点上进,练点功法学点道术的,整天就惦记着些黄白之物,小伙子你这是舍本逐末,迟早有一天得毁青了肠子,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闻不害老气横秋的说道。

“我呸”紫南离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涂抹,对于闻不害的“好言”一点都不领情“就这副天生智障的身子也算是个好苗子,你骗鬼去吧,上辈子我倒是有一身的修为,有半点用没还不是苦哈哈的做着接引使,这辈子还想忽悠我清心寡欲的修仙问道,门都没有”

紫南离说道这里顿了顿,他撸起袖子,指着远处的闻不害,大声说道:“还有,小爷我修不修行,练不练功,跟你吃我的玄晖有丁点关系没

要是你这老匹夫说只要我日后刻苦修炼,你便一枚玄晖都不用吃了,那成,小爷我豁出去了,从今起我洗心革面,一心向道,不修个金仙大帝的我就是你孙子”

闻不害闻言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老头抚掌大笑,神采奕奕的说道:“好孙子……不对……好孩子,你总算是开窍了,我跟你说……”老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快步走到紫南离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起了这其中的缘由。

原来那起祀之法,确实歹毒,先以秘法拘役了旁人的三魂七魄,在用旁门左道之术,将这些生魂都炼化一番,待到这些生魂被炼的神志一失,忘却了前尘往事,在灌入另一具躯体内。

得了这些生魂的人,虽然继承了前者修行的天赋,外观容貌,可也算是种下了祸根,等到有一日,施法之人心念一动,受过这起祀之法的人,便成了这人的傀儡,生生世世都要受其奴役,听其差遣,沦为一具走肉行尸。

紫南离听得胆战心惊,这要是哪一天碰到那松雪道人了,岂不是成了他的贴身小厮不过那牛鼻子老道胆这么肥,连天武国的元首都敢骗

紫南离狐疑的看了闻不害一眼,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不会都是你胡扯的吧,跟交好我那便宜老子比起来,暗中制住我可没什么好处”

闻不害翻了翻白眼,好像怪紫南离智商太低,这都想不到似的“你仔细琢磨琢磨啊!医好了你有个屁用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事最好的结果便是紫衣悼君给点好处,老道士自此逍遥自在去了,

可那起祀不单单转了生魂,连那身前之人的气运一趟夺摄了啊,你是当过阴差的,像这种起死回生,转阴为阳的人,那命格也变了,怎么说来着,对了,这叫夺禄命格,杀人夺福,被你喀嚓了的人的福缘都会转到你身上

我要是紫衣悼君,绝不能留下他,万一这道士心术不正,哪天把这功法使在我身上,那还得了,想来那松雪定是看透了这点,在你身上留下这一手,在来个一走来之,等到哪天你要是飞黄腾达了,他在……”闻不害手里比划了一下,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紫南离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脖子,心中暗暗想到:“难怪他会不辞而别,原来是报了这份心思”

“说这么多,你肯定是有法子的呗,别告诉我费这么多唇舌就是给我提个醒,小心我现在就咬舌自尽”紫南离看着闻不害一脸的得意杨,心中不由一气,不禁拉着脸说道。

闻不害满脸搀笑道:“哪能呢,法子早想到了,既能让你自救,还能帮的到这阳晁,最后还可以圆了你小子做个富家翁的美梦,一箭三雕,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了苦呢”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这老头太傻太天真,这世上还有比穷更苦的事吗?

第三十三章 如此辛苦为哪般

“什么苦我都吃的,唯独穷这种苦我受不得,你放宽心,只要不受穷,在大的苦我也能吃的下”紫南离冷真一张脸,没好气的冲闻不害讲道。

老头闻言大喜,不住的点着头,他大袖一甩,又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捋着胡须说道:“既然你有这恒心,那这事便成了一半,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去无间法界”

闻不害正要施法,将两人移出这苍灵界,紫南离一把拽住老头的胳膊,拉着脸道:“先说好,进门交钱不,要还收玄晖,小爷不去了”

闻不害干笑两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这般上道,以后给你免费,你看怎么样”

紫南离听到这话,才松开手,不咸不淡的说道:“这还差不多……你别急啊,我没问完呢”

老头一副风急火燎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到那无间法界,可紫南离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从头到脚瞄了闻不害半天,好一会才冷冷笑道:“闻大叔,你可太不老实,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头来都没说清楚,为什么我受了起祀之法,修行起来就得吃苦啊!吃苦我不怕,但莫名其妙的挨整我就不干了,还有我好生修行你就不用啃玄晖了想清楚在回答我,你这面一点头,以后就是说出大天来,也休想从我这里在要到一枚玄晖”

估计是被闻不害骗的多了,紫南离还是不太相信老头的话,闻不害一脸瞅白痴的样子,左瞅右瞧的看了紫南离半天,半响才嘀咕道:“直娘贼的,就这脑子送进去估计也出不来啊,要不……算了?”

紫南离黑着脸,故意咳了一声“我听见了,你骂谁呢”

闻不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骂你啊,刚讲了那么多,还听不明白你现在生魂残缺,虽然三魂七魄都在,可就像是摔碎的铜镜似的,拼拼补补起来是能用,可那裂痕由在啊,不好好锤炼一番,换副新的,没准哪天就得出事

还有阳晁依附在你身上,你修练时吸纳的天地元气,怎么都会有一部分被这神灯给吸收了呀,待到你功法大成,能化虚为实,那接天桥便能连到这片异世里,

天地真元到时候还不得源源不绝的流进来了,到那时我还用得着吃这石头似的玄晖你真当那玩意味道不错呀”

话说到这紫南离总算是听明白了,难怪闻不害一脸笃定,自己只要修行功法,他便不用啃那玄晖续命,原来是这阳晁有了吸收灵气的渠道了。

“不早说,走走走,去那什么无间法界瞧瞧,我到要瞅瞅,什么苦是我吃不了的”紫南离拉着闻不害急忙说道。

老头一脸无奈,总感觉紫南离不太靠谱,要不是没得选,他还真不愿意跟这说风就是雨的主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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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法界,既为无间,便是永无间断之意,紫南离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当进到这无间法界,却着实被这法界内的景象吓得不轻。

狂风呼啸,猎猎作响,远处接天连地的旋风席卷着这片赤黄的大地,在他身边不远处,便有数股百丈大小的旋风,在撕扯着这片法界,不远处惊雷阵阵,不时有雷电劈在那旋风之上。

狂风怒号,天昏地暗间一道道耀眼的白芒划在了这片焦黄的土地上,这般异象比那修罗界中的尸山血海,还令人感到害怕。

紫南离有些心虚的望了望闻不害,张口问道:“这便是无间法界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嘛”

闻不害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这电闪雷鸣的是怎么回事看来无间法界也有了失控的迹象,不知道这小子在里面撑不撑的住”

“进去”闻不害抬手一指,面目表情的说道。

紫南离顺着闻不害指的方向望去,不由脸色一变,一股冒着黑烟的龙卷风正呼呼的盘旋在他左近。

“你要我进这里面”紫南离吃惊的问道,那旋风看起来虽比百丈略小,可还是有数十丈之宽,其肆虐之时,隐有熊咆龙吟声从中传出,紫南离暗自掂量了一下,就眼下自个这德性,进去肯定是九死一生。

“闻大叔,我这进去不是吃苦了,这是玩命了”紫南离见闻不害不苟言笑,一脸严肃,不由的又加了一句。

老头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鎏金腰牌,扔给了紫南离,“这是玄玄令,意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乃是进入阳晁九界的法器,只要手持这令牌,心念一动,便可随时随地进出这阳晁九界

一会你在那旋风中修行,要是觉得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可握着这令牌,心中默想云海青岚,转瞬间别可被送出这无间法界了”

令牌质地坚硬,握在手中隐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直达心脉,通体鎏金的令牌上,雕刻着一古体玄字。

那股暖流顺着心脉又游走全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畅快,只这么一会,紫南离便觉精神一振,他心里断定这玄玄令必然不是凡品。

“有这玄玄令护着你的心脉,就即便是这黑风在肆虐也要不了你的命”闻不害淡淡的说道

紫南离不住的点着头,一颗心思早就放在那令牌之上,至于闻不害说了什么,鬼才敢兴趣呢。

黑风呼啸,罡风如刀,紫南离刚走的离那黑风数丈之近,便觉身上气血翻涌不止,全身毛孔大开,一身经血好像都要破体而出,直奔那黑风而去。

紫南离大惊失色,不由后退了几步,这时那黑风忽然呼呼的向他刮来,紫南离当机立断,掉头就跑,可是他此刻肉体凡胎,哪能跑的过这黑风,还没跨出两步,整个人便离地而起,盘旋着向那黑风飞去。

“闻不害救命啊!”他大声呼喊着,只是方一张嘴,便被灌了满嘴的沙土。

闻不害站在远处,心里默念:“求地藏显灵,保佑这小子平安无事”

他被那黑风吸入其中,盘旋而上,也不知道这般随风而转了多少圈,直到此刻已然是头晕目眩,两眼发昏,周遭还冰冷至极,寒风阵阵,这黑风中犹如冬日一般折胶堕指,紫南离强忍着寒风侵肌的痛苦,紧闭着双唇,眯着眼睛,竭力想从怀中取出那玄玄令,好结束这份痛苦。

眼角往风眼处一扫,一道身影映入眼中,“莫不是幻觉”紫南离暗自嘀咕到,他人在黑风中盘旋而上,离那地面越来越远,可还是能看清风眼中的景象。

紫南离努力的往那风眼中瞧去,哪还有什么人影内里空空如也,地上依稀可见一本翻开的古籍,此刻当中正有阵阵黑风从中窜出。

手指碰到了那玄玄令,紫南离心头一喜,这时异变突生,黑风突然似发狂一般,劲力比起先前不知强上了多少,直带着他冲霄而上,一道闪电劈来,不偏不倚的正中紫南离的右手上。

紫南离当即抽搐着翻了白眼,心中最后记得便只有一件事,“这不靠谱的老头,到底叫我进来干什么”

——————————

“快看,七瘴山到了”俏俏甜甜的嗓音传入紫南离的耳中,将他从昨日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丹鸟背上的云乾元此刻正对着他处抱拳施礼,能让人皇这般尊敬的能是何人,紫南离不由转头望去。

不知何时,在他们旁边居然飞着一支黑颈鹤,观其体型似乎比他们座下的丹鸟还要大出几分。

此刻在那黑鹤背上只坐着两人,一男一女,说话的是那女子,她冲着云乾元挥着手,兴奋的喊道:“云叔,一会大境堂见了”

云乾元笑道:“颖夕姑娘自可先去,老夫带这几位贵客到了七瘴山后自去寻你”

少女无声的笑了,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显得极是动人,红唇微启时贝齿如弧“云叔可不许骗人,夕儿这次可有碧光哦”

少女声音轻柔,如风铃一般,好似黄莺出谷,老头闻言捋须大笑,点头应到:“一定一定”

黑鹤振翅一挥,已没入云海之中,天边只留下一道白色的云线,紫南离这才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

坐在一旁的南宫邪拿胳膊倒了倒紫南离,意味深长的说道:“长的好看的女子一般都比较难缠,公子莫非忘了芳儿是怎样的了”

“就是,所以说我们也应该弄一支会飞的大鸟,这样芳儿再跟我龇牙咧嘴,小爷我就一脚”紫南离做了一个踹人下去的动作,双手抱在脑后,一脸憧憬的说道:“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南宫邪干笑两声,再也不说话了。

第三十四章 七瘴山

丹鸟不知疲倦的飞着,好似要飞到天的尽头,坐在鸟背上的几人被云雾遮蔽住了双眼,太阳金色的光辉穿过破碎的云朵,照耀在众人脸上,紫南离不由的眯了眯眼睛,待到他能看清时,浓重的云雾已经散去,座下的巨鸟已经向着地面飞去。

群山怀抱之间,千峰万仞之上,一座高耸的峭壁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看上去至少有几百丈高,顶端无数沟壑横于其上,透着一丝孤寂和荒凉。

沟壑中一道巨瀑从那山巅中冲下,激起像轻纱般的雨雾,飞珠溅玉,引的白茫茫一片,丹鸟一声轻鸣,自那峭壁深渊下涌起数道异芒,映射在那雨雾之上,行成一道五彩斑斓的云层,云烟飘荡中,似有无数亭台楼阁出现在那雨雾之中。

在他身旁的聂停城是唯一进过水月幻境的,只不过这等玄之又玄的景致,似乎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只听他感慨道:“也只有月明楼能想出这神乎其乎的法子,将那寻鉴会搬到七瘴仙气里,实在是厉害呀”

在丹鸟背上早就呆的百无聊赖的吴酒仙闻言立马来了精神,他探过头来笑吟吟的问道:“怎么,这就叫厉害了我看也就那样嘛,比起雄叶城外的蜃楼天壁差远了”

聂停城鄙夷的望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不学无术,这七瘴仙气乃天地凝聚之物,能在其中在开辟出一处界域何其艰难岂是蜃楼天壁能比的”

吴酒仙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但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另一边的南宫邪似是认同聂停城所说的,点着头道:“是比蜃楼天壁要厉害的多,你们看其中的楼阁,蜃楼天壁内恐怕容不下这么多的建筑”

许久未见说话的陶勇在一旁听了许久,这时突然诶呦了一声,凑过身来问道:“这么大的城镇那是不是天南地北的人最后都会聚集到这里啊!”

聂停城怔了怔,其他几人还不太明白陶勇何意,但他很是清楚,这寻鉴会本来就是将中洲九国的异宝聚在一处售卖,往年只不过没今年这等声势罢了,现在看来,虽不知月明楼何意,但肯定所图甚大,特意将寻鉴会放在七瘴山里,这等规模,势必会请来中洲各国的皇族贵胄,

要是只有他们几个,到是不必顾及什么,只是紫南离身份特殊,又在国战台上得罪了元老院,万一碰到知晓他身份的天武高层,岂不是凭白惹出许多事端,想到这里他赞许的冲着陶勇点了点头道:“还是陶大哥考虑的长远啊,我等几人到是疏忽了”

南宫邪微微一愣,点头说道:“不错,是我等大意了,要是碰上熟人,岂不是麻烦”

紫南离转头望了望陶勇,这一路不多话的马夫,似乎也清楚了他的身份,这让他大感诧异,到底是什么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没理由啊,紫南离还在心底思忖着,那边聂停城凑过身来说道:“公子,到了七瘴山里要不要……”

紫南离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干嘛还要我戴个面具之类的不必,都出了天武了还怕个屁,这月明楼看起来势力雄厚的很嘛,我就不相信有人敢在他们地界上闹事的”

那边的聂停城到是还想在多劝几句,一旁的吴酒仙这时扯开嗓子说道:“唉唉唉,你们讲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众人全都回头望去,赛张飞立马噤若寒蝉,在不敢说话了。

这时那丹鸟长翼一展,一头便扎进那七瘴仙气之内,五彩斑斓美轮美奂的光影在众人眼前闪烁过几回后,眼前的景致骤然一变,朱楼翠阁,珍楼宝屋,鳞次栉比的坐落在眼前,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头。

那云坤元当先自那丹鸟背上走下,他转头招了招手,示意紫南离几人跟过来,待到众人都下了那鸟背,只见他长袖一挥,那丹鸟嗖的一声,竟化作了一张金色信函,缓缓落在了他的掌中。

云坤云将金色信函递给紫南离,笑吟吟的说道:“陶公子收好这丹鸟函,寻鉴会一个时辰后在大境堂开始,到时候还得凭这信函入场,至于那大境堂嘛,就在这四方城最中央,到是好找的很,老夫还有些俗事要处理,便不打扰几位了,告辞”说罢,他向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估计是去找那什么颖夕姑娘了,老不正经呀”吴酒仙掩着嘴巴,低声说道,紫南离生怕吴酒仙惹怒了这人皇级的高手,到时候这酒鬼得吃大亏,不由转头叮嘱道:“吴酒仙,你要是日后还想留着命喝酒,便管住你这张嘴,那老头你惹不起,少在他身上打趣”

紫南离绷着张脸,言之凿凿的,还挺像会事,那吴酒仙瞅见一向怪话多的紫南离都这般忌惮那老者,不由的点头应到:“一定一定,公子放心,在这四方城里,我现在就是哑巴了”

这四方城说是城镇,其实更像是后世的商城,道路两旁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宝,一条长街上全是这样的店铺,什么天府城、御鸿轩、抱古斋、慧缘阁诸如此类的不胜枚举,不消一会,紫南离几人便逛的有些头晕眼花,霧若城内的富春巷跟这比起来,只能算是乡村集市。

吴酒仙左顾右颁了许久也没找到他心仪的物件,据说有一种酒壶,看似不大,却能下十坛烈酒,他老早便想置办这样的一个酒壶了,可惜以前囊中羞涩,即便知晓有这等神物,他也是万万买不起的,现在有了紫南离给的玄晖,他那心底又活泛了起来。

只是眼瞅着自个快三十的人了,还买这类无用的东西,他生怕南宫邪到时候又要奚落他几句,心底不由想到,能离着那管家婆似的家伙远点就好了。

“公子,你看这四方城这么大,也不知何时能逛完,要不我们分开如何我瞧着那边好像也有不少稀罕事物,要不……我自个去那边瞅瞅”吴酒仙谗笑道。

南宫邪闻言皱了皱眉,不悦道:“胡闹,这四方城龙蛇混杂的,不好生跟着公子,一个人瞎跑什么”

吴酒仙讪讪的笑着,理都不理对其不满的南宫邪,一脸期许的望着紫南离,那神情直把南宫邪气了个半死。

紫南离听后,暗暗盘算了一阵,现在不清楚他身份的,也就眼前这活宝了,这次寻鉴会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办,留着吴酒仙在身边,真不知他会不会惹出什么幺蛾子,倒不如放他自个在这四方城里快活,只不过不能让这神经粗大的主一个人在这城里晃悠,得找个人跟着他。

他想到这里,不由向这几人瞅了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陶勇身上,看似忠厚的男人也不可靠,叫你陶小强跟我装傻充楞,就你了,吴酒仙要是惹出什么乱子,就你陶小强兜着。

紫南离不怀好意的想到,他摆了摆手,对着南宫邪说道:“无妨,他就不是一个能消停的主,让他去逛逛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吴酒仙听后顿时心花怒放,他抱拳正要谢过紫南离,没想到后者又加了一句“不过,一个人满城的瞎晃哒,总归不太好,把陶勇带上吧,彼此都有个照应”

吴酒仙一听只需带着陶勇,不由的点头称是道:“没问题,公子放心,准保不给你惹出乱子”他和陶勇颇有点臭味相容,一个明骚,一个闷骚,最关键的是陶勇不善言辞,没办法挖苦他。

吴酒仙生怕南宫邪在出言反对,说完这话,便想拉起陶勇钻进另一处巷口里,只是紫南离一把拽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白色钱袋,里面叮叮当当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这是”吴酒仙一脸异样这钱袋里装了什么总不能是金子吧

紫南离皱着眉,四下里瞅了瞅,低声道:“快收起来,有什么稀罕物件,只管买回来,本大人请了”

吴酒仙透过钱袋摸了摸,内里装的东西,有棱有角的,莫非是他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小声说到:“玄晖”

紫南离笑着点了点头“去吧,还愣着干什么小心我一会反悔”

吴酒仙怔了怔,拉起陶勇转身就走,那速度,一会便没入人群之中。

这时,紫南离在后面又喊道:“别忘了一个时辰后在大境堂外集合,小爷我过时不候”

听到这话的聂停城和南宫邪对视了一眼,怎么听紫南离的意思,几人没有丹鸟函,也能进那内场

聂停城踌躇了一会,还是按耐不住,张口说道:“公子,这寻鉴会分内外场地,这外场就是眼前这处了,只是那内场我也不曾去过,到是听闻只有贵客手里持有类似您手里丹鸟函这样的请柬才能进入,我们几个……只怕想进也进不去的”

紫南离摩挲这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进不去”他从怀里掏了掏,手中四张明晃晃的淡金色信函熠熠生辉。

聂停城和南宫邪又对视了一眼,他们对昨晚紫南离在外面究竟做了什么,一时间大感兴趣。

第三十五章 缘起

四方城内,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各店各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将城内闲逛的客人请进店里,寻鉴会这种大日子可不是天天都有,虽然城内的坐商都有相熟的的玄门正宗固定上门采购,但像今天这种肥羊遍地走的日子,只要是脑袋正常的商贾都不会轻易放过。

紫南离与南宫邪一行三人才刚从街头转到街尾,便已被抢生意的小厮拦住过了好几回,南宫邪老脸拉的死长,对谗笑不止的小厮们做怒目状,可惜效果甚微。

只不过这些小厮和眼前的这位比起来,道行相差太大,那小厮一张嘴,先前还缠在紫南离身旁的几名伙计顿时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袖子一甩的便走了。

“这位公子,您瞅瞅这药王鼎,据说是上古药神萧皓玉留下的,用此鼎炼药,中品灵丹成功率最起码能提升三成,不炼药拿去当炒锅也不错的,怎么您不喜欢”

“那您瞧这件,龙眼鞭,九幽寒铁所铸,乃当世渠国神工英耀先生亲手打造,有神鬼不测之威,重量很轻,是个人都挥的动,您看这还有署名呢,您不中意”

“公子您等等,在看看这件,这件,囚龙塔,出自天国的神机阁,现在已经绝版了,就算不能囚龙,也能留着保价升值的,两年以后一准升个十万八万的,您要给您打个八八折,诶呀,六折也行那,公子……公子”

紫南离无奈的甩着胳膊,此刻他从南宫邪那里花二两白银买的这身旧长袍,就快要被这小厮给扯破了。

这一路上,到他们跟前推销的小厮少说也有十几个了,可没一个似这般死缠烂打的,紫南离已经多次表示对他说的那什么鼎呀鞭呀塔了的一点都没兴趣,可这小厮却一副咬定青山不松口的无赖模样,软磨硬泡的非要几人进店坐坐。

几人自是不干,这小厮便耍起了无赖,硬拽着紫南离的胳膊不松手,这刻,紫南离总算是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欠揍了。

“你这小厮,怎的这般无理,我家公子都说了对你家店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你怎的还这样生拉硬拽的要我们去你店里,快快撒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南宫邪素面寒霜,满脸不悦的威胁道。

聂亭城也是浓眉紧皱,指着那小厮,摇头说道:“似你这般做生意,只怕店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上杆子不是买卖,回去问问你们店主,这般对待客人,有几个能进你们店门的”

那小厮想必没少干这类拉客上门的事,脸皮已是百炼成钢,两人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他依旧老神在在的拽着紫南离,口中兀自辩解道:“几位公子,我家店里真的好东西不少,你们不进去一观,怎会知道不喜欢”

这小厮甚是机灵,眼瞅着紫南离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一边更加拼命的拽着紫南离的胳膊,一边口若悬河的说着:“公子,您就进去瞅瞅,我家店里上古利器,中古神器,近古仙器,那是应有尽有,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在我家店里买不到的,公子,看在我嘴巴都快说干了的份上,您就进去瞅一瞅吧”

小厮牙尖嘴利的说了半天,紫南离越发不愿跟他进店一瞧,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厮都这般做派,这要跟他进了店里,那还不得强买强卖啊。

“衣衣”燕语莺声,娓娓动听,不知是谁家姑娘在何处喊了这句,紫南离遁声望去。

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眉目如画,宛然动人,娴静端庄的女子如清水中的芙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静谧的优雅脱俗。

名叫衣衣的男孩有些不悦的嘟着嘴巴,小脸不知为何,霎那间便红透了,他摇头叹气的走到女子身旁,低声唤道:“姐”

俏丽无双的女子冲着紫南离几人福了一礼,也不说话,拉起那小厮便走,佳人远去,紫南离有些出神的愣在那里,好一会,内心一阵悸动,心底里闻不害有些焦躁的在喊着:“快,快,快跟上那女子”

紫南离拔腿便追,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问任何原因,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期盼,好想在见一见这似深谷幽兰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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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城内其他的商铺相比,眼前的这座铺面显得极为简陋,两边挂着的牌匾显然是多年未曾翻修,被那雨打风吹的早就失了原本的颜色,只是依稀可辨,上面写着“古怪清奇君细看,真假贵贱莫道出”

如此少见的对联紫南离还是头会看见,他不由瞧得有趣,怔怔的站在门口,一时间竟未跨进门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紫南离不禁回过头来,原来是南宫邪和聂停城两人跟了上来。

“大人,您怎的突然跑了”南宫邪语带责备之意,他本为紫南离的下属,这样已有以下犯上之嫌,可他一脸正色,眉目间还有隐未消去的担忧,显然紫南离先前的举动,让他心惊了好一阵子,尤其是他此刻已不称紫南离为公子,而改口叫了大人,那意思便是说,你不是真正的富家公子,而是应该有所担当的南离旗使。

一向没心没肺的紫南离自不会把这些话听了进去,他呵呵一笑,全然不当回事似的嬉皮笑脸道:“对不住,突然想看看那小厮口里的店铺到底是何样子,我也是一时兴起,忘了跟两位打招呼了,嘿嘿”

南宫邪听后顿时大摇其头,对于紫南离这样疯疯癫癫的举动,他深感不满。

一旁的聂停城四下瞅了瞅,瞧着这巷子幽静少人,没有多少往来的商客,不由皱眉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这里太过偏僻,说不定是专门宰人的黑店,而且眼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去那大境堂要紧”

紫南子一脸笑意,他指了指那当中的牌匾,若有所思的说道:“要是不进去,岂不失了一场缘分”

聂停城和南宫邪同时向那牌匾上望去,木匾不大,只有两字,缘起。

紫南离也盯着那匾额望了多时,口中低声吟道:“缘起,缘起”

好一会他才长吸一口气,正了正衣襟,抬步向那店内走去,只是他还未进店门,便听到那女子隐隐约约在训斥着什么,紫南离不由的又退后了一步,好奇的听着。

“衣衣,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事上本无事,福祸为自招,像你这样每每都出去强拉客人,迟早有一天是要吃亏的”

那小厮想必是很不服气,将什么摔在了桌上,吵吵道:“我不这样做,缘起就要被齐家收回去了,姐姐,一旦入冬,齐家要起玄晖来,我们拿不出该怎么办,难道真把缘起抵给齐家,这可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呀”

店内瞬息静了下来,好一会,那女子才张口说道:“我又何尝不知交不出玄晖,是要将店抵给齐家的,可是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这些都是父亲在世时长教导我们的道理,我看你全都忘了”女子语气轻缓,只是在说起那在世二字时,声音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我没忘,可是君子难道不用吃饭吗?命都没了,还怎么修身”那小厮反驳道,这番话到是很对紫南离的胃口,这小子似乎是生错了地方,要是放在我的那个世界……,紫南离正恶趣的幻想着。

那边店里女子长叹一声,轻轻说道:“我方才远远看了你好久,似你那般死皮赖脸的法子哪是君子所为,只有惹人生厌”

“我知道的,但是那家伙看上去傻乎乎的,我们店里奇货不少,只要那人肯跟我进来,我保准咱们能赚好大一笔银子”那小厮不知做了什么,惹得那女子一阵轻笑,好一会那清脆悦耳的笑声才渐渐止住。

“好了,衣衣,在贵绰的公子也不会在缘起里花那么多玄晖的”女子缓缓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失落。

那小厮兀自犟嘴道:“怎么不会,我看见他将一袋子玄晖给了旁人,姐姐那里面可装着二十枚白晖呢”

紫南离猛的一惊,这什么情况难道那玄晖外面的钱袋是透明的不成,这小子如何知晓的。自他心底也是传来一声惊呼,只是那声音中透着一份狂喜之意:“紫南离,你小子撞了大运了,这小孩天生双眼带着真如的,哈哈哈哈哈”

“真……如”紫南离沉吟着,脸上阴晴不定。

第三十六章 衣衣和姐姐

站在店外听了半天墙角的紫南离干咳了两声,店内的一对姐弟立马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小厮打扮的那位弟弟笑呵呵的走出店外,一见是紫南离,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奇怪,那样子好像恼怒多过心喜,紫南离瞧见不由一愣,这小子先前还不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怎么自个真跟过来了,反到好像不待见自个了,这什么意思

缘起的店主,也就是那位女子这时也跟了出来,瞧见是紫南离几人,先是一惊,好像对于紫南离几个的到来很是诧异,之后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脸上莫名一红,有些嗔怒的横了那小厮一眼后,才对着紫南离几人微微福了一礼,淡淡的说道:“不知几位公子上门所为何事,如果是为了舍弟先前冒犯了几位公子,小女子在这里代舍弟向几位公子赔罪了”说罢就瞧她冲着紫南离几人盈盈拜了下去。

紫南离心底暗道声难怪:“原来这姐弟两误以为自己几个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先不说自己三人根本就不把那小厮的纠缠当回事,就是真存了那找茬的心思,遇见这天生丽质的女子,估计也动不了秋后算账的念头了。

“店主误会了”紫南离一面上前搀扶她起来,一面说道:“我们几个到这缘起来自然是买东西的,绝无寻衅的意思”他说完这话后还一脸真诚的望了望那小厮一眼,谁知那小子正瞪大了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他。

紫南离瞧着又是一愣,这小子怎的还是这副德性。

这时候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原本他不愿受这女子一拜,也应当双手虚浮,假装搀扶起这女子,这时女子绝不会让男子碰到自己的身子,定会乘势起身,这番道理紫南离本是晓得的,可是他行止上还是后世的习惯,兼之又做了几百年的鬼差,那男女之防的观念在他心中早就淡了,竟是上前结结实实的搀住了那女子的手臂。

这一下子不说那小厮了,就是跟在一旁的南宫邪和聂停城都是顿觉不妥,只是碍于紫南离的身份,两人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那女子柳眉一皱,脸色瞬间一变,心中羞窘不已:“这衣衣,净招惹这些败絮其中的登徒子,这下好了,让这个好色之徒占了便宜”

紫南离此刻笑脸吟吟,他自认为这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笑得最真诚的一次了,就是当年在金銮殿上面对宋理宗赵盷也没有这般实诚过。

可惜那这真挚的笑脸落在那小厮衣衣的眼中,怎么瞧都像是色迷心窍的登徒子。

衣衣岁数还轻,但是少年老成,自从其父过世以后,这缘起店就全靠她和姐姐两人打理,许是因为两人年纪小,不善经营之道,只不过三年时光,竟然被周边的店铺抢去了多半的生意。

小孩子眼见姐姐平日里长吁短叹,曼妙的身材也因连年操劳而日渐消瘦,不由天真的想到去街上拉些客人上门。

这四方城本藏在深山之中,隐没在七瘴仙气之内,世俗中人能有几个得进此城,就即便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的闯进这城里,又有几人能买的起这城里的异宝奇珍,不少世间修真门派到是会差遣门下弟子,时不时的进到这四方城里买些修行的物件,可这些门派都有相熟的店家,门内需要采购何物,一般也是找那些熟门熟路的店铺,又怎会登他们缘起的店门。

这些道理那女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便早早讲于衣衣知晓,小孩子总觉得店里生意不好,是因为少有客人上门,于是便有之前纠缠紫南离的那一幕。

可是小男孩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叫不来的客人,见到自家的姐姐后,居然一路跟了过来,世间男儿本好色,小屁孩自认为自家姐姐又当属世间绝色,这客人肯定是奔着姐姐而来的,已丧父的小男孩又怎忍得了普通男子打自家姐姐的主意。

尤其在小男孩眼里,紫南离属于那种一脸傻样的笨男人,这种男子打自家姐姐的主意,那纯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衣衣一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想叫紫南离知难而退,可惜,小屁孩扮恶人,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他这面怒目金刚般的瞪了紫南离半响,不但没见紫南离有什么反应,而且反到让这家伙借机占了自家姐姐的便宜。

衣衣随即大怒,小脸气的通红,一咬牙正要挥舞小拳头捣紫南离一个鼻青脸肿,哪曾想那女子瞧见他小拳紧握,不由秀目一凝,素面寒霜的摇了摇头,那神情间警告的意味一目了然,小男孩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敢惹得姐姐生气,有些气恼的冲着紫南离哼了一声,甩头便回到店里。

衣衣岁数不大,鼻音到是不小,这一声哼的真真切切,紫南离不由的呆住了,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敢给小爷甩脸子。

那女子见紫南离脸色渐僵,心头不由一紧,先是乘着紫南离发愣的时候将手臂抽了回来,接着又退了两步,盈盈欠身说道:“几位公子里面请,未能远迎几位贵客,还请赎罪”

这次不用紫南离扶起,那女子拜完后,立马直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冲着紫南离莞尔一笑,佳人一笑百媚生,紫南离这下子到不好发脾气了。

紫南离瞅了瞅这女子,又往店里望了望那正拉着小脸的衣衣,心底不由一阵苦笑,自个这鸟气敢情是白受了。

缘起店比起霧若城的岐云轩还要小上几分,可是这不大的店铺里到是摆满了珍宝,那几个博古架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物品,不知是出自这女子的细心,还是女子天生善于规整的本能,虽然各处角落里都摆满了物件,但却显得一点都不杂乱。

紫南离四下瞅了瞅,不由暗暗心惊,这缘起店里卖的东西,居然一多半自个都不认得,他凑到南宫邪身旁,指着一件造型独特的青铜器件小声问道:“阿邪,这是什么”

南宫邪装模作样的瞅了半天,好一会才抠了抠下颌,苦着脸说道:“公子,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紫南离横了他一眼,又逮住聂停城,天武国的富二代聂家的贵公子只看一眼,便光棍的答道:“不知道”

“这是云纹铜禁”清脆的声音自一旁想起,紫南离哀叹一声,原来想着带着聂停城和南宫邪,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场面,两人好歹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连个铜器是啥都认不出来,他想在这女子面前充饱学之士的愿望一下就落空了。

紫南离干笑两声:“那请教一下掌柜的,这云纹铜禁是做什么用的”

女子还未及说话,一旁的小厮衣衣抢上来说道:“这是天国时期戮妖司的镇妖法器,专门针对那些道法高深,为祸人间的巨妖大魔的,这些妖魔志里都有记录,公子要嘛!五文钱一本”

一本薄皮小册被那小厮扔在了桌上,衣衣眨着大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紫南离觉得额角的青筋猛的跳了两下,这小兔崽子转弯抹角的骂自己没文化,忍不了了,这时,那闻不害突然跟他神魂沟通道:“云纹铜禁,好东西,快买了”

“先前不见这老货吭气,现在反到念叨起这玩意好了,怎么这么可疑”紫南离在心底暗暗腹诽道,在那阳晁深处的闻不害,此刻正盘腿坐在幽冥大殿中,手掐着法诀,一脸正色的说着:“你这蠢货,这玩意对阳晁九界大有用途,你小子要是不买,以后别想再从我这换来一副黑甲”

这老东西又犯病了,居然威胁起小爷了,看来还是得用那青叶好好教教他做人,紫南离一边在心底暗暗发着狠,一边装出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伸手摸着那云纹铜禁,对着那女子问道:“那敢问掌柜,这铜禁需要多少银子”

那女子面犯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身旁的小厮衣衣,这时又跳了出来,抢先说道:“四方城只收玄晖,不要金银,公子难道不知道吗?”说到这里,小男子做恍然大悟状,点着头嘀咕道:“莫非这公子哥是第一次到这四方城里”

小厮衣衣一边在嘴里念念叨叨着,一边转过身在后面的货架上翻找着什么,“找到了,就是这本”小男孩咋咋呼呼的叫喊道。

那女子定睛瞧去,不由脸色一黑,一把将小厮拽到身后,端庄贤淑的女子此刻居然换上了一副笑脸,露着贝齿对着紫南离浅笑道:“公子,要真想要这铜禁,只需十枚白玄即可”

那女子方才说罢这话,只听吧唧一声,一本彩皮小本掉落在地,紫南离几人不由往那小本上看去,“四方城购物指南”七个蝇头小字歪歪斜斜的写在上面,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

紫南离瞬间红了脸:“这异世的小屁孩怎的这么难缠”,在他身后的聂停城正憋着嘴强忍着笑意,到是南宫邪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冷着老脸,神色不善的盯着那衣衣。

“这东西小爷我要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那店铺外传进来,紫南离自觉今天丢了好几回人了,本就心情不好,现在一听那小爷二字,霎那间怒火攻心,转头怒道:“你爷爷看中的东西,孙子你也敢要”

第三十七章 齐家无赖遇到紫家流氓(上)

紫南离这话方一出口,便顿觉后悔,先不提这不符合他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就说在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面前,他这副流氓嘴脸,人家私下里得怎么想呀!不过紫南离心头刚泛起丝丝悔意,那念头还没落地生根,就被店外那人说的一番话给彻底浇灭了。

那缘起店外,此刻正站着一华服少年,身后跟着三名仆人打扮的壮汉,少年手拿折扇,一听这话,居然未见生气,脸上还挂着那懒懒的笑容,只见他将那折扇一收,上下打量了紫南离一番,笑道:“瞧你的样子不像是哪家豪门显贵的公子,跪下来叫本公子一声爷爷,这事就这么算了”说罢,男子还拿折扇点了点地面,那神情那做派,啧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

紫南离瞧着对面的二世祖,又瞟了一眼身旁的聂停城,两厢一对比,突然有点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根红苗正的聂家公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庶子,跟真正的富二代比起来,这差距不是一心半点啊!

紫南离还在一旁嫌弃着自己的下属,根本就没搭理那华服少年,到是那少年见自己说完后,紫南离迟迟没有表态,还怪模怪样的在那嘀咕着什么,一时竟笑得更欢了,只见他下巴微微一扬,手中折射冲着紫南离轻轻一点,在他身后的三名仆从立马快步向紫南离冲来。

跟在紫南离身旁的南宫邪一见这架势,不由在心底将紫南离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苍天怜见,他前两天在赤雾要塞时才偷偷摸摸的给卓千凡去了封秘函,里面实实在在的把紫南离夸了个遍。

什么做事老成,眼光长远,见识独到,卓越不群……写到最后他自个都觉得有些过了,可是这样一封猛拍紫南离马屁的信他还是送出去了,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位小上司颇懂韬光养晦的道理,一般不会轻易惹是生非,这么好的苗子,真送去了大宛,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时不时的放些消息给卓千凡,以卓千凡跟紫衣悼君的关系,那不是跟说给元首听一样嘛,没准元首心情一好,一纸调令,又将他们几个召回天武,自打那次国战台后,他没少动这方面的心思,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啊

行过冠礼的紫南离居然有点到了叛逆期的味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想骂人就骂人啊,这又不是在天武,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来,如何跟卓千凡交代啊,再说万一事情弄大了,传到卓千凡的耳朵里,那他辛辛苦苦给紫南离树立的求上进,有理想的大好青年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到那时回天武都是奢望,说不定自此以后真得成了没人管没人要的苦命娃,想到这里南宫邪一时心情大乱,要不是紫南离顶着旗使的军衔,他真想使劲朝这臭小子的屁股上来上一脚。

南宫邪在这面被紫南离气的咬牙切齿,另一旁的聂停城脸色也是不太好看,只是南宫邪是在心底埋怨紫南离今天不够稳重,十之八九要自毁前程,而聂停城生气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智信仁勇严,为将五德,这严字一说,可不光是对下属严厉,对自己宽容,要是总这么孟浪,不能严以律己,那可真成不了大将之才”

他到是隐隐将紫南离认作了首领,只是这位仁兄还颇有古人风范,每每遇事都想考教紫南离一番。

不过两人心底不满归不满,意见归意见,就是在怎么生紫南离的气,也不会叫人伤了他分毫,不需紫南离吩咐,那面三名仆从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这面紫南离身后的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对方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懒得在耍嘴皮子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二人顿时身形一闪,抢先出手。

一人挥掌,一人递拳,掌风呼啸,拳风刚劲,两人方一出手便是狮子搏兔,尤尽全力,南宫邪直奔那男子而去,打定了主意,擒贼先擒王,聂停城则是后发先至,漫天掌影笼罩向那三人。

紫南离这是第一次见聂停城出手,没想到其貌不扬的聂停城功法居然如此深厚,只一瞬间就拦住了那三名仆从,他掌法飘逸,如苍鹰捉兔一般,只是一掌便将那三人都兜在那掌风里,“这世间的功法居然有如此威力”紫南离不由在心底赞叹道。

当初卓千凡一剑挑去十数人的眼珠,也只不过弹指之间,那一剑太快,虽然结果颇为震撼,但是卓千凡领统领衘,那修为最少也是到了兵主境,有这等功法,也实属正常。

可聂停城呢,只是小小的化一境,却有这般身手,可见这世间的功法当真玄妙,紫南离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心底隐隐有些期盼,要是自己按照闻不害说的,将体内残缺的三魂七魄炼化完整,是否也可以试一试练上一门奇功神术,他这边还在心底憧憬着,

另一面,南宫邪如弩箭离弦,转瞬间便奔至那华服少年身前,那面的三名仆从尽皆神色一变,其中身形最为魁梧之人,低吼一声,自他脖颈处居然有密密麻麻的篆文爬了上来。

另外两人身形一闪,犹如鬼魅一般,居然化为了两道残影,霎那间便出现在了华服少年身旁,两道残影一左一右,好似旋风一般,裹挟着少年便向远处退去。

这面南宫邪扑了个空,猛听身后一声怒吼,他想也未想,回身便是一拳,倾尽全力的一拳,镔铁相击的声音骤然传出,南宫邪闷哼一声,飞退至紫南离身旁,右手上一片血红,他咬着牙,凝视那魁梧男子,沉声说道:“真如!”

紫南离闻言顿时一震,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那魁梧男子,只见那男子此刻脸上的那些篆文,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样,居然透起红光,诡异至极。

聂亭城一掌挥出,本困住了另外两人,却没想到转瞬间就让他们凭借神妙的身法逃了出去,他这面正想再度出手,一条赤红的手臂横空出世,一拳打来,聂停城脚下一顿,险之又险的才避了开来。

只听“砰”的一声,地上的麻石路面居然被这一拳打出一个大坑,那赤红的手臂如条怪蟒一般,在那道坑内盘缩了两下,嗖的一声缩了回去,聂停城不由脸色一变,飞退回紫南离身旁,浓眉紧皱,如临大敌。

那已然退至巷口的华服少年啪啪的鼓着掌,一脸玩味的表情,他先是指了指南宫邪,又点了点聂停城,嘴角微翘,好似极为开心的说道:“你们是天武人吧”

南宫邪与聂亭城心神大震,怎的一下就被人看破了身份,虽然二人内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可表面上都是神情冷漠,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那华服少年嘿嘿一笑,歪着头说道:“怎么不承认”少年捋了捋衣袖,学着先前南宫邪的样子,一拳递出,口中说道:“海沸山崩,乃是天吴上神留下的无相仙法里的招式,讲究的便是要有舍我其谁的气势,你练的不错,有那么些意思了,可惜你偏偏要使的像是霸下国的都天罗刹功,两者虽然都是霸道至极的功法,可是细心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的出”

少年将拳架一收,挑眉说道:“不巧的很,小爷我便是个细心人”

那边的南宫邪冷哼一声,眯起了双眼,右手刚一握紧,又猛的松了开来,那少年一见,显得尤为得意:“你要不是刚故作聪明,突然改了身法,我家小七未必能伤到你”

那少年说完这话,又指了指聂停城,玩味的笑脸上,带着些许赞赏的味道:“你倒是不错的很,一开始用的便是羽花国鬼方氏的大幽罗神术,不过最后你躲开我家小七的那一拳,却是使得无相仙法里的海晏河清,据我所知,这套无相仙法虽然在天武流传甚广,但要练到二位这般大巧不工,还非得是行伍之人才可,没有天武军团的正统心法,是练不到你们这般境界的”

少年洋洋自得,好像断定了有些事一样,一直在一旁跟看画似的紫南离这时接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不但是天武国人,而且很可能还是天武的军人”

那少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笑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紫南离点了点头,顺着那缘起的台阶一步一步的从店门口走了下来,他走的不快,步子又轻,不知为何先前那魁梧壮汉却是神色凝重,一张早就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那少年这时也不在笑了,脸上一肃,瞧了紫南离半天,开口道:“没想到,看起来最不中用的你,到好像最有能耐呀”

少年话音刚落,那魁梧壮汉嘶吼一声,红色臂膀山呼海啸般的冲着紫南离挥去。

跟这壮汉交过手的南宫邪和聂停城都是一惊,紫南离几斤几两两人心知肚明,跑快点都做不到的南离旗使这是要以命相博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公子小心”“你们找死”

南宫邪和聂亭城同时暴喝道,一人飞身而起,想要用身子挡下这一拳,一人脚下一跺,冲着那华服少年飞去,手中青锋已现。

第三十八章 齐家无赖遇到紫家流氓(中)

华服公子姓齐,名世勋,取自世拥上将,勋业振青之意,据说此子出生时,便有将星划过齐府,当时正值寒露,本应为露凝而白之时,可齐府内确是一碧千里,百花争艳之景。

当时做客齐府的天问阁供奉翟语堂,便说这孩子天生“木皇”宝体,乃是千难一遇的好胚子,入伍从军,必是上将之才,当下便提了这世拥上将的前半句,齐家老祖闻言兴喜不已,盼望这孩子将来能够高官显爵,福泽后人,便又加了那后半句勋业振青,两位功参造化的老人相视一笑,便定下了齐世勋这名字。

齐世勋天赋异禀,自幼便博闻强记,三岁时便能将那中洲第一兵法——《经籍志》倒背如流,五岁“贯体”时已隐隐有木皇之气萦绕其身,虽比不得他哥哥齐风海上五境的“将祖”圣体,但在这健陀罗国内,也已属极为难见的天才后辈。

到了十四岁这年齐世勋已将齐家万道神霄大法练到了“归真返窍”的境界,就是跟巨像境的修士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要迈过这道门槛,步入“混元如意”的小成境界,却已不是埋头苦修能解决的,那万道神霄大法练到归真返窍时一身真气鼓荡不休,阳气时常引动诸穴玄关,一不留神便有心魔附体的隐患,所为孤阴不常,孤阳不久,越是刚强猛锐的功法,越有这类的缺陷。

要破解这道难关,却是简单的很,只需找一女子,天地和合一番便可,但谁知这齐世勋性情古怪,自视甚高,常言世间若无美艳绝伦的尤物,宁可真火焚身,一辈子归真返窍,也绝不随便娶一凡桃俗李的女人充数。

他这话一放出,可就整整等了两年,期间齐家也寻觅过不少家世清白,品性敦良的好姑娘让他过目,可惜齐世勋都瞧不上眼。

直到上月中旬,齐家这位贵公子无意间路过缘起店外,正好撞见了出店采买的女掌柜,眼高于顶,一心想找人间尤物的齐世勋立马看直了眼,佳人如若壁中人,神女落凡似玉洁。

也只有这等倾城倾国的女子,能配做我齐世勋的女人,贵公子一边在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女子纳入府内,一边赶忙安排手下门客打探这女子的消息。

不出半日便有下人来报,那缘起店门乃齐家私产,只是租给了旁人营生之用,现在的女老板,姓舒名小馨,有一幼弟,名衣衣,姐弟二人现下还欠着齐家一年的贡银没交。

齐世勋听后仰天大笑,自此便隔三差五的到这缘起店上来,他也不催这姐弟二人交那贡银,每次只是坐在店里,一副男主人的做派,身边的三名仆从似那门神一般,往门口一杵,本就没几个客人上门的缘起,就更难见有进店的客人了。

舒衣衣几次想质询齐世勋这般无赖做法,到底所图何事,可都被舒小馨给拦住了,女子心底自是清楚,齐世勋眼光灼灼,看着她时,犹如饿狼一般,她已二八年华,怎会不懂这代表着什么,只是有些话是无法亲口说给弟弟听的。

三日前,齐世勋又不请自到,舒小馨早早的便将衣衣支出了门,一见齐家的贵公子又是这番做派,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的问道:“齐公子到底想要干嘛?”

美人朱唇轻启,声似莺啼银铃,齐世勋怔怔的盯着舒小馨,心中暗道:“面如桃花,天生魅骨,无论行房还是练功,恐怕都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齐世勋到是长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可看在舒小馨眼中却是一副贼眉鼠眼,色令智昏的猥琐德性,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怔怔的望着自己时,更是让人厌恶的要死。

要不是顾忌他齐家公子的身份,舒小馨恨不得拿出那盏“无欲”茶,给他生生的灌下去,叫他这辈子都动不了淫邪的念头。

察觉到舒小馨目光不善,好似羞闹了一般,齐世勋呵呵一笑,从他时常坐的那张紫檀莲纹椅上站了起来,他将衣袖一卷,本想借机摸一下女子的下颌,哪料到女子脸色一边,俏脸如霜,冷声道:“齐公子,请自重”

齐世勋微微一愣,他身边对他献殷勤的女子数不胜数,哪一个不是低眉顺眼,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唯独舒小馨敢这般对他,不知是富家公子的变态心里,还是男儿都是这般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大众心思。

总之舒小馨越是这般抗拒他,齐世勋便越想得到舒小馨的芳心,就好像入魔了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跟我回齐府,做我的女子”齐世勋霸道的说道。

舒小馨脸色一红,随即大怒,没有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就这般登上门来,嘴巴闭合间便说要娶她不,还不是娶,做他的女子……正妻小妾还是外室难不成是通房丫鬟

齐世勋身为齐家的二少爷,自然将来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正室,只是这类深门大户培养出来的女儿,哪会懂得夫妻间的情趣,所以他才一心想找一容貌身段都是上成的女子,先养在身边,只要不给名分,齐家上下便不会有人对他多说什么,眼前的舒小馨,正是他心底最佳的人选。

他这番话的说的虽然隐晦,但身为女子的舒小馨又怎会听不出呢?

只见舒小馨玩味似的一笑,在不复先前那般冷若冰霜的样子,“那齐公子是打算娶我了”女子捻着衣带子,羞答答的道。

那神情如此自然,好似真的羞怯了一般,看的齐世勋心底莫名一阵悸动,差点便要点头应道。

只是他体内阳气一阵鼓荡,脑袋顿时便清醒了许多,心头不由暗赞道:“不愧是十魅惑天的吞魂体质,要是处理的好的话,估计以后妙用无穷”

“那是自然,以舒小姐的容貌,哪家公子能娶到你,都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似你这等女子,不娶,难道还要纳吗”齐世勋假意说道。

舒小馨心底一阵冷笑,连说假话都这般敷衍了事,她装作羞怯的样子,垂下头去,扭捏的道:“那公子还得找人说媒下聘才是”

齐世勋想了想说道:“何必这么麻烦,不如你今日就跟我回府,见过我父母,由他们做主,定下我们的亲事,在择一良辰,我们便可拜堂成亲了”

舒小馨展颜一笑,点头应道:“好啊,三天后,三天后你到缘起来,接我进你齐府”

齐世勋哈哈一笑:“三天后等着我,舒小馨”

第三十九章 齐家无赖遇到紫家流氓(下)

齐世勋转头便走,闲庭信步一般,淡定自如,在他想来,只要舒小馨跟他回了齐府,一介弱质女流还不是任凭他摆布,到时候她要是不从,大不了用强,要了她的身子。

“十魅惑天,这般妖异古怪的天资,怎能流落在外呢,还是乖乖的呆在本少爷身旁的好”

齐世勋越想越是兴奋,三天竟未合眼,第四天清晨他还特意沫浴更衣了一番,挑了一身最花俏的衣裳,仔细收拾了半天才带着仆从赶往缘起。

在齐世勋看中了舒小馨后,齐家就早早的跟这四方城内的不少散修打过了招呼,尤其是时常光顾缘起店的几位老主顾,不是被人带了话,就是被堵在了家门口,传话的内容简单明了,没事别去缘起里凑热闹。

往日里缘起在的青瓷巷就没多少生客,上门来的也就是一些熟人,多数还是看在舒小馨父亲的面上,觉得这对姐弟过的着实不易,这才时常关照着他们的生意,

可被齐世勋这么一闹,又有几个人会冒着得罪齐家的风险,去关照两个非亲非故的孩子,这样一来,本就没多少买卖的缘起,就更等不来一单生意。

舒小馨说三天以后叫齐世勋上门来接她进府,倒不是随口说说,她的舅舅几日前来信说,这两天便要来看望她和衣衣。

那时候舒小馨还有点窃喜,她舅舅可是天武国的大官,据说连家传的平乱剑诀也已练的出神入化,那可是绝仙类功法里最难练成的了,

这样的大人物还愿意主动来看望她和衣衣,丝毫没有嫌弃她们现在身份低微,那兴许他也愿意带衣衣离开此地。

失去了父亲庇佑,这四方城俨然是一座吃人的魔窟,不知有多少男人私底下在打她的主意,这些人之所以一直不动手,还不是在等那破晓花开,

破晓花开,即开即衰,唯有四方城里的龙炎草可以暂时止住那花的衰败。

服下那奇花再采了她的身子,吞魂的体质一下子便会转嫁到对方身上,到时候别说什么吞魂了,说不定可以返本归元,一下子就有了魂祖的体质。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可以抵得住这等诱惑?

而她呢!不但会失了元阴,说不定日后还要被人当做练功的炉鼎,这般悲惨的命运想想都让她觉得可怕。

到那时,性子偏激的衣衣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不自量力的事来,真到了那种时候她怎么跟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本来这件事最起码还要等上一年,那破晓花一年之后才到花期,一年的时间总够她徐徐谋划的了,

可谁曾料到那齐世勋会突然找上门来,齐家势大,就是月明楼都要给齐家几分薄面,

更何况仰仗着月明楼鼻息过日子的四方城了,打她主意的那几位老怪物,一听说齐世勋看中了她,瞬间便躲的没影了,

往日里安排在缘起的那些精怪小妖,只一夜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舒小馨一看连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们,都不愿招惹齐家,她一孤苦无依的女子,又怎么斗的过齐世勋,

她本打定主意来个鱼死网破,不行就将那无欲涂满全身,到时候药死齐世勋这不知羞耻的无赖。

可她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害了衣衣,齐世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弟弟首当其冲,要给这二世祖偿命,衣衣才十二,连冠礼都没行过呢!这条路……走不通。

舒小馨左思右想,怎么办只得抱着万一的念头,求他舅舅搭救只要能让衣衣离开这四方城,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怕就怕,张了口,求了人,人家不愿意施以援手,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自她母亲去世以后,舒小馨就没见他舅舅在登过她家的门,一面是多年不走动的亲戚,另一面试权侵朝野的齐家,健陀罗一等一的豪门,两厢比较之下,她凭什么认为她舅舅会帮她

凭那稀薄的血缘关系别逗了,这得有多少年了舒小馨努力的回忆着,好像是衣衣才两岁时的事吧,到了现在……哎,也有十年了,十年未登过她家的们,十年间,只听她父亲提起过舅舅一次,那天她父亲显得极为奇怪,一个人在家对着她母亲灵位又哭又笑得,

“倩儿,小凡出息了,都做了天武国的统领了,这一下子,你们卓家在不用受辛景仁的欺负了,你……”

舒小馨只听到了这么一段,她父亲便已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辛景仁,这名字舒小馨好像在哪听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只得牢牢记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以前有个叫辛景仁的,老是欺负她母亲。

也许,从了齐世勋,说不定他会帮自己收拾了那辛景仁呢。

舒小馨在烛火前凄楚的笑着,她居然都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是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不知道她舅舅能不能准时赶到缘起,只要带走了衣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是带走一个未及冠礼的孩子,在给他三十枚白玄,这样他应该会善待她弟弟吧。

舒小馨正在店里忖思着,抬头一找,衣衣又不知去了何处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这小子的踪迹,

“这孩子,怎么又缠着这种富家公子”舒小馨喃喃的抱怨着,轻轻叫了声衣衣,小男孩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她身边,

对面的那位公子,还冲着她微微一笑,只是那眼神好像不太正派,她没敢搭话,拉起衣衣就走,刚在店内训斥了衣衣两句,

那公子哥居然跟过来了,那眼神怎么跟周边的那些臭男人一模一样,舒小馨心中一阵不痛快,

又是一个登徒子,那眼神太熟悉了,舒小馨望着走进店里的紫南离,心底一阵气苦,到了今天这日子,居然还有人不死心,想打她的主意。

“一会齐世勋见了你准要你好瞧”舒小馨心底暗暗想着,那齐世勋将她视作禁脔,能容忍得了别的男人进缘起店里跟她攀谈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一见面便是恶语相向,之后二人的跟班仆从又是一番激烈交手。

“可惜了,不是这两个草包上去动手”舒小馨在心底遗憾的想到,要是紫南离能一掌劈死齐世勋,那该多好啊!

舒小馨的遗憾并没有持续多久,紫南离缓缓向着齐世勋走去,一声虎吼,那脸上布满了篆文的壮汉,挥着那妖异的红臂向紫南离甩去。

南宫邪和聂停城同时跃起,可这也阻挡不了那赤红的手臂抽在紫南离的身上,被击起的尘土中四散飞溅着血花。

有森森白骨自其中荡出,舒小馨莫名的心中一痛,那个男子,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才惹来了这场祸事。

十魅惑天,不知不觉中,见过她的男子总想彰显自己最刚强的一面。

“不要”女子惊慌的喊道,脸色惨白,那仙姿玉貌之下,透着浓浓的悔恨。

“你们全都得死”南宫邪双眼赤红,一指划开左手的小臂,鲜红的血液竟如雾气一般升腾而上,转瞬间便幻化为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

跟他同时一跃而起的聂停城突然拦住了他,南宫邪狂怒之下,差点挥剑而下,那边聂停城怔怔的望着那烟尘中,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你这话说的晚了,要不我给他安上去”那尘土终是散去,紫南离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右手上攥着半截赤红色的断臂,他笑了笑,露着白净的牙齿,冲着女子调侃道。

第四十章 挥金如土(上)

舒小馨看的花容失色,那赤红色的断臂上还有不少血水低落,早先看似勇猛无畏的壮汉此刻正抱着空空如也的右臂躺在地上,面若死灰。

齐世勋看了紫南离半响,面如沉水的脸上忽然启齿笑了,先前的那把折扇又打了开来,他轻轻的扇着风,姿态优雅,笑吟吟的向着紫南离走去,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指了指那壮汉,对紫南离赞赏地道:“你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本事。

不过你这一手看起来挺像我健陀罗的大千叶,但瞧着你提气运劲的样子,却有点像渠国的九梵散手”

他拿折扇敲了敲头,依旧是一副优雅的姿态,脸上的笑意更浓。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九梵散手本是邪心古佛传下来的,这功法亦正亦邪,使出来也应当似魔似佛,不过你动手时却是突然戾气大增,哪有半点佛陀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大叫了一声,手臂猛的一挥,儒雅英俊的脸上好似兴奋到了极致,指着紫南离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隐宗的人”

南宫邪和聂停城本来一脸戒备的盯着齐世勋,一听这话顿时惊愕不已,隐宗,那可是中洲赫赫有名的魔教,什么时候南离旗使和隐宗扯上关系的

杀人诛心,这脏水要是一旦泼到实处,他们几个就别想活着离开四方城了。

紫南离轻松的笑着,那神情好像半点不在乎齐世勋说的话,他将手中的断臂远远的甩了出去,满手的血污就好像不在意一般,随意的在身上擦了两下。

“隐宗没听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叫不老宗的,就是不晓得你听没听过”紫南离似有深意的说道。

那笑脸吟吟的齐世勋一听不老宗三字,猛地脸色一僵,不过片刻功夫居然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他将那扇子別在腰间,冲着紫南离抱拳说道:“未请教”

紫南离嘴角微翘,背着双手,一副高人做派缓缓说道:“陶勇”

齐世勋明显一愣,一脸错愕的表情,他瞅了瞅了紫南离,摇了摇头,一摆手,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仆从立马将那躺在血泊中的壮汉扶了起来,三人一脸恭敬的站在齐世勋身后。

“姑且称你陶兄吧,等到寻鉴会完了,不知陶兄是否有意到我齐府上作客,你我小酌几杯可好”齐世勋笑着说道,神情自然,不见半点虚伪之处。

紫南离抱着拳回道:“一定,就是齐兄你不说,我也得到贵府去讨上一碗水酒的”

一旁的南宫邪和聂停城顿时一愣,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突然间和好如初了这两货肚子里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两人在那边还暗自揣摩着,那齐世勋却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领着手下的三名仆从转身就走,只是还没等他出了这清瓷巷口,这位齐家的二公子猛的又转过身来,对着才缓过劲的舒小馨喊道:“还请舒姑娘在等我一日,等我打发了这陶勇后,我便来接你进府”

舒小馨怔了怔,她还不知道如何回复这齐家的二公子,到是一旁的紫南离抢先说道:“不劳齐公子挂念了,我与小馨姑娘早有婚约,等我今晚收拾了你,明日我便会跟小馨成亲,娶她过门”

躲在舒小馨身后的舒衣衣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他正要辩驳几句,没想到紫南离好像早猜到这小子要跳出来找事,已经冷着张脸,神情不善的在盯着他了。

舒衣衣本就被方才的一番搏杀吓了个半死,尤其是最后,眼见紫南离那般血腥的手段,小男孩早就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那紫南离看起来傻傻乎乎的,可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生生拽下人的胳膊,这得是多么残忍嗜血才能干的出这种事?

舒衣衣不由将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来,他暗暗的安慰着自己:“我今天姑且先让着点他,等我……等我长大了,自然不会在怕他”

本要走出这青瓷巷的齐世勋抚掌大笑,那样子似是欢喜到了极致,紫南离本还等着他撂下几句狠话,没曾想这齐家的二公子,笑完后居然就这样走了。

“莫非气的不够难不成要加一句今晚就入洞房才来的逼真”紫南离还在暗自嘀咕着,忽觉脚背一痛,他抬起头正对上舒小馨柔媚如水的双眼。

只不过大美人此刻正蛾眉倒蹙,杏目圆瞪的横着自己,紫南离做无辜状,指着那脚背上的金莲,好意的提醒道:“舒掌柜,你踩到我了”

令齐世勋魂牵梦绕的美女这时俏脸一拉,贝齿紧牙,抬起玉足照着紫南离的腿上便是狠狠的一脚,“我踢死你个臭流氓”

——————————

大境堂位于四方城的正中央,一座不高的三层木楼,样式古朴却不失华丽,吴酒仙和陶勇都没怎么向人打听,只是顺着人潮便找到了这里。

嗜酒如命的吴酒仙此刻正拿着不知从何处淘来的酒葫芦,咕咕的牛饮着,他身边的陶勇看着那葫芦上粘着的粘稠液体,猛的打了一个哆嗦,满脸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按照这酒鬼的尿性,肯定要逼自己也喝上一口,这生冷不忌的脏货,也不怕喝死自个”陶勇在心底泛着嘀咕,他正想在走的离吴酒仙远些。

哪知胳膊一紧,人已经被那酒鬼一把拉倒了身边,吴酒仙此时已喝的面色潮红,双眼都眯了起来,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干……干嘛……去,尝尝这……百日醉……比月明楼卖……卖的要好”吴酒仙大着舌头说道。

陶勇一脸嫌弃看着吴酒仙,一边抽着胳膊,一边说道:“松手,你也不瞧瞧这酒葫芦脏成什么样了,你没看见刚才你沽酒时,那店家怎么看你的吗早知道跟着你这般丢人,我还不如陪着公子呢!”

吴酒仙舔了舔嘴唇,拿起手中的酒葫芦左瞅右瞧,“胡说这葫芦哪里脏了?”说着便将那葫芦递到了陶勇面前。

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陶勇捏着鼻子厌弃的说道:“快些拿开,这玩意都捂臭了”

吴酒仙闻言大怒,这可是他花了了一千两白银才买到的宝贝,怎么会臭酒意上脑的吴酒仙恶狠狠的对着陶勇威胁道:“什么东西臭了你再说一遍”

“哇这什么味臭死了……”身旁一懒懒的声音说道,吴酒仙看都未看一眼,挥拳便向身旁抡去,口中还振振有词的道:“叫你多嘴”

一旁的陶勇一阵惊呼,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顿时一股凉意自头顶凉到了脚心,那酒意嘛,瞬间便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了。

天武帝国的南离旗使,吴酒仙的直属上司,此刻正捂着左眼,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吴酒仙结巴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大……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那大境堂三楼的坎字号雅阁里,紫南离铁青着脸,坐在当中的位置上,一脸不耐的瞅着楼下的大厅,一边抖着腿,一边将侍女送进来的贡果咬的嘎吱作响。

在他身后站着的南宫邪几人,此刻正强忍着笑意,一会瞅一瞅神色不善的紫南离,一会又转头撇一眼垂头丧气的吴酒仙。

谁叫紫南离现在右脸红肿一片,左眼上乌青了一圈,那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笑的紧了。

雅阁里久久无声,陶勇估计是强撑的久了,实在没有憋住,扑哧的笑出了声,紫南离顿时回过头去,怒道:“谁笑了交银子,十两白银,一两都不能少”

正感觉要憋不住的聂停城灵机一动,指了指那一楼的大厅,说道:“公子,寻鉴会开始了”

紫南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嘴里兀自说道:“等小爷这次赚个盆满钵满在收拾你们几个……敢看我的笑话……尤其是那个酒鬼……气死我了”他揉了揉发青的眼眶,又摸着红肿的右脸,恼怒的想到:“不就是说要娶你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这一巴掌扇的……啧啧真他娘的疼”

第四十一章 挥金如土 (中)

大境堂上,主持这次寻鉴会的便是当初来迎接紫南离的那位人皇,云乾元。

老者站在一楼的大厅中央,向四周拱了拱手朗声说道:“诸位中洲九国的朋友,老朽先代月明楼谢过诸位的抬爱,如果没有这些年来大家的鼎力支持,寻鉴会也做不到如今这等规模。

所以天问阁许阁主特意决定,这次以奇、珍、仙为主题的寻鉴会,最后一轮仙品拍卖,将会附赠上古时期的异宝,以此来答谢大家”

云乾元说道这里,右手一挥,几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抬着一外观奇异的青铜宝箱,放在了一楼展台上。

“起”云乾元遥遥一指,那宝箱应声而开,不大的青铜箱子里居然有三道隔层,依次展了开来,四下里顿时一阵喧哗之声。

“这莫不是那炎居氏大方匣”

“应该就是此物,看那箱体上刻的云雷、饕餮两种纹路,跟古籍记载并无二致,想必就是那炎居宝匣”

“月明楼好大的气魄,这古族异宝居然用来当储物柜用了,这……这真是牛气……”

这大境堂三层阁楼,每层的身份都不大相同,从上至下,分别是持丹鸟函的贵客,持火犀函的嘉客,持平步函的稀客,此时那议论之声正是从一楼稀客处传出的。

紫南离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顿时便感无趣,这月明楼这般做派无非是炒作接下来的寻鉴会而已,拿这等异宝出来先勾起客人们兴趣,想想连装着赠品的箱子都这般奢侈,那拍卖的珍宝水准还能差了

可惜这些手段后世使得太多了,像紫南离这种人自不会像一楼那般稀客一样大惊小怪。

这大境堂的内部结构有点像塔楼一般,每一层都似八卦行的构造,每一间雅阁对内的部分都没有门窗,只有一道木制护栏,上面雕龙刻凤的甚是好看。

只是这红木栅栏在紫南离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要是一会南宫邪他们四个一起扶在这上面,这护栏会不会断掉啊”紫南离不怀好意的想着。

这时,一道声音自对面传了过来:“陶兄”

紫南离抬头一看,这真是冤家路窄,在他这间坎字号雅阁对面坐着的,正是先前那位贵公子,齐世勋。

他们这才分开不到片刻功夫,这齐家的二少爷居然又换了一身行头,一件雪白衣袍,腰间带着一条有十数块扁平玉板镶缀的腰带,头上则戴着一顶精致的白玉发冠,真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对头这般丰神俊貌,自己却穿着一件二手的破旧衣裳,紫南离顿时一肚子的火气。

吴酒仙和陶勇并不知道紫南离与这齐世勋之前有过很激烈的冲突,一见对面这公子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立马便心生几分好感,那吴酒仙自觉之前大大得罪了紫南离,

深怕紫南离对于刚才的意外念念不忘,眼下正好有一个转移紫南离注意力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大人,对面那位公子叫您呢”吴酒仙好意提醒到,在他想来,见到紫南离这般热情的人,肯定是紫南离的故交好友,他乡遇故知,这种时候紫南离哪还有心思斤斤计较刚才的事

尤其是那齐世勋见紫南离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后,没有半点恼怒的迹象,相反还笑眯眯的又叫了两句,一脸老相识的样子,吴酒仙这才一脸热切帮他传起了话。

谁知道紫南离却拉长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吴酒仙立马缩回了南宫邪几人的身后,继续装起了哑巴。

看着吴酒仙吃瘪的样子,南宫邪笑着摇了摇头,看笑话归看笑话,自家兄弟该帮的时候还得帮啊,吴酒仙肚子里打的那点小主意,他怎么会不明白。

只见他凑到紫南离身边,小声说道:“大人,那齐家二公子没想到也来了,您要是不想见到他,属下便这就去找这里的管事,让他给咱们换个二楼的雅间便是”

紫南离张了张嘴,颇有些无语的感觉,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实在是不开窍,那齐世勋明显是位年少多金的主,这人正是他今天能不能一夜暴富的关键人物,这种命里的贵人,怎能叫他随随便便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紫南离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南宫邪不必如此,之后他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横栏跟前,故意装出一副熟视无睹的表情,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假装看不到齐世勋,口中兀自说道:“见鬼了,明明听到有人叫我的?怎的看不到人呢!莫不是哪个不开眼的孤魂野鬼想要找老子当替身吧”

说到这里,紫南离装的似模似样的掐着法诀,遥指齐世勋的方向,说道:“何方妖孽敢在这里聒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那边的齐世勋一听到这话,脸色猛的一僵,神色不善的冷笑了两声后,便坐回了原处。

紫南离一见齐世勋这副表情,顿时觉得心头一阵畅快,“叫你个小白脸长的比我帅,一会看小爷怎么收拾你”紫南离这边正在心里发着狠,在那大境堂的一楼,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原来寻鉴会拍卖的第一件异宝终于被抬了上来。

“此物名为纳海方壶,乃是上古时期先贤留下的无上利器,有天地难辨之威”云乾元只短短的介绍了这么一段话,说完后便负手而立,紫南离听得一愣:“这就完了这也太任性了吧”他正在心底腹诽这云乾元的不专业,这时在他右手边的木桌上突然黄光一闪,一薄皮简册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紫南离拿起来一翻,里面居然记录的是这纳海方壶的一段传闻。

据说现今的宿迪格尔,中洲的第一大沙漠以前是片望不头的绿色水湖,名为镜湖。

传闻当年有一位天焰真君,一手灵火戮魔神诀使得出神入化,嫌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后来他的一对头被他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便藏在了那镜湖之下。

天焰真君在那湖底寻了足足一月有余,也没见他那仇家的踪影,老道士发起了狠,潜入到那湖底灵脉之处,祭起那神诀,居然想将整个镜湖都用灵火化个干净。

谁料他那对头这时却破湖而出,手持这纳海方壶,往那镜湖中一丢,自此上古七大湖就只剩六座,镜湖便化为了那茫茫沙漠。

紫南离翻看着手中关于这纳海方壶的薄皮简册,撇着嘴淡淡的说道:“有没有这么神奇不就是水壶嘛,至于吹的这么玄吗?”

垂手而立的聂停城一听这话便凑了过来,小声对他说道:“公子,这两年的确有这样的说法自宿迪格尔流传出来”

“就是这两年”紫南离歪着头问道。

聂停城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就是这两年,之前还从未有过这类的传说,依我之见十有八有是有人故意放出这类风声,为的便是让这方壶搏个好价钱”

紫南离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纳海方壶初被抬上看台便引来了无数声惊叹,只因这方壶造型太为独特,整个壶身上遍布着奇异的浮雕,看其样子似人似兽,壶身双耳则像两股水柱一般,时不时还有异芒自其中放出。

光看这样子就知这方壶不是凡品,最为奇特的便是那壶盖处雕刻着一团火焰,隐隐有七彩异芒在当中流动。

那云乾元在方壶呈上台后,沉默了许久,一直等到周遭窃语之声都静了下来,才拱了拱手,缓缓说道:“想必诸位贵客都看我们为大家准备的那份简册了,之所以这次月明楼会做这样的简册,实在是这方壶来历太过神秘”

云乾元说道这里,从身后的炎居宝匣里取出一薄皮小册,对着众人挥了挥说道:“这本镜湖本纪,便是随着这纳海方壶一同从宿迪格尔出土的,上面记载的内容与诸位手中小册中所写的并无二致,如有哪位贵客不放心的,现在便可将此册拿去,仔细查看一番”

紫南离听的一愣,原来关于这方壶传闻的来历,都是随着这本小册子开始的啊,他又翻了翻手头的简册,顿时对着纳海方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第四十二章 挥金如土 (下)

“闻不害,闻老头,麻溜的出来,有话问你”紫南离在心底默默的呼唤着那坑过他好几次的催命判官闻不害。

过了好一会,他瞧着没有半点动静,直接在心底骂起了娘:“你这个老无赖,少在里面装死,就借了你丁点力量,你就嗝屁了”

又是老半天的功夫,那道熟悉的声音才从他心底里传出:“你个小王八蛋,之前说好的只是小惩大诫,教训教训那齐公子的跟班就完了,你干嘛非得那么拼命,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从阳晁里调走的元气我得攥多久”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这阳晁神威莫测,只需借用给我一丝元阳,便能瞬间碾死那齐家二公子的”紫南离在心底振振有词道。

那闻不害此刻躺在云海之上,神色看起来有些萎靡,他一听这话,老脸顿时一黑,硬撑着坐了起来,指着头顶空灵的长空,怒道:“你小子少在这胡搅蛮缠,我说借你丁点阳元,打发那二世祖的手下,可没说过帮你对付那齐家公子”

闻不害说道这里,猛地一拍大腿,苦着脸接着说道:“当初要不是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阳晁也不知怎的居然被封印在你的血海之中,

就冲你小子在元首府里整日的混吃等死,我就该把你摄进这神灯里嚎打一顿,也不至于落地如今这般,想死不能死,想活没法活的”

“讲讲道理行不行,你现在本就是阴魂一个,较起真来,是死的不能在死了,哪来的活着一说”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紫南离发现这催命判官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别看整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骨子里还是那谨小慎微的阴差作风。

对付这样的老油条,就必须时不时的揭揭他的老底,免得他登鼻子上脸,得陇望蜀。

紫南离这话说完,老头顿时将那大腿拍的劈啪作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扯着嗓子干嚎的声音甚是刺耳,他深知如今的自己对付紫南离的办法不多。

之前他还可以作穷凶极恶状,遇到不顺心的时候,拿这小子出出气,可自打被那青叶废了修为之后,这耍狠是不可能了。

眼下也只有装可怜这一招了,闻不害想明白这点后,便更卖力的哭嚎起来,他明知紫南离此刻看不到他,却依旧努力挤着眼泪,似乎这样能情真意切几分。

闻不害抽抽噎噎的吸着鼻子,好像丝毫没听到紫南离先前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抱怨道:“也不知道我前几世造了什么孽,地府上万阴差,却偏偏让我撞见了你,不学无术,整天光知道做白日梦

换作别人被自个老爹嫌弃了,定是洗心革面,发奋图强,等到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叫那不开眼的老爹好好后悔一场,可你呢

就看那么几本破书都是抱着对付的心思,看了半月有余,居然还是胸无点墨,连这异世最起码的现状都没搞明白你说说,你怎么对得起你这穿越的身份

那齐家二公子是说碾死就碾死的了你也做过阴差,看不见那小子一身气血激荡不止那是他手下那几个仆从能比的

当时就是楚红叶这丫头在场,也没把握能收拾的了他,更别说我这半吊子神器了,

不对,我现在十条命去了九条了,还神器,连件普通的法器都比不上了”

闻不害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大袖一掩,居然真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紫南离这时身边跟着的人太多,尤其是聂停城鬼精鬼精的,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家伙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的,有这么位聪明绝顶的手下在跟身旁,他还真不敢表现的太过异常。

他挪了挪坐着的凳子,尽量跟聂停城保持着距离,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瞅着那纳海方壶,嘴里自言自语道:“得了,别哭了,你一大男人,莫不是水做的不成,遇事就哭天抹地的,也不嫌丢你催命判官的脸啊!

话说起来,当初小爷我明显是被冥君阴了,那小心眼估计老早就知道了他小女儿看中我的事情,所以这老货便将你这坑货丢给了我,恐怕早就算计着要我把弄到一个人厌鬼弃的地方……”

紫南离还在那有板有眼的分析着,他苦思冥想了这么久,也只有这个说法站的住脚,要不然作为十佳员工他,怎么会被随随便便的就给整到这地方来了,至于他当初向冥君提的那个要求嘛,紫南离选择性的失忆了。

他这边还在念念不忘的追忆着往昔,阳晁里的闻不害听到坑货二字却是不干了,老头大怒,指天戳地的骂道:“小王八蛋说谁坑货呢”

闻不害中气十足,声音奇大,惊的紫南离浑身一颤,他有点心虚的向身后瞄了瞄,见聂停城几人正饶有兴致的盯着那大境堂一楼的看台,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这才小声嘀咕道:“是不是坑货,你心里没点*数啊,

我总共进了阳晁几次你坑了我几次头一回,说跟我换玄晖,结果那狗屁什么英灵界连根毛都没给我,随便甩了三千多张吃饭的嘴,便将我打发了,还好这些家伙身上的铠甲值几个字,小爷我忍了

第二次你约我进去,结果刚一到里面,就给小爷我整进那什么修罗界,干嘛炫耀你阳晁里面死过人比地府还多你知不知道事后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心灵伤害我问你要过精神补偿没

之后你老兄发神经,又哭又闹我也不说了,可你居然还敢拿那承影剑劈我,这也就是我宅心仁厚,不跟你斤斤计较,要是唤了别人,早就跟你翻脸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哭穷卖惨的”

紫南离口若悬河,一番话说下来,直把闻不害说的呆若木鸡,那英灵界一毛不拔也不是他的原因啊。

紫南离自己不争气,三魂残缺,七魄不全的,一身运势哀到了极点,要不是有阳晁照着,似这类倒霉蛋蛋早就被雷劈死了千百回了,这样的霉运鬼还想让某位英灵跟他出来闯荡世界,建功立业,那纯属痴人说梦了。

可这番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当初就没如实相告,此刻在真情吐露,依着紫南离的个性,岂不是要跟他拼命

那第二次嘛,确实是他的不对,他当这器灵也有千载岁月了,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呀,放在地府,就是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他掌管那本源青叶的了,可鬼知道那阳晁九界压根不管这一套的,

干了千年的老员工不选,偏偏看上了一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那可是相当于阳晁九界认主的象征,紫南离现在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他闻不害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代表着日后,那什么金钱啊,美女啊,权势啊,只要紫南离愿意,唾手可得。

他闻不害不是神仙,品衔最高也只当了个判官,修道之人为了得道成仙,能斩尽七情六欲,他可不是修道之士,这不到这般决绝,在他看来,没了人的感情,道法在高有屁用,跟那山间的磐石有什么区别

那些神仙充其量也不过是块会飞的石头而已,有情欲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所以才会做出那等给城隍戴绿帽的龌龊事来。

既然他闻不害凡心未了,犯个眼红病之类的也就实属正常了,那本源青叶如此重要,突然落在了一个外来户手里,叫他怎么忍得下

心一横,牙一咬,本想试试看紫南离是否得了那阳晁九界的传承,可没料到,这就这般试探一下居然还被化去了一身修为,这他娘的是不让人活了。

老头一下次哀莫大于心死,再加上被紫南离挖苦了几句,便找来那承影剑想跟紫南离来个同归于尽,可是一剑劈完,这混小子跟没事人似的,自己这最后压箱底的神剑也被这家伙弄去了。

紫南离口口声声说吃了亏,上了当,话里话外都是被他坑害了的意思,可这般回过头想想,到底是谁害谁啊!

闻不害被气的有点哆嗦,他狠狠的跺着脚,恨声说道:“好,你之前是吃了大亏,上了大当,你这般无耻我认了,可之后呢,我带你去苍灵界,你小子忘了那里可是万物皆能生长啊!

你稍稍用用脑子,便能从中赚取多少好处,还要我多说吗?还有那无间法界,你要不是从里面学会这一手巧夺天工,你能扯下那阿七的真如你得了这么多好处,你不认了”

紫南离翻了翻白眼,不过闻不害是看不到的,老头此刻正气鼓鼓的发着脾气,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已足够弥补紫南离的了。

谁知南离旗使冷哼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那苍灵界连个玄晖都中不了,还敢叫嚣万物生长你要是让我种白玄得白玄,种黄玄结黄玄的,那这话我便认了,否则休要再提这事,当初我还以为自此可以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呢,可没想到还是要这样辛苦的活着啊,我咋就这么命苦呢”

闻不害气极反笑,那苍灵界这小子都看不上了,妙极妙极,果然无耻的人都贪心。

“那无间法界呢,你要也不觉得占了好处,便将双眼挖了,今生都不要用那招巧夺天工了”闻不害冷冷的说道,老头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第四十三章 一夜暴富(上)

紫南离想了半天,那无间法界确实有些用处,最起码带给他的好处最为明显,那天他在那无间法界之内被那接天连地的黑风,裹挟着直冲云霄。

他当时都以为这旋风要将他卷到那苍穹之上了,谁知这时那风势一缓,他整个人便疾速向那风眼处坠落去。

在那旋风风眼处,之前他看到的那本古籍,此刻居然化为了一老一少两道人影,老者一袭灰袍,负手而立,那少年则是一身白衣,目光如电,两人乍一出现,便是生死相搏。

那老者率先出手,拳拳生风,好似长虹贯日一般,只见那少年,一开始只能连连后退,毫无还手的机会,待到紫南离落得进了,那白衣少年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紫南离顿时浑身一震,他想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少年是谁为何那面貌如此熟悉……

这时,那小年对着他轻吐四字:“巧夺天工”白衣少年脚下一跺,整个身子风驰电掣般的向那灰袍老者扑去,那老者脸色一肃,同样脚下一顿,整个身体拔地而起,好像烈日浮空一样,一拳挥出,那一拳,好似要荡尽世界一切妖邪一般,那苍老的右拳上如映耀着骄阳。

紫南离此刻离着那老者极远,却也能感觉到那拳意上舍死忘生的意味,这等拳势,岂是人力所能抗衡,只是那白衣少年眼见这等声威震天的拳意,竟然是不躲不避,一掌探出,玄之又玄的抓在了那看似可击破一切的拳头上。

拳风顿止,拳意渐消,少年顺势一拧,脸上带着嗜血的微笑,老人枯瘦的手臂被他生生的拧了下来,灰袍老者这时如柳絮一般,竟渐渐陨没在那呼啸的狂风当中,只是最后一刻,那老者在笑,似如愿以偿。

这时,那地上的古籍突然有阵阵黑烟窜出,那浓烟似有意识一般,将这白衣少年死死缠住,少年望着已然落在地上的紫南离,再次开口道:“巧夺天工,无法不破”

“你是谁”满腹疑虑的紫南离终于能开口询问,只是那少年已被那黑烟裹挟着没入了那古籍当中。

“这人我也见过……我见过”紫南离在心底狂呼着,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绝对不会错,紫南离咬着牙,突然向那地上古籍冲去,他要看个清楚,这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只是指尖刚碰到那本古籍,他脑中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一阵剧痛,那感觉好像回到了英灵界中,又听到了那苍凉而又无尽的钟声。

心口又是一疼,在他心底好似又有人在怒声质问他:“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喉头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了上来。

紫南离咬着牙,硬生生将那涌上的一口鲜血咽了回去,他赤红这双眼,撕扯着胸口的衣襟怒喊道:“老子不知道,不知道”

天地间顿时沉寂了下来,狂风已歇,他抬头望天,那昏暗的长空,此刻一片云淡风轻。

心底又是一声叹息,那口强忍的鲜血还是吐了出来,紫南离觉得脑袋一沉,好想就此倒头睡去,只是眼前暮然间一亮,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八个古篆金文扑面而至。

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还被狂风袭虐过的大地突然间变得如明镜一般透亮,苍穹上的朵朵白云,好像坠入了地上一般,哪头是天,哪头是地,已然是分不清了。

紫南离轻笑着,他突然若有若无的有了一丝感触,那青叶上之前映照在他心底的诸多话语,他都记不起了,此刻他只想起了那句:“心静则明,水止乃能照物”

他学着那白衣少年,抬臂,探手,一掌挥出,无形中,心底好像有某种束缚被打破了,好似破茧化蝶,亦或者浴火重生,紫南离说不清楚,他只觉得此刻心境格外的轻松,他低头笑着,却顿时愣住了。

那如明镜般大地上,此刻正映衬着一道人影,眉目清秀的少年狡黠的笑着,他愣了愣神,有点吃惊的摸着脸颊,自己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怪不得之前看到那白衣少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自己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啊!对了,自从那次进山取了脸上的细布以后,我便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的样子了!”紫南离自嘲的笑着,那起祀之法能转变他的模样,他老早就忘记了,对于男儿来说,皮相如何,实在是无关要紧,就是长的妖艳成女子又能如何他又没想过靠脸蛋过活的。

男人嘛,就应该长的粗犷一些的,这样才能经得起风吹雨打。他摩挲着这张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颊,轻轻的道:“可惜啊,要是能长出副络腮胡那便完美了”

无间法界嘛,还是有些用处的,想到这里,紫南离轻叹一声,在心底默默说道:“好吧,无间法界那次算是给了我些好处的,你想要什么明说,别藏着掖着了”

闻不害听到这话,不由的轻哼一声,没好气的道:“要什么早就跟你说清楚了,只要你好生修炼,早日把你那三魂七魄修补完整了,我便不需要每天啃那玄晖续命

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帮你不少忙呢,只是现在嘛,你小子把阳晁的不少元气又抽走了,估计不出五日……额让我在想想……三日……不对两日,就是两日,这阳晁神灯只怕就要分邦离析,老夫也要呜呼哀哉,到时候你就只能做回之前那痴傻之人了”

即便聂停城几人都在他身旁,紫南离听到闻不害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真要是命在旦夕,还能这般淡定自如的推算着日子

五天三天又两天的,这分明是闻不害在耸人听闻,目的不过是想多从他这里讨些便宜罢了。

此刻南宫邪等人都扒在那红木护栏上,探着脑袋向大境堂一楼观望着,自那纳海方壶被抬上来以后,整个大境堂里的气氛就好像沸腾了一般,所有人都在争论着这方壶的来历,以及那天焰真君的身份。

人们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不亦乐乎,好像这东西买不买的到的都不重要,关键是搞清楚这方壶的来路才是正解。

南宫邪和聂停城听得最为认真,尤其是有人说道二人也知道的陈年旧事时,两人还不住的点着头,一脸认同的表情,只有陶勇和吴酒仙对此不甚感兴趣。

那陶勇离着紫南离较近,听他轻笑一声,不由专过头来问道:“公子,您笑什么呢?”

紫南离最怕这几位发现他的异常,他赶忙装模作样的指了指楼下,那意思是你往那里瞅,陶勇便立马探头望去,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呀”

眼见敦厚老实的车夫被自己诓骗着看风景去了,紫南离赶忙一边拿手掩着嘴,一边轻声道:“你抓重点说行不行,磨叽了半天了,想要什么直说,废什么话啊”

闻不害讪讪的笑了两声,老头此刻即不哭也不闹了,更不似先前那样义愤填膺了,他搓着手,一脸热切的说道:“那晚在白云寺,你答应给楚红叶的那个数,我要一半”

“我擦……”紫南离听得差点骂娘,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你怎么不去抢啊”

闻不害光棍的答道:“抢不着,只好讹你了”

紫南离瞬间呆住了……

第四十四章 一夜暴富(中)

就在紫南离被闻不害无耻的态度搞得瞠目结舌时,寻鉴会上的第一件“奇”宝,纳海方壶也正式开始起拍了。

那纳海方壶虽然看似舒为不凡,可到底威势如何谁都不清楚,来这的客人总不能跟那月明楼打个商量,出价前先拿着这方壶试上一试看看这玩意到底有没有吸干一座镜湖的神威。

就即便是月明楼肯,恐怖寄卖这纳海方壶的主人也是不肯,但凡这等奇宝,最忌讳有人将其神妙之处挖的一清二楚。

因为一旦这种法器的神妙之处,被弄的举世皆知时,那便意味着,随便提溜出来一个后辈都知道该当如何应对了,那这奇宝便算是废了一半。

来参加寻鉴会的众人都是明白这一层道理的,自然也不会有那种不开眼的愣头青提这类要求。

只是要保证一件销匿多年的宝物,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普通的商家显然是没有这分能耐的。

也只有财大气粗,底蕴深厚的天问阁有这个本事,将那真真假假的奇珍异宝辩个清清楚楚。

“百年王朝,千年阁”任那世俗皇朝如何更迭,那天问阁始终屹立在中洲不倒,这千载岁月里,天问阁不知已圈养过了多少“巧匠”,要说这世上有谁最有资格给那天材地宝定价的,也只有天问阁举办的寻鉴会了。

不过一般能上寻鉴会的都当属玄宝类的法器,像这类宝物到底所值几何,其实并没有一个定数。

月明楼也只是找来一群穷经皓首,至老不倦都在研究锻器之道的老师傅们,来给这宝物估一个起拍价,至于最后多少玄晖能成交,却不是月明楼能左右的了。

当云乾元高声说出五百枚白玄时,偌大的大境堂内居然尽是惊呼之声。

尤其是坐在一楼大厅的一群“稀客”,居然有不少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云师傅莫不是搞错了这方壶居然值五百白玄”

“就是,前年卖出的第一件仙器,大阙钩也不过四百白玄的起价,这方壶在怎么神妙,也不过是件奇宝,怎么起价比仙器还要高”

“纳海方壶究竟神在何处居然让月明楼给了这么个天价”

那群稀客中,有不少是参加过几次这寻鉴会的,一见这方壶起价就这般离谱,当即便起身对着云坤元询问了起来。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到这寻鉴会一楼坐着的,不是些没有靠山的散修,便是些势微至极的小宗。

也只有这奇宝的拍卖,这些人可以碰碰运气,跟着叫叫价,只要那二三楼的豪门大派不跟着抬价,这寻鉴会上的奇宝多数能进这些人的口袋,要是运气在好些,碰上一两件对修行大有裨益的法器,那散修一跃便可做一仙家正宗的外室供奉,小门小派也可以借机培养一批根基牢固的后生晚辈。

可如今这纳海方壶,一上来就被开了五百白玄的天价,对这些人来说,这等于瞬间断绝了他们苦等一年的机会,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急。

只是办这寻鉴会的是那月明楼,背后靠着的是那天问阁,就是一般的皇权都惹不起那千年楼阁,更遑论这些“稀客”了。

只见那云坤元悠悠的吸了口气,眯着眼睛道:“诸位这是何意莫非信不过我月明楼”

老人说话语调平平,听不出有丝毫灼脑之意,只是坐在三楼的紫南离却明显感觉到背脊一冷,一股凉意直透心底。

“这就是人皇,不怒自威啊”紫南离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你以为呢早跟你说过了,似这类高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瞪死你小子,现在信了吧”那闻不害此刻正在那云海上,摆出一副和蔼的笑脸,笑眯眯的说道。

先前老头一番真情表露,直言要讹紫南离一大笔玄晖,直把流氓出身的南离旗使气成了哑巴。

紫南离一发狠,来个装聋作哑,任凭那闻不害在云海中说破了嘴,也不去理会半分,他这般做法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可这法子闻不害却偏偏没一点办法应对。

这个时候又不好强行将紫南离摄进阳晁里来,主要那齐世勋还时不时的往这边盯过来,那小子一身功法诡异的很,闻老头估计就是紫南离在修行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够这小子揍得。

还有那齐世勋身上气血翻涌时,居然能惹得那修罗界有异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弄不好阳晁九界要将这小子也摄了进来,以那齐世勋皮笑肉不笑,脸笑心不笑的枭雄特质,还不分分中把这他这水货器灵给弄死啊!

到时候别说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争一争这阳晁九界了,就是能不能继续这样苟延残喘,吊命似的活着都难说了。

老头咬牙切齿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让紫南离继续搭理他的主意,可要他放弃这寻鉴会上的机缘,老判官又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舍,最后便变成了闻不害契而不舍的喋喋不休,紫南离坚持不懈的充耳不闻。

两个人这样默默斗了半天,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讨好对方的话出来。

眼见这寻鉴会开始了,闻不害内心如若火烧一般,在不跟紫南离这混小子谈好,等事后这小兔崽子将好处吃进了嘴里,那便是在没可能叫这铁公鸡吐出来了。

紫南离依旧在装聋作哑,闻不害压了压心头火,在心底略微安慰了自己两句,“胳膊拧不过大腿,先叫你这兔崽子嚣张一阵,等老夫恢复了功力,在叫你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臭小子,不白拿你的玄晖,有你的好处的”闻不害轻声细语道,那感觉好似他在掐着嗓子说话一般,快柔出水了。

紫南离听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终是没忍住,低声骂道:“我呸,以后在小爷面前别提好处,你闻大叔的好处得拿命换,我要不起”

闻不害清了清喉咙,嘿嘿笑道:“真的不骗你,你先前叫我,不就是问那纳海方壶的事吗?

只要你答应我先前的条件,这寻鉴会上之后的宝物,但凡是有点看头的,老夫都会告诉你,准保让你买不了吃亏,买不来上当,怎么样?”

紫南离沉默不语,闻不害顿觉这事有戏,当即又加了一句:“我功力尽失,可眼力还在啊,再加上我器灵的身份,对那天材地宝最为敏感了,我要是都觉得好的东西,那岂能差了这个时候你不靠我,还准备依仗你身边那四个平庸之辈啊”

紫南离暗暗盘算一阵,这闻不害句句在理,虽然他这几日通过楚红叶得了大笔的玄晖,可这寻鉴会上到底要出售多少宝物,他可真不知道,总不能见什么就买什么吧。

这三楼的雅阁如此之多,坐在这里的哪一位不是财大气粗的主,就他腰包里的那些钱,必须得精打细算,好钢用在刀刃上,也只有闻不害可以帮他去芜存青,专挑那些有大用处的法器下手了。

只是……紫南离一想到闻不害那句“抢不到,就讹你”就觉得两肋生疼,“总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老货”紫南离在心底暗暗发着狠。

“你胃口太大,我养不起,你愿意帮我就帮,不愿意就拉倒,反正我吃了亏你也占不着便宜”紫南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闻不害一听这话,当下便气鼓鼓的道:“哪有你这样的,一点好处都不给,就想使唤人的,罢了罢了,之前说的那数在砍一半,你要还不愿意,我就回幽冥大殿里挺尸去”

紫南离嘿嘿笑了一声,小声说道:“成交,谁反悔谁龟孙”

闻不害听得一愣,敢情又他娘上了这小子的当了。

第四十五章 一夜暴富(下)

云坤元笑吟吟的扫了眼大境堂里的的众人,先前还略有不满的那群“稀客”,此刻安静的如寒蝉一般,再也不敢有一丝聒噪。

“如果诸位在没有任何疑义,那拍卖会继续,纳海方壶,起价五百白玄,每次叫价至少二十枚玄晖”云坤元捋了捋胡须,淡淡的说道。

“每次才二十,小家子气,本公子出六百”

一道懒懒的声音从紫南离对面的雅阁中传出,紫南离都不需要去看,便知道这是那二世祖齐世勋在叫价,他一抬头,两人目光一对,那齐家的二公子拿眼神瞟了瞟那方壶一眼,接着又淡淡的扫了紫南离一下,那眼神中的挑衅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下次大境堂里坐着的买家不禁都朝这三楼望来,刚安静下来的会场,又热闹了起来。

“这谁啊,这么狠,一次一百的加价”

“不会是这方壶的主人,找来的托吧”

“没见识,那是齐府二公子,齐世勋,他家上月刚拿到朱白界域的开采权,现在健陀罗齐家风头正劲,大伙说话还是小心点”

“不就是朱白界域吗?那孥家还掌握着鞠黑、陨内、除铠三处界域呢,也没见寻情公子有这般高调的”

“寻情公子老兄莫非说的是孥元帅的大公子,孥寻情”

“整个中洲还有敢叫寻情这名字的听说寻情公子这次也来了,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坐在何处”

“寻情公子也来了吗”有几名女子同声惊呼道。

大境堂里不有名族旺门将女眷也带来了会场,一听到健陀罗孥家的大公子,孥寻情居然也来了这寻鉴会,一帮待嫁闺中的小姐姐们立马激动不已。

本来在场的众人都一门心思扑在那寻鉴会上,此刻突然听到那孥寻情的名字,居然顿时对那纳海方壶没了兴趣,都在小声议论着那孥寻情。

方才还满面堆笑的云坤元此刻脸色多少变得有些难看,为了这次的寻鉴会,月明楼可没少往他这边调集资源,尤其是在天武境内举办的寻鉴会,论规模讲声势,都远不及他这里,

甚至阁主亲自做主,从天武国的会场又调运了一批奇珍异宝过来,可见天问阁这次对于健陀罗境内这场寻鉴会的重视,可要是到最后他没撑的住场面,弄个平淡收局,那光是在阁主那里就没法交代了,更别说权势更大的长老会了。

想到这里,云坤元双目微眯,袖袍一卷,先前还有些吵闹的大境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此刻在这三层阁楼里坐的众人都是觉得有座小山似要压顶而来,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哪还敢在私底下在窃窃私语。

只是云坤元如此霸道行事,显然极为不妥,那一楼的不少稀客此刻都是满脸怒容,要不是忌惮着月明楼,恐怖就要当场翻脸,拂袖而去了。

云坤元望了望安静下来的会场,点了点头,只见他双手握拳,居然冲着众人弯身行礼,贵为人皇的云坤元既然能对着这些修为境界远不如自己的人行鞠躬礼,可见这道歉的诚意十足。

“诸位贵客不远万里来健陀罗参加这寻鉴会,本就是给足了我们月明楼面子,小老二恬为主事之人,却对诸位多有招呼不周之处,实在是歉疚的紧那,

只不过寻鉴会本就是为了集天下奇宝于一堂,供诸君鉴赏采买而办,有不少贵客也是从边陲重镇处不辞辛劳赶过来的,

要是今日的寻鉴会弄得失了本意,一来对不起这些好友贵朋,二来大家错失了一睹世间奇珍的机会,也确实可惜,

要是有哪位名门闺秀真想一睹那寻情公子的风采,不妨等这寻鉴会结束了,托家人来找老夫便是,小老头子自问跟那寻情公子还有些交情,牵线搭桥这事,老夫还是可以厚着脸皮,做上两回的,诸位以为如何”云坤元笑脸盈盈的说着。

人皇都这般说了,众人自然是从善如流,尤其是先前议论最凶的几人,当下便放声附和起来。

“云师傅所言极是,要寻人去那血影楼开榜起贴便是,到这寻鉴会上凑什么热闹”

“那寻情公子还未婚娶,诸位名门闺秀们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

先前一张嘴便是六百白玄的齐世勋此刻站在那红木栅栏前,探出身子说道:“云师傅说的在理,这寻鉴会本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寻宝而办,如果本末倒置,放着举世难见的宝物不要,反到满会场的找人,那岂不是惹得其他诸国笑话,所以这纳海方壶,本公子再出二百白玄,总共八百玄晖,也叫他国之人瞧瞧,我健陀罗的底气”

齐世勋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往紫南离这处瞟了一眼,他虽是笑容满面,可那眼中的鄙夷之色,一点都未有掩饰,直看的紫南离一股无名火起。

“吴酒仙,你过来”紫南离恨恨的瞅着对面的二世祖,口气不善的叫道。

之前触了霉头的吴酒仙一直混在南宫邪几人当中,努力的躲着紫南离,在这酒鬼看来,先前一拳打青了紫南离的左眼,之后又传错话惹得紫南离不快,这还不把紫南离得罪紧了。

抱着能躲一时躲一时,能躲一会算一会的心思,吴酒仙便当自己是团空气,一直远远躲着紫南离的视线,生怕自己的上司想起自个来,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给他气受。

只是先前他这套策略还挺管用,紫南离脸色比起进大境堂前已好看了许多,可这还没半盏茶的功夫,怎么南离旗使的口气又这般臭臭的自己在没招他呀。

吴酒仙耸拉着脑袋长叹一声,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惴惴不安的挪到紫南离跟前,小声说道:“公子,您叫我啊?”

紫南离头都未抬,依旧目光冷冷的瞅着对面的齐世勋,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吴酒仙附耳过来。

一番耳提面授后,紫南离拍着吴酒仙的肩膀说道:“能做到吗?只要大家都觉得你是个财大气粗的败家子,你之前打我的那一拳,可以就此揭过”

吴酒仙听后欢喜的连连搓掌,一脸谄媚的表情,说道:“公子您放心,这差事还真就我老吴能干,不就是败家子吗?扮这玩意容易,你瞅着”说完这话,吴酒仙还特意顺了顺他身上的那件暗红色长袍。

只见一脸横肉的赛张飞拨拉开还扒在栅栏上的南宫邪几人,手扶着那红色围栏,神色倨傲的说道:“才八百玄晖,就想买下这方壶齐公子才是小家子气吧!大爷我别的没有,玄晖多的是,这方壶我要了,一千玄晖,谁也别想跟我抢”

一身纨绔子弟打扮的吴酒仙说完这话时,也学着那齐世勋先前的样子,若有若无的冲着齐世勋看了一眼。

齐家的二公子明显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立马跟着说道:“这位兄台看来是陶兄请来的帮手了只不过陶兄啊!你这交友的眼光实在是……”说到这里齐世勋顿了顿,他用眼光上下扫了吴酒仙两眼,指了指他身上的红袍摇头叹道:“这位兄台下次还是不要穿这华服袍出来了,怪吓人的”

还在扮败家子的吴酒仙闻言大怒,要不是碍于这有许多女眷,依着他的脾气便是要破口大骂了,他摸着脸上的络腮胡,冷哼道:“兄弟你废话太多,这纳海方壶你出不出价,出不起价就趁早闭嘴,少跟大爷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齐世勋脸上依旧满是笑容,只不过眼神暮然间一冷,幽幽的瞅着吴酒仙说道:“既然兄台有兴趣玩玩,本公子岂有不奉陪之理,一千五百白玄,兄台,到你了”

第四十六章 一见如故(上)

“万银,千金,一铢晖”说的便是玄晖的价值,普通一枚白玄也能换到大概万两白银,齐世勋一张嘴便是五百枚白玄,可让紫南离见识到了什么是富比王侯。

吴酒仙一听对面这二世祖的开价,心里也是一咯噔,他有些心虚的转头望了望紫南离,显然在向后者询问是否还接着加价。

闻不害这时也在紫南离心中劝道:“我说傻小子,千万不要做意气之争那,你手里能有多少玄晖,经得起这么糟践的”

紫南离默不作声,只是微微朝吴酒仙点头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的脸色一振,转头望着齐世勋,冷哼一声,笑眯眯的摸着络腮胡子道:“齐公子想玩还是量力而行的好,不要最后惹得你家中祖老不悦”

吴酒仙这话方一出口,大境堂内顿时有不少客人笑出了声,尤其是那坐在二三楼的买家,论身份比地位,许多豪门比齐家靠山还硬,自不会忌惮他齐家,有些一向看不惯齐世勋的贵胄子弟,更是乘机讥讽道:“这位兄台说的在理,齐世勋你在寻鉴会上一掷千金,想必齐老侯爵不知道吧!”

“齐世勋,你大哥齐风海都没你这般张牙跋扈,你是不是偶尔得收敛一下,别修为没上去,脾气却养肥了,到时候惹上什么祸事,连累了齐家……”

“不就是拿到一处界域的开采权而已!十年后还不是要还给朝廷,小心现在做的太过,日后不好收场啊!”

只是片刻功夫,就有不少这类冷嘲热讽之言从四周传出。

那齐世勋脸色一冷,笑脸一收,冷冷的撇了一眼吴酒仙,直看的赛张飞心虚的咽了口涂抹,紫南离一直在吴酒仙身旁注意着齐世勋,一见这家伙眼带杀意,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立马站起身来,冲着齐世勋喊道:“怎么齐家二公子莫不是这么小心眼吧!说你两句就要翻脸”

那齐世勋将视线转向了紫南离,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先前还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此刻脸上居然又浮起了笑意,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端起桌上的茶来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陶兄何必这么急便跳出来呢?这寻鉴会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玩下去”

说完这话,只见这齐家的二公子用眼光扫了扫在二楼坐着的一群买主,似笑非笑的说道:“齐家自然是没有富埒王侯,但在这寻鉴会上花个万把玄晖的存银还是有的,更何况我兄长前几日才勘破巨像境,官家见我兄长勤勉用功,特从内库调了五万白玄赏赐给了我候府,

以资奖励,家兄平日里又最为照扶我,听我要来这寻鉴会,便特意差人叮嘱我,一旦有看上眼的法器,切莫做妇人之态,精打细算的舍不得给价,免得最后令神器明珠蒙尘,落在一些不入流的氏族子弟手中”

那齐世勋说到这里特意停了停,齐家的二公子又恢复了之前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从桌上拿起一把折扇,摇摇的冲着紫南离呆的雅间一指,淡淡的说道:“尤其是一些滥竽充数的假公子,更是不能给他一丝一毫捡漏的机会”

大境堂里坐着的多数是健陀罗的名门望族,此刻一听那齐风海居然勘破了巨像境,众人心底都是一惊,尤其是跟齐家交恶的几大贵族,这时不禁都在心底惊愕道:“这齐风海道巨像境才不过两年,中洲何时出过这种天才,短短两载时光,便能勘破了巨像境”

平日里一些跟齐家交集不多的家族此时也在心底盘算着,今后是否该跟这侯府多走动走动。

大境堂里一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思忖着齐世勋说的这番话,今后将给健陀罗的时局带来何种转变。

而紫南离几人自然不会在意齐世勋说的这些,只是等着吴酒仙叫价的紫南离见吴酒仙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向一旁望去,没曾想一看之下,立马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原来那吴酒仙听到这话后,便有些露怯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神色也远不似先前那般桀骜不驯,那样子哪还有半分纨绔子弟的作风,其实这也不怪那吴酒仙,毕竟能进到这大境堂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显赫人家,像他这样泥腿子出身的大头兵,要不是这次机缘巧合的跟着紫南离,恐怕他一辈子都进不到这寻鉴会里来。

站在他旁边的紫南离顿时来了气,怎么齐世勋三言两语后赛张飞就怂了呢,你是假公子,可本大人不是啊,比出身他齐家能比的过紫衣氏

紫南离先是不留痕迹的拽住了吴酒仙,免得这家伙一退再退的出丑丢人,然后他望着对面一脸笑意的齐家二公子,淡淡的道:“是不是滥竽充数,咱们会场上见真招,不用在这逞口舌之利,齐公子不是出价一千五百枚白玄吗?本公子在加五百枚,二千枚白玄,齐公子要是开心便接着加,咱们看看到最后谁接不下去”

“妙极,妙极,陶公子真乃妙人也,我要是不跟着出价岂不是扫了陶公子的雅致,我出价二千五百枚。”齐世勋神色如常的说道,好像这二千多枚玄晖对他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

两人一路叫价,齐世勋出到二千五,紫南离就加到三千,紫南离给到三千,齐世勋就在多加五百,大境堂里对那纳海方壶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此刻齐世勋与紫南离这般叫价,显然已成了各人之争,这个时候再有人出价,便是同时将两人都得罪了,那齐家二公子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嚣张跋扈惯了,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多了,可真要像紫南离这般撕破脸皮的整,众人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人家侯府二少爷,这身份也不是寻常人家惹得起的,在加上此刻那方壶都已被两人叫价到了九千枚玄晖,就是再玄妙的“奇珍”也值不得这个价,所以这会功夫,也就紫南离和齐世勋在这出价,其余的众人尽皆默不作声。

紫南离一脸淡然的加着价,随着那叫价越来越高,他身旁的聂停城和南宫邪率先顶不住了,两人神色焦急的护望一眼,都想拦住紫南离这般胡闹似的叫价,只是现在整个大境堂里的人都注视着这里,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叫两人如何去拦啊!

那陶勇从吴酒仙喊出一千枚白玄后便呈呆若木鸡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若紫南离拿不出这么多玄晖(他内心里压根不相信紫南离会有这么多玄晖),那还不得拿他抵债啊!可是就算把他劈成八份也不够这么多银子的呀,他有些抱憾的望了望南宫邪和聂停城一样,想到:“恐怕南离大人估计要把他俩也卖了。。。。。早知道日后要落到被人卖了的田地,当初就是死也要赖在帝都里啊!”

这边的陶勇还在胡思乱想着,一旁的紫南离此刻也有些心烦意乱,随着那叫价越高,他胸中那口恶气就越发淡了,此时他自己也有些吃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对方眼神但凡不对,心绪就会大乱,尤其是今天,他居然脑袋一热,跟着二世祖干起这等不靠谱的事情,败家。。。。。。

要是在天武他倒是乐意当一当一掷千金的富二代,可如今自己一穷二白,口袋里的那些玄晖也是卖了那柄承影剑换来的,怎么可以干这种混蛋事情,可是如今这形势,想要他服软却又是不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众目睽睽之下,要他跟着二世祖面前服软,想都别想。

正当紫南离骑虎难下之时,他隔壁雅阁里,有道声音传出,紫南离听后如闻之音,欢喜的他差点没蹦起来。

“云师傅,这方壶我要了,出价二万白玄,齐兄,陶兄,给小弟一个薄面,这纳海便让给我吧”

第四十七章 一见如故(二)

正当紫南离还在大境堂里为有人打断了这场离谱的进价而暗自欢喜时,附着在他身上阳晁此刻却宛如末日一般,那云海之上,好似沸腾了一样,四下里的断壁残垣缓缓升空而起,还未飘荡至云霄之上,便化为了阵阵黑烟。

无尽的云海上,此刻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幽冥大殿还屹立着,身为阳晁器灵的闻不害此时正盘膝坐在大殿深处,手掐着法诀,努力的在支撑这什么,只不过一身红袍的催命判官,脸色显得极是苍白,一张老脸随着大殿抖动而震颤不已。

云海外的黑烟此时已遍布阳晁之内,先前还一片云淡风轻的云海上,这时已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紫南离,快快快,快把那玄玄令拿回来,出大事了”闻不害焦急的喊道。

还在暗自庆幸不知哪位仁兄这般仗义当了接盘侠的紫南离顿时一惊,虽然这闻大叔不靠谱的时候居多,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急切的呼喊自己,紫南离当即不敢多做他想,跟吴酒仙交代了一声,自己没回来之前不用在叫价了。

说完这话,紫南离转身便出了雅阁,身后的南宫邪不禁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

“如厕”紫南离头也不回的答道。

出了雅阁,紫南离兜兜转转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发现一无人的雅间,合上门后,掏出一直放在怀中的玄玄令,心念一动,便来到了阳晁之内。

那云海之上此刻尽是那诡异的黑烟,紫南离刚一落地,无数黑烟突然向他扑来,犹如吐信的黑蛇一样,似乎要将他撕的粉碎。

这时,在他手中的玄玄令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华光四射,如骄阳初升一般,已然升腾至阳晁九界的黑烟一遇到那华光,犹如冬雪逢春一样,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海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不过此时的阳晁云海却越发显得凄凉萧索,本就破败不堪的幽冥大殿在经历过这场异变之后,显得更加的残破,连那匾额都开裂了好几处。

“闻不害闻老头”紫南离接连叫了几声,老判官才鬼鬼祟祟的从大殿里探出头来。

“那些黑烟是什么”紫南离一把将还躲在门柱后探头探脑的闻不害拉了出来,不耐烦的问道。

老判官仔细的四下瞅了瞅,确定了那些要命的黑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之后,才嘀咕道:“我哪知道那些玩意是什么”

紫南离听后脸色一僵,冷笑道:“忍你不是一两回了,凡事有个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要是老这样藏着掖着,总不肯跟我说实话,那对不起了,小爷以后也不伺候了,我这就出去,带着我那几个跟班回天武去,我就不信我那便宜老爹还真能杀了我不成

至于你的生死嘛?我管不了了,大不了你嗝屁了,我在变回个白痴去,总强过一天跟你个器灵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没意思”

紫南离说罢这话,便要拂袖而去,那闻不害赶忙拉住他,苦着一张老脸,张口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那些黑烟什么来路,你要硬问我这个,我真没法子回答你”

老头说到这里,只见紫南离脸色一冷,心中顿时一慌,他还真怕紫南离就此离去,立马便说道:“目前这样的状态是怎么造成的,我心里大概能猜到一些”

紫南离板着脸不作声,闻不害瞧着不禁长叹一声,回忆道:“要说起来,当初我被阳晁强行摄进来时,这云海还不是这副样子,当时这里还有不少楼宇的”

“那边有一座铸器坊,那里……现在看不见了……以前是一座战将营,当初我还进去瞧过,应该是座兵营,规模还不小呢”闻不害指了指幽冥大殿左近两处地方缓缓说道。

紫南离听到后暗中思忖着:“铸器坊,战将营,阳晁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只是还没等他张口询问,闻不害又指了指远处,神情复杂的说道:“那里……有一座神机阁……”

老头说到此处时,紫南离心中猛地一震,神机阁……这名字他在哪里听过,他皱着眉,冲闻不害沉声问道:“神机阁你没进去瞅瞅”

先前还显得有些意志消沉的老判官突然脸色一红,居然有些扭捏了起来:“这个……本来是想进去瞧瞧的,但那个……那地方跟别处不太一样,光门口就布置有数道机关,我抢闯了几次……总之没进去……”闻不害说到这里时,脸红的更加厉害。

想他堂堂阴曹的判官,又做了这阳晁的器灵,居然连云海上的一座小小的阁楼都进不去,照他想来,这下估计要让紫南离笑话死。

可没料到,紫南离听后,脸色显得越发的凝重,一点没有要笑话他的意思。

“你确定是叫神机阁”紫南离神色紧张的的问道。

闻不害想都未想便点着头答道:“这云海之上,老夫就在那里吃过亏,我能记错了”

“神机阁……神机阁……到底是在那里听过这名字”紫南离努力的在心底思索着,突然之间,他依稀想起,有人对他说过这神机阁,是在那岐云轩里。

“天国时期……永禄王府……三十三条蟠龙……”紫南离喃喃自语道,一旁的闻不害听的出奇,正直愣愣的盯着他,这时紫南离突然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神情激动的喊道:“神机阁造的,我记起来了,那掌柜的说过,那蟠龙鼓耗费了神机阁工匠九年的时光才打造出来的”

闻不害眨了眨眼,吧唧了下嘴,不太明白紫南离为何突然这么激动,莫不是这傻小子想差了,他想吐露实情,但又觉得有些残忍,可不如实相告,对紫南离却又是极不公平,怎么办要不说一半,留一半,让这小子猜去吧。

他迟疑了一会,见紫南离还是那般神情兴奋,便干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云海上还有不少你耳熟能详的建筑,南离小兄弟想不想听”

紫南离闻言顿时一愣,有些吃惊的说道:“还有”

“有啊,那里……那里有座药师殿!听着耳熟吧,咱们以前的世界里也有,供奉的是药师佛,这里的那座嘛,到是没有供奉佛陀,里面看起来到像是医馆之类的,

那头,你往东面瞧,那里之前有一座巨大的仓廪府库,名叫洛口仓,阳间也有一座,名字都是一样的,还有那里之前一大片全是马场,不过可惜啊!我进来的时候,连马骨都没剩下几副了”闻不害说到这里,不禁扼腕叹息道。

马场这阳晁里怎么包含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连马场都有先前的铸器坊,战将营,还有那神机阁都不难猜到是做什么的,唯有那药师殿和洛口仓要来干什么

一个念头猛地从他心底浮起,“我擦……”紫南离不由的报了句脏口,一脸正色的向闻不害问道:“那马场叫什么名字”

老判官皱了皱眉,想了片刻,一边点着头,一边缓缓说道:“山丹……恩……是叫山丹马场”

“我懂了,懂了……”紫南离似是有些傻掉一般,缓缓的坐倒在地,口中兀自嘀咕着这句话。

那闻不害瞧着紫南离这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倒在这片云海上。

“之前,没有幽冥大殿吧”紫南离淡淡的说道,语气出奇的平静。

“你小子到是聪明,一点就通,直到我来了大概有三年的功夫,那大殿才突然出现,老实说,当时把老夫吓了个半死,我还以为冥君也被这阳晁摄进来了,哪知道……”闻不害显得有些灰心丧气,说这话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大概都搞清楚了,只是我不明白,像神机阁……是怎么进来的,这明明是两个世界”紫南离想了半天,还是张口向闻不害问道。

闻不害苦着脸,转过头来说道:“这你可真问住我了,这几样玩意我一进来就有了,鬼晓得那几栋楼阁的主人是怎么进来的”

紫南离听到点了点头,一脸深思的表情,好一会,才见他缓缓站起,扫了一眼这云海,轻声问道:“那些黑烟……”

闻不害皱着眉头说道:“确实不清楚,我也是猜测的,你要是修为停滞不前,亦或者……没有给阳晁献祭,估计十有八九,那些讨厌的玩意还得出来”

“献祭”紫南离冷哼一声,这次当中的血腥的味道太浓烈了,他扫了闻不害一眼,似有深意的笑道:“怎么个献祭法”

闻不害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说道:“你不都猜着了嘛……干嘛非得要我亲口说出来……”

“在我之前,你……确实没见过其他人”紫南离问道,声音不知为何有点颤抖。

闻不害沉默了许久,一脸为难的神色。

“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便算了”紫南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闻不害苦笑着摇着头,接着便长叹一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脚下一跺,闭着眼睛说了句:“见过,有很多”

“那冥君将阳晁交给我之后呢”紫南离接着问道。

老判官指了指紫南离,嘀咕着:“你小子不到黄河心不死,这阳晁跟了你以后,便慢慢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那时候接天桥还没有断,我还以为冥君发现了我行踪,靠他道法通玄的修为,硬是切断了阳晁与外界的联系,想这样便能逼我出来,

后来我才慢慢想明白,尤其是到了这异世以后,我就越发能肯定了”

“肯定了什么”

“这阳晁肯定不是仙家神兵,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会死在这里”闻不害说这话时,眼中透着深深的忌惮,那样子,紫南离只在英灵界外见过,当时闻不害眼神中也是这般胆怯。

第四十八章 一见如故 (三)

回到雅间的紫南离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南宫邪等人瞧见不由都是一惊,莫不是大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南宫邪正要上前询问,聂停城却一把拽住了他,他不解的转头望向聂停城,后者冲他摇了摇头,劝道:“总有一天南离大人要独自面对一些人和事,早早的让他体会到,不是坏事”

南宫邪吃惊的看着聂停城,一路走到这里,已有一旬的时光,之前从未听聂停城用这般口气说过紫南离,他跟聂停城交情最深,他很清楚他的这位朋友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南宫邪真想问问他,只是吴酒仙和陶勇也在一旁杵着,他只好将满腹的疑惑压在心底。

紫南离心事重重的坐在雅阁里,南宫邪则是紧皱着眉头,时而望望紫南离,时而又瞥一眼聂停城,而聂停城则神色如常,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只是方才还在跟陶勇和吴酒仙有说有笑的他,此刻却也沉默不语,如老僧入定一般,脸上再无丝毫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个时候,就是吴酒仙这样神经粗大的马虎汉子也觉得突然间事情有点不对了。

他自问没有南宫邪跟紫南离关系亲近,所以兴不起一丝询问的念头,只得学着众人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雅阁里,无聊的看着手指。

几人里唯有陶勇神情最是自然,他拿起桌上一红彤彤的果子,一口一口认真的吃着,一脸满足的样子。

寻鉴会再一次开始了,只不过这一次拍卖的什么物品,众人都失去了兴趣,连之前那纳海方壶最后是被哪位阔绰的公子花两万白玄买下的,几个人也没有了想一探其身份的想法。

紫南离此刻依旧脸色惨白的坐着,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跟闻不害推心置腹的交谈,可摊牌的结果对他的来说实在是糟透了。

云海上的那些楼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不用闻不害把话挑明了,他都已经猜出来了七八分,只是……一个是神州浩土,一个是中洲异土,这两个浑然不同的世界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他怎么都想不通。

还有那神机阁,战将营,锻器坊,洛口仓,药师殿,和那山丹马场,这一座座建筑分明是曾经拥有过阳晁的人所建造的,或者说是因为那些人,阳晁云海上才会有这些楼阁的。

只是听闻不害的之前的际遇,他不清楚的是,到底是阳晁根据持有者的个人的特点才在云海上生成的这些楼宇,还是这些人真的像闻不害透露出来的意思一样,被欲壑难填的阳晁当做了养料,吞掉了一身元阳,最后才化为了这些功能各异的楼阁。

闻不害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到现在还萦绕在他的耳畔:“紫南离,你现在之所以还可以活的这么滋润,那是因为这云海上有我,当然这是我估计的,我拿不出半点证据来,只是我希望你还是能听得进去,我占了器灵的位置,所以这片天地,不会在选一个器灵了,至少我没死之前是不会的,

至于我能活多久,应该是取决于你,我说过的,这阳晁还有一片意识,可惜,他从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一个词,都没有,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你怎么才能平平安安的一直活下去,但庆幸的是,我看到过无数失败的例子,只是当初,我明明能看到他们,却怎么也没法跟他们交流,我试过了所有我知道的法子,但都失败了,要不然,这阳晁也落不到你手里”

闻不害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似是自责,又似是庆幸,但他当时想着什么,紫南离并不清楚,他也不想搞清楚,他只牢牢记住了闻不害的一句话,如果阳晁云海停滞不前,那么他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某一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独能证明阳晁曾经被这人持有过的痕迹,也只有那云海上的那一栋栋楼宇了。

什么是“停滞不前”,闻不害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每一次阳晁的主人,向这神灯献祭大量鲜活的生命后,云海总能平静一段时间。

献祭的方法很多,有人通过杀戮,有人通过屠杀,闻不害当时说道这里时,还不忘调侃紫南离,

“我记得有两个家伙活的时间最久,一个通过发动战争,征服一个又一个国度,不过最后他还是死了”

他当时好奇的问着:“为什么”,闻不害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一样,呵呵的笑道:“为什么他一统了天下,没仗可打了,没人可死了,那阳晁献祭到后期胃口可大了,每回不死个万八千人的,根本就满足不了他,小家伙后来有点失心疯,动不动就屠杀个上万人,这种当权者,能活的长了”

“额……这个……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这阳晁又不会说话,你或者你说的那位战争贩子是怎么晓得的……每回要献祭多少……人”紫南离发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不由问道。

闻不害点着头,一脸赞许的样子,看着他慢慢说道:“你小子脑子的确好使,那位就没你这么聪明,献祭不够的话,会先在阳晁九界里显出异常,你之前看到的黑烟,最后会化为英灵殿里的鬼影,到那个时候,在补救……就太迟了……”

“那还有一个家伙呢,他用的什么法子”紫南离略带期的问道。

闻不害冷笑一声,目光注视着远房,声音异常冰冷的说道:“他呀……他靠杀人啊……用自己的双手,一个一个的杀下去……从平头百姓,一直杀到九五至尊……人间杀完了,便提刀杀向天庭,最后想杀玉皇大帝,却没想到碰上了如来佛祖……”

“那后来呢”紫南离好奇的问道,这等敢向玉帝下手的猛人,他还是真想知道他活没活着。

闻不害愣了愣,似乎奇怪紫南离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他鄙夷的横了紫南离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死求子了呗,还能有什么后来,人间不是有人以他为原型写了一本小说嘛,听说挺成功的”

紫南离哦了一声,便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发起了呆。

好一会,才听闻不害调侃道:“不行你也当杀手得了,这个世界不是有什么血影楼吗?据说这血影楼,什么龌龊的活计都肯接,按你小子的性格,这种即赚了钱,又续了命,还能发泄发泄小情绪的活,你肯定愿意干”

紫南离没吭声,他缓缓的站起身,明明这云海上干净的一尘不染,他还是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那玄玄令你留着,有需要我会问你要的,送我出去吧,想清楚了,我会进来找你的”紫南离平静的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异样。

闻不害点点头,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紫南离,最后说了句:“别让老夫等太久了……没准过不了几天,这地方又得犯次病”

眼前一亮,他又回到了之前没有人的雅阁,推门而出,他都不记得如何回到南宫邪他们这里的,脑袋里全是刚才闻不害那里听来的那些话。

杀人献祭,一个一个暗杀,还是一群一群的屠杀,这两种情况,他都厌恶极了,无论是做杀手,还是做屠夫,都意味着他接下来会活的非常艰辛,甚至是一不留神就会丢掉小命。

“做个万人屠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紫南离喃喃自语道,那样子有些狰狞。

第四十九章 婉云钟情的人

大境堂二楼的申字号雅间里,岐云轩的掌柜尤啸松正皱着眉头,神色焦急的往门外望着,轻盈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尤掌柜脸色一喜,只是他一见那来人,只是两名端着各色瓜果的侍女,尤掌柜便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似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在进来了”

两名侍女神色一黯,盈盈转身告退,阖门的一霎那,才略感不甘的往那雅间里瞅了一眼,亭亭玉立的两位美人,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即便是女子见了如此绝色的美人也会不禁多瞧两眼,各何况还是一对孪生子。

像他们这样的侍女本可借着寻鉴会的机会,跟尤掌柜这样的富商独处上一阵,小丫头们自幼便学了些狐媚的手段,自问对付男人还是有几分把握,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只等着欢好一场之后,哄的这些富贾开心,好被赎了身,自此脱了奴籍,离开这大境堂。

即便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个通房丫鬟,也强过呆在这大境堂里,每天惶恐度日,生怕哪一天眼睛一睁,便被送去了姻满楼,从此便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怎么都是伺候男人,有的选,还是只就伺候一个的好,哪怕这个男人老了点。

只是可惜,小丫头们满心欢喜的进门而来,此刻确是伤心而归,房内的两位佳人比她们着实是强出去太多了。

青妙动人的俩姐妹花依旧穿着那罗红色的襕衫,只是一个头戴簪花,一个梳着云辫。

那戴簪花的女子名婉云,因比那梳着云辫的婉吟早出身了片刻,便被称作姐姐,小丫头在刚记事时总是因为这事暗怀心喜,要是婉吟不听她的话,她便要拿姐姐的身份压一压她,只是后来二人被家人卖给了血影楼,天真无邪的日子便再也没有了。

当初调教她们的女官曾经说过:“一定要让见过她们姐妹二人的男子,初次相见,便一见不忘,一日不见,则思之如狂”

两姐妹当时还小,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后来到了豆葵年华,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尤其是姐妹二人来了天葵之后,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女官便换了课程。

自那以后婉,云与婉吟便懂了什么叫以色事人,过了没两年,两人最后便被岐云轩的尤掌柜买了下来,白天负责帮这男人色诱那些心智不坚的商贾,晚上则色诱这个色迷心窍的老男人。

有时候婉云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当尤掌柜是自己的相公还是自己的主人,婉吟到是说过,这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可她却从不这样想。

相公,那可是要陪伴一辈子的,只是……尤掌柜好像从未打算让她们陪伴一生。

这段时间,婉云的眼皮总是在跳,左眼财,右眼灾,可两眼齐跳,代表什么,古人没说,她也不懂,她只知道,自那日见了一名叫陶勇的公子以后,她便常常彻夜难眠

十四五岁的年纪,勉强能称的上眉目清秀,似这类客人,她们陪过一晚之后,便记不太清了,她们陪过太多的男人了。

只是那陶公子,婉云记得格外清楚,少年郎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的清透,不带半点急色之意,自从成年以后,她就在没见过这么清澈的眼神,水至清则无鱼,可她就是喜欢这般的透亮,那似带怜悯,其实暗藏龌蹉的目光,她看的都快吐了。

偶有这般不受她们外貌迷惑的男子,最叫她们姐妹心动,以往到也有一两个这样的男子,可惜待到她朱唇轻启,道一声公子以后,这样看似正派的男人,还是要匍匐在她的脚下,有些在床上的样子更是不堪。

唯独这个陶勇,居然没有半点异色,眼神还是那般透亮,要不是最后少年郎脸上隐隐有几分不悦,她便要忘了自己的出身,和她背后真正的主子,弹指间便要舍弃了尤啸松,带着这男子,找一无人识得她们的地方,扶风弄琴去了。

当时她还可惜了好一阵子,没有跟这样的男子春风一度,没想到今早刚刚天明,平时习惯晚睡的尤啸松却起了个大早,脸色怪异的望着她们姐妹。

婉云最清楚这代表这什么了,以前尤啸松要让她们去陪别的男人时,也是这个样子,只是不知为何,尤啸松今天这样瞧他们的时间,格外的长。

大境堂是做什么的,两姐妹早有耳闻,这里一般都是帮一些贵胄富商训练女奴的场所,总有些道貌岸然的大户人家,喜欢一些见不得光的调调。

所以当尤啸松领着两人到了此处后,姐妹俩都是一惊,“莫非……他又有了些变态的主意”婉云心中大怒,隐隐有了几分想要出手的念头,婉吟悄悄的拉住了姐姐的手,凄楚的表情一闪而逝,缓缓的摇了摇头。

婉云只得回以歉意的微笑,实则自己已将左手的手心都挖破了。

两姐妹胆颤心惊的陪着尤啸松进了大境堂,直到坐进那申字号雅间,婉云才觉得一口气顺了上来,不是让她们学些“奇银巧技”的,这就好,婉云在心底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那边像是在等谁的尤啸松突然说道:“那个陶勇看上去还不错,以后你们姐妹便跟着他吧”

婉云听得一惊,婉吟听得一愣,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做妹妹的婉吟突然美眸一眨,一股水气便涌上了眼眸。

“老爷,不就是一富家少爷吗?陪他一晚就足够了,何必要把我们姐妹送给他呢,莫不是……莫不是老爷厌弃了我们姐妹……如果……如果真是那样……那……那吟儿便一头撞死算了”婉吟语带凄凄的说着,话音柔媚,就是在刚强的男子,听到这话恐怕也要化为那绕指柔了。

更何况尤啸松本就是个好色无厌之徒,他色咪咪的笑着,将婉吟一把拉进怀中,一边在少女身上摩挲着,一边笑道:“你这个小妖精,每回叫你陪这些年轻俊俏的少年时,总是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明明骨子里欢喜极了,可还是要装出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怎么害怕老爷吃醋你不是忘了老爷我最爱什么吧!”

那婉吟听得脸上一红,将整个身子都探入男子的怀中,踢着小脚,口中伊伊的叫道:“诶呀老爷,你……你怎的这样说人家呀”

尤掌柜哈哈大笑,那神情即得意,又兴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妙事一般,一旁的婉云看的心中一跳,“他……他怎么又想那种事……”

第五十章 人雄鬼杰(一)

巫山共度,大被同眠,尤啸松一旦是现在的这副样子,肯定是想到了这种肮脏的事,明明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可有时却又一心期盼着他可以痛改前非,自此一心一意的对她们姐妹。

婉云也知道她的这个想法着实是幼稚,可人要是没有一丝盼头,又怎么能够活的下去,光靠咬着牙,苦撑着过日子,那她们姐妹早就死在血影楼里了。

婉吟呼吸渐渐急促,尤啸松猥琐的笑着,眼神中带着异芒。

“小浪蹄子,想要了”女子似是羞不可遏的点了点头,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尤啸松急色般的咽了咽口水,一双大手正往上摩挲着,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先前还一脸好色模样的尤掌柜猛的将抱着的佳人往外一推,神情严肃的低声叮嘱道:“把衣服弄好”

婉吟眼光嗖的一冷,只是转瞬间,便被浓浓的笑意掩去,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冲着门外望去。

站在她旁边的婉云帮她捋了捋有些松散的云辫,小声说道:“不要在看了,免得惹得他不高兴,晚上回去免不了要挨板子了”

婉吟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冲着婉云递了一个眼色,微不可闻的说着:“我不怕”

婉云听到这话,心中一痛,下意识的便握住了婉吟的左手。

这时,门外那脚步声越发的沉重,终于一高大男子跨门而入,只见这人脚步未停,对着尤啸松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随即岐云轩的尤掌柜立马便换上一副谗魅的嘴脸,点头哈腰的拉过一檀木红椅,躬着身子说道:“哥,您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您改主意了呢!”

尤啸松一边说着,一边还用衣袖使劲擦了擦那檀木椅子,那献魅的样子,连婉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高大男子略微颔首,似有些疲倦的嗯了一声,他穿着一件青绿色的曲领大袖公服,腰间绑着一条镶嵌有青金石的束带,脚上穿着一双乌皮靴,打扮的极是富贵,这人便是霧若城城防军旗主,尤掌柜的堂兄,尤啸咏。

尤啸松还是第一见他这般穿戴,平日里他这位堂兄极为自律,就是在自己的私宅中也不肯穿的太过显眼,这寻鉴会上有不少健陀罗的名门望族,哪一家背后都跟军务处和行政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堂兄今日这副打扮,着实有点招摇了。

尤啸咏大马金刀的坐着,似是主人一样,神情倨傲,那尤啸松使了一个眼色,婉云和婉吟两姐妹立马心领神会,巧笑嫣然的来到尤啸咏身旁,一个揉肩,一个捏腿,而那尤掌柜则如小厮一般,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兴许是累的紧了,尤啸咏此刻闭着双眼,似乎颇为享受婉吟揉肩的手艺,时不时还会轻哼两声,脸上的倦容好像也减轻了几分。

“这两个丫头便是要送给那渠国公子的”尤啸咏摆了摆手,挥退了还在伺候他的两姐妹,转过头来冲着尤啸松问道。

尤啸松一边为他堂兄沏着茶,一边点头应道:“哥,弟弟能拿的出手的也就这两样东西了,当然了,就是这两个丫头在低贱,也是伺候过我的人,要是那陶勇是个冒牌货……”

尤掌柜说到这里停了停,一脸期许的望着尤啸咏,后者端起桌上的茶来茗了一口,不慌不忙的说道:“那你小子这次可是要放血了,这陶勇还真的是渠国人”

“真的”尤掌柜大喜过望,脱口而出道,只是这话方一出口,他便顿觉后悔,果然,他那堂兄脸色猛的一黑。

城卫军的旗使尤啸咏大人,看似豪爽过人,胸径坦荡,其实私底下也不过是个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小人而已,他这位堂兄尤是如此,而且最恨有人质疑他,果不其然,尤啸咏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黑皮信函,随意的甩在桌上,淡淡的说道:“这是影卫从他住的房里搜出来的,已经跟渠国那面核对过了,这陶勇没什么问题”

尤掌柜假装没不到他堂兄不悦的样子,神色自如的从桌上将那信函捡了起来,他定睛瞧去,上面带着影卫特殊的标记,饕餮印,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绪,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抽出信件。

上好的宣纸上,简简单单的写着两个字,如实。尤掌柜顿觉绷了好几天的心神,此刻才是一松,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冲着婉云扬了扬头。

婉云立马从怀中取出一神木匣子,恭敬的放在了尤啸咏面前。

尤啸松对着尤啸咏谗笑道:“哥哥这几日辛苦了,弟弟的小小心意,哥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尤啸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手将那木匣打开,一颗如若拳头般大小的金色圆珠,正安静的躺在那木匣里。

“这是……”尤啸咏一见那圆珠,眼神猛的一凝,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好似这圆珠极为珍贵。

“这是弟弟从幻海那边好不容易搞到的,虽然只是百年女鲛的内丹,可好歹也是度过了三灾四厄的,据说对修行大有裨益”尤掌柜笑着说道,尤其说道修行二字,他还特意的顿了顿。

尤啸咏似有深意的望了望身后的姐妹二人,尤掌立马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嘴角处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探着身子,小声问道:“要不,哥你现在试试”

尤掌柜说道这里,也转过头来,望着婉云婉吟两人,那眼神如若在看待宰的羔羊一般。

尤啸咏上下扫视了姐妹二人两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将内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强行压了回去。

他摇着头,神色淡然的说道:“不必了,既然要送给那渠国公子,没必要在采她们的元阴,要攀上这条线,总得下些本钱的”

尤啸松似是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可内心里却明白的很,那鲛珠可激发女子情欲,待到极乐之时,放在女子小腹处,受那鲛珠一激,女子的元阴便会不受控制的被男子采去。

这样一来,采得元阴的男子顿时便受了极大的裨益,对那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只是那失了元阴的女子,要不了多少日子,便会疾速老去,到最后犹如老妪一般,失了一身精血,凄楚而死。

要是采了婉云婉吟两姐妹的元阴,在将这对佳人送给那陶勇,那出不了几日,这富硕公子便会察觉出二女的异常,到那时岂不是因小失大,不但攀不上渠国这条长线,反到是将人家给得罪了。

可他这堂兄骨子里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对丽人,他这堂兄私底下也没少染指过,只不过每回都是叫他迷晕了送去府中的。

“看来今个还得破费些银子,一会得去姻满楼寻上两名姿色绝佳的女子送去,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送了鲛珠,却没送美女,又得小心眼的记恨起我来”尤啸松正在心底盘算着,如何才能哄的这位手握兵权的堂兄高兴。

眼神一撇,无意中望见三楼正遮着嘴巴,自言自语的紫南离,尤掌柜顿时一惊,不由的叫出了声:“坏了……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第五十一章 人杰鬼雄(二)

先前,吴酒仙冒充豪门子弟,跟齐家的二公子齐世勋一番不记成本的叫价,确实是让他出劲了风头,除了在酒桌上豪饮时,他还没这么受人瞩目过,四周无数好奇而又羡慕的目光不时投来,直叫吴酒仙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他还没享受够这些艳羡的目光,紫南离突然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明明之前交代让自己打头阵的,可是这话音落地还没多久呢,紫南离就主动跳了出来,跟那齐世勋叫起了板。

之前还一脸恋慕瞅着他的几名大家闺秀,立马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那一张张灵动的大眼睛,全都盯在了紫南离和齐世勋上,这叫吴酒仙好一阵脑怒。

不过当他听到紫南离喊出九千白玄后,一向自喻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吴酒仙,也不得不打着起脚底抹油,趁早开溜的念头。

在他看来,紫南离除了会耍耍嘴皮子以外,基本上是一无是处,估计口袋里的银子,还比不上他缝在裤衩里的私房钱多呢!

这样的人指望着他兑现那九千玄晖,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以至于这时突然又有一位豪气干云的富家少爷,高喊出了二万白玄的价格,吴酒仙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寻鉴会过后,兄弟几个被月明楼逼债的场景。

直到大境堂的诸多众人因为知道了那阔绰公子的身份后,会场因此而沸腾起来之时,吴酒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是寻情公子,出价的寻情公子,我刚看到了”说这话的丫头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天生如此,总之略带婴儿肥的脸上红彤彤的,此刻正捧着脸颊,一脸花痴的望着大境堂三楼某处,眼睛都似在放光。

吴酒仙顺着这丫头的眼光望去,原来那寻情公子就在他们这件雅间的斜对角处,只是那红色围栏后,居然被一垂地的白纱蒙了个严严实实,将里面的场景堵的严严实实的。

吴酒仙瞅了一会,正暗自腹诽道:“怎么这个寻情公子跟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似的,羞于见人啊!”

肩头被人一拍,他不禁转过头去,发现紫南离正紧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南离旗使有着天生处变不惊的气质,天大事在他眼里,都可以嘻嘻哈哈的应对,真要是黔驴技穷便会嚷嚷着拿芳儿抵债。

似这幅愁眉不展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在紫南离脸上见到,“不会是担心牛皮吹过了头,付不出那玄晖吧?”吴酒仙暗暗笑着,本想提醒紫南离一句,那纳海方壶被寻情公子买下来了,大人您就不用为这笔天价的费用发愁了,只是他刚从嘴里吐出一句“公子”

紫南离便急匆匆的跟他交代了一声,扭头走了,吴酒仙张着嘴巴愣了愣,有点不明白紫南离这般风机火燎的干嘛呀。

紫南离不在的这段时间,寻鉴会拍卖的依旧是“奇”宝一类的法器,只是自紫南离走了之后,方才还一副花钱不会心痛作风的齐世勋也老实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失去了竞拍的对手,还是因为被那寻情公子抢了风头,总之这位齐家的二公子在也不出价了。

而之前一出手就是二万枚白玄的寻情公子,露了一次脸之后,也没了动静,可急坏了那些等着在一观其貌的小姐夫人,本来心中窃喜不已的云坤元这时也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刚才被紫南离和齐世勋这一番搅和,寻鉴会的气氛被这两二世祖推向了高潮,这本该是在“仙”字类藏品拍卖时才会有的气氛,托了紫南离与齐世勋的福,后面几件“奇”类法器也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只是这两位互看不顺眼的公子哥不在叫价以后,没过几轮,这叫价的豪门贵胄没,也在没了先前那股子热情,之后的两件藏品本比那纳海方壶要高出不少品级的,可却只拍了个底价。

竞拍价不高,那大境堂这头便拿不到多少甜头,而且跟那些卖主也不好交代,想到这里云坤元不由得往三楼望去,心底暗暗着急道:“你倒是出价啊!你不出价,齐世勋孥寻情都没了动静,这竞拍还怎么做下去啊”老头苦着脸,一脸的不悦

这时,“奇”类珍宝最后的一轮藏品也被人抬了上来,五名身材略显瘦弱的小厮,每人捧着一盘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了上来,大境堂这时又有不少议论之声传出,先前的诸多宝贝,不论造型再奇特,功能再诡异,也都没有这般分开让人拿到展台上的,而且也不是这些瘦弱的小厮取出来的,找的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大汉或搬或抬的。

可这轮要出售的物件,居然分成了五份,莫非是类似于仙家飞刀或者银针之类成套的暗器?还是某个厉害的“神工巧匠”又独创了某种从未现世的神兵利器,堂内的一众买主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尽皆直勾勾的盯着那红布托盘,心中满是好奇,那红布下的究竟是什么。

云坤元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点着头,捋了捋胡须,指着那些红布托盘,朗声说道:“诸位,容我介绍一下接下来的这件奇珍,首先大家看到的这件宝物,都是一种甲胄”

人皇说到这里,台下的许多人,包括二楼不少富商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甲胄这东西说起来在厉害,在豪门眼中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就是天国时期的鱼鳞甲那般的厉害,专门克制修士的各种功法,可还不是叫“忘归”利箭给洞穿了!在厉害的护甲,在这些人的眼中,也比不上一件稀有的天才地宝。

老头扫了扫众人,心里一阵冷笑,“这些个短见薄识,吃父辈余阴的无能之辈,那类能转变中洲格局的奇物,也是你们这些货色能够看明白的?

幸好,健陀罗还是有几位大人物能指望的上的”云坤元望了望三楼正中处的三间雅阁,心底隐隐有几丝激动,自他成就人皇境以后,这般情绪的波动便在没有过了。

云坤元深深的吸了口气,左手放在那红布托盘上轻轻一拂,五条鲜红的丝布如仙霞一般飘浮在空中,漏出了放在托盘上的宝物,大境堂一楼的“稀客”们看的都是一愣,只见那五个托盘内,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块块黑色铁片,那铁片照耀在阳光下,隐隐透着一丝霞光。

与一楼持“平步函”的稀客们一头雾水的样子相比,二楼持有“火犀函”的嘉客和三楼拿着“丹鸟函”的贵客们的反应则强烈了许多,只见那红布被掀起的一刹那起,便从二楼数间雅阁中传来了阵阵惊呼,只是三楼的贵客们反应更是强烈,其中靠近齐世勋的一座雅间里,更是有一老妪沉身说道:“云老哥,这东西你不需拍了,卖主多少玄晖肯出,老身在多加他三倍便是”

老人家这话一出口,大境堂内不少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老媪实谁?居然连底价都不听,就开出了这样的条件,那这看似平平常常的黑色铁片岂不是有莫大的价值。

正当众人震惊于老媪的豪绰时,从那老妇隔壁的雅间里有一须发皆成红色的老者,猛的拍在了那护栏之上,这座由掘海古龟的残甲打造的大境堂都不由晃了一晃,老头瞪着双目,斜横了隔壁一眼,瓮声说道:“云老弟,这件宝贝,无论文老妇出价多少,我无定门都愿意多出价一倍”

红发老头话音刚落,被老头称作文老妇的老媪手持一蛇头拐杖,从先前那暗淡的雅间里走了出来,老媪重重的将拐杖顿在地上,方才还有一丝晃动的大境里立马止住了摇动,那老媪探头向隔壁忘了一眼,面漏不屑之色,冷哼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定门的金面地君那,怎么?你们无定门躲在天武国这么多年后,有底气了?居然敢在寻鉴会上露头?不怕隐宗再寻上门去,杀了你们这一届宗主?”

老妇这话刚一出口,那边的红发老头勃然大怒,声如惊雷一般吼道:“文妙珠,你不要倚老卖老,当年若不是你们无业堂中途退出,我家掌门怎会糟了隐宗毒手,这笔账我无定门迟早要跟你们讨回来”

文妙珠虽自称老身,可看其样子也只不过年过四询,只不过声音确实格外的苍老,她伴着少女的做派,一手持着那蛇头拐杖,一手拿袖口掩着嘴巴,扑哧的笑出了声:“想讨债啊!用不着择日了,就今天吧,也好让老身瞧瞧,你这停滞了百年的金面,有没有能耐冲一冲那红谱的境界”

文妙珠话音刚落,那红发老者便须发皆张,一身黑袍鼓荡不已,大境堂内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人皇云坤元目光一冷,右手一扬,一古色令牌突现手中,之前还哮声大作的大境堂里顿时没了半点声音。

那本就脸色赤红的老者这时脸底隐隐透出一股青气,老人冷哼一声,左手一甩,便退回了雅间里。

云坤元又望了望那老媪一眼,那老妇目光一凝,死死地盯着云坤元右手的令牌,似乎有些忌惮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上清天令,月明楼把这东西都给了你,惹不起!”老妇说完这话,便也如那老者一样,退回到了雅间里,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云坤元抱着拳,对那无定门老者所在的雅间里拱了拱手,歉声说道:“杨老哥,小弟职责所在,还望老哥不要见怪,等这里的琐事一了,小弟自当登门谢罪!”

那雅阁里久久无声,云坤元叹了口气,终究因为还在主持这寻鉴会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环视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拍卖继续,此物名为黑铁玄甲,有诸多妙用,本该为大家一一展示,奈何卖主不让,只许展示一处这宝物的神威,诸位有意的贵客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第五十二章 人杰鬼雄(三)

但见那云坤元挥手一招,其中一块黑铁玄甲便嗖的一声落在他的掌间,已至人皇境的云坤元唇齿微动之间,那黑铁犹如活物一般,居然在他掌心处跳动了起来。

一片惊呼声才刚刚从四周传出,下一刻只见那黑铁玄甲腾空而起,转眼间便落在一名小厮身上。

那小厮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却长的极高,放在后世当有一米九的样子,只是这般大的个子,人却似有些面黄肌瘦,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那黑铁玄甲正巧落在那小厮胸口,那孩子神色一慌,大惊失色间便要伸手去拽下胸前的黑铁,

这时,只听云坤元轻喝一声:“凝”,那小厮胸前的黑铁霎时间放出一阵异彩,那光芒分外夺目,直晃的大境堂里的众人不由的眯起了双眼。

好一会那强光才渐渐隐去,众人这才瞪大了双眼向那小厮瞧去,只见那展台左近处哪还有什么高瘦少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全身披着黑色甲胄的壮硕健卒。

那少年此刻已被那黑铁玄甲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连面部都隐藏在了那甲胄之下,方才还稍显瘦弱的身形,此刻看上去却分外健硕。

有些机敏的买主,已然惊呼道:“莫不是这铠甲还有提升穿者体质的功效”

云坤元默不作声,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先前说出这话的几位买家不由色变,急忙招来家中的仆役,小声交待着什么,看那样子,估计十有八九是要找家中的长辈尊者来了。

方才跟那赤发老者起过冲突的文妙珠轻哼一声,似是挑衅一般的说道:“这面甲到跟无定门真如有几分类似,以后谁得了这甲胄,只需将这面甲剥下来,往脸上一遮,便可冒充无定门的弟子了,我说的对吧!……杨老哥哥”

大境堂里的众人本没想到这层,可经过这文妙珠一番似是好心的提醒,大伙儿不由都觉得她的说的在理,真要是将那隐隐有华光流出的面甲罩在脸上,那岂不是跟无定门的真如显化一模一样。

那这无定门以后该如何自处遇到心怀鬼胎恶意想要挑动无定门跟其他宗门关系的,只需戴着这面甲,随意伤几个别宗弟子,那无定门这黑锅便算是背定了。

众人这时不由的都将目光投向那杨老者所在的雅间,遇到这样很可能决定到他们无定门还能不能在这世间立足的大事,身为无定门的金面,他该如何处理此事

一时间有些心思缜密者不由怀疑到,这趟寻鉴会莫非来错了,这黑铁玄甲如若真能剥落掉其中的面甲,岂不是要逼得无定门倾家荡产也要将这甲胄买下,要是买不到……那这位无定门的高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即便云坤元手握上清天令,恐怕这位老者也要以命相博了,想到此处的几位买主,已经开始准备悄悄的离席而去了,

这时,那云坤元突然说道:“这黑铁玄甲乃是后创,是一位才取得神工意匠称号的一位师傅,送去的开山之作”

云坤元这句话说的十分突兀,似是没头没脑一般,聪明的人一听这话,便觉得要遭,心底直骂着云坤元的祖宗十八代。

他这话一出,算是断了那杨姓老者的生路了,这黑铁玄甲即便这次无定门全买了,那位工匠师傅还能接着造,这不是逼着杨姓老者来个自断神魂,连自己和这大境堂一起炸了。

因为一般这类拍卖,那意匠师傅既然要卖掉自己得意的作品,那是肯定要跟到大境堂的,也好遇到一些吹毛求疵的买主时,大境堂应付不了,便由这位意匠师傅亲自出面了。

只不过这类情况极少发生,毕竟一位神工意匠的开山之作,是代表着这件作品得到了匠祖山中那群老头的认可,由匠祖山亲自为其正名。

匠祖山都为其正名过的高人,是想会有几个人竖挑鼻子横挑眼的找不痛快,只不过万一遇到了那一根筋的人呢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几个不上道的嘛!

于是这历届的寻鉴会都有这样的俗例,但凡有新的法器或是兵器面世,那这锻造者必须得在场,至于打造的师傅需不需要露面,则要看当时的环境了。

参加过几次寻鉴会的老买家们都知道这条惯例,此刻都是惊惧到了极处,生怕那杨姓老者来个玉石俱焚。

正当大境堂内的气氛冷到了极致,云坤元突然一把拽下了那小厮脸上的面甲,只见那小厮身上的黑甲似乎是被那面甲吸引住了一般,只一霎那间,便随着那面甲的剥落而全部又聚在了一起,化为了先前黑铁的样子。

这时,大境堂内顿时响起无数议论声,显然似这般神器的铠甲,之前众人还没见过。

尤其是那面甲无法被单独卸下,可算是安了众人的心,一时间紧张的气氛立马缓和了下来,先前还准备不辞而别的几位聪明人,又踏踏实实的坐了回去,一脸轻松自在的模样。

“云叔叔!我家老祖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云叔能否破一次例,跟那卖主联系一番,看看能不能让我家老祖多问一件事!”说这话的女孩,便是之前紫南离等人在进七瘴山前见过的颖夕姑娘。

女孩甜甜的笑着,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额头微垂,轻咬着嘴唇,一副紧张的样子,好似生怕云坤元拒绝似的。

已至人皇境的老者似乎对这女孩也没什么脾气,他有些为难的捋了捋胡须,瞧着颖夕一脸不安的模样,最后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二楼这时又有不少买家跟着说道:“云师傅,这黑铁玄甲即为新创,如不叫那位意匠师傅说个清楚,我们也不敢轻易下手啊!要不您通融一次,跟那位大师说说,别只介绍一项了,多说些这铠甲的妙处,也方便拍个好价钱嘛!”

一个身材臃肿,一脸富态的中年富商,冲着云坤元拱手道:“云老叔啊!您就问一次吧,这每回有新创的法器问世,这大师傅都得详详细细的介绍一番的,我也知道这黑铁玄甲不是以往那些法器能比的,单单就是这手可大可小的本事,就不是一般的奇珍,我们大伙也不奢望能一睹这位神工的尊荣了

可是好歹您帮大伙问问,这就不能多给大伙说说这黑铁玄甲的妙处嘛,我们就是买不到也算开了眼嘛,日后我们这些人免不了要东奔西走的满中洲跑,到时候也可以帮这位大师傅做做宣传那”

那中年富商说完又对着云坤元行了一礼,神态舒为恭敬,那云坤元想了片刻,本来那颖夕开口后,他便有些意动,想跟那卖家商议一番,看看这奇怪的规矩能不能改改,这时又有不少买主都抱着这番心思,老人家便从善如流,拱着手冲着四下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老夫便厚颜问问那位神工师傅,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要是那位师傅不肯,那老夫便也没办法了,诸位到时可不要怪老夫啊”

“那是自然,只要云师傅能帮忙问上一问就行,至于成或不成,都看那位神工师傅的意思,我等哪敢责怪云师您呢”众人纷纷附和道。

云坤元点了点头,默默的闭上了双眼,只是一会,就见他脸上一喜,抚掌笑道:“卖家说了,与其说的再好,不如试穿一次看看,这里五百件黑铁玄甲,便由我大境堂分发到每一间雅阁里,让诸位贵客远朋们试穿!”

第五十三章 人雄鬼杰(四)

试穿云坤元话音刚落,大境堂再次喧闹了起来,有的买家压低声音跟一旁的熟人说着,这位意匠真是妙人一个,居然想的出试穿这种花样。

有的买主则是眼前一亮,似乎从云坤元的话里受到了某种启发,总之人们这下不但对那黑铁玄甲有了极大的兴趣,就是对能有这般天马行空想法的工匠师傅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由于这次来到寻鉴会的买主远远多于往年,为了不耽误太多的时间,云坤元跟大境堂里的另外两位管事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一楼的众多“稀客”里,每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个人试穿,至于二楼的“嘉客”则是每一个雅间给两个名额来试穿这玄甲。

而那三楼的那些“贵客”,这些人才是大境堂最为看重的,不但每一间雅阁里给予三套试穿的名额,更是尽可能给这些“贵客”足够多的时间,来感受这黑铁玄甲奇妙之处。

坐在三楼雅间里的吴酒仙等人,先前还因紫南离心事重重样子而对这寻鉴会失了兴趣,可当云坤元那句试穿一出口,不但吴酒仙一脸吃惊的往楼下瞧去,就是一向沉稳的聂停城都顿时来了兴趣。

天武国聂家的富少爷,揉着下颌,微微笑着,嘴里小声嘀咕道:“试穿这人可真有意思”

坐在不远处的紫南离肩头一动,轻轻扫了他一眼,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坐直了身子,望了望还扒在红木护栏上往下瞅着的吴酒仙,轻笑一声说道:“吴九弟,一会那玄甲来了,就由你和聂停城还有南宫邪试穿吧!”

“吴九弟”这个称呼一开始只限于他和聂停城南宫邪三人之间流传,后来在那无定山上,聂停城拿这名字打趣了他一回,便叫紫南离记下了,在这之后,只要紫南离心情不错,便会叫他吴九弟,也不知有多长时间紫南离不这样叫他了,今天紫南离这样猛地一换称呼,

可把吴酒仙乐坏了,“诶呀,南离旗使这是不生我的气了”吴酒仙顿时心花怒放,得意忘形之下,一个没扶稳,差点从那护栏旁掉下去。

一旁的南宫邪猛地抽了他一把,一直愁眉不展的南宫邪见紫南离不知为何心情转佳,自己不由的也心情大好,这次出奇的没有训人,而是对着吴酒仙打趣道:“小心点,摔破你这酒鬼的脑袋到是无所谓,可要是你跌下去,砸到了别人,还不得累的大人破费银子陪给人家啊!”

聂停城也是轻轻一笑,先前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众人不由都是回头望去,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推门而入,笑脸吟吟的冲着众人拱手说道:“诸位公子,老朽奉了我家主人之命,特意带那黑铁玄甲来给诸位公子试穿”

老头说完这话,望了望紫南离几人,又抱拳接着讲道:“诸位公子虽是贵客,可这名额也只有三个,还请诸位公子商议一下,有哪三位来试一试这玄甲”

几人不由回头向紫南离望去,后者随意的点了点南宫邪,聂停城和吴酒仙三人,淡淡的说道:“就他们三个吧”

吴酒仙这段时间跟陶勇走的极近,见那陶勇一脸遗憾的样子,想到这段路上,要不是有陶勇这活宝时常跟他拌嘴,那这日子岂不是太过无聊了。

他拍了怕陶勇的肩膀,颇为义气的说道:“兄弟,我这件给你试穿了!”

陶勇听到赶忙摆手拒绝道:“那哪行,这可是公子要你试的”说罢,他偷偷的瞄了一眼紫南离。

只见紫南离正靠在那红木横栏上,打着哈欠,似乎有些无聊的左顾右朌着,丝毫没听到吴酒仙的话。

陶勇心头不由觉得有一丝失落,像这等铠甲,估计他这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能穿在身上了。

吴酒仙此刻已然看出,要是紫南离不首肯,怕是在借给陶勇几个胆子,这家伙也不敢接受自己的好意。

于是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吴酒仙觍着脸,一脸谗魅的对着紫南离说道:“公子,要不我那套铠甲,让陶……让俺兄弟试穿算了”

紫南离占了陶勇的名字,这雅间里又进了外人,吴酒仙差一点便说漏了嘴,好在他及时改了口,就是这样,只说了一个陶字,也叫吴酒仙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小肚鸡肠的紫南离因此而生他的气。

那边的紫南离到没有因为这小小的口误而大动肝火,只是却也不如吴酒仙预料中的那般爽快的答应下来。

只见紫南离用手指敲击着那横栏,好一会才摇头说道:“不行,他境界比起你们差的太远,那黑铁玄甲他穿上试不出什么的”

紫南离这般直截了当的当面拒绝,直叫吴酒仙吃了一惊,换了以前,紫南离就是要拒绝某事,也会长篇大论,含蓄委婉的说上半天,似今天这样开门见山的一口回绝,却还是头一回。

吴酒仙不由的愣在了当场,他一旁的陶勇神情甚是尴尬,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坐在一旁的聂停城与南宫邪也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到是那推门而入的老者,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他抱着拳冲紫南离等人拱了拱,朗声说道:“既然已决定是这三位公子试穿,还请三位贵客上前一步,站到老夫这里来”

听到这话后,聂停城当先向那老者走去,南宫邪略微一想,怕那吴酒仙被紫南离当众折了面子,下不了台,犯起牛脾气,不肯试穿这黑铁玄甲,那岂不是又要得罪了紫南离。

想到这里,南宫邪也不管吴酒仙一脸的不情愿,直接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了那老者面前。

老人家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只是大手一挥,只见从那袖中飞出三道黑影,只一瞬间,便附在了南宫邪等人的身上。

那黑铁贴在前胸,虽隔着衣服,南宫邪也觉得有些冰冷,这时那老者口中轻喝一声“凝”,那黑色铁片便已化为了一副铠甲,将南宫邪三人牢牢的罩在了里面。

那黑铁玄甲一旦穿到身上,先前那种冰冷的感觉立马被一股炙热的暖流所替代,南宫邪试着握了握拳,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体周遭都充斥着滚滚暖流,似乎此刻的他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使出。

只不过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那黑铁玄甲上自带了一副面甲,只有双眼部分是镂空的,脑袋罩在里面,略微有些气闷。

在他身旁的聂停城不住的点着头,口中称赞道:“这位神工师傅真是好本事啊!这种玄铁甲胄穿在身上居然如此轻盈,看来这铠甲里定是铭刻了羽化之类的篆文,要不然玄铁铠甲不会这样轻的”聂停城说道后半段已然向那老者瞧去。

大境堂派来的这位老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聂停城说的很对。

南宫邪和聂停城对着黑铁玄甲都极为满意,唯有吴酒仙这时却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也没见多好,把人捂的跟粽子似的,这面甲也罩的太牢了,感觉都透不上气了,这要是日后让我穿着这玩意上战场跟霸下狗搏命,估计还没见到对面人影呢,我就得先昏过去”

那老者听到这话猛地目光一凝,深深的瞅了吴酒仙一眼,而素来机警的南宫邪和聂停城这时都暗中叫了声不好。

他两一个哈哈笑着,搂住了吴酒仙的肩膀,一个将吴酒仙挡在身后,冲那老头拱手道:“敢问老前辈,这黑铁玄甲要如何才能脱下”

那老者淡淡一笑,缓缓说道:“三位贵客只需要心中想着脱下铠甲便可”

搂着吴酒仙的南宫邪一听这话,赶忙一试,那铠甲果然便化为了先前黑色铁片的样子,此刻依旧安静的贴在他的胸前。

“说话注意一点,这里不是……”脱去铠甲的南宫邪话说了一半,猛地顿住了,他似是警告的瞪了吴酒仙一眼,又撇了一眼那老者,就是个傻子此刻也该当明白他的意思。

那吴酒仙本来还想吵吵两句,此时才意识到先前说错了话,立马闭上了嘴。

收回那黑铁玄甲,老者依旧客气的对着雅间里的几人拱了拱手,只是聂停城却看出,老人的笑脸上似乎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意味。

待到那老者走后,聂停城还特意的贴着木门听了一会,确定那老者确实已走远了之后,聂停城才急急走到吴酒仙身边,一脸不悦的低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口无遮拦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我们几个贱命一条,怎么样都不要紧,可要是连累了公子,你吴九弟再多十条命也赔不起”

南宫邪赞同的点着头,他冷冷的看了吴酒仙一眼,轻哼道:“以后再要这样,你就自己回幽荧军团吧!免得因为你而误了公子”

聂停城教训他时,吴酒仙还没怎么当回事,不过南宫邪这话一出口,吴酒仙立马便认了怂先不说他们三个人的私交如何,就是叫他独自回幽荧军团这一条,他就接受不了。

天武帝国所有出外勤任务的将士,最后都得带着任务已完结的手令才可回到天武,似他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最不济也要按照任务失败了来处理,真要闹成那样,他那想当副旗使的理想,恐怕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在说了他们三个十岁时便时常在一起厮混,后来又一起从军入伍,刀山火海了这么多年,要他抛下南宫邪和聂停城两人独自回去那纯属天方夜谭。

所以南宫邪一说这话,先前一脸不悦的吴酒仙立马就蔫了,他耸拉着脑袋,小声认错道:“两位大哥,兄弟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那南宫邪生怕吴酒仙心底还不服气,本想在说上两句,好好敲打敲打这酒鬼一番,另一边紫南离却是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算了,酒仙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心直口快的,这种直爽的人让他扭捏造做岂不是难为他,以后你们两个多提醒着他点便是了”

紫南离说完这话便不再理这几人,而是转过头去,趴在那横栏上,直愣愣的盯着对面雅间的齐世勋,嘴里小声念叨着:“齐家的二公子,小爷我是一朝暴富,还是依旧一贫如洗,就全看你的了”

第五十四章 从此人间是坦途(一)

紫南离直愣愣的盯着齐世勋,对面的二世祖正巧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两人四目一对,一股火药味便从彼此的目光里透了出来。

在那云海上的闻不害此刻好似看戏一般的瞅着那苍穹,他都是透过这里看外面的世界的。

“这齐家公子看模样比你强太多了吧”闻不害躺在云海上头枕着胳膊,随口说道。

“他比我长的好看又怎么样,一会还不是得乖乖拿钱给小爷花”紫南离在外面撇着嘴,一副要让齐世勋破财的嘴脸。

闻不害赞同的笑了笑,可这笑容还没持续一会,老头便又苦着脸嘀咕道:“铸器坊、战将营、神机阁、药师殿、洛口仓还有那山丹马场,紫南离这些东西你真想在云海上再造一遍”

紫南离默默点着头,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那齐世勋,闻不害叹了口气,从云海上坐了起来。

“这些可得花不少银子,就那些铠甲,够吗”闻不害语带担心的问道,在他看来,紫南离从阳晁里带出去的这些铠甲,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银子,可他跟紫南离的关系总算是比起以前缓和了许多,最起码不用像过去似的,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可实际上都在暗自算计着对方,有些伤人的话,他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口。

紫南离似乎是猜到了闻不害的担心一样,他掩着嘴,小声说道:“闻老头,你小瞧了这黑铁玄甲的价值,你看看这些人的反应,我敢保证,这些黑铁玄甲这次一定会让我们赚个富埒陶白”

“可是……你就是手里有了足够多的玄晖,我也不知道如何重建之前的那些建筑啊!要是你猜错了,这些玄晖白花了可如何是好”闻不害说到这里停了停,他想了一会,跟紫南离商量到:“要不,你在多分点给我,万一你要是失败了……我这也好有翻盘的本钱嘛”

紫南离暗啐了一声,这闻不害总想着从他这里多弄些玄晖,打的什么主意他还能不知道吗?真要是把那些玄晖给了这老判官,估计没过两天,这些玄晖进全进了他的肚皮,到时候连点渣子都不会剩下。

“闻老头,你要是故态复萌,别怪小爷翻脸无情,不就是一死吗?跟谁没死过似的,你信不信你在勒索我,我立马从这三楼跳下去”紫南离威胁道。

那闻不害在云海里翻着白眼,甩着袖子说道:“成成成,你厉害,好心当成驴肝肺,如果一会在云海里你陪的倾家荡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闻不害还在云海喋喋不休的说着,这时大境堂里拿着黑铁玄甲叫诸位来客一一试穿的仆从,也都陆续回到了一楼的展台上,五百块黑铁被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上面。

先前进过紫南离雅阁的那位老者对着云坤元行了一礼,缓缓说道:“云老,五百件黑铁玄甲已收回,您可以开始了”

云坤元冲着老者微微颔首,转过身来冲着众人抱拳说道:“想必诸位都试过这玄甲了,老夫也不废话了,这黑铁玄甲不单独出售,五百件黑铁玄甲起拍价五百黄玄,每次叫价最少一百!”

云坤元话音刚落,大境堂里顿时便如炸了锅一般,不少自认家底殷实的富商,此刻都如石化了一样,惊在了当场。

五百黄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能拿的出手的,白黄紫红,玄晖的四种品级,每一种都要比下一品级多出千倍的价格,也就说一千白玄才能换一枚黄玄,那纳海方壶先前被紫南离和齐世勋炒成那样,最后也只不过二万白玄成交。

换成黄玄也只不过是二十枚玄晖的价格,而此刻这黑铁玄甲起拍就要五百黄玄,就是平摊到每一件,也要一枚黄玄,这一件铠甲的价值就已经远超了纳海方壶的起拍价了,而且这铠甲还只是“奇”字类的珍宝,可价格却已经接近“仙”字类神兵,这叫众人如何不惊。

只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的天价,却在一些豪门眼中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大境堂三楼的“贵客”就是这种人,先前还叫嚣着出双倍价格买下这黑铁玄甲的文妙珠,此刻已没了动静,她在的那间雅阁似有一层水雾罩在外面,旁人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好些等着看好戏的富商不由有些失望。

按理来说无业堂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应当是财大气粗的主,怎么五百黄玄的价格就把她们给吓住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暗暗思忖着。

倒是这几年日渐式微的无定门却还有着大宗豪门的底气,那杨姓老者从那雅阁里走到横栏处,先是对着云坤元微微颔首,似是告知云坤元之前的事就此作罢,然后那老者转过头还特意的往文妙珠这面瞅了瞅。

眼见着对头方才还飞扬跋扈,如今却噤若寒蝉没了半点动静,老人不禁冷哼了一声,这才朗声说道:“云老弟,愚兄先向你道声对不住了”

老人说完又冲四下的雅阁里拱了拱手,神色平静的说道:“诸位,这黑铁玄甲对我无定门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不需老朽多言大家伙也清楚的很,今天这五百副玄甲,我无定门全要了,但凡是我无定门的朋友,就不要在出价了,诸位的人情我无定门必然铭记于心,日后只要是有用得着我无定门的地方,我无定门上下一定倾尽所能,已报诸位今日这恩情”

杨姓老者说完这话,便躬身行了一礼,他修为极高,比那人皇云坤元只差了一丝境界,这样的高手宗师居然对着一干富商行了大礼,可见他意志之坚决,心意之诚恳,大境堂有多一半人都站起还礼,可还是有一些人只是微微拱了拱手,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杨姓老者虎目一扫,那些不曾起身还礼的,都是往日跟无定门没多大交情的,不过要是换了前些年,这些人也不敢如此行事,怪只怪如今宗门势弱,已远不如往昔了。

老人咬了咬牙,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老朽先谢过诸位了,云老弟,我无定门出价一千黄玄”老人说罢,便退回了雅阁里,看其样子无定门是一次给了个实价,要是比这一千黄玄还多,估计老者就做不了主了。

方才杨姓老者说前面一番话时,紫南离就气的差点提刀子找那老头拼命,那黑铁玄甲是他从那三千铁卫身上扒下来的,事后还被闻不害挖苦了半天,老判官眼瞅着云海上这道能刺瞎双眼的风景,可也只是大呼有辱斯文,却不见有半点实际的行动。

最后紫南离只得一名铁卫一个白玄,给老判官打了欠条,闻不害这才不情不愿的将那五百名赤条条的大汉弄到了他看不着地方去了,要不然这五百名赤身裸体的壮汉杵在云海上,紫南离看一回就得吐一次。

还没拿那玄甲赚到钱,就先被闻不害坑了一笔,在加上之前答应楚红叶的分成,还有闻不害的提成,紫南离这还没赚到银子,却先欠下了不小的一笔外债。

这叫紫南离如何能受得了,本以为惹了个二世祖,到时候来场张飞打岳飞,杀个满天飞,好好提提这玄甲的价格。

没曾想到这无定门的金面居然来了这么一手,可把紫南离气了个半死,好在他一直暗中瞅着那齐家二少爷,只见齐世勋不屑一顾的横了那老者一眼,连做做样子抱拳还礼他都不愿意。

紫南离暗暗看在眼中,不由一喜,“这二世祖就是牛气,看样子不会屈服在那老头的淫威之下,就是先前那文什么珠的也太没水准了吧,这恶人做了一半就怂了你赶紧露头叫价啊,你不出头喊第一嗓子,小爷我怎么好跟着抬价呀,枪打出头鸟的”紫南离自顾自的在一边嘀咕着。

那闻不害听到后,一拍大腿跟着说道:“就是,这黑铁玄甲要是不卖个万八千枚黄玄,怎够填饱老夫肚子的”

紫南离听得闷哼一声,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那边杨姓老者报出一千黄玄的价格之后,先前还有些窃窃私语之声的大境堂里,立马便寂然无声,杨姓老者先拿无定门压了压众人,紧接着又给了这般的天价,有些本来逸动的买主,权衡一番之后,也就打消了跟价的念头。

云坤元刚才见杨姓老者冲自己微微颔首并且致歉时,以为说的是早先跟文妙珠起了争执的事,到那杨老头说了番无定门如何如何之后,云坤元这才明白,老头那句对不住了指得是什么了。

敢情杨老匹夫这是明目张胆的已势压人啊!云坤元气的直搓牙花子,可是杨姓老者说那些话时他并未制止,此刻在说什么都是迟了。

云坤元瞅了瞅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价,他又等了一小会,会场里依旧鸦雀无声。

人皇云坤元只得摇着头长叹一声说道:“如果没有其他贵客叫价,那么我宣布这五百副黑铁玄甲便由无定门拍……”

“我擦,一帮怂包,靠人不如自己”紫南离眼瞅着云坤元就要宣布那玄甲,以一千黄玄的价格成交了,他又瞧着大境堂里的一群人还是如老僧入定一般默不作声,不由的拍着桌子,一边喷着市井粗语,一边准备撸袖子叫价。

哪料到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徐徐传出,紫南离闻之如之音,那感觉跟头前他叫了九千玄晖之后,有人出两万白玄帮他买单了的感觉一样,实在是乐不可言。

“云叔你也太着急了吧”说话的女子正是之前带家祖询问云坤元的颖夕姑娘,小丫头此刻正皱着没,拉着脸,嘟着小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 从此人间是坦途(二)

紫南离探出头,心花怒放的往那姑娘所在的雅阁望去,眼见那颖夕姑娘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粉嫩粉嫩的,仿佛掐一把就能捏出水来,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嘟着小嘴,贝齿微漏,明明一副小丫头的样子,却非得装出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着十分可爱。

紫南离不由心道:“人长的可爱,声音又甜,在等个两三年,到是可以考虑将来娶进门,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啊!要是人前矜持,夫前奔放,那可真当是妙不可言了”

“你这小子也太不要脸,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想着祸害人家黄花闺女了,就你这抠出老婆本的德性,谁跟了你谁完蛋”

紫南离还在心底幻想着如何才能跟这颖夕姑娘来一段流芳百世的佳话,附着在他体内的闻不害毫不客气的就揭起了他的伤疤。

做了几百年阴差的紫南离顿时就火了,连身后站着南宫邪几人也不顾忌了,咬着牙骂道:“我在不要脸,能比的上你我未娶她未嫁的,怎么就不能擦出点火花了,好歹小爷我现在光棍一个,打哪家姑娘的主意都天经地义,总强过某人偷别人的媳妇,忒的无耻”

闻不害闻言大怒,正要破口大骂,紫南离没好气的打断了他,“你先闭嘴,小丫头要出价了,要吵等出了这鬼地方,小爷跟你炒个够”

这次黑铁玄甲的售卖,关系重大,今后无论是整顿那云海,还是探查那九界,没有银子,都是举步维艰,闻不害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一切随缘的样子,可内心里实则比紫南离还紧张,他一听这丫头要出价,都不需要紫南离吩咐,生生将那一肚子脏话给咽了回去,一双耳朵竖的老高。

“地藏保佑,小丫头你可千万要出个好价钱啊”闻不害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身处大境堂的紫南离此时也目光炯炯的盯着那颖夕姑娘,只见那丫头冲着无定门那杨姓老者微微福了一礼,眨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翠声说道:“杨叔叔,不是小女无礼,只是我家老祖说了,这黑铁玄甲,颇为殊妙,对我苏家炼器一途很有帮助,这次竞拍恐怕不能答应杨叔叔的请求了”

那杨姓老者听得脸色一僵,暗叹一声,苦笑道:“没想到,苏老仙工也来了,也罢,这黑铁玄甲落在你们苏家人手里,怎么也强过落到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的手上”

老头说到这里顿了顿,冲那颖夕所在的雅阁里拜了拜,接着才缓缓说道:“只要最后是苏家得标,我无定门便不参与竞价,只是……”

赤发老者犹豫了片刻,向身后望了望,众人不由都好奇的看去,只见那雅阁里面如文妙珠所在雅间一样,似有阵阵水气,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但明眼人都知道,看来无定门还来了比这杨金面更尊贵的人物。

许是那雅阁里的人叮嘱了些什么,杨姓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朗声说道:“要是还有别的朋友出价,那苏老仙工可别怪我无定门跟着叫价了”

小丫头微微一笑,冲着杨姓老者又福了一礼,似有些俏皮的说道:“我家老祖说,要真有人也想要这玄甲,就各凭本事吧!”

小女孩说完这句,有从身后取出一翠绿酒壶,对着那杨姓老者摇了摇,满脸童真的说道:“杨叔叔,颖儿这里有碧光,这可是我父亲藏了许多年的呢,一会等寻鉴会结束了,颖儿请你喝酒”说罢,小丫头还特意朝云坤元望了望。

老头目光慈祥的微微一笑,哪知那女孩似乎还在生着气,一点都不领情,冲着云坤元吐了吐舌头,小脸一扬,学着方才杨姓老者出价的样子,对着坐在大境堂里的诸多客人们拱了拱手,声音清脆的说道:“我苏家出价一千五百黄玄”

直到此刻,紫南离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里,他嘿嘿一笑,冲着对面的齐世勋喂了一声。

那齐家的二公子此刻正目光灼热的盯着那苏颖夕,紫南离看到不由大为光火,这齐家的二世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还勾搭那舒小馨,这会看样子又盯上了苏颖夕。

“小爷叫你在看,老子这次非叫你倾家荡产不可”紫南离在心底暗暗发着狠,可脸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瞅了瞅回头看他的齐世勋,又大有深意的扫了眼那放在展台上的黑铁玄甲,寻衅似的挑了挑眉,不等齐家二公子做出反应。

紫南离便拍着那红木横栏,站起身高声说道:“云师傅,我出价二千黄玄!”说罢,紫南离便坐回木椅上,翘着两郎腿,冲着齐世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齐家二公子冷哼一声,正要跟着叫价,这时站在他身后的一壮硕男子出声劝阻道“公子不可”

齐世勋皱皱眉,神情不悦的说道:“怎么了小五,你莫非想拦着我,不让我出价”齐世勋说到这里时目光渐冷,已然动了怒气。

那被叫做小五的男子,微微躬身,神情不变的说道:“公子,那苏家不比孥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齐世勋抚掌大笑,点了点小五,站起身来,走到那横栏边上,沉声说道:“苏孥秦张,健陀罗这四大家族,也该换换了,就从苏家开始吧”

齐世勋说完这句,回头冷冷的讲道:“你要是还要阻我,就回我爹身边去,以后都不要在跟着我了”

那名叫小五张了张嘴,终是没在多言,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紫南离话音刚落,大境堂里的人无不为之侧目,苏家都发话了,居然还有人敢叫价,这靠山是得多硬呀。

一些好事者这会正仰着脖子,努力的往紫南离所在的雅间瞧去,只是等到他们看清出价的是紫南离时,不由的都是略感失望。

这位富家公子,方才跟齐世勋竞拍那纳海方壶时,便有不少人打发家丁去打探他的虚实了,只是紫南离用的是陶勇的名字,这些好奇他背景的人自然是打听不到什么。

众人虽然感到好奇,不过健陀罗的名门望族也就那么几家,族内的后生晚辈也早就名声在外,众人多都认得。

而紫南离年纪轻轻的就这般张狂,大境堂里的豪门望族也就全当他是别国的二世祖,既然不是本国人士,那好奇他家族背景的人也就没几个了。

只是还没等人们从那两千黄玄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那齐世勋又跟着说道:“陶兄,两千黄玄便想买下这黑铁玄甲你这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吧,我齐家出三千黄玄”

齐世勋说完这话,也照着紫南离先前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刻紫南离内心跟乐开了花似的,他强忍着笑意,脸上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轻哼一声,这回他都懒得站起身,只是神态随意的靠在那横栏上,抬了抬手,冲着云坤元喊道:“三千五百枚”

“四千枚”齐世勋不甘示弱,接着叫价道。

紫南离挑着眉,看着齐世勋说道:“五千枚”说完,他还拿手点了点齐家的二公子。

那齐世勋翘着嘴角,又露出了他那招牌似的假笑,淡淡的说道:“六千枚黄玄”

大境堂里不少人这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六千黄玄,也就是六枚红玄,这已经是一些大氏族一年的贡银收入了。

这种价格买一“奇珍”回去,怎么想都是亏啊!

紫南离还要跟着叫价,那颖夕姑娘却娇叱一声:“你们两个,哪有你们这般胡乱出价的,一个一次叫五百,一个一次喊一千,还让不让别人出价了”

小丫头说着说着,似是里亏了一般,声音渐不可闻,本来竞拍这种事情,只要每次喊价高过会场规定的最低出价即可,至于叫多少,那都看买主心意。

小丫头本来是气不过紫南离和齐世勋这般胡乱抬价的,原本这玄甲已有八成落在他们苏府囊中,可没想到紫南离张口就喊出二千玄晖的价格。

接着那齐世勋又不依不饶的跟价,志在必得的宝物就这样被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路抬到了六千黄玄,小丫头能不气吗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仗义执言,这会场内毕竟会有许多人为她撑腰叫好,哪料到居然有不少人在掩嘴偷笑。

这一下可伤坏了小丫头的心,先前还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颖夕姑娘,立马变回了孩童模样,只见她嘟着小嘴,眼圈一红,委委屈屈的便转过了身子,语带哭泣的喊道:“爷爷”

紫南离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媳妇你可千万别怨恨我啊,要怪就怪这齐世勋太可恶,处处跟小爷作对,你要是找人帮你出气,可得瞅准了对头在下手”

“怎么,怕了?不就是一仙工嘛,找准机会抓到阳晁里来,以后就不愁没有神兵利器可卖了”闻不害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在紫南离心底挑唆着。

一向自愈为除死无大事的紫南离却出奇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当然怕了,这可是我媳妇的祖父,老人家收拾孙女婿那是天公地道,他要是揍我,我也只有挨着的份”

闻不害顿时翻了翻白眼,对于紫南离能这般无耻,老判官是深感佩服。

就在小丫头找她家老祖告状之时,那齐世勋的随从小五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公子,这玄甲已被您叫到六红之数了,要是再多,恐怕老爷那边……”

齐世勋皱了皱眉,略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自有分寸”说罢,只见他冲着云坤元抱拳喊道:“云师傅,要是在没有人出价,这玄甲可就归我齐家了”

紫南离一听这话,顿时便要接着给价,没曾想手臂刚刚一动,就被人死死的按了回去,他不禁转头一望。

只见南宫邪,聂停城,还有那吴酒仙都是脸色惨白的看着他,三人额角还隐隐有汗渍流出,紫南离顿时乐了,这三个怂包,这就被吓到了

“陶勇,你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你家凤儿,抱这么紧做什么,松开松开”紫南离一脸嫌弃说道。

那陶勇一边死死的拽着紫南离的右臂,一边神情惨然的道:“南离大人,您可在不要出价了,不说六千黄玄了,就是六枚黄玄,您把我们几个都卖了也凑不齐啊!”

“正是啊公子,过过嘴瘾就行了,现在谁都知道您财大气粗,气宇轩航,乃当世奇男子,您见好就收吧”吴酒仙语已然语无伦次的胡言论语起来。

就连最为沉稳的聂停城也接嘴道:“公子,您眼界也开了,风头也出了,乘着没人主意,咱们还是走吧!我实话跟您说,我那钱袋里也就剩两枚白玄了,这要到大宛,路还长着呢……这……这得省着点花呀”

到是南宫邪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几人七嘴八舌的都说完了,他才慢慢走到紫南离身边,低声问道:“公子,您给我透个底,芳儿姑娘是不是被您转着法子给卖了,要不,您哪来的底气,敢这么叫价的”

紫南离听得一愣,这他娘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五十六章 横空出世的蛮族(一)

紫南离捂着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卖了芳儿能有六千黄玄哪家的金枝玉叶值这个价的,南宫邪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女人,才会有这么不着边际的想法。

“你去,把芳儿找回来,给她头上插根草,带去卖卖看,你要是能把那丫头卖出三枚白玄,小爷我日后跟你姓了”紫南离板着脸,神情不悦的说道。

南宫邪愣了愣,听紫南离这意思,根本就没打过芳儿的主意,可紫南离兜兜里有几个子,他们几个都很清楚,既然没当那奴贩子,那紫南离究竟哪里来的底气,敢跟对面的齐世勋叫板的,南宫邪有些想不明白。

摆平了南宫邪,紫南离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总算哄的陶勇松开了他,他眼瞅有机会,正要高声出价,没想到却被人捷足先登。

那二楼坐着的“嘉客”中,居然有人出了六千一百枚黄玄,众人不由都往二楼瞧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般豪气,敢在这时候出价的。

只见那二楼翠绿色的横栏后,站着一高大男子,一身大袖公袍,除了脚上的乌皮靴,一水的绿色行头,紫南离这时也定睛瞧去,要不是这男子未有续须,他都要当成是关二爷在世了。

“这人是谁”紫南离好奇的向南宫邪等人问道。

回复他的是一众白眼,都是初来乍到,你南离旗使不认得,我们几个就识得这人了

紫南离没好脸的瞪了四人一眼,这几个家伙还真叫闻不害说中了,一点都靠不住。

形似关公的男子身后站着一容貌淑丽的女子,紫南离扫了一眼,顿时发现那女子有几分面熟,他又仔细瞅了瞅,瞧着那女子越发眼熟。

“这女的我在哪里见过”紫南离暗道,他努力的回想着,在他体内的闻不害听到这话也透过那苍穹望了望,老判官记别的都有点早衰的倾向,唯独对美女那是过目不忘。

他瞪着不大的眼睛只瞅了一会,便一眼认出了这女子。

“你小子什么记性这不是那什么古玩店里的侍女吗?”

紫南离听得一愣古玩店的侍女莫非是……

“岐云轩的那对孪生子啊!你忘了,当初人家可没少给你小子抛媚眼”闻不害语带艳羡的说着。

“岐云轩”紫南离暗暗嘀咕着,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这二楼的“嘉客”身份远比不上三楼的“贵客”尊贵,那男子如此堂而皇之的出价,丝毫不忌惮惹怒苏齐两家,他依仗的是什么

正当紫南离对此疑惑不解时,云坤元一口便道破了那男子的身份,大境堂的人皇此时面无表情,淡淡的抱拳说道:“原来是霧若城的尤旗本,不知道尤旗本方才的出价,是代表你们石城主呢,还是代表军务处呢”

云坤元说出这话,可是极为不客气,这寻鉴会举办多年,各国皇权跟月明楼一直都有种默契,只要是寻鉴会上拍卖的物品,绝不能有武将染指,各国皇族也会约束好部将,不叫他们参加这寻鉴会。

这样做一来可以防止外放的将领实力急剧扩大,二来也杜绝了居心叵测之人,借着大会拉拢培养亲信。

如果月明楼不这么做,恐怕这寻鉴会也开不起来,现在云坤元冷冷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是直接将尤啸咏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凡跟他有嫌隙的人,借着这事告去军务处,尤啸咏最轻也得致仕还乡。

而且云坤元说这话时,隐带轻蔑之意,他先提了石城主,又点了军务处,唯独不说他尤啸咏的名字,显然云坤元不认为他尤家有财力可以出的起这笔银子。

换了一般人听到人皇这话,即便不敢当面发作,也定然脸色难看,谁知这尤啸咏到只是哈哈一笑,抱着拳回道:“云老误会了,鄙人这次只代表尤家而来,跟石城主和军务处都没任何关系,更何况今早我已向石城主递了辞呈,我已不在城卫军任职,现在只是山野村夫一名,来这寻鉴会,想必没犯什么忌讳吧”

在这霧若城里只有这么一个靠山的尤啸松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堂兄请辞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半点口风都没漏老叔怎么会同意的”

尤啸松本想上前质问,那旗本的位置,可是尤家下了血本才争到手的,失了这依仗,他尤家还怎么在霧若城里立足。

不行,得赶快找人给家里捎个信,估计老叔他们还不知道堂兄致仕了呢。

尤啸松想到这里,招了招手,将跟在身边的婉云唤了过来,他轻声叮嘱了一番,便挥手叫婉云赶紧回府。

这边尤啸松还在应对着他堂兄致仕所带来的冲击,那边,云坤元听到此处却是点了点头,脸色也不似先前那样冰冷生硬。

他拱了拱了手冲着尤啸咏说道:“既然尤兄弟不在担任旗主一职,那这寻鉴会尤兄自然是可以进得的”说罢这话,人皇又四下里扫了一眼,朗声讲道:“尤家出价六千一百枚黄玄,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大境堂里安静了片刻,许多买主还在思忖着这尤啸咏从何处找来的这比巨款,要知道尤家在霧若城里虽然是一等一的大户,但放眼整个健陀罗,他尤家连中等氏族都算不上,六千多枚黄玄,已经远远超过了尤氏的家底,莫非他是攀上了什么高枝交到了什么贵人

云坤元见没人出价,又复声问了一遍,先前出价的齐世勋冷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拍这玄甲,远不如看戏有趣,什么魑魅魍魉都跳出来了,本公子还是先等一等,等到一些跳梁小丑演完了,耍够了,本公子在一定乾坤”

整个会场里都静默无声,只有紫南离鼓着掌,似乎大为赞同的说着:“齐公子高见啊!小爷我等你出价,看看一会你怎么个定法”

紫南离这话音刚落,文妙珠那间雅阁的水幕突然从中间分了开来,两鬓斑白却长了副妇人模样的文妙珠现身而出,老妇人依旧拄着那蛇头拐杖,只见她冷冷的瞪了齐世勋一眼,寒声说道:“齐公子还是积点口德的好,谁是跳梁小丑,谁又是魑魅魍魉,总得等到最后才知道,不要到了含沙射影的说别人,却骂了自己,徒添笑柄,堕了齐老侯爷的威风”

紫南离听得一乐,捡钱的他前世总能碰到,可这捡骂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尤其是捡那齐世勋的骂,搞不好,还得被这飞扬跋扈的富二代冷嘲热讽一顿。

果不其然,那齐世勋满脸惊愕的表情,冲着那文妙珠拱手道:“文老媪何出此言想你无业堂上比不过无定门,下赶不上七魄宗,但怎么也算是一名门大派了,做事何其光明磊落,似那种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你们从不屑为之,魑魅魍魉这词断然用不到你们身上,至于那跳梁小丑嘛,本公子说的另有其人,文老媪不必杯弓蛇影”

齐世勋这番指着和尚骂秃子,直气的那文妙珠脸色通红,尤其是这二世祖话音刚落,那杨姓老者便抚掌称好,附带着大境堂里不少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无业堂贵为中洲十大修真巨擎之一,比起无定门来也不遑多让,可在齐世勋嘴里,却排在了无定门之后,这叫文妙珠怎么不气,而且那七魄宗排名垫底,齐世勋居然口口声声说无业堂赶不上七魄宗,这更叫文妙珠气愤填胸。

尤为可恨的是,那一番光明磊落的言论,听在文妙珠耳中,比之前那些话还难以入耳,她无业堂的名声可不算好,文妙珠自己心知肚明,齐世勋明摆着说她宗门行事龌龊,她又怎能听不出来。

最为过分的是,她虽自称老身,可却恨极了别人提她一个老子,知道她脾气的人,哪一个不尊称一声文夫人,何人敢这么狂妄称呼她为老媪的。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一把抓死这可恶的少年郎。

文妙珠咬了咬银牙,似笑非笑的盯了盯齐世勋,又瞅了一眼齐家二少爷身后的跟班,冷笑一声说道:“牙尖嘴利,今日老身不跟你逞口舌争,来日老身倒要好好见识见识,齐老侯爷调教出的小公子到底有何本事”

老妇人撂完狠话,便不再理会那齐世勋,她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对云坤元说道:“我无业堂出价八千玄晖,这玄甲我们要定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无业堂看来志在必得,一下就加到了八千枚,这般价格,等闲的仙器都够买两件的了,一时间竟然没人在跟价了。

尤其是跟文妙珠素有嫌隙的杨姓老者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显然无业堂能拿的出这么多黄玄,这实力隐隐约约间已是超过了无定门。

云坤元暗自点着头,心道:“这黑铁玄甲,最多也就是这价格了,卖的在高,反到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拍卖”

人皇想到这里,顿了顿首,朗声说道:“无业堂出价八千黄玄,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了”

八千应该没有人会在给价了吧!云坤元暗自嘀咕着,“如没有人出价,那这件……”

老头话说了一半,那尤啸咏居然又叫了价,不多不少,八千一百枚!

云坤元先是一愣,既然勃然色变,这尤啸咏莫非在搅局不成。

第五十七章 横空出世的蛮族(二)

面对人皇云坤元饱含敌意的目光,尤啸咏面色不改,做过城卫军旗旗主的他很清楚云坤元的实力,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上任之初时,从那本中洲纪要上看到的军务处对云坤元的评价,“人皇以下,不可力敌”。

比起其他势力或者国家的成名高手,云坤元的介绍要显得简洁的多,面对这位月明楼的宿老,即便健陀罗费劲了气力,也只不过能确定他的修为已至人皇巅峰,至于生平师承之类的人生经历,无论他们私底下做了多少努力,也搜寻不到半点信息。

这位气度不凡的儒生老者,即没有耀眼的过往,也没有显赫的背景,唯一可以算作依仗的便是那月明楼。

执掌霧若城的月明楼五十余载,光这城主一职便换过三位将领,唯独那月明楼的掌柜还是这云坤元,无论是谁,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会这位老者。

可见这位人皇的能力绝非一般,要不是逼不得已,尤啸咏是真不想跟这位高深莫测的老者有任何冲突,只是……

想起在军营里见到的那位男子,尤啸松本有些犹豫的内心又坚定了下来。

修为停滞不前,家族也是指望不上,这些年他颇有些独木难支力不从心的感觉,按照俗例,再有四年他便要调离这霧若城了。

没有显赫的战功,没有强力的靠山,一旦离开这生养他的故土,尤啸咏觉得他恐怕这一生都要困死在旗主的位置上。

等到过了不惑之年,衰劫一至,在想搏一搏那兵主境,也只是痴心妄想,眼前到是有条坦途,只是跟月明楼修好多年的关系,恐难保全。

尤啸咏笑了笑,富贵险中求,亘古如此,没有点代价就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真是痴心妄想。

他毫不畏惧的注视着云坤元,即便人皇眼神越发冷傲,他也全然无惧,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藏在袖间的那块腰牌,有此物在,月明楼里谁都别想动他。

“云老,我出价八千一枚黄玄”尤啸咏又朗声说了一遍,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云坤元隐含震怒的目光。

“这个尤啸咏有点奇怪啊”闻不害在紫南离的心底有些担忧的说道。

紫南离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尤啸咏,点头说道:“估计这人是抱上了什么大腿,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他要搅局”闻不害疑虑道,他跟紫南离穿越至这异世也有一段光景了,这月明楼主办的寻鉴会也有人敢来添乱,这不是耗子啃菜刀——死路一条嘛。

紫南离没有回答他,只是扒在那横栏上,嘴里念叨着:“楚红叶,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就救不了楚人王呢”

闻不害听得一愣,楚红叶这事跟那丫头有关。

月耆山上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想知道,只不过当时他被那片青叶废去了一身修为,送走紫南离后,他只惊鸿一瞥的见到那丫头出现在紫南离房里。

至于两人说了什么,他都记不全了,作为器灵而存在的他,本来要维持这阳晁正常的运转就很吃力,加上那天他手握承影剑拼尽全力的劈斩而出,更是伤到了好不容易复原几分的元神。

而那紫南离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的从

阳晁里脱身而去,此消彼长之下,他能强提精神看到那丫头出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具体他俩谈了些什么,老判官可就真没记住多少了,唯独他还能有印象的,就是紫南离和那楚红叶达成了某种交易。

姓楚的丫头狮子大张嘴,一下就要紫南离一半的利润,似紫南离这般将钱看的比命还重的人,又怎么会答应。

不过那个时候,紫南离还只不过是一油嘴滑舌的小无赖,还没有今天这般身手。

臭架子动手不行,指桑骂槐的挤兑人的本事到是不小,只可惜他对的是楚红叶,那丫头嘴皮子吵不过紫南离,可动手揍人的本事却比紫南离强出去太多了。

一番拳打脚踢,带着紫南离鬼哭神嚎般的惨呼声,两人之间,某种不平等条约就此达成,每每想到这里,闻不害都会美美的笑上一阵。

那个素来死占便宜不吃亏的紫南离,也会有吃瘪的时候,还是那丫头厉害。

闻不害在心里感叹着,不管那晚楚红叶对紫南离说了什么,亦或者两人做了何种交易,总之看这小子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局势再乱,最后这玄甲也还是能拍个好价钱的。

老判官想到这里便笑了笑,不再多言,他甩着袖子,从幽冥大殿里拖出一黄花梨的木椅,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兴致盎然的昂着头,望着那片苍穹。

“看戏看戏,谁叫人生如戏啊”闻不害摇头晃脑的嘀咕着。

那边出完价的尤啸咏满脸堆笑的望着云坤元,两人对视了半响,无论是境界还是道行都远胜这城卫军旗主的云坤元却率先败下了阵来。

“尤家……出价八千一百黄玄……”云坤元说道这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目中泛着寒芒,冷冷的又扫了那尤啸咏一眼,眼见那位前旗主依旧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似乎丝毫不受他的目光影响。

贵为人皇的云坤元才接着问道:“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

“老祖,这尤家都出手了要不……”之前一楼跟云坤元提议过的那位富商,此刻正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老头身旁,神情恭顺的说道。

那老人白面微须,看其样子只有五旬出头,可声音确实异常苍老,老头假装咳嗽了两声,压着嗓子说道:“蠢猪,现在谁还有胆趟这摊浑水那尤家不过是老鼠拉木锨,真正厉害的是那尤家背后的人,那尤啸咏做了这么多年的旗主了,能说服他跟月明楼对着干,那得下多大的本钱!”

穿戴的异常富贵的商人点头称是,只是还没一会,胖商人又满脸疑惑的问道:“可是跟月明楼对着干,恐怕连命都得搭进去,钱给的再多没命花还不是白搭”

老头一愣,颇为赞许的看了富商一眼,皱着眉想了一会,脸色突然一变,他贼眉鼠眼的望了望四周,二话不说,扯了扯胖商人的袖子,起身便走。

那富商只迟疑了一会,便快步跟了上去,身后几名家丁打扮的下人正要跟随,被那老人一个眼光便赶了回去。

老头直到出了那大境堂才似稍有安心的喘了口气,他看了看那富商一眼,点头说道:“敬儒,以后古家在健陀罗的生意就都交给你了”

富商

先是一愣,转瞬间便又大喜若狂,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向他家这位老祖拍胸脯说一番漂亮的堂面话,就被他这位老祖接下来的一席话给惊住了。

“这霧若城是不能呆了,你马上回山黎去,只要天家和月明楼没分出胜负,这座边陲重镇就不能再来,如果天家胜了,那霧若城里的产业你就全都卖了”

老人说到这里停了停,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后又接着说道:“要是月明楼胜了,那健陀罗便要保不住了……你……你就回都卢去,老祖我怎么也能给你安排一体面的差事”

吃的肥头大耳的富商眨了眨眼,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老头显然没有那心思在跟这家伙耳提面授的解释一遍。

只见他神色一变,对准那富商硕大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还不快走”老头看着愣在当场的富商心中顿时一急,他扬起手来,准备再给这家伙来一爆栗,那富商已经抱头鼠窜,跑的没影了,老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人和富商的离去丝毫没有影响到黑铁玄甲的拍卖,像他们这类的“稀客”也很难引起大境堂的注意。

尤其是当玄甲在被拍到八千一百枚黄玄后,居然还有人出价。

“八千五百枚”淡淡的声音自颖夕姑娘所在的雅阁传出,说话之人声音低沉,听起来似乎是名中年人,可有不少人一听此声便惊呼道:“苏神工!”

“苏神工在亲自出价……这玄甲要不得”众人心中想到。

只是那尤啸咏不知为何,依旧在出这价,不多不少,还是只多给了一百枚黄玄。

尤啸咏望了望颖夕姑娘的雅阁,轻叹一声:“八千六百枚”

云坤元脸色渐冷,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众人知觉得会场的气氛一凝。

下一刻所有的人都向这人皇望去。

只是,尤啸咏对着云坤元微微露出了袖间的令牌,老人便如受了某种刺激一般,脸色一白。

先前还犹如山岳一般磅礴的气势,顺间便烟消云散了一样。

人皇之怒不可承,其势如山,其威似海,只是尤啸松只用了一块令牌,便如投鞭断河一样,生生打断了一位人皇境高手的蓄势。

云坤元喉头一甜,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他死死的盯着尤啸咏,重重的点着头。

老人声音沙哑的说着:“尤家出价,八千六百枚”

又一声叹息想起,只是这次出自那颖夕的雅间,先前还似云山雾罩一般的雅阁里,骤然一亮,布置的舒为精致的雅间里已空无一人。

看样子那苏神工已带着颖夕离去,只是,不知这声叹息是对着那云坤元,还是那尤啸咏。

人皇云坤元望着空空如也的雅间,惨然一笑,他正要宣布那玄甲被尤家所得。

一直未曾露面的孥寻情却突然划开了他雅阁前的水幕,少年郎一袭黑衣,脸白如雪,眸似皓月,纤细的手指抚在那横栏之上,轻声道:“一万枚黄玄,云叔,无论尤旗本出多少,我出价比他就多一百枚便是了”

少年郎说完这句时,对正一脸异色望着他的紫南离笑了笑。

第五十八章 横空出世的蛮族(三)

孥寻情展颜一笑,发乎于心,一点不矫揉造作,可看在紫南离眼中却是遍体生寒,这哪里是什么男人,简直比女子还要妖艳。

两人刚一对视,紫南离便狼狈的转过了头去,要是对面是一花颜月貌的美女,这般含羞带怯的回眸一笑,他自然是觉得艳福无边。

只是那孥寻情虽长的几近妖孽,可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的纯爷们一名,被一大男人甩了一媚眼,紫南离可开心不起来。

紫南离咧了咧嘴,嫌弃的模样一目了然,对面的孥寻情显然没预料到紫南离会有这般反应。

孥家的大公子,寻鉴会上一众名门闺秀眼中的俏郎君,此刻脸色一僵,好一会才没好气的瞪了紫南离一样。

那眉眼,那神态,看的紫南离又是一阵恶寒,相比紫南离这般抵触的模样,大境堂里看似秀外慧中的千金们早已抛掉了矜持沉稳的一面。

家风严苛的少女还顾及着名声,只敢偷偷的眉目传情,可有些作风彪悍,自小便不惧流言蜚语的姑娘,此时已然高声呼喊了起来。

“寻情公子,寻情公子,我是王老令公的侄孙女,去年灯会你还见过我的”一身翠烟衫的俏丽少女激动的喊道。

俏丽的少女开了头,其余的富家千金自然不甘示弱,不就是自报家门嘛!谁不会啊!

“孥公子,小女乃是曹伯爷的三女儿,初春你和孥大人还来过我们府上内”打扮淑丽的另一位少女喊道。

“寻情公子,奴家是许将军的胞妹,家兄时长在府中称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有幸得见公子,才知家兄浅薄的很了,公子何止是龙凤之姿,简直是神人转世,不知公子今日有无时间,可否到寒舍一叙”一身红色宫衣,广袖飘飘的女子大胆又直接的邀请起了孥寻情,丝毫不在意四周仇视的目光。

眼见这俏公子这般抢手,紫南离不由有几分庆幸,要是舒小馨也在这会场,十之八九也要变成这般花痴的模样。

对于这样喧闹的气氛,云坤元非但不予以制止,反倒一脸有趣的看起了热闹,好像之前那八千六百枚黄玄的出价一点都不重要。

尤啸咏自孥殉情说出那一番不留情面的狠话后便不在出声,直到四周的富家千金们开始扰乱起了寻鉴会的秩序时,这位城卫军的前旗主才似稍显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云老,要是没人出价,那这黑铁玄甲便归我尤府了!”尤啸咏对云坤元喊道,后者一脸诧异之色的向他望来,指了指孥寻情讲道:“方才孥公子说了,出价一万黄玄,莫非尤旗主未老先衰,已听不清了?”

云坤元说这话时,那孥寻情不禁朝尤啸咏望去,虽说之前孥寻情说的那番话极不客气,但贵为孥家的大公子,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他冲着这位高大汉子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尤啸咏抱拳回礼,神情显得不卑不亢,他盯着孥寻情看了半响,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孥公子,一万黄玄,便是十枚红晖,雾若城七万驻军,半年的军饷也不过八枚红玄,公子虽然贵为孥帅的长子,可这么大笔的花销,您真不需要回府问问令尊?”

先前还神情自若得的孥寻情脸色瞬间一变,他父亲虽然是健陀罗的元帅,可每年的奉银也只不过区区六十枚黄玄而已,孥家到是还在经营别的产业,不说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家境殷实,这十枚红玄他还是出的起,只是众口铄金,似他这般不痛不痒的掏了这笔银子,外人会如何评价孥家?

孥寻情本跟云坤元有旧,那云坤元对他而言,亦师亦友,他本意是看不惯尤啸咏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想帮他这位老友出头,哪知道尤啸咏一席话

,便说中了他的忌惮之处,死生事小,名节事大,孥家数代维持的清誉,断不能因他一时的义愤而留下瑕疵。

孥寻情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看了看云坤元,淡淡的摇了摇头,人皇默默颔首,抱拳拱了供,有些话,不需说出口,那意思便已清楚,孥寻情已然尽了全力,至于接下来,这寻鉴会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全看人皇自己的本事了。

老头振了振精神,对着四下说道:“尤家出价八千六百枚黄玄!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了”

紫南离闻言对着齐世勋投去一挑衅的目光,只是这回齐府的二公子全然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紫南离见齐世勋显然是不会再接着叫价,便又往那文妙珠处望去,先前气焰嚣张的老妇人,此刻居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扮相,端坐在那木椅上,一边小口品着侍女端上来的茶水,一边还时不时的往齐世勋那处望两眼,看样子,紫南离不跳脚起来狠狠地羞辱这老妇一番,就别想叫着老媪看别人一眼。

“雷声大雨点小,果然靠不住”紫南离暗暗对二人腹诽了两句,便准备起身亲自叫价,这一万黄玄看似是一笔巨款,可面对那如无底洞一般的阳晁,还是显得太少。

“我也不贪心,在有一万黄玄就够了”紫南离心中暗道,只是他刚要起身,那云坤元猛地向他投来一道异常严厉的目光。

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出价,老头很清楚这玄甲的来历,先前没有阻止自己抬价,此刻却神色紧张的不让自己出价,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这尤啸咏。

“连月明楼都惹不起,会是谁呢?”紫南离在心底极速思忖着,一个念头猛然从他心底涌出,会不会是……

“要真这么倒霉,别说去大宛了,能不能好胳膊好腿的离开这鬼地方都难说”紫南离一边暗骂自己晦气,一边努力想着应变的法子。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健陀罗好歹也是一大国,人家能这么不要脸惦记你的铠甲”闻不害一语道破了紫南离心中的隐忧。

“越是大国,越是会巧取豪夺,要是换了龙山,就是心里垂涎极了,也不敢跟月明楼撕破脸皮对着干,可健陀罗国力强盛,现在我们天武又跟霸下打的不可开交,

没有了他国制肘,健陀罗现在有足够的底气跟月明楼叫板,这玄甲一旦被他们摸透了,想要批量的装备,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紫南离越说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如果背后支持尤家的真是健陀罗的皇室,那不但这批玄甲他拿不到分毫报酬,就是自己也别想在离开这个国度。

因为楚红叶找上月明楼时,明确的说了,这黑铁玄甲是他紫南离造的。

试问健陀罗又怎会放他这位神工意匠离去呢

计划的再好,也改不上突如其来的变故,紫南离心烦意乱的想着对策,放弃这批玄甲现在就开溜

恐怕大境堂外早就布满了健陀罗国的隐卫,这时候仓皇出逃无异于自投罗网。

死撑着呆在这大境堂里可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谁能保证穷凶极恶的健陀罗人不会冲进这会场拿人

等着月明楼保护自己商家逐利忘义,只要对方开能开出足够的价码,月明楼把自己当肥羊卖了也就是旦夕间的事。

“要不,我在阳晁里躲个一年半载的”紫南离试探的问道。

这话明显是对他心里猫着的闻不害问得,老判官当即回绝道:“不可能,本来这云海青岚里的元气就够稀薄的了,你要是进来长住了,那只能加速阳晁的分裂,很有可能,某一天你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虚空里飘着,至于我和阳晁则化为了无数残骸在你身边飘着,那场

景,啧啧啧……”

紫南离无趣的撇撇嘴,闻不害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论固然有很多注水的成分,不过按照目前他体内那神器诡异的表现,如果得不到丝毫献祭,又突然多了一位住客,估计那阳晁十有八九又会变些鬼魅来害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看来是不能打那阳晁的主意了。

“还能怎么办啊……”紫南离在心头焦急的思索着,这时,整个大境堂猛地一颤,一声沉闷的号角声传了进来。

大境堂里众人徒然色变,二楼的一名中年男子猛的站起,失声喊道:“蛮族,这是蛮族的号角声蛮族来了”

蛮族,一个中洲人挥不去的梦魇,躲不掉的噩梦。

相传在天国初建时,神机阁的工匠奉命对第一块界域进行勘察,哪知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天国,好不容易破开了界域,却挖出了人族的生死大敌,蛮族。

一个子孙后世出生后,便将骨肉血亲献祭给一种奇花的嗜血民族。

他们有着比中洲人还要强健的体魄,更加高大的身形,即便不穿任何铠甲也刀剑难伤的身体,还有天生便会驾驭妖兽恶鬼的邪魅天赋。

天国末期,虽然各路起义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的向着神都进发,可据传当时蛮族五位大公联手破开了中洲北面的昆朝界域。

天国的卫戎大军连夜开拔跟蛮族生死相搏,这才造成神都空虚,被后世的九大国破开了城门,杀光了皇族。

当时的九路起义军元首,终日枕戈待旦,就等着北面分出胜负的敌人。

哪知一个多月过去了,北面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回,五十万“卫戎军”,难道尽数战死在了北方

九路起义军在又等了月余后,终于向着北方开拔,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回来,如同那五十万天兵一样,消失在了北方。

士气如虹的起义军面对如此诡异的遭遇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向着北方推进。

昔日颇为繁华的北方城镇都化为了一座座修罗地狱,每一座城池里都充斥着蛮族与天国武卒的尸骸。

不少地方都堆叠累积了犹如小山一般的尸体,路过的大军看的心有余悸,显然在这样的地方,蛮族与天国人爆发过异常血腥的争斗。

一处要道被敌方夺下,便会马上有对方的十数名战士前来搏杀,周而复始,永不停息,直到双方的血都流干了,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时,杀戮才会停止。

这时候,九路义军的首领才明白,并不是他们顺应了天意,赢得了民心,才将统治中洲千年的巨人扳倒的,是更为强大的对手帮了他们。

没有蛮族的入侵,卫戎军平叛这次规模空前的民乱,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

高举承天顺意大旗的义军已经没有离开神都时的士气,浩浩荡荡的队伍还在向北面进发只为了一件事,五十万卫戎军是生是死蛮族的大军是否已占领了中洲北方的一角

这些总得要搞个清楚才行。

抱着这样的目的,义军一路急行,越走越快,直到黑色的大海挡住了去路。

极北处有神山,名不周,神山接天,飞鸟难渡,只是名为不周的神山现在却陡然消失,不周神山以前所在的那块地方,已变为了一片大海。

海浪拍打着岸边,荡起阵阵水雾,水雾升腾的瞬间,便会有人看到阵阵奇景。

有战士在绝望的嘶吼,有武将在愤怒的咆哮,有蛮族人在阴沉的尖笑,有大山在倾倒。

大海无情,挡住了去路,幻海之明,自此传出。

第五十四章 横空出世的蛮族

霧若城的总督府内,齐风海一身戎装的站在一处沙盘前,偌大的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插满了各色小旗,尤其是标记为月耆山的模具旁边,一黑色旗帜格外显眼,那黑色小旗此刻正泛着淡淡的亮光,空中浮现起如水波般的涟漪,飘飘荡荡的四散而去。

在那沙盘中,离着黑色小旗不远处,摆放着一城池样子的木雕,上面写着一个雾字。

此刻的齐风海正神情复杂的盯着那城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阵秋风吹来,齐风海不禁回头看去,外貌威猛的中年男子,在数名健卒的簇拥之下推门而入。

齐风海,这位霧若城的督军,掌管着七万驻军的封疆大吏立时拜倒在地,对着那中年男子语气恭顺的叫道:“孥元帅”

推门而入的男子正是健陀罗的元帅孥煞天,掌控健陀罗西北全部驻军的男人。

“起来吧风海,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的”孥煞天淡淡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齐风海垂着头,双拳紧握,身体也在隐隐颤抖。

孥煞天刚靠在椅背上便发觉了齐风海的异常,只是片刻,他便明白了齐风海这般反常是因为何事。

他素来倚重的这位督军摘下了头顶灰蓝色的军帽,郑重的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孥煞天抬头看了齐风海一眼,他一边轻轻的敲着桌子,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准备逃了”

齐风海闻言惊骇莫名,逃元帅怎能这样羞辱自己血气猛地上涌,他觉得一身的精血都似烧着了一般。

齐风海颤抖的更加厉害,他的脸色殷红,似乎是喝醉了一样,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声音已经沙哑的吓人,“元帅,您……您这是何意”

孥煞天望着他,眼神中不但一丝色彩,好像面对的不是霧若城的督军,而是一无关紧要的无名小卒,“你不是要走吗?在这个时候,哼,在蛮族两位大君即将破开界域的时候,在霧若城即将不保的时候,这不是逃是什么”孥煞天语气出奇的平静。

齐风海脸色变得惨白,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他近乎叫喊着说道:“不,不是的,元帅,下官犯下大错,我……我没有预料到蛮族会突然更改计划,隐卫也没从蛮荒之地里传出新的消息,所以我才天真的以为……”

齐风海又一次垂下头去,一袭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年轻的督军,摇着头,语气低沉的说道:“不,不愿旁人,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太过狂妄,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吞星和平乱两个师团很可能回不来了……”

孥煞天盯着齐风海看了半响,缓缓的说道:“所以,你要走”

齐风海抬起头,惨然一笑:“是的,我要去月耆山下,已死谢罪”

孥煞天笑了,魁梧的男子似乎是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那笑声越来越大,整间屋子都在那笑声中震颤着,跟随在孥煞天身边的两名亲卫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只瞬息间,两人便已满额的大汉,指关节也因奋力握着手中的长枪,而变得苍白。

不消一会,两名亲卫便跪倒在地,这时,那笑声渐止,孥煞天猛地一掌击在身前的长桌之上,名贵至极的檀木四角方桌顿时四分五裂,点点木屑擦着齐风海的脸颊飞溅而过。

霧若城的督军羞愧的望了孥煞天一眼,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孥煞天在屋内来回踱步,犹如一头盛怒的雄狮一样,他呼吸粗重,脸上青筋供起,跪在他脚旁的两名亲卫已然跪的更低,将头死死的贴在冰冷的石板上。

至尊一怒,山河色变,浮尸万里,跟随孥煞天多年的亲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盛怒。

过了许久,静默无声的屋内才传出一重重的出气声,孥煞天脸色依旧铁青,只不过不似先前那般杀气凛然而已。

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风海,寒声说道:“这就是你要走的理由找蛮族拼命死在那界域前,便是你齐风海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齐风海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孥煞天,点了点头,健陀罗的这位元帅,曾经将紫衣悼君赶回了赤雾要塞的这员悍将,眼中一痛。

他在不似先前那样雷嗔电怒,他扫了齐世勋一眼,淡淡的说道:“好吧,你意已决,我便不再拦你,你走之前,帮我把这件东西带去城西外迷竹林便可”

齐风海艰难的站起身,垂着头从孥煞天手中接过一长匣,他不敢抬头,他自觉无颜面对孥煞天。

要不是他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总认为永不陷落的霧若城,能抵得住一位大君的来犯,不肯向南面奎岗城求援,也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之前血影楼传来的消息居然有误,虽然自己隐卫这面也没有新的军情传回,但是,似这类对蛮族的作战,本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先将最坏的情况全部打算到了,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他常听孥煞天将这话挂在嘴边,可他何曾做到过

齐风海接过孥煞天给他的木匣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督军府,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向着西面奔去,沿途有不少他相熟的旧部本想跟在他身后,都被他恶狠狠的骂了回去。

“你不配,你不配做督军”齐风海形似疯癫的奔跑着,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隐约间可看见他那对已变得赤红的双目。

守在西门的城卫军一脸惊恐的看着霧若城最高的将领跑出城去,要不是孥煞天带着一队亲卫赶到了城门,恐怕这支守城的血衣小队就要四散逃命去了。

连督军都跑了,谁还能认为这霧若城守的住

孥煞天命人在城内传令,从此刻开始,霧若城实行宵禁,全城封闭,谁也不能进出,同时他还下达了九部血令,他要征调全城的壮丁,跟蛮族做生死一搏。

“元帅!可……可现在……那寻鉴会还……”亲卫战战兢兢的说着,他本不想开口,只是那寻鉴会上有太多健陀罗的权贵名族,一下子将这些家族的男人都抓来冲了兵丁,即便这仗胜了,那之后孥家也必然要陨落在这些氏族豪门的手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在正派的家族内,也总会有一两名其身不正的子孙,何况孥家里这类的不孝子还有不少。

孥煞天虎目圆瞪,什么时候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都敢质疑其自己的命令了

亲卫不敢再言,急急说了声领命,便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的孥煞天又唤来另一名亲卫,将别在腰间的令牌丢给了他:“你领着我的秀子营将那大境堂团团围住,要是有不服从九部铁令者,便就地格杀”

那亲卫浑身一颤,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时,凄厉的号角声再一次从霧若城外传出,孥煞天极目远眺,远方,离月耆山不远处,正有滚滚雾气缓缓涌来。

健陀罗北方最高统帅孥煞天咬了咬牙,在那雾气中,是蛮族破开的界域,还有从里面降临到中洲的蛮族大军。

本来只要健陀罗这面能集中兵力,在界域破开的一瞬间,先杀尽那蛮族的先锋部队,然后再由军中的镇魂师施法,封闭住界域即可。

数百年来,中洲各国都是如此对付那凶悍的蛮族的,只是不知这次天机阁为何会算错那界域破开的地点,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尤其是自号“纳天”的那位先生坐镇天机后,关于蛮族的爻算就从来都没有错过……

不但蛮族从何处破开界域,天机阁算错了,就连这次蛮族带队的大君,天机阁也搞错了,大君,蛮族至尊的称号,一名蛮族大君就已不是他孥煞天可以吃的下的。

何况现在来的还是两名蛮族大君,即便他能狠下心,将霧若城一半的驻军都填进去,用人命堆死那异族将领。

可这之后呢蛮族那数万名的虎狼之师,又要他拿什么才能挡的住

先前说的是七万蛮族部队,可现在决计不是只有这点兵力,是十万还是更多孥煞天不知道,他只知晓,驻扎在月耆山腰的那神度营如果在不调回城内,那一旦蛮攻城,那些人说不定会一路南下,逃进那十万黑水鬼山里面。

从此帝国的南面将再无宁日,孥煞天握了握拳,又命人急调神度营回城协防。

但愿那些奴兵还没有逃走的打算,孥煞天知道他这想法有几分天真,只不过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神度族能看在往昔帝国待其不薄的份上,进到这霧若城里。

如果他们逃了……孥煞天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要是这最坏的结果也发生了,只要自己不死,那健陀罗就不会再有一名活着的神度族。

号角声徐徐传来,从那浓厚的雾气中还有不少嘶吼之声传出,这是蛮族驯养的战兽,一直以来,蛮族的先锋都是先用这类异兽率先破出界域的每回跟蛮族作战,也是这些凶兽最为致命。

有些年头没有亲自动手了,孥煞天暗暗想到,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尺来长的利剑。那剑锋处隐隐泛着红光,好似饱尝了鲜血后,再也洗不去了一样。

霧若城的城头处,此刻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兵丁,一件件守城的器械被将士们从城内搬上了城墙。

在内城脚下,每五十步便有六名身形魁梧的兵卒摇动着一巨大的木制轮盘,铁链拉扯的声音从墙内徐徐传出。

同时,城墙上一座座黝黑的铁炮从暗阁中缓缓升,炮名“破煞”,专为屠戮蛮族而造,孥煞天看了眼架起的巨炮,转身望着那渐渐逼近的迷雾,沉声说道:“装填好破煞,蛮族攻城的先锋,我要他们未到城脚,先死一半”

第五十五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一)

雾若城外,隆隆的战鼓声已经敲响,浓重的雾气从北面奔涌而来,像是忌惮那城头的“破煞”一样,浓雾并没有将雾若城淹埋,反倒是好像有人操控这雾气一样,大雾停在了北门外一里处。

雾锁云笼,蒙蒙的大雾之下,没人能看得清里面有多少蛮族,如若不是浓雾中不时传来阴沉的笑声和那异兽的嘶吼,谁也不会想到,在那雾密云浓之下,藏着的是致命的杀机。

早就等候在城墙上得将士们神情凝重,老兵们还能压制的住心底的不安,年轻的士卒们则稍显惶恐的望着不远处的云雾,毕竟蛮族像这般大张旗鼓的攻打中洲人的城池,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雾若城内的百姓在各级官员的督导下,将靠近城墙的民屋拆去,早就准备在墙角的巨大水缸被督战官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年轻的劳力则向城门处推送着一车车的军需物资,忘归箭,玄天雷,陨魔弩,似这类造价高昂的利器,也被源源不绝的送到了城头,肃杀之气直冲云霄,霧若城已准备好了应对那蛮族的大军,只是那云雾中的蛮族却迟迟不动。

相比雾若城内紧张至极的气氛,隐藏在月明楼小界域中的四方城,却显得极为平静,城内的商贾们还在出售着从各地搜罗来的天材地宝,即便早早就有蛮族来袭的消息传入,这些人也没有丝毫慌乱的表现。

四方城隐没在七瘴峡内,这一方小世界乃是天机阁的私产,几百年来从没有听过天机阁在蛮族的入侵下,损失过一处界域。

那宏伟的月明楼明为楼阁,实则也是件神器仙兵,能破开那虚空,远遁万里之外。

蛮族真要是杀进了霧若城,攻陷了健陀罗人的这座要塞,月明楼自然会离开这北方重镇,他们又何须慌乱呢,比起死亡还有更可怕的事情,那便是贫穷,这些商人总要借着着寻鉴会的机会,赚个盆满钵满才行。

打着这样主意的人不在少数,有天机阁做他们的依仗,这些商贾什么都不怕,买到了心意法器的修士们也不着急离去。

对他们而言,蛮族即便攻陷下霧若城,将满城的百姓屠戮一空,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愤怒之情。

这些年来九国之间相互攻伐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每每都有城破家亡的惨剧发生,躲在群山之中的这些修士们,已看的麻木了。

留在此处,便是为了历练自己的心魔,要想得道成仙,便需抛下凡人的情感,没有了七情六欲的拖累,才能问及长生,他们需要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来验证道心。

这样的修士有很多,他们在隐隐期盼着蛮族攻下这霧若城,将这里变为一处人间炼狱。

孥煞天派来四方城的亲卫,孤身一人闯进了这方小世界里,城内的百姓好奇的打量着这名年轻的士卒,不少人对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时的指指点点着,奚讽讥笑的声音传入了这名士卒的耳中。

年轻人只迟疑了片刻,便将军帽压的更低,神色匆匆的往那大境堂赶去,这本就是权贵之人才能来的地方,像他这样的普通士卒,即便倾其一身,恐怕也很难凑钱买的起入城的那张信函。

四方城里的人纵情肆意的笑着,他们忘却了,要不是像这年轻人一般的少年郎拼杀在边疆,将那天武大月之类的强国挡在了边关,他们哪有这般逍遥快活的生活。

年轻的将卒不顾门外阻拦的小厮,硬生生的闯进了会场,寻鉴会里的人比外面的商贾还要冷漠,那眼神中尤带着上位者挑剔的目光,少年郎愣了愣。

他虽跟在孥煞天身边时日尚短只有几年,可每回见到的高官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似这等鄙夷嫌弃的眼神,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

还好接待他的老者虽然神情不悦,但那眼眸中清澈如水,不似楼中的那般人一样,冷漠而又鄙夷。

“不知将军突然闯入寻鉴会是所为何事”老者客气的说道。

少年因老人那句将军而红了脸,他心头一热,眼中不知为何有泪珠在其中转动,他强忍着心绪,对老者抱拳行了一礼,隐晦的传达了孥煞天的将令。

老人神情为难的四下看了看,年轻的将卒甚是机灵,他明白老人的难处,孥煞天可以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强征这些男子守城,可月明楼却不能这样做。

年轻人想了想,跃过老者,站在了大境堂展台的最中央,他吐了口气,似是将胸中的激荡都吐露了出来:“九部铁令已下,城中所有男子即刻起,立即出城,协助御北军守城,如有不从者,国法论处”

年轻的士卒说完后,对着老人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这处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多呆。

等到那士卒走了许久,大境堂里的众人,才似后知后觉般的惊恐起来。

“云老,孥煞天来真的他敢叫我们去守城”说这话的中年人语气不善,一身子爵的贡袍彰显着着他的身份。

“孥煞天连九部铁令都搬出来了,寰宇兄不会以为我们的元帅是在闹着玩吧”一名富家公子不冷不热的说道。

“孥煞天疯了!有御北军还要我等守城,莫非孥家要反,借着蛮族入侵,乘机铲除异己,只等到蛮族一退,便挥军南下,直捣山黎”更有甚者,乘着人群慌乱,出言腹诽着孥煞天。

“九部铁令……哼,这种作古的东西也那敢拿出来现眼,老子就不去守城,看他孥煞天敢怎么着”一名做富商打扮的男子大声叫嚣道,他说完这话,一把将身上的长袍扯下,内里居然还有一件明晃晃的金色软甲。

站在男子身边的好几个人此刻正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指着那软甲说道:“琉璃铠,您……您是皇族……”

男子神情倨傲的四下望了望,挺着胸前的软甲,冷冷的道:“哼,只要我们都不去守城,孥煞天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效死疆场,保境安民,本就是他大元帅的责任,他手里的御北军要是连蛮族都挡不住,还谈什么踏平天武,扫平大月的,大家伙都听我的,我们就不出这大境堂,看他孥煞天能耐我们何”

男子正情绪激动的鼓噪着大境堂的众人,要说身份之高,显然这寻鉴会上肯定还有比他更尊贵的人,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出来“振臂高呼”,所以这男子一站出来,众人便尽皆附和,嘴里全都念叨着死都不出这会场。

坐在三楼“贵客”们已有不少悄悄的离开了各自的雅阁,那无定门杨姓老者此刻正紧锁着眉头,望着楼下慌乱的人群一脸的不屑。

而那齐世勋是为数不多还留在雅阁里的,看似纨绔作风的齐家二公子,没有甩胳膊走人,到是大出紫南离的预料。

只是,他身边的南宫邪和聂停城此刻都神情凝重的低头不语,显然这横空出世的蛮族是一个颇为棘手的麻烦。

“我说,阿邪啊,九部铁令是什么东西”紫南抠了抠头,看似随意的问道。

还在想着对策的南宫邪闻言愣了愣,他长叹一口气,徐徐说道:“九部铁令,是当初推翻天国的九路义军共通颁布的法令,是为了对付蛮族而立下的血誓,

据说当年天国的卫戎军在北面消失的无影无踪,九路义军在追缴残余的天国余孽时,一路打到了北方,只是北面原有的神山不周居然也消失了,只留下了那片幻海”

南宫邪说道这里停了停,神情显得有些复杂,紫南离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接着呢”

南宫邪脸色渐白,眼神空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旁的聂停城摇了摇头,拍了拍南宫邪的肩膀,轻声道:“还是我来说吧”

南宫邪歉意的一笑,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暗中将这些看在眼里的紫南离并没有张口询问显然南宫邪在那幻海有着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大人我们也是听人说的,至于真假,恐怕没人能知道,大人您就纯当听个乐呵吧”聂停城对着一脸好奇之色的紫南离说道。

紫南离点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显然这幻海之事,对他而言,颇为吸引。

“九部铁令是在九路义军抵达幻海后才颁布的,传说当年幻海上时常有诸多幻象浮现,其中最多的,便是蛮族屠杀天国大军的场景,之前我们在缘起店里,看到的一本初古图录,里面就有画作描绘了当时的惨象,只不过这是真是假,确实是无从考证了,

但是有一点能确定,当年九路义军首领的确颁布了这么一条法令,一旦蛮族入侵中洲,无论蛮族出现在何地,当地的男丁,不管是否已从军入伍,只要是高过车轮的男子,都要上阵跟蛮族作战”

“高过车轮”紫南离一边嘀咕着,一边站起身来瞅了瞅自己。

他张了张嘴,好半响才说道:“那岂不是说,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也得抄家伙上了?”

聂停城点了点头,轻叹道:“是的,九部铁令还规定,无论后世中洲并存有多少国度,只要有蛮族侵入,即便是两国正在进行灭国大战,也要止息兵戈,共伐蛮族,另外……”说到这里,聂停城似乎犹豫了起来。

“另外什么”紫南离探着头问道,这般吞吞吐吐的,很不像聂停城一贯的作风。

“九部铁令中还明确写着,当蛮族入侵到一个国度时,不但其余各国有义务帮其抵御蛮族,被蛮族入侵的国家中,只要是军务处再册的将领,上将以下,尽皆受其调遣”聂停城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紫南离听得一呆,他转头看了看南宫邪,又望了望一旁的吴酒仙,就连那陶勇他也瞅了瞅,三人都是一个样子,脸色难看的点着头。

紫南离一脸吃惊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头,不可置信的冲着聂停城问道:“这么说……老子被强征入伍了,还他娘的入的是健陀罗的军队,这……是要杀人啊”

第五十六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二)

霧若城本就傍山而建,南北长,东西短,当初建这雄城时,便是为了防备天武从赤雾城出兵南下,但凡要南行的队伍都要经过月耆山下的这条官道。

在这山脚下建造一座半军事半民生的大城,不但可以遏制住天武人的野心,而且只要有朝一日,健陀罗人找准机会,便可以从这里调兵直扑遥望霧若城的赤雾要塞。

所以当初的健陀罗君主为建这座巨城,可没少下本钱,城墙高就要四十尺,墙厚达二丈八尺,可以让八个人并肩而立,所以那墙头上才会安置的下如此多的守城器械。

名为“破煞”的铁炮正犹如狰狞的凶兽一样,静静的屹立在城头,那漆黑如墨的炮口正死死的瞄着城外的迷雾。

先前还有些胆怯的新兵在见到这样的兵器后,不禁都是精神一振,蛮族在凶狠,也还是肉体凡胎,在那钢珠铁蛋之下,他们不会比中洲人活的更久。

城墙上每隔十步的箭孔旁,则早就安放好了那陨魔弩,弩分子母,母弩较大,专为破除敌方的剑楼所设,子弩相比较小,但那连着的箭囊却格外硕大,专门负责攒射接近城墙的敌人。

还有那形似铁球的玄天雷,也早早的被架设在城内的投石车上,一列列射手腰间的箭壶里也换上了名叫忘归的箭羽,似这类专门破除修士一身先天罡气的利箭,据说对付那蛮族也颇有奇效。

站在城头的孥煞天满意的点着头,不得不说,御北军常年跟天武人作战,论战力已然当属帝国北面最能打的一支劲旅了,这还是有一半的老兵被换防至山黎的结果。

“要不是顾梵宇这老贼从中做梗,生生扣下了我一半健卒留在了帝都,我又何惧那两名蛮族大君”孥煞天在心头暗自怨道。

无论身处哪个国度,为将者总免不了碰上政敌的制肘,尤其是统御一方的大将更是如此,紫衣悼君身为天武的元首,每回大战前都要小心算计,以平衡各方势力,更别说他孥元帅了。

权势不仅会带给人无法想象的奢华生活,同样也会带去普通人没有的隐忧,孥煞天此时已顾不得在为没有将那尽半御北军带回北疆而烦恼了。

那大雾深处传出一阵诡异的叫声,城头的将士们不由都往那迷雾中望去,只霎那间,本来厚重的浓雾居然毫无预兆的消失的干干净净,霧若城北门外的大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蛮族的大军。

蛮族天生好战,族内以杀戮为荣,这百年间中洲人每年都会跟蛮族交手,一旦快要入冬,中洲浩土之上便会有某处的界域被蛮族强行破开,起先跟中洲人交手的蛮族几乎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的从那界域中杀出。

这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氏族,但战力却出奇的强悍,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的中洲军队,面对这类原始氏族一般的蛮族,却是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的结果,便是国土的沦陷,臣民的丧失。

但凡被蛮族侵占过的土地,即便是打退蛮族之后,也很难恢复旧貌,原本肥沃的土地,再也不适合中洲人居住,就好像蛮族嗜血的本性一样,连带着他们踏足过的地方,也变得杀人如麻。

回归故土的人们,会在睡梦中送了性命,等到天明时,只剩下一具已经僵硬的干尸,烈日高悬之下,便会有人突然暴毙,死时身体冰冷彻骨,好像被冻僵了一般。

没人知道这是因为何故,也不会有人去关心那失而复得的土地上,怎会有这般妖异的事情发生。

能击退这般强悍的死敌,便已然能让当权者甚感幸慰了,至于这类奇异的怪事,全当是蛮族污染了这片土地吧!

在没有那镇魂师之前,中洲人面对蛮族的大军还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依靠着人数的优势,不计代价的用人命将蛮族赶回那界域之中。

在这之后是更为惨烈的厮杀,一方是想再从界域中杀出的嗜血异族,另一面是以命相博的中洲士卒,界域被破开起七日后,才会逐渐合拢,这七天对中洲人而言,是末日一般的景象。

无数年轻的生命都死在了那界域前,即便是百战老卒,也有随时送掉性命的风险。

好在蛮族作战,一向没有什么军阵队列之说,他们穿戴的如原始的部落,行军打仗也是一种原始落后的法子,全凭个人勇猛,奋力冲杀,要不然中洲人绝不会是蛮族的对手。

只是这次霧若城面对的蛮族,却不似以前的模样,高大壮硕的蛮族士兵居然穿起了皮甲,手中也不在是以往那简陋的铜器。

大雾散去之后,一缕缕阳光透过那朵朵白云,洒在了霧若城外的这片大地上,蛮族战士手中的武器,迎着那阳光反射着阵阵寒芒。

孥煞天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异族手里的兵器,脸色一片铁青。

那分明是置地上好的铁器,要不是御北军将士们手持的长矛上,还有镇魂师加持的法咒,光兵器一样,健陀罗人就占不到半分便宜了。

孥煞天在向远处望去,高头大马之上两名一身重甲的蛮族将领正对着赤雾城比划着什么,他愣了愣神,什么时候开始蛮族也开始饲养战马了。

他望着那两人座下的军马,惊骇莫名,蛮族只有步卒,绝没有骑兵,这是百年来中洲人用血得来的经验。

往年蛮族也会劫掠走不少战马,可是这百年间,从不见蛮族有骑兵出现,为何今日这两名大君会骑在战马之上。

浓雾散开的一瞬间,孥煞天便觉得如芒在背,有两道异常强大的神识,死死的锁在他的身上。

除了蛮族的大君,不会有人在带给他这般危险的感觉,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以往都冲在蛮族队伍最前沿的大君,居然会如人族的将领一样,居中观察着霧若城的情况。

尤为令他心惊的是,这两人还骑着战马,更不提两名蛮族大君那一身闪着异芒的铠甲。

蛮族不似之前那般愚昧古老了,他们在进步在学习,这是孥煞天怎么也不愿看到的。

健陀罗的北部元帅面若沉水,站在他身边的将士们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元帅身上那摄天的杀意。

隆隆的鼓声急急传来,蛮族队列中一阵鼓噪,骑在战马上的一名大君抽出手中的利刃,仰天长啸:“巴萨卡”

数万蛮族的将士同声呼喝,叫着那中洲人听不懂的词汇,孥煞天明白这话的意思,百年来,被俘的蛮族屈指可数,这个好战的民族视做俘为耻辱,每每都会血战到底,只是总会有几名伤重昏迷的蛮族,当了中洲人的阶下囚。

虽然语言不通,但中洲人这面的镇魂师有的是办法撬开这些异族的嘴巴,尤其是那位月明楼的“纳天”先生。

只需为他提供一名奄奄待毙的蛮族,他便能从那濒死之人的口中,得出许多有用的消息。

这句“巴萨卡”便是纳天通译过来的,死战不退,便是这句话的意思。

孥煞天长长的吸了口气,他握着腰间的长剑,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迎敌”

在他身后站着的几名旗主闻声点头离去,其中一名旗主手持令旗,仰天一挥,口中喊道:“弓手准备,投车装填”

城墙上的射手们弯弓搭弦,城墙后几座隐藏在民居中的投石车也已装填上那厚重的巨石。

第一轮攻防大战,只不过是攻守双方的试探,没必要一开始便用上那玄天雷,至于城墙上已然装填了玄天雷的投车,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对蛮族降下它的怒火。

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蛮族已然露出他的獠牙时,在那大境堂里,中洲人却自己先起了争疑。

孥煞天派来的秀字营,已经将整个大境堂团团围住,除了三楼几位有先见之明的“贵客”已早早的离去,包括紫南离在内的一众买家都被困在了这里。

之前来过紫南离雅间的那位老者作为大境堂的代表,还在跟孥煞天的亲卫们做着交涉,紫南离推开窗户,往下面望去,身着蓝甲的健陀罗士卒将大境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四方城里的人群依旧还有乌泱泱的一大片,看来蛮族入侵的消息,并没有对这里的人有一丝的影响。

打着跳窗而逃的紫南离见楼下站满了士兵,便有些丧气的关上的木窗,他似乎有些任命般的说道:“算了,不就是打仗嘛,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死在城头”

南宫邪听得神情一暗,羞窘一般的涨红了脸,卓千凡可是将紫南离托付给他了的,足智多谋的聂停城紧锁着眉头,显然面对那九部铁令,他也没有好的办法。

到是吴酒仙一脸坦然的望着紫南离,翁声说道:“大人,如果真到了那般田地,我老吴第一个陪着大人您死”

紫南离翻着白眼,这番表忠心的话实在是让他听得浑身不自在,他兜兜里的钱还没花光呢。

人身在世,最悲惨的莫过于,人在天堂,钱在银行,他还有好大一笔银子被那楚红叶拿去了呢。

“还有那黑铁玄甲啊!最不济也能卖个八千黄玄啊,就是躺着花下半辈子也足够了,可惜啊……”紫南离心中暗道。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众人回头望去,那敲门之人不请自入,紫南离看到来人不由一愣,张口问道:“土豪!你这是……”

踏进门来的魁梧汉子听得一呆,土豪这是什么称呼……

“陶公子,在下尤啸咏,不知能否跟公子一叙呢?”尤啸咏呵呵笑道。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貌美绝伦的女子,唯独不见了那岐云轩的掌柜,尤啸松。

第五十七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 (三)

偌大的雅阁里只剩紫南离和尤啸咏两人,这位霧若城的前城卫军旗主说是一叙,果然只愿跟紫南离独处,南宫邪几人都不愿紫南离跟这位财大气粗的尤大人私下接触,尤其是在眼前这般紧张的气氛下。

只不过紫南离到是很好奇这位尤大人的来意,南宫邪几人便不好在多说什么,四人领着那对孪生子出了门,便一个个的杵在了门口。

吴酒仙本想故技重施,在上演一遍听墙角的戏码,只可惜两位俏丽的美人儿,手足无措的正站在一旁,吴酒仙也不好意思这样明目张胆的听自个大人的墙角。

几人就这样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外,他们心底都十分好奇,那尤啸咏找紫南离到底所为何事

大境堂里嘈杂之声渐渐多了起来,好像有不少参加寻鉴会的客商跟守在门外的士卒起了冲突,只不过南宫邪几人的心思都放在紫南离身上,实在没那闲情雅致出去看这热闹。

屋内的两人先是客气的寒暄了两句,那尤啸咏便看门见山,一句话便道破了紫南离的身份:“星远公子别来无恙啊!”

坐在他对面的紫南离听得肉跳心惊,内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一直以来,知晓他身世的人也只限于南宫邪几人,至于元老院和军务处里的那些人,想必也只有几个位高权重者清楚他的身份。

这些人肯定不会随意将他的身世四处宣扬的,守着他身份的秘密,在关键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利用他,对付他那便宜老子,这才是他在那些人眼中的价值,没有足够的好处,谁会冒着跟紫衣悼君翻脸的风险,来寻他的晦气

那要不是这些人说的,也只有一位当事者知晓他的身份了,松雪道人,那位亲自施展起祀之法的老道士了。

只是紫南离不清楚,松雪是故意将他的消息透露给的对方,还是尤啸咏这面抓住了松雪,从老道士嘴里威逼利诱出来的这些情报。

他在心里急速的思索着,两种情况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将他的秘密透露给健陀罗,松雪能得到什么一位失势的贵公子,被远远的放逐到异地,健陀罗在他身上投入再多,到最后都很可能血本无归,他头顶还有两位哥哥呢!

楚红叶那天说的很对,只要他的那两位亲兄弟还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就不会有人太过热衷打他的主意,要让天武内乱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继承人之间的相互征伐,只是他没穿越前,这位星远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他早就失去了在天武国内培植自己势力的时机,跟他那两位兄长比起来,他就像没有功名的白丁一样,他拿什么争那元首的位置

健陀罗在强大,也远没有强到可以左右天武帝国内政的程度,事实上两国国力对比下来,天武还要隐隐的压着健陀罗一头,他在天武国内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根基,在他身上下赌注,扶持他上位借此以达到变相控制天武的目的

紫南离不认为健陀罗有这份能耐,那对方这是想做什么像他这样的不良资产,就好比后世快跌破发行价的股票一般,谁碰谁倒霉,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也只会在他那二哥星修身上下赌注的。

紫南离一面揣摩着尤啸咏的来意,一面假意道:“什么星远公子的,尤大人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尤啸咏淡淡的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信函,轻轻的放在紫南离的面前。

紫南离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那桌上的信函,一脸疑惑的问道:“这是”

尤啸咏神情自若的望着他,笑着说道:“星远公子一看便知”

帝国历374年,天武历337年,菊月初三卯时,在无忧别院,紫衣星远的贴身侍女秘见了警备司令部陆升,辰时,紫衣星远似疯疾发作,打伤别院内护卫六名,辰时三刻冲撞霸下送亲车队,被霸下护国将军楚人王亲手擒下。

午时据说被秘密送回元首府(无法接触,情况未知)。

化名松雪的隐卫中彦在半个时辰后进入元首府,申时中彦从渠月湖秘道逃离(后并未返回中都吞虎堂,下落不明,只留书一封,说明其已用起祀之法,将大宛国剑修屈子博面皮移植在紫衣星远身上,至于七魄原主为谁,信中并未交代,目前吞虎堂还在寻找中彦下落,怀疑其已逃离天武……)

同时天武中都实行宵禁,我堂有三名暗卫失手被擒,已当场殉国。

酉时,士司师统领卓千凡夜拜元首府,戌时离去,期间怀疑其与紫衣悼君进入镇魂殿(我堂内应无法进入此地,两者具体交谈何事,未知)。

注:堂主决意将暗卫殇送去卓千凡身边,已替代殉难的原暗卫峭。

菊月初四,有传闻元首府有紫衣悼君远亲在府内疗伤,名紫南离(极大可能为已改头换面的紫衣星远,已遣派内应接触,目前未有进展)

菊月初七,寅时,元首府南苑翠竹轩外有马车停留,当日内应确定紫南离已离开元首府(马车最后驶入城南乌衣巷,鉴于近卫军常驻此处,隐卫未敢跟随)

良月初二,卓千凡疑似护送一辆马车从乌衣巷走德胜门离开中都,期间疑似有三人加入护送队伍(其三人身份不明,多番查找天武军务处资料,皆是查无此人)卓千凡等人出城后行至无定山脉附近,路遇乔装伏击的霸下绣衣使,其只出一剑,便将整支绣衣小队歼灭(观其修为,很可能已至人皇境),后卓千凡西行,派去跟踪的暗卫便跟堂内失去了联系,至今已有一月有余,恐已遇害。

葭月初六,跟随紫南离几人进入无定山脉的隐卫传回消息,紫南离实为天武国旗使,此番目的地为东龙大宛帝国,至于到大宛所为何事,未曾探知,跟随他的三人,分别叫做南宫邪、聂停城、吴酒仙(此人原名吴九弟),三人以前均在天武幽荧军团任翼长衔,随行还有一名车夫,姓陶名勇,中都人士。

后经暗卫多方查证,除陶勇身份可以核实以外,其余三人资料疑似已被天武销毁。

葭月初七,紫南离等人进入赤雾要塞,住宿在月明楼内,当夜紫南离参加了国战台(观其言行,此人多为油嘴滑舌之徒,似乎对兵者一道颇有见解,跟之前判断的紫衣星远的身份多有不符)

紫南离神色平静的看着信笺里的内容,当那句油嘴滑舌映入他的眼帘中时,他不由的笑出了声,比起之前尤啸咏一语到破他身份时,这份信函反到带不给他太大的冲击。

他最怕的是天武方面故意将他的身世暴露给了健陀罗,一旦如此,那便代表着天武国内已然变天,说不定他那位便宜老子此刻已殒命了多日,而他的那个挂名大哥,恐怕早就坐上了元首的位置。

而这封密函帮他打消了心头的担忧,不就是健陀罗人安插在身边的细作嘛,连他便宜老子的府邸都有健陀罗的隐卫,他身边跟着一两个别国的探子,也实属正常,只是他想不通为何健陀罗人会这么看重他。

紫南离扫了尤啸咏一眼,这位尤大人正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沏了杯茶,头也不抬的在那细细的品着。

信函还有好几页未读,紫南离到是很想知道,健陀罗人还知道些什么,尤其是一件事他最为关心,在月明楼时,南宫邪四人曾见过的那次异象。

果然,他顺着刚才的看的内容往下翻去,一行红字格外醒目。

葭月初八寅时,紫南离突然在月明楼内消失,至辰时又凭空出现在房内(疑似此子身上携带有芥子之类的法器)

紫南离看到这里虽早知道身边有了健陀罗的细作,可还是内心底一阵失落,无论是南宫邪,还是聂停城,亦或者是吴酒仙,就是那寡言少语,心心念念想回中都陪他那凤儿的陶勇,这一路上,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跟这几位有了一定的感情。

前世活着的时候他也有几位生死之交,可国难当头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友谊,便随着他的遇害而逝去了,他本以为他的那几位兄弟,最起码会在他的坟前洒上几滴眼泪,说几句酸掉他牙齿的肉麻话,

可谁知他的那几位挚友,居然到了出殡那天都没见半个人影,昔日车水马龙,访客不绝的刘府,随着他的死去瞬间就没落了,他当年不怪他的那些朋友。

谁叫他死前打了败仗,断送了数万将士的性命,死后还被政敌污蔑,说其狂妄自大,轻敌冒进,这才使的跟蒙古人作战失利。

所有的脏水,一股脑的全泼在了他的身上,当时刘雷还在想,反正人死求朝天,老子都嗝屁了还在乎这些

可是随着那头七一过,七七那天,他坟前只有一名家中的老奴前来时,刘雷才渐渐感觉到心痛,生前战功赫赫又怎样,百战百胜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翻手云复手雨的玩弄在了股掌间!

往日里出生入死的刎颈之交,居然为了自己的仕途,连祭奠一下自己都不肯来,已化作幽魂的刘雷满腹的怨怒,什么八拜之交,什么意气相投,在利益面前全是狗屁。

直到到了这异世,他遇到这几个人,这几个他全然不熟悉,可却甘愿为他搭上性命的几人。

那陶勇在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居然鼓起勇气,冲向那三个镇魂师,那快至而立之年的陶勇当时不怕吗紫南离估计是个人都会怕吧,可那老实本分的汉子还是那样做了,因为他是公子,而陶勇是车夫,陶勇在尽忠,为了他这个公子。

当在四方城里,那看似万难匹敌的阿七,像是将他一拳轰杀在了缘起店前时,南宫邪与聂停城那般准备舍命的样子也做不得假。

而他们两人,同样也是在尽忠,只是在他死后,这份忠义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逝去,当时他说真的,是有点感动的。

可是,美艳动人的女子不可信,貌似忠良的男子,现在看来也不可信。

健陀罗的细作,就在这几人之间。

紫南离内心一乱,随手翻着那信函,从他到了霧若城之后,那信函里的内容就更为详细了,连那尤啸松邀他进入岐云轩的密室,这等事情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唯独没有记载的,便是他和吴酒仙在那白云寺内过的一夜,这信函里只有寥寥数语,吴酒仙,那嗜酒如命的酒鬼连做细作的资格都没有吗?还是对方暗布疑阵,故意没有写上去的

紫南离心乱如麻,谁忠谁奸,他看不清了。

第六十三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毒(四)

霧若城外,大战终于爆发,没有一丝先兆,蛮族大君仰天怒吼一声,刺耳的号角声徐徐传来,城外早就渴望着鲜血的蛮族士兵悍不畏死的向着眼前的霧若城冲去。

“终于来了”孥煞天眼中杀意一现,他猛的挥了下手臂,早就引弓待射的箭手们松开了弓弦,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的向那蛮族大军射去,忘归利箭落下的同时带起了一阵阵血雾。

即便是蛮族也抵挡不住那忘归箭的神力,自喻肉身强悍的蛮族战士,在一波波的箭雨中倒下,尽在咫尺的霧若城宛如饕餮一般吞噬着蛮族将士的生命,短短一瞬间,霧若城外的土地上就布满了蛮族的尸体。

只是相比那望不到头的蛮族大军而言,这些许的折损根本不能阻挡住这些异族的脚步,反到是族人的阵亡,让这彪悍的民族更加疯狂,一些蛮族战士嘶吼中撤掉了身上的皮甲,古铜色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这是他们在莽荒之地跟那些妖兽搏杀过的证明,一处处伤痕都预示只一头异兽的死亡。

在那布满死亡的异域中成长起来的蛮族将士,又怎么会畏惧健陀罗人的强弓劲弩。

“巴萨卡”蛮族将士齐声呼喊着,冲向那霧若城。

箭雨依旧在倾泄,蛮族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五百米,三百米,即便那忘归利箭在锋利,也万难挡住舍生忘死的异族。

霧若城的脚下,终于还是有蛮族踏了上去,有新兵好奇的往城下望去,他不明白,没有登云梯,没有冲车,没有云梯,也没有那与城墙齐高的箭楼,蛮族要怎么样才能爬上这座雄城。

他的这番念头刚从心底闪出,嗜血的异族便给出了答案,只见最先抵达城脚的那些蛮族身上闪过一丝异芒,显得诡异而又古老的刺青,顿时遍布了这些蛮族全身。

年轻的士兵微微一错愕,那蛮族身上的刺青骤然一亮,一根根如水桶般粗细的黑色石柱,骤然间从那些蛮族体内窜出,一下子便钉进了那城头处。

这便是蛮族攻城的方法新兵暗自在心里想着,又好奇的透过那箭孔往下望了一眼,之前看到一身刺青的蛮族战士,已化作了一滩黑水,地上只有一根令他心颤的黑色石柱。

一支铁箭擦着他的额头划过,年轻的士兵后怕一般的缩了缩头,站在他一旁的翼长正扯着嗓子冲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看不到陨魔弩上的射手死了吗你去补他的位置”

士兵慌乱的点着头,快步跑到箭孔旁,一具被那黑色石柱劈成两半的尸体正倒在墙头,尸体胖是一架半人高的陨魔弩,年轻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拿起那弓弩,一名身材魁梧的蛮族便已攀上了城头。

“巴萨卡”蛮族怒吼着,眼中赤红一片,手持一柄钢刀向他砍来,士兵下意识的举剑一挡,一股巨力传来,他已横飞而出。

那蛮族又吼了一声,举刀向他扑来,只是一道寒芒划过,令他胆寒的蛮族士兵也身首异处,同样身材魁梧的健陀罗士兵只出了一斧,便杀掉了这名蛮族,听到有武将在高声呼喊着:“鬼斧营,将蛮族杀去,准备金汁,杀死这些杂碎”

手持巨斧的武卒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斧,向登上城头的蛮族劈砍而去,那些利斧之上闪烁着阵阵红光,这是被镇魂师加持过的武器,远胜过蛮族手中简易的铁器。

城头的血战并未持续多久,冲上霧若城的蛮子便已死伤殆尽,蛮族的战法依旧原始,没有弓手在城下攒射,这些冲上城头的异族,便不会对霧若城造成太大的冲击。

名为金汁的黑色液体被健陀罗人整坛整坛的洒下,一支火把突然从城头飞出,落入那黑色的金汁里,熊熊大火在霧若城脚下燃气,聚在城下的蛮族终于发出了哭嚎之声。

手持巨锤的战士们将那恰在城头的黑色石柱一根根敲碎,蛮族在这时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霧若城城头上,士卒们在欢呼,在疯狂的叫喊,跟普通武卒兴奋的样子相比,孥煞天脸色依旧一副冰冷的表情,只是那眉间的隐忧又似浓重了几分。

他只交代了一句整备器械,准备再战,便带着几名侍匆匆的离开了城头。

正当健陀罗人在跟蛮族殊死拼杀之时,大境堂外围着的健陀罗军卒也已失去了耐性,在一两名贵胄说出了尖酸刻薄的风凉话后,这些孥煞天的亲卫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不愿前往城头的富商们被一个个拿下,似囚徒一般的背锁着双手,二楼身份相对尊贵的“嘉客”中有人高声喝骂,站在他身旁的一名武卒反手就敲断了他的鼻梁骨。

盛气凌人的权贵们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有人唤来功法高强的仆从,指着那动手的将士喊声说道:“给老子宰了他”

有所依仗的奴仆顿时飞身探起,如厉鬼一般,扑向了那名近卫,只是看似道法高声的仆役还未及落地,在空中便被数道长枪刺中。

作为北方战区元帅的近卫军,不但每人都有着巨像的修为,连身着的铠甲也铭刻了专门针对修士的篆文。

除非对方已至兵主境,不受“符皇”的制约,否则再强的修士对上这些近卫,也与普通人无异。

殷红的鲜血还在从那具尸骸中流出,一名武卒抽出利刃,一剑便砍下了男子的头颅。

大境堂里,女人在尖叫,男人在怒吼,只是无论那些富贵骄人的贵胄们如何叫骂,一旦对上了那些武卒无情而又冰冷的双眼,这些人只能束手就擒。

先前还叫嚣着死也不出这会场的众人,如同囚犯一般的,被押出了这大境堂,曾经“振臂高呼”的那名皇族,在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时,也收起了之前那副骄横的嘴脸,即便他心中恨急了那孥煞天,他也不敢在这时发难。

随着二楼的一众“嘉客”被押出了会场,刚才稍显混乱的大境堂里,已恢复了它本该有的秩序。

女眷们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只要登记过自己是何人府中的内眷后,这些近卫便会放她们离去,至于男人们,则要前往那北门,协助御北军守城。

云坤元站在那展台上冷眼旁观着,蛮族入侵的一霎那,孥煞天便执掌了霧若城里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作为北方最高级别的将领,一旦遇到外敌入侵,出身再显赫的人也只能对他俯首听命,月明楼如若此时介入到这场纷争里,云坤元估计这位健陀罗的元帅很可能将这座四方城都会扣下,到那时,在想置身事外,就绝不可能了。

即便是阁主在此,恐怕也不会为这些人出头的,只是三楼还有些“贵客”并未离去,这些人孥煞天也敢动吗?人皇云坤元在心底想着,那里可可还有你的儿子呢!

三楼孥寻情所在的雅阁里,这位孥家的大公子正一脸平静的坐着,孥煞天抬头忘了孥寻情一眼,长相俊俏的孥家公子冲着微微颔首,神情中没有一丝慌乱。

终于,孥煞天的近卫们举步往三楼走去,之前还坐无缺席的大境堂里已人去楼空了大半,那些“稀客”,“嘉客”们都已被带出了这座木楼,唯独还剩下的,也只有三楼的这些“贵客”们了。

只是之前还神情严肃的一众蓝铠武卒刚踏上了三楼,便在一声惊呼中,如同潮水一般,又退了下来。

领头的那位武将一直领着这些健卒退到了一楼大厅处,这才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

云坤元正感诧异,是谁能令这些只听命孥煞天的亲卫们跪伏在地,一个念头刚从他心底窜出,他便急急的否定了那答案。

离开山黎,来到这霧若城,那人是疯了吗?

他是知道蛮族要入侵此地,而特意来的这显然太过儿戏,他的安危比这霧若城还要重要千倍万倍,山黎中的那些阁老大臣们怎么会容忍他以身犯险

那他来这大境堂是为了什么健陀罗要对月明楼动手,也不需要那位亲自作证啊,失去了他的健陀罗马上便会陷入内乱之中。

那又是什么诱惑的那人离开的山黎,来到这霧若城呢,云坤元正想离开这里,他需要马上跟阁主取得联。

不管他的猜测对与不对,他都需要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只是有着人皇修为的老者微微一动,那跪在地上的武将便的猛地站起。

依旧是那无情而又冰冷的目光,只是那隐藏在眼底的那厮狂热,却瞒不过云坤元的眼睛。

武将未言一语,只是对着他挥了挥手,还留在大境堂里的近卫们便手持长枪,将云坤元团团围住。

月明楼的人皇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此打消了离开这会场的念头。

楼下的人皇境高手失去了离开大境堂的机会,三楼的一间雅阁中,却有人给了紫南离告别这里的机遇。

看完信函后的紫南离久久无声,他不知该说什么,对方对他的一切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就差把他体内的闻不害也扒出来了。

可他对这尤啸咏却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这位魁梧汉子揭穿他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开诚布公对紫南离来说,太过吃亏了,所以他打定主意,对方要是不吱声,那他也乐于这样干坐着。

总强过到那北门上阵杀敌吧。

只是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尤啸咏将那喝了许久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缓缓的说道:“星远公子,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吧!”

第六十四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五)

紫南离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谈尤啸咏想谈些什么他称呼自己星远公子,明显是想跟天武帝国的三公子谈的,只是可惜,他连姓都被紫衣悼君改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紫衣星远这个人已经死在了帝都,他,现在叫紫南离。“尤大人,如果您真想跟紫衣星远谈什么的话,恐怕您会很失望的,这上面那隐卫暗卫那么神通广大,难道他们就没告诉你紫衣星远是个傻子!您准备跟个低能儿谈些什么”紫南离挥了挥手中的那封密函,神情自若的说道。“星远公子,如果我们不是确定了你的身份,又何必花这多心思,从那楚红叶手里买下那把承影剑呢”尤啸咏语气平淡的说道,似乎对于紫南离有这番说辞,也早已预料到了。尤啸咏,这位看似粗犷武将实则颇具心机,他也清楚,仅凭那封隐卫的密函,是不可能让紫南离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就是紫衣星远的。自从这位紫衣悼君的小儿子换过七魄以后,这位中洲其余诸国眼中以前的废物,便越发变得奇货可居了,尤其是那黑铁玄甲的出现,更令健陀罗这面感到吃惊。天国时期一条只留于书面的禁法,居然塑造出了一个“怪才”,这才是健陀罗真正感兴趣的地方,紫南离除了会锻器之外还会些什么那天武帝国的紫衣悼君,是不是因为早就发现了他身上起的变化,这才将紫衣星远远送往他国的,连带着将那一部分传承也注入到了他的身上天武这些年越发的强大了,不过最坚不可摧的要塞,往往总是从内部先被攻破的,尤啸咏至今耳边还回想着那位年轻人对他说的话,紫南离很可能就是那把能打开天武帝国的钥匙,你们要善于利用他。已然对某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夸下过海口的尤啸咏,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相信紫南离一定会给他满意的答复。

“楚红叶谁啊?这名字我可没听过”紫南离好奇的问道,一脸迷茫的神色。

尤啸咏轻笑一声:“星远公子,能让你看的,都已经让你瞧见了,不过不能让你看的那些,我倒是可以口述给你,就是不知公子你有兴趣听不”

“当然有兴趣了,反正现在我哪也去不了,全当听故事了,尤大人请吧”紫南离嬉皮笑脸的说道。

“起祀,施法之歹毒,亘古为有,最先发明这法术的,便是天朝的神机阁”尤啸咏话音刚落,紫南离马上瞪着眼睛,好奇的问道:“不是吧,尤大人,你不会是随口胡诌的吧,神机阁不是只是造些兵器的地方吗居然也能自创法术,这话是不是扯的偏了”

尤啸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星远公子不知这些陈年旧事也实属自然,知道这些秘闻的,也只限于当年冲进神都的九部亲卫们了,

当年天国曝政不得人心,西南大旱,颗粒无收,当时的天国皇帝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下了一道懿旨,要每人加赋一钱,已阔军资,当时西南各地,易子相食已成常态,素有天国粮仓之称的西南诸地都成了这个样子,星远公子,可想而知天国其他各地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尤啸咏义愤填膺的说着,那样子好像他曾受过那天国的欺压一般,可是,天国距今已过了几百年的时光,紫南离搞不懂,他这般愤愤不平是为了什么。

“当时天国九部氏族眼见天下苍生都……”尤啸咏还满腔义愤的说着官腔,便伸手打断了他。

“尤大人,这没外人,您长话短说,直切要害行不行”紫南离干笑道。

尤啸咏愣了愣,似这般“快人快语”的另类,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尤旗主强压了下怒意,依旧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星远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那尤某人便长话短说,当年冲进神都,毁了神机阁的,有三部人马,

每一部都从神机阁中抢到了不少天国遗秘。又过了十数年,其中一部已全族尽灭,只有两部人马活了下来,靠着当初那神机阁中得到的神兵法咒,两部氏族很快便在中洲称霸一方,

一部因传承了天吴大神的神迹,便定国号为天武,一部得到了神机阁中的神兽血脉,便定国号为霸下,两国都想得到对方手中的遗秘,所以总是相互征伐,不死不休”

紫南离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嘟囔道:“我就说嘛霸下总是念念不忘的要灭了天武帝国,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至于那覆灭的一部,只是从神机阁中劫掠了些禁法,随着那支氏族的陨灭,许多禁法也已失传,不过还是有不少被其余几国得到了,那起祀之法,有两国得到了残本”

尤啸咏说到这停住了,他好像故意要卖个关子,似乎是想勾起紫南离的兴趣。

只是紫南离显然不想在跟他啰嗦下去,他笑呵呵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尤啸咏满满的添了一杯,徐徐说道:“不就是你们健陀罗和那大宛嘛,至于欲言又止的吗?”

尤啸咏闻言一愣,他怔怔的看了紫南离半响,好一会才慢慢道:“起祀果然神妙,要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身份,谁能想到你就是紫衣星远呢!”

“之前也有人这般夸过我,不过尤大人您这话比她说的漂亮多了”紫南离嘿嘿笑着,他抠着下巴,慢悠悠的讲道:“尤大人说了半天了,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

“起祀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们健陀罗有把握根除你的病根”尤啸咏神情一肃,缓缓的说道。

病根莫非是那法诀还有什么不良发应可是没感觉哪里不合适啊!紫南离一边在心底思索着,一边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谨慎些总没错的。

紫南离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一惊,立马又换成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尤啸咏看在眼中,不禁冷笑一声:“有起祀这把柄攥在我们手里,你紫衣星远还不乖乖的俯首听命”

“只要星远公子能将那天武那部分传承交出来,我们是有办法治好你的”

“传承什么传承”这次紫南离倒不是装傻充愣,他是真不知道尤啸咏嘴里的传承到底指的是什么!

“天武帝国得到的那部分天吴神迹啊!紫衣悼君就跟你没有提过”尤啸咏急急问道。

紫南离眨着眼,吃吃的看了尤啸咏好一阵子,一直到那尤旗主脸色渐渐铁青之后,紫南离才作恍然大悟状:“元首能将那么重要的玩意交给我尤大人您别逗了吧!我就是他一远房亲戚,沾点亲带点故,本以为到了中都能借着元首的名声混个一官半职的,

没想到人家嫌弃我没见识没文化,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说让我去大宛深造,等学有所成了,在回来报效国家,别的就没多说什么了”

“紫衣悼君”

大境堂二楼的申字号雅间里,岐云轩的掌柜尤啸松正皱着眉头,神色焦急的往门外望着,轻盈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尤掌柜脸色一喜,只是他一见那来人,只是两名端着各色瓜果的侍女,尤掌柜便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似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在进来了”

两名侍女神色一黯,盈盈转身告退,阖门的一霎那,才略感不甘的往那雅间里瞅了一眼,亭亭玉立的两位美人,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即便是女子见了如此绝色的美人也会不禁多瞧两眼,各何况还是一对孪生子。

像他们这样的侍女本可借着寻鉴会的机会,跟尤掌柜这样的富商独处上一阵,小丫头们自幼便学了些狐媚的手段,自问对付男人还是有几分把握,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只等着欢好一场之后,哄的这些富贾开心,好被赎了身,自此脱了奴籍,离开这大境堂。

尤啸咏似有深意的望了望身后的姐妹二人,尤掌立马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嘴角处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探着身子,小声问道:“要不,哥你现在试试”

尤掌柜说道这里,也转过头来,望着婉云婉吟两人,那眼神如若在看待宰的羔羊一般。

尤啸咏上下扫视了姐妹二人两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将内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强行压了回去。

他摇着头,神色淡然的说道:“不必了,既然要送给那渠国公子,没必要在采她们的元阴,要攀上这条线,总得下些本钱的”

尤啸松似是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可内心里却明白的很,那鲛珠可激发女子情欲,待到极乐之时,放在女子小腹处,受那鲛珠一激,女子的元阴便会不受控制的被男子采去。

这样一来,采得元阴的男子顿时便受了极大的裨益,对那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只是那失了元阴的女子,要不了多少日子,便会疾速老去,到最后犹如老妪一般,失了一身精血,凄楚而死。

要是采了婉云婉吟两姐妹的元阴,在将这对佳人送给那陶勇,那出不了几日,这富硕公子便会察觉出二女的异常,到那时岂不是因小失大,不但攀不上渠国这条长线,反到是将人家给得罪了。

可他这堂兄骨子里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对丽人,他这堂兄私底下也没少染指过,只不过每回都是叫他迷晕了送去府中的。

“看来今个还得破费些银子,一会得去姻满楼寻上两名姿色绝佳的女子送去,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送了鲛珠,却没送美女,又得小心眼的记恨起我来”尤啸松正在心底盘算着,如何才能哄的这位手握兵权的堂兄高兴。

眼神一撇,无意中望见三楼正遮着嘴巴,自言自语的紫南离,尤掌柜顿时一惊,不由的叫出了声:“坏了……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第六十五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六)

不知是因为紫南离气色不佳的缘故,还是源于他们几人是从大境堂请来的“贵客”,比起被束着双手的稀客和嘉客们,孥煞天的近卫们并没有将他们像囚犯一般对待。

那名带头的武将只是冷冷的扫了紫南离几人一眼,便带着这些蓝铠武卒离开了大境堂,当紫南离经过云坤元身边时,月明楼的这位人皇趁人不注意,将一纸条塞到了他的手中。

紫南离顾不得看其中的内容,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离那尤啸咏越远越好,他刚才体内涌出的那可怕人脸,很明显跟尤啸咏手中的青铜令牌有着莫大的联系。

这时四方城内的街道上已没有了多少人影,连大境堂里的客人都被御北军带走了,谁能保证孥煞天不会神经错乱下,将这城内其他的男子也拉到霧若城的城头上呢,城内的百姓如见鬼魅一般,都远远的躲着这些士卒,许多店家干脆打出了歇业的招牌,心中算计着如何才能躲过这次劫难。

四方城里,先前还有恃无恐的人们终于因为一则消息而忧心了起来,孥煞天已然下令,打开了护城大阵,那霧若城的护城大阵名为九幽显阐,据传为天国时期,西北重镇葵兰的护城阵法,几经转折之后,为健陀罗人所得,这阵法自然是比不得山黎的十方大圆满神阵,

可这九幽显阐能辟一切鬼魅,可阻一切阴煞,放在中洲浩土之上,也是一等一等的护法大阵了,自从建好这霧若城后,健陀罗人便将这法阵布置于此,借着这大阵的神力,抵御天武人的南侵。

只是多年来,这神威莫测的大阵从未开启,一些人早就忘了这法阵的威力,谁能料到当年专门为天武人准备九幽显阐,居然会用在蛮族身上。

九幽显阐不但将一切妖邪挡在了阵外,就连那城外的天地都隔绝住了,失去了中洲天地元气的指引,再强的破界法器也是凡铁一块,没有“符皇”灵力的加持,在昂贵的符咒也只不过是白纸一张。

先前一些豪门贵胄准备逃命用的这类法器符咒,顿时便没了用场,自认为局势在坏还能远遁他方的权贵们,突然发现自己已成了瓮中之鳖,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惊惶。

只是四方城里在显赫的氏族也比不上月明楼请来的客人,此刻,那参加寻鉴会的显贵们正被一列列的压往城外,城门口盘桓的丹鸟如此醒目,那无形的压力,正慢慢的压在四方城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比起进入这座藏在小界域中的四方城,紫南离他们出去可没花多少时间,那巨大的丹鸟羽翼一展,没一会的功夫,紫南离就觉得眼前一亮,待到他抬头一瞧,自己已然身处那月明楼之中。

身后名为柔兆的雅间中正不时有人神情慌乱的从里面猛地飞出,只是从那小界域中脱身的人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早就等在柔兆外的御北军便会压着那人离去。

紫南离和跟在他身后的南宫邪几人,是为数不多没有被绑着双手从那雅间里走出来的客人,门外的几名御北军一脸的犹豫之色,不知该如何处置几人。

这时,那带兵将大境堂一锅烩了的武将走了过来,他看了紫南离几人一眼,冷声说道:“孥帅有令,给你们这些贵客们半日的时间处理家事,只有半日,今晚亥时之前如果在北门上见不到诸位,就别怪本将找上门去了,到时候,国法无情”

那武将说完这句,便示意紫南离几人可以走了,南宫邪几人见紫南离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神情萎靡似乎更甚之前,早就心急如焚的想离开这月明楼,一听那武将这话,立马千恩万谢的溜了。

此刻的紫南离脸色发白,唇角发青,浑身冒着冷汗,南宫邪几人一番合计,这时候蛮族来袭,城内纵有名医也十有八九被御北军强征入伍了,再说了,即便还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可是只有半天时间,即便是请来了,就这么点功夫便能让紫南离药到病除

诸人中最有主张的聂停城最后拍板决定,先去陶勇那相好的家,将紫南离安置下来在想办法。

错把陶勇当成自己夫君的妇人,单名一个凤字,跟陶勇念念不忘想娶的那女子倒是一个名字,当初紫南离听楚红叶介绍起那妇人时,还着实调笑了陶勇许久。

“上苍还是看老陶你挺顺眼的,天武的凤儿娶不到,便立马给你在安排一个,连洞房都省了,女儿都蹒跚学步了”

陶勇面薄,为这事可没少给紫南离白眼,一听要回那凤儿的住处,陶勇的脸皱的跟包子似的,要不是他们在这霧若城里实在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是打死他,也别想在踏进那院里一步。

出门时,一番软语温言,虽然那妇人听不懂,可陶勇真是将肚里不多的情话都倒出来了,在配上他那“情真意切”的眼神,和芳儿一旁声情并茂的翻译,总算是说动了那妇人许他离开,走时娘俩眼泪横飞的那场景,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才脱了虎口,在外面打了转又得送门去,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跟着众人走了没一会,陶勇越想越气,难不成就没别的法子了

一道倩影从他那脑海中冒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陶勇,急急喊道:“糟了,芳儿姑娘还……还在月明楼里吧”

只是几人当中,只有吴酒仙停下了脚步,一脸为难之色的望了望他,那南宫邪头也没回还搀扶着紫南离往那凤儿住处行去。

而那聂停城也只是转头说了一句:“御北军不会为难女眷,在月明楼等不到我们,芳儿自会去那妇人家中,此刻还是先顾公子要紧”

陶勇犹豫了片刻,做着最后的努力:“现在兵荒马乱的,要是遇上个歹人,那一姑娘家家的……”

聂停城听到这话才停下了脚步,他只犹豫了一会,便安排道:“酒鬼你去,要是两个时辰后还等不到芳儿,你自回来便是,陶勇你得跟我们一起去,没了你,那妇人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被聂停城一句话戳灭,陶勇顿时面若死灰。

那吴酒仙本就十分担心那芳儿的处境,一听这话,立时心花怒放,要不是紫南离气色不佳,他恐怕就要欢喜的笑出声了。

这时依旧一副病怏怏的紫南离强打着精神,将吴酒仙唤道身边,从怀中掏出了那丹鸟函,交到了他的手里。

“你在月明楼外等着,要是时候到了,还没等到芳儿,你先别着急回来找我们,你在进一趟四方城,去缘起店里,把那云纹铜禁给买回来”

说出这番话后,紫南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一旁扶着的南宫邪顿时神色一急,冲着吴酒仙吼道:“还不快去,铜禁拿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吴酒仙平日里还敢跟紫南离顶几句嘴,可对着他的老上司南宫邪,“赛张飞”连多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立马撒开了丫子,往月明楼跑去。

几人在不多言,急急搀扶着紫南离往那凤儿住处奔去,跟在他们身后的婉吟瞧着几人走的远了,目中闪过一丝异芒,一把便拉住了还在紧跟众人的姐姐婉云,小声说道:“姐,我们……逃吧”

婉云被妹妹一拉,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踉跄,紫南离神色不佳,眉宇间那丝颓败之气愈发浓重,南宫邪几人还看不出来,可小姑娘却瞅的一清二楚,本就对紫南离芳心暗许的婉云,一见心上人这般模样,心里早就跟着了火一般。

她恨不得现在就能找一僻静之处,好亲自给紫南离疗伤,这时猛地被婉吟一把拽住,婉云立时心中一怒,正要训斥她几句,谁知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小丫头立马呆住了,逃逃去哪里天下虽大,可谁能逃的出血影楼的追杀,她们被尤啸咏转送给紫南离的消息才转回楼内,之后血影楼会如何安排她俩姐妹,是继续给某个权贵之人为奴为妾,还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的意外之后,退回内庭,做某一个元老功勋的禁脔。

这些,她连想都不愿多想,要是紫南离有莫大的价值,那说不定血影楼还会借着这次机会,顺水推舟的将她们姐妹安插紫南离身边。

只是,在她看来,连化一境界都没有的紫南离,血影楼又怎会在这样的人身边放上两名“仙姬”呢!

眼下,能多见他一面,小丫头便觉得于愿足矣了,至于婉吟抱的那份奢念,婉云连想都不敢想。

她生怕性格倔强的妹妹做出某种傻事,俏脸一寒,冷声说道:“吟儿,这种话以后提都不要提,不,这种想法以后都不要在有,你听到了吗?”

她死死的抓着婉吟的胳膊,要从婉吟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先前还绽放出无限魅力的婉吟,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如同即便枯萎的花蕊一般,眼中那明亮的色彩顺便变黯淡了下午。

婉吟轻笑着点了点头,疾言厉色的婉云突然感觉到内心中有什么要命的东西随之化为了乌有。

她正要张口在解释两句,不远处的聂停城却在这时冲她们喊道:“两位姑娘,这边”

第六十六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七)

聂停城挥手示意,叫婉云婉吟快点跟上,免得在这霧若城里走散了,南宫邪闻言转过头,一脸不悦的说道:“你叫上她们干什么,这两女子明显是尤啸咏故意安排在大人身边的”

聂停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紫南离,慢慢道:“正因为是那尤啸咏安排的,才不能随意打发了她们”

南宫邪见那两名子已然快步跟了上来,便急急低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聂停城架起紫南离的另一条胳膊,边走边说道:“你在那大境堂也看见了,尤啸咏明显是来搅局的,可月明楼居然默许了他的行为,这说明什么

要嘛是月明楼和这位尤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要嘛便是,尤啸咏是月明楼都惹不起的人,不过我看那云坤元的反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聂停城说到这里,发觉紫南离的身体越发的沉重了,先前这位旗使大人好能自己使上几分力气,现在却如瘫软了一般,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和南宫邪的身上,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两人走了一会,南宫邪忍不住问道:“尤啸咏不就是一旗主嘛,月明楼会怕他”

聂停城摇了摇头:“月明楼自然是不会怕尤啸咏的,我的意思是,月明楼畏惧的是替尤啸咏撑腰的人,阿邪你想想看,一个旗主能有多大的本事就是在咱们天武,一年到头有多少旗主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可看尤啸咏在大境堂里的表现,他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吗?很显然在这健陀罗有位顶天的大人物在给他撑腰,他这才敢在寻鉴会上让云坤元下不了台,不管那玄甲最后拍了多少黄玄,后面的拍卖都是办不下去了,

一件奇宝都卖出了天价,那最后压轴的那些仙器该出什么价底价过高就不会有买主出价的,起价要是低了,最后拍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钱,你让月明楼的脸往哪搁奇珍的价值超过了仙器,这不是赤裸裸的打月明楼的脸吗?以后这寻鉴会还会有人来吗”

聂停城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只是南宫邪听了半天还是没闹清楚,这跟身后的两名女子有什么关系。

“尤啸咏既然背景这么深,我们更不该把她们留在大人身边,尤其是大人现在的状况”南宫邪狠狠的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

聂停城这时特意回头看了那两名女子一眼,眼见那对孪生子离得还远,这才继续对南宫邪解释道:“正因为他有所倚仗,连月明楼都不愿惹他,我才非得留这两名女子在大人身边,阿邪你好好琢磨一下,他当着大人的面送出这两名女子,是为了什么”

南宫邪闻言翻着白眼,现在他一提起那尤啸咏便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会涌上头来,他冷哼了一声,不高兴的说道:“我又不是那王八蛋,怎么清楚那孙子想的什么!”

“你好歹也是名翼长,能不能冷静下来,尤啸咏这般毫无顾忌,就是明着告诉大人,别奢望一走了之,而且他打的什么主意,我都想到了,这家伙就是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处置这对孪生子

要是我们将这两丫头赶跑了,你信不信,明天尤啸咏就会带着这两姑娘的尸首找上门来,到时候他定会质问大人,为何送来的侍女会横尸他处。”

南宫邪一脸的不屑之色,他看了聂停城一眼,摇头道:“你多虑了,明天这时候,我们都跟着大人在北门守城呢!尤啸咏在狠还能闯到孥煞天眼皮子底下拿人不成”

聂停城听到这里,不由的停了脚步,他脸带忧色,低声说道:“怕就怕……孥煞天惹不起这位旗主”

南宫邪听得一愣,孥煞天都不敢招惹的主,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不禁看了聂停城一眼,后者对他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南宫邪顿时觉得背脊一凉。

真要是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离开的了这霧若城呢!

身后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两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对孪生子跟了上来,南宫邪叫陶勇走到前面,赶快去到那妇人家中,让那女子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眼前还是先等紫南离情况好转后,在做别的的打算吧,天武国的两名翼长搀扶着紫南离忧心忡忡的继续走着,那妇人住在城西,离那城北虽不算远,却也不近。

这时霧若城里随处可见戴甲的士卒在往城北赶去,几人不好容易刚见到那妇人的院门,一颗燃火的巨石从天而降,一下子砸进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当中。

大火顿时便从那户人家中烧了出来,四周有专门巡视的百姓立时便敲打着铜锣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

扶着紫南离的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是一惊,他们之前在幽荧军团时也跟蛮族交过手,尤其是蛮族每年冬初都会攻打雄叶城,但从没见过蛮族有投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

可不远处那还燃着烈火的大石,分明是从城外射进来的,那便是说,如今那蛮族也会使用投车这类的器械了,这霧若城能守的住吗

早就侯在门口的陶勇见两人愣在了当场,还以为南宫邪和聂停城被那落石吓到了呢,他不由向两人跑去,边跑边喊道:“我的两位大哥啊,杵这干嘛,还不赶紧把大人弄进去”

此时紫南离的情况跟先前比起来更加的不堪,整个人已然昏死了过去,脸色也越发的青紫,三人合力才将紫南离抬进了院里。

那妇人也不知怎的居然毫无准备,南宫邪一见这屋内还是他们离去时那般拥挤的样子,不由勃然大怒,他梗着脖子冲陶勇喊道:“跟你交代的事情怎么没办”

陶勇苦着脸解释道:“南宫祖宗,我说了老半天,这婆娘也没反应啊,你忘了……她……娘的她听不懂官话的”

南宫邪猛的转头,神色不善的向那妇人看去,不知是先前的落石吓到了这对母女,还是南宫邪怒目圆瞪的模样惊到了这娘俩,名叫凤儿的女子正紧紧的搂着怀里不大的幼女,神情不安的躲在一旁。

聂停城拉了拉脸色难看的南宫邪,摇了摇头。

“陶大哥,麻烦你带这位嫂嫂先到隔壁屋里躲躲,我和阿邪看看有没有法子能让大人醒过来”聂停城向陶勇交代道。

屋外又是一声巨响传来,那妇人吓得抱着孩子蹲在地上,娘俩此刻都呜呜的哭了起来,陶勇眼见南宫邪的脸色越发铁青,不由担心他在迁怒于这对苦命的母女,二话不说,连拉带拽的将那妇人拖往了别屋。

屋外百姓慌乱的叫声不时传来,南宫邪担忧的说道:“一会我们俩帮大人行功运气的时候,万一……”

聂停城知道他是担心几人运背,被那落石砸死,他淡淡一笑,说道:“那多好啊,黄泉路上便不愁寂寞了”

南宫邪听了这话多少嫌有些晦气,他翻了翻了白眼,再也不肯跟聂停城多作哆嗦。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紫南离身上的黑袍脱去,略显瘦弱的身板上毫无伤痕,只是在胸口一处不大的位置上,紫南离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白之色。

“嘶”指尖刚碰到那灰白之处,南宫邪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摩挲着手指,神情显得格外凝重。

一旁的聂停城急急问道:“怎么了”

“大人这里……冰的吓人”

聂停城一听这话,不由伸手试道,入手处一片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传来。

他不由的缩回了手脸色难看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南宫邪脸色煞白的摇着头,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紫南离体内,在那云海青岚之上,闻不害正在拼命一般的摇晃着躺在云海上的男子,老判官咬着牙,神色焦急的喊着:“小王八蛋,小畜生,你倒是醒醒啊!”

眼瞅男子没有丝毫的反应,闻不害似要哭出来一般,苦着脸,讨饶似的说道:“小祖宗,你是我亲爹行了吧,你……你倒是醒一醒啊”

“我……我可生不出你这么难看的……儿子”男子幽幽的醒来,调笑道。

闻不害一见那男子醒了,立马欣喜若狂:“紫南离,你小子什么时候嘴上都不肯吃亏”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紫南离从云海上扶起。

一座无比雄伟的巨城出现在了紫南离的眼前,霧若城高达四十尺的城墙跟眼前的雄城比起来,似乎便沦为了土堆一般。

之前还遍布云海青岚上的那些断壁残垣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望不到头的云海之上,只有这一座巨城。

紫南离揉了揉眼睛,似乎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什么时候阳晁里多出了这么一座雄城为何闻不害之前没有提过半句。

紫南离张了张嘴,他正想问问闻不害这巨城的来历,这阳晁的器灵似乎早就知道他张嘴想要说什么,老判官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古怪的意味:“这玩意是刚冒出来的,就在你出现在云海上之后”

“这怎么可能”紫南离惊呼道。

“咳……咳,还有更不可能的呢,你别说话,仔细的听一听”闻不害干咳了一声,指了指头顶的苍穹,小声说道。

紫南离皱了皱眉,他不明白闻不害在搞什么鬼,他要自己听什么

云海上短暂的宁静之后,如惊雷一般的声音自头顶的苍穹上传来,说话的是南宫邪。

“卓千凡当初到是留了些疗伤的圣药,只是,大人现在这情况这么古怪,吃那些东西能顶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如今没别的办法了,先拿那些灵药给大人吊着命,我去一趟御北军那,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了,我也要抓一个名医回来。”

说这话的人是聂停城,紫南离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一阵倦意涌来,紫南离脑袋一晕,那响如惊雷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紫南离抓着闻不害的肩膀,好半天那眩晕的感觉才渐渐隐去。

这时,他才逐渐反应过来,在阳晁里,他居然听到了南宫邪和聂停城的声音,他转头望向闻不害。

老判官苦着一张脸,神色难看的说道:“你小子十九八九这次要完蛋了,你身体这回还在外面呢,灵魂穿进来了”

六十七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八)

霧若城外,蛮族再一次发起了攻势,预警的号角声已然吹起,只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御北军将士,操刀提盾,再一次站在了那巍峨的城头。

陨魔孥在翼长的们的指挥下又一次对准了那咆哮中的蛮族,只是这一次,嗜血的异族们再没有仰天长呼那血战到底的誓言,狂躁的蛮族们出奇的静默。

守在城头的一位旗主定睛望去,在那密集的蛮族军阵中,一辆辆箭楼正从蛮族的大军里缓缓驶来。

这名旗主脸色一变,四周的将士都在不安的低声惊呼,那蛮族居然使用了攻城的器械,这在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纪律森严的御北军里已有不少武卒在惊慌的四处观望,孥煞天的离去,这时终于被有心人发觉了,这名旗主一边将身边的几名亲卫唤来身旁,交代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找到孥帅,一边指挥着附近的旗使和翼长们将“破煞”对准那徐徐驶来的箭楼。

震天的战鼓隆隆敲响,蛮族的军阵中传出一阵骇人的嘶吼声,那名旗主不禁放眼看去,从那蛮族的军阵之中涌出无数身着铁甲的战士,那闪烁着奇异色彩的灰甲,肩甲处向外延伸的尖锐长角,还有那头盔护颊两侧雕刻的狰狞的兽面。

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显得那么荒诞,什么时候蛮族已有了这般精良的装备,这些身着铁甲的蛮族战士尽皆手持长斧,像极了鬼斧营中的斧手。

鼓声突然间变的格外急促,蛮族们嘶吼着,其声直入云霄,那一列列身着铁甲的蛮族,手中长斧扬天一挥,向着霧若城飞奔而来。

“陨魔孥准备”先前的那名旗主高声呼喊着霧若城头上隐藏在箭孔后的神弩对准了那些铁甲异族。

五百……三百……两百,城头的旗主在默默的计算着蛮族的距离,直到那些身着铁甲的蛮族战士冲进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才下令那陨魔孥攒射。

“放,射死这些畜牲”他大声的怒吼道,他仿若看到了这些嗜血的妖邪死在那忘归利箭的场景,只是期盼中的血雾并没有升腾而起,无往不利的忘归利箭居然如风中的败絮一般,居然连那铁甲都未击穿,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铁甲蛮族毫发未伤,一些愣在城头的士卒晃眼间便被一支支利箭射中,连惨呼声都未及发出便跌落而下,摔进那异族的军阵里。

蛮族有了弓手,就藏在那些铁甲士卒的身后,身为霧若城旗主的男人眼角在不由自主的抽动,身边不时有惨嚎声传来。

蛮族,已不似以前那般饮血茹毛了,他们学会了使用工具,造出了这些攻城的利器,如今他们还学会了训练射手,男子心底不禁开始深深的质疑,霧若城能守的住吗?

包裹在严密铁皮之下的冲车正直逼城门,一架架云梯已然立在了城头,半个时辰之前蛮族还需要血祭自己族人的生命,才能将那为数不多的几根黑色石柱定在城头。

如今,只是短短的弹指之间,健陀罗人变觉的在跟天武人作战一般,什么时候蛮族也有这么多攻城的器械了。

城头西北角处骚动了起来,两名率先爬上城头的铁甲蛮族正挥舞手中的巨斧,将一众御北军砍翻在地,包围着他们的是十数名御北军战士,只是被视为军中翘楚的御北军,居然奈何不了这两名蛮族。

当又一名鬼斧营的斧手被其中一名蛮族劈成两截之后,北城的这名旗主大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破煞开炮”他怒吼着,狂叫着,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像那名蛮族质朴而去,身后惊天的炮声久久不绝,似乎在为他壮行一般,男子长啸一声,一剑劈落。

已连杀数人的蛮族只来得及举斧一挡,断斧滑落,连带着的是一颗大好的头颅。

“弟弟”另一名蛮族惨呼着,说的居然是官话。

男子微微一愣,电光火石之间,改刺为劈,一剑斩下了那蛮族的右手。

先前还似杀神一般的蛮族转眼间便一死一伤,站在他身边的御北军们不禁呼喊道:“明尊,明尊,明尊”

只有最为英勇的战士才配的上这个名字,可是男子却恍若未闻,“将这头畜牲压下去”男子冷冷的说着,他们从不称呼蛮族为人。

已经因失血而昏死过去的蛮族被几名御北军抬了下去,只是城头上又有数名蛮族爬了上来,男子将手中的长剑狠狠一甩,剑身上的滴滴血痕洒满了城头,他举着剑呼喊着:“鬼斧营将这些畜牲杀下去”

名为破煞的巨炮还在咆哮着,从那炮口中每倾泄出一枚明亮的光球,都代表着有数十名蛮族将要横尸在这城下。

大地在这炮声中震颤,将夜的长空因这些巨炮而一次次的滑亮,蛮族的攻势在破煞的神威中一次次瓦解。

男子此时一身是血,右手小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这是一名将死的蛮族在他手上留下的,这些身着铁甲的蛮族居然是中洲人,那被他砍为两半的面甲下,是一张稍显稚嫩的脸,黑色的眼瞳,漆黑的长发,这不是那些灰白肤色的蛮族。

就是那一瞬间的惊讶,让那少年伤到了他,他将长剑换到了左手,习惯性的武出了一道剑花,只是这时,天色猛地一暗,余晖还未撒进的残阳像是被人伸手笼住了一般,城头上由镇魂师篆刻过的符咒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强光。

有着引魂行为的男子在那刺眼的光芒下依旧能看的清楚,长尾双翼,人面蛇身,此物名为血蛭,以生人血肉为食,只有蛮荒之地才有这般吃人的妖物,

从符咒上射出的强光如同一道光波一般,四散而去,被那光束照在身上的血蛭,如被烈火焚烧了一般,顷刻间便成了一块焦炭,只是那光波虽然可将这血蛭杀掉,却无法阻挡住那血蛭悍不畏死的猛扑。

遮天蔽日的血蛭尖声厉啸着不断的飞来,那光波渐渐淡去,最后华为了一片涟漪,轻轻的扫在了那些血蛭的身上,张着獠牙的妖物迷惑的摸了摸前胸,发觉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后,露出了那狰狞的嘴脸。

霧若城上,镇魂师刻篆的符咒化了了阵阵灰飞,“符皇”赐下的神法耗尽了,人力总有穷尽之时,可那妖邪却似无穷无尽。

血蛭如厉鬼一般,贪婪的撕咬着御北军的将士,这些妖物刀斧难伤,蛮族已经攻上了城头,男子绝望的惨笑,他眼中决绝的神色一闪而过,腹海中的真元在疾速的转动,北城一失,霧若城便再也守不住了。

他要引燃一身精血,看看这些妖物,能不能挡住引魂修士的决死一击。

正当他要做这拼死一搏时,一道光幕自城内急滑而出,肆虐在城头的血蛭只一瞬间便化为了阵阵残影,冲上城头的蛮族倒飞而出。

霧若城的护城大阵,九幽显阐,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启了。

第六十八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九)

大战过后,霧若城的城头上,这次再也没有将士再高呼万岁,幸存下来的士兵们茫然四顾,有人在尸山血海中如若丧魂的僵尸一般翻找着自己的断臂,有的则渐渐跪倒在地,对着长天摇摇拜去,像是感激神明护佑了自己。

而有些人则永远长眠在了这处城头之上,他们终将随那异族和那些妖物一起,被扔进那烈火之中,每逢大战,活着的人不但要忍受骨肉至亲的分离,还要在战后接受不能将亲人埋葬的痛苦。

一具具破损的尸骸被御北军从城头抬了下来,而对于蛮族,恨极了他们的御北军则直接将这些异族的尸体从城头上扔了下去,就连负责收敛尸体的城内百姓也不愿多碰一下这些蛮族的尸身。

要不是怕瘟疫爆发,这些百姓恐怕会将这些蛮族尸体永远的留在这里。

早就挖好的深坑内叠满了蛮族与那血蛭的尸首,撒上金汁之后,只需一根火把,就能将这些嗜血的妖魔烧为灰烬。

夜色降临,城内有一些身形魁梧的壮汉正三三两两的往北门走来,男子目光中一寒,守在北门的御北军中,已经有士兵在高声呼喊,让这些人表明身份,刚因蛮族撤退而放松下来的将士们,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这些大汉们身材魁梧,背上负着奇形怪异的兵器,眼中华光内敛,这明显是些道行不弱的修士,男子不由将手中的长剑握紧,虽然从未听闻有中洲人投靠蛮族,但今天那茹毛饮血的异族已带给他太多的冲击,要是这些人意图破开北门放那些蛮族入城,他也不会觉得稀奇。

“报,大人,这些人说奉了孥帅亲命,前来协助守城”一名询问过这些壮汉的士卒返身来报,只是士卒的话并没有打消他心头的疑虑,他挥手调来一支血衣小队,将这些修为不弱的修士们团团围住,长枪架起,弓弩上弦。

那群壮汉明显躁动了起来,有人大声呼喊着,是来替家主守住,有人则神色不善的望着周围的将士,眼神中透着阵阵寒芒。

快马疾行,孥煞天的亲卫们骑在战马上,自城内南面而来,人群不由的给这些健卒们让开了道路,健陀罗的元帅,西北军最高的统领孥煞天回来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孥煞天显得神情略微憔悴,他翻身下马,守在北门的御北军将士们半跪在地,齐声呼喊着:“孥帅”

“记撰官,将这些人登记在册,看看都是哪些氏族找家奴来守城了”孥煞天指了指那些魁梧汉子,冷冷的说道。

他说万完这句话后便一言不发,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快步走到城头,城墙上还残留的碎尸在无声的向他讲述着刚才大战的惨烈状况。

男子犹豫半天,还是觉得有件事得向元帅汇报,那些隐藏在铁甲之下的战士,居然不是蛮族。

“元帅”他走到孥煞天身后,恭敬的行着军礼。

孥煞天此刻正半蹲在地,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已裂为两半的头盔,他神情凝重的看了那面甲半响,好一会才站起身,转过头来看着男子,语带欣慰的说道:“侯高,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守住此处,很好,真的很好”

“元帅过奖了,下官只是尽职而已,如果没有您早先的布置,没有兄弟们的拼死效命,这平武门恐怕早就丢了”名叫侯高的男子抱拳说道。

“你也不必自谦,韩禹勤,赵君盛还有你魏侯高在加上……”弩煞天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魏侯高知道孥煞天将说未说的那个人是谁,齐风海,那个有着木皇体质的男人,曾经凌驾于他们三人之上,最有希望成为帝国少将的男子。

只是他听闻前程似锦的齐督军好像是疯了,又好像是傻了,当时蛮族即将来袭,他正忙着统领手下的弟兄们防备蛮族,对那流言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看这孥帅的反应,齐风海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侯高暗叹一声,齐风海作为督军还是很称职的,只是这等事关帝国存亡的大战,他居然不见了人影,即便之后几仗胜了,蛮族被赶回了那莽荒之地,御北军上下都会因此而受到陛下的嘉奖,可齐风海却恐难回到督军的位置上了。

城头寂静无声,城外偶有几声虚弱的哀嚎回荡在暮色之中,蛮族不会救治受伤的士兵,耳中听到那些残喘之声的侯高心底不知为何一阵酸楚,交战时在心狠,战后也万难在做到那铁石心肠,即便他将蛮族看为畜牲,也受不了那凄楚的呼喊。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孥煞天望了一眼城外,语调平平的说道。

侯高微微一愣,深深的行了一礼,他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感激,他特意吩咐了亲兵挑选一些机警的武卒出城,还反复叮嘱了几遍,叫他们务必小心,直到他看见孥煞天已走下城头,他才赶忙追了上去。

“元帅”侯高急声呼喊。

走在队尾的一名亲卫转身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侯大人,刚才元帅开启那九幽显阐耗费了不少真元,您要是没有要事,还是不要打扰元帅了”挡在他面前的亲卫小声说着。

“你这孩子拦着他干什么,让他过来”已骑在马上的孥煞天勒住了马缰缓缓的说着,这些亲卫都是孥煞天收养的孤儿,他一向称呼他们为孩子的。

那名亲卫面带不甘的让开了道路,侯高冲着那年轻的士兵歉意的一笑,他不知将要向孥煞天提起的算不算要事,只是如果不说,他总觉得心头难安。

铁甲之下,那黑色的瞳孔,漆黑的长发,跟健陀罗人如出一辙的肤色,战事结束后他还反复翻找过其他的尸体,那身着铁甲的蛮族,分明都是中洲人,只不过属于一个卑贱的民族。

他将这些都没有遗漏的告诉了他的元帅,只是骑在战马上的男人听完后,居然没有一丝的惊异。

侯高默默的注视着孥煞天,好一会,他才从这位西北军最高统领的口中听到了一句话

“侯高啊,陪我走走吧”

“那这里……”侯高不禁有些担忧,其他两位旗主都各自镇守在东西两门,此刻平武门要是没了他,万一蛮族乘着夜色来袭……

孥煞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慢慢地摇着头:“不必担心,九幽显阐在夜晚才最具威力,蛮族下一次进攻,最快也要等到天亮”

孥煞天的话在侯高心底掀起了滔天的骇浪,他差点失声惊呼出来,城头上那上万名御北军的目光阻止了他,大战初使,军中的将士们就感觉到了蛮族的异常,只是那时,双方都在做着你死我活的搏杀,许多人还没有细细考虑这事便成了那蛮族刀下的冤魂。

这时,蛮族的攻势已停,劫后余生的士卒们定会想起这事,那以一当十的铁甲蛮族,那于城其高的巍巍箭楼,那包满铁皮的冲车,还有那残暴食人的血蛭,这一切都显示出了这些蛮族的不同。

人心惶惶之时,最忌蜚短流长,他不敢在这些将士面前有半分失态,他骑上一名亲卫牵来的战马后,便跟着孥煞天往城内而去。

夜空中回荡着的,是他走时喊出的军令,“警戒”,城头上自有旗使和翼长们忠诚的执行他这条将令,只是这一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就在霧若城又恢复了宁静之时,在这健陀罗人所建的雄城之中,西北角的一户院落里,吴酒仙正不安的在不大的院子中来回踱步,一扇闭合的木门外,一左一右站着的是脸色铁青的南宫邪,和那正苦笑摇头的聂停城。

而那马夫陶勇正一脸歉意的冲着院内一端丽冠绝的女子打着招呼,只是那女子身旁身材矮小的男孩却似乎很讨厌陶勇的示好,正微眯着不大的双眼,冷冷的望着陶勇。

“芳儿,你把门打开”南宫邪一脸怒气的举着拳头,只是身为翼长的他似乎很忌惮那木门,那扬起的拳头举了又举,终是没有敢冲着木门落下。

就在不久前,他和聂停城刚给紫南离喂下一颗疗伤的圣药,这时候本该由他替紫南离行宫运血,以便让那药力更早的发挥作用,只是那久未露面的芳儿却在这时闯了进来。

素来巧笑嫣然的芳儿,这次却如傲雪怒绽一般,肤如白梅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冷的让人心寒。

“这无赖怎么了”芳儿语气冰冷的问道,好像躺在那床上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聂停城微微的移了下身子,挡在了芳儿和紫南离之间。

没有发觉聂停城异常的南宫邪还对着芳儿微微笑着:“没事的,大人他就是有些不舒服,我们俩也没别的事,就想在这守着大人,芳儿姑娘恐怕今晚得委屈一下你……”

南宫邪还笑脸吟吟的说着,只是名为芳儿的丫鬟用一个眼神便将他后面的话挡了回去,那眼神异常冰冷,南宫邪只有在那些百战老兵的眼里看见过,

那是只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一种冷漠,人命,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一缕草菅。

“不舒服”芳儿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语气依旧是那般冰冷。

南宫邪缓缓的站到聂停城身旁,两人如临大敌一般的紧盯着面前的女子,明明那月白黄绸裙下的女子是那般的俏美动人。

“出去”芳儿冷言说道,简单的两个字,似乎有着不可抗击的意味。

“她是会太阿舞的”南宫邪的脑海里闪过了当初卓千凡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这样的女子,他和聂停城联手也万难匹敌,他正要在说两句好话,只是芳儿却不肯给他张嘴的机会。

看似柔弱的女子长袖一舞,两名化一境的翼长便横飞而出,四仰八叉的摔在院内。

木门沉沉的一关,将他和聂停城拦在了屋外。

第六十九章 蛮族 神度 天国神都(十)

躺在地上的聂停城愣了片刻,他有些惊讶的望了眼南宫邪,有些搞不懂为何芳儿的修为会如此之高,想要将两名跟他身材一般的壮汉甩出屋内,他自问也做得到,可是要像芳儿那般轻松写意,只是甩甩袖子就将人抛了出来,恐怕唯有到了那巨像境,他才有几分把握。

跟他一样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南宫邪脸上怒气一现,只见他翻身而起,举掌便向那木门打去,那略显破旧的木门上荡起一阵亮光,南宫邪便又如先前一般,翻到在地上。

“你们要想紫南离死的快一点,就不妨在硬闯看看”屋内传出芳儿那冰冷的声音。

犹不死心的南宫邪刚从地上爬起,一听这话不禁怒吼道:“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木屋内在也有没有一丝动静。

“阿邪,我想……应该没事”站在他身旁的聂停城淡淡的说道。

南宫邪闻言一愣,转头道:“怎么可能,你看她刚才的那副样子”

聂停城轻轻一笑:“我先前是不清楚这丫头的修为会这么高,要是早知道我也不会故意拦着她的”

聂停城说完这话后,又拍了拍南宫邪的肩膀,劝慰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下手的机会,芳儿要是想要大人的性命,何必等到现在呢?我看她八成,是想帮大人疗伤”

听完这些,满面怒容的南宫邪才脸色稍霁,只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在那门外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侧起耳朵,想听听屋内的动静。

屋外的南宫邪此刻正吐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屋内的紫南离也不好受,楚红叶刚将两人扔出木屋后,便脸如凝霜一般的看着紫南离,那目中的愤怒与不甘,清清楚楚的映在了云海青岚上方的苍穹中。

站在紫南离身边的闻不害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臭小子,这丫头好像很在意你嘛”

紫南离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在意个锤子,这丫头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还不是怕我一命呜呼后她的那笔银子没了着落”

闻不害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他仔细瞅瞅了紫南离,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老头说的又急又快,紫南离一句也没听清,“老无赖,你刚是不是在私底下骂我着呢?”

闻不害脸带鄙夷的说道:“骂你这小流氓还需要藏着掖着当你面我骂的你少了”

“诶呦,你骂一句试试,小爷今天要是能饶了你,以后跟你信了”

“紫南离,你这个废物”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了半天,齐齐抬头往那苍穹上望去,那楚红叶此刻正红着双眼,作咬牙切齿状,口中兀自还叫骂着。

“废物,废物”泣下沾襟的楚红叶哭红了双目,闻不害瞅了一会,便啧啧的说着怪话,“小流氓好福气哇,这女娃子对你芳心暗许了,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那”

“放你的呼啦屁”紫南离低声骂道,“这丫头在给我哭丧,你看不出来嘛”

闻不害跟紫南离之间这样的相互调笑也有许多次了,可这次老判官明显感觉自己这玩笑开过头了。

一旁的紫南离脸色铁青,望着那楚红叶的眼神中异常复杂,似怒似恨又带着些许怨恼。

“杀了你,他一定会恨我,不杀你,你却注定要害死他,紫南离,你这个废物,你为什么不死”

美艳绝伦的楚红叶朱唇轻启,她的语气已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冰冷,轻声细语间的那份柔情,远胜那娇媚入骨的婉云。

闻不害听得一头雾水,楚红叶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你和这丫头,没什么暧昧关系吧”闻不害忍不住张口问道,对于他和楚红叶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老判官到是很感兴趣。

紫南离怔怔的望着那长天,好一会才说道:“你和她搞暧昧的机率都比我大,这丫头有恋父情结,不信你出去显身试试”

老判官略感无趣的吧唧着嘴,这时,那楚红叶已恢复了之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在帮你一次,要是你还要连累他,我就亲手杀了你”楚红叶缓缓的说道,眼神中的那丝决然,连闻不害看了都是背脊一凉。

可紫南离却是冷冷一笑,明明那楚红叶听不到他的话,可他还一本正经的答道:“好啊,下次我要是还拖累着他,你只管动手好了,小爷也不想这样废物般的活着”

楚红叶那芊细的双手猛地按在了紫南离的胸口,这时,在那阳晁神器内部,云海青岚之上,从那片洁白的云海中突然窜出一肤色惨白的男子。

那男子披散着头发,口中厉啸不绝,尽然直奔那阳晁九界飞去,湛蓝如镜的长空上,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没有丝毫的先兆,那怒闪的雷霆,一下子击打在男子的身上。

那人在半空中猛地一僵,枯瘦的右手似是不甘的向那长空抓去,雷霆再起,电闪雷鸣之间,紫南离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貌。

他如受重击一般,猛地坐到在地,那男子也化为了一阵尘烟,消失在了这片云海之上。

闻不害吃惊的张着大嘴,颤着双手,指着那男子消失的地方,“我见过他”

坐到在一边的紫南离闻言立马站起了身,他拽着闻不害的胳膊,一脸肃容的问道:“这人是谁你在哪里见过的,是在这阳晁里,还是咱们那神州浩土上”

闻不害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是在……是在这阳晁里……他……我看着他……建了那战将营”

老判官话音刚落,横在他们眼前的那座雄城一阵晃动,连带着这片云海青岚都摇晃了起来。

城墙上许多破损开裂的地方,居然在缓缓的闭合,那巨大无比的城门上,有些许石块掉落,苍劲古朴的两个大字,显露了出来。

“耀灵”闻不害低声念着那城头的古体篆字,脸色时而殷红,时而惨白,他摇着头,嘴里喃喃的说着:“完了,坏了,再多的钱也没用了,救不了了”

漆黑如墨的城门缓缓而开,那门内站着密密麻麻的黑甲铁卫,紫南离一眼便认出了这些武卒,那是当初在英灵界,阳晁作为补偿,赏给他的三千铁卫。

那密密麻麻的人潮中,还有一些身无寸缕的身影,就是那三千人,不会错的。

此刻那些铁卫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他走来,长枪上寒芒烁烁,三千铁卫不消一会,便走到了他面前。

之前这些还只会听命行事的黑甲铁卫们,好似有着灵魂一般,居然缓缓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神王”三千铁卫齐声呼喊,那嘹亮的声音,回荡在云海青岚之上,久久不绝。

第七十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一)

耳中听着那荒谬绝伦的称呼,紫南离居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神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见过这般狂悖之人,既已成神,还要尊其为王,凌驾于众神之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让人这样称呼他。

可刚才那三千铁甲的高呼声依旧萦绕在他的耳边,他不知这神王意味着什么,心底有太多疑问,可站在他身旁的闻不害也一脸惊诧的表情,看那样子,这位阳晁的挂名器灵,显得比他还要震惊。

耀灵城的城门已然打开,没有丝毫先兆,紫南离便觉脚下一轻,转瞬间便已身处这雄城之中。

即便以他两世为人,阅遍人间阴冥的雄伟壮丽之景,当看清眼前那绚光万道壮观景象时,也不由的失声低呼。

此刻,他的脚下是一条长长的白玉石阶,这石阶直通远处的巨大平台,平台之上竟然是一片拔地而起,连天入穹的雄伟宫城。

那巍峨壮丽的城楼殿宇,那触目皆是的流檐飞瓦,绵延雄矗于白玉石台之上,气势磅礴,雄起瑰丽,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看的紫南离目眩神迷。

郢都鬼城也没这般雄阔,凌霄宝殿也无这般气势,那凡间帝王的宫阙就跟没法跟眼前的这座宫城相比,是何人建了这座宫楼是那神王吗?

他强压着心底的那丝震慑,那份骇异,好奇的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城楼雄伟,殿宇连天,紫南离走了许久,那悬挂在宫门上的巨匾,上面的几个大字闪闪灼目:九界万世宫。

紫南离顿时一怔,直愣愣的呆在了当场,心底不禁想着:“万世宫好大的口气,是已立万世,还是要统御万世那九界,莫非说的是阳晁九界还是指的他处”

他心头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走上这座白玉石台,可他思忖了再三,还是决定上前看看。

来到这异世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论武艺也只学会了一式巧夺天工,论修为到现在连登堂入室都还没有达到,统兵征战,建功立业,没有相应的武艺修为,一切都是空谈。

这里不是神州,也不是宋朝,斩将夺旗光凭智谋远远不够,这里的普通士卒,也要远远强于他当年的近卫,中洲人身来体魄强健,就是那些看似瘦弱的孩童,也有着宋人无法比拟的体质,如果他还是之前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丁,他要如何才能驾驭住这样一支劲旅

之前那般细细筹划,巧秘的安排,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五百件黑铁玄甲不但拿不回来了,自己恐怕也会失陷在那霧若城里,蛮族不留男子,只要女人,健陀罗北方的这座雄城一旦失守,那他也定然也要成为那蛮族刀下亡魂。

他想了许久,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如果这九界万世宫是他紫南离的殒命之地,那他也愿欣然受之。

一步踏出,石阶已尽,映入眼帘的,是九只石雕的银鳞狻猊,或蹲或卧,栩栩如生。

在这些狻猊背后,则是那雄丽巍峨的九界万世宫,站在这大殿前,紫南离才感觉到这殿宇的巨大,连那铜门上的兽头门环都要比他本人高出去不少,就更别提那被八重金锁紧紧闭拢的铜门了。

铜门触手冰冷,带着丝丝寒意,紫南离皱着眉头,望着这横在眼前的巨门,心中苦苦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进去。

“本源传不是被你收去了嘛,那就是进入这万世宫的钥匙”略显苍老的声音突兀的说道。

紫南离如受惊一般,猛地转过了身,一袭红色袍服的闻不害正安静的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老无赖走路没点响声,你要吓死小爷啊?”紫南离一边抱怨着一边试着推了推那铜门。

如山岳一般的门扉纹丝未动,紫南离咧咧嘴,喃喃道:“门都建的这么重,里面的好东西应该不少吧”

一旁的闻不害微笑道:“整座大殿都是以玄冰铁建成的,你说里面会有些什么”

“玄冰铁,没听过”紫南离小声嘀咕着,他站在大殿前思索了一会,试探着向闻不害问道:“那本源传,是不是那片青叶”

老判官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紫南离作恍然状,只是他长长的哦了一声,便又脸色苦恼的摩挲着下巴,轻轻说道:“可是……那玩意怎么弄出来啊?那片青叶子可任性的很了,一般打死不现身的”

老判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意思,直瞅的紫南离有些恼羞成怒时,闻不害才伸手遥遥一指。

紫南离顿觉眉心处一痒,那碧翠的青叶便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青叶翠绿,泛着淡淡的柔光,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环绕在紫南离身旁,相反到萦绕在闻不害左右。

紫南离心底一惊,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闻不害,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往后面挪了挪,背后处一片冰冷,身后的九界万世宫挡住了他的退路。

笑脸吟吟的红袍判官收起了笑容,他左瞅右瞧的看紫南离好一会,突然有些恼怒的问道:“哪里漏了破绽,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紫南离紧紧贴着身后的铜门,此刻已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退无可退了,眼前这冒牌货看来也不是什么凶悍的主,说不定可以讲讲道理,

紫南离一边在心底思忖着,一边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说道:“闻不害可没你这本事,想当初他可被这青叶给好好收拾过一次,您这手指一点……这小家伙就出来了,还跟您这么亲热……”

“闻不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你一个焦夫也能识破我的假身了”

“焦夫”嘿嘿笑着的紫南离好奇的问道:“老前辈什么是蕉夫呢”

自觉语气恭顺的紫南离没想到这话刚一出口,头顶处便挨了一掌,霎时间他觉得眼前一黑,幸好他靠着那铜门,才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顶处一片火辣,他下意识的张口欲骂,但脑海中猛地记起,这里可不是那云海青岚,此时自己正身处九界万世宫中,那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紫南离抱着脑袋,努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老前辈,您这是……”

这话刚说了一半,那“闻不害”又提掌欲打,紫南离顿时悲愤的想道:“入他老母,虐待狂啊”

天武帝国的南离旗使,紫衣氏族的星远公子,无论他的身份如何显贵,在这阳晁里也没半点作用,紫南离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等着头顶的巴掌落下。

四下无声,好一会他发觉闻不害并没有在下毒手,他才偷偷睁眼瞧去,这白玉石台上哪还有闻不害的半点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看其样貌似乎比紫南离大上两岁,二八年华,容貌绮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明波流慧,眉间隐然有一股孤傲之气。

此刻,那女子正掩嘴轻笑,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之意,这时紫南离才明白,自己为何会挨了一巴掌。

他冷冷的瞅了女子一眼,缓缓的站起身,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个毛丫头,扮什么不好,非要装成一老头”

那女子闻言欲打,紫南离慌忙跳到一旁,一脸怒色的说道:“你别动手动脚的啊,小爷我一身人皇修为,发起飙来,天崩地裂,你要不信,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到了外面老子三千打手,在加上一个地头蛇,怎么也能收拾掉你一个小丫头了。

紫南离想的倒好,可那女子听后,似笑非笑的瞅了他半天,像是在强忍着笑意,好一会才吟吟说道:“好啊,本仙子到是要看看,你一个焦夫是如何发飙的”

女子巧笑嫣然的说着,看样子对于紫南离的虚张声势全然都不在意。

“我之前还叫了你几声老前辈呢,讲道理是你占了我便宜,我没让你这丫头叫回来就不错了,你反到还打我,这不合适吧”

女子这样有恃无恐,让紫南离泛起了嘀咕,三千铁甲叫他一声神王,就真能叫这些家伙唯命是从他可没有这么天真。

那群家伙先前可是从这耀灵城里出溜出来的,这丫头又这么古怪,没有实践过,他还真不敢颐指气使的使唤那些人,眼下放狠话后对方没被唬住,那就只有讲道理,说好话了。

那女子听后浅浅一笑:“谁叫你不但没什么本事还奴颜婢漆的,历来阳晁的主人还没出过你这么不抵事的”

紫南离指了指自己,哑然失笑道:“敢情还怪我了”

女子秋波一转,笑吟吟的瞟了一眼面前的大殿,清澈无邪的妙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她又从头到脚扫了眼紫南离,笑容一收,颇为认真的道:“自然是怪你,空守宝山而不自知,放着这么大的一福源也不知好好利用,阳晁跟着你也有数百年的时光了吧,到现在还是这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一样,打你,这都算轻的了,焦夫”

“欺负人是吧,敢不敢告诉我焦夫什么意思”紫南离大怒,这词明显不是什么好话,他又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气的快咬碎了银牙。

女子美目一眨,咬着朱唇,似乎颇为同情紫南离一样。

“爱说不说小爷走了”紫南离转身便向那石阶下走去,嘴里兀自叫骂着:“他娘的,这阳晁里全是怪物,没一个正常人,闻不害是老个疯子,现在这耀灵城里又冒出来一个小疯子,这就是处疯人院,老子就是死也在不进来了”

“焦夫,就是那些先天不能修行的人,中洲的玄门都是这样称呼山下的凡人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废物”

身后冰冷生硬的话语徐徐传来,紫南离的身子猛的一颤。

先前还似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负气要离开此地,此刻却如怒吼的雄狮一样,紫南离快步走到女子面前,近乎咆哮着说道:“老子要是有的选,能愿意当个废物”

女子指了指那铜殿,轻声说道:“打开这铜殿,这片世界都会臣服在你脚下”

第七十一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二)

碧绿的青叶似乎在回应这女子先前的话,绿光柔柔,慢慢的洒在那巨大的铜门上,金色锁链霎那间化为一股铁水,铜门缓缓开启。

铜殿内格外空旷,二十四跟雕龙刻凤的金色铜柱支撑着这巨大的殿堂,凤鸣龙吟之声徐徐传来,这绝非是人力所能建造的殿宇。

殿宇正中放着一巨大的洪炉,此刻正姹紫嫣红光芒夺目的闪着异芒,那炉盖之上还封印着四道黄色符咒,符纸上红光烁烁,如水纹一般慢慢在殿宇中荡去。

即便是紫南离也能感觉到这炉鼎的不凡,心情激荡之于,他不禁往前跨出一步,洪亮的钟声乍然响起,紫南离不由抬头望去,那大殿的穹顶之上如深夜一般漆黑如墨,上面星罗满布的镶嵌着无数银光烁烁的珍珠,这番景象像极了那恒河星雨。

穹顶正中则是一口古朴的青铜巨钟,钟身上刻满了奇异的篆文,每当钟声想起,那些篆文便会散发出淡淡的余光,将那漆黑的穹顶点亮。

“我听过这钟声,它救过我的命”紫南离怔怔的望着那穹顶,低声说道。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也抬头望去,铜钟轻鸣,似在倾诉着什么,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异色。

紫南离并未察觉女子的异常,他指了指那大殿中的洪炉,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女子低头看去,霞光阵阵的炉鼎正向四周激荡着五色神光,女子眼中浮起一抹柔情,只是语气中却带着难掩的失落:“此物为天地洪炉,据说有融熔天炼地的神威,只是没有无念之火,如今这洪炉也只能用来熔兵炼药了”

女子说到这里站到了紫南离一旁,她上下打量着紫南离,沉吟道:“你身上的囊,还是要修一修的”

女子奇怪的话语令紫南离心头一紧,囊为何物他从来都没听过这般古怪的说法,他皱着眉头,刚要出声询问,女子素手一指,他顿时觉得如受雷击,浑身如僵化一般,再也无法动弹一下。

“前辈,大姐,你……你想干什么”紫南离语带惊恐的问道,即便是他早已想开,愿意用这条贱命搏一个未来,可真当异变突生之时,他还是会紧张万分。

女子好奇的看了他两眼,似乎他不该有此一问,“我说过了,你身上的囊,该修一修了”

那女子说完这话后,玉手一挥,那天地洪炉底下便有火焰冲天高窜,烈火熊熊,没一会,那洪炉变通壁发红,好像要融化了一般。

“没有无念,只能用燧人氏的始火了,聊胜于无吧”女子低声自语。

“囊什么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要修的,你快放了我”紫南离慌张的喊道,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女子是要将他扔进那洪炉之中,此刻那炉内正有丝丝白烟涌出,要是丢个活人进去,那还不一下就烫熟了

女子恍若未闻,她拖着紫南离缓缓向那洪炉走去。

“我靠,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你这么个小娘皮,当初闻不害也是这德性,表面上处处为我着想,暗地里却想进法子坑害小爷,我怎么不长记性啊,又上了贼船了”紫南离哇哇乱叫着,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不用看也知道离那洪炉不远了。

女子只是轻轻一点,洪炉上的四道黄色符咒便带着炉盖缓缓升起,紫南离望着那黑黝黝的炉口,不禁哀叹道:“前辈,您行行好行不给我个痛快的,别这么变态,我这小胳膊短腿的,煮熟了也不好吃的”

女子依旧一言不发,比她还略微高出一些的紫南离,居然似小鸡一样,被那女子提着脖领举了起来。

脚下便是那洪炉,眼看自己便要被丢进里面,横竖都是个死,兵痞的性子一上来,紫南离也就求个死前的痛快了,当即便破口大骂道:“我*了你祖宗十八代,你个死变态,丑八怪,你爹你娘生前是不是没事就给你煮两人尝尝,搞的你现在要煮了你爷爷我,你父母泉下有知……”

脖颈间的素手一松,他一下便落进了那天地洪炉中,预想中的皮开肉绽,痛彻心扉居然一丝都没有,屁股挨着的地方居然还有阵阵冰凉,紫南离顿时愣在了当场。

那女子脸色平静,似乎刚才紫南离一番说娘道老子的市井粗语一点都没有传进她的耳中。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女子才朱唇轻启,缓缓道:“这始火比不得无念之火,天地洪炉恐怕还要烧一阵子,一会当你痛苦难当时在骂不迟”

紫南离脸色一白,不禁摇头说道:“我算看明白了,反正今个怎么着你都是打算煮了我”

“不,我只是要修一修你的囊,否则就是阳晁认主,你也承受不起,这等天大的机缘,要是没有好的天魂来配,到最后你就只能像前几位阳晁的主人一样,落个凄惨悲凉的下场”女子语气平淡的说道。

“囊到底是个什么我求你了行不,说点我能听懂的词”紫南离苦着张脸,近乎哀求的说道。

“囊就是那紫衣星远的躯壳”女子淡淡的解释道。

紫南离听后,不由一阵大笑,好一会,他才激动的说道:“那您弄错了,我现在是刘雷,不是紫衣星远,您要修的那副躯壳,还躺在霧若城里头呢,您也不信就放了我,我带你出去瞅瞅,绝对没骗人”

“谁告诉你修囊就一定需要那躯壳的”女子一脸好奇的看着紫南离。

“来来来,你煮吧,我在多废话一句,我就是你生的”面对这软硬不吃的女子,紫南离真的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我叫孟舒雅,希望你能记住这名字”容貌绮丽的女子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离去。

紫南离憋了好一会,终是没有忍住,大吼道:“小娘皮你给我等着,我家乡有句老话,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我就把你先奸……啊呸,就你这丑若无盐的样子,上你吃亏的是老子,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一副从那穹顶缓缓落下的黑色棺木打断了紫南离的叫骂。

孟舒雅走到那棺木前,双手一推,从那棺木里取出两个闪着蓝光的圆珠。

“能不能魂化神形,就看你紫南离的造化了”

两道蓝芒一前一后的滚入这洪炉之中,之前还漆黑的炉壁内,瞬间便尽是蓝茫茫的一片,紫南离还未张口询问,这两个圆珠是何物,他头顶上的炉盖便重重的扣下。

洪炉之内再也不复之前的冰冷,滚滚热浪从那炉底喷涌而上。

第七十二章 阳晁认主,神王现世(三)

天地洪炉外蓝色的火舌正在疯狂的摇曳烧舔着炙紫的熔炉,大殿内密不透风,热浪逼人,二十四根铜柱上篆文闪烁着耀眼的异芒。

穹顶之上的铜钟嗡嗡作响,大殿内的黑色石棺在那钟声中渐渐虚化,好一会尽融为一缕青烟,飘摇间向这那洪炉飞去。

“祖龙棺,真君魂,可惜没有神兽血,要不然这伏祭之法也应当有些天地异象才是”孟舒雅喃喃说道,望着洪炉打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炙热。

青烟在那洪炉外滴溜溜的打着圈,像是迷途的孩子一般,孟舒雅对着那洪炉摇摇一指,已然烧的通红的炉盖便微微抬起,那缕青烟便嗖的一声窜入炉内,洪炉外火光冲天,似要冲上那穹顶一样。

这时炉内渐渐传出了紫南离的惨嚎之声,只是片刻那声音就越来越沙哑虚弱,此时的紫南离血人似的正蜷缩在炉内,剧烈的抽搐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晃眼功夫,他已遍体鳞伤,经脉断毁,浑身剧痛的几尽麻木,就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丝毫,洪炉内那灼热的气浪好似利刃一般,不但割裂着他的全身,连体内的经脉似乎也被根根割断。

明明是已神魂之体被放进这洪炉内,可周身那痛彻心扉的感觉,那从伤口中流出的汩汩鲜血,还有那全身骨骼上火烧火燎的痛感,这一切都说明此刻他的肉身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为何会这样

难道这女子在弹指间便将自己的肉身拘禁在了这洪炉之中如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跟南宫邪和聂停城解释万一那两名孪生子也知晓了这事岂不是坐实了那尤啸松的怀疑

他已经被那热流折磨的头脑昏昏沉沉,喉喽里也似要冒出烟来,连那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就连那彻骨锥心的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迷糊中脑海里晃过舒小馨那如花的笑靥,他不禁悲怒苦楚的想道:“冥王,你这次算得偿所愿了,小爷我这回是真要死了,就是这鬼地方有地府,也十有八九不是你这老王八当权了,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之人,连句喜欢她都没说出口呢……满天神佛,保佑她能嫁个好人家吧”

先前被那孟舒雅放入这炉鼎内的枚蓝光圆珠,此时正滴溜溜的围绕在他的身边,炉内的气浪每炙热一份,那两枚圆珠便会向紫南离靠近几分,直到这炉内也渐渐通红之时,

那两枚圆珠才似极不情愿的帖在了紫南离的胸口,一声惨然绝望的笑声突然发出,即便紫南离已气若游丝,也被这声凄厉的惨笑惊的浑身一紧。

“没想到我老祖今日竟然要和你这妖道一同升天,明尊在上,老祖我不甘心那”

略显沙哑的狂笑声从另一边响起:“老妖怪,道爷我还没嫌弃你业果缠身,你在这还敢大放厥词,今日你这老魔伏诛在这神炉里,可以说是报应使然,想想那些被你屠戮的道门仙侠,劝善度人的正派豪杰,老妖怪你今日这般死法,也算便宜了你”

紫南离迷迷糊糊之中被这两道声音吵得脑中嗡嗡作响,此刻的他七窍已渗出道道血丝,通红的皮肤伤痕遍布,浑身泛着白气嘶嘶蒸腾间,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开来。

那争吵之声依旧未停,自称老祖的那道声音此时已然斥呵辱骂起来:“你们无定门全是一群男盗女娼之辈,师恋徒,徒奸师,这世间什么龌龊事你们无定门没干过,只不过你们玉阳夫人掩饰的好,明明收的徒弟是自己的面首,可在外人面前还不是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我隐宗虽是邪魔外道,门内也不会出这等污秽肮脏的事”

“老妖怪,休要在这恬不知耻的大放厥词,玉阳夫人固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可你隐宗又是什么东西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罢了,居然在此大言不惭的指摘起我无定门了,当年要不是隐宗弟子故意勾引,玉阳夫人最后怎么会行差踏错,落得个身败名裂的结局”沙哑的声音激怒悲愤的说道,紫南离都可以感觉到那话里恨入心髓的敌意。

“哈哈哈哈,就算是我隐宗弟子故意勾引,那又如何中洲九派哪一家没有我隐宗的弟子潜伏其中,为何只有你无定门出了这天大的丑事还不都是你们祖师当年就其身不正,勾搭门下的女弟子,你们这些徒子徒孙自然有一样学一样,

只是可惜了,当年的红面罗刹也算手底下有几分真本事,可你们这些后辈没学到他一成的道法,到是学足了他偷香窃玉的本事,今日老祖就是死在了这里又有何方无定门没了你这红面,就是我隐宗不出手,你无定门千年基业也要折损在其他八派的手中,老祖我这次稳赚不赔呀”

那自称老祖的声音说完这话后便似疯癫了一般,狂笑不止,那尖锐的笑声直震的紫南离气血一阵翻涌,天地洪炉已渐渐烧的透亮,紫南离几乎可比透过那炉壁看到外面火光乱舞的景象。

“老妖怪,贫道这次就是身陨道消,也要先灭了你的三魂七魄”

“妖道,你肉身已毁,还有什么本事老祖就在这等着,看你能奈我何”

“魂化神形,万道归一”

“魂化神形牛鼻子,你疯了不成”那自称老祖的声音,再也没了先前睥睨天地的气势,那语调不带甚为紧张,还带着几分惊恐之意。

紧贴在紫南离胸口的两枚蓝色圆珠先后腾挪而起,略小的一颗蓝芒闪烁了七下,便自他胸口直透而入,紫南离顿觉胸前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脑中,他还未及惊呼,另一枚蓝色圆珠,却从他的口中滑入,这一次子紫南离顿时感觉犹如置身地府,正受那千刀戮身的极刑。

周遭都是那熊熊的烈火,焦烤着他的躯体,内里却如裸身置于寒冬之中,那股冰冷的寒意,直透心底。

他也不知这般非人的折磨持续了多久,耳中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其声如歌,仿若仙声神语,那话音里的意思,略显晦涩。

“内观之道,静神定心,妄想不起,诸邪不侵,周身及物,闭目思寻,表里虚静,神道微深……”

那道声音徐徐的说着,不消一会,紫南离便感觉不到那灼骨嗜心的痛苦了,片刻功夫他便觉得眼前一亮,自己体内的骨骼脏腑完完全全的映现在眼帘,就连血脉的流动都瞧得一清二楚。

只是在头顶识海和小腹丹田处有两道蓝芒,每当他内视至这两处,都会被那蓝光拒之门外,蓝光里那隐含的敌意,他感觉的分外清楚。

眼前的景象一转,入目的尽是金光闪耀,他好像置身在高山之颠,俯瞰那红日照耀下的茫茫云海一般,金光四射此起彼伏,蔚为壮观,之前他一直不懂的那段金色篆文,那被闻不害推崇备至的本源传里的含义,他居然隐隐有了几分明悟。

他的心中又是激动狂喜,又是伤感悲凄,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紫南离了,也绝不会在成为别人口中的累赘了。

这时,他的经脉已然尽复,体内真气循环不息,他没有修为,不会道法,可那自丹田中源源不绝涌出的浩瀚真元正畅意的游走在他的体内,他不知那化一境是何种感觉,只是他知道自此之后,他便正式踏入了修士的行列。

耳廊边的那仙歌妙语已渐不可闻,眼前那金光闪耀的奇景也已消失,他依旧身处在那铜殿之内。

只是那天地洪炉不知何时早已熄灭,那响彻不绝的青铜巨钟也正静静的悬于穹顶之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仿若黄粱一梦一般。

要不是他体内流转不息的浩然真气在提醒着他,他真的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而已。

“你还是紫南离吗?”身旁的女子巧笑嫣然的问道。

紫南离抱着拳,对女子郑重的鞠了一躬。

“前辈,大恩不言谢,您的的确确是帮了我,这份恩情我紫南离记下了”

女子掩嘴一笑,她上下打量着紫南离,好一会才说道:“然后呢,你莫不是要说什么赴汤蹈火之类的空话吧”

紫南离摇头苦笑,他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回道:“我只能说但有驱使,我绝不推辞”

女子听后妙目一转,素手摇摇一指,在那天地洪炉之后,缓缓升起一金色铜台,上面正中处摆着一白玉座椅。

“坐上去,做这九界万世宫的神王”女子似有几分激动,她目中闪着难以言明的异色。

“神王”紫南离低低的重复着这个称呼,缓缓向那铜台走去。

玉椅雕琢的略显朴素,通体白透的椅身上全无半点花纹。

紫南离伸手轻抚在那座椅之上,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有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感觉,整个云海青岚都似乎在他的脚下,他能看到闻不害正一脸焦急的徘徊在耀灵城外。

以前闻不害还能凭借道法驱使的三千铁卫,此刻正拦着他的去路,紫南离甚至能听到闻不害在心底正暗自叫骂着这些铁甲卫士。

心念一动,他便看清了这耀灵城,一望无际的巨城,东南西北都仿若延伸至了天堑,不知边界的巨城里,只有这座闪着神霞的万世宫了。

只是一瞬,当他略显诧异的收回手臂,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常态。

紫南离不禁回头向女子望去,名叫孟舒雅的绮丽女子,正对着他摇摇的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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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四)

“这一拜,我跪的是九界万世宫的主人,从今日起,你,紫南离,便是这一方世界的主宰”孟舒雅脆声说道,眼中的那丝炙热分外明显。

铜殿之外,从远处徐徐传来阵阵呼声,紫南离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在那耀灵城外,三千铁卫正在齐声高呼,神王之名响彻在那云海青岚之上。

他缓缓的坐到在那白玉座椅之上,头顶处那漆黑如墨的穹顶一下子从当中分了开来,穹顶上的耀眼明珠,如若璀璨的繁星,发着柔和的白光,九座一般大小的云洞缓缓浮现在他的眼前。

孟舒雅盈盈站起,指着穹顶上那围在铜钟左右的云洞,嫣然笑道:“神王,你既已入主九界万世宫,便应该知道这神殿的来历,

阳晁在你的故土也被称为元阳神灯,取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神王您知道这是何意吗?”

紫南离隐约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出自《易彖》的乾卦条,可他对这话的理解也仅限于此,他活着的时候也只是随手翻了翻那卦书,死后做了阴差,每天都在奔波忙碌,哪有时间在看这些凡间著作,所以当孟舒雅向他问起时,他只得老实的摇了摇头。

孟舒雅对于紫南离一问三不知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只见她嫣然一笑,面如春花绽放一般,凝视着紫南离柔声道:“神王不知也不奇怪,阳晁本就在神州浩土上未传承多久,自然不会有太多神迹显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说的便是阳晁里的乾元之气,作为万物创始化生的真元生生不息,他流转于整个天道的运行之中”

孟舒雅说到这里,两靥晕红,双目亮晶晶的极是明亮,神情显得越发的兴奋:“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神王,你既已得了这阳晁,这中洲迟早是要臣服在你脚下的”

孟舒雅神情亢奋,一脸红晕,紫南离的心底却在暗暗打鼓,孟舒雅的这状态怎么像极了那后世的传销啊,他干笑了两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跟孟舒雅激动的神情比起来,紫南离表现的不温不火,来历神秘的女子如花的笑靥顿时烟消云散,她柳眉一蹙,嗔怒道:“神王莫非不信”

紫南离见孟舒雅满面怒容,她那娇嗔薄怒之态虽楚楚动人,可眸中那分难掩的失落,却让紫南离面色一红。

在加上这女子来历神秘,这九界万世宫比那云海青岚不知强出去多少,当初闻不害功力未失之前,便可以随意拿捏他紫南离,这孟舒雅跟那老判官比起来,给人感觉只强不弱。

之前那一番炉烹火烤得,又令他心有余悸,他着实不敢惹这女子生气,赶忙呐呐道:“前辈息怒,我怎么会不信呢,只是你说这阳晁里有乾元之气,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孟舒雅听后脸色稍霁哼了一声冷冷道:“那还不怨神王你自己”

紫南离吧唧着嘴,一脸无奈的苦笑道:“怪我”

“不错”孟舒雅点着头指着紫南离认真的道:“自然是怪你,这阳晁在你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吧!”

紫南离尴尬的笑了笑,这阳晁在他身边何止有些时日,掐指算来,少说也有数百年了,可当时他只当这阳晁为引魂神灯,似这类法器,冥界还有不少,他哪知道这阳晁里还内有乾坤的。

“时间是不短了”紫南离干笑两声。

孟舒雅神情肃然,脸色认真的说道:“那便是了,就算是神器,如果无法接纳到天地元气,以此来补元自身,那只有损耗神器本身的灵识,久而久之年复一年,神器内部的灵气自然会虚耗一空,长年累月之下,就是那天帝手中的苍穹剑也会变为一块凡铁,

你呆的那冥界,又自成一方天地,里面哪有灵气真元,尽是些鬼魅阴气之物,阳晁神灯不但得不到丝毫的天地灵气,相反还得紧锁神识,以此来抵御那绵绵不断的阴气侵腐,

另外你又真是好逸恶劳,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从未见你修行过,那神洲虽比不上中洲这样元灵充沛,可那修真问道的环境却胜过此处数倍,你又有接引使的身份,可你……”

孟舒雅喋喋不休的说着,起先那态度还算和蔼可亲,可紫南离没曾想到,没过一会,这位来历神秘的前辈高人,便长篇大论起来,先是指摘他作为阴差不思进取,

放着那冥府的修行功法不练,每天只知道浑浑度日,最爱胡侃乱吹,后来又说他不经世故,总是异想天开,将他那些赚钱的法子,一通数落。

“尤其是你不知轻重,居然将阳晁赠予你的黑铁玄甲放在那寻鉴会上,要不是你道行低微,那玄甲神威已远远不如往昔,就凭你拿出这些东西,今后就不要想有一刻安宁”

她说到这里,目中一片迷离之色,似乎回想起了过往。

“历来得到这阳晁着,哪一个不是天纵奇才,风流卓绝的人物,可到最后有几个善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样浅显的道理,想必你还是懂的”

孟舒雅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缓缓的踏上那铜台,一步一步的走到紫南离面前,咫尺距离,女子探手摸来,指尖轻柔的滑在紫南离的脸上。

此刻她嘴角噙笑,双靥酡红,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自喻为风流倜傥,当世第一美男子的紫南离,在怎么孤芳自赏,也绝不会蠢到以为这女子看上了自己。

她那憧憬而又迷醉的眼神,那般痴迷眷恋的模样,分明是将他当成了别人。

紫南离绷着身子,僵着脖子,好似泥人一般,动也不敢动一下,直到过了许久,孟舒雅眼中又变回之前的清凉透彻,那摩挲在他脸上的纤纤玉手,才如受电击一般的缩了回去。

自觉失态的孟舒雅双颊通红,她先是愣了一愣,柳眉一蹙,那香软滑腻柔若无骨的素手便猛的抬起。

紫南离脸色一紧,看这女子的架势,明显是要赏他一个耳光,紫南离立马惊呼一声:“又来”

孟舒雅咬着唇角,好一会才幽幽轻叹一声,那高高抬起的手臂,终究是没有打在紫南离的脸上,两人许久无话,这般暧昧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久。

“前辈是这阳晁的器灵”紫南离抠着下巴,试探的问道,他受不了这般古怪的气氛,那丝丝的暧昧好像还弥漫在这空气中一样,尤其是那女子先前还将自己放在天地洪炉中蒸烤了一番,当时孟舒雅可不是现在这般妖艳如花的模样。

他可不是色迷心窍的糊涂蛋,这孟舒雅为何会出现在这耀灵城里,又为何会帮他打开这九界万世宫的铜门,进到这殿宇之后,又怎么似换了个人一般,将他丢进那洪炉里,她手中扔进来的那两枚蓝色圆珠到底是何物

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的谜题等着他解答,他可没那闲功夫,玩那些怦然心动的无聊游戏。

当紫南离问出那话后,孟舒雅的神情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羞燥,只是她柳眉一扬,似有些嗔怒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阳晁神识已锁,现在没人能见的到那糟老头子”

紫南离狡狯的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那前辈您说这九界万世宫俸我为主,这……”他故作惊讶的问道。

孟舒雅柳眉紧蹙,嗔道:“上古至今,只要亲自打开这神宫大门的人,便会被这万世宫尊为主人,这是铁令,谁都改变不了”

紫南离听得心中一跳,蓦的一惊,这次可是真吓到他了,他可没有亲手打开这万世宫,开启这宫门的,是那片碧绿的青叶。

他张了张嘴,那孟舒雅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一句话便将他的满腹疑云堵了回去。

“你命好,先拿到了本源传,这万世宫跟那本源传本就是一脉相承之物,只有神王可以修行那功法,本源传在你身上,万世宫自然认你为主”

“原来如此,还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前辈”紫南离轻声问道,神情有几分紧张。

孟舒雅点头道:“你尽管问,我知道的都可以讲给你听”

紫南离轻轻瞟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前辈您不是这阳晁的器灵,可为何我感觉您对这阳晁格外熟悉,就是闻不害跟你比起来,好像也远远不如您知道的多啊”

孟舒雅笑道:“闻不害自然是不能跟我比的,我自然不是这阳晁神灯的器灵,我是这神灯的灯芯”

紫南离瞠目结舌的望着孟舒雅,闹了半天,眼前这清丽绝伦的女子,也不是人……

“那您为何要”紫南离指了指自己咧着嘴小声嘀咕着。

“为了离开这里呀”孟舒雅瞪着美目,想也未想的说道。

“我擦,这话我听过啊”紫南离在心底腹诽着,当初那闻不害也是这般回答他的,只不过一个说是要回去,找他那被城隍抢去的老婆,这一个就更为言简意赅,就说一句要离开此地,可那意思都一样啊!

“不会又是一肚子的坏水,挖空心思想利用小爷的主吧”

他被闻不害骗怕了,一听那孟舒雅这话,不禁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那您之前把我丢到那天地洪炉里”紫南离吞了口涂抹,怯生生的问道,对眼前这女子,他已然有几分怕了。

“自然是帮你呀,没有那两道神魂,你现在还能这样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第七十四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 (五)

霧若城内,凤儿那不大的院落里,吴酒仙正低耸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听着那南宫邪的训斥。

“你这酒鬼,哪回交代的差事你办好过,叫你拿那云纹铜禁回来,你到好,把这两对姐弟带回来做什么”

吴酒仙无辜的瞅了瞅那端坐在院中的舒小馨,女子端庄优雅娴静脱俗,挂在院里杏树上的一盏灯笼昏黄摇曳,明暗不定之间映照在那女子脸上,舒小馨眉宇间那丝隐忧就显得尤为明显。

从吴酒仙见到舒小馨时,她便是这副样子,那柔媚如水的眼里满是凄惶无助之色,四方城内高高挂起歇业匾牌的店铺比比皆是,吴酒仙在大境堂外鬼鬼祟祟的徘徊了尽一个时辰,一直到那大境堂也紧锁了店门,他才不甘心的离去。

一看到那热闹非凡的四方城转眼间便没了半个人影,吴酒仙这才急急向那缘起店奔去,幽静的小巷内,缘起店里烛火如豆,姐弟两没有向其他人一样闭门谢客,到是让吴酒仙大感意外。

他掂了掂紫南离给他的钱袋,估摸着剩下的玄晖怎么也够买来那云纹铜禁了,这才踏进缘起店内。

小厮扮相的舒衣衣正慌忙的收拾着细软,看那样子这对姐弟是要出远门了,可一旦有战事爆发,那霧若城岂能容百姓四散逃离吴酒仙在心底暗暗想着。

跟舒衣衣那副慌张的模样相比,舒小馨到显得沉稳的多,缘起的店老板还对着他微微行了一礼,询问他这么晚来到店内,可是有什么急事

喜欢直来直去的吴酒仙张口便说明了来意,舒小馨略微沉吟,就将那云纹铜禁递给了他,入手沉甸甸的铜器周侧雕了两条形似蛇似龙的异兽,双双交缠,栩栩如生,在那云纹的映衬之下,好似正要迤俪飞舞,雕刻的如此惟妙惟肖的铜器,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想到那钱袋中那所剩不多的几枚玄晖,他不禁泛起了难,这物件光看品相就不似凡品,要想花几枚白玄就想将这铜禁买下,恐怕是痴人说梦。

吴酒仙一脸为难之色,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不好意思的问道:“掌柜,这云纹铜禁多少银子”

舒小馨并未答他,反倒是秋眸一转,轻声向他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叫壮士您来买这铜禁的”

哪位公子吴酒仙在心里泛着嘀咕,看样子这玩意还挺抢手,打它主意的人不少嘛。

“我家公子姓紫”吴酒仙心直口快的说到,只是这话一出口,他便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这一路上,紫南离一旦对着外人,那绝对是装神弄鬼连哄带骗,不是顶着聂停城的名字招摇撞骗,就是改名换姓的自称陶勇,何曾告诉过旁人他的真名。

现在倒好,他这一不留神,便将紫南离的姓氏道了出去,万一自家大人对着这容貌绮丽的女掌柜也用的是假名,那岂不是告诉人家,紫南离是个大骗子

“天吴大神在上,求您保佑小人,但愿大人用的是真名,要不然南宫邪这冷夜叉又得找我的麻烦”吴酒仙一边向那天吴大神祈求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缘起女老板的反应。

只见舒小馨柳眉一蹙,满面疑惑之色,吴酒仙立马苦着一张脸,看这掌柜的样子,紫南离明显是用的假名。

“赛张飞”摩挲着脸上的大胡子,一脸痛苦的问道:“那……我家公子姓南”

舒小馨听后差点没笑了出来,这满面胡须的汉子看似粗犷,却没料到说话这般有趣,她强忍着笑意,淡淡的摇了摇头。

“那就是姓聂”吴酒仙笃定的说道。

舒小馨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略带歉意的摇摇头。

吴酒仙满面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臊的,他拍着大腿,虎吼一声:“那铁定是姓陶,要在不是,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舒小馨看着这虎背熊腰的汉子,拍完了大腿又拍康子,将那胸膛拍的嗡嗡作响,打着包票说话的样子着实有趣,她天南地北的客人见过不少,但像这般傻大黑粗的汉子,却真没瞧见几个。

“这家奴到是看起来品性不错,怎么那家伙却那么讨厌,贼眉鼠眼也就罢了,居然还没一句实话”舒小馨对吴酒仙的印象倒是不错,可一想起那自称陶勇的家伙,娴静脱俗的女子,心中便有几分着恼。

“可惜齐家的二公子不曾派人过来,以齐家的权势应该是能护的住衣衣的”舒小馨望了眼还在一旁收拾细软的舒衣衣,心底暗暗叹道。

蛮族大军来袭,护城大阵已启,诸如此类的消息还是不久前才传进她的耳中,缘起店里到是还有几张用剩下的破界符,可那九幽显阐已开,“符皇”的界法传不进这霧若城里,再强的符咒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也许是命数使然,一向喜欢厮混在那闹市的舒衣衣,就因为她训戒了几句,便跑进房内,在也不肯出来,可当时那齐世勋被陶勇打发走时,她这弟弟还不知轻重的在拍手叫好。

齐家此时权势滔天,她们姐弟连个靠山也没有,又如何斗的过权侵朝野的齐家,暗箭伤人这种龌龊的勾当想来齐家也不会用在她们姐弟身上,可是齐家只需要稍稍在抬一抬那店铺的供银,那她们姐弟就只能流落街头四海为家了。

到那时候,恐怕只有委身于那二世祖,才能给舒衣衣寻一块挡风遮雨的落脚之处了,可是,自己一旦离开了舒衣衣,她这弟弟又总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的,没她在身边耳提面授时常提醒,万一惹出点乱子,那该如何收场

齐世勋摆明不会明媒正娶的让她过门,能做房妾侍,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齐家又怎会给一小妾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齐氏一族里,没有能力修行的齐家子弟都得整日提着小心的做人,像齐世勋这样的纨绔子弟,整个齐府也就他一个,这还是他有着“木皇”的体质,如若不然,似齐家这等家风甚严的官宦人家,又怎能容的下这么一个有损门风的家伙在外面风扬跋扈。

所以当舒衣衣眉开眼笑的拍手称快时,她才那般恼怒,寒着脸痛斥几句,舒衣衣便一头扎进了房里,也错过了第一时间知道那蛮族来袭的消息。

缘起店铺本就开在一幽巷之中,平日上门的客人本就没有几个,最近这段时间因那齐世勋时常上门骚扰,就更没几个客人了,所以门外冷冷清清的场景,一点都没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一位世叔上门,特意告诉了她蛮族大军已在攻打霧若城后,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孥煞天那疯子打开了九幽显阐,这下咱们谁都出不去了,闺女,你听老叔的,就躲在这四方城里,哪也别去,蛮族真要攻破了城门,你就带着小衣躲进大境堂去,蛮族在凶,还凶的过天问阁吗?”老头交代了几句便急急离去。

舒小馨傻傻的愣了片刻,便将舒衣衣从房内拽了出来,已在房内扒着门扉听了半天的衣衣不用舒小馨吩咐,便慌慌张张收拾了起了东西。

舒小馨蹙眉问道:“衣衣,你在干吗?”

舒衣衣头也不抬,撅着屁股,一边将地上的古玩装进一银白丝囊中,一边说道:“收拾东西走啊,姐,万一蛮族打进来了,这缘起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这些珍宝咱们还可以带在身上啊,等到了山黎,咱们开一间比缘起还大的店铺……”舒衣衣还在一旁憧憬着。

全然未觉舒小馨眼中已泛起了泪光,她一想到舒衣衣要跟着自己,过那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便觉得一阵心痛,要是有人能带走舒衣衣该多好啊!

她正暗暗在心底期盼着,体壮如牛的吴酒仙便进到了店里,膀大腰粗的汉子张口就要那云纹铜禁,舒小馨立马就意识到十之八九是那陶勇的仆人过来买这异宝了。

“原来是陶公子让你来的,陶公子还好吗?”舒小馨嫣然道,她都从吴酒仙的嘴里知道了紫南离的姓氏,可却绝口不提。

吴酒仙挠了挠脸颊,随口回道:“公子好的很那,就是叫我来买这铜禁,也不知这玩意有什么用”

端庄婉约的舒小馨这时突然双靥一红,似娇羞一般的怯声回道:“也许是陶公子想留个纪念吧”

吴酒仙听后瞬间一呆,舒小馨这般羞窘不已的样子,那眉宇间羞怯暗喜的神情,都在提醒这他,眼前这气质淑华的女子,跟他家的旗使大人,绝非一般的男女关系。

吴酒仙立马换了副嘴脸,谄媚的说道:“掌柜的需不需要让我给我家公子带个话,这阵子蛮族闹的挺欢实的,公子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这四方城了”

在他想来,这兵荒马乱的,两人要真有点什么,可不得互相牵挂,互诉衷肠之类的可紫南离一会要去守城,他帮着这俏掌柜带去些隐晦的情话,岂不是一下子就能令紫南离大为欢喜,说不定连那病怏怏的样子,都会好起来几分。

可谁料到,舒小馨却是轻扯着衣角,含羞带怯的说了句:“那还是我亲自去见他的好”

吴酒仙一听顿时愣在了当场,这……

第七十五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六)

看似一根筋的吴酒仙其实满肚子的鬼心眼,舒小馨忸怩不安的模样,秋波流转的眼神,这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了分流倜傥的公子才会有的神情。

在他看来紫南离的长相虽远不上孥寻情那般妖孽,可好歹也算得上唇红齿白了,风流倜傥跟他老吴是沾不上什么边的,可自家的大人还是可以道一声玉树临风的嘛。

互生情愫的两人会不会也似世间的凡桃俗李一般,已然相思入骨思念成疾了看着眼前一脸期许的舒小馨,他不由的想到了中都城内涟漪街里的老相好,本着成人之美助人为乐的心思,吴酒仙略略犹豫了一会,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大人身边还杵着两个都快滴出水的小妖精了,多她这么一个,估计也没什么打紧的”吴酒仙自我安慰着,全然忘记了那一向喜欢多管闲事的南宫邪。

舒衣衣这时好不容易将店里的贵重物品装进了那银丝囊中,小男孩折腾了大半天累的小脸红彤彤的,看上去甚是可爱,一向神憎鬼厌不招小孩喜欢的吴酒仙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神经,从怀里掏出一发着怪味的汗巾笑道:“小家伙挺能干的嘛,来擦擦”

舒衣衣瞧着那已然泛黄的汗巾,不禁一阵恶寒,这玩意糊到脸上估计能把他给膈应死。

他本想含沙射影的挖苦这汉子两句,可一想起紫南离那凶悍嗜血的表现,他对着这熊背虎腰的汉子就不敢表现的太过失礼。

舒衣衣干笑了一声,急忙摇头道:“不用,我平常不用汗巾的”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还那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我估计在晚会,城门就关了”舒衣衣很担心这黑傻的汉子在对他表现出其他的关心,连忙转移话题,向舒小馨提醒道。

吴酒仙听后心虚的挠了挠头,这个时候,想必霧若城早就紧闭了城门,这姐弟俩又从何处出城呢

他倒是有心提醒,可万一他道明实情,舒小馨心急之下,将他撵出店去那该如何是好这缘起的掌柜可没说过那云纹铜禁分文不取的,就他口袋里的那些玄晖,还真买不回这件珍宝。

想到这里一向嘴长的“赛张飞”很自觉的闭起了嘴,打定主意,除非到了那妇人的院中,否则这一路他绝不张口。

舒小馨关了店门,带着舒衣衣跟在吴酒仙身后,小男孩期间还好奇的向她问道:“姐姐,既然咱们都没打算回来了,锁那店门干嘛?”

容貌俏丽的舒小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舒衣衣也就没有在多说什么在他想来,无非是故土难离,姐姐又在这缘起店中住了这么多年,恐怕终究是不忍这店铺被那蛮族糟践。

岁数不大的舒衣衣想到此处,不由暗中感慨:“书上说女子皆多情善感,果然没有骗人,这银芥袋中装的宝贝才是缘起,没了这些,那里顶多就只算一个破旧的木屋而已”

小男孩摸着胸口藏着的银芥袋,幻想着去那山黎开一间更气派的古玩店,至于去见那令他有些胆寒的陶勇,舒衣衣全当是姐姐想借着这机会在交好一名熟客罢了,毕竟到了山黎,总要有些客源才好开门营业嘛。

只是当他出了月明楼后,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恐怕有些幼稚了,空中不时有吐着火舌的巨石砸落,街上全是一身铁甲的蓝铠士卒,还有那北面震天慑地的厮杀之声。

即便是大岁数不大,也知道了这个时候恐怕霧若城早就四门紧闭,全城宵禁了,哪还有出城的机会呢?

他正自惶恐不安,稚嫩的小手被一柔荑紧紧的攥住,他抬头望了眼一脸镇定自若的舒小馨,本有些害怕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纵是去那黄泉幽罗我也不怕,还未及第的舒衣衣在心中默默的说着,同时紧紧握住了舒小馨的素手。

月明楼离那寿春巷不远,三人转过街角便来到了这霧若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只是往昔人潮攒动的寿春巷此刻却如炼狱一般。

街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块,倒塌的木梁,有不少城内的百姓正提着水桶在城卫军的指挥下,试图浇灭那沿街的烈火,还有些妇孺正目光空洞的瘫倒在地,身边躺着的是早已殒命的亲属,空气中弥漫着人肉被烤熟的怪味,那味道闻之令人作呕,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葬身在那烈火之下。

蛮族此次攻城,不但使用了投石车,连那机巧中填充之物,都不是普通的巨石,形似石块的巨物在空中划过后便会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天外的陨石一般,落入城内,那石块上燃烧的火焰极难扑灭,许多城内的百姓没有死在那巨石之下,反倒是被那烈火生生烧死。

那雕栏玉砌的奢华楼阁,那些红墙黑瓦的高亭大院,都在那熊熊大火中化为了飞灰,蛮族在城北没占到多少便宜,却另有方法让健陀罗这座雄城痛苦难当。

舒衣衣一站到这里,便被空气中那股怪味呛的干呕了几声,就连吴酒仙也是皱了皱鼻头,一脸的怒容,即便是他这样久经战阵的铁汉,见了这般惨烈非人的景象也不由心底一怒。

中洲九国相互攻伐百年,可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卑劣的手段,百姓何辜,为何要屠戮他们天武帝国的吴翼长头一回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打定主意一会便去北门守城,不杀上些蛮族异类,誓不为人。

吴酒仙此刻怒意难平,在他一旁的弱女子舒小馨却出奇的平静,她将舒衣衣拉到怀中,素手紧紧遮在他的眼前,她不愿自己年幼的弟弟这么早便看见这鬼烂神焦的惨状。

要不是她和舒衣衣躲在四方城里,天知道这遍地的焦尸中会不会有她和舒衣衣的身影。

“花再大的代价,也要让他将小衣带走”舒小馨在心底暗暗想着,一边快步跟在吴酒仙身后,一边低声问道:“壮士,还有多远”

她语气急促,声音低颤,听在吴酒仙耳中不禁以为她被这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给吓到了呢,“赛张飞”便柔声安慰道:“掌柜的莫慌,有我在保证你们姐弟无恙”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还有些余晖的天空猛的一暗,四下里顿时陨入了黑夜,一阵尖锐的嘶嚎声从北门传来,周围立时便传出阵阵惊慌哭喊的叫声。

“血蛭,是血蛭”

吴酒仙目不能视,眼前一片黑暗,即便周围烈火熊熊,却没有一点亮光,好像有人遮住了他的双眼,耳中那血蛭一词,令他心胆具颤。

在幽荧军团时,他们没少跟蛮族作战,但凡有斥候来报,有那血蛭现身,万人的师团也会折返回营,急速避开那鬼魅的邪物,血蛭,刀枪难伤,水火不侵,如若没有镇魂师们刻篆的符咒,在多的人在那些妖邪面前,也只不过是一顿血食而已。

有着翼长修为他当即气走全身,被他依仗为看家之宝的瓮金云龙锤也从他的识海中飞转而出。

只是他刚握紧了手里的铜锤,一道极亮的白光骤然而现,犹如一道涟漪一般,从城中四散而出,同时,一阵洪亮的声音自城内徐徐传出。

“九幽显阐,万法不侵”

四下里又恢复了明亮,那极度的黑暗如潮水一般的涌出城去,白光没扫到那黑暗之处,都会有阵阵惨嚎之声传出。

吴酒仙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他怔怔的愣在那里,死死的盯着那片黑影。

“是孥帅,孥帅打退了血蛭”有些蓝铠士卒在激动的喊叫着,周围全是百姓欢呼之声。

可吴酒仙却面如沉水,口中低声自语着,他的声音极低,站在她身后的舒小馨听了好一会,才听清这体壮如牛的汉子在嘀咕这什么。

“这不是血蛭,这是蠪蚳鬼影”

残阳已落,余晖散尽,当那皎月高悬时,吴酒仙才似回魂了一般,打了个冷颤,他急急回头说道:“快走,这里不能久呆”

舒小馨忙不迭的点头,要不是刚才吴酒仙脸色白得吓人,手中的铜锤亦在嗡嗡作响,她早想提醒这汉子,赶快去找陶勇要紧。

三人一路无话,风急火燎一般的向那凤儿的院落奔去,直到跨进那院门,吴酒仙悬着心才算放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南宫邪和聂停城犹如门神一般,一左一右的站在那木屋外,他们不陪着大人,在这院里做什么,吴酒仙刚在心里泛着嘀咕。

见他回来的南宫邪先是一喜,当看到他身后的舒小馨和舒衣衣后,他的这位老上司立马脸色一垮,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铁青。

吴酒仙顿感情况有些不对,“难道大人出了什么意外”他刚要张口询问,那聂停城却冲着他微微摇头。

几人相交多年,有些话不用明言,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会心领神会,他一下就明白了聂停城的意思,此处人多眼杂,叫他不要多问,吴酒仙只好强压着心底的那份担心,将南宫邪拉倒一旁,从怀里取出那云纹铜禁交到了他这位好友的手中。

“公子可……”吴酒仙低低的问道,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但南宫邪却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好着呢”南宫邪冷冷的回了一声,眼光不善的看了舒小馨一眼,低声说道“他们来干什么”

吴酒仙脸色为难的犹豫了一会,眼见南宫邪神情越发冰冷,他只得如实相告。

南宫邪听后冷哼了一声,扫了眼吴酒仙,一言不发。

虎背熊腰的吴酒仙被他看的心虚,顿时觉得之前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孟浪了。

第七十六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七)

南宫邪口气不善的向吴酒仙质问道,为何交代的事他总办不好,吴酒仙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紫南离所在的那间木屋,忽然绽放出万千绚光,仿佛无数霓箭冲天怒,已被夜幕笼罩的霧若城霎那间红橙碧紫,流丽万端,就连那昏暗的灯笼也镀染了缤纷颜色,像是七彩的至宝一样,随风遥曳。过了片刻,那霓光才渐渐收敛黯淡。

院中的几人都是张大了嘴,怔然直立,心中尽皆惊骇莫名,尤其是岁数不大的舒衣衣,望着那消失在长夜中的彩芒,心中一阵痴迷,他自小便听其父提过,只有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异宝现世时,才会有霞光放出。

“莫非这间木屋里有什么天地至宝”舒衣衣在心底思忖道。

院落中的南宫邪和聂亭城,还有那吴酒仙三人已如石化了一般,为何紫南离房中会有这般彩光射出,即便光芒甚为祥瑞,可三人心底还是舒为不安,生怕紫南离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隔壁小屋陪着凤儿母女的陶勇此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凤儿正惴惴不安的望着那木屋,而陶勇则是一脸茫然的向三人问道:“刚……刚才……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院落里鸦雀无声,好一会后,名叫婉吟的女子掀开了小屋的门帘,从里面怯生生的探着脑袋,似是害怕了一样,连那小屋都不愿踏出,连声音都有点发颤:“公子……没出什么事吧”

三名翼长具皆浑身一阵,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向那木屋奔去,只是当他们离那木门只有咫尺之遥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打了开来,目如明珠,面若夹桃的楚红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神色平静,唯独眼中带着些许困惑之色,南宫邪在她身边停了一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了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当先冲进了房内。

几人极为怪异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舒小馨的注意,她默默的注视着从那屋内走出的女子,明眸皓齿,雪肤樱唇,姿容清丽绝伦,这般貌美的女子却一副丫鬟的打扮。

舒小馨不由在心底忖道:“这女子是谁是他的禁脔吗可为什么他们看这女子的目光那么怪呢”

南宫邪走过楚红叶身边时,眼神中流落的那丝忌惮被她瞧了个清楚,她见过那男人以命相博时的狠厉,舒小馨搞不明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男子怎么会惧怕一个女人。

她的衣角被人拉了一拉,舒小馨不禁转过头去,困惑的看了眼身后的舒衣衣。

“姐,那姓陶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还是走吧,你看看,这丫鬟眉目含春的样子,他俩刚才准没干什么好事”舒衣衣撅着小嘴满脸鄙夷之色。

舒小馨听了先是双靥一红,而后顿时羞恼至极:“住嘴,小孩家家,你懂什么,在胡说……我就揍你”

舒衣衣听得一乐,这番恐吓可对他没有半点威慑,他才不信舒小馨舍得揍他呢,小男孩望了眼楚红叶,暗暗想着,要是将来也能讨一个这么貌美的媳妇就好了。

舒衣衣咬着小嘴,一脸痴迷的望着楚红叶,可把舒小馨气的不轻,女子正要抬手,给她这不学好的弟弟一记爆栗,美目流转时,无意间扫到了那小屋,不禁发现两名模样一般的貌美女子,正在那门口争执这什么。

两名女子都是一样的打扮,只是一人满面忧色,正在急急的说着些什么,另一名女子却似全然不在乎一般,眉头紧蹙,一脸不耐的神情,只是那名女子眼神中流落出的些许冷意,叫舒小馨看的心底一惊。

她突然发现,带着舒衣衣来这里,好像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紫南离这里的情况,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小屋内,婉云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婉吟:“吟儿听姐姐一句吧,赶快断了那念头”

婉吟蹙着眉头,似乎颇为困惑的问着:“姐姐这是何意妹妹要断了什么念头”那声音清脆婉转,似怨似艾。

婉云听在耳中,心中不由一软,柔声说道:“我们姐妹自小便心意相通,自打进了这院里,你想要做什么,还能瞒得了我吗”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满脸忧色的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杀了紫衣星远”

婉吟这时嫣然一笑,似狂喜似兴奋的一般,猛地拉起了婉云的双手,秋水明眸间闪着阵阵异芒,她压低声音,连语气都有些发颤:“你也猜到了对不对,在大境堂里我就有些奇怪,明明这公子姓陶,可为什么尤啸咏却叫他星远公子,

我想了一路,直到见到了楚红叶,我才明白了,这位陶公子根本就是紫衣星远,紫衣氏族的三公子,天武帝国紫衣悼君的亲生儿子,

姐姐,要是我们杀了他,拿着他的首级,回到血影楼,那楼内会给我们怎样的奖赏呢?”

婉吟神似疯狂了一般,那目中嗜血的杀意,看的婉云心底一阵颤抖,她慌忙摇着头,急急劝道:“你别乱来,他不在斩尽榜上,你就是杀了他也没有半点用处”

婉吟语笑嫣然,秒目凝注,她痴痴的望着婉云,可目中却无婉云的半点身影,好像她已瞧见紫衣星远死在她手里的场景一样,低声急道:“谁说没用的,天武帝国元首的儿子,他的一条命得值多少玄晖,杀了他,我们姐妹就可以脱离血影楼了,只要姐姐你能绊住楚红叶,他身边的那三个废物,根本拦不住我”

“够了”婉云面若寒霜,咬着牙甩开了婉吟的双手,冷声道:“没有买主出价,斩尽榜上就不会有他的名字,你这样做非但帮不我们,还会惹来泼天的祸事,紫衣星远一死,尤啸咏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们”

婉吟掩着嘴痴痴的笑了,花枝乱颤之间,那眉宇间的兴奋更似添加了几分,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尤啸咏他不来找我们那便算了,如果他还想着来寻我们姐妹,那便是他自己找死,引魂境而已,我们又不是没有杀过”

婉云瞧着婉吟那如若疯魔一般的样子,心头顿如被人揪扯住了一样,曾几何时那天真灿烂的妹妹居然视人命如草菅。那血影楼将她们姐妹荼毒成了什么样子。

“那楚红叶呢,几年前她好像就是兵主境了,如今你能保证她没踏过天阶,得入帝王,要从她手里杀掉紫衣星远,根本不可能”婉云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竭力在劝说婉吟不要打紫衣星远的念头。

可她这妹妹却如着魔了一般,只见她摇着头,一脸决绝的说道:“这些年我攒了不少玄晖,她要是挡我们的路,我便在杀绝榜上填上她的名字”

婉吟口气决然,婉云知道这件事再无一丝商榷的余地,她不禁透过窗户,向那木屋望去,里面躺着的那个男人曾让他怦然心动过,可如今,她必须学着忘掉这个男人。

什么都没有婉吟重要,婉云在心底默默的告诫着自己。

第七十七章 阳晁认主 神王现世十(八)

阳晁内,云海青岚之上,一身红衣判官服的闻不害忐忑不安的望着眼前的耀灵城,横在他面前的三千铁卫如若山岳一般,无论他是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向,这些黑甲铁卫都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要不是失了一身道法,老判官此刻真想将这些铁卫力毙于掌下。

刚才他眼睁睁的看着紫南离被一道白光摄去,身影消失在那耀灵城中,他一边惊呼着一边向紫南离追去。

可是那些称呼紫南离为神王的甲士,却挡住了去路,长枪上寒芒烁烁,闻不害站在这些甲士面前都可以感觉到震天的杀意。

当年强闯英灵界时他没少吃这些甲士的亏,没有灵魂的黑甲铁卫不知死为何物,他们只听命于一人,那人兵锋所指之处,便会是血雨腥风。

已然得到这些甲士效忠的紫南离,又会在这耀灵城中得到哪些机遇,闻不害不愿去想。

千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雄城,比英灵界还要雄伟的城池,闻不害心里隐约中有一丝预感,一旦紫南离从那城内出来,恐怕那个一脸无赖像的小痞子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云淡风轻的苍穹上此刻居然黑云滚滚,不一会便天昏地暗狂风怒舞,寸草不生的云海上竟然有飞沙呼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唯有那耀灵城,在这昏天暗地之中泛着柔和的白光,闻不害怔怔的望着这雄城,心头不禁在想着,云海青岚这般诡异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紫南离而产生的呢

一道怒雷划过长空,将幽暗的云海照的雪亮,恍然间,闻不害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浮在那耀灵城上空,里面九道亮光藏在其中,正四射着淡淡的霞光。

耀灵城里,孟舒雅秋波凝注之间,好奇的看着紫南离,她不明白为何那邋遢的老头,会单单选中紫南离做那传承者,七百年的时光她都在默默的关注着紫南离。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毛病,除了最后在那宋地带着尽万宋兵殊死的一搏还有些气节,在那亮眼的表现之后,对于这个男人,只能用乏善可陈四个字来形容。

她看过太多的丰神俊貌,天资卓越的天才接手了这阳晁神灯,可每一个到头来,都只落了个悲惨的结局,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没有过人的修行天赋,二没有震天慑地的血脉体质,这样的男子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

除了那堪比毒蛇的伶牙俐齿,她实看不出紫南离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想不通为何这天大的福缘会落在紫南离的头上,而且一落就是七百年。

在以往,每逢阳晁有新的继任者,都会由她来详尽的介绍这阳晁的神妙之处,一旦第一座祭神塔建起,她还要负责训练那继任者,以免那阳晁的主人因为自身修行太弱,而过早的夭折。

要不是紫南离这百年来心慵意懒,整日混吃等死,自身的修为没有半点长进,从而断了那阳晁的供给,不但令这神器差点崩毁,就连她也受其拖累,虚弱到了极致,又怎么会轮的上闻不害在那边胡言乱语。

哪些事紫南离是该知道的,哪些事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的,这些都是记载的清清楚楚的,进不到耀灵城,看不见那封王碑,全凭着自己的臆测,那老家伙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连那接天桥如何断裂的,都让紫南离瞧了个清楚。

孟舒雅想起来,便气的要死,还好那叫尤啸咏的男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唤醒紫南离体内的怨魂,受过起祀之法的紫南离可能还不知晓,他的三魂七魄并不像闻不害说的那样只是残缺不全,

当初那名道士本就施展了一道不算完整的法术,打入紫南离体内的魂魄也并不是采自一人,三魂七魄中居然没有一道魂魄是同一个人的,还好他两世为人,天魂本就强于旁人,才能震慑住那些没有主魂的灵魄,

如果换了其他人,就是修为在高深的修士,恐怕在受过这法术后,也会精神失常,从此浑浑噩噩的了此残生了。

可以正因为他的天魂格外强健,死死的压制住了其他魂魄,使得那些被拘役的残魂,只得潜伏在他的周身大穴之处,一直未跟他神魂合一,才使得他无法修行一点法术,最多也只能练练那类似巧夺天工的取巧功夫。

幸亏那大境堂里的尤啸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潜伏在紫南离体内的一道残魂逼了出来,那怨魂的灵气之强,远超孟舒雅的想象。

怨魂刚一露头,饥肠辘辘已有几百年的阳晁就一口将其吞下,那献祭的过程虽只有一霎那,可却一下滋补了这神器,来带着居然唤醒了这万世宫,

紫南离也因祸得福,从而能够见到了她,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常态,那魂化神形之后,紫南离自此便可以开始修炼了,只要等他过了化一境,阳晁自会开启那天地宝库,战将营也好,药师殿也罢,神机阁、军马场像这类的奇妙楼宇,将会陆续出现在那云海上,等到最后的万世塔建成,她便有机会离开这阳晁神灯。

想要这里,孟舒雅不禁笑脸吟吟的对着紫南离说道:“改日我在给你详细的解释,总之我没有半点害你的意思,那天地洪炉里你也得了莫大的好处,这些本来就是神王继位前该走的一步,不烧尽你身上的凡俗之气,万世宫里的这把太清道祖椅,你又怎么坐的上去”

紫南离迟疑了许久,他总感觉孟舒雅的这番话好像说的不那么真实,可眼前这女子,眸中清亮如水,他瞧不出半点骗人的痕迹,只等慢慢的点了点头。

孟舒雅笑靥如花,两抹绯红浮上脸颊,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旦挂上了那浓浓的笑意,这万世宫中便如云开雪霁,阳光明媚了一样,晃的紫南离心中莫名狂跳起来。

孟舒雅素手一招,穹顶上的云洞居然缓缓在向这大殿压来,其中一道泛着蓝光的云洞就这般轻飘飘的落在了那大殿的铜砖之上,

耀眼的蓝光缓缓退去,空挡的大殿里忽然多出了一座木制的城池模子,紫南离眯着眼,仔细的瞧去那微小的城楼上,赫然雕刻着英灵界几个字。

他不禁困惑的向孟舒雅望去,女子嫣然一笑,娓娓向紫南离介绍到这云洞九界的用处。

“这是英灵界,想必我不用多说你也清楚了,英灵界只收世间英豪,无论是神州浩土上的英雄,还是中洲大地上的剑侠,只要是故去的豪杰,都会被英灵界收录在其中,花一些代价,便可得世间豪杰相助,你这么精明的人,应该算的来值不值得”

紫南离默默的听着,当孟舒雅说完后,他才轻叹了一声:“值肯定是值的,就是那里面的人看不上我,上次闻不害带我体验过了”

孟舒雅淡淡一笑,柔声道:“那时候的你肯定没有英灵愿意跟随,现在你再进去试试,结果自然会不一样的!”

紫南离眉头一皱,他怔怔的望着女子,不解的问道:“现在的我什么意思”

孟舒雅点了点他的识海和气府两处,徐徐说道:“魂化神形之后,你体内有两道那么凶猛的神魂帮你守着,还怕无法修炼吗”

紫南离听得一头雾水,孟舒雅这番答非所问,说跟没说一样,他根本没听懂对方到底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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