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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英豪传》


第一章 憨道士

公元一二一三年,南宋嘉定六年。

正是金秋时节,天高气爽。树叶杂草枯黄未落,望过去是黄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沿着大路,走来两个道人。为首的道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步伐矫健,左边脸上有一道疤,显出几分彪悍之气。身后跟着的道士长得粗壮,看脸却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多头的样子。与彪悍道人相反,年轻道士长着胖乎乎的娃娃脸,甚至还有些木讷迟钝的样子,只不过眸子中却偶有精光闪过。

“九成啊!”玄清略微转头,叮嘱着自己的笨徒弟,“到了地方要少说话,只听为师的。为师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不,你去沿街募化,得了钱能买好吃的。对了,你可千万别再闯祸了。”

哦,九成看似恭谨痛快地答应着,玄清没看到的是这个傻徒弟竟翻着眼睛撇了撇嘴,一副鄙夷加不屑的样子。

还当老子傻呀?老子比猴儿还精呢!

没错,现在的九成虽然还是那副皮囊,但灵魂却已是来自数百年后的某位壮男。那个年代的社会、科学技术极大发展,信息爆炸,物质丰富,但谁知道雷雨天电脑爆炸也能穿越,这又怎么用科学来解释呢?

这不科学呀?!到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了,孟九成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尽管他融合了这个本身的记忆。在这个只在历史书中知道的南宋年代,自己却身在金国,乱世又将至,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前面人烟渐多,已到了金国莒州莒南县的中等城镇陵阳,虽不是十分繁华,却也比山村热闹多了。

“憨道士,耍把戏;力气大如牛,一口一馒头。”街边有顽童看见孟九成,跳着笑着,唱着歌谣取笑他。

切,一群小屁孩,老子不敢你们一般见识!

孟九成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有点知名度,可却不是什么值得骄傲自豪的名声。

那还是三个月前,这位未换灵魂的小道士随师父来到此地,被几个富家孩童撺掇,大庭广众之下,竟把一个大户人家门前的数百斤石狮子扛起,丢到了茅厕里。等玄清闻讯赶到,好说歹说,才算了事。而干了如此壮举,九成竟是只为了区区两个馒头。

玄清也觉得脸上无光,可也知道徒弟脑袋不太灵光、拙嘴笨腮的禀性,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穿过两条街道,玄清和孟九成来到了一家大户门前,却是应邀来做驱邪镇宅的法事。

“这个——”玄清虽然反复嘱咐,可还是担心徒弟闯祸或者搅了自己装神弄鬼,便有些肉痛地掏出些钱来,“你去买馒头吃吧!吃完了就在这门外等,可不要乱走乱撞,更不要听别人的话。”

孟九成点了点头,可不能装出太聪明的样子,会惹人怀疑的。而这个逐渐变化的过程,还真是把握不好尺度呢!

等玄清被府中下人请进去,孟九成也离开了这里,在镇上闲逛起来。

虽然少了顽童的追随取笑,可还是时而能碰到认识“憨道士”的人。不是唱歌蹦跳,却是嗤笑指点,令人不爽。

傻*逼!瞅啥?笑个屁呀!

孟九成不时翻着白眼,心中暗气。妈*的,早晚让你们知道爷的厉害。

同穿越人士所具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差不多,孟九成也觉得自己并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古代的。不管是平行空间,或是时光倒流,深究并无意义,但奋斗依然是主题。而他对人生的规划,现在看起来还是大有希望的,尽管现在还是在布局和想象。

时势造英雄,这话本不算错。但真正的英雄,都在时势未到时懂得养精蓄锐,充实自己,等待时机。反正,不论自己以后是不是英雄,但孟九成能把自己当作英雄看,就总比当作狗熊来要好得多。

孟九成化郁闷为食欲,买了馒头边走边吃,忽然被人声喧闹所吸引,便驻足向内张望。

街旁的一块空地上,一个长大汉子和一个素衣少女正在打把式卖艺。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容颜娟好,但脸却有风尘之色,显得飘泊日久的缘故。

对女人的相貌,孟九成只是稍微打量便闪过目光,只是对那少女所使的花枪比较感兴趣。

到了古代,自然需要这个时代的防身之技。孟九成基于这样的想法,看得入神又认真。

这少女使的是有韧性的花枪,也就是蜡木杆、铁枪头,抖颤之间,枪花团团,看得甚是花哨好看。身形也矫健敏捷,蹿蹦跳跃,腰肢扭动如风摆荷花,看得众人大声喝彩。

但拍手叫好的多,打赏的却少。其中缘故,孟九成自是知道。

早在几年前,蒙古势力益盛后,迫西夏国王乞降,除去了金朝西北屏障,便开始南下攻金。经过乌沙堡、野狐岭、会河堡等战后,歼灭金军大量精锐。后不断改变战法,分兵三路攻掠中原腹地及辽西地区。

今年(1214年)三月,成吉思汗又集兵大都(今北京)城下,迫金朝奉献岐国公主、金帛和马匹,引兵退出居庸关。五月,金朝无力应付蒙军的袭扰和进攻,做出了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的决定。

而成吉思汗很快就将以金朝迁都“违约”为藉口,再次南下攻掠,中原大地又将陷入血火战乱之中。

迁都消息传开,已经造成了金国的人心浮动,而金朝统治者既无力抵御蒙古军南下,又财政困难,便依然对境内人民横征暴敛,加重剥削,埋下了人们反抗的火种。

可以说,孟九成眼前所见的都是假象。蒙古军的大肆掳掠,席卷中原大地的红袄军起义,一个残酷血腥又风起云涌的时代就要展开巨大无边的帷幕。

正因为赋税沉重,百姓们都深感生活越来越是艰难,所以才是看者多,赏者少。

练枪完毕,那少女掠了掠头发,退到一旁。中年汉子上前团团一揖,朗声说道:“在下父女走南闯北,只为寻找失落亲人。今路经贵地,盘费花尽。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承蒙诸位……”

看的时候都争着往里挤,待汉子说到“有钱的帮个钱场”时,圈里的人又纷纷掉头往外挤,唯恐铜锣伸到自己面前。(手机免费客户端正式上线!客户端是一款专为广大迷打造的专属阅读器,汇聚海量资源,分类精细,排版清晰,阅读效果极好!关注微信公众ggyy12221(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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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揍你丫的

这都什么人哪?孟九成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心中鄙夷。摸摸身上还有几个铜板,便逆着人流向前凑。

少女捧着铜锣转了半圈,赏者寥寥,却还得强装笑颜。蓦地手中一紧,铜锣被人抓住,紧接听到轻薄的笑声。抬头看时,却是几个无赖。原来站在那里还只贫嘴取笑,对那少女评头品足,现在却要动起手来了。

“小娘子长得好俊啊!”马四坏笑着,一手抓着铜锣边,一手去摸少女的脸蛋。

少女闪身避过,脸上浮起怒色。中年汉子见要出事儿,紧走几步,挡在女儿身前。

马四没沾着便宜,索性摆出地头蛇的架势来,冲着汉子一瞪眼,喝道:“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行走江湖不拜地方,你好大的胆子。”

中年汉子拱了拱手,忍气吞声地说道:“兄弟确实不知贵地的规矩,还请高抬贵手,我们这就走。”

“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马四得寸进尺,仗着自己也会两下子,在众小弟面前还想显摆显摆,伸手一指那捆枪棒,“留下枪棒,让小娘子斟茶赔罪,叫亲哥哥,这事才算完。”

“对,小娘子得赔罪。”

“不能在茶楼,得到四哥家里赔罪。”

几个无赖起着哄,围拢上来。马四愈发嚣张,向前逼了一步,张嘴还要说狠话,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好飞过来,啪地正打在他脸上。

打的并不疼,可气势一下子没了大半。就象后世说的,打架不能低头捡眼镜一样的道理。

马四低头一看,却是半个馒头,心中火大,骂道:“哪个直娘贼,敢丢爷爷。”

一个无赖眼尖,四下张望,一眼便看见人高马大的孟九成,手里拿着馒头正往嘴里塞。

“是他,憨道士。”无赖伸手一指,众人的目光立时集中过来。

众目睽睽,仿佛在聚光灯下,孟九成愣怔了一下,赶忙摆手,“不是俺,不是俺丢的。”

他娘*的,你们这什么智商啊,老子手里的馒头还没吃完呢,怎么会是老子丢的。尽管老子是真想这么干。

“嘿,你个憨道士。”马四伸手点着孟九成,迈步走过来,看着孟九成有些惶急的胖脸,走到近前的马四又改了主意,坏笑一声,说道:“我说憨道士呀,都说你力大如牛,你去把那小娘子抱到我家,馒头管够吃。”

“那不行。”孟九成想都没想,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

“怎么不行?你不想吃馒头吗?”马四皱了眉,本来只想耍笑,见这憨傻道士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有些好奇。

“抢人不对。”孟九成本想义正言辞,可这本尊的口条还没被他完全捋直,想说得又快又好,还需要点时间调理,只好力求用短语表达连贯,“人家,不愿意。坏事不能干,你们是无赖坏蛋。”

“嘿,话说得比以前顺溜啊!”马四瞪圆眼睛,转身便哈哈笑了起来,好象发生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随后又以轻篾鄙视的神情对着众无赖说道:“听到没,这傻子骂咱们是坏蛋呢!”

一个无赖碰巧不认识孟九成,哪里知道深浅,想在马四面前表现表现,立刻蹦过来,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照着孟九成的肚子便是一拳,嘴里还骂着,“滚你*妈*的吧,你个大傻子。”

被傻子傻子叫得心头火起,平白又挨了一拳。虽然不是很痛,孟九成也不干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他瞪起眼睛,咣的一拳直捣在无赖的脸上。

一言不合就那什么!孟九成在前世虽然不是一个暴力狂,但也不是一个怕事懦弱的怂人。

在传统的教育体制下,父母望子成龙,他也有自己的爱好,从小学到大学,各个特长班可没少参加。文艺性的有长笛、素描,锻炼身体方面的有散打、柔道。而且,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在外面与人言语不合、动手开打也不是没经历过,脑袋还曾被酒瓶开过瓢,缝过六针呢!

自穿越以后,孟九成对这肥胖的身材实在是不爽,在没人的时候,俯卧撑、平板支撑、蹲起可是没少锻炼。有了令人骄傲的肌肉,让女人见了就心跳惊叫——哦,不对,应该是练好身体闹革命,革命成功再说揽妹子的事情。

所以,连玄清都不知道,孟九成那宽大的道袍下面,肥肉已日渐减少,只是脸面上却是不明显。本就大力,现在又有增长,即便不会武艺,孟九成身高臂长,胡打乱抡之下,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何况,孟九成这一拳还是有名堂的,在后世那叫右摆拳,拳王啥的也得会。

一拳下去,小无赖脑袋一歪,嘴都瓢了,两颗断齿和着污血飞出,立时倒地不起。

突然间的变故一下子惊呆了众人,连马四都有些蒙了。憨道士虽然力大,脑子却不灵光,也从不出手伤人,顽童取笑他也是傻笑以对。这样的固定思维已经形成了,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真不经揍!孟九成看看自己抬起的拳头,也被自己的力气吓了一跳,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你,你敢打人?!”马四虽有些意外,却并不认为自己打不过孟九成,他的身形也算魁梧,还练过什么疯狗拳之类的,惊愣之后立刻上前动手。

孟九成赶忙双臂弯曲,低头含胸,步法移动,连续格挡。第三拳打来的时候,他退了一步,仗着身高臂长,猛地伸手抓住马四的手臂,然后迅速进步转身,用屁股猛撞他的侧面,重心移到左脚,双腿分开,猛地顶了出去。

这柔道的整个动作好像有某种魔力帮助似的,孟九成的屁股变成了强力发球机。马四无助地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和恐惧,沉重的摔在地上。他嗓子里发出呃的一声,被摔得差点背过气,直觉得身上痛、脑袋晕,一时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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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俺得跑了

爽啊,这动作简直酷毙了。

孟九成直想大吼一声,再单手指天,摆个英武的POSE。

场内短暂的死寂,然后便是哄的一声爆发开来。剩下的无赖想上又不敢,想跑又不好丢下老大,便胡乱喊叫咋呼起来。

“打死人啦,报官哪!”

“憨道士打死人啦,别让他跑了。”

“官差来了,快抓凶手啊!”

孟九成被喊蒙了,心中也有些发慌,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真的打死人了?好象没用全力呀?

“你还不快走?”耍枪的少女快步过来,推了一把孟九成,脸色惊慌地提醒着。

走?走是来不及了,俺得跑了。

孟九成眼珠一轮,清醒过来。但见那中年汉子已迅速捆扎起枪棒,正忙着收拾别的东西。

啥也别说了,大家一起跑吧!孟九成快走两步,哈腰抓起一捆枪棒,向肩上一扛,推撞开吃瓜群众,迈开大步便向镇外跑去。

一路鸡飞狗跳,人声喊叫,孟九成也不管不顾。出了镇子老远,跑进一片树林,才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脚步声随后而来,孟九成回头看了看,却是那卖艺的父女俩。跑到近前,两人也是喘得厉害,一时说不出话。

把人家吃饭的家伙——那捆枪棒往地上一扔,孟九成随便地往地上一坐,调整着呼吸,这脑子也转了起来。

打死人?不太可能啊!被人一咋呼,自己的心也乱了。如果只是打伤,那就不太要紧了。

孟九成知道玄清虽然是汉人,但之前却在金军中当过军官,地方上多少都给他点面子。至于玄清是因为什么出家的,他却不太清楚。

“道长,你,好大的力气。”卖艺的汉子喘息方定,苦笑着叹了口气,随便地搭讪着。

嘿嘿,孟九成咧嘴一笑,习惯性地屈着食指,蹭了蹭鼻子。

那少女跑得额头见汗,两腮红晕,更显得好看。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胖大道士,不禁抿嘴笑了起来,说道:“他们都叫你憨道士,奴家这样叫,不算失礼吧?”

孟九成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们快走吧,没准有人来追呢!”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拱手道:“在下姓穆名易,多谢道长援手相救。”

穆易?!孟九成眨了眨眼睛,蓦地想起本非常有名的小说来,惊讶中带着三分疑惑,他望向那少女,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叫穆……”

“奴家名叫穆晓薇。”少女笑着说道。

哦,孟九成长出了一口气,随便地点了点头,耳边似乎却响起了“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俺的心……”

眼见汉子要扛起枪棒,孟九成突然有了个想法,开口说道:“那个,能不能送俺条枪?”

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这容易,道长请挑一条吧!”

孟九成上前观瞧摩挲,却不知道拿哪条好。

“这枝吧!卖艺时倒用不太着。”穆晓薇用力地抽出一杆长枪,比其他的要粗,也要重,“道长力气大,枪轻了怕不称手。”

孟九成从谏如流,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觉不错,嘿嘿笑得开心。

与穆易父女挥手告别,孟九成在树林中舞弄着大枪,边不时看向镇口,等着师父来找。

过了不长时间,玄清急吼吼地奔出镇子,一边喊着九成的名字,一边四下张望。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喊叫,定然是没什么事儿了。孟九成心中初定,回应着出了树林。

“你,你——”玄清来到近前,骂不出口,打不下手,只好胡乱挥舞手臂,无奈地跺了跺脚。

“师父,大枪。”孟九成举起长枪,傻笑着向师父显摆。

玄清翻了翻眼睛,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走了,回观了。”

孟九成跟在师父身后,不时挥动长枪,带出一阵风声。

玄清止住了孟九成胡抡,边走边嘱咐道:“以后你一个人不要来镇上,那马四吃了亏,岂能干休?那种无赖是什么阴毒手段都用的,一时不小心,你就要着了他们的道儿。”

“知道了,师父。”孟九成点着头。

玄清连连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回身用力拍了孟九成一巴掌,“挺厉害呀,把那马四打翻在地,又出了名了。”

嘿嘿,孟九成也觉得意,蹭着鼻子说道:“闯祸了,大家叫打死人啦!”

“没打死。”玄清又变得并不在意了,脸上带着解恨的笑,“好小子,打得好。那马四仗着是女真人的家奴,胡作非为,倒被你教训了一顿。他娘*的,解气。”

“揍他丫的。”孟九成也觉得解恨,既发泄了心中愤懑,还找到了充分的信心。穿越者竟被地痞无赖欺负,还没天理了。

“哈哈,揍他丫的。”玄清露出了粗豪的本色,竟学会了徒弟的话。

师徒二人说笑着,一路无事,回到了山上的道观。

进了山门,便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正中是座破败的供奉殿堂,殿堂里供着三尊泥像,上面的颜色已经脱落了不少,而帷幔只剩了一只角。供桌的脚也缺了一只,用一根木头胡乱支着,上面有木制的香炉,烛台上面插着几根燃过的蜡烛棍。

供奉殿堂后面有四间房子呈U字形排列,与供奉殿堂形成了一个方形。正对供奉殿堂的是一个套间,里外分别是玄清和孟九成的寝室,左侧是厨房和杂物间,右侧据说原来是丹房,却已经坍塌了一半,只剩下一间小屋。

残垣断壁间还有着焦黑的痕迹,院子的角上还有间茅房。而挨着的院墙也豁了个大口子,从里面便能望见一块山坡地,种着些庄稼。

之前从玄清的只言片语中,还有孟九成结合本尊的记忆,几乎可以断定痴迷于炼丹的前任观主便是在鼓捣非法*爆炸*物时,被炸裂的丹炉崩死飞升了,连带着砸晕了自己,还炸塌了半间房。

要不是出现如此意外,凭玄清酒肉不忌、言语粗豪的样子,怎么自动继任成为新任观主呢?要不是这意外,自己也不会附身到憨道士身上。

第四章 火药,学枪

回到观里,吃过饭,见师父没什么吩咐,孟九成便钻进了那间爆炸幸存的小屋里。搬开几样杂物,他从床榻底下取出了几个坛罐。

坛罐都不大,能装二斤多酒的样子,都是玄清喝完剩下的。但这些坛子里现在却不是空的,而是存着孟九成配制的火药。

一硝(斤)二硫(两)三木炭(两),对一个理工狗来说,火药的配比没有什么难的。而据考证,最早的火药便是中国古代炼丹家在炼丹过程中发明的。

发现道观中还存有一些硝磺原料后,作为善于投机取巧的后世人,孟九成肯定会加以利用,也肯定这火药将有大用途。

火药配好的有十多斤,再装进玄清喝光所剩的小酒坛子里,用泥封口,孟九成一共装了五个火药罐。不是他不想多做,而是材料有限。

又忙碌了半天,孟九成想这武器做好,以防万一便把火药罐都搬进屋里。孟九成又拿了根长绳,把门关好,开始最后的工序——搓药捻、安引线。

妈*的,老子不知道自己的武艺会练到什么程度,可有这玩艺儿,管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剑客大盗,轰隆轰隆,崩死你们。

嗯嗯,要是有个铁管子,老子就造个火药枪。呯,呯,兵器谱上怎么也得排第一吧,就叫,叫——

孟九成时而冷笑,时而咬牙,终于搓好了药捻。拿出锥子,在封口泥上钻出小孔,把药捻插进去,再用泥密封住。嘿,大功告CD说火药威力小,但那是相比较而言。要知道黑火药在几百年里都是唯一的热兵器推进剂,照样打得血肉横飞、残酷血腥。使用黑火药的枪炮可是吊打冷兵器无悬念,直到硝化棉发明出来才“退居二线”。

按照后世的实验资料,黑火药的威力大概是T*N*T的十分之一。考虑到原料提纯的问题,孟九成再打个折,就算只是T*N*T的十五分之一,那这十几斤火药也差不多相当于一斤T*N*T,也就是五百克。那二战时的常规手榴弹装药量是多少呢,也就五十克左右吧?

嗯,以后还得有个更坚固的外壳,威力才更大,不知道铁制的需要多长时间?孟九成觉得石头凿空也不错,能炸得鬼子哇哇叫呢!

忙活完了,孟九成把火药罐小心地用油纸包好,塞进床下。然后他一翻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意淫着炮火轰击,硝烟弥漫,贼寇鼠窜,得胜而归,兴王图霸,美女如云……嗯,晓薇长得不赖,一身劲装、前突后撅……嗯,枪也耍得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九成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

夜晚清新而又美好,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又高又远。

就在这银白月光洒下的前院空地上,孟九成正挥舞大枪,练得起劲。而所使的招式,与穆晓薇的倒有几分相似。

偏巧不巧,本该喝完酒正睡觉的玄清起夜了。听到异样的声音,便好奇地前来观看。

看见孟九成在抡大枪,玄清起初只是好笑,但看了一会儿,却不由得发出惊咦的声音。

如果是有人教,孟九成练成这样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是练得很差劲。但玄清是肯定这个傻徒弟之前不会武艺的,可使出的招式虽不十分标准,却有几分模样儿。

杨家枪法!玄清是个练家子,几眼就分辨出来。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干咳了一声,迈步走出来。

孟九成正练得头上冒汗,听见声音赶忙停手,见是师父,便上前招呼。

“这个——”玄清的手指在空中无意义地划了个圈,问道:“这个枪法是卖艺的教你的?”

孟九成摇了摇头,讪笑着说道:“没教,俺自己看的。”

玄清瞪大眼睛,审视着徒弟,心中不由得惊愕,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家枪法嘛?”

孟九成再摇头,心说:管他哪家枪法,能防身自卫,能上阵杀敌,那就是好枪法。

玄清伸手要过大枪,随手舞弄了一下,说道:“这是岳飞手下大将杨再兴的枪法,看那卖艺的也学得不全,估计只会那么三招两式。”

杨再兴啊,很牛*逼的悍将耶!

“师父,您,您是高手。”孟九成两眼放光,马屁跟上。

“可不敢称什么高手。”玄清嘴上谦虚,脸上却露出一股傲色,说道:“你想学枪?”

孟九成的大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

玄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看好了,为师先教你六,不,三招枪法。”

切,怕俺学不会呀,六招变成三招了。

孟九成暗自撇嘴,可有的学就好,咱还有时间。

玄清手持大枪,走在院中,凝神吸气,立如渊岳。

孟九成立刻发觉师父变了,当然不是相貌。原本懒散的一个人,便如那长枪,突然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起手,出招……”玄清动作不快,着重是给孟九成看的,边做边讲解,“一合先有圈枪为母,后有封闭捉拿;里把门,外把门,闪赚,名曰秦王磨旗。”

孟九成眼睛眨也不眨,极为认真地看着,双手虚拿大枪,跟着做动作。

“二合先有缠枪,后有拦枪,黄龙占杵,黑龙入洞,名曰凤点头。”

“三合先有穿指,后有穿袖,鹞子扑鹌鹑,救护四面是枪法,名曰白蛇弄风。”

玄清慢慢使出三招,演示多遍,又把枪交给孟九成,看着他练,只在一旁不时指点动作缺陷。孟九成练得极为认真,半个时辰后才收住,已是汗透衣裳。

“嗯,为师先去睡了。”玄清虽觉孟九成在练武上却看不太出迟钝呆傻,但也不敢太过高兴,没准睡一觉,这徒弟便把什么都忘光了,能记得个一招半式他就很欣慰了。

“徒弟也困了。”孟九成没有象玄清想的那样继续苦练,而是收枪陪着师父回房休息。

玄清觉得练得时间挺长了,也不苛责徒弟,自去房中休息。

孟九成却是回到小屋,躺在床上,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刚才师父教的招式。这也只是他的一个尝试,还不知道灵不灵。

下午象是睡觉,可脑子里象放录像似的把穆晓薇耍枪的情景重放,孟九成由此才把只看过一遍的招式记得牢、练得熟。现在,他要再试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

第五章 师父离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便过去三个月,冬季的寒冷已经完全取代了秋天的萧瑟。而外面的战乱纷繁,似乎又加深了这个冬季的寒冷。

冬晨的冷风扑面,天边幻变的云霞,如霜枫,如榴火,如玛瑙,如琥珀,朝阳马上就要升起。

“刺!”

“戳!”

“点!”

“扫!”

“挑!”

在这即将破晓的时间,孟九成紧身短打扮,正一丝不苟地移步出枪,苦练着武艺。

道长玄清摸着络腮胡须,在旁看着打小捡来养大,数月前突然转性,变得令人刮目的徒弟。

在他看来,徒弟虽然有些呆傻,却有恒心和毅力。比如观里卖钱的祈福相公、送子娃娃,小时候孟九成便开始学着捏,自然是不成样子,丑得跟妖怪无异。但十几年下来,却也捏得有模有样,看不出是出于一个憨道士之手。

俗话说:水滴石穿,海枯石烂;只要常有闲,铁杵磨成针。

嗯,玄清是这样想的。孟九成也确实给了他这样的判断:即便是呆傻之人,也有其不为人知的长处,力大如牛不就是之一吗?

读书识字孟九成在藏拙,唯独在练习武艺上,却是全心投入。而且,他也在逐渐改变,从大傻子慢慢向正常人过渡。

好啊,玄清心中赞叹。孟九成进步得如此之快,且脑袋也日渐灵光,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极欣慰。况且,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指点教授,心中更有着别样的滋味。

不管以后如何,王家枪法终算是有了个传人。至于能否再传下去,那得看上天的意思,自己反正算是对得起王家祖先了。

与街头把式不同,玄清所教的枪法动作古朴、简易,没有多少花哨的动作,比如抖枪花之类的。

从这方面来讲,应该是更接近于战阵实战,讲究招招制敌,一击必杀。而且,这套枪法还有更加独特之处,就是将防守和进攻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设防,使敌人无还击之机。

战阵厮杀,白刃格斗,生死决于一瞬,一冲一突便要分出结果,自然要简单实用。对此,孟九成尽管没经历过,也知道血腥战场和比武较量是完全不同的,动作越花哨、好看,可能死得越快。

“眼与心合,气与力合,步与招合。”玄清蹬腿扭胯,手中无枪,却比划着招式,也显得虎虎有力,转头给孟九成解释道:“招式好学,但没有雄厚的臂力、腰力、腿力,以及灵敏的步法,十分威力便只能使出一两分。”

“知道了,师父。”孟九成用力点头,吐气开声,一枪刺出,“杀”字也呼喝出口。

这个道理不难懂,七八岁的小朋友和身强力壮的大叔,同样会招式,但效果却差之千里。力气小了,人家随手一拔一挡,你的枪就刺不着了;力气大呢,对手拔之不动,招数简单却也不易破。

在孟九成的观察,玄清在年轻时肯定是在战阵中厮杀过的,并有过惨痛的经历,脸上那道斜着的长疤便应该是明证。

尽管现在是个出家人,看外表却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还不认得多少字。平日里还算温和,可发起火来却还偶露峥嵘。孟九成猜测他出家为道似乎是为避祸,或者是忏悔,却并不是真的有修道之心。

“你的基本功还要勤加练习,象胳臂、腰膀、手掌、指抓力以及下盘腿部根基的稳固力,可以通过马步提抖石锁、马步千斤卷、马步与移动步抛接沙袋、拧转石橹等方法加以训练。”玄清趁着孟九成擦汗,还在指点他。

“徒弟明白。”孟九成擦着汗,说道:“俺知道这个道理,定会常练不缀。”

“只要有毅力,日后定出人头第。”玄清不掩赞赏,却还有些遗憾,“但却少了道家气质,可这也是强求不得。想当年,贫道……”他欲言又止,有些黯然又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孟九成知道自己没有修道成仙的气质,他也不信那个,看玄清的样子又何尝象能成仙的样子?

可基于关心,他还是劝阻道:“师父,您看这天寒地冻的,等天暖和了再去相助朋友不迟啊!只是做了个梦,您的朋友未必真的有事,又何必非得当真——”

“咄,小子胡说。既有所梦,必有原由。若是置之不理,万一有事,岂不悔恨?”玄清瞪了一眼孟九成,但面色很快又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说道:“为师走后,你好好守着道观,为师已经安排妥当,镇上孙老板会定时送来米粮等物。另外,还有一事须谨记,不要会了点功夫,便恃武胡为,更不可伤天害理。”

乱世已至,正是好男儿大显身手的时候,我岂能在些道观蹉跎?当然,伤天害理是不会做的,欺负个人啥的应该不算恃武胡为吧?

孟九成心中如此想,嘴上却答应着,又问道:“师父,让徒弟陪您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自家事,自家了。”玄清脸上的疤抽动了一下,随后傲然一笑,说道:“在外行走,为师也有保身之道,你却不用担心。”

“师父武艺高强,寻常贼盗自是近不了身。”孟九成顺势恭维了一句。

玄清点了点头,看着孟九成问道:“为师所说的恃武胡为、伤天害理,你可明白?”不待孟九成回答,又接着问道:“若是见过那不平之事,若是被恶人欺到头上,你待如何?”

孟九成琢磨着他问话的用意,看到玄清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刻想通了,眼睛一瞪,手中大枪往地上一顿,“师父说过,路见不平自要拔刀相助。至于恶人来欺,便揍他丫的。”

“哈哈哈哈。”玄清笑得畅快,用力点头,“对,对极,就是要揍他丫的。”

孟九成也笑了起来,又好奇地问道:“师父,小子一直想知道咱这套枪法叫什么名字?如此的厉害。”

玄清翻了翻眼睛,撇着嘴说道:“等你枪法大成时再告诉你,省得你小子自觉厉害,胡乱招摇,倒损了俺这枪法的名头。”

不说就不说,不过是好奇罢了。

孟九成呲牙一笑,也不以为意,又虚心向玄清讨教片刻,方才帮着玄清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早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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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的历程

雪在没有风的空气中落着,疏疏的雪片,好象在沉思,落下去好呢,还是不落下去呢?或者就停在透明的空中,悬在那儿。

瞬息之间,雪片终于犹犹豫豫地落到地上,把自己空中所占的地方,让给同样迟疑,同样温柔的雪片。

在能俯瞰上山小路的半山腰,一座破败的道观笼罩在漫天飞雪中,山门两侧有已被风雨霜露弄得斑驳的四个大字“清静”和“无为”,山门上的匾则已经脏旧得看不出写的什么。

“师父保重——”孟九成不舍地再次叮嘱,玄清头也不回,斜挎着个包袱,只是扬了扬手,便大步消失在风雪之中,非常的洒脱。

唉,这师父是从小捡来养大的自己,不嫌自己呆傻,处处照顾,还教自己武艺,对自己可真是不错。孟九成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心中感慨和不舍,转身向观里走去。

孟九成推门走进了正对的寝殿,这是一个套间,墙边有一个木架子,摆着几尊上好了颜色的泥像。空荡荡的感觉,以前有师父在,虽然只是两个人,但一老一小闲聊起来也不觉得特别冷清。

自从天寒开始烧火盆,孟九成便搬进了这里。那个小屋里有危险物品,这一个火星溅上去,弄不好就飞升了。

坐在外间屋的榻上,孟九成终于不用再掩藏什么。他边思索,边伏在小桌上提笔写着什么。只是间或眼神一闪,露出与古代人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深沉。

几个月了,随着失去原来生活的延续,迷茫和困惑逐渐消散,重获新生的念头也在步步深入孟九成的头脑。不管他承不承认,一个全新的生活历程已经显现在他的面前。

嘉定四年(1211年)成吉思汗以报父祖世仇为名,聚众誓师,大举侵金。七月,蒙古军相继击败金兵于抚州(今河北张北县)的乌沙堡及险峻的野狐岭(今河北万全县境),接着拔宣德,陷德兴,取居庸关,进逼中都。

嘉定七年(1214年)五月金迁都汴京。成吉思汗以金迁都违约,再度发兵南犯。直至嘉定八年(1215年)秋,蒙古军攻破的城邑就有八百多处,黄河以北的土地几乎都沦于蒙古铁骑之下。

蒙古兵马以杀掠为主,铁骑所到之处,“人民杀戮几尽,金帛子女,牛羊马畜,皆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郭丘墟”。

掠夺之后,蒙古兵随即离去,致使社会呈现真空状况,除了部分地区由金朝派官镇守外,当地土豪,地主乃自相团结,组织武装力量,以求自保。于是两河,山东地区,无论强悍者或狡黠者,莫不掀起叛金活动,史称:贞佑之乱。

山东淮海地区向来是宋金间的主要战场,在此地的汉人,不论是受到宋廷的鼓励或出于自发性,其叛金活动久有传统。

趁着金国势微,山东、河北汉人百姓纷起反抗。

正如《金史》所说:“自杨安儿、刘二祖起后,河北残破,干戈相寻,其党往往复相团结,所在寇掠,皆衣红绵袄以相识别,号红袄贼,官军虽讨之,不能除也。”

乱世已至,虽然有理想,也要有能力来实现。给予孟九成信心的,还有他身体上的异样。不仅力气变得越大,反应也敏捷灵活许多,这无疑也给他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不仅如此,孟九成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或者说是穿越而来的福利,但他却埋在心底,连玄清也未告诉。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孟九成的小秘密便与此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起初,孟九成往往在白天冥思苦想过后,晚上便经常会做到相关的梦,得到一些他本已经遗忘的记忆和资料;此后,他便有意识地进行尝试,竟然发现也很灵验。

而且,随着身体的强壮,头脑越用越灵活,这种很奇特的能力也在越来越强大,功能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很难用正常语言来形容的能力,就象是脑袋里有多功能的智能芯片,逐渐被孟九成唤醒。然后,应他的要求进行检索,并把文字或影像资料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举个例子,就说玄清传授孟九成枪法吧,自然少不了交手切蹉。而在孟九成的潜意识召唤下,每招每式都象被摄像机录下,在梦中又能一一重现。而且,梦境还能够变成类似模拟游戏的东东,让孟九成能在虚拟中与假想的对手进行对战。

这样在脑海中反复记忆、强化,再在清醒的时候依样练熟,孟九成自己也感觉到进步极快,就象拜了个随身师父一样。

有些并不是玄清所教的招式,孟九成也是如此练出来的。他可是个实用主义者,不管招式有没有名堂,有用就行,能打就好。

玄清自然不知道孟九成的这个秘密,只道他练武的悟性高,又坚持苦练,无师自通倒也说得过去。所以,开始还有些随意,可越教越喜爱,越教越上心,为自己这套枪法能得个上佳的传人而欣喜宽慰。

其实,对于自己身上的这种奇怪,孟九成也反复思量过,却得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孟九成,梦就成,一做梦就啥都成了?难道跟自己的名字能靠上边儿?

为此,孟九成曾纠结过几天,觉得这种能力对他是有益的,害处却未见着,便索性不管,只当是给穿越者的金手指,顺其自然了。

现在,孟九成正在提笔画着山东地图。地名或许古今有别,但孟九成大致画得没错。古代没有高科技的测绘仪器和手段,虽然也有地图,但却不能和他画得同日而语。

莒州(现莒县)所属莒南县北,马鬐山,孟九成已经知道目前所处的大概位置,便以此为基准坐标,逐渐向外延伸画图。边画边想着日后的大计,直到图画到了海岸线,孟九成也约略有了个想法。

东北百多里是板桥镇(现胶州市属青岛),东面几十里是后世的岚山港,东南百多里是海州(现连云港),西面有沂蒙山区,属于鲁东南近海的多山丘陵地形。、++本站打造免费无错误无广告APP上线啦!已经有300万的道友选择了本站APP,各种网友经典书单推荐!不用再担心书荒问题!关注微信公众号xhsj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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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猎虎壮妇

如果从地形来看,孟九成觉得这里是有利于和骑兵周旋的。先不说能否打败以骑兵著称的金军或蒙军吧,起码在山地和丘陵地带,骑兵是不能够完全发挥作战优势的。

山地建根据,海上通运输,在后世很是浅显的道理,在当时却并没有几个人重视,甚至是意识到这一点。

很简单,按照古代的通讯和交通,以及信息的传递速度,人们对稍远地方便没有多少的认识。哪象后世的人,闭上眼睛便能想象出中国地图,哪里到哪里总会心中有数。

外面的风雪似乎大了起来,夹着寒风的呼啸。孟九成却沉浸在自己对将来的规划和设想中,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他还没有觉察。

…………

风雪中,两个手拿削尖木棍当作木枪的少年,在山林中跋涉穿行,紧紧跟踪着一行在雪地上若隐若现的野兽踪迹。

“大丑,已经跑了这么远,咱别追了。”一个大脑袋少年停下了脚步,有些担心地说道:“看这蹄印,象是个大家伙,要万一没吃那冰疙瘩,咱俩怕是对付不了它。”

“不。”叫大丑的少年长得黑黑的,一副憨乎乎的样子,他倔强地摇了摇头,说道:“肯定吃了,要不那冰疙瘩咋不见了。不紧着追,这雪便把蹄印给盖住了。三明,你若是害怕,俺一个人去追。”说完,大丑转身继续循迹追赶。

三明咧了咧嘴,晃了晃大脑袋,无奈地跟了下去。

这两个少年住在离道观不算太远的一个小山村,家境贫穷。与孟九成却算是小时的玩伴儿,前些日子见他二人打猎辛苦,孟九成忽然想起一个法门,便教给他俩。这是初次尝试,两人既是期待大有收获,又有些忐忑不安。

等到两个人顺着痕迹追进一片树林,惊喜地看到一头半大的野猪倒在地上,身上并无伤痕,只在雪地里有挣扎扑腾的痕迹,周围的几棵小树都被撞折了。

“哈,真是个大家伙。”大丑笑得咧开了大嘴。

“看样子有一百多斤吧?”三明跑到近前,用木枪捅着。

“成哥不是说猪肉才好吃嘛,这下可顺了他的意了。”大丑从身上拿出绳子,笑咪咪地和三明把野猪捆扎起来。

“嗨,那两个小孩,别人的东西不要乱拿。”正当大丑和三明捆扎好猎物,正试着扛抬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人的东西?大丑和三明愣怔了一下,转头观瞧。不远处走出了一个黑壮的——妇人,拖着个木架子,上面竟是一条死虎,手中还握着一把奇怪兵器。

走到近前,黑壮妇人那魁梧的身材令两个少年吃了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木枪。

“这头死野猪是俺先看到的,俺还在地上做了记号。”壮妇嗓门挺大,但似乎并没有动武的倾向,而是伸着地上的印迹给他们看,“无主之物,自然是谁先见到便归谁,你们说是不是?”

大丑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怎么是无主之物,这野猪若是娘子你打的,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可这野猪若是俺们打的,你怎么说?”

“你们打的?”壮妇好象听到很有趣的事情,上下打量了大丑和三明一番,大声笑道:“你们敢虚言骗奴家吗?这野猪身上没有伤痕,显是又挣扎了一番,定是得了急病而死。”

大丑不理会三明紧拉他的衣服,抗声与其争辩道:“这野猪确实是中了俺们的机关而死,俺们有证据。”

“那就拿出你们的证据来俺看看。”妇人双手抱膀,象是要看一出好戏似的斜眼看着两个少年。

“这野猪的肚子里有尖竹签,它是被扎穿了肠胃才死的。”大丑指着野猪自信地说道:“不信你剖开野猪肚子。若是没有,俺们转身就走,一根毛都不要。”

“尖竹签?”壮妇疑惑地看了看两人,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走到死野猪跟前,剖开了猪肚子,用匕首拔弄着。

“哎呀,真有东西。”壮妇伸手拿起一根两头尖尖,染着血的竹签,惊讶万分,瞪大眼睛转向大丑和三明,说道:“你没说谎,快告诉俺,你们是怎么让野猪吃下去的?”

“不行,不能告诉你。”大丑使劲摇着头,说道:“这法门是俺成哥想出来的,他不让俺们告诉别人。”

“这位大姐,相遇便是缘,我们分您一条后腿,这肉吃起来很香呢!”三明看这壮妇能打老虎,判断其本领非小,便想着息事宁人,赶紧离开。

壮妇却象个男人似地豪爽大笑,一脚将死野猪踢到大丑和三明面前,说道:“既是你们打的,奴家一根毛都不要。”

三明赶紧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多谢了。”说着,他冲大丑使了个眼色,两人掏出绳子,将野猪拴上,拖拽而行。

“等等,等等。”壮妇使劲挠着头,追上两步说道:“你们可否把这法门告诉奴家,若是不明究竟,奴家连睡觉都不踏实。”

大丑犹豫了一下,和三明对视一眼,正待开口拒绝。

壮妇指了指死虎,嘴里说道:“两位小兄弟,奴家不会让你们吃亏,拿两条虎腿换这法门儿,你们看可好。”

“这不是换不换的事情。”大丑摆着手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说了不告诉别人,就是不告诉别人,你拿什么也——”

三明眨巴着眼睛,突然打断了大丑的话,拉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到一旁,低声说道:“这事啊,先别说死,省得她纠缠不休。且这么这么说……”

大丑翻着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说。”

三明嘿嘿一笑,晃着大脑袋走了过去,对壮妇说道:“这样吧,看你挺诚心的,我们去问问教这法门的人,也就是我们的成哥。他若答应,自然就告诉你。”

“成哥,这个成哥在哪?快去问来。”壮妇倒是一副急脾气,现在便要去找孟九成。

三明暗自咧嘴,却还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也莫要心急,成哥住得离这里很远,今天怕是难有答复。不如这样,明天这个时候,咱们还在这里碰面,如何?”(手机免费客户端正式上线!客户端是一款专为广大迷打造的专属阅读器,汇聚海量资源,分类精细,排版清晰,阅读效果极好!关注微信公众ggyy12221(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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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难民凄惨,故人

壮妇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明日你们若是不来,岂不诓骗了奴家?这样,俺跟着你们去见那个什么成哥,听他亲口说了,俺才放心。”说着,伸手将野猪抓起,扔在木架子上,举重若轻,好大的力气。

三明见这壮妇不被骗,又见她这一身大力,不由得看看大丑,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

……………

风轻轻地刮了起来,雪花也变得纷纷扬扬,一大群扶老携幼的百姓默默地走在风雪之中,沿着大路逶迤向南走着。

往南走,往南走吧!人们并不明确自己要到哪去,但战乱和杀戮由北而来,他们也只能躲避逃难。

陈道通望了望阴沉的天色,不由得叹了口气,路途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也不知道是否能够一路安全。

想自己虽不算是书香门第,可也是歧黄世家,生活本算安定,却因为蒙古军南下,在山东、河北等地大肆掳掠,地方盗贼蜂起,而致家破人亡。只有女儿陈梦瑶还在身边,却也因为目睹母亲兄妹的惨死而得了失心疯,时常发作,令人痛惜。

“嘻嘻。”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梦瑶突然笑了起来,伸出舌头,去接飘落的雪花,脸上带着很享受的表情。

“瑶儿——”陈道通欲言又止,对疯女儿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的抓痕,这也是疯女儿犯病时给自己留下的印迹。

众人在风雪中又行了一程,前面路旁两侧出现了大片树林,左侧树林还有一条小路直通着远处的山岗。

蓦地,身后队伍里响起了惊呼尖叫,隐约着听人喊:“强盗追来了,蒙军追来了。”

不管是强盗,还是蒙军,都是一样的劫掠杀人。听到喊叫声,逃难的百姓象炸了营般惊叫着四处逃窜。

陈道通拉着女儿跟着一群人钻入左侧树林,拼命地逃跑。身后隐隐听到了马蹄声,还有惨叫声远远传来。

“快跑,瑶儿,快跑,别回头。”陈梦瑶明显有些迟钝,还傻傻地回头张望,急得陈道通直叫。

“嗖!”的一声响,陈道通觉得胳膊剧痛,不由得向前一扑,摔了个跟头,把陈梦瑶也带倒,脸上被枯树枝条刮破,血流了出来。

中箭了,陈道通想爬起来,却没有成功。他觉得自己今天不能幸免了,使尽力气推了女儿一把,喘息着催促道:“瑶儿,你快跑,快跑——”

陈梦瑶坐在地上揉着摔痛的膝盖,眨着眼睛,奇怪地望着父亲,摇了摇头,噘嘴道:“爹爹,女儿不认得路呀,跑哪去?”

陈道通心中酸痛,一个疯女娃,孤苦伶仃,以后会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也不知道自己缝在她衣服上的帛条能起什么样的作用。

“跑到山上去,快跑,看你娘亲在不在那里,快——”陈道通眼前发黑,强撑着说话。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起了陈道通,另一只稍显纤细的手携起了陈梦瑶,却是一个大汉和一个劲装女子从身后赶来。大汉的胸前还缚着个小女娃,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带着惊恐的神色。

大汉快步奔跑,手上多了人,速度却慢了许多。将窜出树林、踏上小道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臂膀上已经中了一箭。

好在此箭已经有些力衰,射入不深。大汉咬牙忍痛,手里的长枪在地上拄了一下,嘴中呼出阵阵白气。他却怕别人分心,只催促着女儿拉扯着陈梦瑶,顺着小道向山坡上的道观前进。他的脚步开始虚浮,显是力气将尽,已是勉力支撑。

…………

孟九成是被汹涌逃入道观的人群所惊醒的。惊叫声、脚步声杂沓,眼见几十人涌进大殿,又冲到后院,把他吓了一跳。

这,这,俺画的是地图,又不是藏宝图,怎么就来抢了?孟九成扣顶帽子便冲出屋子,端起了大枪,摆出戒备的姿势。

逃难的人们进了道观,有的一屁股坐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惊魂未定,象无头苍蝇似的乱躲乱藏;好在还有几个懂事儿的,看见孟九成挡在房门口,扑上来喊叫申诉。

“救命啊!”

“道长救命啊!”

孟九成被七嘴八舌吵得头晕,可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帮人不是来入室抢劫的,而是被抢掠的受害者。

“肃静,肃静。”孟九成收起了大枪,用力摆着手,问道:“你们可知山下的是金兵,蒙古人,还是强盗?”

站在孟九成面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合着光顾着跑了,并没看清是什么人。

这可有些不好办哪!要是金兵,或者是蒙古军,孟九成可不认为自己能挡得住。那样的话,他也要走——嗯,那得跑啦!对了,山顶有个山洞,俺就逃那去当野人吧!

“是乱兵。”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立刻吸引了孟九成的目光。

臂膀中箭的大汉慢慢走了过来,有些费力地把胸前的小女孩解下来。小女孩有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瘦弱,更显出那双大眼睛来。牵着汉子的袖子,小女孩半躲在大汉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孟九成。

“咦,是你?”孟九成立刻认出了穆易。

穆易也认出了戴着帽子的孟九成,难看地笑了笑。

“憨道士?”穆晓薇也挤过来,惊喜地叫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叫这句字莫不是要让孟九成不高兴。

孟九成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寒喧的时候,赶忙问穆易,“乱兵有多少人?”

“二三十人吧?”穆易也有些不太确定,又补充道:“可能是前锋,人不多,可都骑着马,应该还有几个骑射和武艺不错的家伙。”

老子能打几个?孟九成虽然练了武艺,可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与人打斗厮杀更是没什么经验。切蹉是切蹉,这要以命相搏,他心里哪有底?再说,乱兵比强盗还要厉害吧,起码装备比较齐全。

可就这么不战而逃也太糗了,孟九成觉得怎么也得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实在不行,再从倒塌半边的后院墙逃进山林,应该也来得及吧?

第九章 暂且安顿

想到这里,孟九成用力顿了顿长枪,大声说道:“诸位,诸位,先听我说啊!这道观也不保险,大家稍歇口气,那边灶房里烧点热水喝,暖暖身子。我去外面看一看,如果乱兵追来了,大家可还得逃……”

简单安排了一下,孟九成便急步穿过供奉殿堂,来到山门,向下张望。

风雪小了一些,但上山小道曲折,又有树木遮掩,一眼也望不到山下情形。

孟九成望了一会儿,只看到难民丢弃在小道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零星难民从树林里钻出来,攀上沟沿,沿着小道侥幸逃进了道观。

乱兵大概是在山下抢够了,不想辛苦上山,可能也觉得几十个难民油水不大。

孟九成这样猜想,可还不敢掉以轻心。看了一阵,想了一会儿,他又返身回来。

供奉殿堂里燃起了火堆,难民们惊魂初定,围着火堆取暖。拼命奔跑之后都出了汗,一停下来那滋味可不好受,个个缩着身子、面色青白、牙齿打战。

寝殿门口,穆易坐在一张椅子上,抱着小女孩,穆晓薇立在一旁,忠实地执行着孟九成的吩咐,帮他看着门。

眼见穆易和晓薇身上落了不少雪花,穆易臂膀上还殷着血,孟九成很是过意不去,可也认定这穆易是个可信之人。

“穆大哥,穆娘子,快请进来。”孟九成打开房门,伸手相请。

穆易犹豫了一下,觉察到怀中女娃的颤抖,便起身和晓薇进了屋。

“坐在火盆旁边,那里暖和。水盆上有水壶,自己倒水喝。”孟九成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都抱进里间屋。

忙活完,孟九成拿了伤药来到外间,看见穆易等三人都围在火盆旁边,手里捧着热水,正在暖和身子。

“我去找找,看看有没医生,给你医治伤口。”放下伤药,孟九成说了一句,又转身出屋,来到了供奉殿。

孟九成扫视了一圈难民,开口说道:“那个,谁是医生,谁会包裹伤口,请举下手。另外,还有谁受伤了,可以去后面一起包扎。”

半晌的沉默过后,一个中年男人举起了手,疲惫又虚弱地说道:“在下会些歧黄手段,道长可是要为那受了箭伤的汉子医治?”

“管他给谁治呢,你上后面那屋去。”孟九成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接着开口说道:“有些力气的男人都起来,拿东西把山门挡上。万一乱兵上来,也能阻些时间,好再逃跑哇!”

尽管人们都很疲累,可一提到阻挡乱兵,还是勉力起身,没有废话。

陈道通领着女儿向后殿走去,经过孟九成身边时,陈梦瑶突然伸手拉了拉孟九成的衣袖,有些委屈地说道:“光有热水喝呀,可我饿了呢!”

孟九成愣怔了一下,待看到陈梦瑶的眼中象蒙了一层雾气,并不灵动,大概猜到了一些。嗯,这女人的脑袋好象有病。

“瑶儿——”陈道通冲着孟九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拉着女儿走了。

孟九成指挥着众人用破木头、烂砖瓦,还有两个香炉也抬来,乱七八糟地把山门堵上大半。虽然不太严实,可想要进来,还是得废点劲。至于后墙的大豁口,孟九成不认为乱兵能知道那个地方。

这边布置完毕,孟九成又安排难民值岗,在山门旁边的墙上架了梯子,让难民轮流爬上去了望情况。如果乱兵真的上来,不至于到了跟前才发现,闹个炸营混乱。

再回到后屋的时候,陈道通已经把穆易的伤裹好,几个人差不多也暖和过来,脸上有了血色,但神情还委顿,显得又饥又累,提不起精神。

穆易向进来的孟九成拱了拱手,苦笑道:“多谢道长援手搭救,这,这是第二回了。”

孟九成还礼道:“贫道叫九成,是此观观主的徒弟。家师云游去了,留我看家,不想却碰到这种事情。”

穆易苦笑了一下,说道:“此地偏僻,道长想必并不知道外面已是兵祸连连,世道大乱了。”

孟九成抿了抿嘴,习惯性地蹭了下鼻子,说道:“这乱兵可能不会来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好在大家为了保命,听我指派,倒也没什么怨言。穆兄,还有这位——”他伸手指了指陈道通。

“在下姓陈名道通。”陈道通有些无力地拱了拱手。

“哦,陈兄。”孟九成草草地还了礼,说道:“穆兄和陈兄还请多辛苦,组织安排一下。观中昨日刚运来的米粮腌菜,请二位去取来让人熬粥,垫垫肚饥。可否?”

“打扰道长,本已过意不去,正该多做些事情。”穆易爽快,立时便起身,却又有些犹豫。

“小丫头和穆姑娘就留在这里歇着吧!”孟九成立时明白穆易是不放心那小女孩,带在身边又有些不便,便开口说道:“还有这位,这位小娘子。”

陈道通转头一看,女儿不知何时进了里间屋,此时正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糕饼,大口地吃着。

“这——”陈道通赶忙向孟九成赔礼,“小女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擅入道长的内室,还请道长原谅则个。”

孟九成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在意,你们去招呼他人,我也要去忙些事情。”说完,他先进了里间屋,从柜子里拿出些吃食,出来给了穆晓薇和小女娃,便转身又走了出去。

虽然说乱兵可能不会上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孟九成觉得还是多点准备为好。

他到了小屋子,从床底下取出了火药罐。

刚才以为乱兵马上就到,又忙碌了半天,现在有了缓冲时间,孟九成便要赶紧把这武器做好,以防万一。孟九成出去又找了几根绳子,把门关好,开始最后的工序——安把儿,准确地说是拴绳。

这个火药罐虽然算是做好了,可不好投掷,没个把握的地方。孟九成在瓶口上拴上绳子,便能象流星锤似的悠起来,借助离心力投到远处。或者把绳子顺到罐底,抓住也能当个把儿。】手机客户端正式上线了!百万免费的阅读神器!有离线缓存,精品推荐,更新提醒等功能,让您随时随地不浪费流量!客户端下载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nbenheji(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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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朋友,帮手

刚忙活好,就传来了敲门声。打开房门,孟九成意外地看到了两个小朋友,少年大丑和三明。

“成哥,出,出啥事了?”大丑和三明见到山门被堵塞,是从院墙的豁口处进来的,观里又这么多人,两人满头的雾水。

孟九成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两人才恍然,便把打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等孟九成做出决定。

其实,这个打猎的技巧是孟九成在后世从《神秘岛》这本书上看到的。

在书中说了很多简单实用的知识,比如制造硝酸甘油,制造玻璃,炼铁炼钢等等。其中还描述了用韧性强的锋利的鲸鱼须骨弯成弓形,加水冻成一砣冰,再在上面涂上动物油脂。如果猎物吞下去,腹中的热气将冰融化,鲸鱼骨便弹回原状,把猎物的胃扎穿而死。而在这里,唯一的变化是用竹签子代替了鲸鱼须骨。

现在这个时候,孟九成当然不会把这个简单的办法继续保密,正事还忙不过来呢,谁还想着在山里打猎当野人哪!

“告诉她,告诉她。”孟九成连连摆手,“一个妇人跑去打猎,家里得多不容易。告诉完了让她快走,免得乱兵来了遭殃。”

三明稍有些犹豫,可也没说别的,转身就走了。

“乱兵不会再来了吧?”大丑有些担心地说道:“玄清道长走了,成哥你一个人在观里不安全哪!”

老子也没打算长呆呀!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强盗也怕报应,谁来抢个破道观,也没值钱的东西。”

大丑人憨嘴笨,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吭哧了一下,说道:“俺去把那野猪的两条后腿卸下来,忙了大半天,又冷又饿,便在成哥你这里吃了。”

孟九成点了点头,也不矫情。等大丑走了,他进屋把几个火药罐搬出来,又放进了杂物间的角落。

铁锅架在大殿的火堆上,米香味逐渐弥漫开来,难民们纷纷吞咽着口水,觉得更加饥饿。眼见乱兵是不来了,人心也松缓下来,纷纷把包袱、衣物铺在地上,孟九成又让他们拿了些干草,横七竖八地或躺或坐,供奉殿里差不多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洗剥干净,猪毛得烧呀!”孟九成忙活得也有些累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那头野猪身上,上前指挥着,好在厨房还有一口小点的锅,准备大快朵颐地来上一顿。

大丑嘿然出声,干得卖力。

“俺去砍点柴禾。”三明拿了把斧子往腰里一掖,又拿了根绳子往自己的木枪上胡乱缠了缠,转身便从院墙豁口翻了出去。

“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是苏东坡戏作《食猪肉诗》,写出了东坡肉的制作诀窍。

将野猪收拾完毕,孟九成开始操刀动手,切了肥瘦混杂的东坡肉材料。作料有点少,将就着用吧!烫、煮、蒸,一套程序走过,就等着火候到了开吃了。

“老虎肉也能这么做着吃吗?”黑壮妇人在旁看着,闻到肉香不由得咕咚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

老虎?那是保护动物,俺可没吃过。

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没做过,也没吃过,只要作料够,应该也可以吧?这样,你去拿块虎肉来,一齐炖上。”

哦,黑壮妇人转身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就卸了条虎腿,大丑收拾干净,扔进锅里。这回黑壮妇人不吭声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锅,一副期待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样子。

孟九成对这个能打虎的壮妇也挺感兴趣,通过姓名,却叫一个与身形能力并不相符的名字——乔娥。

会不会武艺倒不好说,只是乔娥这一身力气却着实了得。她不仅是个力大的夯货,还是个挺懂得知恩图报的吃货。得了打猎的法门,却不肯转身就走,非要卸下条虎腿作为答谢。等闻到肉香米香又迈不动步,肚子里咕噜叫唤,也确实是真的饿了。

孟九成又让大丑切了些碎肉,拿了些食盐,送到大殿,和粥煮在一起。来自于后世的思维,最明显的表现便是比较尊重生命,有平等的意识。所以,孟九成并不觉得难民怎么怎么的,只要自己能力所及,就不吝啬。

“乔娘子,你家住哪里呀?”孟九成闲着无事,随便地聊起天来。

“山里边。”乔娥挠了挠头,很郑重地指了个方向,但这丝毫没用,孟九成根本不知道这个山里边的准确含意。

“是就你们一家人哪,还是什么村子?”孟九成决定换个方式来问。

“就俺们一家,离村子也不太远。”乔娥抽了抽鼻子,肉香味确实更浓郁了,“俺讨厌村里人,村里人不待见俺家,家里也不待见俺。”

相看两讨厌?看,俺都被你这傻瓜逼得会做诗了。

孟九成不是冷漠无情的性格,但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之所以想着交好乔娥,多半是穿越者的侥幸心理在作怪。

君不见小说中的穿越者都有上天的眷顾?什么跳悬崖得秘笈,捡个小猫小狗也是神兽,刨坑挖洞能得财宝,上厕所拉个屎也能碰着贵人。

就是啥也不干,也有那世外高人愣说你是骨骼精奇、修仙奇才,哭着喊着要收徒,九阳、九阴、如来神掌、修仙大法啥的非要塞到手里,不练都不行。就算不教你绝世武功,可自身要是个绝顶高手,拉来当小弟也不错啊!

虽然孟九成暂时还没有什么奇遇,可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碰上了没准就是啥狗屎运呢!

只不过,孟九成是这样的想法,乔娥却只惦记着锅里的肉。

“家里人怎么不待见你了?你打猎收获不少吧?”孟九成却还要聊下去。

骗个力大的帮手也不错啊!你看乔娥拿的兵器,一根近三米长、碗口粗细的大棍子,棍子头上横七竖八钉着十几根长钉子,钉子上是锈蚀和血渍,闻起来血腥味很深,可是没少打杀猎物。

而这兵器孟九成也眼熟啊,街头打斗的神器——自制狼牙棒,一扫一大片,砸在身上就是几个窟窿。

第十一章 俺是明灯,指引人生

乔娥吭吭唧唧地说着怎么在家里受屈,因为是女的,长得又黑又丑,又特别能吃,脾气还暴躁……说着说着,这愤懑的情绪上来,她便随意地用手指在墙上划着。

“奴家是吃得多,可干得也多,挑水种地,打猎砍柴,便是男人也比不过俺。可他们就是瞧不上。横挑竖挑,弄得奴家火大,索性几天也不回去。还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还要嫌俺。道长您说,是他们的不是,还是俺的不是。”

激愤不平之下,乔娥手上没有轻重,划了一划,墙上灰土便哗哗掉落,说完手停,墙上已经多了数道深有寸许的沟槽。

这厨房的房子虽是用土坯所筑,但也挺结实,要用手指在上面划出沟来,谁能做到?

孟九成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目瞪口呆,一时竟惊住了。好半晌才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道:“都是娘子的是,都是娘子的是。这些人不明事理,真是屈了娘子。”

乔娥长出了一口气,看看孟九成,憨笑着点了点头,“还是道长明事理,这么一说出来,奴家心里觉得痛快了许多。”

你这憨货,还自称什么奴家,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傻妞啊,让俺做明灯,做舵手,指引你的人生吧!

孟九成眼珠转了转,又开始引诱,“乔娘子啊,你要想出人头第、荣华富贵,我觉得只有从你这一身本事上打算。”

乔娥皱起眉头,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打猎的本事嘛,也能荣华富贵?”

“同样的本事,得看用在什么地方。”孟九成边想边说道:“象我,便想着在马上得富贵。乱世已至,有勇力者自当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哪能蹉跎岁月,老死山中呢?”

乔娥似懂非懂地神情,半晌又摇了摇头,“可奴家是妇人啊,哪里肯收?不成,不成啊!”

你也不照照镜子,哪里象个女人?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咧嘴一笑,说道:“到了时候,我给你指点明路。可别小瞧妇人,那花木兰、梁红玉般的巾帼英雄可是青史留名呢!”

“好,你给俺指路,俺也要,也要挣个富贵。”乔娥握紧拳头挥了挥,“天天吃饱饭,住顶大的房子,还有人侍候吧?”

“那是肯定的,要不怎么叫将军呢!”孟九成扬了扬眉毛,“出门骑马坐轿,前呼后拥;回家山珍海味,想吃什么随便点……”

咕咚一声,乔娥咽口水的声音响得很,可见她最是对什么上心。

“俺也要当将军,不在这山沟里苦熬。”闷声添柴烧火的大丑出声了,火光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似乎在显示着他的心情也不平静。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当着乔娥的面儿他不敢说什么出生入死的话,只是迎着大丑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伙伴的肩膀。

………….

炖得喷香的肉,热得烫嘴的汤,再加上烙饼,屋子里混杂着香气和热气。忙碌到现在,已是下午时分,早过饭时。几个人都肚中饥饿,或坐或站,吃得酣畅淋漓。

孟九成估计一锅的饭食肯定不够,便在厨房的锅里又炖上了肉。晓薇吃得不多,体力也恢复大半,懂事地去添柴烧火。三明饭量也不大,一同去厨房帮忙。

别人虽然肚饥,却还懂得礼貌和矜持。唯独乔娥,见到饭菜,两眼放光,道了声谢,便拿起木杓,端了个盆子,连肉带汤,就着烙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孟九成等人开始还不觉得,时间一长,见她那吃相,都不由注目,连吃喝也慢了下来。

不一会儿工夫,乔娥便吃得干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孟九成眨着眼睛,暗忖道:这家伙,竟比自己的肚子还大。原来还自嘲无师自通,成功的五字秘诀“特别能吃苦”,已经精通了四字“特别能吃”。现在看来,“特别特别能吃”应该是乔娥的称号无疑。

别人都吃饱了,孟九成故意放下筷子,说道:“我且等一等,乔娘子——”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乔娥继续。

哦,乔娥只略谦了一下,便不客气,左右开弓,将剩下的饭食风卷残云般吃个净光。

时间不大,晓薇和三明又端来饭食,这回肉切得碎,熟是熟了,却并不烂,颇费牙齿。

孟九成盛了一碗,拿过一张烙饼,觉得这便能吃饱,又把剩下的都让给了乔娥。

少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乔娥又吃个干净。这回显是有点撑着,直打饱嗝。

孟九成看着直咧嘴,这丫的不会是饭桶成精了吧?怪不得家里人有意见,要养大这家伙,得付出多少啊?

吃完饭,孟九成让几个女人先去内室歇息,他和穆易等人在外间商量事情。

“某家看观中米粮甚多,可几十号人吃喝,却也挨不了几日。”穆易对以后表示忧虑,“天寒地冻,又兼让强盗吓破了胆,难民们短期内恐怕不敢下山赶路。”

陈道通看了看穆易,虽然他没说,可暂时不下山却也是他的心思。

“家师让我守观,所以提前买足了米粮,够我三个月吃用。”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陵阳镇离此最近,明日可派人去打听。若未遭强盗劫掠,倒可让大家凑钱,前去买粮。”

“陵阳那么大,住着那么多人,几十个强盗哪敢去抢?”在大丑这个山里娃看来,陵阳比自己住的小山村大了十数倍,却不知比陵阳更大的城市也不能在乱世中幸免。

“这个——”孟九成不想长篇大论,给山里娃普及一下地理知识,便转移了话题,“买粮、安顿,要等到明日再说。眼下呢,我觉得要把大家组织起来,别光顾着跑啊!来个把乱兵强盗什么的,大家也能抵挡一下……”

话音未落,外面便是一阵混乱嘈杂,隐约听到“乱兵来了”的惊呼。

孟九成脸色一变,跳下床榻,众人也忙起身。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难民跌撞进来,用变了调的声音叫道:“不好了,乱兵上山来了,大家快逃吧!”

第十二章 乱兵来了,是战是逃?

逃?!孟九成皱紧眉头,沉声问道:“你看清楚了,乱兵来了多少?”

“不少哇,都骑着马往山上来呢!”说完,这个难民转身便跑了出去。

门敞开着,冷气扑面而来。入眼的是乱哄哄的难民,或提或背着东西,惊叫慌乱地奔那墙缺口而去。

孟九成叹了口气,想起后世发生过的事情。

一声“鬼子来了”,合村的男女老少便开始跑反逃命,有时却不过是一个迷路的小日本。而这个负责了望的难民能来报个信儿,没有只顾逃命,也算够意思了。

“我去山门看看,你们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跑。”孟九成操起大枪,吩咐一句便奔向了前面。

分开忙乱逃跑的难民,孟九成穿过供奉殿,跑到山门处,爬上架好的梯子,举目向山路上望去。

一行人马来得并不急,山路比较狭窄,又有一层厚雪。来人估计也是怕滑,掉进路旁的沟里。

望着逐渐接近的人马,孟九成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数到十一时戛然而止。再看了一会儿,终是没有看到后面还跟着的。

也是啊,十一个全副武装、穷凶极恶的乱兵,要对付几十个只会转身逃命的难民,确实不需要更多的人手了。

难道自己就被这十一个乱兵吓跑了?孟九成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是万分的纠结和不甘。

“道长,情形如何?”下面传来了焦急的喊声,却是穆易和晓薇,还有大丑、三明,甚至是乔娥也赶来了。

孟九成居高临下看了看,心中蓦地涌起了一股豪情。苦练武艺为的什么,制造火药罐为的什么,有这几个关心自己的人,还会是一个人在战斗吗?

…………

望着越来越近的道观,裴青用马鞭轻轻抽打着靴子,眯着眼睛说道:“趁着天还亮,收拾了那些难民,咱们就在道观里住下。”

“山下抓住的几个美貌小娘子正好在此享受。”石德广淫笑着说道:“咱们占了这道观,以后下山做买卖,倒也方便得紧。”

“贤弟觉得这一步走得如何?”裴青看似询问,却掩不住一丝得意之色。

“大哥看得远,谋得深。”石德广向着裴青点赞一个,说道:“若还跟着孙正忠那老匹夫,咱们兄弟何时能有出头之地?老匹夫心胸狭隘,又贪鄙钱财,小弟早就受够了。”

裴青嘿然一笑,说道:“乱世已至,只要有钱有人,何往而不利?孙正忠是断难成大事的,咱们兄弟借机脱离,或可一地称王,或可转投强主,富贵却是跑不了的。”

“大哥所言极是。”石德广连连点头,一副钦服备至的样子。

蒙军,乱兵,义军,强盗,豪强地主武装,当时的中原大地上的人马大概可以这样划分。虽然名称不同,但这些武装差不多都干过劫掠烧杀的事情。

比如蒙古军南下,是以劫掠破坏为主。铁骑所到之处,“人民杀戮几尽,金帛子女,牛羊马畜,皆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郭丘墟”。

在山东华北的金国军队,抵挡不住蒙军进攻,被击败后沦为乱军。乱军如匪,所过之处也是抢掠烧杀。

义军和强盗也是如此,纪律严明的队伍,或者是劫富济贫、不伤平民的好汉,那是少之又少。

而现在正上山的裴青、石德广便是败退逃窜的乱军之一。这两人原在驻防莒州州城的军队中任军官,主将是孙正忠。蒙军势大,孙正忠草草抵挡便率部南逃,想回老家躲避。

一路劫掠,部队也逐渐星散,象裴青和石德广这样不肯屈居孙正忠之下,不甘劫掠的财物多被孙正忠所攫取的,自然不在少数。

到了山下,孙正忠带领的人马只剩下了五十余骑。又劫掠了一批难民后,裴青和石德广也生了异心。二人带着十几骑押着俘虏和一些财物断后,却是故意慢走,待急于赶路的孙正忠带人走远,便转头返回,要在这里暂时落脚,自立门户了。

裴青比较工于心计,手中一柄狼牙棒,也颇有些功夫;石德广则射得一手好箭,一杆长枪却比较平常。

而裴青二人,还有所率的军卒,虽属金军,却都是汉人。这在当时,国家、民族观念还未完善,在金朝和元朝为官当兵的汉人,可是极多的,并不足为奇。

例如金哀宗初政,诏褒死节烈士,立褒忠庙,以激励抗蒙将士时,第一批名单中共有十三人,除了一人为西域人外,其余皆为汉人。还有金元间凡遇战事,金国照例也要签发汉人丁壮当兵,名为签军。

要是在后世,这些为异族征战的汉人恐怕要被称之为“汉奸”。但那个时候却没有这个名称,准确地说,人们并不把他们当作“汉奸”来看待。

自靖康之变宋室南迁,中原沦于金人已八十余年,而后世东北三省沦于日寇又有多少年。与其苛责沦陷区的百姓不思故国,甘为统治,倒不如指责那弃民不顾,又不思恢复,只知偏安享乐的宋室朝廷。

且放下这些感慨和议论,再说裴青和石德广,留下五六个兵卒在山下看押俘虏,自带着九名手下昂然上山。

他们想得挺好,道观虽破,却也能遮风挡雨,暂时落脚歇息。然后再逼着俘虏伐木立寨,强拉精壮扩大部伍。将来或是占山为王、劫掠抢掳;或是看准形势,投靠强主,都不失富贵自在,更胜似给贪鄙无胆的孙正忠当狗。

而在当时,蒙军在中原掳掠烧杀,金军败逃,很多地方都呈现出真空状况,两河、山东地区更是一片混乱。

乱世人心变,无论“强悍者或狡黠者,莫不掀起叛金活动”,不仅乱兵、盗贼满野,当地土豪、地主也自相团结,组织武装力量,以求自保。所以,裴青、石德广也不过是在乱世中生出野心的一例罢了。

一伙乱兵不慌不忙地上山,在他们看来,占据道观、劫掠难民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却不知孟九成等人正在紧张的布置,要给他们以迎头痛击。

第十三章 一个打俩,炸他娘*的

“一共十一个乱兵,咱们要一个打俩。”孟九成目光咄咄,扫视着几个能打的帮手,“先炸他个人仰马翻,再趁着乱劲猛冲上去,一顿打杀。”

“道长,你的那个——”穆易倒不是怕死,而是心里没底,担心这些人杀贼不成反被杀,指了指地上的火药罐,试探着问道:“这个东西,威力如何?”

“其声如雷,剧震四野,当者无不靡烂。”孟九成知道这个时候就得吹,吹得越厉害,众人的信心越足。

穆易咧了咧嘴,虽不十分相信,可也不想退缩。

穆晓薇看着孟九成说道:“要不要仔细筹谋一下,就这么简单,是不是有点草率呀?”

沏上茶水,大家坐下开会,仔细研究讨论一番?哪有那个时间?最简单、最暴力,也许就是最直接的成功捷径。

“几个乱兵而已,不必如此麻烦。”孟九成把脱下的道袍扔给三明,吩咐道:“你在山门后面和乱兵说话,说什么都行,就是拖延时间。哦,可小心点,别被箭射着了。要是见势不妙,你就赶紧跑。”

三明身体较弱,只好领下这个差使。虽然心中害怕,可少年也有自尊心,不肯独自逃跑。

“乔娘子。”孟九成知道杀贼的主力可能还要靠乔娥,便诱之以名利,“这伙乱兵杀人抢掠,都是该杀的坏蛋。这场厮杀不仅是建功立业的开始,看见那些马没,抢上两匹,以后打猎也方便了。”

乔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道:“打杀乱兵,难道比打杀老虎还难?”

行了,看来这家伙对杀人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倒比自己还强。穆易和穆晓薇在外闯荡,世道又乱,看那神态,手上也定是沾过血腥。

“呆会儿听我号令,冲杀要猛,可不要怂了。”孟九成右手拿起枪,向空中一举,朗声道:“带好物件,出发。”

俺要当大将军!大丑心里高叫着,鼻子里喷出粗重的气息,左手拿木枪,右手提起装火药罐的筐子,大步跟上。

穆易看了看女儿,摇摇头,苦笑着迈开步子。

“走啊,小娘子,打乱兵去!”乔娥提着她的自制狼牙棒,没有害怕的神色,却有雀跃的感觉,还招呼着晓薇。

哦,穆晓薇应了一声,伸手掠了下头发,身形矫健,跟上队伍。

几个人从后墙缺口翻出,绕着院墙走了一会儿,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这里树木枯草掩着,探头便能看见山门外的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约有一个排球场大小,相对比较平坦。孟九成看中了这里的狭窄,判断强盗必然在这里停脚。相对狭小的空间,十几个强盗,正能使火药罐发挥最大威力。再加上下了雪,地上较松软,火药罐扔过去也不容易摔碎。否则,那可就要变成焰火呲花了。

冬日的天黑得快,又是阴雪天,裴青等人来到山门时,刚到黄昏却已经光线暗淡了。

“嘿,这帮混蛋,竟把门堵上了。”石德广勒住马头,嘿嘿冷笑,如此简陋的路障,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裴青淡然点头,眼中射出一丝阴狠,扬鞭一指,“下马,搬开杂物。”

几个乱兵跳下马,咋咋呼呼,手持刀枪便往前奔。

“等,等等。”三明在山门里面壮着胆子直起身,颤抖的声音开口叫道:“好汉,兵爷,等等啊!”

“还有人哪,以为都跑光了呢!”为首的乱兵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费力地看了看,笑道:“小道士,别害怕,快找人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开,俺们不难为出家人。”

哄鬼呢?在拐角的孟九成收回探头张望的目光,眼见着大家都在鞋上捆扎了杂草,便蹲在墙下打着了火折子,将一根粗香点着。

“乔娘子,你这样拿着,我喊扔的时候,你就把它投向强盗……”

孟九成也只能是现教现卖,乔娥力气大,这个掷弹手是当定了。可他又怕这家伙不懂离心力,掌握不好这个“流星弹”的甩法,只好变能了一下,借助乔娥的大力,直接扔出去了。

乔娥听明白了,把绳子收紧,在罐底集中成一把,握在手里,罐顶是纸捻引线,倒与后世的手榴弹差不多。

孟九成把香交给穆晓薇,自己拿起一个火药罐,抓紧绳子,试验性地悠荡了几下,感觉还行。

“大丑,把那几个都摆在地上,用起来快一点。”孟九成吩咐完,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心神。

这边,三明和乱兵说着话,还在拖延时间。

“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呀!”乱兵不耐烦地催促着。

“是,是,这就快了。要不俺去喊人吧,人多好干活呀!”

裴青微皱眉头,暗骂这几个偷懒的士兵。就这么点东西,费点劲搬开得了,还非得让那小道士来干。

石德广东张西望,又指着山门上的匾说道:“大哥,咱们这寨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要威风响亮的那种。”

裴青呵呵一笑,还真为将来的寨子如何称呼费神思索起来。

火花嗞嗞闪烁,孟九成悠荡起了“流星雷”,乔娥也举起“手榴弹”摆好了姿势,

“扔!”孟九成喊了一声,手中“流星雷”带着点点火星划着弧线,越过前面半人多高的覆雪枯草,向着山门外的乱兵飞去。

嘿,乔娥也吐气发声,把手里的罐子投了出去。

孟九成也不看结果,又弯腰抓起一个罐子,催促着晓薇,“点火,点火。乔娥,再拿一个。”

裴青摇着马鞭子,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不由得开口笑道:“贤弟,你听这个惊雷……”

“什么东西?”石德广歪头看着裴青,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一个黑乎乎还闪着点亮光的东西从天而降。

“轰!”流星雷还未落地便猛然炸开,剧烈的闪光耀得人眼花,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

“轰!”不过一两秒钟,乔娥投掷的“手榴弹”便在地上炸响,巨响把乱兵的惨叫惊呼、马匹的嘶鸣都盖了下去。

第十四章 取胜

石德广惨叫着捂住脸面,血顺着指缝流出,战马蹦跳嘶叫,把他摔了下来。

裴青的马被炸伤,也惊了,乱跑乱跳。他只觉得腿上剧痛,却顾不得,只管用力控马。

山门前的小空地上,人喊马嘶,被突然的袭击搞得混乱不堪。

两声爆炸又先后响起,更加剧了这场面的混乱。

孟九成抓起大枪,大喊大叫着提气壮胆,带着四个手下冲杀出来。没跑几步,常在山林中奔走捕猎的乔娥已经超过了他,举着狼牙棒猛扑上去,一棒便将在马上吆喝勒缰的乱兵砸下来。

一个身影又越过孟九成,花枪一抖,斜着刺入一个被炸伤倒地的乱兵肚腹,红缨一闪,和着鲜血又拔了出来。

血光喷溅,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醒目。孟九成眼见穆易也杀了一人,原来心中的害怕却消失不见了,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肾上腺激素分泌,也想找到发泄的渠道。

“杀!”孟九成一招猛蛇出洞,手几乎握在枪杆的尾端,发动了最长距离的攻击。

乱兵用刀拔挡,但觉大枪力大招沉,竟拔之不动。愣怔中,枪尖已经刺入胸膛,一股冰冷的感觉在剧痛中弥漫开来。

“滚你妈*的。”孟九成大声骂着,抽枪而出,这一声大骂倒把初次杀人的不适给压下去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原来十一比五的战局,已经变成了二比五。

火药罐虽然炸得挺响,但碎片的威力到底是不如铁的,直接炸死的没有,只是炸伤了七八个人。可最重要的是惊了战马,制造了混乱,把乱兵给炸蒙了,手忙脚乱之下自是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而孟九成这边出其不意,攻势凶猛,穆易和乔娥各是二连杀,其余人也都开了纪录。连大丑也捅死一个伤兵,手上的木枪换上了军中的制式长矛。

另有两个乱兵骑着惊马乱蹦乱跳,沿着山道竟向山下奔去。下山本就不能跑得太急,又有积雪覆盖,两匹惊马先后失蹄滑倒,把两个乱兵摔进了沟里。

“驾!”裴青不愧是积年军官,骑术厉害,竟控制住了坐骑,举起狼牙棒,纵马冲杀过来。

大丑初生牛犊,不知深浅,竟挺手中长矛,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哼!”裴青狠狠咬牙,双腿夹马腹,更加快了速度。

古代的骑兵有如后世的坦克,人借马力,马助人力,不说兵器的刺乱,被奔马撞上一下也要骨断筋折。

“我打!”一声大喝过后,裴青眼观六路,便看见有兵器向自己袭来,忙用枪杆招架。

咣的一声,孟九成救友心切,直接把枪当棍,抡起来猛砸,兵器相交,发出很大的响声,裴青只觉得力气大得出奇,半边臂膀都麻了。

勉强控马斜窜,裴青错开了当面的大丑,奔到山门前勒马回转,深吸着气,调整着。

“啊!”的一声惨叫,穆易和女儿双枪配合,一挡一刺,料理了最后一个乱兵。

风轻轻地刮了起来,雪花早已变得稀疏,很快就要停了。地上的雪有一寸多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嘎吱嘎吱”的响声中,孟九成扔下被砸断的大枪,捡起了一枝长矛,带着众人慢慢围拢上来,将裴青堵在了山门处。

借着莹莹雪光,裴青环视众敌。都穿得乱七八糟,显是平民百姓,其中有两个少年模样,还有两个象是女人。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裴青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发生的都是事实。

眯了眯眼睛,裴青翻身下马,一挺狼牙棒,沉声喝道:“鼠辈,谁敢与某一战。咄,一齐来吧!”

“色厉内荏,就是这副德性!还充什么好汉?杀戮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形同畜类。大家一齐上,干掉这个王八蛋。狼牙棒归乔娘子,你那山寨的扔了。”孟九成冷笑或者说是冷酷地盯着裴青。

时间很短,孟九成很快便明白了裴青的狡滑心思。空地太小,纵马奔驰不开,被众人围上,上要顾人,下要顾马,倒不如步战方便。本已知道难敌众人,却还装出硬挺的好汉样子,话里话外激众人单挑独斗,没准就有逃生的机会呢!

听到孟九成的话,裴青的脸色微微一变,盯着这个身材高大的娃娃脸,如此灵动睿智,又是这般年纪,真是不简单。

乔娥却盯着裴青手里的狼牙棒,这家伙看起来多霸气,比自己的山寨货强多了。嗯?啥叫山寨货呢?

“上!”孟九成手中挺矛,缓步上前,众人齐举兵刃,慢慢逼进。

裴青咬牙切齿,心却往下沉。可困兽犹斗,事到如今,也只能在死前抓个垫背的了。

呼,脑后恶风不善。裴青赶忙闪身躲避,半块砖头从山门内被三明扔出,差点砸中他的脑袋。

一块不中,三明心中不忿,接二连三地猛砸。人家都杀敌建功了,自己啥也没干,只耍嘴皮子了。

裴青心头火起,怒喝一声,向前扑出,想躲开这腹背受敌的不利地方。

孟九成正面招架,反正力气强于对手,旁边还有队友,心中已是大定。

乔娥抡起山寨货搂头就砸,穆易父女也挺枪刺出。

咣的一声,裴青招架抵挡,兵器与乔娥的猛烈撞击在一起。这一下子比孟九成那一砸还要力大,裴青虎口迸裂,手臂无力,身着甲胄也移动缓慢,再也避不开其他兵器的进攻。

噗、噗、噗,孟九成和穆氏父女的枪先后刺入裴青的身体,鲜血从裴青的口中狂喷而出。

三把枪尖猛地一抽,伤口喷溅出绚烂血花,裴青大张着眼睛,连死前遗言也没说出半个字,便轰然倒在雪地中。

大将啊,穿得人五人六的,看着挺威风,就这么死翘翘了。

孟九成嘴里呼出浓重的白雾,看看旁边的几个人,神色复杂。

乔娥上前几步,捡起了裴青的狼牙棒,嘿嘿憨笑一声,又跑去拉裴青的战马。

“打胜了。”穆易哈哈一笑,包扎好的伤口已经殷出血来,却毫不在乎。==本站推出的一款免费阅读手机软件。为您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持无网络阅读!为了节省手机流量。请关注微信公众号shengangll(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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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下山袭击

孟九成脸上象是笑,可却难看得很。用力摇了摇头,指了指山路,说道:“我去看看那边。”

走了不长的路,身后传来了嘎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穆晓薇跟了上来。

少女脸颊晕红,喘气还有些急,剧烈运动后还没调整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也没多说话,来到山道上。一匹战马倒在雪地里,腿好象跌坏了。另一匹战马滚进了道旁两三米深的沟里,倒没什么事,嘶鸣着,走动着找出路。旁边有一个乱兵,摔下来时被马压折了腿,正窝在雪里呻吟呼痛。

“抓个活的,正好能了解下情况。”孟九成转头对穆晓薇说道:“麻烦娘子,把乔娥叫来,我一个人弄不出这人和马。”

穆晓薇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道:“还有一个家伙呢,跑下山了?还是就躲在附近?”

“在那儿呢,看样子是死了。”孟九成伸手一指。

穆晓薇这才看见道旁的一棵大树的枝叉上半趴着个人,显是被跌倒的马甩出去的。一动不动,就是没死也失去了威胁。少女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去。

…………

嗡的一声,穆易拉动弓弦,试着力量,然后又拿过箭壶,抽出精工打造的狼牙箭,笑着点头,赞道:“好弓,好箭啊!”

这把好弓是从死是比裴青还窝囊的石德广身上缴获的,那家伙被炸伤了脸面,眼睛看不到,躺在雪地上被大丑捅死。

孟九成喝了口热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穆易。

“虽然伤还未愈,可还拉得开弓,射得出箭。”穆易迎着孟九成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不过是六个败兵,没有什么将领。有这张弓在某手中,再有道长和乔娘子,收拾他们很把握。”

趁胜追击,这是孟九成审完那个俘虏后想到的。一战过后,他对自己的武艺和战力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对付普通的士兵,打两三个应该不成问题。

山下有五六十个难民俘虏,只有六个士卒看押。即便不用火药罐,孟九成觉得也颇有胜算。

“那就事不宜迟,咱们下山杀敌救人。”见穆易同意,孟九成立时便站起身来,说道:“穆娘子和大丑留在观中看守,三明去道观周围敲锣喊一喊,让那些难民回来吧!”

穆晓薇似乎有话要说,但穆易向她压了压手,一指那个小女娃,她只好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

“把肉都煮上,俺,俺们得胜回来还要吃饭。”乔娥已得了马匹和兵器,还惦记着吃,可这回有进步,还知道用复数,把孟九成等人也算上。

嘿嘿,孟九成笑了两声,穿戴整齐,带着两人出了道观。

下了一白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几点疏星远远地躲在天边,眨着眼睛。

三人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孟九成便指着路,从一处较平缓的雪坡钻进树林,隐蔽地下山。

天上的雪已经停了,脚下的雪却很厚。但三人脚上都绑了一大团杂草,起到了雪地鞋的作用,走起来还不算太费力。

穆易偷偷地瞟了孟九成一眼,见他全神贯注,辨别着方向快步前进。这道士很不一般啊,前番遇见时还有些呆傻痴愣,几月不见,已如脱胎换骨一般。这枪法使得纯熟,也不知道是哪个名师所授;震如惊雷的罐子,比军中的火器还要威猛强力;说话、思路也没有滞碍,周密细致,比常人还要聪明得多。

孟九成并不知道穆易在偷看自己,还一脑门子问号。他一边在领路前进,一边也在思索考虑。

乱世已至,正是英雄奋起之时。但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千头万绪,困难重重。救出这伙难民,或许能成为自己的班底人马,哪怕只有几十个精壮相随,也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开始。

可只是一个吃,便要如何解决?地方残破,民众流离,正常的生产生活受到严重削弱,最紧缺的便是粮食。“宝货山积,相率食人”并不算夸张,你就是有钱财,又要到哪里买粮?

山中立寨,自力更生,当然是一个办法。可远水不解近渴,怎么熬过冬天,熬过春荒?

打到海边立基,招徕商人从南方运粮,也是一个办法。尽管也有许多困难,但似乎能更快一些。只不过,还要看如何发展,才能有那实力。

至于学蒙军、乱兵、义军、强盗,以劫掠养兵扩充,漠视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鲜血和生命,孟九成有想过,却本能地抵触反对。

孟九成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前方似乎闪了闪火光,赶忙收束心思,提醒身后的两人小心注意。

透过树木的缝隙,离得越近,火光便看得越来越清楚,还有骑马的人影在逡巡晃动。再近一些,隐约听见哭声和斥骂声。

离着大路不远的一个洼地内,五六十个难民被圈在那里。天寒地冻,大人哭、孩子叫,又冷又饿,景象格外的凄惨。

尸体,被雪半掩的尸体,就在洼地周围,姿势各异,死状血腥。树上的雪不断被风吹下,冷漠无情地落着,象是要把这世上的罪恶和血污都掩盖起来。

几个乱兵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堆,两人一岗,骑着马在洼地周围巡视,但见有出来的人便上前无情砍杀。

没错,五六十人要是一哄而散,四下乱跑,总能逃出去几个。可历史上描述的,一个穷凶极恶的兵便能看押住上百人,甚至能一一砍杀。那些被杀的人为什么不反抗呢,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发生得并不在少数。

孟九成三人悄悄摸到树林边,观察前情况,低声商量着办法。

“这帮家伙肯定听见了山上的动静,估计是派人察看去了。”孟九成仔细数着乱兵,好象差一个。

“一个乱兵,晓薇和大丑足能对付。”穆易见乱兵只少了一个,稍微放下心来,伸手指点着说道:“咱们绕过去,再靠近一点,俺先放箭,射倒那两个骑马的。咱们再一起扑向帐篷,让里面的家伙连马都来不及骑。”==本站推出的一款免费阅读手机软件。为您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持无网络阅读!为了节省手机流量。请关注微信公众号shengangll(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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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犁庭扫穴,解救难民

孟九成觉得己方实力远胜敌人,也就不用什么细致的筹划,便开始按照穆易的计划行动。

三人悄悄潜近,只有三十多米的距离,穆易觉得把握甚大,便站起身,掩在一棵大树后,拉开了弓。

嗡的一声,箭矢射了出去,划过空中稀疏的落雪,正中一个骑马乱兵的后心。乱兵痛叫一声,翻身落马。

先远后近,穆易也不是无脑之辈。一箭射出,单手又抽出一箭,认扣搭弦,向着另一个骑手射去。

两箭两中,两个骑马巡逻的乱兵都被射落马下,可呼痛惨叫声也响了起来。

孟九成三人从树后、草中蹦起,各持兵刃,也不出声,向着帐篷便冲杀过去。

一个乱兵揉着眼睛,匆匆忙忙地掀开帐篷帘,还未看清什么情况,沉重的狼牙棒从上落下,脑袋被打得象个烂西瓜。

尸体倒下,身后露出了另一个乱兵,张嘴欲喊,一把长矛如闪电般刺出,扎穿了他的胸膛。

孟九成前把止,后把压,大力挑飞了乱兵的尸体,在空中带起一篷血雾,把小账篷也掀掉了半边。

惊叫声响起,最后一个乱兵倒很狡滑,不进反退,从掀掉的帐篷后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头也不敢回,直奔拴马停车的树木。

穆易把枪往地上一扎,伸手摘弓搭箭,向着乱兵的后心射去一箭。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五个乱兵便被全部杀死。穆易的弓箭令孟九成大开眼界,作为冷兵器时代最具威胁的远程单兵武器,他觉得非学不可。至于火枪,那还比较遥远。何况,粗陋的火枪在射程上还不抵弓箭呢!

五匹战马全都收拢起来,还有四五头骡子,和它们拉的三辆大车。

三辆大车上装着箱笼、帐篷、粮食,一部分是军仗物资,一部分则是掳掠所得,有的粮食袋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差不多能吃上几天。”孟九成看着那已经变得殷黑的血渍,暗自叹了口气,对穆易说道:“咱们招呼难民上山吧,自愿,不愿去的不强求。”

“他们还有得选嘛?”穆易苦笑了一下,转身向洼地走去。

是啊,他们没得选。而在这乱世之中,谁又有更多的选择呢?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孟九成更愿意去赚钱,做个富家翁,娶几个美女,再游山玩水,消遥快活。

时势造英雄,那英雄也未尝不是被时势所逼出来的。

孟九成的目光从地上的尸体上扫过,伤感又难过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景只是开始,以后还会不断地出现在他的眼中,甚至是更残酷,更血腥。

…………

冬日的天空,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尽管是个晴天。远处的山峦、树林,都浸沉在恬静的、明朗的寒冷中。

忙活了大半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孟九成,不得不起床,开始今天更忙碌的工作。

上百人挤进小道观,乱象是难以避免的。供奉殿里,前院草草搭起的帐篷里,已经住满了人。这还是不分亲疏、家庭,男女分开,才勉强住下的。

这他娘*的,得先修厕所吧?

孟九成挤来挤去,算是勉强巡视了一遍,院墙外、角落处竟有许多黄白之物,让他大皱眉头。

有些愁眉不展地回到后院,孟九成钻进了小屋。仅剩的一个火药罐被放到了外面,他和大丑是挤在这里勉强过夜的。

那个带套间的屋子,里面住着晓薇、乔娥、陈梦瑶和小丫头,外面住着穆易、陈道通和三明。条件所限,这已经是格外的优待,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呢!

“成哥,俺今天得回家一趟。”大丑见孟九成进来,忙把火盆端过来。

“乔娥也得回去。”孟九成把手掌伸到火盆前取着暖,说道:“把家安顿一下,想来哥这里帮忙的话——”

“俺肯定来。”大丑说得坚决,“回家说一声,不让他们为俺担心。”

“好,好兄弟。”孟九成拍了拍大丑的肩膀,沉吟了一下,说道:“一会儿我去取些钱财,你和乔娥,还有三明,都有份儿。不是感谢你们昨天豁出命来帮我,而是让你们留给家里安排生活的。这样你们才能安心,不用老惦记家里。”

大丑张了张嘴,把坚辞不受的话咽了回去,用力点了点头。

“想在乱世中出人头第,就要出生入死,厮杀打拼。”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

“俺想好了。”大丑咧嘴一笑,说道:“跟着成哥干,俺觉得痛快。”

孟九成笑了起来,再次拍拍大丑的肩膀,说道:“走吧,去那屋,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今天哪,可是够忙的,这就叫创业艰难百事多吧。哈哈。”

人若处在太平之世,自然是要安家守业,安享田园生活。就算是什么英雄豪杰,没有机会和施展的客观环境,也只好付之一叹而已。

可若遇上乱世,便有人幻想着能做一个汉时的刘邦,崛起于市井,得天下,当皇帝。有点智能的,便自以为是诸葛孔明,运筹帷幄,封侯拜相。但这些人往往死得快,死得早,原因很简单,那便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就是人心,随着形势而变。而这道理,既是说那些难民,对孟九成也有着启示。

就象裴青和石德广,觉得乱世正是出头之时,觉得自己挺聪明、挺厉害,却栽在这小小的道观,连个姓名也没留下。

所以,凡事要量力而行,要谨慎小心,该低调时便能忍得住气,该奋起时也要英勇无畏。

说得简单,实则复杂。孟九成便认为要想成功,最重要的便是时机和尺度。

近百难民,挑选精壮,也能有个三十来人,自保尚且不足,进取自是困难。这便要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地先稳住根基。

要稳住根基,便不只是养活这些难民,还要制定下规章制度,还要收拢住人心,还要能防住小股敌人。

这些想法早已有之,只不过预想的情况与现在不同而已。对于孟九成来说,并不需要重新冥思苦想,只是稍做修改便可拿出实施。

第十七章 紧张布置,形势纷乱

首先是定位;孟九成不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也不想变成圣母类的人物。搭救难民已是施恩,要求他们图报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是组织和管理;不管是吃喝拉撒、建设居住场所和防御设施,还是编队训练、放哨巡逻、生产自救,只有群策群力,科学管理,才有效率,才能井然有序。

说是两点,其实只有第二点是需要马上实施的,第一点只是思想认识,孟九成早已有之。

送走了乔娥、大丑和三明,孟九成和穆易、陈道通商议了一番,吃过饭便开始着手落实。

虽然是天寒地冻,难民们还未完全恢复,但身处战乱,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意外情况。干的多少且不论,总之都要动手。

登记造册,编队分组,选定组长,劳作细划……孟九成在夜里已经想好了诸项措施,穆易、陈道通、穆晓薇等人全力相帮,忙乱了一阵后,到中午已经显得有序起来。

太阳的脸孔是白的,地上覆着积雪。山路旁的树木上挂满了雪,一阵微风吹过,便扬起一片雪尘。

孟九成选定了路障设定的地方,是在山道拐弯的狭窄处,向上能看见道观,拐个弯又能向下俯视大路。

路障也很简陋,先把积雪交叉堆在山道上并拍实,使通行更加狭窄,大大小小的树枝草草捆扎,放在雪堆上面。再用大铁锅烧化雪水,浇在树枝上,既与雪堆冻在一起,又形成胡乱伸出的坚硬冰溜。道理不复杂,古代便有结冰冻城、加强防御的办法。

这样一来,走山道上山便只容得一人一马,还要曲折前进。敌人便是多,也难以一拥而上。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修得粗糙,但胜在节省时间,也多少能给道观中的难民些安全感。

这个季节真是——孟九成也很无奈。地冻得很硬,用人工刨挖非常困难,掘沟挖壕也只能是以后再干了。

回头望去,远远的道观似乎在一种奇怪的气氛里屹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有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再想到中原大地,这座道观,哪怕是这片山区,也是很小的一块。

尽管劳心费力,又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但孟九成却不能露出颓态。击败乱兵,搭救难民,他年纪不大,却俨然已经是这一大群人的主心骨。哪怕那些难民是住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要用一种自信无畏的状态去感染他们,把他们有限的力量积聚在一起,共同维持这动荡乱世中的一叶孤舟。

…………

公元一二一三年秋,成吉思汗以金朝迁都违约为由,率军南下攻掠。蒙军铁骑势如破竹,相继攻陷济南、益都、登、莱、沂、密诸州,山东地区因蒙古掠夺战术而满目荒残。

金军遭到蒙军沉重打击后,中原的叛金势力红袄军借机更加壮大。而早在金朝南迁国都前夕,红袄军已经势力不小,活动地区几乎扩展到整个胶东半岛。

此番蒙军南下,虽然攻城拔寨,却掠夺而不占据,如一阵旋风般刮过。许多州县因此处于政权真空,山东红袄军随后大举行动,一下子拥有了很大的地盘,也形成了三股主要的武装势力。

这三股武装势力分别是:先以青、潍、密、莒诸州为活动中心,现在又占据莱阳、登州等地的杨安儿;因母亲、长兄为蒙军所杀,聚众起义,占据临朐、益都的李全;转战泰安、淄州、沂州一带的刘二祖。

金军,蒙古军,红袄军,再加上其他小股的武装,你占这州,我占那县,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不知今夕是何年。

外面的纷扰暂时并没有影响到道观的难民,五六天的时间,忙碌劳动,终于能安顿下来,生活条件也有很大改观。

一些身体较弱的难民被安置到山顶的洞里,身体较强壮的还留在道观。道观的前院依着院墙搭起四个大棚屋,用的是砍来的树木和缴获的帐篷。山门已经用杂物堵死,又浇水冻冰,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供奉大殿里也隔成了四个小间,一边两个,中间的泥像没挪动,殿内的空间变得很是狭小。

不是孟九成不想大改造,而是难民们敬神,都劝孟九成不要因为安轩他们得罪神仙。

神仙?孟九成不信,信奉的那些难民又得了什么庇佑?但既然众意如此,他也不执拗。再者,万一师父回来,也说得过去。

后院也搭起了两间小屋,给晓薇、乔娥、陈梦瑶等女人住。缺口处的残砖都收拾干净,木头树枝做了个门,暂时供人们出入。

为了节省粮食,一天改成了两顿饭,再加上几匹死马肉,乔娥和大丑等人打猎的收获,倒还能支撑十天半月。

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孟九成为此和众人商议过多次,确定了几个办法。

一是去陵阳镇买粮购物,信儿已经由三明前几天便送出,只等商铺的孙老板派人运来;二是组织人手,翻山越岭,走上三四个时辰,到南面的天湖去捕鱼。

马髻山又名磨旗山,是莒州州治(现莒县)和莒南县的界山,西北两面环浔水,因山势峡长陡绝,延裹几十里,很象一匹昂首奔驰中的骏马的颈项,当地以形名山,便称为马髻。

而马髻山有四奇,有诗云:芦苇长上马口石,银鱼万条游天池,天蟾绿背红肚皮,山顶黑土不见底。这天湖(现陡山水库)便是其中之一,听诗便知道湖里的银鱼很多。

派人捕鱼,再运回来,费力耗时。孟九成是不太同意这么做的,可天寒地冻的大搬家,难民受不了,也不太现实。所以,也只好先这么暂定,等天暖了再说。

难民中也有几个下山离开的,却是无亲无眷的单身汉。拖家带口的,或是担心害怕的,不清楚外面形势,又被乱兵杀掠怕了,便都留在这里。

在忙着搭棚建屋,改善居住条件,加强防御的同时,孟九成和穆易又组织起了二十多壮年男子,抽时间进行训练,算是有了基本且弱小的武装力量。

第十八章 莒州群雄

这天,吃完早饭,孟九成难得地坐在屋里享了下清闲,准备等一个时辰后训练队伍。

在晓薇和小丫头的注视下,一团泥巴在孟九成的手中逐渐成形。却不是平常捏的增福相公,也不是当时道教供奉的三宝尊神(天宝君玉清元始天尊,灵宝君上清天尊,神宝君洞神之尊),却是一个看起来没有棱角,形态饱满丰腴的娃娃,虽然还没有上色,但已能看得出来模样。

大阿福?孟九成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捏着泥娃,一边还和穆易说着话,可谓是一心三用。捏完后一端详,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捏出了自己最熟悉、最喜欢的惠山大阿福的形状。

小丫头眨着黑亮的大眼,脆生生地问道:“这是什么神,象个胖娃娃。”

“就是胖娃娃呀!”孟九成笑道:“可他也是神,叫大阿福。在很久很久以前啊,野兽出没,危害人类。人们谈兽色变。后来呢,上天派来了两个巨人,名叫‘沙孩儿’,山中各种猛兽长虫,只要见到他们微微一笑,就会俯首贴耳地投入他们的怀抱,任其吞食。野兽被打败了,老百姓就安居乐业了。为了表示感谢,也为了镇山驱兽、避灾辟邪,便供奉他们,又给他们取了名字,叫大阿福。”

小丫头被这故事吸引住了,好奇问道:“这么厉害呀,那怎么是两个巨人,一个不就够了?”

“呵呵,是一男一女两个巨人,这样,这样才不寂寞。”孟九成笑着解释道。

“有空儿再捏另一个,成哥,你先给他穿衣服。”小丫头笑得开心,去拿墙边架子上的颜料。

“既是神仙,就不能说捏,要说请。”穆晓薇走过去,笑着摸摸妹子的头,帮着她把颜料拿下来。

穆易的伤本就不重,几天来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精神头儿也上来了,见养女和亲女感情亲密,也欣慰喜悦,笑着对孟九成说道:“九成啊,真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

“手熟而已。”孟九成没好意思说,这是七八年才练出来的手艺。

颜料拿来,刚用水调和好,外面便有人敲门。听说是孙老板来了,孟九成放下毛笔,赶忙迎了出去。

孙老板在陵阳镇开着商铺,算是个中等富裕的人家,又是道教的虔诚信徒。虽然没有出家,做在道观中做了皈依,也算是道门弟子。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道观里的米粮杂物采购便尽交给他。他也尽心周到,价钱公道,还负责派人赶车给送上山。

孙老板乍见道观如此模样,倒是先吓了一跳。孟九成解释了一番,他才释然。只不过,此次上山送货,没有米粮,孙老板只是带了个伙计,赶着两头毛驴,驮了些孟九成所要的杂物。

看见孟九成疑惑,孙老板一脸苦色,唉声叹气地诉说起来。

原来杨安儿的军队攻取莱阳、登州后,自觉已是势力雄厚,便称王号,置官属,立年号天顺。进而派出手下将领分头攻掠,相继攻下宁海、莒州、密州等地,各地武装见风使舵,不管是贼寇,还是举旗造反,都纷纷响应。

当时女真人的统治是依靠猛安谋克,即所谓女真屯田军,起初是属于兵民一体的组织,金国迁徙他们到中原,目的是为了强化对中原汉族人的统治,利用他们来监视镇压汉人百姓的反抗。

后世的史书,按猛安谋克分布情况推算,迁居中原地区的女真人大约有两百万人,徙住今内蒙古自治区一带的有四十余万人,留居东北地区的约有两百多万人。

随着蒙古军对金朝的猛烈进攻,中原人民也同时也发动了对猛安谋克的反攻复仇。而活动在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数十万红袄军,更是“仇拨地之酷,睚眦种人,期必杀而后已。若营垒,若散居,若侨寓、托宿,莫不逞哄起而攻之;寻踪捕影,不遗余力,不三二日,屠戮净尽,无复噍类”。

除了女真人,红袄军和奋发而起的民众还对金国的汉人官僚进行攻杀。按《金史》所言,就是“向之倚国威以为重者,人视之以为血雠骨怨,必报而后已,一顾盼之顷,皆狼狈于锋镝之下,虽赤子不能免”。

金国的赤子,用后世的话其实可以称之为铁杆“汉奸”。倚国威以为重者,便是那些横征暴敛、残酷压迫百姓的官吏了。

莒州被于洋所占后,莒南县的弓马捕头刘庭玉趁乱而起,纠合衙役、捕快、弓手,又与县境的贼盗联手,杀官造反,占了县城。这些人蛊惑裹挟大量百姓,手执武器,皆穿红袄,尽屠城中女真人,夺其家产妻女。然后他们派人携金银至莒州向于洋投靠,立时成了杨安儿属下,成了红袄军的一部。

陵阳镇的土豪刘文正是刘庭玉本家,得到消息后,带领家丁,纠集泼皮无赖,也造起反来。

马四本就不是什么好饼,刘文正派人跟他一说,他便积极参与。带着无赖同伙,还有一些家奴,一涌而入,把女真人家主宅中的男性全部杀死,财物抢光,妻女也霸占了两个。

“马四心黑手狠,杀女真人且不说,平日有些仇怨的,或是眼红其家财的,也借机报复抢掠。”孙老板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摇着头,叹息着,“张家,李家,差不多倾家荡产,才保得性命;何掌柜、赵老板,不过迟缓了些,便成了刀下冤魂。这,这什么世道啊,什么样的家伙也能跳出来骑在人的头上。”

仇官,仇富,红眼病,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毕竟大多数人都过得平常,看你平日吃得好、穿得好、家财万贯、高高在上,哪有不嫉妒怀恨的。有了机会,自然要报复发泄,谁管你为人好坏。

孟九成嘴上没说,可也知道抢富人、吃大户是最受欢迎的,马四带人打砸,却也少不了那些借机起哄报复的平头百姓。而越是过得艰难,这个时候就表现得越是积极。、作者为您推荐一款免费手机客户端,大量好看的下载离线阅读,大量免费任您看,切换字体,夜间模式功能齐全!下载方式请关注微信公众号leishidushi(按住三秒复制)安装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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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无赖得势,严加防备

“粮铺全封了,大户家的粮食也收了,都得留作军粮。”孙老板象哭似的笑了一下,一摊手,“所以,道长要买粮食,在下却是办不到。就是运来的这些工具杂物,也是偷偷摸摸。”

原来是这样!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难为孙居士了,能将杂物运来,贫道也感激非常。至于粮食,另想办法吧!”

孙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转变有些大,但他也不好问,满腹疑惑压下,犹豫了一下,又好心地提醒道:“道长要小心啊,那马四睚眦必报,现在得了势,没准就想起你打翻他的事情。”

“多谢孙居士提醒,贫道省得。”孟九成也想到了这层,可还是拱手表示感谢。

孙老板眼珠转了转,有些欲言又止,轻轻地搓着手,显得心情焦躁。

“孙居士,您还有事儿?”孟九成疑惑地问道,这神态过于明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孙老板也算是个老实人,多问一句,也出于感激之情。

“嘿嘿——”孙老板讪讪地笑了两声,很为难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有些忐忑地说道:“实在是小孩子顽皮,又不懂事儿,神仙不会怪罪吧?”

李诡祖,淄川五松山人。魏孝文帝时任曲梁县令,清廉爱民,去世后立祠祭祀,民间传说为太白金星下凡。民间称增福相公,文财神,又称财帛星君,增福财神,福善平施公。汉唐时常为百姓请回家**奉,以求增福添财,祈保平安。

原来孙老板为难的事是家里请的增福相公被小孙子意外摔坏了,孟九成微笑着安慰道:“神仙嘛,大人大量,您又是诚心供奉,当然不会怪罪!”

孙老板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长说的是,说的是。那个,在下今日想再请一尊回去供奉,不知这日子和时辰可合适?”

孟九成眨了眨眼睛,笑道:“神仙只护善心人,只佑诚心者。日子时辰嘛,神仙的度量哪会计较?请孙居士稍等,贫道这便去请增福财神。””

“好,好。”孙老板进道观之后,还是头一次露出点笑容。

孟九成回了寝殿,看着木架子上摆着的几尊上好了颜色的泥像,仔细挑选了一下,搬了尊大的。

回到供奉大殿,孟九成将泥像在供桌上摆好,孙老板虔诚地上香,跪倒磕头,又对孟九成说了些好话。孟九成付了账,又定了些杂物,孙老板一一记下,才抱着泥像告辞,匆匆而去。

这就是乱世,沉滓泛起,什么驴马烂子也有机会蹦跶出来。

孟九成思索着回到屋中,却感到气氛有些怪异。

叫晓晓的丫头被姐姐搂在怀里,垮着小脸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珠。见孟九成进来,小丫头看着孟九成,委屈得直扁嘴。

孟九成一眼就瞥见了欺负小孩子的罪魁祸首,陈梦瑶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捧着上了一半颜色的阿福,眉开眼笑。陈道通一脸无奈,还得低下身子哄晓晓。

得,咱也主持不了公道。孟九成冲着晓晓苦笑了一下,说道:“晚上再给你捏一个哈。”

晓晓眨了下大眼睛,伸出小手,心虚地讨价还价,“两个行吗?”

“行。”孟九成点头,笑道:“可得你自己上颜色。”

小丫头破涕为笑,小脑袋点得欢快。

孟九成往榻上一坐,沉吟了一下,便把刚刚孙老板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马四就是镇上那个无赖?”穆易问了一句,见孟九成点头,不禁微皱眉头,半晌无语。

“小人得势。”孟九成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马四想找麻烦,他也带不了多少人。这道观好歹是神明所在,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除了他的死党,那些起哄,或是被裹挟的百姓,多半是不肯来的。”

“话虽如此,也不得不防啊!”穆易边说边起身,“某去召集民兵,多练一时是一时。你再想想,或许能有别的办法。”

“嗯,穆兄受累了。且让我好好想想,可能真有点小办法。对了,麻烦穆兄出去告诉三明一声,让他把木匠都召集到供奉殿,我有事情要他们做。”孟九成也不谦让,走进内室,拿出纸笔,伏在桌案上画了起来。

在古代,炮这个名字很早就有,又写做砲,就是投石机或抛石机。但从战国时期最早出现,到后来被真正的用火药的炮取代,中国的抛石机一直是利用人力。比如唐代的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多人来牵拉。

而孟九成现在所画的却是类似于几十年后元军所使用的配重式抛石机,据记载:这种抛石机是一个叫“亦思马音”的西域人制造的,又被称为“回回炮”或“襄阳炮”、“西域炮”。

杠杆的原理是相同的,只不过这种抛石机不用人拉炮索,而是在梢端绑配重物,在炮架上安装铁钩,钩住炮杆。放炮时,只要把钩拉开,配重物立即下坠,将炮梢压下,同时石弹猛然抛出。

这种设计和结构,节省人力,使用方便,威力巨大,不能不说是抛石机的一项重大改革。

从理论上说,抛石机的掷弹重量和射程远近是由其配重控制的。如果造得足够高大,威力就几乎没有上限。但限制因素还是有的,就是器械本身的强度和操作的要求。

孟九成画的当然是缩小版的配重式抛石机,材料不必太过苛求,容易制造,短时间内便能投入使用。对付的又不是正规军队,如果能搞到材料,能用上火药炮弹,寻常的军伍也难以抵挡。

既然是利用杠杆原理,那炮梢的长度,以及动力臂和阻力臂的比例自然要进行一番测算,以估测要制炮弹的重量,还有大概的射程。

只要能将十斤左右的炮弹抛到百步外,也就合乎孟九成的要求了。为了更快更容易地造出抛石机,孟九成还用了取巧的办法,就是将硬质的弹窝改成了柔性的掷弹带。

抛石机的威力来自其杆臂、重量合适的配重以及掷弹带,而掷弹带这个小改动不必借助任何手段,就能使较短的杆臂达到极致(末端线)速度,使得抛石机的威力倍增,在射程上有巨大的提高。

配重为三百斤至五百斤,两三个人便能拉索使其梢臂回位。孟九成突然想到了那个力大能吃的乔娥,不禁轻笑了起来。

第二十章 等待时机,谈论将来

“妈*的,就算七八斤、十来斤的石头,也能砸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吧?”孟九成的脸上又换上了狰狞的表情。

难民要生产生活,以后还要盖房建屋,工具自然少不了,这是孟九成早就想到的。这回,孙老板没有送来粮食,但斧、锯、凿、刨、锹、镐等工具倒是拿来了一批,难民中也有几个木匠,主要材料木头更遍山都是。

当然,这么造出来的抛石机在坚固和威力上肯定要打些折扣,但孟九成觉得对付平头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还是够用了。哪怕质量不够经久耐用,孟九成要解决的也是眼前的危机。日后嘛,当然会越造越好,材料越选越精。

正画着、计算着,门敲了两下,穆晓薇走了进来,说三明已经把木匠召齐,在供奉殿里等候。

“且稍等一会儿。”孟九成还没画完,可也是五六分钟的事情。

穆晓薇随便地往椅中一坐,伸头看了一眼,除了图形能略微看懂外,其余那些竟是不认识的蝌蚪文(阿拉伯数字)。她不由得惊讶又钦佩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说道:“道长画的倒象投石机,只是这蝌蚪文,奴家却一个不识。”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准确地说,应该叫抛石机。我画的这个做了些改动,节省人力,使用方便,且同样大小形状的,威力却更有增强。”说着,他将一张画好的图纸推进去,让穆晓薇细看。

穆晓薇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若说机关巧妙,道士说好那就定然是好。可只抛石头砸,恐怕还是威力有限,不能称为克敌制胜之利器。”

“确实如此。”孟九成无奈地一笑,说道:“可惜没有原料,不能再做火药雷。”

穆晓薇垂下眼睑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奴家没见识,只觉得道长做的火药雷威力惊人,却不知与金国的铁火球相比又如何?”

北宋末年,在攻打汴京的作战中,金兵获胜,但也见识了宋军的火箭、霹雳球等武器的厉害。

占据中原后,金人也开始学习制造和使用火器的技术,并在十三世纪初首先使用了铁壳爆炸性火器“铁火球”。之后,金人又制造并使用了爆炸威力更大的加强版铁火球,称为“震天雷”。

火药从纵火、烧灼向爆炸性能的进步,是勿庸置疑的。但配方终宋元两朝也并没有达到最优,爆炸的威力自然也要逊于孟九成所设计的“炮弹”。

而在当时,流行的做法还有往火药里乱掺东西的,什么巴豆、砒霜、狼毒等等,利用燃烧的毒烟来伤人,算是历史上最早的化学武器吧!

“金人的铁火球怎能和我制造的火药雷相比?”孟九成相当的自信,事实也正是如此。

“道长真是厉害。”穆晓薇似乎很相信,眼神中并未有什么怀疑的意味,但却善意地提醒道:“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值此乱世,征伐攻杀,象道长这样的奇人异士,怕要引起各方注意吧?”

孟九成眼珠转了转,蹭了蹭鼻子,觉得穆晓薇真是个聪明的女子,自己光想着克敌制胜,还真忽略了这一点。看来,火药雷现在没有,倒不见得就是坏事。

有句俗话叫枪打出头鸟。如果用来形容现在的杨安儿是很合适的,称王建国,风头正盛。也正是如此招摇,在明后两年金军大举反扑时,便首先向其猛攻,使其最先遭到败亡。

再说到孟九成身上,虽然还没什么势力,可这火药雷的名头要是传出去,引起各方势力觊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穆娘子此言极是。”孟九成思虑很快,感激地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以后定会注意。”

“在下?”穆晓薇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道长这称呼一变,难道是要还俗?”

还俗那是肯定的,要不怎么把妹呢?

孟九成咧嘴一笑,却不直接回答,但神情却能令人猜出答案。

穆晓薇眨了眨眼睛,抿起嘴角,说道:“既要还俗,又与乔娥说要建功立业,想必是要征伐四方喽?”

孟九成伸出大拇指,为穆晓薇的聪慧点赞一个,正色说道:“功名只向马上取,不愧英雄一丈夫。”

“既是如此,为何不投红袄军?”穆晓薇好奇地问道:“别家且不说,杨安儿已据数州,势力正盛。凭道长的才能,或是只献火药雷,也能得重用。”

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红袄军人多势散,没有稳定钱粮,又良莠不齐、互不统属,恐被金军个个瓦解击破。再说杨安儿,称王建制,太过招摇,必招金军大举围攻。依我看,杨安儿虽号称有数十万兵马,却多是乌合之众,难抵精锐金军的进攻。”

穆晓薇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先静观形势发展也好。红袄军嘛,确实良莠不齐,有些人马的杀戮掳掠更凶于金人、蒙人。”

穆易和女儿在外飘泊,经得多、见得广,有些事情确实不是耳闻,而是亲眼所见,所说自然也不为虚。

孟九成点头,深以为然。

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叛金或投宋的都是各自拥有武装力量所组成的团体,很多都形如贼寇。

虽多以归宋为名,其中真心归宋、深明民族大义者却不多,多是在战乱、饥荒中,为求生存或图利,而举起叛金拥宋的旗帜,实质目的是为了获取财物与粮食。

当然,北地汉人勇武好斗,又熟悉北方地理情势,本是可以作为宋廷恢复故土的先锋。

可惜,历史上宋廷防内甚于御外,对北人猜忌疑惑,终酿成北军之乱。最终反使其成为蒙人灭宋的主力——汉军,北人也因此位列蒙古、色目人之下,排在第三,在最底层的南人之上。

而现在战乱初起,各方势力混杂,心思、成分各异,在以后金军反扑之时,便如大浪淘沙,一批软骨头和首鼠两端者便露出了真面目。真正叛金的固然会有挫败,但还矢志不移,继续战斗。

孟九成虽然很想独力发展,但也未尝没有投靠强大势力的心思,可现在却不是时机。总要等到人心毕现、水落石出,看准了谁真谁假,才好决定。

……………

第二十一章 马四的报复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孟九成忙碌非常,几乎把全部时间都花在了制造抛石机上。

头一天挑灯夜战,几经改造,终于造好了抛石机的样机。由于不是严格挑选的材料,弹性不够,试射的结果自然也差强人意。

虽然和他的估算还有点差距,但时间不等人,在山上也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孟九成还是和匠人们把各零件的尺寸固定下来,命令木匠们日夜赶制。

为了加快进度,孟九成又把工作进行细划,招集了更多的人手。砍树、锯木头、搜集石头等粗笨的活儿都交给生手来干,细致的加工则由专业匠人完成。

就这样轮班工作,日夜赶制,三天后终于造出了四架抛石机,石弹也有了三大堆。

穆易这边的军事训练也有了成效,尽管离强兵啦,精锐啦,还差得远,可也不再是原来任人宰割的样子。

山门前的小空地上,孟九成一边在穆易的指导下慢慢练习骑术,一边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马四这厮应该不会来了吧?天天防贼,很多事情都干不了,也不行啊!”

穆易嘿然一笑,抛石机没造好前,那是拼命赶工,生怕马四突然而至;现在呢,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倒又嫌马四不来了。

见穆易笑而不答,孟九成也自失地一笑,专心地控马。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种运动,比坐车好,比走路省力,现在也不太冻手了。

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的,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天气是寒冷的,孟九成说:要有手套……

发明有时不是刻意的,特别是穿越人士,总会不自觉地把身边的东西进行改造,或者弄出一些自己在前世已经习惯使用的东西。大多时候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而这两片布剪出手形,在边缘一缝,再往里面塞些铰碎的毛皮,就制成的小东西,却让穆易等人感到钦佩。特别是冬天握着枪刀或工具,在外站岗或劳作,那就更是保暖且方便。

“等三明打探消息回来,马四有什么动静也就知道了。”穆易翻身下马,活动着腿脚,说道:“他又不是陵阳镇的老大,想找出家人麻烦,姓刘的却不一定答应。”

“穆兄说的也是。”孟九成点了点头,勒住缰绳。那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很迷信的,毁庙灭观的事情非常少。穆易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正要下马,孟九成看见从山上急匆匆走来两人,一个好象是大丑,另一个却不认识。

大丑领着一个中年汉子匆匆而来,未到近前,便急着开口说道:“成哥,俺们村遭劫了,俺叔赶来报信儿……”

一个不到百户人家的山村,怎么会有强盗光顾?孟九成初时疑惑,听完大丑讲述,才明白究竟。

五龙山前村是马四的出生地,按理说应该多加照应,可偏偏马四在这里有惨痛的回忆。

这个仇怨是七八年结下的,当时马四还只是个小泼皮,游手好闲,在村子里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有天晚上,他翻墙进了村中王大户家,想偷点东西换钱去赌。本来已经偷到些物件,却看见王家丫环一盆盆地端热水,原来是王家小姐正要沐浴。

马四有贼胆,也有色胆,便不急着逃出,却潜到窗下,捅破窗户纸偷窥。也是该着他倒霉,一个护院估计和他是同样的心思,也悄悄地来了。于是,一个色棍被发现,另一个色棍变成了拿贼英雄。

既偷盗又窥视小姐沐浴,王大户怒火上头,命护院把马四吊起来一段臭揍。

马四被打得够呛,一条胳膊都被打折,可还哀求王大户不要告官,私放了他,自有报效之处。

可王大户哪肯饶他,又狠狠扇了一顿耳光,踹了几脚,把马四吊了半宿,第二天便送官了。马四被问了个流配,远离了家乡。至于后来如何做了女真人的家奴,又随家主以猛安谋克的身份回到陵阳镇,却已不重要了。

反正,现在的马四回乡报复了,报复王大户打折他胳膊、送官治罪。

在孟九成看来,那王大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五龙山前村的田地十有**是他家的,对佃户们盘剥很紧。再说,他还是保长,为金国催赋收税也是不遗余力,算得上是一个小汉奸。

只不过,马四不仅报复王大户,还强逼村里每家出一个男丁入伍,参加他的杂牌红袄军。谁家要是不出,就要杀人烧房子。这就关系到大丑和三明的家庭,关系到……

你强逼,我自愿;你待人以苛,我待之以善。孟九成觉得可以借此把势力扩展一下,不能老窝在这道观里。再说,这也是干掉马四的机会,以后就不用老提防着了。

当然,这也有后患。毕竟马四不是单独的一伙贼盗,挂着红袄军的牌子,还是陵阳镇刘文正的手下。攻击马四一伙,刘文正不能没有反应,或是打,或是想出什么理由能敷衍对付过去。

回到观里,孟九成思虑已定,便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与穆易等人商量。

“三四十个泼皮无赖,纵是有刀枪,也算不得什么。”穆易的担忧与孟九成差不多,“可打狗看主人,顺藤拉蔓,陵阳镇的刘文正岂能干休?”

孟九成挠了挠头,把人家石狮子扔茅坑里,这算不算结下怨仇?

“这个,这个刘文正嘛——”孟九成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事扔在一边,力求客观地分析道:“倒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商人嘛,交结官府,八面玲珑,吝啬贪利,也不算大毛病。关键是他的那个儿子,知书答礼,还是颇有些度量。”

石狮子事件后,刘文正还不依不饶,是他的儿子出来打圆场,才算了结了麻烦。所以,孟九成对刘公子印象挺好。拿个折扇,脸面白净,说话文绉绉的,一个文弱书生,应该好对付吧?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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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奔袭

穆易沉吟了一下,知道关系到大丑和三明,孟九成是肯定要出手的,至于刘文正,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最好是把马四等人一网打尽,不使走漏风声。”孟九成蹭了蹭鼻子,苦笑了一下,说道:“然后我去陵阳镇找刘公子谈谈,争取他的谅解。嗯,好歹有一面之缘,说不定——”

“你既决定了,那便去干。”穆晓薇在旁鼓励道:“凡事要想得太多,难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穆易也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些勉强,“马四不除,早晚是个祸害。今天能回村报复,明日就难免想到别的仇怨。”

孟九成感激地拱了拱手,说道:“那穆小娘子和陈先生便留下守观,我们带十五六个人前去。”

大丑熟悉村子;穆易箭术高超;乔娥力大无比,下手无轻重,也就是比较狠;穆晓薇则弱一些,陈道通就不用提了,留下守家倒也合适。

“时不宜迟,咱们这就收拾一下,立刻出发。”见众人无异议,孟九成最后拍板。

……………

一朵朵带灰色的白云间,深蓝色的天空闪亮着。浮云仿佛倒是底子,苍天似乎是偶然出现的东西。

从道观出来,众人向山上走了一段路,便拐上了一条山梁,直奔五龙山前村的方向而去。

积雪被山风吹得厚薄不一,有时候能看见裸露的泥土、石头,有时候一脚下去竟有没膝深。翻山越岭,走的都是野路,孟九成等人便只牵了两匹骡子驮东西,他们都是穿着山寨雪地鞋徒步而行。

呼出浓重的白雾,清咧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里,孟九成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山峦,突然有种在后世登山当驴友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复杂的。可只能说山还是山,不看人光看景色的话,与后世没什么大的区别。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孟九成的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一句古诗,顿时生出几多感慨。

不是路的路向前延伸着,大丑的叔叔偷跑来报信儿,留下的脚印依稀还在,尽管被刮起的雪尘掩盖了一些。

“成哥。”大丑回过头,有些神秘地对着孟九成低声说道:“马四找王大户的麻烦,一是报怨仇,二来可能还有别的企图。”

哦,孟九成愣了一下,眨眨眼问道:“什么企图?”

大丑见一行人离得并不算近,又有骡子隔开,便继续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村里有人说那王大户有一祖传宝物,藏得隐秘,从不示人。还说那宝物能夜里放光照亮,胜似灯烛。”

“那倒真是个宝物。”孟九成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夜里放光的估计是荧光和磷光物质,古代人不懂这个,当成宝贝。

什么祖传宝物,对孟九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钱财他还不缺,可却买不到能生存活命的粮食。就算把宝物抢到手里,也解决不了这个困难。

“这个说法十几年前便有,马四也定然知道。”大丑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测,“王大户现在落在他的手里,岂有不追逼宝物的道理?”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马四如何逼迫王大户,与咱们关系不大,最主要的是除了这个祸害,还村子安宁。道观这里以后也不用天天防贼,不得安稳。”

“成哥,你对宝物钱财什么的,好象不太感兴趣?”大丑也不算傻,看出了孟九成的意思。

“也不全是这样,只不过现在用处不大。不能吃,不能喝的。”孟九成说道:“当然,能得还是不放过。”

大丑咧嘴笑了,说道:“只要除了马四,宝物还能不落在咱们手里?还有那王大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产、粮食也都归咱们了。成哥,咱们这叫不叫除暴安良,劫富济贫?”

“那肯定是啊!”孟九成嘿嘿一笑,打土豪分田地,可是穷苦人最喜欢,最能争取人心的。

而在当时,红袄军能一哄而起,席卷中原,与女真人大肆侵夺汉人田地,赋税已是数年前三倍,以致民不聊生,有着极大的关系。

当然,孟九成也知道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根据地,你分田地,谁能安心耕种?

两个多时辰的翻山过林,众人来到了一处并不算陡峭的坡崖。坡崖有四米多高,原来山民凿出踩脚的凹坑都被雪覆盖压实,但从上而下可以象滑梯似的出溜,从下向上却是不太容易攀登。

好在孟九成事先询问过路上情况,有所准备,带了数条长绳,拴在旁边的树上,慢慢地下到了平地。眼前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再越过一条小溪,天黑前就能到五龙山前村了。

…………

五龙山前村,王家的大门前,立起了一个木架子。架子上吊着王大户那肥胖的身体,双手倒绑在背后,拴在木架上的是王大户的头发,身体随着寒风在晃动。

王大户的家人都被捆绑起来,靠着院墙或蹲或坐。其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是王大户的小儿子,满脸惊恐,嘴巴紧闭,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已经吊了半天,王大户已经惨叫不出,只能偶尔发出哼哼的呻吟。但他的脑子还没有冻僵,哀苦又无助,恐惧又难受。

一切痛苦的开始,似乎是王大户从一场荒诞不经的睡梦中醒来后开始的。

当时他刚被外面射来的阳光吵醒,本能地伸手去摸旁边的女人。小妾还在酣睡,床单的一角盖在她的一条腿上,遮住了膝盖以上的部分,显得娇弱不堪,更象个孩子。

睡梦中,小妾在睡梦中抽动了一下,手滑过面颊,舔了舔嘴唇,她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王大户毫无情绪地看着小妾的细腰和臀部,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吧,细嫩的皮肤和动人的睡姿也撩动不起他的激情。

隐约听见屋外有什么声音,应该是仆佣们在干活儿吧?王大户觉得困意又有些袭上来,便往小妾的身上靠了靠,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胸脯上,随着她呼吸的节奏,缓缓摸着……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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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王大户的噩梦

然而,没过多久,还未进入梦乡,王大户便被惊醒。外面乱哄哄的惊呼喊叫,杂沓的脚步声令人心惊肉跳。

“红袄军来了。”

“红袄军杀进来了。”

在几声惨叫后,王大户已经惊慌失措,胡乱披了衣服冲出门。小妾叫了两声,便吓得缩在床底瑟瑟发抖。

几个护院死伤,剩下的翻墙钻洞,各自逃命。王大户情知不妙,趁着鸡飞狗跳的乱劲儿,混在乱喊乱叫的仆佣中,向后院奔逃。一个排污水的水沟成了众人逃命的通路,一个个打骂着、推挤着向外钻。

“姓王的在那儿!”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穿白衣服的那个胖子。”

王大户大惊失色,想奋力推开那些不顾尊卑的仆佣,此时喊杀声、喝骂声四起,却没人给他让路。

“王八蛋,你往哪儿跑?”一个大汉从后赶来,一把揪住了王大户的衣令,用力一拽将他摔倒在地,在王大户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象拖死狗般将其拉到马四面前。

“妈*的!”马四上前踢踹了王大户好几脚,骂道:“你个王八蛋,还认得爷爷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四,你马爷现在回来跟你算账来了。”

“爷,大爷。”王大户一时并没认出马四,什么马爷马爷的,他脑子里昏沉发晕,也想不起得罪过哪位马爷,鼻口流着血,含糊地求饶道:“饶命,饶命啊,小人有钱,您想要什么都行……”

“滚你妈*的!”马四又是一脚踹过去,手里的鞭子带着尖啸没头没脸的一顿猛抽,厉声喝道:“几个臭钱就想打发爷,你当爷是要饭的呢……”

打了半天,见王大户躺在地上只能象个死猪似的哼哼,马四才停下了鞭子,对手下命令道:“在大门外树个架子,把这个王八蛋的头发吊起来,再把他家里人都绑来看着。还有村里的老百姓,也让他们都来见识一下——让他们知道现在谁说了算,谁才是大爷。”

“大哥,你就瞧好吧!”一个无赖点头哈腰地献着媚,“俺要不把这王八蛋整治得死上十回八回,您就一刀砍了我。”

“这老王八还喘气吧?可别死了,还没挖出他家的宝贝呢!”马四穿着皮裘,自然是王大户家的,剔着牙走出来,上前踢了王大户一脚,让他的身体晃动起来,让王大户发出了大声的惨叫,也打断了他的混乱回忆。

“你,小兔崽子——”马四又拉过王大户的小儿子,把孩子按坐在父亲脚下,扭着头让他抬头向上看着。

“别忘了今儿这个日子。”马四踢了孩子一脚,大声说道:“不光是让你记着你爹象头猪似的嚎,也是让你小子长些见识。欠了债早晚要还……”

抽泣声打断了马四的思路,一个女人坐在地上,离他只有几步远,靠着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好象是王大户的小妾,无助的神情让吃饱喝足的马四更生出了为所欲为的想法。妈*的,玩玩王大户的女人,更能让他难受……他冲着两个手下努了努嘴,伸手点了点这个女人,转身进了大宅院。

…………

天刚擦黑,孟九成等人已经潜近了五龙山前村,在大丑和叔叔的指点、引路下,决定个个击破,将马四这伙人分头消灭。

马四不过是个泼皮无赖,会点功夫也是三脚猫,更不用说什么行军打仗的布置。何况,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小山村会遭到袭击。

在他想来,打着红袄军的旗号,三四十人持刀拿枪,村民还不得老老实实听话?霸了王大户的家产,再强逼每户出一个男丁,回陵阳镇时,三四十人可就变成百八十人了,可谓是一举两得。也就是说,马四不光是要报仇、夺财,还有着与能力不相称的小野心呢!

同样,对于孟九成来说,也不只是除掉马四这个祸患,以求安心而已。建立根据,招兵买马,自然要到人群居住的乡村城镇,在山上的道观又有多大前途?

“王大户家有二十多人,剩下的分住两处,一处是在村口的赵四家,一处是在村中的魏家。”大黑的叔叔又偷偷找来几个村民,把情况都摸个通透。

孟九成看了一眼穆易,探询地问道:“咱们分头行动,穆兄带十个人收拾赵四家的;我和乔娘子、大丑,再带五个人去魏家;然后再分头奔王大户家,收拾马四?”

穆易点了点头,明白孟九成的心思,这是要先堵住村口,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孟九成看了看身后的十几个人,沉声说道:“这伙贼盗杀人抢掠,与那些乱兵无异。呆会儿动起手来,谁也别胆小退后。就按照穆师父教的,排着队形,猛杀猛刺。”

在古代,人们对死亡、血腥的心理承受力要比现代强很多。尤其是经历了战乱,见过杀人,埋过死尸,又有同伴在身边,胆子自然要比以前大很多。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又说道:“打败了这伙贼盗,大家便能到这山村建屋居住,算是暂时安定了。那王大户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金人的走狗,有房有田,可不给那伙贼盗,都是咱们的。大家伙奋力杀贼,杀三个以上的奖励一间房子、十亩田地,杀一个以上的奖励五亩田地、百斤粮食。”

穆易诧异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这招狠哪,看来马四和带来的人都难逃一死了。要知道难民们虽然暂时算是在山上安顿下来,可也忧愁日后的生活。能搬到村里住,又有房有田,谁不狠下心来干他一场?

果然,富贵险中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武装训练还不足十天的难民都瞪起了眼睛,气势与刚才更是大大不同。

这小子,想得周到啊!穆易诧异之后便是钦佩,怪不得要带人出来时,孟九成要挑选有家眷的,这帮家伙为了亲人确实敢豁命拼一下。

“俺拼力打杀,能得什么,那个奖励?”乔娥瞪起大眼珠子。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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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重赏,身先士卒

“以后要当大将军的,一处房子、几亩田地哪能看在眼里?”孟九成鄙视了这个夯货一眼,“眼皮子那么浅,有点出息行不?”

乔娥挠了挠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没等她想明白,孟九成已经一挥手,命令道:“出发。”

马四不懂军事,他带的手下也多是无赖泼皮,乱世之中有了出头之日,自然图个享受,图个吃喝玩快地痛快。

村中除了王大户外,就数赵四和魏浩两家富裕,房子较大,结实又暖和。这帮家伙也就占了这里,把原主人一家赶到小屋、柴房,杀猪宰羊,胡造起来。

穆易等人悄悄来到赵四家,发现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宅子里吆五喝六,肉香酒味飘出来,正喝得高兴。

这便简单了,穆易带着人一拥而入,穿过院子,直奔厅堂。路上先后碰见两个家伙,穆易当先,不由分说便举枪捅杀。厅堂里十几个无赖酒酣耳热,听到外面惨叫,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伙持枪拿刀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杀!”穆易长枪一抖,血光迸溅,翻手一拧一抽,拔出枪尖,又向另一个无赖刺去。他知道身后的人毕竟还训练日短,虽被孟九成的重赏所激励,还需要他这个头领身先士卒地鼓舞杀气。

“杀!”身后的十个人被穆易的凶悍所带动,胆气也壮了起来,三人一组,各举刀枪,向着措手不及的敌人砍杀过去。

血肉横飞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赖们多数都没来得及去拿武器,便被砍杀刺死。有两个身手较好、反应较快的,象是头目,操起武器抵挡,不几回合,都被穆易刺死当场。

简单搜杀一番,穆易留下五个人守在村口,他带着其他人由大丑的叔叔引领,直奔王大户的宅院。

这边孟九成和乔娥带着人差不多同时开始行动,打进了魏浩家,他和乔娥一马当先,见到穿红袄的就杀。大丑带着五个人在后紧跟,枪刀齐进齐退,杀得血光迸溅。

老子能打十个!孟九成发现对上这些无赖简直是虎入羊群的感觉,一枪刺出去,对手连挡都挡不开。力气上的差距,最多只能使他的大枪有些偏。

乔娥的力气比他还大,新得的狼牙棒更是称手,抡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砸下去便是血肉模糊,几无一合之将。

从前杀到后,孟九成带着人也不多作停留,出了宅院,直奔王大户家。

杀戮引起的惨叫惊呼确实惊动了最后一伙无赖,但也是在外面的几个,在屋子里的家伙还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狼哭鬼嚎的,出什么事儿了?”一个无赖张望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进去禀报老大一声吧?”

“老大正在快活——”另一个无赖面露迟疑,“是不是村人不晓事,惹恼了他们,正在拷打教训?”

“等会儿再说。”小头目被说得也没了主意,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又觉得有了主意,说道:“牛二,你去看看。”

牛二不想去,可被头目恶狠狠地盯着,只好无奈地转身而去。磨磨蹭蹭地走了几十米,迎面一群人快步奔来,正撞个对面。

“谁?”牛二咋咋唬唬地举起枪,又试探着问道:“是钱六哥的人吗?”

孟九成也不答话,纵步上前,便是一招灵蛇出洞,手握了枪柄末端,发挥了最长距离的攻击。

牛二直觉得嗓子眼一堵,大张着嘴巴已经发不出声音,寒冷蔓延全身,眼前更黑了。

一挑一抽,孟九成把牛二的尸体甩到一旁。连续的杀戮非但没有给他疲劳感,反倒觉得更加振奋。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孟九成知道在这乱世之中,除了缩起脖子当乌龟,窝在深山当野人,要想建功立业,要想昂然奋起,就必须要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

而抵挡乱兵,再到杀戮这乌合之众,只是刚刚开始。对于一个死过一回的幸运儿,他还有什么抛舍不下呢?轰轰烈烈来他一回,才不枉此生。

由于夜色已暗,王大户家门前又烧着火堆取暖,身处亮处的无赖泼皮既没听到牛二报警,又没看清急速而来的是什么人。等到发现不对,孟九成和乔娥一马当先,已经杀了过来。

先是惊呼,紧接着是惨叫,几个无赖在血肉横飞中纷纷倒地。一个无赖转身跑到大门处,半只脚刚迈进去,一支箭从背后射来,当即中箭栽倒。紧跟其后的家伙被绊了一下,刚直起身子,又是一箭射来,他痛叫着滚翻在门槛上。

孟九成率先冲进大门,长枪在身前舞动,以防偷袭。脚步站定,稍一打量,便向迎面而来的几个人影冲去。

对面的是个头目,手中持着一柄长矛,见孟九成的枪刺来,瞪着凶恶的眼睛猛的一拔,兵器稍一接触,孟九成已经猛然收势,变刺为砸,刷的一声,划着弧线的大枪劈向这家伙的脑袋。咣!这家伙横矛上架,巨大的力量震得他两臂发麻,后退了两步。

孟九成分心再刺,力大势猛,这家伙勉强用矛招架,但发麻的两臂、后续不继的体力却无法再撼动这势如雷霆的一击。噗的一声,凉意和剧痛从胸口传来,两眼发黑的头目摔倒在地,大张着眼睛,望着夜空,停止了呼吸。

“杀!”孟九成一声暴喝,猛力刺出一枪,两人的武器接触后那个无赖试图将对手的兵器荡开,没料到孟九成的大枪就好像铁铸的一样拨之不开,“啊……”无赖才叫了半声就觉得胸口一紧,然后呼吸被强行中止。

“呼!”乔娥抡起狼牙棒,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对手横刀招架,却阻止不住这大力的一下,刀向下沉,狼牙棒几无阻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血光四溅,这家伙哼都没哼一声,便颓然倒地。

一伙人在孟九成等人率领下越杀越猛,闻声出来的无赖泼皮纷纷倒毙,完全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即便是一群绵羊,在狮子的带领下,也能战胜绵羊率领的一群狮子。

第二十五章 奋勇厮杀

且说马四,在后宅把王大户的小妾享用完了,又拿刀吓唬威逼,终于知道了王家祖传宝物所藏之处,刚刚取出来欣赏。看着手里这熠熠发光的东西,马四心中狂喜,反复把玩,直觉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心中狂喜还在,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却如一桶冷水浇头,吓了他一大跳。匆忙把宝物往身上一揣,抽出腰刀,马四大声呼叫着手下,快步出了屋子。

七八个手下各从房中冲出,会合到马四身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有敌人杀进来了。

马四胆气稍壮,吆喝着,挥舞刀枪,带着人直奔前院。

月光映着雪色,两伙人在前后宅中间的月亮门前撞到了一起。只是这时形势已经逆转,三四十个无赖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而这边有着猛将,人数也占优势。

“你们是什么人,敢与红袄军作对?”马四一时并没认出对面的孟九成,但见对方人数不少,心中暗惧,嘴上便把红袄军的名头抬了出来。

孟九成见到马四这些人,不觉放下心来,没跑就好,倒少了麻烦。他站定脚步,调整着呼吸,嘴中呼出阵阵白气,冷笑道:“你们也敢自称红袄军?不过是一伙贼盗而已。”

马四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终于认出了孟九成,心中诧异,嘴上不禁惊咦道:“是你?”

“正是你孟爷爷。”孟九成一挺手中长枪,“废话少说,过来受死吧!”

马四犹豫了一下,拱了拱手,说道:“道长,你我并无什么冤仇,上回被你打了,俺也没有怨恨。此次来报昔日恩怨,却不知何处得罪了道长,俺这就带人离开,还请道长高抬贵手。”

示弱了,害怕了,可却不能饶你这小人。不仅要借你们这帮人的狗命立威,还要彻底绝了后患。孟九成不惧君子,却怕小人。马四放低身价说软话,日后必疯狂报复,这种人为了活命能跪下往你叫爷爷,可转身就要找回面子。

孟九成冷笑一声,摆开架式,也让自己人不再迟疑,“若是有信义的好汉,放他一马也无不可。你算什么东西,反复无常的毒辣小人,却是饶你不得。”

马四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孟九成竟然要赶尽杀绝,一丝后悔掠过心头,刚刚要是强硬一些,算不算好汉呢?

没等马四再开口,孟九成已经动手,乔娥等人刚刚还瞅着孟九成的行止,但却又要打杀,也举起兵刃拥上来。

连声惨叫,孟九成和乔娥勇猛向前,各杀一人,这边士气大振,另一边却是慌忙招架、手忙脚乱。

马四一见对手凶猛,自己这方顷刻间便倒下数人,自知不敌,挥舞喊叫,脚却向后挪动,转身就往后跑。

穆易知道孟九成的心思,见到己方占着很大的优势,便没急着上前厮杀,摘弓取箭,盯着马四的举动。见他要逃跑,便开弓射箭,一箭正中马四后背。

马四疼得叫一声,打了个趔趄,强忍疼痛,继续逃跑。

孟九成和乔娥带着众人已杀散无赖,此时撇开众人,大步追了上去。

跨过了月亮门,孟九成看到了马四,蹒跚着脚步在逃窜。箭伤虽不是立刻致命,却影响很大,马四每迈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听到身后有力的脚步声,马四转头一看,见是孟九成满脸寒霜地追上来,不由得心胆俱丧,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道长,饶命,饶命啊!”马四伸手入怀,掏出那发光的宝物,双手捧着,苦苦哀求,“但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小人愿死力报效,绝不敢生报复之心……”

孟九成见马四涕泪横流的可怜样,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染血的枪尖停在了马四的咽喉处。

“小人在前车裕、后车裕还有宅院、财产,全都奉给道长,只要道长留小人一条命。”马四见似乎有转机,愈发加码地哀求。

孟九成盯着马四,沉声问道:“你还祸害了这两个村子的百姓?”

“不,不是祸害。”马四赶忙辩解,“只是占了两处宅院,抢了些财物。那两家大户都是金人走狗,为富不仁,不是好东西。那个,道长如要小人归还,小人也无不依从。再者,小人也是被刘文正所派,到北面各村招兵买马,非是小人存心勒逼百姓。”

刘文正竟有这般筹划?孟九成听明白了,马四只是刘文正所派的一路人马。估计是按方向划分,以陵阳镇为中心,派人到周边分头招兵、扩充队伍。而马四是公私兼顾,既完成任务,又报了私仇,还顺手给自己抢夺了宅院钱财,可谓是一举三得。

说到底,刘文正在这战乱来临时还是准备不足,可不动手的话,又怕别人先树旗起事,他便可能会沦为被抢掠的对象。所以,他才趁着人心躁动,借着汉人对金人的仇恨,匆忙联系了乱七八糟的一伙人,叛金起义了。

陵阳镇是拿下了,自家的财产也保住了,还能通过扩大范围的抢掠发笔横财,刘文正的初始目的算是达到了。可稍微安定下来再看,刘文正发现自己的实力既不强大,根基也不稳固。

而与贼盗联手占了县城的本家刘庭玉,更是秘密派人送信,言说在县城中与贼盗屡生龌龊,双方有火并的危险。信中叮嘱刘文正抓紧扩充实力,准备出兵助战,击败贼盗后便可独占县城。

刘文正本是个商人兼土豪,见风使舵是其擅长,这种事情就有些难为他了。他倒是想派出亲信去周边,可又怕在陵阳镇的自家人手少了,联合的那些人再生出异心,又保不住家产亲眷。

所以,刘文正只能放下独吞的心思,采取折衷的办法,各家都派人出去。这样一来,镇上的人马也就能继续保持平衡。

当然,这也给了各家扩充人马的机会,但刘文正选的是南面比较富裕的村子。不出意外的话,扩充完毕后,他们刘家的实力还是最强的。

这些判断并不是马四得出的,而是孟九成在问话中自己想出来的。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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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胜后安排

由小见大,莒南县和陵阳镇便是个缩影。红袄军在中原大地蜂拥而起,声势浩大,但最终还是被金军个个击破、一一扑灭,其最大的弱点便是成分复杂,人心各异,不能精诚团诚,联合作战;反倒是互不服气,冲突、火并时有发生。

此时,穆易等人已经收拾了其他无赖,还抓住两个活的,纷纷来到后宅,站在孟九成的身旁、身后。

马四虽中箭一时不死,但血一直在流。窝在冰冷的地上,又是寒冷天气,刚才强撑着求饶。此时已经蜷缩成一团,牙齿打战,话不成句。

见马四这副委顿垂死的样子,孟九成心中矛盾,一时竟下不去手。

穆易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凑近大丑,向着马四努了努嘴,低声道:“九成必留你在村中坐镇,打杀这厮立威,还有谁人敢不听你的?”

他是深恨马四的,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也知道马四这种人看似可怜,却不是平民百姓般的羔羊,而是受伤的豺狼,此时不除,必是祸患。

大丑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理。他虽然也有了理想,想当什么大将军,可一直有些自卑。一是力气没有乔娥大,二是不会什么武艺,能力有限,深恐不被孟九成看重,所以处处争先表现。

嘿,就在孟九成犹豫,众人等着他发话的时候,大丑毫无征兆地发声出矛,猛地刺进马四的脖子。

鲜血迸溅,马四哼都没哼一声,头一歪,本已无神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

孟九成也愣了一下,但只是抬头看了大丑一眼。他微抿嘴角,微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挥了挥手,示意把尸体抬走,便转身招呼其他人挨屋搜一下,以策安全。他又请穆易去村口,与那五个人会合,守在赵四的宅院内,堵住漏网之鱼的逃窜。

从马四口中得到的信息对孟九成是极有用的,原来对于陵阳镇刘文正的担心也减少了很多。但孟九成知道自己的动作还要加快,趁着刘文正没发觉,趁着马四搅得几个村子人心惶惶,以最快的速度纠合起一支队伍。

至于王大户、赵四、魏浩,以及其他村的地主富人,孟九成并不打算救他们,可也没打算杀掉。从大多数人的利益出发,孟九成也必须用他们的财产来笼络收买人心。

用后世比较通俗的理论讲,孟九成就是要打土豪、分田地,要劫富济贫,要为穷苦的平头百姓谋福利,更要为自己纵横天下……

屋内灯烛明亮,金银财宝、地契租约,还有大囤的存粮,现在都成了孟九成的发家资本。至于王大户,已经没了半条命,孟九成也没杀他,还给他和家人指定了一处小住房,并留了十亩地和一些粮食。

孟九成已经选好了要争取、依靠并为之服务的阶级,如此对王大户也算是仁至义尽,每个人都照顾到,让他们没有怨言,他做不到。

穆易已经被大丑换了回来,村口的把守也增加了人手,孟九成基本上可以放心。所以,他要与这个信得过的人好好商议一番。

“刘文正虽然忙于招兵买马,可除掉马四,他也不会善罢干休。否则,威信受损,他怎么当这个老大?”

对穆易的分析和担忧,孟九成心中并不完全赞同。经历过这一场袭击战,他对乌合之众有了更深的理解。如果军队的实力是以人多势众来衡量的,那现在总数加起来有几十万的红袄义军,又是如何被金军的反扑所击败的?

……但知攻伐,不善经营,形同流寇;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人,而不知养于民;为将者缺乏谋略,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此义军与彼义军之间,相互猜疑,时降时反,互相攻击……

历史上,绝大多数农民军所具有的弊病缺陷,孟九成心中是清楚的。所以,他不认为刘文正会有多么专业的军事知识,会有什么能力超群的幕僚或将领。

也就是说,在数量上,孟九成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反超刘文正。但加上陵阳镇周边新招的兵,刘文正顶多也不会超过两千人马,且在内部又有勾心斗角,互相提防,作战时又岂能同心协力?

当然,能避免这场提前到来的冲突是最好。可孟九成不能想当然,必须从最坏之处考虑,尽力做好应付的准备。

“先示弱,看看能否顶替马四,暂时屈居于刘文正的部伍。”孟九成其实早就想了办法,尽管还不完全,也不是非常有把握,“即便不成,令他们有轻视之心,也就不大可能会全师来攻。来的人少了,咱们也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取胜又如何?能使刘文正善罢干休?”穆易转着茶杯,轻轻摇头。

“能善罢干休是最好,若还要战,咱们已经争取到了不少时间,难道就不发展壮大?”孟九成咧嘴一笑,说道:“天亮后咱们先摆平这个村子,然后便去前车裕、后车裕,马四已经聚了财,咱们且帮他都取了。”

“三个村子——”穆易想了想,说道:“总人口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人?你准备招多少兵?”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打仗获胜,可不全靠兵士的多少。还有组织和训练,武器和装备,以及指挥水平的高低,士气的兴衰。”

穆易若有所思地看着孟九成,半晌微微一笑,“你既考虑得周全,那我等便全力相助罢了。”

“穆兄的任务最重要,便是训练兵丁。”孟九成端壶给穆易倒上茶水,说道:“穆兄前些日子的辛苦,今日便见了成效,与民兵相比,马四一伙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以有备击无备,又有你和乔娥勇猛在前,一伙泼皮无赖自然不在话下。”穆易对孟九成的夸张表示谦虚,又仔细想了想,说道:“好罢,承蒙你看得起,我便继续干下去。等有了更熟悉战阵厮杀的人手,可一定要把在下替换下来。”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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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利之诱,巧舌如簧

是啊,战阵厮杀和个人武艺那是大大不同的。打马四一伙虽然比较轻松,可民兵若遇上正规部队,大概也是同样的差距,万万抵挡不住。这就象专业和业余,有时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难望项背。

好在今天这些民兵表现还不错,不管是孟九成等人带头的作用,还是奖赏激励,抑或是人多胆壮,反正是没有临阵退缩的。而这就是成长,迈出了第一步,确实是令人欣慰的。

“穆兄若有闲时,还请教导传授一下这个弓箭。”孟九成对这种单兵远程武器好生羡慕,凭自己的大力,能挽硬弓,如果在技巧和准确上再有进步,不说弯弓射大雕吧,战阵中也是令人生畏的杀敌手段。

穆易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某家也只是手熟而已,若比那神射手,自是差得远了。你既然不嫌,俺便点拔指正,凭你的聪明,很快便能学会。至于如何提高,某觉得只有常练不缀一个法门。”

孟九成连声称是,熟能生巧,这个道理很简单。就象后世的神枪手、狙击手,那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又随便谈论了一会儿明天的事情,孟九成便请穆易去休息,他却挑亮灯烛,铺开纸张,拿出也不知道大丑从哪家拔来的鹅毛,修剪了一下,开始伏案疾书。

到了古代,读书识字虽然有繁体字,可连蒙带猜也能胡混过去,就是这毛笔字,不下苦功夫,却比蟑螂爬还难看,黑乎乎的惨不忍睹。

为此,孟九成拿起毛笔比抡大枪还费劲,写出的字也没少让人取笑。穆晓薇也罢了,陈梦瑶那个疯丫头竟然也撇嘴鄙视,实在是很打击装*逼少年的自尊。

所以,孟九成一气之下削了个木头硬笔,可那玩艺儿不吸墨水。没办法,他又让大丑和三明回村给他拔鹅毛。几经周折,终于是找到了一只倒霉鹅,才算是如愿以偿了。

尽管孟九成早有征战杀伐、建功立业的想法,但具体的一些办法并不完全,而占了五龙山前村,与窝在山上的道观又是不同。如何发动起百姓,如何拉起队伍,制定出什么样的规章制度能行之长远……

不知不觉,孟九成已经写到了深夜,困倦袭来,他打着呵欠,草草收拾了一下写好的纸张,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孟九成睡得酣沉,却不知道揣在怀里的发光宝物突然闪了一下,然后逐渐黯淡,最终光芒完全消失,象是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一样。

…………

东方一轮淡淡的灰色太阳升了起来,似乎寒冷也使它疲乏不堪,平白失去了无限的热量。

全村的人差不多都被招集起来,挤挤揸揸地站在王家大院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昨夜的一番打杀,村里人差不多都已经知道。况且,马四那伙人的尸体就堆在大院外面的墙边,消息不灵的也知晓了。

只不过,村人都心中忐忑,神色各异,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比马四更狠的家伙,又要各家各户负担什么?

孟九成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到人差不多齐了,才缓缓起身,定了定神,在众目注视下运了运气。

大丑站在旁边,挺胸腆肚,自觉在父老乡亲面前很是露脸,连孟九成伸手过来,都没注意到。

这家伙?!孟九成只好翻了翻眼睛,自己踩着太师椅,跳上大桌子,单手叉腰,一只手伸出挥了挥,摆了个很伟人的pose,大声说道:“乡亲们,可能有认识我的,也可能有不认识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山上道观的小道士,大名叫孟九成。”

嗡,人群立刻起了一阵骚动,很多人交头结耳着低声议论。

孟九成点了点头,继续大声说道:“请大家不要害怕。俺们不是贼盗,也不是马四那样抢掠勒逼的假红袄军。俺们都是被乱兵、贼盗逼得没办法,才拿起刀枪自保的平民百姓。所以,俺们不抢掠穷人,不滥杀无辜;俺们除暴安良,就象马四那伙人,不打杀了留着祸害人吗?俺们劫富济贫,象那王,王大户——”

大丑赶忙在下面低声提醒道:“王宝应,大名叫这个。”

孟九成脸不改色,继续自己的演讲煽惑,“王宝应已经认罪,发誓要痛改前非,并捐出全部家产。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世道大乱,蒙古人,金军,义军,还有数不胜数的贼盗,你来我去,以后就是折腾个没够。逆来顺受,百般忍耐,没有用,也得不到好结果。看着你好欺负,就要得寸进尺。先抢你家的粮食财物,要饿死你;再逼你家出人当兵,或是污辱你的妻女,你们还能忍下去吗?”

众村民面面相觑,却没见过这场面,都不出声。

孟九成咳嗽了一声,低头狠狠剜了大丑一眼。这家伙,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当个托儿而已,怎么一点也不敬业。

大丑这才反应过来,举起长矛,高呼道:“不能忍啊,与其象狗似的窝囊屈辱,不如奋起反抗。不过是一条命,怎么死不是死?头掉碗大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孟九成见这家伙要跑题,赶忙大声插话道:“对,只有起来反抗,拿起刀枪保护自己,保护亲人,保护财产土地,才有可能过上好日子,才配称得上是个男人汉,是个大丈夫。”

环视着神情各异的人们,或振奋,或皱眉,或无动于衷,或思索不语,孟九成知道得整点实惠的,更胜白话大道理。

重重地咳嗽一声,孟九成又把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朗声说道:“以后,本村的村长由陈道通陈先生担任,他宅心仁厚,精通医道。明天他便能到,现在我代他宣布几条新规矩,大家都听清楚了——”

想继续耕种王大户已经捐出来的土地,家里就得有人当兵;当兵有饷拿,家里的赋税减半,且陈村长给军属免费看病;士兵服役,按年头分别给予五亩、十亩、二十亩免税田,以此类推;如出现伤病不能再服役者,可提前退伍,享受满期服役的待遇……

第二十八章 诸事繁杂,什么鬼?

详细,甚至可以说是一步到位。孟九成觉得一支部队要正规化,摆脱流寇习气,把士兵的家眷,以及财产土地捆绑到一起,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至于什么用崇高的理想和信仰来凝聚,在短时间内却是行不通的。

道理很简单,老百姓听不懂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或者说是不愿意听大话、空话、假话,但是摆在眼前的实惠却是看得见、摸得着,也是最能让老百姓信服的。

而且,并不是只有孟九成在以利益招兵买马,没有好处谁干哪?义军和贼盗也有办法,他们依靠的是钱粮和劫掠。只不过,孟九成是重在长远,重在建立根据地,可不是只图眼前。

孟九成并没有长篇大论,军队的规章制度和纪律,作战的奖惩等等,他都没有细说。同时,他也觉得有些东西还有待斟酌和改动,只要大致让村民们知道当兵是保护自己,又有利益,且是惠及家人的好处,也就可以了。

“大家可以回去想想,也可以现在就报名。”孟九成讲完之后,并没强迫村民马上表态,确实显得很通情达理,与马四之流截然不同。

下了桌子,孟九成安排好的托儿便拥上来开始表演。嗯,这么说有些冤枉孟九成。比如大丑,以及此次来的民兵,确实有些人为利所诱,要通过自己当兵,既拿饷吃粮,又为家人谋个好生活。

对如此热情的入伍者,孟九成自然是不畏寒冷,现场办公。登记一个,穆易便在旁大声唱名,立支三月军饷,五亩免税、十亩半税的田地也承诺尽快给予。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诱惑是巨大的,更有几分急迫感逼人。特别是今年租种王大户田地的人家,眼见就要重新分配田地,先到先得,最后还能给自家剩下吗?

北人大多急性爽直,立时便有村民上前报名,除了为家人考虑的,也有要拿饷吃粮,讨个营生的。

忙乱一阵,村民们才渐渐散去。路上还谈论着,是好是坏,看法也是不同。

光有王大户家的田地,孟九成估计是不够的,等暂时安定后,他还要赵四、魏浩这两家让出田地。所谓的让出,并不是没收,而是定租定息的方式。田地在名义上还是赵魏两家的,但所收的地租却要比现在大幅降低。

当时的金朝屡次加赋税,两年涨了三倍,地主又大部转嫁给佃户,实则是两者都减少了收入,负担沉重。所以,孟九成算过,把现在的地租减一半,也不过是前年的水平。

然后按照收成,地主得两成,佃户得五成,剩下的三成收作军粮,算是三者兼顾的政策。

这是借鉴历史上的成功做法,按照收成定租,地主不再能够任意盘剥,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能普遍提高。而地主虽然心怀不满,但慑于武力镇压,且仍能收取一部分,生活有着,敌对情绪也不会太过强烈。

“穆兄,我自觉今天神清气爽,这脑袋特别的灵光。”孟九成回到屋内,深为自己的表现而满意。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一些昨晚还未想清楚的东西,今天已是思如泉涌,各种办法层出不穷。

穆易呵呵一笑,说道:“九成的奇思妙想,某家是一向钦佩的。马四这祸患一除,九成没了心病,愈发聪敏,想是与此有关。”

可能吧?孟九成也不确定。但脑筋灵了又不是坏事,经历过这么多事,憨道士也该摘帽了。

吃过早饭,孟九成派人回道观,先把陈道通请来,又让穆晓薇和三明先行组织难民,准备搬来五龙山前村。然后,他和穆易各带着十几个旧人和新兵,赶着几辆大车,又赶往前车裕和后车裕。

根据口供,马四在前车裕和后车裕各留下了五六个人,守着他抢来的宅院和钱财。如果村民反抗,这五六个人自然抵挡不住。但村民见识到了马四带着的几十人,知道他们很快会回来,也就被镇慑住了。

村民怕报复,孟九成却要一鼓作气,既把马四抢夺的钱财、宅院、田产拿到手里,作为发展的资本。又能顺道控制住这两个村子,继续扩充队伍,拓展根据地。

原来窝在道观时,孟九成还嫌人多,可到要展开拳脚时,却发现能用的且能信任的人太少,特别是识文断字并会些数学计算的。所以,他只能是降低标准,先找能用的,再在日后观察禀性,以确定能否信任。

比如跟在身边的这位王大户的原账房先生,形象是相当猥琐,可孟九成还得安慰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瓢舀”。还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自己的高尚品格能感染这个家伙。

“高,实在是高啊!”胡账房的再一次谄媚夸赞,让孟九成想起了某位电影角色的嘴脸。

“小人觉得这田地可能不够。当然,您肯定是知道的,五龙山前村一共才有不到三百亩地,剩下的都是山坡地,那收成不多啊!”胡账房并不知道孟九成把他和汉奸联系到了一起,还在字斟句酌,既能表现自己,又不喧宾夺主令孟九成不快。

按照当时的庄稼产量,这些田地能养活全村人就不错了。所以,山村中便总有人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中捕猎,实在是被逼无奈。

“要不是地这么少,收成也不多,五龙山前村哪能这么穷呢!”孟九成深以为然,蹭了下鼻子,暗忖道:要是有土豆地瓜啥的——

扯淡!

孟九成蓦然四顾,只觉得这说话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又似乎在自己的脑袋里。

周围没人有插话的样子,孟九成扫视了一下旁边人的表情,疑惑地挠了挠头。应该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人能知道自己说的土豆是什么啊?

幻听,一定是幻听。孟九成晃了晃脑袋,得出了这唯一合理的解释。顺着这个话题想,他觉得既没有高产作物,造些土化肥应该,可能,大概,也能使产量翻番吧?

切,翻你个头!

什么鬼?孟九成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这回他听清楚了,声音就在自己的脑袋里。

第二十九章 叼酷拽的系统

孟九成只觉得嘴里发干,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时定不下心来。

难道这身体的本尊没死透,残存的意识在和自己同居——真难听。孟九成咧了咧嘴,差点被自己给恶心到。

挠头、蹭鼻、拧眉、摸下巴……孟九成想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着在心里问道:请问你是哪位?神仙?妖怪?系统?九成兄?还是俺得了精神病?

神经病!

鄙视不屑的声音响了起来,给了孟九成答案,他一点也不认可的答案。但他却长出了一口气,老子不是精神病就好。而既然能沟通,事情似乎还不算太糟糕。

听这说话的口气,很牛掰、很吊的样子嘛,说不准自己的将来就要靠这位——这个——什么鬼东西了。

而且,能分出精神病和神经病的区别,起码不是古代人能够做到的。古代人管那叫疯魔、疯子。

系统?!孟九成心情稍定,愈发小心翼翼地用意识试探着。

停顿了半晌,似乎对孟九成猜对很不满意,脑袋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哼!大傻子开窍了。

卧*槽!你才大傻子,你全家都大傻子。

孟九成心头火起。妈*蛋的,老子上炕认识娘们儿,下炕认识鞋,比猴儿都精,你他娘*的敢骂俺?啥好玩艺儿还没给,拽个屁呀,俺还不答理你呢!

上来了倔脾气,孟九成阴着脸,不再和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的系统交流。系统也不吭声,就这么耗了起来。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见孟九成突然垮下脸来,紧闭嘴巴不再说话,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困难,心情不畅。大家不想触霉头,也就沉默赶路。

好在接下来的行动相当的顺利,马四留在前车裕、后车裕的十几个手下被一网打尽,搜刮抢掠的宅院钱财也全都被孟九成收入囊中。

召集村民,一面以尸体作为震慑,一面宣布新规、招募兵员,一面用大车把钱财细软运回五龙山前村。忙忙碌碌的一天下来,直到吃过晚饭,在屋子里独自一个人坐下来休息,孟九成才想起了那个跟他滞气的破系统。

“靠,死了没,破系统?”

“卧*槽,你死了我都活得好好的。”

回话如此及时,还特么粗俗不堪,气得孟九成直咬牙。可惜也只能气,看不见摸不着,想揍它一顿更是不可能。

努力压了压火气,孟九成干咳了一声,说道:“好好说话行不?你要想得到尊重,是不是这个,显显神通啥的?要是屁本事没有,光会喷人,以后就别来烦老子。”

“切,对本大爷的本事儿,还有怀疑啊?好吧,就给你露一手。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想要啥?”

虽然看不见,孟九成也能想象出一个鼻孔朝天、狂拽酷霸叼炸天的小死样儿。

把桌案上的东西一划拉,孟九成在上面拍了拍,斜着眼睛说道:“那就先来挺机关枪吧!”

“滚!”

嘿,咋又骂人哩?

孟九成眨了眨眼睛,猜测是不是级别不够,这高端大气的东西有限制?

“来支步枪?”

“滚粗!”

“手枪总行吧?”

“智商,智商,你听不懂人话呀?”听这口气,它还急了!?

孟九成意识到自己是哪里错了,也就没敢发火生气,皱起眉头,仔细想着这家伙刚才说的话。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难道说就是指现在这个时代的世界?

想到这里,孟九成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目前这个时代在世界上存在的东西,而不是未来的?”

“正解。”系统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好象这是个极其简单的送分题,根本不应该出错一样。

“那有个吊用啊?”孟九成忍不住爆了粗口,现在南宋代表着世界上科技文化的最高成就,什么没有,还要到——不对,怎么一气之下把自己想到的重要东西给念了。

“算了,算了。”孟九成适时收口,表现出宽宏大度的样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就先不要了,你给我弄来接地气的土豆吧!”

“土豆啊,就是马铃薯呗,没问题。”系统痛快地答应下来,好象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孟九成赶忙退了两步,还提醒道:“一二百斤就够了啊,可别弄一屋子,把我埋了。”

系统哼了一声,似乎正在用力发功,孟九成好象听见了便秘患者痛苦的声音。

等啊等啊,孟九成开始还目不转睛,后来眼睛都有些发酸,心中腹诽道:这丫的不是种土豆去了吧?

“好了。”虚弱的声音终于响起,系统似乎真的卖力呢!

孟九成睁大眼睛,土豆在哪呢,自己怎么啥也看不到?不会是要自己拿锄头在地下挖吧?

“土豆在哪呢?”孟九成实在忍不住了,说好的一二百斤呢,那得装两大麻袋吧?

“瞎呀,不就在桌上。”系统虽然有气无力,但说话却不客气。

桌上?孟九成走近过来,揉了揉眼睛仔细寻找,终于,终于——

这,这他妈*的是土豆?孟九成用两根指头拈起这颗疑似土豆的小东西,比后世小孩子玩的玻璃弹珠还有小一些,大概也只有用放大镜来看,才能看出有小小小土豆的样子。

“什么玩艺儿?”孟九成气冲斗牛,大骂起来,“还要不要脸?吹得牛都在天上飞了,你这个王八蛋就弄了这么个东西?这确定是土豆?是土豆也是土豆孙子,还是重孙子!你他妈*的是老天派来折磨老子的吧?”

“不要个死脸的。你自己算算,距离乘以重量,老子弄回这土豆可是耗费了全部能量。”系统似乎用垂死的力量反唇相讥,“去死吧,老子休息了,别再来烦我。”

嘿哟,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不去死?

“王八蛋你给我出来,老子不把你揍出翔来,老子就不姓孟……”孟九成一通狂喷,可系统再不出声,是关机了,还是屏蔽了,不得而知。

孟九成的渐渐声音轻了下来,最后无力地坐回椅中。这个狗屁系统,可气死老子了。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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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规划,发展

生了会儿闷气,孟九成慢慢平静下来,又开始琢磨系统所说的话。距离乘以重量,这大概是说现在的级别。这样看的话,系统并不能凭空造出东西,还得去偷,不,是去拿。

土豆是在美洲吧,美洲到亚洲有多远呢?上百,上千,嗯,估计得上万公里吧?飘洋过海的,弄个土豆还真不容易。

如果需要的东西距离较近,那不就能弄到很大个的。这样看来,系统倒也是有些用处的。

只是这王八蛋什么态度,附在老子身上,不好好为老子服务,倒气得老子肝疼。妈*的,不知道上哪投诉,换掉这个王八蛋才好。

孟九成想来想去,觉得跟系统绝交实在有些冲动。不是有句古话说要能忍,只要能成功,钻裆也没毛病嘛!自己大人大量,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哎呀,孟九成突然站起,那颗土豆孙子被他气愤之下扔掉了。现在想来,那可是千金难买的种子,好好种的话,说不定能繁衍出无数子子孙孙,甚至有可能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功臣呢!

找,这得找哇。孟九成端过烛台,小心翼翼地照着地面,如履薄冰似的移动,生怕一脚把这孙子给踩烂。

不远万里来到俺们中国,俺要好好招待你,俺要给你单间,俺要给你浇水施肥,你个孙子咋还不出来?

……………

这是一个新的日子,孟九成觉得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尽管没有什么锣声鼓乐,没有热情洋溢的呼声。

咱也是有系统的人啦,虽然这个系统实在是让人生气,缺点更是数不胜数:出口成脏,喷人吐槽,脾气太臭……

但有总比没有强,谁知道啥时候需要这家伙弄来的东西扭转乾坤,或是保命存生呢?

孟九成昨晚还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测算:小小小土豆就按五克算,距离就按一万公里,那在五十公里以内能搞到的东西,就要超过一千克,也就是两斤;如果再算上日后升级的话,孟九成觉得光靠这系统弄些金银珠宝,成为千万富翁也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只不过孟九成的理想却不只是赚钱,他还要有权,且要权倾天下;他还要有美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他还想……

所以,孟九成不会让系统去搞没有重大意义的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那家伙现在已经如此“狂拽酷霸叼炸天”,求得次数多了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呢?

你不吭声,我也不答理你。

但孟九成却把土豆孙子郑重收好,就等开春种上,精心伺弄,期待它在新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繁衍子孙了。

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一堆事情要处理,都是涉及到生存和发展的。如果不能挺住不久之后可能要到来的进攻,那神马都是浮云,兴许连命都保不住。

把各项工作计划都连夜制定好,不管行不行,孟九成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把工派下去,忙碌起来。

招兵训练,交给穆易父女和大丑;统计钱粮、分流安置难民,交给陈道通和胡账房;收硝集磺制炭、打造兵器等工作,交给三明和朱铁匠……为了弥补人手不足,孟九成又从各村选了几人,观察使用。

这样一来,道观除了留下两个老人守着,便基本上放弃了。大部分的物资都运下来,充实着孟九成起家的资本。

不知道师父回来后是怎样的反应?孟九成初时还有些小忐忑,可很快就放下了这点担心。大不了等自己发达了,给师父再建个大的、好的道观。

紧张忙碌了三天,期间孟九成对政策措施不断完善调整,到了第四天,所有工作才算基本捋顺,开始走上正轨。

这三天里,孟九成毫不吝惜,大把的金钱砸下去,招兵买马,疯狂购买各种原料,还发动了三个村子几乎是所有的工匠。什么铁匠、木匠、石匠、陶匠等等,作了最大限度的战争准备。

二百一十三名士兵,兵器基本配齐;能够制造一百二十多斤火药的原料,空心石弹二十六枚、厚壁陶罐五十七个;投石机十架,弩弓二十三张……

孟九成翻看着统计数字,知道这差不多已经是三个村子的极限了。不仅到了过年时,三个村子没有爆竹可放,还村子中本就不多的竹制器皿也差不多搜购一空,用来作弩弓的材料。

而且,这还只是数量上的增长,与同品类的精工细做的军用武器相比,在性能上还有一定的差距。

人员、物资再挖掘下去,也没有什么潜力。扩大地盘,控制更多的村镇,已经是唯一的办法。

“到现在为止,陵阳镇还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是说,咱们还能有几天的时间。”孟九成在纸上画出了周边简单的地图,用手指点着说道:“我想请穆兄带人向东,把陡山子、前址坊、西址坊村拿下;我带人向南,控制后高柱、前高柱、南高柱这三个村。然后咱们在卧石岭村会合,并在此设置阵地,防御陵阳之敌。”

这是立稳脚跟,要主动出击了。

穆易知道孟九成所说的这七个村子都属于马髻山周边的山村,村子也不大,要拿下来并不费劲。更重要的是孟九成没有安于现状,也没有被动地等待敌人。而是在紧张忙碌之后,便要向外拓展,进取之心可见一斑。

“你说得详细一些。”穆易微笑着说道:“越往南,可是离陵阳镇越近,甚至是县城,也不过是二三十里的路程了。”

孟九成点了点头,伸手在地图上划着,解释道:“只是目前这三个村子,咱们的活动空间太小。敌人若来犯,恐怕只能硬顶,以免失地而丧人心。要是占领这七个村子,不仅卧石岭村以南的四顶子是个理想的御敌险要;万一不敌后退,这十几里的山区也可节节抵抗,诱敌疲敌的同时,还能窥敌破绽,伺机反击。”

“三个村子刚占,诸般措施也刚落实,若是被敌人打进来,百姓的信任确实会出问题。”穆易对孟九成的分析比较赞同,又对他的计划提出修改。

第三十一章 拓展根据

“你不是还要配制火药,赶造轰天雷吗?不若让某家和大丑一路,晓薇和乔娘子一路,再带上两个识文断字、口舌较好的帮手,拿下这七个村子也不算困难。你赶工完毕后,再押送辎重物资随后赶来。”

孟九成想了一下,点头同意,这样的人员搭配他很放心,有文有武,倒不必他事必躬亲。而配制火药,为了保密,还真得他亲自来干。

“队伍出发前,当众把杀敌的赏钱发下去。”孟九成笑着提醒道:“军规已经颁布,那就要落实,这才让人安心不是?”

穆易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笑得会意,用力点头。

当初攻击马四一伙之前,孟九成已经讲明了奖励,随后也一一落实。但那时候还没有正式的军规,也就没有名义上的杀敌奖赏。虽然参与作战的民兵都得到了比这更多的奖励,但新兵却不知道这回事。

现在要出征了,当众发放奖赏,为新兵树立起榜样。也使激励机制更具效力,使队伍更有士气。

很快,队伍便集合完毕。穆易照例请孟九成讲话、发赏钱,并当众发号施令,以不断地树立孟九成的权威。

与孟九成年轻奋发、篷勃进取不同,穆易已过中年,几年来飘泊寻亲,受尽了艰辛。虽然最后寻到的亲人,但爱妻却已奄奄一息,把晓晓交到他的手中便含泪而逝。因此,穆易最大的心愿便是安顿下来,好好生活,将幼女抚养成人。

可时逢乱世,穆易也知道要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是非常不易的。遇到了孟九成,穆易渐渐看到了希望。这个道士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既有武勇,又有谋略。袭乱兵、击马四,安置难民,制定各种措施,手段多样且灵活,又有仁义善心。

所以,穆易愿意在孟九成刚刚起事发家时劳心出力,并有意屈居于下,这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等到孟九成手下的人才足够使用时,他乐得激流勇退,几间房、十几亩地,守着闺女过些安稳日子。

“何三宝——”孟九成叫着士兵的名字,待其上前,把赏钱发到他手中,还鼓励着,“干得很好,象个男子汉,也让家里人能过个好年了。”

何三宝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想起教过的军礼,右手握拳,放在胸前,低头应喏道:“是,小人下次还能杀敌领赏。”

“好。”孟九成拍了拍何三宝的肩膀,当初的那些难民组成的民兵,很多都成了伍长、拾长,只不过是多训练了几天,可有些人已经显露出来。

“陈鸿——”孟九成继续唱名,走上来的是一个稍嫌单薄的青年,但精神头儿却好,孟九成还记得初见时他的畏怯样子,可为了家人,他拿起了刀枪,且正在向一个真正的战士成长。

“好好锻炼,身体壮实,杀敌才更有力。”孟九成发放奖赏,又正色补充道:“等我再见到你时,希望你已经是个小军官。”

陈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坚定起来,施罢军礼,开口说道:“请将军放心,小人不会让您失望。”

“努力吧!”孟九成用力点了点头。

一个个士兵领赏完毕,在新兵羡慕的注视下归队。

孟九成又拿起令箭,发号施令,穆易等人上前施礼接令,应声朗朗。

长出了一口气,孟九成环视自己的起家队伍,穿的比较杂乱,没有盔甲,一时也做不出那么多的红袄,便统一在脖子上系上红巾。

寒风中,阳光下,旗帜飘动,刀枪闪亮,却也显出些军伍的气息。

“出发!”孟九成高举手臂,用力一挥。

穆易等人翻身上马,向着孟九成拱手为礼,各自回到队前,朗声下令,“军歌,起!迈步,走!”

伴着杂沓的脚步声,队伍缓缓移动,在旗帜的引领下,向着各自的方向开进。

“好男儿,莫迟疑,从军入伍正当时;世间从来强食弱,屈膝哀求也无用;好男儿,当奋起,今生逞雄留威名;胆似熊罴目如狼,勇猛杀敌不留情。好男儿,不畏死;殒身不恤鬼神惊,青山处处埋忠骨,纵死敌手笑相承;我本汉家好儿郎,何为鞑虏作马牛。杀,杀,杀……”

还得练——那个背啊!孟九成听着士兵们杂乱地唱着军歌渐渐远去——不,就是说,是喊。不要曲律,只要直白,只要气势,只要潜移默化地把鞑虏两字牢牢记住,只要明白乱世当奋起而战的道理。

“东拼西凑,乱七八糟……”

“滚你*妈*的!”孟九成的好心情和憧憬,全被不合时宜出现的声音破坏了,他恶狠狠地骂着粗口。

…………….

历史上的每一次动乱,都是一扇打开人性之恶的门。

所谓人性横决,便在于动乱打开了人性中邪恶的渲泄口,促动了一幕幕人间惨剧。比如说一个人,在平常生活中肯定有讨厌的人或事,可能只是简单的性格冲突与纠纷,但借着动乱这个机会,却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彻底解决问题。

妈×的,他凭什么比我有钱?他凭什么住高楼美屋?他凭什么有田地百亩?他凭什么有娇妻美妾?他凭什么……

每次动乱都会是强横有力者,且又充满嫉恨者报复的机会。平常针鼻大的冲突,往往会化成滔天的仇恨,使一些人变成嗜血的魔鬼,也使一些人成为无辜的冤魂。

这就是人性的丑恶,君子与小人之间,没有什么鸿沟般的分野,而只在一念之差。刚刚你还可能正气凛然,忽听说隔壁发了横财,心中醋意上涌,便可能霎时间退化为小人。

正因为这东西始终存在人心之中,一旦受到诱惑,并有了放纵的机会,贪婪、仇恨、嫉妒……引起了杀戮、抢掠、背叛、***等无数令人发指的罪行。

而在数不胜数的罪行当中,人的角色变换也频繁得令人目炫。昨天你还是施恶之人,明天就可能变成受害者;之前你还威风喧赫,可很快你就可能一败涂地、亡命逃窜或丧命当场,被另外更狠更猛的人所取而代之。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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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乱象丛生

也正因为形势变化得令人目不暇接,给孟九成的发展提供了最为有利的条件,尽管他并不完全知道会如此顺利。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在成功的各项因素中,运气排在前三位,应该是没有异议的。

而孟九成的运气好,当然也有着他的筹划、布置的合理巧妙之处。比如紧靠马髻山,先从山区小村着手,再窥视大镇。这样低调的行动方式,就避免了其他势力的过早注意。

摆平七个村子,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等孟九成带着其余人马,押运着辎重赶到卧石岭村,并开始在四顶子构筑防御工事时,莒南县城里的火并厮拼正打得激烈。

衙役捕快蛊惑裹挟着一批百姓,土匪贼盗也收拢了无赖泼皮,这两方的联盟到底是不稳固。夺取县城时还勉强能共同作战,胜利到手,又岂能长久和平共处?

刘庭玉暗地联络了陵阳镇的本家,还有十字路镇的土豪周三贵,原准备突起发难。可没想到却走漏了风声,以张成为首的土匪贼盗倒先动起手来。

事起仓促,刘庭玉一伙不敌,狼狈退出县城。失利之后,刘庭玉自是不甘心,陵阳镇稍事喘息,便联合刘文正、周三贵,三家合兵,往攻县城。

这么一折腾,不仅刘文正招兵买马的扩充计划半途而废,连孟九成干掉马四,在山区这么鼓捣,也暂时没人理他了。

得到确切消息的孟九成胆子又肥起来,再次向南拱,占领山里村、西山村、官岭前村、大岭村等八个村庄。他不仅控制村庄,扩充队伍,还把陵阳镇各家派出来招兵买马的人都扣押起来。

现在虎山成了最前沿,离陵阳镇不过十余里,再向南恐怕就要引起刘文正等人的惊惧了。

孟九成便坐镇此地,指挥士兵,动员百姓,修筑工事,以作防御抵挡。穆易等人则再度率队出发,向东西两个方向继续拓展。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孟九成占领的村庄已经达到了三十二个,中等镇子一个,相当于陵阳镇以北三分之一的地盘。辖下的人口有五千多,军队也扩充到了将近五百。

山区就是如此,村子数量不少,人口却分散且不多。要知道,莒南县可是有七八百个自然村,四个镇子,总人口数在十万上下。孟九成所占领的根据地,控制的人口数,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孟九成却知道,他打下的基础要比其他武装更坚实。因为他是按照根据地的标准来进行建设,并有着长远发展的规划。而建立根据地,在当时来说,确实是非常先进的理论。

而数支红袄军已经占领了山东十数个州,算不算根据地呢?

那当然不算。在孟九成的理解中,根据地应该是比较稳固的,有自己的行政机构和政策措施的,是获得当地大多数民众支持的,是能基本自力更生并且提供后勤补给和兵员补充的,是要耐下心来做长期、艰苦的经营工作的……

孟九成讲得口干舌燥,既解释了政策措施,又解答了众人的问题,才算送走了陈道通、胡账房、吴秀才、冯先生……这十几位读书人便是他组建的政务机构,负责管理这三十二个村子。

没错,建设根据地必须要有读书人的帮助。不说没知识真可怕这句话,而是没有知识和组织能力,经营就没有效果,军队也就无法壮大,这是一般的武装所不重视的。

喝着热水,润着喉咙,孟九成还轻抚着额头,觉得和读书人打交道,比他上阵杀敌还要累。

尽管又麻烦又累人,但孟九成知道这是强大的基础,没有牢固的根基,占县占州也不过是沙滩上的建筑。而且,他没有趁着势头继续向南拓展,也是存着以静制动,以静待乱的心思。

现在各地的义军基本上都打着红袄军的旗号,但成分复杂、目的不一,争抢地盘、资源的内斗也十分激烈。在自身实力还很弱小,在形势还很浑浊不清的情况下,轻举妄动的结果可是很危险的。

比如说利用偷袭,倒是很有可能拿下比较空虚的陵阳镇。但之后便要迎战刘庭玉、刘文正及周三贵的联军,或者是土匪张成的人马。动静弄得太大,甚至可能引来莒州的杨安儿手下大将于洋的注意。

所以,孟九成才决定暂时缓一缓,既稳固已占的地盘,又等形势明朗之后,再作定夺。而且,从人口数量和资源上看,等诸项政策措施落实,这三十二个村子还有潜力可挖。

“嗨,嗨,死人头,出来干活儿啦!”孟九成放下茶杯,毫不客气地开口召唤。

没错,死人头就是孟九成给那令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它没辙的系统所起的名字。

尽管死人头和孟九成没事就互喷,给的土豆也实在太令孟九成意外和失望,但孟九成也慢慢发现了死人头的可取之处——知识渊博。

通常来说,穿越者最大的作弊器不是带着什么高科技玩艺儿,而是对历史大势的把握,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理论。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简直就是为穿越者量身打造的。

所以,孟九成也暂时抛弃了向死人头要这要那的心思,转而将其当成顾问,或是智囊。但请教的方式却有些另类,在互喷中,在脏话连篇中,人和系统就是这样交流。

“我靠,你找大爷又想问什么?”系统虽然态度不好,用词粗俗不堪,但却基本上有问必答,有要的也尽能力来给。

大概这就是职业精神吧?孟九成已经得出了结论,并逐渐习惯了这种方式。

“老子要种竹子,这地方能长吗?”孟九成不是植物专家,但他知道后世在山东是有几个地方能种竹子的。

“神经病。”系统先是吐槽,并给孟九成一个重新的称呼,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刚竹属的淡竹,耐寒耐旱,平原地、低山坡地及河滩上都可以种。”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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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手熟就行

“那就来几斤种子吧!”孟九成轻描淡写地说道。

“滚,你个白痴。”系统似乎怒不可遏,骂道:“你家竹子有种子?要么移竹,要么移鞭,还要等到春末夏初才能种植。”

哦,原来是这样啊!孟九成已经练就了不气神功,点了点头,不问不知道,长见识了不是。

“靠,说自己没弄到种子的本事就完了。”孟九成嘴硬,可不能承认自己不懂,“算了,朕赦你无罪。弄点黄金就滚蛋吧!”

“臭不要脸的!”系统骂完就不吭声了,在好半晌便秘患者的痛苦哼唧中,孟九成面前的桌案上突然出现了金子。

孟九成这一阵子也没向系统要什么东西,刚刚也只是顺嘴而说,没想到这次又是意外,却是意外的惊喜。

“不错啊!”孟九成拿起金块,掂了掂,“这有两斤多吧?哪偷来的?怎么形状怪怪的,象砣黄色的那个,可真丑啊!”

“哼,你才偷呢!休息了。”系统难得地没有多说话,估计是累得够呛,没有力气与孟九成互喷了。

不是偷的,那是怎么来的?孟九成审视着手中的黄砣砣,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可一时却抓不住,不由得冥思苦想起来。

…………

“铁牛耕地——拦上打下——潜龙摆头——双封单闭——”

随着穆晓薇的呼喝,乔娥将狼牙棒抡得呼呼山响,中间不免磕磕绊绊,停顿挠头,但终是把这简化又简化的六路棍法都使了出来。

孟九成只会枪法,穆易也不会狼牙棒的特定招式,只好把棍法的招数改了改,简化成了劈、砸、拦、扫、捣、磕这六路。

四招攻,两招守。如果练得手熟,再配合乔娥的大力,可谓是如虎添翼,战力能上升数个层次。

俗话说:千日枪,百日棍,单刀一夜不用问。又有拳谚云: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若论面杀伤的威力,棍棒还要在枪之上。

而且,棍棒号称百兵之祖,在很早很早以前,咱们的祖先就拎着大棒子满野地里追猎物呢!与枪的灵活、准确略有不同,棍棒可以使得粗疏一些,也比较适合乔娥这种体质和性情。

“好,再来练几遍,记得熟熟的。“穆晓薇半天就能学会这六招,可乔娥会了忘,忘了再学,已经过了六七天,还不能熟练使用。

乔娥呲牙咧嘴,心中不愿,可也只好再抡起大棒,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

要治这个吃货很容易,孟九成见乔娥练得迟缓,索性在伙食上克扣,美其名曰:吃得太饱,脑袋不灵光。还就不信了,程咬金都会三板斧,你丫的加个倍就学不会?

这下子可抓住了乔娥的最大弱点,为了吃饱,这家伙不得不苦练,也不得不用脑袋多想多记。其实乔娥并不是太傻,只是没读过书,见的世面也少,但好坏还是能分清的。就象孟九成这样对她,她也不翻脸厮打,可见她还是知道该听谁的,谁对她好。

何况,孟九成在其他地方也并不苛待。乔娥的家人从山里搬出来了,住在奖励她的房子里,还给了十几亩地。一个憨壮妇人,能挣得出这份家业,让家人态度大变,乔娥岂能不知道该跟着谁混?该给谁卖力?

眼见快到了午饭时辰,乔娥愈发练得勤奋,连孟九成何时走过来都没有发觉。

冲着穆晓薇摆了摆手,孟九成示意不要声张,他站在树下看着这憨女练得虎虎生风。

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特别是在战阵厮杀中,更为形象贴切。

沙场拼杀不同于比武较量,敌我混杂,根本不会有多大的施展空间。枪刀相对,也不能你来我往打它多少个回合,可能一招两式便结束了。谁力气大,那肯定占有很大优势,招数精妙倒还在其次了。

比如这乔娥,抡圆了狼牙棒,常人是招架不住的,武艺比她高的也难抵挡。一棒震得你手臂发麻,狗屁的精妙招数也使不出来了。

“好,练得好。”待乔娥收势停手,孟九成才大声喝彩,“午饭管够吃,下午接着练。”

乔娥听到管够吃就乐了,“接着练”则自动屏蔽,拖着狼牙棒便走了过来。

“下午我有时间,咱俩对练切蹉。”孟九成觉得招式是死的,光练会练熟还只是套路,实战中要能得心应手,招随心发才是厉害。

这当然是孟九成琢磨的,他还觉得武艺高低与招式多少没有直接的联系。比如有的枪法上来便是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式,多数人也以为招多才是厉害,可也只有觉悟到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才是行家。因为,真正有效的招式,如能克敌制胜,一招就已足够。

经过坚持不缀的苦练,孟九成已经把师父所教的招式练熟,自然是连贯地组合在一起,枪起枪落、收发拦挡都顺畅无比。但他意识到光这么练是不成的,只有把枪法招式拆开打乱,还能熟练自如,连贯无破绽,他才算突破了一个境界,达到了新的层次。

因为枪招各有用处,有的是刺头、扎胸、扫腿,有的是拦、缠、挡、掤的防御。哦,不管别人用什么招,你从头到尾使一遍自家的,那不成笑话了。

只是想法归想法,乍练起来确实有些别扭。可这也让他明白,若真与高手较量,可能会显得手忙脚乱。应对的招式不熟,反应就慢,自然抵挡不住高手又快又刁的枪法。

刚开始这么练时,孟九成也觉得磕绊,可孟九成还是坚持,既然理论是正确的,道路曲折些又有什么呢?

同样,现在对乔娥来说,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招式是勉强会了,可要灵活运用,还是做不到。现在与敌交手时,估计和程咬金一样,上来也不管别人出什么招,她先把自己的亮出来,耍过一遍,对手要是抵挡住了——那只能是再来一遍了。

“若要与乔娘子切蹉较量,也只有孟官人能做到了。”穆晓薇笑着凑趣道:“奴家却是当不得乔娘子的大力。”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微信公众:meinvgu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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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危险生物?推倒干掉!

这话有恭维成分,但也有几分道理。孟九成还好说一些,练的时间长,有师父指点,对力量的掌握还有些分寸。乔娥则招出必尽全力,不太会控制,点到为止就更是谈不上。

“没轻没重的,我和她打也心里没底。”孟九成笑了笑,说道:“穆小娘子若有闲暇,咱们也切蹉切蹉?”

穆晓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奴家这两下子,怎是孟官人的对手?”

“谦虚啦,穆娘子可是枪中高手。”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互相切蹉,共同进步嘛,还望娘子不要推却。”

穆晓薇想了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孟官人既如此好武,那奴家就班门弄斧,腆颜相陪就是。”

“说得那么客气呢!”孟九成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看到没,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就我这样儿。找这个切蹉,找那个较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高手,被唬得够呛,却没想到只是会些皮毛。”

“哈哈,孟官人说得当真有趣。”穆晓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既有学识,又精武艺,孟官人真可称得上文武双全了。而且其志非小,勇于担当,更令人敬佩。”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理想也好,野心也罢,反正是想趁着年轻力壮,尽力折腾折腾。若是折戟沉沙,那也说不得,只怪命不好。”

“倒是实在话。这命啊,却真是不由人。”穆晓薇垂下眼睑,似乎轻叹了口气。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孟九成用力摆了摆手,说道:“穆娘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伤感嘘叹也没用。就是为了以后过得好,现在还得可劲儿折腾不是。”

穆晓薇想了想,开口说道:“孟官人说得有理,人若是全凭天意,那就什么也不用干了。但要全凭个人努力,却也未必能成。所以,能否成功,一来得看个人的本事,二来也看这运气。”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孟九成点头赞成,说道:“所谓时势造英雄,便是如此。可话说回来,英雄趁势而起容易,如何顺势而为,甚至是改势利己,却是需要雄才大略的。”

穆晓薇看了孟九成一眼,笑着揶揄道:“我看孟官人便是有雄才大略的。”

嘿嘿,孟九成伸手点了点穆晓薇,故意笑道:“娘子有眼力呀,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穆晓薇没想到孟九成却是不谦虚了,一时弄得直眨眼睛,半晌才不由得笑了起来。

……………

“危险,危险的生物,干掉,一定要干掉。”

当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时,孟九成正与穆晓薇,还有没有眼色的乔娥一同向饭堂走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九成脚步顿了顿,用意识询问道:“你这家伙要干掉谁?”

“你旁边胸前鼓鼓的奇怪生物。”系统难得很正经地说话,声音显得很郑重,“这是第两次了,你的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体温上升……”

卧槽!那是老子与年轻漂亮的女人在一起的正常反应好不好?

孟九成直翻眼睛,这家伙破天荒地关心自己,却要破坏自己泡妹大计,还要干掉妹子,何其毒也?

“趁其不备,一把推倒,抢过狼牙棒,狠狠地砸下去,砸下去呀!”系统显得很捉急,似乎真的在为孟九成的生命安全担心。

孟九成干咳了一声。你丫的是不是搞错了“推倒”的定义了?这么暴力,还要狠狠地砸下去,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这个生物嘛,没有危险,很安全。”孟九成不得不解释一下,打住系统的聒噪,“只是期待与她切蹉较量,有些小兴奋,小激动。嗯,嗯,就是这样,你不用紧张,不用多说。”

孟九成一边与系统交流,一边想着系统的诡异。再联系到之前的交流,似乎在粗俗吹嘘的言语背后,还掩藏着什么别的东西,感觉很怪,却又一时又抓不住什么头绪。

………..

古代的信息传递虽然有很多种,但其速度和效率,恐怕是穿越者孟九成所最不适应的。

围绕县城的厮拼结果目前是他最关心的,直接关系到根据地的发展,以及策略的调整。可他担心,前脚得到确切消息,后脚便可能有敌人杀到。

因此,孟九成不敢把部队过于分散,只能是集中训练,并驻守防御在最前沿。

等待靴子落地是最难熬的,尽管他一直在忙碌。而且,部队的人数和装备,投石机和火药罐的数量也在增长。

等到陵阳镇刘文正、十字路镇周三贵相继率队返回,也就意味着县城已为刘庭玉所有。孟九成由此判断,一场大战恐怕难以避免,便更加紧锣密鼓地准备。

围绕着县城的争夺是以反水背叛作结束的,张成手下的杜七纠集亲信,突然发难,杀死张成,投向刘庭玉。尽管杜七立了大功,可刘庭玉却不敢再相信他,以钱粮窘迫为由,把杜七一伙五百余人分派给周三贵,一同返回十字路镇,算是祸水外引。

再顺着这个思路,估计周三贵也不敢把反复无常的一伙贼盗留在身边,祸害他的十字路镇吧?最大的可能便是学刘庭玉,指定一块地盘,把杜七一伙赶到外面,名义可以是让杜七占地发展,自筹钱粮。

孟九成作出这样的判断后,立刻作出部署调整,一方面继续派人打探消息,一方面率领大半部队赶到平顶山,加紧修筑工事、布设投石机,防御十字路镇的方向。

事实证明孟九成的思维和判断是正确的,三四天的时间,消息已经传来,杜七率领着人马开出十字路镇,向西北而来。

陵阳镇和十字路镇便在孟九成所占地盘的正南和西南,因为离得更近,孟九成一直把陵阳镇当作可能的主要敌人。现在形势有变,是分兵虎山、平顶山两处,还是置陵阳镇于不顾,集兵抵挡杜七……

屋中点着火盆,有股炭味,还混杂着烤馒头的香味。孟九成烤着手,考虑再三,觉得必须做出决定,哪怕是错的。

第三十五章 念慈,土匪之恶(三更第一更)

“把虎山上的人马都调来,只留十人监视报信。”孟九成发出命令,做决定之前还矛盾、艰难,一旦做出,他反倒觉得身上一轻。

站起身,搓着手,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杜七这伙贼盗,看来是不受待见,都象送瘟神似的往外推。既然如此,我想也不会有人配合他,帮着他。就算陵阳镇、十字路镇也打算着对咱们下手,可却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咱们和杜七打个两败俱伤,才称了他们的心呢!”穆易对此也表赞同,“杜七有四百多人,咱们的兵没他多,不集中起来,怕是不把握。”

穆晓薇专心烤着筷子上的馒头,焦黄的,散发着香气,拿下来吹了吹,递到眼巴巴等着的妹妹手里。

咕咚,乔娥大力地咽了口唾沫。

穆晓薇不由得看了乔娥一眼,淡淡一笑,说道:“晓晓,掰一半给乔姨好不好?姐姐再给你烤。”

晓晓有些舍不得,但看着乔娥那期待的目光,却又把整个焦黄的馒头递过去,脆声道:“乔姨你吃,姐姐再给我烤。”

乔娥见到吃的,却比孩子还不懂事,憨笑一声,接过来就啃。

临战了,这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啊?

孟九成翻了下眼睛,冲着乖巧的晓晓笑了笑,说道:“晓晓,听说陈先生给你改了个大名,咋不告诉蜀蜀呢?”

晓晓抿嘴笑着,却不答话。

穆易望向幼女的目光慈祥,开口说道:“这孩子总思念母亲,陈先生就给她改了大名,叫念慈。晓晓便当作小名了。”

孟九成眼睛蓦然瞪大,喉咙里似乎还噎了一下。

家慈,是指自己的母亲;念慈,确实有思念母亲的意思。可这,这个名字——

孟九成干笑了两声,摸摸念慈的头,暗自发狠道:若是以后碰见叫杨康或完颜康的家伙,老子就先替你弄死他哈。

………….

天朗气和,在阴寒的冬季里,表明大地上还有和暖的天气。太阳洒下柔和的光线,光秃的树木上似乎有一层水汽在浮动。

骑在马上,杜七无精打采,手下的士兵也是懒懒散散的模样。直到望见了远处的小村子,以及村中上升起的袅袅炊烟。

“妈*的!”杜七对周围投来的目光了然于心,狠狠地骂了一句,“村子再穷,也能有点油水,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吧!”

得到首肯的士兵立刻精神起来,嗷嗷叫着向小村奔去。两个挑着筐的农民发现了这群象狼似的家伙,扔下扁担拔腿就跑,边跑边惊慌地叫着,提醒着其他村民。

杜七冲上大路,勒住马,挥舞着大刀,冲着正逃跑的农民大声喝道:“站住,回来!”

农民没有停,愈发逃得飞快,村落中又出现了很多逃跑的身影。土匪们叫骂着,追赶着,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着响了起来。

杜七跳下马,往村里走去,边走边往两旁张望。一直走到村中间一个打谷场时,他停住了。他命令手下四处散开,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要抢回来。

两个亲兵跟着杜七,走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小巷的阴沟里散发出一股尿臊气和草木腐烂的味道。杜七朝一家小院里张望,门打开着,也许是屋主仓惶逃走时顾不上关,从外面便能看见稻草铺的床,镰刀挂在墙上,一个大瓦罐上放着几件灶具。

院墙根儿边上,卧着一头大肥猪,它脖子上套着一圈铁链,链子的另一端深深地插在地下。

杜七咧着嘴欣赏着,好象已经吃到了烤猪肉似的。然后他转过身笑着对手下说:“这个村子还不算穷,咱们还能杀猪吃肉。”

两个手下嘿嘿笑着,上前去牵大肥猪。杜七突然抬手,示意他们仔细听,“听见了吗?”他指了指小院里面一间低矮的房子,茅草顶棚,实际上只能算是个棚子。

刚才里面“哗啦”响了一声,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杜七带着两个亲兵冲到木门前,门关着,从里面插上了。两个亲兵用力踢踹,把门弄开,纵身跃进黑洞洞的屋里。一声尖叫传了出来,是女人的声音。

杜七发出淫笑,迈步进去。屋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和一个年轻的女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孩子抽泣着,缩在那女人的怀里。

“出去!”杜七冲着孩子喊着,做了个抹脖杀鸡的样子,连踢带打,“出去,出去!”又对亲兵挥手,“你们去别处找点乐子,一会儿再回来。”

小孩子慌张着跑了出去,那女人也想走开,却被杜七一把抓住了胳膊,“你别走。”

两个亲兵淫笑着,知趣地退出去。

杜七摸着姑娘厚厚的头发,姑娘恐惧地盯着他,嘴唇在颤抖。杜七突然抽出竹发簪,乌黑的头发顿时扑落在肩上。惊恐不安的姑娘还在发抖,但却勾起了男人对她的欲望。

“好姑娘。”杜七咂着嘴赞赏着,伸手抚摸姑娘的圆脸,“好漂亮的小姑娘。”他一把揪住姑娘领口的衣襟半天没动,象是在考虑什么,然后猛地往下一撕,布象纸一样被扯开了。

姑娘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双手撩起撕破的衣服遮掩着胸脯。

“我不会伤害你。好好的,别和自己过不去。”杜七说着,一手提着裤子向前靠近,一手举着鞭子,“听话呵,乖乖的。”说话的语气很柔,象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姑娘僵立着,一动不动,似乎被钉在了墙上。

“不听话?”杜七厉声喝问,没等姑娘转过脸,鞭子就落了下去。

姑娘痛苦地叫了一声,脸朝下跌倒在地。

“现在不痛了吧?”杜七扔掉了马鞭子,解开了裤带……

突然,一条黑影挡住了从破门框外射进来的光线,紧接着一道弧光刷地从空中劈了下来。杜七往后一躲,被绊倒了。一个汉子疯了似的又抡起斧子,向倒在地上的杜七劈了下去。

杜七翻滚,脑袋上一阵剧痛,耳朵被削掉了半拉。他嚎叫着,想去拿地上的刀。那汉子却紧随着,继续劈砍,血光迸溅,杜七腿上又着了一斧,与那汉子扭打在一起。

第三十六章 一路劫掠,难民(第二更)

仗着会两下子,杜七一脚蹬开了对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浑身是血,嚎得象头要被屠宰的猪。

一个亲兵背着抢来的财物赶回来,慌忙扔掉包袱,向刚追赶出来的汉子举刀就砍。那汉子转身逃进屋子,不一会儿,听见里面咣当咣当的声音。

“打,打死这个王八蛋。”杜七呲牙咧嘴,或是恨得,或是疼得直咬牙。

亲兵却不敢贸然闯入,只是大声咋唬,又引来了几个土匪。人多势众,这帮家伙这才各持兵刃,小心翼翼地进去。但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那汉子用斧子砸开木板,带着女人从破洞逃跑了。

“搜,把那王八蛋给老子抓,抓回来。妈*的——”杜七一边让人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骂着,“该死的,穷鬼,真让人摸,摸不透。”

“是啊,将军。”亲兵怕杜七迁怒,陪着小心说道:“穷鬼有时乖得象羊羔,见了爷不是跑就是藏。只要不伤害他们,他们就会把女人送来尽你玩儿。可也说不定他妈*的啥时候,就会钻出一个家伙跟你玩命。”

“那一定是她的男人。”另一个亲兵猜测着。

“哪个男人,会,会为了老婆连命都不要?我看那小子,肯,肯定是她本家子的,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杜七吸着冷气,疼得直冒汗。

乱哄哄的一阵搜抓,院门、房门被叮光砸开,土匪以更凶狠的动作进行着洗劫。但令杜七郁闷的是,那个袭击他的汉子,连同那个女人和孩子都不见了踪影。是逃出村去了,还是藏在哪个隐秘所在,谁也说不清。

打谷场上点起了火堆,土匪们乱轰轰地围在一起,拉链子、扯耳朵,七手八脚把大肥猪赶了过来,杀死后架在火上烤。几个老人被迫抬来粮食,还有自制的土酒,供清兵们喝着。

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唯独杜七包着脑袋,瘸着腿,阴沉着脸,喝着闷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军——”一个亲兵凑过来,低声说道:“等队伍离开这个村子后,我带几个弟兄在半路就停下,等天快黑了再摸回来,定要把那小子抓住,还有那个女人,由大人处置。”

杜七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又咬牙发狠道:“妈*的,老子要一刀一刀零割了那个混蛋,那个女人,哼,就犒赏你们了。”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亲兵马屁拍得成功,虽然还未沾到女人边,可脸上却露出了淫笑。

……………

杜七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地盘的村子都洗劫一空?

事实上他还没那么蠢。从县城踢出来,又从十字路镇被逼走,他已经知道不受人待见。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杜七带着周三贵施舍般给予的少量粮草物资,恨恨地出了十字路镇。爷要么不回来,要么是带着人马打回来,杜七带着这样的心思,便把距离十字路镇较近的村子当成洗劫对象,以维持人马的士气,并积攒钱财物资。

也就是说,杜七并没有这些村子当成自己的地盘,他的目光盯上的是被孟九成所占领的中等镇子朱口,设想以朱口为中心,再经营周边的村子,作为发展壮大的地盘和基础。

这样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策略不能说是错误,但如此洗劫抢掠,却给孟九成提供了更有利的迎敌条件,为自己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一个村子被祸害,总有逃出的百姓,何况是数个村子,土匪向北而来的消息不胫而走,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和混乱。

逃难的人们,三五成群,向北而来。他们不知道土匪会打到哪里,只是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命。

翻过平顶山,在一块避风的空地上,走乏了的人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年轻的母亲背着寒风掀开衣襟奶*孩子;姑娘们怀里抱着臃肿的大包袱候在年老的父母亲身旁;老婆子呜呜咽咽地哭着,咒骂着;男人们不时地烦躁地说着话,或者惶恐的张望着周围。

脖系红巾的士兵们跑来跑去,抱来一捆捆的柴禾,升起了火堆,让饥寒交迫的人们多少有了些温暖。

“兵爷,能给点热水吗?孩子病得厉害。”一个老婆婆央求道,身边是她的儿媳妇儿,脸冻得发青,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畏畏缩缩的低着头挪到火边。

“不要叫什么兵爷,俺们原来也是老百姓。”陈鸿怜悯地看了一眼,说道:“等一下,不仅有热水,还有热粥给你们喝呢!”

“谢谢,谢谢兵爷。”老婆婆连声道谢,又有些疑惑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是哪家的人马,对人这么好?”

“俺们的头领是孟将军。”陈鸿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大号孟九成,原来在竖旗山道观,人们都叫他憨道士。”

“憨道士?!”老婆婆惊讶、诧异,半晌才连连点头,说道:“怪不得如此心善,原来是出家人。知道他,很,很那个,老实厚道的孩子。现在,也成将军啦?”

旁边的一个汉子听着对话,不由得目光一闪,开口问道:“兵爷,你们在这里是要挡住土匪吗?”

“是啊!”陈鸿用力点头,说道:“俺们的家人就山北的那些村镇里,可不能让土匪祸害。”

“能挡得住?”汉子倒不敢露出太过怀疑轻视的神情,但话中却透出了此意。

陈鸿仔细打量了下这汉子,面露不悦,说道:“孟将军、穆教练、乔娘子都武艺精湛,还有炸雷轰,带着俺们肯定挡得住。乱兵被打败了,马四也是被俺们灭了,一个不剩。再说,为了家人,难道不豁出命来跟土匪拼?”

那汉子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汉子,某家与你们比,真是惭愧啊!”

汉子旁边的姑娘正轻抚着身上的鞭伤,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陈鸿。

与什么将军、大号相比,孟九成发现还是憨道士比较有知名度。而且,痴憨之名在这乱世里,对民众来说倒显得更有安全感,更容易得到信任。正如老婆婆所说,变通的解释便是厚道老实。

第三十七章 迎战的准备(第三更)

对于难民北逃,孟九CD给予尽量的善待,并通知刚搭起的行政班子,在各村中也给予方便。一方面这是扩充队伍的机会,另一方面则利用难民把土匪的凶恶扩散开来。

没有恐慌和害怕,以为天下太平,那组建军队、保村护民岂不是多余?土匪不凶恶残忍,那获得胜利的价值和意义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俺们不是活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孟九成的做法虽然不够高尚,但却行之有效,且在乱世中还是争取民心的手段。

只要打败了杜七,便可将势力范围迅速拓展,直接逼近十字路镇。那些被土匪祸害的村民,被重新解放,怎能不欢迎孟九成的队伍?而杜七是谁的手下,是从哪里来的,不管是不是黑锅,周三贵都得背上。

所以,尽管知道那个草草搭建的政务班子和抽调出来的士兵,肯定在安置和救济难民的工作中有所疏漏,孟九成也只能放之不顾,而专心于军事上的布署和准备。

……………

阳光灿烂,树枝上挂满了雪,好象三月的杏花在盛开。阳光照射下,它们染上了鲜艳的色彩,时而微红,时而橙黄,闪耀变幻的夺目诱人。

可惜美景无人欣赏,三四个骑手,带着三十多个士兵,正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商议讨论着迎战的事情。

这里是平顶山南面的文家山前村,向南过河,是油碾官庄村。而关键的便是河上的这座桥,是阻敌于河南,还是断桥绝敌退路,都要围绕着桥来展开行动。

当然,如果是正值寒冬,河面结冻,这计划便不能实施。可现在已经是残冬,能闻到春天的气息,温度上升,河面虽有冰,但在上面行走,却已很是危险。

孟九成和穆易都觉得这里的地形地势比较合适,但具体的行动计划还有待商榷,毕竟手下的兵训练日短,计划太过复杂,恐怕难以胜任。

“最简单的便是先断桥梁,阻敌于河水之南。”穆易扬鞭一指河上如龙横卧的木桥,“或者是守住桥头,利用木桥的狭窄,进行坚守。”

孟九成点了点头,但却并不同意这两个方案。他在想着更狠的办法,争取把杜七一伙全歼于此。这一仗不仅是要为继续大幅拓展根据地创造条件,他还要用缴获的钱财物资来安置受难的百姓,也就是用本来属于他们的东西,来买他们的拥护和支持。

有了火药雷,断桥不过是瞬间的事情,用不着用笨力气去破坏;土匪虽凶,不过是一群强盗,胜则一拥而上、败则溃散逃命,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杜七等匪首并不精通军事,也不清楚孟九成这边的底细,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行动起来必定有失谨慎……

“穆兄——”孟九成四下观察,思索半晌,才开口说道:“你看文家山前村,左边是土坡树林,右边是水泡子,大队都难绕道行进。若我军倚村坚守,敌人大概就只能背河进攻。如果能挫败敌人,再趁敌败退时炸断桥梁……”

穆易微感诧异地看了孟九成一眼,原来依靠平顶山的工事坚守挫敌的设想,以及刚才他的提议,都是比较稳妥的战法。孟九成的方案虽然可能大胜,但风险也相对增大。凭借手中的兵力,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那可连补救的人手都没了。

“土匪没有攻坚武器,弓箭手也很少,只要依着村子稍做工事,有抛石机和流星雷,还有那火炮,我觉得有一百五六十人就能抵挡住。”孟九成望着远处的村落,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给穆易做着解释,“咱们的弩虽然不及军中制式,但土匪又有多少戴盔披甲的?”

“再有——”孟九成一指南面,冷笑道:“把河南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全部疏散,难民和村民也要发动起来,全力构筑村落工事……”

“平顶山上也要留人防守,若是在村中抵挡不住,也还有一道防线可恃。”穆易觉得孟九成说得有理,打仗不可能不冒险,只要不是孤注一掷,稍有挫年也不致一败涂地。

孟九成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干一锤子买卖,按照刚才的考虑说道:“平顶山留五十人,村中留一百五十人,桥南面再藏五十人。呵呵,还剩下不少人呢!”

“那便都留在村里。”穆易笑了起来,说道:“桥南有三十人足够了,就由某家率领如何?”

“那就劳烦穆兄断敌退路啦!”孟九成拱了拱手,思维愈加清晰,说道:“山上留下三十人接应,另外抽调五十人由晓薇率领,便在村东土坡树林中埋伏,既防敌人绕袭,又能适时出动,侧击敌人。”

“可要仔细筹划一番。”穆易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某家与乔娘子带二二十名士兵,先向南出发,伺机袭击土匪,拖延一下时间。你在这里布置,然后再带人接应我们。”

“穆兄不必轻易冒险。”孟九成想了想,说道:“让土匪长驱直进,反倒增长其骄敌之心。要想拖延时间的话,可以率人把住桥头,阻击一下,也能拖延一两天吧?”

穆易点头赞同,孟九成便派人回去传令,然后和穆易带着几十名士兵向文家山前村而去。

…………

“孟将军要在文家山前村抵挡土匪,保乡护民,需要大家支持帮助。身强力壮,敢与土匪厮拼,报仇雪恨的,来报名当兵啊!能出力干活儿的参加民工队,男女不限,一天三顿管饱,还不用上阵打仗啊——”

“这是关系到大家的事情,打败了土匪,就能回家过日子;要是土匪打过来,全家老小可要遭罪啦——”

消息在平顶山、文家山前村周边迅速扩散。不管是为了混三顿饭吃,还是关系到自家的安危,只一天的时间,在文家山前村已经有七八百人赶来帮忙。

当然,当兵入伍的还在少数,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十人。民工中也有男有女,比较混杂。

第三十八章 严阵以待(第一更)

但人多力量大,伐树掘壕、运输辎重弹药、收集石头等工作立刻便分头干了起来。孟九成带着自己的兵,毫不客气地把文家山前村、油碾官庄村的几个富户家的存粮大半强收,只留下几张白条,算是解决了几天内战士和民工的吃饭问题。

白天大干,晚上也不闲着。一根根削尖的木棍在火上烤黑变硬,栽进村前地里打出的小洞里。尺来长的尖端密密麻麻,将进村的道路挤得只容三个人并行或一辆车通过。

试射、测距,然后在村中拆了数道围墙,打通了几个院落,从平顶山运来的六架抛石机才在村内布设完毕。

而孟九成还有秘密武器,所以才那么有信心。

火炮!没错,就是他和穆易说话时提到的,准确地应该叫松树炮。

将一根结实的树干稍做修剪刀,再剖成两半,各掏出半截作为内膛,然后用铁圈加以箍紧,就是一门前装炮了。

制造起来省时省工,取材方便快速,尽管威力有限(有效杀伤距离只有三十多米),但却是历史上第一门大口径身管武器。

平顶山上的六门松树炮全部运来,固定在平板车上,竟然成了可以快速移动的火炮。

孟九成觉得松树炮除了射程以外,其他方面都很有使用的前途。下一步是想着制造带护盾的炮车,准备日后推着抵近轰击敌人。这肯定是首创,而且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就是木头和几圈铁箍而已,用到报废了直接扔。而且由于木材的特性,炸膛前会出现裂缝,预警作用明显,能有效防止误伤。

成百上千的碎石、铁砂喷过去,扇形火力的杀伤范围比霰*弹枪还要大几倍。红军用它打过白狗子,抗日战争打过小鬼子,还被打伤的鬼子惊惧地称为“麻子枪”。

为了确保能打胜这关键一仗,孟九成也是豁出去了。管它别人注意不注意,要是连自身都保不住,带着所谓的机密进棺材,就能心满意足了?

在并不具备实力碾压的情况下,一点点的轻忽大意就可能导致彻底的失败。在很多时候,事情的成败就取决于不为人知的细节。再者,根据地初创,还很弱小,也经不起失败。

决定是对是错,要考虑当时的形势和状况,更要看最后的结果。结果不好,那就是错;结果好,不管决定有多弱智,也是正确和英明的。

如果孟九成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那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但他不能不考虑到意外情况的发生,不能过于想当然。

虽然孟九成到现在为止,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运气,但也不敢确定自己就比诸葛亮还亮。

谁将成为猎手,谁会成为猎物?智慧、勇气、毅力、技能的综合考验,输的一方将流血,将丧命。

成功的追求,建功立业的希望,杀戮的激情,战斗的欲望,才是支持孟九成的动力。

此战非同一般,很多事情都是孟九成亲历亲为,布置妥当方才放心。即便是干完的工作,孟九成也要监督检验,确保合乎要求。

天色刚亮,孟九成便带着几个人出了村子。入目看到的是忙碌劳作的百姓民工,本是漫无目的的随便一看,他的目光却不由得盯在一个汉子身上。

阳光下,这个汉子脸膛黝黑,干得满头冒汗。天气还凉,他却只穿着夹袄,显出健壮的身材。更特别的是,他的腰里别着一把斧子,令人注目的原因并不复杂,半块发黑干枯的耳朵被绳穿着,在斧把上拴着。

发现有人在盯着他,那个汉子抬起头,望向孟九成。

宽厚的肩膀,冷静的眼睛,坚定的嘴唇,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当兵的料。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记下了这个汉子。

…………

灰暗的云块,缓缓地从南向北移动,阳光暗淡,一小块一小块好象是在沉思的冷冷的晴空,不时从云缝里向下窥视。大地沉浸在冰雪初化的泥泞和潮湿的空气里,给人们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

骑在马上,带着大队行进,杜七的腰背挺得很直。大将军难道不应该这样,这样才有威严嘛!

自从随张成进了县城,杜七便曾经努力摆脱自己以前的作派,对以前的老兄弟也颇多不满。在他想来,草莽江湖固然是他的根,但不摆脱这些,如何能飞黄腾达,君临天下?

嗯,登基这事儿先放一放。先找到立足之地,再把自己的队伍扩充起来,走出称霸一方的第一步再说。

其实,杜七也算得上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强盗,比那些活一天便痛快一天的土匪强不少。

但是,奋斗就会成功,梦想总会成真吗?

有无数事例已经证明,上天只给了每个人活着的幸运,并未给每个人一条大鱼的承诺。你连当下运行轨道的对错都不知道,又怎么就那么肯定会是你能飞翔的天空?

就象杜七,有着日后的打算,也算踌躇满志,但绝不会想到面前会有一只老虎拦路,更不会想到他的理想很快就到此为止。

“老大,不,大将军。”一个小头目从队前匆匆赶来报告,“前面村子拿下了,可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几个又老又病的家伙。”

“他*娘的!”杜七虚抽了下马鞭,似乎牵动了伤口,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发狠道:“都砍了。这帮刁民,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日后也不会老实听话。”

“不可,不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文人模样的家伙催着驴凑过来,这个季节还要摇着手里的折扇,“大将军志在千里,何必与几个老不死的窒气?留下他们一条贱命,正可彰显大将军的仁义,瓦解百姓对大将军的误解和敌意。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好,好,就按先生的话办。”杜七听着这一番文绉绉的话脑瓜仁儿都疼,连忙摆手下令。

第三十九章 激怒(第二更)

“大将军,此次自立门户,要图长远啊!日后这些村子也许都归大将军管辖,让他们缴粮纳税,哪个敢不从?这涸泽而渔,对大将军日后飞黄腾达,兴王图霸,那可是大大不利。”狗屎文人抬着下巴,摇着扇子,望着远处,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杜七听到恭维,有些得意,也觉得抢掠得差不多了,村民听到风声或逃或藏,这已经是第三个逃之一空的村庄,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轻轻颌首,说道:“多亏先生的指点,我杜七要是能发家兴旺,自然少不了先生的好处。”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秦先生摆出一副很清高的样子,“大将军龙虎之姿,必有大造化。秦某熟读兵书,正可做初出茅庐之诸葛亮,辅佐大将军建功立业,一展某心中所学。”

“那是,那是,先生大才,赛过诸葛之亮。”杜七点了点头,又装出虚心的样子问道:“依先生之见,这以后该当如何?”

秦先生仿佛成竹在胸,折扇在手中一击,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将军可散出消息,每村按人数多少交出钱粮,襄助军资,便可相安无事。若是不从,嘿嘿,大将军的威名之下,怕是无人有此胆量。”

杜七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以后再来收粮征税,该是如何名义?”

“以前官府是何名义,大将军便是什么名义。”秦先生眼中射出阴狠的光,又谄媚地一笑,说道:“大将军便是这里的王,谁住在这里也要听大将军的。”

“哈哈,没错。”杜七大笑着点头,“平头百姓就是要缴粮纳税,咱们占了这里,就是这里的官府,谁敢不听?”

……………

杜七在狗头军师的指点下,想得挺好。抢劫杀戮得差不多了,已经是凶名在外,这叫震慑。而现在呢,想怀柔一下,收买人心,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第二天黄昏时分,杜七率人马来到油碾官庄村时,准备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高涨起来。

村里照旧是空荡荡的,粮食财物搬得干净,连老弱也一个也没有。立在村头、路边的木牌上,是诅咒、谩骂和警告。

“土匪,丧尽天良,都是畜生!”

“杀人抢掠,不得好死!”

“杜七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敢过河者,杀无赦!”

“五村集结青壮上千,誓要杀光土匪!”

“妈了*个巴*子!”杜七一脚踹倒了木牌,怒不可遏,“狗胆包天,敢与老子作对,一定要杀光这帮刁民。”

秦先生见杜七正在火头,哪敢谏劝,反倒火上浇油,“刁民,不知天高地厚,不施雷霆之威,他们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哼,杜七望着北面,咬牙切齿,“明天便过河,让那些泥腿杆子知道爷的厉害。”

…………

河北桥头,孟九成也极目向南望着。

几里外的油碾官庄村亮起了灯火,土匪们已经进村,歇息过后,明日便是一场厮杀。

是携带辎重全师而来,还是先在油碾官庄村存放物资,只带大部分人马过河作战?

孟九成对土匪的思维不好估计,也作了两手应变的策略。立木牌挑衅谩骂,确实有激怒对手的意图。同时,虚报千名青壮,是让杜七心中有数,也产生误判。

没错,人数是要多于土匪,但杜七可不会把上千拿着锄头、棍棒的村民放在眼里,还会认为村民愚不可及,竟想用这种手段吓唬他。

“点起篝火,轮流休息,换班值岗。”孟九成凝望半晌,挥手下达了命令。

很快,桥头的账篷外便点起了火堆,人影晃动,命令被执行得很快。

练了这么久,那些最初入伍的一批人终是有了兵的样子。孟九成巡视一番,心中有些欣慰,便回到帐篷内,微闭眼睛思考起来。

不亲身经历,就不会有直观的感悟,就不会有切身的体会,就不会有宝贵的经验。

从第一场战斗到现在,孟九成还未尝败绩。当然,这也是对手不够强大的原因。但孟九成却已经看到了军队成长的不易,由此及彼,他对历史上红袄军一时势盛,却终是不敌金军反扑,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训练、装备、指挥……各方面都存在着巨大而明显的差距,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农民,与正规军队对阵,胜算极小。

因此,孟九成觉得自己就算拿着火药雷、抛石机,甚至是松树炮,去投奔某支红袄军,也难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战争,特别是武器还没有达到后世那种毁天灭地的程度,打的就是人,是人的技能、素质等组成的综合实力。所以,孟九成认为即便日后有了金属造的火炮,火枪也能装备部队。但对上金国或蒙古骑兵,胜利与否,也要考验士兵的战斗素质。

想想几百年之后,大量装备火器的明军,是怎么被八旗的骑射打败的?尽管也有其他原因,但将帅、士兵的因素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孟九成才没有投靠任何一方势力的想法,而是耐下心来独立发展。或许也有穿越者不甘人下的心理,但做出这个决下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啊——”脑中发出声音,象极了睡醒之后又大伸了个懒腰。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才不主动说话呢,惯得臭毛病,俺继续思考人生。

“骚年,夜深人静,又在想哪个前挺后翘的奇怪生物呢?”

粗俗,鄙视你!俺不答理你,在这静谧的夜里放飞俺的梦想。

“小样儿,装深沉呢?给你出道初中化学题哈。下列哪种物质是自然界里天然存在的滴。A.钢铁;B.石油;C.玻璃;D.塑料。答得上来有赏哦!”

赏你个头?孟九成感觉有这家伙在唠叨,这梦想放飞到一半就得摔个稀里哗啦。哼,他先表示不悦,然后没好气地说道:“二,B,你个死人头。”

“正解!哈哈。”系统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笑道:“朕有赏,快快谢恩吧!”

谢你个头!哼,孟九成再度用鼻子发声表示不满。

第四十章 耍你呢!阻桥(第三更)

“快开春了,要种土豆了。”系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这些日子加在一起,已经给了你六个土豆,准备都种下去?那可能是个大丰收啊!”

“靠,你他妈*的还有脸说。”孟九成一听土豆就来气,“六个土豆孙子,溜溜儿那么大个儿,我倒是想多切几块儿种下去,可惜没有放大镜,也不会做精细的外科手术。”

“切,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系统不以为耻,反来嘲笑孟九成,“几何级数增长,知道是啥意思不?再说,这里又不是东北,土豆能种两季哎!六七月份的收获全作种儿,到了秋天,你就能吃上土豆炖牛肉和炸薯片儿啦,爽不?”

“哼哼,嘿嘿!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孟九成虽然吐槽,但也知道系统所说不假。

一个土豆孙子种下去,就算收获一个大土豆,上面有四个芽眼,也就能当四颗种子用。四的N次方,还得再乘上六,到了秋天,收获一大麻袋是肯定没问题的。明年一年再种两季,也就差不多够大面积推广种植了。

而且,这还是按目前的最低量计算的结果。到开春种植时,怎么也得从系统这再压榨出十几颗土豆孙子,管你是累出屁,还是累出翔呢!只不过,时间上要延后一年,这让孟九成有些不满。

“时间嘛,你其实还不缺。”系统不紧不慢地说道:“接下来的一年,大股的红袄军将接连失败,可金军直接针对你的可能性倒不大。彼落你起,不正是你发展势力的好时机?”

“哎哟,还知道根据历史走向进行分析啦?”孟九成心中认同,嘴上却取笑道:“怎么,不甘心只做个偷东西的低级系统,要升级成有头脑、会分析判断的高级东东了?”

“嗯,我一直在想,怎样成为与能力相匹配的超级棒的系统。为了追求进步,我觉得要选择自我奋斗的道路。如果上进心足够强烈,经过不断的努力,就会成长为……”系统正八经地肯定和述说,倒让孟九成愣怔住了。

这台词有点耳熟啊?!孟九成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一激灵,在脸上、脖子上摸了又摸,看是不是哪里长出了疙瘩。

“这个,奋斗进步当然是好的,就象我。”孟九成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可也别太玩命儿上进,这个,还是要量力而行嘛!”

系统半天没吭声,就在孟九成以为这家伙听得进劝,别让强烈的上进心憋出什么鬼来的时候——

“哈哈哈哈,你个大傻瓜。老子就是说着玩儿,耍你呢!”

孟九成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切齿,骂道:“滚你妈*的。老子也是说着玩儿的,耍你呢!就你那死样儿,还奋斗进步,长进个屎啊?”

“哈哈哈哈,就喜欢看你气得发疯,又拿我没辙的熊样儿。”

“什么玩艺儿,臭不要脸的破系统。有本事儿滚出来,老子不打出你屎来……”

“哈哈哈哈,打我呀,来呀……”

孟九成先闭了嘴,跟这王八蛋窒气一点用都没有,象个泼妇似的骂大街,倒容易把自己气出脑出血来。

我去!咱有志气,以后再不答理你个王八蛋,再不管你要东西,看老子能不能踢腾出个样子。

……………

大清早起来,孟九成还余怒未息,只等着土匪到来,先好好地发泄一下。

而杜七等土匪也早早起来,吃过饭便整队出发。这回前面的村子里有人阻截,土匪们并不在意,却觉得比空空荡荡的村更有油水。一群泥脚杆子,不外乎是拿着锄头、棍棒,千八百人又算得了什么。

杜七经历过昨晚短暂的愤怒后,今天的脸上却不时浮起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是阴冷的,是狰狞的。

也好,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愚民百姓主动挑事,还聚集到了一起,正好杀戮一番以立威,看以后谁还敢不知死活地捋虎须?

骑在马上,杜七心中打着狠辣的算盘,咬牙冷笑。

大队人马开出村子,行了五六里路,便能远远看见横亘的河水。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就在杜七疑惑的时候,一个土匪跑来报告,桥北有人把守,请大将军定夺。

“哼哼,想守住桥阻我前进?”杜七随便地问道:“对面有多少人,阵势如何?”

“回大将军,对面只有三十多人。”

杜七脸色变了变,一鞭子便抽了过去,骂道:“只有三十多人,就他娘*的把你们吓住了?告诉魏三,马上打过河去。本将军给他一顿饭的时间,打不过去我要他的脑袋。”

小土匪没来由挨了一鞭子,也不敢多作解释,捂着鞭伤转身就跑。

“妈*了个巴*子的,抢财物抢女人比谁都积极,几十个百姓堵截,就吓破了胆子。”杜七余怒未息,恨恨地骂着。

再说前锋魏三,未得回报便已经派人过桥,对面那几十人他其实并未看在眼里,只是觉得桥面狭窄,或许有些不利。

桥面狭窄也是相对而言,能并行两辆车呢!当然,对于厮打拼杀,就显得空间很小了。

第一批上桥的土匪有四五十人,在头目的吆喝指挥下,五人一排,每排相距数米,持枪挥刀向前逼进。

孟九成仔细观察,发现竟没有弓箭手,或者是在后面没上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转头对乔娥说道:“乔将军,你我二人下马上桥,截杀一阵如何?”

乔娥听到叫她将军,不由得面露得意,嘿嘿一笑,说道:“可给俺计着数,赏赐不能少给俺。”

“没毛病。”孟九成甩蹬下马,又揶揄道:“你以后要向俺学习,杀多少敌人也不要赏。”

“还不都是你的,跟俺们争啥呀?”乔娥也下了马,那马似乎解脱般地打了个响鼻,胸背似乎也挺得更高。

“嘿,越来越聪明啦!”孟九成哈哈一笑,一举手中大枪,高声道:“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走起哈!”

第四十一章 以一敌十(第一更)

全歼乱兵,得到了三副铁制盔甲,六副皮甲,修修补补后,铁甲便归孟九成、乔娥和穆易这三人穿戴。本来孟九成为了讨好晓薇,是想让给她,可人家嫌沉,觉得穿皮甲更加英姿飒爽。

在冷兵器时代,盔甲的好坏,往往决定了战斗力的强弱。对枪刺、锤砸的防护肯定差强人意,却能比较有效地抵御刀砍、箭射的伤害。

所以,孟九成叫上乔娥,固然是二人的战力高,也有身披盔甲的原因。

两人全身披挂,大步上桥,并肩而站,面对逼进上来的土匪并无惧色。桥面狭窄,对面只是五个普通匪兵,正好发挥两人都是力大招沉的优势。

“俺先来!”没等孟九成发话,乔娥抡起狼牙棒便冲了上去,沉重的脚步踩得桥板咚咚作响。

对面匪兵虽然心惊,可也看出对面奔来的是一黑壮妇人,又有头目在后吆喝,也自呐喊,挺起兵刃向快脚步。

乔娥虽是先起步,但孟九成身体比她灵活多了,疾奔几步,一个纵跃,已经超过了乔娥。他在空中大喝一声,拧腰纵臂,挺身出枪,直刺当前之敌。这一枪刚猛狠疾,正是所学枪法中正面破敌的一招“鹞子扑鹌鹑”。

匪兵只觉寒光一闪,枪尖已到面门,匆忙招架时但觉来枪沉重难挡,竟纹丝不动,还未发出惊叫,长枪已经刺入其喉,迸溅出绚丽血花。

孟九成脚一落地,手臂发力,竟挑着匪兵的尸体向左右荡开,立时打乱了第一排的阵形。

乔娥只晚了一步,狼牙棒斜着劈砸而下,横扫千钧使得劲道十足。一名匪兵脑袋中棒,立时打成了烂西瓜。

惨呼惊叫此起彼伏,孟九成和乔娥二人奋勇厮杀,几无一合之对手。

先声夺人后,孟九成便稍有收敛,任乔娥全力发挥,他在旁照应补漏。虽攻少守多,但长枪已使得更加圆熟如意。

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如矫龙、灵蛇,上下翻飞,每次送枪疾抽,都带着血肉纷飞。

桥的匪兵或被刺砸而死,或被打落桥下,人数虽多,可抵挡孟九成、乔娥的最多只是五人,根本发挥不了人数优势。

一排清掉,又是一排。孟九成和乔娥打发了性,竟步步向前。土匪的阵势越挤越紧,前面的被杀得后退,后面的还被催着前进,愈发地施展不开。

有了孟九成的遮拦防护,乔娥的招式大开大合,全用扫、戳、劈、砸的攻招,充分发挥了“一力降十会”的武学真谛。土匪不是被砸死戳伤,被是被扫下木桥,掉在河冰之上。

人和尸体的重量不断累积,再加上落下的冲力,河冰先是咯吧作响,然后轰地裂开,并不断扩大。没死的土匪鬼哭狼嚎,在冰水中胡乱挣扎。可即便是会水的,也在浸湿衣服的冰冷中逐渐无力。

魏三在岸上大声喝骂,却还阻挡不住手下的败退伤亡。他还算清醒,知道在桥上空间有限,再派出多少人,也发挥不出优势,最多是车轮战而已。

“鸣金撤退,从后面调弓箭手来。”魏三下达了命令,但最终退下桥的只有十数人,伤亡惨重。

“停手,后退。”孟九成见敌人撤退,赶忙招呼乔娥止步,两人戒备着缓缓退回桥头。

魏三重新组织攻桥阵势,前用刀盾,后面是弓箭手,如此安排,可见其也粗通武略,并不是马四之流可比。

只不过抽调、组织所花的时间不短,孟九成觉得挫敌锐气的目的已经达到,关键是他得到了发泄,便命令部队先行撤退,他和乔娥在桥头戒备。

等土匪们组织完毕,再度攻上桥来,孟九成摘弓搭箭,又练习了一下真人射击,才招呼乔娥上马而去。

“这他娘*的!”魏三先是挨了当头一棒,要找回场子时,却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闪了手腕,心中郁闷之极。

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杜七已经赶了上来,看到的是桥面上的血迹,桥下冰水中的尸体,手下们刚出发时的嚣张振奋也丧失了大半。

伤亡数十人,按照和大队的比例来说,并算不了什么,可对士气的打击却很沉重。不是说对手是拿着锄头棍棒的农民嘛,不是说对手都是攒鸡毛凑胆子的乌合之众吗?可只是两个人出战,就干掉了这么多弟兄,这该如何解释呢?

“敌人先挫我锐气,再不战而退,先生觉得其中有阴谋吗?”杜七觉得今天的战事未必会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容易,而面前的这座木桥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秦先生摸着小胡子,嘿嘿一笑,说道:“大将军所料不差,敌人确是有所图谋的。依卑职所见,他们是想诱我军背水结阵。兵法有云:右倍山陵,前左水泽。背水结阵实乃兵家之忌,但兵法中曾有二语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昔日霸王破釜沉舟,韩信背水灭赵,皆是此理。今大将军……”

杜七未必知道破釜沉舟和背水灭赵的事情,但秦先生的话却是明白,那就是背水结阵、攻击村庄没有问题。而且,这还有激发士气、奋勇作战的好处。

“辎重车辆可暂留于此,以作万一之防。”秦先生白话了一番之后,还是提出了相对谨慎安全的建议。

“先生高见。”杜七点头赞同,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作出了最后决定。

留下几十人看守辎重,杜七率领大队人马源源过桥,总有四百多兵,他觉得获胜的把握很大。

只是,当土匪们行进数里,来到文家山前村时,却发现对手的布置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陋。

村口的空地只留出了一辆车的距离,一尺来长的尖木棍密密麻麻,断绝了大队人马一拥而上的可能。越过这片障碍,要进入村子,还要通过简易的鹿砦。那是摆放好的一棵棵碗口粗的小树,满是枝杈的一面冲外。

第四十二章 村落攻防(第二更)

村中的街道内用砖石构筑了类似操手墙的防御设施,遮挡着土匪们的视线。但人影在不断晃动,显示着对手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杜七等匪首观察良久,商议了进攻方案,便开始整队组织。

一队主要是刀盾兵,沿狭窄的通路攻击前进;二队为长枪兵,负责接应;三队手持利斧锹镐,平毁路障;四队是集中起来的弓箭手,在路障前负责压制掩护。

从布署来看,杜七等人显然谨慎了不少,一下子投入了两百多人,多管齐下,足有半数兵力。

一声令下,鼓号响起,贼匪们呐喊着发起了进攻。主攻的一队举着盾牌,列成阵势,沿着狭窄通路向前推进。

村中人影奔跑晃动,却没有发起阻击,任由贼匪们各自就位,开始全面展开。

“刁民或许有几个武勇之辈,却不通战阵军略,此战胜矣。”秦先生摇了摇扇子,既恭维又谄媚地说道:“大将军,您看,我军已经通过障碍,打开入村通路只在片刻之间。”

杜七微微颌首,面露笑意,心中也赞同,自觉经过小挫,倒把这些老百姓看得重了。试想,这帮乌合之众连结阵出战都不敢,只是龟缩于村中,又能有多大的战力?

第一队通过狭窄通道,正面宽大起来,立时改变阵势,虽有简易鹿砦,但看似作用不大。土匪们挥刀乱砍,这些阻碍只是影响了行进的速度,以及战阵的紧密。

嗖,嗖,嗖……村中射来了一丛弩箭,是从各种障碍物后抛射出来的。尽管杀伤了几个土匪,但威力并不大,只是造成了一点小混乱。

刀盾阵戒备向前,逼近村口,第二队的长枪兵开始行动,快步小跑着通过狭窄通道。

又一丛弩箭抛射而来,土匪们举盾遮护;几乎同时,一声哨响,人影晃动,又一批弩手从掩蔽处探出身,向着土匪们发出平射。

痛呼、惨叫响了起来,这次偷袭造成了十几个土匪受伤。之所以能够成功,比较突然是一方面,土匪的盾兵素质不高,防护不严,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鼓声再起,刀盾手加速向前推进,给长枪兵腾出列阵空间,弓箭手举弓抛射,向村内进行压制。

没错,从钉桩到村子也只有六七十米,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同样,弓箭手也在抛石机的打击范围里。

前阵的土匪遇到的抵抗并不强烈,便已经进入了村子,随后**手墙挡住。虽然看不到进入村子的情形,但对手的防御被突破,杜七等匪首都松了口气,觉得胜局已定。弓箭手和那些砍伐推倒尖木桩的匪兵被调集,沿着通道进村就可以,不用再费力耗时了。

突破之后投入大量兵力,这本没有错,但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绕过几道操手墙进入村中的刀盾兵,入目是宽阔的街道,两边是院落房屋。几十米外,正对他们的是严整战阵,刀枪闪着寒光,颈上红巾刺眼。阵前是三辆成品字形排列的平板车,车上一个圆圆的长树干,中间挖空,黑洞洞炮口的正冲着他们。

“向前,进!”孟九成站在车后,一手持枪,一手举着火把,高声下令。

平板车推动起来,向着土匪们逼近。后面的兵阵也发出一声呐喊,伴着沉重的脚步声向前挺进。

“弟兄们,杀呀!”土匪们发出嚎叫,沿着街道向前涌来。

“停!”孟九成高声喝令,眼睛眯了起来,只剩二十多米的距离,才把火把一伸,点着了引线。

世界历史上的第一声炮响,那是老子的,谁也抢不走!

期待着火炮的轰鸣,孟九成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轰!”松树炮猛地向后一震,腾起一团硝烟,上百颗碎石铁片象雨点似的喷向对面敌人。

“啊,啊,啊——”惨叫哀嚎此起彼伏,完全没有防备的土匪被打倒了一片,捂着伤口在地上呼痛的土匪更是嘶叫得象待宰的猪。

“二炮上前!”孟九成高声叫着,狠狠地瞪着,推车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把左侧的炮车推到前面。

轰死你们,王八蛋!

孟九成高声喊停,伸火把点着了第二根引线。

火星闪烁,引线飞快烧完,没入松树炮上的小孔里。然后又是轰的一声,烟雾腾起。

惨叫惊呼声响起一片,三炮又推前待发。半晌,烟雾刚刚散去,孟九成又点响了第三炮。

炮轰过后,土匪的刀盾兵死的不多,伤的不少,最重要的是已经乱成一团。

“杀呀!”孟九成一挥长枪,和乔娥一前一后带头冲杀过去。

“杀呀!”身后的士兵们发出战斗的呐喊,越过炮车,紧跟而上。

“杀呀!”两旁的院落、房屋内也冲出了士兵。

混乱的土匪完全不明白对手使用了什么武器,同伴的惨叫哀嚎更令他们心胆俱丧,被孟九成率人如狼似虎般地一冲,立时便仓惶败退,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狼籍的血迹。

这一阵猛冲猛杀,直把入村的土匪杀了出去,完全控制了村口操手墙,孟九成才停下脚步。留下乔娥和士兵把守,他转身进了一个院子,早有几个士兵在此防守,梯子架起在院中的大树上。

孟九成顺着梯子爬上大树,向外了望。

村内的土匪被杀了出去,村外的土匪还在聚集,沿着狭窄的通道,弓箭手、长枪兵,还有砍伐摧毁尖木桩阵的,已经大部集中在村前那一小块空地上。对于前锋的死伤惨重,狼狈败退,他们还不明所以。在魏三的指挥下,长枪兵正发起进攻,弓箭手也待上前支援。

可以了!孟九成在腰上一摸,已经摘下牛角号,凑到嘴边呜呜吹了起来。

号音未落,从村子里便飞出无数黑乎乎的东西,掠过天空,砸向村前。

三、五斤的石块,闪着火星的石头雷,披头盖脸地砸在土匪群里。全是孟九成亲自试射后调整的炮位,负责抛石机的士兵和民工,不用看见敌人,只管闷头装填发射。

第四十三章 雷霆之威(第三更)

轰,轰,轰!石头雷落地爆炸,硝烟中迸射出大大小小的碎石,带着死亡扑向敌人。

呯,呯,呯!石头从天而降,或是砸得土匪头破血流,或是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激起一团泥土。

一架抛石机能把四五十斤重的东西抛到七八十米的距离,而作为石弹的最多不超过五斤,火药填装的石雷也不过十斤。也就是说,一架抛石机的一次投射便是十枚以上的石弹,至少五枚火药雷。

要知道,在村中可是布置了八架抛石机,四顶子上只留了两架。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打胜这一仗,孟九成也算是豁出老本了。

而且,抛石机的发射速度比前膛火炮的填装还要快速,拉下梢臂,铁钩固定,装填弹药,或先点火,或者砸开铁钩直接发射。不过二三十秒的间隔,便能再度发射。

村口被笼罩在混沌之中,全无防备的土匪们被砸死砸伤,炸死炸伤,幸存的也惊惶失措,在呛人的烟雾和扬起的泥土中惊叫乱跑。

孟九成早已下了大树,来到村口指挥。

这一轮狂轰滥炸,与后世是没法比,可胜在突然,胜在敌人从未见过。攻击村口的土匪已经被击退,或者说是被吓跑了。现在,该是弩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五十多名弩手被调上来,直接出了操手墙,列开阵势,向着几十米外烟尘中乱跑乱叫的土匪猛烈射击。

杜七已经完全傻了,张大的嘴巴就那么定着,令人厌恶的口涎都垂了下来。

秦先生目瞪口呆,手里的扇子定在半空,宛如木雕泥塑般磁愣着眼睛。

狼哭鬼嚎的匪兵不断逃出来,受伤的叫唤不止,侥幸完好的也魂飞魄散,他们中的大多数不仅丢掉了武器,更丧失了战斗意志。

时间仿佛停止,抛石机的攻击似乎无休无止,但烟尘却在不断散去。火药雷不必用得太多,夹杂在石弹中造成巨大震撼就可以了。

伴着一声号角,抛石机逐渐停止了发射,烟尘散得更快,景物也愈发的清晰。

村口的尖木桩、鹿砦被摧毁了大半,但更多的是倒卧于地的尸体、伤兵,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头。

村子里一队一队地开出士兵,列成阵势。盾牌是用木板钉成的,武器也比较杂乱,各色各样的衣服,只有两三人是披甲戴盔的。当每个士兵的脖子上都系着鲜艳的红巾,那么醒目耀眼,刺痛了杜七等人的眼睛。

吁,杜七紧拉缰绳,安抚着躁动的马匹。马如此,他的心中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脑袋里一片混乱。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乌合之众,这就是他要一鼓战胜、杀戮立威的愚夫刁民?

秦先生的喉咙中发出咯的一声,眼珠一轮,似乎回复了些智商。

“杜七,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孟九成接过士兵牵来的马,翻身而上,大声喝叫:“刀斧手,将地上喘气的土匪都给砍了。”

哪里有专门砍头的刀斧手,孟九成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没想到真有人应和着上前。正是那个腰里别着斧子的家伙,自愿留下助战的民工有六七十人,其中就有他一个,却不知何时跑到前边来了。

只见这家伙拔出腰间斧头,略一观察,便直奔一个倒在地上还哼唧呼痛的土匪,抡起来就劈。惨叫声响起,土匪的脑袋被劈成两半,脑浆混着鲜血迸溅飞起。

杜七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觉得后背有凉风吹过,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威武,万胜!”地上的石头实在太多了,孟九成在阵前小心地控着马,一下一下地挥舞着长枪,示意士兵们一起呼喝。

“威武,万胜!”

“威武,万胜!”

“威武,万胜!”

一遍一遍的呼喝,开始还显杂乱,后来便是异口同声,士气高昂,声震四野。

狼烟在村中升起,直通通的黑柱直冲天空,方圆十几里都能看见。这是总攻的信号,土匪明不明白已经不重要,其他两路人马闻令而动就达到目的。

“整队出发,痛杀匪贼。”桥南,隐藏在数里外树林中的穆易昂然而起,早已是披挂整齐,等待良久。

“集合,下山列阵,准备杀贼。”山坡上,穆晓薇戴上头盔,挥舞长枪,朗声呼喝。

村前,石头被简单清理,几辆平板车推出来,停在阵前。几架抛石机也被推出,在阵后摆放。

“杜七,鼠辈,可敢一战?”孟九成好象在等待列阵、清障,但却是在拖延时间,土匪犹豫的时间越久,失败得越惨。

“大将军,咱们,还是先撤退——”秦子重看了杜七一眼,被那脸上的铁青色吓得欲言又止。

杜七咬牙切齿,被孟九成拿话激得进退两难,好半晌才沉声喝道:“列阵迎敌,老子要杀光他们。”

秦子重左右看了看,扔进村前村里足有一百多人,逃回来的不是带伤,便是面色惊惧。而留下来的也都看到了抛石机轰击的效果,被极大震慑,惶恐不安的气氛蔓延,士气已是极为低落。

可杜七出自草莽,虽然有些心计成府,可到底还有江湖习气,被喝骂叫嚣所激,自是不肯善罢干休。

无奈地叹了口气,秦子重心头蒙上了不祥的阴影,而且十分浓重,只觉得今天凶多吉少。

“魏三死哪去了?”杜七见手下有些犹豫迟疑,乱哄哄的半天也未列阵完毕,不由得怒喝叫骂。

“回,回大将军。”一个头上有伤流血,胡乱包扎的土匪战战兢地回答,“魏将军好象,好象阵亡啦!”

杜七阴狠的目光落在这个报丧的土匪身上,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土匪后背发凉,舔了下嘴唇。

秦子重觉得要建议一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是一伙的,真的败了对他也没有好处。

“大将军——”秦子重指了指对面,说道:“卑职觉得应该稍稍退后再列阵迎敌,敌人有投石机,如果推前一些,无须越过尖桩地域便能攻击到我军。”

杜七想了想,点头道:“确是如此。且稍退一箭之地,待敌人没有了屏障,且立足未稳时便发起猛攻,一举克敌。”

第四十四章 溃败

打着如意算盘,杜七下令部队缓缓后退,还能保持着较完整的阵形。

孟九成见土匪后退,冷笑一声。这并未超出战前的估计,尽管是后退而不是败退,那就再打一仗吧!

一队人马清理着地上的障碍,不急不缓地有序越过尖桩林,列开阵势。板车拉着松树炮向前推进,在阵前排开。战阵向前,又是一队人马开出,使战阵更显厚重。向前向前,抛石机一架架推了上去,在阵后排列。

杜七看得郁闷。对手的推进不慌不忙,十米,又是十米,始终处在抛石机的掩护距离之内。他几次想下令进攻,又犹豫起来,想等更好的机会。直到抛石机开始移动,已经有两架推到阵后,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击鼓,进攻!”杜七扬刀一指,高声下令。

“弟兄们,冲啊,杀啊!”几个头目嘶声叫喊,督促着手下发起进攻。

孟九成和乔娥已在阵前戒备,估计土匪多半会趁部队并未全部集中而猛攻,虽然有松树炮和火药雷,他们也作好了血战厮杀的准备。

“火雷——准备——”孟九成举起长枪,拉长声音,紧盯着对面冲杀而来的土匪,片刻后,长枪猛地落下,高喊道:“发射!”

引线被点燃,在嗞嗞的声响中,铁钩被砸开,梢臂被配重牵引,猛地向上升起。掷弹兜在空中划出弧线,升到最高点,将兜中的石雷抛飞出去。

两架抛石机共投出十几颗石雷,掠过半空,狠狠地砸在六十多米外的土匪阵中。

闪光、爆炸、烟雾……如果从空中向下望,便能看见土匪阵中象石头落入水中,以炸点为圆心出现声、光、烟的绚丽效果。

震耳欲袭的爆炸声后,惨叫哀嚎不可抑制地响了起来,土匪的战阵出现了混乱,但还有土匪继续向前冲过来。

“火炮——准备——”孟九成兜转马头,从松树炮车之间穿过,他可不想变成筛子。

四十米,三十米,已经能看到对面土匪的面目表情时,孟九成才发出了最高声的命令,“点火!”

几门松树炮在两三秒钟后轰然爆响,浓重的烟雾升起,各种弹片带着死亡的尖啸扑向敌人。

“弩手——射击!”孟九成看不清轰击的效果,却还按照推测发出了命令。

弩箭抛射,接连发出三轮。烟雾渐渐散去,终于还是没有土匪冲到近前,严阵以待的长枪阵并未发挥作用,但安全第一,布置是没有问题的。

孟九成举目了望,前阵的土匪溃败了,后阵也陷入了混乱,裹足不前。经过此番打击,土匪在人数上已经居于劣势,士气上更沉入低谷。

松树炮和火药雷的杀伤虽然不少,但心理的打击才是最重要的。初次面对未知的威力巨大的事物,产生极度的绝望和恐惧,并不为过。何况,杜七率领的只是一群土匪。

“杀!”孟九成长枪向前一指。

“杀!”乔娥发出浑厚的女中音,举起了狼牙棒。

“杀!”士兵们振奋激动,傻子也看能看出己方已占优势,土匪在混乱溃败。

几辆平板车在前开路,后面是呐喊的士兵,向着土匪们猛冲过去。松树炮要重新装填需要不短的时候,可土匪们不知道啊,但见能喷烟吐火、一打一片的恐怖武器直冲过来,都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分。

“妖术,妖术——”秦子重哆嗦着嘴唇,拔驴便跑。

杜七也蒙了,只是本能地大喊大叫,却发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命令。

越来越多的土匪转身就跑,溃败逃命了。而失去了作战意志的溃兵,就如同鸭子般,被赶得四散奔逃。

杜七被几个亲信拉着,也仓惶逃窜,向着河桥奔去,大部分土匪也是向着这个方向奔逃。

“杀!”孟九成虽然骑术不精,遇到马上大将肯定难以抵挡,可对付奔逃的土匪却不在话下。

枪尖轻轻一点,借助于马匹奔跑的惯性,这个逃跑的土匪脖子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打折,脑袋很诡异地垂在了后背上,又冲出了数步,才轰然倒地。

“杀!”乔娥的狼牙棒一拖,借着马力把一个土匪打得凌空飞起,喷着血花扑倒在地。

“杀!”陈鸿手中长枪突刺,扎穿了一个土匪的后背,枪尖从前胸透出。

“杀!”刀斧手不知何时也跟着冲进了战场,抡起斧子,专砍受伤倒地的土匪。

“冲啊,杀啊!”穆晓薇率领着五六十人从侧面兜杀过来,迎头杀了一些乱跑的土匪,其余土匪见有堵截,惊呼尖叫着转身再逃。

士气就是如此,就如同人打顺了手,难以抑制。面对毫无战意的对手,即便是新兵也觉得胆气充盈、热血沸腾。

孟九成、乔娥、穆晓薇,以及提拔起来的小军官,都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喊杀声震天的战士们的状态更是直线上升,不可阻挡,不断有人兴奋的喊叫着加快脚步,砍杀土匪。

在爆发出的一阵阵滔天的怒吼声,土匪们心理已经崩溃,有的丢盔弃甲只顾逃命,有的连滚带爬、惊惶喊叫,有的脚都软了,跪地磕头求饶。

一路追杀着,孟九成另率一队开始斜向从左侧兜杀,乔娥在中路,形成了一个三面包围的态势,把土匪压向木桥。

杜七等匪首有马,跑得比匪兵要快。只不过,接近桥头时已经发现情形不对,到了近前再看,立时如冰水浇头,愣怔当场。

桥头倒卧着一具尸体,桥上也有三五具,都是中箭而死。而在桥对面,几十人的阵列严整,当先一将,横枪纵马,立在阵前。不远处,留下看守辎重的老弱土匪多数已经横尸于地,少数被捆绑得结实,由几个士兵看守着。

秦子重面如土色,颤声道:“死,死地则战。只有拼,拼,拼命杀出,杀出生路。”

杜七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他伸手握紧大刀,可心却在往下沉。来时攻桥,退时还要攻桥,在这狭窄桥面厮杀,实在是不利。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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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合围

“大哥。”匪首孙大头上前几步,对杜七说道:“让兄弟打头阵,定要杀出一条血路,保得大哥周全。”

“四弟——”杜七露出感动的神情,顿了顿,嘱咐道:“千万小心。”

孙大头转身招呼起十几个土匪,弃马步行,冲上木桥,吼叫着抡着兵器,向前杀去。

穆易勒转马头,退入阵中。正对桥面的是数排长枪,两侧则各安排十名弩手,形成了交叉攻击的态势。

“自由射击!”穆易摘下弓箭,高声下令。

弩箭从桥侧飞出,斜着射向桥上土匪。惨叫咒骂声中,几个土匪中箭倒下,有两个直接滚下桥面,摔进河中。

“枪阵上前!”穆易引弓不发,高声喝令。

“进,进,进!”在小军官的指挥下,密密的枪尖斜指,长枪兵稳步推进,将桥面封锁严密。

啊,啊!孙大头挥舞着一把朴刀,接连挡开两支弩箭,倒是有几分武勇,可他却心中叫苦。前面是几十枝长枪挡路,凭他的膂力,倒也不是不能招架,可两侧的弩箭就防备不周了。越往前冲,处境越是危险,三面受敌,真是——

可到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拼命向前,没有了退路。吼叫声更大,既是给自己提气壮胆,也想着震慑敌人。孙大头把朴刀舞得飞快,一步步接近了危险。

弩箭从两侧不断射来,孙大头忙着拔打闪避,离枪阵还有十几米,正面还没有直接威胁,他便有些疏忽。

又是数枝弩箭直奔孙大头而来,他伏身倒地,就势一滚,虽然狼狈,却还是躲避开来。只不过,他还没有起身,视线也没有移正,穆易的弓弦响了一下。

这支箭与弩手射出的又是不同,力大速疾,孙大头又没有调整好姿势,一箭正中其大腿。

啊——孙大头发出痛叫,身形立刻受到了影响,站立都不稳,更不用说灵活闪避了。噗,一支弩箭趁虚而入,射中了孙大头的右肩;兵刃的舞动速度立缓,又是两支弩箭射中目标,一在小腹,一在左胸……

孙大头仰天摔倒下去,穆易的一箭正中其面门,结束了他的狗命。

“杀!”枪阵闻令冲前,在弩手的侧翼射击配合下,长枪直搠猛刺,桥上残存的土匪很快被扫荡干净,刚刚组织起来上桥的土匪们也裹足不前。

杜七咬紧了牙关,在木桥上,即便兵力再多,也施展不开。而且,身后追兵已经非常接近,时间不够了。

被追击得丢盔弃甲、伤亡惨重的土匪还有一百多,乱哄哄的拥挤在桥头,都想过桥逃命。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形下,杜七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效的攻击。

上了桥的土匪你拥我挤,前面却被枪阵和弩箭所阻,不时有人被挤到桥下,落进冰冷的河水中。

斥骂、哭嚎、惊呼、惨叫……土匪们都急于逃命,失去了听令服从指挥的能力,已经沦为了待宰的猪羊。

追兵放缓了速度,以半环形阵势包围上来,比刀枪还亮的是士兵们愤怒的、充满杀气的眼睛。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战场上士兵在打顺手、冲锋杀敌的时候都很容易头脑发热。在同伴狂热气势的影响下,一旦进入状况了就会不顾一切的猛冲猛打。当然,多数情况下,只有新兵才会这样,狂热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现在,土匪面对的便是这样一群已经头脑发热、处于亢奋状态的士兵。而他们,却已经失魂落魄,惶恐惊惧,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倒。

河对岸,穆易率领的人马继续严阵以待,用弩箭给予桥上的土匪以杀伤。眼见形势并不紧张,他便一直没有下令点引线炸桥。

此时此地,前有敌人,后路断绝,杜七自知大事已去。一群丧胆手下,再怎么煽惑,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他心中暗叹,一纵马头,来到阵前,与孟九成打了照面。

“杜某败了。”杜七欠身施礼,态度倒是不卑不亢,“俺们草莽无敌,有眼无珠,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此地却有阁下这等英雄好汉。误犯虎威,当真该死。”

孟九成似笑非笑,心中已猜出杜七所想,却只看他表演。

“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若英雄宽手借路,饶我等一遭,我等便即远去,再不敢来相扰,日后亦定当拜谢。”杜七继续说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打住吧!”孟九成轻篾地一哂,朗声说道:“我等是保家良民,你是土匪强盗,何来兄弟一说?你说到草莽,想必还自诩自己也是江湖好汉。我呸!若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某家倒也有几分敬重。可你们呢,杀戮无辜百姓,抢掠其财物,强占其妻女,乃是一伙天理不容的畜生。今已陷死地,正是报应不爽。你也别耍那三寸巧舌,苦苦相求。别人或有宽赦之情,你却没有不死之理。闲话少说,下马受死吧!”

杜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没想到放低身架倒让孟九成骂得一无是处。这脸也丢了,目的也未达到,他既悔且恨,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之色。

孟九成高举长枪,大声喝道:“降者免死,弃兵不杀!”

“降者免死,弃兵不死!”士兵们齐声应和,这可都是战前便教过的口号,只须跟着孟九成呐喊。

“擒杀匪首,重赏十金。”孟九成再次朗声呼喝。

“擒杀匪首,重赏十金。”喊声如雷,既是给自己人听的,也是给惶恐惊惧的土匪指条明路,并瓦解其士气。

喊声刚落,孟九成突然双腿猛夹马腹,一纵僵绳,向羞恼交加的杜七冲杀过去。

事出突然,众土匪被呼喝声弄得心神不宁,连杜七也没想到对手会直接向他攻击。

勒马逃跑已来不及,相距不过三十多米,杜七知道万万不能把后背交给对手。他吼叫一声,抡起大刀,也纵马加速,迎战孟九成。

由于距离的关系,两匹马的速度都没有提到最高,这种相对较慢的速度更有利于孟九成。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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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胜

“杀!”长枪直刺杜七,如矫龙猛扑。

杜七举刀磕架,虽是格挡开来,却也有些吃力。心中吃惊,可也进行反击,刀势一凝,横着向孟九成削去。

正是两马交错之时,杜七不用大力,只要刀在敌人身上轻轻一带,借着奔驰的马速,敌人也会被重创。

孟九成枪杆一竖,双臂回缩再伸,一个崩字诀也用上了力量。

枪刀相碰,发出很大的响声,杜七本是轻削,却不防被孟九成用大力震得双臂有些发麻。

两马错蹬,孟九成双脚踩在马蹬中,陡然间拧腰纵臂,几乎直立而起,回身出枪。这一枪刚猛狠疾,却是大杀招之一的“回马枪”。

杜七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兵刃破风之声,已经来不及招架,只好向前一趴,尽量躲避一下。

噗的一声闷响,孟九成的枪尖刺入杜七后腰。虽是扎入不深便抽出,血光迸溅中,杜七痛呼一声,已是受了重伤。

孟九成勒马停住,目光冷视之下,面前的几个土匪仓惶后退,竟不敢上前攻击。

不屑地哼了一声,孟九成转过马头,再度加速,又向杜七冲了过去。

杜七也转过马头,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急速流失,可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勉力举刀,迎向孟九成。

“嚯!”孟九成全力刺出一枪,杜七已经格挡不住,虽然也使枪尖稍微改变了下方向,但还是被刺中左肩。这回孟九成没有急于抽枪,而是借着马速手上压把发力,竟把杜七从马上挑了下来。

杜七轰然摔在地上,一时不死,可也丧失了再战之力,血流满身,用力支撑了两下,也没有爬起来。

孟九成再度勒转马头,放慢速度走近垂死的杜七。马蹄声踢踏踢踏,听着并不响亮,但却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击在土匪们已经脆弱的心上。

脚步声急促,孟九成微微转头,看见一个人影从马旁掠过,却是那个刀斧手。只见那汉子快步如飞,奔到杜七身边,抡斧就剁……

“还不弃兵投降——”孟九成从血腥的场面上移开目光,伸枪指向土匪。

咣当!一把刀掉在了地上。啪!枪被扔掉。

如同推倒的骨牌,土匪们起了连锁反应,纷纷弃掉兵器,跪倒投降。

……………

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西面的天际,绚烂的晚霞映照着地上的鲜血、残肢、尸体和散落的刀枪兵器。

一群群的俘虏扶着、背着伤员,垂头丧气的被押解到指定地方,周围是持枪拿刀的士兵看守。受伤的俘虏咬着牙忍着痛,竭力不使自己发出声音。没有什么优待俘虏一说,这些士兵对待抢掠杀人的土匪哪有好态度,有几个跪地投降的土匪都被他们给杀掉了。

孟九成微皱眉头,望着这些俘虏,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置。

对于俘虏的处置,在不同的形势下也会采取不同的措施。当时的通行作法是尽行收拢,扩充人马,为己所用。

其实不光是当时,这种作法在历史上延续了好几个朝代。元朝利用收降的汉军灭亡了南宋,清朝则把投降的明军直接编制成军使用。

但孟九成却不敢,更不想借鉴这成功的经验。一方面是基于他后世的思维,战场上的厮杀那是各为其主,可以原谅;可对平民百姓犯下的罪行,令他难以容忍;另一方面,他组建部队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招募的良家子弟。虽然要从头训练,但这也保证了部队的纪律和纯洁。

先纯后广可是后世我军发展的成功之路,孟九成可是担心自己苦心建立的军队最后会成为打家劫舍、靠抢掠为生的流寇。而这些土匪俘虏就象臭鱼,沾染了各种坏毛病,要其用命,且不把军队的风气带坏,谈何容易?

“杀头目。”孟九成的面色逐渐变得冷厉,“还有那些抢掠**的土匪,只要百姓指认出来,一个不留。其他人罚做苦力,算是赎罪,也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想以后要形成一个惯例,谁敢带兵作恶,落在咱们手里,就是这个下场。”

穆易初时有些惊诧,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再说,他对这些土匪可没什么好印象,全部杀了也不可惜。

“杀人时不如就让那些暂得活命的土匪执行。”穆易沉吟了一下,提出建议,“最好还能召集百姓们前来观看。”

孟九成用力点了点头,这也类似于入伙匪盗的投名状,手上沾了昔日同伙的血,退路也就堵死了大半。对百姓来说,则是解恨,也让他们明白缴粮纳税供养的军队不是吃素的,是能保护他们的。

穆易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恐怕要杀的土匪会少一些?”

“谁说行刑便要一刀砍死?”孟九成微微眯起了眼睛,口气森冷,“乱棍打死不行吗?”

穆易嘿嘿一笑,表示同意。对于杀那些罪恶昭彰的土匪,他深表赞同。对孟九成的做法也就没有厌恶和反对的意思,反倒觉得孟九成杀伐果断,是个成大事的人。

“借着胜利的势头,我想再度拓展扩张。”孟九成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用土匪劫掠的钱财物资,再加上免费的苦力,帮助那些遭难的百姓重建家园,顺便把咱们的地盘扩张出去。招兵买马、军事训练,也要抓紧。”

“你担心刘文正和周三贵?!”穆易不待孟九成回答,便继续说道:“确实要防备。杜七到底算是他们的人,虽然只是被赶出来的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孟九成补充了一句,冷笑道:“我想,咱们不仅仅是要防备,还要看准时机主动进攻。周三贵有两千多人马,刘文正有三千出头,如果个个击破的话,再加上出其不意,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吧?”

穆易想了一下,谨慎地说道:“那还要看周三贵那边的情况,如果是突然袭击的话,倒也有胜算。”

此战获胜,部队的伤亡却不大。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孟九成所建的红巾军也有自己的长处,那便是心齐。日本av女优私拍视频流出,性感至极!微信公众: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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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处置善后

反观刘文正和周三贵,手下却是多支武装的联合体。其中有土豪、富商组织的家丁护院,再加上用金钱临时招的兵,还有原本落草为寇的贼盗。

这同红袄军也是差不多的模式,大股的都是众多小股归附,也不是打乱之后重新编制,成分比较繁杂,并不能做到精诚团结。

利用火药雷、抛石机、松树炮的威力,获胜所付出的代价很小,同时也给部队增添了战场经验。适应杀戮,适应血腥,这可是新兵走向成熟,必须要迈过的心理关坎。

而击败土匪,再安民重建,一下子便能把周边村子的民心争取过来,部队得到大幅扩充,是可以乐观预期的事情。

孟九成又估算了下时间,金朝应该开始调兵反扑,首要目标便是杨安儿。谁让你称什么王,建什么制,搞得那么大声势呢!而杨安儿也将调三州之兵,与金军死磕。

这样一来,莒州的红袄军主力必将调动,可能连莒南的刘庭玉也要奉命出动些人马,谁让他打着红袄军的旗号,还占着县城,是最大的武装呢!

也就是说,孟九成进行武力扩张应该正是时候,不大可能会遭到强力的干涉,敌人也就只是刘文正和周三贵这两家地方武装了。

思虑已定,孟九成组织人马,押解俘虏,开过河去,在油碾官庄村安营扎寨。同时,派出人手四下报捷传信儿,让逃难的百姓知道土匪已灭,可以回村安顿了。

……………

天空是阴沉的,孟九成的脸色也带着冷肃,注视着村外空地上血肉横飞、惨嚎不断的残杀景象。

“畜生!”随着骂声,棍子狠狠地打在土匪头目的身上,这个家伙已经遍体鳞伤,手被吊着,腿已经没有了支撑的力气,象没有骨头似的软成一团,凄惨的叫声也嘶哑微弱。

“让你杀人!”一个俘虏兵犹豫了一下,偷瞟了一眼外围士兵闪亮的刀枪,咬了咬牙,上前抡棍又打。

“让你强×奸民女!”

“让你抢劫百姓!”……

骂声不绝,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皮开肉绽,血溅了出来,惨叫声由尖厉变得低沉,然后是无力的呻吟,最后则悄然无声。

一群群的俘虏兵围着昔日的同伴或上司,骂一句打一棍,直到打得血肉模糊,声息全无。凄惨的死状,痛苦的哀嚎,应该会让这些俘虏牢牢记住他们所骂的罪名,不敢再轻易对平民百姓犯下罪恶了吧?

人性到底是丑恶的,还是善良的,这个从古代讨论到今天,都没有结果。如果人性本来之初都是丑恶的,那么世界上是不是都没有善良了?

孟九成曾冥思苦想寻得了自己的答案:如果道德在可以约束的情况下,道德是强大的,可以约束人们的不良行为。

但社会如果陷入混乱状态,约束大家的社会道德不复存在时,人性中的丑恶面就会无情的暴露出来。生活中的不满,妒忌、贪婪、暴戾,在这个时候就象放大镜一样被乘以倍数的放大,被无限制地释放出来,形成巨大的破坏力。

无所谓善良,那只是相对的,只是未被煽动,未被激发出来的状态。人人心中都有野兽,而每次动乱则给了人们释放人性中丑恶、残忍、野蛮的机会。

因此,孟九成才要用铁腕杀戮宵小之徒,用这种震慑维持着部队的纪律,以及所占村镇的社会秩序。

离战胜土匪已经过去了两天,不胫而走的消息使更多的百姓返回了家园。其实,很多百姓只是躲藏在村外的野地树林里,并未远离。但土匪的劫掠却造成了日后的生活困难,孟九成用缴获来安顿百姓,帮助重建,也就自然得到了他们的称赞和感激。

经此一难,很多百姓知道了没有军队保护的害处,遭到劫掠后的生活困难也使很多人选择了去当兵吃粮,并为家里挣些实在的好处。毕竟,这支号称红巾军的部队不祸害老百姓,招兵的条件也很实在优厚。

特别是协助并见识过红巾军击败土匪的那些民工,一大半都参军入伍,那个刀斧手自然最为积极。因为孟九成对他的印象颇深,询问之后,便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

其实刀斧手的名字叫韩长生,为了救妹子砍伤了杜七,是很有血性武勇的男子汉。可因为他腰上老是别着把斧子,并曾用这把斧子劈碎过几个土匪的脑袋,人们便都叫他“刀斧手”,他似乎也很愿意被这么叫。

孟九成的目光从打杀土匪的场景上移走,一勒缰绳,向着远处正在训练新兵的地方缓缓行去。韩长生手中有着新发的武器,但腰上还别着那把斧子,在马旁紧紧跟随,显示着极好的脚力。

“你喜欢军队生活吗?”孟九成随意地问道。

“是的,将军。”韩长生恭谨地回答。

“你将来想当军官,自己带一队人马吗?”

“也许……”刀斧手犹豫了一下,“是的。”

孟九成笑了笑,伸手说道:“把你的斧子给我看看。”

韩长生迟疑着把斧子摘下来,递过去。孟九成接过来仔细看着:长长的木柄插在斧子的槽孔里,抡起来非常带劲儿。

“你看咱们的军队怎么样?”孟九成把斧子扔给了韩长生,想从这个家伙口中得到最中肯的评价。

“嗯,很好,将军。”韩长生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谁要是糟蹋女人,就砍谁的头;谁要是抢老百姓,就砍谁的头。这很好。”

很朴实,也很有那么一股子劲儿,孟九成赞赏地点了点头。在老百姓眼里,这就是好军队,很简单。

“咱们以后要和很多敌人打仗,劫掠百姓的乱兵、盗匪,还有想再回来收粮收税的金人,你知道这些吗?”孟九成开口问道。

韩长生眨巴着眼睛,有些迷茫,半晌才回答道:“乱兵、盗匪不是好东西,原来的那些官儿也很坏,打他们、杀他们的自然是好的。小人既入了红巾军,将军说打谁俺就打谁,俺知道将军既有本事,又是好人。”日本av女优私拍视频流出,性感至极!微信公众: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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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孟九成笑了,韩长生回答得很有意思,但这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管是革命,还是造反,要使百姓也参与其中,便需要更浅显的口号,更易懂的号召,更实惠的好处。

“告诉我,你参加红巾军,希望家里人能有怎样的生活?”孟九成做了个手势,又解释道:“说你自己也可以,希望以后会有怎样的前途?”

韩长生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有房住,不受欺负,还有……”

忧国忧民那是读书人的想法,老百姓最切身的要求呢,算不算造反要解决的问题?红袄军是不是没想到这些,才会没有根基,要么成为依靠抢掠的流寇,要么投靠不靠谱的南宋以解决钱粮?

孟九成想得深远,一时竟没有说话。

……………

十字路镇里,太阳刚刚升起。

稀稀拉拉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几个担柴火的,别的就看不见啥买卖了。人们在街口转来转去,看看没有啥营生可做,有的蹲在墙根闲聊,有的到别处晃荡。

“哐哐”几声锣响从街头传来,震动了街心。

“大伙听着,周大人下来告示啦,都来看啰!”一个瘦小个子沿着街道走来,边敲锣边喊。

一个二十多岁的跛子,一手提着浆糊桶,一手握着卷白纸,来到街心,把那张白纸贴在已经脱了皮的灰墙上。

人群不约而同地围拢上来,向墙上张望,有个人嘴唇一动一动的小声念着。

“这位先生,请您大点声,念给大家听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大声说道。

那个人点了点头,稍微提高了声音,周围不识字的人们都仄耳倾听。

“唉,又加税了。”一个卖柴的汉子叹了口气,“俺这一担柴连税钱也卖不出来呀!”说着,他挑起扁担,便要黯然离去。

“没出息样儿!”瘦小个子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个卖柴的汉子,“这不还有招兵告示嘛?当兵吃粮,还有饷银可拿,不比你打柴强百套。”

打柴汉子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听说杜七那伙土匪被全灭了。”

“那伙强盗贼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活该。”

“听说是憨道士领的头儿,请动了天上雷神助战。各村百姓为了打土匪,也豁出命干。”

“憨道士啊,真是想不到。”

“什么世道啊,出家人都被逼得……”

人们议论着渐渐散去,消息断断续续已经传过来,十字路镇也紧张戒备起来,周三贵继续招兵买马,又提高了赋税充作军用。

周家大院里,从门口到大厅这段不长的甬路上,便有数十名士兵守卫,他们三三两两站在屋角和树下的阴影里,活象陵墓前的翁仲。偶尔说话,也是窃窃私语,生怕惊动了什么。

周三贵,这个大院,乃至数十个村镇的主宰者,正坐在大厅正中八仙桌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左手搭着膝盖,右手扶着桌上的盖碗,碗里的茶已经冰凉,他却没喝一口。

下面坐着六七个人,刚刚还高谈阔论,大声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响,声音震动屋顶。现在要拿主意了,都消停下来,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终于有人说话了。但却避开眼前重要的事情不谈,提出了粮饷、装备等一系列问题。有人接着这个话头,也纷纷提出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困难。后来,又扯到了彼此利害冲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骂骂咧咧,气氛又热闹起来。

周三贵重重拍了下桌子,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慢慢站起身,沉重的踱了几步,随即又站下,无意中抚摩了下盖碗。一直守候在大厅门口的丫环轻捷的走了进来,将金漆托盘里的新茶轻轻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着他的吩咐。周三贵没说什么,只是略偏了偏头,丫环收起凉茶,悄悄退了下去。

周三贵是个聪明人,但也是小聪明,并没有什么兴王图霸的雄心壮志。在这战乱时期,他把保住自己的家产看在第一位,至于什么民族大义,他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有身家的人估计都是这样的心理,管他什么红袄军,管他什么金军,谁势大便靠向谁,这才叫识时务。当然,在这纷乱的时势中,如果能够升官发财,那是更好的。

可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七这伙瘟神,却突然冒出什么红巾军,把杜七打得全军覆没,并且连续控制了十几个村子,逼近了十字路镇。对这支从小山沟里突然崛起的人马,连杜七都给灭了,他该如何应对?

憨道士的名头,他以前只是略有耳闻,也只是听到在陵阳镇干的傻事付之一笑而已。现在,却要重新审视这个陌生的对手,探悉他的真实意图。

要打的话,按照各家首领的意思,自然是周家出大头,他们敲敲边鼓。而就周三贵来说,他也不能马上做出决断,还要等待亲信从陵阳镇带回消息,才能最后定夺。

周三贵踱来踱去,有些茫然四顾,迟疑的下不了决心。他的心情烦乱不堪,虽然在心底一再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却很难保持固有的心态。

这时,周府的管家轻手轻脚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周三贵精神一振,站得更稳当些,迅速恢复了固有的威严,向着厅中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稍待,容周某更衣方便。”

“周大人请便!”众人拱手还礼,猜测着又有什么变故发生。

来到偏厅,周三贵请智囊黄先生坐下,简单讲述了刚才议事的情形,脸上带上了嘲弄和鄙视,“那几家嘴上说得都很漂亮,说什么周家兵多将广,那什么红巾军不过是平常百姓的乌合之众,螳臂当车,不堪一击。总之,他们的意思是让咱们出兵打头阵,他们会尽力在旁相助。”

周三贵腾的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蹙眉沉思。半晌,他蓦地转过身来,象只振冠欲斗的雄鸡,破口大骂道:“都是混蛋。想让我周家与对手厮拼,两败俱伤才遂了他们心意。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也不是傻瓜。”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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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恭顺争取的时间

“他们就是这个心思,坐山观虎斗。”黄先生叹了口气,“周家的扩张已经触犯了这些地头蛇的利益,他们本无力应付。现在红巾军插这一杠子,正好让他们缓过气来。而周家万一有个闪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周三贵的最大毛病便是比较惜财,起事以来的花费着实让他心疼,便想着法子再捞回来。以军用为名加赋加税,以通敌为名巧取豪夺,弄得名义上归附他的土豪、贼匪也感压力沉重,暗藏心思,深恐为其所吞并。

周三贵恶狠狠的骂道:“红巾军可不是什么过路军队,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的。犹豫不决,观望不前,迁延时日,只能是养虎为患。”

黄先生心中并不赞同周三贵的判断,说道:“想那红巾军也不过是愚民攒鸡毛凑胆子,为了保家而拼命而已。大人,倒也不必过于高看他们。此次卑职前去陵阳镇游说,刘文正嘴上说得好听,却也不肯有什么行动。目前形势不明,谁也不想轻举妄动啊!”

“红袄军会败?”周三贵也不是傻子,对形势不明的所指,也是心中有数,只是还不敢确定。

“胜败无常,谁又能预先知道?”黄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正因如此,才要小心谨慎,以免后祸。那刘文正未出兵助战,可也提供了饷粮物资。红袄军胜了,他自然是有功劳;若红袄军败了,他亦可狡说为贼寇所挟迫。没有直接出兵,又只在本地作乱,金人招抚的希望很大。”

“老狐狸!”周三贵咬牙骂道:“这算盘打得精明,只要他有实力,谁胜谁败都可安然不倒。得个团练使、防御使的官职,也不算困难。”

“乱世纷繁,谁人不为自己着想,谁人不多留一条退路?”黄先生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说道:“金人首攻杨安儿,还不是因为他称王建制,树大招风。再看近的,刘庭玉占了县城,便要应召带兵前往登州助战。可见,势头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生所言有理。”周三贵微微颌首,“这世道,变幻莫测,由不得人不谨慎小心。只是——这红巾军该如何处置?”

“招抚为上,攻剿为下。”黄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道:“竟然推举憨道士为首,可见那些愚民百姓既无进取之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时机不妙时,把那傻子往前一推,有了替罪羊,倒也想保得平安。咱们也不必出力攻伐,便把那穷乡僻壤指给他管辖,按时上缴赋税。憨道士若有贪鄙之心,追索苛急,百姓们怨恨,没准他就会变成第二个杜七……”

周三贵拊掌微笑,说道:“若他按数上缴赋税,咱们不过是多一条听话的狗。穷乡僻壤的山区,岂能与咱们所占的地方相比,招兵买马不停,红巾军的扩张还能超过咱们?待形势明朗,是继续维持,还是一鼓灭之,也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大人高见!”黄先生恭维着,眼珠一转,又出了个主意,“大人对厅中的那些人只说要出兵攻伐,不须他们出兵,只要出钱粮即可。”

周三贵立刻明白了,嘿嘿笑道:“好计。纵是招抚,也要让这些混蛋们出点血。”

…………

瞻前顾后,岂能成大事?

虽然孟九成是占着知晓历史大势的便宜,但他与那些力求自保的土豪、地主,以及劫掠享乐的贼盗,最大的不同还是他是铁了心要革命,哦,是造反。

正因如此,他不必观望红袄军与金军的胜败,不必期望哪一方的招抚,更不稀罕别人给的官职。

当然,周三贵派人送来书信时,孟九成却表现出了恭顺和谦卑。接受任命的同时,也提出了地方刚遭到土匪的劫掠破坏,赋税收缴要宽限两月。

名义上老子接受你的招抚,可不管你同不同意,要钱要粮,那是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啊,来打我呀!

真是越有钱越胆小,越有身家越反动。孟九成对刘文正、周三贵等人算是看透了,要想坚定的革命,还得依靠穷苦大众啊!

至于划地自守,孟九成表面上答应,却压根没想遵照执行。当然,短期内他不会再向陵阳、十字路逼近,而是向北、向东继续拓展,村子不管穷富大小,那都将成为积攒的力量。

马鬐山作为莒县、莒南县的界山,方圆五十多平方公里,已成为孟九成确定的核心根据地。依据此山,孟九成派出两路人马,分别向周边拓展,把一个个村子控制在手中,并推行实施他制定的诸项政策。

喜欢占据大城大镇,轻视山村小镇,这在历史上恐怕是个通病。当然,大城大镇人口多、财物多,住着也舒服。如果条件允许,孟九成也喜欢住在大城镇里。至于现在,他必须耐下性子,把被周三贵等人定为穷乡僻壤的地盘,经营得稳固坚实。

制定这样稳妥的发展策略,一方面是实力不足,一方面也是对自己推行的政策还有待调整、改进,还有就是管理人员的品质和能力也有待观察、培养、提高。

换而言之,孟九成是先把自己的地盘当作试验田,小则好管理,小才容易发现问题,也容易纠正。等到政务顺遂起来,合格的管理人员便可以升为官员,再扩大地盘,推而广之。

最多两个月,这是孟九成给自己定下的时间表。如果诸项工作能提前完成,他也会提前行动,对周三贵和刘文正这两个土鳖进行攻击。即便周三贵和刘文正对他表示善意,他也必须解除后顾之忧,然后全力向大海奔去——

听着是不是很浪漫?但这可与看海、观景啥的没毛关系,而是关系到日后的发展大计。莒南东面便是日照县,是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公元1184年)才设立的,属益都府莒州。

当时的人们看大海,那就全是水。可孟九成看大海,却是源源不绝的后劲和无尽的资源。有了临海的地盘和港口,既是物资的运输通道,又是运兵攻击的快捷方式,更是以备万一的退路。日本av女优私拍视频流出,性感至极!微信公众:meinvgan123(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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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软妹系统

如果老子失败了,只要不死,大不了拉票人去海外打野人,俺给野人当国王,这个理想还靠谱吧?

“这个想法好,进退自如。”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孟九成很惊疑,但也没敢轻易相信。那个死人头不是又想出什么花招来耍老子了吧?

这段日子孟九成就非常有志气,不再向死人头要什么东西。死人头跟他交流,他或者臭骂,或者置之不理。一天两天三天,死人头也不吭声了。本来以为是场持久的沉默战争,没想到——

“不必惊疑,编号254189的系统由于服务不到位,累计差评超出限制,已被撤除更换。现在,编号185940系统为您服务。”

“妈*的,这个王八蛋终于得报应了。”孟九成浑身舒爽,如同大热天喝了冰水般痛快,“差评就能更换啊,怎么刷差评,俺怎么不知道呢?”

“不满意,拒绝交流,拒绝被服务……”甜美的女声列举出了一大堆,孟九成没记住,反正他就是高兴。

“这个,什么185……,美女呀,大妹子啊!”孟九成搓了搓手,光听这声音就让人舒服,“初次见面,你给俺带啥好东西啦?”

系统似乎想了想,说道:“根据历史资料,本系统觉得马铃薯最有用处。一年能种两季,亩产至少两千斤往上,比小麦高十倍(宋时的产量),比……”

在真实的历史上,山东淮海地区有蒙古铁骑的蹂躏,又有红袄军的蜂起,接着是金军平乱的破坏,最晚在年末便会呈现出“宝货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的凄惨景象。粮荒成为最为严重的问题,有些地区更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

不用深究系统所说的数据出入,孟九成也知道粮食将是日后能否发展壮大,甚至是生存下去的关键。

“美女大妹子——”孟九成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要摸摸底才好,“距离乘以重量,这个公式对你也是限制吗?”

“是的!”系统停顿了一下,说道:“可作为系统,是能够升级的。”

“怎么升级?”孟九成知道这可能要着落到自己身上,便加了小心。

“能量补充。”系统如实答道:“还记得编号254189的系统被激活的时候吗,你觉得我们需要的能量是什么?”

孟九成当然有过思考和尝试,充分怀疑是王大户的祖传宝物在起作用。那是一种什么物质,孟九成不得而知,但他却知道那东西白天如果吸收日光,晚上便能放光。

决定不依靠能气死人的系统后,孟九成便把那东西藏了起来,并不带在身上。当然,他也担心那是什么具有天然辐射性的隐形杀手,对他的身体有害。

“是那个能吸光发光的东西吗?”孟九成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在我身体里,难道不能依靠生物能量?”

“那只能是维持,而不能升级。就象当初的254189系统,没激活前,只能处于差不多是休眠的状态。”美女大妹子耐心解释道:“你可以放心,那只是一种铝酸型长余辉发光材料,能将吸收的光能转化储存在晶格中,在暗处又可将能量转换为光能。对人体无毒、无害、无辐射、无放射、无污染……”

这妹子是打广告,还是作传销……孟九成的脑门上出现了黑线,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

春天,原野开始脱去枯黄的外套,各种植物从冬眠中苏醒过来,极力地钻出解冻了的地面,吐出绿色的嫩芽。春野里到处都散发着被那雪水沤烂了的枯草败叶的霉味,融混着麦苗、树木、野草发出来的清香。

一个多月的时间,孟九成忙得脚打后脑勺。既要管政务,又要管军队,还要配制火药,指导制造更大型的抛石机、更多的松树炮……

成果当然也是显著的。

首先是地盘扩大了,管辖的村子数量达到了七十三个,向北、向东的触角已经伸入了莒县和日照,距离大海的目标也是越来越近。

其次是军队扩充到了一千二百多人,成立了四个营。扩充得如此之快,是因为金兵与红袄军的战事,导致了大批难民南下。

也正如孟九成所预料,金诏使仆散安贞率领精锐花帽军在青州城东初战击败了杨安儿所部,并与沂州防御使仆散留家,安化军节度使完颜讹论等一同进攻莱州。

难民南下可是便宜了孟九成,因为他的地盘处在莒州和莒南之间,对难民他又尽力救助,使很多难民留了下来。别人视难民为吃饭的嘴,孟九成却看到了拿起刀枪、抡起锄头的手臂,看到了从事生产、战阵厮杀的巨大力量。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会长出那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孙子们,可得给俺好好长啊!”在春风吹拂下,孟九成望着这一块栽种下土豆孙子们的园子,心中暗暗祷告。

不远万里、漂洋过海的小土豆儿们,现在可是享受着星级的待遇。最好的土地,施足了肥料,单独圈起的园子,被孟九成千叮咛万嘱咐的农民伯伯……

新系统,嗯,已经被孟九成取名为软妹,得到能量的补充后,确实很卖力。尽管还是溜溜儿大的土豆儿,可一天能给俩儿呀!六七十个小东西种下去,收个两三麻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很有成就感吧?”软妹那令人舒爽的声音响了起来,“按照历史资料,这可是提前了好几百年。这样计算的话,不知道因此而能活多少人呢!”

“软妹呀,这可全是你的功劳。”孟九成与这软妹系统处得相当融洽,单听这声音就如沐春风、身心舒爽,软妹还善解人意,聊天也好,出主意也罢,都是那么令人惬意。

软妹轻笑了两声,说道:“春耕完毕,宽限的两个月期限也快到了,你要对周三贵下手了吧?”

孟九成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现在有三千多人马了。我想打他,倒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乌合之众罢了。”软妹不屑地说道:“要是倚仗人多势众,杨安儿的红袄军有十几万,难道能抗衡两万左右的金军?”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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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形势下的人心之变

蒙军退后,金军调动兵马反扑红袄军,其主力是名为花帽军的三千精锐骑兵,由完颜霆统率。可其他的人马即便是东拼西凑,到底还是正规军,战力也要强于红袄军。而能机动作战的总兵力差不多就是软妹所说,两万左右,甚至不到两万。

除了正规军和起义农民的差距外,金军的骑兵要大大强于红袄军,这又往往是当时的战争中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所以说,红袄军是败定了,即便孟九成前去相助,在成分复杂的义军中,短期内也不会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而且,红袄军的失败,对孟九成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正如《金史》所说:“自杨安儿,刘二祖败后,地方残破,干戈相寻,其党往往复相团结,所在寇掠,皆衣红绵袄以相识别,号红袄贼,官军虽讨之,不能除也。”

经过惨败后,以杨安儿、刘二祖等为首的大股红袄军并没有消亡,其残部遍布各地,继续战斗。不仅是继续战斗,红袄军还学聪明了,尽量不与金军主力硬磕,倒是拖得金军疲于奔命。

再从金军来分析,大股红袄军被击败、溃散,大片的地方重新被占领控制,也意味着本就不多的金军要分散驻扎,防守地方。这无疑就是分兵,给了对手个个击破的可能。

所谓大浪淘沙。红袄军的第一次**,又落入低谷,无疑也会起到荡涤的作用。成分复杂的红袄军因此会有相当一部分降金,也会有一部分继续抗金,更会有一部分沦为贼寇强盗。

没有这样的起落荡涤,金子与沙砾、污泥混在一起,如何分辨,孟九成又如何敢轻言吸收接纳?

从红袄军再说到刘文正和周三贵,主要是周三贵,这混在叛金大潮中的投机分子,孟九成已经看穿了他的五脏六腑,早就把他列为打击对象。

现在,周三贵的人马也扩充了,但正如软妹所说,乌合之众在石雷和松树炮面前只能是溃败逃窜。而为了招兵买马和维持部众,周三贵横征暴敛,赋税已经接近金人统治之时,其地盘内可谓是民怨沸腾。

反观孟九成这边,新的租税政策被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百姓受益,也兼顾了地主的部分利益,如果还是贪心不足地加以抵制,等待他们的则是铁腕镇压。

恩威并施的手段还针对着初创的政务层面,弄虚作假、阴奉阳违的人员被抄没家产财物、沦为穷困,孟九成甚至不惜杀了三人,以震慑其余。对于办事认真,执行得力的,孟九成奖房赏钱,也不吝啬。

再看军队方面,后勤司、军法司、训练司、情报司都划分出来并组建完毕,尽管还算草创,诸项工作和职能还有待进步提高,但红巾军已经体现出了与其他军队不同的面貌。

至于士兵,虽然训练既勤且苦,军纪他严厉,但一人当兵,自己和家人都得到了好处,且有善后办法。孟九成又强调赏罚分明、同甘共苦,并且以身作则,军队的风气可不是那些只是吃粮拿饷的人马可比的。装备就更加威猛了,抛石机有二十多架,松树炮六十多门,搜罗、制造的火药也够打两三次大仗的。

可以说,从外部条件到内部情况,孟九成已经完全有信心打垮周三贵。而且,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人财物的极限。不向外扩张,不把周三贵等人的钱财物资抢来,孟九成只能是破产倒闭了。

而帮助百姓春耕完毕,各营人马正在陆续向预定地点集结,孟九成虽然嘴上没说,但软妹还是很聪明的判断出了他的意图。

“虽然是乌合之众,也要当作强敌来打,这叫猛狮搏兔。”孟九成拍拍手上的泥土,看了看被寄予厚望的土豆园,转身走了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需要什么东西?”软妹既聪明,又积极,没等孟九成发话,便主动要提供服务了。

“硫磺!”孟九成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各村都有搜集、熬制土硝,以及烧制木炭的任务,只有硫磺的来源比较困难。”

给各村下达的任务指标可不是白干,是核算到赋税当中的,以保证老百姓的积极性。有时候,孟九成真是羡慕钦佩后世那支军队,政治工作那叫一个到位,老百姓支前完全是无偿和义务,却还踊跃非常。

啥时候俺们这里的老百姓也能有那样的觉悟呢?孟九成带着希翼,也带着些许的遗憾,更带着十足的信心,走向了人生的下一个台阶。

…………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轻风掠过,树叶摇曳着发出一阵响声,象是在交颈低语。

不知是被什么响声惊起的小鸟,扑愣了几下翅膀,啁啾了几声,又缩回巢里。所有这些声响,并没有破坏夜的宁静,反而使月夜显得更加宁静、深沉。

周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周三贵和亲信们正在商议着事情。

“……徐汝贤以十万之众,不敌仆散安贞、仆散留家、完颜讹论的联合进攻,败退数十里,伤亡过半;棘七以四万大军守辛河,被仆散留家由上游进兵所击破,损失惨重;现金军已至莱州,双方激战正酣,胜负难料……”

听完打探来的最新消息,周三贵捋着颌下胡须,似乎并不惊惧。

金军反扑,首要目标是称王建制的杨安儿,但金廷也知道力量不足,并不能全靠军事来解决问题。所以,分化瓦解、利诱招降也是一个主要手段。

可以说,按照所下的诏书,只要归顺投降,金廷便会接受,还会委以官职。除了杨安儿(谁让他称王建制)和耿格(原金国登州刺史,开城郊迎红袄军,使杨安儿势力大盛)这两人外,都可以得到赦免。

这个消息对刘文正和周三贵来说,就是定心丸。就是那占州夺县、杀戮劫掠的大股红袄军,金廷也要赦免,更别说他们这样不为外界所知的地方叛金武装了。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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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算计,鼓舞

既然后路已能保证,周三贵便想着能否在归降后,和刘文正在本地争一争团练或防御使的官职。如果红袄军胜了,那也无所谓,继续占着这块地盘,当他的土霸王好了。

“胜负难料?卑职却不这样认为。”黄先生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说道:“红袄军虽众,却是连战连败,其势已衰,人心已乱。纵是能支撑些时日,终归难免失败。”

“卑职亦赞同黄先生所见。”幕僚吴先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刘庭玉虽然派兵前往莱州助战,但自己却托病不去,所派兵将也非其嫡系,更非精锐。显然,红袄军若胜,他有功;红袄军若败,他也有实力接受招降,不失封官之望。”

“这么说来,周某就只能做个团练使喽?”周三贵心有不满,垂下了眼睑。

按照所占地盘大小和兵马多少,金廷通常是加给刺史、防御使的官职,也就是州、县级别。再小一点的,就只有团练使这一官职了。

黄、吴二位对视一眼,不由得露出苦笑。刘庭玉和刘文正是本家,二者加起来的实力稳据本县第一,周三贵的实力连刘文正都稍有不如,怎么去争?弄得不好还要被二刘联手收拾呢!

周三贵见幕僚这般脸色,也不觉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黄先生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失望,要说做防御使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黄先生请讲。”周三贵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来。

“在本县敌不过二刘,若在他县,大人说不准便是实力强横,无人能敌。”黄先生微微一笑,自觉这个想法非常精妙,不掩得意之色,“比如说东边的日照县,南边的临沭县。当然,具体的情况还要打探之后才能定夺。”

周三贵虽想得到高一些的官职,但实质上却是个守家之犬,要他进军别的县,显然一下子接受不了。故而,他沉吟着,犹豫着,好半晌才勉强一笑,说道:“黄先生高见,待派人打探清楚,咱们再作计议。”

吴先生暗自腹诽,知道周三贵多半没这个魄力,便开口说道:“卑职觉得或许还有别的办法,那就是提前联络金人,或可压过刘氏。”

“这个办法好。”周三贵心中一喜,说道:“不过费些钱财,若真的能成,日后也可赚回。”

黄先生谨慎地说道:“办法虽好,却还要行得隐秘。若红袄军获胜,得知此事,岂不糟糕?”

“是啊,确要隐秘。”周三贵观望的心理又占了上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不想再纠结此事,便岔开话题,“对了,那憨道士昨日来信,言说正值春荒,百姓生活困难,只筹集了一部分赋税钱粮,很快便要启程运来,希望余下的能再宽延些时日。”说着,周三贵眼皮一垂,似是鄙夷,又有几分生气,“二位,你们看如何处置?”

吴先生抢先说道:“憨道士想收买人心,却不可让他如意。”

黄先生想了想,说道:“吴先生所言正是。不过,既然已经筹集了一部分,且先让他运来。然后,大人再严词斥责,要他在限期内缴齐,不可宽限。”

周三贵捋须微笑,点头赞同。能得到的先拿到手里,然后再继续压榨,嗯,耍耍这个憨道士,也真是不错。让你装好人,让你收买人心。

……………

一个野心勃勃,首要目标是大海,最终目的是纵横天下;一个保家守财,还纠结于防御使和团练使的微末官职。

眼界不同,理想迥异,谁耍谁,不用问便已经一清二楚。

周三贵等人还盘算着耍孟九成一番,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被孟九成耍了。

运送钱粮赋税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情,此时孟九成已经召集人马,磨刀霍霍,准备下手了。

卧石岭的一片小谷地内,上千人马,数百民伕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听着孟九成在做形势报告。嗯,应该是煽动性的战前动员。

“战乱纷繁,民不聊生,吃饱肚子尚且困难,却有那黑心的王八蛋,非要把咱们饿死才甘心。加赋增税,横征暴敛,比金人还要狠毒啊!”孟九成站在队前的一辆松树炮炮车上,手中挥舞着子虚乌有的信纸,义愤填膺的对万恶的周三贵进行着控诉。

“周三贵,他要咱们三天之内立刻缴纳粮食千石、牛马百头,限期不缴,他便发兵来攻,杀人抢掠。”孟九成大声吼了起来,“可就算是把种子都从地里挖出来,咱们从此不吃不喝,也凑不齐这个数儿。你们说,怎么办?是挺着脖子等宰杀,还是跟这王八蛋拼死一战?”

哄,士兵和民工们骚动起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眼里有气愤,更有不甘。

“杜七想骑在咱们头上,被咱们拼命打败了,埋在土里成了肥料。”孟九成刷刷把假信撕个粉碎,扬手指着十字路镇的方向,喝斥道:“周三贵想要钱粮,想要咱们的命,老子就让他跟杜七一个下场。”

“跟周三贵打,打死这个王八蛋。”

“谁不让咱们活,咱们就跟谁拼命!”

“要钱粮没有,要命有一条。”

…………

孟九成看了一眼喊得最欢实的几个,赞赏地点了点头,任由激愤的情绪蔓延并感染,觉得差不多了,他才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个世道,想忍气吞声就得扎脖等死。”孟九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活着就得抗争,谁抢咱们的,咱们就要他的狗命。吴三贵想要钱粮,就得问问咱们手中的刀枪,看它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老子不答应。老子要砍他娘*的周三贵。”刀斧手韩长生蹦了出来,手中的斧子已经变成了双刃,前面还有个枪尖,象极了后世电脑游戏中的一款武器。

孟九成轻轻点了点头,随手拿起车旁的长枪,高高举起,朗声喊道:“咱们是什么军队?回答我——”

第五十三章 反击凌厉

“红巾军,红巾军!”

“乱兵是不是咱们打败的?”

“是,是!”

“马四是不是咱们砍杀的?”

“是,是!”

“土匪是不是咱们消灭的?”

“是,是!”

“红巾军,威武!”

“威武,威武!”

“红巾军,万胜!”

“万胜,万胜!”

随着呼喝,气氛越来越热烈,情绪越来越高涨,连民工也跟着振臂而呼。

“干掉周三贵,杀死黑心鬼!”

“干掉周三贵,杀死黑心鬼!”

“奋勇杀敌者赏,畏缩不前者杀!”

“奋勇杀敌者赏,畏缩不前者杀!”

孟九成高举着枪,动作凝固了半晌,才高声下令,“整队出发!”

四十辆炮车,十辆弹药车,二十架抛石机,一千余士兵,四百多民伕,大队人马依次开拔,按照事先的计划向十字路镇的方向行进而去。

如果是有心人,便能猜出孟九成的处心积虑,哪有接到信便准备好作战的?但孟九成不用担心这个,士气已经鼓舞起来,只要胜利,便一切都不是问题。

“鼓舞得很好啊!”软妹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听出是真的钦佩赞赏,令人感到特有成就感。

“利字当头,也没什么难的。”孟九成在软妹面前很是谦逊,完全没有面对死人头的粗言恶语。

所谓的利,当然是指士兵们的切身利益。要按数缴纳赋税钱粮,就形同要饿死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而反抗的底气,则是经过几次作战积攒起来的。

“作战计划是不是有些粗疏,难道不应该更周密细致一些吗?”软妹很委婉地说道:“尽管在装备上有优势,可要说到实力碾压,还是不够吧?”

“部队还没有那么高的素质。”孟九成有些无奈地如实相告,“太过复杂的作战计划反倒容易执行出错。嗯,以有备击无备,胜算还是有七八成的。所以,还是简单些,稳稳地获胜就行了。”

软妹似乎在思索消化,停顿了半晌,有些遗憾地说道:“等我升到高级,或许能保你每战都处在不败之地。”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我很期待呢,软妹妹。”孟九成心中喜不自胜,自动忽略了或许这两个关键字。

依他的理解,要立于不败之地也不算太难。打不过你,我不和你打就是了;要是有把握暴揍对手到吐屎的时候,那就千万别放过。

“呵呵。”软妹轻笑了一声,听着象是调侃般地问道:“对了,你选择马鬐山及周边作根据地,是不是想等什么人啊?按照历史资料,今年年底,就会先后有两支红袄军到达这里呢!”

“不是我选择马鬐山,而是偏偏身在这里。”孟九成并不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狡辩道:“何况,这里的地理位置还真是不错,离海很近哪!”

软妹的思路明显被带走了,说道:“有了海边根据,也要有海船才能运输;没有海船,也要有胆大的商人敢来贸易。南粮北运,困难很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是啊,任重而道远哪!”孟九成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说话,而脑海中却浮现出模糊的女人形象。

面如桃花,眼若深潭,不能算丑吧,还有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难道有这般武力的不是个肌肉女,难道被手下尊称为“姑姑”的义军领袖会长得如同乔娥般壮硕?

嗯,还真是很好奇,也挺期待呢!

……………

攻打周三贵被孟九成说成了被逼无奈,一副受了委屈,不得不抵抗反击,但行动展开,却是处心积虑,势如雷霆。

部队由卧石岭出发,疾进十余里,接边克复大文家山后村、东路庄。说是克复,倒不如说是接收。

东路庄的庄主还想倚寨自保,被抛石机一通猛砸。连火药雷都没用,根本称不上坚固的寨墙便被砸出大洞,寨楼倒塌,寨丁头破血流,四散奔逃。见势不妙,寨主立时便率众归附。

消息打探得准确,孟九成是兵分两路,穆易父女带一路攻打东路庄,他自领一路进攻夏家桥。比克复东路庄稍晚一些,孟九成这路人马也获得胜利。为了赶时间,孟九成动用了火药雷,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后,站在寨楼上指挥的土鳖夏老财,头破血流地从硝烟中逃出,马上便竖旗投降。

至此,第一阶段战役顺利结束,红巾军打开了通向十字路镇的北大门,距离周三贵的老巢已不足十里。

按照军事常识,孟九成便应该趁胜进军。但孟九成却与穆易在夏家桥合军之后,停下了脚步,发动降兵和百姓,开始构筑防御工事,摆出一副等你来攻的架势。

与此同时,在克复的村庄中,孟九成一边招募读书人,一边利用带来的政务人员实行管理。而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废除周三贵所定的苛捐杂税,并把各项新政策晓谕百姓。

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孟九成并不事必躬亲,而是专注于军事,准备迎战周三贵。

到目前为止,部队连下数村,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收拢了四百多俘虏新兵。而正是这些新兵,孟九成将其打散补充进部队后,却感觉到需要磨合,带着他们去主动进攻,有些心里没底。

而防守就不同了,稳定军心容易,还能争取一两天的时间训练整合,并使新兵知道一些军规军令。

但表面上是处于防守,实际上孟九成又有了新的计划。

“奇袭十字路镇?”穆易等人听到这个想法,都表示出了惊疑。

嗯,效果肯定好,你们都这么惊讶,周三贵哪能料到?

孟九成有些更坚定了,他嘿嘿一笑,开口解释道:“依周三贵的本事和禀性,出兵反攻时,肯定不会随军前来,他要留在老窝看家。大军在外,留下防守的兵力又会有多少呢,我想最多不会超过一千。”

“擒贼先擒王,倒也有道理。”穆易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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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计划,对策

孟九成伸出大拇指点赞一个,斩首战术嘛,即便不成,抄了周三贵的老窝,在外的军队也不战自乱。

“我一直在想红袄军,还有咱们的人马,与正规部队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到底有多大?”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各方面都有,但相当重要的还是临阵前的侦察的刺探。杜七就是个典型例子,既不知咱们的底细,军队行动时对周围的情况也不了解。这才让咱们埋伏成功,断了他的退路。我想,周三贵的人马也差不了多少,这就给咱们的偷袭创造了有利条件。”

“咱们的骑兵太少,可以说没有。”穆晓薇有些维护红巾军,陈述着理由,“探马自然不够,探测的距离也远不了。”

“是啊,这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孟九成有些无奈,但还是转入正题,指着地图说道:“敌人若来攻打,必走大路。在这里有土山,还有这里的树林,离大路有段距离,敌人很可能疏于侦察。咱们可以埋伏人马,待敌人大队过后,便直插十字路镇。”

侦察或者说刺探和警戒的范围,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至关重要。杜七便是因此吃了大亏,孟九成也深以为诫。如果要前出进攻陵阳镇,他也有这样的忧虑。万一不能迅速获胜,周边投附周三贵的武装出动夹击,虽然不致落败,也要手忙脚乱一番。

以最稳妥的方式取胜,这是孟九成禀持的原则。特别是还处在创业初期,一次失败的损失也难以承受。所以,他要以守代攻,占据主场之利,更有效地利用装备的优势。但有奇袭取胜的时机,在风险不大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放过。

“我看可以。”穆易仔细看了看地图,说道:“就算为敌人探悉,退回夏家桥也没什么损失。如果十字路镇留有重兵防守,埋伏的人马便断敌退路,也是一种打法。”

没错,就是没什么风险,俺才这样做的。

孟九成连连点头,说道:“这奇袭的任务便要拜托穆兄了,率领咱们的人马,信得过。再带上些红袄,没准能兵不雪刃便混进陵阳镇。”

“此计大妙。”穆易哈哈一笑,说道:“某带六百人足矣,再携十门松树炮,可保万无一失。”

“那就这么定了。”孟九成最后拍板,又把任务分派,才各自下去准备。

…………

十字路镇已是一片混乱,人喊马嘶,兵丁集结,民众恐慌。

得到孟九成攻陷夏家桥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夜半天,周三贵还没做好出兵攻打的准备。

尽管孟九成突然动手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了,但周三贵认为凭自己的近两千人马,守住镇子是没有问题的。可要出兵的话,他还要联络其他武装,可不想一个人独力承担。

所以,周三贵除了加强镇子的守备外,便是派人去请各家来人议事,以便协调一致,共同对敌。

可一番折腾后,直到天黑,周三贵召集的会议才算有了结果。周三贵出兵一千三百,其他四家各出兵三百,凑出了两千五百人的大军,明日在陵阳镇集结,前去攻打夏家桥。

月光静静的流泻下来,周府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

“拖拖拉拉,难道不知道等红巾军做好准备,战事便要激烈,便要多死伤吗?”周三贵在款待宴席上强装欢颜,可回到厅堂,便是一脸的忿忿。

“红巾军若是急攻,顾及到自身利益,他们或许会积极,甚至会求着大人出兵。”黄先生在席上喝了几杯酒,微醺却还清醒,“红巾军攻下夏家桥便按兵不动,他们以为能到此为止,存有侥幸心理,自然要讨价还价,想从大人这里多得些好处。”

周三贵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不得不急,夏家桥一失,十字路镇北面已无屏障,离得实在是太近,太危险了。其他人也未必安心,可偏偏要做出不关己事的样子,斤斤计较地要多得些粮饷物资。

“这憨道士怎么想的,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打咱们的主意?”周三贵坐下来,喝着茶水,心中还疑惑不解。

黄先生伸手捂嘴,掩饰着打了个哈欠,缓缓说道:“两月的宽限很快就到,他筹措不到赋税,便先下手为强,打咱们个冷不防,也抢些钱财粮草。如果大人不理,他便扩大了地盘,又度过了眼前难关;如果大人派兵来攻,他可能卑辞狡辩,或是携财退去。”

“他能退到哪里?”周三贵重重叩击了下桌案,“他以为周某不会穷追不舍,彻底解决他这个麻烦吗?”

“他估计就是这样想的。”黄先生强打精神,说道:“东面还有陵阳刘家,他是觉得十字路镇不可能长期空虚,而留大军在外征战追剿。”

周三贵皱起眉头,说道:“这也有几分道理。红巾军若是在山林中游窜,要彻底击灭还真是麻烦。”

“大人又何必追剿?”黄先生抿嘴笑了笑,说道:“夺回夏家桥,再把周边的村子控制于手,加强防御,红巾军退入山区,钱粮不继,内乱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周三贵想了想,点头称是,说道:“以困代攻,先生高见啊!”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黄先生,你说憨道士会不会是刘文正那厮指使,后面还有大的阴谋诡计?”

黄先生摇头道:“卑职也有过这样的猜想,只是不敢轻易确定。刘庭玉出兵莱州助战,实力已有削弱。刘文正这个时候搞小动作,似乎不合常理啊!”

“嗯,话是这么说,可也不得不防。”周三贵谨慎地说道:“刘氏想独霸全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黄先生连连点头称是,又与周三贵说了些别的事情,困倦上来,便先行告辞。

周三贵留在书房内,还在冥思苦想。好半晌,他的眼里闪烁出痛苦的隐忧,不由得走到窗前,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过朦胧的月色,扫视着这座笼罩在森严气氛里的大宅院。

第五十五章 战前

清晨,大地上的万物刚刚被初升的朝阳洒上一抹金黄,山林间也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雾气,天地间显得一片萧瑟而又寂静。

突然,“一、一二、一二三、四!”由远而近的呼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并在田野中回荡。

孟九成跑在最前面,随着时间的流逝,队伍渐渐得越拉越长,口号声也渐渐的变得凌乱,士兵们大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练习跑步是必须的,以后拼脚力的时候多着呢!无论如何,以后作战的主力都将是步兵,不练习跑步怎么行?

随着路程的延伸,众士兵们的呼吸已经越发急促起来。呼哧、呼哧……”疯狂的喘息之声一时充斥于耳、连绵不绝;而原本齐整的队列也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几乎比刚开始时拉长了一倍之多。

因为当时的道路和交通工具的关系,老百姓多数都有一副好脚力,劳作、出行、赶集等等,基本上都是靠步量的。所以,部队能达到目前这种水平,虽然还得提高,可也让孟九成比较满意了。

终于又回到了军营,战士们就好像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跌坐了一地,大多都在喘气抹汗,终于可以解脱了。

等到人回来得差不多了,孟九成大声吼道:“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一群草包,熊蛋,你们还是不是爷们儿呀,我的军队只要勇士,不要孬种,以后这种训练天天都有,给你们十五天时间,谁要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趁早就给我滚出军营、哪里来哪里去,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这时,三明指挥着人抬上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不顾战士们盯着饭菜,象狼一样的眼睛。孟九成继续吼道:“十五天后,举行全军大比武,公开选拔各级军官。现在——开饭。”

话音刚落,累得要死的战士们立刻欢叫着扑向伙食班,却遭到了维持秩序的官兵的斥骂,“排队,排队,教过多少遍了,都他娘*的不长记性。驴日的再抢,就他娘*的饿一顿。”

孟九成冷眼看了一会儿,老兵都守规矩,新兵在斥骂下也在逐渐适应,便走到一旁,也排队打饭。

虽然说要官兵平等,但却不能是绝对的平等。从伙食上,军官与士兵还是有些区别的。这符合当时的等级观念,也有着一定的激励作用。

前面这家伙——孟九成虽说不着急,可也腹诽着乔娥没有眼色,黑塔似的往向一站,也不知给自己这个最高长官让一让哈。

根据情报,今天中午,敌人可能会开来。当然,也不排除拖拖拉拉,再晚一些才能到。

孟九成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晨跑只是例行训练,运动量也大大减少。从表面上看,红巾军根本没把敌人看在眼里,稳定军心的同时,也显示出强大的自信。

只不过,作战计划却又做了调整。既然敌人主力全出,一战击败,剩下的便是摧枯拉朽,横扫周边了。所以,孟九成决定还是玩简单的,用最把握的战法——阻头、伏击、断尾,四面合击。

穆易率领着一千人马天不亮就带上干粮悄悄出发了,前往埋伏地点布置,并隐蔽等待,见到狼烟信号便急进出击,断敌退路,展开围攻。

而孟九成这边只是做做样子,尽管兵力不多,但可以依靠既设的阵地作战,利用重武器,杀伤敌人并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穆易的围攻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换句话说,孟九成觉得目前他手中所拥有和投石机、松树炮等武器,虽然犀利,但在野战中取胜还是力有未逮,特别是面对拥有大量骑兵的金军和蒙军。所以,他可不敢因为有了这些武器而傲狂自大。

领到饭菜,孟九成避开了吃相恐怖的乔娥,回到帐篷内,边吃边想。

打败周三贵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刘文正,还有刘庭玉,会作何反应,孟九成已经想过,却还不敢十分肯定。

孟九成作判断依靠的是历史大势,揣测的是这些趁乱而起的家伙们的心思。刘文正和周三贵是相似的,属于土豪、地主自相团结,组织武装力量,以求自保。

基于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把家人和财产的平安放在首位,少有什么雄心壮志,更谈不上什么坚定。都是属于墙头草,想左右逢源,叛降不定,也就轻易不敢弄出大的声势。

而就目前的大形势来说,金军的反扑虽然屡次获胜,可要说红袄军败势已定,还为时尚早。孟九成认为刘文正是不太想轻举妄动的,他要观望风势,再想着借机取利。所以,对于孟九成的崛起,他最可能的对策是拉拢和防范,就象对周三贵一样。

至于刘庭玉,目标可能大一些,就是整个县的控制权。同样,他也在观望,观望金军与红袄军的胜败,以便决定行止。

而且,尽管他派出助战的并不是主力和精锐,但实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要想在以后在本县说一不二,甚至是凭借实力从金朝获得个一官半职,他也不会轻易动兵。

其实,这也是孟九成敢于在这个时候展开行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大家都希望平静,等待形势的进一步明朗,对于孟九成取代周三贵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当然,孟九成也要表现出一定的态度,让他们以为孟九成是被逼无奈,才与周三贵火并厮杀,并无意于挑战其他势力。

而孟九成只需要一至两个月的缓冲时间,就算刘文正和刘庭玉不与他为敌,他也会再次行动。这就是眼界和理想的不同,孟九成不会满足于几个镇子,也不会满足于一两个县,更不会首鼠两端,他向前的脚步是坚定不移的。

孟九成吃完了饭,也重新捋了遍思路,觉得把握还是挺大的,斜斜地往椅子上一靠,闭目养神。直到亲卫韩长生进来禀报,他才起身披挂,走出帐篷,率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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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迎头痛击

初春的太阳还不十分暖,但入眼的绿色,以及头上的晴光,却给人心中增加了热力。

只不过,对随军出征的黄先生来说,这种感觉已经离他而去,冰冷的心悸正在蔓延、笼罩,让他艰于呼吸。

半空中又是一群黑点,有的还带着烟尾,从对方的阵地后升空,快速飞过战阵,砸在车阵前百步之内。

前冲的部队瞬间被黑烟包围。黑烟中,红色的火点一个个陆续闪亮,每闪起一个,就伴着一声震耳的爆炸。

爆炸声一个挨着一个,已经分不清中间的差别。热浪夹着硫磺的味道涌来,刺得黄先生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头脑发蒙。

而同样带着疑问,心中惊惧的,还有他前后左右的那些首领。

对面的敌人看似不多,虽然有壕沟和车阵挡路,他们本来也没有当回事。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他们当然没有奢望对手不战就逃,或是被军威所慑、举手投降。

可交起手来,却令人震撼惊惧。尽管对什么铁火球之类的武器,他们也有所耳闻,但亲眼见识了威力,才知道它的恐怖。

而且,孟九成很是阴险。开始的小规模进攻,他只是用石头砸、用弩箭射,甚至还进行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显得能够守住阵地已经是尽了全力。等到对手以为摸清了虚实,发动密集猛攻时,才突然火力全开,松树炮猛轰,石雷猛炸,一下子就将进攻的敌人几乎全包了进去。

双方之间的视线几乎被完全隔断,两匹受惊了的战马嘶鸣着,从浓烟中逃出。空荡荡的马鞍上再没有骑手,拖在一侧的马蹬边,挂着几点黑中透红的黑影,远远地,无法分辨是人体的哪一部分。

第二波雷声接着响起,浓烟将逃脱的战马遮盖在内,爆炸、烟柱、尘沙成了浓烟中偶而能见的全部景色。火光闪起的刹那,黄先生等人能看见浓烟里被掀翻在地、绝望而痛苦的士兵。火光消散,一切又被掩盖在浓烟当中。

“这,这是妖术?”黄先生觉得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他的骑术本就不精,战马的躁动险些把他抛下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骑马的不过十几个,而马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向后挪动。仿佛无处爆炸的炮弹,随时会飞过来,落到他们头上。有人焦急而惶恐地看向自己的首领,希望能听到首领下达新的命令。

“撤退吧——”

“打不下去了——”

“快鸣金呀——”

虽然表面是一支大军,可实际上却是五家联军。周三贵派出的指挥官是他的侄子周宗和,有些武勇,头脑却是差些,这才派出黄先生充任军师。可遭到猛烈的打击,周宗和还想继续支撑,其他几家却不干了,对着周宗和吵吵嚷嚷。

这也难怪,这四家出的兵不多,可实力也不强,打着敲边鼓捡便宜的心思而来,谁肯承受大的损失呢?

“吵什么?这才死伤多少,咱们有多少人马,对面有多少?打下去,敌人还能支撑多久?”周宗和瞪着眼睛,不甘示弱,可也只能吼,临阵之时哪敢用强,自家兵马一乱,岂不是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黄先生见周宗和看了自己一眼,知道得上前说话,起码不能就这么乱下去。他勉强控制住马,上前强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且不说咱们还未败呢,只是临阵小挫,大可不必惊慌失措。”

“周家财雄势大,兵马众多,自不是俺们可比。”吴家的首领冷笑着说道:“黄先生口中小挫,对俺们可是伤筋动骨啊!”

“没错。”又是一家首领表示着不满,“你们死百八十人算不得什么,俺们可是伤亡过半。”

伤亡过半肯定是夸张,几轮进攻下来,总共才投入了不到一千人马,死了近两百是差不多,伤的有三百,这还是几家分摊,周家才是大头。

“俺们得请示家主,这样打下去可不行。”一个聪明的首领不直接反对,倒推到远方,“要继续打的话,俺们只负责押阵,等家主发话了再作定夺。”

“俺也是这个意思。”立刻有人附和,还向周宗和建议道:“周大人怕是也不想有大的伤亡吧,指挥,你要不要也派人回去请示一下?”

周宗和头脑简单,觉得有道理,转头询问般地望向黄先生。

黄先生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现在除了暂停进攻,便是周家独力作战了,这两个选择都不令他满意,可也没有别的办法。被敌人这么强力阻击,人心散了,三心二意的还打什么仗?

血和硫磺的味道越来越重,终于有幸存者从浓烟后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这面跑。一个,两个,三个,更多,浑身上下全是血污,丢了兵器,亡命地跑。

几十个分不清面孔的士兵,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跑了过来,陆续还有伤兵从尸体堆中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回走,走几步,倒下,再爬起来,再走。反复了几次,终于没能走出红巾军的射程。一支支弩箭远远飞来,将他们钉死在阵前。

后退的命令下达了,军队的士气一落千丈。惨烈的景象,使上到周宗和、黄先生和各家带队首领,下到普通士兵,都倍感恐惧。未知的东西,总是会产生超出其实际威力的影响。

“装填弹药,结阵,准备!”孟九成的命令一个个地下达。

狼烟早已点起,合击的准备很快就要完成,孟九成也准备着反守为攻。

敌胆已寒,虽然还未溃败,但这支人心散乱的部队,压倒也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对面在结阵,这是要冲上来打嘛?”周宗和很是疑惑,问了黄先生:“敌人既然出来了,咱们再正面攻一下,还是——”

黄先生其实也不太懂军事,孙子兵法倒是读过,可三十六计现在也不知道该用哪个,便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人。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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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大胜

“临战撤退,兵家大忌。”韩守仲虽然经历过战事,很有经验,算是这些人当中的翘楚,但因为外姓,却不被周三贵信任,只负责训练士兵,却没有什么实权,算是个参谋幕僚,此时冷冷地开口说道:“敌人结阵,恐怕是想趁隙追杀。”

周宗和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只是稍微后退,整顿人马,等候消息,哪有什么可趁之机?”

“也不可不防啊!”黄先生觉得韩守仲说得有道理,便帮腔道:“再者,要是打起来,那几家定是不肯出死力,咱们也得防着些。”

周宗和想了想,说道:“那正面就由咱们顶着,把他们弄到侧翼和后面,免得被敌人一冲就乱了阵脚。”

“这样也好。”黄先生看了韩守仲一眼,见他转过头不说话,也只好开口同意。

周宗和这么想也有道理,拖着这几家,又尽量不让他们影响到周家的大队。但他却想不到对手在兵力不及的情况下,竟还打着全歼的主意。

狼烟远远地升起来了,从敌人的后面和侧面。就在敌人惊惧不定的时候,孟九成这边已经整队结阵完毕,开始击鼓呐喊出动。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

“只打周家,不伤其他!”

“只打周家,不伤其他!”

鼓声和呐喊声让孟九成很兴奋,对面的敌人则在出现骚动和不安。他不紧不慢,指挥士兵在壕沟上搭木板,等待着敌人后面和两侧的混乱。

“不好了,敌人从后面杀过来啦!”

周宗和刚刚接到后面来人的急报,如雷的轰鸣声已经响了起来。而听到对面呐喊呼喝,并且看到红巾军正在作着进攻的准备,各家首领,还有士兵都脸色变幻。

“不要被欺骗,他们在妖言惑众!”

“并力死战才有出路,不要三分二意。”

周宗和知道此时面临败势,又有对面的分化瓦解,呼喝劝降,人们的心思各异,赶忙命令亲卫大声喊着,想稳定军心。

伴着阵阵轰鸣,后阵和侧翼也传来了隐约的呼喝,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口号。

军阵愈发混乱了,似乎被敌人包围了,但周宗和一时不知该如何措置。对面的敌人已经搭好了木板,正在越过壕沟,重新结阵;后面和两翼的爆炸声让他也不得不当心。要把部队投到哪个方向?他询问般地望向黄先生,望向韩守仲。

黄先生满脸惊惶,一肚子的兵法也不知该用哪个?韩守仲却暗自冷笑,适时地垂下眼睑。但他的手却握住了大刀的刀柄,手上的青筋迸出。

“韩统制,我命令你率五百人马就地防守,顶住对面之敌的进攻。”周宗和情急之下,把掩护的任务交给韩守仲,决定带着大队向后冲杀,击败敌人更好,再掉头支援韩守仲;如果抵挡不住,那就争取杀出一条路——逃跑。

“末将遵命!”韩守仲脸上的肉跳了两下,草草拱手,答应着向前催马。

周宗和并没防备韩守仲,可就在两马交错的时候,韩守仲突然反手挥刀猛砍,咔嚓一声,周宗和连声都没来及发出,便被砍掉了脑袋。

韩守仲在众人的惊愕中又奔出一段距离,在两军阵中的空地上才勒马转身,大声喊道:“周氏贪鄙,某已斩杀,你们不想死的就弃械投降吧!”停顿了一下,他又大声喊起来:“周宗和死了,周宗和死了……”

孟九成正在队前指挥兵马列阵,准备趁敌大乱时一鼓冲杀,却看到对面阵中大乱,一将纵马冲出,大声呼喝之后又向这边奔来。

“不要放箭!”孟九成皱起眉头,手中持枪戒备,却大声命令着手下。

韩守仲也是聪明人,边跑边把大刀举起,很明显地抛到地上,离着几十步的距离便跳下马来,大步向前。

孟九成稍微放下心来,夹了夹马腹,向前走了几步。

“小人韩守仲——”韩守仲见一骑马的将官迎上来,赶忙停步,叉手施礼,朗声说道:“今弃暗投明,已斩杀周逆宗和,还望将军接纳。”

孟九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周宗和若被斩杀,自然是好事,即便没被杀,也当他被杀好了。

“韩将军请至阵后歇息,且待某杀败敌人,再论功行赏。”孟九成知道现在不是马上处置的时候,示意几个亲卫把韩守仲带下去。

韩守仲被带走,孟九成立刻大声喊着周宗和死了,手下士兵也跟着呼喝。趁着士气高涨之际,“擂鼓,前进。”孟九成挥手下达了命令。

激昂的鼓声一**犹如潮涌,红巾军踩着每一步鼓点,向前缓慢挪动。

“主帅死了,周宗和死了,败了呀!”消息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战场上传播。

未及接战,敌人已经乱成了一团。而周宗和一死,群龙无首,还有些顾忌的各家首领立刻下令,带着自家人马脱离大阵,各寻生路。他们的脱离,更加剧了大队的混乱和败势。

军官们没有几个愿意为周家拼命的,士兵们也不听指挥了,没有人能整顿人马,也没有人还想着反败为胜。被孟九成率军从正面一冲,整个敌阵便完全溃败下去,没有人想继续下去,都开始为了活命而逃窜。

因为兵力的原因,前后堵得严实,左右两翼却有些虚弱。孟九成也不想逼得敌人狗急跳墙,主要的目标是周家的人马,其余各家逃跑回去也是暂时的,会被他个个击破,或是收服。

只不过,经过今天的作战,孟九成更坚定了不要投附,要彻底归顺的心思。他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中留下形似割据的人马,他的军队也将是统一编制,同心协力的。

战场上已经纷乱成了一团,败兵象鸭子似的东撞西闯,在缓缓压上的红巾军的攻击下,大股大群的败兵开始弃械投降。

胜利已经没有悬念,孟九成勒住了战马,抬头远望。

此时已是夕阳晚照,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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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兵临,震慑

周三贵打了个呵欠,望了望外面,天色已黑,可前线的战报还没有传来。

乱世啊,平头百姓想着能活着,能吃饱。而象周三贵这样有身家的,却还要想得更多,想得更远。这才能既生存,又能保住家产,或者还能抓住机会,更加兴旺发达。

当初多亏自己当机立断,联合周边的地主、土豪起事叛金,才能继续过上这舒心的日子。否则周氏一族早就成了乱民的刀下鬼,钱财,土地,房子还不都换了主人。

现在,不但这一切都属于自己,兴许还能够持之久远。而周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见风使舵……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没等周三贵回过神儿,房门便被大力推开,管家冲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老爷,大人,不好了,咱们的人马败了呀!红巾军要打过来了……”

周三贵跳起来,抬手给管家一个耳光,“胡说八道,咱们怎么会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吴家的人说的,他们穿镇而过,狼狈得很。”挨了耳光的管家很是委屈,没想到赶忙来报信儿,却挨了主人一记耳光。

周三贵心中吃惊,却还强作镇静,希望是管家听错了,或者是吴家的人在乱说。他大步出了屋子,召集手下,一边加强镇子防御,一边去打探消息。

消息打探得很快,红巾军并未能全歼敌人,从侧翼还跑出去了数百人,只不过周家的人不多。

完了,完了!

得到确实的消息,周三贵如五雷击顶,双目怔愣,好半晌才缓醒过来。

两千五百余人的大军竟然败了?!周宗和掉了脑袋,还有过半人马的损失,这等于是砸断了他的脊梁,依靠现在的人马,这十字路镇还守得住吗?

什么?对手会妖术,有喷吐火焰、中者立毙的木车,还有落地爆炸、非死即伤的铁火球——

周三贵脑中乱纷纷的一团,直到吴先生叫他,才缓醒过来,却还没有主意。

“大人——”吴先生沉吟着建议道:“当务之急是向各家求援,让他们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周家败了,他们也得不了好。再有,便是向刘文正急报,毕竟名义上还属一家,以钱财诱之,请他出兵相助,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周三贵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最要紧的还是挡住红巾军,不使周家一败涂地。至于损失,只要能挺过去,日后再想办法慢慢捞回就是了。

按照吴先生的建议,周三贵很快便布置下去,并召来了留在镇中的几个军官,让他们加强防备,抵挡敌人。这些人多是他的族人和亲眷,不管能力如何,他是比较信任的。

不管是不是存着一丝侥幸,周三贵并没有带着家人出逃的准备,只是回府藏起了一些金银细软。这也很正常,如果手中没有了军队,带着多少金银财宝,在别人眼中也是肥羊一只,跑到哪里也不安全,甚至是更危险。

所以,周三贵还有最后的一个退路,那就是投降。他觉得和孟九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抄家灭门的可能性不大。当然,现在他是不能表现出这种倾向,以免手下离心,不战而败。

时间在流逝,周三贵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上下起伏。他不知道红巾军是不是已经向十字路镇开来,也不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候何时到来。胡思乱想着,他坐在椅中渐渐的昏昏欲睡。

呜――呜,凄厉的号角声,惊醒了周三贵,他急着起身,不防脚已经麻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锣声,鼓声,嘈杂的人声,纷沓的脚步声,在十字路镇响了起来。

趁胜进击,兵贵神速。红巾军获胜之后,稍加整顿,便在孟九成等人的率领下进抵十字路镇。

“黄先生,请吧!”孟九成似笑非笑,伸手一让,示意被俘的黄先生进镇。

“是,是。”黄先生连声答应着,向镇内跑去,边跑边喊,生怕镇内的守军误伤了他。

如果迫使周三贵投降,能够不战而胜自然是最好的。从周三贵贪财、守家的禀性来看,希望是很大的。

但孟九成却并不全指望黄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看着黄先生进了镇子,立刻命令部队准备轰击。

吱——呀,投石车的声音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如果火药再充足一些,就可以制造抛射炮,也就是黑火药版的轰天炮了。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对抛石机的功能限制也颇多腹诽。

“试射三发——”孟九成手臂挥下。

片刻后,轰,轰,轰,一声接一声的霹雳炸响。然后,远远的就能听见叫骂声,惊呼声,恐惧的尖叫声,乱纷纷的恐惧气息在守军中开始弥漫。

这是震慑,也是催促。况且,镇子又不是县城,只有简单修筑的寨墙,就是用石头砸也能攻破,尽管时间要长一些。

此时,周三贵正阴沉着脸听黄先生在述说失败的经过和带来的孟九成的话儿,猛然的三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黄先生也停顿了一下,方才无奈地说道:“卑职无能,有负大人所托。但此番前来劝说,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人的身家着想。皆是肺腑之言,还望大人三思。”

周三贵脸上阴晴不定,单从兵力上看,红巾军已经占据明显优势,更不要说还有这般威力巨大的武器。镇子显然是守不住了,而其他各家的人马会增援吗,什么时候到?至于刘文正,路途更远,估计报信儿的人现在还没到呢!

黄先生看向吴先生,苦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上前进言。

吴先生听了讲述,看得也很明白,知道是支撑不下去的。而援军不说有没有吧,现在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只不过,他觉得要让周三贵放弃抵抗,还要有些优待条件吧!比如保证周家的财产不受损失,保证周家的亲眷安全……

第五十九章 投降,整编

正在斟酌着字眼,外面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军官面色惊惶地闯了进来,连声告急,“大人啊,敌人凶悍,武器犀利,这镇子怕是守不住……”

周三贵看了一眼这两个自家的亲戚,可靠却无才,此时又显出了胆小怯懦,岂堪大用?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似乎他只剩下了一条路可选。

轰,轰,轰!又是三声巨响,似乎地面都在震颤,但更象是重重地敲打在各人的心头。

“罢了,罢了!”周三贵长叹一声,无力地摆了摆手,“烦请黄先生出去言说,周某愿降!只要保证周家的亲眷安全,保证周家的财产不受损失……”

…………

天空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平贴于空中,象穿了绝美蓝色衣裙的女郎,颈间围着绝细绝轻的白纱巾。

从周府中走出的孟九成,心情也正如这天空,晴朗而愉快。

对周三贵,孟九成并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表现出了很大的宽容。这当然是给周边其他各家看的,等部队整编完毕,才是孟九成露出真正意图的时候。

当然,让周三贵大出血是必然的事情。土地没有没收,但管理权却交出来,按照新政策到时会给他应得的赋税;镇上的粮草物资自然是归红巾军所有,周三贵还要拿出一大笔劳军费,才算保得平安。

整合败兵,红巾军的实力又会大大增强,但如何增强红巾军的凝聚力、向心力,如何使红巾军能吸引那些老百姓争相来投,并且能拼力作战,并不只是当兵吃粮的混日子,这个问题孟九成始终在考虑。

如果你向那些老百姓承诺,如果胜利了,你就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工作,比种地要好百倍。

那在当时肯定被老百姓当作疯子来看,这就是时代不同,产生的思想上的差距。大多数老百姓的梦想还停留在“十亩地,一头牛”这样一个阶段。

虽然知道大量独立的小自耕农不应该是国家生存的根本,它固然可以保证大多数农民都能有一些土地耕种,但另一方面,这种做法也限制了分工,限制了集约经济的发展,限制了工商业的兴起,将中国社会牢牢的捆在自然经济之中。

况且,这并不能完全阻止土地集中的趋势,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分配一次土地,而每一次对土地的重新分配几乎都要伴随着大规模的战争与破坏。

数千年来,中国传统上一向将土地兼并视作国家大害,千方百计加以抑制。以至于形成了这样一个循环——朝代开国时重新分配土地,造就出数百万个小自耕农;经过上百年日积月累,土地向少数人手中集中,国家丧失税源,一些失去土地的农民铤而走险;大规模农民起义爆发,政府崩溃,新王朝建立,重新分配土地。

所以,孟九成可以给投降归顺者留下大部的金银财宝,却要想方设法把土地握在手中。至少,土地和赋税政策要完全依照新办法实施,谁敢阻碍破坏,孟九成就毫不留情。

因为,拥有土地是大多数农民的梦想,而红巾军中大多数都是农民。有了土地,则会使他们拥有坚定的目标,他们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妻儿,能过上好日子,能不做奴隶,为自己是个男人而战。

最朴实的目的,却往往能焕发出最强大的战力。

至于以后所需的庞大的土地资源,战乱中的山东,乃至河北,可到处都是。关键是你能抢到手,还能抵挡住敌人的进攻,保护在此劳作、耕种、生活的百姓。

“撤了吧!”孟九成收起思绪,挥了挥手,命令看守周家宅院的士兵收队。

一个已经翻不起风浪的守财奴,留给别人显示自己的宽容,却已不必严加提防。

孟九成翻身上马,带着几十名亲卫赶到镇外。

镇外,部队的整编正在紧张而忙碌地进行着。政策已经宣讲完毕,愿意当兵的俘虏只要身体健壮,便会被重新登记,然后补充进各营。

这是最快的整编办法,也还是以老带新的那一套。到现在,历经数战,孟九成觉得红巾军以老兵组成的骨架已经基本形成,只要往上贴肉,强壮便是可以预期的。

阵前斩将反正的韩守仲也在这里帮忙,见孟九成过来,上前施礼。

对于韩守仲,虽然立了功,孟九成自然是还不能完全相信。毕竟那些老军官不管能力如何,都是跟着他从头干起来的,忠心是没有大的问题。

孟九成笑着还礼,说道:“咱们红巾军的武器装备,以及战术打法,都与其他军队不大相同。韩校尉尽快适应一下,孟某日后还有大用。”

“卑职明白。”韩守仲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顿了一下,说道:“卑职见识过我军的战力,也有一些浅见,待整理出来后还望孟将军过目指正。”

“韩校尉精通文墨?”孟九成没想到韩守仲竟还有这样的才干,颇有些惊讶。

“卑职只是粗通而已。”韩守仲咧嘴笑了笑,不知是谦虚,还是真的如此。

孟九成点了点头,露出赞赏之色,鼓励道:“文武兼备之才,军中正是极缺,韩校尉多多努力吧!”

“是,卑职省得。”韩守仲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很单调。

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如今红袄军与金军正在激战,韩校尉觉得胜负如何,咱们又当作何准备?”

有才干是一方面,孟九成还需要立场。尽管他为了掩人耳目,并未表示过与金人势不两立,但平常的灌输却隐含着这层意思。如果韩守仲也属于墙头草,叛降不定的那种人,孟九成是绝对不会重用的。

韩守仲想了想,缓缓说道:“不瞒孟将军,卑职在金军中干过,后来反叛,投了红袄军……”

有从军经历的,并且有军事知识的,一般来说都是在金军中服过役。毕竟红袄军不是什么正规军,要培养出厉害的军官,并不容易。对此,孟九成也没有什么厌恶,但韩守仲接下来说的,却令他刮目相看。

第六十章 说客

“……如果与正规军比,红袄军在训练、装备、指挥上都有很大差距,虽然人多势众,卑职却是不看好的。”韩守仲在继续述说着,“但金军现在猛攻杨安儿所部,即便获胜,还有刘二祖、李全这样的大股武装,卑职觉得对咱们的影响也不会太大。至少,在今年,卑职认为大股金军不会注意到这莒南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孟九成知道历史大势,金军对红袄军确实采取了个个击破的策略。先是称王建制的杨安儿,然后是李全、刘二祖。但大股的红袄军被击败,金军也未能切实控制山东、河北的大片地区,被打散的红袄军又有了新的首领,武装更多,令金军顾此失彼,难以消灭。

“只要有时间,哪怕只有半年左右,凭孟将军的谋略,凭红巾军的武力,扫平全县也不是难事。手中有近万人马,乱世之中,何往而不利?”韩守仲说完,看了孟九成一眼,自觉已是见识非凡,但孟九成脸上只露赞赏,却没有惊喜。

到底还是不懂我的心啊!何往而不利,就是说投靠谁也要受重视,吃不了亏。

孟九成笑了笑,夸赞道:“韩校尉所言甚有道理,见识和眼界都超常人。好生去做,孟某定有倚重。”

“是!”韩守仲恭谨地回答,心中有些小失望,却不知道他的这些见识对孟九成来说,并算不得什么。

孟九成又随便问了几句,确定三五天部队便能整编完毕,心中有数,转身离开。

横扫周边是既定的计划,不管周边的地主、土豪是否投靠归附,都要交出手中人马,交出地方的管理权。孟九成可不象周三贵,他容不得形同割据的武装和势力。

短期来看,孟九成确定的敌人是刘文正和刘庭玉,是他控制全县的障碍;长期来说,阻碍红巾军发展壮大的却是粮食。对,只有这一样,能吃饱肚皮的东西。

而粮食,不是说有了人,有了土地,就能耕种收获。

自嘉定四年蒙古南侵以来,山东淮海地区先有蒙古铁骑的蹂躏,再有红袄军的蜂起,复有金军平乱的骚扰。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有的地方更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在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思安心种田?

所以,孟九成才要稳步发展,建立起稳固的根据地。有了防御敌人的军队,才有保卫地盘和百姓的实力,才能维持并发展生产,以使军队有更充足的后勤保障。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边各家都派人前来携礼拜见,孟九成也笑而接纳,却对各家归附自己、维持现状的请求模棱两可。

对地主、土豪的打击势在必行,除了统一军队和事权外,他们搜刮囤积的粮食物资也是孟九成必须获得的。没有这些,孟九成怎么安置流民,怎么扩充军队,怎么施惠于民、收买人心?

想面面俱到,做到所有人都满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孟九成没有抄家灭门,强行劫掠,已经是留了情面。

对这些巴结、试探的,孟九成虚以伪蛇,只等部队整编完毕。但陵阳镇刘家派来的,他就要重视起来了。

孟九成和刘鸿渐互相寒喧着,说了几句门面话,便落座上茶,准备叙谈。

刘鸿渐一副文生的打扮,长得也算可以,脸上始终是淡淡笑容,手中摇着把折扇,似乎又对自己的才学很是自负的样子。

孟九成心中腹诽,这又不是夏天,拿着把破扇子,装什么斯文,装什么有文化?可他是刘文正的公子,当初自己把石狮子扔茅坑的时候,刘鸿渐还是比较宽宏,他也只好假装客气。

座上还有穆易和黄先生,孟九成不想表现得太机灵,反正自己的意思他们都知道,暂时不与刘家为敌,先把新占的地盘经营稳固再说。

“孟将军兵锋所指,攻无不克,一举击败周三贵。家父特命在下前来致贺,些许礼物,还望孟将军笑纳。”刘鸿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俺——”孟九成胡乱摆了摆手,讪讪一笑,目光扫过穆易等人,“都是他们要这么叫的,说是听着威风。”

“刘大人客气了。”黄先生拱了拱手,代孟九成答道:“周三贵横征暴敛,鱼肉乡里,又对孟将军屡次逼迫,催要赋税钱粮。孟将军为民着想,才愤然起兵,吊民伐罪,除暴安良。”

刘鸿渐眨了眨眼睛,说道:“周三贵贪鄙,加赋增税,剥削压榨,在下也有所耳闻。现在周三贵已败,孟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目前形势不明,家父和在下以为,少动多看、等待时机才是最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孟九成粗声说道:“能好好地过日子,吃饱喝足,谁爱动刀动枪,打生打死啊?”

穆易想笑又忍住了,沉声说道:“孟将军的意思是周三贵败了,这片地方自然是他作主,谁来抢,就是敌人。另外,刘大人消息灵通,手下又人才济济,看形势自然比我们准确。在下也觉得北面的战事胜负难料,动不如静,等尘埃落定再作计较也不迟。”

“孟将军仁义,取代周三贵是地方百姓的福分,家父也是赞成。”刘鸿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若说消息灵通,倒也不错。家父已派人与外面取得了些联系,不管双方胜负如何,总是吃不了亏的。这也不是只为刘家考虑,还有本地的父老乡亲,谁也不想经历战乱吧?”

“能避开战乱自然是最好。”黄先生连连点头,脸上有欣喜的表情,这也确实是他所希望的,“既然刘大人已有把握,俺们就唯刘大人马首是瞻?”说着,他转头看向孟九成。

孟九成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不耐烦地一挥手,“只要刘大人不虚言欺骗,那便听他的好了。几万、十几万的大军都能败了,咱们这点人马算什么呢?还要硬着头皮撞上去吗?”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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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各怀心思,师父归来

刘鸿渐折扇一合,笑道:“就是这个话。明白自己的实力,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孟将军真是睿智明见啊!至于刘家,虽出身商贾,却向来以信义为重,又怎会虚言相骗呢?以目前之势,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孟将军若是与刘家联手,这整个县是拿得笃定,说不定还能向外发展呢!”

“多看少动是为上策,向外发展日后再议吧!”穆易在旁插话道:“自家这一亩三分地还没稳固住,哪有精力说别的?”

“还不稳固嘛?”孟九成似乎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穆易的黄先生。

刘鸿渐觉得孟九成似乎只是块招牌,要作主的却可能是穆易或黄先生,听见他们同意暂不行动,心里有些托底。当然,防范是必须的,谁也不会对空口白话笃信不疑。

实际上,并不是刘文正不想出兵除掉这突然崛起的祸患,而是周三贵被击败得太快,他不清楚红巾军的底细,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所以,他派儿子前来,既有缓兵之计,也有试探打听。与此同时,陵阳镇已经加强了防备,增加了兵力。

当然,如果形势能够很快明朗,刘文正也是希望能暂时不动刀兵。这也是刘庭玉的意思,最好是等红袄军和金军分出胜负,再定行止。

谈到现在,刘鸿渐觉得防范虽然不可避免,但红巾军在短期内再度出击的可能性也不大。也就是说,刘家与孟九成的矛盾还未到爆发的时候。如此一来,刘家便能从容地布置,并得到刘庭玉的支援。

而孟九成也打着拖延的主意,等部队整编训练完毕,等地方政务全部接手顺畅,再对刘家动手。

到时候,兵力上还是要少于刘文正。但物资充裕,武器装备又会大量增加,部队的战力也会有很大提高,战而胜之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同时,孟九成也在等待着大形势的变化,等待着自身兵强马壮、文武人才的齐备。

而最多再有三四个月,杨安儿便会兵败身死,金军主力转攻李全,整个莒州也将呈分崩离析的状态。零散的红袄军,少量的地方金军驻兵,力求自保的地主、土豪武装,叛而后降的人马。乱纷纷的局面下,却正是团结一心的红巾军横扫拓展的良机。

等到明年或者后年,金军会击败李全,再攻刘二祖。孟九成希望那时的红巾军已经据有数县之地,有上万人马,依托山区,打通出海口;甚至已经有实力前去支援刘二祖,使刘二祖所部能在泰安、沂州继续起到屏障马髻山根据地的作用。

在各有心思,却又在短期都不想有大的行动的前提下,孟九成和刘鸿渐言谈甚欢,一派和气。

叙谈完毕,孟九成又设宴款待了刘鸿渐,并回送了礼物,相约互不侵犯,联合对外。至于这个外是金军,还是红袄军,双方含糊其辞,只等形势明朗后才能确定。

等送走刘鸿渐,孟九成已经冷下面孔,连番下令,命穆易、韩守仲各领八百人马,明日出动,消灭形同割据的各家武装。

韩守仲虽然还有待有观察,但命其为主将也有考察之意。毕竟他带的兵将都是红巾军的人马,连亲卫都是临时从营中所选,他又岂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这次行动顶多需要三两天,即便刘文正有所异动,孟九成带着一千多人在十字路镇,也能抵挡些时间。且两支部队离得不远,闻信儿返回,也是来得及。

…………

道路两边已经铺满了绿色,偶有野花或红或黄点辍其间,让单调的视野为之一亮。

玄清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是新鲜温和的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微风吹过,象是发出了幸福的叹息,偶尔可以听见林中晒着羽毛的小鸟的鸣叫。

没错,他回来了。时隔数月,他的变化是身上多了几处伤,而回来后看到的改变却令他惊诧莫名、难以置信。

“老王啊,俺看你这徒弟不错,折腾得有个样子。”驴车颠簸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中年人似乎从沉思中醒来,笑着开口说道:“你也莫担心,这很快就见到了,究竟如何还不是清清楚楚?”

玄清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缓缓说道:“若是他自己的本事,我还不甚担心,只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在利用他,他处于险境却还不知。”

“那你带着俺们去,可真不够厚道。”车上的另一人头上包着殷着血渍的布,似乎不满地说道:“这刚捡了一条命,怕是又要还给你啦!”

哼了一声,玄清也不与其争辩,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开玩笑。自家兄弟,同生共死,不让他们来,他们也不会退缩。

“我看倒没那么严重。”中年人捋着稀疏的胡子,思索着说道:“听道观里的人所说,你那个徒弟还是有些本事的。沿途所过村镇,提起孟九成,也是多得称赞。”

玄清想了想,沉声说道:“但愿如此。只是这变化太大,某家,嗯,贫道一时难以接受。”

“别装什么出家人啦!”受伤的人打了个呵欠,很是鄙视地说道:“杀人如麻的道士,普天下怕也只你一个吧?”

“杀恶人即是行善。”玄清翻了翻眼睛,说道:“你个契丹人,懂个屁呀?”

“你俩呀,老大不小了,在一起不吵就难受。”中年人赶忙插嘴制止,说道:“都消停些,可是快到地方了。”

哼,哼!两个人互相瞪视一眼,暂时闭上了嘴巴。

……………

地盘的大小意味着人口和资源的多少,也意味着能够支撑军队的数量。

当然,如果你要靠劫掠养军的话,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但那就是流寇,没有后勤基地,没有固定粮秣的供给,就象一群蝗虫,打到哪吃到哪,吃完就是一片荒废。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根据地应该是能够自给自足,能够在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长期坚持的。

两路人马出征,孟九成坐镇,却不得闲暇,军工、政务忙得他脚打后脑勺。

第六十二章 流民安置

如果只是维持四千左右的军队,并且养活本地的百姓,那还不算太过困难。现在的问题是从北面不断南下而来,躲避战乱的流民。

是安置他们,还是只管几顿饭,打发他们继续投奔他处,对于孟九成来说,是个艰巨的考验。

而此时,南宋朝廷鉴于蒙古兴起与金朝衰败日益明显,对是否与金和战的问题展开了激辩。虽然宰相史弥远知道金的国势受蒙古侵扰而大挫,只是开禧北伐的殷鉴不远,不敢冒然接受主战者的意见,只是考蟥停纳岁贡,停派使臣而已。

和战尚未定论,南宋朝廷却仍谨守和约,如封锁淮水,不准归正人南渡,甚至有臣工将南归者“视为盗贼,戮之焚之”,并要求上流制阃之臣,对南来者予以剿杀。

对此,孟九成感到十分愤怒。中原百姓,亦是原来宋室子民,而南宋朝廷丧地失民,却不思恢复,还把南归之民视为敌人,视为盗贼,封锁淮水,戮之焚之。如此朝廷,实在令人心寒。

北人苦难,靖康后沦于金人之手,今番奋起抗争,却又得不到宋廷的支持。南宋朝廷已经忘了中原父老原也是大宋子民。是赵家无能,才失地陷民,却只管过着偏安一隅、歌舞升平的日子,早把收复中原忘到九霄云外了。

再者,南宋朝廷又将南渡归宋的子民归为北人,称为“归化人”,歧视提防,既寒了民众之心,又使很多大才难展其志。

辛弃疾便是一例,出身山东,少年时起义抗金,南渡归宋后却因是“归正人”而屡受排挤打压。其词也多倾诉收复中原的壮志难酬的悲愤,报国无门的愤慨悲伤。

此时中原叛金武装风起云涌,宋廷正可加以招纳,利用这些豪杰之士,从事恢复大业。但宋廷显然已经患上了恐金症,或是丧失了进取之心,生怕因此得罪金国,而不愿施以援手。只是袖手旁观地看着叛金武装浴血奋战,却屡遭失败的危境。尽管应纯之、贾涉等地方官员深知边防之重要、宋金的虚实,屡次上书,却依然不得采纳。

愤慨归愤慨,但从南面传来的这个消息,却使很多流民裹足不前。也逼着孟九成想办法给予安置。

当然,流民中有精壮青年,有各种工匠,有读书识字的,如果能安置得当,对于综合实力的增强是大有帮助的。

“流民登记入籍,按照职业特长组建工匠营、工兵营……”

“垦荒补种,开十亩奖励一亩免税田……”

“养殖捕捞,利用河流众多的特点,多养鸭鹅,有组织地打鱼捕虾……”

“以工代赈,筑堡建寨、兴修水利、疏浚河道、铺桥修路、建造营房仓库……”

“发出消息,外地能运粮前来者,五倍价格支付……”

“粮食实行管制,大户囤粮不得超过五石,违者重罚……”

“禁用粮食酿酒,违者重罚……”

一道道命令下发,公之于众,实施的效果如何,既是对孟九成的考验,也是对建立不久的政务班子的考验。

不要求尽善尽美,只要能不饿死人,或少饿死人,就是孟九成的大成功。粮荒已经出现端倪,但真正的考验却是在年底。“宝货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的描述,可并不全是夸张之语。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孟九成虽然不是经济专业,但在后世信息极度发达的社会,却也知道什么叫市场杠杆、以工代赈等知识。尽管阐述的不是很精深,但与当时古代的思路相比,却还是非常有创意的。

比如说古代的赈济,便有很多不识时务执拗的腐儒,遇荒就行禁粜、闭籴、平价等事。这样一来,本地米自然不会被籴往外方,可米商也没有从外地贩米的积极性;本地囤米大户怕惹事端,官府又有定价,不许贵卖,没有什么大的赚头,便只管闭仓高坐。

所以,这些手段看似为民,却不符合经济规律,往往弄得市场上米量更少,米价更高,加重灾情,反倒苦害了百姓。

尽管粮荒将逐渐呈蔓延之势,等到已经不是莒南县,以及莒州的局部地区的问题,从周边贩米已不可能的时候,孟九成自然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东进奔向大海,在岚山打通出海口,甚至要占据板桥镇(现青岛地区)。然后重金招引,或者自派商人,从海路走淮河,与南宋通商贸、购粮食。

“计划很好,刘家却是东进的障碍。”孟九成稍事休息,闭目养神之际还与系统进行了交流,“绕路也不是不行,恐怕不是你会考虑的。”

“当然,我不能不顾侧后的威胁而放心东进。”孟九成思索着说道:“轰天炮该是拿出来的时候了。不打垮刘家,现有的粮食只够支撑两个月。”

“轰天炮”的原理很简单,与系统共同设计的标准也早有了。长一米五、口径四十公分的加箍铁皮圆筒,火药包捆扎成尖头炮弹形(减少飞行阻力),为了飞行稳定,还要给“炮弹”加了四个木制尾冀;导火索也内置在炮弹内,减少飞行或碰击灭火的可能。

从理论计算来看,炮弹的最大射程能达到将近二百米。远超目前装备的抛石机,且体积不大,携带方便。

“有工匠,有材料,制造不算困难。弹药嘛,不必充足,打垮刘家也够了。”软妹笑了笑,“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恐惧的,主要是心理影响,而不是杀伤效果。”

“我要把二刘一并解决。”孟九成沉声道:“尽量做到弹药充足,一个月的时间还是等得起的。而且,杨安儿还能支撑三个多月,在这段时间内,红袄军和金军都顾不上咱们。”

软妹停顿了半晌,建议道:“现在开始,你可以留意铸造工匠并储备铜料了,青铜的铸造工艺还是比较成熟的。”

“嗯,现在开始准备,但却不急。”孟九成觉得科技树是正确的,而且已经大大领先,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倒不急于搞出更先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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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堆师父

软妹并没有表示反对,按照惯例留下一大块硫磺,就在孟九成以为她已经休眠时,突然开口问道:“那个叫晓薇的生物,最近好象疏远了?”

孟九成不由得翻了翻眼睛,有雌性生物,还有雌性系统啊,怎么这打听八卦的习惯是一样的。

“嗯,各忙各的工作,谈不上疏远。”孟九成敷衍了一句,软妹系统也没追根究底,轻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谁说穿越者泡妞便是手到擒来,随便弄两句新奇之语,那美女便眼冒星星,芳心暗许。

穆晓薇就对孟九成没有感觉,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却透露出她对未来夫婿的标准,知书答礼、温文而雅的白面书生。也就是说,别看她学识不高,擅长武艺,却不想找个骑马冲杀的武人。

就象后世有段时间清华、北大学子极受青睐,有段时间一米八又成了择偶标准。穆晓薇可能是当时的习惯思维,也或许不想有个要时时为其担惊受怕的丈夫,反正是表明的自己的意思。

孟九成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性格,心中也有一份傲气,难道穿越一回,就找不到美女作老婆?俺不仅会有,还不止一两个呢!

所以,孟九成和穆晓薇的关系,便只剩下了朋友,还有上下级的领导。

被系统这么一提,孟九成也有些小失落,但很快就收拾起心情。天涯何处无芳草,功成名就时,那美女还不自动送上门来?

自我安慰着,孟九成继续处理政务,亲卫进来禀报,玄清道长在外候见。

嗯?啊!孟九成猛地跳起,忙得昏头胀脑,忙着建立根据地,那个小道观似乎被他忘到脑后了。至于师父,也只是偶尔想起,真是惭愧啊!

心中虽然惭愧,听到师父来了,知道没有意外,孟九成还是喜悦高兴的。他赶忙出门,前去迎接。

“师父,您可想死我了。”孟九成见到玄清,大步上前,说出了一句后世人很熟悉的话。

玄清等人已在镇中观察了半天,觉得并不象他们想的那样,这才前来见面。

“九成啊——”玄清见徒弟的穿着打扮、精神状态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一肚子疑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就是九成啊!不错,长得挺招人喜欢的。”包头男人似笑非笑地打着招呼,待孟九成投来迷惑的目光,大言不惭地自我介绍道:“俺是你师父的结拜兄弟,你就叫五师父好了。哦,对了,这是你三师父。”

五师父,三师父?师父啊,你这是有几个结拜兄弟啊?!

孟九成看了看这个象缠头阿三的五师父,再看看捋着老鼠须微笑的三师父,心中腹诽,可还得有礼貌不是。

“师父,三师父,五师父,快请,咱们进去说话。”

玄清瞪了一眼老五,率先迈步,看来是辈份很高,排行不是老大,就是老二。

进了厅堂,三位师父让到上座,孟九成在下首相陪,茶水奉上,才开始说到正题。

“师父,您多虑了。”孟九成听了玄清的担心,笑道:“徒弟确实有几个帮手,但作主的还是徒弟,他们都是手下,可没什么被利用之说。”

玄清观察孟九成的作派,以及亲卫下人的态度,觉得所说不虚,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主动给孟九成介绍了三师父朱明,五师父石抹英。

“什么石抹峰,某家叫萧英,契丹人。”五师父刚听完玄清的介绍,便不悦地打断,大声予以纠正。

金灭辽后,反过来也对契丹族实施歧视政策。比如强行迁徙部分契丹人至今东北中部和北部地区,又将其姓氏耶律改为移刺,萧改为石抹。

“姓了那么多年石抹,现在说改就改啦?”玄清有些鄙夷地翻了翻眼睛,说道:“俺是你二哥,就叫你石抹英,怎么了,不行啊?”

石抹英也瞪起眼睛,可玄清拿二哥的身份压人,他就不好发作。大出了几口气,转向孟九成,说道:“别听他的,你就叫俺萧五师父。”

朱明呵呵一笑,开口说道:“在小辈面前就不要吵来吵去了,别忘了咱们来的目的。九成啊,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这世道纷乱,有出头的机会,可出了头也未必是好事。”

孟九成其实一直在思索,是否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朱明一问,他觉得说也无妨,但却不是全部。

相信别人,不一定会让你变成傻瓜。当然,首先你要信任别人,这是有点风险。也许你信任的那个人并不信任你,也许那个人并不值得你信任,但诚信是得到别人信任的必要条件,只有诚信的待人,才能换取别人的信任。

对于孟九成来说,现在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而待己如子的师父却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把从起事到现在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将来的看法,有保留地讲述了一遍。

玄清、朱明和萧英听完之后,半晌无言。说起来,孟九成能到今天,倒象是被逼得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孟九成作为穿越者,是有着天生的使命感,也不会甘于现状的。

“到了如今,九成想退缩也不可能了。”朱明轻抚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们恐怕得帮衬一把。否则,他若失败,咱们连那个存身的道观也不安稳。”

“这还用说。”萧英倒是跃跃欲试的姿态,“九成好样儿的,折腾得比咱们几个老家伙强多了。”

玄清知道必须要全力地支持帮助,就是他和孟九成的关系,也是责无旁贷。不管孟九成是憨笨,还是变得聪明,都改不了他视其如子的亲近。

“九成啊——”玄清缓缓说道:“我给你详细地说一说几位师父的经历和能力,若是用得上,你尽管开口。都是信得过的人,不会争什么权夺什么利,这点你尽管放心……”

随着玄清的讲述,孟九成听得认真,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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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家祖铁枪王彥章

玄清,俗家名字王忠峰,在金军中服过役,当过军官;

朱明,饱读诗书,获得过金朝的功名,曾任过一州刺史;

萧英,契丹人,在金国以契丹人为主的扈卫乣军中任军官。去年金宜宗南迁时,乣军谋叛,他不愿随军乞降蒙古,独自离去;

另外两个没来的分别是老六郑四安和老七郑茹芯,乃是堂兄妹,曾落草为寇,现在道观养伤。

哇哦,结拜的共七人,还有一个女滴,怎么这么相象呢?金老书中有个江南七怪,后世动画片有葫芦娃,你们这是个什么名号哩?又是汉人,又是契丹人,又是文官,又是军人,又是草莽,乱七八糟地怎么凑到一起的?

孟九成心中猜测,却赶忙起身施礼,说道:“几位师父都是才能出众,如能相助,九成感激莫名。”

“不用说感激的话,师父帮徒弟嘛,天经地义。”玄清摆了摆手,说道:“某家也看透了,战乱纷繁,想躲也躲不开,窝在道观里也难得安稳。”

“某家,某家,象个出家人吗?”萧英得了空子,讥笑道:“怎么,你以后也要以真名实姓相称吗?”

“真名实姓又如何?没什么不敢见人的。”玄清哼了一声,说道:“某家以后就叫王忠峰,九成是俺徒弟,练的就是王家枪法。”

“嘿嘿,师父不行,这是指望徒弟啦!”萧英笑了两声,对孟九成说道:“九成啊,世人都知岳家枪、杨家枪、高家枪,你听说过王家枪法吗?

孟九成还真不知道这个王家枪法的来历,但不等他回答,王忠峰已经先开口说道:“说起来,也是某家无能,辱没了家祖声名。九成,师父现在便告诉你,王家枪法创自家祖王讳字鲁奇……”

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两个朝代莫过于汉、唐。而汉末三国,唐末五代,都是极为混乱的时期!在这个风起云涌的乱世五代十国,更是猛将辈出的时代!无奈没有一本《三国演义》那样的名著,故当时英豪,后人知之甚少。

比如王家祖先王彥章,乃是中国正史有载的五代猛将,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军中号“王铁枪”。虽然在戏曲、评书中多有描述,但要说到真名和事迹,知道的人还真是极少。

听了王忠峰的几句述说,孟九成搜寻记忆,不由得点头赞道:“不许乾坤属李唐,孤军直与决存亡。大梁仅得延三日,匹马犹能敌五王。谁意人间有冯道,幸因身後遇欧阳。千年豹死留皮在,破冢风云绕铁枪。”

说到王彥章,还是成语“人死留名”的出处呢!在《新五代史?王彦章传》中,便有描述:“彦章武人,不知书,常为俚语谓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

王忠峰粗通文字,孟九成所语中的褒扬之意自是听得明白,赞扬其祖先,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极为光耀之事。

“好,这诗写得好。这个,这个,一会儿给为师写下来,为师要留着以待后人瞻仰牢记?”王忠峰很是激动,话说得都有些结巴。

“真是哈,有个好徒弟,老王家祖坟都冒青烟了。”萧华挠了挠头,十分羡慕。

王忠峰撇了撇嘴,得意洋洋的样子令萧华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家祖上不是名人,无诗可赞呢!

暂时把三位师父安顿下来,又派人去接道观中的两位,孟九成让人布置酒席,准备晚上接风。而他又得了些闲暇,考虑着给这几位突然到来的帮手安排工作,又想着因为他们的加入,原定的计划是否要有所改动?

红巾军发展到现在,虽然屡战屡胜,可看看对手的水平,孟九成是无论如何不敢骄傲自大的。

士兵是良家子弟,老实的农民,服从命令,没有不良习气;单兵装备一般,但在火药武器上却是先进而超前的;训练也比较严格,但只限于个人武力的提高和简单的协作攻防。

而最欠缺的便熟悉战阵的将领和军官,现在摆出的阵式就是排好队、共进退而已。

严格来说,穆易对战阵厮杀也是一知半解,算不上合格的将领。但孟九成却只能依靠着穆易父女、乔娥等人,依靠着火药武器,才取得了现在的成就。

所以,王忠峰等人的到来,再加上韩守仲,无疑是解决了孟九成最大的担心,也将使红巾军真正走向正规化。

至于信任问题,孟九成还是那个办法,咱走着看。

孟九成在边想边工作,王忠峰等人也没休息,萧英和朱明在宅院内转了一圈,来到王忠峰屋内。

“二哥,老听你说徒弟的脑袋不太灵光,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萧英首先挑起了话题,自然是心理反差最大的,“俺看着就算不是聪明绝顶,也要高于常人。”

王忠峰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咋啦,以前有点憨,突然开窍了,聪明了,不行啊?”

“跟你好好说话呢,还不乐意啦,说徒弟笨不也是你?”萧英随便地往椅中一倚,翘起二郎腿,“三哥,你给评评理。”

“你们俩,评个屁的理。”朱明觉得跟这帮兄弟学得越来越粗俗了,原来的温文而雅只剩下了对外人。

王忠峰打了个呵欠,说道:“就是来说九成的?还不如睡个午觉呢!”

“是你徒弟啊,怎么一点不上心。”朱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这些都是九成搞出来的东西,我简单看了一下,实在是了不起。刚才说帮衬,还有点勉强的意思。现在嘛,我觉得咱们得认真起来。”

“三哥说得有理,说不定咱们哥几个要想颐养天年,还就得靠着九成了。”萧英点头附和道。

“颐养天年?你就胡扯吧!”王忠峰听着想笑,随手接过纸张,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要说九成的脑袋灵光了,我这当师父的自然高兴。其实,只要他还有着那份仁心,是憨笨还是聪明,我倒也不太在乎。”

“仁心还是有的。”朱明伸手指了指,说道:“能够安置流民,便能说明一二,尽管他可能还有别的打算。我说的是这些措施,别说那些迂腐文人,即便是久有经验的官吏,怕也是想得不能这般周全。”

嗯,王忠峰被文中的内容吸引,面色郑重起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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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商议,指点枪法

朱明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咱们这般年纪,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篷勃冲劲儿,而今却正是乱势造英雄的时候,帮着九成打下片基业,对咱们也是有好处。”

“可不许觊觎俺徒弟的基业。”王忠峰突然抬头提醒道:“咱们就是帮衬,这个得先说明白。”

萧英撇了撇嘴,说道:“这还用说?要不是帮你徒弟,咱们不是说好的归隐山林,外面打生打死也不关咱们的事嘛!”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嘿嘿坏笑两声,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下子,你和郑七妹的好事又悬了。都这把年纪了,郑七妹可还等得?”

“贫道——某家行得端,走得正,你不要想得那么龌龊。”王忠峰瞪着萧英,反唇相讥道:“我看倒是你,带着那个女真娘们儿,是没安好心。拐到深山老林,让人家叫天天不应,你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什么女真娘们儿,人家叫完颜玲珑。”萧英老脸微红,却是强辩道:“什么拐人,咱们不是路见不平、仗义勇为嘛?当时你不是第一个说要救她母女的,现在倒把脏水泼到俺头上?朱三哥,俺看那完颜玲珑倒是喜欢听你吟诗呢!”

“行了,行了。”朱明手一抖,差点把胡子揪下几根,瞪了这斗嘴的二人一眼,“净扯没用的。现在说九成呢!什么七妹、完颜的,还把我也牵扯上了。”

王忠峰狠狠瞪了萧英一眼,斥道:“没大没小,以后再跟你个不懂礼仪尊卑的契丹人算账。”

萧英咧了咧嘴,一点也不生气。反正嘴上斗得厉害,兄弟感情却是真的。

“九成确实,这个,令人刮目相看。”王忠峰差不多看完了文字,沉吟着说道:“就依三弟所言,咱们认真起来,尽力相帮。年轻人嘛,有时候到底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乱势造英雄,可自认英雄,却折戟折沙的也不少啊!”

“二哥说得有理。”朱明自失地笑了笑,说道:“咱们年轻时也有过雄心壮志,现在嘛,就着落在这九成身上吧!成与不成,便看天意了。”

“那——是不是把道观里住的都接过来?”萧英觉察到王忠峰揶揄的撇嘴,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要让六弟和七妹担心,这里的条件看起来也比山上强嘛!”

“先等一下,咱们观察三两天再作决定不迟。”朱明早就有所考虑,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

…………

太阳刚露出红脸,向着大地撒下并不强烈的光芒。

宅院的空地内,沐浴着晨光,孟九成和王忠峰正持着去掉枪头,顶端包布的长枪在较量武技。

孟九成呵呵一笑,举枪便刺,中规中矩,论招式却是挑不出毛病。

王忠峰不缠不拦,直接掤开来枪,只一摇枪头,便反刺向孟九成,此招名为“铁扫帚”。

孟九成退步,也用掤法招架,反手中平枪再刺。

敢用掤法的,都自恃力气。孟九成见王忠峰如此,手上便不留余力。枪来枪往,两人战在一处。

孟九成虽习枪日短,但身体锻炼也是后世的科学办法,在身体素质这方面已远超常人。再加上几番实战,自觉已是武艺大进。

但他不管如何施展,那王忠峰却都招架得住。而且,王忠峰显是未尽全力,抵挡自是轻松自如,猛然变招进攻,却往往令孟九成有些手忙脚乱。

快、刁、变化多,孟九成也看出王忠峰使枪的特点,但却没有克制之法。这让他很惊讶,也激起了不服输的心气。

一力降十会嘛,老子就用蛮力的打法。孟九成退了两步,再进身时已是招式大变。大枪挥舞起来,全是刚烈威猛的凌厉招数。这样一来,无论枪尖、枪柄、枪身,都在攻击伤人,且枪风所及之处,势大力猛,寻常招数便近不了身。

王忠峰却是不慌不忙,微抿嘴角,枪如无孔不入的利箭、毒蛇,三招两式之间便攻到了孟九成的空当。

孟九成赶忙招架,力气为之一滞。

王忠峰的枪突然变了,由利箭、毒蛇一下子变成了千斤巨石,压住了孟九成力气滞碍的枪招。

只听王忠峰低喝一声:“起!”

孟九成只觉得一股奇异、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由压变挑,快得令他来不及调整,手里的枪立刻弹了出去,脱手而出。

“哈哈,倒是有很大长进。”王忠峰收枪而立,态度从容。

“哎呀!?”孟九成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发出惊咦的声音,再抬头时,眼睛都放出光来,大步奔王忠峰而来。

王忠峰把立着的枪向前端,象根柱子似的拦着孟九成,嘿然而笑。

“厉害呀,师父。”孟九成停下脚步,“让着我是不?俺知道,要真打,三招两式就得败。”

王忠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先前是让着,后面却不是。九成啊,你的武艺大有精进,为师要使出六七分功夫,才能取胜。”

师父啊,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你还跟我在这装*逼。

“胜不骄,败不馁。师父,咱们明天再打过。”孟九成苦笑了一下。

王忠峰想了想,说道:“功夫不是一日练成的,切蹉固然有益,可也要从中找出不足之处。”

“请师父指点。”孟九成赶忙作出恭谨的样子。

王忠峰点了点头,以臂代枪,站着进行评说指点,“一力降十会是不错的,但也要有虚有实。刚才,为师的用力比你巧,招式变化多,反应比你快,经验比你足。你看我破你刚猛招式时,出手恰在你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拦、缠、掤的位置也准确,就如同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最后一招,更非蛮力,而是借你的力反挑飞你的枪……”

经王忠峰这么一番评点,孟九成不由得连连颌首,顿觉两人差距更大,短期内难以超越。

“与普通士兵厮杀,只是大力招猛便够了。王家枪嘛,擅长的也是冲锋陷阵,追求的是十荡十决无当前的勇猛强横。可要遇到高手,还要讲究虚虚实实,有奇有正。”王忠峰继续边比划,边讲述,“进锐退速,势险节短。”

第六十六章 武艺,飞雷

孟九成起初有些气馁,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只练了几个月,还能奢望已经是天下无敌啦?

“九成啊,你看来虽性子随和,其实却倔强;看来虽谦虚,内心却骄傲。为师这两日观察,发现你对杂学亦涉猎很广。”王忠峰开始针对孟九成的特点进行分析了,“所以,单以武功论,你很难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无他,会得太多,懂得太多,不能专一心思而已。”

孟九成想了想,同意王忠峰的评价。

凭个人武勇决定战争胜负的年代根本没有,别看小说里如何描述绝世猛将的英勇事迹,在千军万马中,如楚霸王般神一样的存在,最后不也落得乌江自刎?

因为他深知这一点,所以练武还算勤奋刻苦,却并未专心如一,成为类似“武痴”那样的人。

“但你有一个长处,就是悟性高、反应快,与人交手时,就算武功比你高得不多的人,也未必能胜你。”

孟九成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师父,你刚才说你反应快呀?”

“我经验足,反应当然也快。”王忠峰翻了翻眼睛,调侃道:“徒弟呀,我说你反应快,可没说你是最快呀!”

孟九成明白了。自己反应是很快,可师父更快。所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便是这个道理。

嘿嘿,孟九成讪讪一笑,说道:“原来是师父在鼓励俺呢!”

王忠峰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超过师父,却也不难,更不用费心去学新奇的招术。所谓千招会不如一招精,你只须把为师所教的招式练熟练精,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神而不滞。如果能心到枪到,处之裕如,也就能打败师父了。”

孟九成仔细揣摩师父的话,不由得连连点头。

招式练熟了,心手合一,意至招发,不用多想,那反应和出手的速度就快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多经典呀,可是穿趿拉板的火云邪神大BOSS说的呢!

“师父说得极是,徒弟明白了。”孟九成恍然大悟,王忠峰也感欣慰。

有的枪法上来便是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式,多数人也以为招多才是厉害,也只有觉悟到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才是行家。因为,真正有效的招式,如能克敌制胜,一招就已足够。

孟九成练枪时自然是把招式连贯地组合在一起,枪起枪落、收发拦挡都显得圆熟。但他得到王忠峰的指点,已经意识到光这么练是不成的。

枪招各有用处,有的是刺头、扎胸、扫腿,有的是拦、缠、挡、掤的防御。哦,不管别人用什么招,你从头到尾使一遍自家的,那不成笑话了。

所以,在孟九成的理解,把十八式枪法拆开打乱,还能用得熟练自如,连贯无破绽,他才算突破了一个境界,达到了新的层次。

当然,这样乍练起来肯定有些别扭。但也能看出他应对的招式不熟,反应就慢,自然抵挡不住师父又快又刁的枪法。

所以,孟九成觉得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取得突破。既然理论是正确的,道路曲折些又有什么呢?

…………

三天的时间,两路人马已经扫平了周边几家地主豪强的武装,进行了重新整编,并由管理人员顺利接手各村镇政务。

留下部分人马驻守,以维持政策推行实施,防止投降、服软的地主豪强破坏,穆易和韩守仲率领主力又返回了十字路镇。

而王忠峰、朱明和萧英三人也开始着手帮助孟九成,留守十字路镇的军队已经开始了更正规的军事训练。

为将者缺乏谋略,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胜时一拥而上,败时作鸟兽散……这可能是历史上农民起义军的通病,特别是在起义的初期。

红巾军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数月时间,连半年都不到,几次大胜也多是凭借火药武器的威力。这一点,孟九成是心知肚明的。尽管制定了严格的军规军纪,并用相关的政策作为激励,但他觉得还是远远不够。缺乏合格的军官,便是其中的关键。

现在虽然问题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但有了王忠峰、萧英、韩守仲等人,军队正规化的进程使可以进行了。人员不足,时间来补,孟九成也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

对于沙场征战,孟九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熟读兵法就能成为名将?恐怕也只有少数天才能做到;穿越者有着见识上的优势,不管是学文的,还是学理的,到了古代便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乃至百战百胜?

开玩笑呢?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你没有积累的经验,没有成长的过程,连敌人是真败假败,哪里是主攻、佯攻,是该进攻还是撤退,都分不清楚,瞎指挥呀?

孟九成不认为自己是天才,虽然也期待成为名将,但他知道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而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对大势的了解。也就是说,更适合做一个战略家。

专业的事情先让专业的人去干吧!孟九成没有放弃成为名将的学习和成长,但现在的军事方面交给王忠峰等人更合适。而他,自然也有非他莫属的工作去做。

“通!”的一声爆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上了半空,然后落在了远方。

抛射炮、飞雷炮、轰天炮,不管最后确定什么名字,反正是制造出来了。

孟九成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十几个炮兵喜形于色,忙碌地记录各种数据,又不由苦笑起来。

制造飞雷炮并不算困难,但要培养出合格的操作手,也就是炮兵,却是很不容易。主要是军中识字且会算术的少之又少,百中挑一也不为过。

对此,孟九成只能采取实践出真知的办法。也就是不断的试验、记录,把有关药包重量、炮筒仰角等数据汇编成册,再让他们死记硬背下来。

当然,孟九成也开始采取硬性规定,在军队中进行每天固定半个时辰的文化课,以提高整个部队的文化素质。不要小瞧这项措施,这在当时可是绝无仅有的。

第六十七章 全面提高的军力

而孟九成相信将士们的文化水平提高了,领悟能力也会随之增强,对于军规军令的理解和执行会更到位,日后扩充技术兵种也能更加顺遂。

没错,技术兵种已经组建起来。一个是炮兵营,一个是主要由矿工组成的工兵营,另一个则是修理兵器盔甲的匠营。

“将军——”炮兵营统领钱邦震小跑过来,向孟九成汇报测试的数据,“这炮打出了百步之遥,如果再加大药量,卑职敢保证,至少能超出三成。”

虽然是军人,还是一营统领,可钱邦震的形象却实在不敢恭维,透着一股市侩。也难怪,他原是茶馆的茶博士,迎来送往、笑脸相陪的职业,算小账也精明。

“不必再加大药量,百步就可以了。”孟九成轻轻摇头,说道:“五十步到百步之间,便调整火炮仰角,或者再定制减量的药包,你把数据都记录好,让下面的人都背下来。另外,我教你的跳眼法,也要尽快让他们学会。”

“卑职明白。”钱邦震施礼之后,又露出了习惯性的职业笑容。

孟九成抬了抬手,又无奈地放了下去,这个样子哪有什么威严,他有点觉得自己选错了人。

古代的一步约等于后世的一点三或一点五米,百步也就是一百三五十米,孟九成认为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用手工打造的铁筒,火药又是颗烂化的,如果加大发射药的数量,孟九成担心会炸膛伤人。

而一百三五十米的距离,也是孟九成判断的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是的,有效杀伤,不是最远射程。如果考虑到盔甲的防护,孟九成认为弓箭的杀伤距离还要短,估计在百米左右。

至于历史上弓箭的什么八百米、五百米的纪录,那就是为了纪录而纪录,最后其势不能穿鲁缟,在实战中也就没有什么意义,精度和杀伤力根本不能看。

所以,飞雷炮在射程上是可以和弓箭基本相当的,但威力更大,且是面杀伤,还能惊扰敌人的战马(当时的战马并没有在爆炸的声光烟中进行过训练,与后世的军马培养有所不同)。

在进攻武器上算是初步具备了与正规军较量的资本,而单兵防护的盔甲却不是轻易能装备的。

对此,孟九成想了个临时办法,组织流民中的妇女,并命令各村缝制带着很多口袋的无袖衣服。

款式呢,是比较类似于后世的救生衣。再把一块块蒙皮的厚木板塞进口袋,就成了简陋的甲胄。平时是用车拉着,战时士兵把头往中间的洞里一钻,腰上绳子一系,就能对前胸和后背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简陋,防护不够,但现在解决的是有没有的问题。以后,孟九成还要把木板换成竹板。因为竹子的纤维具有強度高、弹性好、密度大、強度大等优点,且其截面呈环形,竹节处的外部环箍与內部橫隔板又提高了竹片的橫向承载能力。

而更远的将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孟九成甚至有打造并装备金属盔甲的计划。

至于头盔,孟九成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只能是一边命令工匠打造,一边鼓励百姓编造柳条盔、藤条盔,由军队出钱购买。

虽然是因陋就简,但红巾军的装备已经要比红袄军强了。农民起义军啊,人数众多。别说盔甲了,就是正规的兵器也配不齐呀,斩木揭竿的情况并不少见。

离开了炮营,孟九成又到工兵营、匠营指导一番。对于技术兵种,他是非常重视的,而兵种的划分,也是红巾军走向正规化的标志之一。

一大早便出来,等孟九成忙完这些事务,回到镇里时,已经是下午了,连午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孟九成所住的宅子挺大,是原来镇上一个女真人官员的。有一个小花园似的院落,里面略略有几点山石点缀,种着几棵柳树,绿草鲜花围着中间的一座八角亭,空气中流散着浓郁的,但并不薰人的香味。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诸事比较顺遂,眼前的景色也让孟九成顿觉清爽。

美丽、调和,且生动。随着天气转暖,孟九成很喜欢这个令人感到惬意放松的所在,经常在亭中处理公务。只不过,现在有人比他先来了。虽然认识,可孟九成却不想上前,刚要转身离去,亭中的人却抬手招呼,他也只好迈步过去。

“见过七师父,完颜娘子,哦,明铛小妹也在这里啊!”孟九成走进亭子,拱手一揖。

七师父郑茹芯三十多岁的年纪,面颜也尽标致,只是装束气质带着武气;完颜玲珑也是中年妇女,但出身大家,保养得好,看起来却比郑茹芯要年轻,打扮也很有气质。略施粉黛,着了一身淡蓝色织锦的长裙,乌黑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白玉簪,穿着简单,却不失其秀丽容颜,且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完颜玲珑手中还牵着十二三岁的一个少女,明眸皓齿,颜色秀丽,是在动乱时收留并同她一起飘泊颠沛的义女明铛。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郑茹芯随便摆了摆手,伤势未愈,脸色还显苍白。

“孟将军有礼。”完颜玲珑起身施礼,显出大家女子的礼仪和教养。

“九成哥哥好。”明铛道个万福,说话还有些稚嫩,但宛转的嗓音很好听。

孟九成依言落座,神态动作却是不如往常般随意。

“听说你正在招募流民中的妇人?是想做什么啊?”郑茹芯笑着问道。

孟九成说道:“回七师父,小子想在军中建立医护队。不愿意的也无妨,寻些识字断字的,把她们组织管理起来,或是针织女工,或是其他劳作,总也能挣些家用,胜似闲着胡混。”

在当时的年代,男人识文断字的比例都不高,何况是女人?但比例再小,也有那么几个,因为战乱而逃难,以前的家世说不定很好。但流落至此,能养活自己还在乎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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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再说,那时候虽然也有女人裹脚,但多是使脚显得纤直好看,远没到明清时那种伤筋动骨、接近残疾的地步。而北方妇女更没有这个陋习,多是粗手大脚,纵是没有男人力大,一般的劳作却没有问题。

“这个想法倒不错——”郑茹芯停顿了一下,说道:“恐怕刚开始不会太过顺遂吧?”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说道:“观念作祟,时间长了或能有所改变吧?”

郑茹芯看了完颜玲珑一眼,又对孟九成说道:“要是也由妇人负责招募、解说、管理、组织,我想会好一些。”

孟九成愣了一下,看看郑茹芯,又看看完颜玲珑,有些明白了。这是想讨个差使,毕竟别人都在忙,她们也想出份力。

“若是精明干练如七师父和完颜娘子,能帮九成,我是求之不得,感激非常。”孟九成觉得先恭维一句,让她们作出决定最好。

“长了一张好嘴,我和完颜娘子可没那么厉害。”郑茹芯嘴上这么说,却是开怀一笑,说道:“便如此说定了,在你这白吃白喝,总是心中不甚过意。”

真是心直口快的豪爽女子,想什么说什么。

孟九成赶忙陪笑道:“七师父言重了,哪有白吃白喝的说法。您们走过的桥比俺走过的路都长,吃过的盐比俺吃的饭都多,随便一个指点,俺就受用无穷。”

郑茹芯笑得畅快,完颜玲珑也掩嘴而乐,稍停一下才开口说道:“奴家以后便改姓为明,这完颜——再也休提。”

看着完颜玲珑脸上闪过的黯然神情,孟九成点了点头,这样好,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行了,事情说完了,你在这忙吧!”郑茹芯起身,说道:“把那招募妇人的章程拿过来,我和完——明娘子好好看看。”

“是,九成正要完善章程,一会儿便派人送去。”孟九成也不客气,把手中的文件放到石桌上,起身相送。

“九成哥哥,奴家告退。”明铛款款施礼,清脆娇糯的声音十分好听。

孟九成笑着招手告别,这小丫头真招人喜欢。

送走了三人,孟九成坐在石亭内,有亲卫摆好笔墨纸砚,又端来茶水,便退到一旁。孟九成这才开始工作。

所谓的群策群力、统筹管理,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而孟九成也只是尽量把人力、物力充分利用,在规章制度和工种细划上多下工夫,再通过多种形式进行激励,可以算是比较初级的运用罢了。

但这些措施在别人眼里则大大不同,很是有些奇思妙想的意味。如果能切实执行,可谓官府、流民两相得利,换个人来,能干得如此漂亮吗?

而针织女红在当时应该是女人们的必修,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的,基本上都会。孟九成除了要招收缝补女工外,还有成立妇女施工队的打算。与男人同工同酬,虽然肯定比男人干得少,但干多少得多少,不仅公平,更给那些光靠喝粥吃救济的妇女提供了一个赚米粮、吃饱饭的机会。

孟九成知道妇人中读书识字的很少,也就只能自己辛苦,把大部分的文案工作给代劳了。

根据实际情况,这些规章制度和奖惩措施肯定还会有所调整。孟九成觉得不必自己去管,只要搭出框架,建立起大致的模式,其他人自然会举一反三。尽管是穿越者,可孟九成还是很相信古人的聪明才智的。

先把草案拿出来,粗疏一些倒没关系,主要是把人招集起来。至于以后工作中的考核计量,孟九成没有数据,也就只能写出大概计算的办法,给七师父和明娘子作为参考,由她们在实际中确定了。

因为只是草案,孟九成之前也思考过,有大致的想法,工作起来便很快。等到基本完成,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笔,向后倚靠在椅子中。举目四望,地方不大,景致尽收眼底,风儿吹拂,顿觉神清气爽。

再有十天半月便又要出征作战了,王忠峰等人的到来,无疑加快了孟九成实现计划的时间。

四千余红巾军,对二刘共八千多人马,以少敌多,孟九成却信心十足。

刘文正为了防备红巾军,把部队紧急扩充到将近六千,刘庭玉在派出增援红袄军的兵马后,也在招兵买马,达到了将近三千。

但战争的胜败绝不是单纯看兵力的对比,同样的时间内,红巾军的装备却有了大幅提高。再加上优待军属的政策,以及重新编练,战力也不是二刘手下那些当兵吃粮混饷的人马可比。

兵贵精不贵多,孟九成是量入为出,估算着地盘和人口来养军队;人多势众,二刘却是靠着加赋税、强征粮等苛民之政,来维持那看似兵力雄厚的表象。

两相比较,即便是不用什么计策,孟九成也有信心强攻获胜。当然,横攻愣打也不是孟九成的风格。是个个击破,还是围点打援,一举解决二刘,已经在筹划和权衡之中。

击败二刘、扫平全县,对孟九成来说,只是建功立业的一个台阶。接下来,他准备一方面在根据地周边的要冲关隘建立堡寨,并使得这些堡寨既能据险相维,内可出,外不可入;又能彼此支援,互相呼应。另一方面,则是继续奔向大海的东进行动……

半躺在椅中,孟九成思索着,在暖暖的阳光下,竟有些昏昏欲睡。

这也难怪,起事到现在,孟九成真的是很忙碌,操劳得很疲累。除了打熬身体、苦练武艺外,在闲时他也买并读了一些书,对当时的文化礼仪、科技发展、政治军事等都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半睡半醒之间,亲卫的招唤把孟九成惊醒。抬眼一看,却是穆易来了。

“穆兄,快坐。”孟九成对手下相当客气,本就是平民出身,年纪又轻,这种姿态也算是自然而然。

“将军客气了。”穆易的优点便在于能摆正自身的位置,有看破名利的洒脱,一直保持着尊敬,衬托着孟九成领头人的地位。

落座上茶,孟九成约略猜出了穆易的来意。之前穆易便向他透露过,待到帮手齐全,他是要退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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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民团,新马

一来他自知能力有限,只是见多识广、身怀武艺,并没有太多的战阵厮杀的本事;二来他也想过安稳日子,把幼女抚养成人。王忠峰等人的到来,无疑使他能够得偿所愿。

果然,简单的客套话说完,穆易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孟九成沉吟着,轻轻颌首,既然有所预料,他也有些准备。

“十几亩地,一住房子。穆兄还要自己耕种不成?”孟九成笑着摇头,说道:“穆兄的能力我还要多多倚重,要做农夫,却是不行。”

穆易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说道:“某家哪有什么能力,将军谬赞了。”

孟九成呵呵一笑,说道:“我有意组建地方民团,忙时劳作,闲时训练,平时负责捕贼缉盗,维护治安。这样,就能把正规军解放出来,集中精力对外征战。穆兄的能力,做个民团总教练岂不是绰绰有余?只是要经常去各村巡视,有些辛苦。”

穆易的军事才能不及王忠峰等人,训练正规军力有未逮,但民团义勇,也就是民兵,只需些简单的训练,他还是能够胜任的。听孟九成这么一说,他也就明白过来。

当个民团总教练,既是对后备兵员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又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责任,又相当于马弓都头。要说权力,还是挺大的。关键的是有个官职,自然会有薪粮,不用辛勤耕作。

“将军照顾某家,某家岂能不知。”穆易感激地拱了拱手,说道:“既如此,某家便腆颜应承了这个差使。”

“流民中妇人不少,穆兄当择一贤惠者操持家务。”孟九成委婉地劝道:“念慈尚幼,随穆兄东奔西走,有些不妥。”

穆易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还有晓薇。”孟九成继续说道:“我那七师父和完颜玲珑,嗯,已经改姓为明,日后便叫她明娘子。她们会负责招募妇人,或是组建军中医护营,或是组织起来手工女红挣些钱粮。如果晓薇愿意,可去帮忙。以后不经战阵,也没有什么危险。”

穆易点了点头,说道:“嗯,这还要看晓薇的意思。某家觉得她多半会同意,打打杀杀也非她所愿。”

“组建民团之初,肯定要多多辛苦,待穆兄在各村各镇的民团中选择出可用之人充任教练,便可轻松下来。不时去巡视检查一下,定期集中会操,毛贼小偷也不会有很多。”孟九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相关章程便由我草拟,穆兄可作为参考。”

“将军思虑周详,制定出章程,某家照着执行,绝无差错。”穆易半是钦佩半是恭维,当然,接触时间不短,他对孟九成的本事也真是感到佩服。

“穆兄过奖了。”孟九成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明日穆兄从军中挑出十名熟悉的士兵作手下,便开始组建民团吧!民团总部暂设在朱口镇,镇子里的那所宅院便送与穆兄,是我对穆兄的感谢,可莫要嫌弃啊!”

“多谢将军。”穆易也不矫情,拱手相谢。

朱口镇虽不如十字路镇大,但现在已经属于后方,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正是孟九成最早占据的那些村寨。从时间长短来看,这些村寨最早推行新政策,算是基础较好的。工作从这里开始,能够比较顺遂,也正能积累些经验。

穆易见事情说定,便起身告退。孟九成送出园子,才转身回来。

正规军、游击队、民兵,这是后世“三位一体”的成功模式。但在当时,照搬却是不合适的。

所以,孟九成进行了一下改动,只保留正规军和民团。

而民团将来不仅提供后备兵员,还有地方警备、维护治安的作用。职能虽多,花费却不大。半脱产的民兵既不太影响耕种劳作,只要稍有些优惠政策,便会积极参加。

至于对穆易的安排,既是孟九成的感激,也是起到榜样的作用。忠心跟着他混的,少不了好处,他是记着的,是会照顾安排好的。

…………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几天过去。

随着繁杂事务的处置完毕,孟九成逐步把政务交给朱明等人,只需听听汇报,提些调整完善的意见,不用再亲历亲为,也就能逐渐把精力集中到军事上。

军队的训练和准备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王忠峰、萧英、韩守仲、郑四安成为了军中的四根支柱,孟九成对兵精将猛的预期正在渐渐实现。

军官和士兵的装备都有所改变,孟九成这个主将的,自然也有人为他考虑。

王忠峰对这个徒弟是十二分的上心,不仅切蹉指点他的武艺,还不断地督促孟九成苦练骑术。

要知道,在地上蹿蹦跳跃,使枪弄棒,与在马上驰骋纵横,可是大不一样的。所以,当时的武艺通常也分马上和步下两种。

骑马作战时攻击和闪避的机会少,交手可能就在一瞬间,动作也受到很大限制。既要冲杀,还要驭马,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尽量照顾马匹,这可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

“这是你五师父给你挑选的好马。”王忠峰指着马匹,笑着对孟九成说道:“别的俺不服他,只相马驯马的功夫,这个契丹人确实很厉害。”

孟九成不时打量胯下的这匹马,怎么看也不象很聪明,很有灵性的样子。可师父这么说了,五师父也说很有潜力,应该不差吧?

只不过,潜力呢?俺骑了半天了,咋还没看出来呢?看着倒象不太听话似的。孟九成开始琢磨是不是方法不对,如果能一下子就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或者智商刷刷涨,变成灵宠,会说个人话啥的,那才牛*逼呢!

可孟九成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马尽管态度有点问题,但也没给他找太多麻烦。驮人走路嘛,本职工作,这点认识估计还是有的。

“师父啊,徒弟知道战阵厮杀,马便是武将的双腿,人马合一,才能如臂使指,所向披靡。”孟九成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怎么做呢?”

“所以你五师父才要你亲自来驯这马。”王忠峰呵呵笑着,说道:“马通人性,骑手与战马心意相通,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不必心急,慢慢来。”

孟九成嘿嘿笑了两声,人马合一呀,就是要和这家伙处处感情,搞好关系呗?但见那马也扭转头,打了个响鼻,似乎很表赞同。

第七十章 征服

孟九成有些腹诽,用力扭了下马头。这家伙走得不紧不慢,还老惦记着啃两口路旁的青草。那草料还缺了你的不成,丢人现眼,没出息!

前面地势宽阔,孟九成一夹马腹,嘴里吆喝。那马这次倒没执拗,大概也是想让孟九成见识一下自己的脚力,纵蹄奔驰起来。

还不错,跑得挺快,也还算平稳。孟九成这回感觉到马和骡子的区别了,心情也愉悦起来。

不是在秀美的景色面前,不会进入意境,有神怡的感觉;不是看见一派夕阳红,不会有广博,感悟浩瀚的情怀;不是纵马奔驰,不会尽情奔放,感觉因环境而生的畅快。

坐在马背上飞奔可以让人心理上产生一种快乐的刺激,孟九成在飞驰的骏马上体验到了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

“吼,吼!”孟九成忍不住心中激荡,张开双臂,放开嗓子吼了两声,但觉心胸为之一畅。

经过这一折腾,马似乎也精神起来。但没过多久,孟九成平静下来,它也随便起来,啃两口青草,嗅嗅野花,又不大听话了。

好吧,好吧,疯了一阵,就让你歇歇,放松放松。孟九成信马由缰,也不想跟这个畜生较劲。

可你惯着它,这马倒给孟九成添起堵来。

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不深,顶多到马的腿根;也不宽,只有十几米。在明媚的阳光下,河水清流平缓地流淌着,波光柔和闪动。

不远处倒是有一座小桥,但王忠峰却想试试新座骑,一夹马腹,驱赶着直接下河。但见水花劈开,在马胸前朝两边溅射,马蹄踏过河底的卵石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后,战马猛地一用力,一步跃上河岸,湿漉漉地站定。

嘿,这不错呀!

孟九成有样学样儿,也驾着马想下河。可这匹笨马、懦夫,眼睛瞪大,前腿劈直胸颈往后仰,仿佛面前横陈的不是一条可爱的小河,而是一道悬崖深渊!凭你如何吆喝,踢磕鞭打,就是不下去。

“蠢马,笨蛋。”孟九成严重怀疑这是一匹遭遇到洪水袭击的畜牲,有着可怕的记忆,总结出了一条不成功的经验。

可他也犯了倔劲儿,现在这样,以后骑着它要过河,难道还要扛着它不成?不行,一定要克服对水的恐惧症。还就不信了,治不了你,还叫兽医?

折腾了半天,这马死活就是不下水。孟九成咬牙切齿,又想了个办法。他用袖子蒙住马的眼睛,在河边奔驰小跑,然后偷偷掉转方向,直奔小河。嘿嘿,等丫的明白过来,已经到水里了。

可这马真的有灵性,或者有第六感,到了河沿猛地停住,孟九成倒差点把从马头上翻过去。

混账啊!孟九成气极败坏,跳下马,恶狠狠地与这畜牲对视,一顿臭骂。

“徒弟,从桥上走吧!”王忠峰隔着小河喊道:“日后再调教这畜牲。”

孟九成呼呼直喘粗气,放弃了与这蠢马摆事实、讲道理,好好地理论一番的心思,却更加坚定了要制服它的念头。

你他娘*的,骑着不是不下水吗,老子不坐了,当回苦力,就是变成落汤鸡也要把你丫的拉下水。

孟九成犯了倔脾气,把衣服挽了挽,缰绳放长,扛在肩上,在几个亲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毅然决然地迈进了小河。

嘿哟,嘿哟,嘿嘿哟!妹妹你耍赖不走,哥哥我拉绳头,缰绳荡悠悠,泪水在我心里流……

别说,萧英相中的这匹马还真是个丫头。据说战马不是阉过的公公马,就是母马。还据说,没骟过的公马容易被母马勾*引,历史上是有过深刻教训的。

嗯,这倒是和大多数男人挺相似,属于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见到美女,不,是美马,就晕头胀脑地犯错误。

那美眉马被生拉硬拽,向着河水里拖,它还依然劈腿扬颈,和孟九成角力起来。

“都傻瞅着?快去帮将军拽马呀!”韩长生最先反应过来,叫着旁边的亲卫。

几个亲卫这才从惊愕中醒来,扑通扑通地跳下河,来帮孟九成。

而此时孟九成咬牙用力,跟马相持不下。一个要它湿身,一个百般不从,一人一马搞出来的场面令人哭笑不得。

“不要帮忙,我自己来降伏它。”孟九成止住了亲卫的帮忙,吸气开声,再次发力,那马已相持良久,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了,被一步一步地拽进水中。

甫入水时,这马惊跳了一下,象是踏进了油锅,或是踩上了烧红的铁板。几个大男人死命拉着,才没有脱缰而跑。

在河里步步深入,那马似乎也慢慢镇定下来,不象原来那么死力抗拒。众人觉得手上一轻,拉拽得更快。

孟九成的脚终于迈上了岸,眼珠一转,索性停下来,只是扯着缰绳,就让马站在水里。

不是怕水吗,这回彻底治治你的恐惧症。湿身了吧,看你那傻样儿。什么叫征服,知道不?

孟九成站在岸上,看着水里的怪马,笑得邪恶。

“九成啊,你——”王忠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吭哧了一下,伸出大拇指,来个点赞吧,“好大的力气。”

大力出奇迹嘛!孟九成虽然知道刚才有点糗,可与马能角力,也算是个亮点吧?

“嘿嘿,笨力气确实涨了不少。”孟九成讪讪一笑。

王忠峰也看着水里的马,说道:“估计以后就不怕水了,马应该是会游泳的呀,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原因,真是怪哉!”

洪灾中的幸存者吧?孟九成笑着指了指,说道:“师父,你看,它倒不急着上岸了。”

那马没有拉拽,竟然就不走了,站在水里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欣赏自己的倒影。好半晌,它才昂起头,踢跶踢跶地在水中走起,最后勇猛地一用力,一步竟跃上河岸,湿漉漉地站定。

孟九成稍稍拧干了裤子便上马继续练习,这一回马也真的乖了些,那种满不在乎的顽劣劲儿没了大半,走起路来也显得威武挺直了不少。

嗯,这马不蠢,倒是真有些灵性。孟九成觉得是刚才的角力和持着让它有了尊重,懂得骑在它背上的不是个普通的家伙。这么一想,孟九成反而有些小小的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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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欲娶其母,先亲其女

夜晚清新而又美好,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又高又远。

就在这银白月光洒下的后院空地上,孟九成正挥舞大枪,练得起劲。他赞同王忠峰的说法,也就不去琢磨和练什么新奇招术,照旧是王家枪。出枪刚猛有力,枪风凌厉,虽是练习,他却尽了全力。

后院无人,马棚却离得不远,那匹不大听话的小母马却也不消停,时不时发出声音,或喷气,或低鸣。

孟九成不理这匹蠢马,自顾自地练枪,自到汗流满身,才收枪吐气。静立片刻,他冲着笨马指了指,斥道:“小样儿,手脚不分的畜牲,还敢嘲笑我?”

噗卟一声,檐下暗影中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孟九成移过目光,萧英见露了形迹,干咳一声,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小身影,却是明铛。

月光如水,洒在萧英和明铛的身上,面目有些朦胧,但孟九成却发现明铛的眼睛真的很明亮。

“九成好生勤奋啊!”萧英笑着说道:“闲来无事,睡前来看看这马匹,不成想却扰了你练枪。”

“五师父有礼,俺刚刚练完,说什么打扰,却是一点也没有。”孟九成干笑了两声。

明铛看向马棚,好笑又疑惑地问道:“九成哥哥刚刚是同马儿说话吗?”

“啊——”孟九成蹭了蹭鼻子,说道:“跟它说也听不懂,一匹笨马,提起它便来气。”

笨马不笨,竟在孟九成话音刚落低鸣一声,接着又发出咕噜声,象是在反驳或表达不满。

萧英看看孟九成,又看看马,忍不住笑道:“好象真听得懂人话呢?不知这马你取了名字?”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冲着马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准备叫它犟丫。”

“这个名字——何意啊?”萧英表示不解。

“小母马,就是丫头,还不听话,象头犟驴。”孟九成不无恶意地坏笑。

“呵呵,这,倒也贴切。”萧英笑得畅快,背身走向马棚,在犟丫面前站住,端详打量,然后伸手想摸摸它的头。

犟丫也在打量萧英,支楞起耳朵,喷了口气,头一闪,躲开萧英的手,冲他露出牙齿。

“呵呵,的确是个犟丫头,不让摸,生气了呢!”萧英收回手,笑道:“把你从那些驽马劣马中挑出来,你还要咬我不成?”

“这个样子是生气,要咬人?”孟九成实在是对马的表情没有研究,好奇地问道。

萧英点了点头,说道:“马通人性,它们也会通过这个,这个,不同的表现来表达意图。但世上伯乐又有几人,常人哪能知道它们想要什么,不想干什么。”

这倒也对,动物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也会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来表达。对同类还好说,对人嘛,自然不太管用。

“还是缺乏了解。”孟九成歪头看着犟丫,似乎在琢磨它。

“你看它的耳朵。”萧英伸手指点着,“朝着背部倒下,又露出牙齿,表示生气或不喜欢。如果生病或是被欺负了,它感到沮丧,就会将耳朵背过去倒下,露出呆滞的眼神。”

孟九成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被我欺负了,我还以为是笨得厉害呢!没想到骑个马还有这么多学问,真是长见识了。”

“在战场上,马有时会救你一命,可是不能马虎。”萧英说得很有感触,可能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五师父,战场上很残酷血腥吧?”孟九成开始了打探和套话,边问边注意着萧英的表情。

萧英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铛,说道:“不说这个了,完颜,哦,明娘子和你七师父忙得紧,还没回来。这小丫头要来看什么小狗,俺就陪她过来了。”

嗯,先从孩子入手,再亲近孩儿她妈,不错的想法和计策。

孟九成嘿嘿一笑,对明铛说道:“小狗啊,在哪呢?”

明铛伸手指了指墙,说道:“在那个排水沟,晚上它会趴在那里睡觉。”

哪家的野狗?肯定没打疫苗。孟九成想了想,也不好给孩子泼冷水,便随着萧英、明铛去到墙边去看。

小狗不在,明铛露出失望之色,手里拿着点吃食,嘟着小嘴,说要等一会儿。

萧英无奈,只好由她,却还趁着这空儿,给孟九成又传授了些驭马经验。

孟九成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的猜想和判断没有什么错。

表面上看是犟丫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而实际上却是孟九成的控马和骑术不行。马不说话,却能感觉得到。

这与人也差不多,没本事、没威望,就算把你摆到高位,也会有下面的人不服气,象犟丫似的跟你捣点蛋,表示下心中的不满。

孟九成是极聪明的,一想通了却不觉得犟丫如何如何,倒觉得如果能凭自己的本事收服这家伙,保管它忠心不二,再不执拗。

“犟丫!?”萧英伸手指了指马,笑道:“九成啊,是不是给它改个名字?”

“不改。”孟九成一口拒绝,脸上却带着笑,“等我收服这个臭丫头再说。”

萧英哈哈一笑,拍了拍孟九成的肩膀,表示鼓励和赞赏。

“五师父——”孟九成觉得帮萧英一把也不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身影,压低声音说道:“小孩子喜欢什么,您知道吗?九成倒是有几下散手,您这个……”

萧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当然不是什么时候都贼光——嗯,精光四射的,那还不把人吓着了。但此时他的眼睛发亮,可能是兴奋?至少应该是极感兴趣。

“你知道?”萧英虽然兴奋,或是极感兴趣,但还有些将信将疑,“要你教,不是吧,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五师父,这个,不是吃盐走路的问题,而是——”孟九成伸手在空中无意识地划了个圈,“俺是从小孩子长大的……”

“废话,谁不是从小长大的?”萧英翻了翻眼睛。

孟九成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

第七十二章 俺教你泡妞

用手指了指已经等到小狗,正蹲着喂食、笑得开心的明铛,孟九成继续说道:“那五师父有没有想过,要想明铛天天高兴,咱把那小狗抓住,洗得干净,修理下毛发,捯饬得漂漂亮亮的,让她天天牵着玩儿……”

萧英眨了眨眼睛,露出喜色,用力点了点头,“嗯,这招儿不错,俺还真没想到。”

“明铛牢着小狗,玩得开心高兴,不就得老说这是俺萧叔叔送的,听得最多的会是谁?觉得您有一颗善良的心,把明铛视若己出的又会是谁?”孟九成挑了挑眉毛,露出有些怪异的笑容。

“着啊!”萧英兴奋地一拍手,抬眼看了看孟九成,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子,不错,以后常给俺出好主意啊!你五师父少不了你的好处。”

孟九成习惯性地比了个OK的手势,看得萧英一愣,他赶忙嘴上补充道:“没问题,五师父您就放心吧,俺就盼着早日有个五师娘呢!”

萧英笑得鸡贼,又赶忙收住,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低声道:“一会儿咱俩捉狗啊,一前一后,堵它个正着。”

孟九成嘿嘿一笑,连连点头。帮萧英是顺手为之,对师父的终身大事,孟九成也是记在心里,要伺机相助的。

……………

在紧锣密鼓的各项准备当中,时间过得很快。

出征的时间已经确定,便在两天之后。而孟九成想要给高级军官的装备,终于也接近了完成。

“孟将军,您快请进。”伙计热情而恭敬地点头哈腰,让孟九成意识到自己掌握着这片地区的最高权力。虽然他不滥施刑罚,但在百姓眼中,却是不得不恭敬万分的。

“掌柜的可在?”孟九成坐下,品着上来的好茶,开口问道。

“在,在,马上就来。”伙计连声应着,让人去叫掌柜的。

时间不大,掌柜的捧着个盒子从后房走了出来,见到孟九成也是礼数周到,态度恭敬,“孟将军,您要的物件已经磨制完成,小人正要给您送过去呢!”

“甚好,甚好。”孟九成伸手接过盒子,打开观瞧,十几片大小不同的凹凸水晶片,便躺在红绸垫起的木盒底部,看起来都很晶莹剔透。

“和上回一样,尺寸全是按照您的要求,一毫不差。”掌柜的在旁表着功,夸耀着自家的手艺,“粗磨、细磨、水磨总有十几遍,方才……”

孟九成拿起一块透镜,对着手照了一下,瞬间放大的毛孔,光润无痕的表面,让他顿感满意。

“贵店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孟九成把透镜放回,示意亲卫付钱,“日后你若有透明的水晶,便派人知会一声,价钱自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孟将军慷慨之名,哪个不知?”掌柜的接过钱钞,数也不数便笑着恭维道:“但有将军所说的水晶,小人定先知会将军。”

孟九成点了点头,起身把盒子交给梁二铁,向掌柜的拱了拱手,“劳烦你了,今日就先告辞了。”

“将军慢走。”掌柜的恭送到门外,方才回店。

孟九成心中很急切,也很激动,各种物件都已准备齐备,这世界上的第一架望远镜即将在自己手中诞生了。

“将军,这东西很珍贵吧?”韩长生看到给掌柜的一沓钱钞,猜测着问道,手里把盒子抱得牢靠。

“只是个稀罕而已。”孟九成努力用平淡的口气说道:“若想多做,却也不易。”

透明水晶当然价贵量少,若是不大的材料,做出来的效果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后世那种儿童玩具。如果是用作军事,可就用处不大了。所以,这是孟九成劳驾软妹系统得到的高等级材料。

当然,如果要生产制造透明玻璃,且要性质比较接近光学玻璃的,孟九成也不是干不成。可却需要经过千百次的实验,他现在还不想耗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况且,如果他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制造玻璃可是他兴王图霸的重要财源之一呢!

一路无话,回到府中已经夜幕降临。孟九成吃完饭便扎进书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铁筒、鱼鳔胶等物,开始拼装。

第一架还费了些时间,要说手巧,孟九成能用智能拼音一分钟打出百字,可干这手工活儿,却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不过,做第二架时就快了许多,熟能生巧果然是不骗人的。

六架望远镜完成了三架,孟九成便有些激动地走到窗前,举起世界历史上的第一架望远镜——黑的,黑的,时间选得不好,夜色昏暗,看不清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方向和焦距,慢慢地看清了远处的景物,不,是人物。是七师父、明娘子和明铛,提着灯笼,边走边说着话。明铛的腿旁,一条小狗跑来跳去,围着她很是欢实。

看着她们走近,孟九成放下望远镜,离开窗口,免得被她们发现,倒要觉得怪异。

坐回桌案,孟九成继续装配,可时间不大,楼下传来说话声,随后木制楼梯发出响声,那三人倒真的来到了孟九成所住的二层小木楼。

郑茹芯和明玲珑领着明铛推开房门,孟九成赶忙起身相迎,三人迈步进屋。明铛端正施礼,口中叫着“哥哥!”

嗯,这么叫还能接受,可别太嗲了,“葛葛”那甜得发腻的叫法,实在是令人发晕。

“忙了这些时日,算是有了些模样,便想着向你汇报一下。”郑茹芯把一沓文件放到桌案上,脸上是和熙的笑容,“九成啊,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

“七师父言重了。”孟九成看都不看,微笑着说道:“凭您二位的才能,些许小事定无差错。”

明玲珑知道这是孟九成的尊重,不会当面指出不足,却会在文件上写出建议,便笑着说道:“孟将军一天劳顿,且留下文件,有闲时再看也好。”

这个女人很聪慧,孟九成早就看出来了。尽管是女真人,但他却不担心会有什么不利。就象萧英是契丹人,他照样信用。而着眼于长远,日后他也未必不会收降金军,组成更强大的抗蒙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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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望远镜,主动进攻

“九成哥哥,这是什么东西?”明铛终是发现了桌上圆筒状的望远镜,好奇地问道。

孟九成本来也没想藏着,见她发现了,便笑着拿起来,向前一伸,“这叫望远镜,是行军打仗用的。”

明铛伸手接过,在手里摆弄了两下,并不知道如何使用。

孟九成举起望远镜做了个瞭望的姿势,手拉动两截圆筒,笑道:“这样,能把远处的东西拉近,看得更清晰。”说完,他递给明铛,又提醒道:“别拿反了,要不就是越看越远了。夜里昏暗,白天才看得有趣呢!”

明铛接过来,把望远镜举起来,眼睛凑上去,对着外面乱瞄。

“耶?耶!”明铛小嘴里发出惊咦的声音,拉动圆筒,应该是调正了焦距,笑得开心,“好有趣啊!看那个人,哈哈,是萧叔叔,还有郑叔叔……”

“七师父,这是给您的。明娘子——”孟九成又把一架双手呈给郑茹芯,这些望远镜中也确实有她的一个。

“奴家不经战阵,却是不需要。”明玲珑善解人意,先开口,孟九成的抱歉之语也不必说了。

郑茹芯举起瞭望,却不象明铛那么孩子气的又笑又叫,可也发出惊讶之声,然后赞叹道:“九成啊,你真是聪慧非常,此物奇巧绝纶,世所罕见。”

岂只是罕见,简单就是没有啊!孟九成心中得意,还故作矜持。

明铛突然转身,调皮地把望远镜对着孟九成,孟九成哈哈一笑,猛然作了个鬼脸。

…………

晨雾在阳光的驱逐下散去无踪,旌旗招展,两千士兵列队开拔,沿着大路向前进发。队伍前,一杆长有丈余的旗杆高举,红底黄字“孟”字旗帜迎风飘扬。

孟九成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甲亮盔明,头顶红缨,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大地在马蹄和大脚的践踏下,沉闷地哼着,队伍后面是辎重车队,咯吱咯吱地响着前进,扬起滚滚的灰尘,更增添了行军的威势。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这虽然是评书中的夸张之语,但在孟九成眼中,近千人马的浩浩荡荡,依然使他目张神驰。

现在才是兴复神州真正的开始,开始了还能停下吗?初到陌地,徬徨无着的时候;蓦然梦醒,决意奋斗的时候;想到过会是如此景象吗?上天眷顾,也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才有今日的小成就。路漫漫而修远,迈出第一步固然艰难,但却是成功的开始。

在阳光沐浴中,孟九成挺直了腰身,回首望望绵延数里长的行军队伍,豪气和温情同在,困难与机遇并存,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的复杂心情啊!

时间不长,队伍已经开到了一条小溪边。波光粼粼,水声叮咚,未入水便让人油然感到一阵清凉。

犟丫似乎又犯了恐水病,虽不如之前厉害,却也不太听话,有些逡巡不前。

但孟九成一番苦练,再加上萧英的指点,已经今非昔比。他一手拉着马缰绳,另一手抚着马头,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犟丫用力想摆头,可缰绳被牢牢抓住,控制住了它。几番挣扎过后,它放弃了挣扎,无奈地喷着气。

孟九成吸气定身,双腿紧夹。只见马的脊背竟似乎猛然往下一沉,仿佛压上了千斤重物。犟丫反抗地抬起蹄子,踏踏地踩着地。孟九成纹丝不动,手上用力,双腿加劲,犟丫连头都被控制得牢牢的。

不能转,不能低,犟丫似乎终于明白骑在背上的是什么样的人了。头昂了起来,那种随随便便满不在乎的顽劣劲儿不见了。它立得威武挺直,目光集中,就如士兵遇上强有力的统帅那样。

孟九成轻叱一声,腿夹马腹,强有力的手控制着缰绳,催马向小溪里走去。

犟丫当然还是不想下水,可却扭不了头,转不了身,四蹄朝后挪蹭的劲儿不得不转化为前进的动力。马蹄踏踏地跃进河中,劈开水花,趟过小溪,又跃上了对岸。

犟丫!?孟九成轻轻拍了下马头,想着是不是给它改个名字。

……………

陵阳镇的营寨中已经是人声嘈杂,士兵们都披甲执锐,赶到寨墙前守卫,以抵御红巾军的进攻。

“红巾军终于还是大举出动了。”刘文正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说给旁边的军官听,“这个时候,孟九成敢于异动,难道是成竹在胸?”

军官胡显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说道:“红巾军有多少人马,我军又有多少,以少击多,岂不是自取其败?依卑职之见,当倚寨列阵,一举击破敌人。”

刘文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兵法有云:避其锋芒,击其惰归。红巾军来势汹汹,士气正盛。我军当倚坚而战,先挫敌之锐气。待敌士气衰竭,再趁机出战,必获全胜。”

“再者——”刘文正停顿了一下,冷笑道:“吾已派人急报,请县城刘大人出兵相助。即便我军没有出战之机,两家合军夹击,也是必胜无疑。”

尽管刘文正说得有道理,凭借倍于红巾军的兵力,怎么打似乎也不会落败。且防守再反击,或等待援军共同夹击,都是稳胜之道。但胡显却觉得可能不会如此容易。起码应该凭借沿途堡寨迟滞敌人,而不是刘文正所担心被个个击破,而全部集军于陵阳镇。

守家之犬?胡显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且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

马四被杀时,刘文正还不以为意,只认为是马四太过苛民,且人数太少,被百姓群起而攻灭;张成这股土匪被全歼时,刘文正幸灾乐祸,觉得周三贵的实力受到削弱,对刘家有利无害;而周三贵被击败时,刘文正虽惊惧意外,却还不能立下决心,全力与红巾军开战,非要行什么缓兵之计,等待大形势的明朗后再作行动。

现在可好,人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主动进攻了。而刘文正明明有着优势兵力,却还不敢主动迎战,非得牢牢守住老巢陵阳镇才放心。什么这兵法,那战策的,不过是找的借口。

第七十四章 兵临寨下

这样想着,胡显心中暗自叹息,只觉得所奉非人,前途不明。但他虽然这样想,却并不认为此战会败,只是没有他所希望的那样干净利索而已。

此时,几个士兵押着个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那人已经连声叫道:“刘大人,刘大人,某是周家的管家,您不记得了吗?”

刘文正看了看,有些眼熟,但现在不是套近乎的时候,他沉着脸问道:“你从十字路镇来,是作探子,还是说客?”

来人无奈地抱怨,“刘大人啊,俺也是没办法,那孟九成让某给您送封信,不送就砍脑袋啊!”说着,他抖抖索索地掏出信来。

刘文正随手接过,展开阅读。其实他不看也猜出大概,不外乎是威胁劝降。

哼,扫过几眼,刘文正便冷哼出声,把信一团扔掉,斥道:“说本官勾结金人,图谋反叛,真是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先押起来,待我军获胜后再说。”

士兵不由分说,又推又搡,把送信人押了下去。

“红巾军中有火器,便自以为能战无不胜。”刘文正转向胡显,冷笑道:“此番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军火器的威力。”

“是,大人。”胡显应了一声,转身去指挥兵丁。

刘家的军伍中也确实有些火器,是听说红巾军靠此取胜,才招募工匠制造的。其中有神火混元球、毒药烟球、蒺藜火球三种,也算是当时比较先进的武器。

但这三种火药武器因为火药配方不对,主要是以烧灼熏来杀伤敌人,爆炸的威力很小。

比如混元球,是用硫黄、窝黄、焰硝捣碎成颗粒,再将砒黄、定粉、黄丹研磨成粉,干漆亦捶成粉状,竹茹麻茹用火炒成碎末,再将黄蜡、松脂、清油、桐油浓油用火熬成膏,然后加入前述药粉加以搅拌均匀做成丸形,外面以厚纸包裹,里外五层,再以麻绳捆绑,另将松脂烧融浇裹固定……

配料既多,制造又繁琐,但看它的配方,就知道它是以燃烧、熏灼为主,威力不大,最适合守城之用。

但刘家军作为地方武装,能够搞出火器,已经足以令刘文正自豪,并有了挺足的底气。

而按照正常的历史,还有十多年才会有金国制造的威力较大的爆炸性火器震天雷,但配方也不是最佳。

刘文正收缩了全部人马,在陵阳镇严阵以待,并向县城的刘庭玉求援,准备给红巾军以沉重的打击。

孟九成这边则进展顺利,韩守仲率前锋接连占领两座堡寨,当然是空空如也,人物皆无。但这并不影响作战计划的进行,大军继续稳步推进,逼近陵阳镇。

“刘文正还真是守家之犬,毫无进取之心。”王忠峰和孟九成并马而行,不断接到前方传报,对刘文正作出了恰当的评价。

“师父说的是。”孟九成笑了笑,说道:“要不是咱们的哨探早已向周边派出,能迅速掌握敌人动向,我都要怀疑刘文正是不是要诱敌深入,或是派兵偷袭咱们后方呢!”

“不过十几里的路程,诱敌深入?”王忠峰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九成啊,你确定大形势不会发生对咱们不利的变化?刘氏之所以有些保守,还是看不清形势,想着静观其变。”

是啊,刘庭玉、刘文正,以及众多只图自保的地主豪强,正是在等待形势的最终明朗。是继续打着义旗,还是改换门庭、归顺金朝,他们不好做出最后的决定。

但孟九成却比他们看得远,想得清,最擅长在形势的变化之前做出行动,占得先机的优势却是谁也比不了的。

“师父放心,徒弟反复推演过,即便有些小偏差,也不会影响大局。”孟九成比较自信地笑着,“出头的橼子先烂,有杨安儿、李全、刘二祖等大股红袄军,金军不会注意到这一个小县。”

“虽是小县,却被你经营得扎实。”王忠峰在外也见过红袄军的情况,看似势大,实际上却相当虚,说到经营就更是差劲了。

“师父过奖了,咱们现在连个小县也没全占呢!”孟九成嘿嘿一笑,心中也有些自得。

历来农民起义军的绝大多数都有比较相同的弊病:但知攻伐,不善经营,形同流寇;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人,而不知养于民……

这就往往造成或许会占领很大的地盘,却基础松垮;或许看似兵多将广,动辄十几万、几十万大军,却战力薄弱。

而孟九成有史为鉴,也深知根据地的重要性,在自己占领的地盘上殚心竭虑地经营,其人口数量、生产情况、稳固程度,自然不是那些动不动就据有一州或数州的红袄军可比。

大而虚,小而实。思想理论的高低,决定了孟九成在创业初期不会有太大的声名,但深悉其内部情况的人,却会对其实力和潜力刮目相看。

所谓厚积薄发,所谓踏实稳健,正是孟九成现在的思维,并贯彻于发展的战略之中。

“刘庭玉,刘文正,鼠辈尔。”王忠峰鄙夷地撇了撇嘴,“咱们占领全县,指日可待。”

孟九成用力点头,也认为这判断没错。

乱世之时,人心思变,强悍者、狡黠者都觉得是自己发达的时机。但大浪淘沙,有野心无能力,或是看错形势站错队,最后折戟沉沙的又有多少?

人马推进得稳健,既是一战而胜的信心,又给了刘文正派人求援的时间。萧英、郑四安率领的偏师已经间道出发,准备伏击由县城开来的援军,从而达成一并解决二刘的作战布署。

日近午时,孟九成率领大队抵达陵阳镇外。

陵阳镇作为刘文正的老巢,自起事后便开始经营。夯土筑城是当时的通用手段,刘文正也不例外。现在的陵阳镇倒象一座小城寨,土墙高四米左右,方圆数百米,看起来还算坚固。而这也是刘文正信心比较足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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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猛轰破寨

当然,这座小城寨的坚固程度与真正的城池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墙外是壕沟,并不是宽阔的护城河;四米左右的城墙也算不得高……

韩守仲率领的前锋已经在西门外摆好了阵势,炮兵赶到,便开始在寨门的侧方布设阵地,掩藏在几排刀盾兵之后,保护壕沟被迅速挖掘,布设好了二十门“飞雷炮”。

城上的部队也严阵以待,滚木擂石、火药武器都搬上来,准备给攻城的敌人以沉重打击。

倍于我军,却还要做缩头乌龟?孟九成真是瞧不起刘文正,乱世中蹿起一时,却是终究难以长久。

“将军,都准备好了。”钱邦小跑过来,脸上还是那习惯性的职业笑容。

“开火轰城!传令韩统制,城破后立刻进攻。”孟九成点了点头,下达命令。

大半个时辰过去,县城要派出援军的话,估计也快进入伏击圈了。取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也无须再等,直接破城取胜吧!

“步兵闪开。”钱邦兴奋地跑回去,亲自把命令传达下去。

刀盾兵闻令向左转去,汇集到韩守仲所率的战阵之中,露出了半埋在地下的黑乎乎的铁筒子。

韩守仲接到命令,远远地瞟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又举起望远镜,向着寨墙上瞭望。

“各军将领,注意中军旗号,遵令而行。”又一个传令兵奔驰而过。

这仗,有些不一样啊!几乎所有的红巾军将士都有些纳闷,心存疑惑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神秘感。

“试射!”钱邦挥动旗帜,给炮兵传达指令。

不一会儿,“轰”的一声,一门飞雷炮发出了轰鸣,一枚实体炮弹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后弹跳了两下,离寨墙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这种土制火炮,落点误差在十米以内,就已经令人感到满意了。朱永兴在马上站起,观察了片刻,下达了实射的命令,然后跳下马,紧紧拉着缰绳。

“在搞什么鬼?”胡显在寨墙上趴身向下瞅了瞅,扔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石头吗?

“轰,轰,轰……”二十门飞雷炮不断怒吼,发射药包的烟雾立时笼罩了炮兵阵地。

炮弹被抛离炮膛,在空中沿着各自的轨迹向营寨飞去,引着两军将士的目光。

突然,强烈的白光一闪,紧接着,一次前所没有的大爆炸“轰”地一声在寨墙外猛烈爆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入目是耀眼的闪光!

不等人们有所反应,一次接一次的大爆炸便响彻天地,火光迸现,烟雾升腾,其中还隐约夹杂着惨叫和惊呼。

视线全都变得模糊,爆炸腾起的烟雾将寨门和寨墙的一部分都挡住了,混沌一片。

吁,韩守仲紧拉缰绳,安抚着躁动的马匹。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但心中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脑袋里有些混乱。

就是麻雷子也相当吓人哩,更何况是十几斤火药的炮弹爆炸。炮弹确实出现了误差,有的在寨门和寨墙外爆炸,也有的飞过了寨墙轰然炸响。

寨门附近都隐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全无防备的敌军被炮弹中掺杂的碎石打伤打伤很多,幸存的敌人也被震得七荤八素,呼吸十分困难,空气似乎全都被烧光了、被挤走了。

在一声接一声的雷鸣声中,他们面色呆滞,努力地张开嘴,随着每一次喘气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那些炙热的烟雾在喉管之中、在肺叶之间灼烫着,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里再一次爆炸一样。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无休无止,猛烈敲击着敌人的心脏。等到震荡的大地终于平静,硝烟在哀嚎和惨叫声中稍稍散去。营寨的寨门已经被炸得摇摇欲坠,寨楼哗拉一声倒塌下去,寨墙上防守的人马已经是一片混乱。

孟九成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传令兵,大声下令,“炮兵继续装填,准备发射。战兵上前,越壕进攻。”

旗号一动,士兵们抬着一架架长长的梯子冲出战阵,搭在寨墙外的壕沟上,处于混乱中的敌军几乎没有还击。

这也难怪,不管是红巾军还是刘家军,都没见识过这种慑人心魄的场面,巨响爆炸来得声光效果十足,震撼异常。

通往寨门的壕沟很快便被木梯铺平,但旗号未动,韩守仲也只能有些焦躁地转头望着,不敢擅自行动。

好象又有聚集起来的迹象!孟九成看到营寨里纷杂的人影,嘴角一抿,露出一丝冷笑,下令道:“炮兵轰击。”

“轰,轰,轰……”一连串的轰鸣过后,又是二十颗炮弹陆续飞向营寨,还未爆炸,已经隐约听见敌军惊惶失措的尖叫嘶嚎。

爆炸在惨叫和惊呼中此起彼伏,半晌才停歇,稍微聚集起来的刘家军不仅伤亡惨重,而且完全被打蒙了。

“大人死了,胡统制死啦!”惊呼声由小到大,加剧了混乱。

硝烟还未散去,旗号一动,已经是进攻的信号了。

“进攻,杀敌。”韩守仲挥舞起手中的大刀,高声喊叫着。虽然喊得声嘶力竭,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这是在巨响爆炸后,听力暂时没有全部恢复的后遗症。

“冲啊,杀呀!”在军官的率领下,有些呆滞的红巾军士兵如梦初醒,纷纷呐喊着,跟在军官的身后向寨墙冲去。

硝烟散去了一些,人们已经能模糊看清敌人营寨的凄惨景象。寨门已经荡然无存,寨墙也坍塌了几处,弹坑左一处右一处,还冒着烟,周围则倒卧着尸体以及痛苦哀嚎的敌军士兵。

冲杀进营寨的红巾军遇到的抵抗甚微,大队人马跟着纷纷涌入,喊杀声和劝降声迅速向镇中深入。

胡显在第二轮轰击中阵亡,刘文正则生死不明,被两个亲信背跑。西门的守军已经溃败,飞雷炮的伤亡虽然不是很多,但心理的打击才是最重要的。

初次面对未知的威力巨大的事物,产生极度的绝望和恐惧,并不为过。失去了主将的指挥,大多数据守寨墙的敌人连逃跑都显得措手不及。而失去了作战意志的溃兵,哪里能挡住红巾军的狂猛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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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投降

“已胜矣!”王忠峰呼出一口浊气,久经战阵的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正规军或许还有调整组织的可能,但刘家军已经是完蛋了。

孟九成用力点了点头,一勒马头,奔到炮兵阵地,叫过钱邦,让他带着人把炮和炮弹用油布包裹严实,准备前往支援伏击的部队。

炮兵首战立功,效果是异乎寻常的好,钱邦等人见到孟九成,别人都喜形于色,他还想努力装出矜持淡定的样子,但神情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刚刚打得甚好,当为破寨首功。希望你们能戒骄戒躁,再接再厉。日后这炮兵还要扩大数倍,数十倍,可就要全靠你们了。”

“谢将军夸奖,谢将军栽培。”钱邦等人的脸上喜色一闪,赶忙又收住。

孟九成又温言慰勉了几句,并对刚刚的火炮轰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然后才带着亲卫离开。

镇中的喊杀声深入扩散,成队的俘虏已经开始被几个红巾军士兵押解出来。一旦被攻破寨子,等于是摧垮了刘家军的大半战心,红巾军奋勇追杀,数倍的敌人也不敢回头应战,胜利已没有了悬念。

这就是乌合之众!孟九成知道刘文正的人马连红袄军都不如,虽然打着红袄军的旗号,却未经历过什么战阵厮杀。招兵买马,也就多是混饷吃粮的人,胜了还好说,败了就只管逃命。

当兵吃粮?!历史上直到二十世纪,这样组成的军队不也是很多很多吗!

红巾军能够超脱出这个层次,成为知道为何而战的一支打不垮、拖不烂的英勇无畏的铁军吗?孟九成希望如此,也正为此而不断努力。

陵阳镇已经乱成一团,西门被一鼓而破,败兵四散奔逃,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又打击了其他守军的士气和意志。刘家军根本没有在镇内进行巷战的心理准备,寨墙不再是屏障,对将士的心理打击是沉重而巨大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地段的军官组织反击,但人心惶惶,败兵又难以收拢,短暂的战斗过后便是更大的溃败。当其他寨门被打开,逃跑之路出现后,刘家军更是缺乏死战之心,纷纷争先逃窜。

刘府内哭声叫声已响成了一片,刘文正口鼻冒血、灰头土脸地被亲信抢回,还是昏迷不醒。家人、下人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惊惶恐惧,手足无措,乱成一锅粥。

“公子,公子——”管家捶胸顿足,连声呼唤着呆若木鸡的刘鸿渐。

眼珠一轮,刘鸿渐终于清醒了一些,缓缓转头,看向管家。

“公子,您,您得拿主意啊!”管家几乎要哭出来,“府上还有两百多亲兵,是守着,还是护着家眷突围啊?”

“败了是吗?”刘鸿渐呆呆地问了一句,不待管家回答,已是长叹一声,颓然摇头,“没想到这么快,有寨墙,有火器,几千人竟守不住一时半刻。”

管家咧了咧嘴,刘鸿渐没想到,刘文正没想到,谁也没有想到,败得会如此快,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呃,嗯!床榻上的刘文正突然发出了断续的声音,刘鸿渐蹭地一下站起身,两三步冲过去,拔开医生,悲喜交加地望着慢慢苏醒的父亲。

刘文正的眼睛缓缓睁开,费力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父亲,您,是孩儿啊!”刘鸿渐捧着父亲的手,眼泪滚滚而下。

刘文正慢慢地眨着眼睛,终于认出了儿子,嘴角动了动,语音含糊地问道:“渐儿,外面,怎样了?”

刘鸿渐顿了一下,垂下头,泪珠落下,哽咽道:“父亲,咱们败了,敌人已经冲进镇子。”

刘文正眼睛蓦然睁大,抓着儿子的手猛地收紧。但随后他的手指又松下来,嘴唇翕动了几下,说道:“降,投降。”

刘鸿渐愣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追问道:“父亲,您,您说什么?”

刘文正瞪着眼睛,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急道:“为了刘家不绝,投降,咱们,投降。快,快打,打出白旗。”

“孩儿,孩儿,明白了。”刘鸿渐意识到父亲在推他,抹了把眼泪,起身走了出去。

……………

镇内的战斗告一段落,除了大批俘虏,其他敌人都逃出了镇子。

孟九成并没有去投降的刘家,而是迅速整顿人马,留下刘忠峰和一千多人马善后。他带着韩守仲和大部分炮兵出了南门,沿大路而行,赶去与萧英所部会合。

就在攻破镇子后不久,孟九成已经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爆炸声,知道伏击战已经打响。尽管对胜利很有信心,但他还是急于知道结果。

等赶到镇南七八里外时,伏击战已经胜利结束。被炸得坑洼、熏得焦黑的弹坑,地上的尸体和暗红发紫的颜色,散落的刀枪,大群的俘虏,都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发生的战斗,以及又一支敌人的下场。

一千五对两千,有备且是奇袭,又有火药雷的抛掷、松树炮的轰击,萧英、郑四安断尾、堵头、两侧夹击,干净利索地取得了胜利。

现在,县城内刘庭玉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人马。红巾军不仅装备威猛,连兵力也占了优势,最后的胜利已无可置疑。

“看,俺们正在准备,马上就要兵发县城了。”萧英指了指几百名正换服装的士兵,笑道:“这是你六师父的主意,让他们打头,智取赚城。”

“六师父神机妙算,赛过诸葛之亮。”孟九成相当惊讶,停顿了一下,便佩服地一竖大拇指,向郑四安恭维着。

郑四安呵呵一笑,说道:“小计罢了,俺以前用过,带着兄弟们打下过梁山县城呢!而且,关键是有他——”说着,他伸手一指,“洪夕,已弃暗投明,愿助我军取城。”

“小人洪夕,看不惯刘氏横征暴敛久矣,今愿投效将军,戴罪立功。”罗用叉手施礼。

看着只是个精壮汉子,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拱手时竟能看出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洪夕,明明缺指头,怎么不是洪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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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赚城

孟九成心中猜测,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刘氏苛民,我军正是吊民伐罪,你毅然反正,孟某欢迎之至。好生去做,日后定有好前途。”

“是,小人竭诚效力,敢不用心。”洪夕再次施礼,态度恭谨。

时间不长,部队已经准备完毕,化装的人马在前,大队在后,向着县城开进而去。

萧英骑着马凑过来,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挑了挑眉毛,说道:“九成啊,这东西很好,你给五师父再弄两个呀?”

孟九成眨着眼睛,很快想明白了,这是要拿来讨好明氏母女的。

“行啊,造几个倍数小的,就当玩具了。”孟九成挤了下眼睛,调侃道:“五师父,你就派人去说媒,哪用这么麻烦?”

萧英斜睨了一眼,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还是年轻啊,不明白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凭俺的才识相貌,娶个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可要找到自己喜欢得老想她,且要与她厮守终身、白头到老的,却要靠缘分。缘分啊,你明白吗?”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要说泡妞,老子能编出一本书来。

你跟我这装*逼,还不是要我帮你撮和。嗯,还有师父,也要自己花费些心思,才能把他和七师父勾搭到一起。

“等到你打下片基业,俺们兄弟也就各找各窝,帮着你守个地方,顺便安度晚年啦!”萧英有些憧憬地抬头望向远方,“九成,你很聪明,应该明白俺们的心思。”

孟九成没答话,他当然明白。

王忠峰等人不同于他的手下,那有辈份和名份摆着。而孟九成却是主将,是领导,也是小辈。这样的关系,着实有些尴尬。如同当初的穆易,处处要凸显孟九成的地位一样。王忠峰等人也是这样的心思,差不多就退到二线,帮着他守卫地方,让孟九成发号施令,尽情施展。

“五师父,您看好哪里了?”停顿了半晌,孟九成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随便哪里都行,你看着安排。”萧英微微一笑,说道:“以后地盘大了,还能不换地方?”

孟九成点了点头,觉得萧英已经想得明白,他也就不用考虑太多。

而按照他的战略计划,先是奔向大海,然后是北守南攻,在金军的薄弱方向上进行拓展。这样一来,北面便要依托马鬐山立寨筑垒,对根据地起到稳固的防御。把萧英等人暂时安排到那里,他是最为放心的。

十几里的路程用不上一个时辰,大队人马抵达县城时,赚城和前锋的部队已经顺利杀入城中。几乎是陵阳镇的翻版,只不过范围大了很多,刘庭玉的军队措手不及,仓促迎战。

城池已破的消息飞快扩散,城中的兵将已经混乱一团。兵力已是不足,凭着城墙防守,还可勉力作战。而一旦破城,敌军心里的最后一道倚仗宣告破灭,便再无战心,只顾逃命了。

溃兵不断从其他城门逃出,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兵将的家眷,哭喊号叫,混乱不堪。在这混乱的队伍中,刘庭玉也在其中,还未清醒过来。城破的消息传来,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他连发命令却已没有回音,顾不得府中的鸡飞狗跳,几个亲兵又护着他向城外逃窜。

怎么就败了呢?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开始逃命了?刘庭玉似乎渐渐清醒,却对如此突变更加迷惑。

可就是败了呀!还败得这么快,这么惨,连家眷都陷在了城里,我的老婆孩子呀,还有我积攒的家财哟,全都落在别人之手,真是,真是——

“大人,大人,看到您安然无恙,卑职真是,真是……呜呜……”一个家伙突然骑着马出现在刘庭玉面前,激动得涕泪横流。

这个家伙是刘庭玉的智囊,平素以精熟兵法而自称。可现在,这位“兵法大师”的形象比刘庭玉还要惨。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被汗水冲得一塌糊涂,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又是泥,又是土,象是在地上打着滚跑出来的。

刘庭玉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问道:“金使呢?可曾看到?”

“死了,被一黑壮妇人抡棒砸死了。”大师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脸上更花花了,神情还有些余悸未消,“野蛮,真是野蛮。待咱们收拢人马,再杀回去,报仇——”

刘庭玉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死就死了吧,自己不也是拣了一条命。

突然,他发现大师的嘴半张着不动了,保持了一会儿,突然惊惶满面地喊叫起来。旁边的溃兵也是恐惧异常,开始亡命狂奔。

刘庭玉也感到了大地的颤动,那应该,应该是骑兵奔驰而来的动静吧?不用刘庭玉得出判断,他的亲兵已经拉着他马匹,开始加速奔跑。大师也紧闭上了嘴巴,豪言壮语早抛到了九宵云外。

军队一旦溃败,重新整顿就会变得非常困难。如果再有追兵缀尾而来,那些溃兵就多半会上演一场长跑比赛,而少有返身而战,为他人逃生创造机会的觉悟。

也就是说,追击溃兵是一种比较轻松的扩大战果的方式,收获既大,安全系数又高。

“投降免死,弃械不杀!”

马蹄轰鸣,韩守仲只率领着三十余骑便沿着大道,狂追而来。

……………

红巾军的旗帜插上了城头,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城内搜剿残兵。

由于城破的太快,城中的府库、军需库基本完好,刘庭玉的手下没有得到命令,也来不及破坏,物资便都落在了红巾军手中。

刘庭玉为了养兵,曾搜刮抢掠周边村镇的粮食物资,对城内的商家大户也压榨盘剥。既辛苦,又惹人骂,最后却便宜了孟九成,不知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气得吐血。

清剿残兵,维持治安,安抚居民,清点户口,这些善后的工作都已经安排下去,孟九成才得到了稍许的休息。

而直到黄昏,县城才算安定下来,降兵伤兵都被押至城外看押,尸体也都运出城,以大冢掩埋。只有各处干涸的血污,还能显示出这里曾经有过的厮杀,但也将很快被夜幕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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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布防

大战初止,民心不稳,再加上城里实行了宵禁,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一队一队的巡逻队不时走过。

原来刘庭玉的府邸,如今已经换了主人。入夜后,厅房里灯火通明,孟九成正在与手下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

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两支武装,控制全县的目的也只剩下了短暂的收尾和长久的经营。孟九成决定加速东进的步伐,时机难得,他不敢有一点的迁延。

扫平全县的纷杂武装,孟九成准备将红巾军扩充到八千至一万。

接着,他计划派出大将率两三千士兵在马鬐山立寨筑垒,屏障北边。同时,收拢整编战败南下的红袄军残部,不使其扰乱根据地,并壮大军队。

在根据地的西面和南面,他也计划留下几千部队。尽管遭到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但必要的警戒还是要有的。

而孟九成则将亲率主力四千步炮骑东进日照,一直打到六七十里外的海边,占据岚山港,打通出海口。

这算是第二阶段的攻掠扩张。在九月之前,也就是杨安儿败亡之前,如果时间和物资等条件允许,孟九成还有第三阶段、第四阶段的作战计划。

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是乐观的估计,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据以,孟九成才要抓紧时间。

讲述完了东进计划,孟九成的目光扫向众人,既是征询意见,又有让他们主动请缨的意思。

众人思索半晌,觉得计划很周详,起码在大方向上没有什么问题。

不与莒州(州治莒县)的红袄军交锋,尽管留守的红袄军并不多,但这个时候与其冲突的话,有背后捅刀子的嫌疑;而日照县的各家武装虽然也号称是红袄军,但却是只打其旗号,实质上只是力求自保的地主、豪强,或是草莽贼寇。实力不强,又各自分散,个个击破是很容易的。

“结寨筑垒,却是俺比较擅长的。”郑四安先笑着开口,丝毫也不避讳自己曾占山为王的历史,“给俺两千人马,俺去北边。”

萧英有些思虑不定,担心与明娘子离得太远,联系不便,疏远了感情。听郑四安这么一说,他觉得也不好就这么沉默。况且,孟九成刚才也有说明,在西面南面负责警戒是个比较轻松的活儿,驻地便在县城西南二十里左右的板泉镇。

“六弟在北,那俺就在县城西南的板泉镇。”萧英说道:“二哥三哥一文一武,正可居中坐镇,策应支援。”

孟九成觉得和他想的差不多,忙拱手谢道:“如此就有劳五师父、六师父了。”说完,他转头望向韩守仲、乔娥等人,说道:“到时你们随我出征,开拓基业。”

“是,卑职遵命。”韩守仲等人起身施礼,齐声应喏。

孟九成向下压了压手,说道:“明日开始,五师父、韩统领、乔统领各率五百人马出动,扫平周边,消灭敌之残兵。争取五日内结束战斗,十天内休息整编,筹措物资,然后大军东征。”

“是!”

对于孟九成的安排,各人都差不多是满意的。

萧英和郑四安主动请缨,自不必说;韩守仲则自认是反正相投,王忠峰、萧英等人和孟九成的关系又不能比,便极力表现。攻打陵阳镇、县城,他都请任前锋,追杀刘庭玉,更是只带着三十多并不算纯熟的骑兵狂追猛杀。

至于乔娥,虽然脑筋转得慢,但也不是傻。她知道自己不会识文断字,不懂兵法战略,所倚仗的不过是个人武力。所以,每战都身先士卒,勇猛冲杀。孟九成当然也知道她的缺陷,特意给她安排了两个出主意的副手,剿灭一些残兵,还是比较放心的。

商议结束,众人都告退离去,只有郑四安被孟九成留了下来。比照着孟九成画的地图,两人又认真研究了片刻,暂时确定在寨里河西的西关口、凤凰墩、大店镇修筑堡寨,从而彻底封住莒州(州治莒县)至莒南的通路。

至于修筑堡寨的劳力,所耗的钱粮,孟九成自有安排。流民众多,击败二刘所获得的钱粮物资,使这项之前力有未逮的工程,现在已经不算太过困难。

商议完毕,孟九成送走郑四安,又对着地图思索了一番,方才解衣安歇。

…………

这是一个蔚蓝、清新的黎明,太阳的温暖和晨时的清凉交融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

来到这个时代,孟九成已经发现这个名声的重要***成大事,他就要耐着性子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对敌人,他可以毫不留情,杀伐果决;对其他人,尽管有些心中不喜,却也不妨作出谦恭下士的样子。

城头换了旗帜,地方换了主人。在短暂的惊愕猜疑过后,自然少不了地方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试探。名义嘛,慰劳可以,控诉旧军的罪恶也行,反正是不会缺的。

安民告示已经贴出,红巾军的军纪又严整,这些都让城中的民众感受到了不同。而刘庭玉的人头已经挂在了城中旗杆之上,释放的信号很明了,他完蛋了,不会再回来报复了,这也让那些头面人物放心不少。

又送走了几名商绅,孟九成才稍得清闲,回到房中考虑斟酌,准备推出一些新政,以收买人心。

县城经历了几次混乱和破坏,先是刘庭玉和贼盗联手占城,接着是两家内讧,后来刘庭玉再反攻获胜。除了乱兵劫掠,刘庭玉也实在是搜刮得厉害。虽然最后是便宜了孟九成,但要恢复,却要多费些时间。

但减苛负,施惠政,孟九成也明白要循序渐进,留有余地,不可一步到位。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人的心理就是如此。

而孟九成起事以来,虽然实质上也是靠着劫富来获得钱粮,但他并不是赶尽杀绝,只要不是死硬到底,也就是被他扒层皮、砍块肉罢了。

这样的做法是有其道理的,对于那些只求自保的地主、土豪,能够活命,能够保住部分家产,就不会豁出满门老小,拼死顽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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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撮合,政务繁杂

周三贵如此,刘文正如此,那些地主豪强的小武装也是如此。所以,红巾军屡战屡胜,伤亡却不大,武器装备是一方面,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遇到不死不休的对手。

而从日照县打探得来的情报显示,虽然也有几家武装,但都不强,这也让孟九成对东征充满信心。

当时,日照县设立不过二十多年(1184年始设日照县,属益都府莒州),与其他县城相比,地狭人少,诸般设施也很简陋。远不是后世日照市闻名暇迩,辖东港区、岚山区、莒县、五莲县那么地域广大。

当然,孟九成不会满足于一个日照县,也不会局限于什么县境、州境。在实力还不足的时候,除了尽量避免与比较强大的敌人冲突外,能占领并切实控制的地区,他是不会放过的。

为什么既要能占领,还要能切实控制,这就是孟九成的思维与他人不同的地方。要知道,当时并不是缺乏土地,而是战乱纷繁,难以提供安心耕种生产的环境,以致百姓流离失所。

要安置流民,要自力更生,孟九成就要尽量保卫自家的地盘,给治下百姓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所以,在还处于创业的初始阶段时,他要扎实地拓展,他要占一地稳一地,他要根据军队的数量和战力来权衡所占地域的大小。

这样稳步的发展策略,既是顺应当时的大形势,又使红巾军比较低调,不致提前招致强敌的注意。

而到现在为止,红巾军还只是在莒南县折腾,估计在外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支新兴的军队。

回到房中,孟九成便唤来亲卫何柱子,比较机灵的一个小伙子。

“这两个木盒需要你去送一趟。”孟九成指着已经包装好的盒子,“你先去十字路镇,就说是王师父的手下,把这个送给七师父。然后到陵阳镇,把这个送给王师父。”

“是,属下明白。”何柱子只当是孟九成送的礼物,不以为意地应喏。

“盒子不要送错了,且要亲手送到。”孟九成笑了笑,又嘱咐道:“七师父问是谁送的,你就说是王师父;王师父要问呢,你就说是七师父。一定要记住,不能说是我送的。”

何柱子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再次应喏。

孟九成又说了一遍,看何柱子记住了,才打发他离开。

说起王忠峰和郑茹芯的感情纠葛,可是有很多年了。那时这结拜的七人中老四还活着,对郑茹芯十分爱慕。王忠峰和郑茹芯呢,是男有情女有意,虽未对外人表明,但只差捅破窗户纸,就是情侣关系了。

恰在此时,他们遭到了强敌的袭击,浴血厮杀中,老四为保护郑茹芯而死,死前却说出对郑茹芯的爱慕。其实,老四不知郑茹芯和王忠峰已是情投意合,且是人之将死,吐露真言,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但对义气为重的王忠峰来说,兄弟死了,要他娶兄弟爱过的女人,这在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郑茹芯呢,心中也有了疙瘩,觉得四哥为自己而死,她和王忠峰先保持下距离,感情的事情且过些时日再说比较好。

可事情一耽误,就出了岔子。王忠峰既要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又觉得郑茹芯有些疏远,心情抑郁之下竟离去出家了;郑茹芯是草莽出身,有些心高气傲,又到底是古代的女人,岂会主动去找王忠峰解释表白?

就这样,两人虽然心中还念着对方,却象赌气般谁也不再提。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的事情落下了厚厚的尘灰,倒仿佛成了不能触碰的禁区。

孟九成打听到这事,觉得有点象闹别扭打冷战的情侣或小夫妻,谁也不肯退一步、让一下,简单的事情也搞得复杂。换成他这样的厚脸皮,赔礼道歉、解释表白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王忠峰在帮徒弟,这出家人的身份多半是不会再要了。而郑茹芯也在此地安身,给孟九成撮和他们提供了便利条件。

所以,孟九成先冒充对方互送礼物,表示下关怀,让两人之间的坚冰先融化一些。至于以后,他自然还有办法,却是着急不得,要水到渠成地促成这段姻缘。

要说泡妞追女,孟九成自然有很多花招窍门,王忠峰武艺高,在这方面却连萧英都不如。你看人家,昨天就从缴获中精挑细选,派人连夜给明娘子和明铛送礼物去了。

孟九成这边给两位师父牵线搭桥,那边还要忙着处理公务,实在是忙得很。好在,朱明带着一些政务人员很快就到了县城,替孟九成分担了大部分的工作。

朱明既有学问,又有治政的经验,看过孟九成制定推行的诸般政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深意,并能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这可比那些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强多了。

所以,孟九成这些日子以来,便把政务工作逐步地交给朱明,并把很多招揽来的读书人都交给朱明调教培养。

朱明带着人先来府中见过孟九成,然后便要去县衙安顿,并开始理事。只不过,在和孟九成简短的谈话中,朱明对孟九成的信心十足表示了些许的惊讶。

“现在就放出消息,会不会早了?万一事情不遂,那些贪利商人空跑,名声可就臭了。”

孟九成笑着说道:“三师父,您就放心罢,这事情啊,绝不会出差错的。”

朱明仔细审视着孟九成,半晌莞尔一笑,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让南下的流民散布消息,十倍高价收购粮食,运到岚山的佛手湾即按价兑付。”

“政务繁杂,可要辛苦三师父了。”孟九成拱手致谢,亲自把朱明等人送出府门。

海路购粮,这正是孟九成要急于打通出海口的目的所在。

如果真有宋商要赚大钱,走淮河入海,或从更远的东南之地运输,都是比较方便快捷的。而岚山佛手湾,也就是后世的岚山港,距离原宋金通商口岸板桥镇(胶州市境内、现青岛地区)很近,海上行商的多半都知道。

第八十章 无题

至于十倍高价购粮,在粮荒爆发、相率食人时,还算得上贵吗?

再者,等到嗅觉灵敏的商人把大批粮食输送进来,市场杠杆也会起作用。孟九成准备适时推出竞争机制,使粮价自然回落。还有一点,初期买粮可以用真金白银,以后也可以用北货交换。

至于什么北货,孟九成心中已经有大概的计划。只不过,需要时间进行研究制造罢了。

送走了朱明等人,孟九成才算是得了些清闲。而所谓的清闲,也只是不用案椟工作而已。

软妹系统按照孟九成的要求,在案上留下几块纯净的透明水晶,又说道:“十倍价钱购粮,其实也算不得太高。蒙古攻金时,粮道断绝,中都粮价腾涨,三斤银子还买不到三升米呢!”

“金银购粮是一种,以宝物换粮更合算,兴许还能赚到呢!”孟九成举着水晶,对着阳光观察其透明程度。

用水晶磨制镜片、制造望远镜,这本就不是能够大范围应用的。所以,孟九成觉得保密是没有必要的,用其能换千金,才是物有所值。

“香皂、玻璃、香水……”软妹罗列了一批物品,笑道:“这不都是穿越者能赚大钱的东西,还能大量制造,非搞什么望远镜嘛?”

“说起来容易,造起来却不简单。”孟九成笑了笑,说道:“现在时间最宝贵,日后稳定下来,自然有精力一样一样地搞科研啦!”

“日后是多久?再有几个月,红袄军的两大股败兵就将接踵而至,你怎么处置,做好准备了吗?”软妹似是提醒,又似是考验地提出了问题。

孟九成其实也没想好,只打算扩充起实力,在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布置。毕竟历史是历史,对人物的记载并不完全准确,也掺杂着著书者个人的感情。

比如杨妙真,有的史书说其诡诈剽悍,贬义明显。但试想在时局动荡、战乱纷繁的时代,不聪明不勇敢,怎能继其兄之志,得旧部拥护?

还有李全,史书评估价其由农民起义军将领蜕变为扩张个人势力的野心家,后来更是公开与宋敌对,称其为叛贼。但事情的原由却很曲折,李全之前有“宁做江淮鬼,不做金朝人”的绝决。之后被蒙军困于青州,大小数百战,坚持一年有余才粮尽降蒙。

而南宋朝廷呢,闻其被困,不思救援,却图谋其在后方楚州的部队和眷属,杀其兄、其妾,尽灭其在楚州的部众。

孟九成从后世思维出发,对李全叛宋是有些同情的,换成自己是这样的遭遇,能善罢干休吗?

叛宋等于叛国吗?偏安一隅、不思进取的南宋小朝廷能代表国家吗?不是赵家小儿的无能腐朽,宋朝子民能沦于夷狄之手、饱受荼毒吗?

所以,对软妹系统的问题,孟九成想得很多,却暂时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我虽然不想与他们为敌,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孟九成沉吟着说道:“可如果他们所率的部众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我也不会对他们客气。到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

“正面冲突,他们不会是你的对手。”软妹很肯定地说道:“如果能合并其中一部,实力会更加强悍。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投附的。但有些时候,暂时收拢为我所用,也不失为灵活的策略。”

孟九成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接受一些人的投附,可也不会容忍另一些人。即便红巾军最后失败,原则问题也不会改的。”

“红巾军,嘿嘿,你是迷信呢,还是非得剽窃?”软妹嗤笑着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孟九成也不禁莞尔。

从大的方向上说,中国的朝代从汉朝以后,都有一个德行。从前朝到后朝,都是按照五行顺序,你克我,我再克你。这既是种心理作用,又能标榜取而代之的正当性。

从红袄军这小的方面来讲,金国属金,要克金只能用火。而火的颜色是赤红,身穿短红袄去抗金兵,既有心理作用,也有显示抗敌决心的意思!

“起事时既是号称红袄军,总要有些相似之处吧!”孟九成笑着答道:“红袄太费布,红巾比较合适。其实我还想过戴红袖箍,只是要叫红袖军的话,就缺了霸气和威武,倒象是——嘿嘿。”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软妹笑得欢快,“既有英武,又有潇洒,赢得满楼女子倾倒,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才对。”

“哈哈,知我者,软妹也。”孟九成也笑了起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所愿也。”

……………

时近中午,镇外的工地上还在劳作。

郑茹芯和明娘子来到了妇人工程队的场地,离得还远,便看见尘土飞扬,也是在干,但却嘈杂纷乱的景象。

原来,孟九成制定了以工程量结算的办法,流民中便有强悍的男人挑头,自带一队,承包工程,干得挺好。

郑茹芯和明娘子觉得妇人也可以如此,干得自然不如男人多,但以工程量说话,却也公平合理,能让妇人也赚些家用。

所以,她们俩人商议了一番后,便贴出告示,招来了百多妇人。登记甄选后,成立了两个工程队,也指定了工头儿。

但实际情况显然不象她们想得那么简单,看场面就觉得乱。

此时,作为被指定的工头儿张娘子,正喊得口干舌燥、唇焦喉哑,看见郑、明两位走过来。急忙跑过去,到了二人跟前,一时又说不出话,手足无措的样子,还使劲眨着眼睛,噙着泪水不往下掉。

郑茹芯本来心情就不好,看着这乱象,便想发火。可一看张娘子满脸尘灰,又被汗水冲得一道一道的狼狈样子,还显出委屈的神情,真是又可气又可笑,重重地哼了一声,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张娘子看郑茹芯不悦,愈发委屈和不安,低着头,吭哧着更说不出话来。

明娘子比较沉稳,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便说,我和郑娘子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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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送你金钗,悉心指点

“她,她们不听奴,奴家的。”张娘子实在想哭,声音都有些哽咽。

“为什么不听?”郑茹芯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对,那就改;如果是她们无理取闹,你就开除。是我任命的你,给你撑着腰,你还怕她们干什么……”

郑茹芯还待再说,那边的工头儿看见她,也过来打招呼,汇报工作,她也就暂时放过张娘子。

明娘子还是挺有耐心,在问答中了解情况。郑茹芯心烦,便走到一旁,不想听她们聒噪。

王忠峰前往陵阳镇已经有些时日,孟九成把县城都打下来了,两人也没有什么联系和音信。

这本来也没什么,以前就是这样嘛。若是有事求助,王忠峰豁出命也会前来相帮;没事儿的话,他就真象个出家人似的不闻不问。

可有些事情就怕比,明娘子可是昨天就收到了萧英的书信和礼物。同样是女人,郑茹芯嘴上不说,心中却备感失落和惆怅。都已经是人到中年,难道就这样混着日子,孤独终老?

唉,无声地叹了口气,郑茹芯望向远方,神思不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何柱子由镇中奔出,打听着,直向这边而来。

来到近前,何柱子翻身下马,急走几步,向着郑茹芯施礼。

“郑娘子,小人何柱,是王统制的属下。”何柱子按照孟九成的叮嘱,路上已经把话背得烂熟,此时说得顺溜无比,“这是王统制派小人送给郑娘子的物件,请郑娘子验看收纳。”

“哦,是王——统制让你送来的?”郑茹芯很诧异,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难道是什么公务?

看郑茹芯接过贴着封条的盒子,何柱子赶忙说道:“郑娘子既已收妥,小人便告退了。”

郑茹芯有些犹豫,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打开盒子才能知晓呀!停顿了半晌,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何柱子可以走了。

何柱子如蒙大赦,急忙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郑茹芯看了看不远处,明娘子还在和工头儿们讲着什么。她却已无心去管,四下瞅了瞅,转身向一片小树林走去。

在树荫下顿感清凉,郑茹芯伸手揭掉封条,打开盒盖,却愣怔住了。

钗,是古时女人常用的首饰,为珠翠和金银合制成花朵或其他造型的发钿,连缀着固定发髻的双股或多股长针,使用时安插在双鬓。

而且,钗不仅是一种饰物,它还是一种寄情的表物。古代恋人或夫妻之间有一种赠别的习俗:女子将头上的钗一分为二,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重见再合在一起。

而令郑茹芯愣怔,且心绪翻腾的,正是盒中的半只玉钗。不为玉钗造型的精美,作工的精湛,只为这突然而令人胡思乱想的意外。

把玩着,欣赏着,猜疑着,郑茹芯终是不敢确定王忠峰的意思,但心中却有那么一丝重新温暖起来的情愫。

“这傻瓜,竟连只言片语也没有,让人乱猜嘛?”郑茹芯既羞且恼地笑了笑,迟疑半晌,还是把这半支金钗收在盒中,郑重收好。

…………

“宝钗拢各两分心,定缘何事湿兰襟”。

如果是孟九成泡妞追女,那肯定不单是送钗,还要加上这饱含分离痛楚的诗句。但这是撮和师父和七师父,过犹不及,还容易露出马脚不是。

为了能长久搞小动作,孟九成估算着何柱子应该两边都送到了,才派人传令送信,请王忠峰前来县城,整合部队,准备随他东征。

不让两人见面,先用这种比较含蓄的手段表达情感,让两人都有些心理准备,重燃那故意冷却的情感。

说到底,两人内心的感情只是有意的压抑,并没有完全冰冷。说得再通俗一些,不过是抹不过面子罢了。

等师父来时,看他是不是戴上了那护项,便能知道他的心思如何?七师父嘛,到底还是女人,爱她的男人送来的首饰,肯定会收下,且心中窃喜。说不得,也要有所回赠吧?

孟九成想着鬼主意,露出了坏笑。

“嗳,九成——”萧英见孟九成似乎神飞物外,不由得出声提醒。

“啊,啊,五师父,您说什么?”孟九成这才醒过来,挠着头赧然问道。

萧英翻了翻眼睛,说道:“我是说你的布署有问题,要防御西、南两面的话,只在板泉驻兵是不够严密的。”说着,他在地图上划了个半圈,指点着说道:“你看,板泉、相沟、洙边这三个点守住,才算是完整的。”

孟九成看着地图,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咱们兵力不足吧?”

“有主有次,哪能平均用兵。”萧英摇了摇头,解释道:“在相沟多驻兵,作为战略中心点,有县城作后盾,又能闻警支援板泉和洙边,这才是兵法之道。”

哦,孟九成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要多听专家的话,才能学习进步。

“还有——”萧英继续指点着地图,“你东征是打算走直线吧?相邸镇、坊前镇、坪上镇、碑廓镇、岚山,那侧翼保护呢?为什么不在坪上镇兵分两路,齐头并进,互相呼应?”

这个——孟九成知道自己敢这么布置有投机取巧的嫌疑,是料定了不会遭到南北两个方向的攻击。但萧英说得对,如果抛开了先知先觉,自己的行军布阵确实漏洞很大。

尽管由于对手较弱,取胜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因此而形成习惯,不知道自己的不足和缺陷,不学习提高,遇到强军时肯定要败,且会败得很惨。

“五师父熟习兵法战阵,还望多多教导,九成一定虚心听取。”孟九成很谦逊地拱手致谢。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客气。”萧英嘿嘿一笑,说道:“反正有实力,按你的打法也能胜利。”

“那不一样。”孟九成蹭了蹭鼻子,说道:“日后的仗会越打越大,对手会越来越强,不知道自己的疏漏错误,怎么能改正,怎么能提高呢?五师父,您就别客气了,咱们把布署重新商议一下。”

第八十二章 和战之争

“行,我就给你说说。”萧英停顿了一下,说道:“嗯,东征有三哥陪着你,他是老军伍,你多向他请教。”

“那是自然。”孟九成感慨地说道:“有几位师父的教导爱护,对九成真是幸事。”

“嗯,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萧英笑得挺满意,却伸出手来,“把望远镜趁早拿来,那就更有良心了。”

孟九成呵呵一笑,说道:“已经找人打造了,五师父很快就有讨好明铛的玩具了。不过,您想娶明娘子用得着那么麻烦嘛?说媒下聘,成亲洞房,多简单。”

萧英撇了撇嘴,对孟九成很是鄙视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年轻儿懂什么?”

得,我不懂,你继续玩你的浪漫吧!可话说,这年代,男女之间需要浪漫吗?感情是睡出来的,连这都不懂,还跟我这装老鸟呢!

…………

南宋宁宗嘉定年间(1208—1224年),宋金之间虽然表面上有“绍兴和议”、“隆兴和议”维持着屈辱而脆弱的和平,实际上大小战事从不间断。

而金国外有西夏骚扰、蒙古进攻,东北有耶律留哥叛变和蒲鲜万奴建立的东夏国,东有红袄军的叛乱,已经面临三面被困,颓丧之势已非常明显。

南宋对金之衰落也看得清楚,金朝南迁之后,宋廷朝臣围绕对金是和是战展开了激辩。

出使金国的真德秀便指出金国的灭亡之兆“大抵可见”,然而“习安者易制,崛起者难驯”,蒙古才是未来的心头大患,因此当务之急仍是“内固边防,外精间谍”,密切注意局势的发展。

权工部侍郎徐应龙也不无担忧地说:“金人穷而南奔,将溢出而蹈吾之境。金亡,更生新敌,尤为可虑。”

可见,宋廷虽然上下苟安不思进取,但在对蒙古的态度上还是很谨慎的,很多大臣都意识到这可能会是“宣和旧事”的重演。

尽管如此,可是当大臣乔行简提出“强鞑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昔吾之仇也,今吾之蔽也。古人唇亡齿寒之辙可覆,宜姑与币,使得拒鞑”时,却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认为这是“召侮之端,致寇之本”。

更有太学生痛斥这是卖国行为,要求将乔行简等人处斩。一时之间史弥远也没有办法,只好依从众意,罢岁币、绝使臣。

后来人读史,由结果可以逆推求证,当然会认为在蒙古人势力兴起的形势下,金已经由过去的仇敌转而为今天的缓冲国,只要金能抵御蒙古人的进攻,南宋继续向金输纳岁币也是未尝不可的。

况且,岁币对于南宋来说并不算沉重的负担,与金国的贸易很容易便能赚回来。若不与金朝绝交,继续输纳岁币,则有利于金人抗蒙,这样,南宋也有机会舒缓时间,组织力量,对抗蒙古人的南下。

但若不具有后世的思维,而是身为宋人,难道对金人不是恨之入骨?金兵南下,掳取徽钦二帝北归,包括皇室在内的朝廷上下被洗劫一空,收复失地以报世仇的呼声,可是从来没有停止过,难道还要继续屈辱地供给岁币?

所以,乔行简等人的看法虽然正确,但却过于冷静,在感情上,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尽管如此,南宋朝廷也只是在“灭金”的呼声上最为响亮,对“联蒙”却极为冷淡。就连主张灭金以报世仇的真德秀,也认为“今之女真,即昔之亡辽,而今之鞑靼,即向之女真”,认为联蒙灭金可能重蹈当年联金灭辽的覆辙。

朝堂上的争论算是有了个结果,就是停纳岁币、停派使臣。

而在宋金关系变化的关键时期,不仅是朝廷决定着相关政策,地方大员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比如,李珏与崔与之这二位坐镇淮东防务的重要人物,都深知宋金关系薄弱,和约难以持久,而且都深感边防薄弱,一边大力筑城固边,一边上书朝廷,要求招徕北人,以期北伐恢复中原。

不过,崔与之强调守御,对招纳北人的态度,较为保留,审慎;李钰则积极主战,图谋恢复,有意招纳北人,甚至利用这些人侦察敌情、袭扰金兵,并鼓励他们从事恢复故土的事业。

就在宋金爆发战争前,淮东便不断发生侵扰金境涟水、东海,以及围攻泗州等情事,应与李钰的策划有关。

史弥远担心惹怒金人,并不愿光明正大的招纳南投的北人。但也觉得北人勇悍,或可成为牵制金人的力量,便密令制置使李珏与知楚州应纯之等官员接待他们,并拔付了一定的钱粮。

既然是密令,也就是默许,当然不会广为人知。知楚州应纯之便以回收铜钱为名,悄然废去对渡淮河的禁令,来淮南的人不加阻止,倒是给予适当安置,并开始招募北人组建“忠义民兵”。

对南渡逃难的北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事情。对孟九成来说,淮河解除封锁,无疑会对他散布消息有很大的帮助。

而经过十数天休息、整编的红巾军,再次行动,由县城出发,五千余大军东征日照。

通过萧英的指点,又与王忠峰、韩守仲等人重新商议,孟九成改变了作战布署。

大军顺利占领坪上镇后,分兵三路,韩守仲作为南路,取团林、马站、石桥等镇,以为南方屏障;王忠峰为北路,取巨峰、涛雒等镇,防御北方。

孟九成则率中路军连下碑廓、虎山等镇,进抵岚山。

此次东征,红巾军终于露出了些许锋芒,不管是地主、土豪的自保武装,还是打着红袄军旗号的草莽贼寇,不投降便消灭,投降则收其军、打散编入部队。

盘踞在日照县的各家武装多不过千人,少的只有一两百,在红巾军猛狮搏兔般的强力打击下,或败或降,被尽数扫平。

接着,红巾军主力向北移动,在涛雒镇集结,准备攻打日照县城;另一部则在南以虎山镇的龙王河为防线,筑垒建堡,警戒海州(现连云港地区)之敌。而政务人员和民团教练随后抵达,分赴各村镇,实施新政,稳固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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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港口,汉奸

在现在纷乱的形势下,打下地盘是容易的,但要经营并巩固却是耗时且需要耐心的。

好在有治政经验丰富的朱明,有孟九成制定出来的各项政策,有随他起事并逐渐成熟起来的穆易、陈道通、胡账房等人,以及招募而来的越来越多的读书人。

但在领军攻打日照县城前,孟九成还是在佛手湾对着陈道通等人进行了一番叮嘱交代。

略带咸湿的味道远远飘来,海风迎面吹来,远处的蓝天白云映照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白色的浪花亲吻着沙滩,拍打着礁石,飞溅起无数水珠。

未来的岚山港,现在还只是个小渔村,但其地理位置优越,港口条件良好,着手开发也是孟九成早已计划的。

“那里要建房筑舍,以为招待外来商人所用;那里要建仓库,作为物资囤放之处;那里铺设栈桥……”孟九成按照所画图纸,一一指点着地方,讲述着,“诸位都知道,粮荒将会越来越严重,如能从外购粮,既使我军能够维持士气且不断壮大,又能赈济流民、活人无事。所以,港口建设要加紧进行,对外来商人也要优渥礼遇……”

“另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兴办盐场,扩大海洋捕捞,也是解决粮荒的一个办法。招募船工水手,打造船只,也要加紧进行……”

“有了船只,便可打开与根据地的水上通路,由中楼镇走浔河,可直至天湖,人员货物运输不知会快捷多少……”

“现在人手是有些紧张,你们多辛苦一些。平常呢,也要多发掘人才,特别是精通商贸的……”

说了很多,讲了很多,中心思想便是“建港口、招外商、通水路”。至于造船扩大捕捞作业,只能是小型船只,这是技术、材料、人员的局限,解决起来可不容易。

所以,孟九成也只好暂时把建水师、纵横大海的宏伟想法束之高阁。就算是以后发展得顺风顺水,能够专心发展水师,没有七八年、十几年的工夫,他的梦想也难以实现。

朱明对此十分赞赏,且在外人面前也给予孟九成十分的尊重。把孟九成的交代一一记下,笑着建议道:“以后条件成熟,我看可以单独建立个类似市舶司的机构,专管对外的商贸。”

孟九成想了一下,立刻应允,笑道:“朱大人的建议实在是太好了。我想,可以把市舶司改称海关,并制定出检查、征榷、抽解、贸易等事务的规章制度,通晓商人得知。”

“叫市舶司确实不妥。”朱明沉吟了一下,说道:“便用将军所取的名字,叫海关吧!”

“将军,卑职觉得,对能招徕商人前来贸易的人员,是不是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一个年轻文士躬身说道:“很多流民选择南下避乱,若是知晓能得钱财,必会出力宣传,或是积极招徕。”

孟九成眼睛一亮,认真打量了下这个年轻文士,不掩赞赏地说道:“好,这个办法好。你,叫梁文栋是吧?”

“是,卑职梁文栋。”

“嗯,好好干。”孟九成用力点了点头,“以后多提建议,还要多向朱大人请教,他的治政经验可是宝贵财富。”

朱明捋须微笑,知道这是孟九成的尊重,也有希望他多提拔这个梁文栋的意思。

“既无别事,某这便要走了。”孟九成向着众人拱手为礼,“地方初占,便劳烦诸位多多辛苦,尽快经营治理得稳固了。”

众人赶忙还礼,目送着孟九成走向亲兵,接缰上马,回身招手,然后绝尘而去。

“孟将军于乱世中崛起,仁心爱民,且屡战屡胜、未尝有败;虽然年少,却又思虑周详,善纳谏言,实真英雄也!”梁文栋似是恭维,似是感慨,开口发声。

朱明点了点头,说道:“乱世造英雄,时也运也。你等今日竭诚报效,以后也定少不了个好前程。”

……………

凭什么让人报效,凭什么让人追随你,是穿越者的王霸之气,还是你让他们看到将来的希望?

荣华富贵,大好前程!这对于连两个县都没有完全控制,手中只有不到一万人马的孟九成,即便许下承诺,真的就令人信服吗?

率领大队出发,骑在马上的孟九成和师父王忠峰边说着话,还有些胡思乱想。

“将军。”韩守仲从后面催了催马,落后孟九成一个马头,谨慎地开口说道:“我军攻占日照县城当无意外。之后呢,卑职觉得可趁胜继续北进密州(现诸城),或是向东攻取莒州,拓展战略空间。”

孟九成笑了笑,用马鞭轻轻抽打着战靴,缓缓说道:“韩统制,照你看,我军日后将如何自处?是继续独立发展,还是投附红袄军,或是附宋、附金?”

韩守仲只是稍微停顿,便开口回答,可见他是考虑过这些的。

“金国衰落,已经很是明显,有如漏水的船,难以长久,谁还想跳上去?红袄军乌合之众,难以成事;宋廷软弱,恐因惧金而不见容。”韩守仲一下子否决了三个,孟九成却知道他说得没错。

韩守仲看了一眼孟九成不置可否的样子,继续说道:“卑职觉得独立发展以观时局变化,是为上策;中策呢,便是投宋,以宋之钱粮供养军队;若投宋不成,反投蒙古,或也是可选之路吧?”

北地义军因为民族的关系,自是以投宋为第一选择。但历史上,南宋朝廷只是利用,却不信任,分化瓦解、钱粮控制、挑拔相攻等手段无所不用。终使部分义军为之心寒,如石珪、严实等便转投蒙古。

而当时人们的国家、民族观念尚不完全,在某些人看来,投蒙的目的是抗金,也就是以抗金大业为重。

对此,孟九成当然是不赞成。可宋廷对“归化人”的不信任,对武人的猜忌,对义军又利用又压制分化的矛盾,种种愚蠢、短视、作死的行为,也确实很令人痛恨。

第八十四章 不受制于人

沉吟半晌,孟九成眼帘一抬,正色说道:“蒙军进攻山东,烧杀抢掠之暴,比之金人如何?若说金人是狼,那蒙军便是虎,更加凶恶残暴,也必是我军之死敌。不要说宋人如何如何,而是说汉家儿郎,如果投靠金国、蒙古,耕读隐世还算稍有良心,而助夷狄杀戮同胞,无论何借口,也是汉奸无疑,必要遗臭万年。”

其实,孟九成这番言辞有些避重就轻,也有些含糊不明,但他绝不赞同那些诸如“国家对不起我,我又何须对得起国家”的汉奸言论。你可以屈膝去做顺民,便为虎作伥却不可原谅。

韩守仲听得凛然心惊,尽管并未理解全部的意思,但最后那“汉奸”“遗臭万年”的诛心之语却是明白的。

“将军此言——那屈死的岳武穆想必是赞同的。”韩守仲干笑了两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屈死的岳武穆能青史留名,能成神成圣,为万世所景仰崇敬。”孟九成沉声说道:“卖国求荣之汉奸,如石敬瑭之流,又能富贵几代?却至今仍有遗臭。”

“九成说得好。”王忠峰此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插嘴说道:“咱即便不学岳武穆,也别当那,那个汉奸。蒙人和金人都是一路货色,烧杀抢掠是一般的狠毒,屠戮之惨景,令人愤恨难当,都该打杀。”

孟九成对师父的夸奖报以笑容,停顿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所谓的宋廷软弱,惧金而不接纳北方义军,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不敢公开接纳才对。至于地方官员,特别是边境州县的,对宋金形势最是了然,想利用豪杰之士行恢复大业,也不意外。”

王忠峰和韩忠峰望着孟九成,仔细揣摩话中之意。

韩守仲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不敢公开?那便是秘密接纳,支助钱粮了?”

“正是如此。”孟九成淡淡一笑,说道:“虽然这可能还要看宋金形势的变化,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了,我刚刚所说的是附宋,而不是投宋,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韩守仲皱眉思索,半晌才猜测着说道:“将军的意思是独立发展,占地自雄,却不是南下投附?”

孟九成点了点头,无奈而又有些鄙视地说道:“宋廷对武人的猜忌根深蒂固,又有南人北人之分,离得远些只受遥制还好;若近在咫尺,分化、打击、压制等手段必层出不穷,应付起来极是麻烦。所以,有附宋之名,尽力争取钱粮,但却不可完全倚靠,自力更生不受制于人,才是咱们的最终目的。”

“不受制于人,正和某家的心思。”王忠峰点头赞赏。

韩守仲沉思半晌,说道:“将军思虑周详且长远,只是要自给自足,恐怕不是易事。”

“如果比较顺利的话,最多两三年吧!”孟九成这个时候得吹,得给手下信心,停顿了一下,他语气一转,说道:“当然,这需要咱们戮力齐心,共同努力。”

韩守仲顿了一下,马上躬身回答道:“将军雄才大略,卑职敢不效犬马之力,敢不忠心追随。”

孟九成赞赏地点了点头,鼓励道:“咱们齐心协办,共同打下片天地。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也是大有希望的。”

希望,利益!孟九成相信能用这两种东西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自己身边,并为此而奋斗。

说白了,就是前程,就是当官发财,就是日后的享福安乐。

当然,这一切的获得不是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据孟九成的观察,韩守仲的能力是有的,比王忠峰、萧英差一些,可也算是他手中能用的少数大将之一。至于功利心,孟九成并不反感。只许你有野心,还不许人家有理想吗?只有控制得宜,功利心也能转化成进取心不是。

而孟九成这段时间以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王忠峰那里不断请教,再加上他头脑中的理论知识,军事能力提高很快。

即便是穿越人士,对于古代的行军、安营扎寨、哨探、旗号联络、辎重等军事知识,光凭书本上的理论,没有实践经验,没有专业人士的指点,也绝对是做不好的。

而要想使部下信服、尊重,孟九成就算不能成为名将,也不可能是一个门外汉。在军议时,你胡说八道,漏洞百出,自己就把威信给降低了,令人心生轻视。

至于孟九成脑中的军事创新,他写出了不少,但并未推广。毕竟理论还要联系实际,在他完全熟习现在的战争模式后,才会更有针对性的调整改革。

大军进展顺利,在高兴镇又分兵,王忠峰领一路北上再东进,占领后村、西湖、陈幢、南湖等镇,隔绝日照县城与莒州(莒县)的通路;孟九成和韩守仲率另一路沿东北方向直扑县城。

行进稳健,两军都未经大的战斗,便如期于三日后在县城下会合。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对手不是什么散兵游勇、地主武装,而是金国的守军。

只不过,守军其中真正的金军士卒不过数百人,其余两千多都是县令赵天成以保境拒寇之名招募的民壮。而在叛金活动峰起云涌,各家武装遍野都是的情况下,赵天成苦心维持,替金国守着这并不起眼的县城,有着后世思维的孟九成真的不好评价。

当然,孟九成也知道当时人的思维不同。金朝近百年的统治,已经使很多汉人自认是金国子民。为国尽忠嘛,可不是只有赵天成这一个。

比如当时率兵镇压红袄军杨安儿、李全等部的花帽军主帅完颜霆,便是汉人,原名李二措,是燕赵豪杰,因功被赐姓完颜;金军精锐“花帽军”中的猛将张惠,绰号“赛张飞”,也是汉人。甚至连金国最后的英雄郭虾蟆,据说都是汉人。

正因为如此,孟九成觉得以民族作为分野的理论有些偏颇。既然金国能重用汉人,并以赐姓加以笼络,难道他就没有接纳其他民族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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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金之忠臣

就说现在,萧英是契丹人,明娘子是女真人,难道视为仇敌?再说以后,也少不了与蒙古、契丹、党项、女真等民族打交道,尽灭其族,屠灭其俘,想来却是不现实的。

而类似国籍、公民、自由人这样的概念,显然又太超前;华夏子孙,中华民族,也有个概念推出和规范的过程。

好吧,现在先这么搁置着。金朝残苛待民、横征暴敛,蒙军屠戮劫掠,就这两个理由目前也有很大的号召力。

……….

应该是足以抵挡寇掠贼人了吧?

赵天成走在城墙上,望着城下忙碌掘壕立桩的民伕,又抬头看了看热辣辣的太阳。

红巾军进入日照县的时候,他便得到了消息。作为日照县令,面对汹涌的叛金浪潮,也只能保住县城,并无力弹压县境。乱七八糟地凑了不到三千人马,守有余而攻不足,让赵天成根本没有冒险出击的念头。

也是仗着城墙工事,赵天成才勉强能保住城池不失。所以,得到消息,他便开始准备坚守。一边召集民壮掘壕固城,一边召回驻守在周边寥寥数个村镇的部队,一边继续监视刺探红巾军的动向。至于求援,赵天成也派出了人,可谁知道哪里能派来援兵呢?

红巾军,是属于红袄军吧,抑或是独立的武装?赵天成还不清楚这突然杀来的人马的来历,不由得烦恼地拍了拍城垛。面前腾起一团干燥的灰尘,他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

“大人。”团练使邵凯带着兵丁和民伕上了城墙,上前施礼。

赵天成收回思绪,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是县令,但到底是文官,对仅存的两三位武将也得以礼相待,“邵团练,辛苦了。你巡视城防,可看出还有什么疏漏?”

“禀大人,卑职觉得已甚坚固,寻常贼寇来个几千也只能顿足于城下。”邵凯相当自信地说道。

赵天成也觉得挺有把握,毕竟那个时候的攻城能力普遍都不高。想那红巾军又不是什么正规部队,有齐全的攻城器械。

指着城下已经成形的壕沟,赵天成又问道:“你看这壕沟的深浅和距离,是否能阻遏敌人攻城?”

邵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城下,估算了距离,说道:“大人布置得极好,壕沟距离适当,城上又居高临下,定能压制敌人。”

赵天成微微一笑,说道:“大敌当前,可不是说这些虚话恭维的时候。依你看,红巾军前来攻打城池,我军有胜算吗?”

胜算,自然是说要击败敌人,而不只是简单地婴城自守,逼敌自退。

邵凯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军兵丁有三千余,又倚坚城而守,敌人无功而返是肯定的,但要获胜,却要出城反击。卑职觉得,有些冒险。”

赵天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红巾军顿于坚城之下,久而无功必然退兵。待敌疲惫、士气低落之时,我军再视时机作反击与否的决定吧!”

“大人分析得精僻。”邵凯又恭维了一句,说道:“如此,县城可保,贼寇必败。”

“呵呵。”赵天成笑了两声,说道:“若能击退贼寇,保住城池,介时朝廷论功行赏,邵团练高升一步,那是确定无疑。”

“全靠大人美言。”邵凯连忙躬身拱手,嘴上说得极是漂亮。

赵天成伸手虚拦了一下,又说了些笼络人心的话,方才带着邵凯前去巡视城防。

……………

不说赵天成准备依城坚守,挫折红巾军锐气,甚至还要反击获胜,两支红巾军已顺利会师,大军抵达了日照城下。

尽管城池被赵天成屡次修葺过,还算坚固,但却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没有护城河,只是以宽阔的壕沟阻隔。

虽然兵力占优,但王忠峰和韩守仲看过城防后,并不是特别的乐观。攻城啊,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或者更高的比例,对于攻方来说,是没有太大的优势的。

而孟九成却显得胸有成竹,大军扎营后,他便带着护卫、工兵队、炮兵的人员开始观察城池,寻找突破口。其实,关于日照城的情况,事先是打探过的,大致情况已经了解,现在只是再一次的确认。

日照原来是镇,后来升为县,也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情。城池算不得古老,采用了当时最常见的夯土构筑。

西城墙略矮,无疑是比较好的突破口,但赵天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城上布防比较严密。

壕沟深有丈余,宽有十尺,城下还钉了“梅花桩”。这些木桩错落布置,以阻碍敌人的云梯、楼车靠近城墙。木桩都是崭新的,显然钉入地下的时间很短。

孟九成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城门上都有城楼,却很简陋;有角楼四个,敌台三个,钟楼、鼓楼各一个。防御设施虽然算不上高大坚固,但还是比较完备的。

几个士兵举着大盾,保护着工兵营的人员靠近壕沟。工兵用绳子吊着,下到壕沟底,查看土质和积水情况。

城上守军并没有开弓放箭,似乎觉得对这几个敌人不值得浪费箭枝。而距离也有些远,放箭的效果也不会很好。

“将军,火炮阵地置于西面吗?”炮兵队长钱邦见孟九成观察良久才放下望远镜,便开口询问道。

孟九成不太确定,毕竟工兵队的人还没有回来,从这里穴攻爆破是否合适,他也不知道。如果土质和积水情况允许,从这里爆破当然是首选,城墙矮,则容易炸开,且更显威力。

“在不在这面,你们也要仔细测量勘察,做到心中有数。”孟九成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每面都须如此,临时抱佛脚,岂不贻误战机?”

“将军教训的是,卑职这就去安排。”钱邦脸色一红,退了下去。

在历史上,最早采用坑道爆破的是明末李自成起义军,但将这一古代战法真正发扬光大,并发挥到极致的,却是清末的太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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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日照城下

几百年的时间啊,为什么这一战术异常鲜见,几乎再没有成功的战例,孟九成曾经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现在,孟九成也没搞明白,也不想再费脑筋了。反正就是拿来用好了。现在还是宋朝,独步领先是肯定的。而且,南京城都能被太平军爆破成功,这区区的日照城又算得了什么。

每一次实战,都是积累经验,长进技术的良机。工兵虽然组建了,也训练过了,但实战经验还是相当缺乏。

又等了好半天,工兵队的人终于勘测完毕,跑回来向孟九成报告情况。

“禀将军,土质合适,五尺以上都没有积水,可以开始挖掘坑道。”工兵队长王谢抹了把汗水,连土带泥,立时成了花脸,却掩不住心中的兴奋和雀跃。

王谢颧骨耸起,额上有些细小的皱纹,眼睛隐藏在浓黑的、下垂的眉毛底下;他的肩膀圆得逼真,脖颈藏在里面,头象是直接从胸部长出来似的。

作为矿工出身的王谢,虽然长得有点怪,但绝对称得上结实,从露出的粗壮的脖颈便能看得出来。

“需耗多少时日?”孟九成觉得既然是实战演练,增加经验,就不需要着忙。

王谢略微想了想,说道:“卑职觉得可行,最多三四天便可。”

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放手去干吧,先让辅兵掘壕迫近城池,也减少你们的工作量,加快穴攻速度,争取五日破城。”

五日破城,而且不是疯狂强攻,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速度。不光王忠峰、韩守仲觉得难以置信,更是城中的赵天成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夜色笼罩下来,月亮在暗蓝的天空中移动,把光明的翅膀在日照城周围弥漫开来。

突然,城西金鼓齐鸣,打破了夜的寂静,也令守军的神经骤然绷紧。

赵天成赶忙披挂整齐,手提宝剑,登城御敌。只是,预期的战斗并没有发生,借着月光只看到城外人影晃动,挖掘声不绝于耳。

“这是——”赵天成观察良久,自言自语道:“掘壕阻断城门,欲要困死我军于城中?或是效诸葛之计,虚鸣金鼓,以疲我军?”

本来城外已经挖了环城壕沟,但红巾军似乎觉得不够保险,在城门外又掘壕沟,象是要彻底将日照城围死。

赵天成不明所以,且敌人又在射程之外,只好在城头静观其变,并传令其他方向守城将领,提高警惕,勿要轻忽。

上千的士兵轮流施工,很快便在城门外挖掘出了环形壕沟,宽有丈余,深却不过五尺。掘出的土不断堆积,慢慢形成了一道遮蔽墙。

随后,施工方向转向了日照城,数条与环城壕沟呈45度角的战壕呈之字形向前曲折挖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掘进,很快便与守军所挖的壕沟交叉连接。

填壕?红巾军要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填塞壕沟,也确实能减少伤亡。赵天成仿佛有些明白了,立刻命令城上放箭射击,阻止敌军的行动。

箭矢从城墙上射出,都是抛射,被之字形壕沟有效遮护,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两条壕沟依旧顽强的向前延伸。突破了城墙下壕沟,象一条条利箭,越来越近地刺向日照城。

金鼓声突然在城南响起,已经被亲兵保护着下了城墙的赵天成,猛然间清醒过来。这是声东击西,敌人的主攻在城南。他大声嘶吼着,带着一哨人马飞快赶往城南坐镇指挥。

这一天一夜,赵天成几乎没有合眼,城内的宋军也被连连惊扰。金鼓之声忽东忽南,呐喊冲杀忽北忽西,让他们不知道对手要从哪里进攻。

天色微明,红巾军才结束了行动。赵天成带着几名将领巡视城防,当看到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时,他感觉到信心犹在。

“敌军想以围困破城,那是痴心妄想。”赵天成摆出鄙视的样子,伸手一指城外,说道:“敌军狂妄,且不通兵法,连围城必阙都不懂。须知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大人所言甚是。”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连忙附和道:“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只要我军不为敌虚威所慑,坚守不辍,敌军必不胜其忿而蚁附攻城,徒招惨重之伤亡也。”

“大人英明。”邵凯也觉得敌人攻城乏术,且未见到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他伸手指了指城外,说道:“敌军现在才开始打造攻城器械,可见其技已穷矣。”

没错,城外的红巾军正在不断运来木料,几架云梯模样的东西随意摆放在地上,壕沟内亦有士兵穿梭运送。

出城驱赶?这个念头在赵天成脑中闪过,但随即便被他否决。失去了城垣的防护,一场消耗战是兵力处于劣势的守军所不愿进行的。

“轮班休息,加强警戒,万万不可松懈,给敌人以可趁之机。”赵天成下达了很正常,也是很废话的命令。

“大人英明。”

“大人布置得当,敌军定无隙可乘。”

赵天成心中得意,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巡视城防。

金鼓声再次响起,红巾军不断做出填壕、拔桩、攻城的姿态,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在南,时而在北。另一部分士兵则在城外壕沟里不断喊话劝降,进行心理瓦解。

金鼓、佯攻、喊话,这些都不是主要目的,而是为了掩护地道掘进的声音。在城西的壕沟内,工兵队紧张地进行着土工作业。因为这里距离城墙不过二百米,掘进的工程量可以降到最低。昨天半夜他们已经开始施工,并依工程进度加装支护来增加承重、避免塌方,同时以立柱为界,中部为掘进段,两侧留出空间运出土渣,不断填塞深壕。

临近中午,赵天成才结束了城防巡查,陪同的将领各自散去。游击邵凯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骑马奔回自家宅院。

回到宅院刚坐下,妻子便挺着个肚子来嘘寒问暖,又担心地问起城池的情况。

邵凯看着妻子隆起的肚子,心下黯然,只得安慰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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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破城

等到饭菜端上来,他又强颜欢笑,与小妾共同进餐。吃完饭,邵凯便委婉地让小妾收拾东西,暂回娘家去住。

“官人——”妻子迟疑地问道:“为何让妾身回娘家,是不是这城守不住了?你刚才是在骗我?”

“胡说什么?”邵凯故意沉下脸,说道:“这些日子为夫都要忙于守城,顾及不到家里,怕下人照顾不周,这才让你先回娘家去住的。”

小妾轻轻叹了口气,抚着肚子幽幽说道:“昨夜又是鼓,又是喊的,响个不停,妾身担心得一宿没睡。官人,这城能守便守,若是守不住——可要好自珍重,要顾念着妾身和肚里的骨肉才是。”

邵凯哄弄了一番,才把妻子打发回娘家。然后他独自坐在房中,左思右想,觉得城防应该无虑,但以防万一也没有错。

……………

接下来的两天里,红巾军重复着同样的行动,连赵天CD觉得烦了。可他还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要认真地巡视督促。

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乱敌之耳目,使其不知所以备我之计,则胜。

尽管地道在第三天半夜便已经挖好,火药已经填充完毕,但孟九成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采取变数颇多的夜战。兵多将广,还是堂堂正正的战斗,稳稳当当的取胜吧!

为了以策万全,孟九成还亲自下到壕沟,钻进地道,检查了爆破攻城的各项工作。直到觉得没有问题了,他才回到营地,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红巾军便饱餐战饭,稍作休息后,各路人马按照作战计划开始行动,佯攻部队在城东摆开架势,主攻部队则列阵城西。

守军也觉察到了红巾军的行动与以往不同,赵天成等将领意识到敌军攻城在即,都纷纷披挂整齐,在各自负责的城防指挥防守。

“孟”、“王”、“韩”、“乔”四杆将旗在城东城西的红巾军阵势中分别升起,意味着将领已经各自就位,准备攻城了。

“天眷红巾,鞑虏必灭。”

“威武,威武!”

“神佑我军,所向无敌。”

“万胜,万胜!”

红巾军将士呼喝着,敲打着兵器,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

赵天成站在城墙上,脸色骤然凝重起来,拳头下意识地握得紧紧。

从军容到阵势,这与贼寇有着明显的区别。随着呼喝声,赵天CD感觉到对方的气势越鼓越足,越喊越强。

孟九成的神情肃正威严,看着工兵队在远处挥动的红旗,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身旁的士兵立刻摆旗下令。

呼声渐渐沉寂,红巾军面对城池巍然不动,城上守军严阵以待,肃杀之气愈发凝重。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负责主攻的韩守仲似乎有些不耐,侧过头想询问。

“将军……”韩守仲刚一张嘴,就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把他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口的字句截断。

韩守仲转头看向城池,已经看不到什么城墙了,只有漫天的烟雾、腾上半空的烟尘柱。

列阵以待的红巾军将士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个别眼力特别好的觉得自己似乎看见西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来,砖石和里面的灰土腾空而起,好似有一头怪物要从城墙的肚子中钻出来。

就在轰然巨响的同时,这头怪物从地表窜上了半空,带起的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所有红巾军都仰起头,看着那一直向上窜去的烟柱。过了好一会儿,爆破点附近稀里哗啦地落下一阵碎石雨,大量的泥土灰尘从空中落回地面,飘落出去好远,甚至一直落到远处列阵的红巾军将士头上。

城墙被炸开了一个两丈多宽的大缺口,烟尘弥漫,夹杂着黑火药的呛人烟尘和伤者的哀号,破砖碎石散落遍地,现场一片狼藉。

“擂鼓,进攻!”孟九成举起长枪,向前用力一指。

命令下达,战鼓擂响,惊呆了的红巾军将士才醒过神来。

“进攻,进攻!”韩守仲压下心中惊骇,高呼着。

“冲啊,杀啊!”在军官的带领下,红巾军发起了进攻。

云梯和木板搭上壕沟,成为了通路,有的士兵则顺着壕沟前进,再从被填塞的只有两米高的环城壕沟里爬上去。

“我军胜矣。”王忠峰放下了望远镜,感慨又惊叹。

烟尘正渐渐散去,他已经看见了坍塌城墙两侧的红旗,红巾军将士正从缺口处源源涌入城内。敌人显然已经被这突变搞蒙了,匆忙组织起来的抵抗并不强烈。

孟九成吐出一口长气,尽管之前秘密地进行过试验,在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感到震撼还是很正常的。

对于城墙爆破,目前最有效的自然是挖地道、填火药。在新式炸药发明之前,孟九成对外部爆破的信心不足,炸城门还可以,对上厚实的城墙,显然作用有限。

地道挖到城墙基部,掏出一个方形的窟窿,填进成箱的火药,用竹竿引出导火索,封闭地道,点火引爆。

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创新改造,也不用什么独出心裁,对付现在大多数的城墙都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孟九成也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学过物理,对于火药爆炸的原理,以及如何增大爆炸威力,都完全不懂。而他也没时间普及科学知识,只能暂时硬性的灌输。这样就使手下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没有基础学科的教育体制,没有科学原理的普及,也只能先这样维持下去了。而且要形成门类齐全的系统教育,最好是从娃娃抓起,这可不是几年,十几年能够完成的工作。

纵缰控马,孟九成来到工兵队众人面前,夸赞道:“不错,诸位干得很好。”这几乎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对于一个新兴的团队,鼓励更能激发起人们的热情。

王谢和几个工兵的脸上满是喜色,也有着震撼后的初醒,显然对爆破的威力还是估计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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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胜利,金之死忠

“将军。”一个工兵队的骨干试探着问道:“俺们要是用砖石封闭,是不是要比把地道弄塌来得更厉害?”

太平天国的地道爆破便多是用弄塌地道来形成密闭药室,而孟九成暂时还不打算改进。当然,这个骨干所说的,也是非常正确。

“应该如此吧!”孟九成不想立刻肯定,他还想着把这秘密保持得越久越好,说完他便岔开话题,笑道:“此番破城,你们是首功一件,等着领赏吧!”

“谢将军。”得赏立功的话一说,众人兴高采烈,施礼致谢,探究学问的心思也抛开了。

……….

“怎么可能?”邵凯愣怔着喃喃自语,半天没能动弹一下。

城就这样被攻破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由西城开始,告急的旗号已经传到了南城。城内钟声大作,一声紧似一声,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这钟声中的惊慌之意。可以想象得出敲钟的那些士兵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一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正疯狂地鸣钟,向全城发出警报。

疯狂摆动的旗号,惊慌急促的钟声,不光是邵凯,他周围的军官和士兵,全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城墙下待命的军队更是一片哗然,士兵们面露惊惶,交头接耳。

“大人。”一个军官突然开口说道:“此面敌军乃是佯攻,我军应分兵增援告急之处,消灭入城的敌人。”

邵凯仿佛如梦初醒,抬起头看了这个军官一眼,皱起眉头思索着。城池是在西面被攻破的,按理说应该进行一番争夺才是,但红巾军进展如此迅速,显然是己方部队已经溃败所致。

“……好自珍重,要顾念着妾身和肚里的骨肉……”蓦然,妻子叮嘱的话语在邵凯耳中闪过,一下子把他的思路全给打乱了。

“大人——”见邵凯迟疑不决,又有一个小军官上前提醒道:“若是担心情况不明,不如率兵撤向北城,与那里的守军会合,再作计较。”

邵凯目光游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撤向北城吧!”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到处是呼喝劝降的声音,县城内的守军一溃再溃,从西城开始,如同倒下的骨牌,迅速激起了连锁反应。

西城门最先被打开,接着是南城门,越来越多的红巾军杀入城中,标志着占领和胜利的红旗在城墙上越来越多。

邵凯率领的兵卒狼狈退了回来,在北门外丢下了不少的尸体。环城壕沟,再加上红巾军挖掘的半月形阻击战壕,彻底封死了城内清军突围的道路。

大势已去矣!东、西两面的红巾军迅速压缩,夹击猬集在北城的守军,北城门已经失守,刚刚插上的红旗飘扬飞舞,还在顽抗的守军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罢了。”邵凯一跺脚,将手中的兵器扔掉,喝道:“不要再增无谓的死伤了,弃械投降吧!”

“大人——”亲兵队长高呼了一声,他握着一杆长枪,脖子上青筋毕露地望着邵凯。

“不必多说了。”邵凯脸色黯然,又突然瞪眼喝道:“还愣什么,快传令投降,或能多保些性命。”

………………

围城必阙,这是孙子兵法所言,但如果尽信书,反倒不如无书。执着于教条主义的理解,却不考虑实际情况,才是庸将所为。

城中守军虽然不少,但已经是摆出一副乌龟不出头的架势,那又何必给他们留出退路?再说,这些守军多是仓促招募,战力不足,战心不强,所倚仗的不过是城池罢了。

日过中午,城内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红巾军正挨屋挨户搜抓逃入百姓家中的守军,宪兵也开始在街道上巡逻,维持军纪。

孟九成在亲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日照县衙,便看到士兵正在往外抬尸体,原来是赵天成逃回来,手刃家属亲眷,然后自刎而死。

汉奸,畜牲。孟九成看到一具小小的孩童尸体,不由得皱了眉头,对抬尸体的红巾军士兵交代道:“在城外埋了,立块木碑,上面写上汉奸、畜牲两字。”

“是,将军。”一个小军官恭谨地答应,把这些尸体搬上一辆架子车,命令几个士兵推出城外。

交代完事情,孟九成站在县衙门前犹豫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亲卫走了进去。战乱年月,哪里没有横死之人,现在可不是讲究的时候。

厅房已经收拾出几间,孟九成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王忠峰、韩守仲等人便分别来到。城中战事基本结束,他们也不用再指挥作战,便赶来与孟九成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战果的统计还没有出来,但有些情况已经知道。团练使邵凯率部投降,赵天成自杀,仓库完整,未受损失。

能取得仓库内的物资钱粮,这恐怕是最大的好消息。都因为破城太快,守军来不及破坏焚毁。

“诸位辛苦,且去督率各自兵马,按照事先商议,把破城后的收尾工作做好,便可各自安歇。”孟九成觉得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最好还是在战果统计完之后再决定,也就是明天。

“是,谨遵将军命令。”各人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孟九成一开口,显然是不愿细说,便知机告退。

送走众人,孟九成独自坐在椅中,又进行了长久的思索考虑。

莒南县和日照县算是拿下来了,形成了一个依山傍海的架势。如果继续开拓攻伐,北面有莒州和密州(现诸城地区),南有沂州(治所现临沂城)和海州(现连云港地区),如何选择呢?

按照原来的想法,孟九成是准备向南拓展的。但根据最近打探的消息,海州作为宋金边境的重镇,虽然金军兵力不足,不能完全控制州境,但由金经略使阿不罕、那不剌等据守海城,兵力还有三千多人。

这三千多人可是正规军,战力不可小觑。如果死守城池还好办,要是在外野战,又有沂州、邳州的金国守军,红巾军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且还有遭到夹击的危险。

第八十九章 布置,经营

如果在沂州、泰安、淄州转战的刘二祖所部,在东海(今连云港东南)活动的马良、高林、宋德珍等义军能够配合作战,牵制住沂、邳金军,红巾军集合六千以上的人马,借助于火器之威,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

但孟九成觉得要刘二祖等义军协同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当时,各支义军是不相统属,各自为战,根本没有协同配合、联手作战的想法和意图。这也是初期的金军反扑,能够各个击破的重要原因。

向南有些困难,向北也不容易。北面的密州是红袄军方郭三所部占领,莒州则是杨安儿的部下控制,孟九成是不想过早与他们发生冲突的。

思来想去,孟九成认为要向南、北两个方向扩张确实有些困难,不如暂且放缓行动。一边经营所占之地,安置流民,开垦荒地,补种庄稼,招徕南商,收购粮食;一边派人与各家义军进行试探性联络,协同作战,拓展战略活动空间。

虽然海州、沂州、邳州的金军有威胁,但现在主动进攻的可能性并不大。

为避蒙军锋芒,金国举朝南迁,战略重心便转向了关河(潼关—黄河)防线,能在山东、两河机动作战的兵力很有限。所以,金军对红袄军的镇压只能是重点进攻,各个击破。而在地方,只能防守象州治这样比较重要的城市,守有余而攻不足。

所以,孟九成要特别注意的是北面在登、莱州攻打杨安儿的金军机动兵团。只要不搞得声势浩大,占州夺府的,自有李全、刘二祖等大头在前面顶着。

另外,孟九成也觉得有专心搞搞科研的必要。真金白银毕竟有限,想要大批且是高价购粮,是支撑不了太久的。

而从时间上看,再有两个多月,杨安儿就将败亡,李郭三随后也会被金军所杀,只是北面的形势就又将是一番大变。

当然,红巾军并不就是完全停止行动,日照县西北的五莲地区(现五莲县)还要加以扫平控制。占据五莲地区,便从战略上对莒州(州治莒县县城)形成南、东夹击,也在密州以南、日照以北形成屏障和缓冲。

对于这种战略上的布署,孟九成一般是想得差不多了,才与手下商议,以完善细节。毕竟是他根据历史的走势作出的判断,深究起来是比较难找到理由的。

好在到目前为止,王忠峰等人并没有追根究底,是信任,还是因亲近喜爱而盲从,孟九成并不需要搞清原因。

思虑已定,孟九成又将这些落实于书面文字,才召出软妹系统,寻求制造玻璃的帮助。

历史上,制造玻璃的原料很简单,而最早的玻璃是钾钙硅酸盐玻璃,在玻璃中引入纯碱后就成为钠钙硅酸盐玻璃,比前者的透明性、耐腐蚀性、操作性更好。

但要制造无色玻璃,还要加入氧化锰作为补色剂;如果引入氧化铅,就能制得高折射率和高亮度的晶质玻璃。

粘土坩埚、石英砂、纯碱、长石、石灰石等等,有软妹系统的帮助,都不再是困难,尽管在初期数量会有所局限。以后建立起分门别类的原料制造部门,这个问题也是能解决的。

既然有数量限制,孟九成就决定多加些工序,把制造出来的玻璃变成更为高端的东西,比如镜子。

“既然是造镜子,产品不用太大,就先用压制法吧,工艺简便,模具可是一个整体的,产品表面不会留下模缝。”软妹系统建议道:“至于吹制法,也让工匠们试验练习,等以后熟练后再用。”

“这种专业性的事情,你说了算。”孟九成很谦虚,也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

说到后世的教育,真的是杂而不精,什么都懂一点,什么又都不精。要想自己研究,倒也不是不行,可大量的时间,千百次的实验,孟九成还真没那个耐心。

“造镜子就先用锡汞齐法,虽然有毒,多注意一些也没有太大问题。”软妹得到认可,就继续说道:“要是成功了,不仅能卖到南宋,卖到海外诸国,也能赚大钱。”

“肯定能成功的,我看好你哦!”孟九成恭维了一句,说道:“只要有一两个成品,巴掌大的小镜子,到了外面也能引起轰动吧?有这样的诱惑,招徕商人运粮而来,也就不难了。”

“为了三倍的利润率,就可以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这是哪位名人说过的,你知道吧?”软妹冷笑道:“这就是你们人类,贪婪、自私……”

“不要打击一大片好不好?”孟九成虽然承认软妹说得没错,可嘴上还要为人类辩解,为自己争个面子,“世界上,好人还是占多数的。比如我,就是为正义和公理而奋斗的。”

“哎哟喂,说得跟真的似的,谁信呀?”软妹揶揄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相信的。”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说道:“要不,怎么会派你来帮助我?”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提出了以前的疑问,“话说,你是怎么回事,谁派你来的呢?”

“不知道。”软妹答得还是那么干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孟九成知机地闭上了嘴。话说,有这个系统真是很方便,很给力,管它是哪来的呢?

…………

人的脑力和精力是有限的,孟九成更要专注于战争,尽管形势已经大有改观,但依然不可掉以轻心。

现在已经据有两座县城,占地更是超出两县之地,军队不断地招募、收编、整合,业已达到了一万三千。而民团的建立,解放出了越来越多的驻军,不断开赴各处防线。

孟九成率领的主力由四千扩充到七千之众,全部留在新占的地盘,分为南北两大营;萧英和郑四安则各率一个营,在莒南县布防。

在战略上暂时放缓攻势后,剩下的便是训练士卒,充实武备,并向周边的真空地区进行“拱”的战术行动。拱嘛,力避冲突,动作不大,不显山不露水,一村一镇地加以控制。

第九十章 无题

这样的战术行动自然用不着孟九成亲自出马,有韩守仲和王忠峰就足够了。他也终于争得了些空闲时间,召集了陶匠、瓷匠、铁匠、木匠、首饰加工等匠人,开始研究制造。同时,他又提高招募的待遇,扩大军中的匠营,除了继续制造现有武器外,又尝试铸造青铜炮。

青铜的冶炼铸造技术,中国在历史上是领先的。而金朝的手工业生产,如陶瓷、矿冶、铸造、造纸、印刷等,吸收了北宋的人才和技术,发展很快,并不落后于南宋多少,甚至持平也不过分。

特别是炼铁,在女真族建国前就行盛行。金朝建立后,冶铁业在北方地区继续发展,粗放的经营方式也多有改变。著名的产铁地区就有云内州、真定府、汝州鲁山、宝丰、邓州南阳等,云内州盛产的青镔铁相当有名。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流民中的工匠是有很多的。孟九成通过登记制度来了解流民的一技之长,并有针对性的给予政策倾斜,尽最大的努力留下这些人。

而占领日照县后,有大片土地可以安置流民,这些愿留下来的工匠自然有更多的优惠。

新建的研究院就设在中楼镇外的马亓山下,依山傍河,植被茂密,各种材料和燃料都容易获得。交通上也不算闭塞,离中楼镇很近,沿浔河可至根据地的天湖,走陆路可直达正在兴建的岚山港。

玻璃镜子、香皂、水泥、青铜炮、武钢车……孟九成把这些项目都拿了出来。有软妹的帮助,资料、图纸是不缺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先立项,亲自指导着开个头儿,以后有空儿就来指点指点,没时间就依靠劳动人民的智慧好了。

“没学过物理,没学过化学,你还指望能出科学家?”软妹系统对孟九成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十分鄙夷,“一个个如鸭子听雷,靠他们,猴年马月能搞出来呀?”

“那你还想怎么样?”孟九成也很无奈,但也看得开,笑道:“虽然我现在有些时间,以后不还是要靠他们?开个好头儿,这很重要,也要相信人民的智慧。我不是还找了读书人嘛,他可以把资料讲给工匠们听嘛!至于什么科学家,现在从娃娃抓起,十年二十年以后,说不定都会有呢!要不,你想个法子变成人,这些都交给你好了?”

哼,软妹表示不满,又讥诮道:“我要是人,你不担心成为你的对手,你得先杀了我吧?”

孟九成确实有想过,但嘴上却说道:“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可不是那样人,也用不着那狠毒的手段。如果你变成男的,我会用人格魅力来征服你,让你甘心情愿地为我出力;如果你变成女的,只要不太老,不太丑,委屈一下娶了你,还怕你还不死心踏地呀!”

“你有个屁的人格魅力。”软妹少有地爆了粗口,“还死心踏地,你做梦去吧!”

“哈哈,一梦就成,怕了吧?软妹妹。”孟九成调侃着,迈步进了玻璃工坊,被呛得赶忙戴上口罩,又开始了指导生产。

……………

辽阔的大海上,波光粼粼,间或有几只海鸥围绕着渔船鸣叫徘徊。人在大海面前是如此渺小,都会被它的广博浩瀚所感染。

“大海,这便是大海。”郑茹芯伸手拂弄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感叹道:“让人油然而生渺小之感,以前见过的江河倒象是小水洼,不值一提了。”

朱明捋着胡子开怀一笑,说道:“七妹说得是。要不怎么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呢!人生几十年,所看到的,都是极为有限。更不要说那些农民村夫,兴许连本县都没出去过,又怎知天下之广阔?”

郑茹芯点了点头,指了指远方,问道:“三哥,你说的什么岛是在那个方向吧?”

朱明笑着点头,说道:“前三岛嘛,为兄也没去过,听渔人说,那里草木葱郁,山花遍野,风光秀丽。嘿嘿,为兄也是好生向往啊!只不过,要去岛上的话,岚山更近。”

郑茹芯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似乎在想象着秀丽的风光,好半晌才幽然说道:“想必那里没有战乱,应是世外桃源吧!”

朱明看了七妹一眼,不想接这话茬,徒增她避世逍遥的心思。至于孟九成暗中撮合的事情,已经告诉了他,他也想着王忠峰和郑茹芯有个好结果。

“看那里——”朱明转移话题,伸手指着远处正兴建的房屋,说道:“那是为兄选址修建的,乃是听潮观海的好去处。等盖好了,把咱们兄弟都招来,开怀畅饮,共谋一醉。”

“三哥这是以权谋私喽?”郑茹芯笑着揶揄道:“索性给我们一人建一处宅院吧,可别小气。”

“三哥哪能忘了你们,都有,都有。”朱明笑得开心。

把郑茹芯调到日照,也是孟九成的意思,新开辟的地方,妇女工作也得展开不是,这个借口很合理。

再加上他冒名送礼,一来二去,王忠峰和郑茹芯也觉得光收不送甚是不好。所以,二人也挑拣些物件互送,这感情的桥梁就算搭起来了。

原来是假的,后来变成真的。先是送礼物,后来自然有了书信。这也正是孟九成所希望的结果。至于最后的圆满,或许还要看契机,看二人能不能打开心结。

“九成象是个能成大事的。”郑茹芯沉吟着说道:“虽然不知道哪学来的奇技。”

朱明想了想,说道:“不管怎样,能到现在这般境况,却是咱们以前所没有想到的。如果真能成事,咱们也跟着享福受益。”

郑茹芯沉思半晌,洒然一笑,说道:“就算最后败落,大不了咱们就在马鬐山落草,当个逍遥自大的山大王。”

朱明嘿然而笑,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说道:“是啊,这也不失为可取之道。”

“三哥要忙的话,就去县城办公,小妹再游玩一番。”郑茹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开口说道:“诸事初定,也只有小妹是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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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联合之议

“要说忙,一个人累死也干不完这许多工作。”朱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所以为兄把事务尽交给手下,自己监督检查。要知道,这也是九成的心思。咱们这些老家伙,辈份摆在那儿,早帮他培养人手,早退下来,也让他早些好做。”

“也是这个理儿。”郑茹芯点头赞同,说道:“那就多培养些人才,把这摊子支撑起来。然后嘛,咱们就可以找个清静地方享福了。”

朱明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七妹刚来,且先回城安歇,等二哥回来,让他陪你游玩。嗯,他之前也是忙,也需要休息游玩,放松一下。”

郑茹芯心中一动,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

雨渐渐小下来,一层雾似的,飘着极纤细的雨丝。乌云上升着,白亮起来,一道斜长的阳光照在山岗上。

这里是沂州西部山区的大沫崮,是红袄军刘二祖所部的中心据点。自起事后,刘二祖所部发展很快,转战沂、淄州,拥兵数万,大将有霍仪、彭义斌、夏全、石硅等,是山东红袄军三大主力之一。

此时金军的主力正在全力攻打杨安儿,刘二祖军占据了沂、淄州的很多县城,迫使金军只能龟缩于州城之内,倚靠坚城顽抗。所以,刘二祖等人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只在半年之内便会来临,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天佑,你怎么看?”刘二祖坐在正中,听宣差程宽讲述已毕,转头向参谋官崔天佑询问。

崔天佑想了想,说道:“这个什么红巾军,还有什么孟九成,卑职没有听说过,想是最近起事的义军。只占了两县之地,便有些忘乎所以,要与咱们联合,岂不是要与大将军平起平坐,可见不是什么能成大事的人物。”

刘二祖也是这样的感觉,认为要联合便是自低身份,如果投附嘛,倒是可以接受。

他还在沉吟,下面又有人开口表示看法,是招军大使程福,“卑职觉得不管他是不是能成大事的人物,既派人投书,便是表示善意,也是慕大将军的威名。所以,是不是可由下面将领与他商谈?这样的话,大将军的身份不堕,联合作战也可能会有些战果。而且,大将军既显出了宽宏大量,礼贤下士,日后说不定会有收拢这姓孟的机会。”

“嗯,也有道理。”刘二祖微微颌首,也不好做最后的决定。

作为刘二祖的副手,霍仪见刘二祖的目光投过来,便干咳一声,说道:“卑职赞同程大使的意见。以后与金军作战,多个朋友就可能多个帮手。大将军自不必屈尊纡贵,派个将领接洽,也就是了。”

刘二祖对霍仪是相当信赖,闻言便点头说道:“霍将军,那你看派谁去比较合适?”

霍仪看了看墙上挂的简易地图,说道:“在沂州附近有彭将军、石将军,卑职觉得二人派谁都行,二人一主一副也可。”

刘二祖想了想,说道:“便以彭将军为主,石将军为副,程大使为参谋,与孟,这个,孟九成接洽会商。”

“卑职领命。”程福起身施礼受命。

…………

静寂的热气在大地上蒸腾,闪着光,闲散而轻柔地晃动,俨如溪里游动的鱼。

已经是六月的仲夏,看似平静的一个多月过去了,而孟九成却似乎已经听到了北来的战鼓号角之声。

莱州的杨安儿败亡在即,虽然之后金军主力转攻李全,但也分兵收复了很多州县,密州的李郭三便会被击败身死,红巾军便要直面金军了。

虽然历史上杨妙真和李全各率残军退至磨旗山,两军会合后在这里当了两年的山大王,但孟九成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的理想可不只是占山为王。

当四处派出的信使终于从刘二祖那里得到响应时,孟九成的心情是喜悦,是充满希望的。

如果能与刘二祖所部联合作战,就大有可能解除或降低南面的威胁,孟九成就可以集中军队,全力对付北方。

所以,孟九成很快就交代了研究院的工作,留下十几块慢慢起着汞锡齐反应的小镜子,以及已有起色的其他项目,带人赶赴青云镇。同时,他传下命令,命令萧英、韩守仲所部向南移动集结。

青云镇位于莒南县和临沭县的交界,分由红巾军和刘二祖所部彭义斌占据,选择在此会商,也是照顾到了双方的利益。

“别抱太大希望哦!”似乎感受到马上的孟九成那意气风发的心情,软妹适时地给他泼泼凉水,“我看刘二祖是虚应故事,会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虽然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这么打消他的积极性,好吗?

“不过,彭义斌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借此和他结交一下,也挺好。”软妹话头一转,又给了些许安慰。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不用被书上的东西给骗了。哦,李全蜕变成了野心家,彭义斌抗金拒蒙,忠义至上。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宁做江淮鬼,不做金国臣。这话是谁说的?”

“你对南宋朝廷抱有天然的恶感啊!”软妹停顿了一下,又不得不赞同孟九成的看法,“南宋小朝廷也确实不怎么样,你敬而远之的策略是对的。”

孟九成苦笑了一声,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军势孤,就必须联合其他义军。刘二祖能够支持,西面便无需重兵;若能与彭义斌、石硅重创沂、邳、海州金军,则南面亦无大忧。”

软妹似乎在思索,半晌才说道:“空口白话,他们能信?总要付出些什么,或是让他们持到你的实力,才能真正联合作战吧?”

“是啊!”孟九成应了一声,轻抚着犟丫的头,“只要他们能够出兵配合,我军打主力,多付出些死伤,也是可以的。是吧,丫头。”

犟丫这段时间被孟九成调教得不错,摸它也不恼,反倒是昂起头,打了个响鼻,十分惬意的样子。

呵呵,软妹笑了两声,说道:“其实你大可以集中兵力,自己去打沂州、海州。只不过,你对野战似乎没有什么信心。可这也不可避免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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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攻沂州的提议

孟九成暗自叹了口气,这下说中了。攻城、守城,他都比较有信心,唯独与正规军野战,特别是骑兵,他不仅是信心不足,反倒有着一种固有的恐惧,在极力躲避。

虽然是早晚的事情,还是尽量把时间往后拖延吧!

孟九成双腿一夹马腹,不用吆喝,犟丫已经提速,欢快地奔驰起来。

…………

青云镇,属于临沭县,距离临沂(沂州州治)五十余里。历史上以土地肥沃,盛产杞柳而著称。而在战乱的影响下,景象却大不如前。

镇里一处大宅院已经戒备森严,士兵们持枪拿刀,面色严肃地来回巡视。

作为第一次会商,代表着两家的气势,双方都选出了百名精锐护卫,不想弱了势头。

而宅院里的大厅,气氛却好象融洽随和。不管是怎样的心思,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只不过,石硅根本没来,借口是军务繁忙。但孟九成知道,那家伙是没瞧得起自己。不来就不来吧,反正对这个叛降不定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能见到彭义斌,也算是不虚此行。

彭义斌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伟,嗓音特别的洪亮。他的整个身躯与其说是结实,不如说是粗壮,黝黑的皮肤、浓眉和头发,发亮的黑眼睛,放声大笑的时候,嘴咧得很大,能露出二十颗或许更多的白牙齿。

每当孟九成看到这口白牙,都好生羡慕,很想打听一下用的啥牌子的牙膏。

“真是好东西啊!”彭义斌刚把望远镜放下来,这还是次一等的货色,转头望着孟九成,可恨地又露出白牙,“孟将军重礼,某家多谢了。”

孟九成把本来要给石硅的礼物顺手给了参谋官程福,谁让你不来的。而给刘二祖的自然是好货色,用盒子封着。

他拱了拱手,表示谦谢,开口说道:“红袄军虽各有分属,但举旗起事,皆为反抗金人,可谓是志同道合。所谓合则强,分则弱,在下久有与各军联络,协同作战的想法。只是兵微将寡,恐被人瞧不起,不屑合作。现在呢,终是有了点样子。当然,比刘大将军,彭将军,那是远远不如。”

彭义斌貌似赞同,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程福也笑了,孟九成这番话说得挺实在,他觉得相当合理,便开口说道:“孟将军此话说得在理,可也对我们有所误解。凡是起事抗金的,不论人马多少,我们刘大将军都是赞赏的。”

“是啊,刘大将军麾下将领,兵马数量不一,却也是同样看待。”彭义斌在旁附和着,“这个,孟将军应该是九大王的部属吧?”

孟九成脸不红不白,点了点头,说道:“本县的统领已经率军前去增援莱州,在下是留守的。”

程福和彭义斌或许知道孟九成是如此崛起的,但这不关他们的事,自然也不会深究,便略过了这个话题,直接问起联合作战的事情。

孟九成沉吟着说道:“沂州金军在我侧背,使我军不能轻易向北行动,以增援九大王。在下希望能与贵军联合,破其城灭其军。”

彭义斌和程福对视了一眼,都没有马上说话。沂州金军对他们来说,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城池坚固,他们尝试过攻打,却无功而返。

要知道,当时攻打坚城对于正规军来说,也非易事,更不要说装备简陋的义军了。

“沂州守军不足三千,但城池坚固高大,难以攻取。”程福作为参谋官,却是刘二祖派来的,他不先表态,彭义斌也不好说话。

彭义斌深以为然,说道:“之前我与石将军合军近两万,攻打沂州,也未得手,反倒是伤亡不小。”

“如果在下有破城之法呢?”孟九成一抬眼睑,沉声说道:“我军可出动五千之众,如果贵军出动七八千,便能将敌人困在城内,破城全歼。待作战完毕,城池自然归贵军所有,缴获的军需物资嘛,平均分为三份,我军只要这临沭县。如何?”

战利品分成三份,参战的孟九成和彭义斌各得一份,另一份便是刘二祖本部的,这合情合理,也显得孟九成很会办事。

彭义斌颇为心动,看了看程福,又转向孟九成,问道:“孟将军如此有把握?”

“攻打坚城,非为易事,孟将军不要轻敌啊!”程福不太相信,委婉地提醒道。

“不是轻敌,是确实有把握。”孟九成很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二位还有疑虑。那不如这样,攻城便交给我军,破城后贵军再跟进杀入。”

彭义斌垂下眼睑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孟将军如此说,那我军再不出动,岂不令人耻笑?”说着,他将目光投向程福,询问道:“我部出动八千人,程先生以为如何?”

程福苦笑了一下,知道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拿人手短是一方面,孟九成主动揽过重担,更让他和彭义斌无从拒绝。孟九成说得明白,破城之后你们再动手,就算攻不破城池,你们也没什么损失。

“好吧!”程福也表明态度,说道:“孟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便是出动大军,迫敌婴城自守,不敢出城作战。两家联军有一万三千多,定能达到目的。”

孟九成见联合行动基本敲定,赶忙说道:“我军集结南下,还要准备攻城器械,总要七八天时间。料敌从宽,便以十天为限,两军兵围沂州?”

迎着孟九成询问的目光,彭义斌和程福交换了下目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彭义斌、石硅、夏全、时青、裴渊等武装都是刘二祖麾下的将领,但还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这就是投附,或叫归附。说白了,就象个大联盟,刘二祖就是这一个大联盟的盟主。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显得人多势众,联合作战的战果也要大。但同样也有着自身的缺陷和弱点,那就是不够精诚团结,各家武装有可能为了保存实力而作战不力,也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而对命令执行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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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商议妥协

所以,石硅轻视孟九成,不想参与会商,更不想协同作战,也就托辞不来;而彭义斌同样也有自己的考量,除了州治(现临沂)外,他已经占据了沂州的大半。如果能打下州城,地盘便连成一片,再无威胁。另外,打下州治,他能名声大振,缴获也会不在少数。

而彭义斌既然做了决定,程福虽然是刘二祖派来的,也知道事情就这样确定了。现在只需向刘二祖汇报一声以示尊重,并不需要刘二祖的正式批准。

接下来,孟九成和彭义斌等人便进行了具体的商议,确定各部的行动时间,行动路线。

彭义斌是打过沂州的,对城池的情况比较了解,孟九成听过之后,也重新修正了破城的计划。

“我军由板泉镇西进,包打沂州东面,贵军在南、西两个方向集结,北面嘛,就算是给敌人开的口子。”孟九成指着地图说道:“做出围三阙一的假象,敌人肯定不会上当,放弃州城这样重要的地方。只要敌人不突围,咱们的围歼计划便成功了大半。只要在城门外筑围掘壕,敌人也就成了瓮中之鳖。城破后,他们想逃也逃不了啦!”

程福皱了皱眉,说道:“我会报告大将军,注意沂州的动静,防止金军狗急跳墙。”

沂州的北面是蒙阴、沂南等地,属于沂蒙山地,是刘二祖的根据地。沂州金军万一真的被围三阙一所吓住,北窜突围呢?当然,这可能性很小很小,却也要以防万一。

而攻打沂州最要防范的是南面的邳州,邳州刺史纥石烈桓端是个比较厉害的家伙。但此时有石硅、夏全在邳州活动,纥石烈桓端的兵力有限,出援的可能性是有,可援兵不会很多,孟九成觉得是完全可以阻击成功的。甚至,他还有伏击其援兵,再获胜利的打算。

而且,围攻沂州的行动可以迅速而秘密,彭义斌的人马也可以提前行动,截杀信使,切断沂州至邳州的通信联络,使邳州金军根本不知道沂州的事情。

彭义斌对孟九成的计划十分赞赏,一个字“细”。这与他们以前的行动是有所不同的,更加严密周到,成功的希望也是更大。

当然,对孟九成,对红巾军,彭义斌也要有个观察了解的过程。计划虽好,还要看实际的战果。所以,他态度是谨慎的,调兵遣将也是很认真的,对己军利益和安全的争取也是不遗余力的。

对此,孟九成做出了一些让步,但也坚持着设定的底线。最后,他又改动了计划,约定彭义斌的人马将与红巾军在距沂州二十里的汤河镇会合,一同开进,直抵城下后,再分成南、西、东三面,包围城池。

这样做虽然有些笨,但第一次合作,双方难免有些猜疑,生怕对方故意迁延,己军若先至城下,可能会遭到金军的出城攻击。大家聚在一起,要快都快,要慢都慢,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至于截杀信使、切断联系,则交由彭义斌所部,只要分出若干百八十人的小队,在大路小路多设绊马索,挖掘陷马坑,也就差不多够了。

在互相争取利益和安全,在讨价还价的妥协中,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行动计划最后敲定,两边也都放下心来。

这一天的时间过去,能有这样的结果,孟九成和彭义斌也算满意。什么虚套的把酒言欢也省了,各自带人返回,前去安排。

太阳已经隐没于辽远和模糊的地平线后,幕色降临的时候,孟九成带着亲卫还在奔回板泉镇的路上。

之前是埋头发展,不理外面的纷乱;现在是主动联合,不能坐视其他义军的成败。

有这样的转变,首先是红巾军已经有了较强的实力,可以在联合中争得一定的话语权;其次是孟九成思想的逐步成熟,认识到不能独善其身。红袄军虽然战力不算强,有的军纪也很差,但目前共同的敌人是金军,仅此一点,便有合作的基础。

打下沂州,则南面的威胁大减;刘二祖在沂蒙山地能较长时间的支撑,对根据地侧翼的安全,也是相当有利。因此,红巾军可以抽调主力,重点防御北方,并利用争取到这些时间收拢整合杨安儿、李郭三等部的败兵,继续扩充实力,增强武备。

韩守仲本在前面充任前卫,此时放慢马速,凑近孟九成,开口打断了孟九成的思索。

“将军,此次联合作战,我军是不是让步太大了?这样会不会让他们生出轻视之心,象是咱们求着他们似的?”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你只会到了开始,却没想到以后。等到我军攻破沂州,他们还敢有轻视之心吗?再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让出一些利益,我们要的是长远,要的是减轻南面威胁。而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还要合作的话,我们可就不象现在这般好说话了。”

韩守仲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有疑惑,说道:“其实我军可以再等些时日,实力更强时,完全可以独力攻取沂州。”

“等不起啊!”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之前我们做出过判断,认为杨安儿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虽然金军主力可能会转向攻打临朐、淄州、青州的李全,但李全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北面的两支红袄军都被击败的话,我军便有可能直面金军。所以,主力越早转向北面布置,对我们是越有利,也更安全。”

“杨安儿快要失败了?”韩守仲说完,不待孟九成回答,便自问自答道:“是啊,我们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早作布置,正是万全之策。”

“现在已经开始布置了,二师父、六师父,都在北面坐镇,筑垒修堡,加强防御。”孟九成说道:“而南面的军事行动,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沂州若下,五师父便会赶到塔山坐镇,专力防备海州之敌。”

“一个月——”韩守仲想了想,点头说道:“若只打沂州的话,时间还是充足的。”

孟九成微笑颌首,不再深说。在他心里,可不是只想打下沂州就算完事。除了希望研究院能造出威力更大的青铜炮外,他还想看攻打沂州后的形势变化,在南面能继续扩大战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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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刘小娘子,兵临沂州

四周黛绿的群山,迎着鲜丽的朝阳,轻爽地微笑着。

视角变幻,远的峰上,近的峡里,耳边是山鸟野猴的叫声,眼里是拉近的、清晰的景物。

“哈,真有趣,真是好宝贝。”刘莹莹举着望远镜,玩得高兴,嘴中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小娘子,该回去吃饭了。”侍女在旁开口提醒道。

“等一会儿。”刘莹莹不耐烦地说着,继续瞭望玩耍。

直等到刘二祖又派人催促,刘小娘子才收起望远镜,尚未尽兴地回去。

史载:又有刘二祖者,亦名盗也,败亡后。其女刘小姐聚众数万,亦为花帽军所破。

而刘莹莹便是刘二祖的女儿,那位继其父之志,聚众数万的女豪杰。虽然只是短暂的统军举义,却也不失为历史上的闪光。

在饭桌上,刘莹莹有些不满地发出抱怨,“这个孟,孟九成,真是小气,只送给爹爹千里镜。”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刘二祖就想起女儿动他的望远镜了。虽然宠溺她,却还沉下脸数落道:“那物件是海外传来,珍贵得很,你以后莫要再动,免得有所损坏。”

刘莹莹却不怕,撇了撇小嘴,说道:“再珍贵,也能花钱买到。要不,他怎么还送给程大使和彭将军了?爹爹,你不给女儿要也不打紧,霍叔呢,他难道还不如程大使和彭将军?”

“这个——”刘二祖愣怔了一下,觉得女儿说得也对,霍仪是他的副手,也就是红袄军的二首领,怎么还比不过手下?

“只是不知道孟九成手中还有没有这千里镜了?”刘二祖有些犹豫地说道:“若是没有,咱们或要或买,岂不是强人所难,让人觉得咱们贪得无厌?”

“委婉地问一下,又不逼他抢他的。”刘莹莹眨了眨眼睛,笑道:“他和彭将军不是要打沂州吧,不如咱们也派些人马。帮着他们打,也好开口说话。再说,得的战利品不是还有咱们一份吗?正好运回来呀!”

“打不打得下还两说,兴师动众的怕是不妥。”刘二祖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咱们多了不派,也就一千五六百,是个助战的意思就够了。”

“那让孩儿带队去吧!”刘莹莹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就接过话茬。

“不行。”刘二祖回答得也痛快,瞪了女儿一眼,“你老实呆着,女孩儿家家的,抛头露面,成什么话?”说着,一推碗筷,起身而去。

哼!刘莹莹也赌气地把碗重重一墩,可眼珠转来转去,露出狡黠的笑容。

…………..

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飞快过去。

到了约定日期,孟九成已经调兵遣将,军资准备也完成,大军由板泉镇出发,西进沂州。

一路上十分顺利,在汤河镇与彭义斌的六千人马会合,一万多人的部队浩浩荡荡,进逼沂州城下。

金军的反应果然在意料之中,两千多守军见敌人来势汹汹,并不敢出城作战,紧闭城门,坚守待援。

联军抵达城下,并没有立刻分兵展开,而是先掘壕封锁城门。先从东门、南门开始,然后是西门、北门,部队随封锁随展开,不给金军以出城突袭一部的可能。

“敌人用兵很稳啊!稳则慢,迁延时日,粮尽自去。”沂州同知防御使仆散撒合站在城楼上,观察着城外,点评着,脸上并不惊慌。

沂州之前便经历过战事,城郊村镇被金军和义军屡次搜刮,不仅百姓逃散,且没有了什么物资供给。所以,仆散撒合认定敌人虽来势汹汹,却不能持久。

“大人英明。”幕僚在旁恭维道:“贼寇上次铩羽而去,此番也要大败而回。”

仆散撒合点头微笑,说道:“敌来势汹汹,我却有一定之规。谅贼寇这等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这坚城。”

沂州防御使仆散留家奉调带兵去镇压杨安儿,城中守军只剩下两千多,仆散撒合自知守有余而攻不足,而只要力保州城不失,便是大功一件。所以,孟九成是有些多虑了,但却不多余。

且不说仆散撒合督促兵将,按照成法严加戒备,先说孟九成和彭义斌。

经过一天半的时间,大军完成了封锁展开,在沂州城的四门外立寨,重点防御,城外也有人马驻防,把沂州围成了铁桶。

而工兵队也完成了勘测,确定由北面挖掘坑道,进行爆破。得到报告的孟九成立刻把带来的十架大型抛石机运至城南,布置在南城门的环形封锁壕沟后,派兵四处搜集运输石头,并于黄昏前开始了佯攻。

封锁壕沟前堆起了高高的土沿,还有茫茫的夜色,以及刀盾兵,给操纵抛石机的士兵提供了较好的掩护。

虽然有了飞雷炮,以后还会有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青铜炮,但抛石机这种简单易造的武器,孟九成并没有放弃。不过是需要木头,需要木匠,成本低啊!

而即便是抛石机,对于彭义斌、程福等人来说,也是非常先进的重武器。特别在轰击的时候,看着一颗颗五六十斤的石块腾空而起,砸向城楼、城墙,尘灰弥漫中敌人惨叫惊呼,实在是非常痛快的一件事。

“这东西很厉害呀!”彭义斌连连点头,对程福说道:“先杀伤敌人,破坏城防,再用云梯登城进攻,伤亡会小很多,攻破城池确实有些把握吧?”

程福想了想,摇头不语。他觉得若只是这样,孟九成不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自信心,可要说别的办法,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城内的仆散撒合也被惊动,以为是敌人趁夜攻城,急忙赶来,却看到在下石头雨。大的能把城墙砸个坑,甚至是出现豁口,小的则能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还有能轰然爆炸的炮弹,威力更大。

对此,仆散撒合是感到意外的。他本来以为敌人要进攻,也是弓箭压制,云梯攀登,蚁附攻城。可没想到,敌人竟有比弓箭更厉害的远程武器。

第九十五章 沂州之战

当然,意外是意外,仆散撒合认为光凭这种手段,想破城也非易事。所以,他进行了一番布置,比如堵住城门,并利用城墙居高临下的优势,用强弓放箭,压制并杀伤敌人。

同时,他也发现敌人轰击的目标区域是相对固定的,可以让士兵暂时疏散,在安全地段等着敌人登城进攻。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轰击,南城门被砸破,露出了里面堵门的沙袋石块,城楼损毁了几处。但总的来说,要破城还远远不够。

“怎么停了?”彭义斌说完,也发现了问题,石头没了,“马上派人去搜集,要预备得足足的,连续轰才有效果嘛!”

“估计只是试探吧?”程福看到操纵抛石机的也有人死伤,可数量不多,便伸手指了指,说道:“要是孟将军担心伤亡,由咱们派人去操纵也可以呀!”

彭义斌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多造一些,若有百十架,轰塌城墙应该不成问题。”

“附近有树林,孟将军也带了工匠,多造也不是问题。”程福四下看了看,伸手叫过一名红巾军的军官,吩咐道:“你去禀报孟将军……”

远处,女扮男装的刘莹莹直撇嘴,意犹未尽地抱怨道:“怎么停了,看得正起劲呢?”

旁边的军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偷偷跟来的,弄得他也没办法,只好派人给刘二祖报信儿,暂且让这位小姐随军行走。

“我去见彭将军和程大使,由他们引荐,再去见孟九成。”刘莹莹转头看了看这个一脸苦色的军官,皱眉说道:“放心吧,是我自己的主意,大将军是不会责罚你的。”

“这个,属下派人保护娘子。”军官咧了咧嘴,事已至此,保护好她才是第一要务啊!

太阳向着西边慢慢沉落,象一面红得象丹般的大圆镜,愈向下走愈是鲜红。

城北的营寨内,孟九成正听着工兵营长王谢的汇报。

“在两百步左右挖掘坑道,要通到城墙下,并且做好爆破准备,应该能在明日黄昏前完成。如果是双层坑道的话——”王谢说完便躬身肃立,等着孟九成的吩咐。

“在外人面前,不用太过张扬。双层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孟九成轻轻摇头,说道:“加紧挖掘,越快越好,掘进和爆破事宜便全由你负责。”

这个时间已经比他预想得要快,看来工兵营添置的器材,以及这段时间的苦练是很有效果的。而且,对于地下水位较高的土质,工兵营也掌握了边支护边挖掘的办法,使坑道爆破的使用范围大大增加。

“末将领命。”王谢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攻城时间便暂定在后日寅时?”孟九成询问了一句,见韩守仲等将领没有意见,便继续布置,“攻入城内迅速向东、西突进,以松树炮开路,夺取城门,接应友军涌入。至于什么斩官、夺府、占库这样的功劳,你们不要去争。这样,我军能减少些伤亡。”

众将心中明白,这是孟九成不准备让友军看到破城的情景,更不会让他们知道坑道爆破的秘密。

“友军如果对抛石机感兴趣,此战我们可能会多得一些缴获的物资。”孟九成狡黠的一笑,说道:“且等他们开口,我便可待价而沽了。”

“卑职以为,如果他们坐大,对咱们未必有利。”邵凯作为降将,也被孟九成留在身边观察使用,他对孟九成的思路还不甚了解。

“坐大?”孟九成笑了笑,笃定地说道:“不会,肯定不会的。这个我不细说,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不管是红袄军的哪支,都有一个共同的缺陷,那就是不懂经营,或者说是经营不善,难以做到自力更生。

短时间内还能靠劫掠维持,时间长了,钱粮便是制约其发展壮大的主要因素。历史上,红袄军多归附于宋,也正是这个问题难以解决,只能依靠宋廷提供钱粮。

而南宋小朝廷也正是以钱粮为手段,来控制义军。既利用其抗金,又限制钱粮的数量来防止义军坐大。

孟九成想兴王图霸,就要摆脱钱粮的依靠,自力更生。同时,他也不太担心所谓友军坐大,威胁到自己。帮他们占城夺州,消灭金军,根本的目的是为了红巾军侧翼的安全,为了争取到发展的时间。如果日后不仅能自力更生,还能有所富裕,不也是吸引他们前来投顺的资本?

布置已毕,众将还未散去,便有人禀报,彭义斌、程福等人前来求见。

“呵呵,说不定是买卖上门了呀!”孟九成笑得狡黠,摆手示意众将退下,亲自迎出营账。

在账外寒喧几句,孟九成将彭义斌等人请进营账落座叙谈。

除了彭义斌、程福外,还有一个人,孟九成却不认识。乍看象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个子稍矮,但大眼有神,颇有英气。

“孟将军,那抛石机颇有效果,看来破城有望啊!”彭义斌先是表示了肯定,话风一转,又说道:“只是数量少了一些,不知道打造起来费时吗?”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说道:“打造起来虽不算费时,但砍伐下来的树木总要干燥些时日,才能加工。这与打造云梯有所不同,各部件是需要比较精细的连接的。要不是嫌它粗笨,运输不便,在下倒是想多带些来。”

程福点了点头,觉得孟九成说得有道理,并不是推脱之辞,便转而说道:“那孟将军觉得几日能够破城?毕竟我军的粮草不算充裕,只能勉强支撑个十天半月。”

当然知道你们的粮草不足,俺们还是自带粮草来帮你们打仗呢!孟九成有些腹诽,但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道:“程大使,彭将军,呃,还有这位小将军,不用担心粮食问题。破城嘛,只在这三五日,然后咱们就进城喝酒吃肉。”

彭义斌等人面露惊诧,可觉得孟九成不能大言相欺,心是多少放下来,这才想到忘了介绍刘莹莹。本来他俩是不愿意领着刘莹莹,可刘二祖的面子却要给,有些勉强便忽略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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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无题

“这位——”程福想要介绍,却为之语结,不知道是揭穿刘莹莹的真实身份,还是帮着掩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下刘勇,见过孟将军。”刘莹莹知机拱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刘大将军的侄子,奉大将军之命,率军前来助战。”

侄子?孟九成一听刘莹莹说话,便有些疑惑,虽然故作粗声,却显得怪异。他不由得仔细打量,心中了然。

切!当演电影呢,女扮男装,把别人都当瞎子?

孟九成看出来了,却也没揭穿,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刘大将军,有劳刘小将军了。”

将军就将军,还非要加个小字,你看起来又有多大年纪?

刘莹莹心中有些小不乐意,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还记着讨要望远镜的事情,便开口说道:“孟将军所送的千里镜,刘大将军十分喜爱,听说很是珍贵,特命在下谢过孟将军。所需钱财,也请孟将军尽管明言。”

“大将军客气了。”孟九成觉得这话不简单,但又不能不表示,缓缓说道:“此是表示对大将军的尊敬,是一番心意。说到钱财,却是小瞧孟某了。”

“是啊!”彭义斌也觉得刘娘子这话说得不甚妥当,便插嘴说道:“俗话说:礼轻情义重。孟将军却是礼重情义更重,岂能用钱财来衡量?”

刘莹莹自觉有些失言,暗怪自己太心急,可话已经开了头儿,索性直说起来,“在下失言,孟将军勿怪。其实,大将军的意思是千里镜于军战作战大有用处,孟将军若有得之的门路,大将军愿高价购买,分与众将。”

孟九成垂下眼睑,沉思半晌,苦笑一声,说道:“既是大将军需要,孟某便再献上两架,分与众将使用却是困难。好教大将军知道,此物乃是海外流来,是被风浪吹至海岸的一个海商所献,不说中原,便是南宋之地也是没有。若想再得,不知何年何月,那海商才会再来。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找到靠岸之所,依某看,大海茫茫,却是困难。”

这样一番胡编乱造,立时便使彭义斌和程福觉得手中之物珍贵异常,有价无市的宝物,想用钱买都不可得啊!

刘莹莹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触,只觉得目的达到,心中喜悦。可她也不傻,孟九成说得如此珍贵难得,你好意思白要?说是献上,谁都听出是客气之语,有价无市,也得多少表示一下吧?

“孟将军慷慨,某代大将军先行谢过。”刘莹莹拱手说道:“此物既如此珍贵难得,大将军又岂能无功受禄?这样,等打下沂州,大将军的那份缴获便给孟将军。稍作酬谢之意,却是不抵宝物之价,孟将军莫要嫌弃。”

孟九成也不矫情,拱手还礼,说道:“既是大将军之意,孟某就腆颜愧领了。”

程福张开的嘴又无奈地闭上了,他认为刘莹莹过于心急,也承诺得过于草率。还不知道缴获有多少呢,怎么就不要了?他苦笑着看了看刘莹莹,心中有些埋怨。

“还有一事。”刘莹莹看到程福的表情,却会错了意,对孟九成又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几架抛石机,是否可以卖与我军?价钱嘛——”

孟九成摆了摆手,说道:“莫要谈价钱。两军协同作战,共抗金军,这是重中之重,互通有无也是应该。抛石机,不仅贵军可以留下,连图纸,孟某也会交与贵军。以后多多打造,是攻城,还是防御,只要能打击金军,孟某也就得偿所愿了。”

“孟将军——真是慷慨、豪气……”刘莹莹没想到孟九成这么好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谢。

“孟将军若有所需,尽管开口。”彭义斌也是个直性汉子,觉得受之有愧,总要有所表示,才心安理得。

孟九成故作沉吟,才说道:“我军需要硫黄焰硝,是作价购买,还是以物相换,都可使得。”

“那就以物相换吧!”程福比较精明,觉得金银作用不大,象粮食、盔甲、兵器这样的实物,才是义军更需要的。

“除了粮食,别的都可交换。”孟九成也不傻,立刻把粮食排除,还哭穷道:“诸位见谅,我军的粮草很是窘迫。此番出征,也只够这五千人的嚼裹,还不能迁延时日。”

“是啊,粮食是越来越缺了。”彭义斌很有同感地点头叹息。

正说着话,亲卫进来禀告,军中开晚饭了。

“孟某请诸位在此用饭,还望诸位不嫌粗陋。”孟九成呵呵笑着相邀,见众人同意,便吩咐亲兵把饭菜端来。

伙食很简单,杂粮饭,海带汤,还有一条蒸熟的海鱼干。靠海吃海,产量虽不足,但军队是最先受益的。

“孟将军不喝酒吗?稍饮不会耽误军事吧?”北地豪杰喜酒,刘莹莹见惯了义军中将领的作派,见只有饭菜,不禁有些好奇。

“诸位见谅,我军确实未带得酒来。”孟九成不好意思地拱手致歉,解释道:“而且,在我军所占之地,已经实施了禁酒令。主要是粮食紧缺,人尚不够吃,做酒就有些浪费了。”

“这倒是个办法。”彭义斌脱口而出,一拍大腿,说道:“某也可下令,在沂州禁酒。”

刘莹莹看了程福一眼,两人都露出苦笑。尽管禁酒可节省粮食,但也只能在刘二祖的直属部队所控制的地区实施,且会招致很多将领的怨言。至于其他归附的武装,恐怕只能是各凭自愿了。

“孟将军,这是何物?”程福用筷子挑起汤中海带丝,借着询问岔开了话题。

“哦,这叫海带。”孟九成笑着解释道:“海边尽可采得,晒干后极耐储存。这鱼也是海中所产,诸位尝尝,也与淡水鱼的滋味颇有不同。”

刘莹莹细嚼慢咽,轻轻点头,说道:“要说不同嘛,似乎腥味不重。”

“呵呵,这也算是一样吧!”孟九成笑着说道:“对了,孟某还有一件事相求。诸位日后作战,若是缴获船只,可作价卖与孟某。”

“孟将军要捕鱼捞虾,以解粮荒?”彭义斌剔出一根鱼刺,疑惑地说道:“这怕不容易吧?”

孟九成不想深说,模棱两可地答道:“总是个办法,尽管不太容易。”

大海,有些令人神往啊!

刘莹莹心中想着,搅动了下汤碗,看着那深绿色的海带丝有些出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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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破城

经过一顿便饭之后,各人差不多都达到了目的,关系也接近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南城的抛石机继续轰击,但已经交给了彭义斌的部队,红巾军的人员只是负责指导;而工兵队也是轮流施工,全力掘进,终于是按期完成了任务。

孟九成立刻通知彭义斌,凌晨寅时前准备好突击部队,分在东西两门,并加强南门的防御。

这天的夜里,攻城的部队很早便进入了休息,只留下警戒部队在营寨中巡逻。而两天的石弹轰击,也使金军向南面调动了部队,起到了佯攻和牵制的作用。

丑时四刻,突击部队被叫醒,整理后悄然分赴指定的区域。

丑时五刻,孟九成得到各处回报,两军的突击部队已经到位,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时),天色发白,却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两条导火索被点燃,向着城下迅速而去。

望着沂州的城墙,孟九成此时的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片刻的时间竟过得如此缓慢,孟九成的平静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当他第三次举起望远镜时,一声巨响打破了晨时的静谧。

浓重的黑烟在沂州的城墙处升起,大地剧烈地震颤着。视野中,沂州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碎木灰土腾空而起,好似一头怪兽从城墙的肚子里猛然钻出,咆哮着向半空窜起。

随后,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人们已经看到城墙被炸开了,进攻便在鼓号声中开始了。

一队一队的红巾军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奔跑冲锋。进一步完善的攻城计划连前锋士兵的盔甲都考虑到了,各式盔甲都有,防护力较强。

“冲啊,杀啊!”

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呐喊,何三宝也不例外,无疑,这样的喊叫能让人更加地兴奋,更加的狂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带着士兵冲进了刚刚有些稀薄的烟尘之中。

在黑火药呛人的气味中,混杂着伤者的哀叫,脚下磕磕绊绊,何三宝眯起了眼睛,努力在破木土块中前进。

终于,眼前蓦然一亮,已经冲出了烟尘弥漫的区域。虽然还象细雾般模糊,但视线已经基本不受阻碍。他看到了金兵,稀稀拉拉,似乎还未从茫然中醒来。他也看到了战友,前面的一队正呐喊着猛扑上去。

……………

仆散撒合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他惊恐地看到房梁还在抖动,那沉年老灰纷纷落将下来。他的脸色一变,霍然坐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他起床穿好衣服,外面的纷乱已经能够听到。但仆散撒合依旧没有想到城已经破,敌军正在城内冲杀。

等到亲卫失慌失措地跑进来禀告,城池已破,敌人已经打开了北、东两门,正源源涌入时,仆散撒合方才大惊失色,还不可置信地怒斥亲卫胡说八道。

……………

突破城防的红巾军起初遇到的抵抗很轻微,一来是金军防守的重点不在此处,二来则是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以及一轮猛烈轰击使金军伤亡很大,剩下的则被恐惧和茫然所包围,没有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冲进城的红巾军士兵在各自的官长指挥下,迅速抢占两边城墙断口,掩护着后续部队蜂拥入城。入城的各部队则按照计划部署,向东、西两个方向迅猛推进攻击,拓展着占领区域,使更多的部队能够入城参战。

喊杀声越来越响,城破的消息由城北蔓延,战斗也向四处扩散。其他地方的金军在睡梦中惊醒,仓惶失措,乱成一团。等到红巾军一部打开东门,彭义斌所部涌入,向着纵深猛攻后,金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轰,轰!”两门松树炮在板车上相继开火,耀眼的白光闪花了当面金军的眼睛,迎面扑来的是雨点般密集的弹片。

在惨叫哀嚎中,这支金军的战斗意志被彻底摧毁,在红巾军士兵凶狠无比的攻势下,败退变成了溃退,溃退变成了逃窜,抛下刀枪,四下奔逃。

“杀!”陈鸿把长枪从一个金兵身上抽出,一脚踹倒尸体,跟着战友们奋勇向前追杀。

少数地方的战斗虽然还激烈,但却没有了悬念。金军大部溃败,只有少部分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天色越来越亮,敌我双方还在城中厮杀鏖战。喊杀声、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在城池上空回响。

孟九成站在城楼上,静静地注视着城内。朝阳初升,红光笼罩,仿佛是一座血染的城池。

“金军显是没料到我军能这么快破城,只注重了城墙防守,却并未做街巷战的准备。”身旁的萧英幽幽地说道:“若非如此,我军的伤亡恐怕要大大增加。”

“今日的伤亡也不小。”孟九成停顿了一下,但转而挺直了腰板,脸上现出坚定的神情,“真正的强军便是在血火中锻炼出来的,经此一战,又会有一批新兵成熟起来。”

“是啊,养兵不如练兵,练兵不如实战。”萧英抿了抿嘴角,冷酷地说道:“真正的强兵可以一当十而战意不减,血腥沾得越多,越是无所畏惧。”

孟九成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才低沉地说道:“可惜,名为金军,其中却多是汉人。五师父,我不是说你的——

“我知道。”萧英毫不在意地一摆手,说道:“其实你应该换个思路,不要老想着同民族就该怎么怎么样。可我说不好,这得靠你自己琢磨。”

孟九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我一直没想明白。”

“那就继续想。”萧英不客气地说道:“想想那些义军,他们是为了什么举旗起事的?想想你自己,凭什么能号召起那么多人追随?”

孟九成皱紧眉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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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装可怜

日上三竿,攻打沂州的战斗已经完全结束,打扫战场也已接近尾声。

在联军突然而凶猛的打击下,城内金军被全部消灭,最后的据点——府衙在冲天大火中化为灰烬。

仆散撒合自焚而死,作为女真人,算是为金国尽忠职守了。而城破的如此突然,兵败得如此迅速,使他在府衙内发出的几道命令几乎都没有得到落实,甚至是根本没有传到。

府衙是被烧毁了大半,但城内的仓库却得以基本保存。粮食、器械、钱财全部落到了联军手中,可谓是收获颇丰。

具体的数目还要清点,但从府库的出入账薄上已经能看出大概。

孟九成高兴,彭义斌喜悦,只有刘莹莹意识到了自己的草率,后悔不迭。程福也脸露难色,心中叫苦,觉得这代价未免大了些,刘二祖那里不好交代。

等到物资清点完毕,孟九成和彭义斌开始分赃,刘莹莹就更坐不住了。思来想去,她实在是担心父亲见责,只好又腆颜来找孟九成。

“哈哈。刘小将军这是会变戏法啊!”孟九成笑得怪异,把回复女装的刘莹莹迎进屋内。

刘莹莹进了屋,稍有些赧然,坐在椅中也不自在,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孟将军见谅,奴家刘莹莹,乃是刘大将军的女儿。之前瞒了身份,实在有违‘以诚相见’的道理,所以——”

“这样好,这样甚好。”孟九成给刘莹莹倒了杯茶,转回桌案后坐下,仔细打量着。

肤色很白,一双莹黑的眼睛,十五六岁的少女,显出别具一格的美丽,如同初绽放的花朵。

刘莹莹被看得有些气恼,但是来相求的,只好压了压情绪,努力做出温婉的样子,缓缓说道:“孟将军,这个,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好说口。都怪奴家年幼不通事务,擅作主张,未经家父同意,便草率答应用缴获物资来换千里镜,还有那个抛石机。现在一想起来,奴家就害怕,害怕家父责罚。您不知道,家父对子女是很严格的。”

小丫头,在这装可怜呢!孟九成看着刘莹莹故意装出的样子,十分想笑,蹭了蹭鼻子,又强忍住了。

“孟将军——”刘莹莹抬头看了孟九成一眼,继续低声下气地求恳道:“您看,咱们能不能重新商量一下?要是这个结果的话,奴家连家都不敢回,真的是很为难啊!”

孟九成笑着调侃道:“要是不敢回家也好办,到某家的地盘上玩耍些时日,等刘大将军的气消了再回去呀!”

刘莹莹倒是玩心很大,可这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她撇了嘴,可怜地望着孟九成。

孟九成挠着头,想了一会儿,装作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既然刘小娘子这般为难,孟某可以把原定给予刘大将军的物资一分为二,我军只得其一。刘小娘子,你看如何?”

刘莹莹眼睛一亮,赶忙点头,又起身施礼,喜不自胜地感谢道:“多谢孟将军体谅,多谢孟将军成全。”

孟九成伸手虚扶,笑道:“孟某成全了小娘子,小娘子也要助某一臂之力,如何?”

“怎么相助?”刘莹莹开口问道,脸上显出狐疑和警惕之色。

孟九成作了个手势,示意刘莹莹坐下,缓缓说道:“我想请刘大将军出兵,两家继续联合作战,攻打金军盘踞的州县……”

金朝南迁后,战略重心转移,对山东、河北已经派不出太多的兵力,只能抽调各地方驻军来镇压红袄军,就是拼凑出来的军队。

比如沂州防御家仆散留家、宿州提控瓜尔佳锡尔格、徐州提控纥石烈桓端等,都奉调带兵听从仆散安贞之命,在北方攻打杨安儿。

也就是说,现在的很多州县的金军的兵力是很少的,只能勉强保住重城大镇,无力进行主动进攻。

因此,孟九成觉得趁此时机聚歼几个地方的金军,既削弱了金军的总体实力,又拓展了战略活动的空间,还能获得缴获物资,实在是三全其美的事情。等到金军主力腾出手来进攻,这样的好时机便没有了。

当然,孟九成最想攻取的是海州,一旦拿下,便基本解除了南面的威胁。而按照现在的兵力,要想吓住海州之敌,还需要三千以上的人马助阵。有将近两万的军队,足以使金军不敢出战。而死守城池的结果,就是守死而已。

刘莹莹似乎是听明白了,连连点头,但吸取了教训之后,丫头变得谨慎了一些,并不敢再次擅作主张。毕竟出兵与否,也与利益相关,还需要商谈确定。

“孟将军与程大使说过吗?”刘莹莹先是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地解释道:“奴家进言自无不可,但出兵征战这样的大事,父亲不会尽听奴家。”

“自然是要与程大使说的。”孟九成淡淡一笑,说道:“还有彭将军,刘小娘子再帮忙,孟某觉得问题不大。”

刘莹莹明白孟九成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有了缴获的物资,想必父亲也会很动心。彭义斌那更不用说,此战损失不大,收获却极丰。

“那奴家这便回去,把物资清单呈送父亲,再陈述出兵助战之利。”刘莹莹急忙表态,以示对此事的用心,以及对孟九成慷慨的感激。

孟九成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待清单列好,待某与程大使商议妥当,刘小娘子带着书信和清单明日再走不迟。”

事情谈好,刘莹莹便告辞而去。争回来一半物资,又有千里镜和抛石机,丫头觉得很不错,就算父亲见责,也不会很严重了。

送走刘莹莹,孟九成又去和彭义斌、程福进行了一番商议,以便确定是继续进攻拓地,还是就此偃旗息鼓。

不出孟九成所料,轻取沂州的结果使彭、程二人十分震惊,但也非常振奋。

义军装备简陋、攻坚能力较弱,这是明显的缺陷。这个弱点不仅金军了解,彭、程二人也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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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继续合作的商议

尽管还不清楚红巾军是用何法攻破城池,但鼓舞起来的信心却是无疑的。彭义斌自然希望继续扩大战果,缓解粮秣物资的匮乏;程福虽作不得主,但也表示可以写书信,向刘二祖大力建议,出兵助战。

从本军的角度出发,程福是主张继续西进,滕州、兖州是其希望的进攻目标。而刘二祖的部下郝定,有近两万人马,便以兖州泗水以根据地,活动在兖州、滕州、单州的数县之地。

对此,孟九成没有表示反对。刘二祖的根据地主要是在沂蒙山以西的山地区域,战略活动空间并不大。如果能攻下滕州、兖州,不仅归附的几家义军连成了一片,势力大张,更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

从一点看,程福还是有些战略眼光的,不是个庸才。

而孟九成虽然表示了同意,可也有自己的利益和目的,那便是海州。他可以率兵帮助红袄军攻打两州,但之后,红袄军也要出动万人以上,帮他攻下海州。

两州换一州,缴获物资按功劳分配,商议出的结果比较粗疏。但这是有待刘二祖首肯的,真要合作时,肯定还会有详细的会商。

不管再次合作是否能成功,孟九成和彭义斌达成的协议却开始履行。沂州归彭义斌,彭义斌则让出临沭,由红巾军占领。

州城换县城,如果非要说谁赚谁亏,多数人会认为彭义斌占了便宜。但孟九成的想法不同,也有自己的经营手段,他重视的是能耕种的土地,还有战略空间的伸展。

计议已定,物资的交换和分配也很快完成。第二天,孟九成便派萧英带着三千人马押运物资,前去接防临沭。而他,则带着剩余兵将退出沂州,暂时回到汤河镇驻扎。

作出这样的布置也与他和程福达成的初步协议有关,也是孟九成提出的一个先提条件,那就是先帮他打下海州,解除了后顾之忧后,他才会率军队帮助刘二祖攻取滕、兖二州。

其实,孟九成并不太担心海州的金军,因为在东海(连云港西南)还有马良、高林、宋德珍等义军一万多人。凭那三千多金军,既要守城,又要防范威胁,又从哪里抽调出多余的机动兵力?

但孟九成在初次合作中,已经做出了慷慨守信的样子,现在要先得利益,倒也不算过分。况且,滕、兖二州的距离很远,大军在外,孟九成也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

“荒唐!”刘二祖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厅中还有旁人,他也不好深说,只是急着把程福的信打开,仔细阅读。

刘莹莹悄悄吐了下舌头,转而向霍仪献着殷勤,“霍叔,莹儿给您要来了千里镜呢!”

霍仪已经听了她的讲述,觉得千里镜虽好,用物资来换,多少也有些心痛。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深责,便笑着说道:“嗯,莹儿长大了。此次出去,诸事处理得不错,霍叔也承你的情。”

刘莹莹听霍仪这么一说,放心不少,知道父亲要是责罚,霍仪肯定会说项劝解。心情一放松,她的话便多了起来,说道:“那孟将军说得挺有道理,金军主力在攻打杨安儿,咱们既不出兵救援,又不趁机攻敌拓地,难道等着被一个个收拾吗?”

霍仪摸了摸胡子,谨慎地说道:“莹儿,你把攻打沂州的情形仔细说来。三日破城,这红巾军有何厉害法门,直叫人难以相信啊!”

“莹儿也不清楚啊!”刘莹莹捋了捋鬓角的散乱头发,猜测着说道:“我去看过破城的地方,城墙塌了十几丈,都是碎木土块,倒象是从底下被掀翻的。”

霍仪皱眉思索,却是不明所以,难以想出红巾军破城的手段,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刘二祖已经看完了书信,转手交给霍仪,他便陷入了思索。

霍仪接过信,看过之后,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大将军,您觉得如何?”

刘二祖微皱眉头,缓缓说道:“如果真有破城奇术,我军出兵自是无妨;如果只是侥幸,或者是偶然灵验,便有些难办了。”

霍仪点了点头,一次的成功并不代表什么,如果出动军队,却没有什么收获,确实得不偿失,且还有一定的风险。

“但程大使信中却颇为赞成,认为红巾军当有破城奇术。”刘二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还提到了抛石机,觉得若有百八十架,破城虽不敢说在三五日之内,可也是有些把握的。”

当时的城池多是夯土构筑,明初修北京城时,也只在城墙外侧包砖,到了正统年间才将城墙内侧包砖。至清代,县城以上的城墙多为砖表土心,只用夯土筑成的土围子在县城中已经很少见了。

原因很简单,一个是成本问题,一个是随着攻城器械的发展而改进。宋朝、元朝时还没有火炮,威力最大的攻城武器是宋末的回回炮。所以,夯土构筑的城池在当时也算得上是易守难攻,也就没有什么必要用砖筑城。

如果守城得法,没有内奸,且物资充足,对于攻城一方来说,则意味着伤亡惨重,意味着旷日持久。蒙军攻襄阳,在青州困李全,那时间都是以年计的,可见攻城之困难。

霍仪听出了刘二祖有些不好决断,便依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提出了建议,“大将军思虑周详,然属下觉得或可一试。首先,从孟九成的行事可看出其心性本质,不象是个卑鄙善骗的小人;其次,红巾军不过万多人马,只占两县之地,他不怕因欺骗而招致我军进攻吗?”

“霍叔说得有理呀!”刘莹莹点头赞同,真的在帮孟九成说话,“千里镜能给,抛石机能给,沂州城能让,孟将军没有理由骗咱们哪!”

霍仪看了刘莹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者,联合作战时也是我军人多,他若食信而肥,不担心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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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联合的意义

刘二祖轻轻颌首,说道:“霍兄弟说得有理,出兵助战,对我军确实有利。那依你看,我军出兵多少合适呢?”

霍仪稍微想了想,说道:“五千以下,应该无妨。”

刘二祖沉吟着,心中则飞快计算了一下。红巾军五千,彭义斌最多可出六千,再加上自己派出的本部人马五千,应该是足够了。而且,出的兵多,在战功衡量上也会有利,能多分得一些缴获物资。

“便是五千吧!”刘二祖做出了决定,又望着霍仪说道:“还得辛苦霍兄弟,统领这支人马。”

霍仪对刘二祖还是很尊敬的,拱手说道:“属下遵命,可不敢言辛苦二字。”

刘二祖微微颌首,说道:“只有霍兄弟领军,某才放心。在外诸事,霍兄弟可便宜处之,不必报我。”

霍仪沉吟了一下,说道:“还请大将军给郝定下令,联军在攻打滕、兖二州时,请他予以配合。”

刘二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也好。便许他一州之地,命他出兵助战吧!彭义斌嘛,就从缴获的物资上给予奖励吧!”

对于部下,刘二祖当然可以下达命令,但他也知道部下对所执行的命令,往往并不彻底,或者说不积极。如果只是做做样子的话,他也没招儿。所以,刘二祖也知道以利诱之的手段。

霍仪虽然得到了便宜行事的授权,但他还是与刘二祖认真商议了一番,对想到的可能都有了一定的处置办法,这才领了将令,出外点兵。

刘莹莹还想跟着霍仪出征,却被父亲严词拒绝。这回她想偷跑,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

义军由分散走向联合,哪怕只是协同作战,或者说是象围魏救赵那样的呼应支援,其实际意义也远远超过了攻占几座大城,消灭多少敌人。

正因为有这样的眼光和思想,孟九成可以在缴获的分配上表现得慷慨大度,哪怕暂时吃点亏。

当然,孟九成也在为红巾军尽力争取着利益,打海州便是先决条件。在他看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何况,他还决定在缴获物资的分配上做出些妥协让步呢!

在汤河镇没呆几天,刘二祖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联合作战的意向再次达成,由霍仪率领的五千人马正向这边开来。而彭义斌也没有问题,占了州城,得了物资,又收降了一千多败兵,士气正旺。

既然联合攻打海州已经确定,孟九成便离开汤河镇,调动部队,向东南的城西镇集结。同时,他也知会了彭义斌,请他率军出动,前来会合。

经过沂州一战后,红巾军的整体军力并没有很大的损失。而且,新兵的招募、训练一直在进行中,很快就得到了补充。

扩充后的部队在战力上或有小波动,但却不大。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红巾军的扩充有独特的方式。

为了更好地让新兵成长,贯彻以老带新的练兵方式,红巾军的扩充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补充。没有成建制的新兵,而是老部队不断地注入新鲜血液,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再成建制地拆分。

有老兵带着,新兵能最快地掌握老兵的经验;有老兵带着,新兵在战阵上便有主心骨。这样拆分的部队,经过一两次实战,新兵也会很快成熟,甚至步入老兵行列,对真正的新兵蛋子开始言传身教。

经过这种形式扩充的军队,战斗力在初期肯定有所下降,但骨架犹存,下降的程度便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而这种扩充对老兵来说,则是一个比较容易获得提升的机会,多数伍长、拾长都是经年老兵。如果你再上进,多学习,多识字,还可以向中级军阶迈进。

即便身为老兵,又没有得到提升,但军饷待遇等方面也会有所不同。最起码,军饷和抚恤是按服役时间和军功递增的,退役后的土地发放也按年头和功劳有很大增加。

所以,不管你是心存忠义,还是当兵吃粮,只要你好好干,总会有你的好处。当然,对于军人的违纪、怠战、怕死畏缩等的惩罚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从来便是一支强军所具有的特点。

而强军的另一个特点是什么,孟九成认为是甲坚兵利,也就是装备要好。

尽管条件所限,但他一直在努力。而且,红巾军的扩充速度是有所控制的。因此,不论在整体上,还是出征的兵将,相对于其他义军,红巾军在装备上还是要胜出一筹的。

征战两三百里,耗时三十多天,孟九成计算过这次联合作战所需要的大概时间。

虽然比他原定的计划拖后了十余天,但结果却不会有大的改变。毕竟,在那个时代的通讯联络、信息传递和交通动输是很落后的,战乱时期更是时断时续。正在莱州与杨安儿激战的金军主力,即便得到消息,也不大可能撤兵回攻,而让杨安儿死灰复燃。

而且,消息传到北面,再整顿军队,开赴他处作战,这些可都需要时间,孟九成认为金军是来不及的。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孟九成还是下达了命令,调集了其他兵力由王忠峰、郑四安率领,防御住莒州和密州这两个方向。

由于组建了民团,接手拿贼缉盗等维护治安的工作,红巾军得以集中兵力,在根据地周围的要点进行重点防御,而这也是比其他义军更先进的地方。

霍仪领的兵马刚到,三家联军便展开行动,向海州进攻。东海的马良、高林、宋德珍等部得到消息,也活跃起来,占镇攻县。虽然并未真正联合,但却间接地策应了联军的行动。

面对来势汹汹、号称十万的义军,经略阿不罕、防御使纳不刺不敢出战,收缩兵力,放弃了海城周边的一些县镇,以三千五六百人马死守州治海城。

这样一来,孟九成的目的达到了,联军一万五六千人,又召义民两万相助,顺利抵达海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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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海城攻防

如同攻打沂州的翻版,联军掘壕困城,逐步展开。再加上放干护城河内的水,填塞部分护城河,才花了两天工夫,将海城四面包围。

历史上,宋军高忠皎和李全曾两次围攻海城,但都无功而返,可见海城的坚固。阿不罕等人显然是以此为凭恃,采取了防守反击的战法。他们想等义军久顿城下,人困马乏,粮草不断时便会退去。如果撤退时有所疏漏,阿不罕还想着出城追击,反守为攻呢!

金军已经今非昔比啦!难怪在以后的宋金战争中不仅不能取胜,还会损失惨重。

经过沂州之战,再有海城围困,孟九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对日后的作战也更有信心。

只不过,金朝显然还高估着自己的力量。南迁稳定后,竟制定出“取偿于宋”的愚蠢策略。

而宋金开战,持续了好几年。金朝不但没有夺取淮南之地,也没能迫使南宋朝廷重新交纳岁币,倒是丧失了许多有生力量,损耗了原有物资,增加了战争负担,使金朝在对蒙战争中更加处于下风。

几颗石弹呼啸着砸在城墙上,溅起无数的碎石泥土,城墙的一个垛口已经被砸掉,城下满是碎石残土。

阿不罕觉察到了敌军的意图,命令城墙上的弩炮弓箭进行压制,这对义军的抛石机轰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第三天的战斗停了下来,虽然没有惨烈的人员攻防战,但双方都认为是正常的试探性接触战,激烈的厮杀还在后头。

“霍帅,这跟打沂州时一样。”程福给霍仪做了介绍,但他知道红巾军负责的西面肯定不那么简单,有什么手段正在悄悄实施。

霍仪点了点头,他觉得有了抛石机,义军的攻坚能力已经大幅提高。数量够多的话,攻取城池可能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红巾军到现在也没占据州城,他们要海城也在情理之中。”霍仪沉吟了一下,说道:“可咱们,如果能拿下滕州、兖州,就能在沂蒙山和微山湖之间占据一个连成片的地盘。各家武装或合力进攻,或支援呼应,都快捷方便,十分有利。”

程福点了点头,说道:“孟九成这个人嘛,虽然年轻,但处事还算老成,也算守信。他既答应了,就会帮咱们打滕州、兖州,除非有什么意外情况。”

“我观孟九成,看得很远、想得很深,他岂会不担心金军击败杨安儿后,转攻于他?”霍仪轻轻抿了下嘴角,说道:“他帮咱们,日后咱们也会帮他。”

程福对此表示赞同。

据最新的消息,金军已经把杨安儿围在莱州城内,正加紧攻打,估计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杨安儿既败,金军的矛头指向谁?且不管是否能马上就直面金军的进攻,只要没有投降的心思,早晚也是金军攻打的目标。

所以,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帮手就强上几分。主要还是孟九成比较会作人,姿态放得低,跟他合作不吃亏。

“霍帅,孟九成派人来了。”程福眼光一瞟,猜测着说道:“是不是又要破城了?”

…………

太阳还没有升起,而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掩盖了灰色的露水。

孟九成在亲卫的保护下,眺望海城,等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刻。从第一天围城,工兵队便开始工作,红巾军也选定了最适合挖掘坑道的西面。三天的时间,挖掘填药已经全部完成。

快吗?孟九成并不这样觉得。多少年之后,太平军坑道爆破南京城,那是怎样的城池,也不过是花了七天而已。

雾气笼罩着西门,被红巾军的佯攻折腾了一天的金军,正在梦乡之中,阿不罕等金朝官员也正沉睡在美美的早觉之中。

迫于城外红巾军的势大,他不敢出城应战,更不会想到坑道爆破,也就不会抓瞎子埋大缸去听声音。自然,阿不罕等人也就不知大难临头,末日已经来了。

突然,轰—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醒了金军的美梦,红巾军引爆了城西地道里的火药。这次爆破,为了一举破城,火药用得充足,厚实的城墙登时被炸开了四五丈宽的豁口。

金鼓齐鸣,喊杀震天,早已严阵以待的义军呐喊着冲向城墙,当先者便是盔甲齐备的突击队。当雾气和扬在空中的尘灰散去,红巾军突击队已经杀进城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组织有序的后续部队。

三支突击队皆是义军中的精锐,每支队伍是五百人。他们冒着灰尘冲进城内,缺口处的金兵非死即伤,根本没组织起抵抗。突击队立刻分头向里杀去,分别抢占城池的南北两门。

除了抢占要点,迅猛突进,为后续部队入城展开创造有利条件,也是突击队的任务之一。

缺口两侧城墙被占领,入城通道已保无虞;义军继续涌入,喊杀声、轰鸣声、爆炸声在城内蔓延、扩散,初升的太阳在背后射出红色的光芒,笼罩了这座在战火中颤栗的古城重镇。

城陷矣!霍仪看着北门被打开,自家兵马涌入城内,放下了望远镜,直觉得手心冰凉,竟是紧张加激动,出了不少的汗。

“将军,乔统制来报,所率突击队斩杀金经略使阿不罕。”一个亲卫展开军报,念给孟九成听。

“哦,这么快。”孟九成淡淡一笑,说道:“传我将令,乔统领首建一功,所率突击队每人赏银二两。”

原来,阿不罕被惊醒后,得知敌军杀进城来,立刻带领亲卫冲出府来,直奔喊杀声最为激烈的西城。

城中守军分布四城,阿不罕一路上收拢败兵,也不过五百多人,迎面却碰上乔娥所率领的突击队。双方在正街上展开厮杀,阿不罕还身先士卒,却被几门松树炮当面猛轰成了筛子。

城中战斗依然在持续,入城义军已经完成了展开,兵力占有绝对优势,金军又是措手不及,顾此失彼,被义军打得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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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连胜

从凌晨破城,战至上午七时许,义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内局势,除少数敌人窜入居民家中躲避外,其余非死即降。

孟九成得到军报,并没有喜笑颜开,他在强作深沉。

城内进一步安定,孟九成才在亲兵的护卫之下,由西门入城。作为最先的突破口,由西门通向城内的街道是金军抵抗最激烈的地方。只是后来其他方向的义军也破城而入,金兵才知城池失守已成定局,仓惶后撤。

遍地的血水与尸首已经初步清除,但孟九成所过之处,仍然看到明显的痕迹。街道上碎石残瓦,血迹烂布。越往里走,战斗的迹象便越不明显,这已经是金兵丧失斗志,溃败逃窜了。

沂州、海州,以后还会有滕州和兖州,想绝对保密是很困难的。而且,每次破城后都由红巾军首先突入,那伤亡也不是孟九成所愿意承受的。所以,这回他邀请了霍仪和彭义斌的部队,组成了三支突击部队。

而孟九成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那便是军纪问题。毕竟,海城是归红巾军的,弄得一片狼籍,名声不好的话,对以后的治理恢复也是个问题。

对这些条件,霍仪和彭义斌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以战功分配缴获物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想知道红巾军破城的法门。为此,联军还成立了一个维持军纪的部门,不管是哪家军队出了问题,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在孟九成所读书的时候,对于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多是褒奖夸赞的,描述最多的便是开仓放粮,百姓箪食壶浆,似乎农民起义军都是丝毫无犯的仁义之师。但实际上呢,劫掠应该是普遍现象。更有些冠以义军之名,却实为强盗土匪,对平民百姓是一样的残暴。

孟九成有过亲身经历,也听流民哭诉过所受的遭遇。所以,他承认农民起义是官逼民反的结果,但却鄙视和仇恨形如贼寇的义军,对自己军队的要求也是从军纪开始的,对某些义军的所作所为更有着警惕和提防。

在经略使衙门下了马,孟九成带着亲卫入府稍坐,等着霍仪和彭义斌。按照协议约定,今天便要把缴获的物资清点分配完毕,在天黑前,除了红巾军的守卫部队外,霍仪和彭义斌的人马都将退出城去。

这个协议看似过分,但孟九成也表示了,在滕、兖两州,红巾军同样如此。甚至在战斗结束后便立刻退出城池,在城外等着物资分配。

现在看来,霍仪和彭义斌还是遵守了协定,攻入城内的部队正在逐渐撤出,只留下少部分在府库、武备库等地。

虽然霍仪和彭义斌这样做有些小家子气,孟九成却并不如何生气。穷,一个字就能解释一切。

时间不大,霍仪和彭义斌、程福等人便来到了府内。寒喧已毕,霍仪便告诉孟九成,他们的部队正在撤出,由红巾军接管城池。

这是一种示好,也是承诺的兑现,就如同“某也是信人”一样。

“霍帅客气了。”孟九成的态度是敬重的,起码表面上做是无可挑剔,“兵法有言:兵贵神速,夜长梦多。我军休整一日后便可开拔,这个,贵军需要多长时间?”

休整一日,也就是后天便可以出动去打滕、兖两州了。霍仪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彭义斌。意思很明确,我军没有问题,听你的。

彭义斌点了点头,说道:“我军没有问题,但听霍帅号令。”

“那就后日开拔。”霍仪放下心来,笑道:“此番破城,损失不大。攻打滕、兖两州,有郝定部助战,孟将军和彭将军便不必急着补充齐全。再说,海州、沂州都是新占之地,也要留军防守。”

孟九成闻言知义,赶忙说道:“霍帅想得周到,那我军便出动三千,粮草也可少消耗些。”

彭义斌也知道郝定助战,也是为了城池和物资。况且他是地主,至少要占个大头。若各家出动人马太多,物资分配便容易计较不休。所以,孟九成一表态,他也跟着说道:“霍帅体谅属下,属下感激。沂州新定,又战海州,兵员补充确实来不及。那我部也出动三千,不知可否?”

霍仪对孟、彭的知趣十分高兴,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将军。现在各支部队都不宽裕,粮草物资匮乏是不必讳言的。所以——嗯,二位能体谅,真是太好了。”

物资匮乏是肯定的,但并不只是义军独有的困难,金朝也是一样。这导致金军在镇压义军的时候,军纪败坏,劫掠更是常见。正因如此,金军看似连续击败了大股的红袄军杨安儿、李全、刘二祖所部,但却逼反了更多的平民百姓。

而红袄军虽然遭到挫折,三大首领或败或亡,但李全、霍仪、彭义斌、郝定等人适时接替,借助于民怨沸腾,反倒是声势倍增,“官军虽讨之,不能除也”。

对于这种情况,孟九成早就有判断,并且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予以解决。尽管现在还没有看到大的效果,但他已经比别人快了不止一步两步。就是到了转机的时候,也是他这里最能显现出来。

孟九成本来想说出自己正设法走海路外部购粮的事情,但思索良久却没有透露。不说现在还没有商人来赚大钱,他还有担心其他义军眼红出海口,前来争夺、刀兵相向呢!

且等到真的建立起外部购粮的通道,且等到红巾军的实力更强大的时候,再邀请他们来互市,用金钱来购粮吧!

孟九成想到这里,便岔开了话题。他命人拿来地图,与霍仪、彭义斌、程福商议防区,以及互相配合、支援呼应等问题。

海州将由萧英率兵镇守,而沂州和海州相连,还将成为根据地的西南屏障,西面的沂蒙山地又是刘二祖的地盘,为避免日后的冲突,有些问题是必须弄清楚的。

“我军还是要防备南面,或者是向南拓展的。”彭义斌说出了自己的发展策略,以沂州为根据,南面便是金军占据的邳州,而邳州的后盾却是金朝的徐州行院,力量较强。

其实,孟九成真的想过帮彭义斌攻打邳州。因为,他想得到大批的船只。

邳州境内河流纵横,史载“郝定和霍仪,彭义斌破邳州堈子堌,得船数万艘”。虽然孟九成的分析认为,这些船都是江河上的小船,估计连舢板都算上,才能凑够这数万之数。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若真是数万艘船,总不会连稍大点的都没有吧?再说,就算是小舢板,得到了也自有用处。

打消孟九成这个念头的还是难度和时间问题,四面环水的邳州可不比其他城池,能把护城河的水排干,实施坑道爆破。而且,等打下滕、兖二州,孟九成估计时间所剩无几,自己非要赶回根据地坐镇,以应对北方出现的新形势。

所以,孟九成听了彭义斌的想法,并没有承诺什么,只是答应在其军向南行动时,会从海州出兵配合,护卫其侧翼安全。

而霍仪则代表着刘二祖的思路,如果滕、兖二州能攻下,他们的发展方向将是西和西北方向,也就是泰安、莱芜、单州等地。这与红巾军的发展是没有什么冲突的,也就不需要达成什么协议。

当然,说是协议有些过于严谨了,只是双方比较粗疏的约定而已。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日后的情况如何,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有着些许联盟的意味。

对于孟九成并不如何重视占地拓土,甚至流露出北进的意图,霍仪和彭义斌多少有些迷惑不解。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孟九成已经料定他们不能坚持长久。不是被金军击败,便是被钱粮拖垮,等红巾军强大起来,那些地盘都是他的。

眼看到了中午,孟九成便装起地主来,吩咐亲卫去买酒置菜,招待霍仪等人。

等到酒足饭饱,几人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库房那边便来了人,报告了统计数字。按照孟九成的提议,三家平分,自愿调剂,也不去计较战功的大小了。

霍仪和彭义斌自然没有疑议,且表示了感谢。要真按战功,红巾军破城,自是首功,要得大头的。

分赃完毕,霍仪和彭义斌便告辞而去,带人去运分配的物资粮草。

送走几人,孟九成回到屋内,有亲兵铺纸磨墨,他开始给王忠峰、朱明、郑四安等人写信。

虽然有历史资料作为行动的依据,但孟九成却不敢绝对相信,总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再有几个月,甚至一两个月,自己便可能与历史上的某些名人相遇了,以后还会更多,自己做好准备了吗?

书信写完,孟九成在屋中踱步,思绪翻腾。

霍仪、彭义斌,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物,虽然算不上特别的出名。但孟九成知道在心理上,自己已经迈过了一个小槛,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更正。

对历史名人,可以尊敬,可以仰慕,但自己才是可能扭转乾坤的穿越者,而不是给历史名人打工的小弟。况且,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标,也不了解自己的雄心大志。

至于那纵马横枪,号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巾帼英雄,孟九成倒是十分期待。

到现在,红巾军虽不算特别强大,可在众多义军中也属上乘。这无疑是孟九成的资本,能直起腰与其他义军首领平等对话的底气。

对,就是要直起腰。不管是杨小娘子,还是李大官人,见面时的区别不过是名声大小罢了。

孟九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啪地推开了窗子,任由风直吹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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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占据莒州

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大地,几株白杨那肥厚的大叶也在空中翻作白灼的光辉,鸣蝉在力竭声嘶地苦叫。

孙小山在莒州以北的阎庄镇已经世居数代,不管是宋时,还是金人统治,便是交税纳粮,老实安分地活着。

到了他这一代,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战乱来得分外频繁。孙小山也深受其害,在赋税多如牛毛的压榨下,在金人的巧取豪取之下,家境是每况愈下。不仅祖辈开恳积攒的土地被变卖得只余两亩坡地,连他也在金朝征召的签兵作战中受了伤。

就在一家人苦捱度日,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饥困而亡,不知该不该随着流民南迁求活时,运气却一下子砸在了孙小山的头上。

幸好,幸好识得几个字,幸好没踏上那莫测的南迁之路。周小山不断地感到庆幸,偷偷捏了捏怀里硬梆梆的银子。自己咋就成了村长,又给银子,又让自己主持发放粮食,还让自己把村中精壮组织起来,接受教官训练,以后就要维持村里的治安。

走过一座大院落,孙小山才从做梦般的幻觉中惊醒,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宽大气势的黑漆大门,吆喝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临了还狠狠地啐了一口。

该死的冯大户,这下子该倒台了。这分的粮食就是从他家搬出来的,以后说不定还要分你的地,分你的财产。

哼,刚刚那个冯家小姐哭起来倒是挺可怜的。我呸,人家,人家红巾军又没干别的,只是说借你家的粮食,还打了欠条呢!咋就跟个守财奴似的,和她老爹一样的吝啬黑心。

想起冯大户掐着脖子要粮收税的可恶,孙小山顿时觉得冯家从老到小,一点也不可怜,对,就是不可怜。

……………

咱们是王师,仁义之师,不能强抢硬夺,打欠条就对了嘛!孟九成看着书记官把这沓废纸收好,不禁嘿然一笑。打家劫舍都能落个好名声,这好事哪能不去做呢,要多做,不让做不行。

暂时驻守村子的十名军士已经挑选出来,正由他带来的官员训话,可有几个家伙的眼神有些飘忽,直往前来领米的流民队伍中瞟。

混蛋,人家姑娘穿得暴露,不,是衣裳褴褛,你们也不能如此没有定力嘛!看谁机灵,到冯大户家借几件好衣服给人家穿。要是这点小招术都不会,那就活该打光棍。孟九成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一摆手,上马走了。

说是驻守,其实就是暂时维持下治安,帮着训练一下民团,等到稳定了,还要回到正规部队。

现在已是八月,经历了一个多月征战的孟九成刚刚率军返回十余天。但他草草巡视了一番地方后,立刻和郑四安率领部队出大店镇,北攻莒州。

莒州只有红袄军千人把守,以前也并不是红巾军没有实力来攻取,而是在杨安儿与金军厮杀的时候,孟九成不想轻举妄动。此时,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了。

因为,金军已经攻破了莱州,杨安儿所部已经败散。凭莒州的千余红袄军,是无论如何守不住城池的。非败即降,他们只剩下了这两条路可走。而与其把城池让给金军,倒不如由红巾军占领,从而拓展更大的战略活动空间。

时机,这就是孟九成所等待的。

杨安儿称王建制,可见野心极大,不会屈居人下。孟九成做其属下或许可以,想要主导,却很困难。所以,孟九成并未出力,等于是坐视其败。而趁着金军主力攻打杨安儿,数月之间巩固了自己的根基,具备了收拢、编并各股红袄军败兵的实力。

而且,孟九成帮助刘二祖所部连下沂、滕、兖三州州城,提前上演了历史上太平军“掀翻巨城,如揭片纸”的辉煌。歼灭金军有生力量的同时,也使刘二祖的红袄军声势大振,已不下于杨安儿的盛时之况。

树大招风啊!孟九成觉得金军主力会有几种可能的举动:抽调相当一部分回军,防卫徐州等重镇不失;或者全师转攻刘二祖;对李全的打击可能会有所减弱,或者耗费更长的时间;至于红巾军嘛,似乎还不能成为首要打击目标。

除了红巾军声名不算太响亮,孟九成有意低调行事外,根据地所处的战略姿态也是比较有利的。

现在红巾军主要占据着莒、海两州,以及密州(州治现诸城)的一部分。西侧是沂蒙山地,有刘二祖的红袄军;东侧是大海,没有威胁;南面除了一小片由其他义军控制外,便是淮河,过了淮河,便是宋地,也是比较安全;西北是临朐、青州、潍州,有李全的义军在活动;东北是密州的方郭三的万余人马。

综合分析判断之下,孟九成认为红巾军周边的威胁或不大,或解除,或有缓冲,又争取到了一段相对平稳的发展时间。

而这就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善于在夹缝中抓住机会,运用各种力量为我所用,得到最为有利的局面。

尽管占领了莒县(莒州州治),但防线却并没有放到县城,依靠城墙毕竟过于被动。而莒县四面环山,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依山筑堡立寨,弹性更强。

所以,孟九成与郑四安进行了商议,以县城为后盾,在西面的洛山、浮来山,北面的五山、金华山、碁山构筑防御设施;至于东面,红巾军已经占领了五莲地区,可为屏障。

孟九成当然知道象这样掘壕、立寨的防御有些被动,也未尝不想进行积极防御,但现实的困难却是摆在眼前的。

首先,他必须把确保根据地内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优先考虑,这样才会使治下百姓安心地耕种生产,使相当部分的流民能够居留下来。试想,一块屡经战乱的地盘,如何能自力更生,如何能有发展壮大的人力物力?

其次,孟九成必须在“多种作战形式和战法”上拿出具体的策略,而不是用理论来搪塞,任由手下去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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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防御体系

说到底,关键还是军官的战术思想,以及士兵的素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术再好,也要执行者得力才能完全发挥。而不是随便拿出些先进理论,便能使部队的战力得到马上提高。

当孟九成从连番的胜利中清醒过来,重新审视红巾军的情况时,他才发现在军队建设中的一些举措还有很多的不足,尚有很大的改进余地。

军校当然是他早已考虑的措施,但门槛的设定却有些尴尬,主要是当时文化水平普遍很低的原因造成的。如果现在就要求识字的水平,那大部分的现职中低级军官则将被排除在外。这不仅影响了整个部队的作战能力,也很可能使这些中低级军官产生不满情绪。

经过一番思考后,孟九成决定暂时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先在军队中成立教导队,作为轮训初级军官或培训军士的机构。降低标准是很无奈,也是很现实的选择,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军中推行了晚课补习。

当然,降低标准也有现实的好处。军队中固然要有更多的识字有文化、理解力强的军官来充实,但对于军队中勇猛杀敌的士兵的擢升,也相当重要。

以军功为提拔依据,不仅公平,而且对于激励士气、鼓舞士兵英勇作战,都是大有作用的。何况,现在的文盲、土包子,经过培养,日后也未必不能成为高级将领,甚至身跻名将之列。

“你手下能堪大用的人物还是太少了。”郑四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目前红巾军的缺陷,“虽然这巩固了你的权威,没有内乱之虞,但对发展壮大,却是不利的。”

孟九成苦笑着点头,却是很无奈。

所谓的能堪大用,孟九成的标准可是很高。恐怕就连石硅、夏全、时青这样的义军统领,甚至是李全、彭义斌,也不符合条件。

原因很简单,红巾军的装备有些与众不同。随着火药武器的逐渐增多,其打法也注定了会向着如何发挥最大威力而发展和改变。

“六师父所言极是,这种情形会很快有所改观的。”孟九成已经开始收拢南下的红袄军败兵,文化程度不敢说,却很有一些战场经验丰富的可加以培养训练。

郑四安笑了笑,说道:“有一利就有一弊,你要掌握好这个度。所谓人心难测,相比较而言,还是那些有家眷在本地定居更为可靠一些。”

是啊,人心是最善变的。在这变化无常的年代,宋、金、蒙三方势力角逐,谁又能象孟九成这样始终坚定立场?

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最重要。有了忠诚的手下,孟九成如猛虎添翼;出了背叛者,也可能让他遭到重大损失,甚至是败亡。

但孟九成必须充实班底,扩充部属,如何在这矛盾中寻找平衡,掌握好所谓的“度”,确实是最令人头痛的事情。

既然不能绝对地避免,但却尽量地防范。郑四安说得有道理,家眷确实是一个控制的手段。象石硅那样抛妻弃子,铁了心投奔蒙军的,毕竟还是少数。

不知道郑四安是得了享受安逸的条件,还是要有家眷让孟九成放心,他已经纳了两房小妾,都是从流民中卖儿卖女得来的。

将近四十了,却有两个十七八的小妾,孟九成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在当时,却是普通平常的事情。所以,孟九成也不想去管,日后他还不知道要娶几个呢?

县城四边都扫平,都安排了政务管理人员,孟九成和郑四安商议完防御事宜,便赶往五莲地区。

尽管孟九成的名声并不响亮,但他作为根据地的最高首脑,住在何地,便不是随心所欲,可以尽着舒适而选择的。这往往意味着战略重心的改变,也会令部下,以及治下民众产生不一样的想法。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孟九成坐镇五莲地区,集结重兵,确实在防范北面的敌人。

杨安儿败亡后,金军主力稍事休整,便继续实施个个击破的战略,转向在潍州、临朐、青州活动的李全,但还是分兵占领了很多州县。而占据密州(州治为现诸城)的方郭三很快便会败亡,红巾军直面金军的日期正在扑面而来。

尽管五莲地区多山地丘陵,共有大小山头三千三百多个,在地形地势上对主要是步兵的红巾军比较有利。但与金军对阵,孟九成还是不敢有一点点的轻忽大意。

到达五莲地区的潮河镇,孟九成便与王忠峰等人进行了仔细商议,决定把前哨阵地向北推进,以五莲山为依托,形成对日照更坚固的屏护。

至此,红巾军的整个防御体系终于在纸面上全部完成。

萧英坐镇海州,下辖三千多人马;郑四安在莒州,有五千部属;五莲山的前哨布置三千兵,潮河、松柏、两城三镇作为后盾,共驻有五千多军队;日照、莒南、临沭三县的正规军则很少,加起来也不过两千。

没错,红巾军还没有超过两万。这和占据的地盘相比,是很合适的。但要和其他义军比,又是偏少的。可要算上半农半兵的民团,红巾军的整体实力却并不算弱。

“杨安儿已败,近日来南下的流民和败兵便不断增加,各种消息纷杂难辨,但与金军交手的时间恐怕很近了。”王忠峰虽然有所警惕,但还不是十分急迫,“有密州的方郭三在,总是个缓冲和预警,不致使我军措手不及。”

孟九成却不那么乐观,但又不能未卜先知,只好以谨慎小心为借口,非要亲自坐镇,亲自督促加强防御的工作。

王忠峰觉得孟九成过于小心了,但这也没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准备得周全,总不是坏事。

“师父,九成对与金军作战并无必胜把握,主要还是担心其骑兵。”孟九成并不讳言自己的顾虑,虚心地向王忠峰请教。

骑兵在冷兵器时代犹如后世的装甲部队,金军多用重骑,冲击力极强;蒙军则把轻骑玩到登峰造极。要说不顾虑,不担心,那才是狂妄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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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题

而在骑兵和步兵的战斗中,击败十倍之众,对于骑兵来说并不鲜见。甚至在大昌原之战中,完颜陈和尚还取得了以骑兵四百大破蒙古军八千的胜利。

当然,顾虑是有,谨慎也不过分,但畏惧却也谈不上。利用地形地势是一方面,火药武器则又是孟九成能够倚仗的手段之一。

对孟九成的问题,王忠峰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以步对骑,确实困难,但也是以野战而言。况且,金军已今非昔比,其中的骑兵也并不是太多,以我军所拥有的火器,也有一战之力。再者,阵而后战,以车拒敌,或是倚靠地利……”

扬长避短,选择有利的战场,发挥己方的兵器特点……王忠峰说了很多,尽管孟九成也知道不少,但旁人的指点,无疑是增强信心的一剂良药。

世上没有无敌的兵种,将领的指挥,士兵的表现,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尽管步兵有着天然的劣势,但也不是不能抵挡,甚至是战胜骑兵的可能。

当然,骑兵的机动性是无法破解的。大多数步兵击败骑兵的战例,都不是指给骑兵以歼灭性打击,而是指骑兵主动的撤退。可如果步兵败了,哪怕是战阵不能维持,面对骑兵的冲击和追杀,则是毁灭性的结果。

不公平,不平等?可这就是骑兵和步兵的差距,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步兵个个练成飞毛腿,能追上四条腿?

所以,步兵与骑兵作战,考虑的因素就比较多,武器装备是一方面,战场的选择和排兵布阵也非常重要。当然,谨慎小心没有错,但要说到恐惧害怕,孟九成倒也不至于。

经过王忠峰的指点讲说,再结合孟九成的后世知识,他觉得目前军队发展的方向没有什么错误。火炮,武钢车或偏厢车,弓弩,如果齐备的话,不说能战胜骑兵吧,起码能抵挡得住。

“我听说南边的政策有所松动,对淮水的封锁已经取消。”王忠峰帮着训练士兵、坐镇地方,对外面的消息并不算灵通,询问的已是前段时间的事情。

“宋室朝廷默许,地方官推动,这是看出金朝已经势衰,想要有所行动。”孟九成解释道:“但实质性的政策改变怕是还要等上一两年,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有些好处,但影响不大。”

王忠峰点了点头,说道:“岚山港不是来了粮船吗?或许也跟宋廷的宽松有关。”

粮船确实来了,这既令孟九成感到欣慰,又有些遗憾和不满。

不过是楚州的一个小粮商被南下的流民所劝服,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运来了千斤粮食。

十倍的价钱,再加上给招徕商人的流民以奖励,这第一次买卖显然是亏了,千斤粮食也解决不了大问题。

但朱明的处置很聪明,对小粮商的招待很周到,甚至对一些被海水打湿的粮食也照价购买,对流民的奖励也依诺兑现。

千金买马骨!孟九成当然知道朱明的心思,以及这样做的好处。些许的遗憾和不满是有,但毕竟有了第一次,日后再来粮商也是可以预期的。

而现在根据地已经收获了第一季土豆,又全部作为种子,扩大了种植面积。等到明天开春,第三季便可以在一县铺开种植,第四季就能扩展到三到四个县。

靠着挖野菜、打鱼,以及强行征用大户的存粮,根据地算是度地了一个难关,尽管吃得不好,也不充足,但到底是实现了孟九成少饿死人的初衷。

海路开了,有岚山、日照、海城三个港口,购粮的通道已经打通;今年全根据地都没有经历战乱,原住百姓和流民都在全力开垦种植,秋天的收获是肯定的。

总而言之,孟九成自力更生的计划已经实现了第一步。南宋如何对待北地流民,对北地义军是何态度,对红巾军的影响已经不算大了。

当时,在宋金关系变化的关键时期,不仅是朝廷决定着相关政策,地方大员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李珏与崔与之这二位坐镇淮东防务的重要人物,便对宋廷的政策有着重要的影响。

李珏为江淮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是总管边务,负责屏障京师的重臣;崔与之则是知扬州兼主管淮东安抚公事,是负责江北防务的要角。

这两位大员都深知宋金关系薄弱,和约难以持久,而且都深感边防薄弱,对应纯之的筑城固边大加支持。

不过,崔与之强调守御,对招纳北人的态度,较为保留,审慎;李钰则积极主战,图谋恢复,有意招纳北人,甚至企图利用这些人侦察敌情、袭扰金兵,并鼓励他们从事恢复故土的事业。

而就在宋金爆发战争前,淮东便不断发生侵扰金境涟水、东海,以及围攻泗州等情事,应与李钰的策划有关。

但地方官的影响毕竟要受到宋廷的大政策的左右,在对待南归北人和北方义军的态度上,宋廷摇摆不定,最终不仅酿成夏硅和石全的叛乱,更让曾经有过的大好形势付之东流。

所以,对于南宋朝廷,孟九成一直没有好感。或许能假装投附,取得些钱粮,但却绝不能成为最终的依靠。就说现在解除淮河的封锁,安置南归的北人,也半遮半掩的害怕得罪金人,这样没有担当的朝廷岂能得到孟九成的效忠?

“十倍价钱买粮啊——”孟九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打开海上商路是好事,可咱们有多少钱财?并不足以支撑太长的时间,还要想别的办法。”

孟九成心痛,但却不会停止,甚至还会千方百计地维持这样的购粮方式。

有谁能真正意识到钱财作用的有限,有谁能明白在困境之中金银财宝比不上一个馒头或一杯水。或许只有事到临头之时,人才会清醒过来。金银财宝,不能当食物果腹,不能当衣服穿着御寒,不能当水喝着解渴,只有能换到东西时,才具有实际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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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粮票=纸钞

尽管粮食是活人命,金银财宝不能吃不能喝,但购买粮食的花费,却也是孟九成所不能长期支撑的。

所以,用重利引诱粮商只是暂时的。他还必须要有赚钱的法门,这才能做到收支平衡。

况且,孟九成要兴王图霸,便不会只限于从南方购粮,还有铜、铁、棉等战略物资,还要招募东南的造船工匠。没有资金,这些也只能是想象中的计划,没有实现的可能。

而就目前而言,根据地算是建立起来了,与金军对抗的局面算是基本形成,可地盘大了,头绪也多了,孟九成必须照顾到各个方面,物资、装备、粮草、金钱,还包括人心,这时常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安置流民,恢复新占领区的重建,维持军队的钱粮,扩大军工生产,支撑政府各部门的运转……各处都要花钱,孟九成确实是煞费苦心。可这种苦和累,却不是平常人所能知道的,只有政务官员,比如朱明,才最是理解。

“孟将军能维持目前的局面,实在是不易,已经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了。”此时的朱明,宴请完粮商,便又向属下的官员们发出了感慨。

不管是不是长辈,朱明等人都对孟九成表示着尊敬,特别是在外人面前,努力维护和树立着他的权威。

而直到现在,对于红巾军日后的归属,或者说能否抵挡住外来的威胁,中低层官员还是心存疑虑的。当然,他们也不确切知道孟九成的心思,更倾向于哪边强倒向哪边,不经战乱才是最好的。

“大人所言极是。孟将军东征西杀,打下这片地方,且保得安宁,实在是令人钦佩备至。”当初的胡账房作为最早投顺的文官,已经是日照知县,得到了利益自然对孟九成是感恩戴德,纵有疑虑也不敢表露出来。

又有几名官员随声附和,看似忠心不二。但朱明却知道,日久见人心,板荡识忠臣,顺风顺水自然看不出什么,危难之时才是真正的考验。可他也希望,这种考验不会到来。

“第三期粮票的发行,金银、铜钱的回收,还要抓紧。”朱明不再说刚才的事情,转而交代起工作的问题,“民以食为天,粮食现在是最重要的,可抵金银,发行粮票也阻力最小。到今年年底,在咱们两州数县的地盘内,粮票要成为唯一的流通货币,这是一定要完成的目标。”

所谓的粮票,就是类似宋朝的交子或会子,通俗来说,就是纸钞。只不过粮票不与金银、铜钱兑换,而是和粮食挂钩,以粮食为本位。目前正处在粮食缺乏的时期,把粮食作为硬通货,作为储备金,正是阻力最小的时候。

而这正是孟九成进行的最重要的经济举措,把金银和铜钱从百姓手中回收,逐步使根据地内的流通货币变成粮票类的纸钞。

比如目前定价一斤粮食为一元,你可以拿一元的粮票在官仓兑换一斤的粮食,也可以用粮票来交赋纳税,在市场上购买商品。只不过,粮票想要从官仓兑换粮食,每一期有一个月的缓兑期。

换句话说,官府是借了一个月的无息粮食,发给老百姓的只是粮票,是未来的纸钞而已。虽然说是占了百姓的便宜,但只要向老百姓证明粮票不是废纸,到期保证兑付,信誉也就逐渐建立起来了。

孟九成这招儿很高明,也采取了最温和的剥削手段。

要知道,南宋也发行会子,并规定“会子”与铜钱通用。但“会子”印刷量逐渐增多,贬值自然是经济规律。而且,国家财政的困难,使得南宋君臣不久便破坏了自己制订的会子的兑界和界额,会子的恶性膨胀使造新换旧都不可能,货币职能自然难以保持。

所以,孟九成知道发行纸币是重要财源之一,起码也是相当可观的第一桶金,但还是很谨慎地控制发行量,以维持币值,也就是粮食能足额兑换为第一保证。等到粮票建立起了信誉,百姓对粮票有了信心,超额发放自然也就没有了大的问题。

朱明对此举措是钦佩并赞同的,眼见的好处嘛,抑制金银、铜钱的外流,并尽量将其收入官府;缓解政府的财政紧张,哪怕只是一个月,也能够喘口气……

“属下等定然尽心竭力。”胡账房又是积极表态。

一个官员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大人,属下听说日后发放官员的薪酬,也要以粮票代替,不知是否确实?”

朱明沉吟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此。但粮票能足额兑付,你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至于缓兑期,到时候或是取消了,或是作为官员薪酬的不设,这样也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大人这番解说,下官就放心了。”官员松了一口气,赶忙也学着胡知县,作出了保证。

此时已是夜色阑珊,朱明与众官员商议了一番,才各自告辞散去。

而在岚山佛手湾,在尚未全部修建完成的馆驿内,商人刘佑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已经是醉态全无。

天空里,被灰白色的云块所掩蔽住的月亮正突出包围,露出皎洁的玉面。云块如战败了似的,无力地四下消散,将偌大的蔚蓝的天空,完全交与月亮,让它向着大地展开胜利的光明和微笑。

刘佑是楚州的商人,有大侠之名。这在当时,并不是由于他武功有多么多么高,而是因生性豪爽仗义,胆大敢为。

在今年年初,刘佑曾去过登州,不仅受到了杨安儿的礼遇,还被任命为军官。在这一点上,杨安儿还是有些眼光的,对宋人都是以礼相待。但到底是为了粮食物资,还是真有投宋之心,倒是不好判断。

刘佑回去之后,本想再来,可那时淮水的封锁还未取消,由淮入海并不通畅。又兼他家中有事,便耽搁下来。

等到封锁解除,刘佑却又得到了南下流民所传的两个消息,杨安儿被金军在莱州围攻,红巾军在岚山佛手湾以十倍价格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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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的开头是过渡,不是女主啊,只有十几章吧,是对后面的铺垫,请大家放心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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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收她的想法

“官人——”保镖兼随从季先上前轻唤了一声,惊讶于主人前后的判若两人。

“云开月出。”刘佑伸手一指,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的兆头啊!”说完,他转向季先,笑道:“老季,你如何看?”

季先想了想,缓缓说道:“这红巾军虽属红袄军一部,且占地不大,兵力想必也比不上九大王,但看起来却所谋甚远。通海路,建商馆,十倍价钱购粮,这些可都花费不少。”

“仅只如此吗?”刘佑并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所谋甚远是肯定的,花费甚多也是不错,从这方面来看,红巾军,或者说那个孟九成,对日后的发展是很有信心啊!”

季先眨着眼睛,有些不解,说道:“九大王据有三州之地,部众几十万,尚且败了,不知这红巾军的信心从何而来?或者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归降金朝的准备,还能占据此地?”

“此事尚未得证,但我看却是未必。”刘佑也有几分怀疑,想了想说道:“若要归降,必要依靠金国提供钱粮,又何必煞费苦心地从外购粮?”

季先也是迷惑,面对主人倒也不在心中隐藏,直言道:“或许也如九大王,有投宋之意,先找到宋人接洽;也或许真的有抵挡金军的信心,比如已经联络了其他红袄军,能共同对敌。”

刘佑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他既有信义,咱们便做个长期买卖也好。且不说红巾军日后如何,输粮救命,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官人要全力相助?咱家的其他生意——”季先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刘佑虽是商人,但却不是粮商,此番也是试探性的接触,日后要做大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困难。

刘佑哈哈一笑,说道:“其他生意,哪有这粮食赚得多,这天下还有比现在所做更大的生意吗?”

季先苦笑了一下,嗫嚅道:“官人收了人家财物,小人便知道您决心已定。”

由于并非处于法制社会,商业的经营很大的因素取决于信誉和信用,这是一个长久已来的传统。很多商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十分干脆果断,而且说到做到,绝无戏言。只要预先交付一点定金,他们就会尽心尽力完成工作。

“定金已收,咱们便尽心做事吧!希望红巾军能长期支撑,那孟将军能飞黄腾达。”刘佑呵呵一笑,似乎颇以此为荣,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样子,说出的话更象是期盼和鼓励。

“官人请早些安歇,小人这便去安排。”季先知道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身上也有着干脆果决的脾性。

季先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并且着不小的雄心壮志。数年后,他四处奔走,说服了知楚州的应纯之招纳义军。然后他招徕了石珪、葛平、杨德广等义军,并被朝廷任命为涟水忠义军铃辖。

且不说季先后来因为被李全诬陷谋而被暗杀,从一介平民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军统领,这恰恰是时势造英雄的典型例子。不一定是要个人才能出众,只须胆大心细,并赶上了形势变化所造成的契机,就大有可能。

而季先四处奔走,游说地方官员,终获成功。就只能说明这个人并不简单。

“确实要快点安排呀!”刘佑长出了一口气,再度将视线投于窗外,听着海潮之声,幽幽说道:“消息很快会传开,想赚这数倍之利的大有人在啊!”

……………

不管是否为利而来,需要决定价值,孟九成可不奢望每个商人都有菩萨心肠,看着北人饥寒而大发善心。

而就在他忙着构筑防御体系,忙着写信指导科研,忙着治理内政的时候,北面的消息也不断传来,越来越是确切。

杨安儿所率的红袄军确实败了,但金军胜得也不轻松,久攻莱州不克,不得不派出奸细,以诈降方式,潜入莱州城,与内奸勾结,敞开了城门。

而杨安儿与部下汲政等人,乘小船逃到了海上,后又从海上逃到即墨境内的岠嵎山,被贪图金国巨赏的船夫曲成打落水中,壮烈牺牲。

败是败了,但杨安儿所部并未被全部消灭,说是溃散更为确切。大股变小股,集中变分散,在某一方面倒是更利于隐藏,更不利于金军剿杀扑灭。

而溃散的红袄军也有不少跑到了红巾军的地盘,孟九成命令予以甄别安置。身强力壮愿当兵者,补充进军队;厌倦厮杀,或是携家带口,想要居留耕种者,也按政策予以安排。

孟九成还特意从这些人中招了几名亲卫,还有两名读过书的幕僚,就跟在自己身边。他从询问中了解杨安儿所部的详细情况,知道了很多之前只是在历史资料中语焉不详的事情。

“你老问杨妙真的事情,是不是不怀好意啊?”软妹系统对孟九成最近的言行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合军比归附要好吧?既然长得还过得去,健壮一些我也能接受。”

“胭脂马可不好骑,你能降得住她?”软妹有些鄙视,“人家的梨花枪,可是号称天下无敌哦!”

嘿嘿,孟九成笑了两声,自大地说道:“犟丫都被降服,乖乖地让我骑。四娘子嘛,再强也是个女人。你就稍安勿躁,看我如何施展男子汉的魅力,让那天下无敌的四娘子投怀送抱吧!”

“八字还没一撇,吹得倒是厉害。”软妹也笑了两声,说道:“那我就等着瞧好,看你的手段啦!”

“到时候再说。”孟九成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面儿还没见,我还没说中意呢!要是看不上眼,我还不稀罕呢!”

软妹停顿了一下,鄙夷道:“还装上了。我劝你啊,为了大业着想,还是尽量收了她。这个时代不是能三妻四妾嘛,以后再找合意的呗!”

哼,孟九成用鼻子表示反对,大义凛然地说道:“你的三观不太正啊,老子可从不欺骗女人的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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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突变的形势

不管是希望,还是憧憬,孟九CD不会把收服一个女人作为必不可少的事业。无论是军队的数量和质量,还是地盘大小,以及苦心筹措的经营,杨妙真所带的残兵败将,都不会是决定性的力量。

说到底,是你率军来投附,或者是我合并你的部伍,凭的都是实力。只此一点,孟九成的信心就是充足的。

最近这段时间,孟九成表面上工作还很认真,但心里却已经松驰下来。

这种精神状态是不由自主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就象一场体育比赛,在比分遥遥领先后,情不自禁便会松口气,有时候即便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身体也不会听话。

只不过,孟九成是按照历史进程在规划筹谋,但谁也保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料敌从宽,虽然他还不想马上与金军展开大战,可有些事情却是避免不了的。说是意外,倒也不全是,只不过是发生的时间让人有些出乎预料。

仆散安贞在莱州镇压了杨安儿的红袄军后,一面招降其他义军,一面将攻击的目标转向李全。同时,仆散安贞又派仆散留家率军攻打胶西诸县义军。仆散留家手下大将完颜伯德率一千骑兵奔袭密州,方郭三措手不及,被杀牺牲,部众溃散,密州被金军占领。

形势急转直下,连孟九CD感到些许的意外。据密州的红袄军领袖方郭三号称元帅,手下有上万人马,竟然一战而败。缓冲呢,抵挡呢,怎么一下子就要直面金军了?

出乎预料是真的,但防御体系虽然没有全部完工,抵挡防守还是可以的。野战的话,孟九成还缺乏足够的信心。

寨墙上,孟九成的脸色比较凝重,望着外面方郭三所部的溃军、逃难的百姓。

“甄别后一律后送,在莒南、海州进行安置。”孟九成要安置这些人,但形势紧张起来,他又担心其中有金人的奸细,所以要送到后方,哪怕是补充进军队,也不是目前集结到前线的。

“由地方民团以镇为单位,接力护送。”孟九成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虽然麻烦一些,可现在安全第一。”

王忠峰对此比较赞同,杨安儿莱州之败便是因为奸细混入,前车之鉴,怎么能不吸取?

“一千骑兵啊——”孟九成苦笑了一下,对王忠峰说道:“师父,咱们这回可要打硬仗啦!以后,估计也不会消停了。”

“阵而后战,未必就怕了他们。”王忠峰给徒弟打气,说道:“金军现在的骑兵也不多,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当然,咱们也要慢慢建立起骑兵。”

马匹呀,孟九成挠了挠头,面露苦色。

其实就战马而言,中国所用的多是蒙古马,虽然体格不大,可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耐劳且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放的饲养管理,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而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也是一种良好的军马。

但中国在战马的选育上始终是弱项,对马种的培育相当随意,缺乏科学性和计划性,从未订立谱系,导致不少良马的基因流失。

特别是由于中国以农业立国,对马匹的类型和需求以挽为主,由此骑兵用马大多是挽乘、乘挽型,真正的骑乘种少之又少。驾着拉车的马,又怎么能和游牧骑兵作战呢?

而且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中国马种长期封闭,外血流入很少。汉武帝千里远征带来的“汗血宝马”就是现在的中亚阿克哈—塔克马,直到现在也算形貌神俊,耐力速力出众的优秀马种。汉武帝希望以此改良骑兵用马,可惜因长期封闭蒙古马系的遗传过于稳定,这种良马对中国马种未产生什么影响。

而在孟九成的长远规划中,部队骡马化是第一步,大规模编练骑兵则要再等相当长的时间。当然,少量的骑兵是肯定会有的,担任侦察、斥候、通信联络等任务。

可即便是第一步,也是很困难。因为,当时不仅是义军缺马,金军的马匹也不充裕。

辽东契丹人叛乱,金廷南迁,与西夏交恶,中原战乱,使金国丧失了绝大多数的马场,导致在与蒙军作战时马匹缺乏。直到后期,修好与西夏的关系,又重修马政,才能组建起忠孝军,且是一人数骑的配备。

所以,担心是一方面,孟九成也对这送到家门口的一千骑兵很是垂涎。哪怕得个几百匹,再加上目前所有的,五百多人的骑兵也有了组建的条件。

孟九成思来想去,突然对王忠峰探询般地问道:“师父,我想给完颜伯德送些金银财宝。”

王忠峰愣了一下,看着孟九成那坏坏的神情,心中有些明白,笑道:“缓兵之计?还是要先麻痹,再袭击?”

孟九成不由得嘿嘿一笑,说道:“两者都有吧!我据有两州数县之地,要是归顺的话,金朝得封我个大大的官吧?我便送些贿赂,再来个狮子大开口,让金朝慢慢商量去。完颜伯德嘛,他不可能把全部人马都缩在密州城里,总要分兵去占周边的村镇。我就等个机会——”说着,孟九成举手做了个下砍的动作。

王忠峰点了点头,说道:“此计可行。击败杨安儿后,金朝已下谕旨,行招降之策。你的名头不如杨安儿、李全、刘二祖响亮,想要归降,又有财货贿赂,金人必不生疑。”

“即便生疑,也不过损失些钱财。”孟九成不以为意地蹭了下鼻子,冷笑道:“他若以为我象方郭三那般,能一鼓而破的话,那就来领教下红巾军的防御好了。”

“嗯,不卑不亢,倒是更不让人生疑。”王忠峰点着头说道:“让金人知道下厉害,才会更有招降之意。”

“师父说得正是人的心理。”孟九成笑道:“那便这么定了,先看看完颜伯德的反应。”

第七章 挫败,信心之源

山岭虽然也算易守难攻,但整个山坡都可以供人爬行,对金军来说,似乎更有利于展开兵力。

韩守仲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岭下的金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壕沟、胸墙、梅花桩、鹿砦、铁棘藜……完备的工事使韩守仲信心满满,除非士兵不战自溃,否则,金军想攻上来,便用尸体辅路吧!

“呜,呜——呜,呜——”随着悠长的号角,观察哨发出了信号,金军又开始进攻了。

完颜伯德所率的部队还算不上精锐,但却是经历过战阵锻炼的。从动作上便能看出来,很多人灵活迅捷,手执盾牌、大刀和长枪,呐喊震天,向上冲锋。

弩箭互射,金军虽然是以低攻高,但不少弓箭手的技艺却是优于红巾军,弓箭的品质也好,如果不是蹲下身子便有掩体、胸墙和盾牌遮掩,红巾军的伤亡要比现在高很多。

双方都付出了伤亡,但金军依然继续向上冲击,距离越来越近,呐喊声也越来越响。

鼓声响了起来,守军掀下滚木擂石,这些东西顺着山势翻滚弹跳,给金军带来的伤害和混乱远甚于弩箭。这就是倚险防御的优势,士兵只要有一把子力气,扔石头也能给攻击的敌人制造麻烦。

富有经验的金兵依旧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冒着箭矢和滚木擂石越冲越猛。几百人,竟然有了一种必胜的气势。

“呜——呜——呜——”号角声响了起来。

“轰!轰!轰!”石弹不停地砸在金军头上,落空的砸在山坡上,激起碎石泥土。抛石机在壕沟后首先发动,向金军猛烈还击。

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不时有滚木擂石裹协着泥土、草屑从岭上飞滚而下,将金兵象玩偶似的撞飞。金军攻击的势头为之一挫,呐喊声也弱了下去。

一个金军军官大声嚎叫着指挥,他身手灵活敏捷,连续躲开了两根滚木,在他身边也聚集起几十个精锐,继续向上猛冲。

随着苍凉的号角,阵地上的防御火力猛然加强。铁箍木心的土炮准备发射,松树炮的射程虽然只有三四十米,现在却正是金军已经冲击到了的距离。

一道道火光喷出,将成百上千的碎石烂铁射向金军,伴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惨叫,冲在前面的金军伤亡惨重,冲击的势头在最后一道障碍前被阻遏住了。

土炮在近距离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虽然装填速度比较慢,但依仗数量,可以进行轮流发射。

“轰,轰,轰……”一团团白雾升腾而起,带着死亡气息的弹片密集地向金军射去。

在这不到四十米的距离内,土炮的面杀伤正能发挥威力,疾速飞出的弹片使金军的甲胄成了摆设,无情地射入肉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完颜伯德在山下几乎瞪红了眼睛,正面的冲锋行将崩溃,敌人的火力梯次配置,十分凶猛。敌人太阴险了,并没有在最大射程内全部开火,就是为了让冲上山坡后退不便的金军付出更多的死伤。

土炮的轰击,抛石机的石弹,弓弩的射击,慢慢地都停止了,烟雾很快被风散去,呈现在面前的是凄惨的景象。

完颜林——完颜伯德眼睛都酸了,也找不到自己手下的猛将,显然是凶多吉少。而山坡上的伤员,也很难抢回来了。

鸣金收兵,完颜伯德无奈而心痛地下达了命令。

面对败退的金兵,出击的鼓号在岭上响了起来,红巾军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跳出战壕,向山坡上的残敌杀去。

金军也不过如此,韩守仲望着战场上斩杀伤兵,剥取衣甲的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守军多是东征西杀过的兵将,孟九成的心思,韩守仲自然明白,便是要取得一次防御上的胜利,既打击敌人骄狂气焰,也增加红巾军的信心和勇气。

不管最后是战还是降,对完颜伯德的猖狂进攻只能是勇敢还击。是战的话,自然不用多说;如果要降,挫败完颜伯德也是自抬身价,积攒讨价还价的资本,而不是卑躬屈膝,令人轻视。

显然,完颜伯德确实是没瞧得起红巾军,奔袭击败方郭三,似乎给了他骄狂的资本,还想着一鼓而破,再立战功。所以,他收下了孟九成所送的钱财,却提出了苛刻的条件。被拒绝后,便率兵前来攻打。

“回报将军,金军遭到重挫,伤亡——”韩守仲听了军官估计的数字,犹豫了一下,继续口述命令,“伤亡正在统计,初步估计不少于两百。我军如何行动,请将军下令。”

派出了通信兵后,韩守仲又召集军官,重新加固工事,防备敌人再来攻打。

从红巾军目前的武器装备来看,防守更强于野战,韩守仲等军官都是这样的判断。而士兵的训练、实战、成长,也使他们有着相当强的信心。

“你怕死嘛!”“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

按照红巾军军的规矩,主官每天都要吼着问自己的士兵;而士兵则要毫不犹豫地高声回答。这是一种不断加深强化的心理暗示,同时也是最基本合理的要求。当兵嘛,就是要战斗,就是可能负伤或牺牲,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那还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吗?

粮饷全力保障,各种待遇既多又优厚,尽量使士兵们后顾无忧。孟九成该做的都做了,该给的都给了,而你选择了这个职业来光宗耀祖、升官发财,或者养家糊口,那就要有尽职尽责的觉悟。

说实话,没有不怕死的人,但在死亡面前能够不怯懦,能够勇于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不敢说红巾军中没有胆小的,但整体作战时便是如此,你身边的袍泽和战友能给你带来勇气,能让你坚强。如果是逃跑,那就另当别论,只能是个人之间比赛跑步,顾不得他人了。

而逃跑往往比坚持死得更快,只不过在压力下,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为了尽量保证士兵能拼命,敢拼命,孟九成除了在军规中有严厉的惩罚手段,还与士兵家属的优待挂钩,这多少有些连坐的意思。

第八章 无题

说到连坐,蒙军中更为严苛,这也是他们大多能死战的原因之一。

至于说到人道和公平,在那个时代,在那种背景下,孟九成不会考虑。一切为了胜利,为了军队的坚韧顽强,失败了说什么都没用。

以步兵对骑兵,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会是这样的局面。而要挡住骑兵的冲击,步兵没有钢铁意志,是根本做不到的。

当然,步兵战胜骑兵的法宝,除了战阵森严外,孟九成认为火器犀利也极重要。

游牧民族的掠夺和杀戮靠的是他们的武勇和战技,而农耕民族的抵抗和战斗则多要依靠他们的科技和装备。

火器的进步和使用,在汉民族第一次击败异族统治时,居功至伟,那是朱元璋领导的灭元之战;而提前了数百年,孟九成正在努力使之变为现实,尽管路还远,时间还长。

为了弥补火器发展的不足,孟九成把偏厢车、松树炮作为过渡,威力虽不足,但却不再是被动挨打,在野战中也有抵挡之力。

在军队的编制上,孟九成和王忠峰等将领们反复商议,把营设为独立活动的最小单位,每营六百多步兵,一百炮兵和后勤兵,二十名侦察骑兵。每营又配备十辆松树炮炮车,十辆辎重车,十门飞雷炮。

具体的战法便是当在野外遇到敌人的骑兵时,骑兵负责预警并向友军求援,步兵则就地防御。

按照军令,宁死不逃,战斗到底,否则军法从事。这样一来,即便因为增援不及而被敌人所歼灭,也要尽可能地多杀伤敌人。而且,这样也避免了在仓促撤退时被骑兵肆意追杀的结局。

至于为什么要以营为最小单位,也不是谁拍脑袋便决定的,而是结合了将领们实战中的经验,经过反复研究得出的结果。

一个营约为八百人,可以结成一个相对稳固坚实的方阵,而且这样的人数在行军时不会拉得太长,就地结阵所花的时间也就比较短,能够快速转化成防御阵形。

红巾军缺乏成建制的骑兵,采取这样的策略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因为骑兵对行军大队的骚扰、突袭是很难被彻底防范的,而始终保持方阵行军又是不可能的。

孟九成等人都清楚,以营结成的防御阵式不太可能击败大股的骑兵,但败了也要磕掉敌人几颗牙,让敌人付出一定的代价。说白了,就是死也要拉垫背的,要让敌人付出代价。

“以人换人”,孟九成没有这么说,但思路却正是如此。当然,这也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在综合实力的比拼中,人数也是各种资源之一。

如果真能达到这个目的,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汉人,又有哪个异族能够抗得住这样的消耗战?

虽然现在还只是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只能算是迈出了一小步,但步伐是坚定不移的。

要知道,火枪之所以能淘汰弓箭,并不是射程、精准的优势,而是可以大量爆兵。当火枪兵的训练以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为周期,便形成了对数年才能苦练出来的弓箭手的碾压之势。而战争中“以人换人”,便成了立于不败之地的一个战术和办法。

倚险坚守,挫败了完颜伯德的进攻。这不仅锻炼了部队,有了直面金军的经验,虽然以前也有过,但战斗过程却是不同的;还使完颜伯德收起了骄狂,开始考虑招降的可能,以及红巾军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同样,方郭三的败亡,也给孟九成再次敲响了警钟。那就是对骑兵的抄略和奔袭,根据地内的预警和防御系统是否完备,还有什么漏洞和缺陷?虽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但尽量的措施,尽量地减少损失,还是必须的。

“虽然难防得滴水不漏,但轻骑抄略也有其弱点,攻坚不行、携粮不足,过深侵袭更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王忠峰对此自有看法,“所以,处处设防既不可能,也大可不必。现在的防御体系尽管还有加强的必要,但却是正确的。”

交通要道、关隘险地,是红巾军最先修堡筑垒的地方。王忠峰既说正确,也就是坚持重点防守、要地屯兵,而不是平铺防线。

孟九成沉思半晌,点头赞同。说到底,他还是太在乎人命,抄略侵袭虽然无法捍动根本,但根据地民众的死伤却在所难免。但现实,又不得不让他狠下心来,采取最为有利的策略。

正如王忠峰所说,防线平铺是不可能,也是愚蠢的。

就象历史上的长城,万里设防可又万里无防,敌集中兵力于一点即可突破,后长驱直入,骚扰中原;但长城却不是无用的,关隘、要塞的驻军便是游牧民族不能大规模入侵,不敢过深侵袭的主要原因。

所以,根据地虽然没有什么长城,也不可能修筑起来,但以防守的要点串连成线,起到的作用与长城是差不多的。

而且,点是可以增加的。正规军驻防城堡、关隘、墩台,村镇则筑围建寨,由民团进行守卫,并进行联防。这样就会使几十人、上百人的小股侵袭无功而返,甚至有被全歼的可能。

“师父,我想派人去北面,联络杨安儿所部的败军,南下夹击完颜伯德。”孟九成并没有说出杨妙真的名字,因为这只是他所知道的,而当时的信息传递,谁也不知道杨安儿败亡后,其残部的具体情况。

王忠峰有些诧异,现在北线已经集结了上万红巾军,与完颜伯德开战的话,虽不敢说战而胜之,但倚险防守,却是把握很大。突然联络并不确实的什么败军,即便南下,能起多大的作用?

“倒不是需要他们出多大的力,只要诱使完颜伯德分兵,我们就有了取胜的良机。”孟九成接着补充道:“如果只是五六百骑兵的话,我们全军出动,就有很大可能迫使其婴城自守。到时候——”孟九成冷笑着,双手合拢,作了个包围的手势。

……………

第九章 说降,算计

晨光初照,完颜伯德象往常一样起床,从床帐内侧摘下宝剑,向后花园走去。早起舞剑,是他平日的习惯。舞剑方毕,刚坐下要吃早餐,亲兵来报,方琛南来了。

方琛南是随军参赞,很得完颜伯德信重。与红巾军初战受挫后,他便主动请缨,要前去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而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招呼着方琛南坐下,完颜伯德与其共同进餐,边吃边说,又把谈判说降的事情商议了一番。

“府尹兼都总管肯定不行,最多是节度使。”完颜伯德揣测着朝廷的最大限度,也不太确定地说道:“即便如此,朝廷也未必会答应。”

金朝的地方行政仿照辽、宋制度,建立路、府、州、县四级体制。路设兵马都总管统领军兵;路治所在的府称总管府,以兵马都总管兼府尹,而各州刺史、节度使既领兵也管民事。

而山东分为东路和西路,东路有益都府、济南府,西路则有东平府。孟九成的价码要得很高,最少也是益都府都总管兼府尹。

方琛南有些为难,说道:“孟九成名不见经传,却是很自大。但他已据三州之地,一个节度使怕是不够。”

完颜伯德停下筷子,沉吟了一下,说道:“先稳住他,如果他不与我们为敌,便能抽调人马扫荡胶西各县。最后再看朝廷的意思,是剿灭还是招降,咱们都要从容得多。”

方琛南点了点头,对此也有些无奈。

金军拼凑出部队,以为镇压杨安儿之后,便能震慑其余,收到不战而胜的目的,但实际上的形势却令人失望。

首先是金军连续作战的损失不小,又缺粮缺饷,全靠劫掠维持。这样的结果便是镇压了一批,却又有一批被逼反。

其次是孟九成造成的影响,红巾军利用坑道爆破帮助刘二祖连破州城,使刘二祖所部连成了一片,势力大张。刘二祖、郝定联合济南张汝楫和邢州的程邦杰等义军,攻城掠县,威胁济南;彭义斌、石硅、夏全等联军攻掠邳州,徐州也有危险。

这样的结果可以用“按下葫芦浮起瓢”来形容。称王建制的杨安儿败亡,其残部还待剿灭;潍州、临朐的李全不受招降,继续作乱;刘二祖势力大张,作乱山东西路济南府。

而金朝迁都后,新的防御体系要建立,政权要稳固,社会要安定,无论是兵力,还是钱粮,都在苦苦维持。想要增兵山东,起码在一年内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仆散安贞是极力主张招降义军,希望能以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收获。否则,他所率领的已经是山东唯一的机动部队,疲于奔命也是无济于事。

完颜伯德则是能剿就剿,不能剿灭再招降。对方郭三所部的突袭成功,助长了他的气焰,但与红巾军作战的挫败,又使他不得不拿出招降这个办法。

毕竟他所部的人马,可是好不容易才抽调出来的,久困于一个密州州城,不能攻打胶西诸县义军,并不是仆散留家给他的唯一任务。

“要我看,招降孟九成还是很有希望的。”完颜伯德笑了笑,说道:“他若死心与我军为敌,在我军初至时,又何必送上金银财宝?”

方琛南脸色稍霁,笑道:“想是被将军的兵威所震,一举击败方郭三,真乃神兵天降。”

完颜伯德也很得意,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说道:“还是要仗先生,若能招降孟九成,不但我军能放开手脚,更可使其攻打叛贼。如此,东路形势可为之一变啊!”

“卑职省得。”方琛南沉吟了一下,说道:“既是说降,又是探听,卑职尽力探得红巾军虚实,令将军能洞悉筹谋。”

“如此就有劳先生了。”完颜伯德笑着点头,说道:“为表示诚意,先生可把孟九成所送的金银财宝尽数还回。”

“多谢将军。”方琛南知道这是完颜伯德给自己创造的有利条件,钱财谁不爱,完颜伯德做到这一步,可见对自己的殷殷期盼。

…………..

既要保持立场,又避免把金军主力的目光过早吸引过来,这对孟九成来说,是个颇费思量的事情。

并不是要损人利己,或者说是坐山观虎斗,而是诸项准备还未完成,红巾军并没有那个实力。

苦心建立的根据地,一旦战败,便要残破不堪,孟九成最不想的寄人篱下,恐怕就不得不去做了。

震天雷,卖!松树炮,卖!抛石机,卖!盐,卖!

从武器装备,到生活资料,孟九成向刘二祖所部敞开了大门。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让义军造成的声势更大,使金军顾此失彼。

尽管其他义军攻城占县,动不动就数万人马,看似兴旺势大。但孟九成知道,他们缺乏经营治理的耐心和手段,早晚会被钱粮所拖垮。孟九成只希望他们能坚持得长久一些,给自己争得发展巩固的时间。

红巾军集结了上万人马在北线,与金军对峙,扩张的步伐缓了下来。

可东方不亮西方亮,在海州,萧英收降了郭伟、祝春等领导的一支红袄军,占据了全州之地,并攻占涟水县;郑四安则在莒州继续向北渗透发展,占领沂水县。

这样一来,整个根据地的战略态势便处于有利地位。西面是刘二祖所部占据的沂蒙山地;西南则是彭义斌、石硅的义军;西北是临朐、青州,李全所部在活动;只剩下密州的完颜伯德,是需要重点对付的敌人。

因此,孟九成表面上不发起主动进攻,似乎在等待着谈判归降,但却暗暗地调兵遣将,集中武器装备,准备对完颜伯德进行攻击。

对于方琛南的到来,孟九成在礼数上是没有问题的,且在故作粗豪、狂妄的背后,却在算计着。这样也给方琛南造成了一定的误判,认为孟九成是个墙头草,之所以不作决定,还是在观望风色。

第十章 计设连环

按照历史资料,金军今年击败了杨安儿和李全,明年三月份又对刘二祖展开进攻。

如果只是看时间,那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通过思考,发现其中的规律,或者说是金军的弱点,那才算是上了一个层次。

而孟九成据此进行分析,得出的判断就是,金军连续进攻的困难很大,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钱粮不敷。

蒙军劫掠过一番,红袄军蜂起也是就粮于民,金军再抢夺,百姓流离失所,哪还有那么多余粮?

有了这样的判断,孟九成就不是很担心在今年遭到金军的大举进攻。所以,对完颜伯德的打击,后果就不是那么严重。

而要打击完颜伯德,制造归降的假象是一方面。如何施展计谋,或诱使其分兵,个个击破;或诱其在不利的地形条件下作战,就是孟九成需要认真考虑的。

孟九成本来是想指望杨安儿所部的败军,只要有稍大的一股窜到密州,或许就能吸引完颜伯德的注意,而派兵围剿。可这个办法过于被动,只能是等,还不一定能等得到。

当然,孟九成也真的派人去联络,但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啥时能招来。

既然干等不是办法,就象期待天上掉馅饼一样不靠谱,孟九成思来想去,也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没有红袄军余部前来,那就自己组织一支。说白了,就是化装成红袄军,窜扰密州乡村,诱使完颜伯德派兵来攻。

完颜伯德占据密州州城(现诸城),但广大的乡村却还没来及控制。在彻底解除对红巾军的担心前,他没有轻易分兵,这当然是稳妥之道。可就是因为这样,孟九成觉得计划实施起来,成功的把握很大。

“铁镢山——”孟九成用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在密州(州城)东面五十余里,距离我军北部防线不到四十里。我拟以两营兵力,化装成红袄军残部,突入此山区,吸引完颜伯德来攻。然后——”孟九成露出狡黠的坏笑。

王忠峰一看孟九成那样儿,就知道他的坏水冒出来了。不过,这一招确实不错,既侵入密州,又不影响现在的假谈判。对于红袄军残部,完颜伯德肯定有轻敌之心,派出几百骑去剿杀,没准就掉进了陷阱,被全部消灭。

然后——完颜伯德实力受损,作战的主动权便丧失了,红巾军是翻脸进攻,还是继续以铁镢山的假红袄军在密州攻县占镇,就都比较顺手了。

“两营兵力,行动起来不够隐秘吧?”王忠峰虽然赞成作战计划,但对细节还是提出了建议,“如果先派人打探清楚,再把部队分成多股,以五百余人为单位,潜入渗透,是不是更好一些?”

商量的口吻,这是对孟九成的尊重。而孟九成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里,都对几位师父恭敬有礼。他并不认为这样做会有损权威,因为他对权威的理解与当时的人们有所不同。

小队,多股!孟九成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历史上有过渗透的战例,就是这样进行的。如果是较大的部队,那就不叫渗透,而叫穿插了。

“好,师父的建议比我的更周全。”孟九成的优点便是听得进劝,能接受不同的意见,因为他摆正了位置,并不以名将自居。

既然孟九成不以名将自居,也没看出哪个属下有这样的潜质,自然采取了措施。效仿后世的参谋制度,逐步组建充实的参谋团就是其一。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得出的战略战术,未必是最好的,但也不太可能是最坏的。

而从起事到现在,孟九成最大的特点便是一个“稳”字。不打无把握之仗,不贪心不足地攻城掠地,不疯狂地扩充军队……现在要与完颜伯德作战,孟九成依然希望能够稳胜。

所以,他要诱使完颜伯德分兵,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敌人。只有等到有很大胜算的时候,他才会与敌人决战。

“完颜伯德能退还钱财,可见是个有谋之辈,如何让他放心分兵,也是要考虑周全的。”郑茹芯一直在喝着茶水,此时插嘴说道:“九成,想必你已经有了计划,说出来听听啊?”

作为女人,又算是孟九成的长辈,郑茹芯自然可以随便一些,却不用象其他人那样,担心孟九成不满。

孟九成笑着指点地图,“把正对密州的防线向后挪一挪,弃掉几个堡寨,我想,这或许可以表明态度了吧?”

弃掉堡寨,完颜伯德能派兵接防吗?他的骑兵部队主要是剿灭各地义军的,可不是守城的。所以,孟九成此举不过是让士兵们挪挪地方,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反正堡寨只是空下来,孟九成随时能派兵再占据。

但这是一种态度,假谈判还在进行,这种让步无疑会让方琛南和完颜伯德产生错误的判断。

“完颜伯德不是退还钱财了吗,这回我加倍送他。”孟九成讥诮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收拢方郭三的溃兵时,那些不服规矩带头作乱的,不是让咱们给收拾了吗,我再送些人头给完颜伯德。”

郑茹芯呵呵一笑,说道:“弃堡寨,送金银,再送人头。我想,有这三件事,完颜伯德不上当都难了。”

“七师父觉得够了,我还要给他吃颗定心丸。”孟九成坐到椅中,喝了口水,笑道:“方琛南不是想刺探侦察吗,好,我就准他在咱们的地盘随便行走。”

“两州之地啊,等他刺探侦察清楚,完颜伯德也差不多完蛋了吧?”郑茹芯立刻明白了,说得好听,随便行走,那是在根据地内,要想出去,做梦吧!

“完颜伯德想稳住咱们,想拖延时间,咱们就让他觉得达到了目的。”王忠峰看郑茹芯笑得畅快,心中也是高兴。

孟九成的思路完全通畅了,看着王忠峰和郑茹芯,觉得这两人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如果这次派他俩率军挺进铁镢山,或许就能水到渠成了吧?

唉,古代人真是不开放。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自己这个小辈给撮合。孟九成这样想着,暗暗做了决定。

第十一章 周密行动

计划制定完成,也只是粗定。孟九成又召来了参谋们共同商议,一是拾遗补缺,使计划更完善;其次则是使参谋们得到锻炼,更快地成长。

商议的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孟九成以为已经很完善的计划,还是被集思广益挑出了毛病,又重新进行了调整。孟九成觉得即便很挑剔,也再找不出什么毛病了。

以王忠峰、郑茹芯为主将,率三营人马化装成红袄军直奔铁镢山,争取用一夜半天的时间赶到,并立即开始布置伏击阵地。

孟九成这边则在第二天向密州的完颜伯德通报,只说是杨安儿的残军三千余人,在其妹杨妙真率领下,想过境南下,为其所阻,又向北退去。

打出杨妙真的名号,就是加大分量,增强对完颜伯德的吸引力。而两营变成三营,则使力量强大,即便是完颜伯德派出大部人马,依靠山地和火器,也足以抵挡。

如果完颜伯德不理会,王忠峰、郑茹芯则依铁镢山筑堡建寨,稳下根基,攻掠周边,从而在密州打入一根楔子。

如果完颜伯德分兵,视其兵力多少,或是由王忠峰所部在铁镢山坚守,牵制并消耗其兵力;或是用伏击加以重创,甚至是歼灭。

而孟九成这边便可悄然出动,或断敌退路,与王忠峰的人马夹击来攻之敌;或大军直扑密州,夺敌根基,再合击在外之敌。

经过这样一番调整,孟九成觉得最是稳妥,完颜伯德动或不动,红巾军都可做相应行动,使形势变得更有利。

而作为作战计划的烟幕弹,送钱财,弃堡寨,并对方琛南甚为恭谨,乃至答应他可以随处行走。

这些假象似乎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方琛南把钱财送回密州后,与完颜伯德商议了一番,又返回。他告诉孟九成,诸般要求已经上报金廷,请他静候佳音。同时,他还赠给孟九成一把宝剑,是完颜伯德相送,也是表示诚意的一种方式。

孟九成当然作出感激莫名的样子,并派人保护方琛南,任其在根据地行走观看。

方琛南一走,孟九成便召集兵将,开始展开行动。

………..

天空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去平贴于空中,象穿了绝美蓝色衣裙的女郎,颈间围着绝细绝轻的白纱巾。

望不到边的队伍,沿着大路小道向着铁镢山急速行进着。

前锋营昨晚便出发,由事先侦察打探的人员引领,现在应该已进入铁镢山山区。而这后续的两个营由于有很多的辎重携带,速度较慢,但中午时分也能抵达。

郑茹芯勒住马头,奔上路旁的一个土丘,驻马观望。几个亲兵跟随保护,手中还举着一面大旗,上写“杨”字。

没错,郑茹芯便冒充着杨妙真,反正识得杨妙真的少之又少,要骗得也只是完颜伯德。

入目都是红色,大军象两条红色的缎带,向前蜿蜒行进。

完颜伯德必然要上当啦!

郑茹芯对此很有信心,尽管现在还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况且,即便完颜伯德不动不分兵,以铁镢山为根基,再建立一个辐射周边的根据地也是有利的。

“传令——”郑茹芯伸手指了指,告诉传令兵,“命令部队,速度再加快一点,中午前必须进入山区。”

“遵令,将军。”传令兵马上躬身,行礼完毕后便拔转马头,沿着大道疾驰而去。

郑茹芯又观看了一会儿,看见部队的前进速度快了起来,才拔马下了土丘,带着几个亲兵向远方奔去。

此时,已经进入铁镢山的王忠峰除了派出接应人员,便是马上停蹄地建立营寨、布置守卫、踏勘地形,并选择阻击和伏击阵地。

这次出动的三营人马,在王忠峰看来,已经变得更强,很多将士经过实战而变得老练。为了行动快捷,抛石机自然是没有携带,但飞雷炮和松树炮却更多,完全是要以火力制胜的架势。

尽管如此,王忠峰也并不觉得轻松。这只是一个开始,与金军真正的较量还有更长的时间。而以铁镢山为根据,最大的困难还是粮草。如果完颜伯德不动,部队只携带了十天的粮食,到时就只能依靠后方补给,那必然会被发现,诱敌来攻的计划也就破产了。

所以,王忠峰不仅要尽快在山里布置完毕,还要争取向外出击,制造声势,使完颜伯德不能不理。

而且,此次行动应该是红巾军第一次对阵以骑兵为主的金军,之前联合刘二祖、彭义斌攻城拔寨,却是两种方式的战斗。

王忠峰看出了孟九成的谨慎小心,也看出了隐藏在其内心的不自信。所以,此战一定要打胜。否则,孟九成的心理阴影难以解除。

后世归属青岛的铁橛山,山峦叠嶂,石色如铁,橛石众立,百泉争涌。古有“三十六峰、七十二泉”之称。

但王忠峰并没有选择在山中伏击,而是在近山的丘陵山地仔细踏勘。这是他的想法,也是与孟九成等仔细商议过的。

山中地形险要,人马难行,固然是伏击的好所在。但敌人同样也会提高警惕,甚至不会轻易深入。敌人不上当,那再好的伏击地又有什么用呢?

而要敌人中计,又能大大地抑制敌人的骑兵优势,并使己方占据一定的地形优势,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丘陵山地不算太过险要,也正是如此,敌人才可能放松警惕,掉进陷阱而不自知。

王忠峰终于选定了伏击之地,那是一片小谷地,除了山口较为险要外,里面却比较宽阔平坦。随后,他与几个随军参谋商议了一番,初步确定下来。然后便是制定作战计划,布置战场了。

等到后续部队的两个营陆续抵达,王忠峰又和郑芯茹一起踏勘,和参谋们一起商议,把诱敌的方案也最终确定下来。并且决定明天早上便兵出六汪镇,把声势搞得大一些。

第十二章 全线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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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在挖坑,等着完颜伯德上当。完颜伯德也确实被一系列的假象所误导,放松了对红巾军的警惕。

孟九成的妥协退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完颜伯德也实在厌倦了。

作为骑兵,作为好不容易才抽调出来的机动兵力,只占了个州城,便不得不与红巾军对峙。这完全不是完颜伯德的初衷,也不是他所应该承担的任务。

本来奔袭密州后,便堵住了杨安儿所部败兵的南下之路,完颜伯德便要率领骑兵追亡逐北,扫平各股溃败义军。但现在,时间拖延得越长,溃败的义军更有重新聚拢,死灰复燃的可能。

所以,当接到孟九成派人送来的消息,言说挡住杨妙真所部三千余人南下,迫其北返后,完颜伯德基本上是没有怀疑的。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派人去打探更确切的消息。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红袄军在铁镢山建营立寨,并占领了六汪镇、铁山镇,这是要落地生根的节奏啊!

完颜伯德不能容忍红袄军余部立稳脚跟,不能给这数千残兵败将以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决定出兵征剿,而且是亲自统率。

现在,完颜伯德的手里共有一千五六百人马,其中有九百余骑兵,六百多收降的败兵。经过考虑,他留下副将率一百骑兵监督威慑,和六百多新兵一起负责守城,自率八百骑兵征剿红袄军残部。

趁着红袄军立足未稳,完颜伯德要快速出击,一举解决这股残兵。

完颜伯德也曾有过让孟九成出兵,剿灭红袄军的想法。这一方面可以更加证明孟九成的归降之心,另一方面也不必让完颜伯德劳师动众。

但这样做也有弊端。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把红巾军召入密州境内,不是平白又给了孟九成一片大地盘?击败红袄军后,完颜伯德兵力不足,这守卫地方的任务难道不是红巾军的?

所以,完颜伯德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决定尽力不使红巾军继续坐大,而在剿灭义军的同时进行招降纳叛,组建起由少量骑兵就能控制的部队。这支部队不需要如何精锐,只要能勉强守卫地方就可以了。

完颜伯德想得挺好,可惜这都将成为他的不能实现的梦想,他已经掉进了孟九成精心设计的陷阱而不自知。

他整顿人马,刚刚从密州州城出发,便有探子迅速将情况飞报给孟九成。得到情报的孟九成立刻展开第二步行动。当天夜里,各路人马悄然出动,向指定的地点进发。

孟九成率三营大军,由叩官镇出发,直取密州东面的瓦店镇,切断密州州城与完颜伯德所部的通路,并与铁镢山王忠峰所部,形成了对完颜伯德的夹击之势;郑四安率三营人马由松柏镇北进,进攻密州州城;韩守仲也是三营军队,由大场镇进兵,北进直扑铁镢山。

至此,集结于北面防线的红巾军主力尽出,开始取对完颜伯德的全面打击。

………..

已是初秋,尽管晴日中午的温度还很高,但清晨和傍晚的风带着明显的凉意。而秋风虽然干燥凉爽,但却不像北国的风,能一夜之间将绿叶吹黄。

嗒,嗒嗒,前方的斥候过后,大队人马踏着节奏,出现在路上。蹄声起起落落,近千骑卷着一路的烟尘,向前奔驰。

天虽然热,金军中却没有人摘下头盔,可见完颜伯德所部的军纪还是很严明的。从山上望下去,黑压压一片,如一条巨蟒,昂首而来。马蹄踏在大路上,竟隐隐带有风雷之声。

这虽然不算是真正的金军精锐,但风貌与平时对付的那些敌军却截然不同。近千人马,居然带着千军万马的杀气,所过之处,鸟雀皆惊。呼拉拉飞上半空,夹杂着萧萧山风,向山外飞远。

“将军,过了前面那道狭窄的山口,便俱是宽阔之地,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六汪镇。”斥候奔回,向完颜伯德报告情况。

“哦。”完颜伯德淡淡地哼了一声,抬头四下看了看。抬手唤过一个传令兵,轻轻地交待了几句。传令兵纵马向前方奔驰而去。

临近山口的先头部队接到命令后,前进速度骤然放缓。前军带住战马,快速地环了个半圆型的圈子。马背上的骑手同时操弓在手,刷地一下,天色一暗,近百枝箭同时射进了山口旁边的林中,仿佛下了一场箭雨。

树叶盘旋着,落下。头上的枝叶瞬间稀疏,阳光从树干间射了下来,映得人双眼发花。

令人窒息的半柱香时间,却仿佛一日般长。担任前锋的金军四下射了几轮后,看不见回应。又开始整队前进。

“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在马队中响起。前锋骤然加速,洪流般,向山口飞奔。显然,金军将领试图快速将队伍带过狭窄的山口。

完颜伯德带着主力驻马等候,直到进入山口的前锋派人前来报告,没有敌人的埋伏,他才扬手发令,带着大队继续前进。

稀疏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用锅灰涂黑了脸的刘鸿身上,以及他周围的十几个士兵。他们的身上都披着一层草皮,头上戴着用藤草编织的隐蔽物。若不是走近刻意地观察,很难发现藏在树林草丛中的他。

金军的前锋过去了,时间不大,大队人马踏着陈鸿等人心跳的节奏,过了山口,向前奔去。

呼!陈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敌人通过山口后,他们爬上山顶,准备点燃预埋的火药,用炸崩的山石阻遏敌人出去的道路。

现在,他们没有被敌人发现,任务已经差不多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敌人什么时候败退下来了。

天际边传来一阵低低的雷声,很轻微,却带着大地一同震动。王忠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大枪,转头望向后方土坡上的一棵参天大树。

大树上,负责了望的士兵放下望远镜,快速挑出了一面红旗,摇晃着,斜斜地指着敌人前来的方向。

“各部准备战斗。”王忠峰高声地下达了命令。

…………

第十三章 伏击(祝端午节安康)

太阳变得炽热起来,金军骑兵的前进变缓变慢。

地形忽高忽低,道路两旁林密草深,山茅高达两米。有些地段,是低矮的荆棘丛;有的地方是险峻的峡谷。严格来说,它又不是峡谷,而是奇形怪状的岩石的夹缝。

叮咚的声响隐约可闻,那是流水的声音。富有流动感的哗哗声隐隐传来,在断定不是风吹树叶声后,金军的前锋将领欣喜地喊道:“弟兄们,前面有一条小河,加速前进哪!”

希望给金军带来了力量,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那是一条几米宽的峡谷,高有十几米,长不过三四十米,向上张望,阳光从上面投射下来。

再向前眺望,有一条小溪欢快地从山隙中涌出,发出叮咚的声响,青蛇似地蜿蜒着不知流向何方。

停步观察了片刻,打头的金兵便进入了峡谷,已经连过险要之地,这里的地形虽然也能被伏击,但在他们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大。

等完颜伯德率领的中军赶到峡谷口,先锋部队已经穿了过去,少量金兵驻马警戒,多数骑兵欢叫着奔向清澈的溪流。他们的行动无疑给后面的金军带来了激励,作出了榜样,连完颜伯德都受到了感染。

王忠峰和郑芯茹在几处险要之地都放弃了伏击的布置,这反倒让金军降低了警惕。完颜伯德也产生了错觉,认为敌人立足未稳,还不能将阵地前推至这么远的距离。现在只是山区,还没有山里,除了道路艰险外,不会有别的麻烦。

金军源源不断地涌进峡谷,中军过去了大半,对顶着烈日、窒闷干渴的士兵来说,小溪的叮咚是一曲最美妙的沁人肺腑的歌。

突然,一片阴云遮住了投射下来的阳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把几名正处在兴奋中的金兵砸得非死即伤。在惨叫声中,峡谷上面的石头一块接着一块地砸将下来,金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

中埋伏了!完颜伯德还未尝到清澈凉爽的溪水,心中的畅快便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驱赶得无影无踪,心头不由得“咯噔”一震,一种带有震惊的恐惧袭上心头,身心仿佛被溪水浸透,冰冷瞬间充满全身。

石头雨下个不停,不仅屠戮着峡谷内的金军,而且有堵塞道路的趋势。但已通过峡谷的金军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因为他们找不到通向峡谷顶的道路。

“披甲,进攻,冲上山去。”完颜伯德的吼叫声惊醒了正惊惶得不知所措的金军。

顺着将领手指的方向,金军侧转过头,才发现如果要登上谷顶,是要从这片谷地的侧面攀爬。那是一片覆盖着低矮植物的山坡,登上去到达山梁便可以左转登上谷顶,从而与困在谷内的友军会合。

既在谷顶设伏,则山坡上也必有敌人防守。完颜伯德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厮杀战斗,虽然他还没有看见坡上的敌人,但却凭着多年征战的经验做出了最快的判断。

完颜伯德的判断没有错,山梁上确实是红巾军的阵地,那里曾是一条古道,早已荒废。由于漫长岁月的人踩马踏,山梁上的古道被踩进地面一米多深,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几公里长、一米多宽的战壕。

从天然战壕里向下俯视,山坡是一片平地,军事术语叫开阔地。而山坡上的草地密布着缠人腿脚的刺藤,和过膝而又无法提供庇护的灌木。

如果向上进攻,敌人不仅举步维艰,而且不小心会被刺藤绊倒,成为替阎王拴走生命的死亡之索。

望着谷口的金军,王忠峰露出了冷笑。占着地利,就是拼人,金军也是必败无疑。而陷入谷地的金军有两三百骑,想冲出几个狭窄的隘口,则是不太可能。

而这时,完颜伯德的头脑正渐渐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地势,组织部队,准备以全力以赴的猛烈进攻粉碎敌人。

“三哥,完颜伯德这么快就稳定了队伍,确实是久经战阵。并没有仓促进攻,说明他颇有谋略,不可小觑呀!”郑茹芯在王忠峰身旁提醒道:“你看他,并没有仓促进攻,说明颇有些谋略,不可小觑呀!”

王忠峰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看来会是一场激战啊,七妹,咱们并肩作战,击败完颜伯德的困兽犹斗。”

“好啊!”郑茹芯笑了,并肩作战,这话听得舒服,她向王忠峰走近了一步,说道:“敌人不慌不忙,想必之后的进攻定然是全力以赴,以求一逞。既已有备,我看咱们也不必藏头露尾,索性亮旗列阵,以壮军威?”

“七妹说得是。”王忠峰笑着表示赞同,突然而起震吓敌军的企图显然已经不易成功,那就不如摆明车马,并且使阵前的布置更加完备。

随着一通鼓声,红巾军从山梁上出现在金军的视野之中。一棵棵碗口粗的小树被摆到阵前,满是枝杈一面的冲着山坡,形成了一道简易的鹿砦。用树木简单捆绑削制的拒马在鹿砦后摆放整齐,形成了一道道屏障。

这就是敌人要阻挡我军前进的手段吗?完颜伯德手按刀柄,望着山梁,浓重的眉毛跳动了两下。敌人的数量看起来并不是太多,但这可能是疑兵之计,并不是轻敌的依据。

归师勿遏,死地则战。完颜伯德知道,无论敌人是怎样的布置都必须冲杀过去,已经不是讲究策略谋划的时候,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已经没有了另外的选择。

鼓噪呐喊,阵前布置,红巾军迅速完成了这一系列工作后,席地而坐,休息体力。

现在相比于金军,他们占着体力上的便宜;居高临下,阵而后战,他们还有着心理上的优势。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完颜伯德开始排兵布阵,准备进攻。小部队的试探进攻没有必要,反倒容易被优势敌军击败,挫伤整体的士气。

所以,他除留下百余骑押阵看马外,把全部军队分成了三阵,前阵既是先锋,又带有试探的性质;其余各阵则相隔三十多米,一阵一阵前仆后继,形成连续不间断的进攻。

第十四章 激战

“将士们。”完颜伯德拔出腰刀,挥舞着,对着部下大声喊道:“吾军当奋勇向前,死中求生,切不可堕了我军的威名。”

“奋勇作战,杀败贼军。”一个亲兵振臂高呼。

“奋勇作战,杀败贼军。”临阵的呼喝激起了这支金军士兵的暴戾,他们挥舞着刀枪狼嚎般喊道。

“前进,有死无退。”完颜伯德满意的点了点头,挥刀指向了山梁。

“前进,有死无退。”金军呐喊着,一阵开动,接着又是一阵,刀枪反光,盔甲闪亮,倒也杀气腾腾。

浪涌进攻是热兵器时代以散兵线式进行的推进,换到冷兵器作战,就是这种阵式的连续进攻了。以全体兵力轮番猛攻,看来金军是要绝死一战了。

王忠峰看着列队准备进攻的敌人,露出了冷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下马爬坡步战,且是这种类似于全军压上的密集阵式。敌人上当了,等下来便是雷霆般的轰击。

“威武!杀敌!”王忠峰举起长枪,喊出口号。

“威武!杀敌!”应和声更加响亮,在山林间带来了久久不息的回声。

完颜伯德举目眺望,山坡上敌人阵式很严密,一名红衣女将也很醒目显眼。那就是杨妙真?杨安儿的妹妹?

“擒杀贼首杨妙真,官升三级,赏金千两。”完颜伯德很快便意识到可借此鼓舞士气,他挥刀大声喊着,亲兵们也高声重复。

这口号的作用是有,但却不大。如果是乘胜追击,无疑就比这死战求生时的要好得太多了。

金军上了山坡,这才发现脚下竟是如此难行,稍不留神便会被刺藤绊住。不仅会被摔倒,而且冲击的速度也快不起来,只能慢慢上行。

看着金军有些跌跌撞撞的离鹿砦越来越近,王忠峰面色严峻,宝剑向前一指,冷冷的命令道:“弓箭手,放箭。”

一篷箭雨从队列中射出,飞向金军。有利的地势,使得红巾军的弓箭射程要强于金军,虽然红巾军只有两百多弓箭手,但第一轮的远程抛射还是射死射伤了不少的金军。

“盾牌保护,收缩阵势。”头一阵的金军将领熟练地指挥着士兵作出了调整。

又是一篷箭雨飞了过来,虽然还是有金军中箭惨叫,但已经调整好的金军遭到的杀伤已经很小。阵势收缩后的空间很快被左右两阵的弓箭手填补,在盾牌的掩护下,刚刚接近鹿砦,金军也开始放箭射击。

弓箭的杀伤力不如刀,更不如枪,而且弓箭手的体力只能使他们全力射出十几箭,最后的战斗还是肉搏,残酷而血腥的白刃格斗。

金军弓箭手的射击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因为地势的关系,他们每一箭都要全力射出才可能对敌造成伤害,所以很快体力就变得不济起来。

但此时金军的第一阵已经开始砍掉挡路的枝杈,简易的鹿砦似乎并不能对他们构成太大的阻碍。

“弩射!”王忠峰高声下令,将旗随之摆动。

红巾军左翼第一排的持盾士兵将身子快速蹲下,百余名持弩的士兵露了出来,向着金军射出了早已上弦的弩箭。射完之后,他们蹲身上弦,后一排的弩兵继续发射,然后蹲下,最后是第三排。

弩箭连绵不断,一排接着一排,在金军阵列中激起一朵朵血花,响起一声声惨叫。

鼓声不绝,金军也无后退之心,前面士兵倒下去,后面的便纷纷快跑两步补充上去,踩着鲜血和同伴的尸体,金军第一阵伤亡很大,但依然仰攻到了拒马前。

几十根架在拒马上的长枪一起刺了过来,这些都是长达丈二的拒马枪,虽然因为摩擦的关系刺速都不快,但第一排的金军士兵还是有人被刺中。拒马长枪轻易地撕开他们身上的甲胄,带着碎骨烂肉一起绞入躯干,让他们发出垂死的惨叫哀嚎。

后排的金军则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们,把手中的枪全力向前方乱戳过去,顿时拒马的另一面也响起了惨叫声。隔着拒马,双方的长枪刺来刺去,空中来回穿梭的是弩箭、标枪、阔刀,血肉横飞,战斗惨烈。

第一阵金军陷入激战,第二阵金军又紧跟而上,不惜代价,不怕流血和伤亡,精锐果然不一般,不利的战势也让他们爆发出绝死一击的勇气。

虽然相比较而言,红巾军占有地利,伤亡比金军少很多,但金军冲击的气势却依然很猛烈。

拒马早已经被推倒,双方士兵开始面对面的厮杀,战线上响彻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长枪、刀剑入肉的声响也连绵不绝,同时还有从胸膛中迸出发的狠厉的喊杀声。

人体一具一具不断倒在地上,不管是尸体或伤员,都被敌人或队友踩踏着,鲜血迸流,渗进山坡,染红了草地。在惨烈的厮杀中,金军消耗得很快,而左右两阵的弓弩手也损失很大,士兵已经抛掉弓弩,持刀端枪上前助战。

突然,随着一阵阵通通的闷响,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从红巾军的战阵后升起,无数黑乎乎的轰天雷飞过几十米的距离,猛地砸向正奋勇仰攻的金军。

飞雷炮,就在金军猥集于山坡,正是最密集的时候,发动了猛烈的轰击。

啪,啪,啪……金军或举起盾牌遮挡,或跳开躲闪。抛来的东西砸在盾牌上啪啪作响,然后滚落在地,从力量上看却不象是沉重的石头。

“轰!”金军将领的脚下猛然炸响了一声霹雳,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在金军阵列中响了起来,从红巾军阵后抛来的并不是石头,而是装填着火药和碎石的飞雷。

一些石制飞雷落地还在滚动,引线点燃,呼呼地冒出火星;有的飞雷较轻,飞行时间较长,在空中便轰然爆炸,耀眼的火光中碎石激射,倒更显威力。

烟雾弥漫,火光迸现,巨响震耳。金军遭到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陷入了混乱。

第十五章 激战之胜

金军的悍勇象被劈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从高峰落至谷底。几十颗飞雷带着火星不断地飞过来,几乎覆盖了金军攻击而形成的凹陷部。在不断升腾的黑烟和尘土中,惨叫和惊呼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炸死炸伤了多少金军。

完颜伯德目瞪口呆地望着陷入烟火之海的金军,脑袋里轰的一声,也象挨了飞雷一般。

战场上,除了爆炸和惨叫惊呼,竟然听不到了雄浑狠厉的喊杀之声,所有人几乎都被这幅从没看到过的场景所惊呆了。

这是红巾军对飞雷炮的第一次集中使用,训练了那么久,果然起到了超乎想象的战果。

突如其来的打击出乎金军的意料,使金军损失不小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打击,并使金军陷入了混乱。

在不断的惨叫哀嚎中,金军冲锋的气势为之重挫。前排战殁,后面竟然无法立刻紧跟补位。

“突击!”将旗在王忠峰的命令下摆动,鼓声急促,催动着红巾军的步伐。

“杀!”“杀!”“杀!”红巾军发出一声声呐喊,刀枪齐举,奋力向前。战阵的猛然下压,生生击溃了金军前阵,并从山梁向下推进了几十米。

“杀!后退者斩!”完颜伯德发出狠厉的吼叫,催马上前,嘶声喝叫。他的亲兵也紧跟上前,试图止住败势,重新向上进攻。

夫战,勇气也。且将为军主,将怯则士堕。完颜伯德深知此理,所以率领亲兵上前,鼓舞受挫的军心士气。

轰,轰,轰……又是一轮轰击,火光、烟尘在金军中闪现升腾,被完颜伯德稍微振奋的士气,稳住的阵势,终于崩塌了。

人数,红巾军是三比一;地利,红巾军居高临下,又有简易工事可依;武器装备,红巾军还有松树炮没有使用……

在几十米宽的山坡上,在青草野花的掩映下,双方士兵舍生忘死的厮杀着,血肉横飞,杀声震天,演绎着你死我活的残忍争斗。

鼓声还在咚咚地敲着,但已经分不清敌我,只是疯狂的响着。士兵们也无暇去听,只是盯着眼前的敌人,吼叫着提升勇气,机械地刺,砍。

但金军已成进攻变成了退守,战阵松垮,被红巾军向下冲击得步步后退。那该死的飞雷又飞来了,前阵还在苦苦支撑,后阵已经稀稀拉拉。

王忠峰看了一眼郑芯茹,两人都露出会心的笑意。金军已败,困兽犹斗也只是时间问题。

“斩将夺旗?”郑茹芯伸手指了指,却是笑着说话。

王忠峰停顿了一下,哈哈一笑,举起大枪,喝道:“准备突击……”

话音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乔娥便冲了出去,挥舞着狼牙棒,杀入了敌群。

“这家伙——”郑茹芯愣了一下,苦笑摇头,和王忠峰率领亲兵杀了过去。

这些人一加入战群,立刻给金军造成了猛烈的冲击。王忠峰等人武艺高强,亲兵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悍勇之士。

王忠峰大吼一声,拔开刺向自己的长枪,反手一枪,砍翻一个金兵。

郑茹芯手持大刀,架开来袭兵器,大刀一斜,顺势撩上去,切开了敌人的肚子。

“冲,杀!”乔娥边打边吼,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打碎了金兵的脑袋。

“万胜,万胜!”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被主将身先士卒带动起来的士气,呼喝声中充满了血战得胜后的振奋和激动。

一而盛,再而衰,再而竭,金军凭着绝死的悍勇发起冲击,一度取得了进展,却在关键时刻遭受了挫败。信心一失,不过是垂死挣扎,残败金军已不足畏也。

完颜伯德用刀拄地,勉强站立而起,飞雷炮刚刚就在不远处爆炸,碎石击破了他的额头,血在流淌,再加上烟熏的黑脸,显得狰狞而又狼狈。

而他手下最能战的亲兵队伍也死伤惨重,奋勇冲杀的锐气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队看马的金军,脸上都露出了恐惧和绝望的表情。

败了,终于还是败了,败在了敌人乱七八糟的手段下。完颜伯德有些不甘,恶狠狠地盯着前面士气高涨,冲杀而下的敌人。血流进了他的眼睛,人和物变得发红,然后是一片鲜红。

“将军,快走啊!”亲兵队长身上流着血,跑过来拉住了完颜伯德。

完颜伯德恶狠狠地盯着亲兵队长,看到他浑身浴血,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亲兵队长苦劝道:“这样打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将军——”

完颜伯德满腔的忿恨,但也冷静了一些。环顾左右,只剩下了不到百名士兵,山坡上的部队败势难挽,正被追杀而退。

“鸣金!撤退!”完颜伯德艰难地吐出四个字,牙咬得咯咯作响。

撤退如此艰难,不仅仅是关系到身旁人马的安危,还有被困在谷里的部队。完颜伯德看了一眼被巨石封堵的谷口,心里发出了不甘的叹息。

匆匆收拢败兵,完颜伯德带着人马绝尘而去。

王忠峰等人停下脚步,看着敌人狼狈而走。这并不是结束,还有一道关卡等着完颜伯德,能否闯过去,就看他的运气。

“哎——”郑茹芯突然发出一声呼痛,身子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王忠峰的胳膊。

王忠峰吃了一惊,赶忙伸手搀着,急着问道:“七妹,怎么了,受伤了?”

郑茹芯脸上现出痛苦的样子,借着王忠峰的胳膊,倚靠在他身上,低声道:“脚好象伤了,不过没事。别,别宣扬,扶着我到后面去吧!”

王忠峰不疑有它,搀扶着郑茹芯缓缓向后走去。

郑茹芯似乎伤得挺重,走得很慢,还把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王忠峰肩膀胳臂上。这让王忠峰不得不用上力气,并紧贴着郑茹芯。

女人的味道儿飘入鼻中,手臂是温软的感觉,王忠峰心中关切、着急,却也有着不同的感觉,呼吸渐渐变得不同。

郑茹芯脸上悄然露出狡黠的笑意,心中暗道:臭小子,这招儿倒是真灵啊!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个小辈开导指点。

…………

第十六章 最后的包围

新书《抗战之三生传奇》,书号1009481200,已经签约,非女主,恳请大家收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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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烟尘滚滚而来,蹄声如雷。

陈鸿眼睛眯了起来,迅速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瞭望。

没错,金军败了,从原路撤了回来。

“准备点火。”陈鸿大声命令着,在石后隐蔽好身体。

几根大粗香点着,袅袅升起香烟。但他们离得远,也不担心败退的金军看到。不仅是他们,连伏击部队也赶到了,正隐藏在出谷的隘口、险要。

击败金军是主要目的,但还要尽量多缴获战马,这是孟九成等人反复商议过的。王忠峰和郑茹芯也很好地贯彻了这个作战计划,把金军分断,围困击破,并没有狮子大开口,打硬仗来一举歼灭。

完颜伯德等人奔得疾速,根本没注意到来时安全的山口已经布下了陷阱。

一行骑兵刚刚进入山口,后面还有长长的战马,便听到头顶响起了轰然巨响。

山口一侧发生了大爆炸,大小石块象下雨似的从天而降。惨叫惊呼中,金兵被砸死一批,山口也被封堵得严实。

完颜伯德根本不敢回头,听着石块落地的轰隆声,士兵发出的惨叫,战马的嘶鸣,心胆俱丧。

直到奔出很远,完颜伯德才惊魂稍定,勒马停步,回首观望。一看之下,仿佛一盆冰水浇头,完颜伯德怔愣在当场。

随他冲出来的不过二三十骑,剩下的人和马都被隔绝在内。山口处乱石密布,其间夹杂着金兵的尸体,还有几个受伤未死的,在痛苦地惨嚎。

呜,嗷,啊,吼……山口的一侧出现了身穿红袄的士兵,挥舞刀枪,发出挑衅的吼叫。

虽然看起来人数不多,但对于残存的金兵来说,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完了,全完了。

完颜伯德万念俱灰,如垂死的狼发出了似哭似嚎的叫声。拔出腰刀,便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当”的一声,腰刀被一个亲兵打落。

“将军——”亲兵的脸上带着悲戚,喉中作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完颜伯德呆愣愣地样子,好半晌才眼珠一轮,回复了些清醒,求死的念头也淡了下去。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现在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放弃密州,灰溜溜地回去?完颜伯德不甘心啊!

可单凭密州留守的那点人马,已经不可能再与贼军抗衡。接下来,贼军很可能趁胜出山,攻城掠地,直指密州。

或许,只能是依靠红巾军,依靠孟九成了。只要他们能击败“杨妙真”这伙贼人,为自己报了仇,这密州给他也无坊吧?

时势不同,想法自然不同。完颜伯德率军征剿,就是不想让孟九成踏进密州,继续坐大。但惨败之后,他只想着再报复回去,密州在他心中的分量又变得轻了。

“走,回密州(州城)。”完颜伯德忿忿地一拔马头,率先疾驰而去。

…………

瓦店镇位于密州州城和铁镢山之间,此时已被孟九成率军占领。

镇东七八里外的大路上,红巾军以三个营摆开了口袋阵。口袋阵绵延出去数里之远,敌人进来便会被围得铁桶一般。

飞雷炮、松树炮、武钢车,各种武器装备都摆设完毕,就等着铁镢山方面的消息。

孟九成不知道铁镢山打得如何,只是本着谨慎小心无大错的原则,把全部兵力都拿出来。

这样的话,即便铁镢山的伏击战果不大,或者是没有战果,在这片狭长的丘陵地带,依靠数量众多的火器,三个营也足以抵挡并重创金军。

等到斥候传来警报,孟九成还有些意外。师父也打得太好了,只剩下二三十骑的金兵,自己这三千人可真是太过小心了。

顺着大道一路奔驰,完颜伯德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如此的惨败让他懊悔得难过以极,左思右想,也只有孟九成或许能帮他报仇雪恨。

只不过,当前面的骑兵放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完颜伯德才收起思绪,望着面前的景象,不禁心里发冷,意识到了处境的险恶。

拐过大路的弯,没有了遮目的树木,完颜伯德看见十几辆木车将大路封得死死的。车后,身着红袄的军队严阵以待,枪尖、钢刀的闪光耀花了眼睛。

孟九成立在马上,望着停步聚集的金军骑兵,下令放出了旗花火箭。而近千步兵和他一样肃立着,整个阵地鸦雀无声。

压抑的气氛从金兵心头滚过,很多人发现,自己握刀的手,居然慢慢开始发抖,发抖,接着,颤抖停止,整个身体刹那间硬起来,被寒冷的战意所充满。

完颜伯德回首望去,虽看不到人影,但金鼓声正从身后响起。显然,退路已断,敌人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再向两边望去,入目都是树木和杂草。同样的,有鼓号和人声传来,还能隐约看到人影晃动。即便两侧无人,对于骑兵来说,想要在树木和杂草中奔驰,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孟九成厉声喝道。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亲兵齐声高喊。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红巾军将士奋力高呼,声震四野。

完颜伯德的眼睛眯了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爱马的脑袋,默默的伸手握住了大刀的刀柄。

“将军。”一个亲兵上前急切的说道:“插职领兵冲击敌阵,您走山林撤退吧!”

“不行了。”完颜伯德摇了摇头,声音转而严厉起来,转身对着部下大声说道:“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我等当奋勇作战,死中求生,切不可堕了我军的威名,不可丢了朝廷的脸面。”

“奋勇作战,杀败贼军。”一个亲兵振臂高呼。

“奋勇作战,杀败贼军。”面临绝境反倒激起了金军士兵的暴戾,他们挥舞着刀枪狼嚎般喊道。

死中求生?完颜伯德心中悲凉,战而不降,有死无生啊!

“杀!”完颜伯德挥舞大刀,纵马前冲。

“杀!”二三十骑催动马匹,紧跟主帅。

看着几十骑亡命冲来,孟九成抿了抿嘴,冷冷地下令,“开火!”

大鼓连敲数下,令旗摇动,武钢车的前板一放,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轰,轰,轰……”几门松树炮依次发出怒吼,向着冲杀而来的金军喷射出无数碎石烂铁。

……………

第十七章 新的阶段

完颜伯德死了,能征惯战的大将,带着他的亲兵,就这么倒在了弹雨之下。

或许在他临死之前,才醒悟到敌人不是什么流窜而来的红袄军,而是要归降的红巾军。毕竟,在与红巾军的冲突中,他是见识过松树炮的。

但现在,疑问或者醒悟,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孟九成看着战场,有些微微的失神。

威胁解除了,深为凛惧的骑兵被解决了。尽管不是堂堂正正的野战,但胜利的获得又要讲究什么手段吗?

“打扫战场,进军密州。”孟九成笑了一下,下达了命令。

密州的敌人兵少将微,在郑四安所率大军的进逼下,或是弃城而逃,或是婴城自守,已经决定了结果;完颜伯德是败退下来的,不管他所率的金兵是被困在山里,还是被全部歼灭,王忠峰所部再加上韩守仲的人马,已经足以解决。

战事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基本结束。剩下的便是占领密州全境,重新排兵布阵,稳定社会秩序,进行恢复重建并组织生产了。

或许——孟九成突然有了个想法。他觉得在密州继续打着红袄军杨妙真的旗号,可能更好。

是穿红袄,还是系红巾,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对内而言。但对外呢,金军如果相信这个消息,便有可能产生轻视之心。而孟九成觉得能不暴露,还是很有好处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再坑金人一把呢!

时间,孟九成还是需要时间。到现在,红巾军才算是占据了莒州、密州、海州。而密州还只是占了一小块的地盘,要想全部占领并切实控制,没有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

要知道,密州在当时是很大的,后世的安丘、高密、胶州市、青岛、即墨可是都属密州。

当然,这么大的地方,金军却并不多,驻兵守卫的地方更少。完颜伯德败亡,红巾军扫荡那些自保的地方武装,乃至击破少量金军,也是不太困难的事情。

但攻取密州全境后,从地域上看,已经与青州、潍州、莱州接壤。就是再低调,恐怕也会招致金军的注意。

所以,红巾军不显山不露水的悄然壮大,已不可避免地要告一段落;以后便是边战斗,边发展的阶段了。

既然不可避免,孟九成也就放开心量,全力筹谋。此次大军出动,猛击完颜伯德,便已经显示出了决心。

等孟九成率军开到密州州城(现诸城)时,郑四安已经将城围住。守军没有完颜伯德的命令,不敢弃城。同时,也存着侥幸之心,派出信使去通知完颜伯德回军夹击。

死守,守死!孟九成对于敌人婴城自守是相当欢迎的,率军到达后立刻组织攻城。这回没有使用坑道爆破,而是针对守军不多的弱点,用飞雷炮猛轰,炸开了城门。

州城守军本就齐心,城门一破,那些归降的士兵立刻非逃即叛,只有完颜伯德留下的一百骑兵负隅顽抗。但面对汹涌入城的红巾军,一百骑兵既无施展之地,也无扭转形势之能,多数没于厮杀,少数弃械投降。

孟九成和郑四安率军入城,张榜安民,稳定秩序,自有属下去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实践、调整,这些工作都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和办法,倒不用孟九成等将领们操心。

刚刚攻下州城,铁镢山派来的信使便到了。王忠峰和韩守仲合兵一处,接连歼灭了困于山中的金兵,迫降两百余,收战马近四百匹。只有几十个金兵弃马翻山逃窜,现正在搜杀当中。

至此,作战计划获得了彻底的成功,一场大胜几乎使完颜伯德所率的人马全军覆没。

而新一轮的布署马上便付诸实施,打铁趁热的道理,孟九成等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郑四安回镇莒州,王忠峰、郑茹芯坐镇密州州城,韩守仲率军攻掠高密、胶州、即墨,孟九成领军至胶州屯驻。这样,一道新的防御线又将成形。

…………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多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

红巾军在密州的攻势可谓顺风顺水,计划中要攻占的县镇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不仅高密、胶州、即墨全部控制,连带着还占领了一些它州之地。

地盘的大幅增加,意味着军队的相应扩充。尽管招兵的条件还是那么严格,但对于饥荒渐起,以吃饱肚子为第一要务的百姓来说,却是不多的选择之一。

而吃粮拿饷的正规军已经达到了两万四千多人,如果不是有只享受政策优惠的民团,孟九成现在就是当掉裤子,也养不了这许多军队。

用兵制胜,以粮为先。将士用命,以饷为重。对于封建军队来说,粮饷便是保证战斗力的关键。所谓“皇帝不差饿兵”,何况孟九成呢!

可孟九成尽管为钱粮发愁,却也知道不能横征暴敛,以免失却人心,丧失长期坚持抵抗的基础。

所以,在胶州坐镇的孟九成,一得到南宋粮商再次来到岚山港交易的消息,他便派出信使赶去岚山港,盛情邀请粮商来板桥镇会面,并告诉粮商必有惊喜和厚报。

需要决定价值,要想渡过难关,起码在半年之内,孟九成极为需要从外购买粮食。

而商人的逐利,又使他们通常具有前瞻性的眼光,并有投资赌博的本性。

所以,十倍价钱购粮能够一直坚持下去的话,孟九成觉得是能够吸引到商人前来的。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孟九成是既缺粮,钱财也不是很充裕。

要是换成旁人,那肯定是愁白头也没办法。可孟九成对此却是早有计划,那科学研究院正在研究制造的事物,便是他要换钱换粮的商品。

有买有卖,有收有支,这才能够形成平衡,才能够长期维持高价购粮的吸引力。

而要开展商贸,胶州的板桥镇以前便是市舶司,对外的影响力应该更大,知名度也更高,胶州湾的地理海洋条件也更好。

第十八章 青岛商港,聚宝盆

以商贸挣钱粮,并不是刚刚开始。打通出海口,并占据临海之地后,最便捷快速的除了渔业,便是晒盐了。

特别是占领海州(现连云港地区)后,又陆续建起了四大盐场。不仅根据地内的生活用盐得以保证,还向刘二祖、彭义斌等义军出售,为红巾军提供了大量的军费。

但钱财虽然重要,要渡过粮荒这段艰难的时期,还是要从南购粮,招徕粮商便是重中之重。

再从长远来看,南北通商的货物也不只限于粮食。棉、铁等战略物资,锦、绸、茶等生活物资,不仅能够增强军队的实力,更能通过商贸为孟九成增加大量的财富。

战乱纷繁,南北互市已经中断很久。手工制品及海外香药等南货在北方能卖出数倍的价钱;北货则有皮货、药材、珠玉等,运至南方,也能获利数倍。

也就是说,孟九成不仅要招徕南商,还要争取北商,增强商品的流动性。在增加商税收入的同时,也给根据地的商业活动注入活力。

所以,孟九成向在岚山的南商发出盛情邀请,也邀请了根据地内的大商巨贾,共聚青岛,为成立商港而征求各方意见。

虽然从战略态势上看,青岛属于新占之地,纵深不大。但名声和优越环境,却是日照和海州所不能比的。因为板桥镇作为市舶司,不仅是宋商知晓,连倭国、高丽的商人也是知道的。

孟九成力求长远,可不是只盯着宋商。而青岛建设得好,政策得宜,也会再次成为宋、倭、高丽等国商船的中转港,从而繁荣商贸,增加收入。

邀请书向各方发出后,孟九成便赶到胶州湾,开始布置防御设施,弥补青岛对外战略纵深的不足。

作为海滨丘陵,青岛地区的山地很多,山岭也有浮山、太平山、青岛山、北岭山、嘉定山、信号山、伏龙山、贮水山等。所以,孟九成觉得筑堡掘壕,在青岛地区形成坚固的防御体系,是很切实的考虑。

况且,现在用不着什么钢筋水泥、要塞重炮,工事的构筑不是太费时耗力。而凭借飞雷炮、松树炮、抛石机,居高临下的倚险防守,红巾军的战力可是很强的。

巡视、布置,孟九成带着一群军官在几天时间内完成了防御体系的规划。虽然还有些粗疏,但已经开始动工修筑,四营驻军也奉令向青岛调动。

青岛,在当时是个弹丸之地,甚至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但孟九成一下子便调来了四千人马驻守,并发动了数千民众,掘壕筑城,显是要把这里建成一座城池的架势。

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是敢押手、押脚、押命的。但在不需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很少人会想冒险,多是采取一种稳中求胜的战略。

孟九成便是如此,此时已经不是刚刚起事之时,需要他赤膊上阵,绝地求生。整个战略已经铺开,他倒是更需要时间来稳固,来发展。

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这只是在特定形势下的无奈选择。既然守得住,或者有守住的希望,谁会把自己占领的地盘拱手于人?

亲自坐镇青岛,孟九成的工作并不算繁重,干活儿自有百姓、士兵,以及刚刚抓到的俘虏。

而数天后,他邀请的人还没有来,而接到命令的工坊,却由骑兵押运,先送来了第一批镜子。孟九成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已经抱到了怀里。

在透明玻璃上贴锡箔,并利用水银与锡的反应,在玻璃上形成一种锡汞化合物,便是最早期的制镜工艺。

为了这个工艺,威尼斯不惜用杀人和集中营式的管理来保密,法国人则不惜重金去收买制镜工匠。而这还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孟九成指导的工坊,从制造透明玻璃开始,到制出镜子,一下子领先了数百年。

数百年的时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暴利,意味着巨额的财富。

当孟九成欣赏着第一批镜子时,眼前便是晃动着炫目的黄白之光。虽然透明玻璃的产量很低,次品率很高,也不及后世的透明度;虽然制造水银镜子相当费时,要花整整一个多月,才能使化学反应完成。

但物以稀为贵。要知道,即便数百年后,法国王后玛丽结婚的时候,威尼斯国王也只是送了一面小小的玻璃镜作为贺礼。这在当时却要算是非常珍贵的礼物,价值高达十五万法郎!

“给镜子都镶上精美的框,然后再做一批精致美观典雅的盒子。”孟九成按捺着狂喜,对跟随而来的几个工匠交代着,为这批镜子做最后的包装处理。

没办法,透明玻璃制造时便大小不一,只好按照最后的不同形状进行加工。而用镜框进行装饰,再加一个精美的包装,无疑会更衬托出镜子的珍贵。买椟还珠的成语,便说明的包装的重要性。

虽然还是不如镀银镜子那么光亮,但比铜镜却强之太多了。孟九成挑了三四块比较大、比较好的镜子,作为打出影响的广告产品。当然不是拿去讨女人欢心,而是为来青岛的宋商准备的。

在历史上,直到近代,中国连一块透明的平板玻璃也造不出来,只能造不透明的琉璃。

可是在封建时代的中国也创造出无数的灿烂文化,这又如何解释呢?怪封建制度吗?好象也不尽然。在孟九成拿着镜子返回住所的时候,他不由得浮起了这样的疑问。

中国科技的确有先进的一面,但是准确的说,中国的实用技术是先进的,科学特别是基础科学不发达。原因或许在于中国科技发展是由政府推动,研发科技是一种政府行为。

显然,政府对能解决实际问题、创造经济效益的实用技术感兴趣,而对探索大自然的科学不感兴趣。因为后者投资巨大,短时间内收效甚微。

就象现在,工坊制造的产品都是应急用的,为了应对战争和增强军力、财力。尽管孟九成建起了还嫌粗陋的实验室,投入了一些资金和人力,去搞见效慢的发明创造。

第十九章 商品交易所

但工匠们依靠的是传授和经验,没有物理、化学的基础,更不用说形成什么理论,以便能够更稳定地传于后代。

这会是一个长期的积累、长期的教育、长期的投入,孟九成知道自己暂时是无能为力的。

形势比人强,要想使科技发展有一个适合生长的沃土,就要打赢战争,就要有稳定平和的发展环境。

…………

船队航行在万里波涛之上,如同光滑镜面上的几个黑色蚂蚁,迟缓但又坚定不移的向北行进。日光倾泻而下,海风扑面而来,刘佑站在船头,举目眺望着。

海州、莒州、密州,红巾军的发展如此迅猛,这令第二次到达根据地的刘佑十分震惊。同时,他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很想知道那位孟将军到底是何等人物?

所以,在他的保证和劝说下,同他合伙贩粮而来的三位商人,或勉强,或也是好奇,终于是联袂而行,前往青岛。

当然,刘佑等人合伙贩来的两千余石粮食,已经照价付清。交易成功,也给了这几位商人很大的安心。

而且,孟九成信中说得既真诚又实在。空船而回肯定不合算,如果真的能载回去些货物,这可是两次赚钱,很有吸引力的。

“官人,小心风凉。”季先走上甲板,给主人拿来了一件披风。

刘佑道谢之后披上身上,两人名为主仆,情份却如兄弟。

“先前我们还说这红巾军的前途,可也没想到九大王那样的势大却还败亡,他们却拓地占城,日渐红火了。”刘佑既是感慨,又象是自嘲,“如今已据三州之地,与九大王全盛之时也相差不多矣。”

季先沉吟了一下,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接下来的形势嘛,某家以为仍不乐观。”

刘佑点了点头,说道:“虽是如此,但对于开通南北商贸却无多大影响。红巾军若是败了,大不了还象以前一样。而只是贩粮而来,咱们,还有那几个商人,也赚得够多了。若是能贩北货南运,走一趟赚一趟,又何乐而不为?”

“官人怕不只是为了赚钱吧?”季先笑了笑,说道:“九大王败了,孟九成又起来了。某看他图谋长远,又急需粮食,投宋岂不能解决困难?”

刘佑捋着胡子,望着茫茫的大海,很是无奈地说道:“即便他有投宋之意,那朝廷便敢接纳吗?我看很难啊!”

季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现在很难,日后或许有转机。咱们也图个长远,结交示好,倒也不吃亏。”

“便是如此。”刘佑点了点头,说道:“钱财算得了什么,少赚点,哪怕不赔本,咱们若能与孟九成结好,也是值得。”

季先突然笑了笑,说道:“听说这孟九成不过二十,如此年轻,真是令人惊诧。那朱大人便是他的三师父,听说他还有四个师父,莫不是靠这几个师父撑起局面?”

刘佑也笑了,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九成为何等人物,总要见面后观察才能确定。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不是个简单人物。有些谋略和作法,比九大王更有远见。哈哈,你又要说这是哪个师父的主意啦!”

季先也陪着笑,又与刘佑随便闲聊,直到远远地看到了海岸线。

…………

此时,随着城池的修筑,孟九成终于给青岛正式命名,并与根据地内招徕的商人们会面商谈。

令人稍有些意外的是,孟九成之前打败的对手刘文正和周三贵,一个亲自赶来,一个派来了公子,都想参与这未来的南北商贸。

孟九成大展拳脚,创出的格局显然不是刘文正和周三贵能够想到的。而且,商人逐利的本性,以及孟九成没有赶尽杀绝的处置,也给刘、周两家东山再起的希望。

对这两个曾经的敌手,孟九成也并不歧视,相反还是青眼有加。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也都是商贾世家,借助于他们的能力,倒也不担心他们能如何如何。

“另外,我想了些章程,或者有助于海防商港的发展。诸位,先看看,再作商议。”孟九成取出几张纸,交给周三贵等人,让他们先阅后再作议论。

这是一份类似于后世商品交易所的章程,很粗略,但主要的几点都包括进去了。比如交易所会员制,履约押金的交付和退还,价格标示等等。

当然,孟九成根本没把期货写上,只是希望提供有秩序的交易场所,提供公开的交易价格和统一的交易规则,通过这种集中化实现信息通畅、价格公平、买卖公平。从而加快商品流通的速度,收取更多的税金。

周三贵是最先看出其中诀窍的,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在桌案前低着头,不知写划些什么东西的孟九成,暗自钦佩不已。

对客商来说,把货物运来,出货便是最为紧要的。若是一时找不到买家,就得在商馆一直待下去,货栈里仓储要钱,吃喝居住要钱,更不说耽误时日了。

若是自己贩运货物来青岛交易所,却不必再费劲心力去四处打听,把自己的货物品种和价格标示出来,买家自然会寻来详谈。

假以时日,这商品交易所必定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要出售、购买各式货物。而货物只要运送到这里,便可以直接到交易所,很快就可以把买卖谈成。甚至货物有时连入库都不必了,直接在码头上等待就是。

“将军睿智非凡,这章程订得极好。”周三贵拱了拱手,待孟九成抬头望来,才恭谨地开口说道:“小人觉得还可稍加改进,比如从南来北往的商人中获取消息,可知异地商货之大概价格,作为参考标示,或可方便行商,为交易所增加人气。”

孟九成立刻想起了后世商品交易所的那种标牌,伦敦、纽约、曼谷、吉隆坡……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一时竟愣住了。

周三贵见孟九成不发一语,以为自己的建议不合其心意,赶忙分辨道:“小人见识粗陋,请将军勿以为意。”

第二十章 内部竞标,感慨

古人是聪明的,起码在这商业智慧上,并不比自己差,差的只是眼光和思维的局限。而一旦在自己的提示下有了突破,便有举一反三之能。

孟九成脸上露出赞赏笑容,冲着周三贵一伸大拇指,赞道:“拾遗补缺,举一反三,周老板真是厉害。。”

“将军过奖了。”周三贵赶忙躬身拱手,不想孟九成竟如此尊重。

自己根据地内的人都不尊重,让别人看了,又会如何想,又怎会得到重视?孟九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做好表率,得利的最终还是自己。

接下来,孟九成便把完善交易所规则制度的工作交给了周三贵等人,毕竟他的精力不能老放在这些琐碎的事务上。而且,他也相信古代人的智慧。

“这次是就近,能当面商讨,以后呢,还是以书信联络为主。”孟九成觉得自己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要放手培养人才,自己只要划出大框,起到指点和审核和作用便行了,“放手去干,青岛,嗯,就是正建的这座城池,可以作为一个试点,以后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推行。总之,日后类似的商港、交易所还会再建,先摸索出经验和套路,以后再干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将军信任,我等敢不尽心竭力。”周三贵看了孟九成一眼,小声说道:“将军打下如此大的基业,使我等不经战乱,实在是劳苦功高,亦当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呵呵,孟九成冲着这个拍马屁的家伙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要杜绝官商勾结,周三贵倒是可以当作商务官员进行培养的。只是周家涉商太深,真有点可惜了。

不过,商品交易所本来就准备是由商人自治自管的机构,政府只是监督、裁判,也不准备涉入过深。

商品交易所的事务暂时处理完毕,孟九成便拿出了镜子,摆在厅中的桌案上,请众商人品评。

把镜子卖给南商,当然是一种选择。但孟九成不仅要招徕南商,还要派出北商,在宋地立栈设点,建立自己的商贸关系,采购自己最需要的货物。现在,就是考验这些商人眼力和魄力的时候了。

先在内部竞争一下,再与外来的商人一起竞标。毕竟,镜子并不只是摆出的这些,孟九成对该是个什么价位,也心里没底。

乍见到这新奇的玩艺儿,商人们果然都是惊讶得无以复加。围着桌子观赏赞叹,看着镜中清晰的影像,都瞪大了眼睛,有人还滑稽地变换表情。

刘鸿渐代表刘家而来,话并不多,此时却有些激动,显是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向孟九成拱了拱手,说道:“将军——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孟九成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此物若在临安出售,定然价值连城。”周三贵故意使坏,也点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关窍。

在这里就算能卖个好价钱,又怎能比得上纸醉金迷的临安?不要说王公巨贾,便是那青楼女子,身家不菲者也不在少数。

宋朝的娱乐极为发达,特别是青楼,奢华消费那是司空见惯。有挥金如土的嫖客,也成就了很多色艺冠绝一时的富豪名妓。很多名妓都是腰缠万贯的富婆,这一点从她们奢华的生活中可窥见一斑。

“泉州比临安差吗?”刘鸿渐不甘示弱,说道:“有多少海商富可敌国?若是贩之海外,获利更巨。”

南宋中后期,泉州港日益繁盛,逐渐超逾广州港。以运贩大宗香料为主的海外贸易,获利最是丰厚,也造就出象蒲家这样的巨富商贾。

“在临安,此宝物可献之宫廷,作为晋身之阶,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一个商人来显示自己的思路高明,说完还向孟九成露出讨好的神情。

要说南宋最富有的,当然是宋家皇室,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宋室的豪奢腐化也史有所载。

不管卖到哪里,都是前景光明啊!孟九成含笑颌首,开口说道:“很快便有南商到来,既是通商贸,也顺便把这宝镜的买卖确定下来。当然,诸位都是自己人,优惠肯定是有的。”停顿了一下,孟九成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镜子,继续说道:“留下两面,由你们购买,销往何地,我却管不着。”

周三贵转着眼珠,很想独家把这买卖包揽下来,可要拿出怎样的条件,才能让孟九成动心呢?嗯,现在当着众人,先不要说,私下里拜见后再谈不迟。

看到众商人若有所思,显是在估摸价值和获利几何,也有面带疑惑,张口欲问详细的。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说道:“此宝镜产出极少,一年能出十块如此品质的,已是极限。”

哦,明显有几个商人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心里有底了。一年十块,光是南宋吧,那么大地方,那么多富豪,还愁卖不出去?至少,这宝镜的价值在五六年内是不会掉得很多的。

剩下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那就是如何能到南面去。光靠搭南商的顺风船,恐怕不是长久之计,更不能把买卖做大。

孟九成当然也想到了。所以,这镜子不仅要卖钱,还要换船,自己先组建一个小船队,再逐渐扩大规模。而他最希望拥有的水师,也将从此起步。

而有了船队,跑商贸的收入也是不菲,军费的收入就又多了一项。

至于“北人善骑,南人擅泳”的说法,又哪有那么绝对。相比较而言,学会游泳比精通骑术,倒要快速简单许多呢!别的不说,孟九成就可以充当一个好的游泳教练,什么自由泳、蛙泳,不是比狗刨厉害?

希望,憧憬,孟九成感觉一天比一天好啊!

走出屋子,孟九成面对着海天一色,感慨这一年多的变化。从一个小道士,终于踢腾出了个样子,形势依然严峻,但金军想战胜红巾军,已经不是那么容易。

况且,形势的变化也使金军后劲不足。只要挺过几个月,蒙军又要有所行动,迁到河南的金廷疲于应付,哪还有余力往山东继续投入?

第二十一章 大形势,四娘子来了

在现在的形势下,只要金军不来攻打,孟九成也不想再度出击,刺激金军。

但发展商贸固然重要,没有强军的保护,连地盘都守不住,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孟九成以周到的礼数接待了刘佑等南商,并把诸项措施尽数告知。两三天后,他见已经比较顺遂,便把事务交给朱明派来的官员,率领亲卫离开青岛,前往胶州坐镇。

此时,完颜伯德兵败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金军主将仆散安贞的耳中。对这个消息,他是将信将疑,不敢相信。

但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军队的布署已定,所部马上就要攻打在淄州、临朐一带活动的由李全的红袄军。所以,此事也只能以后再处置了。

而由于大形势的恶化,仆散安贞已经深感金军的后劲不足,大股的红袄军能被击败,但要彻底剿灭,已经力不能及。

金廷南迁的怯懦行动,极大地动摇了人心。当蒙古军再次到来时,各地女真将领中的投降派和契丹、汉人官吏,以及地主豪强纷纷降蒙。

首先起兵的,是驻在中都以南涿州、良乡一带以契丹军为主的?军。契丹军和?军在金朝遭受最为沉重的压迫。宣宗南逃,契丹军杀金朝的主帅兖昆,推契丹人斫答、比涉儿、札剌儿等为首,起兵反金,向蒙军投降,策划北攻中都(现北京)。

成吉思汗在桓州得知宣宗南迁,契丹军来降,随即派蒙古将领三木合拔都与金朝抚州的降将石抹明安(契丹人)和涿州的降将王楫(汉人)率领蒙古军南下会合。石抹明安、王楫等军进攻古北口,连续攻下景、蓟、檀、顺等州。

而刚刚迁都的金廷,正忙于布署关河防线,无力加强在山东的金军。这就使仆散安贞深感兵力不足,集力攻打或能成功,但要守卫州县,甚至追剿溃败的义军,都显得力不从心。

“形势难挽啊!”仆散安贞虽有名将之才,在大形势下却深感无力,更对金廷内部还在内斗而愤懑。

不到百年,金人的汉化可谓是极快极深,也是极彻底的。以世宗、章宗为例,皆醉心汉学,章宗甚至被高评为“较汉天子亦不逊色”。

在深度汉化的同时,金廷官员也学到了很多的陋习陈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互相倾轧。这可能也是人的本性,与汉化无关,但内斗不止,确实是金国衰落的一个原因。

恐怕仆散安贞不会想到,他的下场有多凄惨。不是死于战阵,而是死于谗言。由征宋英雄到叛国者,仆散安贞不仅人头落地,还搭上了两个儿子。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在历史的大形势下,名将也没有扭转乾坤之力。

相比较而言,孟九成在军略上肯定不如仆散安贞,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那便是借势而行。

在胶州坐镇没多久,孟九成便以韩守仲为大将,率军出动,占领高密;同时,王忠峰和郑茹芯由密州(诸城)出兵,向北攻掠,逼近安丘;郑四安派兵增强沂水的防守,以防备临朐被金军攻破而南下。

现在的安丘,由归附于李全的国安用所部占据。李全若败,金军很可能继续南下,攻打安丘,从而威胁到密、莒两州。

预先防范金军的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孟九成加强了对刘二祖所部的武器支援的力度,并在来往书信中达成了协议。两军在以后的作战中,相互配合,守望相助。

其实,孟九成不奢望在遭到金军攻击时,刘二祖能全力增援。但只要刘二祖所部能趁机搞些动作,哪怕是玩玩围魏救赵的把戏,对红巾军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

对于李全、刘二祖等义军,孟九成的心理还是有些矛盾的。既想着能联合作战,又担心他们成事不足。而且,即便他想联合,也有些孤掌难鸣。

比如说孟九成想支援国安用守安丘,想增援临朐的李全,人家还不领情,甚至怀疑他要夺其地,并其军呢!

所以,孟九成只是派人送了书信,透露了自己的意思,进军占地却把握着分寸。

兴许只有他们败了时候,才会低下头,接受自己的好意吧?孟九成虽然无奈,可也没办法。

只不过,事情好坏相伴,总有令人高兴和令人不快的。而今天,孟九成得到消息,却是畅快地笑了起来。

………….

即墨,秦代置县,隋朝建城。虽然地方不大,但安置万余人马还是绰绰有余。

杨妙真吃过早饭,信步走向军师王敏的住所。

莱州被破,人马散乱,各自突围。杨妙真仗着武艺高强,弓马纯熟,带领一部人马杀出重围,却与乃兄失散。

杨妙真突围后,陆续与阎通、孙武正等部会合,暂在岠嵎山安营。随后,其母舅刘全、侄子杨友又各收拢残兵,前来会合,部队逐渐扩大至一万多人。

但岠嵎山狭小,周边地区饱受战乱,物资匮乏,难以养军立足。而杨友作为杨安儿的义子,又想继承父业,承袭九大王的称号。因其年轻,又不太懂军事,平常更没有什么战功,众将不服,闹得差点分裂。

多亏刘全,身为长辈,在军中也有些影响。与众人商议之后,推举杨妙真为首领,尊称其为“姑姑”。

成为军中首领,也意味着肩上的责任,杨妙真接受军师王敏的建议,率军向莒、密州转移,想与红袄军元帅方郭三会合。

几经周折,杨妙真所率人马进入密州,在华山镇与红巾军前哨人马相遇。

尽管孟九成折腾得挺来劲儿,可那时的交通和通信实在是不敢恭维,逃难的民众又都是向南而去,他的名声倒还真不为杨妙真所知晓。

但既是同属义军,杨妙真所率人马经过长途转战跋涉,也是困顿不堪。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杨妙真也没轻易动武,请人通报孟九成,便暂时在华山镇外扎营安歇。

只不过,孟九成的反应和慷慨倒是令杨妙真等吃惊不小。华山镇让了,即墨县城让了,除了不准劫掠扰民的口头约定外,这支残破的红袄军便是如此轻松地获得了安身之地。

第二十二章 礼到,惊讶

尽管得到了安置,也得到了喘息之机,但杨妙真等人到底还是心里不托底,对孟九成和红巾军了解不深。

杨妙真来到王敏住处,在门外便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不由得停下脚步。

军师王敏本就文弱,杨安儿败亡后,他常常为此自责,认为没尽到辅佐之责。加上转战跋涉又受了风寒,病情一直未愈。

一阵狂咳之后,王敏的眼泪都出来了。用布巾擦了擦眼泪和嘴角的痰涎,他稍微停了一会儿,便听见敲门声和杨妙真的声音。

杨妙真应着推门走进了王敏的房间,关切地问道:“我听到军师还在咳嗽,那药没有效果?”

“好多了,只是偶尔咳几声。”王敏摆了摆手,请杨妙真坐下说话。

“我刚才听到还是咳得厉害,”杨妙真坐下来说道:“再找个医生看看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敏摇了摇头,说道:“渠帅,可是为部伍以后的前途担忧?”

杨妙真点了点头,苦笑道:“现在虽说暂时安定下来,可也是寄人篱下。这孟九成是如何打算的,咱们也不知晓。”

王敏微微颌首,捋着胡须缓缓说道:“确是如此。暂时有了栖身之地,这是好事,但粮草又该如何解决?仰人鼻息,终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归附于他,渠帅想必是不甘心的。”

杨妙真笑了笑,说道:“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有多少人马,有多大地盘?”

王敏笑着点点头,说道:“嗯,这些是该搞清楚。我想,他很快就会给咱们答案了。”

杨妙真用探询的目光示意王敏继续说下去。

“我看他是早有筹划,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便做出决定。”王敏思索着解释道:“或许,他还希望我们驻扎于此,替他抵挡北面的敌人。总之,他是如何打算的,很快就会与咱们沟通商议。”

杨妙真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既是如此,倒不必胡思乱想,只等他拿出章程,咱们再作计较不迟。”

“还有军纪的事情。”王敏开口提醒道:“不劫掠,不害民,既是约定,对我军也不是坏事。如果要在此立足扎根,也要在民间有个好名声。要是恶名在外,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能发展壮大?”

“我让王仙率一队人负责弹压。”杨妙真深以为然,很干脆地做了决定,“另外,红巾军正在修缮城池,他们让出城来,咱们便接着修。军师,你以为如何?”

“正当如此。”王敏赞同道:“城池坚固,人心,人心才能巩固。”

见王敏强忍着咳嗽,脸都憋红了,杨妙真赶忙倒了杯水递过去,起身告辞。

正如王敏所料,杨妙真在城内转了转,便有人来报,红巾军派来了使者,并送来了一批粮草物资。

杨妙真急忙派人召来母舅刘全、军师王敏,大将王仙等人,在议事厅接见了来使。

礼数上是足够的,但使者却并未带来孟九成的条件,只是送上礼物,还有孟九成的书信,以及一些文件资料,并代表孟九成表示慰问。然后,使者又介绍了留下的联络官,便告辞离去。

送走了使者,杨妙真等人回到议事厅,都有些迷惑不解。只有留在议事厅的王敏,在翻看着那些文件资料,脸上神色变幻。

“这是给某家的,贴着纸条呢!”刘全看着匣子,上前便打开封条,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具望远镜,他却不认识,拿在手中摆弄着,“这是什么东西?”

联络官赶忙上前,说道:“回刘将军,这是千里镜,能看清远处的景物,战阵指挥极有用处。”说着,他给刘全介绍了使用方法。

刘全举着望远镜,向厅外瞭望,立时被吸引住,口中接连发出惊咦之声。王仙等人觉得好奇,纷纷围拢过去。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刘全放下望远镜,笑得开心,又招呼众人都来试一试。

杨妙真矜持,没有马上去打开给自己的盒子,而是走到王敏身旁,问道:“军师,这些是什么?”

王敏伸手示意杨妙真坐下,然后从文书中先拿过一幅地图,在桌案上铺平,指点着说道:“渠帅,你看,这是现在红巾军的地盘,以及周围的形势。”

杨妙真注目观看,地图在孟九成看来是粗疏,但她却认为很是精细,州、县都看得清楚。

“三州之地?”杨妙真刚看了两眼,便大吃一惊,抬头看着王敏,有些难以置信。

王敏苦笑了一下,说道:“大言相欺?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渠帅先看看,对现在的形势也能有所了解。这里还有,容我细看挑选。”

杨妙真垂下头,看下去才知道王敏所说的意思。地图上不仅有红巾军的势力范围,还有刘二祖、彭义斌、李全等义军活动的大概区域。

“原来红袄军如此壮大啊!”杨妙真不由得发出感叹,“我军虽败,山东形势却还依旧,义军蜂起,金人想全数击败,也是难啊!”

王敏倒不象杨妙真那么乐观,但此时也不好泼冷水,而是淡淡一笑,又递过去两张纸,“这是红巾军历经数战的大致过程。方郭三是如何败的,击败他的金军完颜伯德所部,又是如何被红巾军再败的。”

杨妙真粗通文字,接过来看得认真,脸色也逐渐变幻起来。

红巾军占据三州之地,很令人惊讶。再看其大致的战斗过程,也就明白了其中经过。别的还不算什么,只有攻陷州城,击败完颜伯德,显出了其战力非同小可。

杨妙真屡经战阵,知道义军的短处,一在攻坚,二在野战对阵敌骑。从装备到训练,以农民为主的义军,当然战力不足。

而红巾军自建立,屡战屡胜,却似乎没有遭到败绩。这固然有没遇到金军主力的原因,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拥有三州之地,杨安儿全盛之时也不过如此吧?

第二十三章 震惊,好奇

“孟九成与刘二祖已经达成协议,互相支援,守望相助。”

“红巾军正在安丘、临朐以南布署兵力,准备支援李全,击退金军进攻。但李全及部下国安用并不热心,自忖能独力抵挡。”

“粮荒渐起,孟九成以十倍价格吸引南商贩粮,以解燃眉之急。”

“三州已累计安置难民十三万多人……”

“这是红巾军的军规军法……”

“这是红巾军的抚恤条例……”

“这是军属的优惠政策……”

王敏边看边递给杨妙真,直至最后一张,才咳了两声,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杨妙真没有王敏那般的文化程度,看得较慢,有些甚至并不太懂。但是,她的兄长杨安儿毕竟是称王建制,也制定了些法令,她自然能够进行一些比较。

所以,尽管没有王敏看得透,想得深,杨妙真却也十分惊诧和震撼。这可不是一般的义军能够制定出来的政策法令,能做到的更是凤毛麟脚。

“十倍价钱购粮?”杨妙真对这个最为惊讶,皱着眉头说道:“即便能招徕南商贩粮,红巾军又哪来那么多的钱财?”

王敏抬头看着杨妙真,眉头也是皱着的,显然也是难以置信。但他却没有此事追究,而是意味深长地问道:“渠帅,你觉得这些都是真的吗?”

杨妙真犹豫着,不太确定地说道:“恐怕不是吧?”

王敏沉吟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与众将混在一起的联络官,低声道:“我觉得可以问问他,虽不敢保证其所说全都为实,但总会得到些确认。”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文书还是要仔细阅看,我才疏学浅,还要多多劳烦军师。”

王敏点了点头,把文书收到一处,又指了指孟九成的书信,说道:“这封信,渠师还是先看过再说。若有不明之处——”

杨妙真点头,把书信收好,拿过木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这里打开。

“渠帅可先回房中,看过书信,若有需要与众人商议之事,再召众将不迟。”王敏很有眼色,开口说道。

“也好。”杨妙真抱起木匣,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杨妙真打开木匣,里面除了望远镜外,还有一把精美的牛角梳和一面帛绸包裹的巴掌大的小镜子。

对望远镜,杨妙真刚才听联络官给刘全讲解过用法,此时打开窗子,对着外面瞭望起来。景物忽远忽近,一会儿清晰,一会模糊,杨妙真也觉得不可思议,新奇好玩,脸上不由露出开心的笑意。

把玩半晌,杨妙真珍重地放下,再检视其他物件,牛角梳还不如何惊讶,待看到镜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铜镜、水盆中的倒影,哪有这面镜子清晰,看得如此逼真,简直令人怀疑影像是不是自己?

镜子的边框用精美的银饰包着,一个能活动的银棍能打开支起,使镜子立住。银饰上云花图案,中间有五个小字“芙蓉匣中镜”。

杨妙真虽然文化有限,但却很聪慧,摆弄几下,便知道了如何使用。镜子立在桌上,映照出一个淡妆女子,眉目如画。

左瞧右看,杨妙真这样一个巾帼英雄,也忍不住做了几个怪表情,以便确认镜中人真是自己。最后,连她也忍不住失笑起来,这还是头一遭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孟九成,打得是什么心思?好半晌,杨妙真才勉强静下心来,开始琢磨这礼物代表着什么意思。

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杨妙真才想起书信来。拆开阅读,她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但知攻伐,不善经营,形同流寇;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人,而不知养于民;为将者缺乏谋略,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此义军与彼义军之间,相互猜疑,时降时反,互相攻击……

刺耳,但却直指要害。杨妙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皱起了眉头,沉思着。

“四娘子聪慧,当知我所说的义军七恶非是虚言。若不痛下决心,整军经武,义军终是不脱流寇性质,亦终难成为一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的强军。纵是四娘子‘梨花枪天下无敌手’,恐怕也无扭转胜败之能。”

信中最后几句,孟九成说得极为诚恳,杨妙真也觉得很有道理。但她却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奴家何尝如此自夸过,天下无敌手,不知哪里听来的谣言。”

偌大地盘,诸项政策,奇巧礼物,直言相谏……如此种种,令杨妙真顿起好奇之心。这个孟九成,到底是何样人物,怎么如此令人惊诧莫名呢?

………….

此时,孟九成并没有急着赶到即墨,而是不紧不慢地处理着众多事务。

“原来盼得紧,现在送上门来,却又不慌不忙了。”连软妹系统都不由得产生疑惑,“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可你离得几十里,这个距离却又不象。”

嘿嘿,孟九成干笑了两声,用过来人的口吻教育着,“这你就不懂了吧,俺这叫预热。先让她产生好奇之心,期盼着与我见面。我呢,先矜持一些,保留些神秘感……”

软妹系统哼了一声,打断了孟九成,有些不屑地说道:“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你个大男人,玩这套,丢人不?”

“丢人?”孟九成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要是我真能娶了她,还丢哪门子人?行啦,你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胭脂马,那是谁都能骑,谁都敢骑的?”

犟丫此时突然打了个响鼻,时机恰到好处,倒象是一个响亮的点赞。

孟九成哈哈大笑,宠溺地拍拍马头,稍微加快了马速。

不远处,已经看到了一群人在等候。相对于杨妙真,孟九成更关心新武器的研制和试验。

毕竟,那才是他征战获胜的信心所在,而不是“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未来老婆。

第二十四章 楚州应纯之

楚州州城(现淮安),虽然还有些破败,但已大有改观,这与应纯之的治理有很大关系。

所谓时势造英雄,应纯之便属其中一例。在宋金形势不断变化的时候,他从“洪州新建主簿”这样一个地方小吏做起,一步步升迁到兵部侍郎、知楚州兼京东经略按抚使,成为南宋邦畿重镇的军政大员。

当然,这与应纯之的能力,以及宋廷对金政策的改变,也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应纯之在朝廷公开“遴选能臣”时被委以楚州太守的重任,刚刚到任不久。

来到楚州后,应纯之才发现,偌大的楚州几乎是一座空城。

原来,当地百姓不堪金兵的不时袭扰,很多都已背井离乡,南迁避乱去了,留下的也轻易不敢出门营生,致使耕田荒废、街市清冷。面对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局面。

为了改变此种局面,应纯之先是亲自带领属员把一座破败的庙宇整修成儒学校舍,通过崇儒术、兴学校来安定民心。

其次是增筑加固城墙,在各要害处设观察哨和烽火台,并加宽挖深护城河。

应纯之还计划针对楚州东北方向地势平坦,难以布防的特点,动员军民开凿“管家湖”,设置斗门水闸,使湖荡回还相连,变平地为天险。

等“管家湖”开凿完毕,应纯之还希望能利用此湖教习舟师。

除了这些措施外,应纯之又督导各府县组建民团,忙时农耕,农闲则操兵习武,互为呼应抵抗小规模的金兵袭扰。

但这些措施多数还只是在计划之中,没有两三年时间难以完成。

原因很简单,劳力不够。原楚州百姓逃避战乱者甚多,环境不见改观的话,谁敢回迁?

但劳力短缺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困难,山东战乱,导致大批难民渡淮水南下避乱,这些无疑会是很好的劳力。

只不过,宋室朝廷惧怕金人,又对北人心怀疑惧,政策反复,不能一致。到今年春夏之季,才算是默许了北人可渡淮水,地方官吏可酌情安置接纳。

而红巾军与刘二祖、彭义斌等义军联合行动,攻掠海州、沂州等地,也使金军损失惨重,无力袭扰宋金边境。

所以,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应纯之的计划实施得很快。安置南来流民,以工代赈筑城、凿湖,组织民团等等,都逐渐走上正轨。

作为边防重臣,应纯之深知宋金关系薄弱,和约难以持久。而且也觉察到宋朝的边防相当薄弱,因此才积极推动筑城固边的工作。

而金国迁都后,应纯之也看到金国势衰,正在走下坡路。所以,在筑城固边加强防御的同时,素有收复中原之志的应纯之,更为密切地注意着形势的变化。

特别是海州被红巾军所占领后,与宋境只有淮水之隔,动向如何,应纯之也不得不重视和关注。

也就在这个时候,刘佑和季先带着孟九成的密信和礼物,来到了楚州。几番求见之后,终于得到了应纯之的召见。

“草民刘佑、季先,拜见太守大人。”刘佑和季先大礼参拜。

“免礼,看座。”应纯之的架子倒不大,且常奔波在外,颇有亲历亲为的作风,抬头微笑说话,显得很是和蔼。

刘佑和季先恭谨地坐下,也没拐弯抹角,简单说了下情况,便把孟九成的亲笔信呈上。

听到红巾军有意投宋时,应纯之强作镇定,心中却是翻腾不止。红巾军现在已据三州之地,如果归宋,一下子就使宋的版图多了三州。

而且,红巾军胜败与否,还关系着楚州等边境的情势变化。有红巾军牵制,金人便无力袭扰,一个安定的环境,对筑城固边可是很有好处的。

但应纯之这样想,却也知道自己的权力有限,作不得这大事的主。

展开书信,应纯之读过之后,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对这个孟九成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你们觉得孟九成确有归宋之意?”应纯之开口发问道。

刘佑赶忙拱手,说道:“草民觉得北人悍勇,或可成为抗金助力。而孟九成与其他红袄军又有不同,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没听说做过。”

应纯之轻轻点了点头,北地义军虽然抗金,可也打家劫舍、寇掠州县。虽然他也认为或许可以联合抗金,但如何着手,如何处置,却也没有合适的策略。

季先继续说项,大不了应纯之不接受,降罪却是不可能的。

他向上拱了拱手,说道:“草民看那孟九成颇有忠义之心,也不象那寻常草寇。”

应纯之微垂眼睑,思索着,并未立刻回答。

当时,在宋金关系变化的关键时期,不仅是朝廷决定着相关政策,地方大员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应纯之虽也是地方大员,但朝廷又未有旨意,他又哪敢轻作决定?

孟九成当然也深知此点,信中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思路,也不强求应纯之全部答应。但在钱粮上给予些方便,红巾军能支撑,对应纯之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史载的季先说服应纯之招徕北人组建忠义军,孟九成认为是形势使然,并不是季先有多么厉害,应纯之有多么英明。

如果不是宋廷的默许,应纯之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又哪有那么大的权力,更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来支助忠义军。

也就是说,现在如何舌绽莲花是用处不大的,只是能让应纯之知道孟九成有志于此。而应纯之也不是个固步自封的短视之辈,一旦形势有变,他自然会选择利用北人,图谋恢复。

思虑良久,应纯之并没有作出决定,而是淡淡一笑,说道:“彼等若有忠义之心,朝廷自会有所措置。然边防尚薄弱,战备亦未丰,却还要等些时日。”

很多人都看出了金国衰落之势,宋廷中强硬派抬头,应纯之自是知晓。他预计朝廷政策或有改变,他身处边境重镇,早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至于粮食——”应纯之看着刘佑和季先,缓缓说道:“他既按价购买,本官便给些方便,也算是对忠义之士的褒奖。另外…….”

…………

第二十五章 提供方便

招徕南商贩粮,打通南北商贸;向宋廷表示归附之意,争取钱粮援助。

这是孟九成筹划好的办法,他并不奢望懦弱的宋室能答应全部请求,而只要象应纯之这样的地方大员能给予方便,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根据当时的宋金形势,尽管应纯之不能明目张胆地接纳北地义军。但义军能够长期支持,牵制住金人的话,对他也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孟九成深知此点,现在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思路,不过是备以后之用,并不希望能马上就获成功。

应纯之把刘佑和季先打发走,先是思索考虑,然后又召来幕僚一起商议。

虽然不能马上给予肯定的答复,但应纯之却还想有所回应,并保留刘佑、季先这条线,以备后用。

“卑职觉得,大人可让他们稍安勿躁,日后将有大用。”幕僚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把握,继续说道:“楚州各地正组建民团,若委他们个民团教练,不知他们是否愿意?”

停顿了一下,幕僚又解释道:“北地各义军首领的脾气禀性,有无忠义之心,想必他是知道一二的。留他下来,正可多加垂询了解,免得日后招徕的非是抗金助力,却是劫掠贼寇。”

“不愿意也无妨。”应纯之沉吟着说道:“刘佑家在左近,想召也容易。只是你刚才的担忧,本官也深以为然。嗯,先不说这日后招徕的事情,且说说暂时的举措。对红巾军,对孟九成,总得有所表示吧?”

幕僚点头赞同,说道:“大人可派一亲信至红巾军,观察并了解。但这一亲信却不得有官身,大人觉得可否?”

没有官身,就不代表南宋正式与义军的联络、接洽,若是金人以此来诘问,应纯之也可甩得干净。

“甚好。”应纯之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幕僚,等着他继续出主意。

幕僚得到了鼓励,便继续说道:“粮食便限量卖与红巾军,让那刘佑以商人的名义出头,撇清官府的嫌疑。这样,无论是朝廷,还是金人,可都找不到大人的毛病。”

应纯之笑了起来,说道:“好。此计甚好。”

“大人还可对刘佑、季先窃语相告。”幕僚转着扇子,思路更加开阔起来,“如今朝堂上正在为宋金和战进行争论。眼见金国势衰,即便不开战,绝岁币却已经可以确定。金朝国用匮乏,又绝岁币,岂能干休?朝廷有虑于此,一绝岁币,必会积极备战。那时,让他们再招徕义军,以为抗金之力,并获得官职委任,也就顺理成章了。”

“此二人却不是只为行商而来。给予他们一些希望,日后确也方便。”应纯之也看出刘佑、季先有着很热的功利心,对幕僚的这一计也十分赞赏。

象刘佑和季先,当然接触不到朝廷方面的情况,这样私下密语,自然会笃信无疑,从而替应纯之继续保持与红巾军的联络。

“红巾军只要能坚持下去,于楚州,对大人,都是有利的。”幕僚分析道:“只要他们能牵制金人袭扰,待楚州恢复,防御稳固,这政绩可就是大人的。反过来说,若是他们被金国招降——”

“本官明白。”应纯之捋着胡子轻轻颌首,“不能拒之千里,还要给予方便和支持,且不能让人说是官方行为。嗯,这个限度,却还要多加思量。”

………….

不管是真心接纳,还是暂时利用,应纯之经过考虑,并与幕僚商议,最终还是决定提供方便。

刘佑和季先被第三次召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结果。

应纯之给了通行文书,刘佑以后就可以不走海路,而是过淮河,在海州的灌云县与红巾军交接。

同时,应纯之答应以市价售粮,数量为每月两千石,算是对红巾军忠义的褒奖。

刘佑和季先走出州衙时,不禁都露出了笑容,神情言谈也放松下来。

“总算不负孟将军所托啊!”刘佑长出了一口气,哈哈笑着。

“过淮河,确比走海路顺遂多了。”季先附和了一句,又笑道:“然官人志在高远,又岂是贩粮赚钱那么简单?”

刘佑轻轻摇头,说道:“赚钱还是要的,但却不能放在首位啦!孟将军才是志存高远,眼光独到。咱们结好于他,说不定能惠及后代子孙呢!”

季先想了想,点头赞同,“官人所言极是。若论思路之巧,筹划之精,孟将军确是令人钦佩。时势造英雄,孟将军于此乱世,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时势造英雄啊!”刘佑似乎在慨叹,然后看着季先,语重心长地说道:“季兄弟,你也不是池中之物,也到了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季先苦笑了一下,说道:“某家虽有此心,然看朝廷的态度,却还要等下去。以后有没有机会,也是不好说啊!”

说起来,季先也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北地战乱,宋金形势脆弱,这给了很多人腾达而起的机会。

仿红巾军之例,季先也想招徕义军归宋,从而获得功劳和官职。

但从应纯之的三次召见来看,宋廷对于北人既疑且惧,对于义军的态度也不敢明朗。

所以,季先要想走这条成功之路,也不是不行。而是要等到形势变化,宋廷有了明确的政策才行。

“机会定是有的。”刘佑劝慰道:“先耐心等上一等。正可趁此多结交一些北地义军,形势若变,自可占得先机。”

季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官人可在宋地筹措,某家便去海州。粮货接洽之事办妥后,某想去西边走一走。”

“西面义军有几支,实力较弱。季兄弟打着红巾军的名头,想必不会有人难为于你。”刘佑觉得这想法不错,西面的义军有很多支,经营手段自是不及红巾军,招徕也应该容易。

季先突然呵呵一笑,说道:“官人不必担心某家,纵是大事不遂,某家去投孟将军,得个一官半职也不难吧?即便再退一步,某家就是贩粮行商,也能赚个不菲身家。”

“季兄弟要行商,钱财方面尽管开口。”刘佑慷慨地做着表示。

………….

第二十六章 初见

已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本不会令人躁热难当。

但此时的杨妙真却手忙脚乱,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孟九成带着百十人的亲卫,突然来到城外,简直令人措手不及。

作为客军的首领,杨妙真本应去拜见孟九成,感谢收留的。但这几天忙于安顿部队,又揣摩不透孟九成的心思,便耽搁下来。

但孟九成作为地主,既来相见,杨妙真是无论如何不愿失了礼数。

刚穿上花红色绣花战袍,披挂上铠甲、银盔,杨妙真又猛然想起刚才亲卫通报时,好象说过孟九成并没有身着甲胄。

如此去迎接,岂不是有如临大敌,不为信任的感觉?杨妙真迟疑半晌,又赶忙更换常装。

这家伙,真是——

杨妙真心中埋怨,还是不敢怠慢,外面众将还在等着她一起出迎呢!

不过,这段时间杨妙真对孟九成的招待还是满意的。而且,在她请求寻找良医为王敏治病时,孟九成很快就派来了陈道通,又送了杨妙真几样小礼物。

连吃三副药,王敏的病势大有好转,杨妙真对孟九成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而通过联络官,杨妙真等人对红巾军和孟九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红巾军的实力,孟九成的行事风格、脾气禀性也晓得了一些。

年轻,可能比杨妙真还小一两岁。但却沉着稳重,思虑周详,这恐怕是孟九成最容易让人记住的特点了。

杨妙真换上草绿色衣裙,肩披一件藕黄色半背,腰束一条天蓝色丝绦,刚在头上插了金钗,却又犹豫起来。

一军统帅啊,如此装扮岂不弱了声势,倒叫他瞧不起?

杨妙真想了想,又摘掉金钗,换上红色绢帕包头,再换上劲装。

这样可以了吧?既不顶盔贯甲、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象娇弱的民间女子。杨妙真对着小镜子看了看,淡搽脂粉,浅画弓眉,没有什么问题了。

刘全等人在厅中等候良久,不知道杨妙真在房中为何耽搁。让孟九成在城外久等,这显然已经很失礼了。

“我去催一下。”刘全身为母舅,还算是比较方便,按捺不住焦急,起身向后走去。

未到后堂,杨妙真已经走了出来,与刘全迎面相遇。

“渠帅——”刘全不好细问,只好先打招呼。

“劳舅父久等了。”杨妙真有些赧然,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便挥手道:“走吧,咱们赶紧出城相迎。”

………….

城外,孟九成这一行人也是等得心焦,虽然脸上还故作沉稳。

终于,城门处有了动静,一女将当先,十几员将领在后,奔出城来。

杨妙真!

孟九成脸上浮起笑容,向前迈步。终于是见面儿了,不知可会让自己失望呢?

杨妙真离得很远便跳下马来,众将也都改为步行,迎了上来。

“孟将军有礼,我等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杨妙真恭敬施礼,率先开口。

“杨渠帅有礼。”孟九成拱手还礼,笑意殷殷,“来得突然,是我冒昧了。”

有些女人的美,就象是精美的瓷器一样,让人觉得只能是轻轻地捧着,只要有一点儿粗心大意,她就会碎了。

而杨妙真也称得上是美的。但却是另外一种美,健康、英气。

如果按照后世孟九成打过的电玩的比较,杨妙真不是那种长裙飘飘、手执法杖的美丽法师,而是疾装劲甲、手执双手大剑的女武士。

杨妙真也打量着孟九成,目光并不怎么躲闪。那是她的本性,不畏缩,不示弱。

幸好自己的身高还有些优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仰脸看一个女人,怎么也不舒服啊!

孟九成心中暗自庆幸,转开目光,笑道:“杨渠帅手下猛将如云,就是不知名姓啊!”

杨妙真赶忙说道:“正该给孟将军一一见礼。”说完,她伸手招呼众将上前。

“在下姓刘名全,现为军中副帅。”

“在下区呈秀,现为军中副将。”

“在下阎通,现为军中副将。”

………..

众将上前一一见礼,自报姓名。

孟九成一一还礼,态度亲切,并不倨傲。

“孟将军,请城中叙话如何?”杨妙真脸带笑意,伸手相邀。

“杨渠帅先请。”孟九成谦让了一下,便攀鞍上马。

杨妙真上马,陪着孟九成并马而行。其他众人则与孟九成和杨妙真稍拉开些距离,在后跟随。

“令诸位屈居于这座小城,还请多多担待。”孟九成在马上微微侧脸,有些抱歉地说道:“实在是经营时日尚短,以致招待不周啊!”

“孟将军言重了。”杨妙真说道:“我军疲敝,孟将军能给予栖身休整之地,我等已是感激莫名。”

“话不是这么说。”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同是抗金义军,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只有团结、联合,以诚相待,才能不让金军个个击破。”

杨妙真沉吟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话。说到联合,这是个难题,她也不知道孟九成到底要如何。

“金军很快就要攻打李全,我料其多半会败。”孟九成继续说道:“李全若败,金军可能攻打刘二祖,也可能攻打我军。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未雨绸缪,确是应该。”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四娘子聪慧,应知道我信中所说的义军七恶才是重点。若不整军经武,义军不脱流寇本质,终难战胜金军。”

杨妙真抿起嘴角,苦笑了一声,叹息道:“孟将军苦心,我自是知道。所言弊端,也确是如此。然重病不可用猛药,我希望孟将军能缓缓图之。”

孟九成对此不置可否,脸上笑意不变,只是微微颌首。

进入城中,杨妙真已经为孟九成等人安排了住处。安顿好孟九成,她又摆宴款待。

孟九成此次前来也没空手,带着车辆,装着些鸭子、山羊和果酒,还有些日用物品,以补杨妙真所部的不足。

时间不长,酒宴摆好,两人换了衣服,与众将在厅中会聚,寒喧已毕,坐下饮宴。

第二十七章 叙谈,切蹉

杨妙真换了装束,头挽龙髻,髻下插一枝金钗,双耳挂一对翠玉环,身穿草绿色衣裙,腰束一条天蓝色丝绦,足登粉红色绣花鞋,行动轻盈,楚楚动人。

真是不错啊!孟九成收拾起胡思乱想,笑着端起酒杯,向杨妙真一举,“在下敬巾帼英雄四娘子一杯。”

“奴家可不敢当。”杨妙真谦虚着,举杯喝了一口。

称呼都变了,是孟九成开的头,这样显得亲近,也让酒宴上的气氛变得松缓了许多。

孟九成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问道:“四娘子所率人马,不知有多少精壮士卒?”

杨妙真听出了“精壮”二字的重音,略想了想,说道:“除去老弱及家眷,约有六千左右吧!”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按照我军的编制,就是两个营。嗯,这些倒是不急,以后再谈。初至这里,四娘子应该四下走走看看。比如青岛,新建城池、商馆,又有海景、名山,若要游赏,是个好去处。”

杨妙真笑了笑,说道:“孟将军治理地方,确是非凡。待奴家有了闲暇,定去游赏。”

“很快就又要与金军厮杀血拼了。”孟九成叹息道:“都是身不由己啊,若是太平年月,在下倒是希望做个富家翁,活得自在一些。”

“是啊,奴家一介女流,也是身不由己。”杨妙真颇有同感地唏嘘。

相传在摩云崮,有杨妙真所题之诗,云:本是良民女,在家侍双亲,只因官府逼,成为强盗身。

可见这位武艺超群的奇女子随兄长起义、征战的血泪经历。若非是在官逼民反的大环境下,不是忍无可忍,一个年轻女子又何曾想骑马征战?

孟九成举杯相敬,说道:“既是形势所迫,那就另闯出番事业,自己打出下太平年月。来,在下再敬四娘子一杯。”

“不敢,不敢,该是奴家敬孟将军一杯。”四娘子赶忙回敬。

两人饮了一口酒,又说了些闲话,孟九成便说到了武艺上面。

杨妙真虽说对武艺比较自信,但不知孟九成的高低,便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就算把武艺练得纯熟,单挑无敌,到了战场,也会发现个人武勇并没有那么重要。倒是智谋才略,将起到很大的作用。”

孟九成微笑着不置可否,说道:“不瞒四娘子,在下也习练枪技,只是粗疏愚笨,入不得四娘子这等高手的眼中。只是,在下武艺虽不高,却是一见使枪的英雄侠女,便心喜之,便想与其切蹉,以武会友嘛,专为增长实战经验。”

杨妙真赶忙谦虚道:“孟将军过奖了,奴家哪里称得上高手,只是会个三招两式罢了。”

“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孟九成伸出大拇指赞了一下,说道:“四娘子可称宗师,亦不为过。待有闲暇,在下是定要和四娘子切蹉,向四娘子请教的。”

杨妙真神色怪异,似嗔似疑地问道:“孟将军是从哪听来的?天下无敌手,奴家何曾如此狂妄过?”

嘿嘿。孟九成讪笑两声,屈着食指蹭了蹭鼻子,说道:“四娘子才多大年纪,哪里来的二十年梨花枪,果然是以讹传讹,连在下都差点信了。”

杨妙真其实蛮喜欢这句话的,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其实,奴家也是好武的,与人切蹉较量倒也愿意。孟将军所说的请教,倒是不敢当。”

哈哈,孟九成畅快一笑,摆手道:“四娘子客气了。既是切蹉,便是互相指教,共同进步。”

喝来谈去,孟九成绝口不提什么联合、并军之事。

杨妙真等人以为他是怕影响气氛,也不好开口。

酒宴饮罢,孟九成暂去休息。

杨妙真等人恭谨相送,又回来进行了一番商议,方才散去。

到了傍晚,孟九成又回请杨妙真等人,就在他临时住的大宅院内。

孟九成还带来了两个厨子,是一对年轻夫妻,从莱州逃难而来的,手艺不错。

菜肴自有不同,杨妙真到底是女子,心比较细,吃了两口便尝出来了。

至于那些粗豪将领,有酒有肉,哪管菜是如何做法?

只吃了几杯果酒,一些菜肴,孟九成便诚恳地向杨妙真发出切蹉的邀请。

别等吃饱了,再得个盲肠炎啥的!

杨妙真推辞了一下,见孟九成很是执意,同桌的刘全、王敏也向她使眼色,只好起身接受邀请。

厅下就是一小片空地,两支去了枪头、包上布团的长枪已经备好。

杨妙真拿过长枪,掂了掂,摆了个起手势,笑着望着孟九成,说道:“孟将军,请多指教。”

“该是四娘子多指教才是。”孟九成呵呵一笑,举枪便刺,中规中矩,论招式却是挑不出毛病。

杨妙真不缠不拦,直接掤开来枪,只一摇枪头,一团残影反刺向孟九成,此招名为“铁扫帚”。

孟九成退步,也用掤法招架,反手中平枪再刺。

敢用掤法的,都自恃力气。孟九成见杨妙真如此,手上便不留余力,又加了几分力气。

枪来枪往,两人战在一处。

孟九成一直没断了锻炼,在身体素质这方面已远超常人,枪法也很纯熟。

当然,他没奢望在枪法上击败能自创枪法的宗师级高手,就象杨妙真。

但孟九成相信杨妙真不会使出真本事,让他这个主人难堪。所以,他是打着亮亮本事,别让人家小看的心思。

说白了,孟九成就是要正常发挥,并不在意输赢,反正也不会输得难看。

但他不管如何施展,那杨妙真却都招架得住,在力气上也占不得上风。

孟九成退了两步,再进身时已是招式大变,使足了力气,激起了不服的心气。

大枪挥舞起来,全是刚烈威猛的凌厉招数。这样一来,无论枪尖、枪柄、枪身,都在攻击伤人,且枪风所及之处,势大力猛,寻常招数便近不了身。

杨妙真虽是不慌不忙,微抿嘴角,但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抵挡还击也不象原来那么轻松自如。

第二十八章 相邀,般配与合军

乒,呯,两枪交击,发出的响声已与方才不同。

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比试。

“且住。”孟九成口中发声,脚步后撤。

杨妙真赶忙收枪而立,额头已沁出了汗珠,但态度还显从容。

哈哈哈哈,孟九成大笑着将手中枪一抛,早有亲卫伸手接住。

“四娘子相让,某家多谢了。”孟九成向杨妙真拱了拱手,言语中自承不敌。

杨妙真赶忙还礼,谦逊道:“孟将军武艺精湛,奴家勉强能够抵挡,哪还敢轻敌相让?”

“孟将军与渠帅是一般的武艺高强,此番切蹉可谓是棋逢对手啊!”王敏在一旁打着圆场。

“孟将军好武艺。”

“渠帅好枪法。”

众人开口称赞,虽然觉得孟九成不敌杨妙真,但也看出孟九成的武艺是有名师传授、高人指点的。换个人,也不敢夸口说能胜了孟九成。

其实,这也就是孟九成的目的。

打不过杨妙真没关系,凭自身的武艺,孟九成对打赢其他人还是有些自信的。

换句话说,孟九成是要向众人展示才艺,也让杨妙真知道自己的本事。

果然,孟九成和杨妙真再次入席后,杨妙真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说不上是喜欢孟九成,但对孟九成的评价却是又高了一层。

论武艺,孟九成也算不错,力气上还要稍胜她一筹;论气度,明知不敌却也不遮不掩,坦然从容。

孟九成也多打量了几眼杨妙真,虽然与自己身量体形差不多,在女人当中也算高大健壮。

可不说枪法,单论膂力,比自己差之也有限,可并不象孟九成所想象的魔鬼肌肉女啊?

孟九成相信天生神力这回事了。否则力气与身体怎能不成比例?难道四娘子的衣裙下隐藏着令人心悸的虬结肌肉?

王敏病势好转,酒却是不喝,只是茶水相陪。他的心思较细,观察着孟九成来之后的言语举动,不禁猜想起来。

“在下明日便要去青岛巡视。”孟九成收束思绪,放下酒杯,说道:“北地商人得知商路有开通之望,十分踊跃,纷纷开设商馆,采办货物。”

杨妙真等人停下来,听着孟九成说话。

“四娘子,刘副帅,王军师。”孟九成笑着说道:“三位若有闲暇,可去青岛一观,顺便也为军中采办些物资,象药材、布匹等等。”

杨妙真略一沉吟,开口说道:“奴家便随孟将军去趟青岛,正可开开眼界,一观孟将军经营之能。”

王敏张了张嘴,本想劝阻,却又觉不妥。

孟九成能轻骑而来,以示其心。杨妙真若瞻前顾后,岂不落了下乘?

“刘副帅且留下看管部伍,日后再见识青岛如何?”王敏笑着对刘全说道:“先容某家去见识一番。”

刘全见王敏要跟随杨妙真,军中自要留下主事之人,便点头答应。

“王军师上识天文,下知地理,孟某正可多多讨教。”孟九成向王敏颌首,表示欢迎。

“孟将军过奖了,王某也要向孟将军多请教这经营之道。”王敏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三分确实,愈发坚定了跟随之意。

事情说定,孟九成心怀一畅,酒也劝得殷勤,又多向杨妙真讨论武艺方面的问题。

投其所好嘛,杨妙真自是答得爽快,言谈颇有投机之感,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晕上双颊,平添几分艳丽。

宴罢尽欢,孟九成将众人送了出去,带着几分酒意回房休息。

见面、交谈,孟九成觉得杨妙真挺好,说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有几分姿色。所以,他决定稍等一下便提亲。

在当时的年代,自然不能象后世那样,由得孟九成去追、去泡。

什么花前月下,什么恋爱拍拖,作为两军的首领,根本没那个条件,更没那个必要。

孟九成自觉也是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加上他有地主之利,成功的几率很高。

并不是说趁人之危、以势迫人,而是杨妙真要嫁给孟九成,对两军都有利,合军也最可靠。

其实,孟九成今天前来,并显露才艺,也是让杨妙真等人心中有数,自己要娶杨妙真,并不算是委屈了她。

而这一点,不光孟九成这样想,有心人如王敏,也有了这样的心思。

宴罢回来,王敏便去找了刘全,杨妙真的母舅,也是她现在唯一的长辈。

“终身大事?”刘全听王敏突然提到此事,有些愣怔,随口说道:“是啊,妙真年纪不小了,若是寻常女子,怕是都有了儿女。”

王敏看出刘全没听懂他的意思,淡淡地笑道:“一点也不关心,这就是你当舅舅的不是了!”

“唉!我也没办法呀!”刘全叹了口气,一摊手,无奈地说道:“妙真眼界高,战事又频繁,她没看上眼儿的,我这个当舅舅的,还能强逼不成?”

王敏苦笑了一下,只好说得明白一些,“你觉得孟九成如何?我看他与渠帅倒是挺般配。”

刘全看着王敏,眨着眼睛,好半晌才疑惑地问道:“军师,你怎么突然想到他和妙真了?”

“我为何不能这样想?”王敏缓缓说道:“今日见到孟九成,见他年岁合适,相貌也端正,武艺也过得去,与渠帅交谈也算融洽。如果真的能成就这段姻缘,不仅解决了渠帅的终大事,对我军也有好处。”

刘全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军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是合军,不是投附,却也因此而能决定。如果妙真嫁了孟九成,就成了一家人,合军之后谁主谁次倒也不必去争。”

“渠帅在武艺上压了孟九成一头,虽是女流,不争帅位,孟九成也不会亏待我军。”王敏说道:“两军合并,实力大增,不仅可以共抗金军,更能趁势反攻,为九大王报仇雪恨。”

刘全思索了半晌,说道:“事情虽好,可也要妙真同意才行。”

“你心中有数,我见机行事。”王敏笑了笑,说道:“这事还要孟九成先提出来,咱们才不失主动。”

“对,对。”刘全用力点头,说道:“哪有女方主动的道理。原来军师要随行,便是已经想到此事。嗯,我看那孟九成态度温和,对妙真言语亲近,想必是有此心的。”

第二十九章 青岛,坦白求亲

清晨伸出双手,迅速拉开了蓝色天幕。朝阳初升,草上的露水尚存。

大路上马蹄声杂沓,孟九成等人已经出了即墨县城,沿着大路,直奔青岛而去。

一路上,孟九成不断挑起话题,和杨妙真说话谈笑,引得其他人只能故意落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扰。

作为杨安儿的妹妹,作为武艺高超的巾帼英雄,杨妙真平日里见过的粗豪汉子都对她恭敬有加,何曾见过如此风趣幽默的家伙。

但这却也给了她不同的感受,一种平等相处、言谈无忌的洒脱和自在。

“整军经武自是重要。”杨妙真抿起嘴角,苦笑了一声,叹息道:“孟将军苦心,奴家自是知道。所言弊端,也确是如此。然重病不可用猛药,奴家希望孟将军能缓缓图之。”

孟九成对此不表赞同,垂下眼睑微露不悦。

“缓缓图之也只是看形势而定,若事可为,奴家自然全力支持。”杨妙真看见孟九成这般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跳。

停顿了一下,杨妙真赶忙又留有余地地说道:“如此大事还要与众将商议后再定,孟将军不要太过难为奴家。”

小样儿,求我了吧!孟九成脸绷得紧,故作深沉地想了想,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杨妙真长出了一口气,可蓦地觉得刚才的言语似乎在软语央求,这么一想,又颇有些难为情。

姑娘这么觉得,竟一时不好意思正眼看孟九成,只是偷偷瞄了一眼,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摸了摸。

疾马奔驰,中午只随便打了尖,又继续赶路。在日近黄昏时,孟九成等人已经纵马进了青岛城。

时间并不算长,但青岛却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按照优惠政策,商人在城中设商铺,地皮不花钱,自建自用,官府发契,便是自家的产业。

这极大地鼓舞了商人的积极性,青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更让聪明人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商人的眼光是有前瞻性,且有冒险精神的。要知道,从青岛出海,不仅可以南下与宋地通商,还可以东去高丽、倭国、琉球。

所以,不光是三州之地的商人,连刘佑等南商也在城中划地建屋,设立商铺,以图长远。

而现在大兴土木,还有一个有利条件,便是大批流民所提供的廉价劳动力。只要管饭,干活儿的人就不缺。

官府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夯土筑城、官舍仓库等等,也大招流民,以飞快的速度建设起来。

入城之后,孟九成自是住进了城主府,杨妙真等人也安排在府中,这自是孟九成的一点小心思。

吃过晚饭,已是青岛城主的胡账房便前来向孟九成汇报工作。

孟九成却是不急,反而询问他派人快马送信,要采办的一些物品是否备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孟九成便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杨妙真住处,这才安下心来,听取工作汇报。

“前往宋地的商人共有五家,扬州、临安、泉州等地都有,现在还没有回信儿,不知他们是否能够立足?”

“贩粮南商又来了一批,共运来粮食二十万石,花费……”

“大宝镜售出六面,小宝镜则售出十八面,共得钱财……”

“城中入住商家二十三家,北商十六,南商七家;现有客栈两家,饭馆六家……”

“照此发展速度,卑职觉得明年可再建外城,或是在海湾南面建卫城……”

………

零零总总的一大堆,孟九成听得认真,不时做出些指示。

此番去见杨妙真,再到青岛巡视,孟九成是要解决杂事,然后全力于军事。

毕竟,不管现在发展得如何,大前提是一个安定的环境。

所以,红巾军必须要在李全败后抵挡住金军,必须要保卫根据地的安全。

汇报还未完,外面亲卫通报,王敏前来求见。

孟九成让胡账房,嗯,现在的胡城主暂且回去,明日再来。他起身来到门口,客气地把王敏迎了进来。

“孟将军公务繁忙,在下多多打扰,还请见谅。”王敏嘴上说着见谅,却安然入座。

孟九成与杨妙真一路攀谈,甚是投机。刚至青岛,又送去一箱礼物,王敏觉得所猜不差,便前来试探。

“军师能来,孟某欢迎之至,何来打扰?”孟九成觉得跟聪明人说话,不必太拐弯抹角,“就算军师不来,孟某也会派人去请。”

哦,王敏颇有深意地看着孟九成,笑道:“不知孟将军有何差遣,在下如能做到,绝不推辞。”

孟九成呵呵一笑,知道这亲事必须自己先提出来,哪有让女家贴上来的道理。

“在下久仰四娘子大名,弓马纯熟,足智多谋;今番相见,更胜传闻,不禁心生爱慕。”孟九成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所以,在下腆颜求亲,不知王军师可成全否?”

王敏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中石头落地,微微颌首,说道:“孟将军文武双全,青年才俊,与我家渠帅倒是般配。不过,这事还要渠帅答应。”

“四娘子可有心上人?”孟九成问道。

“没有。”王敏断然否认,说道:“孟将军不必有疑,若能成此姻缘,于四娘子,于贵我两军,都为有利,在下是同意的。”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共抗金军是必然的,两军联合作战,到底不比合军一处,精诚团结。我军的规章制度,王军师定是看过,觉得能接受吗?”

“已然看过。”王敏沉吟了一下,说道:“孟将军如能一视同仁,也是我军将士眷属的福份。”

“如能娶到四娘子,是在下的福份。”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成了一家人,我又岂能厚此薄彼?自然是要一视同仁的。”

王敏微微颌首,说道:“敢问孟将军的生辰八字?”

孟九成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幼失双亲,是师父抚养长大,这生辰八字是真不知道。”

王敏想了想,说道:“这也无妨。观人比批字更可靠,孟将军豪爽仗义,慷慨大度,在下是不会看错的。”

“那就有劳王军师了。”孟九成拱手致谢,又摆上地图,把自己的大致筹划讲了一遍,虚心请教。

王敏对孟九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与孟九成研讨一番,才告辞而去。

第三十章 相处,更近一层

回到住处,王敏见杨妙真屋内亮着灯烛,犹豫了一下,前去求见。

杨妙真确实没有休息,一大箱子礼物,穿的、戴的、玩儿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将王敏请进来落座,杨妙真便指着桌上的几个布制玩偶笑道:“军师你看,这些玩偶好生有趣,怪模怪样儿的。”

王敏定睛看了看,也不由笑道:“不知是什么精怪,倒是可爱。”

维尼熊,红短衣、蓝围裙,皮肤是淡黄色,嘴巴上翘,一副笑眯眯的开心样子。

kitty猫,是粉色,虽然颜色不是很正,但却能看出象个小女孩,那蝴蝶结就是证明。

还有后世人都认识的球球,带着个小围脖;熊猫,两个黑眼圈,萌萌的样子。

杨妙真笑得畅快,指着维尼熊和kitty猫说道:“我猜这是个熊精,这是个猫精。”

“象是个雌猫?”王敏哈哈一笑,说道:“刚刚我去拜见孟将军,谈了些事情。”

“是合军的事情吗?”杨妙真收起笑容,正色问道:“他是个什么章程?”

“倒没细说。”王敏言辞有些闪烁,说道:“金军马上要攻打李全,我料李全多半要败。接下来,红巾军便要直面金军,战事不可避免。所以,孟将军希望两军能精诚团结,共抗金兵。只是如何能做到团结一心,他也有些苦恼。”

杨妙真想了想,苦笑道:“也难怪他苦恼,咱们到底是客军,处得不好,生出嫌隙是难免的。”

王敏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渠帅倒也不必忧心,总有解决之道的。对了,孟将军又送来礼物,渠帅还没前去致谢吧?”

“天色已晚,我想明天致谢。”杨妙真没有多想,随口说着。

王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孟将军正在处理公务,要很晚才休息,我看不如现在就去,也显得不失礼数。”

“现在就去?”杨妙真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王敏劝说道:“关于合军之事,渠帅也正可探探他的心思。毕竟我只是个军师,不是一军主帅,他不会和我说得太过直接。”

“嗯,这样也好。”杨妙真点了点头。

王敏知道杨妙真得妆扮一下,赶忙起身告退。

园中月色比外面更觉明朗,地下树影斑驳而动。一阵轻风吹过,园中枝叶草木沙沙作响,惊得几只夜鸟发出叫声。

“孟将军经营有道,奴家看到这青岛城,心中钦佩。”杨妙真立在窗前,眺望着园中夜景。

“四娘子过奖了。”孟九成坐在桌案前,把计算完的纸放到一旁。

杨妙真转身走近,坐到桌案前。

看了一眼桌案写着蝌蚪文(阿拉伯数字)的纸张,杨妙真就觉得头痛,不由得问道:“孟将军写得是什么,奴家怎么不识?”

嘿嘿,你要认识,我就得叫你声大妹子,要个手机号,加个微信啥的。

“这是计算的数字,很好学的。”孟九成笑道:“四娘子不必为合军之事忧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明日再说,包管各方都满意。”

杨妙真有些无奈,孟九成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交底。

孟九成起身活动活动胳膊,笑道:“忙完了。不知四娘子可愿再指教一下某的武艺,我可是很期待呢!”

杨妙真没法不答应,苦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孟九成要送她的真人大小的布偶,“奴家先把它放到房里,再让下人领我去练武场。”

“这不颠倒了吗?”孟九成笑道:“我让下人送过去,你还喜欢什么,明天随便去挑。”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吧!”杨妙真看了一眼大毛熊,笑了笑,说道:“别说,样子怪怪的,倒是挺好玩儿的。”

布偶类玩具对女性有天然的杀伤力,对此,孟九成也不想笑话她。

别看上马冲杀不逊于男儿,可杨妙真到底还是女人,有着自己的喜好和心理。

对杨妙真来说,她在义军中固然有发号施令的威严,纵马杀敌的本事也令人称道钦佩,却唯独没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生活。

别人怕她,惧她,却并不把她当女人看。只有孟九成用一颗平等相待的心,看她的眼神,无拘束的言谈,让她备感亲近。

不独对杨妙真,对其他与孟九成相近的人来说,孟九CD具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

小练场的器械齐全,孟九成一声吩咐,灯笼、茶水、果盘也都摆在小凉亭里,说是锻炼,倒不如说是消遣。

尽管如此,杨妙真和当初的王忠峰一样,都对孟九成的进步感到惊讶。

不仅仅是招式更熟练了,招架她的梨花枪时的反应更快了,这说明孟九成对于每个招式的理解更深了。也只有这样,孟九成才能迅速地使出相应的招式来抵挡。

“孟将军上回并未使出全力?”杨妙真确实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哈哈。”孟九成高兴、畅快,枪舞得虎虎生风,嘴上还调侃道:“害怕了吧?过些时日,俺就把四娘子那‘天下无敌手’的名号抢过来了。”

“呵呵,天下无敌手,那可不是奴家说的。”杨妙真手上加劲儿,脸上却带着笑。

其实她并不如何在意什么无敌手,但与孟九成说笑似乎已成了乐趣,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就喜欢这个样子。

“等我真的打败了你,四娘子,又如何说?”孟九成立刻有些忙乱,但还勉强支撑得住。

杨妙真抿嘴笑着,似乎在想,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什么如何说?这个名号又不是我封的,你想要就拿去。”

“哈哈,开玩笑的。在四娘子枪下,某家这辈子恐怕也要甘拜下风了。”孟九成笑着后退,收住了枪势。

杨妙真收枪而立,还是有些纳闷地看着孟九成,怀疑孟九成武艺的深浅。

孟九成故意不谈这个话题,高深莫测让四娘子去猜吧!

切蹉已毕,夜色阑珊。孟九成和杨妙真坐在凉亭内品茶吃果,消消汗儿,少不得又谈些话题。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而杨妙真却并没想到这些。

……………

第三十一章 泡妞要张驰有度

第二天,孟九成没有相陪,而是派了个向导,引着杨妙真和王敏等人逛青岛城。

“这就成了?”软妹系统有些不解,似乎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花前月下,就不象是能娶到杨妙真的样子。

“不能太过热情,要张驰有度。”孟九成坐在椅中,头也不抬,在忙着写写画画,嘴上说道:“今天我不陪她,她肯定感觉到与之前不同。谁敢言谈无忌,谁能谈天说地,我看是没人的。”

“然后呢?她就会上赶着来找你?”系统还是有很疑惑。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那倒不会。女人吗,再怎么也会矜持害羞,特别是这个时代。说到这个时代,什么恋爱、结婚,自然是大有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象我和她这样,见过面,谈过话,处过一两天,已经是很开放了。”

系统似乎在思索,半晌才说道:“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呢,不算太老,也不瘸不瞎,长得还算有个人样儿。杨妙真只要不讨厌你,为了她手下那万多人马,也多半会答应亲事。”

“怎么说话呢?”孟九成翻了翻眼睛,“我这么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能文能武,还据有三州之地,杨妙真嫁给我,那是她的福份。”

“得了夫人又得兵,你倒是真美呀!”系统呵呵笑着,揶揄道:“不过,你好象打不过她吧?这以后是谁作主,好象还不一定呢?”

孟九成哈哈笑了起来,以为人师表的口吻教育道:“三从四德你懂不懂?杨妙真到底是女人,还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你以为我会降服不了她?”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继续笑着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条扁担抱着走。杨妙真武艺再高,还敢跟丈夫动手?再说,到了床上,她空着手,老子可还有枪,管饱让她服服帖帖。”

“你带着枪上床?”系统显然不解这荤话,傻傻地问了一句。

孟九成干咳了一声,不想多做解释,敷衍道:“黄金啊,你今天还没给我呢!”

“财迷。”系统不满地嘟囔一句,半晌,桌上的盘子里多了一砣黄乎乎的东西。

孟九成把黄金包起放好,样子是丑一些,但却是真金,有很强的购买力。

尽管比黄金价值更高的宝贝也有,比如宝石、钻石啥的。

可山东没有这种矿产啊,南非、扎伊尔倒是有钻石。可一乘距离,孟九成估计就跟土豆崽似的,到手也没多大了。

黄金就不一样了,山东的储藏很丰富。随着系统的升级,一下子能搞出来五斤多,也就是五六十两。

按照大致的兑换价格,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又等于十贯铜钱。

而南宋的米价在高的时候是一石两贯,差不多是一两黄金能买五石米。

这样一算,系统每天给的黄金,在宋地就能买到二百五六十石米,也就是两万五六千斤米。

即便是十倍价格购粮,系统每天也创造了两千五六百斤粮食的价值。

当然,南北商贸打通,诸如镜子、香皂、布偶等新奇商品,药材、毛皮等传统货物,也将给孟九成带来越来越多的钱粮收入。

甚至,孟九成还想着囤积南货,贩往北方诸郡,获利也肯定很丰厚。

…………

此时,杨妙真等人正在宝货厅参观。

所谓宝货厅,自然是镜子、香皂、布偶等新奇商品的展厅。

同在宝货厅参观的还有几个新到的南商,他们最感兴趣的便是宝镜。

据传,已经有宝镜在临安卖出,价值万贯。

而在摆放镜子的展台上,标的价格却是六千贯。

虽然有奇货可居的原因,但只贩此一面宝镜,获利就近四千贯,这让几个商人的眼睛都红了。

“一年只有十二面宝镜出产,现在肯定已所剩无几。”一个矮胖商人低声和同伴商量着,“若以六千贯拿下,卖不到一万贯,八九千贯也没问题。”

“只怕泉州的蕃客回回也来抢货。”同伴摸着颌下胡须,不无忧虑地说道:“此等宝镜,他们若贩至海外,获利岂止数千贯钱财?”

“是啊!”矮胖商人挠着脸,深以为然,“那些蕃客回回,以善贾往来海上,贩卖香料致产巨万,家僮数千,财力自是雄厚难敌。”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消息,这回总要买下一些。”同伴咬了咬牙,说道:“大的竞买不到,那小的多买些,合起来也赚得多了。以后这价定然抬得更高,现在买总是亏不了的。”

“正是,正是。”矮胖商人连连点头。

所谓大宝镜,就类似于后世的梳妆镜,相当于十六开的书本大小。而小的,便是巴掌大小的,可供随身携带。

杨妙真这才知道孟九成送她的那面小镜子价值几何,二千一百贯,还只是上次拍卖的价格。如何能涨到多少,还不好说。

“孟将军对渠帅还真是慷慨大方。”王敏也很惊讶,但很快便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那千里镜想必更是珍贵,且是军中利器,并不对外出售。”

杨妙真没听出王敏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所收礼物过重,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我也没想到会如此珍贵。”杨妙真犹豫着,“要不要把礼物还回?”

王敏摇了摇头,说道:“那岂不是扫了孟将军的颜面?不妥,不妥。”

杨妙真也觉得是这样,轻叹了口气,可心中还是很感激孟九成的隆情厚谊。

“孟将军有此宝物,才敢以十倍价格购粮,以招徕南商。”王敏继续为孟九成说着好话,“有了钱粮,才能维持三州之地,惠及将士,还有治下的百姓。”

对此,杨妙真深以为然,点头道:“原来我也猜疑纳闷,为何他敢留下难民,并予以安置。换了别人,自家军队尚缺粮少饷,哪还顾得上百姓。”

“能谋之长远,孟将军志向宏大啊!”王敏感叹道:“流民得以安置,为民可生产耕种,为兵可扩充军伍。可没那个能力和魄力,却是万难做到。”

杨妙真抿着嘴,缓步在宝货厅内走着,看到了摆放的各式布偶,不禁露出微笑。

…………

第三十二章 提亲,女子的心思

在青岛城中转了大半天,杨妙真和王敏还去港湾看了大船。

虽然只有四艘,却是从南商前来的船队中重金购置,共花费了几百两黄金。

这价格本已令杨妙真和王敏咋舌不已,陪行向导又说孟九成还要扩大船队,至少要有四五十艘船,杨妙真和王敏更加震惊。

没错,孟九成确实有这个计划,而且对这四艘船也不满意。

因为目前的商家船队是由淮河入海,所用船只多是平底沙船,运量在五百石上下,且只能在近海航行。

宋代的造船技术已经非常高明,在东南沿海的广州、泉州、明州、温州以及杭州等地都形成了制造海船的重要基地。不但有官方的造船场,也有很多民间的造船场。

而依据所造海船的质量和大小,“海舟以福建为上”,又以福建的造船技术最为精湛,当时称福建船为“南船”。

除了福建,便是两浙,这两路的海船业居全国之冠,且所造皆为尖底海船。

尖底海船吃水深,抗风浪能力强。在福建和两浙,更有“平底船不可入海”之说。

所以,孟九成买下这四艘船只是为了训练水手,以及通航到淮河流域,并不敢扬帆远航。

而他更大的计划自然是适合远海航行的南船。不仅要买,还要造;不仅是商队,还有海军。

只不过,现在还只能是计划,要想变成现实,至少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成功。

而且,这还是诸事顺遂的情况下的估计。所以,孟九成只是透露了一些,却没把更大的计划都公之于众。

即便如此,杨妙真等人也是足够震惊的。王敏更是连连感叹,尽管是有意给杨妙真听的。

傍晚回到住处,因为所送礼物过于贵重,杨妙真本想再去相谢,却被告知孟九成正在召见南商。

杨妙真不想打扰,便自去吃饭。饭毕,下人刚泡茶端上来,王敏也到了。

“军师请坐。”杨妙真顺手端起茶壶,给王敏斟上。

王敏谢过之后,慢慢品着茶水,开口说道:“渠帅,我刚从孟将军那里过来。本想就两家联合抗敌之事,与孟将军进行下商谈,没成想……”

杨妙真目光一闪,这些日子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这个了,一天不定下来,总不安心。

“他是怎么打算的?”杨妙真稍显急切地问道:“有什么条件?”

王敏故意停顿了一下,抿了口茶水,说道:“孟将军的意思嘛,是合军。两军合并,共抗金军。”

杨妙真心中叹了口气,实力不能比,这合军形同吞并吧?

“合军啊!”杨妙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不争什么主帅,但安置也要得当吧?否则,手下的兵将恐怕会有意见。若是鼓噪起来……”

“渠帅说得有理。”王敏点了点头,说道:“面合心不合,总是埋下祸患。”

说着,王敏笑了起来,说道:“渠帅也太性急了。刚刚在下还未说完,渠帅便追问起来。我刚去找孟将军,想与他就两家军队联合的事情进行下商谈,没成想……没成想他却有另外的事情。”

杨妙真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啊?”

王敏笑了笑,说道:“孟将军本已久仰渠帅大名,见面之后更是心生爱慕,欲向渠帅求亲。可他却又怕唐突,特向我打听。”

杨妙真眨了眨眼睛,脸腾地红了,忙借着低头喝茶加以掩饰。

“我看孟九成不是凡俗之辈,文武双全,志存高远。”王敏并不停顿,继续说道:“且从年龄、相貌、生辰八字,还有身家来看,与渠帅也甚是般配,可谓是珠联璧合。如果能成就这桩姻缘,渠帅终身有靠,合军之事也迎刃而解,两全其美。”

杨妙真慢慢喝着茶,心中纷乱,却还能捋清头绪。

王敏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何况,凭孟九成的条件,也不算是委屈她。

要说杨妙真已经爱上了孟九成,显然是不对的。但不讨厌,甚至有好感,却不过分。

在当时,女人出嫁,哪有自己作主的道理?就算是杨妙真,也绝对没有先谈谈恋爱,再作决定的想法。亲事提出来,就是同意不同意的选择了。

思来想去,杨妙真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这终身大事,还是要长辈作主。再者,我虽一介女流,力薄军少,可家兄的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成了!王敏心中暗喜,知道杨妙真已不反对。只是女孩家不好表态,所说的不过是托辞而已。

长辈作主,自然是母舅刘全。王敏已与刘全说过,自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为兄报仇,却力薄军少。那当然要孟九成表态,帮她实现心愿啦!

王敏的表情是深以为然,说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其实,刘副帅那里不用担心。在临行之前,他曾与我谈过渠帅的终身大事,总觉得未尽到母舅之责。对孟九成,他言谈中也提到,还是很赞赏喜爱的。”

停顿了一下,王敏说道:“至于后一件事,我这就找孟九成。为九大王报仇,总要他表态,或是发个毒誓才行。”

“不必如此严重。”杨妙真赶忙摆手,有些赧然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只要他表明态度,还怕他言而无信不成?”

王敏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说道:“即便不发毒誓,也要他郑重表明,且是当着渠帅之面。渠帅,这事你就别管了。”说着,他起身匆匆而去。

“军师——”杨妙真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无奈地放了下去。

时间不大,王敏又匆匆而回,见了杨妙真便说道:“孟九成被我叫来了,就在外面。我要他当着渠帅的面儿,对天发誓。”

“这——”杨妙真有些目瞪口呆,两个托辞差不多都解决了,有了提亲之事,见到孟九成该多别扭,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不管杨妙真觉得怎样为难,人已经在外面,她是必须出去的,哪能躲着不见?

嘴上埋怨着王敏太过着急,杨妙真又赶忙打扮收拾。

王敏借机告辞,到外面与孟九成私语几句,方才离去。

第三十三章 亲事成了,有功必赏

月光下,当院中,孟九成身着便装,负手而立,正看着墙上的斑驳月影。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孟九成转身回头,正是杨妙真。

“四娘子,在下有礼了。”孟九成笑着拱手打了招呼。

“奴家有礼。”杨妙真颇觉尴尬,还了一礼。

孟九成伸手相请,说道:“在下在园中摆了香案,要对天发誓,请四娘子在旁见证。”

杨妙真赶忙摆手,说道:“孟将军不必如此。奴家,奴家只是戏言,岂能信不过孟将军。”

“孟某上不欺天,下不欺心,发誓只为表明对四娘子的真心诚意。”孟九成坚持道:“四娘子不要推却,在下也绝无一丝勉强之意。”

杨妙真无奈,跟着孟九成来到后花园中。

灯笼已经亮起数个,亭中摆着香案。孟九成屏退亲卫,焚香跪拜,对天发誓。

如此干脆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让杨妙真有些手足无措。当然,她的心里是感动的,也知道孟九成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

“孟将军快请起。”杨妙真终于还是有所行动,伸手搀扶。

孟九成借势站起,看着杨妙真含笑不语。

杨妙真微微低头,两腮漫上红云,红云又一直蔓延到耳边。

…………..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妙真一行人便要返回即墨。孟九成亲自相送,直到城外。

出得城来,孟九成和杨妙真并马而行,边走边说着话,其他人都识趣地让出一定距离。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波光粼粼,水声叮咚,未入水便让人油然感到一阵清凉。

“孟将军就送到这里吧!”杨妙真勒住马头,侧脸说道:“深情厚谊,奴家无以为报,今生绝不相负。”

孟九成点点头,说道:“孟某何等福份,能得四娘子垂青,若有负心,天打五雷……”

“孟将军勿发毒誓。”杨妙真的手伸到孟九成嘴前,轻轻晃了晃。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四娘子且暂回即墨,在下遣媒下聘,随后就到。”

杨妙真的脸又红了,但却没太回避孟九成的目光,低声道:“奴家知晓,孟将军请回吧!”

“娘子一路顺风,多加保重。”孟九成拱了拱手。

“将军保重。”去了一个“四”字,她自然明白孟九成的亲近之意。

深深地看了孟九成一眼,杨妙真笑得娇艳,一勒马头,奔驰而去。

别说搂啊抱啊亲啊,就连手都没拉,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孟九成并不觉得如何奇怪,甚至为自己的定力而有些得意。

杨妙真是什么人,一军主帅啊!除非她主动投怀送抱,随便动手动脚岂不是轻贱,不尊重。

只是在称呼上略有改变,既适度亲近、爱慕,又没有轻薄之意。杨妙真能感觉得到,也能敬佩孟九成是个正人君子,行为坦荡。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孟九成感慨着,拔马回城,安排遣媒下聘之事。

其实,他当然不用亲历亲为,对这些他也不太懂啊!只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可算是双喜临门啦!

亲事基本确定,这是一件;刘佑和季先说服了应纯之,给予粮草之便,则是第二件。

历史上,直到宋金开战,也就是两年后,宋廷才公开招徕北地义军,以打击金朝。

即便是公开招徕,也是限制人数,有一定的数额。

也就是说,宋廷即想扶持义军以对抗金军,又通过钱粮这个手段来控制义军。或者说是限制,以防义军坐大。

而孟九成的脾气禀性和远大志向,决定了他不会受制于人,也决定了求助南宋只是权宜之计。

即便是权宜之计,即便是要花钱买粮,可也解决了大问题。

不仅是军用、民用的粮食得以宽松,孟九成还可以借此慢慢把南商运来的粮食价格压下来。

三倍,或者是两倍的价钱,孟九成认为可以接受,而南商的利润也能够保证,粮食贸易就没有中断的危险。

其实,孟九成最希望的是有海商贩粮。从更远的地方,比如福建、两浙、广东,甚至是占城、暹罗。

而真正的远洋商船,载重在两百吨,也就是三千六百料的海船,并不鲜见。

《梦粱录》中《江海船舰》便记载:“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

五千料差不多是载重约二百七十五吨,而比五千料更大的海船还有万石巨船,载重则达到了惊人的六百六十吨。

可以想见,海商若贩粮而来,一艘中等规模的三千六百料海船,就顶得上江淮商人十余艘。

而海商中巨富很多,镜子、香皂等新奇商品,更能卖上价钱。以镜子为例,孟九成就认为万贯并不是极限。

尽管现在还是设想,但孟九成相信已经离实现不远了。除了招徕南商,孟九成还鼓励北商去宋地扎根,并提供很多优惠和便利,逐步建成自己的商贸网络。

扬州、临安、泉州、广州是最先派人去的地方,以后还将有温州、明州等地,甚至是占城、暹罗等南洋诸国,以及高丽、倭国、琉球。

孟九成纵马入城,回到府中,派人召刘佑、季先来见。

有功必赏,刘佑和季先办成了大事,立了大功,这绝对不是打发一个商人,给些钱财那么简单。

刘佑和季先很快来到,孟九成把已经写完并盖印的文书交给了他们。

海州刺史,这是刘佑获得的官职,临近楚州,有些事情也好与应纯之联络沟通。

至于季先,孟九成没有轻易安排,而是询问他的意思。

相对于刘佑的欣喜若狂,季先则显得有些低沉。

不可否认,从历史上来看,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抓住宋金交战,招徕北地义军的机会,他从一介平民一跃而成为军中统制。

现在嘛,时机还不成熟,大形势并没有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小民想到东海县暂住,请孟将军能提供方便。”季先虽然低沉,但已经想好了去处。

东海,在海州边缘,也在红巾军的势力范围内。但再往西,就是其他义军和金军混杂交错的地区了。

“可以。刘刺史,不是外人;萧将军嘛,我会写信给他。”孟九成大概猜着了季先的想法,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三十四章 整编密议

在宋金开战后,季先招徕了石硅、葛平等义军,升任京东路钤辖,统领涟水忠义军。

孟九成认为义军投宋对红巾军是有利的,至少比投降金军或蒙军强。

而对于象石硅、夏全这样反复无常的家伙,孟九成根本不想招揽,也就不存在季先抢夺资源的问题。

刘佑和季先欢颜而退,孟九成又召来城主胡有德,把遣媒下聘的事情交代下去。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胡有德躬身施礼,连连道喜。

“聘礼就在城中采办,越快越好。”孟九成让胡有德叫人把箱子抬走,里面是十几砣黄金,“若是不够,就先从府库支取,我事后补上。”

“将军放心,卑职这就去办,定把事情办得周全圆满。”胡有德保证着,退了出去。

金银首饰、绸缎布匹、衣服被褥,还有宋时必不可少的茶饼(送聘礼又称为“下茶”、“行茶礼”或“茶礼”)。

最贵重的当属梳妆镜,在杨妙真看来价值近万贯的宝物。

尽管当时的人们会根据自己、对方家庭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来确定聘礼的金额。但即便是再节俭的人家,也会在聘礼上表现得格外大方,认为这是关系到脸面的问题。

孟九成和杨妙真的地位,也决定了这聘礼不能马虎。对此,孟九成是早有些准备的,金银首饰已经备下一大盒,足以撑起自己脸面,并显示出对杨妙真的珍视看重。

至于嫁妆,孟九成倒是不挑。反正以后是一家人了,杨妙真可是还陪送了近万人马呢!

对成亲以后的相处能否融洽,孟九成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别看杨妙真武艺高强,却还脱不出当时女人的思维观念。

历史上杨妙真是嫁给了李全,虽不是相夫教子,可也处处维护,甘居下位,甚至还允许李全纳了妾。李全死后,杨妙真也未再嫁,而是从一而终。

生在古代,且是男人,真的是一种幸福。

至于象潘金莲那样的女人,到底还是少之又少。

孟九成憧憬着,感慨着。

杨妙真虽不是绝色姿容,可也算是中上之貌。健美的体态,含羞的笑颜,不时在孟九成的眼前浮现。

……………

即墨到青岛不过四十多里的路程,日近黄昏时,杨妙真等人已经进了城。

在路上,杨妙真便与王敏商议已定,暂时不把提亲的事情说出来,等到媒人和聘礼到了,再公之于众。

当然,刘全作为母舅,还是副帅,杨妙真和王敏还是要私下里征得他的同意。

况且,杨妙真还带回了整编的方案,也是要与刘全、王敏细细商议的。

晚饭之后,王敏便请来了杨妙真和刘全,在他的住处密商机宜。

对于亲事,刘全不反对,也显得很欣慰。

毕竟杨妙真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岁年纪,若是寻常女子,都已经抱上好几岁的娃娃了。要不是战乱,杨妙真早该嫁人了。

“孟九成不错,配得上妙真。”刘全捋着胡须,微微颌首,“想要找到各项条件胜过他的,不容易啊!妙真这般年纪才谈婚事,实是舅舅的不是。现下亲事将成,我这个当舅舅的也能放心了。”

杨妙真面色微红,低声道:“全凭舅舅作主。”

王敏已经与刘全有过沟通,知道亲事无碍。他也看过整编的章程,觉得才是商议的重点。

“副帅请看。”王敏拿过文件,递给刘全,说道:“这是整编的章程,我觉得基本可行。只有一些末节,尚不好确定。”

刘全文化也不高,懒得看这些令人头痛的文字,便对王敏说道:“军师说给某家听便可。”

王敏依言进行解说,安置老弱士兵和家眷都没有问题,甚至比他们现在能做的更为周到。

军队整编也能接受,军饷和待遇比现在更优厚。

只是有一点,孟九成希望杨妙真所部的将领进行一下培训,或者组建参谋团,并接受他所派来的参谋。

“若说与金军多次战斗所累积的经验,连红巾军也比不上咱们吧?”刘全果然提出了疑问,“他这不是明显瞧不起咱们吗?”

杨妙真赶忙开口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孟将军与我就此事沟通过,红巾军的武器装备和打法都与我军不同,不了解掌握,领军作战容易出现失误。”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如果不相信,过几天便有一营红巾军开来,为我军演练战法。”

女生外向,还没成亲呢,就帮着男家说话了。

刘全虽然这样想,却没说出来,而是顺着杨妙真的话说道:“演练战法是个好办法,总要亲眼所见,才能令众人心服。特别是那些久经战阵的将领,都觉得自己不含糊。”

王敏笑了笑,说道:“孟将军说话还是很确实的,他说装备、战法不同,想必红巾军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一些制胜法门。尽管红巾军好象没与金军打几仗,可三州之地也不是唾手而得。那刘二祖等人,若不是看中红巾军的战力,也不会与红巾军订立攻守同盟。”

“军师这话说得有理。”刘全的反对情绪又减去了不少,沉吟道:“孟九成既有信心,咱们就看完演练再说。”

王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开口说道:“另外要注意的便是军纪问题。我看过红巾军的军法律规,很严格。而我军若与其相比,则有些散漫了。如果骤然在军中实施,有人怕是会有怨言。”

“军纪严明,令行禁止,难道不是强军特征?”杨妙真苦笑了一下,说道:“以前是无奈、无法才行劫掠,转战四方,害民、伤民之事也未严惩。现在要安顿扎根,百姓也是治下子民,难道还不能善待他们吗?”

刘全没有说话,望向王敏。

王敏想了想,说道:“渠帅言之有理。设立军法处,建立执法队,不算什么大举动。我军不也有类似的机构吗,只是执法松泛而已。”

“只要执法公正,只要先晓谕众将士,某也没有意见。”刘全犹豫了一下,点头表示首肯。

…………

第三十五章 平众议,纳采

不过一两天,媒人带着聘礼便来到了即墨城,杨妙真的部下才知道这亲事。

杨妙真、刘全和王敏这才召集众将,先说明有答应亲事的想法,并把合军之事与众人商议。

既然已有结亲之意,众将觉得日后以孟九成为主也是应当应分。

虽然杨妙真在武艺上可能要胜过孟九成,可出嫁从夫,哪里有牝鸡司晨的道理?

军纪法规也能接受,杨妙真的部伍相较于其他义军,纪律还算是好的。杨安儿称王建制时,也颁布了军规法纪,只是在执行上不够严格而已。

只是将领培训后再统兵作战这一条,众将有些微词。毕竟都是久经战阵的,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水平不行。

对于将领的微词和反对,杨妙真已经与孟九成仔细商议过,并不出乎意料,也有应对之法。

杨妙真向下压了压手,止住众人的议论纷纷,开口说道:“孟将军与我详细说过此事,并没有轻视之意。确实是红巾军有些克敌制胜的武器,作战的方式也有所不同。如果大家不信,很快便会有一营人马开来,进行演练。到时候如何定夺,也就容易了。”

刘全既是长辈,又是副帅,当初也曾力拥杨妙真为主帅,这个时候他是必须站到杨妙真这边的。

何况,到底如何定夺,还要看过演练再说,也不是没有余地。

“诸位随九大王起义抗金,都是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渠帅是什么心性,你们也都知道,是断不会有所亏待的。”刘全开口说道:“孟将军诚心求亲,条件也合适,这还只是其一;渠帅欲答应亲事,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这份苦心,你们难道想不通吗?”

众将岂能想不通,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合军办法。只是心气难平,不甘心、不服气罢了。

王敏沉声说道:“孟将军拥兵数万,占地三州,难道全是侥幸?此番前往青岛,虽是管中窥豹,却也看出孟将军谋划之深远,红巾军潜力之巨大。其治下民户数十万,若全力扩充军伍,十万之众也不困难。”

停顿了一下,王敏继续说道:“战乱纷繁,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我军路经之地的荒芜凋弊,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想必也知道钱粮如何紧张。孟将军在青岛招徕南商,以十倍价格购粮,却也未亏待我军,足见其慷慨仁义……”

话说得多了,王敏不由得又咳嗽起来,杨妙真赶忙递过茶水。

喝了两口,王敏喘了一会儿,抬起头,很是恳切地说道:“虽然说要看过演练才做决定,可在下却还是要恳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哪怕是暂时受点委屈。若是与红巾军闹僵,刀兵相见倒是未必,可我军又要到哪里栖身立足?又如何取得钱粮?”

“军师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刘全听完剖析,倒是比众将更有感触,作为副帅,钱粮可是他最为头痛的事情,叹息着说道:“情势如此,忍让一些又有何妨?你们再想想,渠帅武艺胜过孟将军,即便成亲之后不争帅位,说话行事也有分量。若是孟将军对你等不公,渠帅也不会答应。”

杨妙真没有多说话,面无表情地听着。虽然不算是牺牲个人为大家着想,但却让众人这样以为。

“渠帅苦心,我等岂能不知。”阎通起立拱手,说道:“说起来,孟将军的安置办法也算优厚了。愿为民则赏地建屋,愿为兵者也与红巾军同等待遇。末将愿听从号令,不使渠帅为难。”

王仙有些犹豫,但主帅、副帅和军师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说辞,阎通也表了态,他也不好作梗,便起身表示服从之意。

形势比人强,王敏的一番剖析确实很实在,成亲合军似乎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所以,在阎通和王仙的带头示范下,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听令服从。

散会已毕,杨妙真回到住处,聘礼林林总总,已经摆了一屋子。

当看到那面梳妆镜时,杨妙真十分惊讶,她可是知道这宝物的价值的。惊讶之余,她也为孟九成的心意而感动。

说起来,杨妙真既然同意了亲事,合军便只剩下了说服众将。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争的,可也希望孟九成能善待她的老部下。

同时,孟九成也与她谈过目前的形势。杨妙真知道战事已离之不远,也想尽快解决合军之事,共同对敌。

那晚发誓明心之后,孟九成把杨妙真邀来书房,还把王敏也请来。就根据地的总体情况,以及将来的发展设想,与二人谈到了深夜。

之前虽然看过一些,听到一些,杨妙真和王敏对红巾军,乃至根据地,也是管中窥豹。

尽管还是感到惊讶和钦佩,但全面了解之后,二人的感觉就变成了震撼。

经营的巩固程度,蕴含的潜力之大,筹谋的长远细致,就是比全盛时称王建制的杨安儿,也要超出很多。

杨妙真和王敏这才明白红巾军看似数量不算太多,但实力和潜力巨大。如果象红袄军那样放开招兵,十几万人马也会很快扩充起来。

经此一番长谈,杨妙真和王敏都清楚,合军是最好的选择。而要使两军精诚团结,少生嫌隙,杨妙真与孟九成的亲事,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所以,面对众将的质疑和微词,杨妙真选择为孟九成说话,王敏也极力附和,便是要促成这关系到个人和军队前途的大事。

暂时压下众将心中的疑虑,杨妙真便把红巾军的诸项军法律例晓谕全军,并加强充实了军法部门。

同时,杨妙真也接受了孟九成的建议,将安置办法公之于众。并采取自愿的原则,当兵或为民,由将士们自己选择。

当然,对孟九成的遣媒下聘,杨妙真也做出了回应——同意。

古代婚礼一般的都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但在宋朝的时候只保留了纳采、纳吉、纳征、亲迎四个程序。

纳采仪式一过,便是纳吉,又称“过大贴”、“换鸾书”,也称为“通书”,实际上就相当于后世的订婚了。

第三十六章 合军出征

那个时代的女人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未见一面的媒妁之言,只要和男人上了床,不说以后是死心塌地吧,反正百分之九十九的会和这个男人安心过日子。

感情呢,睡来睡去,也就有了。再添个娃娃,那就更深了。说什么自由恋爱,谈什么男女平等,那才是不合时宜,违背传统呢!

孟九成本来是想着尽快成亲,彻底征服这匹胭脂马,但形势的变化,却不得不使他推迟婚事。

金军主力休整完毕,开始向李全所部进攻了。

李全必然会败,孟九成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一旦失去安丘、临朐这两个北方的屏障,直面金军便是不得不考虑的结果。

所以,孟九成在离开青岛前,便给杨妙真去了封信,陈述形势变化,希望她率军来胶州会合。然后两人共同领军北进,抵挡金军。

从即墨传回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孟九成手中,杨妙真答应得很痛快,果然是不同寻常的女子。

当然,一营红巾军的演练也得到了很大作用。

震撼于红巾军火器的犀利,合军整编得以顺利进行,杨妙真所部被编为三营,开始训练。退役为民的也得到了安置,有田有屋,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起来,义军都是官逼民反的老百姓,最多的还是农民。他们并不希望始终过着厮杀拼命的日子,能够安定地生活,反倒是他们的梦想。

而孟九成治理地方的思路和手段,正好给了百姓定居平安的生活。

他待民以严苛,我待民以宽柔。

有了对比,才有向往,才有不甘,才有反抗之心。

稳一点,慢一点,这都没关系。

英明宽仁的好名声,民众真心拥护的政策法令,百姓肯为之拼命守护的安乐家园,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

硬实力在不断增加,软实力也要巩固加强。

杨妙真率领着三营人马直奔胶州,与孟九成会合后,转趋密州(诸城),再西进莒州沂水县。

一路行来,已是深秋临冬季节,原野虽是一派萧瑟之景,但村镇却基本摆脱了荒芜凄凉之象。

即便是被占领时间不长的沂水县,也正在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暂时摆脱了残苛的统治和可怕的战乱,又有着新颁布实施的一系列惠民政策,渴求安定便要出力保卫安定,正在逐渐成为人们的共识。

虽然粮食紧张,但辅以杂粮、菜蔬、野菜等物,倒还不至于饿死人。只要饿不死,没有战乱,百姓的忍耐力是惊人的。

而真正的粮荒却将是在明年开春,杨妙真等人自是不知道,孟九成正全力购粮备荒。

“孟帅的文治实在是令人赞叹。”杨妙真很是感慨地说道:“我军南下之时,所见皆是荒村野祠、民不聊生的景象,在孟帅治下,却是安宁祥和。”

孟九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杨副帅过奖了,安宁祥和还谈不上,只是暂时让百姓摆脱战乱罢了。”

“村镇有寨墙,有民团,百姓无冻馁,称得上安宁祥和。”杨妙真苦笑了一下,说道:“若是有这样的生活,又哪来的义军蜂起,奴家一介女流,也不会骑马征战。”

“官逼民反,自古使然。”孟九成轻甩了下马鞭,自嘲道:“若不是被逼无奈,在下还是个小道士呢!”

说到小道士,杨妙真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呵,孟九成也笑了起来,说道:“英雄不怕出身,巾帼亦可称豪。杨副帅以为如何?”

杨妙真仔细揣摩,点了点头,声音突然压低,有些脸红地说道:“孟帅以后就不要叫我杨副帅了,叫我妙真好了!”

这一路行军,两人已是订婚,言谈融洽,感情又深了一层。杨妙真突然提出改称呼,则是对孟九成爱意的表达。

“妙真。”孟九成转头看着她,亲热地叫着。

嗯!杨妙真不敢看孟九成,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

……………

沂水县,位于鲁中南地区、沂蒙山腹地,居沂河、沭河上游。东邻莒县,西与沂源、蒙阴交界,南与沂南毗连,北与安丘、临朐接壤。

孟九成将重兵布署于沂水北部的低山丘陵地带,准备以地势之利,抵挡金军南下。

之前,郑四安已经领兵在县北的泰薄顶山脉,凭山恃壑,修建了几座堡寨,构筑了防御设施。各种武器、物资也不断运来。

现在,孟九成亲自坐镇沂水,与杨妙真的人马共有一万五六千,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原属杨妙真的人马在沂水进行了大换装,并与红巾军混编,进行了急训,以适应新装备新武器,以及新战法。

泰薄顶山脉,位于沂水北部,是沂山延伸部分,走向东北-西南,为全县北部的天然屏障。

山上松林遮蔽,植被茂密,极为陡峻。而且,齐长城的一段也在泰薄顶山上。

齐长城系古齐国所建长城,为防鲁、楚等国入侵,齐国将以前零星修筑的长城加以延长。延长后的齐长城东西蜿蜒,西起平阴,东至琅琊台,蜿蜒千里。

齐长城,简陋的古韵,远逊于北面燕赵之地的长城之雄伟,也无法与世界上更古老精美的宏大建筑比肩。

但当声音沉寂之时,它那日渐消逝的躯体依然能够向人们诉说。

站在齐长城的遗址上,孟九成极目远眺,感慨道:“昔日完好时,逶迤起伏,绵延千里,气势何等磅礴。然再坚的堡垒,再固的防线,也终有被攻破的时候。”

杨妙真头戴红幞头,上身穿红衣,下身穿着草绿色的阔腿裤,就在孟九成身旁站立,也在眺望着山峦叠障。

听到孟九成的感慨,杨妙真并没有就此发表议论,而是伸手指了指北面,说道:“你和我讲过,临朐和沂水交界处有穆陵关,堪称险要。李全若败于临朐,必退守此关。若此关不保,便要退到我军守地了。”

还没成亲,在心里已经认同是一家人了,要不怎么说是“我军”呢?

第三十七章 感情再近

孟九成点头微笑,说道:“正常来说,李全是守不住穆陵关的。但现在有所不同,我军在这里,可以说是确保了他的后路不失。如果金军从后抄袭穆陵关,便要先过我们这关。”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况且,虽然李全担心我军占其地盘,而没有应允增援的好意,但我还是送给了他几十架抛石机。只要金军不能抄袭其后路,正面进攻穆陵关,李全那几万人马倒也能支撑些时日。”

“孟帅运筹帷幄,总能料敌于先。”杨妙真不掩钦佩神情,见孟九成递来水囊,爬山口渴,便伸手接过,喝了几口。

投桃报李,两人的亲卫又都知趣地散在远处,杨妙真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方布巾递给孟九成。

“谢谢!妙真,无人时,叫我九成好了。”孟九成接过布巾,似乎在擦脸,暗暗在鼻下闻了闻,然后珍重地揣在了怀里。

杨妙真见孟九成藏了自己的汗巾,脸腾地红了,轻咬嘴唇,移目远方,举起望远镜瞭望,以遮掩羞涩。

“妙真,坐下歇歇。”孟九成叫得亲热,心中好笑,信心也是大增,觉得一个湿吻,一记龙爪手,便能让这巾帼女豪体软如酥。

杨妙真转过头,发现孟发成已经摘下披风,在一块平溜的石头铺好。犹豫了一下,她坐过去,坐了下来。

孟九成也坐下来,就在杨妙真的旁边,挨得不近不远,深吸气,便能闻到女子身上的淡淡香味。

天很高远,风有些凉,周围的草木枯黄一片,未枯的也露出瑟缩之态。

“除了我军在间接支援李全外,我还给刘二祖去了书信,希望他也能展开行动,牵制部分金军。”孟九成缓缓说道:“互不统属,各自为战,此义军之大害。彼此呼应,相互支援,才能使金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杨妙真点头称是,深以为然,尽管这是经历过失败所得到的教训和感悟。

“我与妙真合军的事情,也在书信中告诉了刘二祖。”孟九成轻笑了一声,说道:“妙真的大名,可比我响亮。现在,山东义军便以咱们、刘二祖、李全这三家最强大。”

“孟帅谦虚了。”杨妙真看到孟九成作怪似的歪头盯着她看,微抿嘴角,低声道:“奴家说错了,九成莫要见怪。”

孟九成呵呵一笑,用手中的望远镜轻轻敲了一下杨妙真手里的,说道:“打完这一仗,总有个把月的平静时期,咱们就把亲事办了。这样——总是有些别扭哈。”

杨妙真嗯了一声,清眸流盼,缓缓垂下头,轻轻抿着嘴角,似笑非笑,似羞非羞。

孟九成心中一动,不由得轻声吟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杨妙真抬眼看向孟九成,含羞一笑,静等着孟九成把这怪异的诗词诵完。

孟九成抓耳挠腮,拧眉挤眼,原诗他倒还记得,可那意思就全跑偏了,什么珍重,岂不是在向杨妙真告别?

凑,怎么也得凑上两句,孟九成搅尽脑汁,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脸涨红了又变白。

终于,在杨妙真轻启朱唇要说话的时候,开口吟道:“道一声绝色,赞一声袅娜,那绝色袅娜里有蜜甜的忧愁——”

随着孟九成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轻松下来。

杨妙真朱唇微动,象是在吟诵孟九成胡乱拼凑的诗句。

好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词奴家却是不知道,但听起来却象是吸进了花的香气一般。蜜甜的忧愁,怪怪的,倒也好听。”

“不过是我随口而说,听起来顺耳罢了。”孟九成本就不想用什么诗词来抬高自己,当然也不用说谎遮掩。

杨妙真见孟九成一副老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孟九成目光一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副玉镯,拉过杨妙真的手就往上戴,嘴里说道:“那个,你送我布巾,我,我送给你这个。”

杨妙真没防备,便被拉住了手,愣怔了一下,却没忍心往回挣。

待见到孟九成笨手笨脚地套来套去也戴不上,额头似乎都见汗了,她不由得噗卟一声笑了出来。

“看你,都忙出汗了。”杨妙真的嗔恼飞到了九天云外,笑着配合,把晶莹的玉镯戴在腕上,晃了晃手,真心欢喜。

嘿嘿,孟九成诡计得逞,干笑了两声。

有一就有二,以后没人的时候拉拉手,杨妙真是不会抗拒了。

拉了手,以后抱一抱,亲一口,得寸进尺的占便宜,也不会挨揍吧?

有点复杂,有点不那么纯洁哈。

对此,孟九成心中有些惭愧,但也暗自决定好好待杨妙真,算作弥补和报偿。

至于什么武艺高强,孟九成既然不想做负心汉,也就不必害怕了。

坐在石上,两人说着话,不时发出笑声。

不知何时,孟九成和杨妙真已是肩挨肩,手拉手,却显得那么自然,好象本该如此似的,谁也没有了怪异的感觉。

………….

古代行军打仗,因为道路和交通工具的原因,要集结军队,要积聚粮草,往往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但再晚也有行动的一天,孟九成在沂水呆了不到十天,金军已布置完毕后,开始向李全所部进攻。

仆散安贞自领大军出青州,向临朐进攻;潍州(现潍坊)的完颜讹论带兵南下,直指安丘;仆散留家领两千多轻骑由汶水上游的石埠镇渡河,从东面与完颜讹论共同夹击安丘。

这样的布置有把李全所部围于临朐,一举歼灭的打算。

所以,仆散安贞的进军不急不徐,主要目的是在临朐地区吸引住李全的主力。

而按照计划,完颜讹论和仆散留家击破安丘后,将从东面和南面向临朐围攻,争取全歼李全的红袄军。

以骑兵抄袭对手后路,不仅是蒙军的惯用手段,也是金军的常用战法。

利用这个战法,仆散安贞在征剿杨安儿时,分别击败了据守棘河的辛七,出莱州野战的史泼立,最后在阑水滴头切断了杨安儿南退之路。

第三十八章 三路金军,迎战准备

临朐县城虽然不足虑,但仆散安贞也料到李全若初战不利,必然退守险要的穆陵关。从正面攻打穆陵关,仆散安贞也感觉有困难。

所以,仆散安贞又故伎重施,准备抄袭李全的退路,从后面夹击穆陵关。

筹划是没有问题的,唯独出现了孟九成,出现了红巾军这个变数,这是仆散安贞所没有料到的。

那么,我们再计算一下金军的总兵力有多少,便能对整个战局的敌我力量有个通透的了解。

尽管历史上并没有相关的详细数据,但可以通过一些战斗来粗略估算。

比如起义军棘七等率兵四万列阵于辛河,以抵挡仆散安贞征剿杨安儿的大军。

按照金军与义军的战斗力比较,即便再加上辛河这个天然屏障的作用,金军的兵力也不可能超过义军。

否则,义军应该不会以弱势兵力迎战敌人。

再看金军的组成,是在蒙军退后,得到喘息之机,而从山东各地抽调兵力组建而成的。

这其中兵力比较多的是沂州防御使仆散留家和安化军节度使完颜讹论,还有仆散安贞从燕赵之地带来的一支三四千人的精锐骑兵“花帽军”。

经过综合分析,我们大概可以得出一个大致的数量,金军征剿杨安儿时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三万,甚至可能只有两万左右。

以三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且有近三分之一的骑兵,接连击败装备简陋、训练不足的义军共计三十余万,这并不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战绩。

而击败杨安儿之后,除去战损,金军还要在收复的莱、登、宁海、潍等州留兵驻守。尽管收降了很多义军,也总要留下些精锐镇慑新降附的部队吧!

所以,仆散安贞现在能够调动起来攻打李全的人马最多只有两万。

而作为主帅,从正面进攻李全的四万多人马,仆散安贞率领的兵力是一万三千多人(含花帽军)。

这样一算,攻打安丘的金军便不足七千,仆散留家的两千余轻骑,完颜讹论的四千多步骑混合。

当然,如果是正面作战,即便是数倍于己的义军,金军也不落下风。

而安丘的国安用,只有不到一万人马,仆散留家和完颜讹论是完全能够战而胜之的。

至于李全,仆散安贞所率的兵力也足以应付。

战局的发展似乎也正如仆散安贞所料。他率领的主力在临朐的柳山镇、龙岗镇。先后击败李全手下大将刘庆福和郑衍德,迫使李全放弃临朐县城,率部队向穆陵关转移。

而攻打安丘的两支金军也没有遇到大麻烦。在安丘城北的汶河布防的国安用,遭到了从上游渡河的仆散留家所率轻骑的袭击,损失惨重,败入安丘城中。

没等仆散留家、完颜讹论完成攻城布署,国安用便率兵趁夜突围。天冷风大,金军围杀不及,国安用得以保住三千余人马,转向西行,投奔李全而去。

占领安丘后,金军休整一日,完颜讹论留下一千人马镇守安丘,自率三千人马向西压向穆陵关;仆散留家则率轻骑进入了沂水,准备抄袭穆陵关背后。

时间又过去了七八天,形势果然如孟九成所料。

金军已击败国安用,占据安丘,破了李全所部以临朐、安丘为犄角之势的战略布署,并将李全的数万大军挤压在穆陵关这弹丸之地。

尽管李全的主力尚存,但义军就是义军。一旦听闻后路断绝,敌人从三面形成了包围,定然军心大乱。

就连杨妙真在得到了侦悉的情报后,也认为李全所部败势已定。她可是见过义军溃败无法遏制,而被金军骑兵追杀屠戮的情景。

“之前小肚鸡肠,不敢接受孟帅的好意,现在却派人来请求支援?”杨妙真把李全写的书信扔到了桌案上,有些鄙夷地冷笑。

哎,历史上这可是你的老公啊!

孟九成眨着眼睛看着杨妙真,觉得嫁给他,真是杨妙真的幸运,不必象历史上那样不幸。当然,娶了杨妙真,也是他的幸运。

“直盯盯地看什么呢?”杨妙真不明所以,嗔道:“你倒是拿主意啊!”

自从在山上拉过手之后,杨妙真私下里便不太拒绝孟九成的亲热举动,虽然只限于摸手、搂腰。

但孟九成已经觉得很好了,芳心暗许、忠贞不渝,他相信杨妙真就是这样的女人。

呵呵,对杨妙真的假嗔真喜,孟九成讪笑了两声,伸手相招,示意她坐在桌案旁。

指点着地图,孟九成给杨妙真解说道:“我军虽然要支援李全,但肯定不会去穆陵关。按照探报,金军是兵分两路围攻穆陵关,每路人马都不算多,我军是有各个击破的可能的。”

杨妙真自是知道孟九成和参谋军官所制定的计划,只是不好判断金军的行进路线。

主要原因还在于仆散留家所率的全是骑兵,行动速度快,等探马侦察清楚再回报,孟九成派部队堵截或伏击,都有些来不及。

要是在多处要隘守株待兔呢,孟九成又担心兵分势弱,并不能给这两千金军骑兵以沉重打击。

当然,可供金军切断李全退路的地点也不多,孟九成认为可在穆陵关以南的高桥镇和道托镇进行选择。而这两个镇子分别距离穆陵关十多里和近二十里,

“先击金军轻骑,再击完颜讹论。”杨妙真的手指在地图由南向北划动,微皱眉头说道:“只是地点如何选择呢?”

孟九成用力在地图上的高桥镇点了点,说道:“我准备集兵于此,一举歼灭敌人。”

“怎么做?”杨妙真有些疑惑,却也有些期待。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很简单。把人马隐蔽布于该镇四周,待敌人进入镇子后,便封锁住向外通路,缓缓向内推进——”说着,孟九成伸出双手,在地图上作了个合拢的手势,“一举歼灭之。”

“镇子四周?”杨妙真想了想,说道:“那恐怕不能离得太近,敌人的侦骑也不是瞎子。”

“有一种包围战术,叫狗围。”孟九成莫测高深地一笑,说道:“妙真,你且听我慢慢讲来。”

…………..

第三十九章 节节阻击的拖延

(新书《抗战之三生传奇》,书号1009481200,已经签约,非女主,恳请大家收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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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狗围、犬围,或许是孟九成在瞎掰名词,但有一种比较宽广的包围战术确实是存在的。

举个例子,围城不是就在城下掘壕布阵,而是在更宽广的范围内守住各交通要道,使城池与外界失去联系,切断外界的物资和人员的支援。

当然,这种战术更适合于骑兵,利用机动优势,可以用较小的兵力困围住较多的敌人。

而红巾军虽然多是步兵,但兵力占有很大优势,足有五六个营能够投入战斗。况且,在沂水和临朐交界的地域,多是丘陵地带,能够削弱一部分骑兵的战斗力。

对于孟九成的想法,杨妙真觉得并不太靠谱,但只是微笑,并没有直面其过。反正还要与参谋们共同商议,王敏也会出筹画策。

果然,在军议中,对孟九成的什么狗围战术,众人都表示了怀疑。

孟九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步兵的机动性,以及骑兵的侦察范围的移动速度。

但在高桥镇布防,阻击金军的设想,还是得到了通过。

这并不是孟九成先提出来的,而是在之前的布署中,作为穆陵关南面的交通要道,高桥镇是必守的,且已经有一营人马驻扎,并修筑了工事。

变化还是有的,便是在高桥镇再增加防守兵力,争取吸引牵制住金军,再看有没有机会出动其他各营,形成一种包围的态势。

显然,这是比较保险的打法,尽管有些保守。

孟九成的设想被大部否决,却没影响到他的情绪。针对高桥镇,以及外围要点的防守,他又拿出了一些办法。

骑兵下马步战,威力便下降了一多半。当然是人多势众,有预设工事且熟悉地形的守方更有利。

对于这些已不影响大局的小花招儿,王敏和参谋们倒是很快便表示同意,算是给了孟九成一个面子。

而令孟九成唯一感到担心的是刚训练完毕的红袄军的士气和斗志,再好的布置,再坚固的工事,也需要人来守,也需要顽强和勇敢的士兵。

如果这个条件不具备,那一切都是空谈幻想。

毕竟孟九成没有亲眼看见过红袄军作战时的情景,所以他也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那就是把部队和将领作了一些调整,并且将本部的两营人马充当临时的救火队。

尽管把高桥镇作为重中之重的要点加以坚守,但依托外围的有利地形,红巾军也做了相应的布署和准备,骚扰袭击、拖慢金军前进的速度,便是主要的目的。

………….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在大路中接连响起。一时间,金军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突然的巨响惊了仆散留家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猛地向前一窜,差点将他甩下了马背。

几个主官嘶声地喊着命令,收拢、整顿着有些惊慌的士兵,才勉强把队伍稳定下来。

仆散留家勒住了战马,恨恨地望向前方。路上堆积着石头、木头和乱七八糟的树枝,而在大路的一侧,一座不高的小山上飘扬着旗帜,又一股敌人在扼守。

从进入沂水县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遭到敌人的阻击了,仆散留家对此十分头痛。

率领轻骑抄袭穆陵关背后,本来就要迅猛,但在沂水县北部的丘陵山地中,敌人的屡番骚扰阻击,却大大拖慢了金军的速度。

敌人看似在扼险阻击,但又不是那么坚决,人数也不多,不超过五百人。每次坚持个两三个时辰,杀死杀伤百八十金兵后,便撤退,窜入山林。

如果金军攻得不猛烈,对手大半天也不撤退,就是不让你舒舒服服地前进。

在仆散留家看来,敌人是在有意拖延。因为所率是轻骑,粮草携带不多,敌人似乎在打着耗的主意。

而所过村镇都坚壁清野,更坚定了仆散留家的这个判断。

敌人既想拖,既想耗,那就破除阻碍、加快速度,不使敌人的阴谋得逞。

金军很快便组织起进攻,顶着石头、弩箭向小山冲锋。

简单的鹿砦、几道阻挡前进的壕沟,再加上居高临下能投石头和石弹的抛石机,占据着地利的红巾军向攻上来的金军猛烈还击。

轰,轰……不时有闪着火星的石弹落在山坡上,滚动着、弹跳着,迸射出闪光和黑烟。

仆散留家皱着眉头,敌人的这种武器很犀利,带来了很大的伤亡,但似乎数量不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对金军来说,还真是个大麻烦。

“举盾前进,前进——”金军将领嘶声喊叫着,指挥着士兵结成盾阵,向上攻山。

盾阵后是长枪兵,两侧是弓箭手。一边向前推进,弓箭手一边开弓放箭,进行压制和掩护。

一声爆炸在不远处响起,尘土飞扬而起。金军将领喊了几声,便觉得嘴里、鼻子里已经全是泥,不得不闭上的嘴巴,心中暗暗咒骂。

不时有金兵被石头砸倒,被石弹炸翻,被弩箭射中,特别是在壕沟前停滞的片刻,付出的伤亡更大。

但盔甲齐全的金兵还是顽强地向前推进,接近了鹿砦,开始推倒或砍碎这些阻碍。

而对于鹿砦后有轮子、象车似的怪模怪样的东西,金兵不认识,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开火!”“开火!”发出全身力量的吼叫声响了起来。

躲在车炮后面的炮手立刻将手中燃着的火绳凑到了引线上,嗞嗞声中,引线闪着火星窜入炮中。

随着一阵轰鸣,火光闪现,白色烟雾陡然在鹿砦后升起,上百颗弹丸急速飞出,射向几十米外的金军。

伴着惨叫和哀嚎,金军的攻击阵列遭到了猛烈的打击,急速喷出的弹丸碎片不仅打死了很多暴露身体的金兵,更连盾牌都被击穿不少,后面的金兵莫名其妙地被击中,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白烟愈加浓密,只听到对面纷乱的惨叫和惊呼,却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硝烟逐渐散去,鹿砦荡然无存,阵地前已经是狼籍一片。盾牌、刀枪、尸体,还有倒在地上惨叫哀嚎的伤兵,一副血淋淋的场景呈现在红巾军面前。

第四十章 绕路,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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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松树炮的轮番轰击,便已经打垮了金军的进攻。红巾军将士看得越来越清楚了,残余的金兵在狼狈逃窜,甚至不敢回头。

仆散留家离得很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攻上去的士兵突然间便伤亡惨重,狠狈地退了下来。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仆散留家紧皱眉头,连声问着,却没人回答。

山上,手持刀斧的红巾军士兵越过壕沟,向着倒地的金军尸体和伤员挥起了兵刃。

濒死的、绝望的惨叫和咒骂在刀光血影中响了起来,一颗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被抓着头发提了起来,无头的尸身凄惨地或趴或仰,血汩汩流淌,渗入了泥土石缝中。

金军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密集轰击,缺乏经验,一顿猛轰之下,连重新整顿阵势都做不到,而且引发了挤撞和践踏,竟至完全崩溃。

尸体和伤兵沿着山坡一直延伸出去老远,红巾军的刀斧手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血淋淋的人头,剥脱着尚能使用的衣甲和兵器。

山下,仆散留家正望着山上的情景咬牙切齿,听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军官在汇报进攻的情况。

山路比较狭窄、陡峭,壕沟阻挡,石砸箭射,还有那不知名的武器……这些固然是困难,但一下子死伤了这么多人,还是令仆散留家忿恨不已。

继续进攻?仆散留家不知道敌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心有余悸。

经过权衡考虑,仆散留家收拢部队,绕道而行。倒不是真的就攻不上这个小山,而是兵力有限,他不想再付出无谓的伤亡。

决定是明智的,仆散留家不想骑兵变步兵,以短击长,增加伤亡,还看出这座小山上的人马与前两次的有所不同。

确实,在这座小山上防守的红巾军是精锐,人数在八百左右,是孟九成起家的老底子。虽然屡经扩充,但战斗力却一直保持强悍,武器装备也是最好的。

除了抛石机、松树炮,这支部队还有飞雷炮没有使用。可只是这一次反击,便令金军退却改道,也有些出乎意料。

尽管多消耗杀伤金军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但金军也伤亡近百。而金军继续向目标地前进的同时,也把后路交给了对手。

骚扰、阻击的小股红巾军看似窜入山林,但金军一过,又重新组织集结,小股变大队,蹑着金军缓缓压了过去。

这样的战法是孟九成提出来的,用他的话讲叫“放开大路走两边”。利用金军急于抄袭,且是骑兵难以进入山林穷追的特点,在金军的后路上巧妙布下了堵截。

仆散留家并没有与红巾军交过手,只闻其名,不晓其细,还是把红巾军当作之前对付过的红袄军一样。

所以,他所率领的金军每向目标地前进一步,离最后的灭亡也就近了一步,而他还懵然不觉。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相对于仆散留家的懵然不觉,孟九成所率领的红巾军却有着充分的准备,并有针对性的武器装备和战法。

与金军打,与蒙军打,这是孟九成心中早已设定好的宏伟计划。但想归想,总要有克敌制胜的手段,才不是空想妄想。

在古代,农耕民族对抗游牧民族,有着天然的劣势,这是不必讳言的。

就拿被蒙军打得找不到北的金军来说,与红袄军的战斗,尽管是以少敌多,可也是胜多败少。

即便与红巾军相比,金军在某些方面也占着优势。

首先是骑兵,在古代可是相当于快速装甲部队的存在,对战步兵的话,兵力对比达到一比十也有胜算;

其次是弓箭,你总不能奢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把一个扔下锄头的农民训练成合格的弓箭手吧?而弓箭在古代,也是非常厉害而可怕的远程打击;

另外便是盔甲,防护能力在冷兵器作战中可是很重要。金军和红袄军对战时,伤亡不成比例,盔甲便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至于战阵指挥,士兵的武技,金军也要强过红巾军。

而红巾军也不是没有长处,士气和坚韧可能稍差,但比红袄军强得很多,更重要的便是武器装备。

飞雷炮相当于迫击炮,威力大,射程也超过弓箭,声光效果更炫酷。

松树炮是面杀伤,对付近距离敌人的犀利武器,一炮轰过去,相当于十几枝霰*弹枪的效果。

红巾军还配备了另一种威力更大的远程武器,时间比较短,只装备了两个营。其中一个营便是孟九成亲自率领,实打实的拳头部队,秘密武器。

除了武器装备,选择有利的战场,使骑兵发挥不出全部的优势和特点,也是孟九成认为的致胜因素。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决战的时候,优势能否转化成胜势还不能确定。但仆散留家所率的骑兵,却已经意识到了所面对敌人的不同。

人喊马嘶中,前锋又停了下来。仆散留家很快得到报告,路上有敌人挖的陷马坑,十几匹战马中招。

陷马坑,简单又实用。碗口粗细、两尺来深,一旦踩中,能对疾驰的战马构成很大的伤害,马腿容易被拗折。

离目标地已经不远了,仆散留家当然不能半途而废,总要尽全力来完成任务。

况且,在他想来,敌人既然千方百计地阻挡,当然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不是诱敌深入后另有他图。

换句话说,仆散留家认为敌人是惧怕他的,所以才各种阴招损招都用上。

敌人害怕的,便要去做。这是军事中一个比较常见的做法,也可以称为“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仆散留家命令前锋放缓些速度,小心谨慎地探路前进,但作战计划没有更改,还是抄袭穆陵关背后,目标地——高桥镇。

就这样,尽管前进的过程中又遇到了堵路、阻击,但金军克服困难,依然顽强地逼近了高桥镇

而越是接近目标地,金军离灭亡也是越近。

当远远地看见高桥镇的影子时,仆散留家也没意识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第四十一章 血战高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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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镇并不大,自然也不会有居高临下的险要,也不会有城池那样高大坚固的城墙。就算有些工事,仆散留家也不认为是很难攻取的。

来到高桥镇外时,看到的情景并不出乎仆散留家的意外。

壕沟有三道,既不太宽,也不太深;三米来高的寨墙,且是用木板、砖石、桌椅等杂物堆砌而成的;透过象是过道的缺口,能依稀看见镇子的街道上也有障碍,象是推车。

没有险要地形,没有坚固城池,修筑得那么简陋而匆忙,贼寇不外如是。

仆散留家露出了冷笑,觉得虽然路上并不顺利,但任务的完成已经没有大的问题。

而即便是李全的人马现在从穆陵关退下来,仆散留家不能保证全歼,也能在追杀中使其溃不成军、伤亡惨重。骑兵追杀步兵,本来就有最能获得战果的优势。

当然,仆散留家还是要拿下高桥镇,并让穆陵关的义军看到出现在他们背后的骑兵。那样,义军才会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下马休息,砍伐树木,披甲列阵。仆散留家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显示了经验丰富、沉着冷静的一面。

只有准备充分,才能一鼓而胜。仆散留家可不希望因为仓促进攻而挫伤锐气。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金军终于做好了准备。而镇子里人影晃动,跑来跑去,显然也没闲着,正在准备迎战。

当然,如果说是准备充分,还谈不上。起码金军并没有填塞壕沟的打算,而是用砍伐的树木搭桥越壕。

命令一下,攻击阵势向前呐喊开动。盾牌在前遮挡,两翼弓箭手押阵。

到了壕沟前,先是一篷箭雨压制掩护,盾牌左右一分,露出用绳子草草捆扎的木梯。几十名士兵扛举着,发一声喊,将梯子搭在壕沟上。

镇子里没有动静,守军不知道是冷静,还是被吓傻了。

连续三架木梯搭上了第一道壕沟,上百盾牌手踩着木梯向前推进,在壕沟之间的空地上列阵掩护。

又是木梯搭设,金军顺利地越过了两道壕沟,杀入镇子似乎将是很快的事情。

越是接近,仆散留家的脸色越是凝重,根据常识和经验,敌人也要开始行动了。

果然,一阵鼓声响起,一群黑点从镇中升起,划着弧线,劈头盖脸地砸向了进攻的金军。

那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组成的石雨,距离早已标定,就在壕沟附近。

“举盾!举盾!”金军军官嘶声喊叫着。

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尽管金军已经对抛石机有所防备,依然有很多金兵被砸死砸伤。有些沉重的石头,可不是靠盾牌和人力能够抵挡的。

一声尖厉的哨响,夹杂在乱七八糟的声音之中。

弩箭射了出来,就在乱七八糟的杂物构筑的掩体之后射出。

虽然乱七八糟,但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缝隙较多,可以当成射击孔使用。

但金军的弓箭手想从缝隙内射进箭来,却是非常困难,原理很简单。

上有石头砸,举盾又有弩箭射,金兵又付出了不少的伤亡。

金鼓声响起,仆散留家下达了继续攻击的命令。

顶着守军的攻击,金军继续进攻,不断付伤亡的代价,木梯顽强地搭在了第三座壕沟上。

一架,两架,三架……几道壕沟上铺成的桥越来越宽,已经有金兵越过了最后一道壕沟,用盾牌遮护着在向前冲击。弓箭手也越过一道壕沟,继续压制掩护。

冲破敌人的防线了吗?仆散留家看不到掩体墙后面的情形,但确实有一股士兵翻越了过去,喊杀声、惨叫声已经响了过来。

确实,双方的士兵在寨墙后正进行着厮杀血拼,但占上风的却是守军。

长枪如林,盾牌如墙,翻过掩体的金兵面对的是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严整战阵。

“杀!杀!杀!”

一步一杀,几百红巾军士兵呐喊着从正面向前缓缓移动,枪尖闪着寒光,直逼向金兵。

标枪、弩箭还在不断射来,这一小股金军在困在了一片狭小的区域内。

“冲啊,杀啊!”金军军官抖起悍勇,带着手下向前猛扑。

密集的长枪,狭小的区域,使个人的武技和勇敢难以得到发挥;而面对如山般压上来的战阵,奋勇厮拼的金兵一个个倒下,尽管也给红巾军带来了伤亡。

越来越多的金兵过了壕沟,翻越寨墙,甚至开始猛攻缺口,以便大量涌入。

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片刻后,一群黑点飞起落下,砸在壕沟附近,砸在简陋的木桥之上,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火油罐?仆散留家皱眉,还不敢十分确定。

罐子纷纷摔碎,流出了液体,比水粘稠,流淌在地上、壕沟内、木桥上。

解答仆散留家疑惑的,是一群火球砸下,地上的火油被引燃,熊熊火焰、滚滚黑烟升腾而起。

坏了!仆散留家心中一沉,知道了对手阴险的布置。

壕沟不宽,要的便是金军用简易木梯搭桥;防守未尽全力,是有意把部分金军放过壕沟。

现在,陷入厮杀的金军已经得不到增援,更被切断了退路,将被优势敌人全部歼灭。

“掘土扑火,再架木桥。”仆散留家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

反应是迅速的,命令是正确的,但执行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守军不会毫无动作,等着金兵应付过去。

更猛烈的打击很快出现,不仅是石头,还有能爆炸的石弹、铁球,不仅杀伤着金兵,还使仆散留家的命令在执行中困难重重。

“轰,轰,轰!”仆散留家听到了那熟悉的轰鸣声。

尽管寨墙阻隔,但仆散留家似乎能看见英勇的将士正被无情轰击。那喷射的火光,激飞的弹片,带来的是成片的死伤。

“将军,木梯用完了。”一名金军军官满脸惶急地跑来报告。

“什么?!”仆散留家大吃一惊,手按住了刀柄,但很快又松开了。

这能怪属下吗?不,是自己觉得已经准备好,足以破敌了。

仆散留家心中悲愤,抬起头,搭在壕沟上的木梯又有一架在火焰中坍塌折断,激起了一团火星烟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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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血战高桥镇(二)

厮杀还在继续,喊杀声、惨叫声、轰鸣声混杂在一起,但这与壕沟外的金军似乎没有了关系。

阻隔已经形成,大队不能增援,冲过壕沟的金军孤独奋战,却已经改变不了被消灭的命运。

仆散留家望着镇子,听着声音,既愤怒,又无奈,还有后悔在心中升腾。

轻敌了,还是轻敌了啊!

应该准备再充分一些,就算不能填壕进攻,也要多砍些树木多造些木梯啊!

仆散留家这样自怨自艾,却不知道镇内的守军还有武器没有使用呢!

飞雷炮,流星炮。一个能打到一百七八十米,一个能打到五六百米,完全的火药武器,杀伤力更大。

而镇内除了加强的炮兵外,步兵则有三千多,凭着工事,完全能够抵挡住这两千金骑的进攻。

坚守,消耗,拖延。这是镇内守军的任务,就是要等外面的部队完成包围,且尽量使金军多付出伤亡。

不到半个时辰,被隔断围攻的两百多金军被全部消灭。也就是说,仆散留家所率的两千骑兵,在路上,攻镇子,总共已经有将近四百人伤亡。

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挑了起来,镇内的守军不仅不害怕金军的进攻,还在挑衅,唯恐他们不来。

仆散留家咬牙切齿,眼看已过中午,便命令部下埋锅造饭,然后再做进攻的准备。

准备工作主要还是去砍伐树木,造更多的木梯。填壕不是做不到,而是很困难。

没有锹铲,没有袋子,你拿刀枪掘,拿手捧啊?要是用树木来填,需要的数量太大,便需要很长的时间。

镇子里也冒起了炊烟,初胜之后的守军比原来要嚣张,露出掩体的更多,胆大的还站在工事上对着金军骂阵。

仆散留家强忍着愤慨气恼,吃过饭后便督促士兵去当伐木工、砍柴樵夫。

经过这中间的停顿耽搁,仆散留家的想法又有所改变。填壕时间是长,但却稳妥。他要在天黑前一举攻占镇子,便不想再出现什么意外。

掘土装袋是不太可行的,仆散留家便让士兵把砍伐的树木进行下分类,粗的树干做木梯,细的则绑扎成柴捆。

而要填壕进攻,需要的时间肯定不短,也就达不成进攻的突然性。

所以,仆散留家便把进攻部队分别布置在东面和南面,东面架桥,南面填壕,错开时间进攻,使镇内守军难以集中火力,并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不管是哪面,一旦取得突破,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也能很快赶到,作为第二梯队增援猛攻。

其实,仆散留家已经是竭尽心智了。面对倚靠工事坚守、绝不出战的敌人,不仅是他,就是名将也不会有太多的办法。

那么,金军是否可以绕过高桥镇,直插穆陵关呢?

如果要正确答案,是不行;如果只说能不能做到,那自然是可以。

穆陵关在沂水县马站镇境内,而高桥镇在其南不过二十里。可以说,中间除了大路便是山地丘陵,金军两千骑兵插进去,回旋余地太小了。

高桥镇不拿下,面对突围南下的李全所部,金骑似乎除了硬顶阻击,并没有更好的打击方式。

因为距离太短了,人就算跑上二十里,特别是腿脚最为常用的古代人,又能用上多长时间?

如果是轻装的话,又是逃命,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半个时辰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骑兵对步兵的追杀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

这样一看,高桥镇不仅是穆陵关的外围屏障,还是穆陵关败退下来的接应。

所以,仆散留家所率领的部队是必须拿下高桥镇,才能实现其目的。

尽管仆散留家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才智和经验,但高桥镇就那么大,三四千守军的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就算金军尽量隐蔽了其搭桥越壕的企图,在镇内调动兵力,也是很快的事情。

人的判断总是要有根据,不会是凭空猜想,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那自然也就得出错误的结论,或者被困惑所扰。

仆散留家的所有猜想和判断也是如此,面对义军屡战屡胜,已经使他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虽然现在遇到了挫折,但他还是认为能够克服困难,战而胜之。

下午申时四刻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四点的时候,金军终于做好了准备,开始在盾牌和弓箭手的掩护下,从南面填壕。

一捆一捆的木柴填进壕沟,并泼上了水,以减少守军再度使用火攻所造成的损害。

为了迷惑敌人,仆散留家把将旗也摆在了南面,但他更希望在东面取得突破。因为这么明显的填壕进攻态势,必然会使敌人把武器和兵力集中过来。

对于金军的填壕行动,守军开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这种常见的进攻手段,自然是见怪不怪,守军早有心理准备。

第一道壕沟逐渐被填出了宽约四五米的通路,人踩在上前有些颤悠悠的感觉,但已经不太影响通过。

金军继续填塞第二道壕沟,行动有条不紊。

镇内的守军终于有了行动,用抛石机和弩箭向敌人攻击,但却并不十分密集。

金军用弓箭压制,用盾牌遮护,虽然也付出了伤亡,但壕沟依然在不断被填塞。

当第二道壕沟被填塞已毕,金军再接再厉,向第三道壕沟推进时,守军的反击才猛烈了起来。

连续几枚石制火药弹砸下来,带着燃烧的火星,或是落进松软的柴捆,或是在坚硬的地上翻滚,然后便是轰,轰,轰…的连续爆炸。

碎石乱飞,烟尘和泥土、木屑腾起老高,巨响震耳欲聋。

硝烟稍稍散去,可以看见漆黑的弹坑还冒着清烟,弹坑周围则散布着兵器残肢。

西方十二磅炮发射的开花弹里通常装填九百克左右的黑火药,也就是不足两斤。

而抛石机发射的石弹有五斤、十斤两种规格,其中近半重量却都是火药的成分。从威力上讲,显然要超出很多。

好处是不需要发射药,操作简单,不足之处的则是抛石机的射程较短。

第四十三章 血战高桥镇(三)

火药弹的打击虽然给金军造成了伤亡,却并算不上沉重。

金军稍微调整了一下,有效地利用盔甲和盾牌的掩护,继续填壕进攻。

火药石弹更加密集,看来守军也意识到敌人的这次进攻将会十分猛烈,力争阻挡住敌人推进的步伐。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每一次爆炸,每一个金兵倒下,都让仆散留家心痛不已。但进攻不能停,停下便前功尽弃。

尽管知道骑兵下马步战是以短击长,但对据险而守的敌人,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以前也是这样打的。

随着部队的推进,负责掩护的弓箭手也向前移动阵地。

尽管还在抛石机的打击范围之外,但他们不会想到,对手隐藏着实力,正在趁他们靠近而密集时,给予沉重的打击。

付出血的代价后,金军终于在第三道壕沟上填出了通路。越来越多的金兵冲过去,与守军争夺寨墙。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仆散留家也下达了命令,从另一面用木梯进攻的金军也开始了行动。

这样一来,两面已经分不出牵制或佯攻,或者说是兼而有之,哪面突破便是哪面主攻。

只不过填出通路的这面进攻更方便,金兵也越来越多。

仆散留家看到了突破的希望,把将旗前移,鼓号齐响,催促士兵勇猛攻击。

孟九成收回了望远镜,金军已经进入轰击区域,甚至仆散留家也在流星炮的射程之内。

轰击区域早已划分,炮兵已进行了试射演练,只要就等着金军一拥而上的时候。

“飞雷炮,开火!”

“流星炮,开火!”

孟九成看到炮兵已经调整完毕,冷然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闷响在镇内响起,黑压压的飞雷炮炮弹劈头盖脸地砸向冲锋的金军,上百颗小炮弹覆盖了战阵前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爆炸声此起彼伏,已经分不出个儿。烟雾弥漫,相距很近的两军甚至看不见对面敌人的影子。

仆散留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对手还隐藏了杀招,并在己方冲击最密集、猛烈的时候给予突然打击。

守军又发射了一轮飞雷炮,彻底打乱了金军的冲锋,并遮断了金军进攻阵形的连续。

这使得突入寨墙的金兵没有了后续支援,遭到红巾军优势兵力的围攻斩杀。

以多打少,总归是赢面最大的战术,或者也可以说是自信心不足的表现。不管是哪一种原因,这却是孟九成一直努力贯彻的原则。

利用坑道攻城拔寨时是如此,击败完颜伯德时也是如此。再细化到每一场战斗,也基本上是这样一种套路。

没等仆散留家作出反应,十几颗黑色的炮弹飞过数百米的距离,落在将旗的前后左右。

面对着在地上滚动的冒烟的铁球,即便是最悍勇的金兵将士,也脸上变色,纷纷躲避。

爆炸一声声响起,将旗周围腾起一团团黑烟,中军的阵势也是一片混乱。

弗兰克福特的流星(弗兰克福特是美国北军主要兵工厂的所在地),也就是所谓的M1852式二十四磅臼炮,现在是红巾军开始装备的流星炮。

当然,口径有所调整,只有一百毫米,炮管长度只有四百毫米,由青铜铸造,不算底部厚松木板做成的基座的话,炮身的重量只有六十公斤左右。

这是一种极易部署和移动的武器,因为结构极其简单、重量也较轻的缘故,这种火炮的制造成本也很低。

另一个创新则是使用了引信式炮弹,木质的榴弹用延时引信事实上就是一根削成圆锥形的木块,中间钻通之后在孔内充填了缓燃火药,结构可谓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地步。

这种原始延时引信,是要依靠火炮发射时发射药燃烧产生的高温火药气体点燃引信内装填的火药才能工作的。

为了避免高压的火药气体直接沿着引信中间的孔吹入弹体内部引燃装药导致炸膛,因此在装填炮弹时必须保证引信朝向炮口方向。

虽然因为炮管太短,导致许多火药因来不及充分燃烧而被浪费掉,不过流星炮从声势上来说可是相当惊人,最远射程也超过了七百米。

二十门流星炮的突然袭击,使仆散留家猝不及防,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再发出感慨和震惊了。

将旗被炸倒了,更多的金兵连人带马扑倒在地,惨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特别那些受惊的或受伤未死的马匹,奔跑跳跃,更增加了金军的混乱。

“将军,将军——”忠勇的亲兵扑过去,抱起满脸鲜血的仆散留家,嘶声呼唤着。

额头被弹片划出了一道沟,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胸口的甲胄被击碎,可能打断了肋骨,震出了内伤,仆散留家的口中往向吐着血。

这样的伤势,即便不死,也使仆散留家丧失了指挥的能力,陷入了昏迷状态。

几个亲兵抢上来,把仆散留家抬起,向后方退去,脱离敌人炮火的打击范围。

果然,片刻后又是一轮猛烈的轰炸,彻底将中军打散,使其不得不向后退却。

飞雷炮在怒吼着,在阵前厮杀的金军伤亡惨重,并被阻断了后援。

“呜——呜——呜——”

随着苍凉的号角,阵地上的防御火力猛然加强,红巾军开始了反击。

一道道火光喷出,将成百上千的碎石烂铁射向金军,伴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惨叫,冲在前面的金军伤亡惨重,冲击的势头被阻遏住了。

松树炮的近距离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却还有一个缺点,便是装填速度缓慢。

但数量足以弥补缺陷,这种铁箍木心的土炮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大批量装备后,哪怕只能对着敌人开一炮,也不算亏本。

在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内,松树炮轮流发射,正能发挥其威力。

疾速飞出的弹片使金军的甲胄成了摆设,无情地射入肉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血花在绽放,金兵被这连续不断又猛烈的打击给打蒙了。每一声轰鸣响起,都有人倒下,都响起一片惨叫。

尸体到处都是,还有痛苦呻吟、哀叫的伤员,以及惊惶着四下寻找隐蔽点的金兵。

……………

第四十四章 合围

夜幕降临下来,没有喊杀和金鼓之声,敌我双方似乎都耗尽了体力。

点点的灯火在高桥镇内亮起,守军轮流劳作,把壕沟清理出来,再度回复到起初的防御状态。

远方,一堆堆的篝火闪烁着,遭到挫败的金军营地里一片惨然。

仆散留家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但人还昏迷不醒。他的副手完颜敬晖巡视着营地,心中不断发出叹息。

伤亡足有近八百,最后一次全力的进攻,非但没有击败敌人,反倒招致了惨重的伤亡。

后悔嘛?当然是有一些,但完颜敬晖在心里并不认为在指挥上有什么失误。

要怪,也只能怪敌人太狡猾,太阴险;要怪,也只能怪敌人有着令人震惊的火药武器;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对敌人的了解太少了。

现在,不管仆散留家能不能苏醒,能不能再发号施令。完颜敬晖都决定放弃任务,转向撤退,与完颜讹论会合。

轻骑抄袭,固然有它的优势,也有劣势难以避免。

物资携带有限,没有大型器械,使轻骑集团攻坚能力严重不足,持久作战能力也不够。

如果要在高桥镇与敌人继续耗下去,金军就必须分兵四掠,以得到粮草物资来支撑。

但一路行来,红巾军的坚壁清野使金军无从补充,也打消了他们继续坚持的念头。

完颜敬晖回望营地,寥寥的几座帐篷像一处处坟丘,死寂无声。一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皱紧了眉头,缓缓走进帐篷,合衣躺倒。

…………

一条阴森而又黑暗的峡谷,越走越窄,前面还堆满了乱石,无路可走了?

完颜敬晖大声呼唤着亲兵,力图使自己听上去坚决、自信,但他开始不安。他可以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这意味着他可能快要哭了。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士兵、军官都不知在哪里!突然,在乱石堆下的草丛中他看到一个蜷缩的人体,不,应该是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军官,是他很悍勇的手下。

但这个军官的一侧面颊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露出了白骨,一只眼睛在眼眶外晃荡,发出诡异的绿色的光。

“将军……”死去的军官突然艰难地睁开了仅存的一只眼睛,绿色的瞳孔射出凄然的光,对着完颜敬晖喃喃而语。

完颜敬晖跳上前去,两臂穿过军官的腋窝,环抱着他用力向后拖。军官的身体向前倾,头向后仰,血腥而恐怖。

这时,军官呆滞的眼睛突然爆炸,有毒的绿色汁液喷到完颜敬晖的脸上,热乎乎的令人恶心。

他的嘴大张着,牙齿暴雨般的从中飞出,打在完颜敬晖的面颊和额头,他可以感到它们的光滑坚硬。

半凝固的鲜血从凹凸不平的牙龈间喷出,军官的舌头从他的口中滚落出来,像一条血淋淋的蛇一样直直的坠落到完颜敬晖的脚边。

完颜敬晖匆忙扔下可怖的尸体,这时,万千条蟒蛇从乱石堆里钻了出来。他恐怖极了,想要奔逃,可是,那些蟒蛇象藤条似地缠住了他的双腿。

完颜敬晖开始尖叫——谢天谢地,是在梦中,而不是在现实中,否则他会把士兵吓坏的,而且有损于他指挥官的尊严。

完颜敬晖被吓醒了,用手掌擦擦脸,等着梦离开他,等着震惊离开他。

它们的确离他而去,但令人惊讶的缓慢。他凝视着黑暗,不想搞明白那场梦,但模糊的梦境反而分外清晰起来。

清醒下来后,完颜敬晖走出了帐篷,在营地内缓步走着。

天已经很凉了,可帐篷只有那么几顶小的供军官使用。士兵们便只能裹着衣服或毯子,蜷缩在篝火旁。

有的士兵在酣睡,有的士兵说着呓语,有的士兵在翻来覆去。

所看到的情景让完颜敬晖的紧张有所缓解,这证明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噩梦。

尽管如此,完颜敬晖还是暗暗作了决定:明天,吃过早饭,就马上出发去与完颜大人会合。

明天?到天亮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完颜敬晖和酣睡休息的金兵不会想到,一张大网正在迎头罩来,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半枯的树叶,吹过哗哗作响的树林,也吹过无数浑身发热而面容严峻的脸庞。

“跟上,跟上,不要说话。”低沉而严厉的声音不时在队伍中响起,听到更多的是杂沓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

杨妙真微皱眉头,勒马上了个土丘,向着高桥镇的方向张望。

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还是想望一下。因为,那里有她的未婚夫婿,有她对将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这就是古代的女人,订了亲便如同结了婚一样;拉过手、搂过腰,就跟上了床似的。

而孟九成不仅给了杨妙真相对安稳的生活,还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让她感到满足。

越是觉得满足,杨妙真就越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夫婿身上。以前是自己顶着,现在呢,有什么狂风暴雨,夫婿也能同她共同支撑。

当然,对于孟九成要亲自坐镇高桥,杨妙真、王敏等人是反对的,但却不能改变孟九成的执拗。

所以,杨妙真很担心,但还要强作镇静,免得别人暗中取笑。

踢沓踢沓的蹄声作响,王敏骑着头骡子来到了身旁。

“军师。”杨妙真转头打着招呼,关切地问道:“天气凉,军师还是坐车的好。”

王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感觉寒冷,我是不会硬挺的。副帅,你不必担心,孟帅是胸有成竹,才会执意坐镇高桥的。”

“我没担心。”杨妙真口是心非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怕围堵不成,让金军给跑了。”

“交通要道都被封堵,就算不能全歼敌人,漏网的也不会多。”王敏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在高桥镇,金军损失很重的话,那就更有把握了。”

杨妙真点了点头,把目光再度投向远方。她倒是希望金军的攻打不要太猛烈,孟九成既毫发无伤,合围又能将金军重创,甚至是全歼。

……………

第四十五章 阻击

清晨,山林中的各种鸟雀亮起了婉转的歌喉。

朝阳羞答答地露出了云层,放射出万道光芒,照遍了大千世界,惊醒了万物沉沉的梦。

但这绚丽美好的一天,却并不能给金军带来舒爽愉快的心情。因为,他们败了,要灰溜溜地撤退了。

仆散留家短暂的苏醒,也没给金军带来什么扭转局势的思路和命令,反倒象是胡说八道。

吃饭、整理,完颜敬晖率领部队开拔,沿着大路向东而去。

没有了当初来攻时的气势和精神,完颜敬晖明显觉察到了士气的低迷。

当他在远处再度回首望向高桥镇,想到几百兵将的伤亡时,也不禁黯然神伤。

两道狼烟正从高桥镇内笔直升起,完颜敬晖皱起了眉头。尽管他不知道敌人放出信号的用意,但却有一种隐隐的不祥之感。

镇内,红巾军的人马正在集结列队,武器弹药也装车待运。人喊马嘶声中,孟九成却镇静而从容。

外围的部队应该已经就位,不管金军走哪条路撤退,迎接他们的都将是阻截和打击。

而孟九成所率领的部队将不慌不忙地蹑尾追击,将金军围困在大路上。然后,便是前后夹击。

当时的大路又被称为官道,有这个称呼,自然是因为平坦宽敞,无论是纵马奔驰,还是车辆通行,都是无碍。

可路再宽敞,对于骑兵来说,特别是要纵马冲杀的话,还是显得狭窄。

而要从路旁绕过,水沟、矮树、杂草、灌木肯定是无法快速通过,且不能骑着马如履平地。

所以,将金军堵在较长却较窄的官道上,前有阻击,后有追兵,骑兵又施展不开,灭亡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当然,还是会有一些金兵会从荒野、山林中逃窜,但狼狈逃出的残兵败将对孟九成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而他要的这场胜利却是相对稳妥,且勿庸置疑的。

而金军显然不知道已在瓮中,转进的速度不快,或者说是正常的行军速度。因为,纵然是骑兵,马力有限,也不是都疾速奔驰的。

在大路上行了不到十里,金军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前方路上黑乎乎的一片,有横七竖八的乱树枝,有泥土、石头,障碍物后面则是十几辆板车拦路,板车后则是严整的军阵。

甫到近前,前锋金兵纷纷停下,这路障虽简陋不堪,可绵延了有一里长,要想纵马而过,却是不能。

而且,路障对面是黑压压的人群,看装束却是红巾军,枪刀闪亮,正严阵以待。

完颜敬晖催马赶上来,心中不由得一沉。

看对方的阵势,并不是仓促布成的,显是准备良久,严阵以待。

是退,是战?完颜敬晖短暂的观察之后,决定冲击一下,毕竟对面的人马看似只有一两千,与己方相差不多。

命令一下,金兵下了马,一部分作为前锋,将马交给旁人看管,他们趟着杂草灌木从官道两侧向前推进。

只不过,金兵刚刚走了两三百米,从官道两侧的坡地上便响起了一片轰鸣。

“有埋伏……”

伴着凄厉的喊叫,是一声声松树炮的轰鸣,在炮口闪耀的火光下,无数红巾军士兵突然从坡地上的树木、杂草中站起,向着金兵射出弩箭。

立时便是人喊马嘶的纷乱,一个个金兵倒下去。在弥漫而起的白烟中,松树炮对着金兵猛烈射击。更多的金兵扑倒在地,惨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

“压上去,冲上去。”完颜敬晖无法容忍前锋就这么被打退,他嘶声下着命令,又派出了更多的士兵,攻击坡地上的敌人。

几十门松树炮轰击完毕,红巾军士兵与冲上来的金兵在杂草树林中展开厮杀。

越来越多的金兵冲到简陋的路障前,开始清障,将石头推开,将树枝断木扔向道旁。

面对着两侧坡地上的厮杀,面对着金军的不断清障推进,拦在路上的军阵不动如山。

而坡地上的红巾军在与金军厮杀一阵后,依靠着树木、杂草的掩护,慢慢地退远、结阵,阻挡着金军从侧面迂回本阵的企图。

完颜敬晖皱起眉头,有些动摇。

但敌人选择的阻击地点十分刁钻,如果选择绕道,就要再退回去五六里地,才有一条岔道,还是指向东南方向的。

而突破了敌人的阻击,金军既可以顺着官道继续向东,还可以沿着一条岔道向北,离完颜讹论的人马都是越来越近。

高桥镇的敌人会不尾追吗?突然想到这里,完颜敬晖把心中的一丝动摇也甩开,下令加快推进速度,并命令后卫加强警戒。

人多力量大,简陋的路障不断被清除,能够纵马冲锋的道路也是越来越宽。

还差二三十米了,完颜敬晖握紧了拳头,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通,通,通……连续的闷响突然从红巾军的军阵后响起,黑压压的火药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完颜敬晖的瞳孔骤然缩小,又是这种武器,在高桥镇就已经领教过,但却没有克制之法。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落在官道上,落在金兵中间。清障的、弓箭手、盾牌兵,都被笼罩在火光和浓烟之中。

“啊——”完颜敬晖不甘而愤怒地嘶声叫着,他看到部下那些百战勇士甚至连弓都没有拉开,一箭也没发出,便栽倒死去。

血花在绽放,人的,马的,在这二三百米长的官道上,金兵被这突然的袭击给打蒙了。

硝烟缓缓散去,可以看见人和马的尸体到处都是,还有痛苦呻吟、哀叫的伤员,以及惊惶着四下寻找隐蔽点的金兵。

一名金军军官半跪在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神情中仿佛不敢相信。他吃力去捂伤口,然而滚烫的热血仍不断从指间溢出,怎么捂都没用。

“冲锋!冲锋!”完颜敬晖高声吼叫,他也有了点经验,知道敌人的这种武器的发射有不小的间隔时间。

身旁已经披甲备马,准备清障后冲击的金军在稍微的愣怔之后,爆发出呐喊,猛地向前冲去。

路障后,十几辆炮车掀掉挡板,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前方,炮手举起火把,准备点火轰击。

……………

第四十六章 血战

爆炸,火光,黑烟;泥土,弹片,箭矢;喊杀声,惨叫声,金鼓齐鸣。

厮杀和战斗进入了白热化,被困在长长的官道上的金军,伤亡越来越多,却未能突破前方的阻击。

而后方,孟九成率领的部队也向金军发起了猛攻。

飞雷炮轰击,松树炮车开路,数千红巾军向前推进的同时,还向两翼派出兵将,在树林和杂草中前进,从侧面打击金军。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离得不远,完颜敬晖耳朵嗡嗡作响,战马一声嘶吼,前蹄扬起,疯了似的前冲后撞,又踢又咬。

金军已经被压缩到五六百米的狭长区域,完全处于流星炮的射程之内。

而这种大威力的炮弹,每一次落地爆炸,金军便是一片死伤,一片惨叫哀嚎。

完颜敬晖控制了战马,可眼睛都红了,都是武勇的精锐猛士,就这样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打得死伤累累。

轰,轰,轰!前方的射击声响起,一团团灼热的火光闪过,浓密的烟雾同时腾起。这次松树炮的发射,使冲在前面的金兵倒下了一大片。

就是前面那些身批重甲,手持盾牌的金兵,也有大批被射翻在地。

即便弹片没有打穿他们的重甲与厚实盾牌,但弹片的强大冲击力,只要打在他们身上,他们的骨头与内脏还是会受到伤害。

一个金兵军官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不断的冒着血,左手还提着一个大盾,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又一次猛烈的轰击,他被几颗弹片打中,带着喷溅的血雾,向后摔飞出去。

箭矢在空中飞过,红巾军队列中响起了惨叫,阵亡者和伤兵立刻被拖到后面,又有士兵补上了他们的位置。

在高桥镇的战斗中,完颜敬晖并没有完全看到红巾军的装备。

现在,他看清楚了,红巾军不仅火器厉害,个人装备也比其他义军强,这就有效地减轻了金军的弓箭所造成的伤害。

而且,红巾军的弓弩手虽然射速不快,但威力却也不小,且很有特点。

弩和弓作为远程打击武器,各有优势。但在南北朝以后骑兵大规模纵横驰骋之后,由于强弩不便在马背上使用,遂逐渐衰落。

但孟九成却大造弩机,作为火枪制造出来前的过渡武器。因为,弩和弓相比,特别是步兵,还是有其优点的。

首先是加大了张力:弓必须用双臂拉张,射手一手控弓,一手拉弦,这样它的张力不可能超过人的臂力。

而弩则不同,不但可以双臂拉,还可以脚蹬弓背,用腰乃至全身的力量拉张,当时称这种拉弩弓的办法为“蹶张”。

其次:用弓射箭时,弓箭手双手拉弓,眼睛必须同时瞄准。但双手拉弓不可能持久,眼睛瞄准也就仓促。

用弩时,则可事先把弩弓拉开,敷上箭,什么时候对准了目标,什么时候扳机发射,加上弩机上设有专门的瞄准器——望山,可以射得更准。

而且,弩手相对于弓手,训练周期大大缩短,这无疑更为孟九成所看重。

当然,发展弩机,以对抗游牧骑兵,并不是孟九成的创造。宋军就大量的使用弓弩手作战,弩也成为北宋步兵的主要武器。

宋军除了单兵使用的神臂弩,还着重制造床弩。如:二弓床弩,三弓八牛床弩,豆+寸子弩等。

现在,红巾军所装备的弩还不能达到宋军的神臂弩的射程和威力,但与金军的弓箭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红巾军的弩手分为“上弩”、“进弩”、“发弩”等组,可以轮番作业,连续发射。

战斗还在继续,金军越来越处于不利的境地。

又一个军官炸翻在地,他捂着脖颈处,口中呵呵连声,脖颈的甲叶被破开,弹片射了进去,鲜血不断的喷出来,在空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又是几颗炮弹打来,完颜敬晖被一个亲兵扑下马,但右腿却是一阵剧痛,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弹片打折了他的小腿骨,血肉模糊的一团。

完了!完颜敬晖心中悲凉,在官道上拉得长长的军队,有长度没厚度,被这猛烈的攻击打得伤亡惨重。

亲兵背抬着完颜敬晖向官道另一侧躲避,以闪开敌人的轰击范围。

一轮轰炸过后,范围的打击差不多了,金军的战阵被打散,孟九成指挥部队继续前推,压缩敌人的活动空间。

武勇、技艺全无用处了,在火药武器的轰炸、横扫下,再不怕死,也很难冲到对手的面前。

何况,对手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冲到阵前的金兵面对的是刀丛枪林,还有两翼激射而来的弩箭。

而没有厚重的战阵支撑,便形成不了源源不断的进攻。金军冲锋、反扑,却如同浪头撞上礁石,被红巾军不断击退,只留下横七竖八的凄惨尸体。

红巾军在战鼓声中向前移步,阵线象一道铁墙向金兵压了过来。官道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和马的尸体,还有冒烟的弹坑。越来越少的金兵个个脸色惊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悲凉。

完了!完颜敬晖自知难逃生天,此时倒冷静下来。

可惜啊,大金的勇士竟连纵马驰骋,展现武技的机会都没有。

完颜敬晖苦笑了一下,撑着一杆长枪用力站起,环视着周围,大声道:“大金国的勇士,可有屈膝投降、懦弱贪生之辈?今已至此,唯有死战到底,为国捐躯——”

他的声音骤然高昂,右手拔出腰刀一指,怒吼咆哮道:“为了大金,冲啊!”

“冲啊!”

只剩下几百名的金军,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举着兵器,吼叫着向对手冲去!

“开火!”军官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震耳欲聋的爆响,松树炮齐射,疾风暴雨似的弹片喷射而出,在金兵中爆起大股血雾。

“开火!”

“开火!”

命令就是吼叫,声响之大,甚至盖过火炮发射的声音。

轰,轰,轰……一股股浓密的白烟,一阵又一阵的轰射。

金兵疯狂,红巾军也不畏缩。寒风中,刺鼻的硝烟,还有令人反胃的血腥之气,不断弥漫飘荡……

第四十七章 如何行动?

流星炮、飞雷炮、松树炮,形成有层次的打击;依靠工事以防守消耗敌人,迫使敌人在狭窄的战场上决战……

战斗结束后,带给人的感撼是巨大的,特别是杨妙真及部下。

这个时候,他们才理解孟九成要他们先学习再领兵的深意。

好在杨妙真、王敏等人提前给手下的士兵下了死命令,宁战死不后退,并且督战严厉,终于没出现令他们感到丢人的事情发生。

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磺和血腥的气味,杨妙真骑着马缓行在战场上,一双妙目却始终没有离开远处的那个身影。

孟九成纵马驰来,直到近前才勒住马头。

四目相视,脸上都浮现出笑意,以及那不能言说的情意。

“妙真。”孟九成先开了口,笑得畅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说得真好,我是尝过这滋味了。”

杨妙真脸一红,横了孟九成一眼,把一肚子问候关心的话都咽了回去,嗔道:“不好好说话,下次就不来见你了。”

孟九成呵呵笑着,厚着脸皮和杨妙真并马而行,添油加醋地把高桥镇之战讲给未婚妻听。

杨妙真逐渐回嗔作喜,感慨道:“要不是在高桥镇消耗了那么多金兵,今天还要多打些时间,多些死伤呢!”

“这也算是金军的精锐了吧?”孟九成不太确定地问道:“比花帽军如何?”

杨妙真想了想,说道:“稍有不如吧?花帽军的骑术和武技,还是很厉害的。”

骑兵啊!孟九成点了点头,对和骑兵野战依然没有多大的信心。

“不过——”杨妙真看孟九成这副模样,又转而说道:“就算是花帽军,要攻打高桥镇,要被堵在这官道上,也是一样会被打败。”

“妙真——”孟九成看了看杨妙真,笑道:“你这是安慰我呀?其实,我并不怎么害怕花帽军。咱们的大敌是蒙军,这个对手倒是真让我头痛。”

“蒙军?”杨妙真稍有些疑惑,想了想,点头道:“蒙军确实很厉害,打得金军丢盔弃甲。但对咱们来说,要和蒙军对抗,还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嘛,其实也没有多久了。

孟九成没说详细,转而和杨妙真商议整顿人马,前去攻打完颜讹论的事情来。

抄袭穆陵关的两支金军已经被灭了一支,完颜讹论正从东面向穆陵关挺进,形同孤军。

如果能和李全部前后夹击,红巾军出动五六千人马,就有很大希望取胜。

要是李全不出兵,布署就要有所变更,没有上万兵力,孟九成就不准备和完颜讹论硬拼。

而现在的形势很有利,孟九成马上便派人飞马传信,命令王忠峰和韩守仲率军出动,围攻安丘,补上金军由此南下的缺口。

不仅仅是补上缺口那么简单,安丘一下,完颜讹论的人马就形同断了退路,前景黯淡。

当然,现在展开的行动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李全能够守住穆陵关。既挡住仆散安贞的主力,又使完颜讹论的人马陷于被夹击的状态。

为此,孟九成又派人给李全送信,除告诉他从后路抄袭的金军已经失败,以稳定其军心外,还送去了三十架抛石机。

寄希望于别人,总不是那么令人放心。孟九成又在高桥镇屯驻五千人马,并加紧构筑工事,以防金军突破穆陵关后长趋南下。

整顿人马,安置死伤,补充弹药,紧锣密鼓的一番布署,两天后才做好再战的准备。

而李全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使者带来了一些财物,以及李全的书信。

李全对红巾军的支援表示感谢,尽管对红巾军歼灭仆散留家有些将信将疑的意味,然后是对夹击完颜讹论的看法。

“兵不出关,凭险要固守,使完颜讹论顿兵于关下,待其疲弊……”

孟九成把书信递给杨妙真,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看来,李全所部虽有数万,但对于和金军野战,比孟九成还没有信心。当然,他们是屡次战败,屡次吃亏,有这种畏惧求稳的心理,倒也无可厚菲。

只是这样一来,红巾军所能出动的兵力就只剩下六千左右,独力迎战完颜讹论的三千人马,即便能够获胜,也必然损失很大。

“如此胆小,竟不敢率兵出关夹击。”杨妙真对此却是立即表示了不屑的看法,“我军若出兵,很有可能是单独应战,得不到李全所部的配合。”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义军在野战中不敌金军,屡战屡败之下有畏惧心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如此,咱们再召集将领,商议一下如何行动吧!反正要有所动作,不能让李全这么快就败下来。”

杨妙真也知道穆陵关作为屏障,作用很大。但李全却婉拒了红巾军派兵入关,协助防御的要求,显然是不够信任。

“既不敢出关夹击,又不让咱们派兵援助,真是鼠目寸光。”杨妙真命令亲兵去召集将领,嘴里还抱怨着。

孟九成摇头苦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就是义军的弊病之一,互不统属不说,还在互相提防。

但整个大形势却还是偏向于红巾军,只要能挺过仆散安贞的这次进攻,整个冬天到明年开春,仆散安贞将无力再发动。

明年,蒙军将占领金朝的中都(现北京),并试探性的抄略攻击迁都后的金国。



而金国在中都之战中丧师近二十万,整个北方更加危急,又要集中兵力和资源抵挡蒙军对河南的进攻,再也无力对山东的战事提供增援。

运去英雄不自由。到那个时候,仆散安贞再厉害,也是个难为无米之炊的小媳妇。

嗯,不用到那个时候。仆散安贞现在就已经是捉襟见肘,没有足够的兵力和粮饷展开连续的进攻,没有力量对打散的义军穷追扫荡。

而且,就支援李全、牵制金军,可不是只有红巾军一家。

或许是真的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或许是尝到了联合作战的好处,也或许是趁着金军主力无暇他顾,刘二祖、彭义斌等义军也正在展开行动。

……………

第四十八章 李全的选择,调整布署

穆陵关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当时的齐国犹嫌不足,在穆陵关以北十里,又构筑了第二道长城防线。

二道防线从泰薄顶东侧的脖根腿北去,经草山亭、太平山、青石胡同、城顶山、摘月山、卧牛城,在临朐、安丘境内转一个大弯,在莒县、沂水边界与第一道长城会合,两道长城围成一个以穆陵关为核心方圆五十里的“长城城”。

二道长城的关口名“大关”,大关以北不远是“小关”。小关、大关、穆陵关,三重防线三道关,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纵深防御体系。

李全的三万多人马便固守在穆陵关,手下大将郑衍德、于洋兄弟、刘庆福等人分别率兵守卫三关。

安丘失守后,国安用率残兵前来会合,李全就预料到金兵可能从南、东两面向穆陵关抄袭合围。

他感到形势严峻,一面下令各部加强防守,一面和众将商议,作出应急布署。一旦穆陵关不保,便向西突围,进入沂蒙山脉。

而对于红巾军,李全不算很了解,也存着警惧之心。虽然接受了抛石机,也表示了感谢,但却始终不敢让红巾军入关,协助防御。

等到红巾军再传来书信,通告南路抄袭的金军已被击败,并要与李全共同夹击完颜讹论时,李全连同手下众将都大吃一惊,简单难以置信。

在关楼大厅内,李全、李福、刘庆福、国安用、郑衍德、田四、于洋、于潭等人进行军议,以确定如何应对。

“南路金军既已失败,凭穆陵关的易守难攻,咱们抵挡两路金兵,已是轻松许多,如果能夹击打败另一路金军,形势就更乐观了。”刘庆福比较好战,主张和红巾军共同行动。

郑衍德比较沉稳,说道:“红巾军击败金军,这消息是否确实,咱们还不知道。倚险坚守还有些成算,出关浪战怕是不稳当吧?”

李全把目光投向国安用,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在安丘与金军打过,对金军的虚实应该了解一些。

国安用却是胆小,属于避战派,看到李全的目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郑将军言之有理。再说,咱们不出关,与金军对峙,红巾军从后掩杀,不一样是夹击嘛!”

李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却有不同。如果金军反身全力对付红巾军,我们又不出关接应。嗯,红巾军也担心这个吧?”

“是啊,咱们若说不出关,只待红巾军到来,再前后夹击,红巾军恐怕不能轻易相信。”李福点了点头,赞同兄弟的说法,“红巾军与杨妙真已经合军,想必是实力大增,才敢与金军对战的吧?”

“杨妙真的残兵败将,恐怕对红巾军帮助不大。”于洋摇头,说道:“我们一直在青、潍等州活动,对红巾军真的了解不多。若说红巾军能据有三州之地,这实力恐怕不可小觑。”

“能与刘二祖、彭义斌等义军平起平坐,联合作战,红巾军又岂是易与之辈?”于潭对哥哥的判断十分赞同,说道:“人家书信中不是说得清楚,刘二祖等义军也有动作,牵制金军,策应我军。”

“是啊!”刘庆福想起这件事情,立刻胆气又壮,说道:“要是连关都不敢出,岂不让人笑话?”

“书信中所说未必是实。”国安用撇了撇嘴,说道:“他们说在牵制金军,策应我们。难道我们在穆陵关吸引住了金军主力,不也是对他们有利?穆陵关若是不保,金军主力就要南下攻打红巾军,他们自然着急,自然希望咱们拼上老本,跟金军打生打死喽!”

“话不能这么说。”李全摆了摆手,说道:“金军才是咱们的敌人,抢的也是咱们的地盘,红巾军能够伸出援手,已经是很仁义了。当然,咱们若是败了,他们也不好受。这叫,叫……”

“唇亡齿寒。”李福接上话,说道:“元帅说得对,金军才是大敌。就算咱们落败,走投无路去归附红巾军,想必他们也会象收留杨妙真所部那样,给咱们碗饭吃。”

“孟九成声名不显,可也没听过他的什么劣迹。”李全摸着下巴说道:“至于投附,那是日后的事情。现在,咱们还是以稳为主,守住穆陵关,对红巾军也有利。出关作战嘛,还是向红巾军说明我们的难处,暂且不要冒险为好。”

“元帅说得对,稳,一定要稳。”国安用连连点头,附和道:“咱们把穆陵关守得严实,可是牵制了两路金军,作用最大。”

刘庆福等人见李全作了决定,也就不再坚持,纷纷表示听令而行。

“那个抛石机倒是好东西,可与金军的弓箭匹敌。”李全又开口说道:“咱们军中还有工匠,就依样仿制。我写封书信,再向红巾军借些。这样一来,防守关城就更有把握了。对了,再送些金银财物,表示对红巾军的感谢。”

李福点头赞同,这样既不得罪红巾军,又能守住关城,并保持独立的地位,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这些商议和对策,自然是前几天的事情,而孟九成此时根据李全的动向,已经与众将领军议完毕,作出了相应的调整。

虽然李全不愿派兵出关,但红巾军歼灭南路金军,并支援抛石机,确实给了他们坚守穆陵关的信心。

凭借穆陵关的险要,只要军心不乱,金军就算两路夹攻,也难轻易破关。

所以,红巾军可以出动人马,但却尽量不与完颜讹论正面交战,而是牵制骚扰,使其不能全力攻关。

只要拖住金军,凭他们所携带的粮草物资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顿于坚城之下,安丘再失,完颜讹论所部就成了孤军,败局已定。

按照制定的计划,红巾军将出动两营人马,在库山设营立寨,对完颜讹论的侧翼形成威胁。

同时,密州(现诸城)的红巾军将由王忠峰率领,西进抄袭完颜讹论;高密的韩守仲则率所部四千人马攻掠安丘,断敌退路。

第四十九章 屡次选择的完颜讹论

乌云蔽天,冷雨飘下,笼罩着穆陵关以东十五六里的富官庄镇。

完颜讹论裹紧了大氅,天气渐冷,可他更感凉意的是刚刚接到了消息。

仆散留家的人马几乎被全歼,但也有十余个残兵败将窜入官道旁的山林,侥幸得以生还。

这十余个金兵在山林中打转,只知道是往北走,往东走。有伤重而死的,有染病而亡的,还有被野兽攻击变成兽粪的。

最后,只有三个跑了出来,并在这里找到了完颜讹论的大军。

听了这三个形似乞丐的金兵的报告,完颜讹论大吃一惊,完全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这三个大难不死的家伙是敌人的奸细。

反复询问,还有审讯后,完颜讹论不得不接受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实。

万没想到,他所率领的步骑混合部队只比仆散留家晚到了三天,就发生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

完颜讹论立刻停止前进,在富官庄镇驻扎下来。他需要考虑,需要冷静,需要根据变化了的形势做出调整。

红巾军,这是一个陌生又有些耳熟的名字。

陌生是指完颜讹论从来没与红巾军交过手,耳熟是之前完颜伯德的一千人马似乎便丧于红巾军之手。

现在又加上了仆散留家的败亡,在完颜讹论的脑海里,红巾军便有些莫测高深的意味。

还有败兵口中描述的能爆炸的,会喷火的奇怪武器,就更让完颜讹论觉得难以对付了。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原路退回,返回安丘,派人向仆散安贞报告,再定行止。

但完颜讹论又觉得有些可惜,离穆陵关这么近了,难道就这样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便无功而返。

况且,完颜讹论对红巾军是否和李全所部联手对敌,还有些拿不准。

如果红巾军只是坚守高桥镇,以防李全败后,金军大举南下;那继续推进,从东面夹击穆陵关,或许也能起到原来的作用。

一旦攻破穆陵关,完颜讹论便实现了与仆散安贞的会师,自可大举南下,为仆散留家报仇雪恨。这可比原路返回,毫无所得的结果好多了。

一方面是凛惧,一方面是诱惑,完颜讹论与将领商议过,自己也独立思考过,但却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尽管举棋未定,完颜讹论作为老将,还是做出了一番布置。

首先是探马四出,侦察周围的动静;其次是派出五百骑兵从东面接近穆陵关,给李全所部施加心理压力;最后则是飞马向安丘传信,要他们加强守御,确保金军能够退有所踞。

五百骑兵很快就有了回音,完颜讹论知道李全所部紧守关城,并不敢出城应战。

这多少给了完颜讹论一点安慰,似乎李全并未与红巾军合兵,或者是联合作战,才会如此畏缩。

而且,探马侦察也没有敌人逼近的情报。红巾军似乎满足于现状,只要能阻止金军主力南下,便达到了目的。

这样一番猜想之后,完颜讹论又不急于撤退了。但探马依旧放出去很远,对侦察没有松懈。

然后,完颜讹论整顿人马,打造攻城器械,准备猛扑穆陵关,完成既定的布署。

但事情又出乎了完颜讹论的估计,准备了三天后,云梯等器械打造完毕,金军就要东进穆陵关时。探马却返回急报,三十里以外发现了大队敌人,正在向北行进。

这意外的情况使完颜讹论又停下了攻打穆陵关的计划,他不得不继续打探敌人的兵力和动向。

足有数千人马的敌人在二十里以外的库山安营扎寨,依山构筑工事,并没有直接逼近过来。

但只一天之间,敌人似乎在库山立下了根基,派出一支军队继续北进,在富官庄镇以南十余里的东莞镇驻扎下来。

完颜讹论很快明白了敌人的意图,既不想前来硬拼,又不想让金军能够全力攻打穆陵关。

说白了,敌人就是牵制。当然,这样的行动是帮助了李全,但也能看出来,两家的军队还是有些隔阂。

是东进攻打穆陵关,还是先扑这股敌人,完颜讹论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置之不理是不太可能的,完颜讹论知道自己的人马不多,不能既守卫目前的营地,又去攻打敌人。

但这是对穆陵关而言,从李全所部的表现看,倒是不太担心他们出关来攻。

可对红巾军,完颜讹论从其消灭仆散留家的动作看,却看出其主动作战的意志很强烈。

思考再三,完颜讹论决定前去攻打红巾军。一来,红巾军虽是依山立寨,但比坚固的关城还要好打一些;其次,完颜讹论也想对红巾军的实力见识一下,了解一番。

明天雨一停,便出动主力,营地只需留少量人马。完颜讹论抬头看了看天,又静静地考虑了一下,才转身回房休息。

…………

库山地处鲁东南、莒县以北百余里处,属于沂蒙山东麓。山势不算太高,也不算险峻陡峭。

但对于拥有大量火药武器的红巾军来说,这已经比在平地村镇的防守要好很多了,也布置得很快。

只驻扎在库山,当然是很保险,但孟九成觉得离得较远,对金军的压迫不够。

所以,他才又派出一些人马,占据了东莞镇,既作为前哨缓冲,又能对金军构成较大的威胁。

而完颜讹论的一些判断也没有大错,孟九成当然希望李全能守住穆陵关,但要为此而使红巾军遭受重大损失,甚至冒险出战,他却是不愿意的。

所以,红巾军才先选择有利的地势,立稳脚跟,再作出一些行动,瞄着金军,却不过分逼近。

夜已经黑下来,几支火把照亮,孟九成披着油布雨衣走在山路上。周围是亲卫的保护,他刚刚巡视完营地,重点是火药武器弹药的防湿防潮。

如果我是完颜讹论,该是如何行动呢?孟九成一边走着,一边在思索。

原路撤退,显然不甘心;攻打穆陵关,就要分兵守住营地,以防红巾军攻击;猛扑红巾军,似乎就不太担心李全会带兵出关。

恐怕,又要与金军打一仗啦?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脚踏进一个小水坑,思绪断了。

第五十章 试探进攻

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图更大的战果,一向是孟九成的用兵原则。

当完颜讹论率领两千多人马前来进攻,抵达库山时,面对的便是坚营固寨,而且布置得很是令人费解。

按照兵力对比来说,红巾军两大营人马,有六千余人,而金军总共只有三千。

但金军自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对义军从来都是以少击多,一对三,一对五,甚至一对十,都打胜过。

而且,金军的将领素质较高,打仗时也多用谋略,或佯攻,或抄袭,或用间,也是尽量不死打硬磕。

可现在面对红巾军的营地,完颜讹论觉得除了强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两座相距不太远的高山夹着隘道,这是第一道关卡;远处数里外,当道扎营的才是红巾军的主力大营。

主力大营两旁的山坡上,还有旌旗招旗,显是有人马护卫侧翼。

完颜讹论观察已毕,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召集众将进行了一番商议。

按照正常打法,金军要先攻下两座高山,粉碎红巾军这二鬼守门的架势;然后再直捣敌人的中军大营,作最后的决战。

有将领却认为不必如此麻烦,只要留下一部人马监视,主力尽可径直攻击敌人的中军大营。

如果两座山上的守军出战策应,那岂不是更好。没有了地势,在平地上战斗,金军能击败数倍于己的敌人。

“将军,卑职以为还是以稳为上。”副将完颜守忠却不想如此托大,作为完颜讹论的亲信,他是了解完颜讹论的想法的。

看到完颜讹论投来探询的目光,完颜守忠继续说道:“我们对红巾军缺乏了解,行险进攻似为不妥。卑职觉得,先试探性地攻击,胜则再进,败亦少损实力。”

完颜讹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言之有理,便如此布置,先攻东侧山上的敌人吧!”

此番来攻,完颜讹论确实有着试探的心思。当然,如果红巾军的战力低弱,他也会展开猛攻,彻底击败敌人。

金军很快就完成布置和准备,五百多士兵披甲戴盔,向东山上的红巾军发动了进攻。

弓箭压制,步兵推进,金军的战法中规中矩,但却屡战屡胜。

守军的第一道防线在山腰台地上,以左右两道壕沟加木栅的放射状工事对山前多条上山通道形成正面封锁。

第二道防线在山梁上,以山顶为中心设有三道阶梯状防御阵地,可对山前的交叉路口和上山道路形成封锁。

王仙站在第二道防线的山梁上,举目眺望,虽然距离不远,但有树木杂草的遮挡,他只能看见前几排金军在步步逼近,却看不清楚后面的具体人数。

但不管金军来多少,攻击面却是固定的,限于地势无法展开。

在作战计划中,这座山不是非守不可的,兵力只有千余名,重武器只有抛石机,连爆炸的石弹都没配备。当然,松树炮还是留了几门,准备在危急时刻使用。

按照孟九成的设想,与金军作战,比较好的办法便是不断消耗其兵力,最后再看情况是否展开决战。

既然要消耗金军,你各种武器齐上,当头一棒把金军打怂了,人家不攻了,岂不是计谋落空?

所以,东西两座山上的守军和布置都差不多,命令也一样,尽量坚守,多杀伤敌人。如果形势危急,自然可以相机撤退。

尽管命令是这样,但王仙作为杨妙真的旧将,算是刚刚加入红巾军,还是想打得漂亮一些。既是为杨妙真及所属旧部增光添彩,也显出自己的能耐和本事。

轰隆,轰隆……巨响声中,滚木擂石放了下去,顺着山势越滚越快,砸向仰攻的金军。

不断有金兵躲闪不及,象稻草人似的被砸飞摔倒,惨叫声、惊呼声随之响起。

完颜讹论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如果对手只是这点能耐,这山是守不住的。

显然,守军并没有让完颜讹论失望,滚木擂石放完,便撤回主阵地,对逼近壕沟的金军又用弓弩射击。

金军将领发出了嘶哑的命令,盾阵后的弓箭手向着前上方仰射出了一排箭雨,另一群士兵跑步上前,把云梯搭在壕沟上。

但隔着栅栏,守军的弩箭射得又急又准。

弓弩手都站在壕沟里,壕沟前垒起了类似胸墙的掩体,大半个身子被保护。

而栅栏的高度则有效地防护了金军抛射的箭矢,他们则可以把弩箭从栅栏缝中射出去。

一箭射完,弓弩手便将手中的弩向后一递,弩便被身后的队友接过,另一支装填完毕的弩又塞到了他的手里。

前伸,瞄准,射击。一系列的动作迅速而准确,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守军便又发射出了一轮弩箭。

这种射法类似于工厂的流水线作业,也象火枪的三段四段射。三个、四个弓弩手排成一列,分别完成各自的工作,然后由第一个弩手射击。

这样一来,不仅发射速度提高了数倍,而且工作简化,减少了因为紧张而出错的可能。

同时,几个弩手根据体力可以轮换,因为张弩是最费力气的,但人员更换,就可以得到轮流休息。

而且,弩手比弓手的训练周期短,虽然还不如火枪,但也具备了一些爆兵的可能。

不断有金兵中箭倒地,但盾牌手却能够遮护着身体,从云梯上越过壕沟,向前继续攻击。

抛石机发动了,黑压压的石块越过栅栏,劈头盖脸地砸向金军。

弩箭、石头,上面、正面,这种打击是很难防得周全的。更多的金兵在惨叫声中倒了下去,而对守军的伤害却很是轻微。

无数的石头越过栅栏,一轮又一轮,砸在金军的头上。在造成伤亡的同时,也遮断着金军攻击队伍的连续性。

越过壕沟却被栅栏阻挡的金兵虽然亡命冲锋,但在栅栏前却遭到守军弩箭的长枪手的攻击。

长枪吞吐,双方士兵隔着栅栏展开了厮杀。

金兵还是很悍勇的,一个倒下去了,后面的又跟了上来,踩着同伴的躯体,不管他是死是伤,嚎叫着,只管将手中的武器向前刺去。

第五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撤退

“轰!”的一声,一根栅栏耐不住摇晃和砍劈,与旁边的木栅完全脱离,倒了下来。

缺口处的厮杀立刻更加激烈,时间不长,又一根栅栏被推倒。已经赶到这里指挥的王仙的脸色凝重起来,操起了长刀。

一支预备队从阵后向缺口处赶了过去,弩箭也向这里集中射击。

“杀!”一个金军将领跳过缺口,手中长刀挥舞,拔开箭矢,荡开几杆刺来的长枪,上蹿下滚,接连砍倒了两个对手。又有几个金兵冲进来,围拢在他身旁,形成了一个小阵。

“向前冲!”金军将领吼叫着,带着部下向前逼去,以便让更多的金军从缺口杀出来。

在这个悍勇将领的带动下,这个小阵形向前推进,红巾军补缺的阵列被顶出了一个凹陷,又有几个士兵倒了下去,涌入缺口的金兵已经有几十人。

“嗖,嗖,嗖……”几十枝标枪突然从红巾军战阵后飞出,掠过枪兵头顶,扎向金军。

惨叫声响起,在这突然的打击下,金兵倒下了十几个,向前冲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当”的一声,金军将领迅速后退,长刀横挡,崩开了一柄刺向自己的长枪,只觉得枪身沉重,来势甚急。

嘿嘿,陈鸿冷笑两声,并不追迫,而是率领本军向两侧突然闪开。

金军将领盯着前面这个盔甲鲜明的将令,一时间也不敢独自上前,只举着长刀,等待更多的部下聚集过来。

但他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对方队列向两旁一闪,露出了几架木车。木车上是圆滚滚的怪东西,黑洞洞的炮口直指他们。

“开火!”随着一声响亮的命令,火光闪现,白烟顿生,弹丸疾速射向近在咫尺的金兵。

如此近的距离,土炮的准确度和杀伤力是异常的高。

金军将领只觉得一股大力重重击在了他的腹部,即便是穿着重甲,他也感觉到难忍的剧痛,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他的周围更是一片惨呼,金兵在弹雨中纷纷倒地。

土地炮发射完毕,陈鸿率领本队杀了上去,一阵乱砍乱杀,将突入缺口的金军杀得血流成河,有的金兵更被扎成了筛子。

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落在地上,染红了地上的泥土,更多的血在周围淌着,汇聚在他刚刚踩出的深深的脚印里。

气力随着血液在迅速流失,金军将领艰难地抬起头,正对上陈鸿冷厉的目光。

枪如游龙,毫无阻碍地刺进了金军将领的咽喉,陈鸿单手一转,一搅,然后猛地向后抽出。

血喷涌而出,绽出凄美的血花,金军将领晃了晃,扑通一声扎到了血泥混合的地上,眼睛还大大地瞪着。

“杀!”红巾军发出一声呐喊,各挺刀枪,涌向缺口。弩箭、刀枪齐攻,缺口很快被堵住,金兵的尸体在缺口处倒下了一片。

长枪齐出,弩箭轮射,土炮轰击,在攻防战中,红巾军依靠着地势和工事,抵挡住了金军的攻击。

金军的战鼓声越来越弱,攻击的势头终于被遏制,凄厉的鸣金声响了起来。侥幸活着的金兵如蒙大赦,仓惶地退了下去。

有惊无险啊,王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握得太久,已经湿漉漉的拳头。

连人家军队中的一个中级军官,都有如此的悍勇和反应,王仙有些自惭形秽。他却不知道,这陈鸿是最早跟随孟九成起事的,历经多战,已经成长起来。

完颜讹论摇了摇头,他并没看清栅栏后发生的战斗,但对手的坚韧和悍勇是远超他所交过手的义军的。

而且,无论是工事,还是防御,对手都打得很有章法,不象其他义军那样乱哄哄的样子。

伤亡两百多,这就是试探的结果。如果要攻下来,便要增后,完颜讹论觉得至少还要付出同样的代价,才有可能成功。

这样算下来,攻克一座山就要近五百的伤亡,两座山呢,还有敌人的中军大营?

而且,对手还没有使用那种威力大的爆炸武器。想到这里,完颜讹论打消了继续攻击的念头。

同时,他也萌生了率军撤退,返回安丘的打算。

可以说,有红巾军在远远的瞄准,金军根本不能集中全力攻打穆陵关。久顿于此困地,非但无益,而且危险。

“整军,返回。”完颜讹论下达了命令,并且不再听众将的劝谏。

弄巧成拙了吗?孟九成看着金军沿原路撤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石弹、飞雷炮、流星炮还没用哪,怎么就走了呢?

看到孟九成疑惑的样子,杨妙真笑了一下,说道:“要我说,金军没上当,说明这完颜讹论是胆小如鼠,不足为惧。”

孟九成看着杨妙真,蹭了下鼻子,笑道:“娘子说得极是,完颜讹论这个鼠辈,胆小如此,却是我没想到的。”

杨妙真仔细端详孟九成的表情,以确定是不是在调侃,或是有取笑的意思。

孟九成微笑着,望着杨妙真,轻唤道:“妙真,打完这一仗,咱们就成亲。我想,不把大家都召到一起,毕竟镇守地方的都是信得过的,不好轻易调动。咱们来个旅行结婚,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嗯?嗯!杨妙真的猜疑立刻被甩飞了,听着孟九成的柔声讲述,望着孟九成深情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答着。

脸红了,眼中都快滴出水了,杨妙真觉得浑身上下舒服得象飞上了云霄。

“咳。”好半天,孟九成才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舔了舔嘴唇,“让我喝口水先。”

“我,我给你倒。”杨妙真眨了眨眼睛,似乎清醒过来,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伸手去拿茶壶。

孟九成看着杨妙真的背影,觉得刚才真有些肉麻,身上似乎有起鸡皮疙瘩的迹象。

不过,他刚才说的确实是想象中的计划。理由呢,他觉得也挺合理。

不过是成个亲而已,如果各地的将领都要前来祝贺,首先是不够安全,其次则过于铺张,在目前形势下颇为不宜。

第五十二章 金军的窘境

且不说孟九成和杨妙真之间的亲昵,以及对成亲的计划,再说率军撤退的完颜讹论。

虽然就这样撤退,令众将有些迷惑,也颇有不满。但完颜讹论的这招儿却是高明的,让孟九成消耗敌人的阴谋落空。

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完颜讹论是相当冷静,且是非常谨慎的人。

在他看来,经过试探,已经证明红巾军是块硬骨头,即使能啃动,也要崩掉两颗牙。

而这样的胜利,对整个战局未必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损兵折将后的金军,基本上无力再猛攻险要的穆陵关。

其实,完颜讹论知道仆散留家败亡后,就觉得抄袭的计划失败了一半。只不过还有成功的希望,他才要争取一下。

而侧翼有了红巾军在窥探,既然不能轻松地击败对手,也就无力再攻穆陵关,完颜讹论又何必在此空耗?

可以说,完颜讹论做出撤退的决定很明智,也很果断。反过来说,没有中对手的计策,且出乎了对手的预料,怎么也不能算是一步臭棋吧?

但完颜讹论的决定虽然明智,但红巾军也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衔尾追击。当然,说追击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不即不离地跟着。

金军是步骑混合,有五百多骑兵,而行军速度却要以最慢的部分来计算,也就是步兵。

这样的话,金军就很难甩开身后跟着的敌人。尽管离得比较远,敌人也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象是礼送一般,但到底令人很不舒服。

“敌人行进中没有坚固的工事,我军是不是可以返身急攻?”完颜守忠觉得这似乎是个机会,便谨慎地提出建议,“如果能轻取获胜,再攻穆陵关也是可行吧?”

完颜讹论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一直没下决心。

主要原因是所经过的地形地势多是丘陵山地,并不适合部队展开。而且,敌人也很谨慎,探马派得很多,部队宁可晚点扎寨休息,也绝不行进过快。

“官道过于狭窄,人马施展不开。此时反攻,殊为不妥。”完颜讹论思索半晌,否决了完颜守忠的建议,“等走到宽阔地带,再反攻不迟。”

仆散留家的最后败亡,便是在官道上。人马不能展开,骑兵纵横冲杀的优势也被遏制,完颜讹论深以为鉴。

换句话说,现在的完颜讹论已经把红巾军当作劲敌,虽然他认为全力猛攻之下是能够击败对手的,但代价肯定很惨重。

而损兵折将,对完颜讹论是不能接受的,对主帅仆散安贞也是如此。

金朝迁都之后,忙于安定内部的粮荒、倾轧、离心,忙于构筑关河防线以抵挡蒙军的抄袭,对山东已经无力投入。

不仅不会再给予仆散安贞钱粮、军队的支援,金廷还有抽调花帽军去河北,协助防御中都(北京)的意思。

所以,现在金军是死一个少一个,补充进来的降兵降将不经过严格训练和整顿,则难堪大用。

甚至那些降兵降将的忠诚也很值得怀疑,一旦形势有变,复叛也是大有可能。

当然,尽管谨慎,完颜讹论还是没有放弃击败对手的想法和计划。当向东撤至孟瞳镇后,完颜讹论没有走最短的路线,反倒继续向东,向贾悦镇前进。

返回安丘的最短路线应该是由孟瞳镇向东北,走马庄、石埠子、管公、官庄镇,再直向北。

而走贾悦镇,再直接北上安丘,走的近乎一个直角,道路比较好走,只是路远了些。

但完颜讹论真的只是想走好路,而宁肯绕远吗?显然,他还有着别的想法。

路是绕得远了一些,但地形地势却相对平坦,不象走近路,多是丘陵山地。而平坦的宽阔之地,却正是金军能够发挥战力的优势。

别看只有五百骑兵,在平地上的威力却不亚于数千步兵。穿插、侧袭、分割等等战术施展出来,完颜讹论认为完全能够以较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但完颜讹论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红巾军的其他布置,没有想到已经是在红巾军的地盘内作战,内线运兵的优势非常巨大。

金军前锋抵达贾悦镇时,与他们之前看到的情形差不多。静悄悄的,镇子里的百姓好象都跑光了。

但也有不同,贾悦镇外围挖掘了数道壕沟,并筑有寨墙。

金军进行了一下试探,被突然出现的无数守军击退。他们这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有敌人驻防,并不是能够轻易通过的。

身在后军的完颜讹论接到情报,还没有大祸临头的觉悟。镇子嘛,虽然有壕沟、寨墙,难道就比依山据守的更难攻破?

但事实却给了完颜讹论当头一棒,一次进攻失利,两次进攻无功,三次进攻又是败退。

抛石机、火药弹、飞雷炮、松树炮,完颜讹论终于见识到了击败仆散留家的大威力武器。

紧接着,完颜讹论又接到了后卫的报告,尾随之敌进入孟瞳镇后并没继续推进,而是掘壕筑垒,有固守的迹象。

“敌人要把我军困于此地?”完颜讹论看着地图,皱眉猜测。

孟瞳镇至贾悦镇不足三十里,这片地方除了大道外,便是相对平坦的农田,倒是不象仆散留家所部那样,被挤在狭窄的官道上,两边都是丘陵山林。

但前进受阻,后退也必然遭到打击,环境虽不恶劣,形势却有些不妙。

作为抄袭的部队,完颜讹论所部是步骑混合,携带的粮草物资当然比仆散留家多。但多出的这些,也只够支撑部队七八天之用。

也就是说,敌人可能不是打着用战斗消灭金军的打算,而是用围困使期耗尽粮草物资,然后不战自败。

此时,完颜讹论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如果是从孟瞳镇北上,也就是走原路返回,路是难走点,消灭敌人的机会也不多,但却不会落到现在的窘境吧?

当然,完颜讹论不会知道,就算他走原路返回,也不过是多挨两三天。韩守仲的人马从高密西进,已经占领了官庄镇,堵住了金军返回安丘的通路。

现在,金军受阻于贾悦镇,被王忠峰、郑茹芯的三千人马挡住。孟九成便可以派人从孟瞳镇飞马报信,命令韩守仲所部南下,既是增援王忠峰,又是为断敌退路再增一把保险锁了。

第五十三章 进退两难,损失惨重

从实力上看,王忠峰所率的这一营人马并不是很强。除了装备松树炮、飞雷炮、抛石机外,并没有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流星炮。

但王忠峰所部处于防守,又有壕沟、寨墙等工事,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缺陷。

况且,孟九成所下的命令也不是死守,而是尽量多消耗敌人,守不住就向东退却,由韩守仲所部人马,再拦截北返的金军。

这可能是孟九成制定的最稳妥的取胜谋略了,不急着围攻,而是将金军包围在一个比较大的区域内,消耗其人员和粮草物资,最后才一鼓而灭。

毕竟,区域虽然宽大了些,但却依然是一个囚笼;没有遭到急攻,却也是跳进了一盆越烧越热的水中。

但完颜讹论却每每有出人预料的举动,在贾悦镇受挫之后,其实也没死伤多少。

在第二天他便率军转身向孟瞳镇进发,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又开始猛攻孟瞳镇,希望从这里杀出一条通路来。

尽管有些出人预料,但完颜讹论的转向进攻也有他的道理。

贾悦镇工事比较完善,显然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的架势。而孟瞳镇呢,红巾军不过是占领了半天一夜,再怎么抢修工事,也不如贾悦镇。

所以,完颜讹论觉得趁对手立足未稳,经营未固,从这里冲出围困的希望更大一些。

可完颜讹论这样的行动,却使孟九成所部不得不全力迎战,拼死抵抗。因为在他们身后,韩守仲已经奉命南下,已经没有了第二道阻击的部队。

但孟九成所率的却是主力,有六千余人马,有更多的火药武器,有威力更大的流星炮。

轰,轰,轰……当一颗颗火药弹飞过上百米,甚至数百米的距离,砸在金军攻击的队列,以及更远的预备队中时,完颜讹论咬紧了牙齿。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在排得整齐的金军队列造成更大的死伤。每一声爆炸之后,便是一片惨叫哀嚎,便是方圆十几米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烟雾弥漫,爆炸的亮光闪耀,却依然能看到飞到空中的武器盔甲军服的碎片,以及残肢断臂。

几匹孤零零的战马冲出了烟雾和火光,惊嘶着乱跑乱跳,马背上已经不见了骑手。

前锋已经冲进镇子,喊杀声、轰鸣声不绝于耳,而后续的进攻部队遭此打击,却被打乱了阵势,不知是该进该退。

轰击还在持续,抛石机的一百多米,飞雷炮的二百余米,流星炮的五六百米,整个东面进攻的金军,布阵于被填塞出丈余通路的壕沟外,几乎都在被打击之列。

一次势在必得的进攻,由于中间兵力的损失,而产生了脱节,丧失了进攻的连续性。

而冲进镇子的金军,因为失去了增援,被优势的红巾军围住猛打。抛石机、松树炮、弩箭、长枪等齐上,损失惨重,只有不多的金军狼狈逃了出来。

或许在久经战阵的将领来看,攻防战中被敌人偶尔突破防御线并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但对孟九成来讲,却是有些紧张。

尽管这也是战术的一部分,把部分敌人放进镇内予以歼灭。

“孟帅,我军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和后备队,敌人冲破的缺口不大,进来的兵力不多,就会被围而歼之。”

王敏似乎看到了孟九成有些紧张的样子,在旁解说道:“防守总是要占些便宜,更不要说我军的火药武器很是犀利了。就算是以人拼人,金军也是必败无疑。”

人拼人,说出来很有些悲壮和无奈的意味,但其他义军如果能做到这样,就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形势。

而红巾军凭借着训练,凭借着犀利的火药武器,凭借着防守的优势,凭借着合理的战术,不仅做到了,而且在伤亡比例上稍有胜出。

诱部分敌人入镇,进行巷战,发挥人数优势,发挥松树炮的近战之利;用抛石机、飞雷炮、流星炮进行有层次的轰击,遮断敌人的有效增援,打断敌人进攻的连续性,使其后续乏力……

在野战进攻上,红巾军或许还乏善可陈,但在防守上,却已经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战法和程式。

而这种打法,充分发挥了武器和人数的优势,对于金军是很陌生,且是杀伤巨大的。

先是试探性进攻,然后重新排兵布阵,进行全力的猛攻。完颜讹论不可谓不谨慎,但最终火力全开的红巾军,还是狠狠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尽管自己并不怎么轻敌,但还是低估了这支陌生的军队呀!完颜讹论不得不发出哀叹。

不光是自己,还有仆散留家,甚至是仆散安贞,都没有足够重视这支趁势而起、低调发展的军队。

否则,怎么会搞这种自取灭亡的敌后抄袭?即便是要抄袭,也不应该是分兵,而是集军而行,使敌人没有可趁之机,不能个个击破。

粗略的伤亡统计出来,完颜讹论的心中再度发出哀叹,投入的兵力近一千,本以为能一鼓而胜,却没想到折损过半。

更重要的是金军的士气,一下子颓迷下去,很多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惶惑的表情。

这样的武器,这样的打击,是金兵们没有见过,更没有经历过的。连那个时代的战马也没有经受在炮火中的适应训练,被巨响和烟火惊了很多。

完颜讹论忿恨着,震惊着,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还要再发动猛攻。而他的心腹爱将完颜守忠,身先士卒率军进攻,更不知道生死如何。

用力望着前方,完颜讹论却不敢再靠近。如果他刚才冲动了一点,可能就被敌人突然使用的远距离炮火所轰击而死了。

对面,红巾军开始打扫战声,刀斧手向着倒地的金兵尸体和伤员挥起了兵刃。

濒死的、绝望的惨叫和咒骂在刀光血影中响了起来,一颗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被抓着头发提了起来,无头的尸身凄惨地或趴或仰,血汩汩流淌,渗入了土地。

尸体和伤兵一直延伸出去老远,尽管很有危险,但几个大胆的刀斧手却越过了壕沟,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血淋淋的人头,剥脱着尚能使用的衣甲和兵器。

第五十四章 步步为营的压迫

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

金军在贾悦镇受挫,在孟瞳镇又两次失败,兵员损失惨重,士气更陷入低迷。

到了这步田地,即便是普通金兵,也知道前景不妙。如果不能从这两个镇子取得突破,他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当然,这还不算是必死无疑,还有一条九死一生的路,那就是从本没有路的山林丘陵中走出一条路来。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完颜讹论和手下兵将当然不知道这句话,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会做此选择,太扯了。

但现实的困难还是要解决,是继续攻打孟瞳镇,还是再返身攻打贾悦镇,尽管都不容易,但完颜讹论还是要做出选择。

孟瞳镇的工事较简陋,但火力更强,兵力似乎也雄厚;贾悦镇的炮火稍弱,但工事完备。

完颜讹论本是不想来回折腾的,但他看到了兵将们的神情,又无奈地改变了主意。

恐怕,在金军眼中,宁肯攀爬翻越工事,也不想再被那种会爆炸的武器砸到头上。

毕竟翻越攻打防御工事,武勇和武技还能派上用场,可在爆炸的威力下,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金军收拢整顿,由骑兵押阵,缓缓退去。

孟九成也不下令追击,而是布置军队,继续修筑加固工事,以做到万无一失。

形势到了现在,金军遭到重创,甚至是被全歼,已经是很把握的事情。

因为从军队的组成来看,王忠峰、韩守仲所部的人马都是红巾军的原属部队,在训练和战力上比孟九成这边的还要强上一些。

而孟九成所率的部队,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杨妙真的部属。虽然是打乱分配,也进行了训练,但从时间上看,还是比较短暂的。

只不过,有杨妙真和手下将领的督促,红巾军的火炮又犀利,这些新兵倒没有什么怯战畏战的表现。

布置完毕,孟九成又召集众将进行了军议。

就这么守着,坐等敌人耗尽粮草物资,当然是最为稳妥的。但孟九成也知道一句话,叫夜长梦多。

尽管主动出击有些冒险,但压迫金军的活动空间,使其不得不把兵力继续投入到攻坚,还是能够做到的。

“孟帅要在贾悦镇和孟瞳镇之间再布置一部人马?”王敏对这里并不太熟悉,也只能看着地图猜测孟九成的意思。

既是压迫金军,又能作为孟瞳镇的前哨,这样的布署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是在两镇之间,地形地势较为平坦,没有什么险要之地。

看着地图,王敏伸手点了点,说道:“好象只有范家官庄村和东洛庄村,可以驻兵屯守。”

“先占范家官庄村,再伺机进取东洛庄村,也就把金军的活动空间压缩了一半。”杨妙真说道:“只不过,我军若是分兵,必定势弱,金军集力反扑的话,连孟瞳镇恐怕也守得不够牢靠。”

孟九成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占据两个村子的话,兵少了就会担心被金军攻破,兵多了就怕金军绕村而过,连孟瞳镇的守军也会因此而显得不足。

所以,孟九成的想法并不是要派出很多人马,也不是要占领村子。

孟九成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我想派出两千人马,分别在五里、十里的官道上扎营立寨。这样的距离,互相支援方便,就算是败退,也很快就能逃进新的营寨,得到保护。”

官道上?王敏和杨妙真互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但多少也明白了孟九成的意思。

顺序肯定是先构筑五里的这个营寨,估计会很顺利,毕竟金军离得远,而孟瞳镇的主力却离得近。

这个营寨建好,也就有了一个稳固的立足点,再前进五里,使用相同的办法再立一寨。

用步步为营的术语来说,可能更为确切。

而占据官道,迫使金军走野地,虽然也算平坦,但到底还是有些阻碍,机动性不能发挥到极致。

况且,金军是步骑混合,是有很多大车携带物资辎重的。不走官道的话,就只能抛弃辎重,甚至是大批伤员。

这显然是不可想象的场景,与丢盔弃甲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金军是必然要攻取横亘于官道的营寨的。那对于红巾军有可能的增援,以及营寨内军队的撤退,金军会如何应对呢?

“我估计金军会以骑兵从野地穿插,切断官道立营的部队的退路。”王敏觉得如果是自己指挥的话,肯定会这样做,“这样一来,能用来攻打营寨的兵力就不是很多了。”

“如果能顺利建成两寨,我准备在最远的营寨派兵两千,而后面的营寨只留四五百人,却要虚张旗号。”孟九成继续说着自己的设想,“再加上孟瞳镇的部队,头硬、腰软、跟脚稳,就是这样一种态势。”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金军已经损兵折将,回身再战贾悦镇,估计还会有所伤亡。这样算下来的话,兵力也就两千上下,我军确实不用太过畏战。”

王敏看了一眼孟九成,他大概猜出了孟九成的心思,并不是求战,而是压迫。

金军已经来回折腾了一回。就算还是突破不了贾悦镇的防御,再次增加伤亡后,也不太可能再掉转回头从孟瞳镇这边寻找突破口,那不成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啦?

“孟帅,我同意这样的布置。”王敏也表示了赞同,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出兵立寨呢?”

“黄昏后便出动。”孟九成笑了笑,说道:“那时候金军想必已经到了贾悦镇,就算有探马侦察到情况,也不大可能连夜来攻。”

“一夜之间能建好营寨吗?”杨妙真还有些疑问。

“两千多人估计是不够,但四千人呢?”孟九成胸有成竹地说道:“孟瞳镇基本上是安全的,我们只留少量兵力,协助建寨的部队明晨便返回,可保万无一失。”

杨妙真想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孟九成虽然不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军事指挥,但在计算上,却很厉害。时间卡得准,兵力调动得宜,也让人不得不佩服。

…………

第五十五章 没有选择的消耗战

早上出发,中午前抵达孟瞳镇,遭到沉重打击后,金军又返回贾悦镇,已经是日过黄昏。

行军、作战,金军此时已经相当疲惫。完颜讹论只好命令扎好营寨,吃饭休息,以待明天再战。

时间就这样又浪费了一天一夜,完颜讹论不会想到,等到第二天早上,形势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当第一缕晨光洒下来的时候,完颜讹论已经坐在大帐内,开始排兵布阵,准备拼死一战,杀出生路。

就在这之前的一个时辰,韩守仲所部的前锋八百余人,已经以强行军的姿态赶到,并进入贾悦镇,协助防守。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间,孟九成所部已经在官道上立好了两座营寨,并继续加固,将金军的活动空间大大地压缩。

韩守仲接到飞马传信儿后,几乎是立刻派出了精兵强将,先行出发,星夜不停。

可以说,他看得很清楚。金军已经陷入包围,凶多吉少。

但王忠峰和郑茹芯是不能有失的,以后这些老前辈就是要退居二线,帮孟九成镇守地方,在外征战的则还是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将领。

原来红巾军中还缺乏经验丰富的将领,但杨妙真所部的合军,则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困难。

尽管这些将领对于红巾军的打法还处在适应和学习阶段,但时间也不会很长。作为很早就跟随孟九成,且已经独当一面的韩守仲,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所以,韩守仲的命令急,动作快,三千多人马南下迅速。

等到完颜讹论率军展开进攻时,面对的不仅是经过加固的工事,更有远超过其兵力的守军。

但到了现在的地步,金军也只剩下拼命一途了。

顶着抛石机的猛砸,顶着弩箭的射击,顶着飞雷炮的轰击,金军分成三阵,轮流进攻,连续不断。

伤亡已经不算什么了,突破不了敌人的阻击,都得死在这里。

从寨墙向外延伸,一二百米内都是守军的火力打击范围,尸体横陈,最密集的还是终于被打开的寨墙的缺口处。

前面的尸体不断堆积,金军还在不断地涌上来,踩着层层堆积的尸体,亡命地向前进攻。

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腾起的白烟离得老远都能看清。惨叫和惊呼不绝于耳,与一声声爆炸混杂在一起。

攻入寨墙的金军不仅要面对优势敌人的围攻,更被松树炮的近距离轰击打得死伤枕籍。

硝烟逐渐散去,战场上已经是狼籍一片。盾牌、刀枪、尸体,还有倒在地上惨叫哀嚎的伤兵,一副血淋淋的场景呈现在两军面前。

一阵败退下去,又是一阵冲锋,再度败退,第三阵又发动猛攻。

完颜讹论咬着牙,望着前方的厮杀,虽看不真切,却是无奈而愤怒。

骑兵除了警戒和探马外,已经全部投入战斗,下马充当弓箭手,用箭矢压制敌人,掩护己军的进攻。

但在红巾军的飞雷炮打击下,弓箭手也在承受着不断的伤亡。而且,他们的气力也在告竭,效果却并不是很好。

红巾军的防御工事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金兵的弓箭射击,士兵也有防护,减少了很大的伤亡。

而金军不仅要承受从远到近的层次性打击,还要冲入寨墙以少敌多,更在松树炮的密集轰击下伤亡惨重。

“啊!”一个爬上寨墙的金军军官还没直起身子,一支箭矢便激射而来,正中他的胸膛。他发出了惨叫,仰面摔了下去。

寨墙后,镇子的高房上,王忠峰再度引弓发箭,专射金军的军官。

郑茹芯就站在王忠峰的身旁,手执大刀,替他拔打冷箭,配合默契。

乔娥带着数百人马从镇内杀了出来,狼牙棒挥舞如轮,身后的战阵严整肃杀,长枪如一片树林,密密麻麻地指向前方。

在传统的概念里,肉搏战是最惨烈的,但现在的攻防战却纯粹就是拼消耗,消耗对峙的时间,消耗战斗意志,消耗鲜活的生命。

金军象蝼蚁一样冲上来,火药弹、弩箭、石头和标枪象雨点似的打下来,如同草船借箭,只不过被洞穿的不是捆扎起的草垛,而是成百上千血脉贲张的活人。

松树炮率先发出了轰击,白烟弥漫而起,接着便是一片惨叫之声。一轮,两轮,三轮,四轮,五轮,炮声稍停,白烟之后已经看不清敌人的影子。

“杀!”红巾军长枪兵发出怒吼,列队而上,冲了上去。

长枪刺了出去,噗噗噗的枪尖入肉声,惨厉的嚎叫顿时刺入耳膜。

“七妹,你在这里指挥,下一阵我来率领吧!”王忠峰歪头看了一下,预备队已在镇中的大道上排好阵式。

“你是总指挥,还是让我来吧!”郑茹芯争抢着。

王忠峰深深地看了郑茹芯一眼,笑道:“放心吧,金军已是强弩之末,咱们的兵力却还很有富余。冲过寨墙的些许敌人,能翻起多大风浪?”

“既翻不起风浪,你我就都不必身先士卒。”郑茹芯抓住了话柄,说道:“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他们才是九成日后的帮手。咱们哪,帮着九成看家护院好了。”

王忠峰知道郑茹芯是爱护他,但这话也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传下命令。

金军是一轮一轮地连续猛攻,守军也组成了反突击部队,以三百人为一阵,不断发动逆袭,将金军消灭,或击退。

这样看似拉锯,但金军遭受多层次打击后,从狭窄的突破口冲进来的兵力总是很有限,还要遭到寨墙上的弩箭攒射,正面侧面的松树炮轰击。

而面对守军成建制的逆袭,便始终显得很被动,无法扩大突破口,并向纵深发展。

打成这样的消耗战,对金军是很不利的。毕竟他们的兵力处于劣势,就算守军以二换一,也能将金军全部耗光。

但完颜讹论已经没有了选择,要么突围而出,要么被困死消灭。况且,他已经得到了探马的报告,敌人在官道立营设寨,离此只有十余里。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覆灭

十余里,即便是步兵,也绝对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

对此,完颜讹论不能漠视,尽管兵力窘迫,也还是抽出三百骑兵前出警戒、拦截。

重新整顿了人马,金军再度发起了猛攻。这回,他们长了些经验,队形疏散了很多,以减少炮火造成的伤亡。

战斗更加激烈地进行,金军也意识到寨墙的缺口有些狭窄,兵力在此突入,展开困难,很难向纵深发展。

所以,除了继续从缺口进攻外,一部分金军开始撞击寨门,以便达成多点突破。

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多伤兵倒下去,因为来不及被转运下去,便在呻吟哀叫着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血已经流得太多了,缺口处的土地都被染红,尸体枕籍,有数层之多。

面对金军的亡命攻击,守军也感到了压力,并做出了布署调整。

围绕寨墙和缺口的厮杀弱了下来,金军的突入变得顺当,守军似乎顶不住了。

完颜讹论继续投入兵力,除了伤兵,除了亲卫,几乎全部人马都涌向了镇子。

但战局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守军放弃了寨墙,却在镇子里抵挡住了金军,并使其陷入了巷战。

而在寨墙至镇子的一小片空地上,守军集中了火力,用抛石机、飞雷炮突然猛轰,涌进来的金军伤亡激增,进攻势头为之一阻。

而在镇子里,守军利用狭窄的街道和简易工事,用松树炮轰击,用弩箭轮射,用枪阵逆袭,将冲进来的一部分金军消灭击退。

完颜讹论冒着矢石赶到前面指挥,发现突破寨墙后的形势并没有多大改观。前有镇子里的巷战工事,后有寨墙,金军的空间倒不象原来那么宽阔。

而在镇口前的空地上整队进攻,就要冒着不断的轰击,不断地付出伤亡。

打到这个时候,完颜讹论已经心中黯然。

本以为突破寨墙就意味着胜利,没想到对手如此顽强坚韧,退守镇子依然占据着兵力优势。

轰的一声爆炸,就在完颜讹论的不远处,几名金兵应声而倒,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完颜讹论只是瞟了一眼,却不为所动。

已经打了两个多时辰,人困马乏,伤亡很大。尽管完颜讹论面色严肃,并未露出颓然之势,但却是给外人看的。

几篷砖石又砸下来,金兵或用盾牌防护,或忙着躲避,可依然有躲闪不及的被砸死砸伤。

“将军——”一个军官包着脑袋,脏布条还渗着血,在完颜讹论身旁欲言又止。

完颜讹论摆了摆手,示意这个军官不要多说,他沉声下令,“暂且后退,用寨墙掩护。调骑兵回来,只留少数探马,我军要全力猛攻,死中求活。”

全力猛攻,死中求活!

除了投降,完颜讹论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

但事实是如此残酷,金军的骑兵还未调回,韩守仲率领的部队已经赶到。守军的兵力一下子雄厚起来,完颜讹论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就此破灭。

“王将军,郑将军。下面的战斗就交给末将如何?”韩守仲不敢托大,虽然他和王忠峰、郑茹芯都是一个品级。

王忠峰看了郑茹芯一眼,得到暗示,便笑着说道:“好啊,我军已经有些疲惫,你的人马也是赶路未歇,是不是——”

“轮流休息,轮班战斗,无坊的。”韩守仲急忙表示没有问题。

“那就有劳韩将军了。”王忠峰伸手相让,陪着韩守仲巡查了一下镇子的防御,让韩守仲心中有数。

韩守仲听完介绍,已经知道胜券在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金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马,而镇内的守军加在一起,有战斗力的就有将近四千。再辅以炮火之威,巷战之利,金军已是难逃败亡。

这样算下来,金军与红巾军的战损比例接近了一比一。虽然金军稍胜一筹,但拼人数的话,却是红巾军占有绝对优势。

当然,金军的大部分伤亡都是火药弹所造成的,若论射术和武技,还是金军占有优势。

韩守仲请王忠峰和郑茹芯押阵,他召来自己的部下,重新布置了一下,又把所携的飞雷炮布设完毕,就等着金军撞个头破血流了。

显然,完颜讹论没有望远镜,也没有高点瞭望,并不知道镇内已经来了援军,火力和兵力都大大加强。

镇内的旗号虽有变化,完颜讹论也以为是正常布署。

短暂的休息整顿之后,金军的骑兵也赶回来,按照命令下马步战。

现在,金军已经不必再有任何保留了。完颜讹论把亲兵都编入攻击部队,一共组成了四个攻击阵列。

“宁死不退,后退者,斩!”完颜讹论沉声下着命令。

也只有破釜沉舟,绝死一战,才有突围而出的希望。这个判断是没有错,但希望已经基本破灭,金军的拼命只是早死而已。

果然,金军的猛攻刚开始没多久,完颜讹论就意识到不同。

守军的防御更加顽强,反击也更加凶狠,火力也更猛烈。

金军已经连续冲上了三个攻击阵列,本来已经楔入镇子五六十米,可没想到对手突然火力全开,一顿密集的轰炸把猥集于镇口的金军炸得尸横遍地。

而楔入镇子的部队后劲不足,被守军以松树炮开路,弩箭掩护,枪阵逆袭,硬是又被击退。

完颜讹论挥手命令最后一阵冲锋,他明显迟疑了,犹豫了。

因为,这不是他预想的情况,不是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决定胜负的结果。

但他最终还是压上了最后的兵力,宁可战死,也绝不苟活。或许,这就是身为军人的信念吧?

厮杀激烈而残酷,但已经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因为,前面虽然如此,后面却还有预备队,红巾军已经胜券在握。

韩守仲再度下令,飞雷炮、抛石机再次轰击,爆炸声不绝于耳,带着闪光,腾起烟雾,摧毁着亡命冲杀的金兵。

完颜讹论闭上了眼睛,败了,毫无疑问的结果,再怎么也没有了希望,除非他手中再有一两千人马……

第五十七章 拜见师母,大势已定?

自古艰难唯一死,尽管完颜讹论很想冲上去,死在与敌厮杀的战场,但他的亲卫却阻止了他这一英勇的行动。

连架带抱,十几名亲兵护卫,或者说是裹胁着完颜讹论,向远方跑去,败退下来的金兵也随之而逃。

辎重、营盘,甚至是伤兵,都被弃之不顾,只为了那一线九死一生的逃亡。

镇内的红巾军已经发起了反攻,踏着敌人的尸体和血肉,上千士兵呐喊着冲杀而出,一直追到寨墙外,一直到占领敌人的营寨。

金军完了,就算完颜讹论那百八十人能钻进山林,能走出一条原本没有的逃生之路,也已经对战局没有什么影响。

红巾军的损失也很大,消灭仆散留家和完颜讹论这两战,阵亡超过了三千,伤者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几乎是两大营的兵力。

但相对于达到的战略目的,这个代价却是值得的。

现在,就算仆散安贞能够在正面击败李全,攻取穆陵关,红巾军也能够抵挡住,能够保卫三州之地的安全。

何况,红巾军还要趁胜直取安丘,杀入潍州,以围魏救赵之计,帮助李全解围脱困。

当孟九成得到传信,率领一营人马赶到贾悦镇时,已经是日近黄昏。

打扫战场的工作还未完全结束,入目还能看见厮杀后的景象。

熏黑的地面,凹陷的弹坑,破碎的兵器盔甲,血染的土地……无一不在诉说着敌我双方激战的惨烈.

简单地听取汇报后,孟九成便命令兵将抓紧时间休息,他所率的人马负责警戒。

至于完颜讹论,孟九成不准备派兵追赶,由他去好了。当然,孟瞳镇和贾悦镇都要留下兵将驻守,以防完颜讹论那百八十人再窜出来捣乱。

吃过晚饭,孟九成便叫上杨妙真,前去拜见王忠峰。

大庭广众之下,王忠峰和郑茹芯都是口称“孟帅”,给他足够的尊重。这是公的一面,换到私下里,便是孟九成和杨妙真来拜见长辈了。

况且,王忠峰和孟九成的关系不仅是师徒,从小养大,形同父子。

来到王忠峰的住处,郑茹芯也在,看来是料到孟九成会携未婚妻前来,她也要看个仔细。

“拜见师父。”孟九成进了屋,把王忠峰按到椅子上,便是大礼参拜。

杨妙真紧随其后,敛衣下拜,“妙真拜见师父。”

“快起,快起。”王忠峰赶忙伸手虚扶,笑得舒畅。

孟九成眼珠一转,又把郑茹芯请到椅中坐下,与王忠峰并排,然后整衣再拜。

“拜见师母。”

郑茹芯一愣,王忠峰也没反应过来。

“妙真拜见师母。”杨妙真再次下拜,跟着孟九成的称呼。

呵呵,郑茹芯明白了孟九成的心思,笑了两声,转过头看着王忠峰。

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本就旧情复炽,又有孟九成在书信中的劝说,王忠峰已经想通了。对郑茹芯一直未嫁,也是心存愧疚,只是抹不开脸,一直没捅破窗户纸。

眼见郑茹芯的目光望过来,王忠峰的屁股起了起,又坐了下去,苦笑着没说话。

“快起来。”郑茹芯知道事情基本成了,王忠峰终是不忍心再让她失望,心情一畅,笑得更是欢快,起身扶起杨妙真,上下打量。

“瞧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听说还武艺高强,真是了不起。”郑茹芯拉着杨妙真坐下,极是亲近。

王忠峰欣慰地看着孟九成,说道:“好,很好。成了亲,有了这等贤惠的妻子,师父我也就放心了。”

孟九成呵呵一笑,冲着杨妙真挑了挑眉毛,“听见没,你以后可要贤惠啊!”

杨妙真嗔恼地白了他一眼,转头陪着郑茹芯说话,不答理孟九成。

“小辈来拜见,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回呀!”郑茹芯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王忠峰一眼,忙着从身上掏出礼物。

王忠峰连忙点头称是,也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给了杨妙真。

“多谢师父,师母。”杨妙真接过收好,施礼致谢,又坐回到郑茹芯身旁,很是乖巧的样子。

郑茹芯拉着杨妙真的手,笑道:“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这终身大事啊,可要办得隆重热闹,才配得上你们二人的身份。”

杨妙真摇了摇头,略带羞怯地说道:“战事未止,奴家觉得还是从简为好,九成也同意的。”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如今各地方都不算十分安稳,把大家都召集来,只为一个婚礼,我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我和妙真商量好了,成亲就不请太多的人。等成完亲,我俩四处走一走,象几位长辈师父,都是要拜见,免得失了礼数。”

郑茹芯觉得挺新鲜,她当然不知道旅游结婚这个新形式。

王忠峰想了想,点头赞同,说道:“这样也好。象你五师父、六师父,分别镇守海州、莒州,也确实不宜擅离。”

“等形势稍微安定,就择个吉日把亲事办了。”郑茹芯说道:“我看,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了。”

孟九成说道:“我准备派韩守仲率七千人马北上,先夺安丘,再入潍州,迫使仆散安贞分兵防守。这样的话,有李全在穆陵关挡着,南面还有高桥镇这道防线,我军又据守安丘,威胁潍州。金军想重拾攻势的话,由于兵力不足,只能再等段时间了。”

“确实如此。”王忠峰沉吟了一下,说道:“仆散留家、完颜讹论都被我军击败,差不多是全军覆没。仆散安贞的兵力已然不足,既要防李全,又要防咱们,捉襟见肘是肯定的,采取守势也是大有可能。”

“还有刘二祖,他们已经威胁到济南,金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若是济南有失,仆散安贞恐怕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孟九成狡黠地一笑,说道:“所以,现在基本上是大势已定,金军已经无力针对我军展开行动。”

王忠峰本想说,这有些托大了。金军难道不能从别处调兵吗?但当着杨妙真的面儿,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决定私下里再加询问。

……………

第五十八章 趁胜取安丘

连败金军之后,红巾军只休整了一天,便抽调了两大营兵力,又加强了炮兵,共七千余人,北上安丘。

猛狮搏兔,必尽全力。安丘的一千金军都是步兵,攻城对红巾军也不算困难,按理说,用不着这么多人马。

但孟九成的用兵向来谨慎,兵力不占很大优势,轻易不与敌作战。

况且,攻占安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杀入潍州,牵制仆散安贞,迫其转入守势。

韩守仲为前锋,孟九成亲率中军,杨妙真、王敏、孙武正、阎通等人跟随,红巾军到现在,才算有了一点兵多将广的样子。

大军抵达安丘城下,守城的金军不敢出战,加强城防,并派人渡汶水向仆散安贞报告求援。

为了节省弹药,孟九成让工兵勘测地质后,决定用坑道爆破攻城。

但随军携带的二十余架抛石机组装之后,开始用石弹轰击东门,吸引金军的注意。同时,红巾军掘壕困城,将安丘彻底围死。

在安丘的金军守将叫完颜显,对于红巾军的突然来攻,他是措手不及的。尽管他不愿设想完颜讹论已经败亡,但形势却不允许他多做选择。

但攻城的办法却大大出乎完颜显的意料,红巾军虽然用抛石机猛轰东门,但主攻方向却不在这里。

因为孟九成认为这种方式缺乏突然性,敌人在城墙破损到崩塌,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兵力。

当第三天中午的太阳悬在当空,撒下并不火热的光芒时,坑道爆破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此时大概是在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

即将开始进攻的命令已经传了下去,进入攻击阵地的红巾军士兵们检查着身上的装备,卸下了全部有碍战斗的杂物,静静地等着那雷霆般的巨响。

杨妙真等将领却不知道将要见识怎样的天崩地裂,虽然孟九成给杨妙真讲过,可到底是不如亲眼所见。

炮兵阵地上的飞雷炮、流星炮也都调整好了仰角和方向,炮弹装填完毕,准备在爆破之后,而士兵还未冲到城下时,给予仓促增援的金兵以沉重的一击。

“开始吧!”孟九成接到一个一个传令兵的回报,知道各部都做好了准备,此时的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片刻的时间竟过得如此缓慢,孟九成的平静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当他第三次举起望远镜时,一声巨响打破了战场上的静谧。

浓重的黑烟在安丘的城墙处升起,大地剧烈地震颤着。

视野中,安丘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灰土、杂木腾空而起,好似一头怪兽从城墙的肚子里猛然钻出,咆哮着向半空窜起。

随后,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人们已经看到城墙被炸开了,进攻便在鼓号声中开始了。

刀枪反射着阳光,一队一队的红巾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奔跑冲锋。进一步完善的攻城计划连士兵的盔甲都考虑到了,率先冲锋的红巾军士兵身着皮甲,速度尤快。后面跟进的则各式盔甲都有,速度稍慢。

距离城墙已不足百步,侧后方的阵地上便响起了“轰,轰,轰……”的声音,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炮弹从冲锋的士兵头上掠过,飞向了烟尘弥漫的城墙。

片刻后,一个个闪光迸现,爆炸声此起彼伏,掀起了更多的硝烟和尘土。

“冲啊,杀啊!”

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呐喊,无疑,这样的喊叫能让人更加地兴奋,更加的狂热。没有丝毫的犹豫,乔娥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冲进了刚刚有些稀薄的烟尘之中。

在黑火药呛人的气味中,混杂着伤者的哀叫,脚下磕磕绊绊,乔娥眯起了眼睛,努力在破砖碎石中前进。

终于,眼前蓦然一亮,已经冲出了烟尘弥漫的区域。虽然还象细雾般模糊,但视线已经基本不受阻碍。他看到了金兵,稀稀拉拉,似乎还未从茫然中醒来。

……………

红巾军的轰击,使完颜显等将领提心吊胆,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时近中午,几个金军将领聚在离城墙稍远的一处民居之内,吃着送上来的饭菜,议论着今日的战局,猜测着敌人的轰击能持续多久。

完颜显吃得最快,坐到一旁喝着茶水,思索着如何能守住安丘,等到援军。

红巾军的抛石机很厉害,城墙不断地破损,却是他大为意外,心头不免蒙上了一层阴影。

突然,他觉得房梁一阵抖动,那沉年老灰纷纷落将下来,抛洒在他的茶碗之内。他的脸色一变,霍然站起,难道敌人又开始轰击了?

屋中众将也是满腹狐疑,纷纷停止进食。可仔细分辨后,巨响和喧嚣却是从城南传来。

完颜显等人不明所以,立刻派人前去打探。金军将领已经认定了红巾军的主攻方向在东面,也没有料到红巾军会以另外的方式迅速破城,所以并未料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红巾军又在进行声东击西的佯攻。

城南的爆炸声、喊杀声越来越响,完颜显等人终于有了不祥的感觉,等到士兵前来急报,红巾军已经破城而入时,方才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

突破城防的红巾军起初遇到的抵抗很轻微,一来是金军防守的重点不在此处,二来则是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以及一轮猛烈轰击使清军伤亡很大,剩下的则被恐惧和茫然所包围,没有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冲过呈斜坡状缺口的红巾军士兵在各自的官长指挥下,迅速抢占两边城墙断口,掩护着后续部队蜂拥入城。

入城的各部队按照计划部署,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推进攻击,拓展着占领区域,使更多的部队能够入城参战。

战斗由城南蔓延,向四处扩散。尽管其他地方的金军纷纷增援,但红巾军已经牢牢控制了突破口,参战的部队越来越多,金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

第五十九章 调整布署

安丘一下,不仅堵住了金军南下莒、密两州的通路,更能进袭潍州(现潍坊),并从侧翼威胁到青州。

孟九成本来是想渡汶水北上,趁金军守备虚弱,来不及调整布署,直下潍州,占据战略上的主动。

但审讯过俘虏后,孟九成与众将经过商议,决定改变布署,先以主力伏击仆散安贞派来的援军,再视情况攻打潍州。

“仆散安贞十有八九会派花帽军赴援,此战我要亲自上阵。”杨妙真看着孟九成,语气很是坚决。

孟九成之所以如此重视金军的援兵,也是想到仆散安贞手中的机动兵力已是不多,号称精锐的“花帽军”就是他不多的选择之一。

说到“花帽军”,很多人都以为是由金人组织的部队,其实不然。

从金大安三年开始,由铁木真统一的蒙古汗国连续向金朝发动三次大规模的进攻,在一些关键战役中,金军大多败绩。

可以说,金朝前期的精锐主力女真猛安谋克军,自从入中原后战斗力下降很快,海陵末年已经露出了这种苗头,甚至那些未迁入中原的猛安谋克亦习此风。

所以,金朝中期的精锐便由乣军取代,在金章宗时期对付蒙古诸部和南宋的战争中立下许多战功。

但是乣军以契丹人为主,而金对契丹人一向充满猜忌。在这种猜忌状态下,契丹人自然会对金政权离心离德,后多叛降蒙古。

女真军丧失战斗力,乣军虽然战斗力强但叛亡相继,这就是金蒙战争初期金朝军事的真实写照。

那么,这个战斗力的空白也只能由金朝的汉族构成的正规军和义军来填补。“花帽军”就是在这个大敌当前,而金朝无兵可用的背景下出现的。

其实,金朝的汉人并非向一些人想象的那么懦弱,一些地区有尚武的风俗。

比如花帽军诞生的燕云地区,这里的人民“次则习骑射,耐劳苦。未割弃已前,其中人与夷狄斗,胜负相当”。

可见,金朝的汉人是具有成为填补金军战斗力空白的资格的。

“花帽军”的组成与收降的义军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是金朝官府招募的,在忠诚度上还是比较高的。

而且,“花帽军”在河北与蒙军奋力作战,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应该说,蒙古军当时没有攻破中都,而接受与金议和,也有“花帽军”的功劳。

而在镇压山东红袄军的过程中,“花帽军”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屡次杨安儿所部。

正因为如此,杨妙真是深恨“花帽军”,尤其是完颜霆所部。

看着杨妙真的坚定神情,孟九成笑了一下,伸手握住杨妙真的手,说道:“好,咱们夫妻同心,并马上阵。”

杨妙真想抽回手,只是看周围无人,便又停了下来。看在孟九成答应她的份上,又让他占了点便宜。

孟九成敢于连续作战,一方面是较长期的低调发展,囤积了足够大战的武器弹药;另一方面则是部队在训练和实战中不断成长,战力不断提升。

在红袄军的兴起之初,三倍、五倍,甚至十倍于敌的兵力,也往往被击败。显示出无论是士兵的战斗技能,还是军官的军事才能,都无法和金军相比。

说实话,这也难怪。

义军平时都是些平民百姓,要么在农田干干农活,要么在市井做做买卖。只是由于生活所迫,被迫放下自己的职业,拿起了刀枪棍棒和政府军队对抗。

可以想见,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从来没有经历战火的考验,自然打不过金国的政府军。

但义军在战斗的过程中,也在慢慢琢摸、慢慢学习,战斗力和指挥艺术都在不断增长。

到了后年的宋金开战之时,就可以看到,义军已经不是原来的不堪一击,甚至有多次击败金军的战绩。

现在的红巾军则提前展现了这样的趋势,在兵力占优,在地形地势有利的情况下,倚仗着火药武器,他们已经不畏于与金军作战。

………….

尽管红巾军向安丘合围时,未能阻断安丘金军派出求援的信使。但在围城之后,为了警戒的需要,还是派出了两千余人马提前北上,进入潍州地界。

这两千人马由孙武正、王仙率领,王敏充任军师,进入潍州后,直奔阑头。

为什么派杨妙真的部将呢,因为杨安儿的红袄军曾在潍州转战过,对于地理比较熟悉。

而阑头位于潍州州城西南二十余里处,呈西南、东北走向,系泰沂山脉尾闾。因地下水充足,云雾经常缭绕悬浮于山之上、山之中、山之坡,故又名浮烟山。

此地南北列嶂,横际平野,郁郁葱葱,崖涧幽深,泉水淙淙,虽无崇峰岩崖,但层峦叠嶂,仍有苍茫雄浑之象。

抵达阑头后,众将一面立寨布防,在南北长约六里的山地里,安排各军相衔据守,严阵以待;一面派出信使通报孟九成。

而此时,孟九成所率的五千人马已经攻破安丘。回信也相当快,指示王敏等人选择伏击阵地,以待主力赶到。

“计划有所调整,金军的援兵很能很快会到。”王敏读过密信后,把情况向王仙、孙武正进行了转达。

“那就是说,主力会赶来抵挡金军的援兵,然后再打潍州了?”孙武正得到王敏的肯定回答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军师,那在主力赶到之前,金军若至,咱们是阻击,还是伏击呢?”

王敏知道孟九成之所以没做具体指示,也是拿不准金军的援兵何时能至。

如果主力先敌赶到,那就不用说了,伏击敌人,争取重创或全歼;如果敌人先至,凭他们手里这两千人马,依险阻击,等待主力赶到,比较有把握;要是伏击的话,就似乎比较冒险了。

“我以为先做阻击准备比较稳妥。”王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金军的机动兵力所剩不多,前来赴援的很可能是花帽军。他们的战斗力,我就不多说了。”

第六十章 阑头阻击

阑头虽然属于山地,但周围却是一马平川,山地内也有平地分布。所以,此地虽有险可据,却并不是特别理想。

当初,杨安儿在此地排兵布阵,人马虽众,但还是被仆散安贞击败。

双方战力的差距是一方面,红袄军在指挥上也有问题。对于王敏来说,教训是深刻的,岂能不吸取?

所以,王敏和众将商议之后,在阑头中部的山头和高地布置第一道防线,而把大部分人马布置在阑头东侧的麓台。

这样布置之后,就不太担心金军从阑头中部突破,将守军分割夹击了。而当初的战败,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料到金军会用之招。

虽然让出了半个阑头,但兵力显得更为集中,又阻挡住了金军南下安丘的道路,可以使主力从容进兵,前来会合。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学习、磨合,王敏等人已经了解了红巾军的打法。特别是王敏,平常时还和孟九成探讨,再加上实战的观摩,知道了红巾军的长处。

从红巾军所拥有的武器来看,野战还差强人意,但倚坚防御却是相当的稳固。

所以,王敏摆出了固守阻击的架势,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视具体情况调整布署。

事实上,王敏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仆散安贞派出了援军,但却不是少量的,除了“花帽军”外,还有一支名为“黄鹤袖军”的精锐。

“黄鹤袖军”也是金朝招募燕赵汉人组成的部队,与“花帽军”的性质差不多。

而这两军的首领还都姓郭,一个叫郭仲元,一个叫郭阿邻,且在历史上,因镇压红袄军有功,都被赐姓完颜。

但相对于“花帽军”的战绩和名声,“黄鹤袖军”就差了不少。在兵力上,“黄鹤袖军”有一千五六百,只及“花帽军”的一半。

战绩和名声不如“花帽军”,可在战力上,“黄鹤袖军”也不可小觑,且也是骑兵,机动性和冲击力很强。

尽管这两支强军都随仆散安贞南下山东,但郭仲元和郭阿邻的关系却很不睦。这中间自然有金廷对郭仲元和郭阿邻的猜忌有关,故意采取一升一压的措施挑拨二人矛盾。

仆散安贞本来也不想派二郭同时赴援,但“花帽军”和“黄鹤袖军”已差不多是他手中唯一的机动兵力了。

况且,两军在征战过程中也有所损失,却一直也没有得到补充,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千五六百名。

而仆散安贞得到安丘被攻的消息后,立刻察觉两路迂回绕袭的人马极有可能出了意外。尽管他很难相信,但却不敢再调派少量人马。

所以,“花帽军”出动两千,“黄鹤袖军”出动一千,共三千骑兵,仆散安贞觉得这样的兵力,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为了使两军在作战时能够同心协力,不生嫌隙,仆散安贞又指定了主将黄掴阿鲁达,并将郭仲元和郭阿邻留在身边。

这也是仆散安贞的消息不够灵通,再加上当时的通讯水平所限他并不知道仆散留家和完颜讹论已经败了,还以为是红巾军避实击虚,也来了个迂回进攻,要切断这两军的退路。

所以,仆散安贞还期待着抄袭穆陵关的部队克服阻碍,抵达指定位置,他再率大军前后夹击,击破李全这支红袄军。

同样受制于通讯水平的低下,红巾军也不知道前来增援的是三千骑兵。

孟九成把安丘交给从贾悦镇率军赶来的王忠峰、郑茹芯守卫,自率四千多人马过汶水,赶赴阑头,却也没料到迎接他的竟是一场硬仗。

同样没料到遭遇强敌的是黄掴阿鲁达,以及“花帽军”和“黄鹤袖军”的联合部队。

金军进入阑头后,前面平安无事,但到了阑头中部,却被几座小山头的守军拦住了去路。

而红巾军的数次获胜,都是敌人不了解他们的打法和武器,吃了大亏却又没有破解之道。

黄掴阿鲁达也是如此,他按照常规,指挥士兵仰攻山头。

如果是寻常的义军,缺少防护的情况下,面对金军的箭雨必然是损失惨重。

而金军往往依靠制式弓箭,依靠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便能经常使义军阵势动摇,甚至是未战而溃。

但这一次,守军的盔甲装备尽管还是不如金军,但也不是普通义军能比。而除了常规的滚木擂石、弓弩外,守军还有抛石机、飞雷炮、松树炮,这无疑是金军所没有见过的武器。

第一次攻击失利,守军还没有动用飞雷炮和松树炮;第二次攻击又被打退,金军尝到了爆炸的火药弹的滋味;稳定调整后的第三次进攻又是无功,在要冲破守军的防御线时,金军遭到了松树炮的近距离轰击,伤亡惨重。

黄掴阿鲁达震惊了,这是他征战生涯中少有的情况,在剿灭义军的过程中更是没有出现过。

金军也是同样的震撼,并不险峻的小山,却已经伤亡数百人。特别是那种能爆炸的东西,更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一团火光、一声巨响、一团浓烟过后,便是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完全没有办法防护啊!

黄掴阿鲁达停止了进攻,他要琢磨一番,冷静一下,这样死冲烂打非但无益,恐怕正是敌人所希望的。

而就在金军暂时停止行动,山上的守军已经虚张旗帜,在王仙的率领下悄然撤退。

没办法,山上就囤积了这些弹药,打完就撤,这也是王敏的命令。

等到黄掴阿鲁达重新调整布署,派出身披两重甲胄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攻上山时,山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敌人是要层层设防,不断地消耗疲惫我军。”黄掴阿鲁达接到占领小山的回报,似乎明白了对手的意图。

既然是这样,黄掴阿鲁达便有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直攻进取,在阑头杀出一条路,直趋安丘;另一个就是绕过阑头,先至潍州,再转而南下。

但是——绕过阑头可是要多走很长的路,这似乎并不符合仆散安贞的交代。

第六十一章 节节抗击,步步后退

当孟九成得到王敏派人的飞马传报,得知来援的金军在兵力上比较雄厚,且都是骑兵后,立刻召集将领进行了军议。

如果只是在阑头阻击的话,红巾军的六千多人马是能够抵挡的。但金军也不是傻子,会那么执着地撞个头破血流。

按照金军的兵力和兵种,他们完全可以绕道抄袭,那猥集于阑头的红巾军岂不是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

对于这样的担心,连急着要报仇的杨妙真都表示了赞同。毕竟在阑头,红袄军曾有过大败,就是被金军抄袭分割所造成的。

“我军确实不宜再向阑头前进。”杨妙真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金军若是走潍州再南下,可就无法抵挡。安丘也会很危险,毕竟城中的守军不多。”

韩守仲见孟九成投来询问的目光,干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孟帅和杨副帅的担心很有道理。所谓敌变我亦变,既然情况不象我们预想的那样,及时做出调整也是必须的。”

虽然没说得详细,但也是赞同停止前进,调整布署。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军似可分为两部,一部在此地接应阑头部队回撤,一部后退,占据潍州南下的道路。”

说着,他在地图上用手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待我军全部会合,便节节抗击,不断消耗敌人,并向安丘且战且退。然后,我军可视情况,守住汶水,或是坚守安丘。待敌疲弊,再图反击。”

这恐怕是最为稳妥,也是最为保守的打法。金军即便不被耗得筋疲力尽,损失难以承受,便是粮草物资不继,到了安丘也成了强弩之末。

“那末将便在此崔家镇构筑工事,接应王军师等人。”韩守仲说道:“孟帅便率军暂退,择地设防。”

“那就有劳韩将军了。”孟九成伸手点了点地图,说道:“荆山洼镇扼守潍州南下通路,我和杨副帅便率军在此驻防。还有,对付金军骑兵,坚壁清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末将明白。”韩守仲点头答应。

骑兵机动性是强,但携带物资也有限,如果没有劫掠筹措的地方,便不能久战,这在对付仆散留家和完颜讹论时便有所体现。

从伏击变成阻击,又调整为节节抗击,步步后退,说孟九成胆小,或是谨慎,也并不为过。

反正,孟九成觉得牵制仆散安贞,策应李全所部义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还真不想与金军打生打死。

再坚持一段时间,大形势就将发生变化,金军必然整体收缩,等于半放弃了山东。

而那时,才是红巾军攻城掠地,大举发展的时机。要是现在与金军作战中损失惨重,好机会到了,恐怕也无力抓住。

调整已定,众将便各去布署安排,又派快马传信儿给王敏等将。

接到命令后,王敏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当面金军放缓了攻势,似乎有所异动。

虽然金军是否要抄袭还未可知,但严加防备却是一定的。所以,王敏等人商议之后,虚张旗帜,只留少量掩护部队,便连夜悄然后撤。

到了凌晨寅时,王敏所率的大部已经赶到崔家镇,与韩守仲所部会合。

第二天午时以后,王敏率部休息已毕,继续后撤,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荆山洼镇,见到了孟九成和杨妙真。

第三天,吃过早饭,稍事休息后,杨妙真、王敏率部继续后撤,在荆山洼镇以南七八里的刘家尧镇驻兵构防。

再说金军,发觉对面敌军悄然撤退时,已是天亮。黄掴阿鲁达立刻纵军追赶,前锋却在崔家镇北面的官道遭到伏击,死伤数百。

等到金军大队赶到,韩守仲已经撤回伏击部队,在镇内利用抢挖的壕沟和构筑的工事进行抵抗。

两次进攻失利后,黄掴阿鲁达不敢再攻。因为不仅守军武器犀利,金军也确实分兵抄袭,导致兵力有些不足。

阑头、外围伏击、攻打崔家镇,金军两战的伤亡已近五百,攻坚又要下马步战,难以发挥所长。

黄掴阿鲁达暂停进攻,等待抄袭部队赶来会合,并调整布署,准备再派兵绕道抄敌后路。

可他没想到,守军突然撤退,就在白天,在金军的眼皮底下。

黄掴阿鲁达立刻抓住战机,派兵攻入镇子,准备给撤退的敌人以沉重打击。

但事情的发展再度出乎他的意料,守军看似弃防了半个镇子,但在镇中却布置了伏兵,并且全部的火器助阵。

逆袭是如此猛烈,飞雷炮、抛石机轰击,松树炮在狭窄的街道中发威开路,从民居中射出的防不胜防的弩箭,以及长枪如林般推进而来的战阵。

金军虽然顽强作战,但也没抵挡住对方的猛攻,冲入镇子的数百人伤亡惨重。

伏击,逆袭,黄掴阿鲁达意识到对面的将领更加厉害。

但他不知道,韩守仲是红巾军中的老资格,对部队战力,以及武器的了解和运用,比王敏等人更高了一筹。

金军接连受挫,士气有些低落,黄掴阿鲁达计算了下兵力,也不再敢发动猛攻。

而守军的撤退,便是在金军暂时丧失进攻欲望的时候。从天黑便开始,一小股一小股的部队悄然开出镇子,向荆山洼镇退去。

因为红巾军多是步兵,孟九成便把驻防地之前的距离定得很短,十几里的路程,很快就能赶到。

这样,既不使部队的行军过于疲惫,又使敌人在追击上的优势降低。

等到黄掴阿鲁答经过再三侦察试探,兵不雪刃占领崔家镇,却又是毫无收获。连镇内的百姓都被强行迁走,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此时,在荆山洼镇已经会合了红巾军的大部,并且完全扼守了金军南下安丘的通路。

而在荆山洼镇南面的刘家尧镇,杨妙真所率的部队和安丘派来的人马,正在构筑第二道防线。

如果加上汶水,黄掴阿鲁达所率的金军就要连闯三道关,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抵达安丘。

第六十二章 无奈的守势

事实上,黄掴阿鲁达在荆山洼镇只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后,便停止了行动。

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黄掴阿鲁达已经得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肯再被对手的节节抗击所消耗。

抛石机、飞雷炮、松树炮,已经给了黄掴阿鲁达,以及所率部队的极大震撼,产生了恐惧心理。

况且,赴援安丘的目的显然已经无法达到。就看对手不慌不忙的样子,黄掴阿鲁达认为安丘已经失守。否则,对手不会放下腹心的敌人,而从容地与己军周旋抵抗。

依着相同的道理,再联想下去,黄掴阿鲁达觉得仆散留家和完颜讹论这两支抄袭的部队,也是凶多吉少。

这样分析之下,黄掴阿鲁达认为当前要击败对手是很困难的,而自己这支机动兵力再有闪失的话,敌人便可窜扰防卫空虚的潍州等地。

所以,黄掴阿鲁达一边会集部队,与红巾军对峙。一面向仆散安贞快马急报,陈述自己的分析和判断,请求更改作战计划。

从孟九成及红巾军看来,金军放弃强攻硬取,算是明智之举,虽然因此而感到不满和遗憾。

于是,孟九成在荆山洼留下守卫部队,并由韩守仲镇守后,率领一部人马撤退到了刘家尧镇,继续稳固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线。

到目前为止,虽然伏击落空,攻打潍州落空,但牵制金军,策应李全所部的目的却达到了。

仆散安贞接到急报,虽然不敢置信,但他相信黄掴阿鲁达,也从穆陵关红袄军的动态判断抄袭多半是已经失败。

现在,仆散安贞对红巾军的关注度骤然提升,李全似乎也可以放到次要位置了。

但要移师转攻,却还有着现实的困难。

对面的李全所部,要留兵监视,防其窜扰;更远的刘二祖部义军,也折腾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有彭义斌、石珪、夏全、时青、裴渊、葛平、杨德广、王显忠、郝定等部义军投附。

势力雄厚之后,刘二祖又按照孟九成所给的图纸大造抛石机,四处攻城拔寨,已经攻克泰安、滕、兗、单诸州,及莱芜、新泰等十余县。

彭义斌、石珪、夏全的联军则攻破邳州硇子堌,得战船数百艘,正准备联络黄河两岸的红袄军,共同举事。

金廷已经发来了诏书,要仆散安贞移师南下,攻打刘二祖所部义军,以确保济南、徐州两个重镇的安全。

而南迁后的金廷,并未得到多少喘息的时间。

成吉思汗派出蒙古将领三木合拔都与金朝抚州的降将石抹明安(契丹人)和涿州的降将王楫(汉人)率领蒙古军南下会合。

石抹明安、王楫等军进攻古北口,连续攻下景、蓟、檀、顺等州,迫近中都。

十月间,木华黎又率军前来,攻掠惠和、金源、和众、龙山、利、建、富庶等十五城,进而攻打中都。

金帝虽迁都汴京,但中都作为重镇,还是聚集了精兵驻守。但中都宣抚使兼留守奥屯襄领兵二十万拒战,与蒙古军战于花道,却遭到惨败,死八万余人。

现在,奥屯襄只能是据城坚守,做了缩头乌龟。但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只是看坚持的时间长短了。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金廷还要对付西夏的骚扰,巩固很是薄弱的西北防线。而对于北方的危急,以及山东的动乱,已经力不从心,难以顾及。

但济南作为屏蔽河南、阻挡蒙军南下的重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金廷认为仆散安贞应该先打刘二祖,跟李全在穆陵关较什么劲呢?

而对于处在前线,深知山东情况的仆散安贞来说,却知道斩草难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更知道击败杨安儿后,重新占领的州县在防卫上是相当薄弱,降兵降将并不安心。

但在大形势逼迫下,仆散安贞也不得不发出感叹,做出调整,尽力不使目前的形势更加恶化。

首先是派出三千人马,前往潍州驻守,遏制住红巾军向北攻掠的可能;其次是调回“花帽军”和“黄鹤袖军”这两部机动力量,准备随他前往济南;最后则是在临朐留兵三千,阻挡李全再窜犯青州。

也就是说,仆散安贞万般无奈地结束了进攻,转取守势,而将率人马去攻打刘二祖。

当然,仆散安贞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发动了一次针对穆陵关的进攻。

但李全所部用人力优势,以及抛石机的助战,虽然付出了比金兵更大的伤亡,却击退了金兵。

这下子,仆散安贞算是死心了,不敢再消耗已经不多的人马,老老实实地布防,老老实实地准备转赴战场。

…………

得到金军退向潍州的消息后,孟九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还真的挺害怕仆散安贞不管不顾,率大军前来征战。

敌人退下去了,红巾军也放弃了荆山洼和刘家尧镇的防御,直接退过汶水,在安丘进行休整。

还没做好准备啊!孟九成衡量过兵力、物资的情况,认为暂时偃旗息鼓,是明智的选择。

兵力的损失很快就能从民团中招募补齐,甚至随着购粮通道的打开,以及发展生产的成果,孟九成还决定进行扩充。

三战三胜的缴获也不少,枪刀器械,马匹盔甲,这使红巾军的装备水平能得到很大的提高。

至于物资消耗,在一两个月内也能完全生产补充。有三州之地,有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便是红巾军能够发展壮大的后勤基础。

老百姓是朴实的,要求也并不高,能吃饱肚皮,有衣服蔽身,能不受战乱之苦,在现阶段便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而相对于其他的战乱之地,在孟九成治下的地盘,尽管吃得不得很好,粮食也是紧张,但还不至于饿死。

甚至于,生活水平在小幅度地提高。不是很明显,可老百姓还是能觉察,吃进肚里的东西确实多了,市面上也不那么萧条了。

更主要的还是人心的安定,已经有一年多没经历战乱了,尽管不断有流民逃难而来,诉说着战乱造成的流离悲苦。

第六十三章 成亲收礼,蕃商

金军大举来攻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孟九成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并为将来的作战进行充分而细致的准备。

明年将是金廷疲于应付蒙军进攻的一年,也是完全收缩,基本上放弃山东、河北的一年。

基本放弃,虽然不是完全放弃,可也差不多。红巾军将要面对的敌人,将主要是金廷扶持、册封的汉族地主土豪武装。

比如益都路总管田琢,驻守天胜寨的燕宁,东平的严实等等。

对付这些地主土豪武装,孟九成是有相当强的信心。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既是实力还不允许。更重要的,还是孟九成在粮食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前,不想再攻城掠地,而背上沉重的包袱。

这似乎有些狠心,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贴补百姓的钱粮太多,军队便无法扩充,实力就无法保证。没有实力保护属地,那一切都是空谈。

留下韩守仲镇守安丘,孟九成率部撤回胶州,在高密暂歇的时候,为王忠峰和郑茹芯办了亲事。

本来就只是一层窗户纸,王忠峰和郑茹芯抹不开面子而已。孟九成当然也要找个不容拒绝的理由,那便是马上要和杨妙真成亲的事情。

成亲自然要拜长辈,王忠峰是师父,也是义父;那郑茹芯呢,孟九成希望能有个义母。自己是个孤儿,成亲这样的终身大事,如果父母在堂,便了无遗憾了。

这个理由堂皇而正当,王忠峰和郑茹芯半推半就,也没有大操大办,但礼仪上却是周全的。

安排师父和师母暂在高密过几天甜蜜的日子,孟九成携杨妙真先赶赴胶州,准备成亲事宜。

“大张罗,小操办。一来让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二来嘛……呵呵,我自有道理。书信不是已经送出去了,你就等着收礼吧!”

结婚、做寿、生孩子……孟九成当然不会放过这收受礼金的好机会。

手下兵将、官员的礼是不收的,但李全、刘二祖、彭义斌等人,再加青岛的商户,孟九成可不想放过这些家伙。

钱财珠宝啊,让杨妙真挑选些精致的,剩下的便都要慷慨地投入到抗金抗蒙的大业中。

杨妙真见孟九成做了决定,心中喜悦,却还故作矜持,白了孟九成一眼,说道:“弄得众所周知,就为了收礼敛财,你不怕人家背后骂你呀?”

“我在书信中不是说明了吗,非常之时,婚事从俭,不铺张大办。”孟九成拍拍杨妙真的手,笑得很鸡贼。

杨妙真咯咯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是欲盖弥彰。”

“没办法,咱们缺钱哪,就得千方百计地划拉。”孟九成微带歉意地说道:“本来都是你的,可到时候只能让你挑拣些喜欢的,剩下的财物便都要充作军用了。”

杨妙真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奴家又何须贪图这点小财?登记造册,全都充作军用,奴家可不小气。”

“识大体,真是我的好娘子。”孟九成听得高兴,突然伸手把杨妙真搂在怀里,在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哎呀!”杨妙真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挣脱开来,挥起粉拳就打。

孟九成占了便宜,嘴上笑个不停,背转身子,尽让杨妙真去打。

先重后轻,杨妙真倒也不舍得下重手,最后嗔恼地推了孟九成一把,才算了事。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成亲的日子。

因为书信在安丘时便发了出去,刘二祖、李全、彭义斌等人都派人前来致贺,并送上不薄的礼物。

刘二祖、彭义斌和孟九成早有联合作战的情谊,抛石机、火药弹可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李全呢,能守住穆陵关也是多亏红巾军的奋力作战,粉碎了金军的抄袭。再说,如果日后与金军作战失败,结好孟九成也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还有青岛城的商户,多少是要拿出些钱财礼物的。尽管孟九成没说,但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记恨呢?

只不过,有一份重礼却让孟九成和杨妙真感到了意外。

“泉州蕃商——”孟九成看到这几个字,心中便明白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杨妙真并不太清楚南宋的情况,更不知道泉州蕃商是哪股势力,只是持着几分谨慎,“这礼太大了,还是要小心些好。”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泉州蕃商以善贾往来海上,垄断香料贸易,致产巨万,富可敌国。现在送来大礼,不外乎是想在青岛得到照顾。或是开拓北方航线,通商倭国、高丽;或是想多购买镜子、香皂等商品。嗯,娘子尽管收下,我去见见这蕃商。”

“商人多诈,孟郎多加小心。”杨妙真嘱咐了一句,拿过皮裘,帮孟九成穿上。

未成亲便经常见面,虽有悖于习俗,但形势使然,两人都有职责,在外征战还能避而不见?所以,外人已经习惯,也见怪不怪了。

孟九成来到厅堂,让亲卫唤蕃商入见。

所谓蕃商,又称蕃客回回,穆斯林海商。在南宋时,他们先是在广州经营贸易,后来泉州兴盛,又纷纷移家而去。

孟九成接见蕃商,其实不光是冲着这份厚礼,也不只是希望蕃商能促进贸易,他还期望着通过蕃商搞到海船,建起海军呢!

时间不长,几个胡发高鼻的蕃商走了进来,向孟九成施礼如仪,态度十分恭谨。

“诸位请坐。”孟九成含笑点头,伸手示意。

众蕃商落座,为首的仆拉丁率先拱手说话,“孟帅即将新婚大喜,我等奉上薄礼,以示祝贺。”

“心意我领了。”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诸位从青岛而来,想必还有些良策,繁荣南北贸易吧?”

仆拉丁说道:“不敢说良策,只能说我等愿为青岛商港的扩建尽一份力,使其成为北方第一大港。我想,这也是孟帅所愿吧?”

孟九成并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却是心存警惕,开口问道:“如何尽力呢?但闻其详。”

第六十四章 谨慎应对,成亲

青岛城的扩建准确来说,并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扩大,而是在港湾的对面,也就是后世的黄岛区再建一城。

两城分峙,形同拱卫,使港湾不易遭到外来的攻击。

而蕃商的出力是想独力建造此城,然后获得一些特殊的权力。

对孟九成来说,有人出钱建造自然是好事,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就是城池的控制权。

“承蒙诸位慷慨相助,我在此先表示感谢。”孟九成话锋一转,正色说道:“但城池的守卫,城主的任命,这是不容商量的。至于优惠政策,倒是可以灵活一些。”

蕃商是很狡滑的,他们可能也预料到了这个条件不会轻易被接受。所谓坐地起价,就地还钱。退而求其次,也是他们的策略。

“既然如此,那建城的费用,我们就量力而行,与其他商家共同出资。”仆拉丁看了一下同伴,得到了眼神的示意,开口说道:“另外,宝镜的销售能不能全部由我们承担?”

“这恐怕不好。”孟九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之前定的规矩是价高者得,现在都由贵方垄断,岂不是得罪了其他商人?”

得罪其他商人倒是小事,关键是蕃商唯利是图,如果只依靠他们运货贩粮,难免日后有什么不测。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是孟九成禀持的做事原则。

“当然还是价高者得。”仆拉丁露出笑容,解释道:“只是其他商人反应过激,城主胡大人也偏向于大家分润。”

原来如此。孟九成明白了,这帮人在青岛想必是遇到了挫折,垄断镜子买卖的企图遭到其他商人的强烈反对。

按理说,蕃商价出得高,镜子全归他们也无可厚菲。但孟九成却觉得这样不好,长远看来不利于青岛商贸的发展。

至于蕃商为什么肯出大价钱,自然是要贩于海外,以获巨利了。

孟九成思虑良久,也没想出最好的办法。规矩已经定了,又自己破坏,确实有些理屈。

“此事还要商议后再确定。”孟九成沉吟着说道:“各位请暂等几日,待我成亲之后,便去青岛。最后的办法嘛,我想会令大家都满意的。”

“谢孟帅。”仆拉丁也不死缠烂打,有了回复后,便起身带着同伴告辞而去。

孟九成又沉思了半晌,觉得原先的拍卖想得有些简单了。毕竟那时候的商人并不多,为了招徕,也没想那么多。

但要取消拍卖,又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想了半天,孟九成突然想到了一个新名词——准入机制。是否能通过这种机制,使市场既有合理竞争,又有适度保护,最后是自己得到最大利益呢?

这个最大的利益不只是指钱财,还有物资和技术人员,包括粮食、金属、棉花、海船等,技术人员则是各种工匠。

这是否可行呢?孟九成陷入了长长的思索,连杨妙真悄然进来,也没有发觉。

“孟郎——”杨妙真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轻声呼唤。

哦,孟九成这才从思索中醒过来。看着杨妙真,不由得自失一笑,说道:“想得入神了,娘子见谅。”

“是蕃商让你伤脑筋了?”杨妙真关切地问了一句,又大方地说道:“索性把礼物退还,也就不用再为此再烦恼了。”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倒不是烦恼,而是要想到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办法。嗯,礼物是不用退还的,他们也不敢要。”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舅舅来了,是不是和他商量一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孟九成赶忙起身,说道:“正该如此。咱俩都没有什么亲人长辈,我师父和师娘,你舅舅,这就如同双亲一样。成亲时可是要拜的,可不能马虎。”

杨妙真笑了笑,对舅舅刘全的尊重,也是对她的尊重。

……………

修葺一新的府邸,一对大红灯笼挂在大门楼上;一道红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中院正房的洞房门口,府内其它各处门房均张灯结彩。

辰时,孟九成身穿大红结婚礼服从府中出发,径到杨妙真暂住的大宅院。

迎亲已毕,一百余人的鼓乐队走在前头,孟九成骑马走在中间,杨妙真坐轿跟在后面。

刘全、王敏及众将领骑马跟在杨妙真的轿后,另有一百余士兵抬着杨妙真的嫁妆走在最后面。

午时,结婚仪式正式开始。结婚仪式在府邸前院进行,仪式由王敏主持。

乐声暂停。王敏主持道:“孟氏有男名九成,杨氏有女名妙真,二人今日缔结秦晋之好。天地相合,龙凤呈祥。众将敬仰,家昌军荣。”

主持到这儿,他停顿一会儿,然后直面孟九成和杨妙真,又大声说道:“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孟九成和杨妙真分别跪在面前的红色铺垫上,向着天地拜了一拜。

“起!”

“拜长辈!”孟九成和杨妙真走到王忠峰和郑茹芯面前,跪拜如仪。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乐声又起,孟九成和杨妙真在两名礼官的陪伴下走向中院,继而进入洞房。

洞房内,杨妙真蒙着盖头坐在床上,礼官以金银盘盛金银钱、彩钱、杂果撒进帐里,又拿出双杯,以红绿同心结绾盏底,递给二人。

孟九成和杨妙真喝罢交杯酒,这又叫“合卺”之礼,作为人生大事的结婚这时才能算真正完成。

“合卺礼”始于周代,是古代婚礼中的一个重要仪式,后来才演变成“交杯酒”。

合卺(苦葫芦)是将一只卺破为两半,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

匏瓜剖分为二,象征夫妻原为二体,而又以线连柄,则象征由婚礼把俩人连成一体,故先分而为二,后合二为一。

因卺味苦而酒亦苦,饮了卺中苦酒预示着婚后夫妻也会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同时,也象征着夫妻二人如同此卺一样,合而为一,紧紧地拴在一起了。

到了宋代,破卺为二的酒具改为两只木杯。新娘新郎同饮之后,掷杯于床下,若两杯一仰一合,意味着男俯女仰,天覆地载,阴阳和谐,实在是大吉大利的事。

第六十五章 洞房,青岛之旅

“合卺”和饮交杯酒都离不开彩线,也就是用红或绿的丝绳绾成同心结系于卺柄或杯足。

饮罢交杯酒,礼官接过酒杯,一仰一覆,安于床下,取大吉利意。也可以称为“夫为天,妻为地”的概念,上下俯仰才和谐。

礼官退下,孟九成才用一根细如筷子的银棒挑起杨妙真的盖头,杨妙真面带红颜,朝他莞尔一笑。

小样儿,这回看你还打我不?

孟九成心中乐开了花,笑着动手给杨妙真解下头冠。

解下头冠的杨妙真头挽龙髻,髻上压一枝金钗,耳附一对点翠环,面露娇羞之色。

孟九成嘿嘿一笑,摸着妻子的脸蛋儿,调侃道:“娘子,时辰不早,咱俩早些安歇了吧!”

杨妙真脸色泛红,轻啐了一口,说道:“外面正在宴饮,还不去外面敬酒?”

孟九成呵呵一笑,用力抱了抱自己的新娘子,在脸蛋儿和红唇上轻啄了两口。

杨妙真这回没有太抗拒,只是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软了下来。

闻着少女的体香,怀中是温软的玉体,孟九成也有些不能自持,可还是强自停下。

这破古代,入洞房还不能上床,非要赶个良辰,在晚上办婚礼多好。

咱又不是快枪手,三下五除二就……

孟九成感慨着,痛恨着这旧社会,也只好强自忍耐,和杨妙真收拾一下,出门向宾客敬酒还礼。

…………

红日射窗,孟九成才醒来。枕边的伊人还在熟睡,微露笑意,似乎还沉浸在昨晚颠鸾倒凤的喜悦之中。

汗湿酥胸,汗湿酥胸,相依相抱诉衷情,只恨今夜苦短,切盼次夜重来。

恐怕也只有在古代,还能真正体会到洞房花烛夜的甜蜜和激情吧?

孟九成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妻子。

一个纵横沙场的巾帼女英,也有小鸟依人,柔情似水的时候。这让他更有征服感和成就感。

看了不知多少时间,孟九成动了下胳膊,杨妙真便醒了过来,看到孟九成正注目看她,不禁颦眉浅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孟九成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杨妙真也尽显女人的柔情,逢迎乖巧。二人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第五天,两人吃罢早饭,走出府邸。亲卫们已经收拾妥当,便要开始巡视之旅,也就是孟九成所说的旅行结婚了。

两人上马并辔而行,百多名亲卫相随,还有几辆大车,拉着些应用物品。一行人不急不缓,倒真象是游山玩水一般。

抵达青岛城时,胡城主率众出迎,殷勤备至。

在住处稍事安歇后,孟九成便召见了胡城主,询问蕃商之事,并把自己的约略想法说出,征求他的意见。

胡城主很有经济头脑,立时便听明白了孟九成的意思。宝镜不仅要卖钱,更要换到紧缺的物资,比如粮食、棉花、金属、硫磺等等,还有海船、水手、工匠。

“孟帅想得周到,借此便可将粮价再压下来。”胡城主想了一下,说道:“那宝镜的数量是否可以再增加一些?”

“不要多了,就加三五面即可。”孟九成说道:“明年再加三五面,总要造成奇货可居的样子,才好赚大钱。”

“属下明白了。”胡城主点了点头,说道:“蕃客回回这次倒是贩了粮食,只是船来得不多,只有四艘千料民料海船,载米近三千石。若是定下准入标准,少不得要他们留下两艘船来。”

海船又分民料和官料,民料千料的话,按照后世考古结果和专业论文的数据,大约长十七米,宽六点五米,高六点五米,排水量约在两百五十吨左右。

如果是官料一千料的船,则大约长二十七米,宽八米,高八米,排水量在六百吨左右。

而即便是千料民料海船,也可算是庞然大物,完全符合孟九成建设海军的需要。

这家伙,比我还黑呢!

孟九成呵呵一笑,说道:“那就先制定出具体的章程,明天拿来我看。”

“属下连夜拟定,明日便呈上来。”胡城主停顿了一下,又请示道:“关于建筑新城的事情,蕃商也要投资插手。但他们的条件实在过分,属下不敢擅专。”

“当然不能失去原则,新城的守卫和治安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孟九成说道:“这一点,你做得很好。绝不能只顾眼前,而留下日后的祸端。”

“是,属下也是这样想的。”胡城主听到赞扬,腰杆也挺直了不少,小眼睛里射出光亮。

接下来,孟九成又听取了胡城主的其他汇报,比如香皂等商品的销售情况,粮食的价格波动等等。

粮食的价格已经回落,现在不用十倍价钱了,六七倍也能买到。主要是贩粮的商人多了,急于出手,回笼资金,再购货南返。

而商品交易所除了原先的商品外,又多了不少北方的土特产。最重要的,还有一个香露。

一琐窗儿明快,料想那人不在。熏笼脱下旧衣裳,件件香难赛。匆匆去得忒煞,这镜儿、也不曾盖。千朝百日不曾来,没这些儿个采。

词意浅显得象是顺口溜,说的是作者去探访某位名妓,结果扑了空,只能隔窗窥看一下闺房。

透过阳光照亮的花窗,可以看到熏笼内暗香幽微,笼面上则摊满了伊人的衣服,虽然并不是新衣,但每一件都熏得香气喷鼻。

一旁的梳妆桌上,圆月一样的明镜倚在镜架上,没有来得及蒙上镜帘,说明女主人是匆匆忙忙化好妆后就出了门,以致没归置妆台,扔下一片狼藉闺房。

而在宋代,熏衣并非女性的专享,男性也一样喜欢衣香撩人。

由于古人信奉“香气养性”,很早就开始用鲜花等芳香植物做成“香囊”、“熏香”、“香露”等物,焚香、熏香、佩香、沐浴等广为用之。

所谓香露便是后世的香水,在宋朝,是地道的进口货。当时的进口香水以大食国的蔷薇露最为出名,“然香犹透彻闻数十步,洒著人衣袂,经十数日不歇也。”

可进口货蔷薇露太贵,当时的广州商人便想到了自制香水。因为没有蔷薇花,便用同样香气浓郁的茉莉花替代,制作出的香水“亦足袭人鼻观”。

第六十六章 海船,虎蹲炮

孟九成要工坊制造的香水首先瞄准的是中等宋人的需求,用到的香料比较普通,让一般大众能消费得起。

要知道,同样是香料,价格差异极大。比如史料记载:“海贾鬻真龙涎(香)二钱,云三十万贯可售”,而普通的乳香则分为一十三等,价格在一贯至数十贯之间不等,在民间可以承受的价格范围之内。

但现在有蕃商前来,从他们手中购买香料,便很方便,能造出档次更高的香露来获利了。

听完胡城主的汇报,孟九成又提了些建议,才算结束。

看来,目前的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挺过明年的青黄不接,还是有把握的。

孟九成看过胡城主留下的统计资料,进行了一番计算,得出了比较乐观的结论。

当然,如果算上明年第二季土豆能够推广种植,并获得丰收,那就算彻底解决了粮食问题。

同时,粮食问题能够解决,也使红巾军具备了大幅扩充,攻城掠地的必要条件。

明年啊,金国的日子不好过,自己这边也要积蓄力量,应该是个相对平稳的时期吧?

孟九成正在沉思,便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甚至不用去看,孟九成便听出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来了。

“孟郎,公事处理完了?”杨妙真笑着走过来,不防孟九成一把搂住,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杨妙真嗔恼地打了孟九成两下,便任其搂抱着,低声细语地说着话。

…………

船舶造价因船舶形制和大小不同差异很大,一般漕船造价少则数百贯,多则千贯以上,而战船和座船造价更有万贯以上者。

比如历史资料所载:平江府打造的长八丈八百料的八橹战船,载甲军两百人,每艘计用钱一千六百七贯七百有奇。赵善括也说到南宋的海战船“一舟用金二十万”,即一舟两千贯。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船,也只是个参考,并不能简单地按载重量以倍数计算造价。

但千料海船的造价不超过万贯,这是肯定的。只不过,光买船还是不够,还要建造船坞,进行日常的维修保养,这也是一笔很大的花费。

蕃商贩来了粮食,平价售出了两艘千料海船,并留下部分水手被孟九成暂时雇佣,还答应从南方替孟九成招募水手和造船工匠,终于换到了准入证,终于将今年增加销售的五面大镜子全部买走。

算起来,谁也不吃亏,甚至于蕃商还要赚得更多。但对孟九成来说,又建立起了一条商贸途径,离自己建海军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一望无垠的碧池让人心潮澎湃,孟九成觉得他的魂与灵都融入了这宏伟的景象之中。

“不见大海,怎知天地之辽阔无边。”孟九成感慨着。

在他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壮丽的画卷,那将是任他驰骋、翱翔的新的天地。

有了海军,天下何处不可去,又有多少海外之地能任自己逍遥,孟九成的脸上浮起畅快的笑意。

脚步在甲板上轻轻作响,孟九成觉得身后有人,便蓦然回头,杨妙真的面庞已到近前。

恰在此时,船身一晃,杨妙真还未完全适应,身子不由一歪。

孟九成伸手扶了一把,趁势半揽着爱妻的腰肢,笑道:“小心啊,娘子。”

杨妙真脸一红,低声道:“快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呵呵,俺还想跟你摆个造型,来个经典的泰坦尼克呢!

孟九成放开手,与杨妙真并肩而立,迎着海风,任海船劈开波浪,向远方驶去。

被高薪雇佣的船老大和水手知道坐船的人非比一般,便有意卖弄,虽是在近海游弋,却也行得又快又稳,令人心情舒畅。

“孟郎——”杨妙真倒不是很晕船,但对孟九成花费巨资购买海船却是不解,“这船以后是载货,还是载兵征战?我想,以后的战斗还是以陆上为主吧?”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只这几艘船,当然成不了事。等到有个几百艘,载兵成千上万,那就能展开大战略,而不是局限在这山东一地了。”

“大战略?”杨妙真没有细问,她知道孟九成会给她讲,在床上,在闲暇时。

孟九成的目光移向北方,那里,是金人的龙兴之地,现在却是战乱不止。女真人、契丹人、蒙军,折腾得很厉害呀。

……………

在青岛停留几天后,孟九成携杨妙真又去密州拜见了三师父朱明,就官制行政等问题进行了一番商议,便赶往马亓山。

如果说杨妙真已经知道了很多根据地的情况,但在这里,却还是被这里的规模震惊了。

研究院,或者说是工坊区,如今发展得已经是令人震撼。尽管在孟九成看来,离他的预期还有很大的距离。

可喜的是军工、民用已经完成了产业分离,以民用养军工,虽然还差之很远,但也逐步走上正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镜子就是这样造出来了呀?”看过玻璃的加工,杨妙真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过程,觉得简单是吧?但这其中还有很多秘密,不掌握关窍,却是造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杨妙真似懂非懂,但这不是她的专业,也就不必深问。

镜子虽然是主打产品,获利最巨,而透明的玻璃制品也是能赚大钱的。尽管现在造出来的有些怪模怪样,但孟九成相信,随着工匠们吹制技术的成熟,又一座金山很快就会出现。

探讨、指导了一番后,孟九成才到了需要精心对待的地方——兵工厂。

飞雷炮的制造最为简单,青铜的流星炮稍微复杂,但更为难造的虎蹲炮,兵工厂也造出来了。

虎蹲炮首尾两尺长,熟铁打造,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近四十斤。

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小铅子或小石子百多枚,上面用一个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

第六十七章 军工

特别适用于野战,轰击敌人密集的作战队形,扼制其冲锋。

尽管这种轻便的火炮炮管较薄,射程不及青铜所制,但已经完全超过了松树炮,达到了两百米,超出了弓箭的射程。

当然,因为生产技术的局限,以及熟铁打造的不易,虎蹲炮要大量装备部队,从而淘汰松树炮,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以青铜铸造,因为青铜质地坚韧,不易爆裂,且中国古代青铜冶铸业有着久远的历史,技术水平登峰造极,便可以整体模铸成型,起点较高。

但成本问题是孟九成难以解决的,铜贵且少,难以得到大量的原料。熟铁呢,自家生产一些,还可以从南宋购进。

所以,青铜炮也在铸造,主要是掌握工艺流程,提高熟练度。只是由于数量不多,在短时间内不会装备部队。

而孟九成也想将此作为秘密武器,在关键的战役中使用,从而给强敌以重创。

就象目前也具备了制造火枪的能力,可以用熟铁打造枪管。但孟九成并没有拿出图纸,也没有给兵工厂布置这样的生产任务。

科技已经领先了将近一个朝代(金属身管火器在元朝才出现),孟九成觉得对付目前的敌人已经绰绰有余,不必急于求成,把发展的资源和潜力全挖掘出来。

当然,作为穿越者的习惯性思维,孟九成总是希望能在武器装备上有所突破,使得战争能够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

说白了,也就是投机取巧。

铁炮、钢炮固然是发展方向,但要冶炼出硬度韧性都符合要求的钢铁,就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炒钢法?高炉炼钢?顶吹转炉?算了,这些不太靠谱的想法先束之高阁,还没有那么多的闲时间来搞这些。

而在兵工厂旁边,就有钱邦宸等一批骨**兵,负责研究试验新式的火炮,并记录出数据,制定出操作规范。

现在,他们正在熟练地进行操作,展示给孟九成看。

炮手们一丝不苟地检查着火炮,先是用一根金属针检查位于炮管尾部的火门是否畅通,然后将火炮的炮管调整到位,用木楔对炮管加以固定。

接着,他们又将用麻布包装好的发射火药装入炮管内,再用一根圆形木块安装上长手柄做成的推杆将药包略微压实。

这些工作完成后,炮手又对引信外观进行了一番检查,确认没有任何损坏后,将引信小心地插入炮弹中。

接着,两个炮手把安装完引信的炮弹用一个类似火钳的“弹钩”钩住炮弹上靠近引信室的凹坑,慢慢的将炮弹装入了炮管之内。

这样做的原因是那种简陋到极点的原始延时引信,是要依靠火炮发射时发射药燃烧产生的高温火药气体点燃引信内装填的缓燃火药才能工作的。

为了避免高压的火药气体直接沿着引信中间的孔吹入弹体内部引燃装药导致炸膛,因此在装填炮弹时必须保证引信指向炮口方向。

全部的装填工作完成后,炮手们再次检查了一番火炮,然后用一根长锥子从火门刺入,捅破了用来包裹火药的亚麻布,接着将一根火绳插入火门。

火绳被点燃了,嗞嗞地冒着火花,没入了火门之内。

随着一声轰响,硝烟弥漫中,炮弹离膛而出,飞向远方。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引信向外喷射的火花几乎看不见,但却能看见尾部冒着的白烟。

炮弹落在了地上,远远的能看见砸起了一团烟尘,然后——

可以理解,为了避免出现炮弹在空中就爆炸的意外,炮手们一般都会装上爆炸延时很长的引信,有些延时长度甚至高达一分钟之久。

孟九成眯起眼睛,观察着弹着点的误差,又象模象样地测量了一下距离,将近千米,射程很恐怖了。

而且,这样就安全多了,再有土垒掩护,即便与城头上的敌人对轰,也不会吃亏。

“永才,过来,过来。”孟九成觉得还算满意,便伸手叫着钱邦宸。

钱邦宸正眼巴巴地瞅着远处,等着那声巨响,有别的炮手提醒,他才紧跑几步,来到了孟九成的跟前。

“元帅,这个,延时有点长,那个——”钱邦宸有些郝颜地想解释一下,孟九成已经微笑着摆手打断了他。

“安全第一嘛。”孟九成笑着说道:“毕竟只是个演示,我只看射击的误差和距离。这两点呢——”

轰,一声巨响猛然爆发,远处腾起了大团的烟雾,弹片、碎石、尘土飞扬而起。

孟九成愣怔了一下,转脸看了看,笑着颌首,接着说道:“这两点呢,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嗯,这威力也不错。你们要继续努力,在操炮和射击上精益求精,还要为我军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炮兵。”

“元帅放心,卑职和属下人等一定不辜负元帅的期望。”钱邦宸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个炮弹的气密性似乎还有改进的余地。”孟九成思索着补充道:“是否可以做一些专用的麻布罩,只留出炮弹装引信的地方。嗯,你们可以试一试。”

钱邦宸想了想,点头道:“卑职这就试验,结果会很快报给元帅。”

孟九成又慰勉了参演的几个炮手,然后才转身在兵工厂厂长蔡明扬的陪同下离开了试验场。

蔡明扬作为一个读书人,能在这兵工厂任职工作,很是难得。当然,孟九成也给了他很高的待遇,级别更是相当于一州的刺史。

“流星炮每天能铸造六门,再加上一天打磨修整,也就是每天三门的产量。”蔡明扬边走边对孟九成汇报着,“炮弹稍麻烦些,一天能造出三十枚左右。”

虽然尽最大可能搜罗工匠,并招收学徒,但依然显得人手不够。

想使产量有突破,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就是那些学徒成熟之后。

孟九成知道蔡明能使兵工厂达到这个程度,除了自己的大力支持外,他的努力也不可或缺。所以,他对蔡明扬夸赞连连,扫除了蔡明扬有些不安的心理。

第六十九章 巡视(二)

黄先生立刻明白明年估计还要扩大地盘,连忙点头,说道:“如果粮食充足,孟帅便能大幅扩兵,攻城掠地也是平常。”

“就是这个道理。”孟九成量入为出的原则,下属都差不多理解明白了,表面上还看不太出来,但潜力却在不断积累,就等爆发的时机。

“对了,孟帅交代的种植竹林,也进行得很顺利。”黄先生又想起了一件能够表功的事情,“只是要成材使用的话,还是要等上一两年。”

竹子生长快,成材早,易成林。

其中,毛竹更是典型的速生树种,其粗生长在竹笋出土时即已基本定型,高生长从出笋到成竹一般只需五六十天时间。

但新造毛竹林最短也要三五年才可成林投产,算起来,栽种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黄先生口中的顺利,还是有夸张成分。

“三五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孟九成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从宋地购买了很多毛竹,嘿嘿,运费倒比竹子贵呀!”

竹子可以造攒竹枪,更是做弓弩的材料。山东倒是也有一些原生竹子,但范围不大,数量不多,满足不了军队的需求。

而在推广种植竹子,以及成材成林之前,孟九成也只能采取进口的办法。好在江苏、安徽也有毛竹种植,倒不一定非到福建、广东去采购。

其实,不管是三年五年的竹子成材,还是七年八年的海军建起,都是向着一个远大的目标前进。

当然,这个目标是孟九成所没有告诉众人的。因为,太过远大,按目前的情况,说出来不仅无益,且非常有害。

黄先生也是很知机,汇报完工作,便托辞告退,给孟九成和杨妙真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孟九成和杨妙真自然要去马鬐山观风望景,那里风光绮丽,景点众多,有点将台、观星台、杨光峡、棋盘阵、甘露寺旧址、金蟾泉、金鳌献瑞、天池碧波、演武石、女娲石等。

更有西湖三倍大的天湖,碧波环绕,山色融于湖光,潋滟溟蒙,烟波浩淼,似一件湛蓝色的罗裙。湖上栖息着天鹅、大雁、鸳鸯、鸬鹚等珍贵鸟禽,置身其中,宛如仙源幻景。

“如果没有战乱,便在这里筑屋,闲时荡舟湖上、登山望景,那该多好。”杨妙真拂了拂额前被风吹的散发,油生感慨。

“会有那么一天的。”孟九成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但处于这美景之中,也生出与杨妙真差不多的想法。

杨妙真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那要等多久呢?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得偿所愿。”

“肯定能的。”孟九成拉住了杨妙真的手,既象保证,又象安慰,缓缓说道:“到时候我陪你,再领着咱们的成群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儿孙,还成群?杨妙真脸色飞红,娇嗔地白了孟九成一眼。

……………

游山玩水?懈怠而不思进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孟九成也就不是穿越者的灵魂和思想了。

就说现在的形势,虽说暂时算是平稳安定,但周边暗波汹涌,却容不得掉以轻心。

就说金军转攻刘二祖吧,虽然仆散安贞还要调兵遣将,布置准备,但刘二祖多半要失败,这是孟九成的判断。

刘二祖所部一旦被击败,根据地西边的屏障便很危险,等于是北面、西面都要布置重兵守卫。

这样的不利形势是孟九成所不希望的,尽管对刘二祖所部的作战不能指手划脚,但在物资上的支援地是必不可少。

哪怕刘二祖所部坚持的时间长一些,杀伤的金兵多一些,对孟九成的大业都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孟九成一边在玩儿,一边听取地方官员的汇报,以便调整政策;另一边,他还注意着西面的形势变化,并给予了刘二祖在火药弹上的支援。

是的,只是火药弹,能用抛石机投射的。

尽管在射程上有所欠缺,但比较容易操作,被金军缴获之后也没有大碍。毕竟,火药配方掌握在自己手中。

走过了密州、莒州,孟九成和杨妙真的最后一站便是萧英负责镇守的海州。

拜见了萧英,还有改姓为明的完颜玲珑,她现在已经是五师娘了。

而且,明玲珑好似有了身孕,直让孟九成感叹这萧英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其实,古代说媒下聘成亲,成功率是很高的,更不要说完颜玲珑已经是无家可归的孤女了。

而在海州,孟九成着重看的便是萧英所建的马场。规模虽不大,但同样是奠定基础的关键一步。

“契丹人石抹先、述律合必,幽燕人张重翼……”萧英叫过马场官员,给孟九成做了介绍。

养马、驯马,还是要依靠契丹人和幽燕北人,但这是暂时的,孟九成不说,萧英也明白。

这些在私下里已经谈过,萧英虽是契丹人,可也没了争霸的雄心壮志,只想着和明娘子过安乐祥和的日子。

当然,对于工作,萧英还是尽心尽力的。海州自夺取后,安定社会秩序,收拢周边义军,训练士卒,这些都让孟九成感到满意。

特别是刘佑就任刺史后,萧英便只管军事,并给予刘佑全力的配合,显示了他对自己的定位,以及不贪图权势的想法。

而萧英越是这样,孟九成就越是信赖。就象王忠峰和郑四安,分别镇守一州,才让他放心。

“五师父,这马场以后还要再建,所需人才也要从这里抽调。”孟九成对这些马官慰勉一番,打发走之后,才对萧英说道:“所以,养马多少还不算重要,重要提培养出多多的人才。”

萧英点了点头,说道:“我估计你会这么做,从拔付的马匹的数量,就能判断出来。千里之行,起于跬步。要想有成千上万的骑兵,这马场是必须有的。骑兵嘛,也是可以训练出来的。时间早晚的问题,只要能守得住这片基业。”

孟九成笑道:“守住是一定的,咱们的潜力,五师父是知道的。只要粮食问题得到解决,便能全部投入到军事。无论是军队,还是装备,都会有一个飞跃般的提升。”

第七十章 近忧,远虑

“我知道你这小子有本事。”萧英也笑了起来,说道:“金国已经日薄西山,我看这河北、山东,早晚是要放弃的。接下来,恐怕就是很复杂的局面了。蒙军,可是很难对付。”

看到萧英的神情转为郑重严肃,孟九成也收起笑容,沉声说道:“五师父看得透彻,蒙军确实是我们的大敌。我估计,再有两年多的时间,就会与他们交手作战。那时候,就不会象现在这般轻松了。”

萧英点了点头,嘿然一笑,说道:“你既能作出时间上的判断,看来是有信心的。嗯,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想过安生日子,就要看你的了。”

“几位师父正当壮年,何谈老字?”孟九成笑着拍了记马屁,说道:“五师父更是厉害,马上就要有儿女啦!”

作为一个男人,萧英听得是心花怒放,开怀大笑。笑毕又用手拍着孟九成的肩膀,说道:“臭小子,你也要多卖力气啊!媳妇儿很壮实,肯定耐得住那什么。哈哈!”

耐得住啥呀?说得这么粗俗。孟九成苦笑连连,半晌无语。

…………

刘佑虽是宋人,但从一介商贾成为一州刺史,却是不亚于一步登天。

借助于与楚州应纯之的关系,以及达成的协议,过淮河购粮不仅快捷,且价格较低。这对于平抑外商贩粮的价格,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海州本地的粮食供应虽然还是没有敞开,但多余的粮食却是充作军需,并不是真的缺乏。

“李钰和应纯之对我们的态度较好,宋廷依然不敢公开接纳归北人,害怕得罪金人。”刘佑是很希望红巾军被宋廷接纳,从而名正言顺的,但形势使然,南宋朝廷就是那个德性。

“宋金一旦开战,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孟九成显得信心满满,尽管他并不把希望都放在南宋,主要还是在图谋自力更生。

刘佑对此倒是不太确定,“金国虽衰势难挽,但宋廷也无意开战。恐怕,还要等上很长时间,等金国更加衰落时,才有可能吧?”

孟九成笑了笑,没说主动开战的是金国,而不是南宋。

自己已经半残,蒙军、西夏不消停,还要向南宋进攻,这头脑的不寻常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和理解。

所以,说出来没人信,孟九成也懒得未卜先知。但他却在暗中做着准备,形势一变,他便有相应的计划和改变。

说到底,现在的金军并不是孟九成心目中的大敌,南宋也不是他要死心投靠的势力。

尽管孟九成迫于现状,要做出某种姿态,甚至是非常逼真,但最后的结果却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一点,刘佑是肯定不能告诉的。毕竟,刘佑是宋人,他希望孟九成能与南宋交好,甚至是被接纳为宋臣,他的官职也就是名正言顺了。

孟九成对刘佑的器重也是别有用心。利用他是宋人的原因,利用他和应纯之的关系,从南宋得到粮食、物资,甚至是工匠的支持。

当然,刘佑虽为一州刺史,但周围的幕僚都是北人,军权又掌握在萧英手中,他是不能够对孟九成构成威胁的。

何况,孟九成觉得刘佑也不是不能够争取,成为与自己一心的下属。尽管这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需要作很大的努力。

诸事商议已毕,孟九成把刘佑送出去,方才回屋。独自坐在桌案前,他收起那副自信沉稳的神情,摇头苦笑不已。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钱粮既是扩张的资本,也是桎棝发展的枷锁。就算把官僚机构精简到最小,用土地充军饷,但粮食呢,却一直是令孟九成感到头痛的事情。

如果有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那还好说,可战事一个接着一个,就必须维持一支数目众多的军队。

给军队供应粮食,又不能象对老百姓那样,有点米,再掺着蔬菜,饿不着就行。

所以,尽管有软妹系统的帮助,有镜子、香皂等的收入,现在的财政和后勤依然有些紧张。

而且,现在孟九成的身份有些尴尬,说得好听是一方霸主,说得难听就是占地称雄的贼寇。

没有叫得响、站得住的身份,孟九成想用高官厚禄笼络,或者用“施恩德,赐民爵”来敛财,也是难以奏效。

“施恩德,赐民爵”是汉朝曾经实行过的政策,到了西汉时,又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赐爵,即国有喜庆、大捷等,都可以赐百姓爵;另一种是鬻爵,便是逢财政困难的年度或者内外用兵筹措军费时,则募民以钱、粮食、奴隶入官府,可换取爵位。

因为获得爵位的人,可以获得封邑(高等级爵)、免除部分或全部赋税徭役、减刑、优先担任官职等。

所以,人民多买爵位以逃避赋税徭役。到后来,朝廷又往往以各种理由征发有爵位的人并加以种种其他负担以代替赋税徭役。渐渐的,民爵也就无人再买,也不再为人所重。

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民爵也是如此。孟九成认为可以给有功于国家的平民一个荣誉头衔,并且享受一定的特殊待遇,以为彰显。

但如果给予的特权太大,则又会产生负面效果,产生新的不公平。

因此,孟九成虽然不能用加设民爵来敛财,也只是觉得稍有遗憾而已。

如果象杨安儿那样“称王建制”,自然可以解决这个名义问题。但所失要大于所得,孟九成已经想得很明白。

首先是树大招风,不仅吸引金军的仇恨,且与其他义军也容易产生隔阂,导致被孤立;

其次是可能失去南宋的支持,南宋对类似义军这样的部队,一直以来的政策都是矛盾的。既想利用,又担心其坐大。孟九成称王,则必然引起南宋的疑惧。

所以,孟九成采取的策略便是低调,换句话说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急于称王是历代农民起义军领袖的通病,只有少数头脑冷静的人是例外。

秦末时,陈胜不听张耳、陈余忠言,过早称王,导致内部分裂,将领不服从命令,被秦军各个击破。

元末时,徐寿辉、张士诚、陈友谅、明玉珍等也纷纷称王建立自己的政权,纷纷败于富有远见的“缓称王”的朱八八。

再看眼前,先有杨安儿“称王建制”被金军所败,后又有郝定自立为帝,也是很快败亡。

这些教训太多太多,如果孟九成还不吸取,那他可真是枉为穿越者了。

第七十一章 内政之思

“缓称王”的道理似乎很简单,但却是在孟九成看来。

而抛开虚荣心,称王当然也有称王的好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做。

所以,称王与否还是要看具体的形势。而在称王条件尚不具备的前提下,这种做法显然是不明智的,结果只会招来更多的对手。

其实这一点,连杨妙真和王敏都没有看到。王敏就委婉地劝孟九成接过杨安儿的大旗,以招揽四方英雄。

显然,他们并没有投效南宋的心思,也对南宋没有什么好感。

孟九成当然也是如此,偏安不思进取,重文轻武已经到了偏激的地步,这样的朝廷岂能是他长远的依靠?

但现在,孟九成需要作出投靠南宋的样子,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要保持下去。

尽管要做出投靠南宋的样子,但孟九成还是采取了很多与南宋并不一样的政策,这是必然的事情。

南宋的灭亡,自然有他本身的原因和弊病,如果连这些都不敢改正,等待孟九成的岂不是同样的命运?

…………..

海州除了海景,也有很多名胜之地,孟九成和杨妙真带上护卫,第二天便去了海州州城外的桃花涧。

桃花涧,是云台山脉第一大涧,三十六景遍布其间,云雾缭绕、流泉飞瀑、石壁陡峭、步移景换、沿涧茂林、修竹吐翠,满山野花、闲草秀发,宛如一幅画中仙境。

当然,现在已经入冬,这样的美景却是看不到的。但峰上细流千回百转汇集成滔滔涧水,从山上挺拔的林木丛中幽幽穿过,桃花涧与裸露的山峰石骨共同构成一幅颇具风味的中国画,

孟九成和杨妙真信步游览,侍卫们则远远的散开警戒。

在一条溪水旁,众人暂时休息,孟九成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水面发呆。

微风徐来,袭人衣襟,山野的气息使他的心绪平稳许多。

他努力使自己什么也不想,只是偶尔拾起根树枝或石块,投到水面上,撒下一圈圈的圆晕,把胆怯的小鱼儿惊走。

以前孟九成有这样一个观点,觉得一个国家的好坏在于皇帝,皇帝是个贤明的君主,这个国家就能好;如果是个昏君,国家想好是不可能的。

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还是过于稚嫩了。做皇帝的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美女成群的生活,也是孟九成所向往,所要达到的最终目标。

但同时,孟九成也明白了皇帝的孤独。试想,有哪个臣子敢把皇帝作为朋友一样的对待呢?

每个人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因为只有皇帝手中掌管着生杀大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多的谎言,太多的欺骗,更要命的是,就算你想改变这样的状态,凭借皇帝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伴君如伴虎”,是的,大家可能都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可是反过来呢,大家都在想皇帝在想什么。如果你是皇帝,你不知道身边这么多人,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有更大的惶恐不安呢?

历史上总是说“忠言逆耳”,可是皇帝从何判断哪些是忠言呢?

每天有那么多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一句谎言说十遍也就成了真话。皇帝也是人啊,他不是神人可以辨别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而更多的被命运推上皇帝宝座的皇帝们又能如何呢?命运让他们当上了皇帝,太多的谎言粉饰了这个世界,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国家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个在荒年问灾民为什么不吃肉丸子的昏庸皇帝,被世人嘲笑了几百年,可是他真的错了吗?

他能问这句话,说明他还很善良,换个皇帝甚至更不当回事,只要自己过的好就行了。

平凡的人,拥有真挚的感情,真诚的朋友,真实的感觉,对于孟九成来说,这些都是还能拥有的宝贵的东西,等他达到更高的目标,哪怕并不是皇帝,或许也成为奢望了。

所以,孟九成意识到即便是皇帝,即便是英明的皇帝,也未必能够治理好国家。

毕竟,皇帝是一个人,不可能事必躬亲,不可能允毛蒜皮的事情都揽过来管理,他还是要依靠下面的官员。

也就是说,靠英明的皇帝,是人治,漏洞难免;只有制度和法律,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国家的稳定。

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治,在现在也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法治。

但却可以强调“以法治国”、“依法办事”的治国方式、制度及其运行机制,再逐渐由这种形式意义上的法治向实质意义上的法治逐渐过渡。

而且,这种法治的思想并不需要独创,而是可以借鉴法家的思想,稍加改进便可以实行。

不破不立,小破小立,大破大立。

孟九成已经意识到目前或许是个好时机,打着兴利除弊的旗帜,面对着金军,乃至蒙军的压力,很多麻烦会迎刃而解。等到形成了习惯,建立了框架,日后想改也就是不是那么简单了。

所以,现阶段虽然应该以军事为主,但法治和制度的建设也不应该放松。

没有踏实任事的属下,内政的顺畅不过是一句空话,孟九成还没自大到一个人就能力挽狂澜。

说实话,他现在把自己的作用定位于一面旗帜,一个稍显蹩脚的引路人。

尽管现阶段还能借助于对历史知识的了解,而投机取巧。

可等到历史偏离得太多,先知先觉终会消失,一个重新开始的篇章便需要一个团体或一个先进制度来谱写。

这并不是很遥远的事情,就象将要与蒙军作战一样,孟九成必须未雨绸缪,以便在将来,可以使局势还处于掌控之中。

尽管之前他也做了很多的工作,目前的内政也还能勉强支撑起军队,支撑起民众的温饱。但这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大更多的努力。

建政务学院;建军校;普及教育,最少要五年……

太阳很大,天空很蓝,空气很新鲜,思路慢慢捋顺的孟九成心情在变好。

……………

第七十二章 边创业边改革

其实,孟九成早就有推行教育的想法,只是事业初创,在资金方面实在是捉襟见肘,也只能不断拖延。

即便是现在,要拿出足够的资金也是相当困难。但孟九成决定不再等下去了,虽然困难重重,也要先建立起制度和框架,勇敢地推行下去。

在这个时空,改天换地、兴复华夏的重任落在了孟九成身上。

在历史车轮的滚动中,孟九成不时地扔出一颗石子,越来越大的石子,使历史车轮弹起的越来越高,终于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但这还远远不够,局面刚刚呈现,还十分的脆弱。

孟九成一边要筹谋着对抗近的和远的敌人,一边还要夯实自己的基础。

类似军校的讲武堂建起来,一批批忠于孟九成的军官会不断渗入军队,加强掌控;书院也要开张了,没有科举,那什么人能够做官,自然是书院的学生。

还有民间的普及教育,一个村一所书塾,每家适龄儿童都要去读书,至少五年,通过考试取得毕业证。

这种类似小学的普及教育当然是免费的,哪户不遵法令,便要重罚;而家中有一个去书塾读书的孩子,便会在赋税上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免,以减轻负担;如果供出一个五年后毕业的学生,则会有田地或其他方面的奖励……

杨妙真端茶倒水,在旁侍奉得周到。孟九成写完一张,她也拿起仔细阅读。尽管不是识得所有字,但也能明白大概内容。

等到孟九成终于停下笔,暂时休息一下的时候,杨妙真才开口说道:“官人,书院出身的便要为官为吏吧?”

“是啊!”孟九成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原来做官的,投靠过来也要入书院学习吗?”杨妙真眨了眨眼睛,继续就疑惑和不解发问。

孟九成想了想,说道:“多少也要入书院一段时间吧!”

杨妙真沉吟了一下,说道:“可有些官员完全可以直接任用,为何要入书院重新来过?很多官员想着纵使不能为官人运筹帷幄,留下作个行走洒扫之士也堪用的,又何必到书院重操学业?难道他们生平所学,就没一样可被官人看得上眼的吗?”

孟九成暗自冷笑,说道:“有些家伙自以为功名在身,或是学识优厚,说起论语、春秋,可以背诵出其中字句,甚至说出每句出自何处。但这样的人才,有用吗?

“目前的政策措施,我看是行之有效的。官员不加熟悉,并且知道其中关窍,如何能贯彻实施?”孟九成用手指重重叩击着桌案,继续表达心中的不满。

“连南宋和金国都算上,任职的官员又有多少懂得算学,熟悉法律条文,识得民生稼穑。且不说运筹帷幄,单说治理地方吧,也得清楚治下多少百姓。每年税收中留出多少,才能补贴劳力不足之家,使其不至于心生怨恨,铤而走险。要算出每年雇佣多少民壮,才能修整河道,平整道路……”

等孟九成说完,杨妙真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些许杂务自可交给从吏,何劳官员亲力亲为?家兄任命官员时,也是以文章论才能的。”

“从吏计算正确与否,官员心中岂可无数?若从吏相欺,引出事端,是谁之过?”孟九成不和妻子生气,玩笑般地说道:“娘子也知目前财政之紧张,又从哪里拿出多余钱粮供养废物官员及其从吏幕僚?”

“话虽如此——”杨妙真想了想,谨慎地劝道:“可这些还是与属下商议一番,才作决定的好。”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娘子所言极是,我只是想到哪就写到哪,肯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朱师父经验丰富,且没有私心,咱们回去时正好再拜见,和他商议一番。”

“其实官人想得也没有大错。”杨妙真劝谏完,又给了孟九成些安慰和夸赞,“如果做官只是写写诗词,拍拍上司马屁,那要之何用?”

哈哈,孟九成笑得畅快,拍了拍妻子的手,说道:“正是如此。娘子聪慧,一语中的。”

“要说聪慧,奴家连官人的一成也不如。”杨妙真细心地把纸张收起叠好,说道:“官人在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中,却能看出问题和弊端,连朱师父这饱学之士也未必知道呢!”

“正是习以为常,才不易被人们接受并改变。”孟九成叹息道:“趁着现在大业初创,立下章程来,以后倒少了更多的麻烦。”

硬实力,凭借孟九成的超前眼光是有办法增强的;软实力呢,也不能放松,这就是他急于推行诸般新政的原因。

而现在应该是建立体制的好时机。官僚机构小,自然有小的好处,起码那些文官固有的那些毛病少多了。

现在呢,新任的官员多是年轻后进,或是实心任事之辈。虽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但阻力不大。这对孟九成来说,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

自己的精力可以偏重于军事,但政事方面可以委托给象朱明这样信得过的官员办理。

改革的阻力呢,现在却是最小的。

事必躬亲,那是下层官员应该做到的,孟九成很早便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他一步步组建起政治、经济、军事上的较合理架构,他懂得放权和任用,懂得组织和管理。

说白了,他就是车头,掌握着方向,掌握着行驶的行奏,使根据地这个大车厢能够承载着各种负重,沿着他设定的道路前进。

道路已经不同以往,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的。

改制?孟九成觉得并不够确切,要说改革,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而他也知道,在历史上正常的改革进程,就是权术和实力较量的过程。它的艰难性曾使得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改革家都头破血流、身败名裂。

而往往那时,可怜的人们,要么冰冷麻木地看着改革的失败,要么疯狂地扑了上来撕扯着失败者的血肉——所有人都把他们痛苦的根源推到改革家头上了。

如此血淋淋的教训,孟九成不会不知道,但他却不认为自己会落到那个地步。

第七十三章 商议

通过历史上的借鉴,孟九成看清了改革成功与否的一个关键,那便是不必急于求治,不必追求尽善尽美,只要使社会各阶层、各类身份的人大多数都能获得实际利益,便能赢得最广泛的支持。

也就是说,痛苦的根源不可能消除,但却只能集中在尽可能少的一部分人头上。

说白了,争取大多数,孤立少数,这便是孟九成最简单的手段。

他要在强权失去控制能力之前必须收到改革的成果,才能取得改革得利者的拥护以加强和继续自己的事业。

所以,有反对,有批评,但掀不起大风浪。几只苍蝇叫,又岂能阻挡孟九成边改革边前进的步伐?

没错,在厮杀的血浴中,在遍地的狼烟里,一个伟大的帝国正在混乱的大地深处孕育、成长、壮大,使劲地挣扎,谁也无法压抑住这股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它在黑暗里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踹着坚硬的时空之壁,石屑簌簌而下,地面开始龟裂,山林开始颤抖,海水开始沸腾??????

嗯?嗯!现在还只是孟九成的意淫而已,到底是梦想成真,还是折戟沉沙,也只有老天才知道。

在海州呆了数天后,孟九成和杨妙真开始折返回家。所谓的家,便是设在密州的府宅。

地盘在变化,孟九成作为最高决策者,所住何处也就要照顾到方方面面。

离北面的防线近一些,更方便指挥调度;离青岛商港近一些,随着商人的增多,一些措施的调整也能很快得到回应。

而作为最为稳固的根据地核心——莒州,便是朱明在坐镇。在这里建校立院,也是最为安全。

于是,返回密州的途中,孟九成又到莒州去了一趟,与朱明商议要推出的诸项政策。

到了莒州,孟九成在朱明那里竟然见到了一个熟人,也是一个意外的人——方琛南。

方琛南本是完颜伯德的幕僚,被孟九成的假归降所骗,在孟九成所派人员的“保护”下,在根据地内行走观看。

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过了几天,完颜伯德便兵败身死,方琛南也立刻没了原来的待遇。

“保护”还是有的,却没有了自由。方琛南虽然没被关进大牢,也形同羁押软禁。

好在朱明曾任金国官职,与方琛南有过一面之交,觉得他也算是个人才,便召来在自己手下听用。

方琛南也没办法,便这样混了下去。但随着红巾军的屡番获胜,以及根据地治理的日见成效,他原来不情不愿的心思,却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其实,培养地方政务官员的事情,朱明一直在做,也有过开书院的想法。只是财政不宽裕,并没有马上实施。

而孟九成这次提出来的,却比开书院更宏大。村村设书塾,适龄儿童人人要念书。光这个设想,就足够惊世骇俗了。

要知道,历朝历代,读书人都是一种尊荣的称呼,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获得的,更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而且,女子不能入学,商贾、部曲、奴婢等人群不能入试。古代教育普及率低下,也与社会制度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在北宋时,社会阶层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古而有之的良贱制度已经完全动摇而不能够成立了。

到了南宋时期,刚性的良贱制度已经基本消亡,剩下的则是人们在长期的观念中形成的良贱之分而已。

“不问良贱,考试合格则可入书院学习?”朱明捋着胡子,表情并不惊讶。

孟九成便出身微贱,以后还要招揽吸纳很多的义军,也多是社会底层出身,从事百业。这样一来,良贱自然要淡化处理。

“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孟九成坦然答道:“孔夫子亦曰:有教无类。”

朱明笑了笑,说道:“既是先贤所云,倒也无可厚菲。崇儒术、兴学校,亦是安定民心之善法。”

安定民心的善法?孟九成倒是有些想不通,尽管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比如应纯之,到任楚州之后,面对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局面,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带领属员把一座破败的庙宇整修成儒学校舍,通过此举来安定民心。

只是孟九成不明白,建学校与安定民心到底有多大关系呢?当然,朱明既然给提高到这个层次,他也乐得接受。

“至于村村设书塾,恐怕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朱明转而说道:“首先是师资力量,上哪去找那么多的老师?既便人员数量够了,可他们是否愿意在村中教学呢?”

没有功名,只能赚到不愁吃喝的钱财,这确实不是一个读书人的理想。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困难。等到教育普及了,有资格教孩子的还能少了?

“我觉得可以考虑给予功名,或者是一段时间后能有做官的机会。”孟九成对此也有想法,不过是钱财或其他方面的鼓励罢了。

“不可,不可。”没等朱明说话,在旁听着的方琛南忍不住出言反对,“既有功名,就有俸禄,哪怕是只够吃饱肚子的。如此,岂能满足,岂能安心任教?”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既要他们教书育人,又哪能亏待了他们?功名、俸禄可算是酬功,算是衣食无忧、安心教书的基础。至于以后的个人发展,如果有本事,我倒还真希望他们能不断进取。”

朱明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功名、俸禄可以暂时不提,只用钱粮来招募,若是事情不顺遂,再加码也不迟。”

“朱大人此言正是老成之见。”方琛南立刻表示赞同,说道:“功名是寒窗苦读得来的,岂能轻易给予?”

孟九成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这就象孟九成实施的惠民之政,总有些余地留待日后,而不是一步到位,再无施恩的空间。

人哪,就没有满足的时候。由低向高、由坏向好发展,自然是一片赞声;而一旦削减待遇,便立刻产生愤懑和怨恨。

第七十四章 联手作战的请求

凡事想当然,确实是不行的。

孟九成觉得很简单,但朱明和方琛南显然更熟悉那个时代的情况,看得更深更细。

对此,孟九成也不能固执己见。况且,就算是继续维持着封建社会的制度,只要民众能安居乐业,那也将是个留名青史的太平盛世。

所以,孟九成只好耐下性子,与朱明和方琛南又商议了一番,定下逐步实施的步骤,才转回胶州。

夫妻俩回到胶州没几天,刚刚缓解了长途旅行的疲劳,便又有人前来拜见。

对李全派人前来,孟九成是有预计的。

穆陵关虽然守住了,可李全的数万人马猥集于狭小的区域,如果不能进取,凭本身积攒的钱粮,又能支撑多久?

尽管仆散安贞虽然率花帽军和黄鹤袖军赶赴济南,作剿灭刘二祖的准备。但他留在临朐、潍州的军队,不仅有黄掴阿鲁答这样的大将指挥,还扶持着益都路总管田琢在招兵买马,实力依然使李全不敢小觑。

接见信使,收下礼物后,孟九成并没有马上作出答复,而是要与众将商议。

时节已经入冬,尽管军队在不断扩充,训练也在贯彻孟九成提出的“冬练三九”的号召,并未松懈。

但此时要展开攻势,显然不是孟九成所愿。起码也要再等两三个月,军队的数量、装备都上了新台阶,且仆散安贞开始进攻刘二祖的时候,再行动更为妥当。

那个时候,仆散安贞不能调兵增援,孟九成也没有对刘二祖失约,算是互相支援响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妙真便首先提出了反对,不同意此时与李全联手行动。

“李全号称李铁枪,却是胆小懦弱之辈。当初在穆陵关,竟不敢出战,累我军独力对敌。现在又求我军出战,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杨妙真还记着那时的事情,现在还有些忿忿不平。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娘子说得倒也有理。可毕竟都是抗金义军,若不帮他,军队垮下来,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杨妙真想了想,说道:“即便是出兵相助,这次也要以他们为主,咱们牵制一下,不要让他们再占了便宜。”

“是滴,是滴。”孟九成连连点头,停顿了一下,说道:“相助嘛,倒也不一定非要出兵作战。我想卖他们些粮食,让他们再支撑两三个月。那时候出兵作战,似乎更为有利。”

“他们——应该有些钱财。”杨妙真沉吟了一下,说道:“可还是要有个理由,才让人信服啊!”

“理由也简单。”孟九成说道:“仆散安贞攻打李全时,除了咱们出兵相助外,刘二祖所部也在行动,也是牵制支援嘛!”

“这么说也有道理。”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刘二祖既帮了李全,李全若是负义忘恩,以后就不与其交往,更不要说联合作战了。”

“是啊,李全想必也能想到这一层。”孟九成想了想,说道:“舅兄的属下李思温投奔了刘二祖,成亲时他也来了书信、送了礼物,这个人日后或许有用。”

杨妙真有些不解,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孟九成。

孟九成干笑了一声,说道:“即便是咱们与李全联手作战,刘二祖也多半不是仆散安贞的对手。要是失败,李思温会不会带残兵来投奔咱们呢?”

杨妙真这才听明白,不由得翻了翻眼睛,揶揄道:“嘴上说得好听,暗地里却等着人家兵败,好收拢人家的兵将。”

孟九成很无辜地一摊手,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呀,武器弹药支援了吧,出兵牵制也做到了吧?要是我说出动人马去他的地盘助战,刘二祖还不答应呢!”

“这倒也是啊!”杨妙真仔细一想,觉得孟九成说得也在理,尽管做法不是很光明正大,可也算是个预防的措施。

“义军虽多,却还是不能精诚团结,这是最大的弊端。”孟九成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的合军就没有这个毛病,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杨妙真撇了撇嘴,但心中却也同意孟九成的说法。

“刘二祖所部却难脱兵多心散的缺陷。”孟九成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彭义斌、郝定、时青、夏全等人都投附刘二祖,可要真打起仗来,未必会拼死向前,总会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所以,你才觉得刘二祖多半会败。”杨妙真觉得这个判断也不离谱。

“多作些准备总是好的。”孟九成说道:“刘二祖要是败了,咱们就要在西面增加兵马,提防金军了。”

“那我就给李思温写封书信?”杨妙真并不确定,试探着问道。

孟九成想了想,摇头道:“李思温既已是刘二祖的属下,再与旧主联系,甚是不妥。”

“那怎么办?”

孟九成笑道:“李思温是文人,思维肯定要缜密一些。我给刘二祖去封书信,提醒他仆散安贞可能要攻打。然后表示下慷慨,就说战事若不顺遂,可向东退却,我军可为接应。”

“啊——”杨妙真有些恍然大悟,说道:“刘二祖多半要拿你的书信,与众人商议。不光是李思温,其他部将若是知道咱们这里可以歇兵休整,战败后也大概会有前来投奔的心思。”

“娘子聪慧。”孟九成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

“哪有你的鬼心眼多。”杨妙真揶揄着,心却欢喜。

……………

在仆散安贞大举进攻时,李全所部放弃临朐,退守穆陵关,是有组织的,而不是溃败。所以,李全在穆陵关还是转移囤积了不少的粮草物资。

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在经营上是短腿的义军,所采取的解决之道便是攻城掠地,劫掠搜刮。

而越是城市,获得的物资越多。包括刘二祖、李全等义军,并不一定是喜欢攻城掠地,实在是要养军作战,就必须扩大地盘。

李全此番派来信使,希望两军能联合作战,也不是现在就没有了米粮。他打的主意是提早布置,别到了揭不开锅时,再想办法。

孟九成与幕僚商议过后,给李全写了书信,陈明理由,希望稍待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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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筹措军费

李全既然不是很紧迫,也无法反驳孟九成的理由,便同意等上两三个月,并拿出钱财,购买了一批粮食。手机访问 m.

处理完这件事情,已经是半月有余。孟九成这才算稍微轻松下来,每天处理各地送来的公文,并与各地的将领、官员保持着书信联系。

历史已经证明,只要有安定的社会环境,民心安定,生产恢复的速度是很快的。

更何况,根据地内实行的政策较为合理、宽松,海贸通路也不断拓展,财政状况也是日渐好转。

此时的南宋多年无战事,也没有大的天灾,府库充盈,粮价很低。而贩粮于青岛、岚山,即便是两倍三倍的价格,也是获利丰厚的一个法门。

随着从南贩粮的数量的增加,以及准入制等激励政策的推出,青岛商品交易所的粮价也不断下降,从原来的十倍,已经下降到三至四倍。

如果算上运费的话,粮食的价格其实也不算太高,总要给商人留出足够的获利的空间,才能保持长期的商贸不是。

而山东的其他地方,因为战乱,民众流离失所,田地荒芜,粮价却不断上涨,甚至是有钱也买不到。

别的地方粮荒越来越严重,两河地区甚至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可根据地内的情况却在不断好转,这实在是个奇怪的现象。

正因如此,红巾军的地盘内不断涌入逃难的流民。靠近淮河的海州,也因为安定,以及出台的优惠政策,吸引了很多南逃过淮水的流民又纷纷返回。

当时的南宋,对于南渡的“归化人”并不友好,朝令夕改也是平常。尽管目前因为金国衰弱,南宋边境的地方官对流民有所安置,可也只是差强人意。

住得不安心,靠赈济的粥食裹腹,再加上故土难离,流民返回也就不算什么意外了。

红巾军借此良机,再度扩充,编营训练。在进入贞祐四年(公元1216年)的时候,总兵力达到了四万有余。

三州之地,四万人马,其实也不算多。但这是与其他义军相比,而在孟九成看来,或是按照根据地的财政,已经是极限了。

而要有更多的军队,收取更多的赋税,就要把蛋糕做大,也就是要拓展地盘。

现在出兵作战,打下地盘、派驻官员、安定民心、推行政策,算起来总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样也就到了开春,正好春耕播种,不耽误农时,也减轻财政负担。

孟九成计算得很精细,并且调动了三万多大军向北集结,准备联合李全,对青、潍、淄、莱、宁海(辖牟平、文登二县)等州大举进攻。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在即将发动进攻的时候,孟九成赶到了青岛,亲自主持拍卖会。说白了,就是筹措军费。

这次拍卖会早在两三个月前便放出风声,今年只此一回,大型宝镜要全部售出。即便暂时没货,也接受预订,并有适当的优惠。

换句话说,错过这次拍卖会,今年便再没有大型宝镜出售,拿多少钱也没货。

至于预订,也要等上一年,订金约是宝镜价格的三分之一,并且按一定的利息,交付货物时给予减免。

这样一算,就是两年的宝镜都要在这次拍卖会上售出,两年之内再无此商品出售。

诱惑是肯定的,但这其中也有孟九成的小伎俩。比如预订款,就相当于低息贷款,相当于举债。

不管怎样,孟九成刚来到青岛,作为亲善的表示,宴请了前来的诸多商人,连他也感到很是意外。

因为在座的不仅有南宋的商人,泉州的蕃商,竟然还有高丽和倭国的商人。

孟九成当然不知道,精明的海商已经借助于青岛这个中转站,重新开通了高丽、倭国的商路,把镜子、香皂等商品贩卖过去,获利异常的丰厚。

而高丽和倭国商人也知道了青岛港重新开放(宋时专门在板桥镇(胶州市境内)设“市舶司”管理对外贸易),并试着跑过两回,对此也并不算陌生。

其实,在南宋时,明州(宁波)作为全国三大外贸口岸,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倭国和高丽。史载“高丽与日本诸蕃之至中国者,惟庆元得受而遣焉。”

而很多明州人还被日本商船雇来当翻译,尽管日语水平也不高。

宴会上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表示欢迎之意。等到孟九成回到府中,便相后有数拔商家前来拜见。

若论财力,自是以蕃商最为雄厚;但孟九成发现有几个南宋商人,明显是带有皇家色彩,或是衔皇命而来,为南宋皇室采购商品的。

在封建时代,谁最有钱,那自然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还有谁比他更富有?

所以,这几个宋商也显得财大气粗,信心颇足。

前来拜见的还有高丽商人和倭商,高丽商人的背后似乎也有皇室的影子,倭商则背景不明。

高丽商人和倭商并没有见过大镜子,只有零星的小镜子被贩卖至其国,已经足以令高丽人和倭人惊为神器。

等见到商品交易所内摆放的大镜子,这两国商人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想要购买回国,大发其财,却又苦于所携钱财不足。

蕃商的海船,宋商的粮食等物资,倭国的硝磺,高丽的……

孟九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高丽目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但从长远看,高丽也是值得拉拢的盟友。

所以,孟九成对高丽和倭国商人的请求并没有一口回绝,反倒是答应给他们各留一面宝镜,等他们运来所需的货物,或带来足够的钱财,再交付宝镜。

虽然对外号称是公开拍卖,但为了照顾各方利益,总有几面宝镜是在私下达成协议的。

价钱当然是低一些,可却能得到其他方面的弥补,比如船只、粮食、棉花、金属等货物的长久贩卖。

打发走了各方拜见的商人,孟九成才长出了一口气,喝着茶水,认真思索了一番。等到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他才转到后宅休息安歇。

李全既然不是很紧迫,也无法反驳孟九成的理由,便同意等上两三个月,并拿出钱财,购买了一批粮食。手机访问 m.

处理完这件事情,已经是半月有余。孟九成这才算稍微轻松下来,每天处理各地送来的公文,并与各地的将领、官员保持着书信联系。

历史已经证明,只要有安定的社会环境,民心安定,生产恢复的速度是很快的。

更何况,根据地内实行的政策较为合理、宽松,海贸通路也不断拓展,财政状况也是日渐好转。

此时的南宋多年无战事,也没有大的天灾,府库充盈,粮价很低。而贩粮于青岛、岚山,即便是两倍三倍的价格,也是获利丰厚的一个法门。

随着从南贩粮的数量的增加,以及准入制等激励政策的推出,青岛商品交易所的粮价也不断下降,从原来的十倍,已经下降到三至四倍。

如果算上运费的话,粮食的价格其实也不算太高,总要给商人留出足够的获利的空间,才能保持长期的商贸不是。

而山东的其他地方,因为战乱,民众流离失所,田地荒芜,粮价却不断上涨,甚至是有钱也买不到。

别的地方粮荒越来越严重,两河地区甚至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可根据地内的情况却在不断好转,这实在是个奇怪的现象。

正因如此,红巾军的地盘内不断涌入逃难的流民。靠近淮河的海州,也因为安定,以及出台的优惠政策,吸引了很多南逃过淮水的流民又纷纷返回。

当时的南宋,对于南渡的“归化人”并不友好,朝令夕改也是平常。尽管目前因为金国衰弱,南宋边境的地方官对流民有所安置,可也只是差强人意。

住得不安心,靠赈济的粥食裹腹,再加上故土难离,流民返回也就不算什么意外了。

红巾军借此良机,再度扩充,编营训练。在进入贞祐四年(公元1216年)的时候,总兵力达到了四万有余。

三州之地,四万人马,其实也不算多。但这是与其他义军相比,而在孟九成看来,或是按照根据地的财政,已经是极限了。

而要有更多的军队,收取更多的赋税,就要把蛋糕做大,也就是要拓展地盘。

现在出兵作战,打下地盘、派驻官员、安定民心、推行政策,算起来总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样也就到了开春,正好春耕播种,不耽误农时,也减轻财政负担。

孟九成计算得很精细,并且调动了三万多大军向北集结,准备联合李全,对青、潍、淄、莱、宁海(辖牟平、文登二县)等州大举进攻。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在即将发动进攻的时候,孟九成赶到了青岛,亲自主持拍卖会。说白了,就是筹措军费。

这次拍卖会早在两三个月前便放出风声,今年只此一回,大型宝镜要全部售出。即便暂时没货,也接受预订,并有适当的优惠。

换句话说,错过这次拍卖会,今年便再没有大型宝镜出售,拿多少钱也没货。

至于预订,也要等上一年,订金约是宝镜价格的三分之一,并且按一定的利息,交付货物时给予减免。

这样一算,就是两年的宝镜都要在这次拍卖会上售出,两年之内再无此商品出售。

诱惑是肯定的,但这其中也有孟九成的小伎俩。比如预订款,就相当于低息贷款,相当于举债。

不管怎样,孟九成刚来到青岛,作为亲善的表示,宴请了前来的诸多商人,连他也感到很是意外。

因为在座的不仅有南宋的商人,泉州的蕃商,竟然还有高丽和倭国的商人。

孟九成当然不知道,精明的海商已经借助于青岛这个中转站,重新开通了高丽、倭国的商路,把镜子、香皂等商品贩卖过去,获利异常的丰厚。

而高丽和倭国商人也知道了青岛港重新开放(宋时专门在板桥镇(胶州市境内)设“市舶司”管理对外贸易),并试着跑过两回,对此也并不算陌生。

其实,在南宋时,明州(宁波)作为全国三大外贸口岸,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倭国和高丽。史载“高丽与日本诸蕃之至中国者,惟庆元得受而遣焉。”

而很多明州人还被日本商船雇来当翻译,尽管日语水平也不高。

宴会上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表示欢迎之意。等到孟九成回到府中,便相后有数拔商家前来拜见。

若论财力,自是以蕃商最为雄厚;但孟九成发现有几个南宋商人,明显是带有皇家色彩,或是衔皇命而来,为南宋皇室采购商品的。

在封建时代,谁最有钱,那自然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还有谁比他更富有?

所以,这几个宋商也显得财大气粗,信心颇足。

前来拜见的还有高丽商人和倭商,高丽商人的背后似乎也有皇室的影子,倭商则背景不明。

高丽商人和倭商并没有见过大镜子,只有零星的小镜子被贩卖至其国,已经足以令高丽人和倭人惊为神器。

等见到商品交易所内摆放的大镜子,这两国商人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想要购买回国,大发其财,却又苦于所携钱财不足。

蕃商的海船,宋商的粮食等物资,倭国的硝磺,高丽的……

孟九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高丽目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但从长远看,高丽也是值得拉拢的盟友。

所以,孟九成对高丽和倭国商人的请求并没有一口回绝,反倒是答应给他们各留一面宝镜,等他们运来所需的货物,或带来足够的钱财,再交付宝镜。

虽然对外号称是公开拍卖,但为了照顾各方利益,总有几面宝镜是在私下达成协议的。

价钱当然是低一些,可却能得到其他方面的弥补,比如船只、粮食、棉花、金属等货物的长久贩卖。

打发走了各方拜见的商人,孟九成才长出了一口气,喝着茶水,认真思索了一番。等到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他才转到后宅休息安歇。

第七十六章 青楼

拍卖会定在第三天举行,内部的调剂已经完成,剩下的宝镜便看各家的实力,能抢到多少是多少了。

孟九成休息一夜,第二天便带着几名护卫,换上便装,到新建成的青岛卫城里巡视游览。

与青岛城稍有不同的是,卫城不设城主,按照建城时,商贾出资的多少,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进行日常管理。

当然,负责守城和维护治安的都是红巾军抽调的兵丁,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没有后患。

正因是这样的管理模式,卫城在宽松和自由度上,比青岛城更大。买卖铺户,客栈茶馆,甚至是青楼妓*院,在卫城中都有开设。

逛了一圈,孟九成和护卫走进茶馆,边喝茶,边听茶客谈天说地,算是体察民情。

一个年轻人走进茶馆,对着另一桌的茶客拱手道:“郭兄,怎地在这里消遣?”

“专为等你呢!”姓郭的茶客笑着起身,指了指那个年轻人,先给其他人做了介绍。

“久仰,久仰。”在座的茶客互相寒喧,说了几句门面话,便落座叙谈。

“莺春坊请来了福州的花魁娘子唐惜惜,喧喧嚷嚷了好几天,今晚是头一回迎宾纳客。”郭臣带着男人都懂的那种笑,轻弹了下茶盏,说道:“如此乐事,岂能少了咱们兄弟?”

花魁娘子,这名字真雅啊!若说是妓女,高级*****,倒是落了下层。应该说是大明星来了,赶紧去看哇!

孟九成对此事也是略有耳闻,只是佩服开青楼的商人精明,却并不怎么关心。宣传造势的噱头弄完了,莺春坊就要捧出这高价请来的名角,狠赚那些精虫上脑的傻*逼的钱了。

看这几个茶客的穿戴,应该是商家子弟,怀中多金,

“今日刚采购完各种货物,还待装船,且兄弟身上并未带多少钱钞,这莺春楼嘛,兄弟就不去了。”年轻人找到了推辞的借口,说得合情合理。

郭姓茶客看着年轻人,似笑非笑,有些调侃地说道:“既邀陶兄弟来,自是我的东道,哪用你来花钱。嗯,这下,陶兄弟还有何话说?”

陶公子只得苦笑了,再找借口就不令人信服了,反倒容易让郭臣误会,以为他不想与其交往。

“今日迎客,去的人肯定很多。”郭臣笑着说道:“咱们要文有陶兄弟和陈兄弟,要武有王大哥和蒋兄弟,文武齐备,还怕不夺个头彩?”

不过是去嫖个妓,还要多大阵仗?孟九成若有所思地看了这边一眼,心中有些好笑?大冬天的,拿个折扇,装什么有学问啊?

陈公子淡淡而笑,手中摇着折扇,虽未说话,但似乎对自己的才学很是自负。

郭臣眨着眼睛,见陈公子的脸上有轻视之色一闪而过,不由得为陶公子说道:“陶兄弟的文采虽未见过,但名声不小,说出的道理也每每令某叹服。”

“郭兄过奖了。”陶公子笑了笑,以示感谢,说道:“兄弟自知没有登科入仕的学问,才随父经商,这也没有什么可掩饰托词的。”

“陶兄弟直率诚实,只此性情,便值得相交。”陈公子对陶公子的谦逊略有所动,说话的神情也就有所和缓,却不知说这话也是托大,倒象坐实了陶公子的谦逊之语——才学有限。

你想与我结交,我还要看你是什么人呢?陶公子颇有成府,含笑不语,端盏饮茶。

正等待着,只见一个仆人匆匆而来,进了茶馆,见过郭臣,说道:“蒋先生说那风月场所不是他所喜欢的地方,与人畅饮论武才是所好。所以,请官人们自去消遣快活,不必等他。”

郭臣愣怔了一下,拍腿道:“老蒋倒是狡滑,借故跑了,却少了两员大将。”

陶公子张了张嘴,他也想回家,可却知道人已少了,郭臣是不会再放他走的。

郭臣懊恼片刻,也没有办法,可到底是豪爽洒脱的性子,招呼着陶公子、陈公子一起动身,前往莺春楼,说要抢个先,占个好座。

“不如先去吃饭,然后再去。”陶公子认为这种娱乐场所就是宰人的地方,一壶茶水都要翻个几十倍的价钱,更别说吃饭饮酒了。所以,他有些委婉地提出建议。

“喝花酒才有趣味,到了那里还愁饿着肚皮?”郭臣却是不依,典型的富二代嘴脸,你替他省钱都不高兴,“走,走,现下就去。”

三人出了茶馆,直奔莺春坊。

花魁娘子啊,不知有几分颜色。既是从宋地而来,倒真想去见识一下。

孟九成摸着下巴,颇为心动。想了一会儿,起身带着护卫也出了茶馆。

到了莺春坊门前,便看到红灯高悬,车马喧嚣。

卫城虽赶不临安等大城市的繁华,可有很多商人都在此设有店铺,只是档次较低,文人才子不多,多是有几个糟钱的土豪。什么绸缎庄、酒楼、客栈,连杂货铺的小老板也来凑个热闹。

不说能不能亲近大牌明星吧,露个脸儿看一眼,以后作为饭后茶资也不错。再者,妓*院里女人多的是,顺便快活快活也是不错啊!

进了莺春坊,眼前尽是靓丽的身影,娇柔的语声,扑鼻的脂粉香气。今晚的主角是唐惜惜,可也带动了整个莺春坊的生意。

毕竟唐惜惜只有一个,不是哪个人都能够一亲芳泽的。

所以,莺春坊的姑娘们个个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摇荡着登徒浪子的心旌。即便没有恩客照顾,献香送勤或宴前唱个曲儿,嫖客也必须给予厚赏,谓之“祗应”。

“三位官人是喝普通花酒,还是去后楼捧花魁娘子的场?”早有姑娘花枝招展地迎上来,眉目传情地介绍道:“若是去后楼,入园费十贯;若是就在前楼快活,奴家去叫姐妹,个个如花似玉,包管官人们满意。”

“自是去后园,见识一下花魁娘子。”郭臣根本没把十贯登楼费看在眼里,大手一挥,也不管那姑娘微露出失望之色。

十贯入场费?嘿嘿,在俺们这里也算是天价了。何况还只是入园费,那里的酒菜等供应,不用想,也是提高了十几倍不止。

孟九成微抿嘴角,心中感慨,掏了钱财,只带了两名护卫直奔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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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花魁娘子

在那个时代,逛妓*院并不为人耻笑,相反,倒还弄出很多风雅的事情。56书库新网址: .

比如这个花魁娘子唐惜惜,不管是自抬身价也好,假清高也罢,却是卖艺不卖身。况且,也不是光花钱,便能作入幕之宾的。

人家还挑呢,要有点文才,颜值也要差不多,长得歪瓜裂枣的,粗俗不堪的,使出大价钱,人家也不一定接待你呢!

最常见的便是弄些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的题难为客人,显得自己有文化,有学识,有技艺,凡夫俗子的看不上眼。可不象那普通货色,站成一排,搔首弄姿、媚眼飘飞地主动挑逗。

来到后楼大厅,又有跑腿当差的“大茶壶”给三人安排桌位,摆菜置酒。一桌一桌,呼朋唤友,总有三四十个冤大头,坐了十几桌。

“真是——”陈公子瞅着这形形色色的人,不禁摇头,带着鄙夷之色,显是瞧不起这些三教九流。

郭臣瞪着大眼珠子,只往楼上瞅,嘴里还嘀咕,“好大的架子,连个面儿都见不着嘛?”

孟九成在另一桌落座,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禁翻了翻眼睛。心说,吊的就是你的胃口。

眼见酒菜摆好,他便不客气地吃喝起来。这酒菜,可比外面贵了十倍不止,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几名女子坐在楼上窗边,隔着纱帘,正望着楼下的众人。

“姐姐,外面那些人好无趣!”一名年少侍女撇着小嘴说道:“到底是小地方,象样儿的没有几个,扫兴。”

“就是!你瞧他们那样儿!估摸着就是有几个臭钱,还要扮成读书人的样子,那俗不可耐的样子,一眼就看穿了呢!”另有一名侍女不屑道:“姐姐,咱们赶紧出题,让他们滚蛋,落得耳根清净。”

“抬琴出去吧!”那名被唤做姐姐的人正是唐惜惜,她站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下面,不管是粗俗的、文雅的,都装出一副正八经的样子,着实可笑。

“唉!”唐惜惜厌恶归厌恶,却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想来就来,想坐就坐,真是快活啊!若是我等也能有这般自由,还有何求?笑他们粗俗无赖,倒不如笑自己没有这样的命运!”

“姐姐,待报了大仇,还不自由?哎?你看那人——”瓶儿突然发现了新奇事,笑道:“穿得人模人样,吃喝起来象饿死鬼投胎。”

唐惜惜注目看了看,淡淡一笑,也不以为然。

“咦,那好象是孟帅。”贵儿是唐惜惜到了青岛后买来的丫环,却是本地人,更是偶尔见过孟九成一面。

唐惜惜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再说楼下众人,吃喝的多没有心思,不时向楼上瞟来望去,只等美人出场。心中焦躁,却还假作镇静,不敢将粗鲁之态露之于外。

孟九成吃得差不多了,看看周围,心中也是好笑。正看着,却发现斜对面的一张桌上,也有人在看着自己。

明眸皓齿,颜色秀丽……孟九成瞬间作出评价,不由得嘿然一笑。

穿上男人衣服,俺也认得出你这个假小子。

孟九成微微抬头,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喉结上点了点,对着那个假小子露出揶揄的笑容。

假小子眼睛瞪圆,皱眉挤鼻,狠狠白了孟九成一眼,转头不理他了。

正在此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两个女子出现在轻纱笼着的楼口,把琴摆在案上。

喧嚣的声音静了下去,众人巴望着,只见一女子婀娜而来,虽然隔着纱帐,单看体态,也令人心痒难耐。

唐惜惜落座,手抚琴弦,叮咚一声,如玉珠迸落,接着便如流水般抚起琴来。琴音时而婉约时而激昂,时而似绕着山梁奔流而下,时而又有如黄昏的钟声般古朴峻雅。

在座众人或迷醉于琴声之中,或痴迷于轻纱后那倾城绝世的面容,待到“叮咚”的一声收住,象鼓磐那样清脆,叫好声顿时充盈了整个大厅。

“琴声幽幽,后却清淡,寥寥的几声弦鸣,透出一股卓然之意。”陈公子摇头晃脑,似乎还在品味,“只是这琴声却有些不适合如此的热闹景象。”

郭臣眨巴着眼睛,并没有什么感悟的样子,显然是个音盲。

孟九成虽然听不出琴音之意,但头脑聪明,听陈公子感慨品评,很快便有了自己的认识。

堕入风尘,何尝是女人所愿,不过是身不由己,唐惜惜自不例外。

眼前众人捧着,不过是图其美色,想要找个真心对己的,过上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又谈何容易?容颜易逝,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这么一想,唐惜惜的琴声中有卓然之音,想必是有明志之意,期待着能象那归隐泉林的隐者,不再在人前抛头露面、强颜欢笑。

孟九成能换位思考,这是一个长处,但不熟悉古代音乐,也就没有听琴辨意的雅骨。若是没有旁人点评,他也很难想得这么深。

“快把轻纱掀开,让我等一睹唐姑娘的芳容!”有人开始大叫,又有人随声附和起来,纷纷叫嚷着要看一看唐惜惜。

众人叫嚷不休,便见轻纱一挑,走出一名年少的侍女,明眸皓齿,颜色秀丽,说话还有些稚嫩,但宛转的嗓音很好听。

“各位官人赏光,是我家姑娘的福分。只不过我家姑娘接宾纳客却也是有规矩的,卖艺不卖身,每晚只接一人。所以,照例要出了考题,答得好的才能登楼见面;登楼之后呢,还要再考,最佳者,方可与我家姑娘单独相处!”

众人听了规矩,寻思半晌,有人便已经发现其中弊端。这答得好不好,还不是唐惜惜说了算,倒不是只比才学,还要看人家能不能看上眼呢!

果然还是看脸的社会啊!孟九成心中暗笑,这帮傻*逼,花了大钱,拿捏着吃喝,只听了一首琴曲,只怕连人家的脸儿都看不到,现在心痛了吧?

嗯,这还不算完,还要挑些大脑袋再掏一笔登楼费,见上一面,倒不如称为“见面费”合适呢!

虽然众人多数不满,可也不敢太过分。这莺春坊可不是一般人来撒野无赖的地方,人家是有后台的,雇请的保镖也很厉害。

在那个时代,逛妓*院并不为人耻笑,相反,倒还弄出很多风雅的事情。56书库新网址: .

比如这个花魁娘子唐惜惜,不管是自抬身价也好,假清高也罢,却是卖艺不卖身。况且,也不是光花钱,便能作入幕之宾的。

人家还挑呢,要有点文才,颜值也要差不多,长得歪瓜裂枣的,粗俗不堪的,使出大价钱,人家也不一定接待你呢!

最常见的便是弄些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的题难为客人,显得自己有文化,有学识,有技艺,凡夫俗子的看不上眼。可不象那普通货色,站成一排,搔首弄姿、媚眼飘飞地主动挑逗。

来到后楼大厅,又有跑腿当差的“大茶壶”给三人安排桌位,摆菜置酒。一桌一桌,呼朋唤友,总有三四十个冤大头,坐了十几桌。

“真是——”陈公子瞅着这形形色色的人,不禁摇头,带着鄙夷之色,显是瞧不起这些三教九流。

郭臣瞪着大眼珠子,只往楼上瞅,嘴里还嘀咕,“好大的架子,连个面儿都见不着嘛?”

孟九成在另一桌落座,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禁翻了翻眼睛。心说,吊的就是你的胃口。

眼见酒菜摆好,他便不客气地吃喝起来。这酒菜,可比外面贵了十倍不止,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几名女子坐在楼上窗边,隔着纱帘,正望着楼下的众人。

“姐姐,外面那些人好无趣!”一名年少侍女撇着小嘴说道:“到底是小地方,象样儿的没有几个,扫兴。”

“就是!你瞧他们那样儿!估摸着就是有几个臭钱,还要扮成读书人的样子,那俗不可耐的样子,一眼就看穿了呢!”另有一名侍女不屑道:“姐姐,咱们赶紧出题,让他们滚蛋,落得耳根清净。”

“抬琴出去吧!”那名被唤做姐姐的人正是唐惜惜,她站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下面,不管是粗俗的、文雅的,都装出一副正八经的样子,着实可笑。

“唉!”唐惜惜厌恶归厌恶,却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想来就来,想坐就坐,真是快活啊!若是我等也能有这般自由,还有何求?笑他们粗俗无赖,倒不如笑自己没有这样的命运!”

“姐姐,待报了大仇,还不自由?哎?你看那人——”瓶儿突然发现了新奇事,笑道:“穿得人模人样,吃喝起来象饿死鬼投胎。”

唐惜惜注目看了看,淡淡一笑,也不以为然。

“咦,那好象是孟帅。”贵儿是唐惜惜到了青岛后买来的丫环,却是本地人,更是偶尔见过孟九成一面。

唐惜惜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再说楼下众人,吃喝的多没有心思,不时向楼上瞟来望去,只等美人出场。心中焦躁,却还假作镇静,不敢将粗鲁之态露之于外。

孟九成吃得差不多了,看看周围,心中也是好笑。正看着,却发现斜对面的一张桌上,也有人在看着自己。

明眸皓齿,颜色秀丽……孟九成瞬间作出评价,不由得嘿然一笑。

穿上男人衣服,俺也认得出你这个假小子。

孟九成微微抬头,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喉结上点了点,对着那个假小子露出揶揄的笑容。

假小子眼睛瞪圆,皱眉挤鼻,狠狠白了孟九成一眼,转头不理他了。

正在此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两个女子出现在轻纱笼着的楼口,把琴摆在案上。

喧嚣的声音静了下去,众人巴望着,只见一女子婀娜而来,虽然隔着纱帐,单看体态,也令人心痒难耐。

唐惜惜落座,手抚琴弦,叮咚一声,如玉珠迸落,接着便如流水般抚起琴来。琴音时而婉约时而激昂,时而似绕着山梁奔流而下,时而又有如黄昏的钟声般古朴峻雅。

在座众人或迷醉于琴声之中,或痴迷于轻纱后那倾城绝世的面容,待到“叮咚”的一声收住,象鼓磐那样清脆,叫好声顿时充盈了整个大厅。

“琴声幽幽,后却清淡,寥寥的几声弦鸣,透出一股卓然之意。”陈公子摇头晃脑,似乎还在品味,“只是这琴声却有些不适合如此的热闹景象。”

郭臣眨巴着眼睛,并没有什么感悟的样子,显然是个音盲。

孟九成虽然听不出琴音之意,但头脑聪明,听陈公子感慨品评,很快便有了自己的认识。

堕入风尘,何尝是女人所愿,不过是身不由己,唐惜惜自不例外。

眼前众人捧着,不过是图其美色,想要找个真心对己的,过上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又谈何容易?容颜易逝,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这么一想,唐惜惜的琴声中有卓然之音,想必是有明志之意,期待着能象那归隐泉林的隐者,不再在人前抛头露面、强颜欢笑。

孟九成能换位思考,这是一个长处,但不熟悉古代音乐,也就没有听琴辨意的雅骨。若是没有旁人点评,他也很难想得这么深。

“快把轻纱掀开,让我等一睹唐姑娘的芳容!”有人开始大叫,又有人随声附和起来,纷纷叫嚷着要看一看唐惜惜。

众人叫嚷不休,便见轻纱一挑,走出一名年少的侍女,明眸皓齿,颜色秀丽,说话还有些稚嫩,但宛转的嗓音很好听。

“各位官人赏光,是我家姑娘的福分。只不过我家姑娘接宾纳客却也是有规矩的,卖艺不卖身,每晚只接一人。所以,照例要出了考题,答得好的才能登楼见面;登楼之后呢,还要再考,最佳者,方可与我家姑娘单独相处!”

众人听了规矩,寻思半晌,有人便已经发现其中弊端。这答得好不好,还不是唐惜惜说了算,倒不是只比才学,还要看人家能不能看上眼呢!

果然还是看脸的社会啊!孟九成心中暗笑,这帮傻*逼,花了大钱,拿捏着吃喝,只听了一首琴曲,只怕连人家的脸儿都看不到,现在心痛了吧?

嗯,这还不算完,还要挑些大脑袋再掏一笔登楼费,见上一面,倒不如称为“见面费”合适呢!

虽然众人多数不满,可也不敢太过分。这莺春坊可不是一般人来撒野无赖的地方,人家是有后台的,雇请的保镖也很厉害。

第七十八章 猜谜

喧嚣声渐渐平息,估计是因为大厅周围出现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机访问 m.

“花魁娘子,就应该有此规矩。”陈公子倒不以为意,反倒露出赞赏之色,说道:“若是贩夫走卒都能一睹芳容,与那寻常烟花又有何分别?”

“既来了,总要看看这花魁娘子是如何的绝色。”郭臣心中没有多少底气,嘴上却还逞强,“二位兄弟,打起精神来,纵不能独占鳌头,也要登上楼去吧?”

孟九成嘿然一笑,心中已有退意,想借着答题失败而脱身。

陈公子却面现傲色,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若是不能登楼,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你牛,看你装*逼到几时?孟九成挟起第二根鸡大腿,用力咬了下去。

瓶儿说完规矩,贵儿也走出轻纱,款步下楼,手中拿着个托盘。她岁数与瓶儿相仿,容貌的秀丽不相上下,只是一双眼睛,极是灵动。

“诸位且听第一题。”瓶儿微抿小嘴,露出腮边酒窝,可爱神情下却有几分狡黠,脆声说道:“車中猴,禾中走,一日夫,門东草。请打四个字。如有猜出的,请写在纸上,交与蓉儿。”

唉,轻纱后唐惜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了很多人,都不能全部解出梦中的字谜。枉自己海路飘泊,来到这北地,还抱着一丝希望。可看下面这些人也没有哪个象是博闻闳览的,只怕冷场之后又要换题了。

题已出,众人都陷入思考,陈公子更是默然凝想,还用扇子在空中画了又画。

郭臣瞪着大眼睛,抓耳挠腮,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根本就是没有头绪的样子。

孟九成却是垂下眼睑,心中吃惊。如果平白给他这个字谜,他也是不能全猜出来的。

可这个字谜却是出在一部古书当中,还涉及到了杀人越货的命案,就不由得他不谨慎考虑了。

虽然这个字谜被拆开了,孟九成估摸也是唐惜惜或瓶儿为了尽量保密,不走漏风声,而故意为之,但孟九成也不敢轻易作答。

开始是沉寂般的思索,然后同桌相熟的朋友便低声商议起来。

贵儿捧着托盘,俏然而立,燕语莺声地说道:“相熟好友自可商议,四个字谜也不需全部答出,以一盏茶时间为限,答出多者为佳。”

集体智慧嘛,倒象是要多拉几个冤大头而已。

孟九成不动声色,旁桌叫郭臣的却有些急不可待,凑近陈公子,问道:“兄弟,可有答案?”

陈公子嗯了一声,皱眉低声道:“‘禾中走’是穿田过,‘田’出两头,是‘申’字也;‘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一‘日’,是‘春’字也。其他两个,还要思量。”

“猜出两个也差不多能登楼了。”郭臣咧嘴一笑,急着招手,“那个,小丫头,过来,俺们猜出来了。”

陈公子阻之不及,埋怨道:“郭兄,也忒性急了。”

陶公子倒很深沉,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淡淡地笑着,也不参与。

贵儿依言走来,把托盘一捧,眼波流动,好奇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笔墨纸砚已经捧来,陈公子也没有办法,在纸上写了猜出的两字,又拖延着不肯放进托盘,还在苦苦思索。

“拿纸笔过来,我猜出来了。”假小子突然开口说道,故意粗着嗓子。

孟九成转头看着假小子,又碰上了白眼,不禁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你为何却是不猜,难道过于简单,您不屑为之?或是头脑蠢笨,一个也猜不出。”蓉儿写罢答案,终是小孩心性,见孟九成事不关己、毫无兴趣的样子,又揭穿她身份,还再三取笑她,不由得翻眼挑衅。

孟九成看了蓉儿一眼,笑道:“你聪明,可是全猜出来了?”

“反正比你强。”蓉儿小鼻子一绉,取笑道:“挺大个子,却是没有学识,丢人也不。”

“官人莫怪,我家小,公子口无遮挡。”同桌的中年人赶忙拱手赔礼。

孟九成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猜个字谜而已,与学识有何关系?更与经世济用不沾边……”

“好大的口气。”蓉儿一撇小嘴,说道:“这么说,你学的是经世济用的学问喽?反正也考较不了,且听你吹嘘好了。”

孟九成见这小丫头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由得恶作剧心起,笑道:“那我要猜出来呢,你且叫我一声哥哥如何?”

蓉儿斜着眼睛看着孟九成,半晌才说道:“你倒是猜呀!”

孟九成不跟小丫头追究叫哥哥的事,笑着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折叠两下,放入了托盘。

“耶?真猜出来了?”蓉儿瞪圆眼睛。

孟九成见她样子可爱,调侃道:“我猜编的,任你出多少字谜,按数凑上不就行了?”

蓉儿有些迷茫,虽然聪慧,却少见这无赖手段。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想了想,伸手拦住贵儿,脆声说道:“字谜要猜出,还要写上如何解的,这才作数。”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孟九成。

孟九成不禁失笑,着实喜爱这丫头的样子。

“现在却是说不得。”贵儿连忙阻止,“等大家猜完再解不迟。”

“说不得便写在纸上。”蓉儿不依不饶,伸手把自家写的纸拿过来,提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孟九成摇了摇头,笑着也依言而做,在纸上写道:“‘車’中去上下各一画,是‘申’字,申属猴,故曰‘车中猴’;‘草’下有‘门’,‘门’中有‘东’,乃‘蘭’字也。”

“原来车中猴是如此解啊!”蓉儿扒着眼偷瞧,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由得嘀咕着:“厉害呢,还真有点小聪明。”

孟九成写完抬头,冲着小丫头挤了下眼睛,笑得开心。

贵儿收完答案,上楼交与唐惜惜,又低声诉说了几句,独拿出蓉儿和孟九成写的答案,指点给唐惜惜看。

唐惜惜看过之后,略一沉思,醒悟道:“果然如此,解得精妙啊!若非孟帅,到底不晓仇人名姓,冥冥之中,负了父兄。如今既有了主名,身虽女子,不问那里,誓将访杀此二贼。”

喧嚣声渐渐平息,估计是因为大厅周围出现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机访问 m.

“花魁娘子,就应该有此规矩。”陈公子倒不以为意,反倒露出赞赏之色,说道:“若是贩夫走卒都能一睹芳容,与那寻常烟花又有何分别?”

“既来了,总要看看这花魁娘子是如何的绝色。”郭臣心中没有多少底气,嘴上却还逞强,“二位兄弟,打起精神来,纵不能独占鳌头,也要登上楼去吧?”

孟九成嘿然一笑,心中已有退意,想借着答题失败而脱身。

陈公子却面现傲色,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若是不能登楼,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你牛,看你装*逼到几时?孟九成挟起第二根鸡大腿,用力咬了下去。

瓶儿说完规矩,贵儿也走出轻纱,款步下楼,手中拿着个托盘。她岁数与瓶儿相仿,容貌的秀丽不相上下,只是一双眼睛,极是灵动。

“诸位且听第一题。”瓶儿微抿小嘴,露出腮边酒窝,可爱神情下却有几分狡黠,脆声说道:“車中猴,禾中走,一日夫,門东草。请打四个字。如有猜出的,请写在纸上,交与蓉儿。”

唉,轻纱后唐惜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了很多人,都不能全部解出梦中的字谜。枉自己海路飘泊,来到这北地,还抱着一丝希望。可看下面这些人也没有哪个象是博闻闳览的,只怕冷场之后又要换题了。

题已出,众人都陷入思考,陈公子更是默然凝想,还用扇子在空中画了又画。

郭臣瞪着大眼睛,抓耳挠腮,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根本就是没有头绪的样子。

孟九成却是垂下眼睑,心中吃惊。如果平白给他这个字谜,他也是不能全猜出来的。

可这个字谜却是出在一部古书当中,还涉及到了杀人越货的命案,就不由得他不谨慎考虑了。

虽然这个字谜被拆开了,孟九成估摸也是唐惜惜或瓶儿为了尽量保密,不走漏风声,而故意为之,但孟九成也不敢轻易作答。

开始是沉寂般的思索,然后同桌相熟的朋友便低声商议起来。

贵儿捧着托盘,俏然而立,燕语莺声地说道:“相熟好友自可商议,四个字谜也不需全部答出,以一盏茶时间为限,答出多者为佳。”

集体智慧嘛,倒象是要多拉几个冤大头而已。

孟九成不动声色,旁桌叫郭臣的却有些急不可待,凑近陈公子,问道:“兄弟,可有答案?”

陈公子嗯了一声,皱眉低声道:“‘禾中走’是穿田过,‘田’出两头,是‘申’字也;‘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一‘日’,是‘春’字也。其他两个,还要思量。”

“猜出两个也差不多能登楼了。”郭臣咧嘴一笑,急着招手,“那个,小丫头,过来,俺们猜出来了。”

陈公子阻之不及,埋怨道:“郭兄,也忒性急了。”

陶公子倒很深沉,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淡淡地笑着,也不参与。

贵儿依言走来,把托盘一捧,眼波流动,好奇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笔墨纸砚已经捧来,陈公子也没有办法,在纸上写了猜出的两字,又拖延着不肯放进托盘,还在苦苦思索。

“拿纸笔过来,我猜出来了。”假小子突然开口说道,故意粗着嗓子。

孟九成转头看着假小子,又碰上了白眼,不禁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你为何却是不猜,难道过于简单,您不屑为之?或是头脑蠢笨,一个也猜不出。”蓉儿写罢答案,终是小孩心性,见孟九成事不关己、毫无兴趣的样子,又揭穿她身份,还再三取笑她,不由得翻眼挑衅。

孟九成看了蓉儿一眼,笑道:“你聪明,可是全猜出来了?”

“反正比你强。”蓉儿小鼻子一绉,取笑道:“挺大个子,却是没有学识,丢人也不。”

“官人莫怪,我家小,公子口无遮挡。”同桌的中年人赶忙拱手赔礼。

孟九成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猜个字谜而已,与学识有何关系?更与经世济用不沾边……”

“好大的口气。”蓉儿一撇小嘴,说道:“这么说,你学的是经世济用的学问喽?反正也考较不了,且听你吹嘘好了。”

孟九成见这小丫头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由得恶作剧心起,笑道:“那我要猜出来呢,你且叫我一声哥哥如何?”

蓉儿斜着眼睛看着孟九成,半晌才说道:“你倒是猜呀!”

孟九成不跟小丫头追究叫哥哥的事,笑着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折叠两下,放入了托盘。

“耶?真猜出来了?”蓉儿瞪圆眼睛。

孟九成见她样子可爱,调侃道:“我猜编的,任你出多少字谜,按数凑上不就行了?”

蓉儿有些迷茫,虽然聪慧,却少见这无赖手段。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想了想,伸手拦住贵儿,脆声说道:“字谜要猜出,还要写上如何解的,这才作数。”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孟九成。

孟九成不禁失笑,着实喜爱这丫头的样子。

“现在却是说不得。”贵儿连忙阻止,“等大家猜完再解不迟。”

“说不得便写在纸上。”蓉儿不依不饶,伸手把自家写的纸拿过来,提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孟九成摇了摇头,笑着也依言而做,在纸上写道:“‘車’中去上下各一画,是‘申’字,申属猴,故曰‘车中猴’;‘草’下有‘门’,‘门’中有‘东’,乃‘蘭’字也。”

“原来车中猴是如此解啊!”蓉儿扒着眼偷瞧,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由得嘀咕着:“厉害呢,还真有点小聪明。”

孟九成写完抬头,冲着小丫头挤了下眼睛,笑得开心。

贵儿收完答案,上楼交与唐惜惜,又低声诉说了几句,独拿出蓉儿和孟九成写的答案,指点给唐惜惜看。

唐惜惜看过之后,略一沉思,醒悟道:“果然如此,解得精妙啊!若非孟帅,到底不晓仇人名姓,冥冥之中,负了父兄。如今既有了主名,身虽女子,不问那里,誓将访杀此二贼。”

第七十九章 唱词,叙话

瓶儿也为姐姐高兴,说道:“既在坊中,还是按规矩来,只招孟帅一个,怕是不妥吧?”

唐惜惜苦笑了一声,说道:“说的也是,身不由己啊!那就随便招几个上楼,早早打发他们了事。”

瓶儿领命,挑出几张答得还算不错的,走出轻纱,脆声公布了桌号。

“贤弟,走啦,登楼啦!”郭臣听到结果,喜不自胜,口中连声催促。

孟九成也站起身,护卫陪同,在淘汰者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缓步登楼。

登楼众人过了轻纱,早有“大茶壶”在此迎候,登楼费每人二十贯。

“大茶壶”引领着又入一处小厅堂,在几张小桌旁落座。小桌上只有茶和水果,却少不得又要破费。

直等了片刻,叮咚一声琴音,厅内立刻静寂无声。

只听得内堂帘子后传来歌声,“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玉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歌声真如乳莺出谷,清脆婉转,让众人如痴如醉。歌声一停,叫好声立刻不绝于耳。

帘子慢慢打开,一女子坐在弦琴之后,艳丽姿容顿时使得房中仿佛又亮了几分!

细细看来,这女子真是眉目如画,说不出的明媚可人,有长发披于背后,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

烛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美艳不可方物。

此人正是唐惜惜,一曲抚琴低唱,再撤屏露面儿,铺垫、高潮,令人恍如美梦,沉醉其中。

面对着十来双炽热的眼睛,唐惜惜淡淡一笑,垂下眼睑,开口说道:“承蒙众位官人盛情,奴家在此谢过。”

顿了顿,她眼波一动,继续说道:“下面是唱词,诸位都是才华横溢之辈,定是得心应手。”

侍立身后的瓶儿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请诸位唱词,若有旁人说出词名和出处,即算输;如果能即席作出词来,无人识得,只有一人自是最优;如有多人,那便由我家姑娘品评优劣。”

听到考题,众人暂时都沉默不语。分析考题之意,唱旧词自会被人说破,只有自己所作,才是比较把握的取胜之道。可这些人中,有这样文采的又有几个?

“郭某对诗词所知甚少,就不露丑了。”郭臣倒有自知之明,先为自己找个台阶,低声说道:“得见花魁娘子绝世姿容,某心愿已足。这番考校,便看二位兄弟大展才华了。二位兄弟,一定要为某家争个脸儿。”

陈公子正凝神思索,对郭臣的话只是略一点头。

陶公子淡淡一笑,却不争先。

“诸位官人,哪位先来唱词?”瓶儿微笑着催问了一句。

别人尚未答话,也登上楼来的蓉儿眼珠一转,开口说道:“这里,这里,这位官人已经有了,管叫谁人也不识。”

这家伙!孟九成不禁愣怔了一下,转头看着蓉儿恶作剧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话音刚落,十几道目光便投注过来,连带着唐惜惜和瓶儿、贵儿都用俏目看着孟九成。

孟有田嘿嘿一笑,此时也只好强出头了,他起身向四下拱了拱手,说道:“献丑了。在下便唱曲临江仙,请诸位多多指教。”

唐惜惜目露赞赏,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抚琴,开始演奏,也就是伴奏。

要知道,宋词的口头演述在宋代具有相当的规模,尤为突出的是歌妓唱词。

而通常来说,它的表现形态大致有两种:一是词人即席填词,歌妓当众表演;二是那些早已创作好了,而且已经通过书面传播广为流传的词,歌妓根据听众的点播而相应表演。

简单的说,词牌对应的曲调是相对固定的,孟九成一说临江仙,唐惜惜感念其解字谜之恩,想表示下谢意,便来伴奏。

琴声一响,孟九成倒唱不下去了。磁愣着眼睛,看着唐惜惜,微张着嘴巴,不知在想什么。

唐惜惜脸上一红,微微垂首,琴也停了下来。

众人哄笑,只认为是孟九成见到美色便神魂颠倒,又有的觉得他是故意出风头引美人注意,有的低低细语,有的面露不屑。

其实,这就冤枉孟九成了。因为他对古代的曲调不甚熟悉,伴奏一起,他竟不知道如何能合拍唱词。

琴声停了,但见众人表现不一,目光有刺有讽,有幸灾乐祸,有不屑鄙夷。孟九成翻了翻眼睛,咱脸皮厚着哪,根本不当回事。

轻咳了一声,孟九成镇了下场子,开口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后世,这首《三国演义》的主题歌可谓是耳熟能详,尽管很多人不知道这是明朝诗词大家杨慎所作,还以为是罗贯中写的。

可孟九成知道,甭管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

一词唱罢,厅中寂静。

没听过吧,都傻*逼了吧!?孟九成自觉可以,虽然嗓音不够浑厚,但这帮土鳖肯定听傻了。他努力抑住得意,四下拱了拱手,安然入座。

就在此时,清脆娇美地女声有若黄莺出谷般响起,伴着正宗的临江仙曲调,唐惜惜抚琴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厉害呀,我的姐,还是我的妹。只听了一遍,就能一字不差地重唱,过耳不忘神功嘛?

与孟九成唱完词不同,唐惜惜歌声一落,喊好喝彩声四起。孟九成也不禁鼓掌,却为她的聪慧。

“唉,这就算考完了。”陈公子长叹一声,向孟九成拱了拱手,“这位兄台好才学,在下心服口服。”

嗯,不服打到你服,这样子看来确实是真服了。

孟九成赶忙还礼,“承认,承认。”

众人自知已经落选,花魁娘子的反应已经说明问题。

所以,众人或面色黯然而退,或强作雅态,向唐惜惜和孟九成施礼而走。还有那正搜肠刮肚、苦思冥想的,还未施展便如冷水浇头,也只能无奈叹惜。

“哥,你可真厉害。”蓉儿眼珠一转,立刻改口,站到孟九成身边,好象是一伙人似的。

“孟官人,还有这位小,小公子,请进内室。”唐惜惜款款一揖,柔声似水。

孟九成挠了挠头,嘿然一笑,迈步走进内室。蓉儿也不见外,跟在他身后。

甫入房间,便闻到淡雅的香气,屋内陈述简单,却也有别致之处,显出女儿家的心思品味。

坐在桌旁,蓉儿和明铛来来去去,酒菜果蔬摆上,唐惜惜对面而坐,伸出玉手,给孟九成和蓉儿斟满酒杯。

“孟官人大才,这临江仙赋得绝好,这曲调也特别,奴家都是未尝听过。只是这词却不太适合婉转之音,刚刚奴家献丑了。”唐惜惜嫣然一笑,举杯相敬,“奴家先敬官人一杯。”

“娘子过奖了,不想你却认得我。”孟九成只是愣了一下,便恢复神态,举杯抿了一口,自嘲道:“刚刚在下面已经酒足饭饱,只好小酌相陪了。”

唐惜惜也不禁莞尔,旁边侍立的瓶儿和贵儿不禁捂嘴偷笑,想起了刚才孟九成那与众不同的吃相。

“还有这位小,小公子。”唐惜惜笑罢,转向蓉儿,问道:“不知贵姓高名,这字谜解得甚好,足见聪慧。”

蓉儿呵呵笑道:“我就是来见识见识的,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奴家叫蓉儿。”

“蓉儿,蓉儿。”孟九成笑了笑,想逗逗这个小丫头,便随口问道:“你不是姓黄吧?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问完,他悠闲地抿了口酒,润润嗓子。

蓉儿蓦然睁大了眼睛,象见了鬼一般,愣愣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啊!啊?难道是真的?孟九成瞬间石化,表情与蓉儿如出一辙,眼都不眨地盯着小丫头。

唐惜惜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轻咳一声,说道:“孟官人这词填得绝妙,不如就送给奴家如何?”

反正是剽窃的,还要什么版权?孟九成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下来。

被唐惜惜这么打断,蓉儿才眨了下眼睛,算是收起了惊愕,狐疑地看了孟九成一眼,开口说道:“孟官人答应得痛快,可见确是自己所填,倒不怕原主来找。我说呢,凡是流传于世的诗词歌赋,奴家不说倒背如流,倒也没有几首不知道的,今日却失了手。”

蓉儿原来还以为这词是孟九成从别处得来,可她自觉对诗词歌赋极为精熟,相当自信,却从来没听过。可如果真是孟九成所作,并未流传于世,那就能够解释了。

“小丫头夸口。”孟九成揶揄道:“就算你从娘胎里便读书,这般年纪,又能知道多少?”

蓉儿撇了撇小嘴,说道:“我自有法门,却不告诉你。告诉了你,你也学不会。”

过目不忘嘛,好象你娘,还有你,都有这特异功能似的。

孟九成心中疑惑,便又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真的姓黄,家住哪里呀?”

蓉儿歪着小脑袋,狡黠地一笑,说道:“你猜我家住在哪里?”

“桃花岛?”孟九成盯着蓉儿。

蓉儿咯咯一笑,拿起个果子,边吃边说道:“什么岛啊,你看我象那渔家女吗?”

孟九成不知道这个回答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一时也不好问个不休。

蓉儿酷爱诗词,听了临江仙,还不甘休,笑语莺声地说道:“这临江仙是唱词,大家都听到了。孟官人不如再填一词,送与我,我还叫你哥。”

唐惜惜笑道:“孟官人若还有新词,奴家也要洗耳恭听,也不必再让官人破费?”

孟九成挠头皱眉,人家都免单了,自己再推三阻四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好吧!”孟九成稍显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曲木兰词是隐士纳先生所填,并未流传于世,在下就把它送给蓉儿妹妹,也不管它应景不应景啦!”

“隐士?未流传于世?”蓉儿歪着脑袋嘟囔道:“你却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曲临江仙,又是哪位谁都不知晓的大家所作?”

“杨大家。”孟九成嘿嘿一笑,酝酿了下情绪,朗声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词读起来象诗,但它的曲调原为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有不同体格,俱为双调。上、下片除第三句外,余则皆押仄声韵。

瓶儿侍立于旁,随念随写,读毕写罢,半晌无言。

“词情哀怨凄婉,屈曲缠绵,正是女儿家伤感之韵。”唐惜惜轻声长叹,回味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只这短短一句便胜过万语千言,叫人感慨万千。”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孟九成却无伤感之情,淡然一笑,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感想,只是境遇不同罢了。”

“填词的那先生呢,奴家愿拜他为师,愿在旁侍奉笔墨。”蓉儿眼睛放光,盯着孟九成,“还请官人引见。”

“怎么不叫哥哥?”孟九成咧了咧嘴,取笑了一句,又长叹一声,说道:“唉,天妒英才呀,这个纳先生已经作古了。”

死了,化成灰了,没有对证了吧,找不到了吧?

“杨大家呢?”蓉儿神色一黯,问道。

“唉,天妒英才呀,杨大家已经作古了。”孟九成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口吻,诉说着同样的残酷事实。

蓉儿眨了眨眼睛,瞟见唐惜惜和瓶儿忍俊不禁的样子,意识到不是那么一回事,撇嘴道:“是被孟官人用嘴说死的吧?骗谁呢?”

孟九成哈哈一笑,逗弄小丫头的感觉真好。

他向着唐惜惜拱了拱手,一声“告辞”便转身而去,身后留下神情复杂的三个女人。

若说唐惜惜,那确实漂亮,可后世见惯了偶像、明星、梦中情人,那妆扮,自然不是古代可比,连带着审美观点也与那时不同。

况且,都说明了唐惜惜是卖艺不卖身,看着摸不着,孟九成还真没那雅骨陪着美人聊什么诗词风雅。

……………

第八十章 海盗妹妹,长远设想

第二天一大早,孟九成正在用餐,亲卫来报,有人前来拜见,说是他的妹妹。

孟九成愣了一下,便恍然大笑,命亲卫把妹子带进来。

果不其然,来的正是蓉儿,已经换成了女装。十三四的年纪,肌肤雪白,眉清目秀,虽年齿尚稚,却也能看出娇美的艳丽,再长两三年,必是红颜祸水。

“哥哥在上,小妹有礼。”蓉儿倒是会顺杆爬,敛衣施礼,叫得亲热。

哈哈哈哈,孟九成又不由得大笑,说道:“既是妹子,那便不要见外,坐下一起吃呀?”

嘿嘿,蓉儿讪讪一笑,说道:“奴家吃过了,孟帅不必客气。”

孟九成也不勉强,指了指椅子,说道:“蓉儿是吧,坐下说话。”

蓉儿依言落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日不识孟帅,奴家失礼了,还请孟帅原谅则个。”

“无妨。”孟九成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碗中米粒也拔到嘴里,把碗一推,说道:“蓉儿前来拜见,是来认亲的,还是另有他事?”

“孟帅说笑了。”蓉儿绞了下手指,说道:“您是一方霸主,蓉儿哪敢高攀,只是玩笑罢了。至于他事,倒真是有。”

孟九成说道:“高攀倒也谈不上,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妹子。嗯,有事就直说,若能办到的话,我尽力就是。对了,你不自报家门嘛?”

蓉儿抿了抿小嘴,开口说道:“奴家姓黄名玉蓉,蓉儿是小名。家住福建泉州府,乃是商贾出身。”

原来不是黄蓉,孟九成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示意蓉儿继续说下去。

“奴家在泉州见到蕃商所示宝镜,珍爱艳羡,特意前来购买。”蓉儿看了孟九成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是来时仓促,所备货物钱财恐怕未必能买到宝镜。”

说着,蓉儿掏出一张清单,起身双手呈给孟九成,“孟帅请看,这些可够?”

孟九成接过清单,打开阅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钱财不算多,东西的类别却不算少,各种各样的都有。

金银珠宝、棉布丝绸、茶叶蔗糖等等,这清单所列物品倒象要开杂货铺似的。

孟九成有些诧异,抬头看了蓉儿一眼,说道:“按我粗略估价,这些是够买一面宝镜的,或者还有些剩余。”

蓉儿苦笑了一下,说道:“可拍卖会上没有估价啊,或是真金白银,或是大宗的单一商品。奴家这些物品量少类杂,等全部出手,就错过了拍卖会啦!”

嗯,这倒是个问题,时间上来不及。

孟九成恍然之际,却也有了另外的疑惑,蓉儿真的是出于商贾之家嘛,这贩卖的货品也过杂了吧?

“孟帅,哥哥——”蓉儿见孟九成沉思不语,赶忙又套近乎,“在这里您的话就是圣旨,就帮蓉儿这个忙呗!”

孟九成看着蓉儿的小模样儿,不由得失笑,说道:“也好,总不能让你白叫哥呀!不过,相交贵在坦诚,我有疑问,你得如实相告。”

“好,好啊!”蓉儿小脑袋点得欢实,说道:“孟帅请问,蓉儿定不欺瞒。”

孟九成有了些猜想,就等着蓉儿表明这个态度,沉吟了一下,他缓缓说道:“福建路人稠地瘠,从事海贸者众多,获利颇丰。同时,海盗亦频繁出没……”

蓉儿的脸色骤变,小手握在一起,手指绞得发白。

孟九成看在眼里,语气有所松缓,继续说道:“名为海盗,却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或是冤屈难伸,或是货殖失计,或是官府所逼,我却并不轻视敌视。蓉儿也不必在意,尽可实言相告,我只想知道得清楚。”

蓉儿的脸色稍霁,犹豫迟疑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孟帅明察秋毫,家父确是海盗,有几百部众,几十条船。但他可是被逼无奈,且不滥杀无辜,只是劫财而已。在陆地上还有商铺,早晚也要弃盗业而为良民。”

原来真是所猜想的那样啊!

孟九成得到了答案,也并不如何鄙视,招手叫过亲卫,让他拿着清单去找胡城主估价,货物则全由官府收购。

“孟帅,您,是不是瞧不起蓉儿了?”蓉儿被揭穿了身份,立时变得怯怯的模样。

“哪有。”孟九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蓉儿这般聪慧可爱,令尊又岂能是穷凶极恶之人?只是这行当,难得善终,且牵连家人。蓉儿回去后,可劝说令尊,还是尽早洗手为好。”

“蓉儿劝说后很多回呢!”蓉儿显出生气的样子,“可爹爹不听,我才趁他出海偷跑出来的。嗯,我回去再劝他,要是还不听,我就跑掉不回去了。”

孟九成笑了两声,说道:“这样。你劝说令尊的时候,可以加上这一条。就说我这里正在购船建海军,他若有意,便前来应募。除了有官身走上正途外,家眷亦可在陆地上妥善安置,再无被缉拿抄家之忧。”

蓉儿想了想,说道:“孟帅既然抬举,奴家定然劝说家父前来投奔,从此洗白身份,跟着孟帅创番大事业。”

孟九成调侃道:“你觉得我能成功?与南宋、金国相比,我这三州之地算得了什么,说不定就败亡了呢?”

“不能,肯定不能。”蓉儿用力摇着小脑袋,说道:“就凭孟帅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大展宏图,建功立业。”

“哈哈,借妹妹的吉言。”孟九成不管蓉儿是不是在恭维,反正听了心情很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亲卫便拿来清单和估价。

孟九成看过之后,觉得在拍卖会上购买一面宝镜还是很有把握的。

况且,即便拍卖不到,他也准备给蓉儿开个后门。

对于海盗,南宋是打击为辅,招安为主;元朝初期,忽必烈也招安海盗朱清和张瑄,建立了从东南亚至波斯湾的海外贸易,以及一个稳定的海上粮食运输系统。

孟九成除了买船招募水手,如果再能招揽海盗,建立海军也就事半功倍了。

……………

高密。

军营在县城外一座接着一座,近三万大军已经集结此地,整装待发。

杨妙真顶盔贯甲,骑着马,在几名将领的陪同下,巡视着军营。

尽管见过比这还多的人马,但装备和精神面貌却是大大不同。

部队大幅扩充后,整体战力却没有下降太多,这得益于民团的建立和运作,新兵都是经过了训练的。

说是扩充,准确地说还是补充。老兵、低级军官作为骨干,又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训练,新兵的素质也有了很大提升。

“副帅,如果战事顺遂,莱州也可以攻打吧?”孙武正试探着提出建议。

莱州,曾是杨安儿的老根据地,称王建制就在那里,最后的失败也是在那里。

所以,这个地方对红袄军的旧部是很有吸引力的,包括杨妙真,也何尝不想收复旧地。

但作战计划已经确定,稳扎稳打,是否攻打莱州,还要看形势再定。

“作战初期便攻打莱州,是急于求成。”杨妙真勒住马头,缓缓说道:“高密、平度、莱州,你们也看过地图,这条战线拉得有多长。西面有潍州的黄掴阿鲁答,东面则是田琢,处于夹击之下,岂为上策?”

阎通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黄掴阿鲁答不是有韩将军牵制嘛,李全也要相机而动,潍州的金军恐怕难以轻动。”

“要服从大局。”王敏皱了皱眉,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攻占多大地盘,那是要以钱粮多少来计算的。孟帅何尝不想一口把胶东半岛吞下,可钱粮筹集不够,又如何能安民固地?”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孟帅不仅要占地,还要安民,还要经营,这些与咱们以前的做法是不太一样的。我觉得很好,你们也能看出来。”

孙武正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称是,“一下子能扩充这许多人马,又不是乌合之众,确实很令人钦佩。”

王敏笑着捋着胡须,说道:“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不耐下性子安民、经营,岂能如此爆发?”

“军师所言甚是,是末将心急了。”孙武正虽未心服口服,但也不再固执己见。

“待此战结束,讲武堂便要开了。”杨妙真环视了一下众将,沉声说道:“到时候听调遵令,轮流去讲武堂学习,不可托辞推却。”

众将都是一愣,不明白杨妙真如此郑重是何原因。

王敏点了点头,说道:“日后将领皆出讲武堂,就象文人科举一样,在讲武堂学过之后,便相当于有了功名。孟帅信重,前途远大。”

“末将明白了。”阎通眼睛一亮,心领神会。

“末将……”孙武正刚开口,便见众人都转头去看。

一骑扬尘,飞驰而至,骑手跳下马来,施礼禀报道:“孟帅押运物资,距此已不到五里。”

“孟郎回来了。”杨妙真脱口而出,笑得欢快,勒马便奔了出去。

王敏呵呵一笑,说道:“咱们且慢行,也去迎接孟帅吧!”

…………

烛光下,杨妙真放下手中清单,似笑非笑地说道:“孟郎此行收获颇丰啊,这场战事看来可以打得大一些了。”

“寅吃卯粮,想起来也颇为发愁呢!”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杨妙真不以为意,笑道:“少装啦,还不知道你的本事,赚钱可是厉害呢!”

“娘子也不说安慰安慰我。”孟九成笑道:“对了,在青岛还遇到了好玩儿的事情呢,我讲给娘子听啊!”

杨妙真被提起了兴趣,挪了挪椅子,凑近了一些。

孟九成拉过妻子的手,捻捏着,讲述起来。

当然,青楼的事情就不说了,只是一些见闻趣事,还有蓉儿,海盗妹妹。

“海盗?”杨妙真微皱眉头,说道:“不会瞧青岛富庶,前来抢劫吧?”

孟九成呵呵一笑,说道:“所谓的海盗,也不过百八十人,连有武装的商船都不敢造次,更别说上岸作战了。”

南宋的海盗也有自己的特点,战力低下便是其中之一。所以,终宋一朝,虽然海盗未绝,可也没掀起什么大风浪。

杨妙真还是相信夫君的判断,只是还有些疑惑,趁机都问出来,“孟郎,奴家一直不太明白,你弄那么多海船干什么?是要通过海贸赚钱,还是有别的想法?”

孟九成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沉吟着说道:“也不怕娘子笑话,之前买海船是以防万一,败了能逃。”

自嘲地笑了笑,孟九成继续说道:“现在呢,以防万一还是有的。但更大的计划是建海军,跨海征辽东。”

“征辽东?”杨妙真这才知道夫君的宏图大志,可不是只局限于山东,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大海。

“等打下登、莱等州,海路去辽东便十分快捷。”孟九成继续解释道:“那里现在是蒙军所占,但却并不牢固。契丹人暂时臣服,早晚还是要反。况且,辽东产马,正是我军所需。”

在历史上,东北地区也是重要产马地。

春秋、战国时的东胡及继起的鲜卑、乌桓,都是骑猎部族。鲜卑东面嫩江、松花江流域的扶余人以营农为主,也产名马。

契丹、女真族先后建立辽、金后,曾设有宏大的群牧组织。辽国养马达百余万匹,金世宗时仅七处群牧所养马达四十七万匹。

金国迁都河南,失去辽东,失去河北,失去了绝大多数的马场,导致其战马数量锐减,这也是后期战力不高的一个原因。

火器可以研发,可以不断进步,唯独这战马,想要解决就只能把目光放在辽东。

当然,与契丹人贸易购马,也是一个办法。但依孟九成的志向,进军辽东是早晚的事情。

杨妙真这才明白夫君的设想,尽管听起来有些遥远,但她也不泼冷水,反倒是连连赞赏。

孟九成又与妻子闲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才洗漱歇息。小别胜新婚,闺房之乐,颠鸾倒凤,自是不必细说。

第八十一章 横扫胶东,大趋势

公元一二一六年二月,红巾军分兵两路,大举出动,北攻拓地。

第一路主将韩守仲,副将王仙,率一万五千兵马出安丘,北过汶水,向潍州稳步推进;

第二路由孟九成亲自率领,杨妙真为副帅,大将孙武正、阎通,军师王敏,近三万大军北上攻打胶水县(现平度)。

自杨安儿败亡后,金军虽然几乎收复了所有的失地,但却只限于县城、州治这样的城市。在乡野山村还有红袄军残部不能扫清,镇守县城、州治的除了少量金军外,其余兵将多是杨安儿所部的降兵。

战乱纷繁,地方凋弊,逃难的百姓不断进入红巾军所控制的地盘。

这使孟九成对这些地方的情况很是了解,也听到了百姓的怨言,看到了他们心中的怨恨。

因此,孟九成认为此番作战有吊民伐罪、解民倒悬的意义。不能奢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吧,至少不会帮着金军。

而胶水县虽小,却北连莱州,西通潍州,东接莱西,算得上是交通枢钮。

金军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胶水县令术虎桓都,巡检纥石烈汉,都是富有经验的军事将领,更集结了六千多守军,也算得上严阵以待了。

但红巾军突然出动如此多的兵力,还是出乎了金人所料。

术虎桓都和纥石烈汉见敌人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便婴城自守,并向莱州、潍州等地报信求援。

但是,没等书信送到,红巾军便用大型抛石机和两门重型青铜炮炸塌了城门楼,轰开了城门,蜂拥而入。

一日围城,两日破城,红巾军的攻坚之利,完全出乎了金人的意料。

术虎桓都被擒,纥石烈汉战死,守军大半投降,胶水县被红巾军所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数千降兵和上万红巾军修补城池、烧地掘壕、浇水结冰,构筑了胶水县的防御体系。

孟九成留下一万人马,由阎通和王敏负责镇守胶水,他和杨妙真率主力,以及所有降兵,东进莱西。

莱西县令乌林答石家奴闭城死守,红巾军用抛石机猛轰,巨石击中城楼,响声震耳欲聋,人心俱裂。

守军中原红袄军旧部趁机作乱,打开南城门,以降兵为先锋的攻城部队涌入,莱西光复。

休息一日,留兵驻守,孟九成继续挥师东进,兵临莱阳。

几十架抛石机狂轰,石密如雨,莱阳城头连守军都无法立足;豁口打开,数千降兵呐喊冲杀,攻陷莱阳。

以俘虏、降兵为前降,或者说是炮灰,进行攻城冲锋,这在当时乃至历史上并不鲜见。

孟九成轻易不杀俘虏,但也不会马上就一视同仁。只有作战勇敢、表现积极的才会被补充进正规部队,其他的则继续观察使用。

三战三胜,随军征战的降兵俘虏已有六千之众。他们的作战,大大减少了正规军的伤亡,也使接下的进攻更加方便。

红巾军继续东进,兵锋直指栖霞县,栖霞县巡检王显绑了县令完颜吾丁,开城纳降。

栖霞不战而取,孟九成派孙武正带兵攻打蓬莱,他留兵驻守县城,再率大军出动,西向攻打招远、龙口。

一个多月的时间,红巾军以充足的准备、凶悍的攻坚能力,连下九城,形成一道封锁线,将胶东半岛割成两半。

招远、莱西、胶水,三地对莱州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莱西、莱阳、栖霞、蓬莱又把登州、宁海州等地孤立于一隅。

而作为比较能战斗的金军,坐镇潍州的黄掴阿鲁答却左右支绌,难以作出有效支援,只能听凭红巾军在胶东半岛攻城掠地,把守军个个歼灭。

这也不怪黄掴阿鲁答,实在是形势使然。

南面是稳扎稳打的韩守仲所部,黄掴阿鲁答率军作战,始终无法击败对手,无法解除后顾之忧。

而胶水县的迅速陷落,以及重兵驻守,也使黄掴阿鲁答不能轻易逾越,反倒有受到两面夹击的危险。

除了红巾军的大举出动外,李全也应时而动,率一万五六千的精锐绕道沂蒙山区,突然窜犯淄州、青州,连下数座县城,并四下劫掠。

这样一来,集结在临朐和潍州的两支金军主力都被牵制住,无法对孟九成所部的攻城掠地作出有效反应。

当然,完全没有反应也是不可能的。

黄掴阿鲁答一边命令临朐金军前去攻打李全,一边要益都府田琢出兵助战。

益都府田琢是金国进士出身,算是个能臣,曾经在陕西元帅府任职,调任山东后,还曾战败过李全。

但田琢在山东征收赋税很重,大失人心,手下也多有怨言。接到黄掴阿鲁答的命令后,田琢便派益都府治中**带兵赴莱州增援。

**原是益都府的兵卒,因为有重建府衙的功劳,就担任了治中,但在田琢手下总觉得不能施展手脚,一直想离开田琢,却没有机会。

这回,**得到了人马后,等田琢出了军营,便率兵哗变,冲进帅府。田琢仓猝不敌,逃出帅府,到了城外时,身边只剩下了几十名亲卫。

要说**这个人也看得挺准,知道这个时候金国多半不会惩处于他,多半是安抚之策。

事实也正是如此。田琢派人急报金廷,请求派兵征讨**。但他等到的却是金廷召他回去的诏书,**则被授予益都府总管之职。

田琢觉得特别窝囊,可也只好遵旨而行,走到寿张的时候,就因愤懑难抑,脊背上痈疽病发作而死。

经此一变,不仅援兵耽误了时间,**接任益都府总管后,也不是太放心,便只派了三千人马去莱州。说是增援,倒不如说是敷衍了事。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黄掴阿鲁答纵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扭转局势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当时并不算长,但已经足够让孟九成达成初步的战略目的。

他亲自坐镇招远,对莱州形成阻隔和威慑。而派杨妙真和孙武正各率一路人马,再带着上万降兵,开始扫荡登州、宁海州等地。

作战计划如此顺利地得以实施,一方面是准备充分,时机也抓得好;另一方面则明显看出了金国的衰弱,以及在山东兵力不足的窘境。

而孟九成认为山东义军难平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金廷的失策。如果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谁吃饱了撑的非要造反,非要拿起刀枪拼命?

从历史上看,杨安儿败亡,杨妙真又收拢残兵,在磨旗山继续战斗;刘二祖被俘牺牲,霍仪又撑起大旗,继续抗争;李全屡战屡败,却依然能在短时间内再集聚起数万人马……

而金军在山东征剿义军,军纪败坏,更激起了民众的不满和怨恨,使起义此起彼伏;兵力不足,也使金军对义军难以做到斩草除根。

也是因为兵力不足,金军击败义军后,所重新占领的城镇也无法驻守重兵。除了少数州城,以及位置特别重要的地方,守军都不算多,且多数是由收降的义军担任。

其实,这也是孟九成要杨妙真及其旧部参战的原因之一。这里可是他们曾经转战过的地方,很多守军都曾是他们的部下,招降比较容易。

战事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孟九成可以考虑继续行动,扩大战果了。

“只等其它地方平定,妙真和孙武正率部归来,我军便可向莱州发动总攻了。”

屋中并没有人,孟九成看着地图,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果杨妙真听到了,定然感到欣慰又喜悦。

从地图上看,莱州处于平度、招远的南、东两面夹击之下,北面是大海,只剩下了战败或先行撤退两条路。

“刘二祖多半不是仆散安贞的对手,李全不知道能折腾成什么样?中都被蒙军攻占了,另一路蒙军将攻太原,金国已是千疮百孔。”

系统的声音在孟九成的脑海中回荡,说得是目前的形势,也说明孟九成发动攻势的时机非常恰当。

就在去年,木华黎率军进攻中都(现北京)。中都宣抚使兼留守奥屯襄领兵二十万拒战,却遭惨败。后金军又据城坚守,可城中粮尽,部下契丹军出降,中都陷于蒙军。

经此一役,金国失掉中都,与辽东失去联系,又丧失重兵,北方更加危急。

而在今年,不仅西夏要继续骚扰金国这艘破船,蒙军也对迁都后的金国进行抄略作战,进攻山西太原等地。

到了八月,蒙古骁将三模合拔都还将率蒙古兵数万之众,假道西夏,向金国发起攻击。

这次进攻使金国差一点有亡国之险,天下雄关潼关被攻破,蒙军甚至攻到了汴京一带的杏花营。

尽管最后蒙军作战不利,撤兵北还。但可以看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金国是风雨飘摇,只能是手忙脚乱地招架。

所以,山东战局因为孟九成的异军突起,在今年也将呈现出与历史大不相同的模样。

金军可能勉强能够控制山东西部,东部则将成为义军的天下。最主要的,将成为红巾军的地盘。

孟九成听了系统的讲述,不由得意地一笑,说道:“金军今年已无力出动重兵前来攻打,刘二祖兵败,对我军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当然,我支援了武器物资,也希望他能坚持得久一些,对金军的杀伤多一些。”

“后年宋金开战,对你来说,又是一个好机会。”系统用揶揄的口气说道:“南宋会利用你,钱粮方面,也会大量支援。当然,更少不了官职爵位。这样一来,你就有了名义,不算是割据的势力了。要是金国也来招揽,你是否要权衡一下呢?”

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金国除了空头衔,还能拿出什么来?什么国公,我可不稀罕。”

“蒙古人呢?”系统又问道:“他们的条件会比较优厚,前途更加光明。”

孟九成冷笑两声,说道:“要不怎么说你只是个系统呢,只能根据历史走向来判断行止。而历史已经改变了,你难道不觉得?”

“大的趋势并没有变。”系统说道:“变的只是山东这一地。或许会逐渐影响到历史发展,但现在看,还是不够。”

“变就是变了。”孟九成强调道:“大趋势也在变,只是还很微小。但微小不断累积,终会在某个节点爆发,彻底改变你所谓的大趋势。”

系统似乎在思索,好半晌才说道:“或许吧,我等着看呢!”

一砣比以前更大的黄金出现在孟九成面前,尽职尽责地给予,也意味着系统结束了今天的交流。

招远,中国非常有名的金矿产地,采矿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

但史有记载的是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宋真宗派大臣潘美来督办玲珑金矿田之事。

北宋时期,登莱一带,采金已极兴盛。招远富矿脉多,更为出名。据《宋史》记载: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金矿分布于全国二十五个州,产金一万余两。其中登莱两州便合计达到九千五百两,相当于全国总产量九成。

金国的记载中,登莱两州黄金的最高年产量在三万两左右。比宋代产金极盛的皇祐年间高出一倍。

而招远的玲珑矿,很久就有“玲珑山十八层,金梁玉柱在其中,尖斗砂子平斗金”的传说。到了二十一世纪,依然在开采。

也就是说,孟九成攻占登莱州,也有着采金以供发展的想法。

当然,对于封建社会下的矿产管理制度,孟九成是要进行一番大的改革的。

还有当时的手工凿岩、辘轳提升、人推大磨、溜板拉流等土法生产,孟九成也准备进行一番改进,起码火药爆破、矿车运输、畜力提升推磨是可以实现的。

而就算只达到北宋时的万两产量,换算起来,也是至少五万石大米,五百万斤之数。

即使刨除运费,如果能运进五百万斤粮食的一半的话,也足够维持几十万人马的消耗了。

再过段时间,你就不用再给我黄金了。

孟九成凝视着那一砣金黄,心中暗暗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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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光复区的变革

尽管红巾军几乎占领了整个的山东东路(宋名京东东路),但目前的整体形势已经不是一两场战役所能决定盛衰,或者从根本上加以扭转的了。手机访问 m.

拼内政,拼外交,拼人口数量,拼物资生产,拼武器装备,拼民心向背……金人和将来的蒙军,现在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孟九成,也不仅是以他为首的一个集团,而是一个民族的觉醒和爆发。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沙哑沉浑的号子声在河上飘荡,一群群蓬头垢面、衣服褴褛的纤夫屈着身子,背着僵绳,步履沉重地向前迈步,河中一艘大船在缓缓驶过浅滩。

风帆时代,船只行走就靠人力或风力。内河狭小,可借风力有限,临时扯起一块风帆是有的,更多的时候是人力摇橹或拉纤。

而船靠摇橹推进有时比步行还慢,于是就有了拉纤。

大卡车装了四吨货,一个人不可能拉得动。而一艘船装了四吨货,一个人便能拉着走。

就这样,古人通常在内河旁都设置了纤道,也就是岸边供纤夫走的小道。

特别是很多内河水运,有些地段水浅,只能通过平底船,吃水深的大家伙,便只能通过纤夫拖过浅水区了。

漫漫长路,一步一个脚印,犹如老牛拉犁。夏天,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脚踩着滚烫的路面,汗珠成串地滴下;冬天,寒风吹拂着薄薄的衣衫,雪花落在肩头,脚踩着冰冷坚硬的路面,头上却冒着呼呼的热气。

没有什么哥哥妹妹的浪漫,一年又一年,纤夫们背着沉重的纤绳,在风风雨雨中丈量着江河,一步一叩头地努力拉着纤绳,一辈子是淌不完的汗、走不尽的路。

但与往日不同的不仅是久已断航的内河再度繁忙起来,纤夫们有了生计,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还有那对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和憧憬。

每隔十几里,便有席棚,便有热粥热饭,便有加盖红印的赈票。一亩、两亩、三亩……纤夫们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出力,为自己的将来流汗,为以后能不再从事这艰苦的活计而向前迈进。

有所得,才有动力;参与进来,才会期望红巾军胜利,才会希望能有个安乐的将来。

何况,如今的官府确实是不同以往了,不收赋税而先施恩惠,沿河两岸的民众,乃至新光复地区的广大饥饿的百姓,都因为官府的施粥而得以活命。

曾几何时,官府如此体恤过百姓的疾苦?所谓的施粥赈济,也不过是短期内装点门面之举。

无限期啊,这是多大的气魄,多仁慈的心肠,多雄厚的财力?

何铁脚的步伐更加有力,再向前,向前,很快便要过了浅水区了,又一个官府的红印盖上去,两亩地啊,十几里地的拖曳拉纤,值得,太值得了。

不远处的席棚越来越清晰,靠河这一侧的就是给他们纤夫歇息吃喝的,浓稠的米粥,里面有鱼肉干,再配上饼子和小咸菜……他的鼻子里似乎又闻到了那香甜的味道。

再远一点的席棚更是人头攒动,不管是男女老幼,只要来了,便有两个时辰一开的粥场,杂粮粥里加上把食盐,对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何况白天供应三次,晚上一次,只要你规规矩矩的排队,便能吃上好几回,非但饿不死,活动得少的话,连饥饿感都可能没有。

对,排队啊!何铁脚咧了咧嘴,再次提醒自己可别忘了。新的官员倒是不错,可要求也多,不守规矩便要吃苦头。

嗯,其实也挺好,那个惯于恃强凌弱的无赖二狗子不是被捆起来押走了嘛。守规矩,对他这样的老实人,还真是个好事儿。

新秩序,不仅是约束,还有财富的重新分配。

历朝历代开国时,起码在中国,基本上都意味着土地的重新划分,重新掌握主动权的官府也不例外。

附金官员、劣绅恶霸,以及无主田地,还有女真人强占的大片土地,都将被官府作为施惠百姓的利益而丈量分派。

虽然使新光复区的人口转化为生产力,并充分利用其资源,要经过一个缓冲和休养的时期。

但官府并不象金廷,只视其为缴纳赋税的对象。而因为百姓要占有必需的生活资料,又转而视其为负担。

因为要打败敌人,便要牺牲平民百姓而不惜,这不是孟九成的作风。

让别人无私地为自己的事业而牺牲,除了圣人,便是疯子,孟九成自认并不属于这两类。

何铁脚结束了这一段浅水区的拉纤劳作,坐在席棚之内品尝着粥饭,并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张加盖红印的纸片,也终于积攒了属于自己的六亩土地,开始憧憬着盖房种地的生活前景。

十几年的辛苦劳累,除了满脚不用穿鞋也不怕石子的硬茧外,他就只有一个窝棚可住。

现在——嗯,赶紧吃,趁着这机会多拉几趟,多赚几亩地才是真的。

不远处给平民百姓施粥的平场上早已或站或立黑压压地满是人,有的三五一伙,有的独自一人,等着施粥的开始。

一些胳膊上带着红箍的民团壮丁,手中拿着短棍,负责维持秩序。

见人群有些焦躁喧哗,一个红箍不高兴了,上前大声叫道:“午时正点开饭,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规矩再讲一遍,不得违犯,否则……”

“娘亲,那人说了,吃饭不要钱。”一个枯黄瘦弱的小女孩好象在河边刚洗完手脸,由母亲牵着,路过纤夫们的席棚,边走边高兴的说道。

“囡囡乖,等会就可以吃饱饭了。咱快点走,要不就抢不上了。”

妇人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同时感觉饥火难言,盼望着立时吃饭喝粥,脚步匆匆,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何铁脚赶忙伸手扶了一把,好言安慰道:“不用抢,要排队的。嗯,就是一个接一个挨着来,乱抢要挨棍子打哩!”

…………

“咣咣咣!”

听得锣声响起,人群喧闹起来。一个红箍大声叫道:“开饭时间到,排队,排人,人人都有,严禁争抢。”

又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红箍,持着短棍,上了前来,不客气地对想要挤到最前头的一些流民青壮,劈头就打,打得他们不敢再挤为止。

人流在十几口粥锅前慢慢移动,浓稠的杂粮粥一大勺一大勺地盛进百姓手中的碗里。

嗯,除了囡囡娘俩儿,只有一个豁了边的破瓦罐,怯生生地走到了锅旁。

舀粥的杂役有些发愣,上下打量了这对虽瘦弱却似乎洗过手脸的母女,看着小女孩眼巴巴地直舔嘴唇,不由得抽动了下嘴角,连盛了三大勺,直到将破瓦罐装满,还叮嘱了一句,“你们饿得久了,不可吃得太急,两个时辰后还会再开粥。”

“谢谢,谢谢。”母亲没口子的道谢,提着瓦罐和女儿匆匆走到一旁,小丫头的眼睛一直盯着冒着热气的粥,眨也不眨。

“慢点吃,慢点——”母亲忍着饥饿嘱咐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心疼。

“唔,娘,你也吃。”小丫头吃得满嘴都是,还没忘了母亲。

“一起吃,呆会儿还有呢!”母亲欣慰地笑了,虽然面黄肌瘦,还透出几分秀丽。

咣,咣,咣……一阵铜锣声响了起来,然后几个红箍在一排桌子后又开始高声喊叫。

“盖房建屋的这方来;铺路修桥的这方来;疏浚河渠的这方来;会纺线织布的这方来;读书识字的这方来;会算账记数的这方来……管饭管饱,一稀两干,还有两升米二两盐的工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战事未止的情况下,官府也面临着物资方面的压力。

为了缓解压力,使新光复区的百姓能够尽快创造生产力,以工代赈是一个好办法。

当然,这个时候的劳力价格也最便宜,管饭又给米盐,便能让百姓们趋之若鹜,而且感恩戴德。

尽管喝粥饿不死,但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且能从中得到米粮,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毕竟只想喝粥混日子的懒人还是少数,而老弱病残则不在此列。

两升米就是四斤多,一个人在外做工,不仅管饭管饱,连家里人也至少能吃上粥饭,这可是长远的生计。

珍娘听着喊叫声,眼睛亮了起来。可瞅瞅身旁的小丫头,又有些犹豫躇踌。女儿是相依为命的依靠,可在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个小累赘。

…………

朱明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这个施粥的地点,占领了如此大的地盘,政务工作要马上跟上,以最快的时间获得安定,才能减少财政负担。

“安顿工作还要加快,再过一个多月便春耕了,万万不可误了农时。”朱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有些忧心忡忡。

在朱明看来,攻城掠地固然可喜,但也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现在则不仅要考虑吃饭问题,还要考虑土地分配、春耕等问题,这一个多月注定会很忙碌,很艰难。

“大人,这干活儿的人不少,可读书识字的不多。”一个小吏从桌后站起,拱了拱手说道:“这登记入籍,分派劳力,丈量田地……”

朱明轻轻叹了口气,尽管他带了一批官员,可一些没有品级的小吏,象书吏、衙役、杂役等,都是要从本地来招募解决。

显然,这在目前来看,还是有困难的。或者说,在短时间内,小吏恐怕不那么容易凑齐。

“再从莒州、密州调一批人员过来。”朱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先暂时安定这最乱的地方吧!好在田地不少,不管是熟地、荒地,都是自家的了,百姓肯定欢喜。”

而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替几乎都是这样,人口少了,土地多了,重新分配财富后社会矛盾缓和了,百姓也但求稳定,安心生产劳作,便又是一个所谓的“盛世”来临。

却很少有人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治乱轮回总是循环不止,为什么总是要在尸山血海上寻求一个安定的时期?

正因为孟九成并不把人口减少后的社会宽松作为什么功绩,正因为他一直潜移默化地将自己重视生命、体恤民众疾苦的观念推行开来,下面的官员也自然投其所好。

朱明是很赞同孟九成的主张的,他如果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也不会愤然辞官不做了。

“识字啊,还会纺线织布,可这——”朱明很随意地走到招募读书识字人的桌后,正赶上珍娘牵着小丫头满脸愁容地看着小吏在苦笑摇头。

显然,珍娘与刚刚纺线织布那边的遭遇差不多,都嫌这个小丫头碍事,还有招募读书识字的虽没说明,可能要女人吗?

“孩子虽然小,可很懂事。民女识字,还会算账,也能干粗活儿……就是想给孩子多挣些吃食,光喝粥——”珍娘咬了咬嘴唇,有些徒劳地解释着,也是刚才一番话的重复。

朱明上下打量了一下珍娘,又看了一眼招募纺织女工的地方。显然,女人出来做工还是不太合乎传统的,还有很多女人是有牵累,就象珍娘这样的。

“不行啊!”小吏摇着头,叹息着,也可怜这母女俩,但也没有办法。

珍娘眼中浮起晶光,咬紧了下唇,牵着女儿转身慢慢走开。

“等一等。”朱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珍娘,却转向桌后的小吏问道:“织造工厂都是女人,管理、记账的用男人便不合适。象她们这情形的流民估计不少,便顺带着找些老妇,给她们减轻些拖累。这样的话,既少了闲人,又让她们能自食其力。”

停顿了一下,朱明又说道:“再者,官府很快要实施义务教育,老师极为缺乏,对男女的要求也不严。你把这些人都统计出来,由官府进行安排。”

“卑职明白。”小吏转身望向珍娘,笑道:“还不赶快谢过朱大人,你被录用了,还是女管事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珍娘喜出望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丫头也有样学样,在地上磕了两下。

朱明轻轻摆了摆手,心中难过。

他经历过太多的战乱惨景,见过多少逃难的流民,这珍娘虽是穿着破烂,但形容举止却能看出她极可能出自殷实之家。

战乱啊,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啊!

尽管红巾军几乎占领了整个的山东东路(宋名京东东路),但目前的整体形势已经不是一两场战役所能决定盛衰,或者从根本上加以扭转的了。手机访问 m.

拼内政,拼外交,拼人口数量,拼物资生产,拼武器装备,拼民心向背……金人和将来的蒙军,现在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孟九成,也不仅是以他为首的一个集团,而是一个民族的觉醒和爆发。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沙哑沉浑的号子声在河上飘荡,一群群蓬头垢面、衣服褴褛的纤夫屈着身子,背着僵绳,步履沉重地向前迈步,河中一艘大船在缓缓驶过浅滩。

风帆时代,船只行走就靠人力或风力。内河狭小,可借风力有限,临时扯起一块风帆是有的,更多的时候是人力摇橹或拉纤。

而船靠摇橹推进有时比步行还慢,于是就有了拉纤。

大卡车装了四吨货,一个人不可能拉得动。而一艘船装了四吨货,一个人便能拉着走。

就这样,古人通常在内河旁都设置了纤道,也就是岸边供纤夫走的小道。

特别是很多内河水运,有些地段水浅,只能通过平底船,吃水深的大家伙,便只能通过纤夫拖过浅水区了。

漫漫长路,一步一个脚印,犹如老牛拉犁。夏天,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脚踩着滚烫的路面,汗珠成串地滴下;冬天,寒风吹拂着薄薄的衣衫,雪花落在肩头,脚踩着冰冷坚硬的路面,头上却冒着呼呼的热气。

没有什么哥哥妹妹的浪漫,一年又一年,纤夫们背着沉重的纤绳,在风风雨雨中丈量着江河,一步一叩头地努力拉着纤绳,一辈子是淌不完的汗、走不尽的路。

但与往日不同的不仅是久已断航的内河再度繁忙起来,纤夫们有了生计,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还有那对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和憧憬。

每隔十几里,便有席棚,便有热粥热饭,便有加盖红印的赈票。一亩、两亩、三亩……纤夫们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出力,为自己的将来流汗,为以后能不再从事这艰苦的活计而向前迈进。

有所得,才有动力;参与进来,才会期望红巾军胜利,才会希望能有个安乐的将来。

何况,如今的官府确实是不同以往了,不收赋税而先施恩惠,沿河两岸的民众,乃至新光复地区的广大饥饿的百姓,都因为官府的施粥而得以活命。

曾几何时,官府如此体恤过百姓的疾苦?所谓的施粥赈济,也不过是短期内装点门面之举。

无限期啊,这是多大的气魄,多仁慈的心肠,多雄厚的财力?

何铁脚的步伐更加有力,再向前,向前,很快便要过了浅水区了,又一个官府的红印盖上去,两亩地啊,十几里地的拖曳拉纤,值得,太值得了。

不远处的席棚越来越清晰,靠河这一侧的就是给他们纤夫歇息吃喝的,浓稠的米粥,里面有鱼肉干,再配上饼子和小咸菜……他的鼻子里似乎又闻到了那香甜的味道。

再远一点的席棚更是人头攒动,不管是男女老幼,只要来了,便有两个时辰一开的粥场,杂粮粥里加上把食盐,对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何况白天供应三次,晚上一次,只要你规规矩矩的排队,便能吃上好几回,非但饿不死,活动得少的话,连饥饿感都可能没有。

对,排队啊!何铁脚咧了咧嘴,再次提醒自己可别忘了。新的官员倒是不错,可要求也多,不守规矩便要吃苦头。

嗯,其实也挺好,那个惯于恃强凌弱的无赖二狗子不是被捆起来押走了嘛。守规矩,对他这样的老实人,还真是个好事儿。

新秩序,不仅是约束,还有财富的重新分配。

历朝历代开国时,起码在中国,基本上都意味着土地的重新划分,重新掌握主动权的官府也不例外。

附金官员、劣绅恶霸,以及无主田地,还有女真人强占的大片土地,都将被官府作为施惠百姓的利益而丈量分派。

虽然使新光复区的人口转化为生产力,并充分利用其资源,要经过一个缓冲和休养的时期。

但官府并不象金廷,只视其为缴纳赋税的对象。而因为百姓要占有必需的生活资料,又转而视其为负担。

因为要打败敌人,便要牺牲平民百姓而不惜,这不是孟九成的作风。

让别人无私地为自己的事业而牺牲,除了圣人,便是疯子,孟九成自认并不属于这两类。

何铁脚结束了这一段浅水区的拉纤劳作,坐在席棚之内品尝着粥饭,并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张加盖红印的纸片,也终于积攒了属于自己的六亩土地,开始憧憬着盖房种地的生活前景。

十几年的辛苦劳累,除了满脚不用穿鞋也不怕石子的硬茧外,他就只有一个窝棚可住。

现在——嗯,赶紧吃,趁着这机会多拉几趟,多赚几亩地才是真的。

不远处给平民百姓施粥的平场上早已或站或立黑压压地满是人,有的三五一伙,有的独自一人,等着施粥的开始。

一些胳膊上带着红箍的民团壮丁,手中拿着短棍,负责维持秩序。

见人群有些焦躁喧哗,一个红箍不高兴了,上前大声叫道:“午时正点开饭,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规矩再讲一遍,不得违犯,否则……”

“娘亲,那人说了,吃饭不要钱。”一个枯黄瘦弱的小女孩好象在河边刚洗完手脸,由母亲牵着,路过纤夫们的席棚,边走边高兴的说道。

“囡囡乖,等会就可以吃饱饭了。咱快点走,要不就抢不上了。”

妇人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同时感觉饥火难言,盼望着立时吃饭喝粥,脚步匆匆,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何铁脚赶忙伸手扶了一把,好言安慰道:“不用抢,要排队的。嗯,就是一个接一个挨着来,乱抢要挨棍子打哩!”

…………

“咣咣咣!”

听得锣声响起,人群喧闹起来。一个红箍大声叫道:“开饭时间到,排队,排人,人人都有,严禁争抢。”

又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红箍,持着短棍,上了前来,不客气地对想要挤到最前头的一些流民青壮,劈头就打,打得他们不敢再挤为止。

人流在十几口粥锅前慢慢移动,浓稠的杂粮粥一大勺一大勺地盛进百姓手中的碗里。

嗯,除了囡囡娘俩儿,只有一个豁了边的破瓦罐,怯生生地走到了锅旁。

舀粥的杂役有些发愣,上下打量了这对虽瘦弱却似乎洗过手脸的母女,看着小女孩眼巴巴地直舔嘴唇,不由得抽动了下嘴角,连盛了三大勺,直到将破瓦罐装满,还叮嘱了一句,“你们饿得久了,不可吃得太急,两个时辰后还会再开粥。”

“谢谢,谢谢。”母亲没口子的道谢,提着瓦罐和女儿匆匆走到一旁,小丫头的眼睛一直盯着冒着热气的粥,眨也不眨。

“慢点吃,慢点——”母亲忍着饥饿嘱咐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心疼。

“唔,娘,你也吃。”小丫头吃得满嘴都是,还没忘了母亲。

“一起吃,呆会儿还有呢!”母亲欣慰地笑了,虽然面黄肌瘦,还透出几分秀丽。

咣,咣,咣……一阵铜锣声响了起来,然后几个红箍在一排桌子后又开始高声喊叫。

“盖房建屋的这方来;铺路修桥的这方来;疏浚河渠的这方来;会纺线织布的这方来;读书识字的这方来;会算账记数的这方来……管饭管饱,一稀两干,还有两升米二两盐的工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战事未止的情况下,官府也面临着物资方面的压力。

为了缓解压力,使新光复区的百姓能够尽快创造生产力,以工代赈是一个好办法。

当然,这个时候的劳力价格也最便宜,管饭又给米盐,便能让百姓们趋之若鹜,而且感恩戴德。

尽管喝粥饿不死,但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且能从中得到米粮,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毕竟只想喝粥混日子的懒人还是少数,而老弱病残则不在此列。

两升米就是四斤多,一个人在外做工,不仅管饭管饱,连家里人也至少能吃上粥饭,这可是长远的生计。

珍娘听着喊叫声,眼睛亮了起来。可瞅瞅身旁的小丫头,又有些犹豫躇踌。女儿是相依为命的依靠,可在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个小累赘。

…………

朱明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这个施粥的地点,占领了如此大的地盘,政务工作要马上跟上,以最快的时间获得安定,才能减少财政负担。

“安顿工作还要加快,再过一个多月便春耕了,万万不可误了农时。”朱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有些忧心忡忡。

在朱明看来,攻城掠地固然可喜,但也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现在则不仅要考虑吃饭问题,还要考虑土地分配、春耕等问题,这一个多月注定会很忙碌,很艰难。

“大人,这干活儿的人不少,可读书识字的不多。”一个小吏从桌后站起,拱了拱手说道:“这登记入籍,分派劳力,丈量田地……”

朱明轻轻叹了口气,尽管他带了一批官员,可一些没有品级的小吏,象书吏、衙役、杂役等,都是要从本地来招募解决。

显然,这在目前来看,还是有困难的。或者说,在短时间内,小吏恐怕不那么容易凑齐。

“再从莒州、密州调一批人员过来。”朱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先暂时安定这最乱的地方吧!好在田地不少,不管是熟地、荒地,都是自家的了,百姓肯定欢喜。”

而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替几乎都是这样,人口少了,土地多了,重新分配财富后社会矛盾缓和了,百姓也但求稳定,安心生产劳作,便又是一个所谓的“盛世”来临。

却很少有人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治乱轮回总是循环不止,为什么总是要在尸山血海上寻求一个安定的时期?

正因为孟九成并不把人口减少后的社会宽松作为什么功绩,正因为他一直潜移默化地将自己重视生命、体恤民众疾苦的观念推行开来,下面的官员也自然投其所好。

朱明是很赞同孟九成的主张的,他如果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也不会愤然辞官不做了。

“识字啊,还会纺线织布,可这——”朱明很随意地走到招募读书识字人的桌后,正赶上珍娘牵着小丫头满脸愁容地看着小吏在苦笑摇头。

显然,珍娘与刚刚纺线织布那边的遭遇差不多,都嫌这个小丫头碍事,还有招募读书识字的虽没说明,可能要女人吗?

“孩子虽然小,可很懂事。民女识字,还会算账,也能干粗活儿……就是想给孩子多挣些吃食,光喝粥——”珍娘咬了咬嘴唇,有些徒劳地解释着,也是刚才一番话的重复。

朱明上下打量了一下珍娘,又看了一眼招募纺织女工的地方。显然,女人出来做工还是不太合乎传统的,还有很多女人是有牵累,就象珍娘这样的。

“不行啊!”小吏摇着头,叹息着,也可怜这母女俩,但也没有办法。

珍娘眼中浮起晶光,咬紧了下唇,牵着女儿转身慢慢走开。

“等一等。”朱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珍娘,却转向桌后的小吏问道:“织造工厂都是女人,管理、记账的用男人便不合适。象她们这情形的流民估计不少,便顺带着找些老妇,给她们减轻些拖累。这样的话,既少了闲人,又让她们能自食其力。”

停顿了一下,朱明又说道:“再者,官府很快要实施义务教育,老师极为缺乏,对男女的要求也不严。你把这些人都统计出来,由官府进行安排。”

“卑职明白。”小吏转身望向珍娘,笑道:“还不赶快谢过朱大人,你被录用了,还是女管事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珍娘喜出望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丫头也有样学样,在地上磕了两下。

朱明轻轻摆了摆手,心中难过。

他经历过太多的战乱惨景,见过多少逃难的流民,这珍娘虽是穿着破烂,但形容举止却能看出她极可能出自殷实之家。

战乱啊,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啊!

第八十三章 趁胜攻莱州

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孟九成最大的秘诀便是能够发动群众,使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或出钱,或出力,不管你从事何行业,不管你能力有多大,哪怕只是看孩子、作饭的老人,那也是在为他的理想,他心目中的国家出着一分力。

这样的理念是自始至终便遵循而行的,自上而下,自孟九成有能力的时候便开始了。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人民战争的理论,在现在,直到原子弹问世,都应该是适用的。

而官员们则是依照“上有所好,下必行焉”的官场准则,孟九成的权势越大,他的理念的影响越大,传播越广,越有人遵照而行。

变革不应该是暂时的,或者是短期的;不应该只是在战争期间适用的,而应该是以后和将来也要持之以恒的。

何铁脚、珍娘,还有小丫头,只是在这大变革中的一个小缩影。成千上万的人,也正处于这场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改朝换代的大变革之中。

对于官员,在变革中要努力适应;对于孟九成治下的百姓,大多数都在变革中获益;而对于敌方,金军则在变革中感到了迷茫、困惑和恐惧。

变革涉及到军事,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的变化,还包括战略战术,攻防体系等等在内,金军显然难以适应,也就难以应对。

在潍州以南,黄掴阿鲁答的军队与韩守仲的一万多人马对峙,数次作战都不能击退对手。

在不能解除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也就不敢东进攻打孟九成的大军。

时间的拖延,则给了红巾军巩固地方,整编部队,再度展开攻势的机会。

巩固地方的工作正在进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成效,但军队的重新集结,则不必去等。

几乎横扫胶东后,孟九成率领的部队不减反增,达到了四万多人。

而这还是对俘虏和降兵裁弱留强,进行了一番考察挑选之后的结果。

当然,扩充后的军队还要再经过训练和磨合,才能达到之前的战力。

但人数上的增加,多少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起码,对莱州金军的进攻,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也是一次以战代练的机会。

孟九成先调一万人马赶赴安丘,归韩守仲指挥,对黄掴阿鲁答形成更大的牵制和压力。他则亲率近三万人马出招远,准备完毕后,西进莱州。

莱州的守军,再加上张林派来的援兵,总共有七八千人马。在开战之初,莱州提控乌林答石家奴曾派兵去援救平度。只是平度失陷太快,援军又遭到红巾军截击,无奈而回。

平度、莱西、莱阳,甚至招远等地连续失陷后,乌林答石家奴也意识到了敌军的强大,便不太敢出战,只顾加固城防,集草囤粮,打算着婴城自守。

而红巾军的装备,优势在于防御,在于攻坚,列阵野战却不是其所长。或者说,是孟九成有意避免野战,却并不说明红巾军不能野战。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红巾军,莱州提控乌林答石家奴彻底打消了出城交战的信心,全力坚守城池。

莱州的城墙在山东地方来说,还算是高大坚固的。当初仆散安贞围攻此城,不仅时间很长,还是通过内奸开城才得以成功。

所以,乌林答石家奴觉得坚守还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红巾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乌林答石家奴就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还强撑信心地给周围的兵将鼓劲打气。

“贼寇劳师袭远,岂能持久?待其师劳力竭,或自行撤去,或我大军出击,必胜无疑。”

“大人高见啊!”

“大人熟习兵法,见微知著啊!”

“大人一语中的,真是令末将茅塞顿开啊!”

周围的一群感慨之声响起,乌林答石家奴捋须而笑,面露自得之色。

只是张林所派的援军指挥程有德脸色凝重,望着城下敌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城中守军的两个军官于海和牟佐,恭维完毕后,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

莱州城外有护城河,虽然不甚宽阔,可也是守城的有利屏障。

杨安儿在此地称王建制,仆散安贞来攻时,城防便被红袄军加固过。乌林答石家奴准备婴城自守,又进行了一番修补。

这使得莱州的城墙坚固度有所增强,但外观却显得丑陋。砖石和泥土的新旧程度、颜色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打了无数补丁的百衲衣。

红巾军的主力在东门安营立寨,南、北两门也被围堵得严实,只有西面比较松懈,比较象围三阙一的布置。

大军在城下完成围困后,开始掘土为垒,构筑炮兵阵地。

“大人,贼人在东、南两门列寨陈兵,并在城门外开始掘壕。”

乌林答石家奴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此时,他正在东门城楼,城下敌军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列寨陈兵是要攻城?可掘土又是何意?”乌林答石家奴有些迷惑不解。

这明军到底是要进攻,还是要围困?看了半天,他不得要领,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命令守城军兵加紧戒备,不得松懈。

其实乌林答石家奴判断有误,红巾军并不是掘壕围困,而是掘土堆墙,慢慢形成了一道面向城门的遮蔽掩体。

“昔官渡之战,袁绍曾构筑楼橹,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营。”乌林答石家奴倒也不是一个草包笨蛋,竟然还知道些三国故事,捋着胡须自作聪明地自语道:“难道贼寇要仿效之?”

“大人英明。”一个将领立刻马屁送上,“贼寇些许伎俩,难逃大人慧眼,此战必败矣。”

马屁一拍,乌林答石家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冷笑着一指城外,说道:“筑土为山?无石头木料岂能立泥为垒?贼寇攻城如此拙笨,我军又何惧之有?”

“是啊,是啊!虽然已过打春,表层土质融化,可想筑土为山,真是异想天开,愚不可及。大人深通兵法,莱州固若金汤,贼寇必定铩羽而归。”又一记马屁送上,乌林答石家奴故作矜持,又将睿智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满含着不屑和鄙视。

如果不是土地只融化了很浅,老子就让你们坐土飞机。

孟九成将中军大旗立于东门,用望远镜了望着莱州城。

现在既然自然环境不允许进行地道爆破,孟九成便决定采取大炮轰击,再加外部爆破的方式攻破莱州。

飞雷炮和流星炮从原理上讲,都类似于大口径臼炮,射角大、弹道弧线高,可以用来轰击中间隔有障碍物、无法平射的目标。

而能够直射,类似于红衣大炮的火炮也有,从战役开始时的两门,到现在已经是四门。

重视火器,重视大炮,重视炮兵,这是穿越者基于军事历史的发展轨迹而形成的固有观点。

尽管要用这些火炮摧毁城墙,打开突破口,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威慑作用极大,很多城池就是在火炮之威下,开城投降的。

约莫两个时辰后,红巾军做好了全部的攻城准备,不仅是在城门外建立起有保护功能的炮兵阵地,还准备了几十架梯子,准备越过护城河,攀城进攻。

简单垒起的土墙后火炮已经架设完毕,几个炮兵骨干亲自测距,进行了两次试射实心弹后,又一门门微调了仰角,装上了爆炸弹,就等着一声令下,开炮轰击。

炮兵阵地后的木板车也准备妥当,上面几口大木箱厚重结实,里面装填着爆破城门的火药,外面罩着油布。

几十名重甲刀盾兵已经整装待发,口鼻处蒙着湿布,准备掩护着爆破车推进城门洞。

鼓声、号角声先从东城门方向响起,然后是其他方向红巾军的鼓号应和,城墙上的守军多了起来,有的持弓挥刀,有的在摆放滚木擂石,显得很是紧张。

“轰”,远处一声惊雷炸响,引得金兵抬头望天,虽然有些阴云,但这雷却有些蹊跷。

“轰”、“轰”,惊雷连着响起,东城门腾起了黑烟,爆炸震得地都在微微发颤。

“开始吧!”孟九成挥手下令。

一个个绿色的小旗子在各个炮位上举了起来,显示火炮的角度已经矫正好。可以随时发射。

一个军官挥动黄色指挥旗,示意各炮手准备点火发射。尽管不指望每一炮都能直接命中目标,但同样的装药量和角度,至少能保证炮弹的飞行距离和落地点差不多。

红旗举起,重重的在空中一挥。霎那间,二十门火炮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喷出了火光和白烟,炮弹腾空而起,飞向敌城。

十几秒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城头砖石乱飞,烟尘腾起老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西方十二磅炮发射的开花弹里通常装填九百克左右的黑火药,而飞雷炮和流星炮发射的炮弹有五斤、十斤、二十斤重,六七成重量却都是火药的成分,从威力上讲,显然要超出很多。不足的则是炮壁薄,发射药少,射程较短。

此时,东门的“兵法大师”乌林答石家奴昏昏沉沉,两耳失聪,身上还有被碎石击破的伤口,血流得满脸都是。

刚刚那个自信、沉着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任是熟人也只能从衣服上辨认身份。

几个忠心的亲卫背扛着主子,仓惶逃下城头。

城墙上两个漆黑的弹坑还冒着清烟,弹坑周围散布着兵器残肢,再往外还有很多耳鼻流血、被震昏倒地的金兵。

因为城头上的金兵没有任何准备,密集的守城队形,无形中让炮弹的威力增加数倍。

而那些没被炸死、没受伤的金兵则被这猛烈的爆炸打晕了,在浓烟中乱得象一锅粥,连被炸伤的士兵都没人理会。

“要倒了,快跑啊!”惊呼声中,简单修建的城门楼在浓烟中摇摇欲坠,有几处还冒起了火头。

城下的飞雷炮不断调整,不紧不慢的崩豆似的发射着,有的炮弹落在城外,有的落在城上,有的还飞过城墙,在城中爆炸。

在不断的爆炸震颤和冲击波的摧动下,脆弱的城门楼终于倒塌了。

混乱在加剧,但离溃散还远,几个军官在亲信的簌拥下,声嘶力竭地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约束着混乱的士兵。

被临时招来守城的城中青壮,心理素质更差,没死的也被吓坏了,趁乱逃跑了一多半,瑟缩于自家屋中,死活不肯再走出来。

不等硝烟散去,孟九成已经下达命令。几十架竹木梯子搭过护城河,几十名明军甲兵或举盾,或推车,或抬木箱,迅猛地冲向城门,然后隐没在烟尘之中。

显然,东门的守军被这几十门火炮的齐射打蒙了,烟尘之中也无法看清红巾军进攻的套路。

十几分钟之后,几十个红巾军士兵已经完成了任务,从稀薄的硝烟灰尘中现出身来,一个个跑得卖力。

导火索留得够长,不必这么狼突豕奔,玩命飞跑吧?孟九成看着这些身着重甲的士兵跑得直喘,不禁咧嘴摇头。

城头硝烟慢慢散去,刚才那一轮射击的效果完全展示在面前。堆堞已经被削去了一角,城垛也残缺了几个,不知道是滚油还是木头被引燃,冒起了好几团火光。

而那些原来密密麻麻的金兵身影看不见了。哦,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从城墙后露了出来,向外张望。

面对着城门被轰炸过后的惨景,红巾军中的大多新兵也是第一次目睹,不禁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

孟九成已经把目光转向城门洞,两辆推车已经被摘掉了轮子,并排紧靠在城门上,想必士兵们也不会忘了用铁钎把车子钉在地上吧?

两百斤火药足够把城门炸开了,就算城门后面堵住也不行吧?只是不知道这聚能装药有没有效果,反正也是聊胜于无,权当试验了。

嗯,该捂耳朵了。

没等城上的金兵进行调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又轰然响起,漫天的烟雾、腾上半空的烟尘一下子把城门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八十四章 攻陷莱州,趁胜进取

列阵的红巾军兵将都仰起头,看着那一直向上窜去的烟柱。

然后便稀里哗啦地落下一阵碎石土雨,大量粉尘在空中飘散,甚至落到了不少兵将的头上。

“不知道爆炸的效果如何?”孟九成急着想见到自己的成果,但城门处弥漫的烟尘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下令,让炮兵做好继续轰击的准备,让列阵的兵将做好攻城的准备。

这时,一阵风吹过,把本来正渐渐稀薄的烟尘又吹散一些,隐隐约约,一堆破砖、瓦砾、泥土、木头遍地的废墟出现在红巾军的眼前。

没错,城门是被炸开了,但城门楼也被炸塌了,攻入城中的通道依旧不通。可这个不通与挡路的墙壁是不同,人是可以翻爬过去的。

火药用多了啊!孟九成感慨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冲啊,杀啊!”军官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率领着士兵向城门奔去。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成百上千的红巾军官兵如同欢乐的溪水,向破败的城门涌去。

这一次大爆炸使城门附近的金兵短暂地丧失了战斗力,炸死、炸伤的无数,即便不死也被震得内脏受伤,个个脚步歪斜、浑身无力。

尽管翻爬废墟并不容易,但城中守军已经无心抵抗。

程有德带着自己的人马,打开西城门,窜出莱州,弃城而去。

于海和牟佐率兵作乱,涌入官衙,擒拿乌林答石家奴后归降。

城池已破的消息飞快扩散,城中的金兵或逃窜,或投降,完全没有组织起什么反击,更没有什么巷战。

而程有德带着部队仓惶西逃,一气跑出去五六里地。

但事情显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计划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啊,啊……随着几声惊呼,跑在前面的士兵连人带马纷纷摔倒,一道道绊马绳在路上突然绷紧,使金军人仰马翻。紧接着从路旁的树丛中又不断投射出标枪,射出弓箭。

一棒战鼓,数千红巾军出现在大路拐弯处,堵死了金军逃跑的道路。

一排排的长枪斜向前指,组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枪尖之林,冷冷地对着一片混乱的金军。

“降者免死,弃械不杀。”阎通的手臂猛地落下,红巾军发出了胜利的呐喊。

逃跑的金军面对着前方的严整队形和闪着死亡之光的枪林,个个面色灰败,自知再也难以逃出生天。

……………

红巾军的旗帜已经插满了莱州城的城墙,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城内搜剿残兵。

由于城破的太快,城中的府库、军需库基本完好,金兵没有得到命令,也来不及破坏,物资便都落在了明军手中。

乌林答石家奴为了坚守城池,让四效之兵全部退回城内,并且大肆抢掠城外村镇的粮食物资。

既辛苦,又惹人骂,最后却便宜了红巾军,不知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气得吐血。

清剿残兵,维持治安,安抚居民,清点户口,这些善后的工作都已经安排下去,孟九成才得到了稍许的安静。

但安静并不等于休息,他的头脑必须要不停运转,根据实际情修改和完善攻略,以便得到最好的结果。

红巾军能够连战连胜,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一方面是武器装备厉害,另一方面则是金国衰弱,兵力不足。

所以,金军能够集结的机动兵力很有限,对于大的目标能够扑而胜之,可重新占领的地区则守卫虚弱。

这就给红巾军可趁之机,能够对各地的金军个个击破。

再者,金军占领的地方因为钱粮有限,不仅不能安定民心,反倒是民怨积郁。连收降的兵将也不归心,更不肯拼命作战。

用望风归降来形容是有些过的,但红巾军攻城掠地,确实没有经历什么苦战恶战。

现在,孟九成要考虑是否趁胜进击,攻打山东东路仅存的金军主力——黄掴阿鲁答了。

说实话,对击败黄掴阿鲁答,孟九成是有信心的。毕竟是将近十倍的兵力优势,这还没考虑到武器装备的优势。

但孟九成为什么犹豫迟疑呢?也很简单,他觉得有些撑着了。

俗话说:有多大肚皮,吃多少饭。

而红巾军猛烈扩张,固然形成了比较有利的战略态势。可地盘扩大了一倍,财政却并没有多少增加。

反倒是新光复的地区很凋弊,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孟九成当然可以学金人,维持住军队,老百姓是否饿死,就不去管了。

可这也不是孟九成的做人原则,他虽然不是圣母,可也不是残暴不仁的家伙。

别的地方他可以装看不见,可自己治下,总是要有所照顾,不饿死人,或少饿死人才好。

就根据地目前的状况来看,阶梯形的生活水平已经形成。

莒州、密州、海州这三州之地因为光复得早,政策又得当,恢复的速度比较快。老百姓虽说不上富足,可也没有冻饿之忧。

而新增的数州之地,尽管有所缴获,但百姓家普遍都没有余粮,需要政府补助钱粮,到年中一季收获之后,才会有所缓解。

如果再占地盘,无疑还是负担,且比现在还要重。

补贴民用,军用便不能扩大生产,军队便不能继续扩充。而要从老根据抽调钱粮,势必加重那里百姓的负担。

老百姓会有那样的觉悟吗?孟九成苦笑起来。

他可是听说南宋之所以没有恢复中原,是老百姓不愿意,担心重建凋弊的北方,便会在赋税上加重,影响到自家的生活。

自私自利,不顾大局?孟九成觉得不能这样苛责,换成是自己,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生活并不宽裕,也未必会那么大公无私。

孟九成思来想去,有些举棋不定。

一阵脚步声响起,杨妙真走了进来。

“孟郎,怎地坐在这里发呆?”杨妙真知道孟九成肯定又遇上了难以决定的事情,上前打着招呼,想宽解几句。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劳娘子久等了。嗯,且不想那些烦心事,我这便随你在莱州城里转一转。”

杨妙真随手取过孟九成的大氅,给他披在身上,夫妻二人出了府宅,在十几名亲卫的陪同下,在莱州城里转悠起来。

这里是杨安儿封王建制的地方,对红袄军,乃至杨妙真,都有特殊的意义。

城里的很多地方杨妙真都熟悉,边走边指点着给孟九成做着介绍。

孟九成也不时开口询问,算是凑趣不冷场。说来谈去,孟九成也把自己刚才的忧虑,如何难以抉择,跟杨妙真说了出来。

杨妙真微微颌首,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孟郎有些苛责自己了。即便钱粮有些不敷,但在咱们治下,总好过被金人统治吧?粮多吃饭,粮少喝粥。一开春,野菜遍地。苦一些,也总能熬过去吧!”

孟九成蓦地抬头,眼中闪出精光。

是啊,钱粮再怎么紧张,他也认为在政务上比金人要宽松,对老百姓也更好一些。

难道非等到钱粮充裕,非等到没有了更好的作战时机?

况且,钱粮方面还可以再想办法,也不是全无筹措的招数。

“哈哈,娘子这话如醍醐灌顶,让我恍然大悟啊!”孟九成笑了起来,说道:“稍事休整,我军再西进攻敌,打垮那个黄掴阿鲁答。”

“黄掴阿鲁答已经是胶东唯一阻碍我军的敌人了。”杨妙真笑道:“况且,攻下潍州,我军的战线便与安丘拉平,更为有利吧?”

“娘子说得极是。”孟九成点头,赞道:“娘子的眼光很长远,很准确。”

“是军师说的。”杨妙真也不居功,笑道:“孟郎也不必谦虚,军师说若论长远眼光,你才是第一呢!”

这个倒是真的。孟九成哈哈笑着,倒也不虚伪谦虚。

其实,孟九成也是委决难下。听了杨妙真的话,等于是在一个选择上加了筹码,权衡的天平立刻倾斜过来。

除了钱粮方面的原因,要再对金军进攻,条件是满足的,态势也是有利的。

莱州、平度、安丘,已经对淄州的黄掴阿鲁答形成了半包围。兵力上也占据了绝对优势,能形同泰山压顶般地碾过去。

正如杨妙真所说,拿下淄州,红巾军的防线才算完美,从安丘、淄州,一直到大海,对胶东半岛的莱州等地构成了屏障保护。

决心已下,孟九成回到府中,立刻召集众将商议,制定出进攻计划,并派信使通报平度和安丘的部队。

…………

安丘。

孟九成亲率大军横扫胶东半岛,韩守仲所率部队却承担着牵制任务。

带兵过汶水后,韩守仲稳扎稳打,稳步向前推进,分别在刘家尧镇、荆山洼镇与金军战斗。

依靠着火炮和兵力优势,韩守仲所部顶住了黄掴阿鲁答的进攻,虽然没分出胜败,但却使黄掴阿鲁答击退敌人,返身救援胶东的计划落空。

胶东战事刚告一段落,孟九成便派来了一万多的援军,归韩守仲指挥。

韩守仲立刻猜到了孟九成有可能趁热打铁,攻打黄掴阿鲁答。当然,孟九成的决心显然还未坚定,随军而来的并没有相关的命令。

这也可能是孟帅担心安丘方面的安全?已经退回安丘的韩守仲也有这样的猜想,但还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耐心地等着命令。

说起来,韩守仲算是最早跟随孟九成的将领之一。穆易已经退居二线,主管民团工作,韩守仲则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

尽管从战功上来看,韩守仲并不突出,甚至在最近象阎通这样的杨妙真的旧部将,在横扫胶东时,还是出了不少风头的。

所以,韩守仲是希望获得战功的。尽管在职级上,他要比那些人高。

等接到孟九成的命令,韩守仲立刻召集众将,商议一番后,展开了行动。

两万余人的部队,对金军的兵力优势是明显的,更有从平度、莱州开出的两路人马,此战的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但韩守仲还是按照孟九成的指示,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步步为营,向潍州推进。

其实,作为红巾军中的老将,韩守仲已经非常熟悉为适应装备和步兵而采取的这种战术。

不求什么穿插迂回,不求什么灵活机动,就是沉重而稳健地扑上去。

虽然敌人骑兵居多,但我不求歼灭你,也不会给你太过宽阔的战场来发挥;你来攻,我就守,利用步兵战阵,利用火药武器、强弓硬弩、战车拒马,跟你拼消耗。

黄掴阿鲁答是早就领教过红巾军的这种战术,好象是占据着主动权,但人马是越打越少,却无法击败敌人。

类似于这样的打法,在明朝的应州之战时,曾经是明军与鞑靼放对厮杀。

当时,蒙古骑兵在面对步兵阵列的时候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步兵的弓弩通常比骑兵射得远,又有盾牌保护,设立拒马可以让骑兵望而却步,蒙古骑兵无法短时间内吃掉明军。

况且,应州之战时还是在平原,地形地势对蒙军有利。

而红巾军有武钢车,有超过弓箭射程的流星炮,有一定数量的强弓硬弩,更有新装备的虎蹲炮。

金军屡次进攻,都撞得头破血流。对猥集且严整的步兵阵列,已经产生了惧战心理。

这样的打法,固然能击退骑兵,或者说是骑兵主动撤退。但也有缺陷,就是无法重创或歼灭敌人。

只不过,孟九成也没有这样的奢望。而步兵能击退骑兵,本身就是胜利。

于是,当黄掴阿鲁答得到红巾军再度出动的情报后,直感头痛。

留给他的能战军队只有几千人,且有一多半是步兵。其他拼凑的部队,在面对红巾军时,战力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且有惧战心理。

在地图上,黄掴阿鲁答看着从安丘、平度、莱州出动的三路红巾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潍州逼进,已经意识到失败的结局。

除非有什么奇迹,比如集中起来,击破其中一路。可凭手中的人马,如果全是骑兵的话,倒还有一点可能。

益州府**算是可以调来增援的力量,但**刚刚驱走田琢,正在稳固内部,恐怕要借口推脱。

就在黄掴阿鲁答左右为难的时候,已经获悉胶东形势变化的仆散安贞派人送来了书信,算是解决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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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战而取,四下筹措

仆散安贞奉调前往济南,调兵遣将,准备征剿刘二祖,保证济南这个门户的安危。手机访问 m.

将徐州、济南的金军调动集结,又号令严实、燕宁这两支拥金的地主武装,又搜集粮草物资,仆散安贞忙活了两个多月,才完成了进攻刘二祖的准备工作。

就在仆散安贞要展开对刘二祖的进攻时,胶东局势突变,红巾军大举出动,西牵东打,横扫了胶东诸州县,不可避免地对仆散安贞的行动造成了影响。

再调大军迎战红巾军是不可能的,中都失陷后,面对蒙军的压力,金廷正在实施收缩战略。

所谓的收缩战略便是金军主力力保河南的关河防线,扶持河北土豪地主武装与蒙军对抗;山东则确保山东西路,也就是济南府、东平府和徐、泰安、德、博等州。

也就是说,金廷等于放弃了山东东路,而围绕河南构筑战略防御圈。当然,这可能只是暂时的策略,但仆散安贞就不能违抗上意,擅自行动。

打击目标便还是刘二祖,谁让他对济南、徐州等重地构成骚扰和威胁呢!

有鉴于此,仆散安贞意识到黄掴阿鲁答所部的危险,便上奏金廷,并得到允准,调黄掴阿鲁答退守青州。先消灭窜犯青、淄两州的李全,再夹击刘二祖。

这样的布置符合金廷弃守山东东路的战略,又保全了黄掴阿鲁答这数千人马,算是仆散安贞无奈之下的决断。

从这样的布置来看,仆散安贞已经把红巾军看成了大敌。

当然,说是惧战倒有些过分。但他已经把红巾军与刘二祖等义军区分开来,非有很大的军事力量,不能与红巾军抗衡。

黄掴阿鲁答接到命令,立刻象是得到了解脱一般。马上布置人马,强征民壮、车辆,抢掠一番后,运上州城府库中的物资,向青州撤退而去。

等到红巾军数路人马势如破竹,或者说是一路无阻,开到潍州时,只得到了一座空城,且是满眼凋弊的景象。

“这——真是……”孟九成得到报告后,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金军这下子不能说是高明的招数,但确实避免了灭亡,又给孟九成增加了更大的负担。

缴获是没有了,被抢掠后的百姓还嗷嗷待哺。虽然是不战而取,又占据了一州之地,可这让孟九成十分不爽。

历史已经改变了,孟九成更真切地感受到了。

首先是金廷提早实施了战略收缩,其次是黄掴阿鲁答没有死守城池。在孟九成的记忆中,这家伙应该是要死翘翘的,不是被李全擒斩,就是被自己破城而杀。

尽管黄掴阿鲁答的生死并不能对大势有什么影响,可出乎孟九成的意料,也给他再次敲响了警钟。

帮助李全守住穆陵关,先后击杀数名金将,消灭近万金军,并占据了山东东路的大半州县。历史的车轮左颠右颠,不脱离原来的轨道就怪了。

当然,脱离了山东战场的话,宋、蒙、金的全局形势还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这对孟九成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他还不认为红巾军的实力能与蒙军抗衡,他还要耐心发展,等待时机。

占据了这么大的地盘,防线推到了潍州一线,孟九成与众将商议后,重新进行了布署和调整。

依旧是以老将韩守仲来镇守潍州,统兵两万;昌邑、安丘各留五千人马,在南北翼护卫潍州;其余人马撤回胶东半岛,军屯开垦,帮助百姓进行春耕生产。

没办法啊,维持数万职业化的军队,是目前的财政所难以支撑的。

如果春耕不搞好,不能尽快地恢复新区的生产,红巾军便失去了战略进攻的物质基础,社会也将动乱。

“现在还能支撑,等到青黄不接,才是最困难的时候。”孟九成翻看着政务资料,粗略地计算着,抬头对韩守仲说道:“韩将军除了要守住潍州,卫护根据地安全,也要抽军屯垦,以筹军资。”

“末将知道。”韩守仲顿了一下,说道:“没想到金军不战而退,除了空城,我军毫无所获。此战,算是亏了。”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不战而取一州之地,也算是胜利嘛!至于钱粮困难,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嗯,坚持到下半年,形势就将大有改观。”

韩守仲对此表示赞同,之前孟九成也与他密谈过,红巾军的战略走向,他是清楚一些的。

“如果我军有数千骑兵,纵横山东便指日可待。”韩守仲说道:“孟帅的设想非常英明,与辽东建立商贸,输入牛马,可谓是最佳的解决之道。”

孟九成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我军便不敢轻易西进。河北,平原之地,实是不利步兵征战。输入牛马嘛,也要训练骑兵,三五年之内怕是难以克敌制胜。”

“现在我军不是也正在训练骑兵,末将觉得不会等那么长时间。”韩守仲沉吟了一下,说道:“即便骑兵较少,有车阵,有火炮,我军的战力也不可轻侮。”

“放慢步伐,稳步发展。”孟九成的脸色郑重起来,说道:“蒙军肆虐山东时,惨景你也有所耳闻。金军还好对付,抗衡蒙军便很难了。特别是城池,还要加固;堡寨也要多建,交通要道、村落乡镇,我们要确保根据地在遭到抄略时,所受的损失最小。”

与红巾军攻城拔寨比较轻松差不多,蒙军不仅骑兵厉害,几年之后的攻坚能力也相当恐怖。

在孟九成的心目中,金军已经不足为惧,至少在山东,已经不可能抽调出太多的人马来攻;最大的威胁还是蒙军,而交锋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

“末将明白。”韩守仲恭谨欠身。

“穆易穆将军已经接到命令,会亲来潍州,主抓民团。”孟九成接着说道:“按照新的计划,先建民团,然后从其中抽调精壮,组建警备部队,负责维护治安、缉盗捕贼。”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继续说道:“很快,民团的规模还要扩大,不管男女,适龄者必须参加,接受训练。全民皆兵的战略,便从潍州开始。作为正规军的将领,你要多支持帮助穆将军。”

追寻辽、金朝兴亡的发展轨迹,不难发现它们经历了一条大体相似的道路。

他们之所以兴起之初可以与大宋政权分庭抗争,屡占上风,凭籍的是他们极具战争力的军政组织。

辽有“斡鲁朵”和族军,金有“猛安谋克”,他们都实行兵民合一的制度,在励精图治的帝王指挥下可以所向披靡。

孟九成并不是全学辽、金,还有后世抗击日寇的成功经验。

民团或许战力较低,武器装备也比不上正规军,但组织起来训练,组织起来抵抗,也胜过待宰的羔羊。

而且,实行正规军、警备队、民兵的三位一体,也就使军队的扩充更加容易,养军的费用则要大大降低。

“孟帅放心,末将定好好配合。”韩守仲应道:“毕竟警备部队和民团,都是正规军的后备,他们训练得好,补充进来后,战力也有保证。”

“你明白这些,很好。”孟九成赞赏地说道:“说起来,能独挡一面,且让我放心的,现在也只有你。王仙、阎通等人,还不能完全领悟我军的打法。”

“他们成长得也很快。”韩守仲自谦道:“末将也只是比他们多经历了些战事而已。”

“你也不必自谦。”孟九成摆了摆手,说道:“对黄掴阿鲁答的牵制,非常成功,没人能做得比你更好。所以,根据地的西面我就交给你了。”

“孟帅放心,末将绝不敢懈怠轻忽,定保西线无虞。”说到这里,韩守仲知道该起身表态了。

“去吧!”孟九成起身笑道:“把宅院好好收拾一下,我已命人把你的家眷接来。成亲日久,相聚时短,总不是长久之计。”

“谢孟帅关怀。”韩守仲愣了一下,赶忙躬身施礼。

韩守仲先在高密,后率军参加围攻完颜讹论,又攻安丘,辗转数地。后来虽然主要镇守安丘,但也没把在高密的妻子接来。

这种做法也是传统观念作怪,家眷留在后方,就最大限度地杜绝了将领的不忠和反叛。

估计韩守仲也担心孟九成有此想法,或者有人说他的坏话,所以才不接家眷。

但这次是孟九成派人接来,却显示了对他的信任,他怎能不表示感谢?

送走了韩守仲,孟九成又坐回桌案之后,开始冥思苦想,为筹措粮草物资而煞费苦心。

钱粮不仅关系到安定民心,恢复重建,还影响着红巾军的战略行动。打仗就是烧钱,孟九成对此早有体会。

更不要说红巾军并不是单纯的冷兵器,除了钱粮外,武器弹药的消耗更是巨大。

虽然有镜子、香皂等暴利收入,一场大战下来,数万人马的行动,盘算一下,也是所剩不多。

孟九成思来想去,目光集中在地图上的招远,苦笑着叹了口气。

招远金矿历史有名,从宋及以后各代历史记载来看,大致有官置场监(官办)和“由民承买”两种。民办,实际上是由大包头向政府承买下来,再分户包采。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置淘金户,设税监收税金。不是淘金户虽是矿地人民,不纳金税,私自淘金者,则称为偷盗。

由于战乱的原因,招远金矿的开采受到了极大影响,淘金户锐减,私采者则大幅增加。

攻占招远后,孟九成便曾派人调查过,也查阅过官府留存的资料。并且命令驻军组建金矿警备队,准备控制住这个大财源。

当然,孟九成起初是想全部官办,并不招揽民办,或置淘金户。

可现在,迫于财政紧张的状况,急于得到资金的孟九成,也不得不有所改变。

民办嘛,就是承包啦,这对孟九成来说也不陌生。淘金户,他却暂时不想设置。

尽管与宋时比较类似,但孟九成要制定出更科学合理的竞标流程,并规定开采年限,以便在日后收归国有时有理有据。

除了竞标流程,孟九成还要建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审批、管理、发放许可证,这又要制定相关的规范,使这个矿业机构廉洁高效。

孟九成边想边写,等到基本大框写完,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而除了在招远进行招商引资、开采矿产外,孟九成还准备在登州的烟台芝罘湾建设港口,使通往高丽、倭国的航线更加便捷。

同样,由政府出钱是相当困难,只能采取青岛卫城的建设方式,利用商人的投资,建立一个自治度较高的商港。

不知道南宋能否给予支援,支援的力度又会是多大呢?

孟九成停下笔,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思绪又转到了南面的宋室朝廷。

早在攻取莱州后,孟九成便派人送书信给海州刺史刘佑,要他与南宋官员联系。主要是主战派的地方官员应纯之和李钰,请求钱粮支援。

按照历史资料,南宋朝廷因为惧怕得罪金国,直到宋金开战,才开始公开招纳山东义军。

但在这之前,南宋朝廷也看到了金国的衰落,主战派势力抬头,请罢岁币。权相史弥远虽然媚金主和,也不得不屈从众议,将岁币减半,并遣使与金国商议。

同时,宋廷虽不敢光明正大的招纳义军,却密令制置使李珏与知楚州应纯之等人解除淮水的封锁,接待南渡“归化人”,并利用“归化人”组建所谓的忠义民兵。

这样的做法其实也很明白,如果金国因此迁怒南宋,并引起了严重后果。南宋朝廷便可推脱是地方官擅自所为,与朝廷无关。

不管怎么说,南宋朝廷对山东义军的态度正在改变,虽然是半遮半掩。

而红巾军屡战屡胜,已经囊括数州之地,如此声势不能不引起宋室朝廷和官员的注意。

“举京东东路诸数十城,归我三百年之旧主”。

孟九成在书信中拿出的诱惑可谓极大,如果南宋朝廷有魄力,宣诏接纳,红巾军占领的山东东路地盘便全归南宋,可谓是不战而取。

虽然说不上是恢复中原,但收复十数州失地,对于南宋来说,也是破天荒的胜利吧?

仆散安贞奉调前往济南,调兵遣将,准备征剿刘二祖,保证济南这个门户的安危。手机访问 m.

将徐州、济南的金军调动集结,又号令严实、燕宁这两支拥金的地主武装,又搜集粮草物资,仆散安贞忙活了两个多月,才完成了进攻刘二祖的准备工作。

就在仆散安贞要展开对刘二祖的进攻时,胶东局势突变,红巾军大举出动,西牵东打,横扫了胶东诸州县,不可避免地对仆散安贞的行动造成了影响。

再调大军迎战红巾军是不可能的,中都失陷后,面对蒙军的压力,金廷正在实施收缩战略。

所谓的收缩战略便是金军主力力保河南的关河防线,扶持河北土豪地主武装与蒙军对抗;山东则确保山东西路,也就是济南府、东平府和徐、泰安、德、博等州。

也就是说,金廷等于放弃了山东东路,而围绕河南构筑战略防御圈。当然,这可能只是暂时的策略,但仆散安贞就不能违抗上意,擅自行动。

打击目标便还是刘二祖,谁让他对济南、徐州等重地构成骚扰和威胁呢!

有鉴于此,仆散安贞意识到黄掴阿鲁答所部的危险,便上奏金廷,并得到允准,调黄掴阿鲁答退守青州。先消灭窜犯青、淄两州的李全,再夹击刘二祖。

这样的布置符合金廷弃守山东东路的战略,又保全了黄掴阿鲁答这数千人马,算是仆散安贞无奈之下的决断。

从这样的布置来看,仆散安贞已经把红巾军看成了大敌。

当然,说是惧战倒有些过分。但他已经把红巾军与刘二祖等义军区分开来,非有很大的军事力量,不能与红巾军抗衡。

黄掴阿鲁答接到命令,立刻象是得到了解脱一般。马上布置人马,强征民壮、车辆,抢掠一番后,运上州城府库中的物资,向青州撤退而去。

等到红巾军数路人马势如破竹,或者说是一路无阻,开到潍州时,只得到了一座空城,且是满眼凋弊的景象。

“这——真是……”孟九成得到报告后,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金军这下子不能说是高明的招数,但确实避免了灭亡,又给孟九成增加了更大的负担。

缴获是没有了,被抢掠后的百姓还嗷嗷待哺。虽然是不战而取,又占据了一州之地,可这让孟九成十分不爽。

历史已经改变了,孟九成更真切地感受到了。

首先是金廷提早实施了战略收缩,其次是黄掴阿鲁答没有死守城池。在孟九成的记忆中,这家伙应该是要死翘翘的,不是被李全擒斩,就是被自己破城而杀。

尽管黄掴阿鲁答的生死并不能对大势有什么影响,可出乎孟九成的意料,也给他再次敲响了警钟。

帮助李全守住穆陵关,先后击杀数名金将,消灭近万金军,并占据了山东东路的大半州县。历史的车轮左颠右颠,不脱离原来的轨道就怪了。

当然,脱离了山东战场的话,宋、蒙、金的全局形势还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这对孟九成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他还不认为红巾军的实力能与蒙军抗衡,他还要耐心发展,等待时机。

占据了这么大的地盘,防线推到了潍州一线,孟九成与众将商议后,重新进行了布署和调整。

依旧是以老将韩守仲来镇守潍州,统兵两万;昌邑、安丘各留五千人马,在南北翼护卫潍州;其余人马撤回胶东半岛,军屯开垦,帮助百姓进行春耕生产。

没办法啊,维持数万职业化的军队,是目前的财政所难以支撑的。

如果春耕不搞好,不能尽快地恢复新区的生产,红巾军便失去了战略进攻的物质基础,社会也将动乱。

“现在还能支撑,等到青黄不接,才是最困难的时候。”孟九成翻看着政务资料,粗略地计算着,抬头对韩守仲说道:“韩将军除了要守住潍州,卫护根据地安全,也要抽军屯垦,以筹军资。”

“末将知道。”韩守仲顿了一下,说道:“没想到金军不战而退,除了空城,我军毫无所获。此战,算是亏了。”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不战而取一州之地,也算是胜利嘛!至于钱粮困难,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嗯,坚持到下半年,形势就将大有改观。”

韩守仲对此表示赞同,之前孟九成也与他密谈过,红巾军的战略走向,他是清楚一些的。

“如果我军有数千骑兵,纵横山东便指日可待。”韩守仲说道:“孟帅的设想非常英明,与辽东建立商贸,输入牛马,可谓是最佳的解决之道。”

孟九成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我军便不敢轻易西进。河北,平原之地,实是不利步兵征战。输入牛马嘛,也要训练骑兵,三五年之内怕是难以克敌制胜。”

“现在我军不是也正在训练骑兵,末将觉得不会等那么长时间。”韩守仲沉吟了一下,说道:“即便骑兵较少,有车阵,有火炮,我军的战力也不可轻侮。”

“放慢步伐,稳步发展。”孟九成的脸色郑重起来,说道:“蒙军肆虐山东时,惨景你也有所耳闻。金军还好对付,抗衡蒙军便很难了。特别是城池,还要加固;堡寨也要多建,交通要道、村落乡镇,我们要确保根据地在遭到抄略时,所受的损失最小。”

与红巾军攻城拔寨比较轻松差不多,蒙军不仅骑兵厉害,几年之后的攻坚能力也相当恐怖。

在孟九成的心目中,金军已经不足为惧,至少在山东,已经不可能抽调出太多的人马来攻;最大的威胁还是蒙军,而交锋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

“末将明白。”韩守仲恭谨欠身。

“穆易穆将军已经接到命令,会亲来潍州,主抓民团。”孟九成接着说道:“按照新的计划,先建民团,然后从其中抽调精壮,组建警备部队,负责维护治安、缉盗捕贼。”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继续说道:“很快,民团的规模还要扩大,不管男女,适龄者必须参加,接受训练。全民皆兵的战略,便从潍州开始。作为正规军的将领,你要多支持帮助穆将军。”

追寻辽、金朝兴亡的发展轨迹,不难发现它们经历了一条大体相似的道路。

他们之所以兴起之初可以与大宋政权分庭抗争,屡占上风,凭籍的是他们极具战争力的军政组织。

辽有“斡鲁朵”和族军,金有“猛安谋克”,他们都实行兵民合一的制度,在励精图治的帝王指挥下可以所向披靡。

孟九成并不是全学辽、金,还有后世抗击日寇的成功经验。

民团或许战力较低,武器装备也比不上正规军,但组织起来训练,组织起来抵抗,也胜过待宰的羔羊。

而且,实行正规军、警备队、民兵的三位一体,也就使军队的扩充更加容易,养军的费用则要大大降低。

“孟帅放心,末将定好好配合。”韩守仲应道:“毕竟警备部队和民团,都是正规军的后备,他们训练得好,补充进来后,战力也有保证。”

“你明白这些,很好。”孟九成赞赏地说道:“说起来,能独挡一面,且让我放心的,现在也只有你。王仙、阎通等人,还不能完全领悟我军的打法。”

“他们成长得也很快。”韩守仲自谦道:“末将也只是比他们多经历了些战事而已。”

“你也不必自谦。”孟九成摆了摆手,说道:“对黄掴阿鲁答的牵制,非常成功,没人能做得比你更好。所以,根据地的西面我就交给你了。”

“孟帅放心,末将绝不敢懈怠轻忽,定保西线无虞。”说到这里,韩守仲知道该起身表态了。

“去吧!”孟九成起身笑道:“把宅院好好收拾一下,我已命人把你的家眷接来。成亲日久,相聚时短,总不是长久之计。”

“谢孟帅关怀。”韩守仲愣了一下,赶忙躬身施礼。

韩守仲先在高密,后率军参加围攻完颜讹论,又攻安丘,辗转数地。后来虽然主要镇守安丘,但也没把在高密的妻子接来。

这种做法也是传统观念作怪,家眷留在后方,就最大限度地杜绝了将领的不忠和反叛。

估计韩守仲也担心孟九成有此想法,或者有人说他的坏话,所以才不接家眷。

但这次是孟九成派人接来,却显示了对他的信任,他怎能不表示感谢?

送走了韩守仲,孟九成又坐回桌案之后,开始冥思苦想,为筹措粮草物资而煞费苦心。

钱粮不仅关系到安定民心,恢复重建,还影响着红巾军的战略行动。打仗就是烧钱,孟九成对此早有体会。

更不要说红巾军并不是单纯的冷兵器,除了钱粮外,武器弹药的消耗更是巨大。

虽然有镜子、香皂等暴利收入,一场大战下来,数万人马的行动,盘算一下,也是所剩不多。

孟九成思来想去,目光集中在地图上的招远,苦笑着叹了口气。

招远金矿历史有名,从宋及以后各代历史记载来看,大致有官置场监(官办)和“由民承买”两种。民办,实际上是由大包头向政府承买下来,再分户包采。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置淘金户,设税监收税金。不是淘金户虽是矿地人民,不纳金税,私自淘金者,则称为偷盗。

由于战乱的原因,招远金矿的开采受到了极大影响,淘金户锐减,私采者则大幅增加。

攻占招远后,孟九成便曾派人调查过,也查阅过官府留存的资料。并且命令驻军组建金矿警备队,准备控制住这个大财源。

当然,孟九成起初是想全部官办,并不招揽民办,或置淘金户。

可现在,迫于财政紧张的状况,急于得到资金的孟九成,也不得不有所改变。

民办嘛,就是承包啦,这对孟九成来说也不陌生。淘金户,他却暂时不想设置。

尽管与宋时比较类似,但孟九成要制定出更科学合理的竞标流程,并规定开采年限,以便在日后收归国有时有理有据。

除了竞标流程,孟九成还要建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审批、管理、发放许可证,这又要制定相关的规范,使这个矿业机构廉洁高效。

孟九成边想边写,等到基本大框写完,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而除了在招远进行招商引资、开采矿产外,孟九成还准备在登州的烟台芝罘湾建设港口,使通往高丽、倭国的航线更加便捷。

同样,由政府出钱是相当困难,只能采取青岛卫城的建设方式,利用商人的投资,建立一个自治度较高的商港。

不知道南宋能否给予支援,支援的力度又会是多大呢?

孟九成停下笔,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思绪又转到了南面的宋室朝廷。

早在攻取莱州后,孟九成便派人送书信给海州刺史刘佑,要他与南宋官员联系。主要是主战派的地方官员应纯之和李钰,请求钱粮支援。

按照历史资料,南宋朝廷因为惧怕得罪金国,直到宋金开战,才开始公开招纳山东义军。

但在这之前,南宋朝廷也看到了金国的衰落,主战派势力抬头,请罢岁币。权相史弥远虽然媚金主和,也不得不屈从众议,将岁币减半,并遣使与金国商议。

同时,宋廷虽不敢光明正大的招纳义军,却密令制置使李珏与知楚州应纯之等人解除淮水的封锁,接待南渡“归化人”,并利用“归化人”组建所谓的忠义民兵。

这样的做法其实也很明白,如果金国因此迁怒南宋,并引起了严重后果。南宋朝廷便可推脱是地方官擅自所为,与朝廷无关。

不管怎么说,南宋朝廷对山东义军的态度正在改变,虽然是半遮半掩。

而红巾军屡战屡胜,已经囊括数州之地,如此声势不能不引起宋室朝廷和官员的注意。

“举京东东路诸数十城,归我三百年之旧主”。

孟九成在书信中拿出的诱惑可谓极大,如果南宋朝廷有魄力,宣诏接纳,红巾军占领的山东东路地盘便全归南宋,可谓是不战而取。

虽然说不上是恢复中原,但收复十数州失地,对于南宋来说,也是破天荒的胜利吧?

第八十六章 无题

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发生都不是偶然的,而是看似巧合状态下产生的必然。当然,这种必然有可能被忽略,也有可能被重视。

站得高,望得远。对于熟知历史的孟九成来说,能从一些细微的变化来揣测大势,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从南宋对北人南渡的态度,他认为公开被招纳的可能性不大,但南宋也不会把他推向敌对。

朝中和边臣主战势力抬头,也应该会有作用,暗中招抚是比较有希望的。

有希望,但还不能全部依靠,孟九成知道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渡过这个难关是肯定的,只是有顺利和坎坷两种结果罢了。

诸事安排已毕,孟九成便率军返回,并分派了一万多人马到莒、密、海三州就食。

没办法,数万大军集结在新占的凋弊之地,粮食还要从其他地方运来,实在是更加负担沉重。

剩下的一万多部队,孟九成分成了十个千人队,分赴新占领区各地驻守,并协助百姓垦荒春耕,恢复生产。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四月,依靠着积蓄,终于算是把新占领区初步安定下来。

……………

日光倾泻而下,海风扑面而来,几艘海船在平如镜面的大海上缓缓航行。

孟九成苦笑着摇了摇头,集中了全军会水性的兵丁,终于算是凑起了千八把人的海军。

可识水性与不晕船,显然不是一个概念,而要适应海上风浪,却不是短期内可以锻炼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红巾军有了水师,这已经可以让孟九成感到欣慰了。

越靠近海岸,看到的渔船越多,有的船形状还很怪异,象是两条或三四条小船拼在一起的样子。

没错,就是那种内河湖泊的小船,用木板钉在一起,增加稳定性和抗风性,再当作近海的渔船使用。

史载:郝定、霍仪、彭义斌率军破邳州堈子堌,得船数万艘。

数万艘啊,可不是什么战船,或许有稍大一些的,但多数都是江河中的小船。

孟九成可不管大小,是船是行。得到消息后,他便派人与霍仪等人联络,用物资换船只。走水路,又用车拉走陆路,一共运回根据地五六千艘之多。

一部分船只作价或租赁,在内河、湖泊航行、捕捞;另一部分船只则进行改装,在近海捕鱼捞虾。

《史记》载:“太公(姜尚)至国(齐国)……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春秋时期,管仲任齐国丞相,首创“官山府海之策”,“筏薪煮盐,计口授食”,以盐与邻国交易,遂致富强。

胶东既属齐国,又是中国食盐最早的产地,海岸线漫长,滩涂地众多,历史上便有几大盐场,特别出名。

无疑,鱼盐之利自然也成了孟九成安民养兵的一大财源。捕捞上来的鱼虾,或晒成鱼干,或用盐腌渍,以利长期保存。

在根据地内陆,鱼干和腌鱼,已经成了百姓为数不多的副食,还是军中所携米、盐、鱼干的一种。

现在,只要饿不死,能吃到肚里的便是好东西。但还不至于扒树皮,吃什么观音土,野菜自然不在此列。

甲板上传来嘻笑之声,孟九成转头一看,那帮在海上吐得昏天黑地的家伙,正兴致盎然地评点着远处一艘渔船上的年轻女人。

这帮混蛋,快上岸了,又精神上了。孟九成一哂,转身回了舱房。

尽管所谓的海军只是有个模样,但船上却装备了虎蹲炮,这在当时,绝对是很犀利的武器。

钱粮是紧张,孟九成却继续对军工生产保持倾斜。

铁条锻造的虎蹲炮,天威炮,流星炮,作为主力炮种,不断装备部队。而青铜炮,因为材料的关系,则压缩数量,每月只造三门。

而正规部队也正在逐步淘汰抛石机、松树炮,交给警备队或民团使用。甚至把松树炮还卖给了刘二祖、彭义斌等义军。

这样,在总体兵力不增加的情况下,红巾军的战力却在不断提升。而金军在征剿义军的时候,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而名为讲武堂的军校也在莱州建立起来,部队中的军官不断被抽调,在这里进行培训。

以军校起家,用新军官建立自己的嫡系,孟九成对这种办法可不陌生,后世成功的例子更给了他信心和启示。

抗金抗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据孟九成的判断和估计,三五年后能与蒙军形成真正的力量上的对峙,就是很令他满意的结果了。

当然,只要根据地建设得好,还有财力、工业能力的提高也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以后的进程会大大加快。

除了讲武堂,形同书院的政务学堂也建立起来,开始培养文职官员,以便在治理地方中能够切实贯彻实施他所制定的政策法规。

换而言之,他正在试图悄悄地改变传统的科举选拔官吏的方法,并且力争使官僚机构达到最精简的程度。

时间并不让孟九成觉得充裕,除了要面对金军的压力外,还有离交锋已不远的蒙军。

相对而言,对付金军已不是主要问题,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军,才始终是孟九成的心病。

所以,孟九成现在一边拼命发展,一边尽力把局面扩展开来,使人们习惯并适应他所推行的政策和模式,以积聚与蒙军作战的整体实力。

当然,建立威权,培养嫡系,拢络人心,掌握钱粮大权等等,也是正在实施的应对手段。

虽然感到时间的紧迫,以及将来的压力和阻碍,孟九成却并不十分悲观。而且,悲观也没什么用,敌人不会因为你害怕恐惧而放你一马,除非你投降。

当然,孟九成肯定不会有古人那种舍生取义、青史留名的气概和觉悟。

这种思想和觉悟,孟九成虽然做不到,但却钦佩得五体投地。

“……伦理的力量,能够而且必将产生幸福、平安以及美好的感觉……只有一种途径能抵达幸福的彼岸,这就是超脱所有道德中立的价值观。”

除了宗教以外,人性是无法超脱和超越的。战争中的红尘世界遍是陷阱与屠坑,肉身破灭与精神超越正是考验勇气和道德的最佳试金石。

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无法逃遁的。大无畏的牺牲和求死渴望,成为永恒者光荣的涅槃。而眷恋贪生的依顺,成为变节者和贰臣的邪恶劫火。

可以想象,所有的英烈,以及留存青史的殉国者,他们临终的思想状态皆是一种高尚的怜悯。

在死亡面前,他们感受着幸存同胞、敌人、变节者的悲苦,俯视着芸芸众生的蝇营狗苟。那是一种怎样超越人类二元性的心如止水的状态啊。

所有的苦难和折磨,所有呼啸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在这种超脱凡俗的伟大精神面前,变得那样苍白无力。精神的伟大,超越了苟活生存的微渺智力。

所以,每个王朝末期那些反抗民族奴役的烈士,不管是南宋的,还是明末的,都会永远成为我们中华民族不朽的荣光。

正因他们的存在,中华国家短暂的四分五裂,因停滞而产生的遍体鳞伤,甚至政权一时间的分崩离析,都能在强大的民族精神力量下得以愈合创伤。

所以,孟九成自忖做不到视死如归,却崇拜钦佩那些爱国者,并用实际行动去证明。并且,他希望别人能以此为榜样,涌现更多那样的英雄烈士。

岳庙,在钱粮很紧张的情况下,孟九成还是拔了资金进行修建,并通过官府大力宣传岳王的英雄事迹。

要知道,在当时,岳王平反并没有多长时间。准确说来,不过三十多年,还是韩侂胄为北上伐金作舆论准备的手段。

而崇岳贬秦,则更是只有十年。

开禧二年(1206),宁宗、韩侂胄削去秦桧的王爵,并把谥号改为缪丑,可谓是大快人心。

但到了嘉定元年(1208年),史弥远实际掌权,又恢复了秦桧的申王爵位及忠献谥号,积极奉行降金乞和政策。

也就是说,修岳庙,崇岳王,孟九成比南宋君臣走得更远。只是暂时有求于南宋,孟九成没把秦桧、王氏等铁人摆在庙里罢了。

从物质到精神,孟九成都在拼命做着准备,等着迎接明年宋金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时候。

…………

弃舟登岸,孟九成换乘战马,在亲卫的保护下返回莱州。

尽管孟九成喜欢烟台,但那时候烟台连个名都没有,更没有城池。历史上,直到明朝,为预防倭寇,才在今烟台山设狼烟墩台。

虽然建港筑城的工作已经开始,但要完工,至少还需要数月之久。

一路无话,孟九成进入莱州,回到府上,杨妙真已经得到通报,带人在府门口迎候。

入府更衣洗漱,杨妙真便又劝谏道:“孟郎一身系数州军民之安危,日后可不要再轻易入海。”

“娘子所言极是,极是。”孟九成笑着答应,却明显有敷衍之意。

杨妙真有些无奈,可也不再絮叨,开口说道:“季先从宋地而回,还带着刘佑的书信,都等你两天了。”

“宋室那边有消息了?”孟九成沉吟了一下,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开口说道:“派人召他来见,我想早知道结果。”

杨妙真叫人去召季先,回身说道:“宋室偏安,不思进取,恐不是长久依靠。孟郎的心思奴家明白,但也要多加小心,切莫因小失大。”

孟九成知道杨妙真素来对南宋没有好印象,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不想受谁的约束,总想着自立为王、自由自在。

“娘子放心,我可不会被什么官位爵禄所诱惑。”孟九成笑着拍拍妻子的手臂,说道:“可我们还不够强大,在宋、蒙、金三家之中,总要找个名义上的依靠。如果太过独立,恐怕会众敌环伺,不得安生啦!”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孟郎的眼光,奴家是佩服的,这话也说得多余,可不说还是有些担心。”

“你我夫妻,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话。”孟九成拉过妻子的手,抚摸着,说道:“就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好说坏,谁还能计较不成?”

杨妙真抿嘴微笑,轻轻抽回手,说道:“季先怕是快到了,奴家且去后面,安排些酒菜,给孟郎接风洗尘。”

“与我一起召见他,又有何妨?”孟九成想挽留,杨妙真却不依,转身去了。

孟九成喝着茶水,随手翻看桌案上的文书,有几张竟是杨妙真写的,文字大有进步。

另几份文件孟九成也看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封李思温的书信,稍微提起了他的兴趣。

对于仆散安贞攻打刘二祖,孟九成除了给予武器物资方面的支援外,并没有出兵相助。

一来是青州有黄掴阿鲁答和张林合军防守,红巾军物资不足,还要消化新占地区,难以再度发动;其次是刘二祖并没有邀红巾军助战,孟九成悍然率兵进入人家的地盘,是十分不妥的。

显然,刘二祖在开战之初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调集了彭义斌、石硅、时青、郝定等各路义军,在兵力上确实远胜金军。

同时,有孟九成支援的武器,又有巨蒙四堌、马耳山、大沫堌等易守难攻的根据,刘二祖觉得能抵挡金军也不足为奇。

这封写在月前的信,李思温透露了刘二祖所部的备战情况,看口气,也不认为会败。

当然,李思温更不会在普通的问候信中说什么敏感的事情。

孟九成看过书信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觉得刘二祖倒也未必会败。毕竟历史已经改变,刘二祖所部的义军已经有所变化。

其实,刘二祖胜败如何,对红巾军的影响不大。隔着沂蒙山地,金军又没有持久作战的物资,趁胜再攻红巾军的可能性很小。

况且,还是那个老问题,斩草不能除根。

刘二祖败了,霍仪又举起大旗,似乎倒是更壮大了。

而霍仪败亡后,郝定又冒了出来,攻城掠地,甚至还称帝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孟九成突然想到了一句诗,还真是恰如其分。

………….

第八十七章 名号“忠义军”,援助与戒惧

宋人鉴于蒙古兴起与金朝衰败日益明显,对是否与金和战的问题展开激辩。

虽然宰相史弥远知道金的国势受蒙古侵扰而大挫,但开禧北伐的殷鉴不远,不敢冒然接受主战者的意见,只是停纳岁贡,停派使臣而已,仍谨守和约。

然而,山东地区武装叛金的声势浩大,红巾军更是屡战屡胜,占领数州之地,并受到地方官员的赞赏和支持。

因此,宋廷虽不愿光明正大的招纳义军,但还是密令制置使李珏与知楚州应纯之等人结好红巾军,暗中赋予“忠义军”的名号,听从帅臣节制。

同时,宋廷依武定军的例子,为红巾军提供两万五千人的钱粮,名为“忠义粮”。

孟九成听着季先的叙述,含笑颌首。

果然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宋廷开始支持山东的叛金武装,尽管不是公开的。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一旦宋金形势变化,一纸诏书便能光复北地河山。

而且,有忠义军配合策应,金军侵扰淮地也将很困难,等于是无形中解除了宋境的危险。

“制置使李大人还有书信交与孟帅。”季先呈上李钰的书信,说道:“李大人对孟帅赞不绝口,希望孟帅能继续恢复故土,建功立业。”

李珏为江淮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是总管边务,负责屏障京师的重臣,积极主战、图谋恢复,对忠义人的态度也最积极。

知楚州的应纯之,之前平价卖粮,暗中支持红巾军,未尝不是领受上官的意思。

“朝廷还派来了秘密使臣,携金银财物前来激赏军功。”季先继续说道:“知楚州应大人除将平价购粮的数目增长一倍外,还同意预借万石米粮,以解北民饥馁之危。”

孟九成已经看过了李钰的书信,尽管所给钱粮并不是无偿的,还要红巾军有所行动,但燃眉危机已解,发展的步伐又可以大大加快了。

“李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孟九成笑着对季先说道:“有了钱粮,红巾军会很快向西发动进攻。我这便写书信,还请季兄弟辛苦一趟,送与李大人和应大人。并携些薄礼,代我向两位大人致谢。”

“孟帅客气,折杀小人了。”季先恭谨地起身施礼。

孟九成看着季先,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季先并没有象刘佑似的投靠自己,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坚持着去做。

通过不断的往来联络,季先已经得到了应纯之的信任,并成为应纯之手下的小官。这为日后他招揽义军,一跃成为一军统制而打下了基础。

这是一个人才,却是另有自己理想的人才。孟九成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拉拢季先的念头。

人各有志,在此时期,孟九成并不想因为某些小事而得罪宋地官员,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

重赏了季先,孟九成又写了书信,才起身送走了季先。回到屋中的时候,杨妙真已经等不急过来了。

“孟郎很高兴的样子啊!”杨妙真看丈夫喜悦的样子,心中也自欢喜。

“哈哈。”孟九成冷不防一个熊抱,在妻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和娘子在一起,当然是高兴,喜悦喽。”

杨妙真羞恼地打了孟九成一下,即便是没有外人,对孟九成这般胆大的举动,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孟九成笑声不停,搂着妻子径自向后堂走去,“娘子啊,难关过去啦,再也不用发愁了。”

杨妙真见丈夫的样子,估计是季先带来了好消息。尽管心中高兴,却还有些不放心,问了个究竟。

“这样很好,虽有名义,却不掣肘。”杨妙真问明白了,连连点头,“南宋朝廷这回还算大方,可终究不脱懦弱之象。”

“娘子说的是惧怕金人吧!”孟九成笑道:“偏安江南,不思进取,一直是宋廷的毛病。消极防御,缺乏主动进攻的精神,更是其难成大事的关键。嗯,且不去管他,咱们吃人嘴短,便给宋廷出把力。”

孟九成说得不错,也是历史学者得出的结论。南宋对北方的防线主要沿淮海,湖广,至川陕一线分兵防守,这是第一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则是以长江为依托,沿江布防;第三道则是沿五岭,但作用不大。

这三道防线中的第一道一直是主战场。一旦这道防线被人突破,就退守第二道防线。如果第二道防线也被突破,这时候,皇帝一般就要逃到海上去避一避风头了。

这个防御体系,在后来对蒙古的战争中也相当行之有效。不但抵抗了蒙古近四十年,而且还让蒙哥汗丧命在钓鱼城下。

从表面上来看,南宋的这个防御体系似乎是完美的。可是,这样的一个体系恰恰是导致南宋最终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任何一个防御体系的最终目标都不应该是为了防御而防御,而应当是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保存自己,壮大实力,为将来的反攻作准备。

但是通观南宋的整个战史,只能说是消极防御在绝大多数时间内占了上风。而消极防御,对于防守一方来说是最消耗实力的。

所以,在宋蒙战争初期,蒙军在正面战场上虽然始终不能有大的突破,却把南宋的几个防区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大量消耗了南宋的人力物力,迫使南宋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即便南宋在对抗蒙古时还能多支撑些时间,但到最后还是会输掉战争。

其实,在整个宋蒙交战的四十多年里,宋朝一直都有机会反击。

而蒙古也一直都专注于北方事务,除了西征,后来又有争夺汗位的内战,以及第一次讨伐日本的失败。但每一次,南宋都错失良机。

从南宋的兵种强弱来讲,无论是攻金还是攻元,最佳的出兵路线并不是陆上,而是海上。

南宋的海军强大,曾经有把金军舰队堵在港里包饺子的纪录。但南宋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派遣陆军乘船在渤海湾或辽东登陆,抄金国或蒙元老巢的策略。

在这种情况下,南宋只知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端平入洛”之后更成了缩头乌龟,再也不敢主动进攻,只能说南宋气数尽了。

而南宋的另一个问题则是不敢发动群众。不论是对金还是对蒙,南宋在敌后都不缺乏自发反抗的义军。

但是南宋是怎样对待这些义军的呢?

在表面上,南宋自然做出一副高姿态,招徕各地的义军。但实际上,一旦义军来归,既利用其攻敌,又担心其坐大。

结果则不是束之高阁,就是投闲置散,甚至还有必置于死地而后快的。

比如辛弃疾,奉表南归后,一直投闲置散,一生抱负未得伸展,终因忧愤而卒。

再如山东的红袄军本是抗金的义军,但被南宋收编之后却处处受到猜忌。最终逼反了李全,李全降蒙后,本来还属于拉锯地区的山东就此逐步倒向蒙古一边。

历史上的辛弃疾、李全、杨妙真本该是南宋收复故土的先锋,最后却都为南宋所忌所害。这种情况下,天下热血志士岂不齿冷?谁还要给南宋卖命?

即没有正确的战略,又只知道消极防守,还不敢发动群众,对群众抗击敌寇的热情恨之入骨,怕的要死。

这样的一个南宋政府,不管是联金还是联蒙,不管抵抗多长时间,最后都是要灭亡的。

孟九成自然知道南宋朝廷的伎俩,这可能也是封建统治阶级的通病。所以,暂时放低姿态,得到支援,却依然要以自力更生为最终目的。

后宅,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酒菜,夫妻二人落座,饮酒叙话。

“孟郎准备出动多少人马,帮助宋廷解除淮西的威胁?”杨妙真敬了夫君一杯,又问起了军事行动。

红巾军占据海州,使淮东宋境没有了金兵骚扰,为应纯之等主战派加强边境防卫争取了时间和便利。

李钰有鉴于此,希望红巾军能在淮西也有所行动,以期达到同样的效果。

在孟九成看来,此次行动倒不必出动太多人马,两大营,六千余人马就够了。

因为他想与彭义斌所部联合作战,红巾军主要是出动火炮支援,对宿州、邳州的金军进行打击。

如果作战进行顺利,不仅满足了李钰的要求,还可以威胁徐州,从侧面支援刘二祖的抵抗。

“彭义斌有数万人马,再加上我军的火炮,宿、邳两州的金军又不多,取胜还是很有把握的。”孟九成给妻子挟着菜,缓缓说道:“这样一来,对各方都说得过去。”

“打下来的地盘归谁呢?”杨妙真听说是联合行动,自然想到了战果分配。

“归谁都不必计较。”孟九成笑着拍拍妻子的手,说道:“远了香,近了臭。与宋地紧挨着,未必是什么好事。咱们继续拓地攻城的方向是在北,在西,而不是南面。”

北面指的是青州、淄州,西面则是莱芜、沂源等沂蒙山地城镇。一旦刘二祖兵败,红巾军是要马上进入此地区,布防抵挡,保护根据地的西面不受威胁。

杨妙真沉吟了一下,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孟郎已有计议,奴家觉得很有道理。敬而远之,也免得宋室挑毛病。”

孟九成呵呵一笑,心里正是这样的打算。

从历史上看,投靠南宋的义军很多,可驻扎在楚州、涟水等宋地,或接近宋地的,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可能是过于接近的原因,南宋朝廷或派官监督控制,或以钱粮为挟,或分化瓦解,或挑唆相攻,使各支义军矛盾重重,不断出事。

而彭义斌率军在山东作战,算是离得远的,就没有让宋室猜忌。最后被蒙军击败,却不失为英雄,胜过内讧叛降的那些义军首领。

所以,孟九成有这样的想法,也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就是担心宋廷对红巾军也采取乱七八糟的手段。

对于武将,宋廷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待遇和做法。

岳王,精忠报国,却被高宗借秦桧之手害死于风波亭;

孟拱,南宋的机动防御大师,也因为朝廷猜忌,而忧惧于死;

而最悲惨的恐怕是力主开禧北伐的韩侂胄了。

不说别的,单看韩侂胄这辈子干的三件大事,一是打击理学,二是崇岳贬秦,三是开禧北伐。孟九成就相当佩服。

尽管因为准备不充分,比如将领不整武备,士兵疏于训练,以及象四川宣抚副使吴曦背叛宋朝,开禧北伐以失败告终。

但这应该归于韩侂胄的个人能力有所不逮,而不能说他是祸国殃民。

而南宋的投降派是怎么做的呢?暗杀韩侂胄,并将他的头颅送给金国,以便和谈。

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如此卑鄙屈辱的做法,足以令人寒心。

至于宋史将其列为奸臣,与秦桧、贾似道同列,孟九成严重怀疑是理学之士和投降派为掩盖而粉饰修改的结果。

比如理宗,公认的亡国之君,南宋从那时倒霉的。而史弥远非法暗杀韩侂胄,后矫诏废立,真正的大奸臣,却没见理学之士当时和后代怎么抨击,更是未列奸臣传!

从韩侂胄之死,深刻地反映出南宋朝廷的怯懦、卑劣和邪恶。几十年后,南宋覆灭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那些谋杀了韩侂胄的罪魁祸首,为了掩饰自己的卑劣行径,大肆篡改当时史官的“实录”,将其打造成十恶不赦的奸臣,为谋杀找说辞。

相比之下,当时的金人对韩侂胄的态度还算令人尊重。他们在收到韩侂胄的首级后,特地予以厚葬,并赠其谥号为“忠谬”,说他“忠于谋国,谬于谋身”。意思是说为国家考虑得太多了,对自己考虑得太少。

有这么多的殷鉴,孟九成即便想忠义报国,也要保住手中的实力。给了宋廷,早晚让这帮混蛋给败光了。

然后,他就会象辛弃疾和陆游等人那样,者也只能通过诗文表达壮志未酬的遗憾了。

第八十八章 辽东一锅粥,被人抢先了

尽管对南宋的懦弱,以及诸般自己作死的行为,孟九成心存鄙视,也心存戒惧。但在他的长远计划中,并不会主动与南宋为敌,象李全那样叛宋降蒙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南宋的支援,孟九成是心存感激的,并立即调兵遣将,与彭义斌联络,准备在淮西打一仗,解除金人对宋境的威胁。

上次彭义斌和郝定等联军攻打,虽然攻破了邳州的堈子堌,获得大小船只无数,但邳州四面环水,义军驾船攻打而不利,无奈退兵。

此次作战,孟九成便准备派出炮兵,帮助彭义斌攻下邳州。如果顺利的话,便再攻宿迁、下邳、兰陵,威胁徐州。

军事布置完毕,又有了渡过难关的粮食,其他事情也很顺遂,孟九成心情是相当舒畅。

发展商贸是孟九成极为重视的,也是财政工作的重中之重。而商贸也确实带来了巨大的收入,并有不断增长的势头。

商税在增加,说明占领区的产品流动性在增强。孟九成在增加财富的同时,也给占领区的商业活动注入了活力。少了沿途的关卡、勒索,少了很多繁琐流程,又推出了很多鼓励政策,也激发起商人的积极性。

“周家、刘家作为特派商家,已经在福州、杭州立稳脚跟,诸多商品的销售很是见好。只是,各类工匠的招募数量尚未确定,还请孟帅示下。”

前来汇报的是青岛的胡城主,还有两名商务官员,他们不是很明白孟九成要招募如此多的各色人等,到底是如何想法。但禀承着上官的旨意,还是很积极地执行他的命令。

“数量嘛?”孟九成只沉吟了一下,便确定下来,并令几个人感到惊诧,“越多越好,不定数额。”

不仅是钱粮有了保障,让孟九成有此底气。根据地的发展,乃至军队的壮大,也离不开后勤方面的支持。

冶炼、造船、织造等产业,既属军工,又能民用,对振兴根据地是相当重要的。

尽管不是很理解,但胡广和等人也未再发问,继续向孟九成汇报青岛和烟台的建设情况。

现在的劳力是有保证的,等着吃饭的人很多,且工价低廉,再加上不拘男女,按劳分配,使各地的建设速度都很快。

“我又想了些章程,或者有助于商贸的发展。”孟九成对工作表示了肯定,又取出几张纸,交给胡城主等人,让他们先阅后再作议论。

这是一份类似于后世商品交易所的章程,很粗略,但主要的几点都包括进去了。比如交易所会员制,履约押金的交付和退还,价格标示等等。

当然,孟九成根本没把期货写上,只是希望提供更加有秩序的交易场所,提供公开的交易价格和统一的交易规则,通过这种集中化实现信息通畅、价格公平、买卖公平。从而加快商品流通的速度,收取更多的税金。

胡城主是最先看出其中诀窍的,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在桌案前不知写划些什么东西的孟九成,暗自钦佩不已。

对客商来说,把货物运来,出货便是最为紧要的。若是一时找不到买家,就得在商馆一直待下去,货栈里仓储要钱,吃喝居住要钱,更不说耽误时日了。

若是自己贩运货物来青岛交易所,却不必再费劲心力去四处打听了。每日到这交易所把自己的货物品种和价格标示出来,买家自然会寻来详谈。

假以时日,这商品交易所必定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要出售、购买各式货物。

而货物只要运送到这里,便可以直接到交易所,很快就可以把买卖谈成。甚至货物有时连入库都不必了,直接在码头上等待就是。

“孟帅睿智非凡,这章程订得极好。”胡城主拱了拱手,待孟九成抬头望来,才恭谨地开口说道:“卑职觉得还可稍加改进,比如从南来北往的商人中获取消息,可知异地商货之大概价格,作为参考标示,或可方便行商,为交易所增加人气。”

孟九成立刻想起了后世商品交易所的那种标牌,伦敦、纽约、曼谷、吉隆坡……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一时竟愣住了。

胡城主见孟九成不发一语,以为自己的建议不合其心意,赶忙分辨道:“卑职见识粗陋,请孟帅勿以为意。”

古人是聪明的,起码在这商业智慧上,并不比自己差,差的只是眼光和思维的局限。而一旦在自己的提示下有了突破,便有举一反三之能。

孟九成脸上露出赞赏笑容,冲着胡城主一伸大拇指,赞道:“你能想我之未想,拾遗补缺,举一反三,甚好,甚好。我看,商务部的工作便全交给你好了。”

“孟帅过奖了。”胡城主赶忙躬身拱手,不想孟九成竟如此看重。

自己封的官员自己不尊重,让别人看了,又会如何想,又怎会得到重视?

孟九成自然知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做好表率,得利的最终还是自己。

接下来,孟九成便把完善交易所规则制度的工作交给了胡城主等人,毕竟他的精力不能老放在这些琐碎的事务上。

而且,他也开始相信古代人的智慧。在接下来的汇报中,孟九成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却让他心情复杂。

“卑职只是听说,来时匆忙,还未派人去求证其实。”胡广和看孟九成神色变幻,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忙补充道:“卑职回去后马上去问,如果属实,不知该如何处置?”

胆子好大,好有冒险精神的商人。孟九成垂下眼睑,并没有马上回答。

按照胡广和听来的消息,已经有商人从青岛去辽东贩马,当然不是卖给红巾军,而是贩到南宋。

众所周知,南宋缺马,如果拥有一匹象样的马,就如同后世有了私家车般风光显眼。当然,你或许能买到驽马,但要能骑乘作战的战马,那就非常困难了。

所以,从辽东贩马到南宋,绝对是暴利的买卖。有商人冒险为之,其实也不足为奇。

让孟九成心情复杂的是,他以为这个主意只有他想得出来,且还在派人打探,根本没来及实施呢!

问题还是出在孟九成的谨慎小心的心态,辽东纷乱,他觉得打探清楚形势,也是等财政再宽裕一些,再实行买马之策。

当然,辽东自金廷南迁后,确实是一片乱局。

自从金朝与蒙古的野狐岭会战一役后,金朝精锐尽没,衰败亡已见端倪。

金主卫绍王对境内辽代遗民契丹人心存疑虑、戒备,恐其与蒙古人呼应;故下令境内各地,凡有契丹人居住者,须以二户女真夹一户契丹。

这条命令,引起了辽东耶律留哥的愤怒。他出身辽朝皇族后裔。当时正是金朝辽东的千户,他趁金国上京(今黑龙江阿城)、泰州(今吉林洮安四家子)守兵调防之机,于1212在隆安(今吉林农安)、韩州(今吉林梨树偏脸城)起义反金。

周围被金国压迫的百姓,纷纷加入。尤其是他前朝皇族后裔的身份,对契丹人,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号召力。不及数月。起义军已成气数,后与耶的合兵,竟拥众十余万。

一二一三年三月在上京临潢府,耶律留哥称王,国号辽,建元元统,史称东辽。

随后,金国的咸平路招讨使蒲鲜万奴奉命征讨耶律留哥,率领着大军直逼辽河杀来。

耶律留哥认为没有办法和如此强大的敌人相抗衡,便选择归附蒙古,与蒙古将按陈那颜结盟共同抗金。

不久,辽金两军交战于迪吉脑儿(辽宁昌图),在蒙古军援助下,耶律留哥奇迹般地大败金军,初步稳固了新生的政权。

而在另一边,金主竟然不但原谅了蒲鲜万奴,反而于第二年(1214年)升其为辽东宣抚使,在归仁县(今辽宁昌图四面城)率四十万大军,二战耶律留哥。

由于蒲鲜万奴的轻敌,耶律留哥再败金军,并收服安东同知阿怜,尽有辽东州郡,遂建都咸平(今辽宁开原老城镇),号曰“中京”。

由于金国对蒙古战争连年不利,国力迅速衰弱。蒲鲜万奴预测到金国即将灭亡,竟然也在一二一五年春发动兵变,反叛金国。蒲鲜万奴在东京建都自立为天王,国号“大真”,年号天泰,史称东夏国。

尽管耶律留哥和蒲鲜万奴这两个家伙都造反了,却没和好的迹象。

蒲鲜万奴再度发兵,以攻取金国上京为战略目标,迅速占领了咸平、东京、沈、澄等州,接着又进攻婆速府路,攻掠上京城等地,只派副元帅移剌都镇守东京。

而耶律留哥趁机偷袭东京,败移剌都,城破。但耶律留哥无意久居,劫掠一番后离去,蒲鲜万奴才得以收复东京。

虽然耶律留哥当时的兵锋极盛,群臣劝他称帝,完全摆脱蒙古影响。但耶律留哥不听,于贞祐三年(1215年),赴北朝觐蒙古成吉思汗,被赐金虎符,仍号辽王。

蒲鲜万奴和耶律留哥这两位老兄在辽东打来打去,辽西锦州的地主武装张鲸兄弟坐不住了,聚兵十万,杀死金国派驻的节度使,割据锦州,自称临海郡王。

等到木华黎和蒙古军队到来,精明的张鲸决定以退为进,暂时投靠木华黎,等待东山再起的良机。

贞祐三年(公元1215年),铁木真下诏木华黎,要求张鲸统领十提控兵,跟随脱忽阑阇里南下攻略辽西诸州县。

但张鲸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蒙古人来管理,先是行动缓慢、拖延时间,接着是在平州装病,想偷偷溜回锦州中继续当他的临海郡王。

可惜,未逃到锦州,张鲸便被石抹也先擒获,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张鲸之死彻底激怒了锦州城中的张致,将张致推向了极度仇视蒙古的一方。

贞祐三年(公元1215年)冬,张致利用自己的威望和人气,利用大哥张鲸的被害事件,率部杀死蒙古派驻锦州城内的监军,迅速称帝建国,自称汉兴皇帝,改元兴隆。

接着,张致率领锦州军团开始向以锦州为中心的辽西其它各处州县急速扩张,并且迅速攻占了平、滦、瑞、利、义、懿、广宁等州县,成为独霸辽西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

到目前为止,孟九成得到的信息是辽东地区四强争霸,辽西是张致的汉兴国和木华黎的蒙古军队,而辽东则是耶律留哥的东辽国和蒲鲜万奴的大真国相抗衡。

面对这样一锅乱粥,孟九成持审慎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正常。可就有不正常的商人,不正常的事情。

孟九成思虑良久,觉得也没什么好办法,难道你还不准人家做生意?

关建是青岛港口的建成开发,可以说是间接打通了历史上的北路通航。

当时宋到高丽或辽东的海路分为南北两路,北路是由登州过黄海,到朝鲜半岛大同江口的椒岛,再南行至开京附近的礼成江口。

到辽东也是从登州起航,到肃州(现大连),也就是宋金海上之盟屡番联络的海路。

虽然从青岛出海,比登州要远一些,但在登州港口重建之前,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此事你且打听清楚,可也不必有什么处置。”孟九成想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另外,在商品交易所放出风声,我们也需要牛马牲畜,待登州港建成后,将组织商队前往辽东贸易。”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继续说道:“你们回去且好好商议筹划,拟出具体章程,使我们能在这牛马生意中获得最大利益。”

“便如盐铁,实行官府专卖如何?”胡广和想到的是最直接的办法。

“管得太严太死,恐怕打消了商人的积极性。”孟九成也不能轻易决定,垄断或许可行,或许也是大弊,“且拟出章程呈报给我,如何实施,再议。”

和胡城主等人又谈了些别的事情,孟九成才挥退众人,独坐沉思。好半晌不禁苦笑连连,娘*的,竟然让古人抢先了,算不算丢脸呢?

第八十九章 缓冲时间,顺路巡察

太阳正在当头,仆散安贞眯起了眼睛,眺望着前方的攻击队伍。

闪着火星的火药石弹在金军的攻击队列中弹跳、滚动,带来的是惊惶、恐惧的喊叫,以及队列的混乱。

这便是延时引信的一个作用,从打乱敌人队形来看,倒比触发引信更有效果。当然,触发引信连孟九成也没搞出呢!

“轰”、“轰”、“轰”……崩飞的石子和弹片给金军带来了伤亡,哀嚎、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郭阿邻恨恨地一跺脚,堌上的敌人居高临下,用抛石机进行轰击,杀伤力非同小可。

部队几番冲击之下,不仅伤亡很大,而且毫无进展。自从南调以来,郭阿邻参加过剿灭杨安儿的战斗,视义军为乌合之众,也只有对阵红巾军的两战后,轻敌之心才有所改观。

而征剿刘二祖,郭阿邻却没想到也会遭遇到类似的挫败。那种能爆炸的武器,实在是太令人心惊头痛了。

一个将领带着败兵退了下来,面带羞愧,低头而立,等着郭阿邻的雷霆怒火。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郭阿邻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便是沉默无语。

好半晌,郭阿邻才开口说道:“敌人居高临下,占有地利,又有这样的犀利武器。如此进攻,难以奏效。大人已经传下命令,暂停正面进攻,准备从侧面迂回。”

“将军,卑职愿率一哨人马,由山岭而进。”这个将领赶忙躬身请缨。

郭阿邻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便辛苦你了。本将率部在此佯攻,策应你的迂回。”

“卑职遵令。”将领躬身一礼,便去招集兵丁,先退出山垇,再寻路攀山。

太阳正在当空,郭阿邻把部队在正面摆开,继续牵制着坚守的义军,却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耐心等着迂回部队的消息。

……………

金军对刘二祖展开了进攻,限于当时的通信水平,孟九成对战局了解得并不及时。

即便了解得及时,按照当时的交通工具,部队的行进速度,也无法作出及时的增援。

所以,孟九成只能做出预防性的布署,确保刘二祖败后,根据地的西线能够继续稳固。

刘二祖必败,这是孟九成得出的结论。他所支援的火药石弹,乃至百多门松树炮,可能会给金军带来更大的损失,但最终还是无法改变结果。

彭义斌、夏全、时青、郝定等义军都投附刘二祖,但还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这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保存实力、作战不积极的问题。

同时,如此多的投附,也使刘二祖变得树大招风,再加上他活动的区域是河南的门户,是确保山东西路的关键。金人把他作为打击目标,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如果金军实力很强的话,红巾军比刘二祖更加受到关照。如果不是红巾军屡挫金军,显示出不可小觑的战力的话,也不可能争得这段难得的缓冲时间。

自古王业欲兴,必须要深根固本。

无论是汉太祖还是汉光武帝,都极为重视根基。

汉太祖虽然屡次失败,但靠着关中源源不断提供的兵员、粮草,最终还是击败了项羽;汉光武也是一样,靠着河内的根基,最终剪除了群雄……所以,没有根基就经不起失败。

尽管依靠着先知先觉,在山东动乱的时候趁机而起,并且屡次击败金军,但孟九成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

每次战前他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就一无所有,几乎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所以,孟九成反复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千万别弄成个胜也忽焉,败则万劫不复的局面。

会下围棋的孟九成,当然知道什么是先中后,什么是后中先。在财力充盈前,收复大片的失地,养活太多的民众,实在是拖垮自己的愚蠢之策。

而且,孟九成绝对不希望红巾军成为象蒙军、金军那样的兽兵,靠劫掠和杀戮维持地方。

“金军是个纸老虎。”孟九成一边提醒自己沉住气,一边给自己打气加油。

从历史原来的轨迹看,金国的衰弱之势难以从根本扭转。

尽管战略收缩后,蒙军也屡受挫败,最后不得不假道宋国而灭金。但地盘只有河南,战略资源不足,即便能多支撑几年,最终也难逃亡国之运。

所以,山东东路先是被金国放弃,接着是河北,然后是山东西路,金国最后只能龟缩于河南。这是大势所趋,孟九成并不需要太过激进,只要稳固自身,那些地盘早晚会是他的。

风儿拂面,田野泛绿,在军民的共同劳作下,春耕顺利地结束了。

“孟郎,等收完这一季粮食,我军就能再度大举发动了吧?”杨妙真陪同孟九成前往潍州,因为李全要到潍州扫墓,也是两家首领进行会唔的一次机会。

孟九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军粮应该能够保证,至于大举发动吗,还要看具体形势。”

占领区的农业生产可以预期会大大好转,曾经荒芜的田地也大多重新开垦种植,再有土豆这种高产作物的推广。如果按照正常的赋税来交,百姓们也能够家有余粮,生活水平有所提高。

民用足,孟九成就可以把更多的粮食用来保证军队,也就确实有了战略进攻的底气和物资。

而时间对孟九成来说,依然很宝贵,很紧迫。

他要理顺各支抗金武装的关系,使他们能同心合力,协调行动;他要加强军备,扩充军队,与金军继续战斗,并且光复更大的地盘;他要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建立起更高的权威,以便推行自己的政策……

天空难得地是清水一般的澄清,风一吹,稻田里波浪起伏,发出“沙沙”的笑声。远处旱地里的土豆秧和蔬菜已经露出头来,绿绿的铺满了田垄。

李三多走在田地里,有一柄短杆锄在除着草。作为退伍的残疾军人,他被安置到了这个村子里,有了二十亩地,还是村中治安所的官长,另有一份薪水可拿。

而且,他可以不参加繁重的劳动,村里有人给他代耕代种。但他是一个倔强的男人,虽然只有一支手,却在学着单手劳动,还找人做了轻便的短杆锄、镢和锨,干些身所能及的活计。

十亩饷田,从明年起只收两成租税;十亩功田,则三十年全免。而今年,租税全免,自己应该衣食无忧,过上好曰子了。

李三多感到舒畅,目光一转,他又略皱了皱眉,紧走了几步,趟着水上了田垄,迎着一个挑着大木桶的女人走了过去。

这就是他的老婆,一个从某个金国官吏家解放出来的使唤丫头,叫做春,被军队配给了他。

春具有那种典型的北方女性的健壮,但在大户人家里受过打骂,变得有些胆小。

春挑着两个木桶,显得有些吃力。李三多迎上来,单手一抓,身子稍弯,已经把担子放到了自己肩上。他也不说话,直往前走。

“李,李郎。”春跟在身后,有些怯怯地叫了一声。

“嗯!”李三多很喜欢听这样的称呼,脸色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以后干些轻快的活儿。”

春轻轻应了一声,在田边两个人把从河边抓来的小鱼儿倒进了稻田里,并肩站在那里,看着水中的鱼儿四散游去。

“有塘就有水,有水则有鱼,田鱼当家禽”的稻鱼共生系统,并不是孟九成的独创,其实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田鱼好吃啊,孟九成只是心血来潮地和民政官员说过这种劳作方式,却没想到真的在被逐渐推广开来。

“过年的时候就能吃了吧?”李三多不太确定地说了一句。

春点着头,说道:“能吃,能吃。”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李三多愣了一下,举目眺望,然后整装向大道上走去。

现在的物资并不充裕,治安所并没有配发统一的服装,李三多则还穿着那身士兵的衣服,只不过胳膊上戴着一个红布袖箍,上面是黄色的“治安”两个字。

“敬礼!”李三多站在路旁,用独手敬礼,向奔驰而来的骑兵致敬。

“敬礼!”当先的骑兵队长见到一个老兵模样的人立在路旁,一个袖管空荡荡的,立刻露出钦佩之色,举手还礼,并向手下发出了命令。

一人,一队骑兵,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注目以向,擦肩而过。

李三多眼睛有些发潮,不知是否想起了以前那热血厮杀的曰子?或者这铿锵铁骑,又把他从恬适和安逸中牵回,又忆起了金戈铁马的岁月?

孟九成轻轻勒住马头,望着路旁这个伤残老兵,心中浮起了一句名言: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孟帅——”李三多的眼睛直了,敬礼的手有些颤抖。

孟九成翻身下马,马缰绳甩给亲卫,迈步走了过来,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样儿的,虽然退伍了,可还是有军人的精气神。”

“孟帅,您,那个——”李三多本来就不擅言谈,此时更是拙嘴笨腮。

孟九成倒不以为意,和蔼平易地问起了其他事情,就象唠家常似的。

李三多恭谨地一一作答,说话也渐渐流利起来。

“哦,那是你新娶的老婆?很能干的样子?让她过来,我又不吃人。”

一连串调侃似的话语出口,李三多的脸便红了起来,冲着春招了招手,见老婆畏畏缩缩,只好跑过去,把春硬拉了过来。

“快,快给孟帅行礼。还,还有夫人。”李三多催促着。

春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地叩下头,嘴里说得什么,孟九成也没听清。他笑着点了点头,冲着立在身旁的杨妙真努了努嘴。

“快起来吧!”杨妙真会意,上前扶了一把,随手摘下两个耳环放到春手中,笑道:“长得瘦了点,以后多吃饭。嗯,以后要好好过曰子,要相敬如宾。这是给你的,算是给你们成亲的贺礼吧!”

春受宠若惊,嘴唇翕动,捧着耳环连谢也说不出来了。

呵呵,孟九成微笑点头,又随便说了几句,才翻身上马,冲着李三多夫妻俩挥了挥手,扬鞭上路。

“是夫人亲送贺礼,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哪!”李三多望着远去的一众人马,嘴里喃喃。

春已经把视线移到精致的耳环上,仿佛如做梦一般,目光呆滞。

情况还好,起码在李三多心中,自己的承诺全部兑现。

死有恤,残有养,后顾无忧,情绪也比较稳定。

孟九成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有些轻松之余也认识到要大规模征兵,至少还要等到下半年。

毕竟在占领的土地得到充分开发种植前,要支撑太多的脱产军队还是有困难。

“孟郎。”杨妙真把马头向这边靠了靠,笑道:“你把那些金国官吏府中的丫环官配给伤残退伍的兵士,可谓是乱点鸳鸯谱,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孟九成抿嘴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感情是在床上睡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未见一面的媒妁之言,只要成了亲,和男人上了床,不说以后是死心塌地吧,反正百分之九十九的会和这个男人安心过曰子。

感情呢,睡来睡去,也就有了,再添个娃娃,那就更深了。说什么自由恋爱,谈什么男女平等,那才是不合时宜,违背传统呢!

杨妙真轻轻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孟九成。

“呵呵,这句话对咱俩不适合。”孟九成赶忙摆了摆手,讪笑道:“咱俩感情深着呢,你别想歪了啊!”

杨妙真哼了一声,说道:“花言巧语。”

嘿嘿,孟九成讪笑着,继续花言巧语,曲意讨好。

一路上,孟九成等人行进得并不慢,只在大的镇子稍做停留,小的村落则穿行而过。

但视察和考察却并不是走形式,孟九成通过观察路过之地的建设情况,以及民众的精神面貌,还有百姓对路过红巾军的态度,也能够得出比较接近真实的结论。

荒地的多少、道路状况、民众的脸色,以及姑娘们的反应,这些小的方面往往比长篇的夸夸其谈的报告更可信。

第九十章 联手意向,利益分配

潍州城外,小镇。

刘庆福昂首阔步走入厅堂,施礼如仪,口称:“末将见过渠帅。”

“不必多礼。”李全虚扶了一下,说道:“咱们是客非主,在这镇里转转即可,切不要让红巾军觉得咱们在窥探虚实。”

刘庆福在椅中一坐,不以为意地笑道:“难道咱们进了牢笼?心中坦荡,怕他何来?”

“话不是这么说嘛!”李福挠着下巴,说道:“到底是咱们到了人家的地盘,安安全全地回去最重要。”

李全瞅了二哥一眼,笑了笑,说道:“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之前已经说过,要不也不敢就这么来了。”

“小心无大错。”李福咧了咧嘴,说道:“虽然红巾军算是帮过咱们,可到底还是两家,你就敢说他们没有吞并之意?”

刘庆福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忍不住失笑起来,弄得李全和李福莫名其妙。

笑了半天,刘庆福好不容易收住,脸色怪异,却不解释原因,憋得挺难受的样子。

刘庆福是李全手下的大将,关系也挺亲近,平常也是谈笑不羁。

李全瞪了他一眼,说道:“平白无故你笑什么,现在可是说正事呢!”

“没,没事。”刘庆福抓耳挠腮,还是忍不住笑,说道:“渠帅,你踹我两脚吧!我突然想起杨妙真嫁给孟九成,两家合军的事情。要是,要是……哈哈哈哈。”

李全想了想,操起茶碗要砸刘庆福,看他抱头捂脸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茶碗到底是没扔出去,笑骂道:“你他*娘*的,把老子想成了女人,等我踹你的。”

李福也琢磨明白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李全无奈地翻着眼睛,等两人笑完,才沉声说道:“这事说起来可笑,但从中也能看出些端倪来。红巾军已经占了数州之地,可到现在,除了杨妙真外,也没有哪家人马前来投附。是不来,还是他们不收呢?”

刘庆福收起笑,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是不收。投附不同于合军,看起来势力增长,可毕竟不是如臂使指的自家人马。何况,收了就要出钱出粮,多少得给一些吧?”

李福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就象对咱们,物资得花钱买。要是投附的人马,这样做就不太好了。”

李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孟九成这样做,我觉得比杨安儿、刘二祖更聪明。不要表面上的人多势大,不要什么号令群雄的虚荣。看现在的效果,还真是很好啊!”

李福看了看李全,说道:“不收就不收,咱们也不稀罕。”

刘庆福张了张嘴,苦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借着扫墓为名,李全还有别的目的。

尽管率部在青、淄两州劫掠了一番,并成功逃脱了金军的打击,得到了不少钱粮。但没有成片的、稳固的地盘,没有持续不断的粮饷供给,数万大军如何维持?

红巾军看来不是不收投附的人马,李全又岂能甘心把自家人马拱手相让,合军一处?

如果红巾军势弱,倒还有商量余地,李全为主,孟九成为副,也不是不行。可现在合军,便只能以红巾军为主,李全便要退居副手。

从一介平民百姓而跃起为成千上万人的首领,一呼百应,那种手握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谁又能轻易放弃?

所以,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合军是不会考虑的;而投附,倒是不错,可惜人家红巾军不要这种方式。

当然,李全此来还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希望能与红巾军再度联手,攻打青州,推开压在穆陵关上的大石头;另一个则想另谋他地发展。

三人又商议谈论了半天,都拿不准孟九成会是怎样的态度。

…………

“孟郎,让李全进城来见,还是咱们去见他?”杨妙真尽管是询问,但还是有倾向性的。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他既敢来,咱们就索性大方些,去见他好了,倒也谈不上谁高谁低。见了面,再邀他进城,两下都好看。”

韩守仲说道:“孟帅屈尊纡贵,末将看也不十分必要。”

“你以为我要收编李全所部,才摆出这架势嘛?”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李全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说是枭雄吧,算是有点那个意思。不会轻易屈居于人,我也不想让他留在身边,太费神。但作为义军,扶持一下,客气一番,也是必要的。”

杨妙真见孟九成主意已定,稍不太愿意,可也不再执拗,微笑着说道:“孟郎既作了决定,那咱们就早去早回。李全已经来了数天,咱们也别失了礼数。”

孟九成点了点头,吩咐亲卫牵马整队,准备出发。

“孟帅,末将需要如何布置一下吗?”韩守仲问道。

孟九成看了他一眼,笑道:“又不是鸿门宴,要藏什么刀斧手,还摔个杯子碗啥的。你便安心在城里等候,我们天黑前肯定回来。”

带着亲卫,孟九成和杨妙真纵马出城,向潍州州城外的镇子赶去。

对李全,孟九成并不想接纳,但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还有几分佩服。

作为打不死的小强,李全不仅生命力顽强,数番被金军击败,又数番逃脱。然后又咸鱼翻身,再召集起人马继续打。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孟九成觉得李全的神经,恐怕比顺风顺水的自己还要坚韧。

说到底,李全是坚定的抗金派,虽出身草莽,却比那些南宋士大夫更有种。

至于日后降蒙叛宋,南宋的措置失当,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人家在青州与蒙军拼命,被围了将近一年,南宋官员不说出兵救援,却趁机消灭其留在后方的部众,连杨妙真都差点被杀死。

换成谁,也得寒心,也要心生怨恨吧?

当然,这已经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不会发生在杨妙真的身上。因为,她是俺的老婆。

孟九成想着,不由得看了一眼并马而骑的杨妙真。

杨妙真觉察到了,转头看着丈夫,对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感到不解,问道:“怎么了,这样看着奴家?”

嘿嘿,孟九成讪笑两声,敷衍道:“娘子越来越漂亮了,我是怎么也看不够。”

杨妙真白了孟九成一眼,嗔道:“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坏主意,只好用这话来敷衍讨好。”

孟九成哈哈大笑,心情畅快。

…………..

得到通报,李全赶忙带人迎出来。

“孟帅,久仰久仰,在下李全有礼。”李全很惊异孟九成的年轻,但礼数周全。

孟九成赶忙还礼,说道:“在下还礼,让李渠帅久等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说着,孟九成把杨妙真介绍给众人,“这位是杨副帅,亦是在下的妻子。”

“奴家见过众位将军。”杨妙真施礼问好。

“见过杨副帅。”李全等人还礼。

寒喧已毕,众人进了厅堂,又谦让一番,分宾主落座。

“此处简陋,是孟某慢待了。”孟九成环视了一下周围,说道:“城中馆驿已经准备好,少时一起进城,孟某摆酒设宴,以尽地主之谊。”

“是我等不敢打扰,岂是孟帅慢待?”李全笑道:“再者,这里已是很好,我等住得也尽舒服。短短时间,孟帅便治理得如此宁定,令人钦佩啊!”

“过奖,过奖了。”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个帅,那个帅的叫着,既别扭,又见外。称呼随便一些,还显得亲近。”

李全哈哈一笑,说道:“孟帅既有此意,我等就不客气了。”

“李兄不必客气。”孟九成笑着说道:“说起来,大家以前虽未谋面,可一直在对金人作战,称为战友亦不为过。”

“屈指一算,已经有三年多了。”李全象是很感慨的样子,“只是不如孟兄弟这般才干,只一年多,便挣得偌大事业。”

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没有李兄等前辈引得金人主力,孟某岂能有发展壮大的机会?所以说,同是抗金义军,虽互不统属,但守望相助却是相当必要的。”

“孟兄弟言之有理。”李全点头称是,说道:“以前李某还感触不多,经过穆陵关一役后,却是恍然醒悟。”

孟九成也不知道李全是真的认识到了,还是在此地此时必须要表现出这样的姿态,但这些都不重要。

“说到穆陵关,奴家觉得光守已经作用不大。”杨妙真开口说道:“青州的金军被调动,前去攻打刘二祖,守军已然不多。若能趁机击破之,也是对刘二祖的支援。”

孟九成看了一眼杨妙真,并不觉得利用李全攻打青州,是什么好主意。但妻子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好立刻否定或反驳。

李全微微颌首,并不轻易表态,却向李福暗地使了个眼色。

李福心领神会,拱了拱手,说道:“杨副帅所言甚是,我军亦有此意图,以尽守望相助之责。只是金军虽有调动,青州的张林最近一直在招兵买马,已有两万多部曲,倚城坚守的话,我军未必能攻破城池。”

孟九成缓缓眨着眼睛,猜测着李全是否想让红巾军出动助战,帮他打下青州,占据一块较大的根据地。

若是能占领青州,李全所部的活动空间便打开了。向西可攻掠淄州,向北则是滨州,可视情况而选择发展方向。

对红巾军来说,李全所部在青、淄两州活动,等于是在西面多了一个屏障,或是一个预警,表面看来也是有好处的。

杨妙真本来是不忿李全以前的胆小,想激他与金军开战。但李全把理由摆出来,并不是很容易进行反驳。

况且,人家说力有未逮,便明显有相邀求助的意思。杨妙真倒不好自己就作决定,端茶不语,等着孟九成说话。

益都府张林,如果不是孟九成横空出世,这家伙的实力会比现在大数倍。

当然,如果有机会,孟九成也不会等着几年后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说服张林叛金投宋。

“我军已派出人马南下与彭义斌联合作战,攻打邳州。”孟九成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若再要集结军队,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李兄有所不知,因为粮食不敷,除几处重兵外,其他军队是都分散就食的。”

李全对此倒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说道:“粮食确实很难解决,不光是红巾军,我部,还有其他义军也是如此。”

孟九成说道:“待我与手下将领商议之后,再作最后决定。依青州现在的情况,确实也是个机会。”

“那李某就静候佳音了。”李全见孟九成没把话说死,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便不再催问。

其实孟九成也是托辞,他还没考虑好要提出什么条件,总不能无私帮助啊!

要说集结部队,潍州就有重兵,很快就能出战,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而且,真的要打青州的话,红巾军调动人马前去,也是有把握的。

话说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李全提出意向,孟九成需要考虑权衡,也要从中获得利益。

意思都明白了,可谓是心照不宣。接下来就是在条件上,或者说是在利益分配上如何能取得一致意见了。

孟九成再次发出邀请,李全倒也爽快,留下李福和多数亲兵,他只带着刘庆福和四个护卫,随孟九成和杨妙真进了潍州。

安置完李全,定下晚间宴请后,孟九成和杨妙真回到府中,召来了韩守仲、王仙等将领,商议攻打青州的事情。

“若依潍州的兵力,攻打青州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提防金军的援兵。”韩守仲是持重派,跟孟九成学的,每战没有很大的把握,便不轻易而动。

“那就调兵,咱们自己拿下青州。”王仙的头脑比较直接,说道:“若和李全联手,这地盘就得分给他一些吧!”

杨妙真看了看孟九成,说道:“孟郎,我看你的意思倒是倾向于联手作战,不知你的想法是怎样的?”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娘子聪慧,看穿了我的心思。”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继续说道:“兴师动众,增兵调动,我是不太赞成的。尽管有很大把握拿下青州,可所费的钱粮,以及安定地方所需的花费,实在太过巨大。要是与李全联手呢,只要潍州的多数人马就能完成。我觉得可以抛开增兵作战这个布署,而是着重从战后的利益分配上多花些心思。”

第九十一章 双雄会面,联合行动

尽管得到了南宋的援助,在上半年,孟九成也不想有大的军事行动。他在把资源继续向军工、海军倾斜,急切地争取在两三年之内完成自己的设想目标。

辽东,将是红巾军驰骋的战场;山东,则将是守势,稳固占领,或缓缓拓地即可。

这不是孟九成好高骛远,而是辽东形势变化很快,纷繁复杂,机会很多。要不是海军不行,实力未逮,孟九成现在就要插手了。

为什么不攻掠山东,并向河北推进呢?这可是正常的思路,河北残破,金军几近放弃,只是扶持地主武装与蒙军对抗。

这主要是孟九成对纵横无敌的蒙古铁骑深为忌惮,在河北大平原作战,更是他极力避免的。

至少在拥有大批骑兵之前,虽然红巾军火器领先,但以步兵为主的战术,孟九成觉得也难以克制蒙军。

所以,他要尽量拖延与蒙军的交锋,而选择蒙军较为虚弱、地势较为有利的辽东作为突破。

当然,这只是他的设想。形势如果变得有利,他也会调整布署,加入到宋、金、蒙三方的中原大战之中。

孟九成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并不令人信服。在杨妙真、韩守仲等人看来,多少有些牵强,还有点过于大方了。

“就算把青州暂时给李全,他也占不长久。”孟九成只好又进行解释,“钱粮是关键,他好意思老向咱们伸手要?我估计宋金很可能在明年开战,那时候咱们把他推荐给南宋,他肯定想有这么个供应钱粮的靠山。”

“孟帅的意思是让李全南下江淮,为宋廷出力作战?”韩守仲猜测着问道:“然后,咱们就接收青州?”

“你们觉得不可能?”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只要宋廷公开招徕义军,不光是李全,其他人也会心动。说到底,他们自己养活不了自己。”

杨妙真还是了解丈夫的,觉得他主意已定,很难更改。当然,孟九成的执拗是基于战略层面,具体的作战,他还是很能虚心听取意见的。

“孟郎说得也有道理。”杨妙真虽然不是很赞同,但还是决定尽到妻子的本分,支持一下丈夫,“尽管咱们得到了宋廷的援助,暂时渡过了难关。但家底还不丰厚,再多一州两州的地盘,又该捉襟见肘,支应不开了。”

孟九成感激地看了眼妻子,笑得很有些讨好,差点把杨妙真逗乐了。

主帅、副帅都作出了决定,韩守仲和王仙也就不再坚持,转而说到条件和利益上。

“穆陵关让李全给咱们。”韩守仲指点着地图,说道:“此关由我军防守,才算是固若金汤。再沿旧城墙向西设堡立寨,无论是防北,还是防西,都可高枕无忧。”

“这是必须的。”孟九成说道:“以穆陵关为后盾,西向沂源县渗透,在沂蒙山区依靠地形地势,形成与济南、莱芜金军的对峙,为根据地恢复提供安全保障。”

“临朐、昌乐、寿光……”王仙比较贪心,把青州州城东面的县都要拿过来。

“不要太多地盘,也不要弄得象是用刀顶着李全后背的样子。”孟九成摇头道:“此次作战,暂时吃点亏也无所谓。”

“那就……”王仙无奈地把手指往回缩了缩。

杨妙真笑道:“把眼光放长远,莫要小家子气。不过是数县之地,就让给李全好了。”

孟九成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说道:“妙真所言极是,目光要长远,一城一地的得失,就不去计较了。”

又进行了一番商议,才算最终决定下来,看看时辰,也该去宴请李全了。

…………

李全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卧室,打了个酒嗝,推开搀扶他的刘庆福,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已经是醉态全无。

天空里,被灰白色的云块所掩蔽住的月亮正突出包围,露出皎洁的玉面。

云块如战败了似的,无力地四下消散,将偌大的蔚蓝的天空,完全交与月亮,让它向着大地展开胜利的光明和微笑。

“元帅——”刘庆福上前轻唤了一声,惊讶于李全前后的判若两人。

“云开月出。”李全伸手一指,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的兆头啊!”说完,他转向刘庆福,笑道:“老刘,你如何看?”

刘庆福沉吟了一下,说道:“孟九成很大方,有些出乎意料。原来元帅是装醉,末将还以为……”

“仅只如此吗?”李全摆了摆手,把刘庆福的后半句打断,并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没听他说的,已经暗投宋室,并得到了些钱粮的援助。”

“此事尚未得证,似乎不可过早信之。”刘庆福还有几分怀疑,想了想说道:“元帅也想投宋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也不会被接纳呀!”李全心中未尝没有此意,对红巾军能得到钱粮援助也是很羡慕,但他还是很理智。

“宋室懦弱,畏金如虎,等他们公开接纳义军,不知猴年马月呢!”刘庆福撇了撇嘴,却很是不以为然,“红巾军既答应助战,咱们就打下青州,再攻淄州或滨州,也有了能供应钱粮的地盘,还投什么宋呢?”

李全看了刘庆福一眼,苦笑道:“有了地盘,就能养活咱们那数万人马?不容易啊!”

“容不容易的,先拿下青州再说。”刘庆福的头脑较简单,想得没那么长远。

李全点了点头,目的已经达到,孟九成还出奇的大方。只是一个穆陵关,守之无益,却可能换来一州,甚至两州、三州之地。

…………..

夜晚,夜的静谧,疏星的闪烁,月亮的明朗,正是引人暇思的时候。

孟九成半躺在花园内的靠椅上,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空。

晶莹的星星在浩瀚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闪烁,夜鸟扇动着柔软的翅膀掠过树木的上方。

他的思绪飞得很远,想得很多。

杨妙真脚步轻盈地走过来,将披风递给孟九成,打断了他的思路。

孟九成接过披风的时候,顺势把妻子的小手拉住,扯着她坐在自己身旁。

杨妙真的手有些热,可汗津津的感觉也挺好,孟九成觉得妻子的皮肤显得越发柔嫩了。

“孟郎,听说你会做诗?”杨妙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孟九成,说道:“怎么从未给奴家做过一首两首的?”

孟九成嘿嘿一笑,说道:“什么做诗啊,都是抄的。拿了别人的送给娘子,我都觉得不妥。”

“不管是做的,还是抄的,奴家要你现在就吟一首来听。”杨妙真很认真的样子,盯着孟九成不放。

孟九成挠了挠头,想了半晌,一个响指,“娘子,我有了。不,我想到了一首歌,唱给你听哈。”

杨妙真抿嘴笑了起来,说道:“好,唱歌也行。孟郎既敢唱,肯定很好听。”

在妻子的妙目注视下,孟九成清了清嗓子,用手指叩击椅子扶手,自敲鼓点,开口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啦……啦……”

如果是别的歌曲,肯定没有这么强的感染力和亲和力。

而这首《沧海一声笑》却恰恰是用古曲中的“宫、商、角、徵、羽”五音阶为旋律,翻译到简谱应该就是1、2、3、5、6。

别看简单,但黄大家却抓住了五声音阶的神髓,旋律对东方人有着原始的吸引力。

孟九成的嗓音没唱出几分大气磅礴和沧桑透彻,却把潇洒自得表现得很是充分,一曲歌唱来,真是一泻千里,畅快淋漓。

孟九成一边唱,一边向杨妙真笑着摇头晃脑,抽冷子还拉过小手亲了一下。

杨妙真开始含笑听着,欣赏之意很浓。待到孟九成唱第二遍时,樱口一张,歌喉一亮,清亮的女声响起。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啦……啦……”

这首歌是男女都适合,听起来却是别有韵味,令人心旷神怡。

哈哈哈哈,一曲唱罢,孟九成大笑着将妻子搂过来,头挨着头,脸贴着脸,说不出的亲昵。

“其实,孟郎虽是唱曲,也可算是诗词。”杨妙真虽然不能作诗作词,但诗词对她也具有杀伤效果。

特别是由丈夫口中唱出,显得自然,又有情深意重的意味。那个时代,谁家男人会唱曲来给妻子听?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泻在杨妙真的脸上,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象笼着一层轻纱。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肌肤的触碰,气息的交换,让人不得不产生暧昧的遐想。

“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安歇吧!”孟九成嘴里的热气喷在杨妙真的耳际脖颈,弄得这个骑马能冲锋陷阵的巾帼英雄心中痒痒的。

…………..

达成协议,各自回去准备,约期联合行动。

其实,这些工作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李全是准备好的,只是来向红巾军求取支援配合;而孟九成也没有调动其他军队,就是驻守潍州的韩守仲的人马,还不是全部。

由于约定了七天后共同行动,孟九成便派韩守仲和王仙分别为主将、副将,率军出征,他和杨妙真暂时坐镇潍州。

而孟九成的慷慨大度,也让李全投桃报李,提前邀请三千红巾军入驻穆陵关,熟悉关隘要塞,接手防务。

由此可以看出,李全对攻打青州是势在必行,得不到钱粮供应,缩在穆陵关只能是等着失败。

所以,李全颇有一番豁出去的打算。

约定的时间到了,孟九成和杨妙真亲送大军出征。

“孟帅,杨副帅,请回吧!”韩守仲躬身施礼,说道:“末将一定谨慎持重,就算战事不遂,也会把部队安全带回。”

王仙也施礼,说道:“孟帅放心,杨副帅放心,此战就算不胜,也无大碍。”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放心。也好,就送到这里,两位将军请上马出发吧!”

韩守仲和王仙再施一礼,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亲卫昂然而去。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孟九成和杨妙真才勒转马头,返回潍州。

此次作战,红巾军只是助攻,主要负责攻破城池。其他的任务,比如阻援、围城,包括城内作战,都由李全所部承担。

也就是说,红巾军的作战风险很小。就算金军来得及救援,也有李全所部负责阻击和预警。一旦李全所部无法阻挡,红巾军在最东面,撤退的时间也相对充裕。

“奴家思虑粗疏,到现在才想通孟郎为何要把得到南宋援助的事情,透露给李全。”杨妙真缓马而行,转头笑道:“这是提前给李全留下后路,以后宋廷公开招纳义军的话,他会很是积极吧?”

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下江淮,投南宋,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给他提个醒,在困难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件事。”

“而且,投南宋比投靠咱们要有前途。”杨妙真抿了抿嘴,略有些鄙视的意味,“如果南宋公开招纳北人,孟郎是肯定会被授予官职的;李全能从南宋得到封赏,又怎肯屈居孟郎之下?他肯定会想,凭着功劳,说不定哪天还能和孟郎平起平坐呢!”

“娘子说得有理。”孟九成说道:“这是人之常情,换成是我,估计也会这样想。还有,李全如果南下投宋,我希望他能在我们和南宋之间形成一道缓冲。为此,我甚至可以把海州的东海等地让给他休兵歇马。”

杨妙真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说道:“与南宋太过接近,确实要更加提防,有个缓冲,不使其能直接插手,确为上策。”

“这些还是以后的事情,如何变化还要看形势发展。”孟九成说着,脸上隐然有几分傲气之色,“不过,我对大势的判断还是很准的。娘子,你觉得呢?”

“是,孟郎算无遗策,可谓孔明再生。”杨妙真带着几分调侃,笑着恭维了一下丈夫。

“哈哈。”孟九成知道是妻子爱他,故意说好话,可心情就是舒服。戴高乐嘛,戴上高帽就想乐。

说说笑笑,夫妻二人倒是很放松,全不似战争年代的紧张。

第九十二章 战青州

硝烟还在空气中残留,代之而起的是更浓重的血腥味。金军已经败退,留下的是遍地的尸体,哀嚎的伤员,破碎的刀枪,卷曲的旗帜。

刘庆福带着十几个亲兵走在血染狼籍的战场上,看着士兵用刀枪将遗留在战场上的金军伤兵杀死。

如果是完整的俘虏,义军是乐于收编,以为己用的。但伤兵既费粮,又费药,这些东西连他们都奇缺,就更不会添累赘了。

红巾军只是出动了炮兵,战场厮杀都由李全所部承担。看似吃亏,但这也是与孟九成的协议,算是一种补偿。

可这场战斗看起来却让主将刘庆福感到满意,一阵猛烈的炮轰后,金军已是阵脚大乱,他率领占绝对优势的人马冲杀过去,并没有太费力气,便获得了胜利。

嘿嘿,难怪红巾军能屡战屡胜,这火炮的威力,确实令人恐惧、惊叹。

在惨叫、求饶、咒骂声中,一个金军突然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这个家伙满脸都是泥桨,只有那双眼睛一转一转地表示出他还是个活物。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衣甲浸透了血水,左手五指叉开用力前伸,右手还握着一把刀。看样子,象是个女真人的军官。

刘庆福撇了撇嘴,挥了下手,几个亲兵便围了过去。

几道不屑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侥幸未死的金人军官,他慢慢后退,最后弯了弯腰,拿出最后的余力做出了一个搏斗的准备动作,恐惧的眼睛转动着,盯着几个围上来的敌人。

哼了一声,亲兵队长猛地把枪刺捅向敌人的胸部,金人军官的刀与大枪碰撞了一下,软弱无力,无法动摇这力大势沉的一刺。

噗的一声,刺刀扎进了金人军官的胸膛,亲兵队长手腕轻轻一转,猛力收回,污血四溅,军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落了。

一个亲兵飞起一脚,军官的膝盖还向前弯曲着,身子却向后倒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鲜血从胸部、口鼻不断涌出,身体还在发出濒死的抽搐。

“都小心点。”亲兵队长看了一眼枪上滴答的鲜血,提醒着手下,“说不定还有没死的家伙藏着,别被抽冷着弄伤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尸体中蹦出一个金兵,显然是被义军屠杀伤兵的行为吓坏了,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徒劳地逃跑。

可没跑几步,几个义军士兵便呈扇形迅速堵住了金兵的去路,枪刀捅了过去,惨叫声过后,金兵象破口袋似的喷溅着鲜血沉重地倒了下去。

残存的金军伤兵知道求饶已经无用,心知必死无疑之后,不少重伤将毙的金军官兵勉强撑起身,向着义军戟指大骂。

也有一些伤兵完全绝望,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逼上杀人的义军士兵视若无睹,连挣扎反抗都懒得做了。

“女真人也不过如此。”刘庆福走到了一个土丘上,站在高处举起了望远镜,“这下张林该被吓得不敢出战了吧?”

陪着李全去了趟潍州,作为礼物,刘庆福也得到了一架望远镜。对这个新奇的玩艺儿,他是爱不释手,时不时掏出来瞭望,或者说是显摆一下。

当然,这也让很多将领羡慕不已。李全为了安抚众人,已经答应再买几架,以战功大小来奖励。

“张林本就是胆小之辈,没有金人撑腰,凭他招来的乌合之众,哪还敢出战送死?”副将在旁凑着趣。

刘庆福嗯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瞭望了一番后,才收起望远镜,走下土丘。

“听说为了得这千里镜,有人要争着攻城呢?”副将在旁笑着说道。

“这也正常。”刘庆福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说道:“都是一样的职级,他要是没有,总觉得心理别扭不是?那咱们就别去争了,这个破城之功就让给他们好了。”

“将军大度。”副将恭维着,说道:“有红巾军的火炮,破城估计也不难。”

刘庆福点了点头,向红巾军阵地那边望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

夜色渐深,李全巡视完营寨,回到营帐内看着地图,不断地思索着,研究着。

青州提控阿里不哥率两千骑军出城作战,被联军击破,他更是被炸身死。张林没有了女真人监督,收拢军队,婴成自守,作起了缩头乌龟。

现在,将近四万大军把青州城围得严密,只要攻破城池,此战的目的便基本达到。

现在的变数便是金军的援兵,如果顿于坚城之下,久不能破,不仅将士疲弊,更有被内外夹击的危险。

尽管李全将一万多人马摆在西面,作为阻援部队,但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元帅,几位将军已经到了。”侍卫入帐报告。

“快请。”李全站起身,走到帐篷口,作出迎接的姿态。

几个人迈步进了大帐,与李全一一见礼。虽然韩守仲、王仙等人官职都不比李全,李全却也谦逊得很,不敢拿大。

除了韩守仲和王仙,同来的还有工兵统制王谢国,炮兵统制赵邦。

他们其实也算是跟随孟九成的老人,只是被派到了技术兵种,既要孟九成教授,又要带新人,名声却是不显。

而炮兵和工兵,按照作战计划,则是此次青州战役的关键,李全的希望所在。

众人见礼已毕,纷纷落座,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李全汇报了各自的准备情况,以及攻城的布置。

赵邦说得比较简短,无外乎先远后近,随着向城墙的推进,将各型火炮按射程配置妥当,充分发挥炮火威力,既轰城,又杀伤敌人。

而涉及到工兵的工作,王谢国则讲得较为详细。

经过勘测,在青州实施地道挖掘、坑道爆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然,土质的差别,地下水位的深浅,选择爆破的位置,实施爆破的时间等等,也有很多的讲究。从这方面来看,工兵是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熟练了。

“今晚便要开始挖掘,在城东。”王谢国说道:“如果攻城时推进顺利的话,要挖到城墙下最多需要三天。”

坑道爆破曾经大显神威,再加上孟九成的重视,不仅专门建立了工兵队伍,并且队伍不断扩大,技术也日益精湛。

对于不同土质情况下如何挖掘,如何支撑和排水,如何营造更具威力的火药密室以增大爆破效果,工兵队都有了比较成熟的方案。

“呵呵,三天已经很快了,就是不知道青州的城墙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抵挡住三天的炮火。”赵邦半是开玩笑,半是当真地冲着王谢国挤了下眼睛,两人都在孟九成那里吃小灶,常相接触,关系已经变得十分亲密。

不管是轰开城池,还是炸塌城墙,红巾军军基本上都放弃了云梯攀爬、蚁附攻城的传统且惨烈的方法,这对李全来说,是相当新鲜的。

三天,金军的援兵即便会来,接到求援,调动人马,最少也要五六天吧?

李全估计着时间,心中不由得一松,脸上浮起笑容。

经过一番研究探讨后,确定了明日攻城的具体方案后,众人纷纷散去,营帐内只剩下了李全一人。

李全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露出坚毅冷酷的神情。不管怎样,这青州是要尽快攻取的,绝不能迁延时日。

…………

朝阳的鲜红已经褪去,在空中放出明朗的光芒,但另一抹鲜红却开始出现在青州的城头。

伴着震耳的巨响,一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青铜重炮发出了怒吼,将炮弹射向青州。

耳朵在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亦是不停地颤抖,城头上土石飞扬,腾起团团的尘灰。

四门青铜炮集中轰击,一颗颗实心炮弹砸下,城墙上碎石泥土横飞。到了中午时分,已经露出了缺口。

在炮火的掩护下,红巾军炮兵抵近作业,土堆横亘,飞雷炮进入阵地。

午后,青铜炮继续轰城,在降温休息的空当,土堆后的飞雷炮又开始发挥曲射的威力,开花弹飞上城头,飞入城内,杀伤着城上城内的金兵。

李全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嘴角微微上翘。

金军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并无法进行有效的还击。红巾军在火炮的梯次使用上已经很成熟,照此下去,不一定要用到坑道爆破,轰塌城墙怕也在三两日之内。

……………

夜色深沉,青州城内的府衙灯火通明,几个金军将领面色沉重,坐在一起商议守城事宜。

“没想到敌人的火炮如此犀利。”张林皱着眉头,非常苦恼,坚守城池的信心已经动摇。

攻防的第一天便打成这样,实在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炮火带来的震撼不仅使士兵为之惶恐害怕,官员们也是胆战心惊。

“早就听闻红巾军有威力强大的武器,用起来震耳欲聋、惊天动地。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副将吴进忠精神有些萎靡,他是负责西城防守的主将,一天的炮轰,使他备受打击。

副将盛云龙觉得城池已难守住,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谁知道张林是什么心思?万一给他来个动摇军心,推出去砍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所以,盛云龙不吭声,装出深思的样子,不停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

张林以为凭城坚守,十天半个月是没有大问题的,等到援军一到,自然是转危为安。可现在,他却觉得凶多吉少。

关键是士气大受打击,面对未知的事物,恐惧会被放大数倍。敌人还没正式攻城呢,守军已经伤亡不小,不太敢登城作战了。

可投降这个决定,张林还真是不好做出,犹豫迟疑,他有些举棋不定。

“敌人的那种吊射的武器也很厉害。离城很近,能不能出城夺取或摧毁?”吴进忠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一颗越过城墙的炮弹就在他不远处爆炸,震得他耳朵现在还有些不适。

盛云龙抬头看了这家伙一眼,心中腹诽,却没出声。显然,他对此心存惧意,不是十分赞同,或者是更希望别人去干这危险的差使。

“盛将军,你怎么看?”张林却不想放过盛云龙,客气地问道。

盛云龙想了想,说道:“出城恐怕不好吧,是缒下去,还是从城门冲,我看都难以取得战果。兵法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城中防守已有章法,只要应对得当,敌人又能强横到几时?”

他在说什么,好象除了反对出城,根本没拿出什么办法吗?

张林也很无奈,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样的攻城方式,这样的犀利武器,都是第一次见识,哪有什么经验?

底下的几个将领或低头不语,或颓丧叹息,似乎都已经丧失信心,就等着城破投降了。

正在此时,爆炸声、锣鼓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几个人立时大惊失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敌人的战术果然不同,这便开始夜袭攻城了?

……………

在围城军队的喧嚣鼓噪下,还有时不时地开一两炮助助威,守城金军度过了紧张不安的一夜。

如此行动,既是为了骚扰疲惫金军,同时也为了掩护地道的挖掘施工。

太阳再次升起,又是一天,也是联军围困青州的第二天。

这一天没有炮轰,却向城内射来了箭书,劝张林投降,李全开出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张林昨天已经有了一丝降意,可对手停止炮轰,进行劝降,却又让他产生了一些侥幸。

难道敌人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并无攻破城池的把握?

历史上的张林便是有些象个怨妇,特别是在宋金蒙三家在山东争夺的复杂形势下,张林左右摇摆,投向哪边也始终没有坚定的立场。

现在,张林的犹豫病又犯了,他想再等等看看,不想过早做出决定。

而红巾军停止炮轰,是因为对火炮的性能参数已经有了详细的记录,为了节省弹药,转向了坑道爆破。

到了第二天晚上,工兵的挖掘可以说是提前完成,再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开始填药、安装引线。

李全得到通知,立刻趁夜调动人马,准备在凌晨发起总攻。

第九十三章 破青州

凌晨时分,攻城部队已经分批悄悄进入出发阵地。

“都他娘×的听好了,城墙轰塌之后,都给老子往前冲。无论前面是谁,挡路者杀,杀,杀!后退者,斩!迟疑不进者,斩……”在出发阵地,几位将领分别对着自己手下的军官吼叫着差不多的话。

时间不大,这些回去的军官们又开始对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吼叫起来:“只进不退,向前,向前!挡路者杀,后退者,斩!迟疑不进者,斩!”

战前动员便是在这种吼叫和斥骂中进行的,但实际效果如何,并不得而知。

毕竟这样的仗不是没打过,从上到下都有些实际的经验。

从义军纷起,到现在,已经打了数年的仗,义军也正在从乌合之众,向有组织、有战力的军队进步。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士兵,更适用于义军中那些草根出身的将领。

没学过兵书战策,有的甚至不认识几个字,但在生死厮杀中,存活下来的便有了成长的机会,经验更加的丰富。

当然,从现在来看,义军相对于正规金军还有不小的差距,特别是对阵骑兵,更没有什么取胜的把握。

但不可否认,经历过战败、逃跑、聚集、再战等阶段,义军的素质和战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尽管痛定思痛、吸取教训的机会是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但金军不能斩草除根,还是给了义军成长的机会。

即将开始进攻的命令已经传了下去,进入攻击阵地的士兵们检查着身上的装备,卸下了全部有碍战斗的杂物,静静地等着。

虽然他们不知道在等什么,也没看到云梯等攻城器械,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和不解。

李全也没见识过红巾军的破城手段,但接到一个一个传令兵的回报,知道各部都做好了准备,此时的心情异常忐忑,只是强作镇静罢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刘庆福似乎有些不耐,侧过头想询问。

“元帅……”刘庆福刚一张嘴,就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把他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口的字句截断。

刘庆福转头看向城池,已经看不到什么城墙了,只有漫天的烟雾、腾上半空的烟尘柱。

准备攻城的义军将士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个别眼力特别好的觉得自己似乎看见青州的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来,灰土腾空而起,好似有一头怪物从城墙的肚子中钻出来。

视野中,青州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很快,烟尘被风吹散了一些,人们看到,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破砖碎石散落遍地,现场一片狼藉。

进攻便在鼓号声中开始了。刀枪闪亮,一队一队的义军先是惊呆了,随后在军官的吼叫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奔跑冲锋。

“我军胜啦!”李全放下了望远镜。

烟尘逐渐散去,他已经看见了坍塌城墙两侧的红旗,军队正从缺口处源源涌入城内,厮杀可能还要持续一阵,但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

城破即意味着胜利,当时并没有多少惨烈的巷战。

城墙既是实质的屏障,也是守军信心的保证。一旦被摧毁,对守军的心理打击是沉重而巨大的。

“三日破城啊!这功劳——嘿嘿。”刘庆福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感慨,把单筒望远镜再次举起,继续观察着。

突破城防的义军起初遇到的抵抗很轻微,一来是守军防守的重点不在此处,二来则是凌晨时分还在睡觉,突如其来的破城使守军措手不及,没有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冲过呈斜坡状缺口的义军士兵在各自的官长指挥下,迅速抢占两边城墙断口,掩护着后续部队蜂拥入城。

入城的各部队按照计划部署,向西、南、北三个方向推进攻击,拓展着占领区域,使更多的部队能够入城参战。

张林是在睡梦中被亲卫推醒的,听到城破的消息,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张林愣怔着喃喃自语,半天没能动弹一下。

城就这样被攻破了,突然得令人难以置信。但城内已经钟声大作,一声紧似一声,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这钟声中的惊慌之意。

可以想象得出敲钟的那些金兵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一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正疯狂地鸣钟,向全城发出警报。

可是——这还来得及吗?

张林长叹一声,他也知道大事已去,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尽管已经有些晚。

叛降不定,或许是那个时代很常见的现象。宋金蒙三方角逐,哪方势力强,或者是直接构成威胁,便会倒向哪方,似乎就是张林、严实等人的作人原则。

而象李全这样的义军统领,虽然自己抗金很坚决,但对降兵降将却已经习以为常。

攻入城内不过两个时辰,少有激烈的厮杀和拼命的顽抗,青州城便已经基本掌握,光投降的俘虏便有两万之多。

而青州一下,李全所部便打开了局面。以青州为根据,西可攻淄州,北可掠滨州,还可纵横周围县镇,一下子摆脱了蜗处穆陵关的窘境。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全笑容满面,热情相邀,“韩将军,王将军,请率军入城安歇。”

韩守仲赶忙拱手,态度比较谦和,“城内整顿尚需时间,我军移营也甚是麻烦,还是就暂在城外营寨吧!”

“那——”李全也不相强,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便依韩将军。还请派人与我进城,点验缴获。”

“这也不必了。”韩守仲笑道:“李元帅岂是那等见利忘义之小人?”

李全哈哈一笑,说道:“既是相信李某,那便请稍待,最迟明日,便能清点完毕。介时,我派人将物资运至贵军营寨,可好?”

“全凭李帅安排。”韩守仲笑着拱手答应。

“那李某便先入城查看,今晚在城中设宴,庆祝胜利。两位将军,可莫要推辞哦!”李全得到韩守仲肯定的回答后,才拱了拱手,勒转马头向青州城奔去。

刘庆福走过韩守仲、王仙身旁时,也是很谦恭、客气,拱手施礼,纵马而去。

要说红巾军完全是无私助战,当然不可能。除了穆陵关之外,按照协议,作战的缴获也是要两家平分的。

枪刀器械、盔甲粮草,还有俘虏,红巾军都要。

武器装备就算正规军用不了,民团也能武装起来。而俘虏,便是苦力。用他们开矿、修路,甚至是垦荒种地,只要管饭就行,工钱就能省下很多。

“明天接收缴获,便可以撤军返回了吧?”王仙觉得此次出兵作战就象是武装游行似的,根本没打什么仗,全靠的炮兵和工兵,已然有些厌倦。

韩守仲的目光从李全、刘庆福等人的背影处收回,笑了笑,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李全说不定还要咱们助战,前去攻打淄州呢!”

王仙想了想,说道:“孟帅只要咱们便宜行事,可也说了对炮兵的看重,显是不想让炮兵离得太远,以防有失。”

青铜炮沉重,运输不便。孟九成确实担心为敌所获,更担心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这点炮兵有什么损失。

韩守仲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意思是只留部分炮兵,携带轻便火炮,再带上些工兵,以备万全。若有危险,你我派兵严加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停顿了一下,韩守仲笑道:“况且,李全未必会这么做。缴获对半分哪,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代价。”

“是啊,他们可是会很心痛的。”王仙笑着表示赞同。

…………

事实上,当李全看到缴获清单时,确实感到了心痛。

作为益都府的府治,青州城内的物资还是很多的。否则,张林也不会收兵退守,那可是两万多人马。每天的消耗,光是粮食就是很大的数字。

府库完整,未受损失,这对李全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连带着,对降兵降将也是网开一面,不准备严加责罚,尽管他们对第一次劝降没有理会。

但仗是自己的军队打的,红巾军只是用了那种叫火炮的武器,以及爆破的攻城方式。

虽然说是极大地减少了己军的伤亡,并以最快的速度破城,但把这大批物资拱手于人,李全的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李福看出李全的不舍,不禁在旁说道:“给他们三成,也是不少,他们也看不出来吧?”

李全思虑半晌,摇头道:“人无信不立,岂能见利忘义?就按说好的做,省得惹人耻笑。”

心痛归心痛,李全还是想明白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要想瞒得长久严密,恐怕不太可能。

从长远看,与红巾军的合作并不会是只此一回。要是做一捶子买卖的打算,那就太目光短浅了。

当然,李全也决定此次合作暂告结束,剩下的攻城掠地,便要自家来做,缴获也是自家独占了。

“张林,还有那些降将如何处置?”国安用抢到了攻城的主功,仗打得算是比较轻松,俘虏抓了一大堆。

李全想了想,说道:“那他们送给红巾军,凡是当官儿的,咱们都不要,只要士兵。”

留兵不留将,这是收拢人心、整编部队的好办法。要知道,能挑动士兵的,都是有些威信,当过官儿的。一个大头兵想煽惑叛乱,能有多大的号召力呢?

青州一下,不仅占据了一个大城,周边县镇也是唾手可得。再加上分到的近万俘虏,李全的人马一下子膨胀起来,随之便是自信心的爆涨。

“下一步咱们打滨州。”李全拍了拍地图,颇为傲气地说道:“淄州嘛,先放一放。金军正在攻打刘二祖,等转向咱们,咱们根基已固,也不怕他。”

停顿了一下,李全又说道:“况且,红巾军得了穆陵关,肯定会向西拓展,对金军也构成威胁。是打他,还是打我们,金军怕是不好决断吧?”

刘庆福眼珠转了转,说道:“元帅说是有理。末将觉得红巾军所倚仗的,不过是火器犀利。如果能从他们那里买来些,我军的战力也会大增,与金军对战,也将大有胜算。”

李全点了点头,说道:“我亦有此意。只是不知他们肯不肯卖,这价钱呢,又是不是咱们能够承受的。嗯,正好趁今晚酒宴庆功,打听一下,再作定夺。”

“元帅英明。”刘庆福恭维了一句,不再说话。

此战对刘庆福,以及李全所部的将领,都是十分震撼的。火炮之威力,爆破之猛烈,岂能不令人羡慕又惊叹。

连李全也是如此,如果有这样的武器,再加上手中的人马,难道就不如红巾军,难道就不能也夺取一大片基业?

他们当然只是知道表面,并不深入。武器是死的,关键还是在使用的人。即便红巾军卖给他们武器,他们就能发挥其威力吗?

“另外——”李全又想起一件事情,开口说道:“都说文治武功,某家从红巾军那里似乎明白了不少。打下地盘,还得要善加经营,这文官却是很重要的。那些俘虏中的文人,都留下,帮着咱们治理。”

“元帅这是要学刘备,礼贤下士。”李福笑道:“咱们手下的文人确实太少了,也没发挥什么作用。”

“若是真有诸葛亮那般的高才辅佐,又何愁大业不成?”李全感慨道:“杨安儿虽败亡,可称王建制时亦封有百官,文武兼备;刘二祖手下亦有军师、慕僚。咱们也学一学,多用些读书人,这名声也好。”

青州城在黄昏前终于彻底安定下来,降兵都被押至城外营寨中看管,尸体也都运出城,以大冢掩埋。只有那豁口的城墙,以及各处干涸的血污,还能显示出这里曾经有过的厮杀。

只是大战初止,民心不稳,再加上城里实行了宵禁,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一队一队的巡逻队不时走过。

第九十四章 西进序幕

府衙内却是灯火通明,李全摆了庆功宴,大小将领坐了七八桌,举杯换盏,正喝得热闹。

“韩将军请,王将军请。”李全酒量甚宏,再次举杯相敬。

韩守仲和王仙举杯回敬,心中已明白李全所想。

只说庆功,只说感谢,却绝口不提以后联合作战之事,很明显是要自己单干了。

这样也好,孟九成还真不希望被李全拖着炮兵和工兵乱跑,这可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骨干,还指着他们在讲武堂培养更多的人才呢!

韩守仲和王仙也知道孟九成的大计划,觉得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年纪轻轻,就知道培养、笼络文武人才,两人也暗自佩服。

王仙知道不用再打仗了,明天就可以带着缴获物资回去,心情也就放松下来,开始品评所喝的酒,“这酒真不错。”

韩守仲深以为然,笑道:“好久没喝到这种酒了,就怕今天喝完,以后还想。”

李全愣了一下,停箸问道:“怎么,贵军的军纪如此之严,连闲暇时也不许饮酒吗?”

王仙摇了摇头,说道:“李帅误会了。不是不让饮酒,是孟帅下过禁酒令,不准用粮食酿酒。”

不准用粮食酿酒?!李全马上就想明白了,那是粮食紧缺。可这种情况哪里都有,也没见谁下禁酒令。

再者,军中将士本就粗豪,你不让他们喝酒,岂不是要闹事?

“这个,没有人反对吗?”李全试探着问道。

韩守仲笑了笑,说道:“孟帅起事之初,便在所占地方实施此令。那时人马较少,又确实粮食紧张,吃饱肚子比喝酒更重要。等到地盘大了,吃饭的人也多了,粮食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大的缓解,禁酒令也就继续执行。”

停顿了一下,韩守仲继续说道:“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市面上也不是无酒可卖,果酒还是有的。现在想喝,也是能买到好酒,都是从宋地贩来,价格比较贵罢了。”

“原来如此,孟帅高明啊!”李全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此令能节省不少粮食,但在自家地盘却是难以施行。

关键是在这个习以为常,能在起事之初便施行,也看出孟九成的思虑周详。

“我等能畅饮一番,也要感谢李帅。”韩守仲举杯敬酒,说道:“明日我军便启程返回,就不劳李帅相送了。”

“何必如此着急。”李全作势挽留道:“难道是孟帅行前有交代?”

韩守仲眨了眨眼睛,说道:“孟帅倒没特别说,但我军要在西线加强防御,却是不用说的。刘二祖那边,孟帅还是不太放心啊!”

李全点了点头,顺着话说道:“既然如此,那某就不强留了,省得孟帅不放心。但送行还是一定要的,明日我便到贵军营寨,为两位将军饯行。”

韩守仲拱手道:“那就有劳李帅,多谢李帅了。”

李全哈哈一笑,再举杯,一饮而尽。

………….

第二天吃罢早饭,李全便带着众将出城前来送行。

这一是礼貌,二是感激,三呢,便是李全想从红巾军这里买些武器弹药,还有几架望远镜。

李全也知道武器弹药,乃至望远镜,应该都是红巾军赖以制胜的秘器,未必会卖给他。

而且,即便是卖,也绝不是韩守仲和王仙能够做主的事情。

所以,李全只是向韩守仲、王仙透露了一下意向,给孟九成的书信,才是商讨的具体内容。

寒喧告别,韩守仲、王仙率队启程出发,近万俘虏、大量的缴获,青州一战,红巾军可谓是收获颇丰。

而俘虏中少了张林等数名官员,李全改了主意,认为把张林等官员的亲信送给红巾军就够了。张林等官员对他攻掠周围县镇,可能会有些作用。

韩守仲和王仙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反正这些俘虏是当作苦力使用的,干上两三年重活儿,可能会磨去野性,成为根据地内的子民。

“孟帅是不是有投宋的意思?”王仙稍微加快了马速,落后韩守仲半个马头,开口问道。

韩守仲略微转头,放慢了马速,缓缓说道:“将来的局势啊,极可能是宋、金、蒙三国争雄。无论是哪国,都比咱们要强大。金国就不用说了,但有一条路走,咱们也不会投靠。剩下宋、蒙两国,比较之下,你会倾向于哪个?”

王仙想了想,说道:“投靠别人,不如自立为王。”

韩守仲摇了摇头,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自立为王,可就与宋金蒙三国都是对头,很是被动啊!孟帅考虑得很长远,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停顿了一下,韩守仲又说道:“其实投宋也没什么,既能得到钱粮的援助,还与自立没有太大的区别。”

“若是宋廷要调孟帅及我等前往他处,或是大量派来官员夺权呢?”王仙考虑得倒多,显是心中并不太同意韩守仲的说辞。

“呵呵,若是那样,咱们也是有办法对付的。”韩守仲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孟九成就不是个能长久受制于人的性子,也就绝不会出现王仙考虑得那种情形。

王仙张了张嘴,终于是没再继续喋喋不休。

其实,包括杨妙真在内,那些后来合军的将领官员,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希望孟九成能称王建制,就象杨安儿那样。

但孟九成这边的人却多数都不赞同这样,尽管他们没有说。而且,孟九成也在不断地把自己不想称王建制的意思,传达给众人。

韩守仲和王仙率领着人马,浩浩荡荡,三天之后才抵达潍州。

孟九成、杨妙真亲自出迎,早得到飞马快报的孟九成,已经看过物资清单,高兴异常。

有了这批缴获物资,不仅红巾军的战力有所提升,孟九成还可以加快自己对海军的设想,腾出资金再买船只。

慰劳、奖励、庆祝自是不必细说,孟九成又潍州呆了数天,才启程前往穆陵关。

红巾军接防穆陵关后,便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重兵固守,确保西翼安全;另一个选择则是以穆陵关为后盾,西进沂源,迫近莱芜。

李全所部下临朐、占青州之后,解除了北面的威胁,穆陵关重兵固守的意义便大幅下降,西进便似乎成了当然的选择。

只不过,孟九成不想过早行动,也不想从其他地方再调动兵力。这样一来,进驻穆陵关的四千多人马,就显得有些单薄,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所以,孟九成从潍州调出了五千部队,并让韩守仲、王仙从俘虏中挑选精壮,补充缺额。

这样的话,就最小限度地避免了调动其他地方分散的部队,减少了钱粮的损耗。

同时,孟九成调来了王敏、阎通担任军师和主将,准备先占领沂蒙山地,再以渗透蚕食的方式不断西进拓展。

“孟郎,李全想买武器的事情,你还未最后作决定?”杨妙真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说道:“不若还以刘二祖为例,供应火药弹即可。最多再加上松树炮,也就足够了。”

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娘子所思,我岂能不知?我已经想好了,便按娘子所说,给李全送去书信,有限度地卖给他武器弹药。另外,我还要派些人,去教他们如何使用。”

“是啊,有了厉害武器,却不会用,李全可能并没想到这个吧?”杨妙真见夫君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心情一畅,笑得也愉快起来。

“他们还真不明白这个道理。”孟九成说道:“以为有了武器,拿来就能用,谁都能发挥其最大威力。”

杨妙真微微颌首,说道:“现在那些炮兵、工兵骨干,可都是孟郎手把手教出来的,费了多少工夫,吃了多少辛苦?这些,可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说道:“这识字且会算数的人员太少了,想教,你也找不出太多的合格学生。”

“孟郎不是正在推行那个什么,普及教育嘛!”杨妙真宽慰道:“还有军队中的夜校,假以时日,咱们红巾军必然是识字人数最多的军队。”

孟九成笑着点头,却不象杨妙真所想的那样乐观。

人马行进,穿镇过村,却是纪律严明,没有敢私自离队,敢乱行扰民的。

每过村镇,孟九成都细心观察,特别是村头镇中,看没有告示牌。有时候他还叫来村长镇长,询问一番。

虽然百姓识字的少,虽然政府的财力还不足以全面推行免费教育,但不妨碍孟九成采取一种变通的办法。

以村镇为单位,在村镇设立告示牌,并由村民公推识文断字的先生,既是向村民讲解告示的宣讲员,又是免费教孩子读书识字的村办教师。

这样,百姓的消息不致太过闭塞,知道军队还在打仗,战争与自己是有关的,军队还在保卫着这难得的安定生活。

同时,官府通过给予补贴或免除赋税的待遇,能够尽快地招齐教师。

孟九成还准备赐予教书先生同秀才、同举人的称号和特定的头巾,给予他们见官不拜的待遇。

要知道,在宋朝,秀才不算是正式的功名,通常只是读书人的尊称;而举人呢,也不是终身制,州试取中,三年之内是举子资格。过了三年期限的话,还要重考。

也就是说,在宋朝只有中了进士,也就是通过礼部举行的省试,那才是出人头地,可以做官了。

而孟九成直接把秀才、举人的功名固定下来,按照教书的时间赐予先生。以后,在选择官吏的时候,有了功名的教书先生还会有直接参考的机会。

在那个时代,科举是唯一获取功名的途径,但寒窗苦读又有多少人能榜上有名?考到头发变白,依然不第的大有人在。而孟九成的办法却使很多人得辟蹊径。

经济上的优惠且不必说,便是那官府所颁的匾额,以及那朝思暮想而不得的功名,以及与功名相配的待遇,便足以使读书人为之心动了。

当然,对孟九成的这个措施,应该是有人要反对的。

什么是功名,那可是朝廷名*器!多少士人寒窗苦读,历经艰辛也拿不到一个,一些只配教私塾的家伙怎配得到?

但孟九成下一步就准备顶着压力推行下去。

这样做的好处不仅仅是使教育普及到底层百姓,更因为那些得到功名的只配教私塾的家伙的感恩戴德和卖力宣传,使孟九成在底层百姓中也得到了好名声。

读书识字、会写会算,这似乎与战争和军队的素质没有什么关系。但那通常是指冷兵器的战争,可有了火炮,有了抛石机,军队中的技术兵种便必不可少。

可一个识字会计算的士兵,在命令的理解和执行上,也要比文盲准确迅速;在学习战斗技能的时候,也要领悟得更快。

边走边看,孟九成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尽人意的村镇。

别人或许不理解孟九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孟九成却认为这是自己统治区软实力的一种体现。

如果告示牌能够及时将颁布的政令、敌我的动向、最近的战事等消息广而告之,便等于变相地提高了动员能力。

政令通达,从上至下顺畅无比,这本身就是官府是否有效率,是否反应迅速的一个考察点。

其实,孟九成并不只是这次留心考察。每次出行,他都会尽其所能,细心观察各地方的情况。

只是看各地的报告,孟九成觉得并不是全部可信,欺上瞒小的伎俩在中国可是源远流长。

别的不说,便是那皇帝,金口玉言,手操生死大权,不还是经常被蒙在鼓里,被臣下所骗吗?

以后,地盘大了,自己也走不过来,恐怕会和那些高高在上、天天听颂歌的家伙们一样啊!

孟九成之所以如此用心,如此细致的观察各地情况,便是不想象历史上很多崛起的势力和人物一样,弄得个“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第九十五章 内政、纸币、水泥

纵观中国历史,在封建政治下,战争最频繁;宫廷政变最多,最激烈,手段最残酷;统治阶级的生活最腐化;官逼民反的农民起义数量最多,规模最大,对经济文化的破坏最剧烈。

归根究底一句话,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万千民众想要安乐的生活,哪怕是苦一些,只要太平,却何其难实现也?

自己能在这乱世之中长盛不衰,继续维持着蓬勃向上的势头,不仅能安一方百姓,更能扭转历史,挽华夏民众的苦难吗?

看得越远,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压力越大。

民众可以为今年或以后的赋税减轻而欢呼,可以为美好的希望而喜悦,处于高位的孟九成却时时凛然,难得松懈。

因为吃饱穿暖,因为能多吃几顿肉,这样简单的幸福啊,真是令人羡慕,可自己却再也享受不到了。带着感慨,孟九成率军抵达了穆陵关。

虽然孟九成制定的长期发展策略类似于朱重八所采取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但却不是象缩头乌龟似的紧守着一亩三分地,并不向外扩张。

其实这个策略,在实质上就是尽量不争着出风头,耐住性子发展力量,尤其是军事实力。

而实力又与地盘大小、人口多少、经营手段等,有着密切的关系。

比如说西进,便是要把防线推进至沂蒙山地,弥补刘二祖失败后形成的空当。同时,使根据地得到更有利、更安全的防卫,以利于更好地发展。

…………

齐长城建筑在起伏连绵的泰沂山脉的山岭、平谷之中,西起平阴,经肥城、济南、莱芜、博山、临朐、沂水、安丘、莒县、五莲至胶州入海,全长达一千二百余里。

由穆陵关向西,即是沂源县,是齐长城东西两段的交接处。占据沂源,西可逼莱芜,北可攻淄州。

而莱芜以东,沂源以西,更有号称“齐鲁第一关”的青石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不仅是齐长城著名的关隘,还是闻名遐迩的齐鲁故道,也是淄州的南大门。

对孟九成来说,西进的第一阶段目标便是占据青石关,既作为军事要塞,还控制了交通枢纽。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占领青石关是比较容易的。因为金军正与刘二祖在泰安一带激战,莱芜和淄州兵力不多,淄州更是要面对李全的威胁。

当然,在红巾军内部想大举进攻的将领也有,但他们只看到了金国的衰弱,便认为应该趁热打铁,继续把军事排在首位,以后再创造一个和平的恢复发展环境。

这种想法也不能说是错误,但却考虑得不够全面,也不是孟九成所认为的最佳选择。

战乱在山东已经持续了数年,民间凋弊,现在的根据地政府运作得相当艰难,孟九成和朱明等文官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当然,官府可以增加赋税,可以借贷,来保持压倒性的军事优势,进行持续的军事进攻。

但这势必要加重民众的负担,降低恢复重建的速度。

虽然这样做得不太过分的话,在人心思定的情况下不会引起大的动乱。但却在毁坏官府的公信,削弱民众的支持热情,还要漠视部分灾民的生死。

孟九成会下围棋,他用围棋中的术语来形容激进和稳妥的政策,一个是“先中后”,一个是“后中先”。

所谓的“先中后”便是在表面上看是先手,能迫使对方不得不应,但是已方不但缺乏后续手段,反而出现一定缺陷需要补棋,却变成了后手。

而“后中先”的意思和“先中后”恰巧相反,是下了一着棋,看似后手,但留有后续手段,最终将反后为先。

用更通俗的话来讲呢,也可以把稳妥的办法称为“磨刀不误砍柴功”。暂时减缓攻城掠地的速度,暂时避免与金军的连续作战,把主要精力放在“修炼内功”上。

练兵、囤粮、积聚物资、安民复垦、恢复地方……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在增强实力,综合实力。

这也就是在磨刀,缓过一段时间,兵强马壮,物资充裕,钱粮无忧,民众安居,政令通畅,向敌人杀去的刀也就锋利无比,其力不可抵挡

所以,当战略布署已经基本确定的情况下,内政和制度的改革和建设便愈发重要,战后的重建恢复则越来越成为主题。

为此,孟九成虽身在穆陵关,却不断接到朱明派人送来的书信汇报,并为此投注了大量的精力和智慧。

纸币取代铜钱在根据地内流通,是孟九成早就实施的重要政策。

发行纸币可是近代国家的重要财源之一,孟九成当初强制推行,虽然有掠夺民间财富之嫌,可因为有后续手段跟进,并没有带来太大的阻力。

到现在,纸币在民间已经有了信用,发行量也开始逐渐增加。

但政府会因此破产吗?在孟九成看来是不会的。起码在官员的反复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能够维持。

中国是纸币的故乡,产生于北宋时期的交子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比欧洲早六百多年。

然而,在明朝中叶,中国的纸币就已经消亡了。为什么一度走在世界前列的中国纸币却逐步走向了没落呢?

道理很简单,纸币是一种信用符号,只有当它代表了货币信用的时候,它才具有价值。能够流通,能够极大的便利和促进市场经济的发展。

而一旦纸币失去信用,它就变成了一张废纸。交子的兴起,正是中国市场经济和商业信用大发展的成果。

但到了南宋,同样是纸币——会子,却成了政府对货币信用的破坏性掠夺。

在封建社会中高度集权、缺乏监督制约机制的政府,不仅有着强大的国家机器,更有着能够强迫社会接受的实力。

正是这一力量使其可以不受市场的约束,不必那么珍视自身的信用。

在这种没有外部制约力量的情况下,如果再没有自我约束。政府就很容易走上恣意妄为的滥用权力之路,从而毁掉自身的信用、毁掉纸币制度、也毁掉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萌芽。

历史的发展在宋、元、明三个朝代都证明了这一点。

朝廷发现纸币是个好东西,不用什么本钱,只要在一张纸上印上几个字,就可以当真金白银使用,换来实实在在的财富,还不用背加赋的骂名,实在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所以,印钞机全速运转,为皇帝们提供了无数可以任意挥霍的纸币,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恶性通货膨胀和丧失信用的纸币的消亡。

就现在的根据地来言,政府的公信力是否达到了使民众信服的程度了呢?

对此,孟九成是持谨慎态度的,并在纸币发行后,又颁布了到期后(一年一期),足额用金银兑换的法令。

当时发行的纸币都以界称呼,有三年或一年的期限,随界造新换旧,主要是防止伪钞。

孟九成之所以先选择一年为一界,也是存着试水,建立政府信用,并防止伪造的考虑。

起码在官府能如期如数兑付了全部纸币,他才能有更大的自信,发行第二界纸钞。

到了现在,兑付纸币已经基本能够实现。所以,尽管有人反对,孟九成还是固执己见,下令免了莒、密、海三州的人头税,并开始做偿付第一界纸币的准备。

这是之前的承诺,也是维持并保证政府信用的办法。看似少了收入,但因此却有了长远的利益。日后若是需要借贷,政府便开得了口,民众也会乐于解囊相助。

寅吃卯粮,嗯,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用孟九成的话说,那叫滚动式的“负债经营”,也是有一些好处的。

比如在政府花销和投资方面,便要谨慎,以提高使用效果,避免了铺张浪费。

至于其他地方的人头税的取消,则是按照光复年限,也就是这个地区归于孟九成治下的时候算起,逐年递减,满四年就不再征收。

这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比如莒州,是光复最早的,是出力最多的,但也是恢复重建最快最好的,民众的富裕程度也是相当高的。

这样的地方取消了人头税,而新占领地区却只是延迟征收,当然令人感到费解。

其实,如果深入分析征收人头税所起到的各种作用,或许便能对这样的政策有所理解。

不可否认人头税是古代限制人口增长的主要因素,若一家一户承担不起大量生育的代价,只好选择少生,或者即便生下来,也无力抚养而饿死、病死。

换句话说,有能力就多生、多养,没能力就少生或不养,古代普遍存在的溺女婴现象也得不说与人头税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在莒、密、海州取消人头税是考虑到该地的经济状况。新占领地区比较凋弊,但民众可以延期交付,却不给予免除。

同时,对官府来说,利用人头税来限制一部分的人口流动,对于恢复重建也是相当必要的。

现在的中国社会,远没有达到需要大量流动人口,需要动摇“定居”根基的地步。

而除了纸币,孟九成还发行了另一种代货币——粮票,隐蔽地承担了部分财政的压力。

借粮还粮,很正常,但此时与将来,粮食的价格却完全不同。

只要形势越来越好,开拓的地域越来越多,粮食的价格只能跌,不能涨。这无形中便使政府稳赚了一笔。

而一石粮食的粮票总是价值一石粮食,不会变成废纸,百姓也就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况且,粮票可以在两年后抵赋税,无形中又使拥有粮票的百姓更加希望红巾军长胜不败,以保障自己的利益。

粮票可以不断发到百姓手中,等到时机成熟,将粮票与金银货币挂钩,并且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又一种纸币便会应运而生了。

当然,这还比较遥远。不过在目前却缓解了财政压力,使官府能正常运作,使军队能对外征战。

在穆陵关积聚物资、集结人马的时间里,孟九成除了不断与朱明等官员沟通联系外,还用书信指导着军工生产。

到目前为止,军工生产在倾斜政策的扶持下,制造生产的数量的质量又有所提高。

但从孟九成来看,现在的军工生产已经进入了瓶颈,要想突破,却不是很容易。

钢铁不过关,火枪便难以制造;铜料缺乏,火炮的数量增加缓慢;熟铁卷制制造虎蹲炮,费时费力,还不能承受太大膛压……

可没有办法,科技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一些短平快的项目确实很见效果,但涉及到更深、更复杂的设备和工艺,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但也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水泥,并不需要太过复杂的设备,原料也很好找。

把石灰石和粘土为原料,按一定比例配合后,在类似于烧石灰的立窑内煅烧成熟料,再经磨细便制成水泥。

之前,孟九成觉得军工作坊生产武器装备还不能满足需求,实验制造并不迫切的水泥,显然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而让他重拾水泥的原因,其实有两个。

其一,占领大片地盘后,军工作坊又招募了一批工匠,人手紧张问题,得以缓解。

其次,孟九成在攻城拔寨中,也意识到夯土筑城已经跟不上战争的需求。

不说真正的火炮,便是日后蒙军所用的大型抛石机(又名回回炮、襄阳炮),也曾陷城无数,绝不是现在红巾军地盘内那些城池能够抵挡的。

而比夯土筑城更进步的,当然是青、红砖城墙。哪怕是夯土包砖,城池的防护力也会大大提高。

而用砖筑城,粘合剂便必不可少。古代用糯米等材料,尽管效果不错,但成本之高令孟九成难以接受。

所以,孟九成在对军工生产影响不大的前提下,一封书信过去,又把水泥的研究制造交给了别人。

如果是非常紧迫,孟九成也会充当一次两次科技工作者。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而且,他也有些懒了。

第九十六章 蝶变

变化在根据地随处可见,即便是新占领区,也象春天一样焕发出新的面貌。

春天,大地从冬寒里苏醒复活过来,被人们砍割过陈旧了的草木楂上,又野性茁壮地抽出了嫩芽。

不用人工修培,它们就在风吹雨浇和阳光的抚照下,生长起来。

遍野是望不到边的绿海,衬托着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种种野花,一阵潮润的微风吹来,那浓郁的花粉青草气息,直向人心里钻。

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这就是咱家的田地。”老孙头敞开了小半拉棉袄,指着面前的一片耕地,招呼着家人,“今年先来三十亩,明年看情况再申领。”

临近开春,百姓们便开始申领土地,开始耕种。

农具、种子都由官府登记发放,百姓们可按每人每天一斤杂粮的标准从官府领取口粮,这些都算是从官府借的。

以村为单位,又有军队分派而来帮助耕种,还征召了些骡马牲口,统一使用,以提高生产效率。

而各种赋税或减或延,总之是先让百姓有缓一缓的时间,稳定住社会秩序,并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减轻财政负担。

当然,政府推出种种惠民政策的同时,也有着种种的硬性规定。种什么作物,由官府决定;每十亩地必须有半亩种苜蓿,而苜蓿成熟晾干后,将作为今年的田赋。

在莒州地区,则十亩必种五亩土豆,以下半年在全根据地推广种植准备资源。

在这样的硬性规定下,不仅百姓能有温饱,战马草料的储备也开始进行。

生活水平是一步步提高的。先吃饱再吃好,政府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而对新光复区的百姓来说,从苦难中解脱,这些政策便已经足够让他们难欣鼓舞了。

有自己的田地,是农民最大的希望和梦想。

而农民恰恰是那个时代人数最多的社会阶层。战争摧垮了原来的秩序和所有制,在重新分配时,幸存下来的人们自然会享受到胜利的福利。

“可还不是咱家的呢!”老婆子心里喜欢,却故意拧着说道:“还上官府借的,还要交好几年赋税,这田地才归了咱家呢!”

“那也不是很难哪!”老孙头白了老婆子一眼,说道:“别忘了,咱是军属,现在就有十亩地是咱家的。其他的也交不了多少赋税。”

“爹,我觉得咱家申领得有点少。”老大四下瞅着,看出了问题,指点着说道:“明年要再申领,可就不是一片了,说不准给安排到挺远的地方,耕种起来麻烦。”

先交通要地和大中城镇周边,再逐渐向偏远地方安置,这是政府的统一规划。

你申领一块,我申领一块。自然不可能在田地周边预留出空地,以供日后申领,老大说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那也没办法。”老孙头摇着头,今年是个什么收成,谁心里也没底。要的多就缴得多。

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让百姓耕者有其田,有尽快恢复生活的希望和盼头,历史上没有哪个政府做得比现在更好。

要知道,这可是在战争未止的情况下推出的政策。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孟九成的治政思路已经完全改变,宁可将战争缓一缓,也要把内部先搞好。

而他的视野,他的眼光,他的知识,往往会想出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而且,他思考得长远,思考得科学。

比如刚刚过去的冬天的御寒之物,棉花是肯定不够的,而羽绒服便作为短期的御寒衣物进行了生产。

为什么说是短期呢,因为孟九成弄不出高级的面料,解决不了钻毛的问题。

好吧,给冻得瑟瑟发抖的老百姓穿,谁又会挑这个毛病呢?哪怕含羽量再大一些,也比单衣保暖不是。以后呢。棉花多了,还是要淘汰这不合格的“羽绒服”。

除了穿,还有吃的问题。无论是在寒冷地区作战,还是大运动量的训练,士兵们都需要高脂肪、高能量的食物。

即便是从改善百姓的生活着想,肉食也是多多益善。在粮食并不充裕的时期。养鸭、养羊、捕鱼似乎是成本最低的副食来源。

但孟九成并不满足于此,他早已盯上了更大的家伙,而且是不用自己饲养的。

捕鲸,这项活动可追溯到史前时代,当时北极区的人们利用石具来捕鲸。

巴斯克是最早从事商业捕鲸的欧洲人,他们冒着风浪行驶很长距离到纽芬兰及冰岛沿岸。这样横渡大西洋的航行早在1372年就已开始。在17世纪内,荷兰人及英格兰人均组成过庞大的捕鲸船队。

中国海域的鲸鱼主要在东海和南海,黄海有少量,渤海较少见。

等到海军建立起来,或者是商家联合组织捕鲸船队,便以济州岛和琉球为基地,一方面进行海上训练,一方面进行捕鲸作业。

一头鲸鱼身上有以吨计的肉食,以吨计的脂肪,连鲸须、鲸骨也有用途,很是具有商业价值。但中国的捕鲸量历来都很少,只是偶尔对近岸的鲸类进行猎捕。

孟九成看中了济州岛,如果有了这个基地。捕鲸船便可以把捕杀的鲸鱼尽快拖到岸上进行加工。

比如把鲸脂提炼成油,把鲸肉制成熏肉、风干肉、腊肉。以便长期保存。

实际上,这个设想并不遥远,随着对海军的持续投入,再有一两年,孟九成相信便能吃到象小牛肉般细嫩的鲸肉。

而三年内之后,随着对鲸鱼出没海域的掌握,以及捕鲸技术的成熟,鲸鱼肉将会越来越多。先供应军队,然后再走进寻常百姓家,也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想。

其实,就目前的战争本身而言,金军已经没有胜机。收缩至河南是早晚的事情。红巾军面对着后勤物资的压力,金国也同样如此,甚至比红巾军更困难。

孟九成现在所要考虑的是金军收缩后,红巾军是否有能力一面医治战争创伤,对占领区进行恢复重建,以稳固地方;一方面迎战更凶恶的敌人——蒙军。

从现在的财政运行趋势来看,孟九成还是很有信心的。

海贸在增长,商税在增加,耕地在扩大,工厂在建设生产。

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孟九成认为他已经建立起比较合理的运行机制,并调动起民众的积极性。

而经济实力的增强,则为提升军备打下良好的基础。比如火枪,用熟铁打制枪管,制造最原始的火绳枪,在技术上已经可以实现。

只不过限于生产速度,孟九成着重在于生产火炮,不管是飞雷炮、流星炮,还是虎蹲炮,再辅以武钢车、步兵弩,以便在目前的战争中占有优势。

除了装备,除了训练,除了正在建立的军校,孟九成还在军队中实施了勋章制度,并给予勋章获得者相当高的社会地位。

如果是真的英雄,通常会得到民间自发的敬仰和崇拜,比如岳飞、文天祥、于谦等等。

他们是历史的、时代的,而且精神是永恒的。他们的存在,会形成一种价价值观、道德观,从而造成社会价值体系的倾向。

而在战争年代,宣传英雄则是必须的、应该的,这是政治使命,也是时代的需求。通过表彰、奖励、宣传,其产生的社会影响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在封建社会,英雄则大多要考虑另一个因素,官阶和职位。也就是说,很少有来自社会底层,或者是位卑职低的英雄。

所以,当第一批士兵被孟九成授予“三级银质忠勇勋章”,并将通过官方媒体大肆宣传,使他们在民间的知名度一下子上升到几近将军时,轰动效应便不可避免地会产生。

职位最高的要算是一个叫唐忠的旗官,其余的不过是大头兵,但就是这些曾经与千千万万的士兵一样默默无闻的草根,光辉、勇武的形象一下子树立起来。

而这种来自底层的“草根”英雄更能被平民百姓和广大官兵所接受,并在官方的推波助澜下得到广泛的传诵和全社会的一致赞誉。

按照规定,“忠勇勋章”共分三级,其中又分金、银、铜三等,金质是给高级将领的,银质则是中级军官,唐忠等人获得银质三级已经是破格颁发了。

而且,无论是金是银是铜,只要达到三级,便可终生领军饷。

也就是说,唐忠等人即便现在退役为民。不说发放的功田,单靠军饷,也能衣食无忧,甚至可能还养得活家小。

当然,待遇固然优厚,但荣誉却更让人为之激动难抑。

“为奖励唐忠等人英勇无畏,特授予‘三级银质忠勇勋章’一枚。”

孟九成亲手颁发勋章,且是在西进之前,鼓舞士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汝等视死如归的勇气,实为军中楷模,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为我军增光。”

“谢元帅,小人等叩谢……”唐忠出生以来的经验一下子就又占了上风,他下意识地膝盖一打弯。便要跪下磕头逊谢。

“元……元帅……”另一个授勋士兵头上裹着布,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声音哆嗦得已经快不成调了,他左手把勋章扶在胸前,磕磕巴巴地说道:“小的要天天带着它,戴在盔甲外面,让每个人都看见!”

“理当如此。”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

把银制勋章给唐忠等人戴上后,孟九成后退了两步,第一个开始鼓掌,他身后的将领们也开始鼓掌喊好。

场地上的数千官兵。也都把武器抱在怀里,一个个把手掌都拍得震天响。无论是军官还是最低级的小兵,他们也都憧憬着有一天能当众得到这样的荣誉。

而珍贵无比的勋章就这样发给了几个默默无闻的低级官兵,在他们看来,这个理想也并非遥不可及。

“另外,在我红巾军勇士征战或埋骨之地,皆要立碑建祠,使每一位烈士都史载有名。为后人所牢记,春秋配享祭祀……”

生者有荣誉,死者也要缅怀牢记。

在这一点上,孟九成做得还是很好的。各地方官府早已得到谕令,只等着财政稍微宽裕,纪念碑和祭祠便会建立起来,成为人们追思烈士,感怀安定来之不易的场所。

战争注定要结束,但要人们记住什么,反思什么,景仰什么……难道无数汉家儿郎的牺牲,除了遗记,再不会留下什么吗?

不仅仅是征战沙场、流血牺牲的将士,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用他们的劳动,用他们的奉献,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这场战争。

歌颂人民吧,他们是历史和财富的创造者;信任这些普通的百姓吧,他们是军队和国家的坚强后盾;去向你身边的父老寻求帮助吧,若你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就能战无不胜!

孟九成虽然没这么说,但却这样认为,并且是在这样做。

“孟帅。”王敏捋着胡须,赞赏地说道:“经此颁发勋章,我军士气高涨,这西进必然是胜利无疑。”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有王军师随军赞画,我是最放心的。”

王敏摇了摇头,谦逊地说道:“凭红巾军的装备,这运筹赞画倒在其次。另外,这西进的时机,孟帅也掌握得好。刘二祖将败未败,金军被牢牢牵制,我军不会遇到强敌,岂有不胜之理?”

将败未败,也就是快败了。孟九成觉得判断得不会错,尽管因为消息传递得慢,情报也得到的不准,他并不太清楚现在打成了什么样。

“只要我军能占据青石关,目的便已达到,便已是胜利。”孟九成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嘱咐道:“至于扩大战果,便是下半年的事情了。”

金军的作战已经呈现出后劲不足的特点,打一仗便要歇一歇。不仅仅是人员的补充休整,更重要的是物资的筹措。

王敏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占领青石关,不再继续深入。”

…………

第九十七章 刘二祖败亡,如何定夺

孟九成觉得西进的时机不错,但形势变化得很快,出乎意料的快,这使红巾军出动的时间显得稍晚了一些。

按照开战以来正常的预计,刘二祖还能支撑,甚至是不一定会失败。

但仗打到关键时刻,投附的弊端便显现出来。

夏全所部被迂回绕袭的郭阿邻所部金军击败,或者说夏全的部队未尽全力、没有死战,更为准确。

夏全败退,刘二祖所构筑的防御圈便被突破,郭阿邻率部从侧后猛击,又击溃了石珪的军队,使防御圈陷于分崩。

夏全、石珪两支义军败阵,时全、时青所部义军慌忙急撤,一下子使金军能够对刘二祖进行直接打击。

刘二祖前后受敌,形势骤然危急。虽然全力防御,并步步收缩,但已经无法挽回败局。

巨蒙四堌相继续失守,马耳山砦也为金军所破,刘二祖所部损失惨重,只能退守最后的据点——大沫堌。

仆散安贞趁胜追击,并不给刘二祖喘息调整的机会。

完颜没烈攻大沫堌北门,宿州提控夹谷石里哥从南进攻,另一支金军攻打水寨,三面猛攻。

战至第二天黄昏,金军攻破北门和水寨,杀入大沫堌,刘二祖力战而亡,参谋官崔天佑被俘。但其女刘莹莹已在前一天晚上,由李思温、程福率百人保护,从山间小道逃脱而出。

尽管刘二祖败亡,但刘二祖所部的残军继续固守大小峻角子山,并迎到了刘莹莹,继续抵抗。

仆散安贞派兵继续追击,相继攻占大小峻角子山。刘莹莹虽然战败,但撤退得快,山地又是义军比较适应的地形,得以保存数千人马。

其时,仆散安贞已经得到了青州被攻占的消息。

一方面是他正集中力量攻打刘二祖,很难抽调人马;另一方面,青州陷落的速度太快,短短三四天的工夫啊!

按照当时的集结兵力、准备物资,再加上赶路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所以,仆散安贞尽管击败并杀死了刘二祖,心中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现在山东的形势已经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还是那个斩草不能除根的老问题。

看吧,杨安儿死了,可刘二祖、李全还蹦跶得欢,又有红巾军的崛起;刘二祖被打败了,可青州又失,李全也咸鱼翻身。

用不了多长时间,红袄军又会复燃。即便是刘二祖所部,二号人物霍仪还在,其女刘莹莹也逃脱,残兵再聚,也是很快会再卷土重来吧?

仆散安贞心中有些悲哀,但也决定吸取点教训,不给泰安红袄军喘息之机,继续南下猛攻。

而继续穷追猛攻的代价,便是暂时放任李全于不顾,只调郭仲元所部进驻淄州,以确保济南东大门的安全。

仆散安贞为弥补战损,以及调走郭仲元的空缺,下令徐州界都提控纥石烈桓端率出战,从西、北两个方向对红袄军展开进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敏、阎通率领的红巾军由穆陵关西进,入沂源,设堡立寨以为中继,再向青石关挺进。

从时间上看,西进是晚了点。但幸运的是,仆散安贞并没有理会青州和李全,反而是南下进攻。

这算是阴差阳错,也算是孟九成的运气爆棚。西进部队进展顺利,青石关很快占领,并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战斗。

等孟九成得到了各方的确切情报,加以分析判断后,演变出了以后的战局。

霍仪恐怕没有机会接过刘二祖的接力棒,率领泰安红袄军的残部再度壮大,喧赫一时了。

其他投附刘二祖的义军也凶多吉少,石珪、夏全、时青之流将会再度降金,彭义斌等义军何去何从,倒还不好揣测。

不管怎么样,红巾军和李全所部暂时不会有强敌来攻。而红巾军比李全还要安全,调到淄州的郭仲元有很大可能会与李全所部作战。

孟九成不知道是该暗自庆幸,还是为其他义军担心。这种局面对他来说是有利的,给了他发展稳固的时间;但反过来看,其他义军纷纷失败,金军便有可能从南面威胁根据地。

当然,现在就担心根据地的南面防御,还是过早了。毕竟彭义斌、郝定、裴渊、杨德广等义军还占着沂州、邳州等地,有相当大的缓冲空间。

好吧,就算是未雨绸缪,提前布置总没有错。

孟九成与部属商议了一番,先行调动散处于莒州、帮助百姓春耕的部队,向莒南县集中。等到帮助彭义斌攻打邳州的炮兵部队返回,便合军一处,防范沂州被金军攻占。

把部队调到莒南县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明年宋金开战后,红巾军将要在淮西参与作战,算是为新投靠的东家(南宋)卖力地干上一把。

顾好自家虽然主要,孟九成也没忘了再帮其他义军一把,特别是彭义斌,绝不同于石珪、夏全等反复小人。

诸事安排妥当,孟九成和杨妙真才带领亲卫返回胶州。作为根据地的中心,胶州距各地距离都差不多,通讯比较快捷。且胶州临近青岛,既能去玩耍,还能指导海贸的发展。

而莱州固然比胶州大,房屋也多,又挨近海边,孟九成为了反应迅速,也只好把它作为备用办公地点。

选择胶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在青岛要建立军港区,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前湾港和董家口港。还有一个军港区则是在烟台,将直面辽东。

海军哪,海军!这可是孟九成急切期盼,做梦都想着尽快拥有的兵种。

所以,回到胶州稍事休息之后,孟九成便和杨妙真赶赴青岛,指导海军的扩充训练。

皎洁的月光装饰着夜空,象无边无际的透明大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繁密的星,闪闪烁烁,跳动着细小的光点。

孟九成半倚在椅中,独自在院中,眼睛似闭非闭,沉静地对着夜空。他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在久久沉思。

杨妙真缓步走来,将大氅给丈夫盖在身上,一抬头,却发现孟九成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含笑望着自己。

“孟郎——”杨妙真笑了笑,坐下来,停顿了一下,说道:“独自一人在想什么?是赶路累了,还是担心别的事情?”

孟九成又看了一眼夜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微笑着说道:“到了新地方,总有些不适,倒不是有什么担心。嗯,水师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明天且陪你在青岛城中逛一逛,后天再去崂山,放松下心情!”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孟郎每每苦思冥想,总是皱着眉头,似乎有难解之惑,奴家却又无从相帮,着实于心难安。”

“我是胡思乱想,娘子却不必在意。”孟九成轻轻叹了口气,心是心非地说道。

穿越者是孤独的,这句话一点没错,但孟九成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接着他又笑道:“有娘子陪在我身旁,我的心便能宁静无波,你又何必于心难安?说实话,娘子随我在外奔波征战,这劳累疲惫,于心难安的应该是我呀!”

杨妙真摇了摇头,说道:“孟郎也不必如此想,奴家自小练武,后来也是习惯征杀生活的,可不是那弱女子,也享不了那清静的福。”

孟九成微微颌首,十分赞同。历史上的杨妙真可谓是个传奇,嫁给自己,倒是减了很多表现的机会。

“我倒是想享清静的福,过些太平的日子。”孟九成苦笑了一下,幽然说道:“有娘子陪着说笑,不用再时时担心战争。或者,十几艘海船,上千部属,到那海外去找一安乐之地,占地称王……”

憧憬着,一瞬间,孟九成又想得入神,象是神游物外。

杨妙真看了丈夫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没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等待。

好半天,孟九成才收回思绪,自失地一笑。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有了总体的大战略不是坏事,但更多的心思还是得花在目前。

“孟郎,刘二祖败亡,刘家小姐和李思温退入山区,他们会不会前来投附呢?”杨妙真见孟九成回过神儿来,便开口问道:“你若是接纳,也该有个章程。毕竟,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有很多,有了固定章程,也就好处理了。”

哼,哼。孟九成突然冷笑两声,问道:“投附?刘二祖败就败在投附上,声势虽大,却不能团结一心,只顾保存实力。”

杨妙真沉吟了一下,说道:“难道都要拒绝,这恐怕也不是好办法。”

孟九成对此还真是颇为苦恼,按他的意思,不管谁来,就是合军。

将领嘛,就象杨妙真的部下阎通、王仙等人那样,学习培训后,如果是那块料,再统兵作战。

士兵也要打散安插,使其不能抱团,形成不了山头。也最大限度地杜绝了将领挟兵反叛的可能。

试想,周围都不是自己的旧部,没有号召力和影响力,他要反叛或投降,还担心被部属拿下呢!

可这样做,谁会来呢?那些义军首领,肯失去自己的权力,失去自己招集的部属,肯屈居于孟九成之下吗?

孟九成要的可是精诚团结、万众一心、令行禁止的强军,只做个武林盟主似的首领,用处并不大。

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妻子听,杨妙真觉得很有道理,可也觉得这样一来,等于是关闭了收拢他军的大门。

“条件是不是可以放宽一点,整编改动的时间也长一些。”杨妙真也没想好,说得挺慢,“或者,用高官厚禄养着那些军官,再慢慢把他们的兵收拢过来。”

孟九成轻轻颌首,说道:“娘子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不光是其他义军的投附,日后还会有金军的投降。无论如何,是该早作打算,定下具体的章程。”

“孟郎也不必殚心竭虑,手下文武兼备,召集大家商议,总会有办法的。”杨妙真捋了下耳际的头发,笑着宽慰道:“好了,晚上凉,早些回房安歇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陪奴家闲逛呢!”

“好,听娘子的。”孟九成懒懒地伸出手,笑着看着妻子。

杨妙真抿嘴一笑,伸手相握,一用力,将孟九成拉了起来。

……………

山谷中,篝火点点。

刘莹莹坐在火堆前,火光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她紧锁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思温巡视完了营地,走了回来,在刘莹莹对面坐下,缓缓说道:“大小姐,切不可灰心丧气。我军尚有数千,再立起旗号收拢,积聚上万人马也是可能。再向霍副帅靠拢,并联络其他义军,反攻金军,为大帅报仇雪恨。”

刘莹莹抬头看了李思温一眼,叹息道:“再战就能获胜?至于其他义军,胜时一拥而上,败时各自逃散,怕是指望不上。”

停顿了一下,刘莹莹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幽幽地说道:“当日在沂州,奴家与孟九成曾谈论过义军的一些利弊。孟九成就十分不喜欢投附,认为这就是联合作战,实质上却各为其主,难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顺利时还看不出,逆境时恐怕会有反复,会造成大害。”

李思温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让孟九成给说中了。要不是夏全、时青之流贪生怕死,引起全局崩坏,我军也不致有此惨败,大帅也不致——唉!”

刘莹莹眼睛里闪出晶光,低下头去,久久不语。

李思温正要说话,看见程福过来,赶忙招呼他坐下,开口问道:“消息打探得如此?”

程福说道:“金军并未入山,收兵回去了,不知要干什么?另外,据山民听往来的百姓传言,青州已被李全的红袄军所占,红巾军似乎占了青石关,闹得莱芜金军很是惊慌,出入城关,盘查得很是严密。”

李思温想了想,说道:“我军目前应该是在淄州、莱芜之间的博山地区,等于是处在两地金军的夹击之下,发展空间十分有限。西面是济南,金军更是有重兵,难以相抗。”

程福点了点头,赞同李思温的判断,但他没有急于提出建议,而是望向刘莹莹,看她如何定夺?

第九十八章 暂且休整,又遇蓉儿

全能修炼至尊

从目前的位置看,直接开向青石关是最方便、最安全的,但涉及到投靠,就由不得刘莹莹费心思量了。

红巾军一直没有接纳谁投附,孟九成也没有接纳投附武装的表示。

杨妙真的人马可以作为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毕竟两家如何商谈的不得而知。但杨妙真嫁给了孟九成,也就解决了合军和投附的问题。

要刘莹莹学杨妙真,显然是有些强人所难。何况一个姑娘家,脸皮再厚,也不会在这事上主动。

可刘莹莹也想到了其他选择,比如向霍仪所部靠拢。但那形同往刀口上撞,金军已经向南,目标很明显,头号人物干掉了,就是二号首脑霍仪。

按照之前的战争情况,刘莹莹觉得霍仪也抵挡不住。毕竟霍仪的嫡系人马不多,那些投附的义军也不靠谱。

而作为刘二祖的女儿,刘莹莹太年轻,也根本没有号令群雄的资本和威信。就是霍仪,恐怕也不会把军队交给她,奉她为主。

思来想去,刘莹莹缓缓开口,显得很纠结,很无奈,“金军主力南去,我军暂无危险,不若便在这里暂且休整,收拢散落的人马。以后,再看形势而定行止。两位前辈,你们觉得如何?”

李思温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便看见程福的眼色,只好闭上了嘴。

程福使完眼色,开口说道:“就依大小姐,暂且如此,看看形势再说。”

李思温听这话还是很有余地的,暂且如此,先看形势,如果形势有变,那自然也会再作决定。

“我同意程大使的意见,便依大小姐。”李思温知道得私下和程福商议,便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大小姐请早些安歇。”

程福也起身,施礼之后,迈步离开。

两人转了一圈,又碰了头,坐在一起,才开始谈论真心所想。

“在这山地休整,虽说是比较安全,可粮草物资如何解决?”李思温先说出心中疑问,“大小姐可能不清楚,你还考虑不到吗?”

程福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岂能不知在这山地不能久待?但现在好歹还有些粮草,大小姐又不想投靠他处,便暂依她好了。等到粮草不继,她的想法也必有所改变。”

李思温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我心急了?可这所剩粮草,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啊!”

程福捋着胡子说道:“要投红巾军的话,由我说比你说要好。粮草断绝时说比现在说要好。大帅挑咱们两个护着大小姐离开,其意可知,便是要在大事不济的时候,投奔红巾军,让大小姐能够平安。”

李思温恍然点头,说道:“程大使所言甚是,是某心急,考虑不周了。”

这李思温是杨安儿的太师,杨安儿败后转投刘二祖。虽说刘二祖在表面上以礼相待,但论亲疏,还是差了一层。

程福却是跟随刘二祖的老人,也与孟九成有过接触。刘二祖派这两人护送刘莹莹走小路离开大沫堌,未尝没有象程福所揣测的心理。

大沫堌能守住,那自然不必提什么投靠他人;可要真的失败,有李思温和程福帮着,刘莹莹就算不能再当什么首领,可投奔了红巾军,孟九成也能保她后生平安。

粮草物资的困难,难道刘莹莹就没想到吗?那当然不是,刘莹莹好歹随父亲征战四方,这点头脑岂能没有?

就象程福所说,现在说投奔,不如粮草断绝时说更好。那时,刘莹莹就有了合理的借口,不管她愿不愿意,投奔红巾军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

小吃不是正餐,点心而非果腹,原本就是一种闲暇中的享受。

而在青岛城中,孟九成发现小吃已经很多,商人的敏锐由此可见一斑。

“孟帅,这家小吃是最有名的,是建康商人新近所开。”陪同的官员给孟九成做着介绍。

建康是南京在六朝时期的名称,是孙吴、东晋、刘宋、萧齐、萧梁、陈朝六代京师之地,也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

孟九成笑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后世曾逛过的南京夫子庙,那里的小吃可真是演绎出中华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夫子庙的小吃,“色、香、味、形、具”式式精湛,要模样有模样,要滋味有滋味,更有一种让人感受诗一般遐思和联想的情趣,让人馋涎欲滴。

金灿灿,黄澄澄,绿油油,白花花,如大千世界,五彩缤纷;甜滋滋,咸味味,酸渍渍,辣乎乎,似磊落人生,百味俱全。荤素果菜,随心所欲,春夏秋冬,各领风骚。

而夫子庙的特色还在于灵活生动的经营方式,不仅有青砖小瓦、粉墙坡屋,张灯结彩的“老淮扬”,鳞次栉比排列着的是香气四溢、现做现吃的小吃摊,灯光下的动人笑靥,民歌式的招徕吆喝,为沉浸在灯影浆声中的迷幻秦淮带来了温馨和欢乐。

“娘子,先在这家尝尝?”孟九成不易觉察地咽了下口水,转头问着杨妙真。

杨妙真点了点头,笑着随孟九成进了店。

“鸭血粉丝汤?一人来一份。”孟九成翻看着菜单,象个熟客似的点着。

南京人对于饮食的细腻心思令人惊诧,让人每每徜徉街头,流连起大街小巷的景致,愈发产生一种浓浓的吃的兴致。

鸭血粉丝汤便是由来已久的喜好了,在功夫上着实下足了劲。

鸭血要新鲜,粉嫩粉嫩的那种,加上粉丝、鸭肝、鸭肠、香菜,用鸭汤煮,待到香味撩人时,色泽乍现。

翠绿的香菜,晶莹的粉丝,细碎的鸭胗、鸭肝、鸭肠沉淀碗底,微微地透着馨香,在唇边缭绕。适时,送一块鸭血入口,香嫩粉滑,舌尖蠢蠢欲动。

“梅花糕来一盘,赤豆元宵一人来一碗……”孟九成怀疑自己到了南京,只觉得口中垂涎。

梅花糕形如梅花,色泽金黄,是一种特别好吃的糯米甜点。

如果在梅花糕的上层平撒上点缀的红绿丝,加点瓜子仁,一层层吃下去,保准无限惊喜。松软可口,糯香鲜美,实乃人间美味。

此外,赤豆元宵也颇得美女喜好。浓浓的赤豆羹,浮着大大小小晶莹的元宵,仿佛大珠小珠落得玉盘,别有景致。

偶尔夹杂几块酒酿,碎金般的桂花,着实令人感叹,古美女的雅致仿佛瞬间映上眼帘。纤细玉指,浓浓赤豆,秦淮河畔,佳人有约便如此产生了

“嗯,满好吃的。”杨妙真拈起块梅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发出赞声之声。

孟九成则先把一碗鸭血粉丝干掉,回味着上千年记忆中的差别。

外围的桌上坐着杨妙真的侍卫,都是便装打扮,将孟九成和杨妙真隔开保护。

净街包楼是用不着的,孟九成更想象平民一样,安步当车,随意走坐,在熙攘的闹市中感受一下。

今天一来是带杨妙真出来玩耍;二来也是想自己放松下心情。

楼梯上一阵脚步声,竟然是蓉儿和一个中年人在两个仆从的陪同下走上了楼。

“你这丫头,要把爷爷这老骨头累散嘛?”黄老川找了个桌子,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抱怨着。

“可我要自己逛,您又不放心。”蓉儿娇嗔着,伸手给爷爷拿捏着肩膀。

“他们也人生地不熟的。”黄老川看了下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蓉儿目光一扫,立刻隔着张桌看到了孟九成。她刚要张嘴招呼,又看见了旁边坐着的杨妙真,眨了眨眼睛,这丫头只是笑了笑,点点小脑袋。

伙计上前招呼,蓉儿也不看菜单,便开口说道:“黄桥烧饼,鸭血粉丝,梅花糕,赤豆元宵,什色点心……”

这丫头是个吃货,也肯定到过建康,竟把特色小吃都记住了。孟九成暗笑,低头舀起个元宵,掩饰过去。

“对不起客官,本店开张不久,建康小吃整置得并不全。”伙计也很惊讶,但旋即点头哈腰地解释道:“黄桥烧饼,什色点心,这两样是没有的。”

“黄桥烧饼余味浓郁,什色点心荤素兼备、甜咸宜人,你们竟没有。”蓉儿皱着小鼻子,又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那就把有的端上来吧!”

杨妙真的目光移注过来,对这女孩也颇觉有趣,脸上似笑非笑。

“伙计,鸭血粉丝,两碗;元宵,两碗。”

乔娥三口两口便吃完了,这些小吃只是垫了个底儿,她也不见外,大声招呼伙计。

作为一个头脑简单,有蛮力,武艺又有限的女将,在孟九成起事之初确实立下不少功劳。

但随着军队的扩充,战阵之上便不太需要这种冲锋陷阵的将领,而是要求能够指挥,能够根据战场形势灵活而动的智将。

尽管韩守仲、阎通、王仙等人离孟九成的期望还差一些,可乔娥就差得更远了。

所以,孟九成把乔娥调来,充当杨妙真的亲卫首领。因为,乔娥纵有别的缺点,但忠心、听话,这就足够了。

杨妙真对此也没有意见,相处之下,反倒是对乔娥的憨直、忠诚很是喜欢。

孟九成张了张嘴,想说小吃不是填饱肚皮的,这家吃完吃那家,得挨个品尝。可犹豫了一下,他却没吱声。

“那个小丫头挺可爱的。”杨妙真微微偏头,低声说道:“认识你吧?”

孟九成点了点头,笑道:“蓉儿,捡来的妹妹哦。”

杨妙真抿嘴一笑,不时地打量,与蓉儿四目相对时,还点头微笑示意。

蓉儿也不怕生,笑得欢快,眼珠转了转,起身便向这桌走来。

她迈步一走,一下子便触动了侍卫们的戒备圈,几道不善的目光顿时投注过来。

黄老川到底是见多识广,气氛一变,他立刻感觉到不对,忙阻止孙女,“蓉儿,别乱动。”

孟九成已经抬手,吩咐侍卫,“无妨,是相熟的,放她过来。”

蓉儿倒不觉得刚才有什么事情,听了爷爷的话,只是顿了下脚步,又见孟九成放她过去,便又迈开了步子。

“哥哥,嫂子,蓉儿有礼了。”蓉儿蹲身万福,称呼亲热,杨妙真不由得笑出了声。

“来,蓉儿是吧,坐我这边。”杨妙真也真喜欢这小丫头,加上她和孟九成都是没有什么亲人,听这干妹子叫得亲近,心中也是高兴。

蓉儿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取下手腕上的一串五彩小贝壳编的手链,捧着递给杨妙真,“嫂子,这是蓉儿要送给你的礼物。虽不贵重,却也稀罕。”

“呵呵,我还要收妹子的礼物?”杨妙真愈发高兴,伸手接过摆弄着,赞道:“真的很漂亮,五彩斑斓,是贝壳吗?”

“是啊,是蓉儿从海底摸的,又用金线串起来。”蓉儿点着小脑袋,语音清脆。

你,下海摸贝壳,还穿手链?孟九成是不太相信这么跳脱的丫头,会做这种事情,但也不想说破。

“蓉儿的手还真巧。”杨妙真却是信以为真,想戴在手腕上,却又有些紧。

蓉儿伸手帮忙,解开金线,先戴再系,帮着杨妙真弄好。

杨妙真戴上之后,晃了晃手腕,看似很满意,又望向孟九成。

“嗯,真好看。”孟九成赶忙夸赞。

杨妙真这才笑得开心,转头对蓉儿说道:“我可不能白要妹子的东西,蓉儿喜欢什么,嫂子找来送你。”

蓉儿摇头,说道:“嫂子不必费心,蓉儿什么也不缺。”

孟九成起身,说道:“那边是蓉儿的爷爷,待我去见礼叙谈。”

杨妙真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可不能失了礼数。”

孟九成走到黄老川桌旁,抱拳拱手,说道:“在下孟九成,见过黄前辈。”

孟九成?!黄老川微吃一惊,赶忙起身还礼,“原来是孟帅,草民有礼了。”

“我这帅是自封的,又哪里来的什么草民?”孟九成谦逊道:“黄前辈请坐,在下是有些事情要相询的。”

黄老川坐下后,伸手给孟九成倒上了茶水,笑道:“孟帅有事相询,草民也是前来拜见,这岂不是巧了?”

“哦,那还真是巧了。”孟九成举杯示意,轻啜了一口,缓缓说道:“想必蓉儿也透露了一些在下的意思,在下要相询的也是这个事情。”

黄老川的脸色郑重起来,说道:“草民也有下情禀告,只是此处非讲话之所——”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前辈若放心,便让蓉儿随贱内闲逛散心,然后回府安歇。前辈可随我先回府上,详加叙谈。”

“草民又有何不放心的?”黄老川笑道:“陪着这丫头,我这老骨头还真受不了呢!”

孟九成起身回到桌旁,对杨妙真和蓉儿交代了几句,让她们随便闲逛,然后一起回府。

黄老川也过来嘱咐了蓉儿几句,两人才下楼出去,直奔府宅。

第九十九章 招安?海军

福建由于田少地瘠,人众粮缺,百姓多倚海为生。

所以,便有“海者,闽人之田。滨海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存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聚亡命。”

同时,南宋时期海外贸易繁荣,也造成了海盗活动的经济环境。

南宋初建时,北有金军侵略,内有各地叛乱,官兵实力不济,无力镇压,对海盗便采取招安之策。

但到了后期,南宋政权稳固,官兵实力增长,便有官员提出招安之策是以“高官厚禄以符渠魁,是赏盗也”。

因此,南宋逐渐废弃以招安行弭盗之法,实行海盗重法,加强了对海盗的处罚。

于是,在南宋朝廷和福建路地方官府的各种手段打击下,大大小小的海盗最终都而临消亡的结局。

人数高达上千的王子清、赵希却、周六四等海盗团伙相继败亡,陈长五、陈长六、陈长七被官兵擒拿,磔于市。

所以,对当时的海盗而言,为官府招安,可能是比较好的一个结局了。

但南宋政府招安海盗,多是羁縻之计,给一个低级官职,却多鄙夷轻视,日子也并不好受。

例如海盗郑广,为官府招安后,被派遣去攻“其他诸郡海盗,数月悉平”,共“平贼百七十七部”,可谓是功劳很大。

但官府只封郑广为福州延祥寨统领(保义郎),在府衙群僚中,都以其为贼而鄙视,备视歧视与冷落,日子并不好受。

有鉴于此,在蓉儿的大力建议下,黄老川觉得既有另外一种选择,不妨前去试试。

在黄老川想来,南宋水师强大,不在乎他们这几十艘船,几百名海盗;孟九成初建海军,求才若渴,说不定会得到重用。

到了府中,黄老川与孟九成一番细谈,立刻觉得此行不虚。

孟九成的态度是诚恳的,安置是妥当的,封的官位是超过南宋的。

南宋招安,不让他们海上作乱是根本,还有以盗御盗的手段;孟九成招揽,则还有纵横四海的宏图大志。

当然,孟九成也说明了红巾军的军纪,犯者不轻恕。这算是先小人后君子,不要在日后说什么言之不预。

黄老川觉得很满意,比南宋招安的条件优厚多了,何况南宋招不招,还不好说。

至于孟九成是否心藏祸心,黄老川也认为不大可能。

几十艘大小船只,几百名海盗,本来没什么利害关系,孟九成还不至于费那么多的心思,拐弯抹角地收拾他们。

“哪里都有王法,哪家军队都有军规。”黄老川表明态度,捋着胡须说道:“上岸为民者,遵王法;入伍当兵者,守军规。这是理所当然,孟帅倒不必为此担心。”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提前告知,倒不是担心。黄前辈也可告之手下,合者来,不合者去,也不必招来怨言反复。”

“孟帅想得周全。”黄老川沉吟了一下,说道:“既如此,小民便回去带着部众来投。”

这么痛快?!这黄老川确实比黄老邪好对付啊!孟九成以为他还要去看看安置的地方,也就是烟台或威海呢!

孟九成感慨着,开口挽留道:“前辈不必如此着急,先去安置的地方看看,我再传令当地官府,为诸位建村盖屋,总要住得安心、舒服才是。”

“有劳孟帅费心了。”黄老川似乎也挺感慨,这比南宋那帮官员的嘴脸强得太多了,希望自己的决定能为自家和手下谋得好的前程。

孟九成邀请黄老川暂在府中居住,黄老川却婉拒推辞,也不去看安置之地,便说明日便整理行装,启程上路。蓉儿呢,就拜托孟九成夫妻照顾,暂留在青岛。

送走了黄老川,孟九成心情畅快,海军又多了支力量,日渐壮大啊!

坐在桌案后,孟九成又拿出了军队规划,开始边想边写。

尽管有了火炮这样的热兵器,孟九成依然不敢说对上蒙军能把握获胜。况且,在他看来,武器装备是一方面,军队的精神和意志,以及素质,更为重要。

在孟九成的心目中,曾经有这样一支军队,在历时两年的时间里,行程上万里。

平均每天就有一次遭遇战。却能翻越十八条山脉,渡过二十四条河流,占领过六十二座城市,突破了几十万大军的包围。

而且,在不断的战斗中,这支大军及它的辎重还能保持平均每天行军达七十多华里,用近乎奇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这样的军队是怎样炼成的,是什么样的精神和意志使这支军队不垮不溃,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迹?

孟九成梦想着有这样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军队,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可这并不妨碍他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严格的纪律,这已经有了,大多数的军队都不会把残民以逞当作信条,哪怕只是说说,也会装出一副仁义之师、救民于水火的样子。

所以,重点在于细化军纪,以及严厉的执行和监督。只有军法官肯定不够,宪兵便成了需要组建的队伍。

在孟九成的计划中,宪兵不仅要维系军纪,约束其他军人行为举止,处理军队中的各种刑事事件,还有押送军事物资,审讯战俘等职能。

而且,宪兵扩大后,还要行使地方警察职能,可谓是功能多样。

而信仰,或者称为理想,是一个能使士兵们摆脱当兵吃粮、浑浑噩噩的好办法。有了对未来的憧憬,并且看到了实现的希望,士兵们才会变得英勇顽强、忠诚可靠。

为朝廷,为皇帝,为国家,为人民,这些目标过于崇高和虚幻。

对于普通士卒来说,为了自己和家人将来的美好生活,保卫自己的土地、房屋、财产,应该更能使人充满动力。

所以,军队中的宣教机构还要再扩大。除了宣传、鼓动之外,还应该成为士兵诉说不满、发泄积郁的渠道,将一些矛盾在内部化解。

当然,宣教机构还要有一个功能,那便是教育。这是早就在实施的,教士兵们识字,提高士兵军官的文化水平。

水化水平高了,人的视野就会开阔,能更好地理解军令和操典,顺带着学习新武器、新技术的能力也会大大加强。

还有什么呢?孟九成握着鹅毛笔,把鹅毛在脸上蹭来蹭去。

哦,还有已经开始组建的军校和参谋部。军校可是近代化军队的标志之一,也是掌握军权的必要手段。培养出一批具有新思想、新战术的军官,再把那些老军头塞进参谋部……

呼,朱永兴甩掉鹅毛笔,苦笑着轻抚额头。计划不错,但要落实得完美,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但先把架子搭起来,便能在工作中不断完善。想来遇到的问题肯定不会少,就算自己,也是个半瓶子,并没有实际的经验,只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对了,还有勋章,发放的数量要增加,名义也要细化。

要知道,荣誉感可是激发战斗精神、维护军队士气、增强战斗力的关键。

热血军人可以为荣誉而奋战、为荣誉而献身。荣誉感历来是激发军人责任感使命感和维持军心士气的重要途径,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强军都概莫能外。

拿破仑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勋章,我就能征服世界。其道理正在于以高度的荣誉感激发部队的士气,从而焕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对此,孟九成决定毫不吝啬,让工坊制作精美的银质和包金勋章,使其成为军中耀眼的存在。

谁戴上勋章,就立时会引来众多羡慕、钦佩的目光,从而成为证明自己英勇的标志。

勋章上的字应该是什么呢,孟九成想了半天,决定刻上“忠诚无畏,勇敢顽强”这八个字。

嗯,精美,一定要精美。有这样一枚,就让士兵觉得是足以留传珍藏,甚至供奉起来,让子孙后代都为之骄傲的宝贝。

另外,晋升方式也要进行改动,军功为上,以体现赏罚分明、公平公正,激发士兵积极向上的心态。

如果军队中弥漫着靠时间、靠资历来晋升的氛围,恐怕会出现很多兵油子,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至于退伍期限,也可稍作改动。比如用军纪抵时间,一级功抵半年或三个月,二级功两个月,三级功一个月。

你立的功越多,越能早退伍,早回家过安乐的日子。

退伍兵的安置也要有章可循,不光是回家种地,更要让他们在民团中发挥作用。

孟九成边想边写,林林总总写了好几大篇。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直到外面传来说笑声,孟九成才停下笔来,笑着起身,迎接妻子和蓉儿妹妹。

……………

两天后,海军回到青岛。

此时,从全军抽调的又一批会水士兵也前来报到,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在新水兵王二柱面前,是一片伟丽而宁静的,碧蓝无边的海。

在眼光所能及的远处,与淡蓝色的云天相连。涟波反映着熔化的太阳,现出鳞比的火焰。

小小的涟波在岸上金色的细沙上呢喃着,亲切地朝他的脚边缓缓爬了上来

新鲜,新奇,还带着一种难以排解的担忧。

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到小腿高,因为自己参军入伍而得到奖励的田地,是不是都种上了庄稼?

年轻人的心啊,你想开一扇小窗,世界却偏要敞开大门。

这是一只不知深浅的小牛犊,就要用自己的犄角去闯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新奇,还带着兴奋和恐惧。

哨声响了,王二柱和他的新战友们一起奔向大海。游泳,是海军新的标准和要求。

王二柱当然不是一点水性也不会的旱鸭子,虽然不是那么纯熟,但在较小的江河里还是淹不了他。相比于他,周围的战友们却有不少人动作不对,或是心慌忙乱,喝了又苦又咸的海水,呛得直咳嗽。

水深了,旁边的人少了,王二柱依然在奋力地向前。很简单,从百米外停泊的小船上拿到小红旗,则意味着他的成绩合格。

苦涩的海水有少许进了嘴里,但他不在意,甚至看到越来越近的小船,以及船上为他们呐喊加油的战友,让他更加的兴奋。

列兵,这是王二柱要达到的第一个目标。然后是上等兵,士官,尉官……王二柱清楚得很,他必须一步一步地攀登,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终于游到了,王二柱扒着船帮,接过小红旗,有战友笑着拍他的头,大声鼓励夸奖着。

王二柱咧着嘴乐,稍微休息了片刻,转身游回了岸上。

“好样儿的。”一个尉官对这个新手下十分的赞赏。

虽然在海军中,这样的游泳水平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从这个新兵的身上,尉官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谢谢长官。”王二柱庄正敬礼,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过尉官胸前那闪亮的勋章。

尉官觉察到了新兵的目光,笑着指了指,说道:“努力吧,这是孟帅刚刚颁下来的。出海巡航一次,便能得一枚。这一枚就能顶服役一个月,算算,多得几枚就能早回家抱孩子啦!”

一枚一个月,两枚两个月……王二柱算到一年以上,有些算不清了。

“来信喽,来信喽……”远处传来的喊声让尉官精神一振,匆匆忙忙地小跑了过去。

民间的驿传邮递尚不完善,但军中的却是尽量保证,这也是地方官府和警备队的一项主要任务。

从打下三州之地后,这项制度便开始逐步实施。这也是提高军人地位,稳定军心的重要措施。

王二柱还犹豫着是否该找个先生写封信给家里,尉官已经拿到了自己的信件,在僻静处迫不及待地读着看着。

信是代写的,也就没法表达过于亲密肉麻的话,但尉官却沉浸其中,细细品味着。品味着那有些絮叨的叙述,那根本不值得一说的小事儿。

甚至,在他的鼻际,能闻到信上那淡淡的熟悉味道,虽然实际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村子扩大了,田地又增多了,又攒了一些钱,父母身体还好,小叔子、大姑姐等等,家里的妻子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他。

尉官笑得有点傻,但却是开心而快乐的。远方有自己的亲人,还有一个姑娘在等着他,在惦念着他。

战争,终将结束,而亲人和妻子的生活已经得到了安宁,并且越过越好。这是谁的功劳,是自己的,是自己的战友的,是千千万万的袍泽的。

尉官感到了由衷的自豪,又盘算起今年的休假应该在什么时候申请。

……………

第一百章 变革年代

每次大规模的战争结束,往往会意味着一场或大或小的社会变革,土地重划,阶级重分。

对于光复区的百姓,以及军人来说,这场变革却早已经开始了。

士农工商,四民社会,传统的社会形态特征,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士农兵工商。而且,在官方言论中,这五大社会集团是不分排位的,也就是说,不是阶级的划分。

军人的地位,军人的待遇,不断的提升,由“当兵吃粮”的混事儿,早已经成为了一种职业。

一种足以养家糊口,一种足以光宗耀祖,一种足以让人昂首挺胸的职业。

这并不是因为目前的形势,而采取的暂时的利用,而是立足长远的改善和转变。

家里有一个军人,便能享受特殊的优惠。不仅仅是得到了土地和饷银,连地方官府也要给予适当的照顾。

当这些观念和行为形成习惯,孟九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是什么屁话?没有军人,如何保家卫国,如何抵御外侮,如何开疆拓土?

不让士兵们粮饷无忧,又如何实现的爆兵策略?最关键的还不是让人们乐于当兵,踊跃从军,并不以自己的军人身份而感到卑贱。

当然,招兵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是否婚配的问题,是清一色的光棍汉,还是再细划规则,也是孟九成需要解决的问题。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隔绝男女、严禁婚姻毕竟不合人情,也缺乏人道,更容易在军中滋生出很多变态行为。

当然,男女婚配、与异性的交往确属儿女私情。对军队来说,也是有利有弊,关键就在于如何掌握和操作。

如果象太平天国那样,相关法令既存在着先天性的缺陷,又不够缜密和完善。同时又严判上下尊卑,且过于偏执,那婚姻与两x性关系就会成为一个棘手问题。

但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倒是排在第一位。有了家,便有了更大的责任,便有了要死命保护的家人。可见,这成家也未必就完全是阻力,也有其有利的一面。

“年满二十二岁,或服役三年以上,或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五次者,可婚配;已有家室的军人,探视妻儿者,每年给假两次,每次假期为十天;未有家室的军人,探视父母者,每年给假两次,假期十六天;年满二十五岁,或服役六年以上者,可选择退役,视身体情况转入警备军体系……”

这已经是孟九成尽最大努力所制定出的比较人性化的规定,既顾及到了战争的需要,又考虑到了当时人们的平均寿命。

而把服役的起始日期统一定在了他初占莒州的时候。一来便于计算,二来也变相地延长了士兵服役的年限。

退役的年龄也是如此,警备军则属于预备役,紧急时候也可动员,并不是就真的远离了刀枪,这也算是孟九成的一个私心。

不管新制定的规则有没有漏洞,执行之后会遇到怎样的问题,但这终归给了军人们一个希望,不再是遥遥无期、干到死为止的终身苦力。

而且,规定中官兵平等,杜绝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所产生的不满和怨恨。

其实,红巾军在这些新规实施之前,已经有了相对公平公正的各项规章制度,已经有别于其他义军。焕发出与封建军队不太一样的精神面貌,以及蓬勃向上的气势。

政务上也一样,现在看来还是十分顺遂的。

经过蒙军、义军、金军的战乱,原来的社会阶级几乎被完全摧毁。

地主、豪富的势力不再能够阻挡孟九成的变革手段。百姓求安、求治的心态,也为社会尽快安定提供了条件。

古人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整衣冠;以人为镜,可以辨得失;以史为镜,可以明兴亡。”

在闲暇时,孟九成在不断的思考,鉴古今成败及名臣言行可法者,对他的影响巨大。当然,目前还不明显,可从其此后的言行中,很多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变化。

当然,在传授、教导,也在学习、吸收,孟九成可不敢小瞧古人,更不认为凭自己来自后世的一些见识便能将古人玩弄于股掌。

所以,他走的是改革之路,却并不急于求成,步子也迈得稳健,力争使人们在潜移默化中逐渐适应。

在军事上的改革是最明显的,但这也是形势所迫,能够获取胜利,便不会有什么反对。

在政务上则要谨慎,一些原有的政策本来便很好,孟九成可以照搬照用或稍微修改便实施的,则不必用标新立异来表现自己。

“重廉吏,除贪酷,不时差人易服色,暗访察,有廉者立加奖擢,贪者立拿惩办。传示各府州县”。

“立登闻鼓,凡政有不便于民,许人赴诉,立即除之;有可以便于民者。立即行之”。

“令地方上。不论绅士军民,有为地方起见。即一得之愚,亦许进言,立引见,不许拦阻。即妄诞之言亦不深究。奖节孝,复乡饮,浚海口,省耕省敛,凡有利于民者无不备举”。

“凡发兵征战,所过大路,鸡犬不惊。百姓卖酒肉菜食者路旁不断。如有擅夺百姓一物者,立刻取斩;如该主不首,连坐;该管官失察,责八十棍。立法若是之严。故民得安息反富庶焉”。

如上皆是历史上一些名臣名将曾采取过的措施,被实践证明是行之有效的。孟九成不管是谁施行过的,只要有效便下令实施。

至于其他的一些新政策,孟九成也尽量改头换面,使其契合时代,契合民众的传统心理,尽量使民众少些惊异和猜疑。

在历史上,很多政策不是不好,而是在执行中出现问题。

毕竟,对于一个正常的政府来说,出台政策,以维护并保持社会稳定是关系到切身利害的,没有谁会故意引起社会的动乱。

但与民有利,或许便会与官僚和豪强的利益种突,好的政策便会被阴奉阳违,便会被曲意修改,从而成为害民之政。

说到底,还是吏治的问题。而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治和法治。

事实上,人治和法治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都希望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

即使是人治事实上导致了社会动荡不安,这也并不意味着,人治论者希望将国家搞乱,或者是一定想将老百姓置于死地。

所以,在法学和政治学中,法治是同人治并列的两种基本的治国方法。

既然是并列,那就不可能是优劣利弊如此简单明了,昭然若揭。只有在难分高下的较量中,法治相对于人治的优点才值得追求。

而且,既然是一种治政的手段,那么人治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维护统治者个人的权力。

即使是为了青史留名,为了自己的国家强大和具有影响力,一个领导人也不会在如此明显的选择之间选择一个对实现其政治抱负如此不利的治国方略。

追根究底,人治与法制论证根源还是要从人的“性善”、“性恶”说谈起。

就理论角度来说,法制更符合运动论,能够约束由于人思想的变化而做出的行为,因此,一个强大的国家依赖法制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即便孟九成是穿越者,也不敢自大到认为他剽窃的政策措施便一定能够适应这个时代。

社会结构不同,生产力不同,人们的思想水平不同,道德观念不同……

这些在政策制定和推出时,都是要必须加以注意的地方。也就是说,政策的先进与否,是与时代特点密切相关的,拿来就用,那不是睿智,而是愚蠢。

所以,孟九成在形势稍微稳定之后,便一直表现得很谦虚、谨慎,尽量与智囊或属下商议后再作定夺。

这样做,一方面是强调集体智慧,另一方面是使他的思路和别人的时代特点相结合。同时,这也是在逐渐摆脱人治的弊病。

“人治”者认为国之治乱,不在法而在统治者的贤能与否。

“文武之治,布衣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儒家的“人治”主义,过于重视人的特殊化、思想道德高度与自觉性,这种“贤人”政治的条件和基础显然过于理想化了。

人性善,还是人性恶,对于后世的孟九成来说,似乎不是什么纠结的问题。

毕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他见过了太多丑恶的东西。与其相信人的道德修养,倒不如用法律条文加以约束。

孟九成收起翻腾的思绪,提笔写道:“法者,非为人亡政息,亦非为短期之措,之初、之后,皆当遵照执行,是为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至于宽严之度,法未颁布前可认真研讨,颁布后则绝无宽贷,犯者虽亲信无赦,是为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立法不同于推行政策,政策可依据情况不同加以废弃和修改,法律条文则是严肃的,长期的,绝不能朝令夕改。

至于以后,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地高高在上时,孟九成也不准备随意践踏。

这不是什么高尚,而是他考虑得深远,既是为国家,也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

…………..

孟九成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唯武器论者,因为在科学技术发展到巅峰,“精神原子弹”丧失作用的时代还远没有到来。

但能够拥有更好、更震撼的武器装备,他还是不会放过。

此时,在府院的空地上,一个圆形的大东西正缓缓飘起,离地已有一两尺的距离。

这煤炉到底还是有问题啊!孟九成估摸着加热的速度,看着蹲在狭小的吊篮里当苦力的家伙,正使劲地把风鼓进炉子,再通过出气口让热气喷进气囊里。

竹篾、绳索扎成骨架,涂胶的绸布作气囊,吊篮用坚韧的藤条编织,一个热气球便是如此制造出来的。

孟九成早就有这样的想法,特意画了图纸,交给下面研究制作。

正如很多发明不是受制于技术,而是局限于思路一样,热气球这个孔明灯的进化变种,终于是被鼓捣了出来。

“很好。”孟九成心中是不甚满意的,但却连连点头称赞。

尽管热气球的发明是思路问题,但技术上的差距还是限制了它的性能。

没有喷油的高效加热器,没有动力推进装置,蒙皮和骨架的材料也不够先进,能飞起来便已经是值得欣慰了。当然,有了雏形,改进是必须的。

只要能离地面几十米,借助于望远镜,便是一架侦察气球,居高望远,侦察的范围是广大的。

当然,日后改进后能控制飞行,热气球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飞升了,飞升了。”

孟九成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却是胡城主颤抖着嘴唇在喃喃嘟囔。

“飞到天上,能看见神仙吧?”

孟九成向另一面转头,看到的是蓉儿挽着杨妙真的手臂,正仰着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热气球,嘴里嘀咕着,眼里闪着亮光。

果然,就是要的这种反应。孟九成不为周围人的失态而好笑,倒是更坚定了继续改进热气球,使其能在敌前起到令人惊骇莫名的效果。

只是这加热的工具嘛,并不是很好弄。液化气是甭想了,喷油燃烧也不大可能,以油作燃料的炉子,兴许可以吧?这油呢——好象也可以解决。

如果能飞得再高一些,也不必装载什么炸弹之类的武器,这个空中飞行器只要扔下片言只纸,便足够让这个时代的人们顶礼膜拜了吧?

没错,孟九成想得很现实,并没有把这热火器当成轰炸机用。最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慑。对尚不知科学为何物的人们的恐吓。

“哥,哥。”蓉儿嘴上叫得甜,奔过来说道:“蓉儿能坐上去吧,蓉儿想飞到天上去看一看。”

孟九成笑着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行。这只是试验,还需要改进,才会安全。要是弄好了,蓉儿当然可以上去尝试在空中的感觉。”

第一百零一章 形势有变,再度征战

在青岛,孟九成逗留的时间足有一个月,亲眼看着海军又增加了数艘海船,又扩充了千余水兵。

有蓉儿在,黄老川的招安收编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海盗战力不行,但操船行舟却是好手,这也是孟九成所看重的方面。

尽管孟九成有招闽粤等沿海百姓前来山东定居的想法,但现在,有多少人会舍弃安全,跑到这战乱之地?

就是海军中的水手,也是临时雇佣,或是海商为讨好孟九成,或是个人图慕高薪,都不是长久能依靠的。

而要通过学习,自己培养出合格的水手,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任务。何况,那些雇佣来的水手,很有可能在教授的时候还有所保留。

如果黄老川被招安,那情况就大有不同。只要在岸上定居下来,孟九成也就控制住了海盗。

而要想在孟九成这里混得好,家眷也跟着沾光,他们就得表现,就得卖力。

所以,孟九成可以拿出优厚的条件,就是要海盗们在这里安家,完成军人的转变。

当然,如果红巾军继续强势,根据地继续稳固,时间长了,也会有南方沿海百姓前来定居。

毕竟,象福建路那样山多地瘠的地方,能出海盗,也说明了生存的艰难。

本来,孟九成是想等黄老川带着儿子和手下到了以后,商谈完毕再离开青岛。

但形势的变化,使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动身,赶往穆陵关。

显然,金廷对仆散安贞在山东的表现不甚满意。完颜珣这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调回了仆散安贞,派出了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出镇山东,对付义军。

这位重量级的人物便是尚书左丞侯挚,金廷下旨,侯挚行省于东平府,权任本路兵马都总管,负责对付红袄军。

说到侯挚,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原籍是山东东阿人,明昌二年进士,乃慷慨有为之士。

贞祐三年(公元1215年)四月,时任太常卿的侯挚向完颜珣上奏救国之良策九项,虽然并未被完颜珣全部采纳,却赢得了完颜珣的赏识。

所以,完颜珣决定给侯挚一个建功立业的考验机会!

这可能算不上是错误的决定,但却非常的不是时候。

仆散安贞正调遣各路人马,攻打霍仪等部义军,他的离开,立刻使进攻陷入了停顿。

虽然只是暂时的停顿,但各路义军还是得到了喘息之机。

原来依附于刘二祖的郝定所部,已发展至六万余人,在滕、兗、单诸州纵横攻掠,又利用攻破硇子堌所得的战船,侵扰黄河两岸。

从表面上看,郝定所部义军的迅猛势头已成功超越两位前辈杨安儿和刘二祖。

于是,春风得意之余的郝定同志也犯了和杨安儿同样的错误,迫不及待地开始建号称帝了。

皇帝,这真是个令人难以抵御的诱惑,无数英雄豪杰、枭雄武夫都曾无限向往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

古往今来,在皇帝宝座的诱惑下,很多人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和判断。为了过一把当皇帝的瘾,他们甚至忘记了当皇帝的巨大风险。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郝定短视,把握不住人生的方向。在中国的历代农民军首脑人物之中,似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抵得住诱惑。

哪怕只是短暂地获取短暂的皇帝般的快乐和兴奋,而后面临的是灭顶之灾,很多人也是乐此不疲。

刘二祖一死,郝定算是从依附的状态解除开来。

于是,他自称大汉皇帝、设置百官、建立政权,终于当起了红袄军中的第二位皇帝。

这样一来,金军的注意力便被这位新皇帝吸引过去,刚刚履任的侯挚也立刻把郝定当成了自己建功立业的好筹码。

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是霍仪终于有机会顺利地接过刘二祖的接力棒。而且,霍仪的组织能力毫不逊于刘二祖,失败后的泰安红袄军很快壮大。

现在,彭义斌、石珪、夏全、时青、裴渊、葛平、杨德广、王显忠等统领的红袄军都纷纷依附霍仪,泰安红袄军的声势为之一振。

趁着金军调整布署,准备对兖州的大汉皇帝郝定动手,霍仪率军出滕州,攻曲阜,再向泰安进军。

同时,霍仪给孟九成送来书信,相约共同行动,攻克泰安后,再攻济南。

孟九成其实是不想有大的军事行动的,尽管对彭义斌、霍仪等义军的火药弹供应一直没有中断。

但霍仪的邀请,还是要有所回应。而且,联合行动并不是兴师动众,把穆陵关的人马调到青石关,万多人马参战,也就够了。

当然,这对红巾军也是有好处的。

首先,能把战线向前再推一步,西线到达莱芜。

其次,各路义军折腾得越凶,金军越腾不出手脚来对付红巾军。义军在外围占的地盘越大,越是能起到缓冲和预警的作用。

如果能攻下莱芜和泰安,孟九成还准备与李全联手,夹击淄州。消灭掉这个横亘于两军之间的障碍,使山东形势并不会因为刘二祖、郝定的战败而恶劣。

其实,孟九成已经写了书信,希望李全所部能对淄州施加压力,为红巾军攻打莱芜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山东义军以孟九成、李全、霍仪、郝定这四大支为主。

除了郝定,孟九成希望能来个三强会面,协成攻守同盟,尽量守望相助,在宋金开战前稳住局面。

所以,孟九成此次前往穆陵关,并没有带上杨妙真。而是嘱咐她在家坐镇,是胶州还是青岛都无所谓。还有一条,便是借着和蓉儿的亲近关系,把黄老川安置好。

闲话少说,孟九成带领亲卫日夜兼程,赶到了穆陵关。此时,早接到书信的韩守仲,也派副将王仙率三千人马赶到。

不管李全是否会对淄州施加压力,红巾军出动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多人,胜券大增。

稍作调整后,孟九成便率领部队向西进发,赶往青石关。

青石关城堡,曾是古齐都临淄的南大门,以玉皇山为屏障,借助地势险要,依关而建,有“直淄之门,与南之冲,为出兵索跨”之称。

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青石关的重要性已经不及以往,但也不失为一个险要的关隘。

孟九成率军抵达青石关,与阎通、王敏会合,对进攻莱芜,乃至泰安,进行了一番商议。

“莱芜守军三千,战力不丰,攻之可胜!”王敏伸手点了点地图,说道:“我军可虑者,唯有淄州之敌。听说是花帽军被调来镇守,主将郭仲元也是屡经战阵,如果南下夹击我军,倒是不可不防。”

“花帽军虽猛,但兵力不够。”孟九成说道:“总共不到三千的骑兵,敢倾巢出动吗?”

“顶多出动两千,我军可分兵阻击或伏击。”阎通说道:“末将倾向于伏击,重创或歼灭,为九大王及昔日袍泽报仇雪恨。”

在攻打杨安儿时,花帽军可谓出力不小,自然是让阎通痛恨不已。

孟九成计算了一下兵力,认为要是阻击或伏击的话,五六千人应该是够了。这样,攻打莱芜依然是占着很大的兵力优势。

“或者我们可以等一等,等霍仪的人马离得再近一些。”王敏依然是很稳妥,不想率先行动,“再有,博山一带还有刘小姐的人马,是否可联络他们一起起动?”

孟九成想了想,说道:“如果联络方便,倒也无妨。只不过,他们能起到的作用不会太大。”

残兵败将,在山里又缺乏粮草物资,孟九成说得还算客气。

“我看,可以先出兵一部,堵住淄州金军南援之路,再向莱芜进攻,可为万全之策。”王敏退而求其次,又提出了建议。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先生。嗯,就派王仙率两营人马,北进博山,设寨筑垒,阻击金军。”

“我愿随王将军前往。”王敏主动请缨,要随军赞画。

“那就有劳先生了。”孟九成拱了拱手,说道:“开到地方后请立刻回报,我军便向莱芜进发。”

其实,青石关也能起到阻挡金军的作用,只不过还有漏洞。北进博山,则算是彻底堵住了从淄州南下的金军。

…………

“妖术?天雷?”莱芜守将蒲察李家皱起了眉头。

他的面前是几个以前曾见识过红巾军火炮之威的幸存金兵,是被蒲察李家挑选来询问情况的。

红巾军从青石关出动,向莱芜进发,蒲察李家意识到敌人要来攻打,便紧急地了解些敌人的情况。

“大人,确,确实是妖术。”一个金兵在回忆,似乎还因此又有些恐惧,“小的听见了,那真,真是惊天动地的巨响;小的也看见了,一团火光,忽的一下子……”

“没错,小的也听见了,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呢!”另一个金兵心有余悸地补充道。

“是啊,大人,敌军肯定使用了妖法……”其他金兵也赶忙附和着,说着各自的见闻,夸张着敌人武器的强大威力。

“大人。”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幕僚突然开口说道:“敌军应该是使用了什么妖术之类的东西,此等旁门左道倒也不是不可破。”

哦,蒲察李家猛一抬头,只停顿了一下,便露出恍然之色,说道:“先生有破除之法?”

幕僚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黑狗之血,便溺秽物,箕器和扫帚,都有破除妖法之效。”

蒲察李家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幕僚一眼,深为钦佩他的博学,用力点头道:“此战获胜,公当记首功,我这便让人去布置,先在城外立寨试一下。如果无效,再退回来,婴城自守。”

…………..

显然,对于金军敢出城作战,孟九成还是感到些意外的。接着,他又接到了阎通的情报。

出于谨慎,前锋阎通面对敌人的营寨,并没有马上进攻,而是先侦察刺探了一下。

他带着些亲卫在金军的营寨前转了转,然后掩着鼻子撤了回来。

“这是什么阵式,臭得老子差点吐出来。”阎通与参谋和其他军官进行了商议,想解决他的大惑不解。

“这可能是金军搞出来的什么法术或法阵。”一个军官猜测着说道:“估计是想克制我军的火炮。”

阎通看了看其他众人,都表示出了赞同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说道:“我看先不要仓促进攻。敌人已布法阵,火炮能否被克制,不得而知,等孟帅到来再作计较不迟。”

有个军官比较心急,更对火炮很有信心,便转头询问炮兵军官,“孟帅可曾教给你们,如遇敌军摆出克制法阵,应当如何?”

军官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孟帅从未说过此事,只是叮嘱防潮,以及射击前要仔细观测,点火时要注意安全。”

阎通想了想,说道:“想来此事十分隐秘,孟帅不欲让人知晓。我先派人向孟帅报告这里的情况,请他定夺。”

其实,当孟九成得到飞马快报后,很快从中军赶来。听到阎通等人的讲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阎通看到孟九成的表情,以为他不懂其中关窍,赶忙轻咳一声,说道:“污秽可破法术,箕器和扫帚都是日常沾染污秽之物的器具,亦有此作用。”

孟九成张了张嘴,但看见众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把“扯淡”两个字咽进了肚里。

什么狗屁的粪汁、箕器和扫帚,除了增加臭气外,屁用也不顶。

孟九成沉吟了一下,知道此时开展科普教育显然不是时候,而且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还要加上实例证明,才能说服这些在思想上已经根深蒂固的将领。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较简捷的方式。

“邪道小技,不足为虑。金人气数已尽,金军烧杀抢掠,罪恶昭彰。我军替天伐罪,百无禁忌。”孟九成充满自信地下了结论,能看到众将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松,如释重负,不禁心中一叹。

……………

第一百零二章 战莱芜

封建迷信,出现在南宋,非但一点也不稀奇,而且持之久远。

可以说,一直到清末的义和团,战阵中的封建迷信也不断记载于书,而且都言之凿凿。

什么妖人,什么法术,书中的描写也颇为神异。战争似乎变成了神仙斗法,可谓是你来我往,法术争胜,效果菲然,精彩纷呈。

所以,在现在人看来是荒谬可笑至极,但在当时人看来却笃信不疑。甚至对于军事指挥官来说,还是必须具备的常识之一。

而且,中国的朝代从汉朝以后,都有一个德行。从前朝到后朝,都是按照五行顺序,你克我,我再克你。

这既是种心理作用,又能标榜取而代之的正当性。

所谓:木克土(戳),土克水(掩),水克火(浇),火克金(烧),金克木(砍)。

比如红袄军身着红袄,便是取火克金之意。

这对孟九成来说属于无稽之谈,但对于将领和士兵来讲,却有着不小的心理作用,也是他为军队取名红巾军的原因之一。

没办法,基于那个时代的认识,一些必然和、偶然的因素会被夸大,在流传中越来越逼真,越来越玄乎。

比如说旗帜突然折断,可能是风太大,旗杆太细;再比如火炮打不准,或者炸膛,其实很可能是炮手的心理作用,导致了发挥失常。

当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在当时没有深入研究分析事故原因的条件下,便会被用神秘和巫咒来解释。

同样,战胜或战败,也常常会被冠以天意,气数使然,来加以说明。

明军在营寨前勒步不前,蒲察李家却是心中欣喜,自认为运用法阵得当,终于止住了敌人进攻的势头。

孟九成鼓舞了士气之后,下令士卒砍伐树木,割取茅草,以作搭棚之用,并嘱咐炮兵一定要保管好大炮和炮弹。

传令兵复述了一遍,施礼领命而去。王仙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孟帅欲搭棚作法乎,是否需香烛法器等物?”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轻轻摇头,心说:还法器呢,真以为我会学诸葛亮,披头散发地发疯啊!

这家伙,就没看见这天色,听不到远方隆隆滚动的雷声吗?搭棚那是准备给火炮防雨的。

飞雷炮和炮弹都有几层油布包裹,孟九成还让人准备了一些装着生石灰的布袋作为防潮的措施。

不出意外的话,在有雨棚的情况下,飞雷炮应该能够继续发射。

大片浓密的黑云象铅色的幕布一样,逐渐扩大,笼罩下来。雷声也越来越近,但象被浓云紧紧围住挣扎不脱似的,声音沉闷而又迟钝。

在雨棚搭好之前,炮兵已经设好阵地,请令轰击。

孟九成看了看天色,其实他也看不出来能不能下雨,什么时候下。

“呛啷”一声,孟九成拔出了宝剑,用手摸了摸剑锋,想割破指头弄出点血,又有点怕痛,更怕感染。

犹豫了一下,他胡乱找了个方位,反正对面没人就是了。然后闭上眼睛,躬下身子象作揖的样子,将宝剑的剑锋在自己的额头缓缓蹭过。

噗的一声,孟九成把宝剑插在了地上,厉声喝道:“替天伐罪,百无禁忌。汝等当全心作战,奋勇杀敌,勿有它念。”

“谨遵孟帅号令。”身后众将一齐躬身应喏,声音之大倒是吓了孟九成一跳。

这样也行啊?古人,有时候真的很好骗。孟九成既是无奈,又是感慨地长出了一口气。

眼看着敌人攻寨的意图已经显露无遗,蒲察李家也赶紧调兵遣将,做好防守的准备。

“先生且退下寨墙,暂离这凶险之地。”蒲察李家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幕僚还是挺尊重的,眼看着战斗不可避免,便让他先至后面的安全地方。

幕僚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卑职便去督促士兵,再挑些粪汁尿水来,免得雨水冲刷,减弱了法术的效力。”

“有劳先生了。”蒲察李家点了点头,重新注目于寨外敌军的举动。

“威武,威武!”“万胜,万胜!”红巾军将士们呼喝着,敲打着兵器。

在这山呼海啸的喊声中,人们的精神振奋起来,身体仿佛也注入了新的能量。

“开火!”孟九成立于马上,宝剑用力一挥,指向金军的营寨。

“轰!”一门飞雷炮发出了怒吼,炮弹划破天空,飞向敌营,五六秒后,又是一声闷响,第二门飞雷炮也射出了炮弹………

此次孟九成改变了战法,飞雷炮不是齐射,而是有二十几门间隔轰击,争取给金军造成连续不断、无穷无尽的印象。

在万目注视下,第一枚炮弹直撞在寨墙上,反弹回两三米后落在地上,然后“轰”然爆炸,一团耀眼的火光迸现,烟雾升腾而起。

“成功了,破了金人的法术了。”阎通嘿的一声,激动地挥舞了下拳头。

“孟帅果然破了金军的法术。”王仙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和阎通不由得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炮弹在营寨后爆炸开来,巨响后是一片惨叫和惊呼。

“轰!”、“轰!”、“轰!”……爆炸声每隔几秒便是一下,火光迸现,浓烟弥漫,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轰,轰,轰……”几门飞雷炮发出了第一次齐射,炮弹几乎同时爆炸,威势更足,使轰炸升上了一个小高潮。

第一颗炮弹轰然爆炸,蒲察李家的心便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后接连不断的爆炸更让他的心沉进了万丈冰寒。完了,法术被破了,敌人的火炮果然威力强横,象是招来了天雷。

“大人,快退后吧!”亲兵队长带着亲兵围拢起来,保护着蒲察李家,神色惶急而恐惧,不断地催促着。

“轰!”的一声,爆炸就在不远处响起,碎石、木屑在空中飞舞,寨墙被炸开了大洞,附近的金兵被炸伤震倒一片。

蒲察李家耳朵嗡嗡作响,骇然色变,亲兵已经等不及他下令,拥着他便向后退去。

“停下,停下。”蒲察李家突然挣扎起来,吼叫道:“传令,传令,离开寨墙,放弃寨门,退后列阵,退后列阵。”

……………

轰炸稍停了一会儿,然后便是十发齐射,爆炸声几乎连成了一片,惊天动地,慑人心魄。

旗号一变,战鼓隆隆,红巾军步兵在将领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冲去。

烟雾渐渐散去,木头寨墙和寨门已经千疮百孔,失去了防护作用。倒塌的木头乱七八糟,金兵的尸体横陈,兵器、残肢到处散落,一股惨淡的殷红色在土地上扩散。

只是,蒲察李家凭着丰富的战阵经验,下达了当时最为正确的命令。

冲进营寨的红巾军赫然发现金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并未溃败。而是在两百米外结成了战阵,蒲察李家亲自督率,使金兵还存有斗志。

“稳步,稳步!”红巾军将领高声下令,各级军官各司其职,在营寨内迅速结阵,向金军压去。

蒲察李家惊魂初定,虽然退后组织了战阵,但却不敢再靠近寨墙和寨门,任由敌军向前缓缓逼近,

他是打着在营寨中混战拼消耗的主意,两军交战混杂,敌军的火炮便会有所顾忌,而不敢再肆意轰炸。

两军战阵缓缓靠近,蓦然一声呐喊,枪刀并举,猛烈地撞在一起。弓箭、标枪等武器也从各自战阵中飞出来,劈头盖脸地砸向对面的敌人。

喊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一方是破寨攻击,一方是困兽犹斗,厮杀更显惨烈。一排士兵倒下去,又是一排士兵顶上来,长枪吞吐,刀剑舞动,鲜活的生命在战场上便是如此脆弱易逝。

“再高五分。”炮兵指挥高声叫着,流星炮在调整着仰角。

几颗黑乎乎的炮弹越过破烂的寨墙,飞过红巾军战阵,砸进了金军队列中,刺眼的闪光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密集的金兵战阵象池塘中投入了巨石,漩涡带着涟漪扩散,碎肉残肢飞舞而起,十米方圆内的金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倒。爆炸的距离很近,连红巾军将士都感到了刺眼的闪光,耳朵也瞬间失去了听觉。

爆炸声接连不断,每声爆炸都让密集的金兵伤亡惨重,十几米外的金军也被震得目光呆滞,脚步歪扭。

一颗炮弹便是一片死亡,闪光,巨响,血肉横飞,哀嚎遍地,不断削弱着金军的残存斗志。

蒲察李家所率的金军,还算是很难战斗的部队,但在这种伤亡惨重的打击下,再坚强的神经也有被绷断的时候。

“轰”的一声爆炸,碎石横飞,一些金军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扑倒在地,被波及的也被炸伤炸残,痛苦的嚎叫声同时响起。

“敌人败了,败了;旗倒了,主将逃了。”伴随着一阵阵的呼喊声,金军的最后一丝斗志在瞬间消散。

被炸得心惊胆战的金兵无暇再分辨真假,踩着地上的血水烂肉、残肢兵器,转身逃跑。

“老子在这儿,没败,没败。退后者斩,斩。”蒲察李家在重新竖起的旗下暴叫着,还得安抚躁动不安的战马,他两眼血红,挥刀砍杀着涌过来的败兵。

“轰,轰!”两声巨响压下了蒲察李家的嚎叫,战马一声长嘶,差点惊跑。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呼喊声再起,似乎在宣示着胜利的归属。

败兵们继续逃跑,只是绕旗而走,没人再看要他们白白送死的蒲察李家一眼。

红巾军步兵并不穷追,战阵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士兵排列紧密,刀枪密如丛林,毫不留情地斩杀着负伤倒地的金兵。

而飞雷炮也推了上来,向金军轰击。巨响和爆炸把清兵象赶鸭子似的向后推压,越来越快,离蒲察李家的大旗也越来越近。

“大人,走吧!”亲卫队长拉住了暴怒的蒲察李家,几着带着哭音叫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爆炸,距离蒲察李家的大旗只剩下了二十多米,强烈的闪光耀得蒲察李家眼前黑了一下,几秒钟后才恢复过来。

“败了,真的败了,其实早就败了呀!”蒲察李家心中哀叹了一声,最后瞅了一眼死伤枕籍的战场,猛地拔转马头,飞驰逃走。

大旗逃了,金军溃败了。

阎通早就登上了一处未被炸坏的寨墙,始终观察着战局的发展。见到蒲察李家的大旗倒拖而逃,立刻连续变动旗号,并以锣鼓传声,给部队下达命令。

金军被追赶着,惊惶入城,不少人被踩踏而死,或是挤落吊桥。

红巾军追杀一阵,在接近城门时遭到了箭雨的阻击,便退了下来。

至此,金军再无出战之心,龟缩城内,等待他们的只是是灭亡了。

空中已经密布了乌云,还没到时辰,已经象黑夜。一道闪电划破了乌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雨终于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即便有油布遮雨,孟九成也觉得冷气袭身。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新挺直了腰板,面无表情地继续巡视。

虽然大雨使红巾军趁胜攻城的计划推迟,但仗打到这里,莱芜已经是半在掌中。

经过挫败,本就不多的守军肯定抵挡不住红巾军的四下猛攻。但孟九成并不想这么做,他总是尽量减少部队的伤亡。

“雨下得急,停得想必也快。”王仙陪着孟九成巡视完营寨,见士兵们都有了遮雨之处,方才放心,又宽慰着孟九成。

孟九成点了点头,脱下雨衣,递给亲卫,在椅中落座,缓缓说道:“攻取莱芜,已经没有多大问题。如果霍仪、李全能够诚心联合,重振山东义军的声势,也是大有可能。”

王仙似乎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说道:“短暂联合作战,确是可行;若想长久,恐怕很难。”

“短暂也好啊!我军能占据更有利的态势,有更大的缓冲。”孟九成也知道要让霍仪、李全屈居于自己之下,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号令众人?

王仙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孟帅,末将觉得你似乎不愿与金军大战。当然,暗中积聚实力,不引人注目,却是良策。可金国衰弱之势,大家都看得出来,难道不能趁机大展宏图?”

第一百零三章 弃城,追杀

金国的衰落确实是显见的事实,红袄军此起彼伏,山东始终不能被完全控制,便是明证。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金国的实力依然不是义军能够抗衡的。只不过处在蒙古、西夏的打击之下,只好力保河南,确保关河防线,而将山东视为羁縻之地。

王仙说的趁机大展宏图,当然是可能的,可却是孟九成所要避免的。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宋金将会开战,这对红巾军,对孟九成,才是发展的良机。

宋廷的支援力度将加大,金军的精力将转向南宋,只从这两方面,红巾军便处于很有利的地位。

如果现在风头太劲,是不是会影响到这个大局,孟九成不敢确定。万一金国延缓与宋开战,转而大举反攻红巾军,那形势就将变得十分恶劣。

指望南宋?孟九成可不作此想。

到时候南宋很可能断绝供应,避免得罪金国。毕竟,对他们来说,红巾军不过是北地贼寇,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甩掉。

还有蒙军,占领中都后,正在河北攻掠,孟九成宁肯还窝在山东,也不愿过早地碰上比金军更凶恶的强敌。

而同样是明年,成吉思汗将率主力西征,而把中原交给木华黎,并且只留下了两万蒙军。

正因蒙军的战略重心转移,金国才喘了口气,发动了对宋的战争,想弥补与蒙军作战的损失。

留在中原的蒙军实力下降,这同样也给了红巾军造成了有利的条件。

可以说,孟九成想得很多,很远,但这些还不能完全跟别人讲。他还得编些理由,让众将能够信服。

当然,现在的根据地还需要恢复巩固,钱粮也并不充裕,孟九成也就不必编造,只摆出实际困难,便能贯彻自己缓步发展的战略。

跟王仙解说了一下,孟九成便让他加紧监视敌人,不要使敌人轻易逃跑。

由于下雨的关系,围城工作拖后,孟九成不知道蒲察李家会不会逃跑,但不是做出了一些应对之策。

半夜时分,孟九成便被亲卫叫醒,通报最新的情况:蒲察李家弃城而逃了。

………….

雨似乎小了点,但在奔驰的马上,雨点打在脸上的节奏却更快。

蒲察李家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脸色阴沉得可怕,徒步逃窜的金兵一个个、一群群被甩得越来越远,他却懒得回头看上一眼。

败了,败得理所应当,败得没有悬念,只不过多坚持了些时间。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还是没有破解之道,这才是真正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蒲察李家奔在队伍的前面,只有身前身后那并不密集的杂沓马蹄声。此时,悔恨立即涌上心头,令他咬紧了嘴唇。

只是这悔恨却颇为复杂,显然不是一个两个。

他后悔自己听信了什么法术可破之言,出城结寨而战;他后悔营寨被攻破后,还要督军再战,招致更大的损失……

一股咸腥涌进了喉咙,蒲察李家不觉已经把嘴唇咬破。

天意也,时运也。失败恐怕难以避免啊!

突然,蒲察李家只觉身子一倾,正胡思乱想的他没有防备,随着马的失蹄猛地摔了下去。

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溅了一脸的泥水,即便有头盔保护,蒲察李家也被摔得晕头转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几个亲卫离得很近,来不及勒马,也纷纷马失前蹄,滚落于地。

“大人。”后面的亲卫赶忙紧勒马头,喊叫着纷纷下马。

一排弩箭突然从路旁的丛林中射了出来,划破雨幕,带着死亡的阴冷,又带起了一阵惨叫。

“敌袭,有埋伏。”金兵惊呼着,纷纷跳下马来,紧张地四下环顾,挥动刀枪,作着防护。

一排弩箭,只射中了几个金兵和四匹马,但对已是惊弓之鸟的逃窜金兵来说,却是沉重的心理打击。

遇强则避,遇弱则袭。这是孟九成给负责迂回阻击的部队所下的命令。

通俗点讲,就是欺软怕硬。这种战术其实不用怎么教,怎么练,依据本能,谁也不会用头往墙上撞,也不会寥寥数人便向大军挑战,自己找死。

当然,冒雨急进、迂回阻击的部队不多,也没有办法全力拦截阻击。只好挖了些陷马坑,拉上绊马绳,上好弩箭,伺机偷袭杀敌。

小小的偶然有时候也会影响重大,偷袭虽然杀敌不多,但却拖慢了蒲家李家等逃窜的步伐,为追击而至的红巾军赢得了时间。

一阵忙乱过后,金军再度上马逃窜,失掉了几匹马,伤亡了几个人,士气更加地颓丧,疑神疑鬼地不断向两旁张望,提防着突然射出的杀器。

不仅如此,前方的金兵还要睁大眼睛,留心绊马绳,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雨点急促地打在脸上、身上,甚至进了眼睛。王仙闭上一只眼睛,用手擦了擦,然后再闭上另一只,擦拭。

出城逃窜的金军虽然还有很多人,但逃跑起来谁还敢回身再战?所以,顺着大路逃跑的金兵,失去了作为士兵必然的觉悟,很多人手中连武器也扔掉了,盔甲更是早就成为负担,被无情抛弃。

对于身后的追赶,金兵根本没有回头一战的勇气,惊惶失措地乱跑乱叫,或是跪倒叩头乞活,或是钻进路旁的丛林,或是跑得慢被追兵用刀枪杀死,成为倒在泥水中无人理睬的一具死尸。

王仙所率领的这三百骑兵并不急于斩杀逃跑中的金兵,这些被骑兵隔离的逃兵除了被杀,就是被俘的命运,根本不必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

匆匆抓过两个金兵,问清蒲家李家的去向后,铁骑疾奔,穷追不舍。

久违的畅快之感啊!王仙心中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领着残军钻山入林,避金军而逃过。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角色转换的时间竟然这么快,这是他之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而现在,蒲察李家带着两百多亲卫骑兵却还没有丢盔弃甲,轻装逃窜。

一来蒲察李家觉得敌人既行军赶路,又攻城拔寨,也差不多要体力耗尽,无法穷追;第二则是他的面子问题,尚未到山穷水尽,就狼狈得如丧家之犬,实在不是他心中所愿。

主帅不发令,跟随他的亲卫和骑兵当然不敢自作主张,以免触了败后本就心情恶劣的蒲察李家的霉头。

即便如此,逃跑也不是一路顺风。绊马绳,陷马坑,弩箭,每一次的袭扰虽然不能杀伤太多的金兵,但却不断拖慢他们的速度,拉近着与追兵的距离。

几匹死马倒卧于地,还有被抛弃的金兵尸体,被弩箭射死的,凄惨地仰面躺在泥水之中,死鱼般的眼睛直瞪着夜空。

“敌人已经势穷兵疲,更遭到了骚扰袭击,此正是我辈杀敌建功的良机。”王仙驻足观察乍刻,上马之后大声吼道:“儿郎们,继续追啊,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片甲不留。”红巾军骑兵应和着呼喊,重新起步,又踏上了追击的路途。

……………

绷,绷,在泥水中突然弹出两道绊马绳,摔倒了几个金兵,使金兵的队伍又停了下来。

嗖,嗖,嗖……道路一侧的树林中投枪、弩箭猛然飞出,带起了一片惨叫马嘶。

这是一支百八十人聚集起来的队伍,依靠树林,又给金军制造了麻烦。

“杀,搜杀敌人!”蒲察李家跳下战马,吼叫着挥刀一指。

他已经忍耐了太久,这些散布于草丛、树林的袭击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袭扰不休,就象讨厌的蚊虫,围着你嗡嗡乱叫,不时又要冲上来叮你一口。

这简直是在蒲察李家本已积郁悔恨的情绪上添柴浇油,怎不令他怒气勃发?

弓箭、投枪……金兵对着丛林草树先是一通胡乱攻击,然后用刀枪拔开树枝杂草,搜索深入。

蒲察李家在亲卫的保护下在路上稍加等待,也顺便休息一下马力。

他们还多数穿着作战时的铁甲,这无疑也增加了马的负担。有的马喷了白沫,显然体力消耗很大。

“大人。”亲卫队长突然紧张起来,张着耳朵仔细辨听,惊疑道:“您听,这是马蹄声,还是——”

蒲察李家皱起眉头,在雨打树叶、草丛的沙沙声音中仔细分辨,脸色渐渐变得惊愕。

没错,是马蹄声,方向就在身后,是追兵。

“收兵,撤退。”蒲察李家急急忙忙地叫着,抢过缰绳便认蹬上马。

“收兵,撤退,敌人追上来了。”惶急的喊声在队伍中接连响起,不等草丛树林中的金兵退出来,队伍已经开始纵马前奔。

等到在丛林中搜杀敌人的金兵慌忙退出,大队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只看见后面骑兵的背影。

这些家伙纷纷叫骂,忙不迭地上马追赶。

有几个金兵却找不到马匹,也不知战马是随着大队跑了,还是被某些缺德自私的家伙给带跑了。马少人多,你争我抢,又是一阵混乱。

急骤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完全掩盖了雨中的杂声,听得真真切切,也不知有多少追兵杀来。

金兵仓惶逃窜,路上只剩下几个被打翻的倒霉蛋儿。听得如雷的蹄声,这几个倒霉蛋儿忍痛爬起,连嚎带叫地窜入了丛林。

片刻工夫,长长的骑兵队伍便如一条长龙,追了上来,对路上的死马和尸体根本不屑一顾,隆隆地奔驰而过。

王仙紧紧绷着脸,风声呼啸着从头盔两侧吹过。路上的马蹄印已经说明敌人离得不远了,再加把劲儿就能追上了,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驱驰追杀的感觉真好呀!孙武正落后王仙一个骑位,用力握了握马刀的刀柄,感觉沾了雨水有些滑,他又用力把手在腰间大腿上蹭擦了几下嗯,这回感觉好多了。

雨丝如雾,偏偏就是不停。但乌云已经淡了,月光隐隐透出,变得朦朦胧胧路上的积水反射出些许光亮,然后被纷乱的马蹄踏碎,溅起无数碎玉残琼

隐隐的,已经能看见前面的人影绰绰,王仙冷然一笑,抓起了长枪,向前奋力一扬。

孙武正举起了马刀,上臂与水平面垂直,肘尖贴着头盔指向苍天,上臂用力地背到了身后,准备发出全力的一击猛劈。

两人身后的骑兵,也都或端或举起自己趁手的兵器,或刀或枪,临战的兴奋瞬间充斥全身

最先被追上的是那批进入丛林搜杀敌人的金兵,这些人起步晚不说,给他们留下的也尽是些疲马。于是,他们便成了追兵的第一批斩杀对象

眼看着追兵已到身后,这些金兵发出恐惧惊惶的喊叫,拼命催打着马匹,却没有一个人敢回身迎战。

近了,近了,王仙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向前一窜,已经达到了攻击距离。

他双手握枪,纯用双腿控马,一枪刺出,粘滞感沿着枪身刚刚传来,他便用力一拔惨叫声中,金兵左肋飚血,翻落马下

红巾军骑兵以王仙为箭头,象一股不断翻卷浪头的狂潮,无情地淹没着这落在后面的金军。

孙武正身子向前一探,蓄势已久的马刀疾劈而下,借着前冲的马力,斜肩带背这一刀,几乎把金兵砍成两半。

“嘿!”王仙已经离鞍而起,双脚踩在马镫上,纯用双腿控马,一枪斜着刺出,正中敌兵的后背。

“斩!”何三宝挥起大刀,一个势大力沉的斜劈,血雨喷溅,一颗首级飞上了半空。

刀枪不断挥动着,更多的鲜血喷溅而出,更多的惨叫声响起。这使红巾军骑兵越来越兴奋,不断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而落马后伐幸未死的金兵也不过是多活了几秒钟的时间,一排一排的骑兵奔驰而过,他们不是被杀死,就是被马蹄踏成肉泥。

前方视野一阔,落在后面的这一群金兵已经被斩杀殆尽。阻滞感消失,红巾军骑兵的速度再度加快,奔着前方的绰绰人影狂追而去

蒲察李家听着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心惊胆战之际却感到座下马匹的吃力喘息。他默不作声地解开雨湿的披风,随手扔弃,感觉马匹的速度稍快了一些又解脱铁甲,再扔。

第一百零四章 骑兵大胜

既然蒲察李家已经作出了榜样,其他金兵也有样学样,盔甲箭壶弓矢马袋……东西越扔越多,除了必要的一件武器,似乎什么都成了累赘,成了耽误逃命的负担

掌旗手左顾右盼,眼见超过自己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松手扔掉了蒲察李家的将旗,头一低,加紧催马逃奔。

红巾军追得更近了一些,但随着金军的丢盔弃甲,双方又开始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一前一后疾速奔驰着。

马匹的体力也消耗很大,追与逃的双方,都有着自身的困难,也都在咬牙坚持,谁也不肯轻易放弃

王仙突然甩掉了马袋,包括里面的干粮。接着是披风,盔甲,然后是湿衣服,最后连头盔也随手弃之。

好个赤膊、光头、怒瞪双目、紧握大枪的勇猛战将,他一马当先,全身上下的彪悍本色尽显无遗。

眼见王仙已经窜出了好几个骑位,身后的众将也纷纷减负,有的扔得多的光膀赤膊,有的扔得少的还穿着布衣戴着头盔,但速度确实快了一些,离金军的队尾又接近了一些距离。

“大人”亲卫队长奔驰之中立身马蹬,回头望了一眼,脸上现出绝决之色,“卑职率队阻挡一阵,保大人平安脱险”说完,不等蒲察李家回答,挥刀大喊道:“兄弟们,跟敌人拼了吧!回身冲杀,死中求活”说完,他放缓了马速

亲卫都是蒲察李家的心腹,恩惠受得最多,也最忠心,听到队长的呼喊,很多人随声应和,纷纷放缓马速,勒马回身。

蒲察李家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但随即一夹马腹,继续向前疾驰。

这些亲卫是决死一战,争取些时间让自己脱险。而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那点人马根本挡不住敌人的骑兵。自己停下,岂不是辜负他们的一片忠心?

“垂死挣扎,可惜有点晚了”王仙脸上闪过轻篾之色

敌人停下了脚步,正迎头冲来。

但是距离这么短,从停止到速度起来,显然是不够的。

而红巾军骑兵却始终保持着冲击的速度,这个优势决定了金军的反冲锋不过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罢了。

骑兵对冲讲究的是速度,谁速度慢谁就更容易被击中。

王仙明白这个道理,对面的金军也明白。但尽管他们拼命催动马匹,勇敢地向人多势众的追兵迎上来,但速度的劣势依然难以避免。

“杀敌!”“杀敌!”疯狂的呐喊几乎同时响起,两支骑兵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兵器的撞击声,人员的喊杀声,瘆人的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响彻在这并不宽阔的大道上空。

对面长矛的矛尖一闪,向着王仙当胸刺来。

王仙也不躲闪,借着马力和臂力,用枪猛地一磕,两马交错,他枪柄一横,将金兵击落下马。

马速稍有减缓,但王仙威势不减,大吼一声,一枪刺出。对面的金兵挥刀格挡,感觉象击在了石头上,力气大得异乎寻彻身只是微微走偏,依旧刺入了敌人的左肋。

一挑一抽,枪又回到手中,王仙又猛地一抡,重重地砸在另一个金兵的肩颈处

近百金军的困兽之斗、绝死冲击在红巾军骑兵攻击下,终于被击败消灭。

但他们给红巾军军骑兵带来伤亡的同时,也掩护了蒲察李家的逃窜,给蒲察李家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痛快,痛快。”王仙的身上、脸上溅满了鲜血、泥垢,却一点不觉狼狈,哈哈大笑着跳下战马,把大枪挂好,枪尖上还不断地向下滴血。

战场上死尸死马枕籍,兵器零乱地到处都是。红巾军军已经停止了追击,正在寻找着蒲察李家的尸体。另有一部分骑兵向回路奔去,捡拾刚刚丢弃的盔甲。

“什么?”一声怒喝响了起来,孙武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猛地把一个金军伤兵踢倒在泥水之中,又不解气地猛踹几脚。

何三宝在旁边听得真切,急忙跑到王仙跟前,说道:“将军,蒲察李家独骑逃跑了,咱们继续追赶吧!”

王仙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想了想,抬头嘱咐道:“想必已经逃远了,追之不及呀!”

“老王,咱们再追一程吧!”孙武正并不甘心,执拗地说道。

王仙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好吧,稍追即止啊!现在大胜已定,即便是小败,也会令孟帅不快。这骑兵,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几百。”

天上的云渐渐散去,周围仿佛笼起了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如同坠入了梦境。

喊杀声和马蹄声已然听不到了,但蒲察李家依旧在玩命儿逃跑,全然不顾战马已经喷出了白沫。

口焦舌干,汗水不断从额头滚下,咚咚的心跳仿佛追来的马蹄声,吓得他又一次夹紧了马腹。

全军覆没,只身逃离。蒲察李家突然很想哭,行伍作战这么多年,自己何曾落到过如此凄惨的境地。

自己又料错了,敌人不仅有伏兵阻击,竟然还有了数百骑兵,实在是出人意料。

战马突然失了前蹄,把胡思乱想的蒲察李家摔下马来。

好在蒲察李家身手还算敏捷,双脚脱镫、屁股落地滚了出去。虽然比较狼狈,但总好过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甫一落地,蒲察李家在滚跌中便抽刀在手,生怕又是绊马绳做怪,又是一次袭击。

没有弩箭,没有标枪,没有——嗯,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倒在地上战马的悲鸣。这匹战马努力地想站起来,但挣扎了几下,又倒了下去。

蒲察李家确定没有遇袭,这才上前仔细查看,不禁叫了声苦。

战马的一条前腿被别折了,地上也不知被谁挖了一个碗口粗、尺来深的陷马坑,被泥水盖住,相当的缺德且隐蔽。

一路上逃跑的金兵和追赶的红巾军都曾吃过亏,损伤了一些马匹,这种无差别的陷阱当然不会择人而害,而此时把蒲察李家坑了,却是相当致命且危险。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蒲察李家暗自咒骂,自己还不够倒霉吗,难道真的是喝口水也要塞牙?

没办法了,只能借助自己的两条腿继续逃跑了,蒲察李家留恋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战马,跟着自己征战多年,最后连它也要弃之而去了。

…………

树林中黑乎乎的,大道上的马蹄声远去了。

蒲察李家一懈劲儿,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倚着一颗树呼哧带喘,汗珠不住线儿地从脸上落下来,就差一点要吐血了。

该死的贼寇,又追上来,非要了自己的命不可呀!蒲察李家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在自己耳朵灵,反应快,钻进路旁的树林逃窜,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只是——蒲察李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脸被树枝挂破了,衣裳也被扯碎了,而且他竟然跑丢了一只靴子,光着的脚丫子都叫扎破了,跑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一停下来却疼得钻心。

休息了一会儿,蒲察李家扯下衣服上的碎布条,咬着牙把脚裹扎起来,然后辨别了下方向,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其实也没有多远,只是蒲察李家不敢走大路,在树林中就不好判断距离。

大路上响过了一阵蹄声,红巾军没有追到什么,似乎无奈返回了。蒲察李家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加紧赶路,直到树林边缘。

遮住月亮的一片灰云飘过,水一般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夜晚,一大片水稻田映入了蒲察李家的眼帘。

扶着树干歇息了一会儿,蒲察李家仔细辨听着周围的动静,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后,才走出丛林,一瘸一拐地顺着水稻田的边沿向前走去。

远处的树林里,几双监视的眼睛立时盯住慢慢行走的蒲察李家,就象看着一个美女翩跹走来,充满了热切和兴奋。

松开马的嚼子,翻身上马,十几名骑手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呈一个扇形向蒲察李家包抄而来。

“蒲察李家,看你还往哪跑?”孙武正笑得畅快,嘴里还不断发出怪声,“噢喉,哦哈!”

王仙翻了翻眼睛,心说:这还不是我的妙计,埋伏起来守株待兔,外松内紧地等着蒲察李家自己跑出来。

不过,眼见大功到手,他也不想与孙武正计较,只是冷冷逼上。

完啦,蒲察李家出于本能,转身就逃,没跑几步,脚下湿滑,一个趔趄,从田梗上滚了下去,摔进稻田。再爬起来的时候,浑身的泥水,湿辫披散,落汤鸡般的异常狼狈。

“哈哈哈哈。”围拢过来的红巾军骑手暴发出一阵哄笑,慢慢地将蒲察李家包围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篾视,在红巾军骑兵的脸上,蒲察李家看到了嘲弄和侮辱,眼神更象是在看一只被打断脊梁的癞皮狗。

屈辱、愤懑、懊悔、不甘,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蒲察李家举起了刀,挥舞着,转着身子,向围过来的明军骑兵发出嚎叫,宛如野兽临死时的挣扎。

“抓个活的,献给孟帅处置?”孙武正象是很欣赏蒲察李家的表演,马刀松松垮垮地斜指,向王仙询问道。

“随便吧,孟帅反正没有交代,也不稀罕这种货色。”王仙抿紧了嘴巴,冷冷地说道。

“一起上吧!”孙武正低喝一声,招呼何三宝催马前冲,马蹄溅起水花泥点,转眼便到了蒲察李家的面前。

“啊,杀!”蒲察李家猛然甩开眼前的湿发,挥刀先向孙武正砍去。

“当”的一声,体虚心寒的蒲察李家这一刀被孙武正借着马力用刀轻松格开,更震得他身子一晃。

“嘿!”何三宝低喝一声,用马刀刀背劈向蒲察李家。

蒲察李家勉强举刀招架,腿却再也受不由上而下的压力,一下子跪了下去。

一阵风声从耳旁掠过,孙武正抡刀砍将下来,厚重的刀背正砸在蒲察李家的肩膀之上。伴着长声惨叫,蒲察李家的骨头被砸碎,一头栽倒,痛得翻滚不止。

几个骑兵跳下马来,抓着头发将蒲察李家架起来,拖着便走。有个骑兵嫌他惨叫刺耳,捞起一把稀泥塞进了他的嘴里。

月光惨淡,正照在了蒲察李家痛得变形的泥污脸上。

………………

天还没亮,孟九成便率领着军队开出营寨,进入莱芜城。

蒲察李家,甚至他率领的金军,孟九成并不是太在意能否全歼,或是予以重创。

战略目的已经达到,逃向泰安的金军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以最小的伤亡,取得了胜利,这当然会令孟九成感到满意。

等到王仙、孙武正率领骑兵返回报告,孟九成对取得的战果表示出了一定的惊讶。

骑兵是一直在训练的,尽管战马数量不多,但尽量以百匹为单位,分配到各部军队,让步兵轮流练习骑术。

这次出征,孟九成是第一次召集各部骑术优秀、武艺较好的士兵参战,算是组成了一支四百余人的成建制骑兵。

恐怕连他也没想到骑兵的出击,竟会有这么大的战果。金军虽然不是被全歼,但基本上算是全部溃散了。

当然,孟九成在更加注重发展骑兵的同时,也并没有骄傲自大。

就目前在山东的金军,他们的骑兵也不多,主要是在与蒙军作战中损失很大,又失去产马地,以及大多数马场。

准确来说,金国进入严重缺马的时代是从蒙军第一次攻打中都开始的。

金国不仅失去了四十万大军,连群牧监也被蒙军所抢,所有军马被抢走,导致金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兵团。

再加上辽东乱局,与西夏又是敌对,战马的来源便成了困扰金国的难题。

直到金哀宗完颜守绪即位,与西夏讲和联盟,才稍微缓解了战马的困难,又能组建起“忠孝军”这支铁甲骑兵。

所以,这次骑兵大胜是有其特殊原因的。

首先是蒲家李家所部是守城部队,骑兵不多;其次是守城金军还算不上战力很强的部队,兵力更是处于劣势。

第一百零五章 兵临泰安,存人失地

不管怎样,孟九成也知道骑兵对将来的战事至关重要,并一直培养着骑兵,积攒着战马。甚至连苜蓿这样的饲料,也开始种植囤积。

辽东,辽东!孟九成虽然身在山东,但一直关注着辽东局势的变化,一直大力发展着海军,便是要通过辽东,或贸易,或攻掠,来解决战马的问题。

尽管军队的实力还不足于征战辽东,但孟九成已经派出了商使,前往辽东,对开榷市进行试探。

当然,如果海军发展得快,军队的战力能很快增长,孟九成也不惮于趁辽东乱局而插上一脚。

孟九成在莱芜停留了三天,一方面联络霍仪,一方面注意淄州金军的动向。

莱芜的轻松攻取,几乎就不必再担心淄州金军的增援夹击。但淄州金军并不知道莱芜失陷,还是进行了增援,出动了两千花帽军。

两千堪称精锐的骑兵,足以击败数倍于己的义军。便花帽军面对的却是红巾军的深壕坚寨,以及猛烈的炮火。

骑兵虽然厉害,但红巾军偏偏不与你结阵野战,只在道路、山口、树林等不适于战马驰骋的地方设寨固守。

等到骑兵变步兵,进行攻坚时,红巾军便利用层次性的火力给予金军以猛烈杀伤。

流星炮——七八百米;飞雷炮——二百余米;虎蹲炮——百米之内;再加上弩箭、武钢车、拒马、陷马坑、铁蒺藜等的阻碍和打击,花帽军经历了有如噩梦般的战斗。

在安丘以北的荆山洼、崔家庄,花帽军的一部曾与红巾军有过交战,当时的红巾军也是采取了结寨固守,逐次消耗的战法。

但再次交战,花帽军发现红巾军的武器装备又有提升,火力更加猛烈,带来的杀伤也更大。

当战斗陆陆续续持续了三天,己军的伤亡数字超过四百时,郭仲元无奈地选择了撤兵。

作为有名的将领,郭仲元不是没施展计策,诈败佯退,侧面迂回等等。可红巾军就是牢牢守住要道、关隘,既不出战,更不追击。

如果下狠心,不计伤亡代价的话,郭仲元觉得能够攻破并占领一两个敌人的营寨。但想到要付出的伤亡,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把兵力都消耗在这不断的攻坚、前进的过程中,即便到达莱芜,两千骑兵还剩下多少?强弩之末,对解围莱芜又有什么作用?

“这般缩头乌龟似的打法,实在令人头痛。红巾军,都他娘*的是一群无胆鼠辈。”张惠用马鞭轻轻抽打着皮靴,对撤兵返回还是忿忿不平。

郭仲元不悦地看了李霆一眼,斥道:“敌人很聪明,以步敌骑,这已经是最好的战法了。”

停顿了一下,郭仲元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红巾军比以前更厉害了,倚坚固守的话,我是想不出办法来取胜。除非不计伤亡,用人命去拼。”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军就算突破阻击,进抵莱芜城下,疲惫之师也要遭到更多的敌人的攻击。”郭仲元摇着头,把撤兵的苦衷说了出来。

张惠这才明白主将为何半途而废,认真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骑兵变步兵,本来就是舍长就短。再冒着炮火攻坚,白白地造成损失,还有中了敌人诡计的嫌疑。

“如果野战,红巾军也不足为惧。”张惠嘴上逞强道:“早晚会让他们知道咱们花帽军的厉害。”

郭仲元苦笑了一下,对此并不乐观。

野战虽是骑兵占优,可红巾军的火炮还是不小的威胁。且从与红巾军的交手来看,对方的用兵十分谨慎,想发挥骑兵所长,未必会那么容易。

“将军,咱们就这么退回去,等着红巾军前来攻打?”张惠还是有些不甘心。

郭仲元摇了摇头,说道:“回到淄州,出动大部兵力,猛攻李全。”

攻打李全?不理红巾军?张惠有些不解,疑惑地望向郭仲元。

郭仲元冷笑一声,说道:“红巾军攻莱芜,可能还会攻泰安;然后,他们便将和李全南北夹击淄州。咱们趁红巾军未来,先攻李全,破其夹攻之策。”

张惠恍然,连连点头。

对上红巾军是头痛的事情,要是攻打其他义军,张惠觉得比较容易。

花帽军自入山东以来,先破杨安儿,再败李全,又击破刘二祖,功绩不俗,压了黄鹤袖军一头。

郭仲元也因此被称为“郭大相公”,郭阿邻则只能屈居“郭小相公”。

现在,郭阿邻的黄鹤军将要参加攻打郝定的作战,立功是肯定的;郭仲元如果不拿出些功绩,反倒被红巾军和李全所击败,两军或者两人的地位和名声,恐怕就要相易而称了。

郭仲元作出这样的抉择,恐怕连孟九成也没有想到,他还希望李全能够牵制花帽军呢!

得到霍仪所部的消息,也知道淄州金军退回,孟九成留下一部人马守卫莱芜,又让阎通前去协助王敏,以确保后顾无忧。

随后,孟九成率步骑炮混合大军六千西进,与霍仪合攻泰安。

两家大军两日后在泰安城下会合,总兵力超过了三万。

虽然霍仪的组织能力很强,但他与刘二祖的领导方式,以及所部义军的组成方式,并没有大的改变。

石硅、时青、夏全等孟九成所不喜的义军首领又是投附到霍仪手下,彭义斌则俨然成为霍仪之下的第二号人物。

尽管霍仪算是继承了泰安红袄军,人马又壮大起来。但孟九成却还是历来的态度,对这种组织模式不加赞赏。

宁遇神对手,不要猪队友。

在刘二祖被金军击败时,已经显示出了这种模式的弊端。

胜时一拥而上,败时四散奔逃,甚至是伤亡稍大,都在可能避战,而让你背后挨上一刀。

如果是象红巾军这样的团体,则根本不存在保存实力的问题。因为,将领们关心的是如何更好地完成任务,以便得到战功嘉奖,或者是不受到战败的责罚。

但那个时代,或者是在相当长的历史时间内,人多势众都是很多人衡量实力的标准。

孟九成虽然也一直以优势兵力作战,但也注重训练,注重军队的武器装备,注重后勤的保障,以及军属的待遇等等。

而其他义军则差了一大截,身体壮实、手中有武器,便是兵了。这样组成的部队称之为乌合之众,也并不为分。

更为致命的是义军首领的素质,并不以为自己的部队是乌合之众。有了几千或上万人马便傲狂起来,动辄攻州掠县,与金军列阵而战,甚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按孟九成的话,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凭金军的战力,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农民如何能正面迎战?

你正面打不过,就钻山入林啊,就灵活躲避呀!金军的兵力不足,你就让他占州占县,等其兵力分散时,再趁机聚集,个个击破呀!

哪怕你没有红巾军那般的攻坚破城的武器装备,可要是用这种打法,也足够金军疲于奔命了。

尽管有着种种腹诽和不满,孟九成还是亲率部队按期赶到了泰安城下,与霍仪、彭义斌等义军首领会面。

不知不觉,红巾军已经成了山东最具实力的义军。据有山东东路大部之地,兵精粮足,屡战屡胜。

所以,尽管孟九成年轻得过分,也一直很低调,并没有什么跋扈之行,霍仪等人却也不敢轻看。

需要决定价值,这是不变的真理。

此次邀请红巾军参战,霍仪等人便是要倚仗红巾军的攻坚能力,重新夺回老根据地泰安这一带的州县。

所以,孟九成刚至泰安城下,霍仪便摆酒招待,其他义军首领也叫来相陪。

红巾军虽然出动得晚,孟九成也是最后赶到的,但却是攻下莱芜,又北拒淄州金军。算起来,这速度已经出乎霍仪等人的预计了。

“莱芜守军弃城而逃,我军占领倒没太费力。”孟九成对霍仪的夸赞表示着谦逊,“淄州金军嘛,不想付出太大伤亡,闻莱芜被破,便知机而退,也没有经过什么苦战。”

彭义斌与孟九成几次联合作战,是关系最好的,也了解一些孟九成的脾气禀性,便笑道:“孟帅谦虚了。换成哪支义军,恐怕完成这样的任务,也是很困难的。此番攻掠泰安,还是要多多倚仗贵军的神威啊!”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彭兄说倚仗就有些过了。我军既来,自然是听从号令,全力配合,尽快拿下泰安。”

霍仪点了点头,说道:“尽快是必然的。趁着金军他顾,这是良机。拿下泰安,分兵四出,所至将无不下。济南周边,甚至济南,也可试着攻取。”

孟九成含笑不语,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如果换他来布置,则会依据泰安所处的山地形势,把重心放在北部的泰山,中部徂徕山,以及东部莲花山。

泰安城则能守则守,不能守便弃。大部分的物资粮草也运进山区,不囤放城中,即便放弃,也损失不大。

金军的弱点其实已经比较明显,能够集中兵力对集团的义军进行打击。但后劲不足,兵力不足,军事行动难以持久,守卫地方也是一种负担。

只要避开金军主力的攻打,使本部人马不遭受重创,待金军疲惫,便可再图恢复,或者是展开反击。

这种形势很有些象抗战时期的敌后状况,日军缺乏机动兵力,只能四处拆借人马,在大中城镇保留最少量的守军,再对抗日武装进行一阵风似的扫荡。

而抗日武装则多采取拖、避、耗的战术,避免与敌正面交战,并用各种袭扰手段消耗敌人。等鬼子粮秣告尽,自然退回去休整。

当然,类似不等于相同。对付金军的办法也不能照搬照抄,但原则应该是不变的。那就是尽量保存自己,消耗敌人。

但听霍仪的布置,却不能令孟九成感到满意。可他不能明说,分属两家,不指手划脚,这是底线。

“泰安城的金军守将是谁?有多少兵力?”孟九成在席间谨慎地问起了敌情。

霍仪说道:“守将是仆散安贞的部将完颜没烈,兵力为五千。”

停顿了一下,霍仪又接着说道:“便是这厮,最后攻破大沫堌,致刘帅英勇战死的。而泰安守军虽多,但其中有大半是新近招降的兵将,军心并不稳固。”

新近招降的?孟九成一想,便知道是刘二祖手下的红袄军了,也曾是霍仪的部属。

这样看来,守军确实军心不稳。降而再叛的事情,在那时可是经常出现,一点都不稀奇。

如果形势危急,反叛或许来得更快一些。

“孟帅——”彭义斌转向孟九成,说道:“沂州那边,还需要你多照应一下。如果金军大举来攻,我军估计是抵挡不住的。”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彭兄放心,小弟自会全力相助。另外,我有句话想说,希望彭兄不必介意。”

“这么见外?”彭义斌笑道:“孟帅请讲。”

孟九成笑了笑,说道:“沂州以沂、沭河为中心,西、北、东三面群山环抱,山地、丘陵占全州六成面积。在我看来,金军的骑兵是最该防范的,步兵对步兵的话,义军有人数优势,还是有得一拼的。”

“所以,我觉得可以把州城不列为必守之地。”孟九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最好不要集中兵力,与金军进行堂堂正正的阵战。只要人马不遭重创,虽然可能丢失城池,但重新兴起也是很快的事情。”

彭义斌低头沉思,并没有立刻说话。

霍仪眨眼睛,似乎若有所思,也没表示意见。

其实,孟九成看似是跟彭义斌说,却也想霍仪能有所触动,不致蹈历史上的败亡覆辙。或者能坚持的时间长一些,多消耗些金军的力量。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失地存人,人地皆存。这句话被孟九稍加改动,并没有照搬而说。

当然,孟九成是针对其他义军的装备、战力等综合因素考虑的。对于红巾军,防守却是强项,不会轻易采取失地存人的战术。

第一百零六章 破泰安

接风宴结束,孟九成率领亲卫回营,彭义斌也要回去,却一直相送,与孟九成谈论甚久。

彭义斌得孟九成相助,攻取沂州(现临沂)后,便把此地作为大本营。之后又与其他义军和红巾军联合出击,破邳州,攻掠宿州,实力大为增长。

但彭义斌同样也面临义军所共有的困难,那就是钱粮问题。钱粮不能自给,根基便不牢固,后劲就不足。

红巾军虽然是支援了一些,可也不是无偿的。毕竟红巾军也需要发展,治下的百姓也要温饱。

这一点,彭义斌倒没有怨言。分属两家嘛,总不能让人家一视同仁。

但最后一次联合作战,彭义斌也知道了红巾军与南宋拉上关系,得到了更多的钱粮。

说是心生羡慕,倒也不错。可更多的因素还是彭义斌的忠义之心,早有投宋之心,却无门路可走。

在金末的山东河北众家义军首领中,彭义斌算是个另类。别看孟九成先接触的南宋,但要从内心里判断,彭义斌可比他实在忠义多了。

彭义斌却没看出孟九成不会是宋之忠臣,还以为孟九成附宋抗金,真乃忠义豪杰也。

自那以后,彭义斌对孟九成的印象大好,常有书信来往,透露出投宋之意,希望孟九成能给予引荐。

孟九成觉得山东义军投宋是大势所趋,但最恰当的时候却是在明年宋金开战之后。现在就是想投,宋廷也不会公开接纳。

所以,一方面在书信中给彭义斌剖析了形势,让他稍安勿躁;一方面,孟九成也从南宋的援助中拔调部分给彭义斌,并让季先为彭义斌代为联系南宋。

这样一番运作下来,彭义斌自是满意,也视孟九成为同类人,态度更加亲近,合作也更加积极。

“邳州可弃,沂州力保,我军可为后援。”孟九成对彭义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现在与金军的主力阵而后战,胜算不大,还是尽量避免为上策。”

彭义斌苦笑道:“实力确实不敌金军,但避战岂不是将所占之地拱手相送?”

孟九成摇了摇头,说道:“彭兄误会我的意思了。力避阵而后战,力避大兵团作战,却不是不战。倚坚固守,要道结寨,逐次抗击,主要是以耗敌为主。金军后劲不足,战不能持久,抓住这个弱点,纵使无大胜,料也无大败。”

彭义斌想了想,虽不是很赞同,但也觉得有点道理,只是自己并不熟悉这种战法。

孟九成继续说道:“比如沂州,加固城防,囤积粮草,重兵守卫,这就是必须的。有城池可倚,纵是部队战力稍弱,也能靠人数优势,给予攻城金军以重大杀伤。”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接着说道:“金军围困的话,本就不多的兵力便被牵制,我军,以及其他义军便可攻掠他地,金军岂能持久?”

彭义斌对这个倒是听明白了,红巾军不就是这么干的。每每金军主力他顾,便趁机攻掠其薄弱之地,倚仗着攻坚的强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东东路。

“一旦沂州被围,其他义军我是不指望的,孟帅便是我军的唯一救星。”彭义斌也看出其他义军并不可靠,先把话说定,倒让孟九成不好推却。

“守望相助,本是应有之意,彭兄不必客气。”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这便派人前往沂州,帮助彭兄加固城池,再带些武器装备。”

“红巾军的防守可谓坚不可摧,孟帅肯定有很多高招,彭某在此谢过了。”彭义斌笑着拱了拱手。

孟九成拱手还礼,说道:“泰安攻下,我军便要折返莱芜,可能会与李全所部夹击淄州。彭兄呢,何去何从?”

彭义斌说道:“孟帅已攻下莱芜,我军便取路新泰、蒙阴,返回沂州。”

显然,彭义斌也觉得郝定会败于金军,不想再从泗水、平邑返回。

孟九成点了点头,彭部回师,对于确保根据地的西南部安全,是很有好处的。而沂州,正好是一块缓冲之地,他也不希望金军占据。

…………..

泰安城外有护城河,但看上去更象草草挖就的壕沟,城墙外还稀稀拉拉有一些新钉入地下的木桩。

显然,义军推进太快,使得泰安守军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加固城防,连破旧的城墙也是仓促修补。

因为兵力占据绝对优势,霍仪便令各部义军四面围城,准备全歼守敌。尽管这样可能使守军作困兽之斗,可霍仪等人并不担心。

经过观察,孟九成发现泰安的三座城门都没有高大的瓮城结构,只是修建了简单的城楼以增强城门的防御能力而已。

而东门更加破旧,连简单的城楼都没有。所以,他决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

“大人,敌军在城门外开始掘壕。”

郡公完颜没烈摆了摆手,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此时,他正在东门,因为他也知道这里可能是防御的弱点,而城下红巾军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完颜没烈有些迷惑不解,这敌人到底是要攻,还是要围困?看了半天,他不得要领,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命令守城军兵加紧戒备,不得松懈。

对于坚固的城池,别说是在古代,即便是到了太平天国时期,不论是中国自制的铜炮、铁炮,或者是外国运入的洋铁炮,都没有克服城寨的足够能力。要攻克敌人坚守的城池,似乎只有用地道攻城一法。

而地道攻城法古已有之,在应用火药之前,穴攻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挖地道进城,另一个是破坏城墙。

而想要从地道攻进城的难度很大,地道要非常宽阔,能够容纳大量士卒快速入城。

所以,通常穴攻时并不是一直挖过城墙,而是把城墙下面挖空,再用坚固的木桩撑住上面的墙基。等到把一段城墙下边完全挖空后,就撤出人员,放火烧毁那些支撑墙基的木桩,造成城墙坍塌。

到了明朝,穴攻时用火药爆破城墙才开始出现,李自成攻洛阳、张献忠攻重庆、成都,都曾使用过此种办法。但真正地普遍使用地道爆破,还是在太平天国时期。

尽管现在已经掌握了地道爆破的技术,但孟九成还是认为这种战术有很大的改进和提高的余地。

因为他学过物理,是半个军事发烧友,对于如何增加爆炸威力、提高爆破效率,比如更科学地密闭药室、更好地控制爆炸冲击的方向、凹面装药聚能等等,孟九成有着很先进的理论知识,只是需要在实践中加以试验和完善。

现在要进行地道爆破也不是不行,但比较费时间。所以,孟九成一边命令工兵作业,一边采取大炮轰击,再加外部爆破的方式进行攻击。

飞雷炮从原理上讲,非常类似于大口径臼炮,射角大、弹道弧线高,可以用来轰击距离较近、中间隔有障碍物、无法平射的目标。

而流星炮则类似于攻城用的巨型臼炮,威力更大,比飞雷炮的射程更是提高数倍之多。

约莫两个时辰后,部队做好了全部的攻城准备,不仅是在城门外建立起有保护功能的炮兵阵地,还用竹子树木捆扎了几十架梯子,对于不足两丈的泰安城墙,连登城用的梯子也比较容易制造。

简单垒起的土墙后火炮已经架设完毕,几个炮兵骨干亲自测距,进行了两次试射实心弹后,又一门门微调了仰角,装上了爆炸弹,就等着一声令下,开炮轰击。

炮兵阵地后两辆木板车也准备妥当,上面两口大木箱厚重结实,里面装填着爆破城门的火药,外面罩着油布。

几十名重甲刀盾兵已经整装待发,口鼻处蒙着湿布,准备掩护着这两辆爆破车推进城门洞。

彭义斌带着亲卫赶来,神色还兀自忿忿不平,开口说道:“孟帅,我已经派人在城下喊话了,金兵不予理会,还污言辱骂。”

“自作孽,不可活,一会儿好好教训他们。”孟九成微笑着劝慰了一句,心中不以为然,这仗还没打,劝降只是个准备,哪能如此容易?

鼓声、号角声先后响起,然后是其他方向的义军的鼓号应和,城墙上的金兵多了起来,有的持弓挥刀,有的在摆放滚木擂石,显得很是紧张。

“轰”,远处一声惊雷炸响,引得金兵抬头望天,虽然有些阴云,但这雷却有些蹊跷。

“轰”、“轰”,惊雷连着响起,远远的西城门方向腾起了黑烟,爆炸震得地都在微微发颤。

虽然主攻在东,但孟九成还是留了三门炮在西门,玩了一招儿声西击东。

“开始吧!”孟九成挥手下令。

一个个绿色的小旗子在各个炮位上举了起来,显示火炮的角度已经矫正好。可以随时发射。

指挥官挥动黄色指挥旗,示意各炮手准备点火发射。

红旗举起,重重的在空中一挥。霎那间,三十多门火炮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喷出了火光和白烟,炮弹腾空而起,越过土墙,飞向敌城。

十几秒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城头砖石乱飞,烟尘腾起老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火炮不断调整,不断发射着,在不断的爆炸震颤和冲击波的摧动下,脆弱的城门楼摇摇欲坠。

不等硝烟散去,孟九成已经下达命令。几十名重甲兵或举盾,或推车,冲向城门,很快隐没在烟尘之中。

显然,东门的守军被炮轰打蒙了,烟尘之中也无法看清敌军进攻的套路。

十几分钟之后,几十个甲兵已经完成了任务,从稀薄的硝烟灰尘中现出身来,奔回原阵地。

城头硝烟慢慢散去,不知道是滚油还是木头被引燃,城头冒起了好几团火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从城墙后露了出来,向外张望。

没等城上的金兵进行调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又轰然响起,漫天的烟雾把城门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着风吹散烟尘,隐隐约约,一个破砖、瓦砾、木头遍地的大洞出现在义军的眼前。透过这个大洞,似乎已经看见了城内的街道,以及晃动的人影。

城门果然还是堵住了,只可惜堵得不好,砖瓦、木头哪能行,应该用巨石才对。

孟九成感慨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冲啊,杀啊!”彭义斌率部冲了上去。

按战功分缴获,他是想多得些。

“杀啊,冲啊!”王仙等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也大声呼喝,率队进攻。

就是这样,配合要紧密,动作要连惯,不给敌人调整喘息的机会。

孟九成微微眯起了眼睛,觉得自己的指挥艺术又有了些长进。蓦然,他的眼角瞟到一个将领从身旁急驰而过,向着城中冲去。

“你们,跟上去保护韩队长。”孟九成看清楚了,马上命令几个亲卫跟上去。

韩长生抡着手中的斧子,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大圈,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城里。

跟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没有前途啊?

孟九成知道韩长生是跟随自己很早的老人,可比他资历浅的已经有几个成了中级军官,韩长生却还是自己的亲卫队长。

所以,他理解韩长生憋着的立功的冲动,以及杀敌的热情。

或许,也该让他们锻炼一下;再有机会的话,也送他们去讲武堂受受训,去军队中历练一番。

城门楼下到处是碎石瓦砾,两侧和头顶的的城墙被熏得乌黑,且破损严重。

城内很多金兵倒在地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但很多人的鼻腔和耳朵里还在流血,脸上、身上则盖着一层尘土。

惊天动地啊,红巾军的攻城战法确实犀利异常。霍仪闻讯赶来,督促所部入城参部,而他所见到的情景令他又是疑惑,又是震撼。

“元帅。”亲卫队长向城墙上看了一眼,提醒道:“有旗号,让我们穿城而过,不要耽搁。”

“知道了。”霍仪点了点头,收回盘绕心头的思绪,率领人马沿着城中街道直接攻向了西门。

城池已破的消息飞快扩散,城中的金兵惊慌失措,已经混乱一团。

已经来到城上的孟九成看得清楚,守军根本没有做巷战的准备,最后的担心便消失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不可避免地战斗

城中四处火起时,本来因为城破而混乱的金军更是再无战心。

有头脑的将领差不多都是心中绝望,多处起火,这不可能是一时不慎引起的,肯定是有军队叛乱了。

判断是没有错的,原刘二祖所部的张汝辑、孙邦佐的确是降而复叛了。

两人派出各自的亲兵心腹在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又带着人在北门突然暴起杀人,打开城门,迎进了义军。

两门告破,义军涌入,在城内迅速推进,再加张汝辑、孙邦佐所部降军的劝降、引导,城中金军崩溃得异常快速。

说到底,还是人心莫测。在这种生死关头,自私的一面便暴露无遗。

主官顽固,但底下的士兵却未必肯陪着送死,甚至为了赏银,为了自家小命得保,有不少人把目光都盯在了自己的主官身上。

但逼近城守府邸的时候,金军还是组织起了较为顽强的抵抗。完颜没烈率领亲信,及所掌握的少量部队,困兽犹斗,使义军的推进变得缓慢了起来。

但这已经无关大局,即便是完颜没烈披挂盔甲,身先士卒地勇猛作战,也不过是多拖延些时间,多消耗些生命。

源源涌入的义军在人数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迂回包抄,推进猛攻,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义军终于推进到府门的时候,火光,从府内升起,这不是炮火所引起的,而是自焚的烟灰。火焰越升越高,烟雾升腾,紧闭的府门内传出了凄惨的哭叫。

熊熊大火宣布了泰安城的光复,完颜没烈选择了自焚,这或者是一种不在自己死后还受到敌人污辱的方式。

但对义军来讲,已经无所谓了。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意义很重大。泰安红袄军重夺老根据地,便可分兵四掠,再造出一番声势。

而对孟九成来说,目的基本达到,也就到了撤军回转的时候了。

首先,莱芜和泰安的金军几乎是被全歼,大大地削弱了山东金军整体的实力,对红巾军以后的作战是相当有利的;

其次,泰安被攻下,又为红巾军的地盘形成了一个缓冲,或者说是一个预警。金军不击败刘二祖,不占领泰安,便不可能从西面威胁莱芜;

最后,红巾军现在没有了什么威胁,便可专心攻打淄州,与李全所部连成一片,消灭邻近的最后一个威胁——郭仲元的花帽军。

清剿残兵,维持治安,安抚居民,义军入城后,立刻开展善后的工作。

虽然没有红巾军那般军纪严整、井井有条,但也不再是刚起事时那般混乱无序。

孟九成撤回了攻城部队,依旧在城外扎营,并传下命令,准备撤军回返。

彭义斌说过要借道莱芜回沂州,全力防守大本营。孟九成当时没说,心里却打定主意邀其共同行军,北上攻打淄州。

面对郭仲元的“花帽军”,尽管是不足三千的骑兵,孟九成依然不敢大意。直等到现在帮霍仪打下泰安,才会全军出动,还要联络李全,再拉上彭义斌。

尽管孟九成极力避免与金军,特别是与骑兵进行野战,但有时真是避无可避。

为此,孟九成也是苦思了很久,并与将领们进行了数次研究商议,才确定了最后的战法,并调动了本不该亮相的大部骑兵。

当然,计划是要随着形势变化而展开的。现在的时机基本成熟,孟九成才急于返回。

霍仪等义军首领再邀孟九成入城庆贺,却被孟九成婉言谢绝,推说淄州金军似有异动,急着返回处置。

休息一夜后,孟九成第二天便率军开拔。霍仪等人出城相送,又分给红巾军部分盔甲武器。

孟九成也不客气,接纳缴获后,又与彭义斌相约。彭义斌答应明天也率部返回,取道莱芜。

“小气,连一匹马也没给。”返军途中,王仙有些忿忿不平。

孟九成淡淡一笑,说道:“他们也缺马,且经营没有咱们长久,粮草物资更是捉襟见肘,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再说,靠他们给个一两匹,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王仙嘿嘿笑了笑,说道:“我也知道一两匹无济于事,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希望打淄州能缴获得多一些。”孟九成轻轻甩着马鞭,沉声说道:“花帽军名声在外,与他们作战,可万万马虎不得。”

王仙点了点头,说道:“花帽军确实很厉害,末将是见识过的。咱们的骑兵虽然是挑选的精锐,可要与其对战,还是差了不少。”

“自然是不会让骑兵轻易出战。”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说道:“以步兵敌骑兵,倒也不是没有胜算。嗯,跑就跑吧,我也没那么大的贪心。”

王仙笑了笑,说道:“步兵战骑兵,孟帅还是很有经验的。末将看,胜利是没有什么问题。”

“却有不同。”孟九成摇头道:“打完颜伯德的时候是山地伏击,利用地势将其困住;打仆散留家时,是以坚寨消耗,待其损兵折将后,才将其堵在道路上,使其丧失了驰骋空间。这次与花帽军作战,却是我军主动进攻,野战怕是不可避免。”

“步战以阵胜。我军装备还好,有战车阻挡,有弩箭对射,还有火炮之威,只要阵式不乱,骑兵也是无隙可乘。”王仙见孟九成面色沉重,此番话倒是劝慰居多。

孟九成展颜一笑,说道:“无论如何,我军与骑兵碰撞是早晚的事情。到现在才打,准备也算充分了。我对取胜,还是有信心的。”

说着,孟九成扬鞭一指,笑道:“现在,武器装备、弹药物资应该已经运到,就让花帽军尝尝我军的厉害吧!”

……………

彭义斌率领人马赶到莱芜时,红巾军已经基本做好了出征的准备、从后方运来的武器装备分配给各部队,粮草物资也源源运来,大战即将开始。

孟九成热情款待了彭义斌,并将作战计划全盘托出,邀请其联合作战。

对此,彭义斌没有什么犹豫,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与红巾军联合作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胜利有保证,缴获的物资分配也绝不吃亏,彭义斌又想长期结好孟九成,这样的结果也就一点不出意外。

孟九成给彭义斌所部留出一天一夜的休整时间,便赶赴博山,指挥已经集结于此的主力部队,开始了攻打淄州的军事行动。

如果加上彭义斌所部,此次进攻的总兵力便达到了近三万,是淄州金军的六倍之多。

这还不包括李全的人马,以及潍州韩守仲的部队。

而淄州金军除了花帽军以外,剩下的两千守军并不放在孟九成眼里。况且,金军也不会倾巢出动,留下淄州这座空城。

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红巾军以博山为后盾,以三千余人的营为单位,沿着大路,向淄州缓缓逼进。

尽管是进攻,但红巾军采取的却是最为稳健的战法。

十里一小营,守军一千;三十里一大营,守军两千。就这样步步为营,很扎实稳健地向前迫近。

寓守于攻,可小败而不会大溃,这是此次进攻计划的原则。

沿着大路,一个营寨、一个营寨地修筑,相距不过十里,形同一座座小城池。正象一道锁链延伸,极大地限制了花帽军穿插迂回、侧袭追杀的空间。

即便花帽军击败了红巾军的前锋,追击也不会超过十里,败下的红巾军也有营寨可收留,伤亡不会太惨重。

如果花帽军要攻打营寨,那就又陷入了红巾军的耗敌战术。况且,十里外的另一个营寨还可能增援前寨,使花帽军有遭到夹击的可能。

如果是穿插迂回,花帽军也只有营寨之间的十里距离能够腾挪,回旋空间太小,骑兵的威力难以得到充分发挥。

在历史上,有一位名人也采取过类似的战法,被称为“结硬寨,打呆仗”。

孟九成算是借鉴,但借鉴的是经验,如果过于相信则又会参展为一种误导。奇计妙策,说的便是如此。

战阵厮杀,讲究的是变化,因时而变,因敌而变,因势而变。对付机动能力远超步兵的骑兵,倚营寨为坚城,灵活转变攻防,对金军来说,确实是陌生的。

所以,红巾军的防守不意味着怯于进攻,进攻也不意味着勇往直前。

而金军的应对也不令人意外,郭仲元率花帽军出城迎战了。

在增援莱芜受挫后,郭仲元便带着花帽军主力开始猛攻李全,在博兴、广饶连胜两场,击败了李全手下的郑衍德、田洋两名悍将。

就在郭仲元准备继续进攻时,红巾军北上攻打淄州的消处传来,他不得不率军返回淄州,因为淄州的守卫过于空虚了。

而既然已经判明红巾军的行动,郭仲元哪肯婴城自守,陷骑兵于无用之地。所以,出城迎击,争取在野战中击败敌人,便是他的唯一选择。

以不足三千的骑兵,迎战将近十倍于己的敌人,表面上显得有些过于狂妄和轻敌了。

花帽军以少胜多的战例并不算少,且大多是在主动进攻中获得。即便红巾军人多势众,单纯从步骑的较量来看,其实也并没有占据太大的优势。

所以,郭仲元率骑兵出战,既是唯一的,也是正确的选择。

第一战,便是花帽军前锋张惠,率领一千骑兵,与红巾军前锋营进行的厮杀。

从人数上看是三比一,骑兵虽少,却应该占据着优势;可从实际的战斗过程来看,红巾军的前锋营却给张惠一个沉重的教训。

“轰,轰,轰……”流星炮不断发威,黑色的炮弹飞过七百多米的距离,落进金军的战阵之中。

见识过炮弹的威力后,面对着在地上滚动的冒烟的铁球,即便是最悍勇的金兵金将,也脸上变色,纷纷躲避。

爆炸一声声响起,金军战阵中腾起一团团黑烟,阵势经过流星炮的不断轰击,越来越不严整。

张惠立在将旗之下,感受到本阵的涌动,不禁皱起眉头,紧盯着激烈厮杀的战场。

在流星炮的轰击下,将旗已经数次移动,严整的阵容也有很大松动。这么耗下去,实在是太过不利,他催动战鼓,希望冲杀的部队尽快取得突破,摆脱这被动的形势。

战场上,箭矢如雨,炮声如雷,喊杀震天。金军的骑兵就象大海的波浪般,拍击在红巾军的战阵上。

拒马、战车,红巾军以此为掩护,列阵迎战,先是用虎蹲炮打击金骑,然后是步兵用弩箭与金军对射。

双方的伤亡比几乎相同,而红巾军却在不计弹药消耗的发炮,尽管金军骑兵并不是以密集队形来攻。

听到战鼓声后,金军骑兵呼啸着驰骋而来,发动了更为猛烈的进攻。

一篷篷的箭雨过后,前面的金军骑兵下马作战,臂持小盾,手舞弯刀,呐喊着冲阵。

一阵厮杀过后,拒马被推倒,战车被掀翻,金军似乎要打开进攻的坦途,骑兵也开始冲杀而来了。

“轰,轰,轰……”闷响在红巾军战阵侧后方响起,黑压压的飞雷炮炮弹劈头盖脸地砸向金军,上百颗小炮弹覆盖了战阵前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爆炸声此起彼伏,已经分不出个儿。烟雾弥漫,相距不过几百米的两军已经看不见对面敌人的影子。

张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红巾军还隐藏了杀招,并在此时候给予突然打击。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轻敌,不该在这片明显是红巾军预设的区域内作战。左侧是树林,右侧是河滩,迂回侧翼进攻没有可能。

红巾军又发射了一轮飞雷炮,彻底打乱了金军的冲击,并遮断了金军进攻阵形的连续。

突破拒马、战车的金军没有了后续支援,很快便被红巾军士兵围攻斩杀。

拒马、战车被重新立起。尽管很多已经残破,但缺口处或是出现了虎蹲炮的影子,或是红巾军的大盾长枪,防线又重新被组织起来。

“鸣金,撤退!”张惠下达了明智的命令,并不是不能再组织进攻,但对他来说,伤亡已经超过了限度,他不敢再打下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万般无奈的选择

骑兵的冲击力是强大的,特别是重骑兵,在古代就相当于后世的坦克、装甲车。

但相当和一样的差距也是很大的,武钢车、拒马、铁蒺藜、壕沟,甚至是步兵的长枪阵、弓弩手,就都能够对抗骑兵。

所以,用骑兵冲阵并不是普遍采用的战法,起码在对手的战阵严整、没有混乱动摇的情况下,是很少采用的。

而花帽军与蒙军的打法差不多,面对武器装备都很差的义军,他们通常是用强弓进行远距离打击。用后世的时髦名称,叫“非接触作战”。

就这样,花帽军一队一队逐次冲到敌阵近旁,向敌军投射弓箭,数轮后又迅速折返,另一队再上,如此循环往复,让敌人始终处在弓箭的杀伤之下。

义军骑兵很少,想追追不上,想退退不远。等到伤亡达到一定程度,战阵散乱,士兵恐惧,花帽军或是两翼迂回,或是全军压上冲锋,完成致命一击。

但在面对红巾军时,这种战法却遇到了麻烦,使其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首先,红巾军有武钢车、拒马,能使花帽军不能轻易抵近;

其次,红巾军有流星炮、飞雷炮,在射程上超过花帽军的弓箭,甚至花帽军的后军也可能遭到打击;

最后则是红巾军的素质,在装备较好的情况下,能够坚持作战,不会轻易混乱溃败。

所以,张惠暂时撤退的决定是比较明智的。已经打成了消耗战,骑兵不能发挥所长,再打下去就是冲动和鲁莽了。

况且,张惠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大步后退后,诱使敌军追击,拉开各部的距离,再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或迂回,或侧击,从而击败敌军。

这种战术类似于蒙军的大空间退却合围,或者是退却设伏。

无论是哪种,都可能会将敌人拖垮,然后抓住战机,消灭其中的弱势部分,动摇敌人军心,再乘势击溃敌人。

但张惠的设想很好,红巾军却没有按他的想法行动。

依旧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地前进,依旧是沿着大路,三支人马等于是齐头并进,慢慢地压向淄州。

等到张惠退却并与郭仲元的主力会合后,面对着红巾军的这种呆笨战法,也有些束手无策。

骑兵要发挥机动性,自然是越广阔的空间越好。如果地域狭窄,骑兵的机动优势施展不开,就只能硬碰硬。

而红巾军集中在大路上向前推进,且是三路齐头并进,不断构筑营寨,就极大地限制了花帽军机动的空间和余地。

再加上淄州的地势南高北低,东西两翼山峦起伏,以南大部分为山区、丘陵,对骑兵来说,并不有利。

郭仲元再派张惠攻击另一路敌人。一番苦战之后,损失不小,却只是攻取了一个营寨,迫使敌人稍微退却而已。

败而不溃,因为有相距不远的营寨可以倚坚防御;哪怕是花帽军能够穿插迂回,并全歼红巾军一部,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营的人马。

而花帽军却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且后面还有敌军在压上来,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战局。

“敌人知道我军兵力不多,才使用这种呆笨的战法,意图不断消耗我军。”郭仲元终于明白敌人的战法的本质了,“只要不是大溃败,哪怕付出数倍于我军的代价,敌人最终也能达到目的。”

张惠经历两战,已经折损了七八百人马,也同意郭仲元的判断,更不想再与敌人这么打下去。

“红巾军不同其他贼寇,战力虽不及我军,但人数占优、火炮犀利,意志也算坚强,想要使其大溃败,殊是不易。”

郭仲元当然知道很不容易,但必须想办法阻止敌军的不断推进,哪怕是一天只前进一里两里,可要抵达淄州城下,又需要多少天呢?

况且,现在已经不是光对付红巾军的问题。据探马传来的消息,李全所部也开始向淄州合围。

李全能在金末乱世中生存下来,屡败屡战,且成为枭雄,当然是有头脑、有本事的。

他一方面是响应配合孟九成,希望能在淄州战役中获得好处;一方面也不想与花帽军正面交战,过多损耗自己的兵力。

所以,李全采取了一种聪明,或者说是狡黠的战术打法。这种战术打法与红巾军现在的缓慢推进、多筑营寨很相似,但更象是封锁阻击,形成一种大合围的姿态。

而且,李全也得到了孟九成书信中的指点,把部队分成数个千人队,相隔五六里,从北面的滨州、东面的青州,分成两路压了过来。

一个千人队被击败,甚至于两个、三个,都不会轻易造成全军的溃退。如果是集中兵力与花帽军进行决战,风险则大大增强,有可能是一败涂地。

“如果不能阻挡住敌军的推进,淄州必失,我军必败。”

郭仲元知道退守城池是不行的,首先骑兵没有了用武之地,其次是红巾军的攻坚能力似乎很可怕。

而且,如果不能尽快想出办法的话,花帽军有可能被红巾军和红袄军合围。就算是能冲杀而出,恐怕也要折损大半。

张惠是没有办法,只好沉默不语。

从增援莱芜未果,到现在数战难胜,花帽军已经损失了近一千人马,三成去了一成,两千骑兵能够扭转局面吗?

就算把淄州的守军全调出来,趁着李全推进缓慢,先打红巾军,来个时间差,成功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郭仲元思来想去,发现很难破解红巾军的战术打法。

兵力相差太悬殊了,将近十倍于己的兵力,还没加上李全的红袄军。

而且,敌人的武器和坚韧远胜与他们交手过的义军,想要一举击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如果就这么拖延下去,和慢性自杀也差不多。等到敌军推进到淄州城下——突然,郭仲元若有所思,陷入长长的考虑之中。

好半晌,郭仲元一拍大腿,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不保证绝对获胜,但总归有一线胜机。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别的计策。

第一百一十章 死战不退,不讲人道

商家镇、淄川、寨里镇被占领,红巾军两路、彭义斌一路,共三路大军相距不过二十里,从南面逼进了淄州。

萌水、双杨、罗村三镇再被占领,三路大军距离淄州只剩下三十多里。

花帽军放弃了强阻硬挡,只是以少量骑兵监视骚扰,大队人马似乎退回淄州,准备在那里与敌人决战。

稍事休整,并命令三路人马在萌水、双杨、罗村构筑防御工事。孟九成又命令

三路人马继续稳扎稳打,向淄州推进。

西路的王敏、阎通所部向南郊、北郊、周村进击,切断淄州向西的通路;东路彭义斌的人马向沣水、湖田两镇攻击;他自率中路向傅家镇推进。

如果再加上从青州出动的李全所部,从整个攻击态势看,红巾军和红袄军逐渐完成了对淄州的西、南、东三面包围,胜利已经为期不远。

但越是接近胜利,孟九成越是谨慎小心。他约略猜到了花帽军的意图,知道这以后的布置,万万松懈不得,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在古代,攻城作战是相当困难且耗时长久的。正因如此,便有了顿兵坚城,师老兵疲的用词。

郭仲元在兵力不足,地形不利,无法阻挡红巾军以战车、火炮相配合的稳步推进的时候。确实想利用淄州城池,趁红巾军四面围城时,寻找时机予以内外夹攻。

这种战法其实并不鲜见,远的不说,北宋时的第一次幽州大战,辽军便用战术大破宋军数十万,使北宋再未敢进军幽州。

而且,按照兵书战策的常理,要想取得守城战的胜利,也是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城内部队顽强防守,争取时间,疲惫攻城敌军;二是必须有外援。

同时,攻城部队四面铺开,也并不多等于分兵,其势必弱。这样,也就有了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在被动中翻盘,甚至是反败为大胜的战机。

阴险吗?高明吗?其实这不过是郭仲元万般无奈的选择,如果能在野战中击败敌军,他又怎么放敌人至城下,再寻找战机?

况且,能不能寻找到战机,能不能反败为胜,也是未知数。这对郭仲元来说,也是一次赌博。

对于孟九成来说,攻城是很有把握的,城内敌人不足为虑。相反,城外的花帽军才是大敌,他也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花帽军身上。

筑寨建营,稳步推进,在后世可能会被称为“堡垒战术”。

其主要的目的便是使自己的部队能就近得到营寨的保护,迫使金军进行攻坚作战;同时,这也是限制骑兵机动的有效办法。

其实,还有一点是孟九成所没有明说,但众将却是心知肚明的。那便是消耗,以人换人。

这个目的在向淄州推进的最后三十多里距离上,表现得已经非常明显。

每隔三里便设一小营寨,守军一千五百人,配备虎蹲炮、飞雷炮,以及其他步兵。而孟九成给守军的命令是死战不退,出营寨便以逃兵论处。

没错,哪怕是花帽军倾全力攻打营寨,兵力比你多,也不允许你弃营,不允许你后退。就是要与敌人战斗到底,哪怕是全军覆没。

步兵对抗骑兵,没有坚韧的作战意志,没有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武器装备再上一个台阶,胜利的希望也不大。

而倚寨防守,有壕沟、战车、拒马、寨墙作掩护,又有火炮、弩箭的杀伤。哪怕你全部阵亡,只要不降不退,伤亡比也不会太过悬殊。

孟九成打的主意便是如此残酷,只要花帽军敢来进攻,就跟你用人命来换。

只要伤亡比达到三比一、四比一,甚至是五比一,不到三千人的花帽军又能耗到几时?

慈不掌兵,孟九成这回是狠下心,检验并锻炼红巾军的顽强意志和敢于牺牲的精神。

如果象其他义军那样说败就毫无斗志,说退便撒丫子就跑,如何能击败金军?如果连金军都打不过,以后又如何面对蒙军铁骑?

孟九成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现实中的战争更残酷。不能锻炼出一支死战不退、与阵地共存亡的强军,又无法彻底防范骑兵的机动和抄略,再大的根据地早晚也会被打得千疮百孔。

不仅是对红巾军,孟九成还派出信使,向彭义斌通报了向淄州作最后推进的布置和战术。

本来,孟九成把彭义斌的部队摆在东路,就有照顾的意思。反过来说,也有些小瞧,他更相信红巾军的战力。

对此,彭义斌一方面感激,一方面则憋着口气。但武器装备不如红巾军,部队的训练编制也不如红巾军,历来的战例更是差得很远。就算他有些被轻视的不满,也只能认了。

接到孟九成的书信,彭义斌也存了较劲的心思,召集众将,声色俱厉地下达了命令:筑营建寨,三里一营,每营守军两千人,向淄州推进;若遭敌人攻击,营寨守军必须死战不退,擅退者斩!

彭义斌不知道什么人道,孟九成知道,但现在却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极端的服从意识,严酷的纪律保证,这是一支强军必须具备的条件,没有这两样,就根本不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而此时下达这样严酷的命令,时机还是很正确的。金军明显处于不利的情势,会有人选择投降吗?

所以,投降或许能多活些时日,但最后的结果可并不美妙。

尤其是红巾军,表现如何可是直接与家人挂钩。

一旦被定为逃兵,自己的脑袋保不住,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不仅所有的优惠政策全部取消,还要被没收房屋田产,被迁离本乡,甚至是被罚苦役。

这是孟九成又一个不讲人道的措施,但施行以来,效果却是相当的好。

没错,这就是典型的株连政策。类似于蒙军的军纪:一人逃跑,战友全部处死。你想逃跑,别人也不会答应。

也正是因为这样严酷的军纪,使在蒙军在战场上成了永不后退的军队,令敌人感到恐惧。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诡计攻城

最后三十里的推进、会合,依然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并有骑兵斥候严密打探,这让郭仲元所率的花帽军没有可趁之机。

数次骚扰、袭击后,花帽军取得了些战果,但却无法阻挡红巾军的前进。

在郭仲元看来,即便是一比五的伤亡比,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何况,几次小规模作战中,还远不到这样的比例。

兵力不足,兵力不足啊!

手中只剩下两千多骑兵的郭仲元,每战过后,不管大小,都几乎要重新计算一下兵力,以便谋划以后该如何作战。

同时,郭仲元也差不多看穿了对手的意图。

仗着兵力雄厚,仗着火器犀利,我也不追你,也不主动打你,就这么向淄州城拱,看你怎么办?你来打,那就拼消耗,看你能耗到几时?

既然看穿了对手的阴谋,郭仲元就更不肯落入圈套了。不仅损耗兵力,更有一种无能愚蠢的感觉。

现在,郭仲元就只剩下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寄希望于淄州守军,能够顽强防御,顶住敌人的进攻。不是长久的,哪怕是五六天,也可能寻找到敌人的破绽。

郭仲元不是没想过弃城而走,但军纪,乃至与黄鹤袖军郭阿邻的竞争,使他不得不狠下心来,把淄州的守军作为最后的筹码。

三十多里的路程,红巾军却走了两天多。沿途所建的营寨随进随弃,只驻兵防守最后的两座,抵达淄州城下时,兵力还有近万。

有些出乎郭仲元意料的是,红巾军没有四面围城,甚至是围三阙一也没有。全部人马在城南建起五座营寨,相距不过两里,前三后二,状如梅花。

而城东,彭义斌的人马也作同样的布置,并得到了一批火炮的支援。

扎营完毕后,孟九成一面命令工兵勘察土质,作坑道掘进的准备,一面命令炮兵,选择阵地,轰击城池。

郭仲元是打着使敌人顿兵坚城,久攻不下的心思,孟九成便要以最快的速度破城,使花帽军失去根基,成为一股游骑。

四门青铜大炮,近百门虎蹲炮,再加上流星炮、飞雷炮,孟九成几乎是集中了全军的火炮,向着南城发起了震撼天地的炮击。

隆隆的炮声惊天动地,上百门火炮错落排布,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击。

砖石横飞,城楼崩塌,南门的城墙在弥漫的尘灰硝烟中颤栗、发抖。尽管红巾军布置火炮的举动已经为守军所知,但这犀利而猛烈的炮轰,依然令守军胆战心惊。

从晨起开始炮击,两个时辰后,其间有火炮降温休息,但火炮的层次性保障了整体上的不间断。

城堞被削平,小豁口变成了大缺口,炮轰逐渐体现出效果,被震松的夯土城墙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守军伤亡惨重,几乎无法靠近南城,更不要说是登城作战了。

城墙已经被砸开十几米宽的缺口,崩塌下陷,残砖碎石形成的斜坡足以让士兵徒步登城。

炮击停了下来,然后是金鼓声大作,红巾军呐喊着,作势发起了进攻。

“上城,上城。”完颜柯魁嘶声叫喊着,指挥着金兵登城防御。

待金将带着金兵赶上碎石烂砖遍地的城墙,便看见城外敌军的步兵阵列离得还远,这些敌人并没有快速奔跑,而是以严谨的阵势慢慢向前。

“来吧,来吧,让你们知道厉害。”金将挥舞着腰刀,命令金兵列阵,准备给攻城敌军以迎头痛击。

望远镜的视野中,城墙处的金兵越来越多,将武器摆放架设。孟九成嘴角上翘,带着不屑的冷笑,下达了轰击的命令。

通,通,通……伴着一声声闷响,在红巾军的阵地上腾起了一团团烟雾,一颗颗闪着火星的炮弹飞向城墙。

这是一轮威猛的齐射,上百门飞雷炮将开花弹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落地,滚动,爆炸;落地,弹跳,爆炸……

城墙外,城墙上,城墙内,一团团火光闪现,一声声爆炸响起,硝烟升腾,弹片飞舞,这一段城墙立时被烟雾笼罩。

聚集在城墙附近的城内金兵顿时被炸的血肉横飞,伤亡惨重。金将被爆炸的气浪掀起老高,幸好是砸在下面人的身上,只是腿受了伤。

灼人的气浪扑面,惨叫哀嚎不绝于耳,烟雾中完颜柯魁仿佛置身于地狱,身上痛,心中更痛。

这是敌人的诡计,他醒悟过来,但又有什么用呢?爆炸声慢慢停了下来,金将的耳朵嗡嗡作响,但却听见了金鼓号角齐鸣,敌军终于要登城进攻了?

“上城,上城!”完颜柯魁的嗓子已经哑了,腿上也疼得厉害,但还是忍痛用单腿跳起来,大声吼叫着。

金兵虽然伤亡不小,但早已下了严令,还是鼓足勇气地冲上去,正是身处死地疯狂反扑的心理和气势。其他地段的金兵眼见敌军要从此进攻,也纷纷抽调人手赶来支援。

红巾军的步兵队列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离城墙已经不到百米。完颜柯魁行动不便,正有人治疗,却没有立刻登上城头。

“开火!”孟九成用望远镜了望着,估摸着时间和集中起来的金兵的数量,再次下达了命令。

炮声隆隆,流星炮、飞雷炮曲射杀敌。一轮下来,这一段城墙上下已经遍是金兵的尸体。

完颜柯魁在吐血,他不知道该如何布置。放弃城墙,则意味着城池被破,这是他不能选择的办法。

红巾军稍退回去的步兵队列突然发一声喊,向前疾速冲来,很快便接近了城墙。

透过被炸开的缺口,金兵们嘶声大喊道:“敌人,敌人来攻城了!”

完颜柯魁全身一阵抽筋,只觉得额头和背心一瞬间沁出一层汗来,哑着嗓子喝道:“列队向前,挡住他们!土袋石块,封堵缺口。”

然后,完颜柯魁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声闷响,比以往两次更猛烈、密集的轰炸猝然临头。

红巾军使用了全部的火炮,火光一个个爆响,爆炸已经分不出个儿来。

到处是灼热的硝烟,激飞的弹片。数斤重的火药弹爆炸,即便是趴在地上,也会被震伤内脏。每一个弹坑出现,周围数米之内便是残肢断臂,尸体横陈。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帽军撤退,宝贵经验

爆炸过后,这一段残存的城墙内外都隐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分不清哪些是弥漫的尘土、哪些是爆炸的硝烟。

幸存的金兵被震得七荤八素,呼吸分困难,空气似乎全都被烧光了、被挤走了,他们努力地张开嘴,随着每一次喘气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

那些炙热的烟雾在喉管之中、在肺叶之间灼烫着,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里再一次爆炸一样。

震荡的大地平静了,硝烟在一片哭嚎和惨叫声中渐渐散去。

人们能够看到爆炸点周围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蜷卧在碎砖残土中,有的从土砖里探出了半截身子。

地面上一片狼籍,有的黝黑、有的焦黄,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杂着断裂的武器零件和残破的军服。

在剧烈的爆炸之中,大大小小的石块在形式地震的挤压之下居然能从泥土里弹射出来,迸得老高,砸得人头破血流。

爆炸停歇了,硝烟渐渐散去,这一段地域已经是形如地狱般的凄惨。

弹坑密布,冒着缕缕清烟,到处是残肢、尸体、血迹、破碎的兵器、血染的布片,以及血乎乎的不知是人的什么器官。

伤者在哀嚎、惨叫,幸存下来的则显得呆滞、迟钝。有的金兵在巨响中失去了听力;有的金兵则被震伤内脏,手足无力,连武器都拿不起来;有的金兵身上无伤,却已经爬不起来,被震死在地上。

完颜柯魁已经不见了踪影,化成不知多少碎块,散布在战场上。其他地段防守的金兵目瞪口呆,惊骇得无以复加,心头更是绝望无比。

红巾军尚未入城,且毫发无伤,却已经杀伤杀伤了上千名金兵。利用佯攻,利用金兵死守城墙的心理,消耗敌有生力量于城墙攻防的策略获得了成功。

亮光一闪,红巾军步兵出现在了缺口,盔明甲亮,是精挑细选的突击队。然后,越来越多的红巾军将士越过城墙,杀入了城中。

主将战死,军官死伤不少,被火炮之威震慑的金兵军心涣散,被涌入城中的红巾军杀得连连后退。

红巾军再次发起了劝降攻势,喊着劝降的口号,沿着城中各处街道向前推进。

陷于绝境中的人们,最容易受到诱惑。金兵已知必定失败,一看生机乍现,抵抗的劲头立即削减,甚至连逃跑都不太愿意了。

绝望和恐惧压倒了金兵的反抗之心,成排成排的士兵放下武器,跪在地上,举手投降,等待命运的安排。

三千守军,只有数百人见势不妙,打开北城门,逃窜出城,其余尽被全歼。

五六天、三两天,现在却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

当淄州城头插上了红巾军的旗帜,当城中的逃兵与郭仲元所部会合,还想着抓住敌人破绽、反败为胜的郭大相公,面如死灰,颓然长叹。

寻找破绽,寻隙反击,内外夹攻,所有的想法都在淄州城防土崩瓦解之后化为泡影。

现在,失去了淄州城防军,花帽军便形同孤军。

尽管郭仲元还没有接到具体的情报,但他认为,当前攻城的红巾军数量不足。原来是三路并进,抵达城下的却只有两路,还有一路人马可能正在切断其退往济南的归路。

而北面,李全的人马虽经两次失败,但未伤到根本,实力犹存。或许还正在向淄州逼进,对花帽军形成大包围。

反败为胜的机会完全没有了,赌博输了,形势也就骤然严峻起来。郭仲元要考虑得不是战斗,而是如何把部队安全地带出去,保存住这宝贵的兵力。

向西是最快捷的,周村、章丘、济南,不到百里的路程,对骑兵来说算不上远路。虽然多了些逃出城的步兵,但他们对郭仲元来说,是可以放弃的。

向北则要至桓台、博兴两县,再转向西行,兜个大圈子,距离两倍不止。

近而危险,郭仲元对红巾军的战力已经不是原先的评价,伤亡过大的攻坚破寨,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所以,他很快选择了向北迂回,绕远而回济南。

李全的人马数量可能要多一些,但战力却与红巾军不在一个档次。即便有阻拦,郭仲元觉得杀出一条归路,也是很有些把握的。

说撤就撤,郭仲元要抓紧时间,桓台、博兴两县还有守军,加起来也有一千五六百。

尽管守城军队的战力弱,但赶在桓台、博兴还在己军手中,迂回撤退就会更为顺利。

不管郭仲元如何布置,甚至是取远路而退,并没有使孟九成取得最完美的结果。但淄州城一下,战略目的便基本达到,并不存有多少的遗憾。

此次攻城,孟九成采取的似乎是新战术,但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创新,而是剽窃和抄袭。

拿破仑毕生对武器并没有革新,他只发明了一种方法——集中使用火力。自拿破仑开始,炮兵开始大规模使用,而骑兵也单令成军,不再成为各部队的侦查斥侯。

在攻陷土伦时,在面对大集群会战时,拿破仑致胜的招术便是先集中所有的火炮进行持续不断的轰击,而后使用骑兵突击,步兵跟进,最后奠定胜局。

固定的战术,从没有改变,但就是这种简单的三班斧策略,却使他能横扫整个欧洲。

到后来,他的战术已经被别人摸清,并采用了针对性的破解战术。但拿破仑依然不改变,最终他被赶下台去,流放一个小岛。

所以,战术不革新,也就是僵化不变,最终只能导致失败。

郭仲元所犯的最大错误,便是老套路、老经验、老思想,失败当然不可避免。

而这失败是以淄州城的守军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根本没有痛定思痛、吸取教训的机会。

攻陷淄州,驱逐了鲁西北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金军,并与李全所部连成一片,红巾军的地盘增加,战略态势也处于有利地位。

同时,这也是孟九成所进行的一次锻炼和检验部队的战斗。步兵对骑兵,虽然没有取得大胜,但却积累了难得的经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题(请几天假)

说声抱歉,因为要大修《乱世小民》,有可能解禁。时间不够,所以请几天假,暂时不更新,也顺便整理下思路,请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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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步兵对骑兵,还是骑兵对骑兵,要想获取胜利,没有英勇顽强的作风是不可能的。

武器装备当然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但在科学技术发展到巅峰之前,“精神原子弹”丧失作用的时代还远没有到来。

尽管红巾军在建立之后,孟九成就始终注重这方面的培养和训练,甚至不惜把士兵的表现与家属的待遇挂钩。

但效果如何,每支部队是不是有差距,孟九成还不敢十分确定。所以,他才在兵力占绝对优势,小败无法改变结果的前提下,进行了一下检验。

总体来说,孟九成还算是满意的。

既然不能用信仰来武装,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做到,那就用严苛的军纪来建设强军吧!

站在城头,彭义斌举目望去,残破的城墙下是成百上千的俘虏,正在修固着城池。

此次淄州战役,彭义斌的人马并没有什么损失。尽管是如临大敌般的缓慢推进,可他的部队在东路,红巾军的中路和西路人马则吸引了花帽军的注意力。

但攻打淄州,彭义斌是耳闻目睹了。那如惊雷般无坚不摧的炮火,半天破城的神速,令他极为震撼。

虽然他知道红巾军的火器犀利,战力在义军中也是首屈一指,可没想到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

如果红巾军补上了骑兵的缺陷,彭义斌觉得完全能够大举进兵,光复中原。

同时,彭义斌觉得孟九成在行动上有些过于保守了。

就算红巾军缺乏骑兵,凭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其他义军的配合,也完全能够与山东的金军正面对抗。

对孟九成有些不满,但彭义斌不是那种用恶意揣测别人的厚道之辈。他又想起孟九成跟他说过其他义军的弊病,透露出某些义军首领的不信任。

或许这才是孟九成行动保守,一直保守,或者称为稳健发展的原因所在吧?

彭义斌叹了口气,也同意孟九成的想法。

先有杨安儿,再有郝定,称王称帝,明摆着要凌驾于其他义军之上。可那帮义军首领,哪个不想着割据称王,甚至是面南背北。

象孟九成这样暗中投靠宋朝的,还真是没有,连自诩忠义的彭义斌也没有孟九成走得远。

彭义斌想着想着,又觉得孟九成比自己强,自己凭什么对人家不满呢?

城头上走来了一群人,正是孟九成等人。彭义斌抛开杂念,上前相迎。

“孟帅。”彭义斌拱手施礼。

“彭兄。”孟九成还礼,笑道:“不是说不要称呼什么孟帅、彭帅的吗,就按年齿,以兄弟相称多好。”

彭义斌哈哈一笑,说道:“是某家的不是,孟贤弟,见谅,见谅。”

孟九成笑着与彭义斌并肩而行,边走边指点着说道:“彭兄请看,这座城池的修缮加固,与原来却有不同。如果彭兄觉得好,我送上图纸,彭兄回去后也可这般修筑沂州。”

彭义斌点了点头,说道:“看着是有些不同,却是不明其中关窍,还请贤弟为愚兄解说一二。”

孟九成停下脚步,面向城外,指点道:“平常的攻城,是对着城门或城墙的一面;防守呢,也是对付一个平面的敌人。我觉得这样对于防守来说,不能够充分火力。所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修城加固,重新布署

欧洲在中世纪晚期发明了棱堡,城墙通常会被修建成五角星的形状,能从一边墙上往另一边墙角射箭。

对于已有城堡和不便修成棱型的要塞,则在原城墙上往外伸出三角形突台,在突台上一样能对另一边的墙角射箭。而且三角形突台没有正面,因此也没有侧射死角。

这种城郭的建造方式,是当代早期著名的法国*军事工程师沃邦元帅所创。特征是利用尖角的形状的“棱堡”减少周围的防卫的死角,亦可预防敌人左右来袭时的炮火,再利用半月形状的堡垒来掩护大门以及护城桥梁的作用。

火炮的出现。曾经使中世纪的城堡战术成为过去。但是多面棱堡出现后,并且配备上火炮后,将使攻城变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工作。

于是,长期围困再次成为攻城的主流手段。直到更野蛮的二十四磅开山炮出现,攻城战术才有所改变。

历史上,国人也曾吃过棱堡的大亏,郑成功收复台湾先不用说,尼布楚的上万清军也只能用饥饿和疾病来瓦解俄军,要知道当时尼布楚的守军不过只是几百半兵半商的老毛子而已。

而淄州,以及根据地正在逐步开展的城防改造,则是在孟九成画出图纸后,再因地制宜,使用土木进行堆砌夯造,使城墙多出了无数锯齿形的突出部。

孟九成一边给彭义斌解说着,一边站在正修建的锯齿形的突出部上面,扶着垛堞走了一圈。

他伸出拇指,测量了一下和邻近突出部的距离。嗯,百米左右,在弩箭的射程之内。

由于时间紧,淄州城防的锯齿形突出部依然修得不够大,不够长。换而言之,能在上面的防守兵力不会太多,侧射的火力也就不够猛烈。

但这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孟九成自然不能苛责,甚至对在短时间内是否能够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也不是很确定。

彭义斌听懂了孟九成的讲述,为此奇思妙想而感到钦佩,“孟帅还要在所占州县推广此筑城加固之法,可见孟帅平日爱民恤民之功。一声令下,应者云集,令吾感佩。”

“彭兄谬赞了。”孟九成心中高兴,直觉得这钱财和精力付出得值,脸上却还故作矜持,躬身谦谢。

彭义斌微微一笑,迈步走回城墙,手指城门之内说道:“那里修得也好,虽简陋却实用。”

在城门内用砖石木料围出一块区域,起到类似瓮城的作用。诱敌入城后,四下齐射,可尽歼敌军。

而淄州城所修的则更为坚固,是用土坯和砖石砌起的。墙后搭有木架,铺有木板,墙上有射击孔,可以形成上下交叉的火力。

古代攻城,虽然城墙是可以攀爬进攻的,但重点多数还是要放在城门处。这和古代的技术条件有关,哪怕城门是重兵把守的地方。

虽然中国早在春秋时代就掌握了杠杆投石器的使用方法,但想用投石器直接破坏城墙尚有很大难度。除非墙体长时间遭受雨水或河水的浸泡,否则哪怕是使用初级火炮,在短期内轰塌城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相比破坏城墙,破坏城门则要容易许多。城门的材质可能是木料,可能是金属。但为了便于城内居民进出,其重量、强度均远低于城墙。如果攻城方的出现具备足够的突然性,甚至有可能在首次进攻中夺取城门。

再加上城门背后往往连接着城市宽敞的主干道,也更有利于攻入方施展兵力。因此,为求速胜而集中兵力攻打城门,历来都是攻城战中的上策。

当然,如果守城方对城门的防御滴水不漏,那么进攻方也将不得不改变主攻方向。

在重型火炮发明前,虽然破坏城墙异常困难,但还是有些“笨办法”可供选择。比如挖城墙地基,也是破坏墙体的上选。

孟九成伸手拍着城墙,说道:“我还准备用草袋盖在城墙上,浇水可防火攻,还可缓冲投石机抛来的石头,减轻对城墙的伤害。”

“我回去后,在沂州城也做同样的布置。”彭义斌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滴水不漏,除非有内奸,这城池是难以攻破的。”

孟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对金军来说,攻城恐怕是他们的噩梦。本来兵力就不多,也不大可能进行这样的消耗。”

话没有说全,此时说也为时尚早。都知道蒙军骑射无敌,但他们的攻城同样也很犀利。

当然,蒙军攻坚能力的大幅提高,是在成吉思汗西征之后。俘虏了大批西域工匠,并把回回炮带回中原。

和彭义斌又在城头谈论了半晌,孟九成还答应把修城的图纸相送,两人这才下城各自离开。

彭义斌明天便要率军返回沂州,防御守卫自己的大本营。除了分了不少缴获,孟九成还将在以后提供武器弹药的支援。

孟九成回到府衙,召集众将军议。他也将很快返回根据地,这里将成为防御重点,必须增兵,必须布置妥当。

时间不大,王敏、阎通、王仙等人都来到议事厅,开始商议军情。

从目前形势看,淄州北有李全,南有霍仪,只有西面应该重点防御。而西面的章丘已被攻占,又可以作为前哨。

“郝定不会是金军的对手,失败可能就在旬月之间。”孟九成指着地图说道:“击败郝定后,金军最大的可能是顺势北上,攻打霍仪。”

停顿了一下,孟九成抿了抿嘴角,摇头道:“霍仪所部估计也抵挡不住,被金军击败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军要在莱芜有所布置,提防金军。”

未雨绸缪,永远是穿越者的优势。按照历史的走向,孟九成担心莱芜,倒比章丘更大。

“刘莹莹率兵投奔了霍仪,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都是泰安红袄军一脉。”孟九成继续说道:“与她的书信,或者是与李思温的联系不要断,最好提醒他们,一旦兵败,可向莱芜靠拢,我们会施以援手。这样的话,我想,可以在莱芜和泰安之间择险要之处,预先布署,设置伏击阵地。”

王敏见孟九成把目光投过来,示意他说话,便沉吟着说道:“孟帅此想可谓高明。刘莹莹所部若能按咱们的提醒行事,则将起到诱敌作用。若有追兵,咱们伏击获胜,也能阻止金军长驱而入。”

第六十八章 巡视

“工匠们的技艺越来越熟练,再有些时日便能达到元帅的要求。”蔡明扬比较了解孟九成,一听到姘五姘六的话便皱眉苦脸,所以他说起话来也通俗易懂。

“另外,流水线分工也实施了一段时间,再观察调整一下,效率会更高。还是元帅睿智聪慧,教授的办法又快又好。”

孟九成微微一笑,有些类似于流水线生产的分工程序当然能提高效率。

比如炮弹的生产,铸造工房负责生产弹壳,还有引信工房,组装工房,这么一套协作下来,生产速度不快那才见鬼了呢!

“不能光追求速度,还要注重安全,注重质量。”孟九成不放心地叮嘱道:“特别是制药工房和组装工房,屋顶要用轻质梁架,还要疏散分布。随制随搬,不要积攒太多,注意防火……”

虽然有些老生常谈,蔡明扬还是恭谨地倾听,一一记在心中。

“再过段时间,材料和物资会更充足。”孟九成结束了老太婆似的唠叨,停下脚步,目光转向远方,语气也变得深沉,“那时候,熟练的工匠也应该培养起来了,便能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使我军将士能在战场上少流血,能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

蔡明扬沉默下来,不敢打断孟九成的憧憬,好半晌,等孟九成转身回头的时候,才低声询问道:“元帅,您又要率军出征吗?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有众多武将可用,元帅不宜轻涉战阵。”

孟九成轻轻拍了拍蔡明的肩膀,摇头叹了口气。

有时候亲临战阵并不是争取名声、建立威望那么简单,孟九成还需要借助于自己的某些预知,主导战局的发展,贯彻自己的思路。

当然,蔡明不懂,其他人也不懂。

“其他的工房和试验我就不看了,永才办事,我放心。”孟九成又变相地夸了蔡明扬一句,便和蔡明扬分手,带着几个亲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亓山周围层峦叠嶂,风景如画。山中又有银瀑、藤桥、云山、风洞、天门、水宫洞等景点。虽然还没有经过开发,但却充满了自然的美感。

孟九成奔来跑去,又检查,又指点,自然不好老把杨妙真带在身旁。

杨妙真身边自有护卫和侍女,便在这山青水秀的天地里游玩。显然是玩得太高兴,这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夜是新鲜的,明亮的。窗前是一排柳树,一面看起来是黑的,另一面带银色的光。

暗黑的树后再过去一点,是一株枝干雪白的多叶树,树上方是灰色的,几乎没有星的天空,还有闪光的将圆的月亮。

孟九成把写好的书信看过一遍,签名用印,抬头一看,爱妻正苦着脸揉腿揉脚。

“累了吧?玩得那么疯。”孟九成把书信收拾好,起身走过去,伸手轻捶她的背脊和双肩,捶了一会儿,又揉她的胳膊,然后又蹲下,拿捏她的腿脚。

杨妙真先是感到被捏揉得酸痛,但很快便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孟九成的手法开始还有点生疏,力度掌握不好。

操作了一会儿,他就越来越熟练,时而用实心拳,时而用空心拳,时而一空一实,时而用拳心,时而变为窝掌,快慢变化也越来越适合。

嗯,嗯,杨妙真眼睛半闭,轻轻哼着,舒服得似有睡意。

孟九成抿嘴一笑,伸手将杨妙真放在椅子靠背上,抱着她的腰举一举,使她的腰窝和下脊骨也感到柔和。

两只温软的手臂环了过来,杨妙真顺势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腻声道:“感觉真好,没想到孟郎还会这手呢?”

“本是准备洞房时用的,厉害吧?”孟九成笑着蹭了蹭爱妻有些发热的脸蛋儿,手在女子的腰臀上捏了几把,又照着屁股啪地拍了一掌。

杨妙真的目光有些迷离,把孟九成的脖子搂得更紧。

时间都似乎停止了下来,天地间好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抱着、吻着,不觉已经腻在了床榻之上。

杨妙真媚眼如丝,娇喘着胡乱拉过一条巾被,盖在了自己脸上,遮住了矜持和羞怯,也把自己全部交给了深爱的男人,予取予夺。

云消雨歇,两人还久久没有分开,偎依在一起四目相凝。肌肤相触,体温传递,情意相融,在这个时候,言语是多余的。

杨妙真轻抚着孟九成宽厚的胸膛,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欢喜。

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那如画美景之中相陪,嘤咛细语,相偎相依,真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夜愈发静谧,柔和的月光洒了进来。蚊帐低垂,低声细语不断,连蝇虫的鸣声也似乎变得分外温柔,生怕惊扰了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这对男女。

…………

神清气爽的感觉真好,阴阳调和,原来是有如此大的作用;征服一个女人,原来竟能令男人产生如此强的自信。

孟九成骑在马上,微微侧头,与马背上的杨妙真对上了目光,虽无言语,却能通过浅浅一笑,情义两心知。

离开密州,一行人又至莒州,拜见了郑四安,盘桓两日后,便自由行动,游山玩水——嗯,应该叫体察民情。

莒州算是孟九成的起家之地,诸多政策率先实施,也是平安时间最长的一地。

尽管因为大形势使然,莒州百姓还称不上富足安康,但相对于其他地区,生活水平却是提高得最快,建设成就也体现得很明显。

只要没有战乱,只要政策合理,老百姓对恢复生产的热情便高涨,这也是信心增强的标志。

“明年开春,便可在全州半数之地种植;如果获得丰收,第二季便能在三州之地广泛种植。”黄先生已经是莒州刺史,殷勤陪同,还做着工作汇报,“一亩至少顶五六亩,如果全部土地都种植的话——啧啧。”

“全部都种土豆?这还是有些不妥。”孟九成想象着桌上是炖土豆、炒土豆、烤土豆的可怕景象,不由得摇头,“土地不用发愁,三州之地也远不是咱们的目标。”

大结大局

在创世发了一本新书《大唐第一全能纨绔》,请大家多多支持。

一轮殷红如血的夕阳悬挂在海天相接的五彩云霞之中,白色的海鸟追逐着兵舰在自由自在地翩跹飞翔。

孟九成静静地站在甲板上,回望着自己曾浴血奋战的大陆,再回首茫茫的大海尽头,心中一股热切象天边的红霞熊熊燃烧起来。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在历史的长河中,几十年,上百年,似乎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但在中华的历史上,一件件大事却被以浓重的笔墨记录下来,让后人记住那走向辉煌的一个个阶梯。

烈武二年(公元一二五四年),烈武帝孟九成亲率大军十万,出张家口,一路北进,于多伦县、锡林郭勒盟两次击败蒙古军,忽必烈为炮火所伤,死于西窜路上,周军遂于当地驻兵,会盟蒙古诸部。

烈武三年,周军分别率兵进驻归化城和嘉裕关。至此,周军已经有了在西北大规模展开军事行动的实力。

烈武九年,黄、淮河道全面治理完成,中河河道也已开挖完毕。

烈武十二年,大周帝国打通了陆上通往印度的通路,周军攻入印度那兰加土邦,迫其土邦领主臣服。

烈武十五年,大周海军攻取吕宋,并开辟了吕宋至中国大陆的固定航线。

烈武二十二年,大周帝国政府出台政策,支持鼓励私人组建雇佣兵团,大周海军攻占星加坡,控制马六甲海峡。

烈武四十四年,烈武帝宣布退位,经内阁表决,遵照《皇位继承法》,排在顺位继承人第一位的皇子孟崇烨登上皇位,年号永进。

船只慢慢启航,山呼万岁的声音已飘渺不可闻。海风卷着波浪冲击着船板,发出“啪啪”的响声,飞溅起银色的浪花,仿佛在和远航的人们告别。

“抓袋鼠,抓袋鼠。”随着稚气的声音,舱门处冒出一个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才九岁的云儿。

小家伙用力拉扯着,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杨妙真无可奈何地出现。虽是年岁大了,但保养得当,更透出一股雍容荣贵的气质。

“皇爷爷,带云儿去抓袋鼠。”云儿笑着,挣脱了祖母的手,飞奔到孟九成跟前,被孟九成大笑着一把抱起。

“抓,什么袋鼠、袋熊,咱见什么抓什么。”孟九成亲了一口外孙女,笑得欢畅无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抱着女儿的年轻时候。

儿女都大了,就象鸟儿要在天上翱翔一样。

开枝散叶,不外如是。孟九成有欣慰,也有惆怅,但这也是他所提倡的。家族观念不破除,如何能够有冒险开拓的精神?如何使华人的足迹遍布世界?

“皇上,起风了,进舱吧!”杨妙真把披风给孟九成披上,撩了撩额边的头发,轻声地说道。

孟九成点了点头,老夫老妻到了现在不容易啊!可他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望着岸边的方向,远处故国的海岸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若朝霞在天空里燃烧(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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