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门猎女》 第1章 猎女林燕娘 ——笃！ 一支利箭疾风般射出！ “噢！噢噢！” 潜伏在草丛中好半天的猎户们欢呼起来，冲下山坡朝猎物跑过去。 这只大山猪少说也有三百多斤重，抬回去可是几两银子！ “咦？怎么还有一支箭？”突然有人眼尖看见另一支箭，不由拧了眉头。 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那是我们村的猎物！”突然从另一边山坡也冲出一群人，大声嚷嚷着。 “你们村？哈哈，请你看清楚！这是我们大溪村林燕娘的箭！” 先冲出来的猎户是大溪村的，突然将野猪翻倒过来，露出两支箭，一深一浅插在山猪身上。 “再看你们杨坪村的箭，斜射过来的刚刚入肉，咱们都是老猎户了，这头野猪到底是谁的箭射死的，不是一清二楚吗！” 大溪村的猎户论着理，纷纷附和着。 但杨坪村的猎户却不认同，纷纷嚷着这头野猪他们盯了半天了，就算一箭射不死也还有第二箭、第三箭…… 两边阵营后面，各站着一个背弓箭的人。 猎女林燕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却已有三年打猎资历，此时一声不吭站在人群后面，目光清澈如山中溪流，模样清秀却不显瘦弱，这是十年练武留下的印证。 而另一边站在山坡上根本没下来的则是一个高壮后生，此时注意力根本不在那头山猪上，而是目光炯炯看着对面的林燕娘。 两村猎户在那儿争执不下。 林燕娘抬头看了看天色，终于开了口，清脆的声音也立刻让对面的后生回过神来。 “大叔们听燕娘一言如何？”林燕娘跳下山坎子缓步走上前。 “大家都在这深山里讨生活，等个大家伙不容易。” “就如杨坪村的大叔们说的，一箭没射死，还会有第二箭、第三箭，可是……咱们大溪村的箭难道就不会有第二箭、第三箭吗？” “所以这样的争辩没有意义，还耽搁了继续狩猎的时间。不如这样……” 听她声音利落地开口提议，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也安静地看着她。 大溪村的林燕娘，可不是普通小村姑，她的功夫是有能力单独狩猎的。 和大家一起行动、合理分配猎物，却是她爹林平安拜托的村里猎户。 “山猪价钱是按二十文论斤称的，这里估个……三百五十斤重吧，七两银子，给你们村三两，我们村四两，大家见好就收吧。” “为何是你们村四两，我们村只有三两？就因为你的箭射得深一些？” 山坡上的后生走下来，目光依然深锁着林燕娘。 “不可否认，这野猪是你们村的人先赶到，这箭到底是你射进去的，还是他们后来插进去的，恐怕只有你们村的人清楚了。” “杨正飞你什么意思！”大溪村这边的后生听了顿时愤怒起来。 这小子不就仗着箭术好吗，却好不过他们村的燕娘，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的箭术，你们都见过的，现在有讨论的必要吗？”林燕娘无奈地撇了下嘴。 “那一两是我多要的，我爹的药钱就靠它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凡在双溪岭讨生活的猎户，谁不知道神箭手林平安的大名？ 可是三年前林平安射老虎时失手，被发了怒的老虎追赶摔下山崖，等其他猎户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腿已摔断。 后来虽说腿还在，却使不上力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林燕娘便接过爹的弓箭，成为一个十二岁的女猎手。 她第一天上山，林平安挨家挨户拜托其他猎户，不求燕娘能打到多少猎物，只求她能平安归来。 后来林燕娘提议，只要遇着大家伙，她射箭，大家合力围捕，一起分钱，小猎物自便。 这样也能团结一心，大家共同进退，在山里不走散就安全得多。 这三年来，大家都是这么配合的，有时候也会与其他村猎户一起行动，分配利益按事先说好的便成。 但像今天这样，一头山猪几乎同时射入两支箭，两支箭分别来自两个村猎手。 而且事先并未谈好利益分配，这就难以说清了。 “行，只要那一两是你多要的，我没意见。” 杨正飞勾了下唇，算是代表了杨坪村，其他人便不再说什么。 但大溪村的人却明白过来。 杨正飞是怕他们欺负了林燕娘，却搞出这么多弯子，看不起他们还是怎的！ “哼，燕娘可是我们大溪村的姑娘！” 立刻就有后生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声，大溪村的人都露出挑衅的目光看了杨正飞一眼。 “六叔，我先回家了，说不定路上还能逮着两只兔子。” 林燕娘不想参与这种两村互怼的行为。 她将铁弓背上，上前把插在山猪身上的箭拔了出来，掏出一块破布擦了擦，随手插入箭筒。 弓箭手水平再高，奈何家穷，这箭总共十多支，可不能弄丢了。 山林中光线暗了些，林燕娘在溪边洗了把脸，然后沿着溪流慢慢走。 她不是想逮兔子，而是想捉鱼。 她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寻找着溪水鱼的踪迹。 “燕娘。”身后传来杨正飞的声音，有些轻，也有些……温柔。 “正飞哥。”林燕娘回头，随意地喊了一声。 “我这儿有两只兔子，给你。”杨正飞从自己的背篓中拿出两只野兔。 “不用了，我想找的是鱼，不是兔子。”林燕娘笑了笑解释。 “我帮你。”杨正飞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不用了，我沿着溪流往山下走，有鱼最好，没有也无妨，天黑前要回家的。” 林燕娘笑着婉拒。 “燕娘……”杨正飞被心仪的姑娘拒绝很不开心。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你已经及笄了，总要嫁人的……” “我的选择不会改变。”林燕娘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杨正飞。 “可我娘已经在给我相姑娘了，我等不起。”杨正飞拧眉很心烦。 “有好姑娘就娶吧，反正你也不会当上门女婿。”林燕娘淡笑一声，转身就走。 “五年后你就是老姑娘了……”杨正飞见她要走，情急地警告。 “到那时就嫁不出去了！你会后悔的！” “……”回应杨正飞的，只有山林间被他的懊恼惊起的飞鸟。 第2章 捡了个男人 山边残阳西落时，山脚下的村庄已早早陷入沉沉暮色中。 “看见燕娘了没有？” “你们都回来了，燕娘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汉子拄着单拐一瘸一跛地走向村口回来的一群人。 “燕娘还没回来？”大家本是有说有笑，此时都不由变了脸色。 “燕娘半个多时辰前就下山了，她说回家路上再看有没有兔子捉。”一个胡子大汉急步上前解释。 他叫林老六，是大溪村猎户中领头的人，也是林燕娘先前喊“六叔”的人。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解释今天打猎的情况，可他们一路回来确实没有看见林燕娘的身影，若她没有回来…… “都别说了，赶紧把猎物送回去，点火把上山！”林老六突然一声吆喝。 其他人便朝家中飞跑而去，不敢耽搁找人的时间。 “平安你别担心，燕娘是往下走的，兴许是找兔子忘了时辰。” 林老六一脸惭愧地看着林平安，林燕娘的爹。 三十六岁的汉子本是打猎好手，可惜三年前那场危险，让他变成了瘸子。 平地走路尚且要拄拐，上山拾个柴都有困难，打猎更不可能了。 也是在那样的困境下，十二岁的林燕娘身为长姐，才会毅然拿起弓箭跟着一群老猎户上山，开始撑起家计。 “燕娘五岁学武，她的功夫早就强过我这当爹的，我到不怕她遇着别的，就怕遇见大虫。” 林平安红着眼眶望向村口，前方就是上山的路。 老虎有多凶猛，或许以前他们也没见过，但三年前他们都遇见了，至今记忆犹新。 很快猎户们都点着火把跑来了，也惊动了村里许多人，都在后面紧张地跑着。 王村长也拖着一条钎担跟了来，他小儿子也是猎户。 大家没有再浪费时间，吆喝着就往山上赶。 火把在山道上连成一条长龙，站在村口的老弱妇孺望见都揪着心。 此时林燕娘正在溪流转弯的另一头，一脸焦急地抱着躺在沁凉溪水中的男人。 她顺流而下时只捉到几条半筷子长的鱼儿，随后就发现了不远处真的有兔子过来喝水，不过看见她立刻掉头就跑。 虽然她拒绝了杨正飞送的兔子，但不表示她看见兔子不想捉啊。 于是将鱼往背篓里一丢，就追兔子去了。 结果没跑多远就让一棵树后伸出来的长腿给绊倒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还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林燕娘有气无处飚，然后发现那男人模样清俊斯文，但衣襟脏污、一脸胡茬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过了，想必是落难之人。 等靠近些就发现他一身热烫、烧得不轻。 再一检查，双目紧闭、嘴唇泛黑、内息紊乱、腿上有伤。 若是不理，不死也会喂野兽。 林燕娘动了恻隐之心，将随身竹水筒拿出来，喂他吃了一颗猎户专配解毒药丸，又灌了几口水。 再用小刀给他将腿上伤口划开放出黑血，撒了许多刀创药。 掀开他的袍摆本想扯块中衣布包扎，结果发现他的中衣也很脏，最后只得一脸心疼地撕了自己的细棉中衣。 包扎之后替他拿了脉，脉象依然紊乱，呼吸还是很粗重。 无计可施，扭头看那溪水流淌，便将他半拖半抱弄到溪边，利用清凉的溪水降温。 因他中毒又放了血，不敢将他扔进顺着往山下流的溪水中，而是弄到了拐弯处一条断流附近。 这样也偏离了下山路线，村里猎户们下山时便没有看见她。 可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了，男人还没有醒过来，她也不能回家去，怎么办？ 山下喊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林燕娘急得额头冒汗。 她不能将人丢在这里不管，可若是让人知道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这里呆着，像什么样子？ 林燕娘没有办法了，只能将上身泡在溪水中的男人往回拉扯，想将他先藏起来，应付了村里人再说。 谁知那男人却突然醒了过来，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刚睁开的冷傲星眸却随着剑眉微拧……又闭上了。 格压在林燕娘脖子上的胳膊，也因为男人的再次昏迷而松开。 身上的重量压得林燕娘差点闭了气。 更该死的是，男人冰凉的唇自她的唇瓣上扫过，滑向耳畔，鼻息却平稳了许多。 “燕、燕、燕娘？” “你！你！你！” “你竟然……” “哪里来的男人！” “姐！姐！” “姐！呜……” 林燕娘刚缓过气，正抬手要推开身上的男人，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就来到了面前。 “……”林燕娘扭头看过去，顿时欲哭无泪。 ——林燕娘捡了个男人回家。 这消息随着猎户们下山，根本不用传播什么，就在村口聚集等待的村里人惊诧、狐疑的目光下，已成事实。 昏迷中的男人是林老六背下来的，尽管林燕娘解释了原委，但大家的反应却是很沉默。 最后林燕娘也沉默起来。 只有两个弟弟一左一右紧紧牵着她的手，一直在追问那男人的身份、来历，为什么受伤了…… 林燕娘自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村里人嗡嗡地议论声，从村口一路跟到家中。 征得林平安的同意，林老六把昏迷的男人背进西边放杂物的偏屋，放在草堆上。 王村长领了村里郎中过来。 “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怎么伤得这么重，会不会死啊？” “应该不会吧，在山上可是能把燕娘扑在地上，有力气呢……” 想到山上的事，一同上山寻找林燕娘的人，便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这事要传了出去，燕娘还怎么见人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担忧地朝站在偏屋门外的姑娘望过去。 “哎，你有没有发现，燕娘那衣衫有些不整齐？” “是吗，她哪趟下山不是乱七八糟的？还脏死了！” “嘘，你们别猜了，小心让别人听见，那汉子腿上绑着的不是一块布呢？” 眼尖的妇人打断身旁交头接耳的两个妇人，却加入了议论的队伍。 “诶？难道燕娘撕了自己的衫子给野汉子包扎伤口了？” “那野汉子当时是清醒的么？燕娘问清楚他是谁了吗？当时发生啥了……” 两个妇人大吃一惊，于是不明来历的男人，直接变成了野汉子。 第3章 野汉子 院子里嗡嗡的议论声响着，林燕娘连头也没回。 会弄成这样的局面，她在山上时就知道了。 谁让那时，她会好死不死就被一个昏迷的男人扑倒在地呢。 还让村里那么多人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也看见了。 “燕娘，有方郎中在呢，你别担心了，过来洗把脸，歇一歇。” 林燕娘的娘亲林宋氏走过来，把林燕娘拉去厨房那边。 厨房门口一只木墩上，搁着一只小木盆，一条灰白色帕子搭在盆沿儿上。 林燕娘在溪边洗过脸，此时并不狼狈。 只是拖抱昏迷男人时，身上沾了尘土，被男人扑倒在地，头上又沾了几片树叶。 尽管她解释了怎么回事，但那一扑，将所有真相都给淹没了。 真相变得不重要。 林燕娘见娘打的是热水，没有说什么，就摘下牛皮护腕，将袖口卷了卷，拧了热帕子敷脸。 温暖的帕子盖在脸上，脸上才露出疲惫之色。 这是当着爹娘和弟妹们不敢流露出来的情绪。 她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本该是说亲论嫁的年纪。 但猎户的女儿最好嫁的，还是同样当猎户的后生，一般种田人家，都不敢要她。 但猎户之中，有人惧于她的身手、有人畏于她的冷漠、有人喜欢她却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杨正飞，是年轻一辈里最明白表露心意的后生，但他却想将她娶回杨坪村去。 而她若招不到上门女婿，就只能等五年后再嫁，因为她的弟弟，最少得五年后才能撑起这个家。 因而，亲事根本谈不下去。 作为穿越者，这年纪她也根本不想嫁人，没人说亲更好。 但，不想说亲和坏了名声，是两回事。 今天她被男人扑倒在地，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以后名声…… 怕是谁也挽救不回来了。 名声坏了，她也不在意。 但她在意的是，娘亲会因她的事而担心、难过、受到委屈。 她会连累整个林家二房，在村里、在亲戚当中都抬不起头来。 “哎！你们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不是说燕娘救了个男人回来？”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尖锐的大嗓门。 林家大房林姜氏风风火火地跑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把锅铲。 “怎么回事？那男人长啥样儿？有家室吗？没占燕娘便宜吧？” 随着林姜氏大刺刺地问话声，院子里瞬间如点爆的烛花，闪了又闪，议论声更是嗡嗡地此起彼伏。 有人埋怨林姜氏说话不过脑门，有人附和林姜氏的疑惑，有人用眼白看着说话刻薄的林姜氏…… 林宋氏站在厨房门口，两手垂立在裙边，紧紧握成拳头。 但她没有冲出去和大房嫂子争辩，只是眼眶红了又红，满心愁苦。 身旁传来急促的气息，让陷入沮丧中的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扯下覆在脸上的帕子。 “娘，这事我会处理。”林燕娘首先安抚娘亲。 “大伯娘，又不是你嫁女儿，你急啥！” 林燕娘大步走向院子，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如山溪般的清冽。 “哟，燕娘你这是啥话啊，你的事儿，大伯娘还问不得了？” 林姜氏嗤笑一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瞧你娘把你教成什么样儿了，跟个野丫头似的，难怪能遇到野汉子，很配啊！” 林姜氏从议论声里立刻就听出了一些事情，她面带讽刺地看着林燕娘。 “把衫子扯破了给野汉子包扎伤口？你一个女猎户，还真是心善哪，还是说……看中野汉子了？” “呵呵，什么是野汉子？大伯娘很有经验嘛。”林燕娘冷笑，又向前走了两步。 她浑身散发着冷意，在身周带起一片肃杀之气，四周的妇人不知怎地竟是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我出身良善之家，打猎是为了谋生，并不比你们在家绣花的女子差，大伯娘如此看低女猎户，别来我家讨野味呀！” “还有救人这事，谁没个出门在外时，谁没个落难无助时，你见死不救是你的事，我林燕娘没那么狠。” “但是救个人，却要遭到他人嘲笑，还要被大伯娘你、一口一个野汉子地骂。” “谁该给你骂？救人一命的我？还是落难在此的那位壮士？” 林燕娘每质问一句，就朝林姜氏踏出一步，不紧不慢，却目光冰冷、气势凌然。 林姜氏脸色白了白，情不自禁往后退着，一时眼神两边飘，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我是你大伯娘，好奇来看看啥情况，问你几句，你就要撒泼么！心虚了吧！” 林姜氏退到了院门口，色厉内荏地反吼了回来。 “真是晦气！你这么心善的人，咋教养这么差呢，连大伯娘都骂，难怪嫁不出去！” 林姜氏说完，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她手中挥舞着锅铲，却不敢打向林燕娘。 毕竟当年，林燕娘拿刀架她脖子上的经历，至今犹如在眼前般清晰。 “呵呵，一院子的人，咋就骂你呢，还不是你为老不尊，说话刻薄野蛮！” 林燕娘冷笑一声，便转身往回走，懒得理睬找事的大伯娘。 她不是娘亲，若被这种人找茬，她一定会怼回去，怼到对方不敢再开口。 当年亮出刀子，就表达了她的态度。 “我呸，是不是野汉子，咱们走着瞧。” 林姜氏朝着林燕娘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悻悻地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再张牙舞爪了。 院子里因为她这一闹，嗡嗡的议论声又起…… 这时偏屋门口传来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地看向走出来的人。 “得亏燕娘放了毒血救治过了，不然老朽也回天无术。” 村里郎中走出来，一边盖上药箱一边看了林燕娘一眼。 “我已给他服了清毒丹，只要今夜撑过去，再吃两副药养养，便会无碍。” 村里郎中说完，便有些沉默地看着林燕娘。 “方四伯，我今天还没拿到钱，明天去给你可好？”林燕娘知他意思，无奈地征询着。 “哟！没钱还救人，林燕娘！你一个女猎户突发善心很奇怪呀，真的不是野汉子？” 突然，跑出门的林姜氏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跑得气吁吁的老太太。 第4章 上门女婿 “平安，那壮士的伤口重新包扎了，最好别让他躺那儿，屋里灰尘多，容易感染。” 方郎中拧眉看了一眼挑事的妇人，便转头吩咐林平安。 “虽说要看他能否撑过今夜，但还是要有人照顾着，怕夜里发热，若是醒了过来，就进些汤水，绿豆粥也好。” “好、好。”林平安一一答应着，脸上却愁苦得不行。 救人一命，自然是不能撂手不管的。 但是…… “好什么？燕娘那个蠢丫头不懂事，你个混帐也拎不清吗！” 林老太太跑进院子里喘了几口气，立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平安就骂开了。 “你自己是个药罐子，婆娘又是个没用的，欠了多少医药钱，如今还要给野汉子花钱治病，你是发财了还是捡钱了？” “娘！”林平安拧眉不悦地喊了一声，想制止娘那些难听的话。 “别喊我！”林老太太声音尖锐，“家里穷得叮当响！饭都没得吃了还做这冤枉事！” “依我说，赶紧把那野汉子赶出去！别让他死在你家里头，你闺女更嫁不出去了！” 有老太太在前面发威，林姜氏躲在身后洋洋得意地看着抹泪的林宋氏，还有脸都气黑了的林燕娘。 “哎哟我的娘诶，燕娘现在这样怕也是嫁不出去了啊，听说她在山上就和那野汉子……” 林姜氏心里爽气，立刻又嚷开了。 “什么？做了什么？”林老太太茫然回头。 她还只听说林燕娘从山上救了个将死的野汉子回来，请了郎中，就急冲冲跑过来了。 “让大伯娘操心了，屋里那汉子，就是我林燕娘的上门女婿，你若再敢说他一个‘野’字，我就拧了你的脑袋！” 林燕娘双拳紧握，克制着汹涌怒气，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随着她的话，院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她。 “哎？哎！你们听听！你们都听听！林燕娘她刚才说什么啦？是不是我耳背听错啦？上门女婿啊！” 林姜氏回过神来，猛地拍了下大腿，手指着林燕娘，扭头看向院子里许多人。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目光更是亮闪闪不怀好意。 “呵，上门女婿也是女婿，如今我林燕娘有主儿了，到是大房堂姐，何时坐上花轿风光出嫁呢？” 林燕娘一声冷笑，说出的话也如冷刀子一般，狠狠刺向林姜氏心头。 林姜氏自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连生了三个丫头。 但她因生下林家长孙，得了老太太的偏爱，仍是处处都要压二房林宋氏一头。 可大丫头林金花已经十六岁了，还没说到亲事。 林姜氏急得不行，每每看到粗野的二房林燕娘，都要找茬吵上几句，才能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快。 林燕娘知道这位刻薄大伯娘的痛处，自然要狠踩一脚了。 “你！你这个野丫头！捡来的男人靠不住的！谁知道哪天就把你弃了！到时你就哭吧，再也没人会要你！” 林姜氏被讽刺得跳脚，指着林燕娘破口大骂。 “呵呵，大伯娘还是多操心些堂姐的归宿吧，希望她能嫁个有钱主儿，一辈子受到宠爱，不要被弃啊！” “我林燕娘被不被弃，都能凭着打猎手艺养家糊口。” “娇滴滴的堂姐若是被弃，会不会哭啼啼回家？会不会吃着娘家饭干等着再嫁好人家啊？” 林燕娘也说得刻薄，顿时让林姜氏变了脸色，怒指着她。 “你个两手沾满血腥的粗鄙丫头！你也就只能捡不明来历的野汉子嫁了！” “咱们大溪村谁敢要你啊！咱们双溪岭十里八村也没人敢娶你……啊！” 难听的话被最后一声尖叫掩盖，众人皆是惊骇地瞪着冲过来的人。 林燕娘如风一般刮到了林姜氏面前。 拉弓搭箭十分厉害的手，此时却紧紧地掐着妇人的脖子，目露凶光仿佛真要杀人。 看热闹的人并没有走，王村长和方郎中也还站在屋檐下，林平安和林宋氏也没眼瞎……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院子里鸦雀无声。 “你再敢在我家嚣张，小心我弄死你！” 林燕娘的声音低沉而显阴森，目光紧紧攥住面露惊慌而面红耳赤的妇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人会怀疑她的举动，没人会当她是闹着玩儿。 这可是个射杀猎物毫不犹豫的主儿！ “燕娘！你快放手！” 林平安猛地回过神来，他惊吓地大喊一声，也连忙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赶来。 “燕娘你先放手，有什么话不能好说。” 王村长也惊吓地跑了过来，和林平安一起扣住了林燕娘的手臂，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林姜氏似乎还想骂人。 但急促的呼吸声却让她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最后只剩下“啊、哇”的焦急嚷嚷声，她的眼中终于有了恐惧之色。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一脸惊恐地瞪着林燕娘。 这丫头是真的敢杀人！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生起这个念头。 “哼！”林燕娘突然一声冷哼，便松开了手。 松手之时顺势将林姜氏往前一推，将之轻易推跌在地上。 “我说过的话你最好记住了，若是再敢招惹我，下次可没人救得下你！” 明明只是吓吓这妇人，自然不会真的弄死她，但话里意思却不能表现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林燕娘是真的要杀人，是她爹和村长把人抢下来了，才没有杀成。 虽然危机已解，但众人松一口气的同时，看着她的目光却更是惊惧不安。 仿佛她是一个大杀星。 林燕娘淡扫一眼，对众人的态度却满不在乎。 她转身走去杂房，看那被搁在草堆上的男人，经过方郎中救治之后，虽未醒过来，但气息却平稳了不少。 想到方郎中的叮嘱，林燕娘喊了两个小弟过来帮忙，将人扶到她的屋里去。 她的这一举动，再次让村里人惊讶。 这是真的要当上门女婿呀，万一……没熬过今晚不是…… 众人下意识想到这个后果，竟是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将这担忧说出来。 不吉利。 “燕娘！”林宋氏猛地拦着路，目光惊恐地看着大丫头，已是泪流满面。 这个傻孩子啊，她怎么能胡乱找个上门女婿…… 第5章 他醒了 “娘，这是我的缘分，只要人不死，没什么好怕的。” 林燕娘微微一笑，目光决意地看着娘亲。 “可若是、若是……”死了呢。 “放心吧，刚才我看过了，他的气息都平稳了，命大着呢。”林燕娘又扯出一丝淡定的笑容，安抚着娘亲。 “可、可那也不能、不能搬你屋里去呀，这不还没成亲呢。”林宋氏脑子一片混乱，却仍是记得分寸，不肯让开路。 “把人抬到灿儿和杰儿屋里。”林平安拄拐过来，喊了两个猎户过来帮忙。 他们东厢只有两间茅草屋，一间是两个儿子住、一间是两个女儿住。 人不能送到女儿屋里，当然是送到儿子屋里，才不会让人闲话。 西厢则是两间杂房，环境是不适合一个昏迷伤患住的，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谁让这人是燕娘捡回来的呢，也不能往别人家里送。 林平安板着脸张罗着，不看林燕娘。 林燕娘见爹这表情，这才妥协。 小兄弟连忙将炕上收拾了一下，腾了一块地方出来，让那汉子躺下。 林平安感谢了帮忙的猎户，又出去让大家都回去，又叮嘱老六跟进猎户分钱的事情。 不用他解释，大家也明白为何这般急，林老六连忙答应着，就领着一群猎户先走了。 他们一走，其他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就议论着往外走。 林老太太还想骂几句，但在王村长的怒视下只得歇了心思，朝还坐在地上一脸惊吓爬不起来的林姜氏“啐”了一口。 “没用的货，还不赶紧回去！” 林老太太骂完，扭头就一溜烟地跑了，二房里那些穷货，她也懒得管了。 林家二房终于安静了下来，林宋氏过来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 “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林平安点点头，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林燕娘：“去吃饭。” 林燕娘不敢再说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躺着没有知觉的男子，眉头微微一拧，心里也有些不安。 万一真的…… 希望他挺得过今晚吧，不然她的名声可真的坏了，对家里可是个糟心事儿。 晚饭是些粗粮杂食，但桌上除了一碗红薯叶，却有一碗鸡蛋摊的蛋皮汤，算是家中的主要营养来源。 林燕娘今天的小猎物都交给林六叔帮忙拿去卖钱了，因为又到了要付药钱的时候，能赚一个算一个。 在溪边到是抓了几条半筷子长的小鱼，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能把空篓捡回来就不错了，哪里知道鱼跑哪儿去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了饭，林燕娘看了看小锅里煨着的绿豆粥，就打了一盆热水端去小弟们的屋中。 男子躺在炕上仍是没有动静，但气色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林燕娘心头稍安，连忙拧了帕子为他擦拭手脸，这时大弟林灿大步走进来。 “姐，我来吧！” 似乎生怕姐姐不肯，林灿反应有些激动地夺过了林燕娘手中的帕子，就靠在炕边给那陌生男子接着擦拭。 林燕娘挑了下眉，有些无奈地默认了，站在一旁指挥他给男子把脖子也擦了擦。 而她几次想要伸手摸一下他的身上，想要找一找他的身份和差点死在那里的原因。 但想到爹爹的严肃、娘亲的泪眼、小弟的防备，只得作罢。 还是等这男人醒了，让他自己说吧。 “姐姐，喝茶。”这时小妹林雪跑进屋里，就扶着门框站在门槛上喊着。 身后是端着一杯茶过来的二弟林杰。 看着下个月满十岁的大弟、中秋之后满八岁的二弟，还有四岁的小妹，林燕娘目光闪了闪，连忙接过茶碗，掩饰地垂眸喝了一口。 “这里我看着就行了，你们赶紧去洗漱，带着雪儿。”将茶碗递回林杰，林燕娘吩咐着他们。 支走了弟妹们，林燕娘在炕边坐下，蹙眉看着男人的脸。 陌生的男人、陌生的模样，虽然邋遢，但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他们这里的人，甚至可能不是镇上的人。 想到之前跟大伯娘叫板，竟然将“上门女婿”的身份就安在了这男人身上，现在想来不禁懊恼。 她太冲动了。 正思绪迟疑间，炕上的男人突然拧了拧眉，有些干枯的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痛苦地哼了一声。 林燕娘目光倏地转向男人，有些不可思议地闪耀了一下。 他醒了。 “灿儿，快倒碗茶来！”林燕娘想到什么，突然跑到门口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林灿就送来一杯茶，以为是姐姐还要喝。 林燕娘却拿手指沾了茶水，轻轻拭在男人的嘴唇上。 男人没有睁开眼，却下意识地微微张了唇，又发出一声像呓语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水”？ “你醒了吗？我喂你喝水，张开嘴。” 林燕娘见状连忙凑过去一些，单臂扶起男人的头，将茶碗凑近男人。 但男人却不会动嘴喝，林燕娘费了些功夫，总算让男人咽下了茶水。 林灿在一旁帮忙扶着男人的头，好奇地看着，忍不住问起来。 “姐，你是怎么遇到这人的？他当时昏了没有？” “我当时逮兔子呢，就被这人从树下伸出的脚给绊了。”林燕娘想到当时的情况，不由抿唇，心里有些气闷。 “他绊你？”林灿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了姐姐一眼。 在他心里，姐姐可是武功高强，双溪岭没有哪个是她对手。 “他昏迷了，靠在树后，我没注意。”林燕娘有些尴尬地别开目光。 她竟然让一个昏迷的人给绊了一跤，还被压倒在地，可真是阴沟里翻船。 可是村里人如何会信她的无辜？此时外面还不知道怎么传她闲话呢。 姐弟低声说着当时的情况，还在慢吞吞似乎依靠本能在喝水的男人，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他喝水的动作比刚才的被动多了些力气。 林燕娘垂眸，忽然说道：“你若醒了就睁开眼睛，我们不是坏人。” 所以，醒了就莫要装蒜。 似乎听见了她的话，男人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深邃冷然的星眸便缓缓睁了开来，目光慢慢向旁边转了转。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林灿在一旁见了不由大喜，有些激动地喊了起来。 但是，男人的表情却似未受影响，有些迟缓、有些茫然。 第6章 失忆了？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男人目光转了转，打量了身旁的两人一眼，声音有些嘶哑。 他动了动手似乎想要撑起身子，但伸出的手却碰到了腿，不是他的。 微微转头看向手碰到的地方，目光慢慢向上，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山野女子。 她一身粗衣、梳妆简洁难辩雌雄，若非五官秀丽、小脸清雅，耳垂还戴着小巧的银制耳钉，都要分不清她的身份。 男人眉头皱了皱，默默收回打量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一个笑容僵在脸上、眼中还透着关心的小少年。 失忆了？ 林燕娘看着反应迟钝却仍是防备地打量自己的男人，也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下可难办了。 若男人记忆健全，至少能将他的身份来历说清楚，并且正常考虑要不要做她的上门女婿，或是不能。 可现在若是失忆了，所有的判断都会出现差错，就算现在可以达成她的愿望，以后也会隐患无穷。 “别告诉我你失忆了，你可没有可致失忆的内外伤，不过是在山中受了些小伤罢了，已经治好了。” 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捡了这么个麻烦回来，林燕娘冷下脸色，说话可不中听。 “我失忆了吗？”男人目光一闪，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有种别样情绪，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呲牙低呼了一声，“疼！” “知道疼还拍？是不是傻啊！” 林燕娘忍不住骂了一句，就将男人搁平在炕上，她下炕理了理身上的男式女装。 她十二岁就接过爹的弓箭成为一个猎女，为了行动方便，她只要去打猎就会穿上短打衣裤。 除了衣料亮色一些，衣襟、袖口、衫摆绣了些小花，看着与其他猎户没什么两样。 她从小穿到大，因着练武的关系也早就养成了爽朗利落的性格，便是彻底扮个男装出门，也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刚才她却从男人打量的目光里看到错愕与难言的情绪，似乎在嫌弃。 这让她心情有些不好了。 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穿越在一个猎户妻子的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成为这户人家的长女、长姐。 打小跟爹习武，也将自己上辈子所学渐渐施展出来，爹很高兴她习武的天赋。 村里人也相信她是打小习武的关系，成为一个武艺高强、箭术高超的女猎户，不但继承了爹的衣钵，还青出于蓝。 可是村里人一边同情她、一边畏怯她，甚至有人嫌弃她粗鄙。 可那是村里人，她不在乎。 一个要做她上门女婿的男人，她刚救回来的男人，却露出了那样嫌弃的眼神，这让她没法接受。 “灿儿，去和爹娘说一声，这人醒了，看绿豆粥熬好没有，端一碗过来给他吃。” 林燕娘整理好衣裳、也收敛好心情，再抬头时却是吩咐大弟。 林灿没有多想，立刻就出去了。 很快屋外就传来林平安与林宋氏惊喜地询问声，脚步声也立刻就朝这边走来。 一家人都很高兴，因为这男人醒了就意味着活过来了，救活了一个人，是行大善。 这时候他们到是没去想过此人是否会是自家女婿的问题，只希望这个人不要死。 屋内，林燕娘板着脸看着炕上躺着的人。 目光相碰，微微蹙眉。 她的目光有些冷，如双溪岭深处那清凉的水流。 他的目光却有些幽深，如暗夜隐于云中的星辰。 “你是谁，哪里来的，为何倒在山林中？” 怕爹娘来了不方便，林燕娘来不及想其他，立刻开口，想要先问出点什么来。 “刚才在下也问过，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男子的声音比刚才恢复了些，没有那么嘶哑了，却依然神情茫然地看着林燕娘。 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失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还知道刚才问过什么，知道借此回避别人的问题。 这就说明，就算失忆了，智商也没倒退。 林燕娘眉头微松，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和缓了些。 “这是我家，是我在山中救了你，也因为救你而坏了名声，你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吗？”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微微发沉，盯着男人诧异的脸色，不禁握紧了拳头。 真想揍死他！ 若不是他，她何至于沦落到这般被动的地步？ “多谢姑娘相救，只是不知如何就坏了姑娘名声？姑娘又为何在山中？” 男人本在沉默，似在思索什么，眼角瞥见炕前的山野女子渐起的杀意，连忙开口。 “哼，本姑娘是猎户，在山中自然是打猎，好心救你，却被你扑到在地，好巧不巧地就让找寻的村中无数人撞见。” “本姑娘年方十五，不嫌弃你一把年纪，若你家中无妻妾名份，那就立刻马上对本姑娘负责，若有心仪女子尚未过门，那就赶紧断了对方念想！” “本姑娘于你有救命之恩，又被你连累在先，于情于理你都应给个公道，本姑娘也不介意棒打鸳鸯赶走你两情相悦的女子。” “当然……”林燕娘急急一通话说到这里，终于顿了顿，目光微闪，说出她真正的算计。 “若你能给出千金或白银万两，也能了结本姑娘的救命之恩，本姑娘看在金银份上，也可不纠缠于你，否则……” 她说到这里突然两手一抬，捏起了手指，指骨微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男人依然躺在炕上没有动，表情从茫然渐渐转为深沉，一双目光带着几分凌冽之气定定地看着她。 林燕娘神色坦然而带着一股匪霸之气，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 男人还没有说话，门口就传来林平安欢喜的声音。 “燕娘，他醒过来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再请方郎中来看看？” 林燕娘扭头看了一眼拄拐而来的爹，连忙往炕边一坐，动作迅速捉过男人的手探了下脉，便露出了笑容。 “爹，他醒了，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弱，想来在山中迷了路没有好吃好睡吧，养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平安笑着便走进了屋里，一脸关切地看着男子。 “壮士你怎么称呼？怎么会在山里迷路了？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第7章 他的名字 男人的手还被林燕娘扣着脉门，哪敢乱说话？ “多谢搭救。”他道了谢便识趣地回答着林平安的问题。 “在下云三，忘了为何会在山中迷路，但在下依稀记得是从关内来的，来做什么……”他似乎拧眉思考了一下，却摇了摇头，露出沮丧的表情。 “在下头疼，一时真记不起来了，就记得在下是云三，关内来的。” 有名字有来处，也不算来历不明了。 林平安点点头，连忙安抚道：“想来是受伤的原因，你别着急，先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平安说着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不动，只得开口：“燕娘，既然云三已醒，你也累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去。” 岂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救人是没办法，现在却不能仗着这份恩情要挟对方，上门女婿一事，断不能提。 林平安腿脚不便走得慢，跟着他来的林杰和林雪又不懂大人的心思，只是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没有多想。 林燕娘却是在他们进屋之前，把那些话已经说完了。 “知道了，爹，不过这人毕竟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灿儿和杰儿也不要睡在这里吵着他休息了。” 林燕娘目光冷冷警告地瞥了炕上男人一眼，转头看向林平安时，神情便温暖了几分。 这个叫云三的男人浑身都是秘密。 若先前送进她屋里，她至少还能警醒一些地防备，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将弟弟搁在他身边的。 “粥来了。” 林宋氏端着一大碗粥高兴地走了进来，先朝炕上的人看了一眼，目光一转便征询地看向林平安。 她不知道这人能不能起身，这粥要怎么吃。 “我来喂吧。”林平安立刻走到炕边坐下。 又喊了两个儿子过来帮忙，拿被子垫在云三身后，撑起了他的身体，这样喝粥就方便多了。 “你怎么还不走！赶紧洗洗睡去！”林平安正吹着粥，一抬眼看到大丫头还在一旁杵着，顿时沉下脸色。 “知道了，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困，浑身是劲一拳能打死一头大野牛！” 林燕娘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往外走时，突然转身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再次警告地瞪了炕上男人一眼。 叫云三是吧？ 一听就知道他的名字不是真的。 但这已不重要了，回头若能从他身上弄点银子出来，她被迫承受的名声问题，她因此受到的委屈，也是可以忍下的。 这么想着，她便往外走了，去厨房里打水回自己屋，准备泡个澡。 云三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山野女子出屋，直到看不见时才收回目光，看着已送到面前的那勺热粥。 他不习惯被人这样喂食，便撑了撑身子想要再坐起来些。 “你别乱动，小心身上的伤。”林平安连忙喊道。 “我自己吃吧。”云三客气地说道。 顷刻间他已经将身子撑起了些，身后堆着一床薄被和两个硬枕头，虽然不舒服但他忍住了，伸手接过了勺子。 “爹，我来端碗吧。”林灿过来一看，立刻要接过粥碗，不让爹太辛苦。 林平安见那壮士醒过来后明显恢复了很多，也就没说什么了，将粥碗交给大儿子。 他腿脚不便，侧身坐在炕头不好着力，其实也很辛苦。 “多谢。”云三连忙向林平安道了谢，目光自他腿上扫了一眼，立刻又舀了一勺粥。 他在山中奔波两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一碗最简陋的清粥，略微裹腹也好。 “壮士，你可想起来在山中遇到什么危险？” 林平安拄拐在林杰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打量着云三，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 “……”云三目光一转，又露出思索的神情，却道，“不记得了，或许之后会想起来。” “那你稍后还是想想吧，你只有腿上一处外伤，是毒箭所致，我们猎户虽常在山中走，但从不对猎物用毒。” 林平安道出实情，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三，充满了审视。 他们大溪村位于双溪岭下。 双溪岭则是白花山的一部分，白花山侧另有一座野猪岭，野猪岭另一头通往北漠地界。 双溪岭有地下看不见的河，水流自山岭深处蜿蜒而下形成两条溪流，一条留向大溪村、溪下村和鲤鱼嘴，再回旋流向野猪岭那个方向。 另一条则留向另一边的李公坳、杨坪村和夏家畈方向。 而他们这里，不管是白花山还是双溪岭、野猪岭，都位于东黎北关外。 他们距离最近的镇子是三岔口集，是关外唯一的一座热闹小镇，附近有东黎、北漠、北苍的百姓往来通商。 刚才云三说过他是关内来的，那就不是三岔口集的人。 一个关内的人为何孤身出现在双溪岭？还受了毒箭之伤？ 林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不能将燕娘嫁给这样的人。 “多谢相救，在下不是坏人。”云三抬眼与审视的汉子目光相视，连忙说道，也是在解释。 但他知道，自己这解释说服不了任何人，就连那山野女子都再三警告他…… 再次垂眸，吃完半碗粥后，云三再次开口，似乎是刚想起的一些记忆。 “我好像记起来，我是初次出关想要去北苍收些皮毛，半路遇到了匪徒追赶，马和行李都丢了，逃进了山里，迷路了……” 似乎想到那时的惊险，他脸上露出一瞬惊骇慌乱的神色，又有些隐忍地垂下了眸子。 忽然，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只瘪瘪的钱袋。 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又似松了一口气。 “还好随身留有一些银两，虽说不多，但……”他将钱袋递给林平安，一脸歉然地解释，“不敢做酬谢，就付医药费吧。” 从林平安说到他是中了毒箭时，他就知道，能救回来必然不是一杯水、一碗粥能做到的。 “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出门在外又落难，也不容易，以后回家也要盘缠。”林平安却摇头不收。 “他回家是以后的事，现在诊费、药钱，可都在方四伯那儿记着帐呢，他既有钱，自己付帐是应该的吧。” 门外突然传来林燕娘的声音，话未说完人已到了炕前，劈手就将男人手中的钱袋夺了过去。 第8章 悍女！ 云三表情僵了僵，看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面前的山野女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林燕娘刚刚洗过澡，一头半长头发湿漉漉地随意披散着，脖子上还搭着一条半湿帕子。 看来她是刚沐浴完出了屋子，就听见隔壁屋里传来的云三的话，立刻就冲进来了。 钱虽不多，但能减轻一些她家的负债压力，她心中的怨气总算能消散一些了。 云三突然垂下眸子，敛去眼中异样神色。 见识了她的凶悍，再见识了她的爱财，他心里突然有些回过味儿来。 她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要他负责、什么要他娶她为妻，都是在为那千两金或是万两银做铺垫？ 要钱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燕娘！”林平安见大丫头这样行为，顿时羞红了脸，生气地瞪着她，“把钱袋还给云三！” “不用。”云三连忙阻止。 再抬眼时，目光扫过虎着脸不高兴的林燕娘，又道，“燕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却欠燕娘一个公道。” “谁准你叫本姑娘名字的！”林燕娘却恼火地打断了云三的话，怒视着他。 若不是爹娘还在这里，她早就跳上炕去，揍死这家伙！ 一个失忆的人也敢胡言乱语！ “在下家中行三，因为一些原因并未娶妻，也无妾无婚约在身，若是在下的原因导致林姑娘……失了清誉，在下……” 云三连忙识相地改口叫了林姑娘，林燕娘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但立刻又拧起了眉头瞥着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了捏。 “说起这事儿……”这时林平安开口了，一脸无奈又为难地表情看着云三。 “燕娘在山中打猎回来路上，救了你，却阴差阳错发生了些事情，导致上山寻她的村里众人，都看见你将她扑倒在地。” “旁人闲言恶语，燕娘自是百口莫辩，她年幼无知一时冲动，就当着村里人的面儿，说你是上门女婿……” 林平安将事情经过简单解释了一遍，这才摇头道：“经过便是如此，到不是要以救命恩情威胁壮士允诺什么。” “壮士也别怪燕娘态度不好，她……其实也委屈。” 林平安心疼地看了大丫头一眼，却不能不说道，“上门女婿一事，切莫在意，你养好身子，尽可离去。” “爹！”林燕娘不乐意了。 “我不要他负责，但我名声受损是事实，若不赔偿些银子，叫我如何在村里堵了那些长舌妇的嘴？” 她的计划当然不是趁机招个男人回来，而是借此施压，从这男人身上抠些银两，做为补偿。 这样她对村里人也好解释，总好过什么也没落着，平白让人嘲笑。 只要想到大房里那刻薄恶毒的婆媳，她心里火就蹭蹭的，想要揍人！ 看她又开始捏拳头，眼中冷意凌然、杀意翻涌，云三抿了抿唇，垂眸暗想：真是个悍女！ “如此，我们就从长计议吧，我这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云三略一思忖，决定先搁置争议。 “也好，你莫要多想，安心养伤便是。”林平安见大丫头反应激烈，知道事实如此，心下难受，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此事除了从长计议，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宋氏抹着泪，并没有开口，只是这个难题却如大石一般压在心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爹，娘，咱们都出去吧，让这位兄弟歇歇。”林燕娘见娘又在难过了，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也就无心再呆下去。 这次她没有再用警告的眼神去看云三，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将坐在门槛上的小妹抱了起来。 回到自己屋里，就着自己用过的水把小妹刚又踩脏的小脚洗了洗，就丢到炕上去。 等她把水往外倒时，就见爹娘已从隔壁屋里出来了。 娘看到她欲言又止，最后低了头往厨房那边走去。 “爹，你劝劝娘别这样了，咱们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旁人要说坏话、要捅刀子，咱还能阻拦得了？” “咱们的日子也不是为旁人过的，她难过，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 林燕娘见爹还站在院中，正抬头望着天，五月的星空璀璨，也照亮了他们的院落，不用点灯也能看见。 她走过去低声说道，既是劝娘、也是劝爹。 她对此事不在乎，也豁达，所以不用为她担心了。 林平安回过神来缓缓转过目光看向她，半晌点头道：“我家燕娘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不管别人如何说你，你都是爹娘的好丫头！” 林平安说完，也去厨房了。 林燕娘没有立刻离开，她也抬起头看向那片星空，突然有云团飘来，遮去不少星子光辉，院中便暗淡了几分。 她思索了一下爹刚才的话意，想到先前在屋里时，爹对那云三说过的话，便有些明白爹的心情了。 爹是宁可顶着村里骂名，也不同意上门女婿之说，因为爹也意识到那云三来历不明吧？ 云三…… 林燕娘缓缓转身，看着小弟们屋里亮着油灯，两个小弟正在屋里照顾云三喝粥，她将两手负在身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迈出。 “杰儿，过去那边收拾一下地方，你先带妹妹睡，很晚了。”林燕娘站在门口，便将靠在炕边好奇看着云三的小弟支走。 林杰扭头看了姐姐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云三，目光再与哥哥交汇了一眼，这才安静地出去了。 “灿儿，去给云三倒杯温热的茶来，他喝了粥想来会渴，现在不渴夜里也会渴。”林燕娘走到炕边，又开始支走大弟。 林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情愿，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将粥碗交到她手中，也快步跑了出去。 “山野穷家，没有什么吃的给你，你将就一下。你给的钱虽不多，但付了医药费，应该还能换身粗布衣裳，你这一身太脏了。” 林燕娘一侧身坐在炕边，一只脚随意地盘在炕边、一只脚还搭在炕外。 她见云三自己拿着勺子，就随意地伸着手臂，能拉得动几十斤重弓的女子，这一臂之力自然不弱，端着半碗粥轻松恣意。 云三却没有立刻去舀粥，他的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动作粗鲁的女子，微微蹙了下眉。 第9章 盘算 “你不用担忧，我不会逼你娶我，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来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那么……” 林燕娘斜睨着男人，也在打量着他，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再次让男人皱眉不已。 “等你好后，我送你回家，顺便拿回我应得的酬劳，便无万两银，千两也行，从此两清。” “我家在关内……”云三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无妨，我还没进过关，顺便逛逛。”林燕娘不以为意地道。 看她一副进关就好像进山一样容易的姿态，云三突然有些无语。 这悍女是个猎户吧？ 见她无知无畏，云三也懒得多说了，伸了手继续舀粥吃，随意道：“希望我能早些康复。” “看你壮得跟头牛似的，想来康复不用等太久。”林燕娘微微一笑，粗鲁的话再次噎得男人直皱眉。 看男人不爽，林燕娘心里的气就平了，畅快不少。 一碗粥见底，林燕娘体贴问道：“还要来一碗吗？锅里还有。” “有别的吃的吗？”云三还拿着那把木勺不放，抬眼看向林燕娘。 他还咂了两下嘴，配着那脸沧桑的胡茬子，怎么看都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劣质大叔。 可他偏又生得俊逸尔雅，当初在山林里初初一眼，林燕娘就有了这感受，如今他渐渐恢复过来，那种感觉更加明显。 若是再养两天，怕是更见丰朗清雅、隽秀卓尔，就如雅月清辉般的人物，除了那一脸胡茬儿出戏。 也是因此，林燕娘看他就像看一个落魄乞丐，一脸嫌弃道：“大叔，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呢？” “你也说我壮得跟头牛似的，牛喝水管饱吗？”云三一抬眼就看见她嫌弃的脸色，顿时撇了下嘴，有些冷嘲地道。 “牛吃草能饱，你吃吗？这山野到处都有草，要不要牵你出去溜溜？”林燕娘立刻嗤笑一声，怼了回去。 “……”男人彻底噎着了，目光幽深地盯了林燕娘一眼，突然将木勺放入碗中，便挪了挪身子，闭上了眼睛。 不理人了。 “诶？”林燕娘还准备再怼几句的，见男人气得不理人了，不由愣了愣。 随即便有些好笑地撇了下嘴，起身将碗放到窗前一张旧桌上，再回来时便抓着男人的手，继续检查他的脉象。 见他不反抗也不睁眼、更不吭声儿，这才挑眉一笑，解释原由。 “郎中说，若你醒来就进些汤水，绿豆粥也好，我家没有滋补汤水给你喝，我娘便煮了半锅绿豆粥。” “你别嫌弃，我家平时都舍不得煮这个，绿豆比别的粗粮贵。你若还饿，再吃一碗绿豆粥多少能垫垫。” “等明日一早我去溪边捉两条鱼回来，给你炖个鱼汤，也算换个口味儿。” “等后天我们村再进山打猎，我给你弄只兔子或是山鸡什么的回来，改善一下你的伙食，可以吧？” 林燕娘好脾气地解释着，他们村猎户一直是结伴上山，若走单必然只在后山附近转转，绝不进深山。 上山打一次猎，回来必然歇一天，不会每天都去，除非没有什么收获，才不敢歇着怕家里揭不开锅。 但今天他们猎到了一头大山猪，她能独占一两银子，剩下的与杨坪村各三两，十八个猎户分摊下来，她也还能分到一百多文。 因此，明天肯定是都在家歇着呢。 见她态度好转，还要猎回野味儿给他改善伙食，男人这才又睁开眼睛看过来，眼中多了抹笑意，心情也好转不少。 “那就多谢了。” “不谢不谢，做为回报，之后我送你回关内时，我的回程盘缠你得给，看在我照顾周到的份儿上，总不至于太小气吧？” 林燕娘笑得平易近人，目光却充满了盘算。 这男人脉象又稳定了不少，看来也是练武之人，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方四伯担忧的夜里怕撑不过来，看来是不会有问题了。 说不定两三天后，就能正常行走，最多五天，她就可以将他送回关内去。 到时收上一笔银两，再拿了回程盘缠，顺便在关内转转，了解一下这世界的繁华和商机。 若能盘间小铺，她就可以带着爹娘和弟妹们搬去关内，过上安稳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这穷山沟里每天啃着粗窝头、喝着野菜汤，为生存而奔波挣扎。 爹瘸娘弱、弟妹们还小，在这里种着一块薄田或继续打猎，其实都很不现实。 因而，这些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搬去城里，开间小铺，之后她来收野味转去城里倒卖。 “不是你送我回去，而是我带你回去。”男人眼中闪过两簇幽火，突然道，“回去之前，咱们先成亲，把名份定下。” “……”林燕娘张了张嘴，突然哑了声音，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半晌突然道，“你家不会很穷吧？给不出一千两，决定卖身于本姑娘？” 当她生气时，就会称“本姑娘”。 她已经从千两金、万两银自降身价只要一千两银子了啊。 “嗯，穷得娶不上媳妇儿，正愁呢，本不想多说，怕你嫌弃。”男人见她这反应，心里顿时很解气，说得更溜了。 “……”林燕娘怔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之后突然抿了抿唇，开口道，“你还要不要喝粥？” “……再来一碗。” 林燕娘连忙拿起桌上的碗大步出屋，刚一出屋子就愣住。 大弟林灿不知何时来的，手中端着一大碗温白开，正神情愣愣地站在屋檐下，并没有进屋来。 看到她出来，目光又怔怔地看向她，还是没有说话。 “把茶放到桌上，你也回我屋里去歇着。”林燕娘目光有些闪躲，往旁边转了转，于是开口。 林灿没有作声，便走进屋里去。 林燕娘也连忙去厨房再盛了一碗粥。 爹娘还在厨房里说话，见状却很欢喜。 “能吃就说明好得快。”林平安高兴地道。 “嗯，说不定明天就能下地走了。”林燕娘笑着，动作轻快地端着了碗又往外走。 “燕娘，让灿儿照顾就好，你赶紧歇着去。”林平安追到厨房门口，还在叮嘱着。 第10章 假名 “知道啦。”林燕娘随口应声，却一步不停地回到弟弟们的屋里。 林灿正一脸认真地和云三说着什么，听见姐姐的脚步声过来，立刻就不说话了。 “灿儿，去看看杰儿和雪儿睡了没，你带着他们些，我等六叔他们送钱来了再回屋。” 林燕娘见弟弟还没有离开，于是吩咐。 “哦。”林灿似乎有些心虚，连忙听话地走了。 “我弟弟刚才说什么了？”林燕娘再往炕边一坐，一边将木勺递给男人、一边随意地问他。 想到刚才小少年威胁自己不许娶走姐姐，男人微微一笑，说道：“他说让我不许负你、要好好待你。” 没想到灿儿会说这样的话，林燕娘有些发愣。 男人心情似乎不错，自己拿了木勺继续喝粥。 虽然嘴里淡淡的，但想到先前悍女说过的话，他也就不计较了，很快又一碗粥见底。 “明天除了鱼汤，能来个大馒头么？”将木勺放入碗中，男人没有立刻躺下去，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燕娘。 “我想想办法，尽量满足你。”林燕娘起身时随意地说道。 “多谢。”男人道了谢，这才躺下。 虽说是清粥，但两碗下肚，男人还是觉得有力气了不少，想来过两天就能离开了，心下大悦。 林燕娘拿着碗刚出屋子，就看见院门口有两人正推门进来。 “村长大伯！六叔！”她连忙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燕娘，那汉子情况如何？”王村长立刻询问。 “他先前醒了，吃了两碗粥，刚睡下。”林燕娘连忙解释了一下云三的情况。 “村长大哥！老六！”林平安这时也从厨房出来，就把人请进堂屋去坐。 林燕娘见状也就不多说了，立刻进厨房，给王村长和林老六泡了茶送过去，再回来把碗洗了。 见娘也喂了猪回来，正在厨房里做剩下的事情，便想过去帮忙。 “燕娘啊，你在山上跑了一天了，这时候就睡觉去吧，听话啊。”林宋氏阻止大丫头干活，将她推开。 林燕娘本想再说什么，见娘又埋头剁着猪食，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下了。 眼下的困境，不是她说什么就能安慰到娘的了。 她默默洗漱之后，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小的已经睡着了，林灿盘腿坐在炕头，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竹枝，就着油灯在地面上划动着。 “姐，那人说他叫云三，是不是这个云？这个三？”林灿见她进来，连忙问道。 林燕娘走过去看着弟弟在地上写出两个字的笔画，点头道：“嗯，他姓云，家中行三，就叫云三，想来他的本名并不是这个。” “为啥？”林灿惊讶地抬头。 “他是关内来的，看着也不是很穷，自然是读过书的人家，怎会取这么简单的名字？又不是咱们村的人，不识几个字。” 林燕娘勾唇一笑，当时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了，落难时被山里穷家百姓搭救，出于自保防备，弄个假名出来，也能理解。 想来这也是爹阻止她招此人做上门女婿的主因。 既然爹不同意、娘又担心，那就算了，最多她舍去面子不要，但若能从中抠些银两回来，还是赚到了。 林燕娘打着算盘，却不欲多说，就催促林灿赶紧睡觉，明天早起还要练武。 林灿见姐姐在当门的外侧先和衣躺下了，这才熄了灯，也在林杰那边睡下。 林燕娘闭着眼睛想心事，也没去管爹那边和村长还有六叔说了什么。 不久之后，就听见脚步声还有低低的说话声，随着院门掩上，便又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爹拄拐的脚步声缓缓来到屋门外，似乎迟疑了一下，又转身离开了。 林燕娘睁开了眼睛，没有起身。 夜深，万簌俱寂，整个大溪村都陷入了沉睡。 隔壁屋中也早就熄了灯，只有天空的星月余辉洒在窗前，将屋中照得半明半暗。 炕上躺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过了会儿，才缓缓起身，拖着一条不太灵便的腿慢慢下了炕，摸索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屋门口。 避着月光，他在矮矮的屋檐下贴墙而立，侧耳倾听，就听到几道呼吸声轻轻浅浅地传入耳中，微微侧头，看着旁边的屋门。 刚往那边迈出一步，想到什么又随即收回了脚。 他抬头看向天空，山里的夜色并不陌生。 只是没想到，他云靖宁也有落难被救的一天，还要和山里人家周旋。 想到那淳朴善良的夫妇，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想到那凶悍索财的女子，他的目光沉了沉，心情有些复杂。 …… 山林里偶尔传来一声清亮的鸟鸣，惊动了村里谁家的狗吠，算是这宁静的夜里熟悉的动静。 屋里，林燕娘睁开眼倾听了会儿，突然倏地跳下炕，两步就到了门边，打开屋门，目光冷然地看着刚走到门外的男子。 “你想干什么？”身形一动，顷刻间已转到男人身后侧，手臂勾住了他的肚子，沉声斥问。 “去茅厕。”少女独有的清香钻入鼻中，男人目光晃了晃，也压低了声音说明原因。 “找到了？”身后的少女并未松手，挑了下眉反问。 “嗯，并不难找。”男人微微勾唇，忽然用力抽动了下鼻翼，“出来就闻到一股佳人的幽香，真好！” “……”林燕娘身形一僵，立刻皱眉松开了手。 “我是你的上门女婿，你不必害羞。”男人转身，目光愉悦地看着认输的女子，心情不错地再次开口。 “乱说话的后果，要体会一下吗？”林燕娘赫然抬头，盯着男人的目光溢出森寒之意。 “我头晕乏力，得躺着养伤。”男人立刻转身，扶着门框有气无力地往屋里摸索着走。 “哼。”林燕娘目光充满了不屑地看着男人自己爬到炕上躺下，这才把屋门掩上。 她转身就在家里走了一圈儿，确定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并没有做危险的事情，这才回屋继续睡觉。 第二天天未亮，五月的晨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林燕娘将小背篓装进大背篓里，往背上一背，就悄悄出了家门。 第11章 你怎么在这儿？ 晨曦初起，山林中飘起淡淡清雾，入目之处，朦胧如仙境。 林燕娘点着一支小火把，凭着熟悉的记忆来到溪流附近。 她没有呆在岭下离村子近的溪流，而是走向山林渐深处，这里地势更高、不是猎户根本不会走这么远。 因此，要找顺流而下的鱼儿，这里机会更多。 她将火把用力插在溪旁的泥地里，把背篓里的柴刀和麻绳拿出来丢在一旁，便脱了鞋卷起了裤管，慢慢淌下水。 她踩着水底沁凉的石块，走到中间位置将两只背篓都放入水中。 篓口朝向上方水流，在底部搬了石头拦住，两只背篓之间再留出一个距离让水流通过。 做好简单的布置之后，林燕娘上岸穿好鞋子，就在空地上练起拳来。 朦胧雾色间，只见一抹淡淡的身影灵动招展，时而敏捷锋锐、时而柔和绵长，偶尔一声清喝，惊起林间飞鸟扑翅而走。 不远处的树后，斜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目光看向这边时幽芒闪烁，突然，他的目光跳了跳。 惊讶地看着那道纤秀却不柔弱的身影已纵身跃起，时而连云蹬、时而倒踩七星、时而飞燕投林、时而旋风猎猎。 林间薄薄的落叶被拳风劲气惊起飞扬，落叶定、劲气收、淡淡的身影也收了拳架静止，伫立林间如一道定格的风景。 树后高大的身影扬了下眉，悄然离开。 清风吹散林间薄雾，天空渐渐亮堂起来，晨光温暖落下，也将林间照得树影斑驳，视线更加明朗。 林燕娘走向溪边看了看，不由勾唇一笑。 一大一小两只背篓里都有鱼在跳跃，虽然不多，但很鲜活。 “可惜，先进来的鱼儿又都跑掉了……”她叹了口气，再次脱鞋下水。 将大篓里的几只鱼都倒进小篓里，重新摆好大篓，再将小篓送回岸上，扣上盖子。 之后就去附近砍柴，再回来看鱼篓里的收获，忙完又去砍柴。 如此几次之后，她将柴拢到一处捆了起来，估摸着能背动的份量就不再砍了。 再回来溪边洗了把脸，看着溪中的背篓里又有几条自己游进来的鱼儿，大的有筷子长，有的也有半筷子长，看得她一脸欣喜。 溪水鱼清洌肥美，入口清甜，或煎或炖都好吃，而且又鲜又有营养。 她从小就喜欢在溪水里捉鱼，后来正式背着弓箭上山当猎户了，反而机会不多了。 但只要有机会，她从不放过，找到的猎物多拿去卖钱，捉到的鱼就给自家添菜，何乐不为？ 这时肚子咕噜叫唤起来。 林燕娘尴尬地咧了咧嘴，手抚了下肚子，再低头看向背篓。 小背篓里有近半的收获了，再看大背篓里又有几条鱼在往外跳，刚跳出去又顺着水流倒进了背篓里。 她的目光一跳，立刻淌下水去将背篓提了起来。 “命中注定你得是我的菜，今天就吃这么多吧。”上岸将鱼倒进小篓中，再将两只背篓叠放在一起，将柴刀插在一旁。 很快，她将柴捆背起来，腾出一手提着背篓，就大步往山下走。 一路下山时也很安静，竟是没遇着一只猎物，连林间鸟儿都飞远了。 越往山下天色越亮，原来不知不觉早上已经过去了。 正走着，突然目光一跳，惊讶地看向山道旁一棵树下的男子。 “你怎么在这儿？”林燕娘声音有些尖锐，脚步快了些。 “可算找着你了……”云三抬头，目光微讶地看着坡上走来的女子。 衣着朴素不算什么，让他吃惊的是，她竟然背上扛着一大捆柴，还单手提了一只大背篓。 果然够悍！ 相比之下，自己此时一定弱得跟小绵羊似的…… “你找我？跑到山里来找我？”林燕娘来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我早上饿醒了，屋里连茶水都没有，就出来想找厨房，就看到你出门，想到你说今天要捉鱼的，我一时激动就跟着你出来了。” 云三有些尴尬，目光又垂了下去，气息不太稳地解释。 “我高估了自己的恢复情况，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你了，连火把光都看不见，走不动了我就坐这儿了……” 见悍女脸上杀气腾腾，若不是还背着柴，怕要动手了。 云三连忙扶着树干慢慢爬起身，一脸无奈地扯动了下嘴角：“我好担心你下山时不走这条路，我好饿……” 说得还挺可怜的，看起来也真是可怜。 林燕娘却极力克制着她的小脾气，目光自男人的脸上一路往下，最后在他的伤腿上转了几圈儿，犹豫要不要踩上一脚。 “林姑娘，我们回家吧，没有捉到鱼也没关系，我们下回再来捉，我帮你捉。” 云三见她的目光冰冷地盯在自己的伤腿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连忙露出讪笑上前，要接过她手中的背篓。 没话找话。 林燕娘嘴角微撇，最后傲然一哼，便将背篓递了出去。 “本姑娘怎么会抓不到鱼？煎的炸的煮的，要什么没有！” “啊呀！”云三刚接过背篓就身子一晃，脚步趔趄地往后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上树干才停下，手中的背篓也落到了地上。 还好没翻，不然林燕娘的拳头一定会招呼过来。 云三自己也吃了一惊，他这虚弱可不是装的，是真的无力虚乏。 他尴尬地瞥了怒目而视的女子一眼，连忙伸手再将背篓小心地提了起来。 “看来是有不少收获。”这么重！ “哼。”林燕娘终于放下柴，从背篓里拿出柴刀。 目光一转，就走到一处，几下砍去，再将细枝削掉，很快，一根手杖做好了，递给云三。 “拄着它，自己走下山。” 林燕娘再次背上柴，提起了那只有些重的大背篓，转身就大步走在前面。 身后，云三识相地拄着木棍当拐杖，目光深沉地看着不像女子的女子，而且还是小女子，心里莫名生起一丝别样情绪。 出生这样人家的姑娘，粗鄙野蛮也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在为家计生存而辛劳奔波。 而且心地其实还不错。 第12章 看笑话 走在村子里，林燕娘立刻就注意到一丝异样的气氛。 那些去溪边洗衣的妇人、去地里摘菜的村女，都在拿好奇又诧异的目光看向她。 最后，那些目光无一例外飘向了她的身后。 只是大约都惧怕她，而不敢直接上前询问罢了。 林燕娘知道，自己从小习武，走的就不是村里姑娘一样的路，也很少在村里串门儿，与那些同龄村女其实并不算熟。 至于那些爱嚼舌根、说人是非的妇人，她更是避之三舍，只除了…… “哎呦！这才招的上门女婿就带到山上去啦？不是受伤了吗？这就急着夫唱妇随啦？” “啊不，是妇唱夫随？哈哈哈，毕竟是上门女婿嘛……”尖锐的声音正是闻讯赶过来看热闹的大房林姜氏。 嘲弄的笑脸、刻薄的话语，无一不在表达着她来看笑话的心情。 招了上门女婿就能高枕无忧、万事大喜了？ 呵呵，看那拄着长棍辛苦走路、随时都要倒下去的虚弱汉子，还真是…… 一个病汉值得炫耀吗？ 简直丢人！ 林姜氏瞥眼看着，心里畅快极了。 “呵呵，正所谓有比没有好，大伯娘，我们二房的老大难问题解决了，不知道你们大房的老大难问题，何时解决呢？” 林燕娘干笑一声，目光泛着讥诮的冷意淡淡扫向林姜氏，大声提及比她大一岁又一个月的堂姐林金花。 林姜氏顿时变了脸色，两手往腰上一叉，正要开骂，突然就让另一道声音打断。 “哟，林燕娘你还真是慌不择食呢。” 穿着粉色细棉绣花衣裙的少女缓步走过来，声音毫不掩饰地讥笑着，目光不屑地瞥了一眼看着狼狈的男人。 “不过我家的事儿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她的目光一转，又笑吟吟地看向林燕娘。 “再怎么样，我林金花也是个打小受过教养、温柔贤惠、上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女子，长得也比你好看，我要嫁什么样的人，还真是不操心呢。” “……”云三看着拦路找茬的俩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开口。 这时，就听见林燕娘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金花姐还真是……爱炫耀啊。”林燕娘笑容依然淡淡地看着一脸神气的林金花。 “这双溪岭几个村子的人，谁不知道你林金花打小好命啊？上头有兄长给你赚嫁妆，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帮你干活儿。” “你成天就只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村里闲溜达，遇见村里后生就趾高气昂，活像一只刚生蛋的小母鸡，那得意劲儿啊，你操心什么呢？” 林燕娘的话绕了一圈儿，才体现她的真正用意。 林金花本来听着很是得意，听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对了，你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啊？”林燕娘又上下打量了林金花一眼，继续怼她。 “除了这一身穿得好，模样也没比咱们村谁家姑娘出挑啊，至于厨房里，干活的难道不是你娘？你奶奶？你妹妹？” “我好命不用干活怎么了，你眼红啊！”林金花气得嗓门也大了起来，拧着帕子的手指向林燕娘。 “瞧瞧你这一身寒酸相，一大早还带着个病汉去山里打柴，可惜病汉靠不上，自己走路还得拄根棍儿呢，呵呵。” 林金花说着又嫌弃地瞥了一眼云三，再转回林燕娘时，脸上又是一副“我就是比你强”的表情。 “呵呵，这就是你打小受过的教养、你的温柔贤惠呢，呵呵呵……” 林燕娘却是嘲笑地怼林金花刚才说过的话，半点不接林金花刚才对自己的嫌弃之言。 一旁本来是来看林燕娘和她那上门女婿的村里妇人、姑娘家，这时候看堂姐妹吵起来，本来是看得热闹，渐渐却听出味儿来了。 于是打量林金花的目光就多了起来，有人窃窃私语。 “哎，还别说，这林金花除了爱打扮，真是没一样比得上林燕娘的。” “呵呵，好吃懒做就想嫁大户人家，说的就是她了。” “可不是，成天做着攀高枝儿的梦，当自己是她小姑呢，可惜她小姑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根本不愿意搭理娘家人呢。” “这两年都没回来过了吧，就他们大房成天搁嘴边上炫耀。” “还嫌燕娘招的上门女婿不好，她自己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十六了啊……” 妇人们议论起来可丝毫不给姑娘家留颜面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审视的打量，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关你们什么事儿啊！有这闲功夫还是多操心你们自家闺女吧！”林姜氏气得就冲那几个说话的妇人骂过去。 林金花已羞得一张俏脸红白交错，手指绞着帕子恨恨地瞪了林燕娘一眼，扭头就跑了。 林燕娘嗤笑一声，目光淡淡掠过静立一旁的男人，转身继续往家走。 被掠在一旁的男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也连忙跟上。 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在这穷山沟里竟然还有这么悠闲、当面说人闲话的妇人。 而那悍女……看来也不只是欺负他就厉害，欺负起村里……不，是大房里亲戚，也毫不逊色。 看着扛着一捆柴大步在前面走的女子，云三眼中莫名染上一抹笑意。 “姐！你回来啦！”正在院中练拳的林杰一扭头，看到姐姐回来立刻高兴地跑过来。 “姐！那个云三不见……啦！” 林灿也急忙跑出来，就要说着早上发生的事情，目光看到姐姐身后不远跟着的男子，顿时傻眼了。 早上发现不见的人，怎么会和姐姐在一起？ “早上他跟着我后面上山，半道跟丢了，在山里跟个傻子似的，还好我回来遇见，不然这会儿怕被狼叼走了。” 林燕娘随口解释着，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这男人有伤在身，跟在自己身后走了这么远，怎么会没有发觉？ 这男人浑身是迷，暂时还是别追得太紧才好。 “我分明是走不动了，在原地等着你回来，说得好像我迷路了一样。”云三走进院子，不满地替自己辩解着。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这就能满地走了。”林灿目光充满了审视地盯着他。 第13章 她是个好姑娘 “原本我也这么以为，但我出去一趟就差点回不来了，才知道自己冒失了。” 云三看了一眼怀疑自己的小少年，目光一转又看向林燕娘，尴尬地解释。 林燕娘没理他，只将背篓交给林杰，再将那捆柴扔在院中，立刻解开绳结，将柴摊开在地上。 “给你们添麻烦了。”云三见她不理自己，这时林平安走过来，连忙朝他抱拳致歉。 “我们大溪村要去镇上，不是往上走，而是往下经过溪下村，再翻过半座山头，从山腰小道向着东边走，再经过一片林子，才能走到可通车马的土道上。” “虽是土道却也是官道，到那儿才有去镇上的车马，关外只有一座镇子叫三岔口集，你从关内来，想必也经过了那儿。” 林平安看着云三时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是和气地微笑着，不过仔细解释的这一翻话，却让云三心里更加窘迫。 这家人其实都在怀疑，他是想趁着天未亮离开这里，只是找不着路出去吧？ “在下失礼了，但在下真的只是太饿了，才跟着燕娘后面出去的。”云三连忙把先前向林燕娘解释的那套说辞再说了一遍。 “我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敢去深山，以为就在村里才跟出去的。”云三再次讪然地解释。 一脸歉意、姿态很低、语气很诚恳。 林平安便信了他，看了忙碌的大丫头一眼。 无奈道：“家里如今就靠她，她也没办法，若我这个爹能中用一些，也不至于让她把自己当男儿使。” 云三的目光便朝林平安的腿上扫了一眼，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最后目光一转，便转开了话题。 “她是个好姑娘。” “……”所以？ 林平安诧异地看向云三，想了想，还是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只笑了笑也转开了话题。 “你回屋歇歇吧，一会儿我让人送饭来给你，别饿着了。” 昨晚能从昏迷中醒过来已是大运气，却没想到今天一早还能跑出去，到山上转了一圈儿？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 “杰儿，去趟方四伯家，把云三的情况说一说，再告诉方四伯，算下帐，今天能结。”林平安扭头喊了一声小儿子。 林杰正拿着一个热窝头要递给姐姐吃，连忙答应一声，又喊了小妹过来帮忙拿着窝头。 林燕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大早出了门，还没漱口，不愿意吃东西。 云三没有立刻回屋去，而是走向林燕娘。 “我想洗漱。” “知道了。”林燕娘这才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转身去了厨房。 云三还以为她在给自己准备洗漱用品，就跟在后面也进了厨房。 谁知就看到她打了水自己蹲在后门口，在洗漱。 “……”云三愣了愣，一瞬间眼中似闪过五彩焰火，又瞬间沉寂如黑暗一般，异样、无言。 “我去趟溪下村，给你买回来，正好你也要身换洗衣裳，得先买布。” 林燕娘洗完起身时看到傻愣愣杵在那儿的男人，便去拿了一个窝头一边啃一边往外走。 “……”云三心中沉了沉，突然觉得自己好难。 “娘，把鱼先炖个汤，中午再煎一碗。”林燕娘走到院中突然想起来，就朝院侧水井边洗衣的妇人喊了一声。 爹受伤行动不便之后，她就请村里人帮忙，打了这口水井，至少他们家吃用水和洗衣不用再去溪边那么远了。 有时附近邻里也会到他们家的水井挑水，省了走远路的麻烦。 林宋氏也快洗完了，喊着林灿帮忙晾衣，她就进了厨房，准备剖鱼先把鱼汤炖起来。 昨晚，方郎中让煮绿豆粥，除了考虑他们家没有别的可煮汤水，也是绿豆粥解毒散热。 云三中毒用的外敷药，到不怕解什么药性，何况今天人都能出屋子走了，显然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就要有些营养补补。 鱼汤，是最营养又不要钱的补品。 云三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觉得无趣干脆回屋里躺着了。 这一趟上山是为寻他昨日在山里藏起来的东西，并不是真觉得恢复得能满山行走了。 稍后林灿来送窝头，他摇头不吃。 又不久，村里方郎中就背着医箱来了，给他诊断之后满意地点头，微笑道：“毒已清得差不多了，性命无虞。” 之后，方郎中又开了个方子，当场自医箱中拿了十几味早就准备好的药材，按方抓了四副。 “一天一副，每天中、晚饭后歇一歇就喝一碗，四天后我再来复诊。” 方郎中交代了林平安，就和林平安到堂屋去把帐目算了算，除了云三的药医钱，也有林平安过去欠下的医药费。 昨天林燕娘的猎物钱，光野猪就多分了一两。 再加上其他小猎物，一共拿到一两又三百文整数，野猪余下三十多文就分摊给出了力气的几人了。 昨晚林老六来送钱，就和林平安说了那头野猪分配的事情，直惋惜被杨坪村的人也射了一箭，不然光是他们大溪村十八猎户来分，是能分到不少钱的。 对此林平安到是不怎么在意，他只要大丫头能安全回家。 今天，就用一整两把欠的医费费付去大半，还剩下两百多文的欠帐。 “方四哥，剩下的下回再付可好？家里也要用钱。”林平安为难地看着方郎中。 “唉，我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嘛，放心，帐上搁着就是。”方郎中到不在意，收了钱数了半天，就背起医箱往外走。 走时看了东厢一眼，心下也是无奈，若不是昨天燕娘救了这么个人回来，今天他们家的帐可不就清了么。 方郎中走后不久，林燕娘也从下溪村跑回来了，她的背上背着一只包袱，沿路都有人好奇地看着她。 只不过她一路跑得急，根本不理会那些妇人奇怪地询问。 碍于她凶名在外，那些妇人可不敢拦她的路，只是望着她一溜烟地跑走，私下议论不已。 云三看着一脸绯红的女子站在炕边，不禁诧异。 “洗漱之物都给你买了新的，洗澡还不行，贴身衣物，我想你会愿意穿新的，而不是这种旧成衣。” 第14章 自毁名声 林燕娘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包袱里将东西拿了出来，都是刚才跑去下溪村的杂货铺买的。 他们大溪村因田地少，是真正靠山吃山的村子，也是附近最穷的村子。 连杂货铺都没有，也没有私塾，供得起上学的人家，也只能将家中孩子送去下溪村。 为了家计，三十多户人家里，就有十八个猎户，当然她顶替的是她爹的位置。 而村里农地最少的却只有他们家，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总之，他们要买点什么生活用品，只能去最近的下溪村，要去镇上也只能先穿过下溪村。 但下溪村没有郎中，看病只能来找方郎中。 好在两村离得近，跑快一点很快就到了，就像刚才林燕娘这般。 “这种外衣是杂货铺从镇上旧货铺进的货，都是一些有钱人家穿旧了就扔出来，让人捡了去再收拾好了做旧衣卖出来的，便宜。” “我看着这件你勉强能穿，就给你买了，另外买了布，今天先给你做身里边穿的，做好了你再洗澡。” 林燕娘解释完，包袱里的东西也全部拿了出来，这时，林灿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盆中还半浸着一只碗。 “可以洗漱了。”他走进来将水盆搁在小桌上，身后跟着林杰，将一小盒牙粉搁在桌上。 兄弟俩便齐齐看着炕头正起身的男子。 “鱼汤好了没有？有大馒头吗？窝头也行。” 终于可以洗漱了，云三心情好了不少，讨要吃食时，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只有窝头，不过没用荞麦，是玉米和粗麦做的，还是能下口的，你将就一下。”林燕娘连忙说道，便转身看着两个弟弟。 “没练完拳的继续去练，练完的去厨房看看吃的。”说完，她也出了屋子，不过是回自己屋里去拿量尺。 两个小弟立刻离开，云三也自己洗漱。 忙完，就看见女子拿着尺站在门口，不由微愣。 林燕娘二话不说，上来就拉着一脸莫名的男人开始量他的身量尺寸，很快男人就明白她在做什么了。 惊讶地道：“你会缝衣？” “哼，本姑娘能拿刀拿箭，也能拿针。”林燕娘傲然说道。 很快量完，将尺寸记在心里，便拿了衣料和重新配的针线回自己屋里，拿了剪刀就开始裁布。 她买布时就大量估过男人的身量，细测下来也是差不离，不会少布，令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屋里，兄弟俩很快就送吃的过来了。 “我娘说鱼汤还没好，煎了两条鱼给你，还有鸡蛋汤，你先吃着，中午再喝鱼汤，我们家今天只有窝头，我娘说下午去村里换些面条回来，晚上给你煮碗面。” 林灿小脸严肃地说着。 林杰却是一脸羡慕地听着，目光多看了那两碗菜一眼。 他们早上就吃了两个窝头，喝了几口水，哪里还有菜配窝头了？ 今天知道姐姐上山捉鱼，所以早上娘做的是窝头，不是杂粮粥，但想吃面或是摊饼子，对他们家来说，还是舍不得。 云三先抬手揉了一下云灿的头，云灿偏了一下竟然没躲掉，拧眉瞪着云三很是懊恼。 但云三却不理会他的反应，又倏然伸手揉了一下还在呆呆想着那些吃食的林杰。 在兄弟俩的不满目光里，这才接过吃饭，就往小桌上放了放，再看向他们。 “桌子放不下了。” 林灿撇了下嘴，板着脸上前把水盆端走，林杰也连忙上前把其他东西拿开，这样放上三只碗和一双筷子，也就不挤了。 屋里只剩下云三，他闻着鱼香和汤香，心情大好地坐下来吃。 中途林平安过来看了看，见他吃得香，也是放心不少。 就连方郎中都觉得惊讶，说中了毒能恢复得这么快，还能出去走一圈儿，就没见过这样的病人。 可这汉子除了看着还有些虚弱，就不像要死不活的病人。 云三吃饱，又继续睡觉。 林灿过来收拾碗筷，也没吵他，还顺手将屋门掩上了。 林燕娘盘腿坐在炕头忙着缝男人的贴身衣物。 云三只提了想沐浴，林燕娘考虑其身上衣物太脏、又换更换衣裳，当下就决定去买、现做。 她的行动太快，林宋氏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同意让她做这样的事情。 林平安不同意上门女婿这件事，林宋氏也认为在丫头昨天说话太草率、冲动。 而女子为家人以外的男子做贴身衣物，本身就是一件不守礼的行为。 林燕娘现在所为，也是在给她已经受损的名声再添了一笔，自毁名声。 但林燕娘不在乎，她想着只要别人不知道就行了，何况她也买过一件旧衫回来，至于男人里边穿的是新是旧，是谁做的，谁管得着？ 中午时，小妹林雪跑进来屋，趴在炕边看着姐姐手中忙碌的事情，歪头道：“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大叔？” 长着胡子的高大汉子，在小妹看来，就是个大叔。 “傻丫头，姐姐怎么会嫁人，再说姐姐也不会嫁给一个大叔啊。”林燕娘好笑地瞥了妹妹一眼，手中继续忙碌着。 “呼……”林雪一听顿时鼓起腮邦子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安心了。 “怎么？”林燕娘奇怪地又看了她一眼，小妹才四岁，哪里是会思考这种事情的呢？ “大哥说，那个大叔要带你去关内。”林雪连忙说出原由。 原来是林灿在担心。 林燕娘立刻想到昨晚男人告诉她的话，顿时有些无言。 昨晚大弟有些异样，她追问云三，云三说，是大弟在叮嘱他，要好好善待她、莫要负她。 她还当真了，虽然并不会嫁人，但还是为弟弟的心意感动。 原来云三根本没说真话！ 心里咀嚼着昨晚和云三之间的几次对话，林燕娘觉察了一点异样，那个云三在和她玩心计。 这时听见娘的声音在厨房那边响起，林燕娘回过神来连忙对小妹道：“雪儿，吃饭去。” 一听吃饭了，林雪的心思早就飞走了，不过想等姐姐一起，才忍耐地吸了下口水，站在屋门口等着。 林燕娘将衣料收进衣箱中，这才牵了小妹去厨房。 饭后，她才端了一碗鱼汤走回来。 第15章 十八姑娘一枝花 男人睡得正沉，就被一只手摇醒，蹙眉有些不悦地睁眼看向她。 “吃点东西，等会儿要喝药。”林燕娘才不怕他，转身将鱼汤搁到桌上。 不一会儿，林杰又送来一碗窝头。 云三吃早饭其实也没多久，这时候看到窝头连忙道：“一个窝头就好。” 他已经不饿了，但药是饭后吃，想来这也是被叫醒吃东西的原因。 在他吃东西时，只有林杰蹲在门槛上看着他。 林燕娘一声不吭又回了自己屋里忙活去了。 按老规矩，她明天一早要上山，时间和今天早上差不多，因此，她要赶时间将衣裤做好。 她绣花手艺不行，但论针线精细与速度，却也不比哪个村女差，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做什么都很灵活、敏捷的人。 绣花，也只是没有那时间而已。 院子里传来林灿的喊声，他在喊小弟小妹一起去山坡那儿割野草、摘树叶，家里的猪没什么油水，主粮之一就是这个。 厨房里，林平安守着药炉，等药煎好倒出一碗，就给云三送了过来。 云三在屋里吃着东西，默默感受着林家人对自己的照顾，还有林家人的生活状况，也都看在眼中。 林燕娘整个下午都在屋里没出门，其间林宋氏过来见了，想骂又更难过，最后又差点哭了。 林燕娘连忙将裁出来的上衣料子交给她。 “娘，我先做了应急的，这上衣应该不用赶那么急，你来做吧，我明天一早得上山。” 一个男子要换衣，当然最重要的是裤子，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先做了裤子，想着明晚回来再做上衣的。 “你呀，真要嫁不出去了可咋办哟。”林宋氏气得伸手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却也骂不出别的话了。 “不怕，我有两个弟弟，他们会争着养我。”林燕娘笑得自在，一点儿也不在意。 “傻孩子。”林宋氏看着她半天，才声音哽咽地摇了摇头，到底是拿着那块上衣料子走了。 傍晚，一家人吃了饭，林灿和林杰已经有经验了，主动抢了照顾云三吃饭、喝药的任务，让姐姐不用去了。 午后哥俩和小妹去割猪草，林雪就将姐姐说的话告诉了两个哥哥。 哥俩当场决定，不要姐姐再和那胡子大叔相处一屋。 因为对云三的诸多不满，他们也学妹妹的喊人大叔，还加了“胡子”二字。 这是他们三人的秘密，林燕娘并不知道。 她只是一脸无奈又欣慰地看着三个小弟小妹，就去把院中晒了一天的柴拢起来送进柴房，又去帮忙喂猪。 见她一刻不闲地总是在找活儿干，正在洗碗的林宋氏无奈地提醒她。 “你还是赶紧回屋去，把没做完的赶紧做了，早点洗洗睡了，明天可要上山。” 现在还在忙这些没边儿的事干啥，睡晚了又得早起，不是更辛苦吗。 林燕娘一想也是，但还是提了两桶猪食去后院猪栏，这时林平安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去忙你的吧，但是不准再去看他。”林平安叮嘱着大丫头，目光十分严肃地看着她。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林燕娘连忙乖巧地应了，没再跟爹争辩什么。 她心中自有打算。 这时候是还早，她干脆打了水回屋泡了个澡。 虽说一大早去了山里，但比之打猎又轻松太多，下午在屋里做针线活儿，简直不叫干活，她其实已经歇了大半天了，这时候一身轻松。 只不过泡个热水澡，更能舒缓累月积压的疲劳。 沐浴过后擦干头发，出来倒水时看到弟妹三个竟然都蹲在隔壁屋门口，正在小声说话。 她便朝屋内看了一眼，见云三坐在小桌前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鱼，很沉默的样子，没有与弟妹们说话，或者是弟妹们不和他说话？ 林燕娘心下微讶，目光便看向了蹲着的几个，说得太认真了竟没发现她出来了。 “在说什么？”林燕娘往旁边走了两步。 “姐！”林灿和林杰异口同声，扭头看向她。 “姐姐！”林雪起身扑过来，抱着林燕娘仰起了小脸，连忙说道，“大哥说他明天也想上山去。” “三年后再说吧。”林燕娘目光淡扫了大弟一眼，拒绝。 “姐，我问过六叔了，明天你们不走远，就在双溪岭深处，又不是去野猪岭，小猎物多，不危险。” 林灿站起身连忙说道。 “这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而是你人小体力小。”林燕娘却神色淡然地开口，并不因弟弟的期盼而松口。 “我们猎户都不会在山里过夜，一天时间有限，不会都耗在上山的路上，你的武艺、臂力、应变都还要练。” “再说刚开猎不久，正是大家卯起来寻猎时，带上你真的不方便，我们家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再说昨天我们在双溪岭所猎并不多，如果不是后来在往野猪岭时遇到那头山猪……” 林燕娘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无奈地抿了下唇。 那头山猪是她的箭先射至，奈何几乎同时又被别的村给盯上了。 她距离远、对方近，就算她的箭术更好，也逃不过要平分的局面。 不然他们还可以多分些钱。 但都是靠山吃饭的，就算有争端，也不会闹太僵，最多各退一步都分到一些也就算了。 但昨天她能多拿一两，却是所有猎户给的面子，是给她爹神箭手林平安的面子。 只是这话，她不好跟弟弟们多说。 但她刚才说的话，已让大弟垮了脸色，一脸烦恼地又蹲了下去，不说话了。 “别着急，功夫是练出来的，经验是攒起来的，姐答应你，三年后带你上山，咱们家的神箭手又多了一个。” “可是三年后你都十八了。”林灿撇着嘴闷闷地道。 林燕娘神情一愣，原来他急着上山是为了这个，还是怕她远嫁、或是没得嫁，怕他们年纪小拖累了她。 “傻小子，你不懂，十八姑娘一枝花，花开正好，是人一生里最好看的年纪，那时出嫁，多的是人娶呢。” 林燕娘笑吟吟地上前，伸手在两个弟弟头上都揉了一下，不在意地自夸道。 “噗、咳……”屋里突然传来男人疑似呛着了的声音。 第16章 想要打听什么？ 云三刚吃完饭，正在喝水，就听见屋外姐弟的说话里，传来女子这一句霸气之言，当下就呛咳起来。 他还从来没这般失态过，都是悍女害的。 云三放下装茶水的碗，抬袖擦了擦嘴，扭头看向门边时，就看到几张严肃的脸。 小的脸上皆是紧张和防备，女人的表情就简单了，目光凉薄、充满了杀气。 “我没事，呛着了。” 云三心知肚明地忽视了他们几个的目光，解释了一句，又默默拿起碗继续喝了一口水。 仿佛刚才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灿儿，去看药好没有，杰儿，带妹妹去洗漱。”林燕娘一撩擦得半干的长发，转而吩咐弟妹们。 她也转身回了自己屋里，没有就刚才的事情与男人多说。 看着一下就空了的屋门口，云三眸底闪过一抹兴味，却是勾了勾唇，又喝了一口水，放下碗。 这家人真的太穷了，没有多的茶壶，为了让他喝茶方便，竟然用了只大碗给他装。 正思索间，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刚抬眼看过去，就见悍女手中拿着一样东西大咧咧地走进来。 “这是给你赶做出来的中裤，长裤得等明天晚上了，上衣……我娘会帮你做出来，所以，等更换衣裳齐了，你就可以洗洗了。” 林燕娘将手中的东西往怔愣的男人怀里一塞，嘴里连声说完，人又转身出去了。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是云三脸色就有些丰富了。 讶异的目光自门边收回来，慢慢落在手中的东西上，轻轻一抖，嘴角不由抽了抽。 中裤？ 长裤？ 上衣？ 更换衣裳？ 洗洗？ 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闪了闪，有些哭笑不得。 提出想要洗洗的人，其实是他。 可是他没有换洗衣物。 虽然买了旧成衣回来，但悍女却心细地思量到了，怕他不喜穿别人的内着衣裤，这才买了布回来给他赶做。 她的好意让人感动，可是…… 想到她刚才那些话，他的嘴角再次勾了起来，这小姑娘真是有趣。 竟然用提醒他“还洗不了澡”的这种方式，来还击他刚才那失态的反应。 可是，任谁听到一个姑娘家自夸十八姑娘一枝花，也会忍不住笑的吧。 还真是睚疵必报。 在屋外又传来脚步声时，云三连忙起身，将小姑娘做好的中裤放到了炕上。 睡了一天，又好好吃过了饭菜，他现在的状态比昨晚、比今早，都要好很多。 只是今天上山一趟，伤腿到底还是受了些累，怕要比预期多养两天了。 “药来了。”林灿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多谢。”云三转身，朝将药放到桌上、顺手又收走碗筷的小少年真心道了谢。 林灿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胡子大叔会向自己道谢，目光惊讶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云三含笑看着他，很是友善地道：“你们可以叫我云三哥，我的胡子，等沐浴时会剃掉，其实……也不是那么老。” “……”林灿突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扭头跑了。 他们刚才在屋外说话说得忘形了，没想到都让人听了去。 他记起来，杰儿和雪儿可是一口一个胡子大叔，他虽然没说，但他也没有阻止。 云三也顺势走到屋门口，看了一眼院子，小小的，无一不显示着简陋清寒，旁边屋里传来一些动静。 侧耳细听，是悍女的脚步声和做什么的声音。 他没有动，只是负手而立，目光看向天空，不禁有些心事重重起来。 “云……三哥。”林灿端着洗漱的热水过来，看到胡子大叔站在门口望天，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 “嗯，辛苦了。”云三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要接过那盆满满的水。 “别，我来吧，你受伤了。”林灿连忙避让了一下，说道。 见小少年力气也不小，云三便收回了手。 看小少年态度好了不少，他眼中也有笑意。 云三走进门，便端起桌上温了不少的药，拧着眉头一口气喝干。 放下药碗时，就看到小少年惊讶又佩服的表情。 “药虽苦，但能治病。”所以再不喜也要喝，因为没人愿意生病。 云三的解释，林灿一下就听懂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林灿下意识就念出了两句。 云三挑了下眉，惊讶地看着他：“读过书？” “姐姐教的。”林灿却摇头。 “姐姐读过书？”云三更惊讶了，那个言行无一不在彰显凶悍嚣张的小姑娘？ “我们家哪来的钱读书呀，姐姐都是在外面有机会就学点儿，有时去到下溪村有机会就去学里偷听一些。” 林灿又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原由。 似乎刚才云三的一声“多谢”还有那关于大叔的解释，让他态度缓和了不少。 “你姐姐……很聪明。”云三愣了愣，没想到这样也能读书。 还能教出弟弟念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话来。 若只是为背而念，不算什么，他刚才的话可是接着自己刚才的意思说的，是真正理解了这句话含义的。 “我姐姐除了聪明，还很厉害！”听人夸自家姐姐，林灿昂了昂头，神情很是骄傲。 “嗯，会打猎，还会捉鱼。”云三目光微敛，掩去眼中的异样神色。 “我姐姐……”林灿正要继续称赞自家姐姐厉害的地方，可不只是会打猎、捉鱼，这时门口就传来林燕娘的声音。 “灿儿，忙完了早点歇着，明天我要上山，你在家干活，练习不要偷懒。” “噢。”林灿连忙答应一声，拿了药碗就出了屋子。 “不用跟我弟弟套近乎，等你伤好送你回关内，我收了酬谢银子我们就两清。”林燕娘靠在门边，目光打量地看着男人。 这个突然变得多话的男人，似乎正在套灿儿的话，想要打听什么？ “你明天要打猎，早点歇着吧，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云三还站在桌边，侧头与她目光相对，都没有退缩，甚至没有掩饰。 只是最后一句话，成功让林燕娘沉下了脸色。 第17章 让我娘去你家提亲 “我担心的是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见她又要翻脸，云三连忙道：“不会少了你的。” 见他识相，林燕娘这才没有说什么，转身又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天很早，早到雄鸡尚未打鸣，林燕娘就起来了。 听见屋门轻轻响过，脚步声轻轻由近而远，隔壁屋里，云三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昏暗的窗子，不由暗叹。 小猎女谋生也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林燕娘收拾好，将昨晚娘蒸好搁在蒸笼里的窝头加热了，带上一些，就背着自己的打猎工具出门了。 院子外面这时也传来脚步声，还有轻轻打招呼的声音，是附近住着的猎户。 约定的时间早已成惯例，不需要次次都说，到了上山的这天，都会早早起来，为进山节省时间。 他们都点了一支小火把，在村子里一片沉睡时，轻手轻脚地出了村、上了山，到了双溪岭深处时，天色才微微透出亮光，林间有鸟儿鸣唱。 清晨的风沁凉地吹来，早就吹醒了大家的瞌睡，路上吃完了早饭，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手持铁叉、有的还背着绳索。 十八个猎户并不是全拿着一样的打猎工具，都是根据自己擅长和喜好所选，除了小猎物随手抓，大家伙一律是合作猎捕的。 进了山林深处，又稍作休息，火把便熄了，借着微亮的天色，开始散开寻猎。 这附近都是他们熟悉的地方，哪儿有坡、哪儿有坎、哪儿有坳、哪儿有什么猎物活跃多，他们都很熟悉。 但他们不管怎么散开寻猎，都会朝着一个目标前进，那就是野猪岭。 野猪岭顾名思义，就是野猪最多出没的地方，相比小兔子、山鸡、獐子这些，当然是野猪更有赚头。 獐子固然值钱，但是难打，花费的时间太多还要碰运气，野猪只要寻到一头，打到的机会大得多。 毕竟，他们有神箭手林燕娘在。 在那之前，则是碰到兔子山鸡也不会客气，打到扔进背篓里。 打猎是体力活，不但要身手好、脚程快，也要力气大，有时运气好，能早早背上不少猎物，那就是几十斤的重量搁背上，一背一天。 林燕娘拉得动十斤左右的弓箭，臂力自然不小，但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因此，若是收获好，其他同伴也会帮她分担重量。 再翻个山坡，就能到野猪岭了，这时，从坡那边也来了一群人。 杨坪村的猎户。 看到他们，大溪村的猎户们都不约撇了下嘴，目光交汇中有些郁闷而复杂的表情。 来了别村的猎户，就意味着要分割猎物了。 就像那天，仅仅因为两支箭，就让他们只能接受两村分摊一头野猪的赚头。 不然他们所得就会翻倍了，可惜…… 想到这个，自然让不少人心里郁闷起来，可又不能阻止。 毕竟都是靠山吃山的穷猎户，也深刻明白，在这深山野林里同伴的重要性。 于是，再走近一些时，大家就收敛了真实的情绪，纷纷打起了招呼。 林燕娘走在人群后面，不比在家里时，她在外面是很安静的，看着温顺乖巧，话不多。 “燕娘。”高壮的后生大步走了过来，无视了大溪村后生们的白眼鄙视，目光灼灼地看着单臂执弓的少女。 “正飞哥。”林燕娘轻声打了招呼。 “听说你那天下山，救了个人回去？”杨正飞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也透着几分急切。 这也是今天往这头来的原因，今天是他们都上山打猎的日子，想要在这里寻到林燕娘。 其他人见他们在说话，附近也还安静，就各自散开寻猎去了。 若是发现野猪，自会传回消息。 “嗯。”林燕娘看着杨正飞，语气平静。 “是个男的？” “嗯。” “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叔，你也敢往家里招！” 见她还不否认，想到昨天传到杨坪村的消息，杨正飞眉头深深拧了起来，语气责备地瞪着她。 “救人是遇到了要救的人，毕竟是条命，也不能当没看见。”林燕娘这才露出无奈之色，扯了扯嘴角。 “你明白我的意思。”杨正飞见她避重就轻，头疼地看着她，“救了便救了，为何还要招上门女婿。” “我……不是我要招，是被大房里的人逼的。” 林燕娘本想不解释，但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杨坪村去了，想来说她的闲话也不会少，附近又有杨坪村的猎户，便多说了一句。 便是真的招了云三当上门女婿，也要让人知道，不是她林燕娘急着找男人，而是形势所迫，被人咄咄逼人害的。 不是喜欢说闲话吗，那就把大房里那些人一并拖进来让人说好了。 “我本好心，奈何昏迷的人太重，我没背动而摔倒在地，发生了说不清楚的误会，进村就招人闲话，更被大房伯娘在我家骂……” “嗯，反正当时情况不利于我，被救的人被骂野汉子也很无辜，我一冲动就说是上门女婿了。” 林燕娘垂下眸子语气有些无奈地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低着头，有些无措和委屈。 附近也有还没走的猎户，听了她一翻话不禁惊讶。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一想可不正是？燕娘就是被大房里那泼妇给逼的，明明是救人，最后还坏了自己名声。 想到这里也不禁嘘唏。 杨坪村那边的猎户心中也是惊讶，想了想传到他们村的那些闲话甚至笑话，也不禁恍然。 再看小小年纪就背负着一家生计的女孩子，想到当年神箭手林平安的本事，再看如今……也忍不住感慨喟叹起来。 “你大伯娘真不是人！”杨正飞听了气急地骂了一句。 “……”众猎户不约纷纷点头，那泼妇真是恶毒。 “燕娘，那人伤得怎样，等人好了赶紧让他走，我让我娘去你家提亲。”杨正飞突然说道。 他不能再由着燕娘任性下去，还是早点娶回家才能安心。 “正飞哥，我不能外嫁，我大弟下个月才满十岁，就算他能和我一样十二岁上山，也得等他两年。” “何况我如今名声坏了……”林燕娘无奈，苦笑地看着杨正飞。 第18章 不负责任的说法 “燕娘，就算你嫁给我，也不是要你抛弃娘家，我和你一起帮衬娘家，这不是问题。” 杨正飞拧着眉看着林燕娘，有些怨她的坚持，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 “再说名声，你是在救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别人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你娘会在乎，杨家会在乎。”林燕娘立刻道，一双秀气的眉也微微蹙起，有些不悦了。 但她仍是忍耐了下来，没有直接甩人冷脸子。 虽说两村也不算近，但同是猎户，他们也是打小认识的。 就算不会嫁给杨正飞，她也不想搞得非当陌路人不可，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座山里打猎，这不仅仅是经常碰见的问题。 在山里讨生活的人最重视的，那就是性命。 谁也不知道何时就会遇到丢命的危险，谁也不知道何时就会需要别人搭救。 便有利益之争，也不会小人之心，吵吵嚷嚷中就会自行解决了。 就像现在，两村猎户都聚拢一处，就意味着这一片山岭中猎户所获要大大减小了。 谁也赶不走对方，便心短肚明地没有说出来，只是各自寻找着活物。 而他们隔着几步远，她站在坡上一些，他站在坡下一些，就这么平静地对望着。 “你不用理会我娘……”杨正飞看着喜欢的姑娘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心里也有些着急，想要辩解几句。 “正飞哥，这样的话今天说一次就够了，以后不许再说。”终于，林燕娘变了脸色，目光淡淡冷淡起来。 尽管平时与大家打猎，她与后生们也都是一起长大，因此彼此信任、交情不浅，但她行事谨慎，绝对不会与人生出误会。 甚至她更像个少年郎，厉害到常常让同伴们忘记她是个小姑娘，但又乖巧温顺得让人不会忘记她是个小姑娘。 因而在背猎物这件事儿上，不管是大叔还是大哥，都会主动帮她分担。 而她，也知道杨正飞喜欢自己，只是听人说杨家并不乐意再娶个打猎的媳妇，家里有一个猎户已经够了，何况还是媳妇？ 再听说杨家娘是个厉害的。 如此，杨正飞他如何能做到只字不提家中对娶媳妇的态度，还张口就说让她不要理会他娘？ 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也是不思后果的行为。 见林燕娘沉了脸色，杨正飞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这时，林六叔从不远处的林子里迅速钻了出来。 扬着声音喊道：“这附近都干净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大溪村的猎户立刻响应了，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他们没有问杨坪村那边的人，这附近没有大家伙，小东西也早让人打的打了、跑的跑了，再呆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燕娘……”杨正飞没有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燕娘，似乎还想劝她回头。 “正飞哥，今年开猎没多久，我家熬了一个寒冬，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了，一家病弱等着我赚钱回去，就不和你聊天儿了。” 林燕娘微微一笑，面色已恢复如常，只不过目光平静无波，已不受杨正飞话题影响。 “……”杨正飞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动作利落地背着装了些猎物的背篓，腰上布袋中还装着一些干粮，就这么走了。 她的手臂上依然搭着弓，另一手夹着两支铁羽箭并未插回箭筒，显然，若遇紧急射箭时，她能最快反应。 连珠箭，是林燕娘常用的箭术，也是林平安当年的绝技，让他获得神箭手的名头。 如今女承父业，就凭这一手连珠箭，也让她林燕娘的女猎女名头，响彻十里八乡。 及笄年里，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大约，也是因为这名头太响。 林燕娘没有再理会杨正飞，很快跟上了林六叔他们，杨坪村的猎户今天来的也有十来个，目光纷纷看向了黯然失神的杨正飞。 他们没有催促，却在迟疑要不要问一声。 自然，他们也想仗着人多也深入野猪岭寻些大家伙，但杨正飞现在这状态…… 一个箭手若是心神不定，可是很危险的。 最后一个年长的大叔走过来，无奈地看着杨正飞：“正飞啊，娶媳妇之前，还是要打些猎物换些钱，有了聘礼自然能说到好姑娘。” “可我想娶的只有燕娘。”杨正飞撇着嘴有些烦躁地开口。 “你想娶谁没问题，但和你爹娘说过了吗？他们同意就上门说亲，若是不同意，你便说服了燕娘同意，又能如何？” “最后林家同意了，杨家却不同意，你让燕娘怎么办？林平安的脸面搁哪儿？” 年长的大叔语重心长地指出了问题，让杨正飞变了脸色，目光有些闪躲。 他心想，便是爹娘同意了，若是燕娘不同意又能怎么办？ 他是想先说得燕娘同意，再回去和爹娘说，可是现在来看…… 杨坪村的猎户这一停留，再进野猪岭时，就没赶上大溪村的队伍。 野林里路难行，但附近也还是熟悉的。 林燕娘一直做着随时准备射箭的姿态，目光警惕地搜寻着猎物。 一旁有个后生看了几眼，忍不住露出笑容，问道：“燕娘，今天怎么直接就拿两支箭出来了？” “这还用问吗，连珠箭呀，胜算不是更大吗。”走在前头的林六叔扭头笑道。 “嗯，上回就是只出了一箭，就与人分猎，今天我好好准备，争取咱们能抬个大家伙回去。” 林燕娘不否认地扯了下嘴角，在并没有间隔多远的人群里，已是猎户的姿态。 她虽是女子，但在山里并不娇气，更不给大家添麻烦，除了有时被人主动分担重量除外。 上回那头野猪在平分之前，她独拿了一两银子，大家没异议那是给面子，但不表现她每次都要理所当然比别人拿得多。 这也是她今天上来就杀气腾腾、认真对待的原因。 回报一直照顾她的猎户同伴们。 果然，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在一片去得不多的山岭那头，就遇到两头野猪正在山坳中，不知是在“交谈”、散步还是对恃？ 不管是什么，林燕娘目光一亮，几乎是瞬间就搭弓上箭，大家十分默契地蹲了下来。 第19章 危机 咻、咻两声，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疾射而出。 难分前后，却又可见一箭追着一箭，紧紧朝向山坳方向，耳畔依稀还能听见破风之声。 十几个猎户虽是汉子，但此时心里却难掩崇拜之意，神箭手的名头真是不夸张。 不愧是林平安教出来的孩子。 “嗷！”一声痛呼紧接着便伴随一声怒吼。 一猪倒地、一猪猛地转身朝坡上冲了过来。 刚要欢呼的猎户们突然愣住了，刚呼出的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咙。 “快躲开！”林燕娘猛地一声大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扭头就跑，有些仓促惶恐，但心里仍是难掩激动。 他们都看见了，有一头野猪被射倒在地，是他们的猎物了，可是…… 听见后头扑腾而来的声音，仿佛带着熊熊怒火，他们心里也害怕起来，只往树木后面躲避。 野猪到底不是老虎，但凶起来也很吓人。 林燕娘并未立刻闪躲，她不能先躲，因为她是负责远程的弓箭手，她需要再补箭。 只是先前手中只拈了两支箭，这时候再自背后箭筒中拨箭，再快的速度也是慢了几个呼吸的速度。 山坳就在山坎之下，正好没有野树阻拦，也让那头野猪一眼认出了谁是凶手，直直地朝林燕娘冲了过来。 “咻！” “咻！” 林燕娘仓促之中只拨出一支箭，丝毫不敢停留就再朝前方扑过来的野猪射去。 她有优势，她站在高处有绝对的优势。 但距离太近了…… 而另一道破空之间则是从侧后方射过来的。 一箭从正面射向猪脖子，软肉之下力道弱了几分。 一箭从侧面贯穿猪头，将那头撞过来的大野猪愣是给撞得倒向一旁。 林燕娘愣了愣，手臂就让一只大手拽着往旁边趔趄了几步。 “还不躲开！”杨正飞一脸阴沉地怒视着林燕娘，声音怒意汹涌。 “……”林燕娘这才回过神来，撇了下嘴，但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就算一箭不能达到效果，她也有机会在最后躲开的，这辈子练了十年的武艺也不是只为了强身健体。 但被后生这么一拽，她现在这角度反而不好再做什么，但也算是避开了直面而来的危机。 那头扑过来的野猪，也在坡上翻滚了两下，倒在坡上。 “……”躲开的大溪村猎户们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但心情却有一种难言的复杂。 一边是杨正飞关键的一箭解了他们燕娘的危机，一边是这两箭要如何算功劳，如何分这头大家伙？ 虽然懊恼杨坪村的猎户又赶来分割他们的猎物，但眼前的情景，也让他们开不了口，不能像上回那样闹。 “我躲得开的，不过还是很感谢正飞哥，你那一箭，是那猎物倒下的关键。” 林燕娘挣开杨正飞拽着自己手臂的钳制，站稳身子第一时间便开了口，声音清亮而毫不犹豫。 杨坪村的猎户们听了也松一口气，他们都打算与大溪村的猎户讲道理了。 “但我那一箭确实先射中大家伙，所以……三七分吧，我们三，你们七，大叔们可同意？” 林燕娘微微一笑，没有问自家这边的猎户，而是目光看向杨坪村那边，一锤定音。 “行，听你的。”杨坪村那边年轻大的那个猎户也没迟疑就同意了。 就有前天他们为如何分一个大家伙而起了争执，最后是他们杨坪村让了大溪村一两银子。 给林平安面子，他们没有异议。 今天最多也就是平分，不打算再让，他们也要养家糊口。 却没想到人家小姑娘主动让出了两成，他们还能说什么？ 不是五五、不是四六，而是三七，他们杨坪村占了七成。 这头野猪比前天的小了一点，那也有两百多斤吧，那一头顺利换到了钱，每人分到手也还是有些的。 “六叔，我这么分，除了我刚才说的意思，也是还前天杨坪村的人情，缩小了我们村的赚头，所以我就不分了，底下还有一头，我们自家再按人分，不用多算我的。” 林燕娘这才看向他们村的领头林老六，目光清澈毫无波动，却也解释清楚了原由和他们之间的分法。 “你还是多拿一两吧，如今家里……”林老六连忙开口，目光暗示地看着林燕娘。 如今家里，可不只有林平安的药钱，林宋氏的药钱，也还有一个她救回去的差点死掉的男人。 “不用，今天收成不错，就这样分我也能分不少了。” 林燕娘却微微一笑，眉眼之间皆是开心，如清晨刚染上晨曦的山野。 清淡、柔和中透着一抹绚烂。 “好吧。”林老六顺着她的话也看向山坳中。 那里还有一头野猪躺在那儿，是他们大溪村的收成，只是他们大溪村的。 杨坪村的人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是两头野猪，收成果真不错，却不约挑了下眉，再看向林燕娘时，心情更加复杂。 难怪轻松让出了两成，原来是有单独的一头大家伙在那儿呢。 但他们说不出分配不均的话来，毕竟林燕娘说的都是事实，坡上这头，是林燕娘先射出一箭，是他们亲眼看到的事实。 但杨正飞后面补了那决定性的一箭，林燕娘没有否认，大溪村也没有否认。 如此便无异议，双方皆大欢喜。 “既然早早打到了大家伙，那咱们就下山吧，早些去换钱，也早些回家歇歇，老哥哥，你看呢？” 林老六便看向杨坪村年长的那个猎户。 “好。”自然不会反对。 林燕娘便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山林中阳光正好，大约是正下午的时候，下山路不会太久，确实能提前将近一个时辰回家了。 她心情大好，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燕娘。”杨正飞走过来，想要帮林燕娘背装了半篓小猎物的背篓。 “不用了，正飞哥，我没那么弱。”林燕娘避开了，微笑地看着杨正飞。 虽在微笑，但杨正飞却心里沉了沉，她又和自己拉开距离了。 “杨正飞，有力气就来抬野猪。”大溪村的王威这时喊了一声。 林燕娘就走到一边去了，和自己村里的猎户们一起。 第20章 这男人…… 下山后林燕娘便直接回家了。 林老六带着大溪村的猎户们与杨坪村的猎户们一起，抬着两头野猪，有些声势热闹地往下溪村收猎贩子家走去。 下溪村没有猎户，但有收猎贩子，在镇上有自己的人脉和生意关系，因而，猎户们只要打到了猎物，直接经过贩子就当场换成现钱。 不用再另外花时间去镇上，而猎户们何时上山，收猎贩子自然也是知道的，因而，这时候必然在家中候着了。 林燕娘偶尔也会同去，但更多的是全权交给六叔，六叔把她的那份钱拿来给她。 而她回家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村里人看到今天他们下山这么早，都有些好奇，只是林燕娘一路冷着脸也看不出到底打到什么了。 一般妇人还真不敢上前问她，只是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着。 林家二房，林灿带着林杰正在屋旁山坡那儿一块野地里练习箭术，看到她背着背篓和弓箭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担忧。 “姐，今天……”林杰嘴快地开口。 “姐，累了吧，先回去歇歇。” 林灿连忙抢话拦下了弟弟，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往他手中一塞，就几个大步跑了过来。 “嗯，今天还好，收获不错。”林燕娘笑着将自己的弓箭摘下来，交给大弟拿着。 “不错？”林灿猛地有些激动，但随后又扭头向四周扫了一眼，有些警惕地压低了声音。 “嗯，又打着一头野猪。”林燕娘看着弟弟防备的反应，不勾莞尔，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林灿和林杰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跟着姐姐一起回家，也不练箭了。 院子里，林宋氏正在晾衣服，听见动静扭头看到大丫头不觉诧异。 “今天这么早？” “娘，姐姐说……”林杰开心地跑过去和娘说起了悄悄话。 “那真是太好了，你姐姐也能多歇歇了。”林宋氏一听也是眉开眼笑，又将晾好的衣袍扯了扯拉平，连忙转身。 “娘给你把窝头热一热，先吃点儿，晚饭还早呢。” “娘，我不饿，晚上加菜，家里还有米没，煮锅饭吧。”林燕娘连忙喊住娘，将背篓摘下来。 一听加菜，哥俩立刻凑了过来把背篓接过去，喜滋滋地打开。 林雪也蹬蹬地跑过来，看到背篓里的两只兔子、两只野鸡，顿时眼睛放光地发出惊呼声。 云三正歪在炕上休息，知道林燕娘回来了也不过是勾了下唇，没有动作，听见院中说话声越来越热闹，这才忍不住坐起身。 兔子？野鸡？加菜？ 加菜！ 心中蓦然一喜，肚子里却传来咕噜一声，顿时让他露出尴尬神色，犹豫起要不要出屋子。 早上吃窝头、鸡蛋汤、中午是红薯野菜粥，还有煎好的鱼和一个煎鸡蛋，在这样的穷家，算是不错了。 但他身体在恢复，却也饿得快，想吃肉。 院中，林燕娘接过小弟端来的水喝了半碗，目光这才在娘刚晾好的那件长袍上溜了两眼。 “姐，今天云三哥洗澡了，还刮了胡子。”林灿突然凑过来小声说道，又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让她去看看？ 林燕娘目光一愣，便狐疑地看了大弟一眼。 见娘拿着背篓欢喜地进了厨房，林燕娘便将茶碗递给大弟，转身往屋子走去。 她的屋子本来就在隔壁，回自己屋里也能看到…… 屋门都开着，林燕娘走到廊下，心中一顿，脚步突然往旁边移了一下。 隔着打开的屋门，就看到正坐在炕头神情似乎有些纠结的男人，不由一愣。 男人抬头，四目相对，林燕娘眼中再现惊愕之色。 他洗澡了。 他刮胡子了。 刚才大弟已经告诉她这件事儿了，可是…… 谁来告诉她，屋里这个英俊内敛、浑身散发着俊逸清朗温文又深沉的男人，是谁？ 没有胡子拉茬，没有中毒昏迷时的脸色暗沉，又养了两天，气色不错，也让本来就英俊的模样更显年轻。 这男人…… “收获不错？”云三看着小姑娘脸上由惊愕而慢慢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和气地开口。 说着话，人也下了炕，将靴子穿上，慢吞吞走到门口，垂眸看着突然变安静的人，突然勾唇。 “裤子做得不错，就是还缺一双鞋。”他说着还转了个身，想要让林燕娘看他现在身上的穿着。 上衣是未来岳母做的，针线精细、也很合身，中裤是未来媳妇做的，针线丝毫不比岳母的差。 他的话让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一眼，这才惊讶地指着他。 “这裤子我没有做完。”本来是打算今晚再赶一赶进度的。 “你母亲帮着做完了。” 云三温和地笑着，目光深沉中藏着火焰，如暗夜的幽阳，随时能悄无声息地焚烧一切。 “……”林燕娘哑口，眼中突然露出纠结之色，“那也是我娘的针线好。” “重要的地方都是你做的，有心了。”云三却微微勾唇，划重点，目光依然看着她。 “上山能打猎，回家能做女红，听说你厨艺也不错，你这样的女子，值得一个好男人。” 今天林燕娘天没亮就出门了，云三也是早早醒来，对她为这个家的付出也是很动容的。 与林家人又相处了一天，从他们口中又多了解了一些情况，包括这个小姑娘的努力和厉害。 但这都比不上她为自己缝制的裤子，让他很高兴。 “给你买外衫了怎么不穿，不冷吗？”林燕娘接不上他的话，目光一转，瞥见他微敞的领口，露出…… 她连忙别开目光，耳朵有些发烫，提醒他应该把外衫也穿起来。 “我在屋中睡觉哪里会冷呢，等我自己衣袍干了换上便是，这件……留着吧。”他的语声一顿，转而说道。 不敢说他不喜穿别人的旧衣，怕她不喜，毕竟也是她为自己张罗的。 “那你歇着吧，晚上有兔肉吃，补一补也康复得快一点。” 林燕娘蓦然转身，有些落荒而逃。 她一向凶悍，对着一个大叔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但是大叔突然收拾了一下，仿佛变了一个人，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第21章 讨要好处 云三看着那突然跑掉的身影，目光更加幽深几分，唇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燕娘去厨房，见娘在杀鸡，便默默去处理兔肉。 这种事情，身为猎户人家，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她还是没有让两个小弟帮忙，更没有让小妹看到。 正忙着，院子里就传来两道欢喜的招呼声。 是小妹和堂妹林杏花。 想到那个贪吃而且很知道哄人的小姑娘，林燕娘不觉莞尔。 与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嘴脸轻视他们二房的林金花相比，这个小堂妹可算是最亲近他们二房的了。 “……嗯，打到大家伙了，今晚才有肉肉吃。”厨房门口传来林雪的说话声。 “堂姐就是厉害，上回打到大家伙，今天又打到大家伙，我要胆儿再大一些，我也要去打猎！” 七岁的林杏花和四岁的林雪关系最好，这时候手拉手就进了厨房，只是说出来的话再次让蹲在后门口的林燕娘，有些哭笑不得。 “二婶娘。”林杏花嘴甜地和林宋氏打招呼。 “你来啦。”林宋氏笑看了小姑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大房里三个丫头，大丫头心高气傲，也从来就瞧不起二房里的妹妹，二丫头性子乖巧虽然很少来二房，但性格比大丫头好得多，也能与堂姐妹相处融洽。 这个小丫头性子活泼可爱，很是讨喜，也是最常往二房里跑的孩子，与雪儿是一起长大关系最好的姐妹。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小丫头很喜欢燕娘，以前常嚷着要学武艺当猎户，想吃什么肉就上山去猎。 只不过……练武怕累，看处理猎物还怕血，最后也就只有在堂姐打猎回来后过来看看，有肉吃就混顿饭，没有也不失望。 “堂姐，我娘让我来问，今儿有啥猎物，爷爷许久没吃过肉了。” 林杏花说话间就来到了厨房后门口，和林雪一起站在门槛上，一边好奇盯着林燕娘手中的东西、一边不忘任务。 “那爷爷多久没吃过肉了？”林燕娘没有看小堂妹，手头不停地忙碌着，语气也很是平淡。 “前天你打猎回来没有猎物，没吃到，昨天中午奶奶就割了一块肉回家，焖的回锅肉，我也尝到了一块，晚上还剩点儿，我就没吃到。” 林杏花认真地解释。 “昨天我家吃了鱼，姐上山捉回来的。”林雪在一旁连忙说了自家吃的什么。 猪肉是肉、兔肉是肉、鸡肉是肉，鱼当然也是肉。 所以，他们家昨天还有今天也都吃了肉。 “哎呀，早知道我昨天就上你家来了。”林杏花一听顿时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 “今天也有。”林雪能理解小堂姐的心情，有肉吃谁不喜欢？因此，她热情地邀请了林杏花。 “那我吃了饭再回去。”林杏花一听便开心地点头答应了。 她一脸期待地又朝大堂姐手中的东西看过去，只是看到有些吓人，连忙闭上了眼睛，害怕地后退了一脚，站在门槛内。 “去院子里玩儿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林宋氏见两个小丫头害怕，也清楚处理猎物时是有些吓人，连忙提醒她们。 两个小姑娘连忙转身往前院里跑。 林燕娘“呵呵”一声，加快了手中动作。 “燕娘，你爷爷那边……”林宋氏却有些忧心地看向自家大丫头。 “不用理会，大房里又没饿着他，咱们家才是好久没尝过肉滋味了。”林燕娘神色平静下的语气却泛着淡淡的凉意。 他们林家两房早就分家了。 他们二房不担两老生活而分到的家产最少，几乎没有田地。 因为她爹林平安是个猎户，只能靠打猎维生。 但他们每个月的奉养银子两老各要一两，却没有断过。 一般穷家养老哪里需要这般分开算还给这么多？很多家境不好的次子、幼子，还会拖欠银钱不给呢。 可他们林家，因为家中有个女儿嫁到了镇上过着大户人家的日子。 养了这么个富贵女儿的林老太太，就觉得自家日子也不能过得太差，以免让闺女婆家小瞧。 当年收到的聘礼都拢在自己手中，如今也是贴补了大房那边，却要求二房供养不能少，不然供给不了好生活就是失了颜面。 原来她爹能满山跑时，打猎到也没那么艰难，家境虽然不好，但一个月二两银也还是给得出。 但三年前她爹差点死了。 之后再也不能上山打猎，家中都要断粮了，老太太还以为她爹是故意的，想要趁机不交奉老银，还跑来骂过。 最后在确定她爹确实不能打猎后，这才闭了嘴，没说继续讨要奉老银，也没说从此不用再给奉老银。 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后来，是十二岁的她背上弓箭跟着一群村里的叔伯和哥哥们上山，以她一人之力挑起这一家的大梁。 日子自然艰难，两个小弟还那么小，小妹更是还抱在手上，一家人只能由她来承担。 她拒绝再给奉老银，因为现在二房里赚钱的是她，不是她爹。 老太太闹了两回，最后还是被老爷子打了回去，之后再没人提过奉老银。 只不过她打猎回来，总会有人上门讨要好处。 不是说爷爷要吃就是奶奶要吃，只要家中有，不管是不是要拿去卖钱的，总是连拿带抢，从不空手。 后来，她就学了乖，要卖的猎物从不拿回家来，都是交给林六叔帮她处理，最后分钱给她。 昨天她打着了大家伙，赚头自然还不错，只是她救了个男人回来，家中被人堵着一通闹，自然就没人提要吃肉的事儿了。 而那天她所有的猎物都拿去卖了，确实也没留下什么，因为欠药庐的钱要还了。 今天又打到了大家伙，收获比前天更好，家中还有个养伤的人，她才带回来这些猎物，打算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却没想到有人知道消息到是快，直接就派了小丫头过来传话。 若是以前，她自然会松松手，但经历了前晚那通闹，再想到今天在山上说过的话，她蹙了蹙眉，心中一声冷笑。 第22章 不必理会 残阳斜照，天近黄昏。 厨房里，林燕娘一人掌勺，林宋氏往灶下塞了一把火，就去忙别的。 院子里，林杏花和林雪玩着踢着键子，很是开心，完全把她是来干啥的给抛脑后了。 林灿和林杰在井边摇着辘轳，打了一桶水出来，抬着往厨房里送。 很平常的百姓人家日常生活，很平静详和的气氛，即使如此，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满心欢喜。 因为今晚有肉吃。 厨房里伴着蒜香的肉味儿飘香，林雪和林杏花都不约顺着香味儿用力嗅了嗅，很是满足地笑了起来。 东厢离厨房远，但这股香味儿还是传了过来，云三走到屋门口，朝对面看了一眼，眼中也有盈盈笑意。 妇人在院子里，那厨房里就肯定是她。 能打猎、能下厨、能缝衣做鞋，不错。 这个念头再一次划过他的心底，有些异样的情愫流淌其中。 林平安背着一只大背篓、拄着一根拐杖回来了。 兄弟俩见到立刻迎上去，就先将爹背上的大背篓摘了下来。 今天他们在练箭，爹教了他们一会儿就去寻猪草了。 “爹，今晚有肉吃！”林雪也跑过来拉着爹爹的手，一脸欢喜地说着姐姐今天的收获。 知道早早打到了大家伙而下山早，还带回来两只兔子，林平安也是眼睛一亮。 但随后他的目光却是朝东厢那边溜了一眼，眼底便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很快，林燕娘就喊着弟弟回来准备饭桌吃饭，而她先把云三的那一份留了出来。 兔肉占了半只有余，鸡汤一碗，再有一大碗米饭，虽是糙米但比起成天吃窝头或是野菜粥，实在强了太多。 “多吃些肉补力气。”林燕娘带着小弟们过来送吃的，笑眯眯地看着云三，说得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意味深长。 云三目光沉沉地瞥了她一眼，有心想反击几句，到底还是闻着肉香妥协了，只说了一声“辛苦”，就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提了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想要他赶紧养好伤，再带她去关内收取酬劳再一拍两散？ 哼，看他心情。 林燕娘见他吃得轻快愉快，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就让两个弟弟催促着离开了。 堂屋里桌子早已摆好，一碗兔肉、一碗煎鱼、一碗鸡汤、一碗青菜，还有香喷喷的米饭，可谓是过年一样丰盛了。 只是林平安坐在桌前，却有些忧心忡忡。 “爹，怎么还没吃？”林燕娘走过来，一眼就看到爹复杂的神情，连忙问。 “今天……没给你爷爷送点儿？”林平安有些说不出口，神情尴尬地看着大丫头。 “为什么要送？”林燕娘猛地挑眉，声音有些清冷，“他们大房吃肉可有想到我们？弟妹还这么小，难道不能吃好点？” “上回我救了个人回来，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一个一个骂上门，什么难听的话没说？我还巴巴地去送肉？” “可你爷爷……”林平安知道大丫头生气为哪桩，可……他还是有些为难。 这一桌菜丰盛得很，只是他不敢伸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爹，以后是以后的事儿，但今天我不想。” 林燕娘站在桌前，脸上已有凌厉之色，因为前晚的事情，至今提起仍历历在目。 “我要让他们大房里的人知道，没道理一边嫌弃我、骂我、坏我名声，一边还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吃我打来的野味。” 林平安也沉下了脸色，自然知道大丫头计较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提起筷子。 “吃饭吧，别凉了。” 家穷生计难已是没有办法，他如今废了一条腿当不成猎户、赚不到钱，更是末路求生。 自家尚且难以度日，确实没道理还要去顾及大房。 更何况，这些猎物都是燕娘打的，她一个姑娘家本来就不容易，还要被大房里人一边嫌弃一边讨要，就欺人太甚了。 林燕娘也坐下来，看着站在一旁望着桌上的肉咽口水却不敢伸筷子的两个小姑娘，不由一笑。 “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得了她的话，两个小姑娘这才露出欢喜的笑容，伸筷子就朝兔肉碗里夹。 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林平安心底一叹，到底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宋氏神色忧虑但没有说话，因为燕娘早就说过，不必理会。 一家人正吃着，忽然院门口传来愤怒地喊声。 “林杏花！死哪儿去了！让你来传话传到了没有！” 是林姜氏的声音，骂着自家小丫头，人也就走进了院子里，用力吸吸鼻子，目光一亮，便直奔堂屋而来。 堂屋里众人面色皆是一僵，林燕娘已猛地拍下筷子，大步走出去，就将跑过来的林姜氏挡在门外。 “你这个泼妇还敢跑到我家来，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燕娘心中不悦，眼睛便露出森寒的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刚两手叉腰要开骂的妇人。 林姜氏习惯性要撒泼，突然就撞见林燕娘那凶猛的目光，心里猛地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你凶什么凶！这么泼难怪嫁不出去！”骂人她从来不怕输。 “还是把你家不泼的嫁出去再说吧，这十里八村有人给得起彩礼吗。” 林燕娘一声冷笑，如今她自然是不会与泼妇对骂的，什么是对方的痛脚，那就踩什么地方。 “哼，我家金花长得好看、又温柔又能干，可是要嫁好人家、过好日子的，是你这样成天往山里跑的野丫头能攀比的吗！” 林姜氏到底是两手叉腰一脸讽刺地就嘲骂起来，末了还朝林燕娘“啐”了一口。 “呵，骂我野丫头往山里跑，有种别来我家啊，你来我家干啥来了？我家不欢迎你，赶紧滚蛋！” 林燕娘又是一声冷笑，这样她更有理由拒绝让人拿猎物了。 原本林宋氏是想出屋子的，听到林姜氏的骂声不由身子一僵，便一脸难过地低了头。 林平安也是一脸阴沉，阻止了所有人出屋子，他自己则拄着拐杖慢慢往门外走。 “怎么还不滚？真不要脸，竟然嫌弃我，就别等我一下山就跑来我家啊！”林燕娘一边回骂一边捏着手腕，转动着拳头步步逼进。 第23章 非一般地悍！ “林燕娘你少嚣张！打长辈是要天打雷劈的！” “救命啊！快来人啊，林燕娘要杀人啦……” 林姜氏一开始还梗着脖子想要骂一通出气，但见林燕娘拳头捏得叭啦响，一脸杀意毫不掩饰地来到面前，这才吓得变了脸色。 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很快，她的脖子便让林燕娘掐住了，步步后退，最后便退到了院门口。 林平安出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目光不由缩了缩，连忙喊了一声：“燕娘，你冷静点！” 云三端着碗站在屋门口，一边吃肉一边看着院中这一幕，心中惊讶却又有种莫名的兴奋。 这丫头果然悍！ 非一般地悍！ 左近几家邻居听见了林姜氏的惶恐尖叫声，多少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皆是摇头叹息。 但也怕林燕娘一时失手做下无可挽回的事情，还是都赶了过来。 “燕娘，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先把人放开！” “燕娘你别冲动啊！” “燕娘，快松手，会掐死她的！” 林燕娘目光森寒地死死盯着林姜氏，手中劲儿一点不松直把人掐得脸色泛红，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姜氏的目光里也终于有了恐惧之意，无意识地瞪着林燕娘，却说不出话来了。 “上次我说过什么？”林燕娘声音沉冷，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杀意，“你再敢在我家嚣张，小心我弄死你！” “怎么，这才多久又跑我家来闹，是不相信我会弄死你？要不要试试？”说着，手中力道又紧了一分。 林姜氏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眼中惊惧、惊骇之色越发浓郁，面对此时林燕娘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就仿佛看到了黑白无常。 她想骂人、她想求饶、她想痛哭，但她发不出声音来。 身子打摆子似地哆嗦着，如秋风落叶一般已无力支撑而站，背靠在篱笆桩上，被林燕娘一只手掌死死掐着。 周围伸来几只手想要解救她，但林燕娘却无妥协之意，普通村里妇人哪里扳得过她的力气？ 目光皆是焦急地看向拄拐赶来的汉子。 “燕娘，放手！”林平安将手搭上林燕娘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冷肃之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自家这大丫头再次做到这份上，他不气，他只是难过。 若非他残了，他的丫头怎会走到这一步，她也可以梳妆打扮，等着嫁人的。 如今却要被人闲话、被人嫌弃，还要被自家亲伯娘一再嗤笑怒骂。 是他无能，保护不了自家孩子，但也不能让自家孩子真的吃上杀人官司。 林燕娘转动眼睛看到爹，仿佛刚从杀戮的梦中醒来，目光闪了闪，这才松开五指。 “咚”地一声，林姜氏脖子得到自由，身体却无支撑，顿时软成一摊烂泥般倒在地上，顾不上灰尘仆仆、一身狼狈。 脸上红白交错、脖子处可见一抹勒痕，她咳了两声，眼中惊惧之色仍未散去。 “唔嗷……”半响，从死亡边缘捡了命回来的人，突然情绪崩溃地嚎哭起来。 “想死！”林燕娘猛地一声怒喝，又伸出了手。 “……”林姜氏刚嚎出的嘶哑声音突然卡在喉间，表情僵硬地瞪着林燕娘。 林燕娘伸出的手被林平安牢牢捉住，林平安目光冷然地看着面前的闹剧，声音沉冷。 “林姜氏，你一边想要燕娘打回的猎物、一边还不顾亲情廉耻地骂燕娘，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所当然欺上我二房来的。” “不管你拿谁做筏子，从今往后，你都莫要再来我们二房了，下次你还敢这般放肆，我不会再阻止燕娘。” “你走吧，今天别说肉，就是一块皮、一根毛，都不会给你。” 林平安说完，拄着拐杖后退两步，也将林燕娘带退了两步。 这里本就是院门口，冲进来劝架的几个妇人也识趣地让开了两步，言下之意，就是让林姜氏离开。 “好！好！你们二房欺人太甚，回去我就告诉公公，让他看看你们这不孝子孙，是怎么欺他的！” 林姜氏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她手抚着脖子，感受到说话时出现的丝丝痛意，目光愤怒地瞪着林平安。 “呵，爷爷想吃肉，大可自己来我们二房，少不了他的，想拿爷爷当借口满足你这恶妇？休想！” 林燕娘目光一沉，可不会让林姜氏挑唆成功。 就算她无意隔着他爹和大伯去奉养老人，因为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但也不会让一个恶妇得逞。 想让爷爷记恨上她？想让爷爷怪罪她爹？ 呵呵。 “灿儿！杰儿！去把爷爷接过来吃肉！”林燕娘蓦然一声大喊。 在堂屋门口朝外看着的两个小少年，立刻应了一声，就朝外面跑去，经过林姜氏身边时，两人目光一碰，竟不约而同朝林姜氏身上呸了一口，就差没有再踢一脚了。 “小畜生！”林姜氏被呸了口水，气得顾不上喉咙痛，张口就骂。 “嘴巴放干净点！”林燕娘上前就踢了一脚，再次伸手。 “啊！”林姜氏一见到林燕娘伸手，吓得变了脸色，在地上划动着就往后躲。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林燕娘伸手，这只手力气大得如铁箍一般，根本挣脱不了。 见她知道害怕了，林燕娘心里才舒服了点。 若是次次震慑都起不到作用，那刚才她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在林燕娘的怒视和围观妇人的指责声里，林姜氏到底是躲躲闪闪地跑出了林家二房的院子，离得远了些，这才转身跳着脚骂。 “林燕娘你就是个粗鄙恶心的丫头！嫁不出去！连野汉子都不要你！” 林燕娘目光一厉，猛地就冲出院门。 “啊！”林姜氏吓得尖叫一声，后退时就跌到了地上，再顾不上找回场子，扭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屋门口，云三也阴沉了脸色。 “这么恶心的伯娘，也是世间少有。”一个邻家大娘忍不住摇头。 “姜氏这么恶毒，也难怪十里八村没人敢娶她家丫头。”另一个婶子忽然撇嘴，神色间满是不屑。 “燕娘啊，你不必被那恶妇牵着鼻子走，上门女婿这事儿就算了啊。”另一个邻家大娘突然开口。 第24章 让人心寒 她儿子也是猎户，回家说了林燕娘今天在山上和杨正飞说过的事儿。 同为猎户人家，对小小年纪就上山打猎、扛起这样一家生计的丫头，自然是心疼的。 其他人听了却是错愕，于是这位邻家大娘便将林燕娘曾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林燕娘在一旁听了却是垂下眸子保持了沉默。 她当初说云三是上门女婿，自然是冲动了，也确实是被林姜氏逼的。 但当时脑子一热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想着解决她嫁人难的问题。 既然爹娘不同意，她也改了主意，当然是要给自己找退路，问题的根源也就要计较一下了。 大家听说是林姜氏那晚嘲骂之下的后果，林燕娘也是被逼无奈，气得纷纷骂起了林姜氏。 身为一个长辈，行事也太恶劣了一些。 大家更心疼林燕娘了，反过来纷纷劝起了林燕娘，切莫一时意气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都在院门口说得热闹，目光还不时朝东厢门口站着的男人瞧过来一眼，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担忧。 云三侧过身子隐入门后，并未让外面的人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他的表情隐在暗处，目光幽深，有复杂的情绪汹涌。 不久后，就看到林灿和林杰一边一个扶着林老爷子走过来。 众人看过去不由诧异，因为林老爷子不是老得走不动路，而是满脸不愿，是被两个孙子拽过来的。 但在他们后面，却跟着一路骂骂咧咧的林老太太，只是离得远了也不知道在骂谁。 “各位，赶紧回家吃饭吧。”林燕娘朝还围在院门口没有散去的村里人抱拳团团一揖。 行的是男礼，也表达了她虽为女子但不输男儿的立场。 虽被欺负，但不会因女儿身而示弱。 大家见状也就散去，有人经过林老爷子身边时，突然喊了一声：“林家老爷子，你们大房媳妇可真不像样子！” “就是，姜氏也太欺负人了！燕娘怎么也是个晚辈，她到是欺上瘾了啊，一来就骂人！” “再野的丫头也是你们林家的，燕娘还撑着二房里的家计，比你们大房的丫头强多了！” “……”有人起头，立刻就有几个妇人也跟着帮腔，说的都是林姜氏的不是。 林老爷子当场就黑了脸。 “你们嚷嚷啥，少管闲事！”林老太太在后面听见了，跳着脚挥着手，不让别人说。 “呵呵，也就你这老太婆惯着，才让一个大房伯娘对一个二房侄女骂得出口！” 先前让林燕娘放弃上门女婿主意的那个大娘一声冷笑，从另一头喊了过来。 这时候大家还没走远，这边说的话都听见了。 林老太太听了正要叉着腰与那婆子理论，就听林老爷子扭头一声怒喝：“你消停点儿！” “我怎么了我，我家的事儿还由得着别人说道吗？”林老太太突然被训斥，一脸不高兴地瞪了老头子一眼。 “你家的什么事儿？”林老爷子猛地转身，怒视着老婆子，生气地质问，“当伯娘的骂侄女？说来说去你很有脸是不是！” 林老爷子好面子，这时候被村里几个人都拎出来说，心情自然不会好，偏老婆子还拎不清事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林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就想争辩几句，这时，林燕娘走出院子。 “爷爷，灶上留了碗肉，给您煨着呢，就是家里没钱买酒，让您扫兴了。”林燕娘十分乖顺地迎上前。 见她这么说话，林老爷子的脸色才缓了缓，但仍是板着脸开口。 “你家日子也不好过，爷爷也不贪这口酒。” 说着，总算是自己主动挪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院子里。 林平安还拄拐站在院内，父子相视一眼，林老爷子拧了拧眉，终是叹了口气。 “你大嫂不像样子，回头我和你大哥说说，让他也管管。” “让爹操心了，我到没什么，就是她不该一再跑来骂燕娘，十里八乡都知道，燕娘十二岁就上山打猎，是为了什么。” 双溪岭这一带谁家不知道，他林平安三年前差点被老虎咬死，捡了一条命也成了个废人，一家病弱难以生存。 最后是十二岁的长女担起这一家的担子。 就算没有人敢娶林燕娘，却也没人说林燕娘的不是。 可是外人尚且知道疼惜这个小姑娘，当人大伯娘的，却次次尖酸刻薄，不说人话，就实在让人心寒。 林平安的话让林老爷子沉默了。 这时林老太太赶到。 “怎么还站在这儿？赶紧吃饭去吧！” 她也许久没吃肉了，平日里也就二房里有野味拿时，才能好好吃上一顿。 今天两个小孙子过去接老头子来吃肉，虽然没喊她让她火大，但有肉吃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众人进堂屋，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林宋氏先到厨房里把之前单留下来的半碗兔肉和一碗鸡汤拿过来，林杏花帮着端了两碗米饭过来，有些怯怯地递给爷爷奶奶。 好在俩老目标不在她身上，到是没有责骂她。 先前林姜氏一到，林燕娘就冲了出去，她的饭还没有吃完，这时候坐下继续吃饭。 两个小丫头到是吃完了，这时候就坐在堂屋门槛上，心情都不太好地坐在那儿。 林老太太看到桌上已经吃动的菜，便拧起了眉头不悦地扫了林平安和林宋氏一眼。 “喊我们来吃饭，你们到是先吃得差不多了？” “原本是想吃完了饭，让灿儿和杰儿给送到大房里去的，奶奶刚才没看见，这两碗是单从厨房里拿出来的，而不是桌上碗里的残菜？” 林燕娘抬头，目光讽刺地看着林老太太。 果然林姜氏的恶劣也不是从天而降的，有这样的婆婆，当然就有那样的媳妇。 “横竖要送，怎么还吵起来了？你大伯娘也就过来问问，这事儿我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林老太太见林燕娘说话不中听，猛地将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便把眼睛瞪了起来。 一身粗鄙，性子又野，说话还不中听，也别怪她不喜。 “问问？”林燕娘一声冷笑，也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第25章 还能再偏心一点儿吗 “所以奶奶是知道，她姜氏进我们二房就骂，看到我就骂野丫头，嫁不出去？连野汉子都不要？” 林燕娘目光冰冷地盯着林老太太，若非是奶奶，她早就翻脸了。 “我怎知……”林老太太一愣。 “你刚才说你知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姜氏在你面前说了我们二房多少坏话？背着你们，她又是如何欺上我们二房来的？” 林燕娘见老太太明明并不了解却还维护林姜氏，气得瞪起了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充满了愤怒。 “你嚷什么！你再嚣张我也是你奶奶！”林老太太见林燕娘竟敢凶她，也气得摔了筷子。 “你还知道你是我奶奶，你还能再偏心一点儿吗！” 林燕娘两眼不眨地迎视着老太太的怒火，丝毫不因她摔了筷子而退缩。 “我林燕娘今天就把话搁在这里，我与她姜氏誓不两立，别拿辈份来压我！” 林燕娘赫然起身，转身就出了堂屋。 堂屋里，只剩下脸色难看的林老爷子，气红了脸的老太太，还有一脸阴郁的林平安，两个板着脸的小少年。 林宋氏早在送菜过来后就回厨房里忙去了，林杏花和林雪见林燕娘和奶奶吵了起来，吓得早就跑去了厨房，不敢呆在堂屋这边。 “你看看你这丫头！我是说不了她了！” 林老太太最后气得朝林平安发作了一通，看着桌上的菜，有些纠结地哼哧了两声，最后还是闷闷地坐下，又寻回了筷子继续吃饭。 很久没吃到兔肉了，虽然气恼燕娘不懂事，但燕娘打猎的本事还是让她欣慰的。 “燕娘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娘你是长辈，外人说得她，你说不得她。” “她和金花一样都是你亲孙女，论年纪她还没金花大，你看看金花能干多少活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再来看看我家燕娘她过的什么日子。” “燕娘说你偏心，你自己想想你偏不偏心，莫要将所有过错都怪到燕娘头上，你要不偏心，姜氏没那胆子骂燕娘。” 林平安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亲娘，声音冷淡却有压抑着的愤怒隐隐就要崩散。 “……姜氏说燕娘要杀死她。”林老太太神情僵了僵，半响才嘀咕出声。 虽然气恼二孙女的不懂事，但拿大孙女的日子来比，二孙女确实过得惨了些。 “燕娘隔天就上一次山打猎，天没亮就跟村里汉子们一起拿着火把进山，除了春天里封猎，其他时候便是下雨都很少歇在家里。” “她有空儿与人吵架？有空儿要去杀人？有那空儿，她还能洗衣做饭、打柴扯猪食、打扫屋子教弟弟练武，她还能缝衣做鞋，她为啥要杀姜氏？” 林平安冷眼看着老太太，沉声反问。 如果能够说理，他也不想吵闹。 “燕娘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她投生在我家里，身为长女她不得不替我扛起这个家，因为我打不了猎，我甚至上不了山，底下还有三个小的要养着。” “爹，娘，燕娘是你们的亲孙女，不是外头捡的……她姜氏不亲，你们难道不亲？” “还由着她三天两头欺负燕娘，不当面吵，就背着在村里说燕娘闲话？”说到这个，林平安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姜氏坏燕娘名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燕娘没人说亲，也有她的功劳，她甚至到杨坪村去传燕娘闲话，泼脏水。” “这得心思多恶毒，才能这般欺人，回头还往你们跟前诉苦、上眼药，让你们跟着讨厌燕娘。” “可怜我家燕娘哪里招惹她了，她要这般害我燕娘……”林平安说到这里声音里已压抑不住呜咽声。 曾经也是一条硬汉子，如今却憋屈得连跟爹娘诉苦，都觉得窝囊。 林老太太见状气得再次拍下筷子，既生气又不知要说什么好地瞪着林平安。 “燕娘救回来那汉子，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总不能由着她自己招个上门女婿吧。” 半响之后，一直沉默着的林老爷子才沉声开口。 “对，那来历不明的人可不能乱招，万一是个坏人咋办，不误了燕娘一生吗。” 林老太太回过神来，连忙开口，又气不过地骂道：“那晚我就坚决反对了，让你把人赶出去，你非得不听，真是气死我了！” “那是一条人命，既然救了回来，岂能往外赶？”林平安抬手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睛气道。 “至于上门女婿，这不就要说到姜氏了吗，若非她当面泼脏水坏燕娘名声，燕娘能被逼得没办法，才说是上门女婿吗。” “那晚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她姜氏是怎么当人伯娘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刀子，往燕娘心口扎！” 林平安一脸沉痛，为自家闺女不值。 “我的长子还不到十岁，燕娘她但凡上头有个哥哥，至于把自己弄得这般粗鄙？我是不得不把她当男孩儿养啊。” 说到这里，他已是热泪盈眶，情绪有些崩。 自从腿瘸了打不了猎了之后，他也曾以泪洗面。 直到燕娘背起弓箭悄悄上了一回山，带回来猎物欢喜地告诉他：爹，我也能打猎了，从今往后就由我来打猎赚钱！ 让燕娘上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后来他挨家挨户去拜托其他猎户们，又不许燕娘单独行动，只让同大家一起，以确保安全。 那之后看到燕娘从不空手而回，他也就不再绝望、不再落泪过了。 今天，被林姜氏又骂了燕娘一回，他这心里也崩不住了。 他家燕娘那么好，岂能被那恶妇再三欺负。 今天当着爹娘的面儿，他也要把话摊开来说，莫要欺人太甚。 看他这般，林老爷子有些吃不下饭了，心思沉重地叹了口气，便摸出自己别在腰上的旱烟点上。 “以往姜氏过来拿野味，也不见闹成这样的。”他自认实话实说。 “就是，我看还是燕娘不耐烦了，故意对着干呢。”林老太太在旁嘀咕，这回到底没有再骂人。 “那是燕娘没有救人回来啊，没有被人一口一声野汉子地毁名声啊，燕娘十五了，这样的话若搁在金花身上呢？” 第26章 帮燕娘找个婆家 见爹娘仍是想偏袒林姜氏，林平安心里一阵悲凉，眼中便多了一抹讽刺之意，再次抹了一把脸。 “姜氏说话确实没个把门儿的，回去我让你大哥好好说她，这当长辈的不像个长辈，也不成样子。” 林老爷子脸色沉了沉，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尤其让老二拿着金花比燕娘，这差距就不是一些些了。 当爷爷的，面子上也有些难看。 “这事儿也只能爹娘来主持公道了，若是连爹娘都不管，怕是大哥也压不下姜氏，姜氏什么性子，便是我不说，咱们大溪村也不是不知道。” 林平安缓缓开口，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声音仍有些闷闷地，听得出他的情绪仍在不平之中。 林老爷子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林老太太看了一眼老爷子，再看向次子时，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到底没有再骂他了。 过了会儿，林老爷子磕掉烟灰，继续吃饭。 两老吃饱，林灿和林杰去厨房倒了两碗茶来，淡淡的茶色，确实是放过茶叶的温茶。 “这什么茶？喝着淡淡的，再喝好像又有点甘甜。”林老太太喝了一口皱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突然说道。 “家里的茶叶，是燕娘春天上山摘的寒雾茶，我们自己做出来的，燕娘说虽是寒雾茶寒性重，但经过发酵去了寒性，连她娘也可以喝。” “兔肉凉，喝些这个茶是好的。”林平安解释，脸上满是对燕娘能干而生出的自豪。 林老太太听了没有说什么，却是又喝了几口茶，抬眼时便瞥向林平安：“这茶叶还有吗，给我一些回去喝。” 林老太太养了个好闺女嫁到镇上过着富贵日子，家中自然也是有些好茶叶的，但这自家做的寒雾茶，却是从未喝过。 也难怪她没喝过，这茶叶是林燕娘在山上摘的，也就这三年里的事儿，而这三年里，除了来拿野味，大房那边的人，何曾关心过二房里的生活？ 也就今天，林燕娘不让林姜氏来拿走野味，而让两个弟弟去接了爷爷过来吃饭，老太太是自己跟来的。 难得的一次在二房里吃饭，也是第一回喝到了二房里的茶，更难得的是，她还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林平安抿了抿嘴，最后还是转头朝门外喊儿子，两个儿子就站在堂屋门外发呆。 “灿儿，去看看茶叶还有多少，倒一半出来拿油纸包了给奶奶。” 他说了一半，林老太太也没话说，总不能让人全部都倒给她。 不一会儿看到孙子拿过来的油纸包，却是不悦地拧了眉头，瞪着林灿。 “就这么点儿？” “山里只有两棵茶树，并不是只有姐姐一个人去摘，今年摘得少了些，我们平时都舍不得喝，不然早就没了。” 林灿连忙解释，却只字未提今年有送给方四伯一些茶叶，感谢方四伯多年来的关照，允他们家长期欠着医药钱。 他知道，若是这话说出来，奶奶肯定要跳起脚来骂的。 “好吧，明年多摘一些，做好给我送去。”林老太太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茶树又不姓林，本就是山里野生之物，就如这猎物一般，谁有本事打到就是谁的，再闹也没用，到不如早早定下明年的份量。 林灿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知道了。”林平安淡声开口，没有拒绝。 喝了茶，林老爷子就起身离开，走前再看了林平安一眼，语重心长道：“燕娘受了委屈，你们二房的难处我也知道。” “可除了不要你给养老钱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总不能让你大哥来养着你们二房，如今我和你娘也全靠他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怎么做。” “但是燕娘……回头我让你娘帮燕娘找个婆家，那什么上门女婿还是算了吧。” 这也是林老爷子为二房能做的了。 “你爹说得对，也怪燕娘太冲动，说什么上门女婿，还怪你大嫂坏她名声，这不是她自己作的吗。” 林老太太拿着茶叶要走，听了老头子的话，也在一旁埋怨着。 林平安微微拧眉，但还是开口道：“这不都是话赶话闹出来的吗，若没有姜氏那般，燕娘一个小姑娘如何会被逼到这份儿上？” “总之爹娘约束姜氏便好，燕娘……她就是不想嫁出去，怕她嫁了，家里没人赚钱了，灿儿还小，担不起这个家。” “也是如此，才想招个上门女婿。”林平安说到这里眼中溢出痛苦之色。 若非如此，燕娘也不会拒绝杨家后生，还冒然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当作上门女婿拿人堵人之口。 都是因为有“上门女婿”这个想法在心里琢磨太久。 是林家拖累了这孩子。 可现在有爹娘要为燕娘作主，他竟然说不出欢喜的话。 因为他知道燕娘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就算要嫁，她肯定也不会接受她奶奶相的人家，原因为何，无需他多说。 “能找个婆家就不错了，还想招个上门的？”林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瞪着林平安，嗤笑道，“这十里八村有哪家愿意上门的？” 要招上门女婿，就要女家出聘礼了，而且一定得高于一般男家出聘礼的数目吧。 “燕娘还小，再搁两年也行，婆家可以慢慢找，不用仓促决定。”最后，林老爷子开口，算是定了这事儿。 林平安没有反对，林老太太也没再说什么。 林平安拿过拐杖拄着，送爹娘出门，转身时看向东厢，两间屋门都半开着，他想了想还是往东厢走过来。 刚走到林燕娘的屋门口，忽然猛转头看向隔壁屋里，表情愕然。 隔壁屋里，云三坐在炕边，林燕娘坐在凳子上，俩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燕娘，你怎么在这里？”林平安立刻走到旁边门口，沉眉看着脸色冷肃的丫头。 “林大叔，外面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让燕娘受这委屈的。”云三突然开口。 他下炕朝林平安作了个揖，表情有些严肃。 “怎么回事？”林平安不解，再次看向一旁坐着的大丫头，“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爹，这人赖上咱们了，他不想给钱。”林燕娘忽地站起身，怒目瞪着云三。 第27章 羊入虎口，你是羊吗？ 刚才她从堂屋出来回屋，就看到这男人靠在门口笑看着她，气得她要与之理论。 又想到眼前当务之急不是吵架，而是…… 明天她不用上山打猎，就想送他回关内，顺便收点酬劳回来，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然而男人却一口回绝了她，还美其名曰征询她的意思，是为她留在大溪村几年，还是带她回关内。 是的，他说“带她”。 气得她当即就照着他脸上挥拳。 而他吓得后退到炕边，避过了她的拳头却一脸受惊的样子，说什么君子一言重于千金，岂可言而无信，始乱终弃？ 他竟然说始乱终弃，气得她再次挥拳想打。 去他的君子一言，她只要千金！ 直到他说有事好商量，俩人这才坐下来谈判，然而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结果来。 想到村里那些闲言，恶劣的看她笑话、好心的想劝她不要招来历不明的男人做上门女婿。 她如今本有一个好台阶趁势而下，谁知这男人却耍起了无赖，非要和她成亲，要么他上门、要么她出门…… 若说一开始她还有些挟恩图报的心思，如今却有着扔不出烫手山芋的烦躁。 “壮士你想做什么？”林平安闻言一脸沉凝，目光警惕地盯着严肃的男子。 “在下云三，家中行三，家境还行，只是家业都由兄长继承了，在下孓然一身、身无长物，一直也未有人说媒，如今与燕娘有缘，在下想对燕娘负责。” 云三也就是云靖宁一脸认真地解释，也再次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坏人。 虽然没完全说真话，但他有意娶林燕娘的态度，还是明确表达了出来。 林平安却蹙起了眉头，审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二十多岁的后生还未娶亲，关内人成亲都那么晚吗？ 这么想着，他心里越发没底儿，不敢将自家丫头交给这样的男子。 “呵呵。”林燕娘一声嗤笑，目光不屑地瞥着男人。 “你在家是混得有多差？家产被兄长继承了，自己二十多岁一把年纪了还孓然一身、身无长物？” “这不就是你一直没人说亲的原因吗？怎么，如今终于看到一个姑娘了就想赖着不放是不是？” “可我林家虽穷，也是看不上你这样家无恒产的人啊，是个浪荡子吧？” 林燕娘又是一声嘲笑，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充满了鄙视。 “还想带我回关内？拐本姑娘羊入虎口吗？你想得到美啊！” “……”云靖宁长这么大没被人这般轻视过、嘲笑过，一时也沉了脸色，怼了一句，“羊入虎口，你是羊吗？” 这么悍，说狼更像一点吧…… 林燕娘莫名红了脸，怒视着男人，气道：“那你还找我干什么，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给你家人去信，让人拿钱来接你回去！本姑娘收了酬劳自然放你离开！咱们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二、明天本姑娘送你到官道，你自己坐车回镇上、回关内，不管你回哪里都行！咱们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所以，是给钱离开，还是不给钱离开，这个其实很好选。 看样子林燕娘也放弃了从男人身上赚一笔的心思，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掉。 云靖宁却是勾唇一笑：“我走了，放你在这儿被村里人嘲笑，毁你清白的男人始乱终弃，置你于何地？” “林大叔，请将燕娘嫁给我！云三虽无恒产，但也不是什么浪荡子，还是有把子力气的，可以随燕娘上山打猎。” 云靖宁一副懒得与拎不清的小女子理论的姿态，转而再向林平安抱拳，恳求。 “这……”林平安犹豫了，迟疑地看了大丫头一眼。 林燕娘正在一旁恼怒地瞪着云三，气这厮竟然越过她去向她爹求娶，她将手指捏得叭啦响，拳头随时都能呼出去。 “大叔若是不放心，可以再看看，云三会安份守已，随燕娘上山，以后若觉得可以将燕娘放心嫁……” “叫林姑娘！燕娘是你叫的吗！”林燕娘忍无可忍，猛地一声怒喝。 但她心里却有挫败感，因为她发现，今天这男人好像不怕她了。 是拳头没落在身上，觉得自己伤养好了不怕她一个女子吗？ “爹，你别理这厮，我来和他谈。”林燕娘忽然看向林平安，想将爹支走。 今天她就让这男人知道气焰高了是什么后果。 她这悍女之名，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没什么谈的，云三要养伤，一切等他伤好再说。” 林平安却拧眉扫了大丫头一眼，忽然道，“你爷爷说了，会让你奶奶给你找个合适的婆家，让你少折腾了。” 言下之意，其实也是在告诉云三，燕娘不用他负责，也不会嫁给他。 只是这么说委婉一点儿，也算是顾全了云三的颜面。 一个关内殷实人家的三子，没有分到家产、没有人上门说亲，父母呢？父母若在为何放任他二十多岁还是一光棍？ 在农家，二十多岁的汉子早就娶媳妇了，孩子都满地跑了。 就算云三人品可靠，他当爹的心里也不踏实。 果然，眼角瞥见云三听了他刚才一翻话时脸色便沉了沉，垂眸不说话了。 “燕娘，赶紧回自己屋里去，不要妨碍云三休息。”最后，林平安开始赶人。 见她听了他刚才的话后脸色变得难看，竟然不理会自己，林平安将手中拐杖在地面重重顿了一下。 声音不大，但林燕娘却一惊抬头，看了爹一眼，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走出了屋子。 “爹，就算爷爷有心帮咱一把，可奶奶那偏心的性子，她能给我找什么样儿的婆家？怕不是拿了聘礼就不管了吧。” 屋门口，林燕娘一直没走，等爹走到院中时才追了上去，压低了声音说出自己的担心。 她根本不信老太太有那份疼惜她这个亲孙女的真心。 老太太还记得她是个亲孙女已经不容易了，给她找婆家？ 呵呵。 第28章 劝说 “可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平安一脸心疼地看着大丫头，也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让云三听了去。 “不过你别担心，若是人家不合适，爹娘也不会同意。” “宁可多养你几年，也不能将就，你明白吗，上门女婿一事，也是一样不能将就。” 林平安怕大丫头为了拒绝奶奶给找的婆家，就冲动又和云三凑在一起。 这个云三，他说不出不好，可也说不出好来，归根结底就是来历不明，目前所言是否真实，只有云三自己知道。 而他不敢拿大丫头的一辈子冒险。 林燕娘想了想，点头道：“知道了，爹你也别担心，我缘分没到，说多了都没用，缘分到了，合适我的人自然就会出现的。” “嗯，你明白就好，别再做冲动的事情了。” 林平安这才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也不想让孩子为他担心。 若非家里这情况，孩子何需找上门女婿？若非家里负担重，何至于没人敢上门提亲？ 林平安去厨房里，这时林灿端了一碗药出来，林燕娘还站在院子里，将两手负在身后，正抬头望着天空。 入夜的星空很美，即使月儿渐渐不那么圆了，甚至被云层遮住了光华，那时隐时现的星子，也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 林灿将药送给云三，便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林燕娘，却眼神认真地开口。 “姐，你年轻又不大，不必急着说亲的，你十二岁能上山，我也能，你再等我两年，到时我也有力气背你出门！” “嗯，等你十二岁，姐姐带你上山。”林燕娘转头笑看着大弟，目光温和而感动。 她知道弟弟们都恨不能一天当作两天长，都想快快长大，她一直都知道。 “姐，我们试招。”林灿听了不由眼睛大亮，突然开心地提议。 “好啊。”林燕娘欣然答应了，便后腿一步踩虚步，两手随意地搁在身前，一手拳、一手掌。 林灿也不大意，一声朗喝就挥着拳头直接冲上，一拳砸向林燕娘面门，却虚抬一脚杠其虚步前脚，趁机再挥出第二拳。 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勇而无畏地直闯进敌人中军阵地，拉近了拳头的距离，也增加了拳风的劲气。 林燕娘莞尔，虽赞大弟勇敢无畏，但手脚应对也不慢，前脚轻轻一勾，侧身避拳之时，便是一手接住他的第二拳，另一手甩臂直呼面门。 掌风如刀削向林灿面门，突然堪堪停住又捏了拳头，轻轻在其面门上点了一下，最后再落在他的肩膀上。 林灿下盘虽稳，仍然被姐姐一脚勾得摇摆不定，慌神之机就让姐姐打了个正着，顿时红了脸、一脸沮丧。 “姐，我太没用了……” “不是你没用，是你的姐姐太厉害了知道吗，村子里十五岁以内的娃子，可没人打得过你。” 林燕娘扶正小弟不让他摔倒，再悠闲地收回手，笑着安慰他。 林灿想到确实是这样，村子里比他大几岁的少年都打不过他，可他却打不过姐姐，可不就是姐姐最厉害么？ 林灿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嗡声嗡气地道：“那我努力练习，争取早点能接下姐姐的一拳。” 他知道姐姐每次都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真的拿多大力气来打他，不然刚才那一掌、一拳，他早就摔地上痛哭去了。 林燕娘点头，看着弟弟立刻拉开拳架呼呼生风地练起拳来，姿势动作都没有问题，这才转身打算回屋。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男人正靠在门边，手中还端着一只碗，正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她微微拧眉，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屋里。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窝在小山村里太可惜了，跟我出去吧，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外面的人和事。” 云靖宁见状跟进她的屋里，声音温和地劝说着。 “哼。”林燕娘横了他一眼，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却不说话。 显然是不想理他，却又对他的话表示了不屑和不信。 “知道你放不下家里人，你家里的情况，我这两天也看到了，以后我帮你扛，带他们一起去关内，对你的弟弟妹妹也有好处。” 云靖安不放弃地继续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在屋里走动。 林燕娘正要打开衣箱拿换洗衣物，见男人无视她的无视，竟然还厚脸皮地走进了她的屋子，站在她身边，顿时有些恼怒，便直起身子又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喂！我说你啊！”她伸手一巴掌将男人拍退了一步，才冷声警告“别在我们山野穷人面前炫耀你来自关内的身份。” “你便来自天上，也与姑奶奶无关，识趣地就赶紧留下酬劳自己离开！不然……小心哪天姑奶奶拳头痒，在你身上磨磨刀！” 她说着又捏起拳头，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云靖宁有些无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就这样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心里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样可爱的姑娘，他要放手就有鬼了！ “那你就在我身上磨刀好啊，每天晚上都躺平给你磨！” 他猛地上前一步，将本就有些松散随意的中衣轻轻一扯。 衣襟散开，露出他坚实有致的胸膛，肌肉显露，说明他也不是什么软脚鳖。 林燕娘目光突然一呆，脑中就是轰地一声，脸颊随即发烫起来。 这厮…… 她突然一拳挥出，直捣男人面庞，带着呼呼地凌厉之风。 “啊！”云靖宁一声惊呼，似变了脸色，却突然双手捉着林燕娘的手腕往上一撑，似腿软了一般，身子猛地向前扑来。 “滚开！”林燕娘目光一缩，脑中突然想到一个画面，让她心里哆嗦了一下，抬脚去踢时，嘴里也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云靖宁一声闷哼，高大的身子也重重地摔倒在林燕娘清瘦却不柔弱的身上，将她压倒在炕头。 山林里、水溪边的某棵树下，熟悉的一幕清楚地印在林燕娘的脑海。 林燕娘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 第29章 你姐姐打我 垂眸看着底下的小姑娘露出呆怔、慌乱神色，云靖宁眼中染上一抹笑意，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姓云的！”林燕娘一声怒喊。 “你踢到我的腿了，受伤的那条！” 云靖宁唇角一拉，一脸委屈埋怨地开口，也算解释。 “你先滚开！”林燕娘气红了脸，心头如火燎原，越烧越猛，伸手推着他，却不敢再动脚了。 实在是…… 此时的情景比上回更加难以入眼，只除了…… 突然，云靖宁扣住了她的手往旁边一推，突然上身倾了下来。 在她的惊慌目光里，两唇相合，毫无预兆地碰到了一起。 听说上次在山林里，小姑娘救他却被他扑倒在地，恰好被村里人撞见，而不得不背上捡了个野汉子的名声。 今天突然脑中一抽，在还击她时就把她扑到在炕，脑中想到的也是有些模糊的画面，画面里似乎还有着什么。 不知不觉下意识地就去印证了。 云靖宁眸光陡然暗了暗。 原来凶巴巴的女子竟有这般柔唇，仿佛晨光里沐风饮露的娇花。 正要深入探索一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姐姐！” 云靖宁原来起身，林燕娘也趁势一掌推开他，坐起身时又是一拳头直呼过去，打在男人的胸膛。 这次云靖宁没有躲避，生生受了她充满愤怒的一拳。 林燕娘已跳下炕，借着一跳的惯性又是一拳招呼过去。 拳拳到肉，屋里人都能听见那见肉的闷响声。 云靖宁拧了眉，抬手捂向心口，仿佛要被打死了一般，却抬起眼委屈、不敢置信地瞥着林燕娘。 他没有说话，只是脚下趔趄地连退了三步，一直快退到门边，才将另一手撑在了林灿的肩膀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们……”在做什么？ 小少年一脸茫然，看看姐姐、看看云三、再看看姐姐。 刚才他听见屋里动静，好像是姐姐和云三哥吵架，于是跑了过来，谁知就看到…… 这画面与曾经见过的何其相视，吓得他大叫了一声，心中慌乱地跑进了屋里。 谁知下一刻发生的事情，竟然是打架。 姐姐在打云三哥。 “你姐姐打我。”云靖宁目光一闪，立刻抢先说道。 “……”林灿。 “……”林燕娘。 “灿儿，打人这种事说出去太丢人，就别往外说了。”云靖宁又叮嘱小少年。 “……”林灿再次说不出话来。 是打人这种事太丢人，还是被人打这种事太丢人？ 林燕娘已迅速整了下衣衫，见男人一副“我也是自己人”的口吻喊着她的弟弟，不由神色沉了沉。 这人根本不听她的想法，是打定主意要赖上了吗。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指，正要抚上自己的唇。 突然反应过来，半路生生将手转向了耳畔，理了理头发，红着脸率先往外走。 经过男人时还故意拿肩头撞了他一下。 男人眼中蕴藏着别有意味的笑意，身子没动，由着她近距离撞了自己，再侧眸看着她的背影。 想到刚才的事情，目光再闪了闪，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灿儿……”林燕娘走到门外屋檐下这才停下脚步，转身时就看见男人还未藏起来的笑容，不由蹙眉。 但很快她就转开目光看向弟弟。 “挨打这种事儿确实很丢脸，还是替他保密一下比较好，免得他没脸出去见人。” “噢，知道了姐姐。” 林灿一想这样才对嘛，他也只看到云三哥被姐姐打了，于是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目光又同情地看了一眼表情尴尬的男人，咧了咧嘴，也跑出了屋子。 云三哥确实……挺没面子的。 谁怪他姐姐太强呢。 “……”云靖宁如何不知吃了暗亏的小姑娘这是在口头上找回上风呢，他很无奈，却无从辩解。 被打就被打吧，反正也是他先告的状。 “喂！这是我屋！”林燕娘刚走到院中忽然又转身走回来，瞪着还在屋门内杵着的男人，大声道，“还不出来！” 云靖宁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小姑娘的凶悍瞪视下走到门口。 屋檐下，男人与小姑娘近距离站着，居高临下地低语。 “记得给我做鞋，我那鞋子也要洗洗了。” “……”林燕娘没想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惦记他的鞋子。 目光正要往下瞄向他的脚，瞄到他还敞着的胸膛时突然一阵脸红，心头火气又蹭蹭地烧了起来。 目光倏地又往上转回到他脸上，瞪他。 “你就打赤脚吧！” 说完，见他还不滚蛋，便伸手拽着他的手臂一带，将他带转了身面向隔壁门口。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这声骂却低了声音，其实是在提醒他注意形象。 云靖宁一低头，顿时失笑。 还好刚才小少年只看到男人被姐姐两拳打得差点摔倒，并没有注意到有何不同，单纯的孩子也没多想。 毕竟天热时，小少年也常常光着膀子在家里走，去溪边捉鱼时，也是如此。 林燕娘去厨房提洗澡水，每次打猎回来都是要洗的。 只不过今天提水要出门时，看到林杏花还没回家，不由无奈。 “杏花，你再不回去，是等着你娘发现你在这边吃饭却没传消息回去吗。” “堂姐……”林杏花正和林雪玩儿开心，突然被这么一提醒，顿时垮下小脸，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真傻啊你，若是跟着爷爷奶奶走，你娘便要发作你，至少爷爷能拦一下，现在你单个儿回去……” “那怎么办？”林杏花一听急得当即就哭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林平安从后巷走过来，他心里也搁着事儿，正好，这次去大房就看看大哥到底怎么想的。 “灿儿，你跟着爹。” 林燕娘看了爹一眼没有阻止，只喊了大弟跟着，万一再闹起来，爹腿脚不便也太吃亏。 林平安带着两个孩子走后，林燕娘又让小弟帮她守门。 林杰一脸不解地看着姐姐：“守门？” “我要洗澡，家里毕竟多了个外人，守着些总是好的。”林燕娘神情尴尬地别开目光。 在之前她都没这般想过，但今晚开始，她得防着那厮。 第30章 防着他 夜幕早已降临，林家也没钱张挂檐灯，院子里就靠着天空的星子和渐渐的月光照亮。 林燕娘提着水回屋，云靖宁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也不知是要乘凉还是只为了找机会靠近她。 见她提水回来，还连忙上前想要帮忙。 林燕娘却是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快步往自己屋里走。 关上门时，特地瞪了他一眼。 “回你屋去！” “……”云靖宁撇着唇看她，没有回应。 “姐！我来了！” 林杰从厨房里跑了过来，顺手就将云靖宁搁在门口的凳子挪到姐姐屋门口，坐了上去。 “……”云靖宁顿时尴尬了。 小鬼这什么意思？ 再想到刚才小姑娘的话，他突然涨红了脸，更加尴尬了。 这是在……防着他呢？ 防他做什么，他还能再闯进她屋里去不成？ 想到她关门在屋里要做什么，他猛地转过身拿背对着东厢，心里更像燃起了一团火，脸上却烫热起来。 负手抬头，望着夜空中星云变幻的模样，陷入了沉思之中。 屋里，林燕娘心里总觉得别扭，就算有小弟守在门口，也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尤其脑海里总也挥不去先前的事情，那画面像烙印一般，让她有些烦躁。 突然，她心里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在之前完全没有顾及而此时才突然发觉的事情。 他的胸膛……除了肌理分明、遒劲有力，也有几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什么伤造成的吗？ 还是打架打输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关内单身人士，家无恒产也没有什么营生吗？那他每天都在混什么？ 又想起当初他醒后的说法，是去北苍收些皮毛，半路遇到劫匪而丢了马匹钱粮，逃入了山林之中。 然后，他的话一点一点补充下来，就有了今天比较完整的说法。 这是在恢复记忆，还是不打算装失忆了？ 说到失忆，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明明当初她都说他是腿上中箭，脑子没受伤，是不可能有失忆症状的。 结果那厮还装大尾巴狼，各种想不起来，真不要脸！ 院中，云靖宁回过神来，转身时看到小少年仍坐在屋门前，一副尽职的态度丝毫不离半步。 连林雪那个小丫头也过来了，蹲在一旁望着他，似乎小兄妹都知道姐姐说的守门是为何了。 目标是他。 他心底好笑，想了想便走上前。 “杰儿，你学武多久了？” “五年了。”林杰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着，口中到是诚实地说道。 “厉害，都学五年了啊，那一定是个高手了。” 云靖宁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要知道军营之中，五年的小兵都是高手了呢。 “哼，再高的手，在我姐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林杰想到之前哥哥和姐姐对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事情，再对比自己，他心里只剩下哆嗦。 “……”云靖宁觉得，这小子一定知道了先前他被打的事情了。 心里有鬼，云靖宁觉得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他抬眼瞥向屋子。 屋里竟然没有亮灯，黑漆漆的连丝影子都看不到，他突然抬手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咳。”抛开尴尬的想法，他继续往前走，很识相地走到了旁边的屋门口，垂眸一看坐着的小少年。 见他完全没有要把凳子让出来的意思，便在一旁蹲了下来，只是刚蹲下就皱了眉头。 “你怎么了？”林杰见他身子往前晃了晃，一脸吃痛的表情，连忙问。 “快扶我起来，蹭到伤口了。” 云靖宁呲牙拧眉，连忙将手撑在小少年的肩膀上。 林杰也吓到，连忙起身用力扶着他，将他拉了起来。 云靖宁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 刚才吃痛是真的，不是被林燕娘踢到也不是走路扯动，刚才蹲下去时确实令伤口撕扯到。 好不容易站起身后，他都觉得伤腿有些发软，最后一顺势就坐到了凳子上，使唤林杰。 “到桌角把我的伤药拿来，我看看伤口裂开没有，得重新上药了。” 林杰应了一声，连忙跑进屋里去，熟悉地找到了桌角抽屉里搁着的药膏。 这屋子本来就是他和哥哥的屋子，什么地方能放什么，自是知道。 屋门口，云靖宁已拉起裤脚，一直拉到伤口上方。 林雪也好奇地盯着他腿上的伤口，看着有些吓人，便露出害怕的表情。 “雪儿不怕，已经好了。” 云靖宁亲切地喊着，声音温和，成功让林雪的表情缓和了起来。 “幸亏你姐姐救了我，不然我就要被狼叼走了。” 云靖宁看着小姑娘生动的表情，突然又蹦出这么一句话。 成功地让林雪的表情再次露出惊吓来。 “不怕啊，你姐姐很厉害！”云靖宁忍不住露出笑容，又夸起了林燕娘。 “……”屋里的林燕娘对外面的动静自然都听到，早已皱眉不已，暗骂姓云的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林杰拿着药膏出来，云靖宁让他打小半盆干净的温水来，再拿一条干净的帕子。 林杰没有多想，立刻就跑开了。 屋里，林燕娘忍不住抚额，这小弟也太好骗了吧。 才多久就让人不但把门口的位置给骗走了，连人也给支得远远的了。 说好的守门呢？ “雪儿，问问你姐姐洗完没有，水凉了别冻着。” 看着跑远的少年，云靖宁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还有隐隐传来慢吞吞的水声，突然勾唇一笑，指挥小妹妹。 “姐姐……水凉了……”林雪一听也对，立刻就趴在门边喊了起来。 “……”林燕娘忍不住往水里沉了沉，狠狠地捏了捏拳头。 这厮是故意的！ 这厮一定在炫耀战果！ 屋外，林雪没听见姐姐的声音，真的担忧起来，还拍了拍门。 林燕娘欲哭无泪，只得闷声回应：“快了快了！” 这傻妹妹哟。 “噢。”林雪这才安心下来，又过去看云三哥的伤，关心地问，“云三哥，疼吗？” 第31章 闯入她的生活 以前兄妹几个喊大叔，后来云三就把胡子刮了，看着确实年轻了很多，让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在林灿的带动下都喊了“云三哥”，喊了几回之后，也就习惯了。 “不疼。”云靖宁看着单纯善良的小妹妹，笑着安慰她。 听了他的话，小妹妹当真了，还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林杰端着半盆水急冲冲走来，也亏得他出生猎户之家、打小就练武，有着一把子力气，这水到是没洒。 云靖宁就着水先洗了自己的双手，再拧了帕子将伤口周围的残药擦去，沾干水渍后，再重新开始抹药膏。 林杰和林雪小兄妹就蹲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他当初在山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听说白花山有山匪。 “不知，可能哥哥我比较倒霉，一来就遇上了？”云靖宁神色不变地说完还叹了口气，看起来确实挺可怜的。 “是挺倒霉的。”林杰由衷同情地看着云靖宁。 “倒霉。”林雪用力点头，表示认可。 云靖宁搽药的动作僵了僵，抬头看了两个傻孩子一眼，有些无语。 虽然被人无意中伤害了，但他受伤这件事，也总算是揭过去了。 这边药快搽好时，身后屋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姐姐！”林雪还记得刚才的担心，立刻蹦哒过去，便拉着姐姐的手喊了一声。 “嗯。”看着傻妹妹，林燕娘有些无奈，越过妹妹的头顶看向屋檐下坐着的男人，正扭头也看向自己。 她的脸色倏地一沉，目露凶光朝他呲了呲牙，仿佛要将他当作猎物嘶咬一般。 云靖宁却是好笑地勾勾唇，故意问道：“洗完啦？水没凉吧？小心冻着啊。” “……”这厮似乎正在无孔不入地闯入她的生活。 林燕娘蹙眉冷哼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便到了屋外，瞪着他。 “你一个外男，搽药也好，做什么也好，这衣衫不整的样子总是难看，若是念过书，就当懂得回避的道理。” “现在像什么？大大咧咧坐在门外，经过的村里人看见会怎么想？让我爹娘看见又会怎么想？” 既然威胁的话已经不管用了，那就试着讲讲道理好了，他一个大男人，总还要几分面子的吧。 果然，她一翻论理，说得他英俊的脸庞红了红，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一件单衣宽松地系着带子，却不过是件中衣。 长裤到是穿着了，此时却卷到了膝盖以上，露出男子汉的大长腿，不是很白但也不显得黑，看着精壮有力，又不见粗鲁。 可不管他如何斯文自在，他此时的形象都是失礼的。 放在村子里任何一个男子身上都不失礼，但做为一个外人在主家的举动，就说不过去。 总之…… 林燕娘心里别扭地哼了哼，目光更是嫌弃地瞪着他。 到是林杰张了张嘴想要替云三哥辩解几句，但见姐姐脸色不好，便不敢多嘴了。 “杰儿，扶哥一把。” 云靖宁看着小姑娘改了策略，目光微敛，收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忽然转头喊小少年时，脸上便多了几分虚弱。 “刚才伤口扯到，好像又加重了，我得躺着歇歇。”男人一副没人扶便站不起身的柔弱相。 林杰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 他连忙伸手撑着将其扶起来，看着他掂着伤脚有些狼狈地往屋里蹦，不由担忧地拧起了眉，有些无措地扭头看了姐姐一眼。 “这伤加重了可如何是好，本来我还想着下回同你姐上山去看看呢，说不定也能帮她背些猎物，让她不那么辛苦呢。” 云靖宁没再看林燕娘一眼，却径自嘀咕着，似乎只是在和小少年说话。 林小福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这么个大男人杵在她的屋门前，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想怎么别扭。 现在赶跑了就行。 她回屋将水倒了，再去厨房里打了水过来，将小妹从隔壁屋里喊回来，牵进屋再关上屋门。 “喜欢那个外人？”林燕娘一边给小妹脱衣裳一边低声问她。 “嗯，他叫云三哥。”林雪连忙说道，奇怪姐姐为什么不喊人的名字，外人是不是一点也不亲？ “傻丫头，他说什么你都信，小心他骗人。”林燕娘嗔道。 将小妹抱进水里，想到小妹不像她习惯黑暗，便转身去把屋里灯点上，再回来给她洗澡。 “姐姐，为什么你不喜欢云三哥？”林雪坐在水里也拿着帕子拧着水玩儿，抬起天真的小脸好奇地问。 “他坏。”林燕娘板起了脸，两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林雪瑟缩了一下，就不敢再问了。 给小妹洗澡洗头，再擦干了换上衣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爹的说话声，还有六叔的声音。 林燕娘心中一喜，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爹回来了，还有……”林雪也听见了，只是想不起来另一个声音是谁。 “是六叔。”林燕娘提醒她。 “对、对，是六叔，姐姐的猎物都卖啦。”小丫头猛然想起六叔是谁，顿时开心得直点头。 若不是姐姐还在给她穿衣系上衣带，她都想往外面跑了。 “乖乖坐在这里，自己擦头发。”林燕娘却将一块干帕子罩在她头上，不许她出屋。 虽然家穷，但家中先有爹打猎、后有她打猎，家中到是时常能吃到肉，小妹虽然瘦瘦小小一只，但也没有营养不、良，头发也还黑密。 外面已传来大弟跑过来的脚步声，林燕娘打开门，交代他把屋里的水倒了，就匆匆往堂屋那边走。 林宋氏端了茶出来，看到她过来不由一笑，眼中也是欢喜之色。 如今林燕娘打了猎都是直接交给林老六去送收猎贩子家，拿到钱再给他们送来。 今天都知道他们打到了大家伙，赚头自然是不错的，这才欢喜等着呢。 “燕娘，钱都送过来了，明天歇一天，后天照旧啊。”看到林燕娘过来，林老六便笑呵呵地说了起来。 “我们商量过了，后天再去野猪岭碰碰运气，也不走太远，有就是运气，没有也不失望。” 第32章 扯后腿的 毕竟是在野猪岭范围才遇到大家伙的，双溪岭这边到底是机会少了些，尝着了甜头的人难免会有些期待。 就算今天在射杀第二头野猪时出了意外，但他们是猎户，这点应变还是有的。 就算没有杨正飞后来那一箭，他们也可以举着长叉合力将那头野猪叉倒。 因此，他们并不觉得多危险，反而觉得是杨正飞小题大作，而且十几人商量下来，觉得还是可以再去碰碰运气。 “好。”林燕娘目光闪了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老六，不是次次都有野猪给你猎的，还是别急功冒进啊。”林平安却忧心地提醒。 “嗯，不会走太远，没有就顺路打些别的，若有当然最好，就像今天这样，也能早些下山，不用满山里从早跑到晚，太辛苦。” 林老六连忙解释，知道林平安担心的是什么。 当年遇到老虎确实是意外，而他们也确实走得远了些，那之后他们猎户就只会更加小心，绝对不会贪心而给自己招来危险。 而林平安听到那句“就像今天这样”，便不说话了。 今天燕娘确实回来早。 见他不反对了，林老六也放下茶碗起身，又看了林燕娘一眼。 “明天好好歇着，后天赶路总会辛苦一些的。”毕竟是要直奔目的地，而不是在山里慢慢转悠。 林燕娘连忙点头。 送林老六出门时，就碰到走出屋子的男人，林燕娘下意识地拧起了眉，有些不高兴了。 “林六叔。”云靖宁却不理她，直接走到院中，就朝林老六作了个揖，礼貌道，“那天多谢你背我下山，在下云三，后天也想跟你们上山去，可否？” “你？上山？”林老六本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就听到他说上山，顿时一愣，挑了下眉看着他，“你要上山干啥？” 虽说人是从山上背下来的，但他又不是山上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落在山上不成？ 可他们记得当时没有啊。 而且不是说遭遇了山匪被抢一空才逃命逃到山里的么？ “是这样，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打猎，帮燕娘分担一些。” 云靖宁一副“我要帮我媳妇儿担起家计”的架势，脸上表情却显得很诚恳，说完又抱拳一礼，态度也是真的诚恳。 林老六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征询地看向林平安。 林平安也是一副错愕不解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刚才因为蹲了一下就将腿上的伤口扯开了，痛得站不稳还要杰儿扶着呢。”林燕娘别过脸看着别处，却嘀嘀咕咕地揭了男人的底儿。 “呵呵，云三兄弟，你有这份心意是好的，还是先养伤要紧。”林平安立刻开口，婉拒地拒绝了。 “是啊，这上山是个体力活儿，你还是先把自己养好，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林老六也笑了笑，便大步往外走去。 “……”云靖宁尴尬地咧了咧嘴，却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被人当成扯后腿的了，他还能说什么？虽然他也有些着急想要去山上转转，但目前也只能养伤了。 刚才扯痛伤口是真，装严重也是真，此时也没脸说出真相了。 “林叔，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年轻，这点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就能到处走了嘛。” 心念一转，云靖宁又和林平安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今天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林家人说话，各种闲谈，已成功收服三个小兄妹，就是大的那个有些难搞，若是从人家爹娘这边博得好感，或许仍有机会。 总之，他是只字不提离开的事情，却也不敢再将成亲的话搁在嘴边，免得找打。 看他说个不停，爹也陪着他说，林燕娘撇了下嘴，转身去了堂屋。 堂屋桌上还搁着几串钱，她走过去坐下就拿起来数。 今天一共打到两头野猪，只是第二头被杨正飞补了一箭，而且是关键的一箭，因此那一头就和杨坪村一起分。 但因她那一箭不力而造成了后面的情况，才不得不和杨坪村的人平分，她心中有歉意，再加上之前多得过一两。 因此这次她主动让利给村里同伴，没有从那一半里再获利。 而最先打下的那头…… 她数了半天，最后林灿、林杰也跑过来数，确定是七百文钱无误，她就有些搞不清哪些是什么钱了。 最后还是林平安走进来解惑。 “你分到的那头野猪有两百七十斤出头，零头被贩子抹掉了，取了整数各分了三百文钱。” “另外半头因你不要，你六叔虽然想为你争取一下，但又怕其他人不乐意，一起上山最忌讳的便是二心，也就作罢了。” “听说他们又多分了九十多文，大家都很高兴，想来都要再去野猪岭，也是在这里尝到了甜头。” 林平安说到这里便拧起了眉头。 他心里仍是担心，但也知道是自己一朝遇险落得现在这般境地，才有这种怯意，也不是说山里到处都是老虎。 他运气不好罢了。 敛下心中情绪，他抬眼扫向桌上另外的几串钱，脸上又有了几分笑容。 “这些是小猎物的，一共四百文，也是被抹了几文零头去了，今天你们下山早、收获还不少，贩子也有些拿架子。” “大家在贩子家里争辩了好久，才总算是把货都卖了。”林平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这隔天打次猎，虽说收获有多有少也靠运气，但贩子赚钱可不会体谅咱们的辛苦，总想这里克扣一点、那里克扣一点……” 而他们还无法反抗，只因他们世居此地，去趟镇上都不容易，图个方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贩子算计。 林燕娘敛着眸子，没有说话。 下溪村的收猎贩子也就是仗着在镇上认识一些开酒楼的、开铺的，有门路能将这些猎物卖出去。 有钱赚还不知足，还要来抠他们的辛苦钱，若不是去趟镇上太耗时间而她目前精力不允许，她都想自己去找卖家。 第33章 一匹马 “爹，把钱收起来吧，后天上山之后，我想去趟镇上。” 林燕娘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去镇上看看行情，不管是了解野味的行市还是看镇上整体经济现状。 她不能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一直窝在这穷山沟里，隔天打一次猎是可以保一家衣食无忧，总能糊口。 但这不是她的梦想，也不是她应该走下去的路。 “好，我和你一起去，家里也要采买些东西了。” 林平安并未反对，却是想到了家里油盐不多了，细粮和衣料也都要采买。 虽说下溪村就有杂货铺，但这价钱到底是贵还是划算，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若不是图方便，谁会就在村里买呢，那铺子赚的就是他们图方便的钱，货也是从镇上来，不可能卖得比镇上还便宜。 平时粗粮吃得多，总还是要吃些细粮的，尤其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呢。 而他们家根本没田，除了一些粗粮在山地里也能种一些，再就在村里买一些，剩下的，还是要从镇上买。 这个月还没去过镇上。 林燕娘点点头，就大步出了屋子。 林灿和林杰也连忙跟了出去，一脸希翼地跟在后面。 “姐，坐驴车是不是要五文钱的车钱？” “姐，若是我们半夜走，上午能走到镇上吗？” “姐，若是我们用跑的，是不是可以省下五文钱呀？” “姐，镇上的肉包子是不是很香？” “……” 哥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林燕娘根本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只好停下来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们。 “没听爹说吗，家里要采买些东西了，无非就是吃用，你说你们能背着那么多东西，翻山穿林还在官道上跑半天吗？” “就是我在山里，背着一篓猎物也跑不那么快，得有别人帮我分担重量。” 所以她才要有机会就分利给别人，而不总是理所当然地占着最大头便宜啊，因为平时很多人都会关照她，帮她啊。 本来对早起跑去镇上的计划而跃跃欲试的兄弟俩，顿时就蔫儿了，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们想去镇上。 他们印象中还是去年到过镇上一次的。 “等以后我们攒钱了买匹马，到时我就带着你们去镇上看看，也去山外边看看，山外边的天肯定更蓝、更宽阔。” 林燕娘知道弟弟们的心思，不由笑了笑，安慰地道，还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天空得多远。 无穷尽的宽、无穷尽的阔啊！ “姐，一匹马得很多文钱了吧？”林杰听了眨巴着眼睛，就开始扳起了手指，想要数得多少吊钱。 今天他们数的也只是数目不一的九串还是十串钱，总之这在他们就已经是不少钱了，三个人还数了半天呢。 那一匹马肯定比一头野猪要值钱。 “……”林燕娘咬了咬唇，她回答不了小弟的问题。 “唉，要我那匹马还在该多好啊……”突然，一道声音叹息地在身后不远响起。 三人回头，表情各异地看着男人。 林燕娘心想，这厮看来身体是真的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刻也嫌不住的样子，越来越不安份了。 林灿和林杰却是两眼放光地望着他。 “云三哥，你的马贵吗？” “云三哥，你的马是在镇上买的吗？” “云三哥，你为什么要弃马逃跑啊？你应该骑马逃跑啊？” “云三哥，山匪长啥样儿啊？” “……”原本哥俩其实不太相信山匪这事儿，毕竟他们以前也没听说过，可说到马，他们就不得不去想这个事儿了。 他们记得，云三哥是骑着马要去北苍收皮毛做买卖的啊。 云三哥有马！ 哥俩一下就围上了云靖宁。 云靖宁却目光期待地看着不远处抬头望天的林燕娘。 见她不打算理睬自己，云靖宁只好说道：“这马啊，有十几两也有几十两，好马也有几百两的，甚至还有价值千金的名驹。” “越便宜的也就寻常拉拉磨、运运货，骑个人也还行。” “有句俗话说：路遥知马力，因而，看你买马做什么用，战马、军马肯定贵，千里马更是贵上加贵。” “若你们只是想驼些东西，或者骑着马去镇上不负太重，几十两银子的马足够你们用了，若是再套一辆车，就是马车了。” 云靖既然是回答小兄弟的话，也是在告诉林燕娘。 林燕娘仍然抬头望天，只是一双纤秀的眉毛已紧紧蹙起，心情十分不痛快了。 她将双手抄在身前，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但林灿和林杰却感觉到姐姐在生气了，连忙扯了扯云靖宁的衣袖，朝他使眼色、摇头。 云靖宁看着他们一副阻止自己不要再说却又要偷偷摸摸的模样，不由挑了下眉。 “怎么？” “云三哥，我们只是随便说说，我们还是坐驴车划算。”林灿小声解释。 林杰连连点头。 坐驴车也就是五文钱一个人，他们一家人都去镇上也就三十文钱。 与一匹马的价钱相比，真是天上的云、地上的尘，差别太大了。 “嗯，打猎辛苦，还要让收猎贩子赚大头，若是能够直接把猎物运到镇上去卖，肯定能多赚一些，若是能运回关内……” 云靖宁明白小兄弟们在担心什么了，他笑了笑，目光又看向林燕娘那边，也不在意她不理自己的态度，又说了起来。 其实他刚才在院中站着呢，堂屋里一家人说的话，他都是听见的，在听到小姑娘想买一匹马时，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为何猎户打来的猎物还要经过收猎贩子？ 就因为他们靠山吃山，生活在山沟里的穷人去趟外面不容易，对外面也不熟悉，更没有自己的人脉和买卖的经验。 就只能任由收猎贩子开价了。 这样自然被动，而小姑娘显然明白这因果，才想去外面看看，想要改变现状。 他自然能助她一臂之力，甚至可以双手将她托上天去。 可奈何她都不瞧自己一眼呀。 行，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向林燕娘走去，语气诚恳地看着她。 第34章 境界 “燕娘，我在关内虽没什么产业，但毕竟是关内的人，走过的路、认识的人都比你多，若你信得我……” “不信。”林燕娘依然不看男人，却斩杀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话真是伤人，云靖宁顿时黑了脸。 “那你信谁？你能信谁？”云靖宁沉声问。 “要你管！”林燕娘被逼得急了，心里也有些烦躁，猛地转头怒视着他。 “赶紧养好你的伤，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当我们从未相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好凶！ 好无情！ 云靖宁看着她，眼中暗芒涌动，似有陌生的情绪在蓄积。 林燕娘说完，依然倔强地与他对视，不肯妥协闪躲。 “燕娘，你这是要始乱终弃吗？”半响，云靖宁眨了下眼，又变成一脸委屈地看着林燕娘。 “我的命是你救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上门女婿是你自己说的，现在不肯认帐的也是你自己。” “怎么，我不能说话、不能有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云靖宁蹙眉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林燕娘眉头拧得更紧，心里骂道：我信你的鬼！ 其实一开始她还没那么紧张和多疑，就是发现这男人似乎在纠缠自己了，这才多想了几分。 再怎么说，一个关内汉子、一个原本要去北苍收货的人，就算是遇到了劫匪被洗劫一空，那逃出命来也是想回家吧？ 不管开始的失忆是玩的什么套路，现在他也记得自己是关内的谁，安份养好伤然后离开，才是他应该做的正确的事情。 便要感恩，也是许些银钱或礼物，哪有上赶着赖上一个村女……不，是一个山野猎女，这完全没道理。 一开始她是为势所迫冲动说了上门女婿，可爹娘不同意，她也就打消了主意，打算送人回家、换回一些银子酬劳。 这本来也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那也行，钱和人她都不要，赶紧离开便是。 怎么还缠上瘾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怀疑男人的意图，他图什么？ 今天他竟然还跟她说、跟爹说、跟六叔说，他想上山打猎，难道是发觉做猎户比做一个皮毛贩子更好？ 放着大买卖不做要当个猎户窝在这穷山沟里？ 有病吧？ 林燕娘一脸嫌弃地扫了男人一眼，瞪视对峙的气氛因着她目光一扫而淡化了不少。 只是…… 云靖宁通过她的反应猜测她的心思，不由勾了勾唇。 “是不是发觉哥哥我长得其实也还可以，做你夫君还是般配的？” “滚！”林燕娘再次瞪起了眼，只是眼中早已没了当初随时能流露出来的凶悍。 大约，早在被男人扑倒在炕时，一身凌厉杀意就被破解，被人窥见窘态，再也装不了强势吧？ 事实上她已发现，当男人能够四处行走时，就对她没有那种畏怯之意了。 要如何才能将这粘人的家伙赶走呢？ 她眨了眨眼，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见她失神，云靖宁眉宇沉了沉，突然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巴，男子之气倾近几分。 “你的名声要，我的名声也要，既然你开了口，我也答应了，你我成亲就是约定。” “喂！你够了！还有完没完了！” 林燕娘蓦然回神，就听见男人这翻话，气得抬掌将他的手打开，再一个反手就扫向男人的脸。 云靖宁将未受伤的腿后移一步，侧身避开她的掌风，抬手将她手掌扣在自己手中，牢牢牵住。 “既然你无睡意，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看看月色？”他勾唇一笑，目光闪闪，笑得恣意。 花前月下的事儿他没干过，但听说过。 听人说，若一个女子愿意跟着男人花前月下，心里一定有他。 “白痴！”林燕娘气得骂了一句，挣开手转身就走。 一开始还刷存在感，后来就直接要强娶了，现在还想带她去赏月、约会？ 是不是过了今晚就得成亲了？ 他是怎么做到对一个陌生女子从一开始的嫌弃到后来的想娶，再到现在这般死缠烂打想要强娶的？ 这境界不是一般地高啊。 她才没那空闲陪他周旋，有这时间不如睡觉去。 大步走回自己屋里，顺手将坐在门前小马扎上擦头发的小丫头拎进屋，就将屋门关了。 “……”林灿。 “……”林杰。 “云三哥，你把我姐姐气得不轻啊。”半响，林灿咽了下口水，这才转向云靖宁。 “你姐姐这么凶，除了云三哥，怕没人受得了她。”云靖宁挑了下眉，忽然呵呵一笑。 虽然那丫头脾气硬得跟石头似的，但她今天的反应都挺大的，这说明什么？ 兵者伐谋，攻心为上。 他这是攻乱了她的心啊。 “云三哥，以前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脸皮很厚啊？”林杰眨巴着眼睛，突然咧嘴一笑。 “估计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云靖宁看着他笑了笑，不以为意。 脸皮薄能娶到媳妇儿吗？ 脸皮薄能躲得掉那些强塞给他的女人吗？ “我也累了，你们给我打些水来，我要洗漱，再泡个热水脚，今天伤势有些加重了。” 云靖宁将两手负在身后，丝毫不在意自己此时衣衫寒酸不整、而姿态优雅地往屋里走去。 林灿和林杰哥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撇嘴、耸肩、摊手，还是赶紧到厨房打水去了。 其实云三哥除了总惹姐姐生气，到是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他不想在家里白吃白住，还想上山打猎帮姐姐分担，也想要帮着一起撑起这个家。 说实话，他的这翻好意，真的让他们兄弟感动。 “燕娘，我还差双鞋，明天我这双靴子要洗了啊。” 走到屋门口，云靖宁没有直接进屋，却是看了一眼隔壁的门，突然喊了一声。 “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关着的门板上，发出一声响。 然后，屋里一片静寂。 “悍女！”云靖宁终于撇了下嘴，嘀咕出声，立刻走进了自己的屋里，将屋里的灯点上。 夜深，他躺在炕上却有些辗转反侧，一时想那难搞的悍女、一时想那未完成的任务…… 第35章 不安份的 隔壁屋里林燕娘却没有早睡，而是拿出之前剪的鞋样子，开始纳鞋底儿。 林雪下炕将姐姐扔出去的鞋捡了回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姐姐手里活儿。 “他那鞋确实好脏了，要洗。”林燕娘一边忙着、一边随口解释了一句。 “……”林雪歪头，露出茫然的表情。 林灿和林杰在院子里又练了一回拳，在井边洗了冷水澡回来。 他们身上就套着个大裤头，脚上踩着一双草鞋，脖子上还挂着个长布帕子，在擦着头发。 “姐，明天我们上山捉鱼吧？”林灿一脸期待地看着姐姐提议，目光在触及姐姐手里的东西时，愣了愣。 “姐，我们可以多捉些鱼来卖，带到镇上去卖！”林杰人小鬼大，已经打起了赚钱的主意。 其实还是他们想去镇上，可又舍不得花用车钱，就想着卖鱼把车钱赚回来。 “明天不得空，要去把那件袍子退了，那家伙不穿，搁家里可是浪费钱。”林燕娘解释，明天也无意上山。 “那……我和哥哥去村里的溪边捉鱼行不行？”林杰看了一眼大哥，不死心地追问。 “就村里那点距离，有什么鱼捉？便有也让别人捉去啦。”林燕娘白了小弟一眼，浪费时间。 “你又不带我们上山，村里又捉不到鱼，那咱们去镇上时拿什么卖嘛。”林杰坐在炕沿，一脸沮丧地噘起了嘴。 “下次吧，下次咱们到双溪岭外面转转，明天还要砍柴，就不进山了。”林燕娘见状只得多解释几句，也安抚弟弟。 “杰儿，进山砍柴咱们背不了那么远，还是就在山坡上砍柴吧，背回家也方便。”林灿听了明白过来，转过来提醒弟弟。 进山捉鱼是好，山里也有柴砍，但他们兄弟年纪太小，从山里背一大捆柴下山还不可能，去一趟反而要误正事儿。 所以他们平时要砍柴时就在家附近的山林边儿上砍柴，不但以他们的力气可以往家背，便是爹也能背一些。 不能全靠姐姐一人。 林杰这才闷声答应了。 砍柴又不要砍一天，姐姐肯定在糊弄他们。 第二天林燕娘又起了个早，在院子里练了一阵拳，就去厨房里做早饭，浑然不知隔壁屋里男人也起来了，就靠在窗下朝外看着，目光闪闪发亮。 等林灿和林杰也起来在院子里练拳练得呼呼生风时，早已是天色蒙蒙亮时，爹娘也起来了。 林宋氏进厨房看到大丫头总是那么勤劳，一得空儿就做家里活儿，不禁欣慰地笑了。 她家这么好的丫头，该配一个优秀的男儿，找一个好婆家！ 等林灿和林杰端着洗漱的热水来喊门时，云靖宁又躺着睡觉了，让人推门。 原来夜里他都没栓门，小少年们也没多想，毕竟这是他们自己家里。 等云靖宁洗漱之后，又送来早饭。 “云三哥，你多休息，不然这腿好得慢，就不要跑来跑去的了。”林杰站在门槛上叮嘱着。 “我是走来走去！”云靖宁在桌前坐下时，瞥了他一眼，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意思一样，就是我姐希望你今天好好在屋里歇着，希望你的伤早些养好，毕竟吃药也要花钱的，花了钱当然是要治好病。” 林杰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道。 原来是传达那丫头的意思？ 云靖宁勾勾唇，不答反问：“你们今天要上山吗？” “不上，我们去砍柴。”林杰连忙说道，眼中便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 “等三哥的腿好了，带你们上山捉鱼。”云靖宁喝了口鱼汤，一边吃着热窝头一边说了起来。 林杰眼睛一亮，又不太相信地瞥着他：“你会捉鱼？” “打猎不行，捉鱼还是可以的。”云靖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肯定地回答。 “我在山里迷路了，若不捉鱼吃，我怎么活下来的？”见小子不信，他又补了一句。 “对呀，云三哥你在山里走了几天，肯定要吃东西呀，那你快点养伤，我们上山！” 林杰相信了，小脸有些兴奋地绽放出笑容，一拳击在手掌上，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 “好。”云靖宁莞尔，心想，他将林家人一个个搞定，就看那丫头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林杰开心地跑去堂屋，只不过在临进门时却是紧急地煞住脚，心里打起了主意。 过了会儿，他才收拾了心情，若无其事地走进堂屋在林灿身旁坐下。 “那人还安份吧？”林燕娘看小弟回来一声不吭地坐下吃饭，忍不住问了一句。 被她这么一问，一家人全看向林杰。 “嗯，我把姐说的那翻话也告诉他了。”林杰极力绷着表情，一脸认真地回答。 他确实说了，不算撒谎。 林燕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反正那厮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表达她的态度，聊胜于无吧。 很快，她放下碗筷起身，看向林雪：“雪儿你和娘在家，你帮着洗碗。” “噢！”林雪连忙答应了，姐姐说，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自己做。 “杰儿，我们在西边山坡，一会儿带个背篓来，先割猪草。” 林灿也快吃了几口，又拿了一个窝头在手中，起身时叮嘱弟弟，就追着姐姐的脚步走了。 看着懂事又勤快的孩子们，林平安心里一阵暖意，随之又是一阵苦涩混杂，他垂下眸子，往嘴里塞了一口窝头。 “我先去洗衣。”林宋氏却是微笑着，轻声说道。 林平安看了她一眼，也是微微一笑，便收拾了心情，不再想那些让人痛苦的过往。 林燕娘和林灿带了草绳和柴刀快步走到了西边山林边上，在附近走了一圈儿。 “灿儿，你站远一些，等我砍好再过来捡柴。”林燕娘转头叮嘱大弟。 等他走远一些，她仰头又看了看，寻了一棵壮树，身形利索地就爬了上去，站在比较高的粗枝上，抬头柴刀就寻了那些手臂粗的半枯树枝砍了起来。 此时正是五月下旬，万物繁茂之时，要寻到旧年枯枝也不容易，能有这半枯的已是不错，可以攒一座柴垛，慢慢烧。 第36章 他来背柴 从高处一路砍下来，连爬了几棵树，地面已经铺了许多柴枝。 林燕娘有些累了，便喊了大弟过来捡柴，她歇了会儿就往下爬。 姐弟正忙着将柴枝都拢到一处，准备捆起来时，坡下便传来脚步声还有林杰的喊声。 “姐！大哥！” “你和杰儿去割猪草，我看那边长了不少。”林燕娘头也没抬，就吩咐大弟，并且将柴刀递给了他。 林灿答应一声就往坡下走，看到拄拐而来的男人，不由一愣。 “嘘！”云靖宁连忙伸手做了噤声动作。 林灿吐舌，也就没说什么了，拉着小弟往另一边走。 林燕娘动作利落地捆起了柴，拉紧草绳又将脚在柴捆上用力踩了踩，这才打起绳结。 听着脚步声有些不对，虽然都有棍子拄地声，但脚步落的声音和节奏不对。 她蹙起了眉猛地回头，就看到男人一脸笑容、姿态悠闲地走到了附近。 “不是让你安份点在屋里歇着吗！”她生气地瞪着他。 “我知道你眼睛又大又好看，不用每次见了我都瞪给我看。”云靖宁调侃地笑看着她。 “混蛋！要不是怕你伤重赖死在我家，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林燕娘气得顺手就捡起了根柴枝，朝着男人指了指。 “这捆柴绑好了吗？你搭把手弄到我背上来。”云靖宁目光微闪，突然看向地上刚捆好的柴，连忙说道。 林燕娘拧着眉头看着他，看着他走上前弯腰伸手，将那捆柴往肩膀上甩，她抿了抿唇，还是抬手撑了一把。 “你继续忙，我先把这捆柴送回去。” 云靖宁一手拄拐、一手抓着那捆搭在肩膀上的柴，扭头朝目光不明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不等林燕娘有所反应，也似乎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反应，他说完就迈开大长腿往外走。 虽然拄着拐，但他不像林平安，只是腿上有伤在养罢了，而且迈出的每一步虽然慢但是也轻便。 他个子高，看着瘦，但一捆那么大的柴被他单手搭在肩膀上，却让林燕娘有种错觉。 好像并不重？ 他来背柴，好像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背得动。 或许，可以趁机劳动一下他，反正累的不是自家人。 目送男人背柴出了林子，一路仿佛散步一般却又迈着大步轻松往家走去的背影，林燕娘好半天收不回目光。 他、他好像天生就适合背柴？ 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微微撇了下嘴，转身继续捆柴，这次更加快了动作。 等云靖宁再来时，地上已经有两捆柴了。 这次林平安也一同来了，看到云靖宁悄悄出来，却能大气不喘地背了捆柴回去，林平安也就没有阻拦他。 这汉子从昨天起就一直想要做点什么，比起上山打猎，还是背柴更安全，就让他表达一下心意也好。 林灿帮着割完猪草，让弟弟背回家，他直接跑进坡上的林子里，就看到云三哥姿态轻松地将一捆柴搭在肩膀上，正要走。 “哇！云三哥好厉害！”看着那一大捆柴，林灿脱口而出，佩服得不行。 这么大一捆，他和杰儿只能各背一半，他还行，杰儿会有些吃力，所以平时他总要多几根柴，抢先跑在前面，再在半路帮杰儿来背。 看着云三哥嘴边噙着淡然闲适的笑容，一点也不费力地从他面前走过去，他的眼睛忍不住亮晶晶地移过去。 若是云三哥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就好了，明天他们也可以来砍柴，多砍一些，堆一个柴垛出来。 姐姐就能少辛苦一些了…… 云靖宁享受着小少年投来的崇拜目光，只觉浑身轻松，脚下生风。 “好了，劳力都走远了，别羡慕人了，再过几年等你长了个头，不一样能轻松做到。” 林燕娘继续捆柴，见弟弟还在望着别人的背影，想到刚才她好像也是这般，不由脸上发烫，没好气地嘀咕了起来。 林灿摸摸鼻子，也要去帮忙。 “把那边的拢过来，我再去砍一点，别浪费了劳力。”林燕娘从大弟手中拿过柴刀，心里便有了主意。 既然有人的力气足够轻松完成任务，那不用就白不用，也可以让爹和弟弟们轻松一点。 她没有再爬到树上，而是寻了几株枝桠低些的小树，挥臂就砍。 原本是打算砍些能烧两天的柴，结果因为云靖宁的主动参与，林燕娘在林子里从清早呆到了半上午。 云靖宁看着她挥舞着柴刀砍得辛苦，想要帮忙砍柴，但见她又爬到了树上，顿时瞠目结舌，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等你的伤养好了，再来帮忙砍柴好了，毕竟爬树要的是手脚灵活，你的脚不行。” 林燕娘又爬到一棵大树的高处，居高临下看着男人，有些嗤笑地说道。 以为背个柴就了不起了？以为背个柴就能显摆存在感了？ 真要有心，回头也爬树多柴一些能烧到过冬的柴！ 而云靖宁却没有回应她的话，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内心一片凌乱。 这丫头果然够悍，打猎打架都在行，如今连砍柴都这么能耐。 一个姑娘家竟然手脚并用还动作敏捷地爬上了树，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她从自己的面前，到了不远处的树上。 她要低头俯视他。 他要仰头去看她。 看着那粗细、长短不同的树枝有的光秃秃、有的带着枝叶从眼前如落雨一般落下来。 他…… 无话可说了。 “云三哥，这捆柴好了！”林灿和弟弟一起用力又捆起了一捆柴，喊了一声。 “哦。”云靖宁回过神来，连忙朝一旁走过去。 在两个少年的帮助下肩起了那捆柴，走时突然道，“可以再多捆一些，省得我多跑几趟。” 照这么砍法，他得多使些力气出来了，不然得走多少趟啊。 看着他离开，两个少年相视一眼，又一齐望向树上的姐姐。 “草绳够不够？将最长的树枝拢到一块儿，尽绳子的长度来捆。” 林燕娘自是听见了男人的话，这时候便叮嘱弟弟们。 小少年得了令，立刻又忙碌起来，他们年纪虽小，但也是打小干惯的活儿。 第37章 心疼 到是有了这么个好使的劳力，林平安便没有再来了，家里也有许多活儿是他能做的。 云靖宁提着拐杖再回来时，看到果然够大的一捆柴，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 但在小少年们的殷切目光下，他什么也没有说，招了招手，在他使力的时候，让他们也从底部将柴捆往上撑。 再次背着柴走了，脚步看起来也没有问题。 只是出了林子，他忍不住看了看天空，天空云淡风疏，蓝天如洗。 真想找些人来，把这片山林给砍了！ 林燕娘终于下了树，站在一堆散柴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今天就这些了，再背下去，我怕他那条腿得废了。” 虽然解气，但她心里是善良的，不会把人使唤狠了。 林灿和林杰连连点头，他们也这么觉得。 兄弟俩继续捆柴，林燕娘一人在另一边捆柴。 等云靖宁再来时，就看到小姑娘也背了一大捆柴出了林子，不由一愣，连忙上前。 “燕娘，你歇会儿，我来背就是了。” “嗯，你去上边，多着呢，赶紧忙完了歇着。”林燕娘往旁边避开他的手，微微一笑。 毕竟今天有了这么个劳力干活，她也不好意思再拿出凶悍的模样。 人家帮你是情份，不帮你是本份，又不是你家长工。 云靖宁还想说点什么，小姑娘已经越过他往前大步走了。 转身看着她秀气的身影，肩背上却扛着那么大一捆柴，他心里抽了抽。 有些心疼。 那天尾随她进山，看到她将背篓放在溪流中堵鱼，看到她在溪边空地里练拳，看到她轻松挥舞着柴刀砍了一捆柴。 后来他离开了，去寻他藏在林子里的东西。 等再见到她时，就看到她背了半篓鱼，还背了一捆柴，当时觉得这悍女果然够悍。 如今再看，依然很悍，可心里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他家娘子，怎么能做这么辛苦的活儿呢。 抿了抿唇，他转身就往山林里走去。 林灿和林杰帮他撑起一大捆柴后，他们也各背了一小捆，跟在后面走。 云靖宁侧身看了一眼，心里更加同情。 他没在这么穷的人家生活过，不知道原来穷家孩子这么小就要做一些超出他们负荷的力气活儿了。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多走几趟，他背得多了，他们就背得少了。 林燕娘做事一向利索，仿佛在跟什么抢着时间似的，等云靖宁和小兄弟再赶回来时，她已经捆好了三大捆柴，正在拢第四捆。 看到她这么能干，云靖宁嘴角又抽了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默默背起就走。 这次林平安也来了，一家人做事都是尽已所能，量力而行，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来来回回背柴，有村里人路过看见，既是惊讶也是感慨。 “今天燕娘没进山呢。” “这丫头就是能干。” “这要换了大房里那个，怕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同是大丫头，真是没法比啊。” “……” 村里人有的在和林平安打招呼，有的在私下嘀咕，但他们说的话，林平安都只是笑笑，只当没听见。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家燕娘虽是能干，却无人说亲吗？不就是怕她太能干盖过男子风头了吗。 林燕娘到是没什么感受，反正她做她应该做的事情，光明磊落、理直气壮。 而村里人除了看他们，最多的目光还是落在那个拄着拐杖却能轻松背着一捆柴的年轻男子。 那天燕娘从山里救的汉子，就是他？ 那天他有这般年轻吗？ 模样看着还挺英俊的，个子也高大，若是养好了伤…… 燕娘若能嫁给这样的汉子，也是福气呢。 几个妇人目光交汇，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意味深长。 云靖宁到是很客气地微笑着，听着她们的嘀咕，对她们觉得自己与燕娘般配的话，表示很满意。 将所有的柴搬回了家，林燕娘一刻也不闲着。 她洗了手脸把身上衣衫整理了一下，就去云靖宁屋里拿了那件他不肯穿的旧袍子。 再拿那块包袱裹了，再去找娘拿了些钱就大步往外走。 “这又跑哪儿去？也不知道歇会儿。” 云靖宁从厨房出来就只看到一抹背影走远，不由蹙起了眉头。 她就不知累吗。 “姐姐去下溪村，把袍子退了。”林雪在一旁解释。 “你姐不会给我买新袍吧？我不需要呀，我身上不有穿的呢。”云靖宁听了连忙说道。 他自己的袍子昨天洗了，入夜时早就干了，今天一早出门时就穿上了。 还有他身上原本的衣裤、袜子都洗干净了，也有更换的。 他就是想要一双她做的鞋，才多念叨了几句。 “有那功夫，还不如给我做双鞋呢。”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有做哟。”林雪脱口而出。 突然意识到这事儿不能说，连忙拿小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地转着，有些惊慌失措。 “雪儿妹妹，是真的吗？姐姐有帮云三哥做鞋对不对？不许骗人哟，骗人是小狗！” 云靖宁猛地扬了眉，在林雪面前蹲下来，笑容充满了压迫感地看着她。 林雪小脸上满是惊慌无措的表情。 她不能说，可她也不想当小狗呀。 最后，她咬着唇，委屈得要哭了。 “好了、好了，雪儿不用说啊，云三哥不问了。” 见她要哭，云靖宁连忙哄了起来，抬手揉了一下她耷拉着的小脑袋。 “人家才不是小狗！”林雪噘着嘴，抬头不高兴地辩驳着。 畈下杨大叔家有条大黄，总是爱拦道儿，她一个人都不敢出门走远，害怕被大黄追上。 她不喜欢。 “你是可爱的小姑娘，哪里是小狗呢？别瞎想了啊。” 云靖宁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不经吓，哪里敢再说？只能反过来安慰她了。 林雪歪头想了想，这才露出了笑脸。 “姐姐也说我是可爱的小姑娘！” “你姐姐说得对！”云靖宁莞尔，附和了一句。 林灿和林杰端着水站在厨房门外，看着小妹被云三哥哄得一会儿要哭、一会儿又笑的样子，不觉撇嘴。 真是傻妹妹！ 第38章 退货 溪下村。 溪下村在大溪村以下，良田明显要多得多，村里人家都有或多或少的田地，没有猎户。 溪下村有村塾、有杂货铺，收猎贩子也住在这村里。 相比溪下村的富裕，大溪村就要寒酸得多了。 虽然大溪村也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比如林家大房。 林家当年嫁了个女儿到镇上给人当填房，光是聘礼银子就有三十两，还有一些其他物品。 当时在几个村子里都是头一份儿，风光得很。 这份风光，林老太太得意地说了十几年。 其他人家也或多或少有些田地，没有田地的只有林家二房。 林平安成亲之前就是个猎户，因而，当他分家出来时，林老爷子只给了一些钱和一些粮，让他自己起屋另过，分给他的就是建了屋的这一块山地。 若不是一场意外毁了林平安的猎户生涯，林家二房的日子也不会如此艰难。 好在如今林燕娘争气，总算将这一家生计给撑起来了。 这在大溪村甚至十里八村都是值得称道的事情，但也就止于称道了，背后说林燕娘不像个姑娘家的闲话也有不少。 一路都有人看到她去大溪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根本不敢和她打招呼，也就是好事的几个妇人扬起嗓子问一声。 林燕娘的回答千篇一律：“买点针线。” 买点针线，真是很小的事情，也就没人再好奇了。 杂货铺在收猎贩子家不远，有人还以为她要去收猎贩子家，好奇地上前问：“昨天不是才卖了猎吗？” “是啊。”林燕娘见问的是一个拄着竹杖的老大娘，只是笑着随口应了一声，也没多说。 很快就到了杂货铺。 开杂货铺人家姓周，如今当家叫周良，家里有辆驴车，周良时常去镇上进货。 将村里人家的需用之物进回来，方便村里人家不用赶集也能买到家用日常之物。 生意一直不错，附近村子里的人缘也不错。 周良妻周王氏正坐在铺子门前嗑瓜子，与隔壁两个在院中晾衣裳被子的妇人聊天儿，看到林燕娘手中拎着个包袱过来，眼睛跳了跳。 “燕娘来啦，可是要买啥？”周王氏盯了一眼那熟悉的包袱布，还是连忙起身笑脸迎人。 “婶子，我要买些布和针线。” 林燕娘不动声色地笑着打了招呼，就走进杂货铺，直奔放布料的货架。 那里有不少粗葛、细葛、粗麻、细麻料子，当然也有一些粗棉和细棉料子。 看买布的人自己选择，或整匹买，或是量了尺寸自己扯些回去，有钱的买细布，没钱的买粗布，总是方便。 虽说价钱可能比镇上布庄的要贵一点，但省了来往车钱和一整天消耗的时间，还是划得来的。 何况有些布料由新搁陈，别人也不知道，若能多进些陈布，成本也便宜，卖价又不变。 因而，杂货铺压着这么多布，也不愁没生意。 周王氏将手中瓜子搁到柜台上，将手掌在柜台上的抹布上擦了擦，就笑着走过来了。 “前儿不是才买吗，今儿这是要给谁做衣裳？” “我自己要做两件，进山把旧衣割破了，不好再穿。”林燕娘随口解释，目光在货架上寻找着。 “燕娘，不是婶子说你啊，都这么大了，上山是上山，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但你平时也做身好看些儿的衣裙，你看哪个大姑娘像你这样，穿着跟娃子似的。” 周王氏目光扫了林燕娘身上一眼，忍不住埋怨起她来。 为家里赚钱是没错，这是个孝顺懂事的丫头，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一个姑娘家还是要善待自己的，梳妆打扮也要讲究一点啊。 林燕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连忙解释道：“我刚砍柴回来，就赶着过来了，明儿一早又得进山，赶时间呢。” “唉，你也是真的不容易。”周王氏听了不由叹了口气，想劝几句都不知从何劝起。 毕竟林家是眼下这样的情况，没人能说道谁的不是，只能说，是命吧。 林燕娘很快就挑到一块浅灰色的粗麻料子，给自己扯了一身，又给林灿和林杰扯了一身。 再挑了一块深灰色的细麻料子，又给自己扯了一身，打算做了去镇上时穿。 毕竟是去镇上，她还想找机会去趟关内，穿得太寒酸怕是连街头乞丐都要嫌弃自己。 但是太好的料子，她也舍不得买。 如今家里虽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但所赚毕竟有限，居安要思危。 更何况弟弟们还小，爹又不上了山，万一她也上不了山，就真的是要断粮了。 因此，绝对不能赚一个用一个，赚十个也不能用一个。 看她也买了不少布，又配了针线，周王氏高兴地算着帐，算好之后报了数。 林燕娘这才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袱打开，笑道：“婶子，这是前儿买的袍子，拿回去没人穿得了。” “只能退回来了，不然搁在家里也是闲着，而我家啥情况婶子也知道，是没有那闲钱搁着这件袍子的。” “这不是给你那野……咳咳，你救回来的那汉子买的吗。”周王氏赫然瞪大了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不敢轻易激怒林燕娘。 “嗯，是这样，但他穿不了，不合身，我想着等明天打了猎换了钱，再给他重新扯些布自己来做，总能合身些。” 林燕娘微笑着解释。 “你的想法是不错，但这卖出去的东西，当时卖出时也没说还能退的，你现在拿来退货抵钱，总是不好吧。” 周王氏瞥着眼，脸上已没了笑容。 “婶子，这是一件旧袍，不是说新做出来的在我手中放了两天就变旧了、折价了，也不是一块饼或是一罐油，我拿去再退回来时缺了、少了。” “我也不是单退这件袍子，我还买了这么多布，虽然不是多值钱，但我有诚意不是吗。” “买我需要的东西，退回我不需要的东西，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为难我一个家境不好的姑娘？” 林燕娘耐着性子和周王氏讲道理。 第39章 讲理 “你既不需要，当初为何要买？拿回去几天现在说退就退？我们周家开铺子难道还要你来决定退不退？” 周王氏却生气了，嗓门也大了起来，怒视着林燕娘。 “……”林燕娘看着飚起来的妇人，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脸色也冷了下来。 刚还在院子里和周王氏聊天儿的两个妇人听见动静，立刻跑了过来。 看到林燕娘时也是一愣，不知道发生啥事儿了。 “婶子，你这话就有些偏了，刚才我一直在好话和你说吧，怎么就变成你周家的货由我来决定退不退了？” “这是你想多了，我可不会认帐的，别乱说话。”林燕娘见有人来看热闹了，这才开口。 “刚才我解释得很清楚，这件旧袍子我买回去，不是给我爹穿的，也不是给我弟穿的。”她晃了晃手中的袍子。 “我是给一个我救回来的不认识的人穿的，是买得不合身，并不是明知不合身还要买回去，这道理你得讲讲。” “你们下溪村虽说没有猎户，但我们大溪村的猎户隔天来一次贩子家，你们想来也清楚，我们是隔天上一次山。” “我前天在家，就买了这件袍子回去，那人没醒，自然没试穿这件袍子，昨天我上山了，晚上知道这袍子不合身，人家穿不了。” “难道我要连夜打着火把过来退货？今儿一早我砍柴呢，刚回家我就立刻赶过来了，我穿的砍柴时的衣裳，刚才我也和你解释过了。” “我扯新布做衣裳，将这件不合身的旧袍子退回来，为何不能？便是在镇上也没有不能退货的说法。” “更何况刚才我一直在说好话，也不是来怎么着的，还求你别为难我一个穷人家的姑娘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横呢。” “你们周家的铺子做的便是村子里的买卖，不是一向讲的和气生财吗，怎么嫌我穷就好欺负了？” 论扣帽子，林燕娘也不是吃素的。 刚才周王氏想带节奏指责她强势干扰周家的买卖，她也可以将欺负穷人的事儿挂在嘴边。 本来就穷，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 原本想帮周王氏说话的那两个邻家妇人，听了林燕娘一翻话，顿时神情愣了愣，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退货这种事，她们也有做过，只不过没隔这么久，但林燕娘解释了为何现在才来的原因。 好像也有道理。 不说这个，就那句欺负穷人家姑娘，这就有些…… 周王氏也被林燕娘说得变了脸色，手指着她：“你这丫头到是会说，我看你就是有备而来，想给我们周家泼污水的吧。” “婶子你这话说得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啊，你说我泼你周家污水干什么？我们大溪村连这样铺子都没有，我还能帮大溪村开一个抢你生意？” “我既不是抢你生意，我泼你污水干什么呢？我来买东西，我还指望你算便宜些呢，我得罪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我有备而来，我有备而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有什么好处？我既然没有好处，我大老远放着家里活儿不做，跑来和你吵这一架是为什么？” 林燕娘一脸委屈又无奈地看着周王氏，而她连番反问，问得周王氏词穷。 “王嫂子，燕娘家情况你也知道，这袍子若是没坏，就行个方便呗。” 一个年轻的妇人想到家里还有一块料子也想换个花色，连忙开口帮林燕娘说好话。 若是林燕娘退得，以后她也方便。 另一个年纪大的是这妇人的嫂子，闻言到是没有开口，只是在一旁看着。 “婶子，原因我解释了，道理我也说过了，吵架我也不想，想必你也不想，但问题在这里，还希望你行个方便。” 林燕娘并不理旁边两个妇人，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这时门外又聚了几个听到她们争吵声的妇人，看到是大溪村的林燕娘，便悄声指点起来。 当初林燕娘跑来买布还买了一件旧袍子，便有知道一些内情的妇人悄悄说了原因。 林燕娘在山里救了个昏迷不醒的汉子回来，被大房伯娘堵门嘲骂，就认了那汉子做上门女婿了。 这为上门女婿做件衣裳也是情理之中，今天来退回一件不合身的袍子，好像也说不了错处。 衣裳不合身穿不了，怎么不能退了，又不是买了布料做成了衣裳再拿回来退。 议论林燕娘的同时，妇人们也是支持退货的。 周王氏本来还想找几个同村妇人评评理，就听见她们的话，顿时气红了脸，性子也上来了，两手叉了腰。 大声怒道：“就不退！哪有买回去几天了还拿来退的道理！你便说到衙门去，也没这个理儿！” “呵呵，婶子你这话就差了，首先你一个村妇不能代衙门说话。”林燕娘却是淡笑一声，并不生气。 “再者便是镇上买卖也有退货的事情，你们周家杂货铺若是连这样的货都不给退，十里八村也说不过去吧。” “不信咱们就挨村去找人评理，或者把周叔叫出来问问他，可有你这样的道理。” “还是你觉得，我将旧袍子拿回去搁着，新买的布我也不够钱付干脆不要了，这样你觉得好？” “若这是你要的结果，那我也只能……”林燕娘说到这里语声一顿，静静地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往后院的门口传来脚步声。 周良匆匆走进铺子里，沉着脸色问：“怎么回事儿？” “周叔。”林燕娘勾了下唇，果然刚才听到的脚步声是周良的，她连忙行了个礼，礼貌地打了招呼。 “燕娘啊，怎么和你婶子吵起来了？”周良微笑看着林燕娘，说话狡猾得很。 “周叔误会了，我是来买东西的，并不是来吵架的。”林燕娘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就将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刚才也将她刚才和周王氏讲过的原由道理也说了一遍。 铺子门口这时已挤了十几个妇人了，听了也没出声说林燕娘所说有差。 周王氏见当家的出来了，到也不敢再大小声，而是一脸委屈地走到他身边嘀咕。 “若是谁都来退货，咱们铺子还怎么做买卖啊？” 第40章 拦路 “周叔，你行个方便，刚才原因我也说过了，我也是没办法，你们实在不肯退，我也只能拿去镇上卖掉了。” “想来本钱也是能赚回来的，只是去趟镇上也耗车钱，说不得，这些布我就不要了，留着钱直接去镇上布庄转转。” 林燕娘见周良拧着眉似在思索着，并没有立刻开口做决断，立刻又说道。 说到不要那些布，她也抬脚往外走。 “这些布你扯都扯了，岂能不要！”周王氏一听急了，就要伸手来拽林燕娘。 林燕娘侧身闪过，目光沉了沉，冷声道：“我付了钱的你不让退，我没付钱的你还要强卖不成？” “我没给钱我也没拿布，凭什么还要拦我！” “你这是耍横！”周王氏气得指着林燕娘骂道，“难怪都说你是悍女！” “婶子这是骂谁呢，我是悍女难道你不是悍妇？”林燕娘嗤笑一声，瞥着周王氏。 “刚才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仗着开铺有钱、高人一等，瞧不起咱们穷家人，不肯退货也算了，如今还要强卖上了？” “怎么，不给钱你还得把我打一顿？”末了，又是一顶帽子扣过去。 “你！”周王氏气得跳脚，伸着手确实想扑过去撕打。 “好了！还有完没完了！”周良蓦然一声大喝，瞪了周王氏一眼，再看向林燕娘时脸色缓了缓。 “燕娘啊，你说的话也在道理上，只是我们铺子本来做的小本买卖，你看要不这样，折几个子儿。” “周叔，我可没那么多钱来给你折几个子儿，袍子原本就是旧袍子，我原样退回，你啥也没付出就赚了几个子儿，这买卖也太好做了些。” “若是不愿意退货就说不愿吧，不必拿这话来为难我一个晚辈，今天打扰了。”林燕娘苦笑地说完，转身继续往外走。 “算了算了，按原价抵钱，你把这些布拿走。”周良急了，人家丫头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怎样？ 再说下去就是欺负晚辈，乡里乡亲的把事情做得太绝，以后难免没有好名声。 更何况大溪村没有杂货铺，平日里买点什么都是来他铺中，若是今天的事儿传回大溪村，面子上总是不好看。 虽说不怕村里人不来做生意，毕竟这两村里就他一家杂货铺，但也不能保证，大溪村的人就不会多走几步去鲤鱼嘴或是杨坪村。 见他同意原价退货，林燕娘这才没再往外走。 “多谢，周叔是个好人。”事情办成，林燕娘也不吝啬几句称赞的话。 周良呵呵一笑，连忙走到柜台后开始做生意。 他看一眼还在生气瞪着人的自家婆娘，也没叫她过来帮忙。 周良亲自把帐算了，林燕娘把旧袍子还给他，就拿那块布包袱布将自己的新布裹了，再把差价补上。 看她果然没有多带什么银钱，周良竟然做了决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林燕娘走时，又花了一文钱买了一小包瓜糖，再买了两文钱买了一大包炒花生。 见她又了点生意，到是个通透的人，周良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收了钱便笑着说道：“刚才的事也不算什么，可莫伤了两家和气，以后的买卖继续做。” “好嘞，多谢周叔，走了。”林燕娘拿着东西笑着回了一声，便大步走了。 身后仍有议论声响起，说的还是她救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汉子那些事儿。 林燕娘抿了抿唇，没有理会。 有这闲功夫，她不如赶紧回家歇歇。 回到大溪村，就看到林金花手里拿了个酒葫芦走过来。 林燕娘瞥了一眼，目不斜视往前走。 “你眼瞎没看到我吗，不知道喊人？” 林金花看到林燕娘迎面走来时便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就写在脸上了。 但见到林燕娘手中擒着的包袱，目光闪了闪，便拦在路中，语气不善地瞪着她。 “你确定要拦着我的路？想打架？”林燕娘目光一沉，冷着脸看她，脚步却并未停下来。 “你除了打架还会什么？悍女！”林金花冷笑一声，两手叉腰，一点也不怕。 “呵，悍女也比你这副泼妇相要好啊。” 林燕娘嗤笑一声，突然加快了脚步，直直地朝着林金花撞过去。 “啊！”林金花娇生惯养哪里敌得过打小练武的林燕娘这一撞？ 肩膀一痛就被撞得后退了两步，一下坐到了地上，地上刚好有个小石头，磕得她脸色一白，冒出了冷汗。 “林燕娘！你打人还有理了！” 林金花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林燕娘离开的方向就嚷了起来。 “林大姐，你有空拦路找人吵架，我可没那时间，家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回去做呢，别没事找事啊。” 林燕娘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了，这时才回过头喊了一声。 “这又是怎么了？”一个大叔挑着担走过来。 “方五叔，我刚从下溪村买两块布做衣裳，林金花看到我手里拿着东西，拦路想抢，我没理她直接走过来，她怕我打她，就自己摔地上了，没达目的就嚷起来，想泼我脏水呗，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燕娘立刻嘴快地解释了起来，只不过真假几分就难说了。 但那方五叔刚才挑着菜从另一头田塍上走过来，恰是看见了这堂姐妹迎面走近、错开的，听了也就信了林燕娘。 林燕娘正是看到不远处有人拐过来，才有刚才那一撞的。 从那角度只看到错身而过，有人往后退摔倒，却并未看到打人动作。 再加上林燕娘抢先说出来的话，方五叔看向追过来的林金花时，脸色便沉了沉，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这大房里的姑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燕娘，你刚才说什么了！”林金花刚追到就听到这一句，表情一僵，顿时将满腔怒火都发到林燕娘身上。 见她从地上找了个石头朝自己掷来。 林燕娘目光一闪，轻松躲过之后也嚷了起来：“堂姐！你别抢我东西！有什么理儿找爷爷说去！” 她嚷了这句还不够，一路往家跑一路嚷：“林金花抢东西啦！” 第41章 做鞋 林金花本来气到失去理智，想要追打林燕娘的，却被这句话更气得心肝肺都在抽疼。 却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附近有人家出来人了。 但她怎么甘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燕娘跑掉的方向，尖声怒骂：“林燕娘你个嫁不出去的野丫头！” 林燕娘已跑得远了，闻言并未回应，只是呵呵一声冷笑。 她嫁不出去？说得好像她林金花已经嫁出去了一样！ 蠢！ 还蠢得这般理直气壮也是奇观！ 林燕娘回到家后只字不提在下溪村的事情，更不提回来路上的事情，只是将衣料往林宋氏那里一塞。 “娘，我给灿儿和杰儿扯了两身料子，他们去年就没做过新衣，身上的旧衣都小了，还有这一身是我上山穿的人，你也帮我做吧。” 林燕娘将那浅灰色粗麻料子解释了一遍，就将深灰色那块细麻料子单拿了出来，笑道：“这个我自己做，后天要去镇上。” 她上山一直很注意，以前便有扯破的地方也会及时打上补丁，补丁多了就不穿了。 这是早年，近两年几乎就不穿补丁衣了，只要手头有钱，总是要添身新衣裳的。 麻布比葛布细致，比棉布耐穿，价钱对穷家人来说也适中。 林宋氏听了自然不会多说，立刻就将那些衣料收回屋去，再回厨房里忙着中饭。 林燕娘拿着细麻衣料回屋时，就看到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她目不斜视回到自己屋，正在回身关上门，男人已经一脚迈进屋内。 “燕娘，刚才把那旧袍子退啦？有没有给我买新的回来？”云靖宁面带微笑一脸和气地问着。 林燕娘板着脸，手头用了力，却发现男人不但一只脚伸进了屋内，连上半身也撞了进来，根本关不了门，也不便往外推他。 想到那天发生在屋里的事情，她的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后天就送你回关内，哪里需要再做新衣？后天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想要新衣自己买去。” “送我回关内？”云靖宁脸色一怔，突然拧起了眉眼中已有怒意翻涌。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要留下来，我要娶你！” “我不用你留，也不用你娶！”林燕娘也蹙眉有些烦躁，但还是按捺着脾气跟他讲道理。 “姓云的，怎么说我于你也有救命之恩，你不必如此无赖，我家穷你也看到了，没什么可让你惦记的，能走就赶紧走吧。” 云靖宁被噎住，有些气闷地瞪着她，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好半晌之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似挣扎了一下才无奈道：“不让我娶你也行，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了解，绝对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至少……我要帮你赚到一百两银子，做为救命的酬谢之礼。” 在林燕娘张嘴要打断他时，他抬手制止，继续说道：“你也别再提什么万两、千两，我没那家底，也没那能耐。” “当然，你再给我两年时间，或许真能赚回千两，但你会留我两年吗？”他说着一脸希翼地看着她。 “当然不会！”林燕娘立刻说道，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似乎希望破灭，男人一脸失望地抿了抿唇，目光转向别处，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林燕娘却无动于衷。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就算明天我还上不了山，下次！下次我一定能随你上山，你善箭术是吧？那其他猎户呢？” “……”林燕娘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行，我云三也有一把力气，肯定不拖你后腿，以后我也要加入你们打猎赚钱，直到为你赚满一百两，到时你便留我，我也会走，可以吧？” 似乎是他最大的妥协，也是最后的结果，而且说出这话来时还一脸不甘。 林燕娘想了想，这才露出笑容。 “看你打猎表现，若是个废柴，这一百两你还是回关内去赚吧，反正我认钱就行，怎么赚的并不重要。” 一千两没了，一百两那也是钱啊，还是男人自己承诺要给的，总比她信口开价再追着人讨债要好。 “行，一言为定！”云靖宁见她同意，心下大喜，眉头顿时舒展开，微笑道。 “那你赶紧回屋养伤，我还有事要忙。”林燕娘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便不想再为此人分散精力。 “记得给我做鞋，我总不能打赤脚上山。”云靖宁走时不忘叮嘱。 林燕娘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脚上，脚上还穿着那双说了几次要洗的黑靴，也知道他若长期住在此地，确实还是需要多一双鞋子为好。 想到手头在做的，也就答应了。 见她终于答应而不是无视，云靖宁心里更加高兴，便回屋躺着了，琢磨起打猎的事情，发觉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林燕娘将衣料剪好，并没有立刻就缝衣裳，而是继续纳鞋底儿。 她绣花手艺一般，只因小时忙着练武、做家里活儿而没多少时间跟着娘学，但她正因为干什么都赶时间的习惯，针线也很迅速利落，针法却不凌乱。 一双布鞋，她还是可以做一双的。 中午吃了饭，她又继续回屋做鞋，到傍晚时总算做好，也是花了小两个夜晚纳鞋底儿的。 云靖宁正吃着晚饭，就看到一双新鞋被人从门口丢到怀里，先是一愣，抬头看到小姑娘转身离开的背影，顿时笑咧了嘴。 真好！ 他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刻就试鞋，竟发现很合脚，惊讶之余更是欢喜。 有缘啊！ 命中注定该是他媳妇儿！ 他穿好鞋子就往隔壁走，一脸愉悦地道：“燕娘你看！好不好看？” “姑奶奶做的能不好看吗！” 林燕娘刚忙完一件事情，正准备将自己的新衣料理一理，闻言回头朝他脚上瞄了一眼，却一脸傲气地开口。 “嗯，姑奶奶这眼光毒、手艺好、一手针线耍得威风八面，这双鞋真好看！” 云靖宁低头抬脚、走来走去、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连连夸道。 第42章 叫过去质问 “配上我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更好看！”他又补了一句，颇为自得。 “……”林燕娘无语地看着他，脸皮还能更厚一点吗？ “好了，赶紧出去，该忙啥忙啥去！”林燕娘板起了脸将人往外推，她可记得他刚才是在吃饭的。 因他饭后还要吃饭，饭都是提前送的，而她还没吃。 爹和小弟去山坡那儿割猪草，听小弟回来说，爹被大伯叫过去了，得等爹回来才吃。 “燕娘，这是做什么！”正将人一路推回隔壁去，就听院门口传来声音，有些严肃。 林燕娘连忙松回手，与男人双双转头看过去。 林平安已经拄拐大步朝这边走过来，目光带着不悦、严肃甚至还有警惕。 “云兄弟，你……”林平安先看向云靖宁，神色有些复杂却又带着坚定的态度。 云靖宁立刻发觉有什么不对，立刻抱拳一礼，解释原由。 “我正在吃饭，燕娘将我更换的鞋子做好，穿上还算合脚，便去感谢一翻，燕娘不受感谢，将我推回来。” 刚才他们确实一个在推，一个不愿意走，推推搡搡的自然是被人家爹看见了，不然也不会这副表情，而他也无可狡辩。 可即使是不能狡辩，也还是要狡辩一翻，不能让人家爹误会，而更加提防呀。 林燕娘在一旁微微撇嘴，却是不敢说男人不要脸，明明刚才说很合脚还夸好看来着。 她也发觉爹的脸色不太好，偷偷打量着。 “嗯，合脚就好，你继续吃饭吧。”林平安微微一笑，目光便看向自家丫头，忽又把脸一板。 “赶紧吃饭，早些歇着，明儿一早还要上山，可不能仗着年纪小就不好好休息，累坏了咋办？” “哦。”林燕娘连忙答应一声，便扶了爹往堂屋那边走，看着乖巧懂事，却问道，“爹，大伯叫你去是为何？看样子也不是请你喝酒的。” “还喝酒呢，今天你从下溪村回来，路上把金花打了？回来咋不见你提起？”提到这个，林平安就有些生气。 “爹，我要真把人打了，会到这时候来喊你过去说？还不得闹到咱们家来啊？”林燕娘却是嘴一撇，瞄了爹一眼。 “我知道，我气的是他们大房里不问青红皂白，只听那丫头一张嘴乱说，都怪到你头上，而你受了委屈回来又不知道吭声。” “你这傻孩子，我们家是穷些，但也一身清白，不是能被人随便欺负的，受了委屈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还有爹呢。” 林平安说着就来气，扭头就瞪了一眼。 他自然相信，以他家燕娘的武功，要是揍人，金花那丫头还不得一身带伤？还有精神哭着闹着嚷她被打了？ 只是金花身为堂姐开口闭口不离野丫头、嫁不出去、穷酸、活该找野汉子这样的话，就太难听了。 还有姜氏那泼妇骂得更难听，若不是娘甩了姜氏一耳光，他都忍不住要挥起拐杖了。 最后就算大哥赔了礼，他心里也是难受，自家闺女太委屈了。 他更生气的是，傻丫头受了委屈又不说，他完全不知情，被大哥叫过去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爹，我才不委屈呢，你别生气了啊。”林燕娘却不在意。 她原本就不想让这些糟心事坏了自家人的心情，何况她忙着呢，哪里有那闲功夫扯这些鸡毛蒜皮呀。 只是没想到，那林金花没讨好便宜，竟然还好意思找家里人撑腰，想讨什么公道？ 她是不知道，不然一定同去，让林金花更加没脸。 既然爹都知道了，她便没再拦着，就将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拦你路，是打你包袱的主意？” 林平安这才知晓真相，而非林金花说的路上遇见，不过是打声招呼，却被人撞倒在地，磕到了石头受了伤。 “嗯，她语气不善，拦我路想夺包袱，我没理她避开了。”林燕娘虽说事实，但也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撞过林金花。 想冤枉她？那也尝尝受冤的滋味吧。 “她自己没站稳摔了，有没有石头我哪儿知道？我这不是赶着回家么，再说大房里那母女啥人啊？我避之不及呢。” “却没想到她摔了，反冤我打她还追着骂，当时方五叔看到了，还说大房里的姑娘越来越不像话了。” “所以方五叔是人证，他能为我证明没打林金花，林金花见我不理，还想追赶我。” “我就故意大喊林金花抢东西啦，有人家出来人，她才没追了，还骂我嫁不出去……” 林燕娘将后面的话又说了一遍，她自己到不觉得什么，却将爹气得黑了脸，转身又要往外走。 “爹，干啥去？”她连忙拉着。 “我要去问问你大伯，他是怎么好意思把我叫过去质问的，我到要问问他的丫头，是怎么做个姐姐的！” “算了，爹，这道理要能讲，咱们这些年还能一再被他们欺负？爷爷奶奶的心就是偏的，你讲什么都没用。” “再说被姜氏养大的娇娇女，品行能好到哪儿去？反而是打小不被姜氏宠的银花和杏花性子要好得多。” 林燕娘连忙拉住爹，为这样的事情耽搁自家吃饭时间，也是不值。 不过是爹被大伯叫过去理论公道，她当然也不可能退让，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恰好一个大娘背了一篓猪草从门前经过，见父女俩在院子里说话气氛不对，诧异地问了一声。 林燕娘便将事情简单一说，那大娘听了也是摇头。 “这大房里的大丫头也是真没个姐姐样儿，性子不好。” “唉，大娘你还是别说了，免得我那大伯娘找你家撒泼，可不是连累你了嘛。”林燕娘一副委屈又无奈地提醒。 “呵，老娘还怕她啊！”那大娘立刻啐了一口，却也摆摆手道，“知道了，不会害你又被人骂的，你和你娘摊上这样的人也是不容易啊。” 林燕娘笑了笑，不再说话。 “走吧，去吃饭。” 林平安心疼大丫头，但此时也不想让大丫头担心，便又转了身往堂屋走去。 第43章 老虎！ 但他心里却琢磨着，回头还得找爹和大哥再说说这事儿，没道理他们能理论，他还不能要公道了。 晚饭后，林燕娘陪弟弟们拆了会儿拳，教他们与人对打应该注意什么，之后就回屋继续做她的新衣。 要去镇上，她想做的是男装，这样不但穿着方便也会安全，爹娘不会反对的。 也因此她扯布时就直接选的男子衣料。 不过明天赶早上山，她也不敢晚睡，小弟们也不会在院中打得风生水起一片热闹，怕吵着她休息。 男人今晚也没有过来吵她，大约都知道要让她好好休息。 就连夜鸟清鸣声似乎也远了，夜风到是清凉地吹着。 早已养成的习惯，时间到了自然醒来。 林燕娘按时醒来，悄悄起身出了屋子，快速去厨房先往灶下生了火，将娘昨晚就做好蒸在锅中的窝头热起来，趁这空档迅速洗漱。 她一出屋，隔壁屋里云靖宁就醒了过来，但这次他没有起身，只是默默想着，一定要尽快完成任务，给她一个安稳富贵的生活。 当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时，林燕娘也背上了弓箭和背篓，腰间还别着一把锋利带鞘的小刀，和大家汇合之后一直出村。 这天他们上山时脚步匆匆，到往日的老地方时比平时更远一些，没有看到杨家坪的猎户。 “咱们今天先到野猪岭外面，守上两个时辰若是没有大家伙，再往回走，好不好都赌一把！” 林老六压着嗓子沉声说道。 大家不约而同应了一声，怕惊动山里的东西，声音都压在喉间。 林燕娘心里其实也想赌一把，若是能早早再打个大家伙，能早些回家，她当然乐意。 不过一路经过的地方，若是遇着了山鸡野兔什么的，她也不会客气。 不过她始终只出一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不敢耽搁大家太多的时间。 而这样的机会，也在被六叔板着脸提醒时，只得讪讪地回到队伍中。 因为她突然往外蹿，肯定会影响大家的行动，若都像她这样把心思放在路上了，那他们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抱歉，没忍住，下次不会了。”林燕娘讪然道歉。 其他人到是笑了笑，没有怪她，毕竟是个小丫头，贪心小便宜也正常。 当天空完全放亮，阳光透过重重枝叶照在山林里时，他们也来到了野猪岭外围。 “虽说算不出具体时间，但看天色，肯定还很早，咱们四处找找，不要走太远，有问题赶紧叫人！” 林老六抬手一挥，十几个猎户就四散跑开了，有人也寻高处爬上了树，从高处向远处张望着。 没多久，大家就陆续跑了回来，一脸忧色地说没有发现。 “早起的山鸡到是发现几只。” “我也看到两只兔子在溪边的草地那儿。” “小东西多，可不是意味着……”附近没有大家伙？ “六叔，要不咱们再往里走走？”有些跃跃欲试的是村长的小儿子王威。 “不行！”林老六断然拒绝。 “你们年轻人怕不是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吧，咱们只是普通猎户，是谋生不是冒险，这深山里还是别去的好。” 立刻就有另一个大叔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其他几人也是目光警告地看着王威，又担忧地看了林燕娘一眼。林燕娘上山打猎可不像在村里时表现得那么悍，在一群大叔、大哥的队伍里，她永远是那个话最少、最乖巧的小姑娘。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通常是不会多嘴的。 “那咋办？”王威被说得也蔫儿了，他去年说亲，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当然也不敢冒险。 “歇会儿再找一找，时间到了咱们就往回走，总不能因收获不多就在这里呆到天黑吧。”林老六沉吟着，给出答案。 大家听了没有异议，却又有些担心地不时往来路张望着，就怕他们终于等到大家伙，杨坪村的猎户们又赶到了。 最近也不知道咋了，总是与杨坪村的人有缘啊，一遇到大家伙总是牵扯不清。 想到这个，不少人的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了站在一旁的小姑娘。 其实燕娘和杨正飞无缘，他们也觉得怪可惜的。 毕竟也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又都是箭手，若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佳话，奈何…… 一个不肯外嫁，一个的娘又不喜。 林燕娘却没在意其他人是否在偷瞟自己，她反正已经在来时路上逮了几只小猎物，加起来小几十文钱是有了的。 “有情况！”一个不甘心眼下结果的后生正爬到一棵大树高处，突然压抑不住激动地喊了起来。 林燕娘原本就在酝酿情绪，闻声第一反应就是反手从背后箭筒勾出三支箭，就朝着那后生指着的方向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立刻执叉、搭箭地从其他几处地方冲了过来，跟着林燕娘朝着一个方向过去。 果然有一头看个头不错的野猪，正从对面山坡上冲下，山坡下有几只山鸡正在扑腾四散。 他们愣了愣，随即就发现那头野猪气势汹汹冲下来是为了什么。 令几只山鸡扑腾四散的原因并不是那野猪，而是一头老虎。 竟然有一头老虎！ 何时出来的？ 从哪儿出来的？ 没有听到动静，他们竟然没有听到动静！ 众人意识到这点，顿时心里一阵哆嗦，背脊发凉，握着武器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又紧，耳边不时传来指节颤动声。 “燕娘你要干啥！”一个大叔猛地低喝出声。 “我换个位置。”林燕娘目光微沉，神色冷厉。 她的弓箭早已蓄势待发，但这个角度不确定能否射到那头老虎。 若是能再前进几步，换到侧面去，机会就大得多。 “不行！”林老六赶到，一把就拽住林燕娘握弓的手臂，沉肃着脸紧紧盯着她，“岂能让你如此轻忽冒险！” “那里确实有大家伙，但不值得咱们冒险一试，听我的，今天就算空手而回，咱们也不能存着侥幸的心思！” “撤！”最后，林老六一声低喝。 林老六见林燕娘不动，神色更凌厉几分，握着她手臂的大手更如铁箍似的。 第44章 认怂 其他人似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往后退，王威神情挣扎了一下，也咬牙撤了。 “你不听我的？”林老六怒目瞪着林燕娘。 “六叔，你们先撤吧，我想留下来试一下，不行我再跑。”林燕娘觉得可以一试。 “不行！”林老六很生气，这丫头平时看着听话，怎么到关键时刻就不听了呢，他拽着就走。 “六叔……”林燕娘被拽得几个趔趄，无奈地喊着。 这时下方传来震耳的虎吼声！ 坡上密林间的无数枝叶都在发颤，发出“沙沙”的声音。 “大家快走！有什么话等离开野猪岭再说！” 林老六变了脸色，猛然低喝，似乎很怕惊动了就在山坡下方的老虎。 他甚至祈祷那头老虎此时正忙着和那头野猪斗，根本不知道他们曾来过。 至于那头野猪为何不怕死地冲向老虎，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林燕娘被拽着走了十几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将弓箭收了起来。 见她打消了冒险的念头，林老六的手掌才松了松，没拽那么紧了，但仍是没有松手，就怕这丫头趁自己不注意又跑回去。 其他人见他这般，便有人认同林燕娘的说法，也不敢多嘴。 最后都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林燕娘的背篓被一个大叔提在手中，到是没有落下东西。 身后地动山摇，不时传来老虎或野猪的声音，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 直到越过一道山梁，他们进入了双溪岭这才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我知道，你们也觉得我们在高处，离得远没那么危险，胆大些就有一试的机会，万一燕娘的箭射中了呢？” “毕竟，一头老虎的价钱肯定比一头野猪高得多。” 林老六这才松开了林燕娘的手臂，目光扫了一眼聚在一起的十几个人，这才沉声开口。 “但是三年前，我们何尝不是如你们今天这般，林平安可是有名的神箭手啊！结果呢？” “他为了让我们逃走，一直留到最后，箭射完了，人也摔下了山崖……” 当年的事，让所有人神色黯然，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燕娘你也别不服气，今天就当六叔认怂，总之不能有任何侥幸的念头，因为我们在山里讨生活不容易！” “我们十八个人一起来，就要十八个人一起回去！不是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若是把命搁在这里了，还谈什么以后？” “就算有一丝可能，咱们今天能打下那头老虎，但这个风险，你们觉得值吗？划算吗？” 林老六沉着脸色挨个看向众人，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低了头，有的点头，有的抿嘴“嗯”了一声。 “可是六叔……”王威却半抬头瞄了林老六一眼，神色忧虑地小声道，“咱们今儿只是往里多走了一些，就遇着了老虎，那以后……” 他们上回可是在那一带连遇两头野猪呢，今天也遇到了，只可惜还有一头老虎……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一带有野猪，同样也知道这一带有老虎。 这就是机会与风险并存的局面呀。 “以后这一带暂时别来了，也和杨坪村的说一声，虽不同村，但都同命，别为了一点小利就把性命给丢了。” 林老六并不纠结，立刻有了决定。 毕竟三年时间也不算久，往事或许在这三年里已经淡薄，但今日一见，瞬间就清晰地涌入脑海。 这一幕太熟悉了，他怎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 三年前损了林平安，今天不能再损了林燕娘。 做为弓箭手自然是远攻、掩护，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必然是留到最后的人。 其他人里也有用弓箭的，到底箭术比不上神箭手，只有神箭后才是队伍里的核心主力。 大溪村如今有林燕娘，杨坪村则是杨正飞。 而他们都在自己的队伍里说得上话，但领头指挥的人却不是他们，因为他们还年轻。 大家见他这般坚持，想到刚才的动静，心里也清楚，他们只是普通的猎户，固然是在山里讨生活，但性命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都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没人敢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这么想着，说话的人就多了起来，却都是支持林老六说法的。 林燕娘沉默地站在一旁，最后，在林老六的瞪视下这才开口。 “咱们今天要是打不到什么货，最好明天再来一趟。” 有这个打算，她也是没有办法，原本是明天要去镇上的，现在…… 他们在山里耽搁了太多时间，却遇上了这样的变数，为了多赚一点，只能明天继续上山了。 “双溪岭哪经得起咱们天天上山呀。”王威便嘀咕了一声。 “刚才那山谷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吧？”林燕娘却是一笑，神情比其他人还是淡定不少的。 “我们可以这样想，那头老虎并不是那山谷里的主人，而是偶然从别处来的，因此，它一出现，就惊散了不少小东西。” “咱们怕老虎，那些小东西一样怕啊，咱们跑，它们一样会跑，说不定就跑出野猪岭，跑到咱们双溪岭来啦。” 大家被她的说法给逗笑了，刚才凝重压抑的气氛一下松快了不少，个个笑呵呵地看着她。 “照燕娘的意思，接下来至少会有些日子，咱们双溪岭的货要多起来了。”一个后生调侃地看着林燕娘。 “这样想心里会舒坦些嘛，反正明天只能再来一次了，把今天少掉的猎物怎么也要补上啊。” 林燕娘又笑道，她知道大家不太信她的说法，但她的推测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前提是所有推测成立。 大家正说着话，山林里又多了十几个人。 “杨坪村的！”王威下意识就喊了起来。 “哎呀，又遇到你们了，收获咋样了啊？”杨坪村一个后生就高声喊了过来。 “遇着老虎了！”另一个后生忍不住回了一句，神色间已有些得色大。 虽然刚才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甘，但此时心情平静下来，又觉得骄傲。 他和林燕娘是同一年上山的，今儿是头回见着老虎。 第45章 一起寻猎 “老虎？”杨坪村那边的人皆是一愣，连忙跑了过来，目光还在四处张望着，表情皆是凝重。 没人会觉得王威说谎，毕竟都是山里讨生活的人，都有同一个忌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说话。 当下大家七嘴八舌解释刚才的事情，杨正飞大步走到林燕娘面前，愣愣地看着她。 林燕娘虽然打消了念头，心里却有些觉得可惜，但也理解六叔的心情，只是默默站在一旁，打开水筒在喝水。 “怎么？”见杨正飞傻看着自己，她这才看向他。 “我理解你的心情，老虎的注意力在那头野猪，这是个机会。” 杨正飞一脸认真地说道，他手中也紧紧握着长弓，不过话锋一转。 “我也理解林六叔的心情，这种事，宁愿不要，也不能拿命去冒险，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他是来安慰自己来了？ 林燕娘微微一笑，说道：“嗯，我知道，就是当时觉得可惜，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看来野猪岭不能去了，至少这阵子不能去了。”杨正飞这才微微一笑，有些松了一口气般。 只是说到野猪岭不能去，他也觉得可惜，神色间便有些无奈。 老虎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至少他们上回去的那一片山林是没有的，显然那头老虎是别处过来的，甚至可能侵犯了野猪的地盘。 这是他的想法，不然怎么解释那头野猪的反应？ 所以，不知谁输谁赢，至少这些日子都不排除老虎在那一带出没，直到那附近没有可吃的食物，或许就回到它自己的地盘里去了。 林燕娘明白他的意思，也是无奈地点了下头，却没有多说。 两村三十几个猎户凑到了一起，加之刚才对老虎一事的忌惮，很快便达成了约定，一起寻猎。 这样的约定，杨正飞自然乐意，只是林燕娘却微微蹙了下眉，心下有些不愿。 但这种事情一向不由她决定，也只能沉默接受。 休整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就派出了先锋扩散范围寻找猎物。 其他人就在附近找些小猎物。 大溪村的人今天上山就直奔了目标，结果遇到了老虎不得不撤回，算是白忙活了半天，每人都没什么猎物。 而杨坪村的人却是上山一路猎过来，来得晚些，却恰好小有收获。 他们往这边来，自然也是想着进野猪岭外围碰碰运气的。 这一路都没遇到大溪村的猎物，都猜是到野猪岭了，这个想法也让他们胆儿大些，这才找了过来。 结果只能再往回撤…… 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一方暗自庆幸、一方心情却不太美好。 不久，就有人传话回来，确实有不少小猎物从野猪岭方向过来了。 听到这话，林燕娘精神一振，立刻将背篓搁在一棵树下，人就持弓搭箭冲了出去。 大溪村今天没什么收获，她无论如何也要帮着自家村里多赚一些。 今天结伴打猎的约定，并不是所有猎物两村同分。 而是遇到了如野猪、野鹿这样的大家伙，需要合力时，才会平分，按两村总人数来分。 这样对人数不同的队伍，也算公平。 但寻常小猎物如野鸡、野兔这样的小东西，就各自自己动手，尽量不发生冲突。 现在传回消息的是大溪村的后生，自然由大溪村的猎户先上。 看着身手矫健冲出去的俏丽身影，杨正飞目光闪了闪，也悄然跟了上去。 “正飞，这边！” 杨坪村的大叔从另一方向也跑过来，看到杨正飞跟在大溪村的队伍里，连忙喊了一声，他们队伍也发现目标了。 都是经验老到的猎户，显然也明白为何突然猎物多了起来。 原因就是在另一边山林里，出现了凶猛的大家伙，这些小猎物是逃命出来的。 可惜，弱肉强食，生存不变的法则。 他们等在双溪岭外围，从野猪岭过来的猎物正好被他们狩猎。 林燕娘心里似乎憋着气，又似乎怕被杨坪村分割利益，她每一次搭弓，都是连珠箭。 连珠箭齐发，同伴们根本不需要冲在前面，只要蹲在附近等着，等十箭射完，箭后换了方向，这才上前拾猎。 甚至有别的弓箭手主动将自己的箭集齐到林燕娘这边来，这样更有效率，而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箭术不精会丢脸。 林燕娘做为弓箭手从不拿猎叉和猎网，他们却会带上，怎么方便怎么来。 很快小半个时辰过去，林燕娘拿得出的箭全部射了出去，在大家拾猎时，她突然爬上大树朝野猪岭那边看。 “大家快点，捡完赶紧撤！” 林燕娘看到还有猎物在朝这边跑，甚至还有一头野鹿，不由皱眉，突然朝树下喊了起来。 “怎么？”林老六正好走到附近，闻言立刻神色凝重地看向树上的丫头。 “刚才咱们走时还没有那么多东西过来，这会儿阵仗有些大，不是好兆头！” 林燕娘站在树上看着远方，即使有树枝遮挡视线，也能感觉得到那种迁徙般的震憾，让她不敢大意。 “其他人都快点，离杨坪村近的赶紧传话，大声些！” “好嘞！”远处立刻有人应了，因为林燕娘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不怕惊动山林里的猎物。 大家便明白此时不是贪利之时。 林燕娘也从树上爬了下来，立刻接过大家收回来的箭矢，再次找了棵树爬上去。 “大家先撤，那儿有头鹿过来，我试试，三箭不中就走！” 怕六叔担心，她爬上树时仍是解释了一下。 附近时有吆喝声，是大家在确认人数，已经准备走了。 杨坪村那边也有人向这边快步聚拢。 林燕娘寻了个角度寻找那头鹿，看到近了，但被树挡住了，让她有些着急。 干脆再次下树，直接冲了过去。 杨正飞那边也走过来了，见她还在往前冲，吓得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箭在呼吸间的距离，依然是连珠箭，连中目标。 她心头一喜，总算有点收获了！ 突然面色一变，一头野猪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闷不吭声竟然冲向那头鹿。 当她再想搭箭时，箭筒是空的。 第46章 忌惮 “我来！”杨正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大的身躯毫不遮掩就冲上前换了个方位，也是接连三箭，箭箭着力。 林燕娘揪着心看着他的箭射出去，却没有去抢他背后箭筒里的箭。 他开了弓，那头野牛就是他的。 随着轰隆倒地的声音，杨正飞扭头急喊：“来几个力气大跑得快的，抬牛！” 一听抬头，就有一阵欢呼声响起，杨坪村立刻跑出来几个，有人拿着麻绳、有人拿着粗棍。 林燕娘也不甘示弱喊道：“王威哥！去把那头鹿捡回来！” 一听是鹿，大溪村这边的人群里也响起一阵欢呼声。 王威一溜烟儿似地跑了过来，顺着林燕娘手指的方向就冲了出去。 这时两边的人都过来了，看到了不远处的猎物。 没想到这么突然地就有头野猪，大家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两村的人相视一眼，个个举着猎叉分散在附近戒备着。 直到他们的人把猎物都弄回来，林老六立刻大喝一声：“走！下山！” 就这一阵儿，他们的猎物也不少了，当然还可以继续寻猎，毕竟要说丰收也远远不够，只不过算是没白跑罢了。 但今天情况不同，这么多猎物往这边跑，连野猪都出现了，说明什么？ 野猪岭那边情势不妙，连山里的东西都觉得危险了。 性命要紧！ 大家带上猎物，便一刻不歇地往双溪岭深入跑，大步走都嫌慢，个个用跑的。 林燕娘做为猎手已将自己的箭都收了回来，却是与林老六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杨正飞也是如此。 弓箭手断后，他们不时爬上树观察后方动静，为大家守护后方。 总算远离了野猪岭与双溪岭交界地带，附近山林里也不再有那种不时冒出动物的情况，这才停下来休息。 不过仍是派了不少后生爬树，从高处观察远处，确保安全。 “好多年不曾这般紧张了。”有人不禁感慨。 “今天可见着真老虎了，比年画上的凶！”又一个人有些兴奋地嘀咕。 随即便引来一群人哄笑。 而这些说话的人，都是大溪村的猎户。 杨坪村那边的猎户却是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们，有人说若是他们早到一步，说不定也瞅见了。 只不过若时光重来，他们也还是选择撤退，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林老六说的那些翻很是认同。 林老六说的话，他们是后来听大溪村的人说起来的。 这时已是中午了，大家或坐在地上、或站在一旁，纷纷拿了带来的干粮和水吃了起来。 林燕娘在刚才赶路时就拿了两个窝头吃了，这时候蹲在溪水边看鱼。 若不是没有空背篓了，她到是想下水捉鱼去。 她没有参与大家的话题，但大家的目光却不时扫向她，因为杨正飞总会出现在她附近，可惜她都不看他。 或者，根本没有去注意他。 不少人替杨正飞可惜，同样也替林燕娘可惜。 若不是一个不能当上门女婿、一个又坚持要招上门女婿，他们至少还有机会。 如今再有杨正飞的娘不喜林燕娘太粗鄙，他们之间简直就是一个死结，难以解开。 “燕娘，拿叉去吧。” 杨正飞站在林燕娘身后半了半天，觉得她是想捉鱼而非发呆，这才开口，递了一把长叉过来。 “不用，抓了也没地方搁了，今天小东西还挺多的。”林燕娘自思绪中回过神来，扭头看了杨正飞一眼，微笑说道。 见她拒绝，杨正飞沉了沉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这般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林燕娘却是又转回了头，盯着水面。 杨正飞上前两步，就站在她身旁，水面上也多了一道水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水面上，似乎正在看着对方。 林燕娘很快注意到这微妙的情况，当下就伸手在水里洗了洗，这才站起身往自家队伍那边走。 “燕娘……”杨正飞扭头，再喊，欲言又止，眼中也有不舍和无奈。 “正飞哥有事儿？”林燕娘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面对这样一副表情，杨正飞便有千言万语，也张不了口了。 聊天的众人也不说话了，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大家都吃好没？咱们早些赶路，能早些回家歇着才是正事儿。”林老六在远处看见，适时开口，喊了一嗓子。 于是大溪村这边的人最先响应，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杨坪村那边见状，也不示弱地准备走。 杨坪村除了各自的猎物，以及需要平分的猎物，还有一头近两百斤的野猪，两人一班轮流抬着头。 其他人就帮着分担别的重量，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觉得今天收获不错。 而大溪村这边猎到的是一头鹿，虽然重量比不上野猪但是价钱好，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大家走在熟悉的山林里，渐渐将不久之前的紧张和凝重心情抛到了脑后，开始谈笑风生。 这么多人走过来，附近便有小猎物也是早早跑掉了，他们也不在意。 下山时午后已过，看看日影差不多也是到了申时。 林燕娘照例将自己的猎物交给了林六叔，林六叔打开她的背篓数了一下数量，这毕竟是她自己单猎的小东西，所卖的钱都归她自己所有。 其他一起配合的则由大家一起分配。 “六叔，我先回去了，明天要上山就告诉我一声。” 林燕娘看着林老六说完又叮嘱了一句，“遇到老虎的事儿，最好别在村里说，我怕我爹不让我上山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平安的遭遇，足以让他对老虎一事深为忌惮。 “好，能瞒一时是一时。”林老六自然明白，答应了。 虽然都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但能瞒得一天两天也是好的。 林老六迟疑了一下，还是喊住要走的林燕娘。 “燕娘，今天收获其实不差的，你最后猎到那头鹿，足以抵过一头猪，明天不上山也行的，别太累着了，再说明天不能走远，怕也猎不到什么。” 所以，与其进山打不到什么，不如在家里歇歇。 第47章 装外行学拳 他们家里也有别的活儿要做，大家隔天上一次山，也是多少年累积起来的经验，冒然改变，其实会忙不过来。 村里人家只有林平安没田地，其他人家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的，不过家里兄弟也多，不单靠他们罢了。 父母在不分家，很多人家也秉承着这样的传统，只是林平安早早被他爹分开单过，家底儿薄。 只是这事儿说远了，林老六明白林燕娘的忧虑，但也不好多说，只是劝她不要着急。 林燕娘明白了，便点头笑道：“好，那明天就歇一天，正好我爹要去镇上买粮，我陪他去。” 林老六听了便不再说什么，匆匆往下溪村去了。 林燕娘回家路上碰到挽着竹篮从菜园里回来的老太太。 林老太太瞥她一眼，便问：“怎么空手回来的？没带点回家？” “收成不好，家里下锅粮也不多了，哪敢吃肉啊。”林燕娘苦着脸解释，脚步不停往前走，“奶奶您忙，我饿了先回家。” 她早上出门并没有带多少吃的，早饭中饭算一起也就是五个窝头，没有菜没有油盐，不过是灌几口冷茶水下咽罢了。 山里跑了一天，又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当时不觉得饿、不觉得累，此时下了山，就仿佛不凭着一口气跑回去，就要歇在半路了。 每次下山都是饥肠辘辘，今天犹胜。 林老太太看着她快步走掉的背影，拧眉哼了一声：“就知道吃！没粮了吃什么吃！” 不过也就是这般嘀咕了一句，到底没再说什么就回家去了。 二房里没什么下锅粮了，她当然也不好过去占他们口粮，没野味就没野味吧。 林燕娘快到家时就看到爹带着小妹割猪草回来，看到她是空手回来的，连忙走过来。 “今天还行吧？” “嗯，本来想打野猪，没遇上，到是打着了一头鹿，虽说别的不多，这头鹿应该能分些钱了。” 林燕娘连忙把收获大致解释了一下，自然不说去哪里打野猪，遇到了什么。 一头鹿，足以转移爹的注意力了。 “打到鹿啦？真好！”林平安是猎户，自然明白打到这东西的价值，不禁露出怀念的表情。 “当年我们也曾打到过一头鹿，三十多斤重，卖了三两多，不知你打的这头多重？” “应该也有三四十斤吧。”林燕娘想了一下，估了个重量。 她是远程射杀的，自己并没有过去抱，都是王威抱回来的，看着也不小。 当然有杨坪村的那头野猪比较，到不显得大了。 这么一算，还是打野猪最划算，一两百斤重，二十文一斤的肉价，在重量上占了绝对优势。 父女说着话就回到家中，林灿和林杰正在教男人打架，林燕娘见了不由一愣。 云靖宁本来就在装外行学拳，看到林燕娘回来，才突然端正了态度。 立刻将拳打得呼呼生风，拳架也有模有样，看着不像刚学拳的人，但也不像行家。 “云三到是个学拳的料子。”林平安在一旁看了几眼，不禁笑道。 “多谢林叔夸奖。” 云靖宁的目的达到，立刻不打了，笑着朝林平安抱拳一礼，目光便看向了林燕娘。 见她没带背篓，只有弓箭，便露出失望的表情。 “什么也没打着？还是一样都没带回来？”他想吃肉了怎么办？ “今天小东西不多，当然不能拿回家，得卖钱，买粮！”林燕娘白了他一眼，便摘下弓箭递给一旁的弟弟们。 “小东西不多？那是打着大家伙了？”云靖宁一听，便朝天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猜测着。 “嗯，打着一头鹿，就回来了。”林燕娘又摘下腰间竹筒，打开喝了口水，说到鹿时，目光闪了闪。 “鹿啊……”云靖宁看着林燕娘一瞬间异样的神情，却被鹿吸引了注意力，有些感慨地低喃了一句。 “鹿肉得一百文吧！”林杰惊喜地跑回来，目光明亮地看着姐姐。 “嗯，爹当年打的就是这个价，去年也是这个价，咱们今年还没打到过，应该是没变。” 林燕娘看着小弟笑道。 这个弟弟对赚钱、算帐的事儿极有兴趣，鬼主意也多，只不过她都没让他实现过，毕竟他还太小，不允许他去做可能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事情，有她这个长姐就行了，而他们哥俩，现在是学武、练箭的年纪。 磨刀不误砍柴功，功夫练扎实了，以后还怕赚不回本吗。 这是她一直教导他们的话。 林杰确定价钱之后，自然又问起重量，简单的算帐，林燕娘打小就教导他们，在教他们认字时就教了。 但林灿更注重弓箭，林杰更喜欢算帐。 “不着急，晚饭后六叔来了，自然就知道有多少钱了。”林燕娘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不打算再说了。 重量她只是估了一下，就算是四十斤，也就是四两银子，那头野猪怕也差不多钱了。 说到底，今天还是杨坪村更赚吧，虽然那一场急猎，她的箭快而准，收获的小东西不少，杨坪村那边却是一路打猎，在他们碰头时，就有不少猎物的。 谁知道今天遇到了老虎这个意外，反而让他们收获少了。 只是这事儿她一个字也不能说。 林杰已经拿了根树枝就蹲在一旁，在地上划出几个不同的数字来。 他在预估多少重量会有多少钱，十八猎户均分，他们家能分到多少钱。 林燕娘看着他那积极的劲头，就连大弟也在一旁看着，懒得理会他们，便看了云靖宁一眼。 她的目光有些深沉，看得云靖宁心中一震，这凶悍丫头什么眼神儿？ 看惯了她大咧咧、凶巴巴、凌厉中带着杀意的各种目光，也看惯她充满打量、盘算的眼神。 突然像现在这种目光，却深沉得好像一个心思也深沉的人物正在思索什么大事一般，让他心里也跟着凝重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你刚才拳打得不错，好好学习，多学一点，将来上山打猎赚钱，也能多帮忙。” 林燕娘在男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这才缓缓开口。 也能安全一点。 第48章 无能为力 云靖宁神色一愣，还以为她会说出点什么事情来，却没想到竟然是支持他学拳？还主动提及让他上山打猎的事儿？ 他心里一喜，随即又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丫头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就这么点儿？ “好，你也教我！”云靖宁不动声色地回应她。 “我没空，你跟灿儿他们学就是了。”林燕娘可不想允诺他，除了是真的忙，也是不想与他接触太深。 这厮心机重，可别一不留神又着了他的道儿，之前他几次三番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事情，她可没忘。 云靖宁撇撇嘴，也没再多说，但也没再打拳了，他说渴了，就回屋去歇着了。 林燕娘也去厨房烧水打算先洗个澡，今天在山里跑到没什么，她可是爬过树，下山时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树叶呢。 这时还早，林宋氏在一旁菜地里锄草，不到做晚饭的时间。 林燕娘依然交代了小弟小妹守在屋门前，就提了水进屋。 洗澡之后随意地擦了头发，就盘腿坐在炕头开始缝她的新衣。 林雪跑进来趴在炕边看了看，小脸上有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怎么？”林燕娘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问她。 “姐姐，鹿长啥样儿啊？二哥说和小猪差不多大，可是小猪崽不大呀。”林雪连忙说出自己的疑惑。 “嗯，是不大，三、四十斤重吧。”林燕娘补充解释。 “……”林雪歪头，脸上神情更加茫然了。 “比大黄高一点、壮一点。”林燕娘抬眼，找了个更能理解的来说。 林雪眼睛猛然张了张，似乎有些害怕地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但是提到大黄，她对鹿是什么模样的兴致顿时没了，没一会儿又跑了出去，坐在屋檐下看两个哥哥练拳。 云靖宁靠在门框上，听着隔壁的动静，目光在小丫头身上转了恩，忽然咳嗽了一声。 林雪果然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云靖宁也拖来凳子坐在门内，压低了声音问：“在做什么？”他说着伸出手指朝隔壁门指了指。 林雪扭头看向身后屋内，回答他：“做新衣裳。” “谁的？”云靖宁忍着想要探头去看的想法，又问。 既然那小姑娘答应了让他一同上山，近期他还是要表现好一点，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姐姐自己的呀。”林雪一脸看傻瓜的表情，觉得这样的问题根本不用问嘛。 “……”云靖宁没想到被小丫头鄙视了，默默收回看她的目光，嘀咕道，“我去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云三哥你又睡呀？”林雪诧异地看着他起身掩门躺上炕去，大眼眨了眨。 “云三哥是病人，养伤就是要多睡觉知道吗。”云靖宁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茅草屋顶，面无表情地说。 上午村里郎中来看过，说他恢复得很好，药方调了一下，让他再吃四天应该就能断药了。 伤口已经结疤，药膏都可以不搽，不过为了好得快一点，还是可以搽几天。 也就是说，在村子里这些人看来，他还需要休养四天就能不被当作病人了。 可他哪里等得四天？ 可他也不能明天跟着去镇上。 天黑之前，林老六过来送猎物钱，看他神色轻松还带着笑容，林平安心中一喜，觉得那头鹿卖得还不错。 “鹿价还是一样，不过看贩子那反应，只怕是在压咱们价了。”林老六有些无奈地解释。 贩子有多精明，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如何不知？只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还要靠着贩子收他们的货。 他们隔天上一次山，不管有多少猎物，都希望尽快换成现钱，而不是隔天还要去镇上找买家，他们没有贩子的优势。 就只能任由贩子决定价钱和收与不收了。 他们不能得罪贩子，好在同样贩子也不敢得罪他们，不然没有货收，贩子的买卖也做不起来了。 这本是一个互利互助的合作营生。 但鹿不比其他小猎物，甚至不比难得一猎的野猪，到底是珍贵一些，价钱自然不便宜。 然而他就算发觉贩子眼中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也无能为力。 他提过加价，贩子自是不肯的。 林平安理解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趟，林燕娘的猎物比之村里其他人反而多些，因为往野猪岭去时，她就多攒了一些，后来所猎则是平分。 再加上那头鹿有四十三斤重，不小了。 “鹿钱一共四千三百文，其他猎物加起来也有六千二百三十文，零头是逢进整数，咱们每人分到五百八十五文钱，收成还不错。” “你自己打的那些小东西也有一百六十七文钱，这里都是你的钱。” 到了堂屋里，林老六拿出一只大钱袋子，倒出一堆铜子儿，一边算帐，一边数了那些钱，再看向林燕娘。 林燕娘看了旁边早就磨拳擦掌想要数钱的林杰一眼，便让他来数，让林灿在一旁盯着。 林灿沉稳，林杰机灵，兄弟俩都很懂事，也没推荐，立刻就到桌边忙了起来。 有的一串是一整吊钱，有的是或多或少的几十文串着，但每一个子儿他们都要去数清楚，做出区分。 林老六也不着急，在一旁喝着茶，但也没说话，怕扰乱孩子们的注意力。 林燕娘却坐在一旁想起了心事。 或许，她可以找云三来合伙当这个收货贩子，云三再怎样也是关内的人，对关内的情况当然比她要熟悉。 若是她要越过下溪村的贩子，可以借助云三的熟悉，或许也能去找那些开酒楼的老板谈谈价，或者去敲开那些有钱人家的门，找找机会。 若能谈下几家能够长期合作的买家，他们的猎物就能多赚一点了。 但若要做成这个计划，他们首先需要马车，马车运货方便也能节省许多时间，之后也要考虑，不再把货给下溪村的贩子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可不认为几十年的合作习惯突然被中断，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首先村里猎户要同意，其次杨坪村猎户的态度，再者，送猎去镇上甚至去关内的风险，会不会有人找麻烦…… 第49章 被他发觉 晚上，林燕娘一直很沉默地在忙着做新衣。 直到夜深时衣裳做好，检查了针脚线头都没有问题后，就试穿起来。 深灰的颜色，普通的细麻衣料，做的是半长及膝上长度的宽松短打男装，毫无花色可言。 再将一头长发随手一挽，用发带束紧，若非耳上那一双小米粒似的银钉，确实难辩雌雄。 林雪早已睡熟，林灿和林雪在井边洗了澡刚回来，就着油灯还在翻着一本早已快翻烂的《千字文》。 这时看到姐姐这身新衣，目光微微无奈又有些难过。 大房里的堂姐哪件衣裳不是红红绿绿颜色鲜艳？而他们的姐姐却连一条像样长裙都没有。 “姐，你去哪里？”看到姐姐突然往屋外走，林杰连忙追问。 “你们早些睡。”林燕娘头也没回就打开了屋门。 “姐，明天还要去镇上，你也早些……”林灿急忙提醒。 但是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门外还带上了屋门。 兄弟俩面面相觑。 林燕娘见隔壁门窗竟然都关上了，但屋里有灯，便伸手敲门。 “来了！”云靖宁正靠在炕头看着手中一张羊皮卷有些入神，听见动静猛地往炕里的被下塞。 声音却是沉稳平静，应答随意，接着便是下炕穿鞋的声音，呼吸之间就到了门前。 打开门看到林燕娘，他的表情愣了愣，仿佛有些诧异而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 “你来看我？” “不是看你，是找你。”林燕娘挑眉瞥他一眼，并不进屋，只是低声道，“有事情谈。” “有事情？”云靖宁仍是怔愣的表情，随即仿佛反应过来而露出高兴的笑容，连忙侧身道，“好、好，进来随便谈。” 一副欢迎光临的态度。 林燕娘却微微蹙眉，目光往屋里扫了一眼。 虽然很想问他都夏夜里了，睡个觉怎么连窗都关得那么严实，毕竟他是个汉子，又不是她为了防狼才将门窗关严实。 但转念一想又咽回到嘴边的话。 她现在找他可不是为了他，他怎样与她何干？ “就在这里说，你若嫌累就拿凳子坐下。”林燕娘没有动，只是低声说道。 云靖宁又是一愣，眼中却似有失落的情绪，也没客气就搬了凳子过来，却又不甘心地看着她。 “真的不进屋？让人瞧见你夜会男子可不太好。” “虽说，我很乐意这种误会，到时你想不嫁我也不行啊……唉别打别打！我有伤在身你悠着点儿，伤重了还怎么上山打猎？什么时候赚到一百两银子啊？” 云靖宁调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凶悍的小姑娘挥来的拳头打得连退了几步，大长腿直接撞到炕沿了，连忙求和。 林燕娘因着连挥了两拳，人也进了屋里，顺手将屋门掩上。 云靖宁一副很示弱的表情顺势就坐到了炕边，目光却似警惕地盯着她。 见她进屋关门，他的目光猛地一亮，似燃起了幽深的赤焰，散发着璀璨内敛的光华。 “你说得对，让人瞧见不好，我可不想嫁给你。”林燕娘就站在门后，也没将门关严实，冷然勾唇。 相对于男人假装戒备实则暗喜的表情，她才是真正在防备着他，若他靠近，直接出脚，反手开门就能退出去。 “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离开，别打扰哥哥睡觉。” 云靖宁被如此直白地嫌弃了，一时也沉下脸色，有些气闷。 干脆，他抬脚往炕上一躺，还跷起了二郎腿，将双手环在身前，用行动表示他的生气，爱听不听的态度。 “你说你是去北苍收皮毛的路上遇到劫匪？”林燕娘冷眼瞥着他越来越无赖的姿态，开口问。 “……嗯。”晃动的二郎腿一顿，随后男人应了一声，没有多话。 “为何要去北苍这么远收皮毛？收什么样的皮毛？” “……”云靖宁突然侧身，单肘支着头看着站在门后的小姑娘，微微拧眉似乎有些疑惑她这样的问题。 见她不解释，只得开口。 “在关内听人说的，反正我单身走天涯，身无恒产也无牵挂，就想去转转，收什么样的……我哪知道啊我又不熟。” 听起来没毛病，他的表情看着也自然。 所谓的自然，就是以现在的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有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其实也难以判断。 昏迷刚醒那时的戒备与嫌弃，住了两天后的态度大转变、还有死赖着不走想要娶她的种种举动。 看似很好理解，但她看不透他。 懒得猜了，还是那句话，他怎样与她无关，但若凭着这份救命的交情，能够合作的话…… 林燕娘垂眸盘算着，过了会儿才抬眼看向他。 男人睁着一双深沉的眼正定定地看着她，让她心中微愣。 他在观察她。 “你说想要上山帮我打猎赚钱，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山里并不是遍地猎物随你打，也不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可能跑一天一无所获……” “我乐意。”男人气闷的声音似乎赌气地响起。 “不，我意思是，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帮我，或者说回报我，比打猎绝对更好。”林燕娘微微撇唇，试图劝他。 但要她说好听的话去哄他，她也做不到。 “哦？这就是你来找我谈的事情？” 云靖宁立刻觉察到了，他起身盘腿坐好，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不让他上山打猎的另一种回报之法？还没提要他直接给钱算报酬的话？ 她刚才还提到了…… “今天山里打猎还好吧？猎头鹿而已，有什么危险？不是早早下山了吗，还赚了几百文钱，这不是收获很好嘛，怎么会一无所获？” 林燕娘被问得一愣，又听他继续问：“你们都可以，为何我不可以？还是说你们打猎其实很危险，危险到你不想让我去涉险？” 之前她都同意的，为何变卦了？ “……”林燕娘再次语塞，有种被他发觉什么的窘迫感，目光回避地闪了闪，扫向别处。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村已经有十八猎户，实在不需要再加一个，你的加入，实则是分割了我们既有的利益。” 第50章 找上他来破局？ “你别忘了，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山里猎物虽说不是无穷无尽，更不是你想要就自己冲到你面前来，但是啊……” 云靖宁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语气悠闲甚至有些散漫。 “或许你们没有猎到的，我却猎到了，难道不是意外收获吗，既然猎物数量不是固有的，怎么能说我是分割了你们的利益呢？” “若你听不懂，那我说个比方好了，比方说你们今天猎到一头鹿，那若是我也猎到一头呢？难道还是分割了你们既有的利益？” 云靖宁自然相信自己打猎的本事。 当然他不会表现太过，但混在其中凑个数增加一些小猎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以鹿来说服人，理由更有说服力一些。 毕竟今天林家人知道猎到一头鹿后那欢喜的心情，他可是看见了，那个大叔来送钱，他也就在院子里。 不管是猎到了鹿还是猎到了野猪，都会给猎户们增加一大笔赚头，而这显然不是经常能遇到的好事儿。 若是加上他呢？加上他就能增加这种遇到好事儿的机率呢？ 这话他没有明说出来，但是林燕娘自然听懂了，一时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 “你怎么不问我，另一个更好的方式是什么？也许这条路更好走呢？” 林燕娘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抹微笑，证明她的提议是善意的，友好的，有前途的。 “还能有什么，骗我回关内，骗我离开大溪村呗！” 云靖宁撇嘴，一脸“我已看透你算计”的表情，目光不悦地盯着她，也表明了自己不会离开的态度。 “……”林燕娘无语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屋里气氛一度凝重，而且尴尬。 “你还不回去睡觉？还是说……想在我这儿睡？” 云靖宁不想跟她说话了，开口时目光突然闪了闪，嘴边露出戏谑的笑意，还朝她伸了手。 以为这样能把她气走，但她却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仍是在盯着他看。 “怎么？”云靖宁挑眉，心里也有些诧异。 按他的了解，这凶悍的小姑娘其实很容易乍毛的，怎么今天这般冷静了？ “你收皮毛要去北苍那么远，现在还不想回关内，按理，一个人在外遇到危险、受到委屈、劫后余生之后，应该最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家，是父母家人在的地方，可你怎么……” 林燕娘再次开口，却是摸着下巴目光璀璨地盯着云靖宁，想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奇怪啊，奇怪！ “……”云靖宁微微蹙眉，目光也沉了沉，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盯着林燕娘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若是……你的家境本来不错，但你的父母却将产业只留给你的兄长而不分与你，随便给点钱就打发了。” “你的兄长怕你回去争夺家财还怕你死赖在家中蹭吃蹭喝占便宜，你会回去吗？” “你在外遇到危险想要回家，可想过你家人会怎么想你的回家？会把你拿家人来待吗？” “……”林燕娘目光微微睁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想到自家爹与大房那边……她似乎有些了解了。 “那就不回家。”她道。 云靖宁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但是关内你熟，若我想与你合伙做个收猎贩子赚钱，你可以回关内去张罗吗？” 这话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了，毕竟刚才男人说了他的境遇，她理解了，也怕他会再次拒绝。 “收猎贩子？” 云靖宁挑眉，眼中却闪过一抹亮光，他记得上回她和小弟们说话有透过这样的意思。 只是当时他们差一匹马，或是差一辆拖货的马车。 那时他知道，她是猎户中的弓箭手，大溪村十几个猎户结伴上山打猎，回来卖给邻村的收猎贩子。 收猎贩子不是猎户、不用上山，只要在家中等着猎户们送猎物过来，再运回镇上去给合作的商家或有钱人家。 收猎贩子的优势在于镇上的人脉资源，而世居山里的猎户们却没有这样的优势，只能任由贩子开价。 显然一些猎物的价钱并不高，比如今天打的这头鹿，虽说也有一百文的价钱，但是拿去镇上随便卖个二十两一点问题都没有。 鹿肉到了关内的酒楼那么一小盘也得几两银子的。 野猪的价钱虽比家猪贵，但比起鹿肉又完全没得比。 野猪的优势是重量，猎到一头野猪怎么也有一、两百斤，甚至两、三百斤，薄利多销也能赚上一笔。 可是猎户们做着最危险、辛苦的活儿，赚得却是最少的那一个。 贩子从中所获的利益也比他们多，最赚的当然还是开酒楼的。 小姑娘想开家卖猎的风味酒楼，这个据他这些天的观察，已经有所了解，但也知道她目前的困境。 所以，她是找上他来破局？ 所以，她是终于发现他有她没有的优势？ 所以……他可以趁机提要求了吗？ “你的想法不错……”云靖宁也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却沉吟着并不立刻答应。 “只要多认识一些买家，咱们大溪村的猎物，甚至杨坪村的猎物，我都可以帮你拉过来。” “这利益，不会比你远走北苍少，再说北苍有什么好，太远了，路上还有山匪……” 林燕娘见男人虽未答应但也有了些心动的意思，再接再厉地想要说服他。 至于以后是不是能拉到那么多猎物，她现在并不在意。 只要他能将关内的路子打开，猎户们卖猎多个选择，下溪村那贩子也不敢再随便压价了。 以后价高者得，最有利的当然就是猎户了。 而收猎是她与他合伙买卖，若是能打开局面，她可以将家人送进关内，哪怕只是在镇上生活，也好过这山沟沟里。 “北苍不好可有机会遇着我媳妇儿啊，你又不愿意当我媳妇儿。”谁知，她的说服却突然招来男人这么一句话。 云靖宁一脸埋怨地看着她，突然露出幽深的笑容。 “你嫁给我，我是大溪村的女婿，收猎这种事义不容辞，必然尽心尽力！” 第51章 写信 林燕娘的眼睛猛地瞪起，人也赫然起身，张了张嘴似要骂人，但想到已是夜深，最后捏紧了拳头忍耐下来。 “哼！不愿意就算了！”最后，她一脚踢开凳子，转身出了门。 刚一出门就表情一僵，愣在那里。 门外蹲着两人，暗影中像两块石头搁那儿。 林灿和林杰听见动静正回头看着，看到姐姐出来表情也是呆呆的，一时忘了反应。 “怎么还不睡！”林燕娘心情不太好，语气也有些硬。 “就睡了！”兄弟俩异口同声，倏地一下蹭起身，眨眼之间就进了隔壁屋里。 林燕娘缓了缓情绪，抬头看着夜空。 今晚月色不如昨晚明朗，屋檐之下都笼在阴影里，院子也是半明半亮，夜风袭来，乌云飘移，看着有些萧瑟。 就如她此时的心情，惆怅而纠结。 她怎么能为了合伙做下收猎买卖，而答应男人无理的要求？ 虽说当初“上门女婿”之说，是她自己先说出口，但是…… 她咬了咬唇，有些烦躁也有些无奈，最后收回目光准备回屋。 突然一只大掌从后伸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眼睑猛地颤了颤，赫然转头瞪向大掌的主人，猛地扬起另一只手，一拳砸过去。 然而男人却状似趔趄地往后仰身，脚步一错避开了她的拳头，压低了声音有些气急地开口。 “凶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这是好好说话？” 林燕娘目光自男人脸上落到他手上，再转回他脸上，声音压抑着怒意。 “你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云靖宁看到两颗小脑袋从隔壁屋里探出来，连忙松开手。 刚才他们在屋里的谈话都让两个小子听了去，他已经知道了。 若是让他们觉得他在欺负他们的姐姐，怕是刚打好的交道又要没了。 “就在这里说！”林燕娘不肯进屋，有些憋气地开口。 “你不是要我回关内张罗吗，何必这么麻烦，明天你帮我寄封信回去，我找朋友帮我打探，也不耽搁我上山打猎呀。” 云靖宁确实想到了这样的办法与关内取得联系，一举两得。 “能办好？”林燕娘眨了眨眼，露出思索的表情，也似乎并不相信。 “不能办好也就是现在这样，若能办好呢？”云靖宁勾唇一笑，老神在在地看着她。 “行，那你赶紧写信，写给谁，为人可靠？我们村太偏了，是收不到信的，你最好把事情写清楚，下次……” 林燕娘立刻说道，又想到大溪村到镇上并不容易，镇上便有驿马也不会进来，但可以把信寄到堂哥那里，可…… 想到自家与大房里的关系，就算她可以找堂哥，而堂哥也会帮她，但事情到了林姜氏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 到时肯定是坏事的人。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 云靖宁看着林燕娘神色一松，语气有些急切但随后又黯然无奈的变化，连忙说道。 她能找到他，就算不想嫁给他，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无力办妥此事，他要让她知道，他这个男人，不嫁是损失。 林燕娘咬了咬唇，目光纠结地看着云靖宁，最后还是点了头。 “好，我去灶下寻个炭笔给你。” “……”炭笔？ 云靖宁一愣，随即想到屋里根本没见过少年们的笔墨纸张，只有几本残缺的旧书。 这几天他闲着随手翻了翻，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家诗》，别的就没有了。 书非常旧，有的缺页、有的少了一半，但都有勤读的痕迹。 当时他也没多想，只当少年们不爱惜，现在想来显然不是。 家境不好的少年，若有书册会不爱惜？ 平时也常见他们随时拿着树枝在地面写字，显然是没钱买笔纸。 正思绪间，林燕娘已匆匆拿着一小截未烧完的柴，黑黑的半截拿在手中，而她脸上却洋溢着希翼表情。 “我试试吧。”云靖宁看她那期待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却不忍再说什么。 他的小媳妇儿是在这样的家境中长大，却仍找机会去塾学偷师，回来教给两个弟弟，真的不容易。 也很厉害。 他接过那截黑漆漆的树枝，或者说柴炭？转身进了屋，就找了一张有些残缺的黄竹纸，小心地写起信来。 林燕娘站在门口等着，眼中是男人坐在桌前写字的姿势，即使条件那么差，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那半截柴炭却仍是姿态潇洒。 一个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潇洒的姿态，这是从小练成的素质，还是天生的素养？ 他那样的家境，他的父母却将家财都给了他兄长，却放养了他？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也替他抱不平。 男人的身姿却看得她有些晃神…… “好了。”屋内，男人愉悦的声音传来。 林燕娘见他折起信，连忙走进去，好奇地打开来看。 竟是工整的蝇头小楷，虽然好看但与她想像中太不相同了…… 她忍不住瞥他一眼。 云靖宁难得见她乖乖站在自己身边，也起身站在她身旁，目光含笑地看着她的侧脸，却不想她是这眼神。 “怎么，字很丑？”他忍不住挑眉。 “你这样的人，我以为你的字起码是内敛独特，或是飞扬有力的，没想到这般规矩。” 林燕娘撇了下嘴，她有前世记忆，自然也会写字。 只是这一世没条件多练，但用树枝在地上写，却是挥洒自如的，也教了弟弟们不少。 “你到是给我一支毛笔，给我一张大些整齐些的纸啊，我内敛独特、飞扬有力给你看。” 云靖宁无语地看着她。 都这样条件了，能把字写出来就不错了，竟然还挑剔？ “要是收猎的事情能做好，我也能多赚些钱，买笔墨纸张自然不难，我也想有笔有纸写字啊。” 林燕娘顿时蔫儿了，没好意思再挑他的毛病，红了脸转身，一边将信折起来一边嘀咕，有些感慨。 “会的。”云靖宁轻声承诺。 林燕娘没再停留，拿到云靖宁递来的地址字条后，很快回了自己屋里。 屋里还没息灯，两个弟弟看到她回来立刻躺下来闭上眼睛。 第52章 去镇上 她将信又展开看了一遍，不谈性格感受，这字确实写得好看。 “平安勿念，如今身在农门，欲与人合伙收猎买卖，弟在关内打探行情，择双日驱车至关外三岔口镇双溪岭下大溪村，寻林家，找云三。” 最后落款也写的是云三哥。 林燕娘反复看了几遍，实在不能从字里行间甚至字体上看出问题，这才将信收起来。 隔壁也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她也熄灯歇下。 第二天天未亮，林燕娘穿上了新衣，将信与地址仔细收好，用背篓装好竹水筒和一包窝头，就和爹准备出发了。 隔夜蒸上的窝头，灶下煨着小火，到火熄时也到半夜，早上起来，再往灶下添一把火，等洗漱之后就能吃上热窝头了。 林平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还拿着两个窝头，腰间缠了一只长布袋，里面装着串成一长串的三百多文钱。 粗粮可以在村里买，村里没有的也能去下溪村或别的村子买，细粮还是要去镇上买些，不能光吃粗粮。 再买些盐。 菜籽油村里也买得到，酱醋盐，还是去镇上便宜点，杂货铺里方便是方便，价钱也贵了些。 今天，他们就是去采买这些日用的，也将林宋氏的针线拿去镇上换些钱回来。 为了省些车钱，林宋氏很少同着去镇上，卖绣品都是由林平安去找绣庄谈下的价钱，次数多了，也是熟悉。 反倒是林燕娘不绣花，对这些没什么耐心，她去镇上都是帮着背粮的。 如今林灿也渐渐大了，有了力气，可多去一个人就多要几文车钱，只能让他再攒两年力气了。 林燕娘收拾好，就默默接过了爹手中的火把，让爹腾出手来去拿了拐杖。 父女俩就着星光与火把照路，悄悄出了门。 云靖宁站在窗下默默看着父女出发去镇上，心里盘算着从镇上到关内的速度，一封普通信件在镇上耽搁的时间。 最快，后天就能送到，大后天就有人来村里找他了吧？ 到时若能将收猎贩到关内这买卖做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燕娘跟着爹一路出村，穿过下溪村、越田畈又接连经过了几个村子，来到官道上时天色已亮。 这是一条最远的路，却也好走一些，林平安拄拐不适合翻山越岭，他们直接弃了从下溪岭翻山穿林那条难走的山道。 一路走过，林燕娘想的都是若有马车，这条路就十分方便了，听说收猎贩子走的也是这条路。 那就说明这条道是安全便捷的，将来她若能和云三将收猎生意做起来，这条道也是最佳选择。 但事情还未确定下来，她也不敢跟爹说明，怕爹反对，也怕爹空欢喜一场，最后却因未能谈拢而失望。 等到了驴车，驴车上已经坐了几个妇人，看到他们时神色不太好。 林燕娘一见那些妇人目光和脸色，也不由沉下了脸。 “大叔，我们到镇上去！” 林燕娘先掏出几个小钱把车资付了，没有动用爹腰间以腰带遮住的钱袋子。 为了算钱和日常使用方便，他们卖猎都直接用的铜钱，没有动到碎银子，更没有机会收到银票。 如今家里的铜子儿也算是聚少成多，出门急也没找人换成碎银，这是她失算，心里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先扶爹在车把式旁边坐下，她才跳上驴车在爹身后坐了，顺手将背篓搁在身上抱着，并没有占用驴车上的位置。 车把式看她一眼，满意地笑了笑，吆喝一声，便扬鞭继续往前走。 车尾几个妇人嘀咕闲话，林燕娘没有偏头去看，但不时有声音钻入耳中，让她微微蹙眉。 那些妇人在猜她和爹是哪个村的，言语之间都是嫌弃。 她爹穿的旧衣有两个补丁，她虽穿的新衣但款式却是男装，今天又梳的少年发髻，耳垂上却有小小耳钉。 一个穿男装的小姑娘和一个穿补丁衣的瘸腿爹，附近的村妇其实也不难猜是谁家，只不过到底不认识，这才没人直接来问。 十里八村不作女儿扮相的姑娘，除了她猎女林燕娘还能有谁？ 但她不能主动挑衅，不然反而给人说她闲话的机会，传回村里，只会让娘难过。 好在之后路上没什么人上车，驴车到镇上时，太阳已是天空高照。 林燕娘身形灵敏跃下驴车，再小心扶了爹下来，问了那车把式下一趟大约是多久后，就进镇去了。 那几个妇人也是结伴往镇上来卖些鸡蛋再采买些油盐什么的，很快就走不见了。 林燕娘难得来回镇上，顿时被镇上摆摊的叫卖声吸引，不过她也只是随便看了看，没有靠近。 镇上毕竟不是村子里，人心隔肚皮，她不害人，但也会防着人。 因此，眼睛看看就好，若是靠近了，碰过了、问过价了又不买，难保这些小贩不会欺她村里来的没见识。 她不惧打架，但她怕打起来会给爹添麻烦。 看她一路小心翼翼的模样，林平安看了一阵心疼，经过卖头花的小摊时，就拉着她道：“燕娘，来看看绢花，你……” “爹，我买根发带就好了。”林燕娘不忍拂了爹的好意，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好看的绢花她当然喜欢，但她现在适合梳妆打扮吗？ 要撑起一个家，要在山里行走，成为其他猎户认为可靠的同伴，她若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爱俏的小姑娘，行事气场就弱了几分。 三年前大家是同情她爹，同情她家，才会允她上山，心里并不认可她。 若不是她的能干和凶悍，行事利落不拖后腿，箭术也博得大家信任，她能在队伍里成为大家的伙伴吗。 三年下来她已习惯了淡化自己的性别，把自己当个少年人。 只除了十岁那年穿耳洞，爹给她买的那副小如米粒般的银耳钉，五年来一直戴着。 林燕娘不肯买绢花，最后只帮娘挑了一朵粉红山茶绢花，花了十文钱。 而她连发带都不肯要了。 林平安还要坚持给她也买一对小姑娘戴的绢花，林燕娘却摇头。 “爹，我答应你，下回再来镇上，一定买，这次就算了。”至于下次是何时，她也不知。 第53章 寄信 最后，林平安是被林燕娘拽着走的，因为他不走，会被拽得趔趄，反而难看。 林平安无奈，只得依着她了。 最后她什么也没买，反而是给她娘买了一朵好看的红山茶花。 两人先去了绣庄，将林宋氏的针线和绣品给卖了，换回三十八文钱，又买了些绣花的针线，花掉了十八文。 俩人也不敢多逛，怕浪费时间最后赶不到天黑前回家，于是林平安先去粮行看看，林燕娘则要去驿站寄信。 林平安在街口分开时，给林燕娘指了方向，让她寄完信再到粮行找他。 来到镇上，林平安到不怕大丫头迷路或是被人欺负。 毕竟大丫头五岁跟他学武，武艺早已青出于蓝远胜于他，又是常在山里跑的，区区镇上，还不至于走错。 林平安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朝着粮行方向走，林燕娘收回目光，背着背篓快步往前面街上走去。 这里是关外方圆三百里唯一的一座市镇，附近也属于东黎境内，却也是北漠、北苍交界的地方。 白花山另一头就是北漠，不过隔着一片草场和荒林，双方都没有具体划分界线，也因为荒芜而没有多作打算。 但若开战，就会成为争夺的地方。 不过在林燕娘的记忆里，却是一直都很平和，而他们做为东黎关外百姓，也因为野猪岭的危险而没有穿越过去，并不知道野猪岭那一头是怎生模样。 但她却是打小就知道，这座三岔口集，连接着东黎、北苍、北漠的边民生活，也很繁荣。 这座三岔口集却是位于东黎境内，有着东黎的边军扎哨以及一座简陋的衙门，勉强可称之县丞衙门。 里边也有文官，不过衙役捕快，也有北苍或北漠的百姓担当。 只要是住在管辖范围内，上下三代人清白，便不是东黎百姓，也是可以在这里讨生活的。 这就是边镇的好处，对邻国、外族的融入接受度高。 当然若有谁闹事儿，一样会被揪到衙门去。 若是不守东黎边关的法度，是临时外来的会被驱逐，是本镇辖内的会被惩罚，和关内各州县一样。 县丞衙门就在前方另一条繁华的主街上，驿站就在旁边，其实与衙门是一起的，平时管事儿的驿差则是边军哨卫。 因而，驿站与哨卫也是一起的。 林燕娘没有朝衙门那边多看，她找到驿站就走进去，两个哨卫正在桌边闲坐喝茶，正低声谈笑着什么。 看到一个少年人背着背篓大步走过来，常年为边军的他们并未因此放松警惕，目光一扫却双双一愣。 这少年怎么还戴着耳钉？ “两位大叔，我要寄信。” 林燕娘并未掩饰自己的性别，她做男装只是出门方便，尽量减少意外事情，又不是不能示人。 听到她清脆沉静的声音，两个哨卫这才相视一眼，不约撇了下嘴，到也没有再多想。 其中一人放下手中茶碗，起身走到另一边长案那里，扭头问她：“要代写吗？” “已经写好，没有信封。”林燕娘连忙解释。 “信封两文钱，笔墨可以借你用，看路程远近要付路资。”哨卫尽责地将事项说明。 “多谢，此信要寄往关内，不是哪州哪县，就是关内。”林燕娘一边把信拿出来，一边将另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拿给哨卫看了一眼。 哨卫点头，一边拿信封笔墨，一边说道：“关内十文。” 十文送关内不算便宜，但也不贵，要送去其他地方则是几倍的钱了，要送往京城可得几两。 因而，一般人出门除了平安信，可不会随便寄信，尤其家境贫寒的人，多是一年半载甚至几年无音讯。 林燕娘看着砚台内还有些墨汁可用，便站在长案前拿过信封。 没有凳子坐，她就站着提笔，在哨卫给出的样本参照下，把地址写在信封上。 看着她将一张不整齐甚至有些残缺的黄竹纸片塞进信封，哨卫又不由撇了下嘴，目光有些复杂。 这样的纸片上都不知道用什么写的字，也叫信？ “大叔，可不可以送我一张小纸片？不用的就行，我再写几个字。” 林燕娘在把信塞好后突然起了个念头，抬头看向哨卫，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哨卫看着她有些无语，一时没有说话。 “老郑，这儿不是有张废纸么，有巴掌大够了吧？”另一个还坐在那边桌旁的哨卫，突然从角落扯出一小块纸片来。 还真是一小块，不过也是黄竹纸，好像是谁在这里写信写废了丢掉的。 他看了林燕娘一眼，像是在征询她的意思，这巴掌大，可够写几个字了？ 林燕娘看了一眼连忙道歉，主动过去接了过来。 “小姑娘，可是家里有什么人在关内啊？” 桌旁那哨卫约有四十出头年纪，这时看她乖巧，便笑着闲话起来。 “是个远房亲戚。” 林燕娘并不因对方喊破了自己的身份而露出惊讶或迟疑的表情，而是微微一笑，怎么看怎么乖巧。 但她行事姿态却又是洒脱利落的。 两个哨卫皆是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小姑娘好像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样。 因而，另一个哨卫站在长案旁，并未离开。 林燕娘也不避忌，将那纸片铺在案上，提笔就写了八个小字。 “身无分文，需要银钱。” “身无分文？”那哨卫惊讶地挑眉，再次看向林燕娘时目光便打量起来。 林燕娘有些无奈，她自然不喜自己做的事情都被别人看了去，似乎还想管的样子。 但她也清楚，这是哨卫客串的驿差，维护一方安宁，盯着一方安宁，本就是哨卫之责。 此事可大可小，但于他们，却是份内之责罢了。 “亲戚去关内找活儿有些时日，我是替家里人说点话，家里人并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擅作主张吧。” 林燕娘一脸无奈地解释，到不慌乱。 那哨卫听着她看了会儿，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在这关外除了镇上做买卖的人有钱，谁还有钱呢？ 既然是小姑娘擅作主张，那写身无分文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需要银钱吧。 第54章 顺路 林燕娘拿出一只瘪瘪的钱袋子，从里面倒了一小把铜子儿，数了数目付给哨卫。 看着那哨卫收了钱便拿出腊印将信封封好，随手放进一只不是很大的装信的箩筐里。 那箩筐里也有几封信，虽不知寄哪儿，但是她想，到了时辰肯定会归类分开送达吧？ “还有事儿？”那哨卫一转头就看到她盯着信筐出神，于是和气地问。 “没有了，多谢两位大叔。”林燕娘回神，连忙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走到驿站外面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盯了那只信筐一眼，心里有些胡思乱想。 这些信就这样放着？ 万一遗失了怎么办？ 今天会寄出去吗？ 要多久才能寄到云三关内的朋友那里？ 看到哨卫朝她看过来时，她立刻转开目光，假装刚才只是无意扫了一下，不敢再作停留，脚步匆匆往回走。 回到刚才和爹分开的地方，再转向粮行那边。 粮行门前围了一群人，都是等着买粮的百姓，也有大户人家的小厮和管事。 林燕娘没有多看，只寻到爹那边。 “弄好啦？”林平安转身先将大丫头上下扫了一眼，没有打过架，这才心安地露出了笑容。 大丫头是个暴脾气，虽穿了男装但细看还是知道是小姑娘，刚才自己去寄信，就怕路上与人起冲突。 现在人好好地办完了事情回来，他这边对粮价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当下就走到米仓那边，要了一百斤米。 不过是让分两袋装着，粮行的米袋可不是你随便要的，一百斤米到是会送一只，但分两袋就要多出两文钱了。 林平安不计较这两文钱，只喊着：“一袋二十斤、一袋八十斤。” 等伙计把米装好拿粗针将袋口封了起来，林燕娘已经将背篓里腾空，将那二十斤米装进去，再把吃的和绣布绣线的小袋放在旁边。 剩下的八十斤，则由林平安扛到肩上。 林平安若不是瘸了一条腿，哪里需要这般？两百斤都是小事儿。 但如今拄拐扛八十斤虽然麻烦，但也不算重。 又买了二十斤盐，放进背篓里，酱酷各两罐，林燕娘提着系罐的麻绳。 林平安已将钱结清，剩下就没几个子儿了，都交给了林燕娘，一会儿付车资。 父女俩出了粮行，也没在街头闲逛，打算直接去镇口等驴车，到驴车上再吃窝头。 他们到镇上时就是上山，逛了一阵又各自办事情，这时候往回走已近中午了，回到家也就是下午。 经过一家酒楼时，林燕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家高朋酒楼，是大堂哥做工的地方。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伙计送客人出门，眼角瞥见，目光闪了闪。 林平安和林燕娘刚走过高朋酒楼离了十几步远。 伙计已跑了过来。 “二叔！” “学善？”林平安听见声音有些熟，转身一看顿时露出诧异的目光，看着跑过来的后生，不由露出笑容。 “二叔，你们……买粮啊，这是准备回去吗？”林学善笑着打招呼，又看了林燕娘一眼。 “大堂哥。”林燕娘背着东西、手里还各提了一只罐子，也没行礼，只是笑了笑打过招呼。 眼前的后生就是大房长子林学善，林姜氏进门后一举得男，从此地位稳固而且气焰嚣张，多少年来一直踩着二房妯娌。 明明林姜氏就生了一个儿子，后头连生三个闺女，地位也没动摇过过分，没有被老太太欺负过。 到是她娘因为先生了她这个闺女，哪怕后面连生两个儿子，也没得老太太青睐过。 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不好说。 林燕娘看着这个堂哥，一时心情复杂，没有多话，更不可能有妹妹见到哥哥的热络。 毕竟，林姜氏那泼妇是因着这儿子而得势，而她娘却是因生了她而被踩。 踩着踩着就成了习惯，直到她长大了，一次拿着刀要杀林姜氏，这种泼妇式的欺压才算消停。 “二叔你等一会儿，我有点东西帮我带回家。”林学善过来喊住了二叔之后，立刻就说道。 都是穷家人，也没那么多不着调的客气寒暄，林学善又急急地跑回了酒楼。 不一会儿他从侧门那边跑出来，手中就拿着两个荷叶包。 “这只肘子是刚才客人点了没吃多少的，我们当伙计的留了下来打算加餐的，刚才我和大家说过好话，让我拿回家。” “二叔你帮我拿回去孝顺爷爷奶奶吧，还有这个……酱猪蹄，我娘最喜欢吃，只得了两个，麻烦也帮我拿回去。” 林学善交代着，就在林燕娘沉着脸色的示意下，放进了背篓里。 “辛苦二叔了，还有……燕娘。”林学善向林平安抱拳行了礼，又笑看了林燕娘一眼。 “一只肘子、两只猪蹄，堂哥打的包，我就这样拿过去就行了，有什么事儿之后堂哥回来再说，若是大伯娘胡思乱想有什么难听的话，还望堂哥自己与她说清楚。” 林燕娘看着林学善，却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燕娘。”林学善表情一愣，随即沉下脸色看着她。 “我知道娘有些蛮横，但她是你伯娘，今天是我让你带点东西回去，还有二叔在场，有什么事情会计较的？” “都是一家人，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生分。”这丫头就是这么悍，才总跟性子泼的伯娘闹得鸡飞狗跳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娘是什么样儿的人，但堂妹做为姑娘家，就不能退让一些吗。 “呵呵，堂哥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行。”林燕娘却不妥协，自嘲地冷嗤一声。 “我只是怕我们好意替堂哥顺路带点东西，结果反而被骂，被质疑，那被怀疑半路偷吃掉你家一头猪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林学善被说得噎住了，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是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燕娘你别跟兄长置气，他在镇上做工回趟家也不容易，家里的事情也别说来让他烦心。” 林平安连忙在旁打圆场，也看了林学善一眼。 “你赶紧回去吧，别让老板说你，我们这就去镇口等车了，回村就先给你送去。” 林学善有这心思往家送吃的，是他一翻孝心，他们也是顺路罢了。 第55章 路是人走出来的 林学善连忙离开了。 对家里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晓一些的，只是哪边都管不了。 而他常在镇上做工，回去次数并不多，也就不会去操心这些事情，只是今天被堂妹这般说，还是有些尴尬。 回到酒楼又忙起来，他也就将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不去多想了。 林燕娘也和爹一起去到镇口，问了街边摆摊的人，驴车还没有到。 林燕娘将背篓接下，又将爹肩头扛着的米袋拿下来，父女俩就站在那儿拿出早就冷掉的几个窝头，就着带来的茶水吃起了中饭。 “燕娘，你大伯娘就不说了，但你堂哥还是不错，就算你得不到他的照顾，也别跟他生怨，他毕竟是你大房里大哥。” 趁这当口，林平安语重心长地教闺女。 刚才在来镇口的路上他没有多说，一个是路边人多，一个也是怕大丫头还在气头上，说了让她难过。 现在再劝劝，也就能听得进去了。 虽说是分了家，但他们同是林家嫡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知道了爹，我刚才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丑话说在前头罢了，万一有什么，也怨不到咱们头上。” 林燕娘连忙说道，脸上表情看着平静，心中却是无奈。 她何尝不知道少个敌人多条路的道理？ 只是大房里那母女有把他们当亲人看吗？ 大堂哥是大房大哥没错，但他年少时忙着读书、再大些就到镇上做工，与二房往来也就那样儿，不过是不找麻烦罢了。 一个并无意关照自家的大哥，她也不在乎。 林平安见她这般，微微抿嘴，便不再说什么了。 若是再说，反而觉得大丫头不对一样，只要大丫头明白他这翻话的意思就行了。 “对了，刚才是替云三寄信？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却不肯和咱们来镇上，想来根本不愿意回关内去，莫不是……” 林平安想了想，便想起来寄信一事，心头顿时慎重多了，目光微瞥盯着林燕娘。 “嗯，他这人……刚开始看着还挺有气概的，最近不知怎么了，你娘都觉得……” 林平安见大丫头没有立刻说话，不由微微蹙眉，又试探地开口。 大丫头是姑娘家，也是早早撑起家计的长姐，在他心里可不是一般不懂事的小丫头，因此…… 他虽不敢留下云三那来路不明的汉子做女婿，但若云三与燕娘有缘，他也还是不会拒绝。 毕竟今天云三往关内寄信了，或许…… “爹，云三是寄信给他在关内的朋友，并不是他家里。” 林燕娘怕爹以为她和云三处出感情了而松口，这才连忙开口解释。 “我和他商量过，想把咱们的收猎买卖接下来，以后他负责卖进关内，我负责这边收货。” 既然爹已经问起，事情总会有个结果，林燕娘也就没有再瞒了。 只不过事情到底如何，还要等云三的兄弟回消息才行，因此现在也不好细说，也说不出确切的答案。 云三信里所写，让人择双日驱前到大溪村。 那时，才能知道答案。 看她说得随意，林平安却是惊吓地睁大了眼，看着她嘴唇颤了颤，好半天才找到声音。 “你们收猎？收猎不但要现钱，还要有人收才行，可不是你们收到手中就能赚钱的。” 这不但要家底，但要人脉，还有…… 想到云三认识的人都在关内而非镇上，林平安又蹙起了眉头，有些忧心。 “从村里到关内可不是一天能走到的，眼下天气尚好，再过一两个月可就是大热天了，这猎物活的难照顾，死的可就不新鲜了。” 但下溪村的贩子却只需要将一车猎物送到镇上，而且有现成收货的商家和有钱大户，根本不愁销路。 因而，收猎贩子不过是赚些转手的利益，而他们家只是穷猎户，没钱没路子，就算有云三…… 到关内快也要两天，走慢一点儿都得耗到第三天去，如何耗得…… 见爹忧心，林燕娘却扯了扯唇，微笑回道：“爹，路是人走出来的。” “就像深山林里也不是到处都有路，是咱们猎户走得多了，才将那些走过的地方踩出了路。” “深山林里是踩出了路，但野猪岭一样是不能随便去的，不是你想踩就能踩出来路。” 林平安明白大丫头的意思，却深深拧起了眉头，指出问题，也是他们的困境吧。 如果每次来镇上都坐驴车，成本高了，若是走路，时间又消耗太多，再去关内…… 完全没可能！ 若在镇上，他们就要与原来的收猎贩子抢生意，但原来的生猎贩子本来就有自己的门路，又做这个多年，会眼睁睁看着自家生意被抢？ 怕是他们收了猎都出不了溪下村。 林燕娘何尝不知道这些难处？但她想做这门生意想很多年了，一直不甘被畈子压榨他们猎户的利益。 更不甘一辈子被困在这穷山沟里，好不容易她长大了，是该出来闯闯了。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那厮也曾说过要带她到外面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 她当然不愿意依附于他，只不过眼下想要筹谋，却是离不开他的力量。 既然他有关内资源，不计多少、轻重、优劣，总要试一试。 “爹，这件事儿总要试一试，总不能一辈子甚至几代人都被收猎畈子随便压榨着，不是抹掉斤两，就是压着价钱。” “就算我能理解人家贩子有自己的门路，赚的也是门路钱，但他心里会想，若没有咱们猎户，他门路再多也无货可卖吗？” “不，他只恨不能多扣一些咱们的血汗，贪得无厌，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的。” “就算我们收猎做不成，也要让贩子知道，不是非他不可，至少他会收敛一些，也算是起个作用了。” 林燕娘想了想，将另一层意思说与爹听。 这也是她的退路，若是进而打不开生意、做不成买卖，退，至少敲敲边鼓，吓吓贩子，让贩子以后老实一点。 林平安听了略一思索，这才认可地点了头，觉得这个说法比真的运猎去关内可靠。 第56章 打架 林燕娘见爹并不相信她和云三能将这收猎买卖做起来，叮嘱他先不要往外说，也就不想多说什么了。 这是她思索几年的机会，因势单力薄又不能远离家门而一直未能成行，如今有云三这个外力，她当然不想放过。 怎么也要试一下的。 只要不太早暴露给人知道，不让收猎贩子有还击的机会，路，总是人一步一步踩出来的。 驴车在很久之后终于到来，因为此时还没到收摊时间，客人并不多，车把式就不肯先走。 林燕娘拧着眉有些烦躁，但还是忍住了。 来一趟镇上本来就不容易，爹腿脚不便，她也不能抛下爹在这里而自己走路回去，爹也不会允许她一个姑娘家单独走在山道上。 只能等了。 好在没多久又来了一对挽着篮子的婆媳，并不是早上同来的那两个，也没有像早上那般眼神奇怪、阴阳怪气叽叽喳喳。 林燕娘只扫了一眼便看向别处，她做男装打扮，自然不会多话。 又等了一阵，来了一个背着大背篓的汉子，身形魁梧、胡子拉渣，目光毫不掩饰就朝那小媳妇看了一眼。 那小媳妇立刻朝婆婆身后躲了躲，那婆婆立刻白着脸朝他瞪过来：“无礼！” “嘿，神气！怕人看就别出门呀！”那汉子却是嘻笑一声，有些无赖。 就连车把式都不由皱眉，只是他在这条路上讨生活，不会揽事儿。 那婆媳气得一张脸红白交错，却往旁边退了退，不敢再招惹，却又忧心重重起来。 林燕娘侧头看过来，目光沉了沉。 那汉子见婆媳不敢驳嘴了，不由呵呵一笑，神情有些得意，他迈开脚朝驴车那儿走，刚好从林平安身旁走过。 林平安突然被他撞得一个趔趄，连退几步就绊到了自家米袋，歪向地面，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神色冷沉，却立刻阻止地看向林燕娘。 林燕娘哪里忍得？她没有看到爹阻止的眼神，却是猛地将手中罐子往地上一放，起身时就摘下了背篓。 听见动静，那汉子还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瘦小的少年身影冲过来，一拳头就顶在他的下巴上。 身体体形的差距，最合适的突击，那汉子被一拳头就打得向后仰退了几步，撞到了驴车才停住。 也幸亏撞到了驴车，不然往后摔去那背篓里的日用和粮就要坏事儿了。 “臭小子敢打老子！”那汉子猛然被打，顿时气急，一站稳就大步往前，将手指捏得啪、啪响。 “呵。”林燕娘一声冷笑，却道，“想打架就将东西放下打个痛快，都是穷家人，不糟蹋粮食。” 那汉子凶猛的表情猛地一愣。 因为这句“都是穷家人”，他脸色有些尴尬，便停了下来，嘀咕了一句“穷家人打伤了没钱治”，就转身走到车尾去站着了。 他没有再看其他人，似乎很是气闷，在自己平息脾气，林燕娘捏了捏拳头，在考虑要不要将人揪过来给爹赔礼。 林平安已拄拐走过来，摇头叹道：“算了。” “是啊，讨生活都不容易，一时意气打伤了谁都不好，有请郎中的钱还不如留着多买斤肉来吃。” 车把式这时才笑脸相迎打着圆场。 林燕娘挑了下眉，到底没有再出手了，也没说话。 那汉子大概挨了一拳也觉得丢脸，若非他以为的“少年”那句话，可能这架就打起来了。 一个要打架还不忘提醒他别打坏了东西、说穷家人不容易的少年，他也下不去拳头，觉得大欺小丢脸了。 正好又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后头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手中还拿着一根糖渣葫芦在欢喜地吃着。 “大叔，可以走吧。”林燕娘见人也不少了，看那车把式还没有要走的打算，便走过去商量，“后头的再等下一趟就是。” 她不知道这道上有几辆驴车，若只有这一辆，下一趟回来自然能接到人。 车把式正想说再等等，就见那中年夫妇里的妇人已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怎么还不走？我还得赶回去照顾生病的婆婆呢。” 一句话说得车把式没了脾气，只得答应着就走，又看了林燕娘一眼。 “你家多出一文吧。” “行。”林燕娘答应了，知道是他们家多了一只米袋占了位置的原因，但车把式也不敢多要，怕扯皮。 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自然也不会随便乱坐。 先前那汉子就站在车尾，这时候就在车尾坐了，将背篓搁在一旁，他看着别处也不说话。 有刚才的冲突，再看他这样子，也没人敢再招惹他，除非林燕娘再将人揪下来打一架。 林燕娘便让那对婆媳和中年妇人坐在前头靠另一侧，孩子隔在中间，中年男人挨着他妻子坐，已经到了车尾那边。 她则坐在这一边的前头，将背篓放在最前面，挡着两只罐子，让爹坐在她旁边，往车尾方向是米袋。 这样另一侧的人多占些位置，他们放着东西也没那么挤。 大家很快坐好了，觉得这样也不错，车尾那汉子也将背篓放到米袋这边，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配合了这种分配。 林燕娘看了他一眼，也就歇了想打他的心思。 车把式不死心地又高喊了几声，见没有人赶出镇，也就挥着鞭子赶着驴车走了。 半路最先下车的竟然是那车尾的汉子，后到的中年夫妇和孩子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多想。 其他人却都朝那汉子看了一眼，这里下去最先到的是夏家畈，也要走好远一阵才能到，之后有杨坪村和李公坳。 虽说都是要走不少小路才到官道上，但也是离官道很方便的村子了，比双溪岭下大溪村强多了。 想到大溪村的落后，林燕娘心里有些惆怅，后来那对婆媳也下了车，再后来他们也到了。 林燕娘连忙下车先帮爹把米袋架到肩膀上，再背起背篓，抱着两只罐子。 车把式看着他们脚步轻快地走进山道，却是同情地摇了摇头，再次前行。 一个瘸脚的汉子、一个能打架的丫头，除了大溪村的猎户，还能是谁？ 第57章 真当是一家人？ 回到大溪村时，天色已不算早。 一路进村，村里人看见他们肩着粮袋、背着背篓好似也挺沉，手中还搂着两个罐子，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平安哥你们进镇啦。”一个年轻些的汉子正挑着一担箩筐从地里出来，笑着打起招呼。 “嗯，买些粮和盐回来。”林平安笑着回应。 “哟，燕娘这一看像个假小子啊。”那年轻汉子又看向跟在林平安后头走的小姑娘。 这丫头平时穿着不像个小闺女就算了，今天这完全就是一个少年郎啊，不由调侃地笑了起来。 “小山叔，人家可是进镇背粮的，难不成还打扮好看一些？”林燕娘笑着回了一句，并不生气。 这个小山叔是王威的小堂叔，性子爽朗并没有恶意。 他儿子王锐和灿儿差不多大，也嚷着要上山打猎呢，次次被王威打哭，后来就不嚷了。 “下次约上其他人一起进镇吧，也省得你爹这么辛苦。”王小山走过去时，看了林燕娘一眼笑着提醒。 “嗯，下次看大家去时再一起，这次他们都不得空。”林燕娘连忙解释。 心里却想，以后说不定会很忙，我家可把今年的盐都买回来了，以后缺粮就在村里买吧，也不一定非得进镇的。 和村里许多人家想的一样，下溪村杂货铺虽然卖得贵一点儿，但他们节省了时间，还有车钱。 来来去去，贵点儿就贵点儿吧，若不是要买得太多，完全不用进镇。 而他们今天进镇除了买粮买盐买酱醋，当然也要将林余氏攒着的绣品卖掉。 回家要先经过大房那边，林燕娘想了想，就喊住了爹。 “爹，咱们背这么多东西还是不去那边招人眼了，你把粮放到前面的张大娘家，再把那两包送过去，我先回家去。” 林平安一想也对，大房里有那厉害的姜氏，他们何必招事儿？ 于是父女俩绕了一段路把粮放到张家门前，张大娘正在打扫院子，看到询问了几句，自然不会反对。 林平安手得了空儿，就打开背篓盖子，将那两个荷叶包拿了出来。 “那我先回了，也让家里知道咱们回了。”林燕娘懒得管大房里的事情，说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还在田畈上走，就看到小妹正站在西边山坡那儿，看到她回来顿时眼睛一亮。 “姐姐！姐姐！”小姑娘开心地喊了起来，还朝这边挥着手，蹦跳着挥手。 林燕娘看到妹妹也是欢喜，便加快了脚步，这时目光闪了闪，诧异地看着山坡那儿突然站起一个人。 身材高大却劲瘦修长的男人，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向她这边看过来。 他在那儿干什么？ “燕娘回来了，累了吧，我来背。”云靖宁看到林燕娘一身少年模样也是无语地撇了下嘴，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往畈这边迎过来，就要来接她的背篓。 林燕娘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我手里的罐子就好了。” 这货是真蠢还是故意气她的？ 就算背篓再重，她手里各抱着一只罐子又不能扔，就不能等她先放到地上？直接伸手要来摘她背篓，傻啊？ 云靖宁刚才是急着表现的，这时才发觉问题所在，不由尴尬地别开眼，目光闪了闪，红了老脸。 “耳朵呢？”林燕娘见他尴尬得忘了反应，不由气道，“还不赶紧接过去，重着呢。” “哦。”云靖宁回过神来，连忙将那两只罐子接了过来，又看了她那背篓一眼。 “二十斤米、二十斤盐，我还背得动，赶紧回去。”林燕娘却催促。 “姐姐，爹爹呢？”林雪跑了过来，小脑袋却朝姐姐身后的田畈那头望过去。 “帮堂哥带了点东西，先送大房那边去了。”林燕娘心里有事儿，一边说一边就脚步匆匆地往前走了。 云靖宁连忙跟上。 “我割了些猪草，等我带上啊。”云靖宁还没忘记他本来是出来干什么的，见小姑娘走得快，连忙喊了一声。 林燕娘没有回头，随口答应了一声，就脚步匆匆往家走了。 “灿儿！杰儿！”还未进家门，就先喊了一声。 很快，两个在院子里对打的小少年立刻跑了出来。 “姐！镇上热闹吗？”林杰目光闪亮地问。 “姐，我来背吧！”林灿却想接过姐姐的背篓。 “好。”林燕娘这才摘下自己的背篓，没空回答小弟的问题，转身要走。 “姐？”林杰不解地又喊了一声，却目光朝外一望，又问，“爹呢？” “爹那儿还有八十斤米，我去扛回来。”林燕娘已走出院子，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怕弟弟他们担心。 “杰儿、灿儿，把这个拿回去，我去扛米！” 刚赶到的云靖宁一听，立刻就将罐子往地上一放，再摘下装猪草的背篓。 “我去就行了。”林燕娘瞥了云靖宁一眼，目光沉了沉。 这厮这么积极做什么，真当是一家人？ 可他们不是一家人啊，这么跟着跑出去，在家还去割猪草，这算什么？ 怕人不知道他跟她关系不同吗？ 我呸！ 林燕娘想到这里有些生气，目光便带了几分凶猛地瞪向云靖宁。 “那你去，郎中说我养伤不能老躺屋里，也要走走活动一下身体，有益恢复。” 云靖宁看她又变成悍女了，就猜到她是不想与自己走得太近。 但他会如她所愿吗？ 当然不会啊。 “那你就在家门口走走，别往外跑。”林燕娘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便朝畈下跑去。 “好，我就在家门口走走。”云靖宁嘴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似听话地应了。 看着跑远的身影，他低头交代林雪守着罐子和猪草，等哥哥他们过来。 而他则迈开大长腿，看似悠闲却一点儿也不落后，很快就在田畈上追上了林燕娘。 “不是就在家门口走走吗？男子汉说话是放屁呢？”林燕娘扭头看着他，不高兴地拧起了眉头。 若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她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男子汉一言九鼎，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云靖宁却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小姑娘家不懂也不奇怪。” 竟然又讲粗话，那他也不客气了。 第58章 要闹就闹个大的 “你这个……”无赖！ 林燕娘扭头瞪他，但骂人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 信刚寄出，还不知后面的路会走成怎样，他是合作者，闹得太僵也不好。 她忍了忍，又转过头去，脚下走得更快了。 看她成心想要甩掉他的架势，云靖宁嘴角勾了勾，心里竟然觉得愉悦。 看着穿男装一点也不忸怩的小姑娘，就像一阵风儿似地在前面走着，他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想得远了…… 林燕娘快走到张家门前时，突然从另一边却传来吵闹声，她看过去不由一愣，随即目光便沉了下来。 这时张大娘也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林燕娘连忙道：“我听见那边吵嚷声了，你爹咋还没回？” 看来，张大娘也是担心林平安送东西去大房那边，被大房嫂子闹上了，听那咧咧骂声，可不正是林姜氏尖锐的声音？ 林燕娘听了，立刻朝大房那边跑了过去，路上也有几个妇人在朝那边走，看到林燕娘连忙停了下来。 “在骂你爹呢。” “燕娘你冷静点，别闹大了不好。” “……”林燕娘无视了村里妇人的提醒，跑得更快了。 “泼妇！你要不信自去镇上问学善，你冤枉我，就不怕学善没脸吗！”林平安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果然如燕娘担心的，这姜氏还真是不负所望啊。 “平安你这是哪儿话，有事说清楚就是，扯学善干啥！”林老太太本来在阻止林姜氏闹，这时猛地转身瞪向自己的二儿子。 姜氏爱撒泼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学善是他们大房长孙，一直很懂事，在镇上酒楼做工还知道弄吃的回来，这是孝心。 身为二叔岂能坏侄子名声！ 林老太太很生气，也就不帮着喝骂大媳妇了。 “呵，这要跟她说得清楚还至于这么闹吗！”林平安见娘又要拉偏架了，心里很是阴郁，气得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和燕娘买了粮准备出镇时，被学善喊住让我带东西回来，燕娘当时就不肯，说这东西带回去说不清楚。” “当时学善还不高兴地说了燕娘几句，但是带的是什么，数量多少，学善与咱们说清楚了，并不是咱们毫不知情，任由大嫂掰扯。” “我好意把东西送来，大嫂果然就恨不能我们送来的该是一筐才对，也不想想，学善是做什么的，他一片孝心就让你这般折腾吗？” 林平安气得浑身直哆嗦，手指紧紧握住拐杖，指节握出一片青白，眼睛微微发红，却仍是极力克制着，将事情原由再解释一遍。 刚才他送东西来就解释过了，林姜氏不信就嚷了起来，他又辩解过一回，附近邻居跑出来看后，他又解释过。 但林姜氏却越骂越来劲，就是认定他和燕娘在路上嘴馋偷吃了，不然不可能只有两个酱猪蹄，学善平时拿回家的也不只两个。 再有林平安空手就拿着两个荷叶包，林燕娘却先回了家，说不定也带了几个回家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怪二房里贪了她的酱猪蹄。 至于林平安怎么解释，她根本不听，只管用骂声掩盖他的声音，骂得凶了还扑过来要撕打，是老太太拦下了她。 现在老太太都不拦了，她反而不扑了，只是冷笑连连。 “吃了就吃了，我当嫂子的还不让你吃吗，至于这般狡辩不认帐？” “还说什么去镇上问学善，先不说车钱来回就要十文，学善若是知道，他好意思说二房里偷吃吗，自然是帮着你们掩饰打圆场的。” 总之，就是这事儿说不清楚了，而她认定他们偷吃了。 “你！你这个……”林平安被人脏水一瓢瓢泼下来，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大伯娘说得好像学善堂哥在镇上开酱猪蹄铺子一样，想拿多少回来就拿多少呢。” 林燕娘在这时就赶到了，冷笑着走过人群闻声让开的路，目光冰凉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妇人。 “若不是今天我和爹经过那酒楼，恰好被送客出来的堂哥看见，你今天想吃到酱猪蹄？你连荷叶都吃不到。” “是堂哥先喊住我们，再回去与其他伙计商量，让出他们的东西打包送出来，从头到尾，我林燕娘没碰过那东西，是堂哥亲手放进我背篓里的。” “我们之后没去别处，直接在镇口等车，附近还有摆摊的人呢，坐车回来就在张大娘家门前，爹将米袋放下，从我背篓里拿了这两包专程送过来。” “我们一路辛苦我还背了粮和盐，手中还抱着酱和醋两只罐子，我不回家还跑你们这儿来？” “顺路送个东西，还得我和爹一起过来？再让你冤我们买的东西也是你的？呵呵，就是太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才想避开你。” “却没想到，你还是在打主意啊，扣不到我们二房的东西，就冤我们偷吃了你的酱猪蹄？” 林燕娘也不打人，甚至不上前拽那林姜氏，反正已经围了这么多人过来看热闹，那就说清楚好了。 她扶着爹，声音清冷但是理智地解释着原委。 不是他们心虚，而是太了解林姜氏的为人，才不背着自己的东西过来大房这边。 村里人听了都点头附和，林姜氏什么人还不清楚？林燕娘和她爹这么做是对的。 大家目光再看向林姜氏时，在看热闹之余，眼中便多了一抹嘲讽的光芒。 “堂哥当着我们说的是，娘喜欢吃酱猪蹄，只得了两个，这话，你们谁不信就去镇上问他。” “没凭没据冤枉我们，坏我们二房名声，这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林燕娘说到这里冷冷一笑，目光如刀盯向林姜氏。 “趁着天色还没黑，咱们现在就去镇上衙门里，让大老爷给个公道，别以后有事没事就拿这件事泼咱们二房污水。” 在家里闹算什么？要闹就去镇上闹个大的。 她早和堂哥说了，不想帮人带东西，免得有人以为他们吃掉了一头猪，现在不过是证明她都说中了。 “哼，不愧是刚去过镇上的，威风啊，以为老娘怕吗，现在就去！大老爷自会给老娘一个公道！” 林姜氏看不得林燕娘这么嚣张，一时气愤就应了。 第59章 再没人敢带东西 “你又闹什么！”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怒喝，众人回头，就看到林富贵黑着脸大步走来。 “谁闹……啊！”林姜氏正要嚷，突然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男人。 他竟然打她！ 他竟然敢打她！ “混帐东西！”林富贵一边骂着，气得又扬起了手。 他刚才和爹在田里干活，得了消息扔了锄头立刻跑回来，路上已经有人跟他说了大概经过，也是气得直哆嗦。 “林富贵！你竟然敢打老娘！你还打？让你打！让你打！” 林姜氏看到林富贵甩了一巴掌又扬起了手，顿时也气疯了，顾不上脸部辣辣地疼，就低头朝林富贵冲了过去，将人顶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那边林姜氏与林富贵扭作一团。 这边林老太太本来已经走开打算不管了，这时听见大媳妇竟然敢在她儿子面前称老娘，还打她儿子，这还得了？ 她的目光猛地一沉，扭头就寻了一把扫院子的大扫帚冲了过来。 “你这泼妇！竟然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你称谁的老娘！啊？你称谁的老娘！” 林老太太一边怒斥着、一边就挥着大扫帚朝林姜氏身上拍打，扇起一阵阵的风，吓得院中看热闹的妇人连连后退。 这大扫帚可是细竹枝绑的，扫到身上可疼了。 林姜氏正闹得起劲，吃了痛到底不敢扭头来打婆婆，只能嗷嗷哭叫着，很是狼狈。 林燕娘扶着爹也闪到了一旁，不过不急着走，反正回家了，不如看看热闹。 云靖宁也来到人群里，一脸惊愕地看着院中闹成一团的人，灰尘朴朴的真是让人无语。 “闹够了没有！还要不要脸呀！” 林金花原本在屋里隔着窗子瞧热闹，这时实在忍不住了，觉得自家脸面都让娘给丢光了，这才冲出屋尖声嚷了一句。 林燕娘扭头看了林金花一眼，不由嗤笑地撇了撇唇。 一身粉裙戴着绢花的林金花模样算是娇美，只是此时一张俏脸红白交错、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打了折扣。 “林燕娘！怎么又是你！哪哪儿都有你！”林金花没能喊住闹腾的家人，瞥见林燕娘也在，立刻就朝她撒气。 “都是你这贱蹄子害我们家吵架！都是你坏心眼儿……”林金花一手叉腰、一手伸手指着林燕娘就尖声骂了起来。 “大伯！你这大闺女学她娘学得真像啊！这蛮横无礼、不讲道理又会骂人撒泼的架势，将来怕是又一个姜氏呢！” 林燕娘冷笑一声，不回林金花的骂战，却是扭头朝刚刚因为老太太助阵总算脱身的人大声喊话过去。 不等一脸狼狈、气得不行的林富贵回应，四周瞧热闹的村里人就哄笑了起来。 不说以前林金花如何，这场热闹他们瞧半天了，林金花做为堂姐、做为大房里姑娘，出来不说劝架，却逮着二房堂妹就骂。 这泼悍无理的架势，可不就像林姜氏么。 大家都认可地议论了起来。 “这一个姜氏就够闹腾的了，若是林金花也这般，可真是……” “平时欺负二房里妹子欺负惯了，也不看看场合，骂得那么难听，哪里像个小闺女！” “就这张臭嘴，还有这破脾气，幸亏他们大房眼高于顶，不在咱们村找婆家……” “咱们村？谁家要？谁家要我家也不要，攀不起这不讲理的！” “对！还坏心眼儿！” “对！对！嘴还臭，她娘没教过好东西！” “……”这么议论嘀咕的，多是村里妇人，家里有半大儿子的妇人。 这一声声传入林富贵的耳，气得林富贵一张憨厚老脸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小畜生！你再对二房里妹子骂骂咧咧，别怪老子打死你！将你赶出去！”林富贵气得也指着站在屋檐下的大闺女骂了起来。 还说要不要脸，她要了吗？真丢他的脸！ 气成这样，林富贵又怒视着总算被娘的大扫帚打到消停了不少的泼妇，伸着的手指在不停颤抖。 “姜氏，你立刻给我兄弟道歉！不然别怪我休了你！” 这一天天地闹腾，逮着机会就去二房那边闹，平时他也不大管这些事儿，毕竟是妇人间的吵闹。 但上回因为金花和燕娘的事儿，他叫了二弟过来说道，却反而被二弟问得吱不了声。 这事情没想到还有真相，后来得知是自家闺女先闹出来的事儿，还被村里方五看到，他心里又气怒又惭愧，只觉丢脸死了。 心里越觉丢脸就越觉气恨，见林姜氏站在一旁哭嚎，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他猛地走过去，拽着她就拖过来。 “平安，这事情一听就知道是谁的错，让这泼妇耍横，是大哥对不住你，你莫往心里去，学善也是一片孝心，却不想反而为你招了麻烦，回头我让学善给你赔礼。” 做为大哥，林富贵这翻话也够诚意了，他也知道姜氏这泼妇不可能诚心道歉，这才自己先开了口。 “林富贵你怪学善干什么，学善平时也没有刚好两个酱猪蹄这么少，肯定是他们……”林姜氏哭得声音哽咽、有些嘶哑，却还坚持自己认定的事情。 “呵呵，看在大伯明白事理的份上，我们家就不计较这蠢货的事情了，不过啊你蠢便蠢吧，偏还贪心。” 林燕娘抬手挡下爹要开口息事宁人的话，冷眼嘲弄地盯着林姜氏，现在连“姜氏”都懒得喊，直呼“蠢货”。 林富贵脸色更沉，抬头看了林燕娘一眼，想到刚才的事情，到底没有训斥她。 “我和爹买了粮准备出镇时正是中午，酒楼里生意正好着，你当客人都知道你儿子今天要拿猪蹄回家，都跑来吃猪蹄再剩下给你打包？” “你儿子本来就是看到我们才临时起意，跑回去和其他伙伴商量了，让与他这些东西，他是尽孝这是事实。” “但当时我就不肯带，我就知道你这蠢货会闹这么一出，你儿子说我太计较，我爹也说顺路别让堂哥为难。” “结果我们带回来了，你果然不负所望闹起来了，以后……村里人怕是再没人敢带东西了吧，谁担得起你这样的撒泼抹黑啊？” 第61章 得理不饶人 “你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少来吓唬我妇道人家！”林姜氏尖声反驳。 她不想服软，但又怕真的闹到衙门里去，她从来没去过衙门。 若这话是二房里的人说，她不怕，但这男人说的，她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真的会去到衙门一样。 “呵呵，在下有名有姓，关内人氏，今天燕娘去镇上还帮在下寄了家书报平安，何来的来历不明？” “至于吓唬？”云靖宁目光讽刺地看着林姜氏，语气轻松。 “到了衙门有什么就说什么，用得着吓唬？你当衙差的板子是摆看的吗？谁说谎害人就打谁的板子！” 他保证，他真的不是吓唬谁，是这妇人欠收拾。 一听打板子，林姜氏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就连气焰都弱了几分。 就像刚才她的气焰若是熊熊燃烧的火把，那此时就如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走吧，别耽搁时间了，夜里山道不好走，准备好火把和火折子，赶夜路去镇上。”云靖宁微微挑眉，继续说道。 他又一脸认真看向林富贵和林平安，见他们表情都有些微妙却没有作声。 “林叔你就不要去了，我和燕娘去就行，燕娘是知情的人，我陪着她你不用担心，至于这位大房里的……” 云靖宁说着又看向林富贵。 “大伯是吧？你要去吧？再叫上村长，再找个人赶驴车，若是有谁要当证人，也可以跟着去。” 云靖宁说着又扫了一眼院里院外的看热闹的人，以妇人居多，男人便要看热闹，也不好走得这么近的，都在院子外面站着呢。 见他如此有章程，显然是铁了心要去镇上而不只是吓唬人的，大家突然安静下来，连议论声都不见了。 被他的认真态度给吓到了。 真的要去镇上？ 真的要去衙门？ “对了，咱们走快一些，应还能赶上酒楼没打烊，说不定晚上还能弄几个酱猪蹄出来呢，大伯娘你不是爱吃吗？” “你看，既能证明你是对的、二房里的人是坏的，又能吃到更多你儿子拿出来的猪蹄，不是一举两得吗。” 云靖宁竟然还鼓动林姜氏去镇上。 林富贵一听不对劲儿，气得上前瞪了云靖宁一眼。 闷声怒道：“事实就是泼妇抹黑我兄弟，她一个蠢妇瞎胡闹，你一男子怎么还当真了！” “呵呵，能不当真吗，竟然事实说清楚了，怎么还不让人走呢？她蠢妇？她一直坚持是咱们二房里的人偷吃了她的酱猪蹄呗。” 云靖宁手中紧紧握住林燕娘的手，不让她挣脱开，脸上却微微笑着，仿佛一点也不生气这场闹剧，就是要去镇上衙门说个清楚。 刚才林燕娘就说过，若是说不清楚那就去衙门里说，当时林姜氏还一口答应，那就去衙门。 现在云靖宁作为男子为二房里撑腰，不但说要去衙门，甚至还哄着、劝着让林姜氏去衙门。 林姜氏反而害怕起来，白着脸没了气焰地低着头，装作抚着受伤的手，竟是不吭声儿了。 就算林富贵出面阻止，将错都归在她头上，她也不跳起来骂，也不为自己辩解了。 村里人见状纷纷嗤笑。 “看吧，平日里欺惯了二房里的人，如今燕娘夫婿来出头，她反而蔫儿了，心虚啊。” “本来就没有少数目，摆明就是欺负二房里老实啊，这是碰到硬茬儿就不敢惹了呗。” “……”纷纷嘲笑林姜氏的无耻。 林燕娘忙着从男人那里挣脱自己的手，却奈何自己竟总是使不上力气，气得她直瞪眼，若不是在外面，她都想张口去咬了。 一时之间她没有开口说话。 反正男人说的也正是她的意思，只是男人趁机在村里树立上门女婿形象，就太坏心眼儿了。 “好了云三，这件事就到这里吧，回家去。”林平安本来站在林富贵那一边，终于发觉不对劲儿，看过来时目光倏地一沉，立刻走过来冷盯了云靖宁一眼，而他的手也捏住了云靖宁的手腕。 这是切脉门。 云靖宁心里一哆嗦，连忙松开了手。 他的目光微微略过小姑娘怒视的表情，这才转向同样沉着脸色的林平安，便躬身抱拳一礼。 三人什么都没说，但三人的态度都在动作里。 没想到刚才的小动作竟然让未来岳父撞见了，云靖宁哪里还敢嚣张？连忙听从地开口。 “既然林叔不想把污蔑你们的人送进衙门打板子，那就算了吧。”他说着又扭头瞥向蔫儿了的林姜氏。 “不过若是大伯娘想要去衙门理论，或是想去酒楼找你儿子对质，我们二房随时奉陪，今儿嫌天晚，明天一早我也有空儿。” “行了、行了，还得理不饶人了。” 林富贵哪里愿意这闹腾继续下去？板着脸瞥着面前高大的男子，有些生气地开口。 前儿二弟还说不信这个来历不明的汉子，也不能让燕娘就这么莫名其妙摊上个上门女婿，而这事情又都是姜氏闹起来的。 因此，爹娘还答应帮燕娘说个婆家呢，只是还没来得及找人寻人家罢了。 但……眼下这汉子却似乎在以上门女婿自居，燕娘的亲事还能说吗？ 林富贵想着又担忧地看了林平安一眼，见林平安也是沉着脸，心里就有不妙的感觉。 “村里人可作见证，事情就是刚才我们说的这样，大哥是拎得清的，若有人还想抹黑咱们二房，那就去衙门！” 林平安最后也搁下了话，却是和村里人说的。 说完，他再盯了云靖宁一眼，沉声道：“回去！” 他没动，只是挡在大闺女面前。 云靖宁哪敢再做什么？连忙转身往外走，乖乖地连头也不敢回。 林燕娘的手掌得了自由，一边揉着手腕子、一边嘲弄地看向正偷偷翻白眼的妇人，冷笑一声。 “贪心不足蛇吞象！欺的是我们二房，落的却是你自己儿子的面子、坏了儿子名声，你若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回头堂哥知道了，看他会不会怨你。” 这件事哪会就这么算了？她走时又往林姜氏心上扎了一刀。 第62章 男人的算计 林学善是长房长孙，一直被爷爷奶奶看重，就连林灿和林杰也没得比，如今却让自己的娘闹得没脸。 就算林富贵可以不当回事儿，老太太那里，怕也恨死了林姜氏。 林燕娘就是要在老太太心里扎根刺儿，以后，还会继续找机会，让老太太自己去管教林姜氏。 多少年来，林姜氏踩着他们二房，欺惯他们二房，平时只要不太过份，她也没太在意，怎么骂来怎么怼回去便是。 除了那次拿刀过人，今天的事情，也是她想弄死对方。 回去路上，林燕娘心里琢磨着，怎么将林金花也教训一顿才好，就那恶劣的态度，这姐妹是没情份的。 “大堂姐。”突然一道喊声让林燕娘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路边一对姐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大房里的林银花和林杏花。 林银花刚满十二岁，因上头有姐姐压着，在家里没少干活儿，论容貌也是比不上她大姐，也就是长得清秀，瘦瘦弱弱的。 但她乖巧懂事，做事情也勤快，还不作妖，林燕娘对她印象还是很好的。 至于小的，七岁的林杏花就比林银花性子要活泼开朗，精明会打主意多了，好在也不太像林姜氏和林金花。 林杏花最亲近二房这边，哪怕时常被娘骂、被大姐打，也还是会常跑二房这边。 小丫头总说想学打猎，可是每次看到杀猎物又吓得不行，是个胆小的。 “我没事，你们回去别问、别说，免得被人撒气。”林燕娘提醒着她们。 姐妹俩个抬着一只大竹篮，里边装着一些菜，就知道她们是去菜园里摘菜了，家里的热闹显然也听说了，才会担忧自己。 姐妹俩听着连忙应了。 林燕娘没有多说，快步赶上爹，见爹沉着脸，知道是为刚才云三当众拽着她手不放的事情生气。 “过两天让方郎中再给他看看，没事儿就让他回家去。”林平安瞥了沉默中的丫头一眼，因为她不说话而心头不安。 “爹，等他朋友来消息了再说吧，就算他回家去，若能做成收猎贩子，也是不错。” 林燕娘小声劝着。 林平安瞪了她一眼，这时对面有人走过来，到底咽回了要说的话。 “平安，你那嫂子也太混帐了，你不必忍让，咱们村里人也不眼瞎。”走过来的汉子大声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事儿已经在村里传开了，都替林平安不值，全是骂林姜氏的。 “大哥出面了，我还能咋。”林平安叹了口气，无奈解释了一句。 大哥回来就表了态，他便是再委屈，也不能说什么了，大哥也难做。 那汉子见状又骂了几句林富贵，怪他惯的。 那汉子背着背篓回家去的，也没停下来闲扯，说了几句就继续走了。 林平安和林燕娘也继续往前走，走在前面正琢磨着事儿的云靖宁却是停下来了。 林灿、林杰和林雪都来了，正站在岔道那儿，一头不远是张大娘家，一头是往自家去的。 兄弟妹三人并没有直接跑到大房那边去，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爹和姐姐已经过来了。 张大娘是跟在后面回的，林平安刚到院子门口，她就在后面喊着：“来了！来了！” 自然，张大娘也是将林姜氏骂了几句，替林平安抱不平。 林平安只得苦笑了几声，已经不想辩解什么了，虽说村里人都站在他这边，但他心里并不因此而高兴。 帮人忙反而落得被骂被冤，没人高兴得起来。 到是林燕娘感谢了张大娘的仗义，就抓着米袋要往自己背上甩，刚要着力时，却有一只大手从旁伸了过来。 她一扭头，就看见云靖宁板着脸将那袋八十斤的米轻松扛到了望上，就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在林平安面前说几句漂亮话都没有，单手肩着那袋米就慢悠悠往外走。 林燕娘看着男人积极接下了活儿，便没与他争抢。 但看着他有注意保护自己的伤腿，是利用未伤的腿做支点力，弯腰将米袋架到肩上的。 她的目光闪了闪，暗道这男人的伤还没好，就为她家干了不少活儿，就算是有心表现，但这气度还是有的。 虽说是个狡诈无赖的人，但他其实也没盘算过自家什么。 反而这些日子还帮着背了柴、割猪草，现在还帮着扛粮，听灿儿说，还帮着他们提过水…… 在农家这些日子，他没嫌弃林家穷，还能适应这里环境，帮着干活，这态度是端正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 刚才他在大房那边虽帮二房撑了腰，但也让人认定了他就是二房里上门女婿，是她夫婿，这心眼儿就太坏了。 强行在外坏她名声，将她与他捆绑在一起，让她非他不能嫁？ 哼，只要弄到钱，这点名声算什么，她就算不嫁人，也一样能把自己过好，大不了再过几年，她出去闯荡江湖去！ 林燕娘心里盘算着，并不被男人的算计而困扰。 离开了张大娘家，云靖宁肩着米慢慢跟在后面走。 林平安想伸手把粮袋接过来，却让林燕娘给拽住了，摇头道：“爹，他就是跟着过来背粮的。” 他们来时，并不知道大房那边真的会闹起来呀。 林平安瞪了她一眼，见她坚持，在外头又不好闹得太过，今天他们已经够受村里人关注了，只得作罢。 林灿、林杰和林雪不敢跟沉着脸色的爹说话，就悄悄拉着姐姐的手，低声问那边的情况。 他们也是在家听说了这事儿才跑过来的，毕竟离得远了，等他们赶到，爹和姐姐已经出来了，他们也不知具体的事情。 “问云三哥去，他可清楚了。” 林燕娘正要说，忽然心头转过一念，她扭头朝后面似乎心情不太好的男人瞥去一眼，将小的们支使过去。 三个小的一听也没多想，立刻又回头围在云靖宁身边。 云靖宁正在烦恼惹未来岳父不喜了怎么办，见状哪能不说？但也知道不能乱说，他又不是村妇，自然只说事实。 第63章 高看几分 而林燕娘此举，其实也是想看一个刚为他们撑腰的男人，会如何吹嘘自己的英勇，才故意将小弟小妹们支使过去。 却没想到，这男人的回答还真是简单、直接、直切主题。 “你们大伯娘冤枉你们爹，你们大伯回来把你们大伯娘给骂了一顿，还打了一巴掌。” “你们大伯娘挨了打就跟你们大伯闹起来了，你们奶奶就帮你们大伯，拿了大扫帚追着打你们大伯娘。” “咱们说要去镇上，找你们堂哥当面对质，或是去衙门里找官老爷论个公道，你们大伯娘一开始还嚷着要去，后来不敢去了。” “村里人都骂你们大伯娘不要脸，你们大伯也骂你们大伯娘闹腾，和你爹道了歉，就这样，我们就离开了。” “……”对当时在场的人来说，这话清楚明确，但对没有到场的三个小兄妹来说，却听得一脸茫然。 他们知道，大伯娘闹腾，就是在冤枉他们爹，那他们爹就这么回来了？事情解释清楚了吗？被人冤枉了就这样算了？ 林灿和林杰都皱眉不语，脸色不好。 “放心，有云三哥和你们姐姐在，哪里会吃亏呢，到是以后你们大堂哥怕是回村尴尬了。” “本来是件尽孝的事儿，奈何他娘品行太差、无德，以后怕是也没有人敢给他们带东西了。” “所以呢，做人要有诚信，不可贪图小利，更不要去害别人。” 云靖宁看着前面，小姑娘竟然回头瞥他一眼，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他想起来，现在听他说刚才事情的不过是几个小孩子，小孩子还不太懂是非曲直，还是教着些好。 不然他这未来姐夫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因为他的话，前面小姑娘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而身边三个小的已是忙着点头，表示他们不会做那种坏人。 林姜氏，在他们心目中，就是坏人。 云靖宁自是又把他们夸奖了一顿。 小的们得了夸奖也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在云靖宁的带动下，将刚才不愉快的事情便丢到一边儿去了。 走在前面的林平安虽然没有回头，但听着云靖宁的话，心里也有些暖意。 他没想到，那个外来的后生竟然会和几个孩子讲道理、教做人。 他并没有以置身事外的态度道人长短，反而是理智地指出问题，便是对大房里的人，也没有乱评价。 这让他高看几分。 林燕娘则是又回头多看了一眼，只是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而云靖宁却向她挑了下眉，微笑的表情有些欠揍。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立刻转回头不再看了。 回到家里，林宋氏正站在院门外张望着，看到他们回来，立刻一脸担忧地迎上前。 “怎么样？” 她不敢多问细节，但她知道大嫂为人，只替男人抱屈。 林平安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将事情经过也简略说了一遍，当然比云靖宁对小的们说的要详细一点儿。 林宋氏红了眼眶，到底是忍了泪意，只是苦闷道：“姜氏欺人太甚，若非大哥认理，这事儿怕是要一身腥。” “哼，若大哥不讲理，这事儿我也不会替他们担着，村里人也不瞎，孰是孰非看得出来，最差也就是去镇上对质。” 林平安沉着脸色，神情郁郁地道。 而提出去镇上的，是他，是燕娘，也是云三，他们坦坦荡荡，不接受被人冤枉。 大哥也不傻，自然不会让事情到这地步。 因此，今天除了受些冤枉气，到是不会被人讹上。 林宋氏听了他的解释，这才低头抹了下泪，默默点了下头，便道：“你去歇会儿吧，我去给你倒碗茶，咱们晚饭早些吃。” 父女俩天没亮就出了门，本来回来还算早，结果就让这事儿给缠上了，又白瞎了这许多时。 “好，我回屋躺会儿。”林平安觉得伤腿有些不舒服，便低声道。 不敢大声，怕孩子们知道了担心。 林燕娘看着爹娘在前头说悄悄话，却微微蹙眉，看着爹回屋去，便转身叫了林灿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林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姐？”林杰正指挥云靖宁将粮袋送到厨房去放下，出来看到大哥跑出去，奇怪地走过来。 “没事儿，你帮我倒碗茶出来，我回屋歇歇。”林燕娘不明说，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去镇上没坐车么？”云靖宁也回来了，站在屋门口看着坐到炕上的小姑娘，挑眉问她。 不过他也不敢走进屋去，他觉得这丫头心里正藏着一头猛兽，若是此时撞上去，怕是要成为撒气目标了。 “坐了。”林燕娘低着头拿出针线，随口回应着。 “听说从咱们村去到官道坐车，还要走很远的路？” 云靖宁两手环胸，悠闲地靠在门框上，觉得只要不进屋就很安全。 “嗯。”林燕娘这次都懒得说话了。 “……”看着她爱搭不理的样子，云靖宁这才拧眉有些无奈，心里更是有些莫名烦躁。 他都这样关心她了，她眼瞎吗？ 若不是之前当着村里许多人的面儿，他算计了她现在也有些心虚，他早就走进屋去在她身旁坐着了。 怕个鬼！ “姐，茶来了。”这时，林杰端着一碗水过来了，越过云靖宁直接进了屋。 林燕娘这才放下针线活儿，接过茶几口喝了，再将空碗给弟弟。 林杰也没多想，接了碗又送回厨房去，再到院子里练拳。 林雪本来是跟着姐姐的，不过姐姐回了屋就忙着做衣裳，她看了一会儿嫌无趣，就跑到娘那儿去了。 此时屋门口站着男人，屋里炕头坐着一个姑娘。 云靖宁不再开口，林燕娘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忙着给自己做新衣裳，上山打猎时穿的粗布衣裳。 安静的气氛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好半晌之后，云靖宁才缓缓开口。 “信寄出去了吗？” “嗯。”又是随口一应。 云靖宁突然有些火大，他猛地站直身子，几个大步就到了炕边，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往炕边一坐。 身旁男子气息猛地强烈了许多，林燕娘手上动作一僵，这才转头冷眼看着他。 第64章 存在感 “怕我忘记你刚才在外面是怎么陷害我的？”林燕娘压抑着脾气，警告着男人。 “你不能否认，我今天表现，确实给你撑腰了。”云靖宁也板起了脸，与她冷眼相对。 这丫头性子太烈，让着她还以为怕了她。 “那恶妇欺你们二房什么？不就是欺你们二房儿子太小，你又是个丫头？而她儿子是长房长子？” 见林燕娘沉了脸色，云靖宁连忙又开口，神色认真地替她分析起来。 “你那祖母，我也旁观过几眼，想来也是看重长房长子，对灿儿和杰儿便少了些关爱，这才纵容了那恶妇。” “你看我说的可对？”他挑眉看着她，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对，他是在正儿八经说正事，可不是与她纠缠不清。 “嗯，你旁观者清。”林燕娘服气地点头，随手放下手里针线活儿，微笑地看向男人。 “所以啊，要如何改变现在局面，让她们不再……啊呀！” 云靖宁见她能好好说话了，心中自然欢喜，继续鼓动她，突然背后就挨了一掌，身子猛往前倾。 长腿撑住地面，这才稳住没摔下去，他无语地看着已经变了脸色的小姑娘。 “凶丫头！瞧瞧你大伯娘，难道你还要学她不成？” “哼，本姑娘是凶，不是泼！” 林燕娘见偷袭一掌竟然没能将男人拍到飞出去，心下有些失望，便冷哼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但她的辩解却让男人露出嘲笑的表情，气得她猛地跳下炕来，抬脚就朝男人踢了过去。 欠踹！ “看吧，我就说你缺个撑腰的，有了撑腰的你就不用当凶丫头了啊！”男人连忙抬手，竟然扣住了她踢过来的脚踝。 林燕娘猛地变了脸色，目光凌厉起来。 “你会功夫！”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不安，猛地上身前倾而脚上用力向前踩去，右拳更是直贯过去。 不退避反而直扑攻击。 云靖宁目光微沉，脸上却露出惊慌表情，身子便往后倒去。 “啊呀，你真打呀，哎呦！凶丫头！我刚练了半天拳还没学会呢，你就下死手，想打死我呀！” 云靖宁拽着林燕娘脚踝的手也连忙松开，看似已被打得摔在了炕上，还哎呦呼痛唤个不停。 林燕娘看着他好像被打得半死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并没有打到人的拳头。 最后还是撒气地踹了他一脚，咬牙骂道：“无赖！不要脸！” 正装模作样演得起劲的男人猛地僵住，老脸发热，一时尴尬讪笑地坐起身。 “配合你罢了。” “不要脸的人总能找到一堆理由！”林燕娘见他还承认了，气得又踹了一脚，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屋门口，廊下就冲过来一个小少年。 正是在院中练拳的林杰听见屋里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姐？”林杰一脸奇怪地看了看姐姐，又不解地朝屋里探去。 “你姐姐……把我这条腿快要打断了！” 云靖宁在听见小少年的声音时，倏地自炕上跳下，却跛着脚出门。 不着地的当然是那条本来就有伤的脚了。 林杰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姐姐。 林燕娘回头嗤笑一声：“我踢的明明是没受伤的那条腿，你装也装得像一点。” “我痛的明明就是受伤的这条腿，伤上加伤了。” 男人脸色再次僵了僵，撇着嘴给自己找借口，不肯落败。 “随便你，爱痛哪条痛哪条。”林燕娘已经不想跟这人说话了，发现他戏很多。 既然在屋里呆着会缠她，那就去干活好了。 她去柴棚，发现之前晒着的那些柴已经码成柴垛了。 “今天我和大哥还有云三哥一起堆起来的。”林杰连忙跑过来，喜滋滋地解释。 “嗯，辛苦你们了。” 林燕娘无语，这无赖还真是会图表现，就不知他一个过路客如今死赖在他们村干什么。 大溪村是十里八村最穷的村子了，因为在双溪岭下，缺少田地，靠打猎的人家多，也就注意生活没那么安稳。 而他们林家二房，又是村里更穷的人家。 因为他们家没有田，只有一小块山地，种点菜和粗粮，糊口都不够，还要从外面买回来。 她打小练武、十二岁就背着弓箭上了山，可以说从有印象起就把自己当成了男孩子来成长。 便不损自己，也不是个模样出挑、仪表举止也没几分女儿气的女子。 这样的困局、这样的劣势，可以说毫无可取之处。 他还赖在这里，想要娶她，图的是什么？ 他不说，他在这个家里却越来越显出存在感，想以此获得她家人的认同吗？ 明明之前已经达成共识，赚满一百两就离开的，还要这份认同干什么呢？ 林燕娘目光自柴垛上收回，心里思索不出原由，转身又进厨房，打算拿桶去井边提水，却发现还有半缸水。 “早饭之后，云三哥提的，我和大哥都没提多少，水缸就满了。” 林杰不知道姐姐要干什么，想到刚才她竟然打云三哥了，连忙跟在后面，一路都在说云三哥的好。 他不想云三哥挨打，云三哥都帮家里干了那么多活儿了还要挨打，也太可怜了。 林燕娘本来想问云三今天都干啥了，结果看到小弟一脸小心翼翼望着自己，心里顿时很无奈。 那个混蛋，竟然把她小弟收服了吗！ 她瞪着小弟，见他低了头，想骂他几句便有些开不了口。 她拖过一张小凳在案桌旁坐了，看着小弟好像做错了事似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已经不敢抬头，却仍是没有退缩。 “杰儿，我知道你喜欢云三哥，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是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他想把你姐我拐到关内去，而我不会答应他。” 她没有说那个男人的坏话，只从最重要的这件事情上说起。 “云三哥说了，你是长姐，他就是我们大哥，他能和你一起担起家计。”林杰抬头，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姐姐。 若姐姐只是不想远嫁，那云三哥肯定也会留下来。 所以最后结果，也就是姐姐当初说的上门女婿，可行！ 林燕娘气得抬手就给了他一爆栗，正要训他几句，这时院子里传来喊声。 第65章 浑身长刺儿 林灿请方郎中回来了。 方郎中下午出诊才回家，见林灿来喊，说是林平安从镇上回来腿有些难受，林燕娘让过来喊的。 也没耽搁，立刻就放下茶杯，背着医箱过来了。 林平安在屋里正歪在炕头歇着。 林宋氏坐在一旁检查着买回的绣布和针线，对于那朵红山茶绢花，只是看了看又摸了摸，就收起来了，舍不得戴。 俩人说着粮价、话着家常，都刻意不提大房里发生的郁闷事情。 这时听见方郎中过来了，都很惊讶。 林宋氏连忙将东西收起来，迎出门外，林平安也下了炕，没拿拐杖，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方四哥，这是？”林平安并不知道林燕娘喊郎中来。 “来给你看看伤腿，好久不犯了，今儿可是累到了？”方郎中也没多作解释，就走了过来。 林平安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朝林灿看了一眼。 林灿摸着鼻子往厨房走：“我去倒茶。” 林平安只得请人进屋，他这条腿废了，但治了多年还是能勉强走路的，也害怕情况变得严重，自然不敢拒诊。 方郎中给他把了脉，又看了腿，按捏发热之后，就给他施针。 施针比吃药贵多了，但方郎中从不看人下诊，也不见钱开方，在十里八村颇有名声。 林燕娘从厨房过来，站在门口偷偷看着，心里有些懊恼。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机会学到这套针法，又舍不得钱去买医书，不然她多少学些医术，对爹娘治病也能有些帮助啊。 而她打小能做的，也就是从山里寻一些草药回来，娘的咳喘病因她采来的药多有缓解，这几年的药费钱省了不少。 爹的伤腿，只要劳累就会加重，这个才是最花钱的。 她也曾想让小弟去给方郎中当药童，却被爹反对了。 爹说，方郎中自己三个儿子都学了医，如今大孙子也差不多能开始学了，人家是一家手艺买卖，岂会外传？ 你若开了口，让人家答应不是、拒绝不是，心里会怎么想？ 这事儿也就揭下了，再者，学医要认字，大弟、小弟所学，都是她打小手把手教出来的，她不敢教得太快、太多，怕招人怀疑。 因而，至今没有教过什么读书，就是认字、算帐，打算等家里多些积蓄，再买几本书回来。 而今，也不过是四处寻些旧书，烂书，找人不要钱的，或是一两文钱就能随便买回来的。 也算是给弟弟们攒了点东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书。 这样情况下想要学医，是根本不够条件的。 但她心里却想学，每逢方郎中来替爹施针时，总是找机会在门外偷看。 只是不敢上前，怕被方郎中看出端倪。 正胡思乱想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吞吞、磨磨蹭蹭。 她猛然回头，就看到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挑眉看着她。 她撇了下嘴，转身又往厨房里去。 “林叔应该是扛着粮走路，伤腿着力太久损伤，多按捏、多歇歇，会好的。” 云靖宁跟在林燕娘身后也去了厨房，说出她担忧的事情。 “嗯。”林燕娘随口一应，没有看他。 这时候娘还在屋里，她就自己洗了些新买的米准备熬粥，再和了些粗面，准备蒸窝头。 “以后买粮让我去吧，我和你一起。”云靖宁跟在后面一边说一边帮忙。 她洗米、他舀水，她和面、他揉面。 “唉，之前的信写得太简单了，就顾着报平安，说收猎的事儿了，我应该让他们从关内带些粮过来的。” 见小姑娘始终不理会自己，云靖宁又自己找话说，想起这茬儿也确实有些懊恼。 他不能拿钱出来，但是弄些粮还是很容易的，都让人驱车前来了，带一车粮不是很容易？ 只要想到这个失误，他就恨不能给自己两拳。 “关内的粮还比关外的便宜么？”林燕娘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是好奇。 “自然，关外虽大但穷山恶水，地处三处边界，本就不是农耕最好的地方，关内地幅辽阔，农田肥沃，村庄也更大，镇子也更繁荣。” “不管是农作还是牲畜，是柴米油盐酱醋还是衣料首饰胭脂，哪一样是关外能比的？三岔口镇，做的主要还是北苍和北漠的物资生意吧。” 云靖宁见她感兴趣了，连忙细说一翻，也是想说动她跟他回关内，嫁给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林燕娘也听进去了，露出思索神情。 她自然知道关内的好处，但她投生在关外这穷山沟里，还是穷家长姐，除了她没人能撑起这个家。 她肩上有担子，考虑事情自然不能恣意随性，不能任着性子来。 “不愧是关内来的，关内生活在你心里就是天上的神仙滋味，关外就是穷山恶水，我们家更是只能靠着山里野物讨生活。” “那么，你怎么还不回关内去？我们关外百姓，也没见饿死了谁啊。” 林燕娘感受到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冷静，嘲弄地看着男人。 关内这么好，回你的关内去就是。 “你有没有发现？”云靖宁微微蹙眉，一脸审视地看着林燕娘，在林燕娘挑眉不悦时，连忙说道，“你如今浑身长刺儿。” 不是不理睬他，就是拿话扎他，能动手就动手、能动脚就动脚。 以前是凶悍，可哪有今天这般凶悍？ “你确定长的是刺儿，不是刀子？”林燕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去灶下烧火。 “……”云靖宁无语抚额。 看吧，开口就没有好话，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不把自己当女孩子对待。 明明是个很聪明而且有远见的姑娘，为何在亲事上就这么死脑筋？ 脑中猛然转过这个问题，云靖宁心里顿时有些烦躁。 怎么又想到这个了？已经打定主意要慢慢攻进她心里，不能自乱阵脚。 他走去灶下，无视她的怒目，正要挤到她坐着的树墩上去，这时林灿跑了过来。 “云三哥，我爹让你过去。” “林叔不是在扎银针吗？”云靖宁扭头，便往灶外走了几步。 他和小姑娘的亲昵，还是别让林家人看到的好，不然拉到的同盟又要跑了。 第66章 依靠 “林叔找我？”云靖宁走到屋门口并没有直接走进去。 “让方郎中给你看看伤。”林宋氏走出来时解释道。 “我……”云靖宁一听就想拒绝。 他的伤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靠养，再让郎中看不得又要花钱？ 小姑娘得心疼死了。 但林宋氏并没有听他说，只是出屋时顺口说明情况，此时已往厨房那边去了，门内站着林灿。 “进来吧，我这会儿有空。”方郎中坐在炕边的凳子上，看着门外站着的男子。 若不是来历不明，到配得上燕娘那丫头。 云靖宁看林平安躺靠在炕头，腿上已扎着银针，正微笑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是方郎中在等银针效果的空档，来给他检查伤势。 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走进去，却仍是试探地道：“我这两天好多了，走路除了伤腿不敢太着力，一切如常。” 就差没说能吃能睡了。 林灿搬来凳子，方郎中已示意他坐下，他不得不坐下，让人把脉。 “脉象平稳有力，确实恢复得不错，吃完药不用再吃，伤口小心些莫沾水，等结疤就好了。” 方郎中又让云靖宁卷起了裤脚看了看伤口，微微笑道。 主要是箭伤，当初云靖宁自己将箭拔出，箭头倒勾在肉里就造成了大伤口，创伤面积不大但伤口深，恢复起来才麻烦一点。 但这男人年轻、身体健康，恢复起来比预想快。 云靖宁听了只能露出笑容，他是不得不说自己好了很多，却又希望好得慢一点。 而林平安听了却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再等两天，等云三关内的朋友来了，就让他们把云三带回去。 听郎中说云三哥恢复得很快，已经不需要添药了，早已眉开眼笑，欢喜地跑去厨房告知姐姐这个好消息。 林燕娘正坐在灶下发呆，见哥俩跑进来那喜滋滋的模样，不由好笑。 “这自然是好事、喜事，就不知道你们云三哥欢不欢喜？” “当然欢喜啦，没人会乐意生病吧。”林杰立刻说道。 他最害怕的就是生病了，以前多打个喷嚏都会紧张，因为若是生病了就要花钱看病。 为了不浪费钱，他和哥哥可是一直很小心，打小就练武让自己变得壮壮的。 “云三哥一直惦记着上山打猎的事情，他应该是想要快些康复的。”林灿思虑多些，目光期待地看着姐姐。 以他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云三哥其实是喜欢姐姐的，想要留在他们家。 原本他自然不乐意，怕云三哥将姐姐拐跑了，外面那么大，他们又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若是姐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但若云三哥愿意留在这里，就是另说了。 云三哥愿意上山打猎，姐姐缺个夫婿，他们家也缺个能为姐姐分担的男子，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也看出来，爹娘不放心，姐姐也改了主意，因此，同意的话，他也不敢说。 但他心里想着，若是姐姐发现云三哥的好，最后又愿意了呢？ 林燕娘看了大弟一眼，心里有些无奈。 那男人有什么好啊，竟然把三个小的都给收买了！ 雪儿就算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不懂事。 杰儿机灵但对自家有利的事情肯定不会反对，那男人又会投其所好，善于表现。 怎么一向稳重的灿儿，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家的事情还是要自家做，不要想着依靠别人，能够自食其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不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的本事才真正属于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知道吗。” 林燕娘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个弟弟，熄灭他们心中热切的念头。 林灿和林杰被说得低了头，心里反思着，自己是不是想要依靠云三哥。 “林姑娘！”这时，厨房外冷淡的声音响起。 “想请教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知男女嫁娶，是谁想依靠谁？还是必须依靠谁？” 声音冷淡、语气平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他生气了。 林灿和林杰相视一眼，扭头看向门外。 林燕娘板着脸，没有回答。 云靖宁就站在厨房外，抱臂靠在墙角，刚才默默听着厨房里姐弟三人的对话，看到小兄弟在帮自己说话，他心里是很欣慰的。 但那丫头竟然还说得出这套道理来，是不打算依靠他吗？ 死丫头！ 此时他微微蹙眉，将一脚搭上厨房门槛，侧眸瞥着灶下还坐着的姑娘。 依靠别人怎么了，这世上人那么多、事儿那么多，不都是依靠来、依靠去的？ 便是他也从未想过只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做成什么，同伴的力量，才是他依靠的底气。 难道她比他还厉害不成？ 死丫头！ 林燕娘没有回应，云靖宁就这样站在门口，瞥着她，也不再说话。 林灿和林杰又转头看向姐姐，见姐姐不理，又回头看向云三哥，两双目光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 林燕娘被弟弟们盯得没办法，只得站起身，先吩咐两个傻弟弟。 “杰儿烧火，别烧太大小心锅里粥糊了，灿儿你去爹屋里，怕方四伯那边要人帮忙。” 哥俩抿了抿嘴，连忙答应了，便各自走开。 林燕娘走出厨房，扭头瞪了男人一眼：“你过来。” 见她拿架子，云靖宁拧眉，本不想动，但话已说出来了，他怎么也要纠正她的想法，最后还是迈脚跟上。 林燕娘没有往前院去，而是走出后门，穿过猪栏暗巷，走到猪栏一侧后院的空地那儿。 那儿种着一小块菜地，林宋氏正在那里摘菜，林雪蹲在一旁拿着根小树枝在抠土玩儿，看到他们走过来，都是惊讶。 “娘，这些菜行了，够配粥喝就行。”林燕娘走过去便道。 林宋氏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男子，便知燕娘有话要与他说，想了想还是没阻止，便挽着菜篮往厨房走，却悄悄让雪儿在后巷口盯着。 后院也是一圈篱笆拦着，但篱笆外面不远就是山坡，一片野林交错，并没有菜地、田园、屋舍。 第67章 告白 林家二房本就住在山坡上，建在一小块山地之中，前院与村邻各家无异，后院则靠着山林。 与前院不同的是，后面的篱笆桩都是整棵树干扎进土里，而非竹子，再以密集的长竹编织出一人多高的篱笆栅栏。 虽不是泥砖实墙，但这样的篱笆围院，也很密实巩固了。 “后山里有野物出没？”云靖宁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心中一动便问道。 “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么安全一些。” 林燕娘也朝那边看了一眼，顺口回答，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重要的事情，她正要说。 “你别岔开话儿，当初我们已经说好了，合伙收猎，利用你关内的人脉，若是这档买卖做成，对你也没坏处。” “怎么也比你跑去北苍容易一点，也安全一些，你要跟着打猎赚钱，我也可以给你机会，能不能派上用场，去过就知道。” “但是，我的态度很明确，也早就告诉过你了，你也接受了，却为何还要在村里人面前故意那样坏我名声？为何在我小弟面前故意讨好他们？” “你明知我的决定，该说的也早说过了，你想争取的也算是争取过了吧，结果就是这样你也很清楚。” “刚才你为何还要说依靠，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意思吗，我只是一个寒门村女，我家也很穷，一直没有依靠。” “你一个读过书、有过富裕日子的关内人，何必在我弟弟他们面前制造那样的误会，误导他们胡思乱想？” “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懂的事儿不多，但他们依然在努力地学习，想要快些长大，他们想要一个能帮着撑起这个家的男子做姐夫，他们并没有错。” “但你给了他们这样的念想，是你错了！”一翻激动质问，铿锵中却又透着几分委屈。 说到最后，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燕娘……” 云靖宁看着林燕娘最后情绪有些激动地别过脸去，眼角已隐隐泛泪，不由心疼地喊了一声。 想要安慰她，但也知道此时她根本听不进安慰。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男大当婚，我年纪到了，女大当嫁，你年纪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是事实。” “这些日子我住在你家，对你家中的情况，你的情况，自然都知道，这才让我心疼，而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置你于不顾。” “更何况……我喜欢你！看中你！想娶你！” 云靖宁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几分，眸光幽深，有些不好意思地瞥着她。 也害怕她会突然大声激烈地反对，甚至嘲笑他。 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也是第一次去想明白喜欢一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如今还说了出来，当面说与她听。 头一遭。 没想到刚还在讲道理，他突然就告白了。 林燕娘有些怔愣，一时两眼茫然地看着他，脑子里一团乱线，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改变主意的原因。” 云靖宁见她露出傻呼呼的表情，完全不像平时凶悍的模样，不由好笑地勾了勾唇，心里的紧张便悄然减去几分。 “我一个突然在山中受伤迷路的男子、关内来的外人，身份成谜，大溪村与关内也是几百里之遥。” “我这年纪却还未成亲，怎么看都像一个骗子，因此，那晚你爹就在探我的话，也在警告我莫要异心。” “而你也不想要我这个上门女婿了，怕遇人不淑，你说……我说得对吗？” 云靖宁缓缓低语，将最近他与林家的问题关键一一道来，脚下无意识地走近两步，站在她面前，垂眸深深地看着她。 深邃的眸子沉稳内敛，有着成熟男子的霸道，却也有头一回的紧张不安，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所有感觉都很复杂。 一个垂眸低头、一个小脸微仰，就这么看着对方。 只不过一个在小心翼翼等答案，一个却脸色茫然似没反应过来。 风轻了，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不动了，有那么一瞬，电光火石般，有着什么自彼此的脑海中蹿出来。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知何时来到女子发边，撩起一丝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绕了绕，勾起的唇慢慢凑过去。 “啪！” 突然一声响，随之便是林燕娘冷眼怒视，声音清冷地嘲弄：“醒了没有？” “这梦太美好，让我再呆会儿。” 云靖宁脸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巴掌，虽然不疼，但面子总是掉光了。 不过刚才画面太美，他也顾不上计较那一巴掌，只是没亲到人有些遗憾。 若是亲到了，会不会就能顺利抱得媳妇归了？ 但面前横眉冷目，还有那扬着的手掌已变成了拳头，指节被捏得啪啦响，刚还茫然可爱的小姑娘已变回了那个随时要揍人的悍女。 而悍女此时目光正瞥着他的手指方向，冷笑凶残。 嘴角抽了抽，他决定识时务为俊杰，立刻收回绕她头发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蹭了一下，厚颜傻笑着。 “那就凑完再说话！”林燕娘见他还装傻调戏自己，气得就挥着拳头直冲他下巴。 试过一次之后她深深觉得，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开门一冲拳，真的很好用。 “啊呀，你这个凶丫头！要说话就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 云靖宁目光一闪，立刻连退两步，看似危险实则恰恰好地避过了林燕娘突然挥过来的拳头。 “哼，我好好说话你可有好好听？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说给狗听了啊！”林燕娘凶性已起，突然不想再跟他讲道理了。 既然他还揪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儿做文章，那就打得他再也不敢开口好了。 “哎，我这腿刚好些，你打伤了我，不要医药钱的啊！” 云靖宁不敢躲得太轻松，只是一边狼狈闪避一边瞅机会受了几拳几脚，却大呼小叫地嚷了起来，不是心疼自己受伤，而是心疼要花掉的钱。 “娘！姐姐打云三哥了！”突然小巷那边传来林雪焦急地喊声。 第68章 可愿他留下来？ “……”林燕娘一个回旋连环摆拳打到半路，动作僵了僵。 就说这家伙将她的弟妹们都给收服了吧，明明是两人打架，小丫头偏要喊是她在打他…… 小丫头竟然在告状，竟然在帮他！ 林燕娘气得红了眼，出拳更重、更快，云靖宁还要护着自己那条伤腿，又不能展露身手，这下可真惨了，身上挨了好几拳。 “你够了啊，方四伯还没走呢。”险险地避过一拳头，拳风仍是刮得他脸颊生痛，气道。 “再说你打就打，打脸干什么！怕人不知道你凶悍吗，怕人不知道你在欺负我吗。” 连小丫头都知道是她在打他了，她还这么凶！ “燕娘，这是干什么！快停手！”林宋氏跑了出来，一脸焦急地喊着，“莫惊动了你爹，你爹还在扎银针。” 这丫头暴脾气又上来了，不管云三抗不抗得了打，这时候若是惊动了正在扎银针的人，难免会有影响。 更何况云三也算是客人，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手啊。 “没打，是他说让我看看他恢复得怎样了，我就试了试。” 林燕娘这才不得不停手，只不过瞪着云靖宁，却说得理直气壮。 “……”云靖宁躲来躲去自然狼狈，此时见小丫头还会撒谎了，气得差点磨牙。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只觉一身都在痛，连骨头都要散架了。 “方郎中不是替你诊过了吗，怎么用这种方式啊？真是傻。” 林宋氏将信将疑地看向云靖宁，不管真假，这种法子就是傻。哪有人自己讨打的？ “咳、咳，是燕娘不信，我才……”云靖宁尴尬地开口，却别过目光，有些脸红。 他一肚子憋屈，还不得不帮人圆谎，可这样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他若说得出口，才是真傻啊。 “你快回屋歇着去吧。” 林宋氏一脸不信地看了他一眼，再瞄了自家板着脸的闺女一眼，想了想决定先把人分开。 “我……”云靖宁本不想走，挨了打就溜岂不是显得他很示弱？ 可凶丫头虎视眈眈又捏起了拳头啊。 “好，我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这伤腿是有些不利索，我、我回去歇歇吧。” 云靖宁连忙改口，立刻往后门口走了。 似乎真的让腿伤又严重了，走路时有些辛苦的样子。 林宋氏一脸忧心地收回目光，便埋怨地看向林燕娘。 “你这丫头，不是要和他说话吗，怎么就打起来了？人是你救回来的，治病治伤也花了不少钱了。” “虽说他的钱袋让你拿了，也算是他自己付的钱，但毕竟也是你把人救回来了，等他伤好让他离开就是，打人总是不好。” 林宋氏也不知怎么说才好，大丫头看起来很生气，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啥了才会打起来。 但大丫头这身手她自然是知道，到不觉得云三是强势的一方，何况她也是亲眼看到，云三被大丫头打得都要无处可逃了。 “娘，没事儿了，事实证明，他的伤确实还没好利索，需要养两天。” 林燕娘不想和娘多说，这才露出笑脸，上前挽住了娘的手臂，也坚持自己先前的理由。 见她这般，林宋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往回走，而是目光怜爱地看着她。 “燕娘，你掏句心里话，这云三……可愿他留下来？” 这些日子云三的伤养好了能出屋的时候，就常在屋门口坐着，和灿儿、杰儿说话，连雪儿都能好好对待。 再后来就帮着家里干活，那天去背柴跑了好多来回，一点也不喊累。 平时还帮着提水、去割猪草，只要看见就争着去做，而不只是口头说说。 她都有偷偷瞧过，这后生干活一点也不耍心眼儿，都是认真踏实地在干活。 三个孩子也喜欢他，得空儿就和他聊天儿，听他说些关内的事情，也听他说一些市集上的繁华。 这对几乎没去过镇上的孩子来说，能听到关内的事情，已是很激动也很向往的事情。 而她也忍不住想，这云三看着也不像坏人，更没有隐藏自己来历、一走了知的想法，只要是他们问的，他都有说。 若是真能留下来，燕娘也不用这么苦了，将来燕娘跟他去关内生活，也是高嫁啊。 林燕娘看娘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竟然询问她心意，心里顿了顿，觉得有股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那厮不但收服了她的弟妹，如今连她娘也要帮他说话了！ 这厮哪里是中毒，分明是毒翻了她全家啊，真想再揍几拳！ “娘，便是要嫁他，也得等我亲自去关内看看他家情况，看是不是如他所说，看他是不是说的都是真话，之后再来决定。” 林燕娘压抑着心中不满，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 “说不定他家里有妻有妾，连儿女都几个了呢，不过是偶然来到咱们村，觉得咱们家好骗呢。” 最后一句话，让林宋氏刷地白了脸色，哆嗦着声音连忙道：“那就别了，咱们家再穷，也不能让闺女被人骗去！” 林宋氏这些日子来松动的口风，一下又紧紧地捂住了。 便是高嫁，也嫁不得啊。 见娘不多想了，林燕娘轻轻勾了勾唇，便松开娘向前走去。 “娘你别多想了，我去看看他有没有被我打伤，趁着方四伯还在这里，若真伤了，也好看看。” “……”林宋氏一脸无奈，现在怕把人打伤了，刚才下手就别那么重啊。 她老远都能听到拳头砸肉的声音，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了。 林燕娘穿过厨房时，还能看到三个小弟妹都是一脸埋怨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已经表露了他们的心声。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姐姐发火了，不敢跟她抗议而已。 林燕娘心里早已气到无力，便收回目光，冷着一张脸走出去。 院子里没有人，她正要去东厢，就看到云靖宁从上房走出来，手中拿着一瓶药酒。 看到她时表情一愣，随即便转开目光假装没看见她，拐着腿一步一步走回屋里去。 “燕娘！”林平安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第69章 吓到你了吧？ 林燕娘以为云靖宁告了状，垂下的手捏起了拳头，在爹第二声喊来时，只得先去上房。 林平安腿上的银针还未拔掉，他躺靠在炕头，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走进来的闺女。 “燕娘你……” “我错了，不该下手这么重的。”林燕娘立刻低了头。 原本觉得打几下没事儿，甚至她觉得他本该会武，不然怎么几次躲避都那么刚刚好？ 但刚才看到他拿着药酒…… 虽然生气他总拿话逼迫她做决定，生气他这么轻易就获得她家人的信任和维护，生气他明明是挑起事端的那人，却还好意思跟爹告状。 但若真的打伤了他，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傻丫头，他是男子，有他的颜面，你把他叫到后院里去打，我在屋里都听见了，这才是你的错处。” 林平安指出真正的错误，不是下手轻重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该动手。 云三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因你救过他，就得任由你打？ 尤其挨了打还在替她遮掩，说是自己讨的，唉…… “你若不喜，让他离开就是，难道他还能真的赖在咱们家不成？” “你若想合伙，等他家里来人，谈得成便谈，谈不成便罢，不管是买卖还是婚嫁，你们谁也勉强不了谁，明白吗？” 林平安并不因方郎中还在屋里就避讳谈及合作买卖的事情，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耷拉着脑袋无措地站在那儿的孩子。 他家大丫头打小就坚强，做什么事儿都有主意，因为她是长姐，家里没有长兄呵护，她只能用凶悍来保护家人。 但凡她弱势一分，都能被大房里那些人欺负死。 她常说，她娘性子太软，她的性子绝对不能软。 可就是这强势的性子，今天连云三都打了，以后若说了婆家，会不会也是这般不知服软？ 以前是心疼孩子把自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现在却很担忧，自家孩子这性子将来要吃亏。 “你歇着去吧，今天奔波了一天也辛苦。”林平安心里难受，就不想多说了。 林燕娘低着头出了屋，默默走到东厢，在隔壁门口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站在门内的男人，目光闪了闪，又低下了头。 “林叔说你了？”云靖宁垂眸看着心情低落的女子。 他刚才本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也有被个女人打到要用药酒的时候，回到屋时就听见林燕娘被她爹叫过去了。 他又担心她那边情况，就站在门内等着。 上房那边说什么他听不见，但能看见她低着头神色蔫蔫的，不太对劲儿。 估摸是被她爹说了，毕竟他刚才也被叫过去，郎中还给他看了伤，给了药酒。 “是我的错，不该打你，不该没轻没重伤到你。” 林燕娘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微微发紧，有着忍耐的哭音。 看着这般无助可怜的小姑娘，此时只敢盯着自己的脚而不敢抬头看他，云靖宁也有些后悔，是他太着急了。 “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不该逼迫你。” 他抬起手掌轻轻抚上她低垂的脑袋，轻轻摸了两下，声音和润，目光盈盈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之前我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想对你好，但我这样的方式吓到你了吧？别多想，我们先把收猎的事儿做好。” 他决定来日方长，既然是场攻坚战，那就慢慢围着再作打算好了。 “嗯。”林燕娘依然没有抬头，却是听见脚步声时转过头去，看着走过来的两个小少年。 “灿儿，打盆温水过来给云三哥。” “哦。”林灿连忙应了，转身又回了厨房。 林燕娘这才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云靖宁：“等下让他们帮你搽药酒，他们有经验。” “嗯。”云靖宁见她在关心自己，眼中笑意更浓，轻声答应了。 只是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小姑娘已往前两步，眨眼之间就进了屋，关上了屋门。 他撇嘴，满心无奈。 刚才他们算不算和解了？以后能不能好生说话了？ 挨一顿打却获得了同情，还是值了。 林燕娘关上屋门，才将身子靠在门板上，仰起头眨了眨眼，只觉眼眶酸涩。 她心中也有诸多委屈，只是说不出口。 隔壁屋里，两个少年一脸同情地看着云三哥身上的淤青，却很快觉察异样，林杰更是爬到炕边就近去看。 “云三哥，你身上怎么还有一些老伤？” “云三哥，这是什么疤？” “云三哥，这里是不是刀伤？” “云三哥……” 小少年一脸惊奇地连声问，云靖宁已是僵了神色，连忙将上衣穿上。 “都是年少时街头与人打架留下的，也因年少时不懂事，才不得父母家人欢心，如今落得只能出外谋生。” “这事儿你们别往外说，尤其别让你们姐姐知道，不然她更得嫌弃我，不肯嫁给我了。” 云靖宁一边系上衣带、一边垂眸琢磨着理由。 “云三哥为何与人打架？” 林灿这才撇着嘴收了药酒瓶子，一脸无语地看着云靖宁，药酒还没搽好，就被拒绝了。 怕人看到身上的老伤，这是没打赢挨了打，怕丢面子？ 可是刚才在后院里被姐姐打得哇哇大叫的又是谁？ “咳，市井之间，年少轻狂，打架还要理由了？” 云靖宁有些尴尬，这种事情他年少时确实没少干，此时说来到也不算撒谎。 “云三哥既然经常与人打架，怎么还被我姐打得这般狼狈？” 林杰趴在炕头，还在伸着手去掀云靖宁的衣摆，想要看看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 “那、那是你姐姐、你姐姐凶悍。”云靖宁老脸微红，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嘀咕。 “我姐姐凶悍，那你还想娶她。”林灿板起了脸，不高兴了。 “就是，我姐姐还不喜欢你。”林杰也立刻维护姐姐，一脸嫌弃地收回手，在身上擦了擦，站起了身。 “哼，你姐姐也就云三哥我敢娶了，别的不说，哥抗打不是？” 云靖宁见哥俩立刻要站到对面阵营去了，连忙嘻笑着挽回，能不能娶到那丫头，她家人的态度很重要。 “哈哈，这还成了云三哥的得意之处了啊。”林杰指着男人嘲笑起来。 第70章 云三的问题 云靖宁呵呵笑着，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小哥俩也没有怀疑什么。 最后，林灿再三要求，云靖宁只得又把上衣脱了，让他搽药酒，林杰又在那儿数伤疤，却让云靖宁给推开了。 “去给哥倒碗茶来，给你们讲讲打架和挨打的经验。” 云靖宁有心收拢这哥俩，见他们并不排斥自己刚才所说的街头打架的事情，便决定多说一点，也多教一点。 要学打人，先学挨打，懂得挨打，才能更好保护自己。 至于身上这几处淤伤，不过是他故意让给那凶丫头打罢了，不然哪能伤成这样？ 屋里聊天说得热闹。 上房那边，方郎中已经收了银针，又和林平安说了会儿话，让他早作打算。 云三这汉子若是不作女婿，还是趁早请走才好，再留下去，怕是没人会信不是林家女婿的。 林平安答应着，拿钱付了帐，便送方郎中出来。 看着一间屋里关着门，一间屋里敞着门还有说笑声传来，他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若非来历不及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未婚娶，到是个不错的女婿。 送走方郎中，林平安就去了厨房里，与林宋氏商量这件事儿。 “你不是说云三给家里去了信吗，若是他家里肯来人提亲，我看这门亲事还是能行。” 林宋氏这几天观察，觉得云三不错，主要是对燕娘很关心，对几个小的也有哥哥样儿，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穷家人能图什么呢，不图利不图财，只图人好，安份，能过日子。 “信是去了，不过听燕娘说，是写给他关内要好兄弟的，为的是替他打探关内的猎物行市，再过来谈合伙收猎的事儿。” “那等他的朋友过来先打探一下可好？”林宋氏问。 林平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便是同意了，也不能表露出来，最好是我去一趟关内，打听到云家的情况再说。” “若是让他知道我们有意让他娶燕娘，说不定会伙同他的朋友弄假。”这才是林平安担心的。 从头到尾，云三的问题不是云三不够好，而是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不能信任他这年纪是真的没有成亲。 他们不能让燕娘受到委屈。 林宋氏也是这个担忧，便同意林平安的说法，决定找机会去关内打听。 可惜他们村没人去过关内，附近也不知道谁去过，贩子到是去过，但贩子会帮他们打听这些事情？ 何况云三的朋友过来，是因为云三和燕娘要做收猎买卖，以后肯定是要得罪贩子的。 但燕娘说得对，哪怕收猎最后做不成，也要装作有这层意思，让贩子知道，大溪村的猎户们，不是非他不可。 天色擦黑时，林燕娘喊吃饭，林灿和林杰立刻跑出去。 云靖宁将药酒瓶子收好，也没立刻穿上衣裳，只是盘腿坐在炕上，开始调整内息。 在门外再度传来欢快地脚步声时，他迅速收功，睁开眼来，已是感觉身体好多了。 其实他早两天就能离开了，但他还赖在这里，除了要完成任务，也想带个媳妇回去。 奈何这媳妇浑身长刺，靠近不得呀。 “云三哥，饭来啦，饿了没？我姐煮的粥，粥锅上蒸的窝头，这窝头沾了米汤的香味，更好吃了。” 林杰先跑进屋来，笑嘻嘻地说着，他手中端着一只大海碗，里边盛着白米粥。 林灿跟在身后，一碗四个窝头，还有一碗装着一些菜。 “爹说，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想来饭量也会大些，光吃粥怕不饱，让你多吃些窝头，山野人家没什么好饭菜，也就裹腹而已。” 林灿将爹说的话代为转达。 “嗯，能吃饱就好了，等我明天上山打两只兔子回来。” 云靖宁看着已放到桌上的清粥、粗面窝头和一碗混着两种还是三种的青菜，还有一筷子酱菜，真心觉得，他应该立刻上山去打猎了。 “云三哥你真的要上山打猎吗？”林杰一听立刻好奇地问。 “云三哥你会不会打猎啊，可别去拖了我姐的后腿。” 林灿刚敲了姐姐的屋门，转身就听见这话，立刻担忧地提醒。 “是不是拖后腿，明天去了就知道，让婶子准备我明天的干粮就是，我一定能帮到燕娘的。”云靖宁适时表态。 在这个家里呆了几天，他都是不说则矣，要说就会做到。 当然与小的们聊天不算，那就是天南地北、天花乱坠。 他知道的东西多，但他也没有乱说，而是说了一些外面世界里的规则。 外面的世道、风俗，对小的们有帮助。 小的们也感觉得出来他说的话有用，这两天也越发喜欢粘着他，喜欢听他说外面的故事。 只有那个傻丫头一直很忙，都没有留意过他在干什么吧？ 正想着那丫头，那丫头就打开屋门，他抬头看时，还能看到她在打呵欠、揉眼睛。 真是可爱。 似乎才听见说话声，林燕娘下意识地扭头看过来，还是睡眼惺忪，表情有些呆愣，看着有些迷糊。 还是可爱。 云靖宁勾唇，心中不禁想，以后在她清晨醒来时，是否能看到这般有趣的表情？ 但她每天都起那么早，想来没有时间流露出这一面吧？ 想到明天又是上山打猎的日子了，她要起那么早，出门时天都没亮，真是辛苦。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里，不吃饭吗？”突然，林燕娘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云靖宁猛地回过神来，再次抬眼看她，却发现她的目光飞快地转开了，只冷冷地嘀咕了一句。 “还不赶紧吃饭去。” “噢。”林灿和林杰连忙答应了，他们互望了一眼，又看向云靖宁。 “云三哥，你赶紧吃饭，别凉了。” “嗯，你们也快去吧。”云靖宁看哥俩这般关心自己，脸上微笑着，心里一阵感动。 这两个小舅子可真是好孩子啊，比家里那两个小恶魔强太多了。 刚吃完晚饭，见哥俩还没有过来，云靖宁决定自己把碗送去厨房里。 这些日子一直是送饭到屋里给他吃，他想过是林家还没有把他当家人看待，不让他与燕娘同席。 所以，这将是他接下来的奋斗目标。 第71章 让他上山 林燕娘正在厨房里洗碗，林雪在一旁帮忙，林宋氏正忙着喂猪。 林燕娘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云靖宁进来，目光晃了晃，立刻低头继续洗碗。 “云三哥，碗放这里！”林雪却是很自然地喊着。 “好。”云靖宁一眼就觉察到林燕娘的躲闪，连忙笑着走去灶前，将碗筷递到她。 动作随意。 林燕娘默默接过碗筷放入热水锅里，接着洗碗，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云靖宁也不计较，却和林雪说话：“雪儿，你都没有灶台高，也能干活了啊，真厉害！” “哼，我去年就能帮着拿碗了，没灶台高怎么了，底下垫块石头就好了，我去年还踩着凳子呢。” 林雪一脸骄傲地解释。 云靖宁这才低头看向地面，果然小丫头是踩在一块勉强算是规则的石块上。 不由惊讶地挑了下眉，哂笑道：“果然是聪明人的办法。” “是姐姐想出来的！” 林雪被夸，小脸上笑容灿烂，不过立刻替姐姐邀功，因为姐姐而自豪。 云靖宁便顺势瞥向那个正忙着洗碗的小姑娘。 林燕娘没有看他，正努力板着脸的样子让云靖宁差点笑出来。 若非脸红了，她那极力端着的凶悍模样，会让人当真的吧。 所以，以前她总是凶巴巴地瞪着他、瞪着他，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的吧？ 掩饰内心的柔弱罢了。 “灿儿和杰儿呢？我找他们练拳去。” 在小姑娘被他盯得窘迫，手中碗碰锅发出好几次异样响声时，云靖宁才转开目光，朝后门口望了一眼。 少年并不在那里。 “大哥和二哥在堂屋呢，算帐。”林雪连忙道。 “哦，那我回屋歇歇。”云靖宁一听是算帐，也不好就找过去，于是随口说道。 他与雪儿的对话，不过都是说给那丫头听的罢了。 说完，他便出了厨房，直接穿过院子回东厢去，并没有经过堂屋那边。 又拖了凳子坐在屋门口，有些悠闲地抬头。 今晚天空云层有些厚，星月黯淡，连院子里都是昏暗一片。 云靖宁知道林家没钱点那么多灯，也没有檐灯照亮院子，此时只有厨房和堂屋里有灯，而他身后一片黑暗。 这样既不让云家人觉得他浪费，也能将他隐于黑暗之中，想些事情。 不知何时，云层飘向了远方，星月明亮，地面也亮堂了些。 脚步声传来，云靖宁回过神来，就看到林燕娘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只不过是去了堂屋。 又过了会儿，林燕娘走出堂屋，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三人正低声说着话。 他们往这边走来时便没有说话了。 “云三哥，你要练拳呀？来呀，我教你！”云杰笑嘻嘻地走过来，他心里已经很佩服这个云三哥了。 “好呀。”云靖宁含笑答应了，便起身走向院子。 林杰便拉开了拳架，开始练拳，林灿也在一旁练了起来。 林燕娘打了热水和妹妹一起洗漱之后，就先睡下了。 云靖宁见他练了半天，小姑娘都没有来看他一眼，不找茬，连嘲笑都没有一声，不禁有些失落，也就失了兴致。 “我有些累了，你们练吧。”他收势要走。 “累了呀。”林杰也停下来，关切道，“那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漱了早点睡吧，我和哥哥还要再练十遍才能停的。” 他们每天早晚都要练拳，白天就练箭。 有时姐姐得空，也会教他们在夜里瞄准目标。 姐姐说等他们能在任何时候都自如控制力道、方向和视线时，就带他们到林子里寻找活的目标。 云靖宁洗漱之后也歇下了，想着明天可不能起在小姑娘的后面。 夜色渐深，四周陷入宁静之中，听隐隐有草虫鸣叫之声传来。 不知何时，当隔壁屋门轻轻地“吱呀”了一声时，云靖宁就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向屋门处。 轻微的脚步声从隔壁穿过院子去了厨房方向。 他勾了勾唇，走到窗下听了听，也打开了屋门，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是到早上了。 只不过猎户们上山的早上，与农户们下田的早上，还是有差距的。 因为要节省在路上的时间，他们只能早起，腾出这天未亮的时间穿山过岭直奔目的地。 月光照进半开的门内，云靖宁就着月色用昨晚特意预留出来的水匆匆洗漱，便穿戴妥当，走出门去。 林燕娘也已洗漱，收拾妥当，正在将热好的窝头一边吃、一边装起来，听见脚步声不由一愣。 扭头看到云靖宁走进来，目光微沉。 “你爹娘知道我今天会和你上山，不信你看窝头，是不是数量比以前多？” 云靖宁怕她又发脾气，立刻解释，还朝蒸笼努了努嘴。 林燕娘看着蒸笼里确实比以往多了起码十个窝头，不由皱了皱眉，再横向男人。 “你确定今天要上山？要打猎？” “确定。”云靖宁见她松动，立刻保证，“我帮你背背篓，不会给你添乱。” “行，跟着我走，不许自作主张，还有，确定你的腿伤无事？到时若要逃命时，不许你拖后腿，否则我绝不会再救你！” 林燕娘叮嘱着，也警告地看着他。 “好。”云靖宁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点头。 “那就赶紧吃，来不及吃就拿在手里，边走边吃。”林燕娘不再阻止。 既然他非要强势地在她面前蹦哒，就由着他吧。 有本事的自然有本事，没本事的光靠嘴说多能耐也没用。 能不能行，今天上山就知道了。 若是不行，也省得以后老惦着上山的事儿，说不定他知难而退，过几天就离开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她包窝头的动作猛地一顿，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难受地揪着她。 她咬了咬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将窝头多包了六个，装进背篓里，再去装茶水。 云靖宁坐在桌旁就着茶水大口吃着热窝头，目光却一直盯着忙碌的小姑娘，也将她的异样反应收入眼中，心中疑惑。 只不过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难得她答应让他上山了，可不能再节外生枝。 第72章 老虎出没 很快，俩人一个背着弓箭、举着火把，一个背着背篓，拄着拐杖、在院门前与其他几个猎户会合。 几个猎户看到林燕娘还带了个男人，皆是惊讶。 “这、这就是那天山里捡的汉子？”一个后生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大家都尴尬了，林燕娘也红了脸。 “在下云三，今天与燕娘一起上山。”云靖宁松开拐杖，抱拳与大家施礼，打了招呼。 “咳，在下林二牛。”说话的那后生不好意思地还了一礼，自我介绍。 其他人也连忙报了家门。 都是淳朴山野百姓，没那么多虚的，那天林燕娘救了个汉子回家，他们可是从山里一路同行的。 因而，如今再见到那汉子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欢喜，寒暄之后就热情地聊了起来。 多是问云三你哪里来的、为何受伤昏迷在山中、伤好得如何云云。 其实这些事情在村里早就传开了，他们此时再问，除了真心关怀，也是没话找话，瞎聊罢了。 沿路都有人加入，渐渐地十八猎户齐了。 林燕娘默默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几人聊得热闹，尤其是后生话最多，心里却很无奈。 又觉得那男人也太厉害了，怎么见谁都能有话说啊？这还没出村呢，竟然就与大家打成一片了。 虽然不满，但心里又是佩服的。 刚走进山林里没多久，气氛就渐渐冷却下来，说话声就没有了。 云靖宁立刻发觉大家的警惕和不安，不禁奇怪。 难怪他们每回上山都是以这样的状态去寻猎？ 他扭头看向落在后面的林燕娘，却见小姑娘正摘下长弓搭在手臂上，举着火把大步走上前。 他挑了下眉，便停下脚步，等林燕娘上来正要说话，却听林燕娘先开了口。 “你走在后面，情况不对就往回跑，找到大树就爬上去。”林燕娘沉声叮嘱。 “为何。”云靖宁连忙低声问。 打猎他熟悉，这情况不正常。 “野猪岭那边，老虎出没，我们不确定老虎是否过来双溪岭，今儿只是来探路的。”林燕娘到没瞒着。 只不过现在才说，也与瞒着无异了。 云靖宁差点气笑了。 “要真有老虎，你们这样子怎么跑，连把大刀、长矛都没有。” “少哆嗦，遇到情况先跑就对了。”林燕娘横了他一眼，不想多说了，几个大步已去到队伍前面。 队伍里还有几人也是用弓箭的，不过他们多背了一把铁叉或是猎网，这时候却都跟在了林燕娘身后。 林燕娘的箭不多，正常情况下也不需要太多，但若真遇着大场面却是急需更多的箭，这时候大家就会将自己的箭给她。 这时候他们跟在林燕娘身后，除了配合她行动，也是方便支援箭矢。 见他们还走出了品字阵形，云靖宁勾了勾唇，突然也走上前，将跟在最后那个后生肩膀拍了拍。 “把你的弓箭给我拿着吧，你到队伍后面去。” “不行！”后生立刻拒绝了，板着脸看着云靖宁，“你可是拄拐上山，能跟上队伍就不错了，别逞能！” 原来大家都发现了，这外来的汉子腿伤其实还未全愈，只是上山来帮林燕娘背猎的。 林燕娘听见说话声扭头低斥：“别闹，呆在后面。” 那后生也连忙挥手赶人。 云靖宁目光深邃地看了林燕娘一眼，没想到这丫头在队伍里地位还蛮高的。 在林燕娘旁边的是林老六。 云靖宁知道这位林六叔就是每回帮着卖猎送钱的那位，也是队伍的指挥者。 “再往前走百步就休息。”林老六回头传令。 他们都拿着火把，此时天色未亮，他们也不敢走得太快，走得太远。 若是以前可不会这般戒备，便是前天他们一心赶去野猪岭外围，也是趁早举着火把匆匆赶路。 今天，他们只能在双溪岭里确定是否有老虎行过的痕迹，确定这里是否安全，打不打得到猎物，还在其次。 云靖宁听着已经相熟的几人嘀咕，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不由一叹。 难怪今天那丫头同意了让他上山，原来今天就没打算走远、没打算往深山里去寻猎物啊。 百步之后，他们并没有走到双溪岭深处。 云靖宁辨认方向，发觉这里离那丫头上回捕鱼的地方不远，溪流就在附近，她练拳的空地就在前面一点儿。 但猎户们却没有走到那片空地去休息，而是分散在大树后，熄了火把。 云靖宁手中没有火把，只觉瞬间就陷入黑暗之中，他站在树木之间顿时尴尬了。 闭了闭眼很快适应了林间的黑暗，毕竟天空还有星月微光透过了枝叶落在林间。 将林间照得依稀可辨。 他立刻往前走了几步，寻找那丫头的身影，却见那丫头与另几人正慢慢往前走。 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搭着弓箭的人慢慢跟着，朝着两边的方向。 于是他也跟着往前走，却被林老六拦了下来。 “他们去探路。” “既然今天是探路而来，为何要这么早？等天亮了再上山不好吗？” 云靖宁立刻提问，又不是急行军，也不是设埋伏，更不是要偷袭，为何要摸黑上山？ “探路当然是今天的主要任务，但若附近安全，还是想打些东西回去的，咱们是猎户，靠打猎为生，若无猎物，岂不空手而回？” 林老六也不怪他多事，低声解释了一下原由，却是抱着两个目的。 云靖宁沉默了。 探路是为了自身安排，不敢空手而回，却是为了生计，因而，他们只能摸黑上来，往里走一点算一点。 林燕娘他们爬上了树，他们身上带着熏虫蚁蛇鼠的香包，爬上了树向四周张望着、聆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树，又继续往前而行。 虽然是往前探路，检查附近是否安全，但他们依然没有离得太远，只是在一定距离内慢慢往前。 云靖宁慢慢跟在队伍里，心里又不认同起来。 山林这么大，上哪儿寻老虎去？这般往前，万一老虎从旁侧突然蹿出来，怎么躲得过？ 心里正嘀咕着，要不要提醒他们，就见林燕娘他们突然分开了。 第73章 求表扬 两人往左、两人往右，皆是向两翼突进，而林燕娘在原地上了一棵树，站在树上搭着箭朝前方慢慢扫视着。 其他人则是继续原地等待，这时候也没人聊天了，皆在昏暗的树木之间静静地呆着，反而是云靖宁还一直站在宽敞的地方。 林二牛见状连忙靠近他，小声道：“云三兄弟，你找个大树呆着，情况不对劲就赶紧往树上爬。” “好。”云靖宁答应了，却是大步朝着林燕娘那个方向走去。 “哎，你干嘛去？”林二牛吓了一跳，声音大了些。 “找树。”云靖宁脚步不停，随口解释了一句。 附近几人看着他走到了林燕娘最近的一颗树，才站住了脚，还仰头看了看树上，都不由撇嘴。 这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粗枝、细枝一大片，他偏要走到燕娘那里，当他们眼瞎，看不出他的用意吗？ 林燕娘听见声音的动静但没有回头，身后的事情她不管，她的注意力都在前方。 就这般依次慢慢向前，也扩大了探索范围，天色不知何时渐渐亮了起来。 林间可视范围广了许多，视物更加清晰了，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远处。 他们之前保持安静，也是不想惊动了山鸟，不想惊动山野栖息的别的东西。 任何可能造成危险的事情，他们都不敢大意。 三年前的危机他们当中有人遭遇过，林平安废了一条腿、断了打猎生涯，他们心中记忆犹新。 但今天他们不能不上山来，因为今天不来，以后哪天都不敢来，他们也只能断了打猎这条谋生路。 冒险，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林老六的命令是，哪怕慢一些，一步一步，也要走得稳当，先确定双溪岭范围是否安全，大不了野猪岭不去了。 要说打猎哪里最好？当然是野猪岭，奈何那边太危险，他们也只能怯而不前了。 再往前推进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又往两翼拓展了一定距离，后面跟着的人也分散开来，帮着传回消息，顺便寻找小猎物。 云靖宁顺手将一只刚出窝的山鸡抓到手，反手一拧，扔回背篓里。 想起什么连忙接下背篓，将里边装窝头的包袱拿出来拎在手中。 他一直跟在林燕娘后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四散离得远了，而他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吭就逮了只山鸡，竟然没人发现他这边的情况。 只到溪流那边突然传来动静，还伴随轻微人语声，大家虽是警惕但没慌张，听见人语带着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时，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杨坪村的猎户们来了。 “他们在那边。”对面传来欢喜的声音。 很快大家就会合了。 “可找到你们了。”杨坪村那边领队的大叔笑着道。 “我们从那边上山，也是一路铺开前进，就怕你们今天没来，我们还不知道要探到啥时候了。” “我们也担心你们今天没来，又怕走重了，一直不敢往你们那边走得太远，这边我们也查过，没事儿。” 王威立刻大声道。 双方的意思，都怕对方今天没来，他们向来是根据自家村子的距离从两个方向上山的，这样就算什么也没说，都知道分散探路了。 “路上到是找到一些小东西，今天总算不是空手了。”杨坪村那边又有猎户笑着说道。 “我们这边也有一些，不多，到底是不敢分心，也不敢走远了。”这边一个大叔也连忙解释。 仿佛谁空了手，就没有面子似的。 两边也都是精神紧张地走了一早上了，这时候碰到就找地方歇了，这时候弓箭手可以休息了，换了后方眼力好的其他人在附近爬到树上观察，也是放哨。 林燕娘刚走回云靖宁身边，就见杨正飞大步过来，看着她笑道：“燕娘，今天可有开弓？” “还没呢，没有大家伙，不想太早将箭射出去。”林燕娘微笑着解释。 “那可不行，上山半天了，若没有大家伙不是空手而回吗，这样吧，我到是猎了些小东西，呆会儿给你两只。” 杨正飞立刻说道。 “不……”林燕娘正要拒绝。 “谁说我们要空手而回了。”云靖宁在一旁看那后生和自家燕娘说话，脸色早已冷了下来，这时立刻开口。 “燕娘你看，我逮的。”他将背篓摘下来，递到林燕娘面前，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哇！你还真能逮到啊？”林燕娘一看背篓里已经有两只山鸡、一只野兔，竟然还有一只鸟！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云靖宁，看他一副求表扬的笑容盯着自己，忍了忍，虽然不想，但还是忍不住赞道：“很好，你辛苦了。” 只是……为何这些猎物没有血迹，却一个个都跟睡着了一般？到底是死是活？ 若不是睡着一般，这不同特种在背篓里也没有这般相安无事啊。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是头回上山？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想着当猎户了？” 杨正飞见林燕娘只顾着和一个眼生的猎户说话，顿时拧起了眉，审视地盯着他。 “在下云三，是燕娘的……”云靖宁见状立刻要自报家门，顺便宣告他和燕娘的关系。 “咳咳。”林燕娘猛地咳了两下，瞪了云靖宁一眼。 虽然没有开口阻止，但这警告之意也很明显。 “嗯，是平安叔叫我过来跟燕娘学打猎的。”云靖宁连忙改了口。 到底是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招惹凶丫头，万一她不顾情面又挥拳头，他是躲还是挡？ 这话也说得巧妙，看似理直气壮，实则什么也没说。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心知肚明，却不好在此时多嘴。 毕竟名义上这已经是燕娘的上门女婿，但燕娘似乎又不愿意了，而这汉子是何心思，他们也不知道。 此时定然不能将这汉子的身份拿出来说，会坏了燕娘的名声。 因而，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们突然哑了口，连聊天都安静了几分。 林燕娘却对云靖宁的解释很满意，便收回凶猛的目光，看着背篓里那些小猎物很是心喜。 杨正飞却嗅出异样的气息，冷眼盯着云靖宁。 第74章 射程 “猎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可会射箭？你可有带猎叉、猎网？”杨正飞目光沉沉、语气不善。 “正飞哥，这是我们村的猎户。” 林燕娘听到杨正飞的语气不对，立刻将目光自背篓那边收回来，语气冷淡地看着他。 私交是私交，猎户却有各自村子里的人组队，也有领队之人。 “我随口问问，你这什么意思？” 杨正飞见林燕娘有帮着这个云三的意思，也不由沉了脸色，目光紧紧盯着林燕娘，眉头已深深拧起。 在附近看着的几个大溪村的猎户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高声打破紧凝的气氛。 “燕娘是在提醒你，我们村的猎户，当然是我们村的教，正飞兄弟你不用担心了。” “我担心什么，我多管闲事呗。”杨正飞看了那几人一眼，冷哼一声。 见林燕娘并不解释，他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冒火，又瞥一眼旁边站着似笑非笑的云三，突然转身朝杨坪村猎户聚集的地方走去。 “我会好好学，不给你丢脸。” 云靖宁见那小子气冲冲地走了，心里得意地勾了勾唇，便看向林燕娘，保证地给她承诺。 他没有问她那小子是谁、什么关系，刚才她维护他，已是立场，也说明那小子没有份量，不值得他拿出来问。 林燕娘板着脸看他一眼，虽然脸色不好但没有说他，只是转身时点了点头。 没多久，林老六与杨坪村的领队商量事儿回来了，大家继续扩大搜索，并且继续穿过双溪岭范围，慢慢向野猪岭那边靠近。 因天色已亮，这大半山林确认安全，又越往前越危险，因而，他们决定放慢进度，边打猎边往那边探进。 到日影中移偏西时立刻往回撤，若是收获不行，就明天继续，总要确认老虎不在他们惯赏活动的范围才行。 两个村里商量好了，以溪流为界，一起前进。 而两村的弓箭手最厉害的就是林燕娘和杨正飞，因而，他们会在靠近溪流的地方，为的是互相照应两村队伍。 大家听了吩咐都没有异议，云靖宁心里便是不爽，也没有表现出来，反正他定然是跟在那丫头身后不远的。 众人见他一声不吭背着背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还拎着装干粮的包袱，腰间还系着竹水筒，几个大步就跟在了林燕娘后面不远。 大家都无语地撇嘴，却没有人嘲笑他。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汉子是在意燕娘的，而且看着还挺听话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好夫婿。 又往前慢慢推进，这时候就不再是各捉各的小猎物了，而是弓箭手一起出动。 爬树的后生寻找到附近猎物活动范围后，弓箭手就往前赶去。 一阵急箭之后，待在后面的人才会冲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将猎物捡回来。 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慢慢捡，现在当然是弓箭手后方的范围才是安全的，捡到猎物第一时间就将箭拔出来，谁的就给谁。 一起打猎这么多年，大家的箭都是有记号，也认得的。 他们要时刻保持箭数的完整，如此这般就渐渐靠近了双溪岭尽头，突然树上的人纷纷发出低呼声。 弓箭手神色一凝，顾不上分散待命，而是各各搭弓上箭，严阵以待。 后面的领队也连连摆手让人后撤。 他们这边的动静，溪流对面已渐渐因合流而距离更近的杨坪村猎户们也得到了消息，都没有冒然前进。 都是山里讨生活的，他们不会怀疑大溪村这边的消息有假。 云靖宁侧耳听了听，眉头也皱了起来。 “老六，前面山谷有老虎，我们撤吧。” 一个大叔根据最近树上后生的口型，已吓得变了脸色，立刻跑到林老六这边请示。 云靖宁因为紧跟林燕娘，这时候也听见身后不远的说话声了，眉头猛地一挑，立刻走到林燕娘身边。 林燕娘并没有上树，此时正靠在一棵大树后面，神色凝重地待命。 而她手中搭着三支箭，眼中隐隐在股杀意。 老虎不除，他们以后打猎都放不开手脚，甚至可能每次都要这般慢慢搜索般往前推进，消耗时间，还没多少猎物。 当然也因为老虎在前面，一些小猎物还在双溪岭这边，又或者逃得更远。 今天总算是不会空手而回了，但以后呢？ 但爹当年都因老虎而差点死掉，捡了条命却瘸了条腿，不方便进山了。 今天，她能顺利射杀老虎吗？ 就在她靠着的这棵大树之上，王威已爬到高处，正迅速往下爬，大约是太紧张，他几次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 “燕娘，就在上回那两头野猪的坡底下不远，好像在睡觉，并没有四处蹿动，它、它面前还有一堆骨头。” 王威一张脸紧紧崩着，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告诉林燕娘。 “那山坡底下不远，是多远？”云靖宁一听立刻追问，看来那只老虎已经用过餐了。 “就是……从燕娘家过畈往村口那边走，要到……” 王威不知如何形容那距离，但他机灵，立刻就按云靖宁也熟悉的环境来比较了一下，但又卡住了。 他在高处看的是直线距离，从林燕娘家往村口，当然不是直的路。 “少说二十丈开外吧。” 这时林燕娘低声给出一个更清楚的数字，只不过这数字也不是准备的。 一丈约有十尺，十丈就有百尺、二十丈开外怎么也是两百多尺的距离了。 云靖宁目光立刻落在林燕娘的弓箭上，眉宇间多了几分严肃。 “要想长期安全地在山里打猎，你们不能每回都像今天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还是得想法把那老虎给端了，也要确定这山里到底有几只老虎。” “再者，你箭术好，但要想射杀，总要进入十丈以内射程，想要胜算更多，得缩短在五丈以内，这就很危险了，也不利于逃跑。” “而且你的箭也射不了那么远，杀伤力也不会够，不如今天先回，做张大弓，准备十支……” 云靖宁说着，突然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拐杖，笑了笑，“怎么也得有这么粗的箭才行。” 第75章 战术 这根拐杖，是那天林燕娘下山时看到云靖宁累了坐在树下，便随手砍了根细树枝，削去了枝叶给他拄着用。 林燕娘目光自那根拐杖上收回，再瞪了云靖宁一眼，若非不敢惊动那山谷中的老虎，她非骂他几句不可。 这样粗的箭，得配多大的弓？ 便做得出大弓，他们谁能拉得开？ 她臂力是强，但她始终只是一个女子，不可能持着超出正常几倍的弓箭去射杀老虎，也没有条件再射出连珠箭。 除非以树为支力，多个臂力强、反应快的人配合，一起制造一场箭雨，碰运气看怎么将那老虎射成蜂窝。 不然…… 这画的饼到底是吃不到嘴的。 听她压着嗓音将问题摊开来，云靖宁挑眉看着她：“那就制造这样一场箭雨。” “太危险了。”林燕娘却摇头，拧眉想了一下，才迟疑道，“到不如回去后让我爹多做几筒箭来，三支连发，拼一拼说不定也能做成箭雨。” 那么粗的箭使用本来就不便，要做成箭雨难度大多了，反而是她用寻常之箭，手法熟练而更有机会。 弓箭手最怕的就是箭没了。 “射杀老虎小箭也行，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射程和杀伤力，还有环境，到时一定要有计划，不有惊慌乱跑，那时也不好出箭。” 林燕娘思路清晰，她说的顾虑，大家都点头纷纷表示认可。 不知何时，分散在附近的猎户们都过来了，认真地聆听着林燕娘和云靖宁在这儿说射杀老虎的事情。 他们心里又害怕又控制不住想跃跃欲试。 若能杀掉老虎，他们以后上山就安全多了，这个念头让他们心里也不禁燃起熊熊火焰、希望之光。 “在说什么呢？到底是走还是怎样？”这时，杨正飞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杨坪村一个中年猎户。 “在说要如何杀了那只老虎。”王威立刻说道。 他们说话全都压低了声音，行动之间都不敢带起太大的风，就怕闹出什么动静，惊醒了那只老虎。 而且前面一些树上还有人，全在盯着山谷那边，若有异动，就会立刻通知大家撤离。 杨正飞得知了云靖宁的提议之后，却是一声冷笑，不屑地瞥着他。 “你是头回上山吧？以前有打过猎吗？还用这么粗的箭，当长矛用吗？得将距离拉近到十步以内吧？” 猛然被他这么一质问，大溪村这边原本还觉得可行的几人，顿时蔫儿了。 大家无奈地看向云靖宁，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心情却是低落的。 “若是今天准备充分，便有大半机会将老虎射杀在山谷中，可惜实力弓箭手太少，箭也太少。” 云靖宁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赏给杨正飞，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林燕娘，这话是在刚才林燕娘说的小箭的基础上。 “六叔，既然前方老虎在，不如今天回去，先集中造箭，大的小的都行，若有条件做张铁网更好，若是没有，多几张猎网叠在一起，还有多准备几根长茅这样的武器带着。” “明天不用来这么早，但还是可以一路摸到这边，找到老虎先用弓箭，若老虎过来也别怕，先将猎网甩出去，再用长茅刺杀，力道一定不能弱。” 云靖宁转瞬之间已有第二套战术，刚才说用大弓粗箭，也是一时顺口，待反应过来就知道难以办成。 因为这里只是普通的猎户，确实没有条件。 不然林燕娘也不会说出无法持弓搭箭的话来，只靠树的拉力当然好，但没有条件训练也来不及，不能冒险。 林燕娘提的更多小箭也能制造箭雨，合两村之力也不是不可行，但要稳当，还要有第二步、第三步。 杨正飞正要再反对，林燕娘却是眼睛亮了亮，看向林老六：“六叔，这办法不错，只要多些准备，总能万无一失。” “那行，不管接下来怎么做，现在咱们撤，这里太危险了。”林老六一听就答应了。 虽说大家都轻手轻脚、压着嗓门，但山林间气流、气息总会有些变动，若老虎惊觉，难免危险。 都是三年前吓破了胆的人，此时此地，不求什么机会，只想安然回家。 “老六。”杨坪村那中年猎户连忙喊了一声，“那我们……” “撤吧，今天原本就是碰碰运气，希望老虎已回深山里去，却没想到还留在那山谷里，咱们过不去野猪岭，还得提防它跑到双溪岭这边来。” 所以，今天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而且要尽快想办法杀了它，不然以后他们都没办法上山了。 那中年猎户听了忧心忡忡地答应了，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看向杨正飞。 “正飞，我们回去传信儿吧。” “武叔，我想试一试。” 杨正飞看林燕娘赞同云三而不理自己，心中憋着气，就想自己去射杀老虎。 若他射中老虎又全身而退，便是用事实证明了云三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胡闹！”那中年猎户叫杨武，是杨正飞的隔房堂叔，一听这话顿时板起了脸喝斥他。 “我没，我就想……”杨正飞被当着这么多大溪村猎户的面儿挨训，面子上过不去，脸微微红了，更想坚持。 “正飞哥，你想独吞功劳吗？” 这时，林燕娘终于认真地看向了杨正飞，不劝不骂也不支持，却是这般问道。 杨正飞被问得一愣，脑中瞬间乱了乱，他独吞功劳？ 他没想过，他只是…… “我们村主张回去做好更周全的准备，争取下回再来时，能一举将老虎捕杀，而你却主张此时去，不是想独吞功劳是什么？” 林燕娘振振有词，既讲了道理又扣了一顶帽子，一时之间让杨正飞尴尬起来，不知如何辩解。 林燕娘并没有说此去太危险，而是提醒他不要独吞功劳。 不提此去有没有收获，却在提醒他不要脱队行动吗？ “当我没说。”杨正飞妥协了，看向杨武道，“武叔，我们过去吧，准备撤离。” 杨武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林燕娘，便和林老六打了招呼，立刻跟上大步淌溪而过的杨正飞。 第76章 感情好 很快，两个村的猎户一起往回撤，树上放哨的后生们也麻溜地下来，一路急行归队。 直到回到了双溪岭这一头，虽仍在山林里但离刚才那山谷附近远多了，也就安全多了。 这一路，林燕娘看到猎物就立刻搭弓，又射到一些未及跑掉的小猎物。 虽然数量不多，但对本就没有什么收获的大家来说，已是不错的收获。 云靖宁没有再去寻猎，只是跟在后面，在与林老六和几个老猎户商量完善计划。 云靖宁的战术自然是好，但这里是双溪岭，是大溪村，具体执行的人是村里猎户。 因而，需要最熟悉这里环境和人的林老六他们几个老猎户协助，做出更适合他们的计划。 林燕娘等大家捡拾猎物回来的空档，回头偷看了云靖宁一眼，却不想一眼便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连忙转开目光，她撇了撇唇，只觉脸颊有些发烫。 大溪村猎户在长溪这边渐渐放慢了脚步，四处寻找着猎物。 杨坪村猎户则在长溪那一头，也忙碌起来。 没有大家伙自然赚得不多，但若多打一些小东西，也是可以有些赚头的。 若是以往他们越往外边走，是几乎找不到什么猎物了，便有也不够分的。 但今天还是能时常碰到一些，这得益于老虎就停留在野猪岭与双溪岭之间，将野猪岭那边的一些小东西也赶到这边来了。 已行至双溪岭中心，离危险之地已远了很多，大家相约停了下来，将猎物收拾好，在溪水边洗干净手，又擦了把汗，这才拿出干粮吃起来。 林燕娘自溪边起身，转身目光寻找着云靖宁，就见云靖宁已离开林老六他们那边，拄着拐杖大步朝她走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脚步声，他有一双修长有力的大长腿，每一步也并没有露出狼狈，但她知道，他累了。 “能蹲下来吗？”林燕娘看他放下背篓准备洗手，只是动作突然有些僵硬，连忙问，又道，“要不，我帮你掬水？” “好，你帮我。”云靖宁立刻说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见他这表情，林燕娘瞪了他一眼，便蹲下去用双手掬了一捧溪水，十指紧迸，迅速起身稳稳地将那还剩下不少的水流浇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不管她如何小心，也只能掬一捧、剩半捧。 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而他更是欣然受之。 如此反复多次，云靖宁总算洗好了手，就在林燕娘松一口气时，他忽然又道：“我还想洗个脸。” “……”林燕娘又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立刻又捧了水给他。 男人眼中含笑、熠熠生辉，看着一双十指紧密的小手将水捧到自己掌心，飞快地收回去，在她目光瞪视下，悠然地将水扑在自己脸上。 然后再伸出他的手掌。 又是如此反复几次，在她眼中闪过怒意时，连忙说道：“好了，辛苦你了。” 一脸无辜又若无其事的表情，深邃的星眸还理直气壮地回看着她。 “吃饭。”林燕娘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凶巴巴地说了一声，便伸出手。 云靖宁连忙将放窝头的包袱拿出来打开，递了个窝头给她。 林燕娘接过后却又伸手过来再拿了一个，才横他一眼，低声道：“剩下都是你的。” 云靖宁垂眸，包袱里还有七个窝头，再看她手中，心中一片暖意。 他记得早上在厨房里，是看到她后面加进六个窝头的，没想到最后她却给自己七个，是怕他六个吃不饱吗？ “我吃六个就够了，你……别饿着了。”云靖宁一脸温和地看着林燕娘。 林燕娘侧身看着水面，默默啃着已经变冷的窝头，只道：“我并不是每回准备三个都能吃完的，多准备一个不过是应急之需。” 所以，她不是每回都要吃三个那么多的。 “好吧，那我们一人半个。”云靖宁心里好笑，却很开心，便想了个主意。 林燕娘点点头，接过了他递来的半个窝头。 溪流对面，杨正飞正要过来，就被对岸一幕看得脸色阴沉，捏紧了拳头。 “那汉子，怕就是上回林燕娘从山里救回去的那个了。” “那不就是上门女婿了？” “若是那个，就应该是了，大溪村早传开了。” “那汉子看着也不错，俩人感情还蛮好的啊。” “嘘。” “……” 身后不远一棵树下坐着几个后生，也在一边吃干粮一边看着溪水对面，就聊开了。 说到后面，有人注意到杨正飞的异样，连忙嘘了一声，提醒大家不要再说了。 只是大家看着杨正飞的表情有些同情，却也只能无奈一叹。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如何不知杨家爹娘的态度？ 杨家是不会要一个猎户媳妇的，有个猎户儿子已经够了，若非林燕娘也无意，怕是杨家娘早就闹到大溪村去了。 这些日子，杨家娘已经给杨正飞相看了几家闺女，昨天杨正飞还被拖去了一家走动呢。 他们原本是同情林燕娘的，但今天看到林燕娘已经有人了，便又转过来同情杨正飞。 两边都吃了中饭，又休息了一阵儿，这才继续满山间寻猎。 云靖宁把竹水筒递给林燕娘，等她喝了水，接过竹筒也喝了几口。 林燕娘见他若无其事用的还是她用过的竹筒，顿时涨红了脸，想要瞪他，又觉得丢脸，最后抿唇转开头，只当没看见。 若她质问起来，当着这么多村里人的面儿，丢的可不是厚脸皮的他的脸，而是她的。 黄昏之时，山林里已先昏暗下来，林老六喊了一声，大家准备下山。 云靖宁从远处快步回来，笑眯眯地示意林燕娘看他背篓。 “又逮了两只鸡，今晚可以炖个鸡汤吧？” 他美滋滋地想着，既然大家在山里都不烧火，也不烤肉，那晚上家里总可以吃个肉了吧？ “嗯。”林燕娘看了一眼背篓里，竟然都是他捉的，心下惊讶不已，抬眼盯着他。“你怎么抓到的？它们并无外伤。” 除了手中这根拐杖，他还有什么可以打猎的工具吗？ 第77章 创造一个安全环境 “打晕！砸晕！敲晕！然后……拧了脑袋！” 果然，云靖宁举了举手中的那根毫不美观的树枝拐杖，笑眯眯地解释， “……”林燕娘一脸无语地望着他，这些听着残忍的话，他说得云淡风轻。 她是个猎户，打小就见惯了各种打猎手段，到不会觉得自己应该像个圣母，但听了他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你手段到是不错，看着很有经验的样子。”不忍归不忍，心里有疑惑，还是问了出来。 “咳，这个嘛……”云靖宁目光闪了闪，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左右看看，才凑近她压低了嗓音。 “年少时偷鸡摸狗多了，难免有些……嗯，经验。” “……所以，你品行不端，不会是被家人赶出了家门吧？”林燕娘微微张大了眼睛，没有瞪他，却是打心底里的惊讶。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来历，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回关内，见见我家人。”云靖宁垂眸看着她，以退为进。 “哼，谁要跟你去关内。”林燕娘却面上一红，转开目光一声冷哼。 “呵呵，前些日不是还有人说，要送我回关内？”看她躲避的反应，云靖宁笑了笑。 这丫头害羞了！ “那是为了一千两银子，你不是没有嘛，难道说，你打算给我一千两了？”林燕娘立刻扭回头瞪着他。 “若是如此，我自然是要去趟关内的。” “一百两也没有，若是多少不计，也是可以的。”云靖宁摸了下鼻子，讨价还价。 “哼，那就算了，明天不是还要上山来？今晚熬夜怕也做不出那么多支箭来。” 说到猎杀老虎的事情，她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也没心思跟他争吵了，明天怕还准备不充分。 “明天不来，今晚六叔会去找铁匠赶做箭头，明天我们所有人都来做箭杆箭羽，到时备一些长箭，你要练习。” 云靖宁见她忧心，这才不再调侃她，而是正色地说起先前与林老六他们完善的计划。 其他人的箭术差些，只能用熟悉的短箭，林燕娘臂力强于一般猎户，箭术又是最好的，可以试试三尺长箭。 同样的弓，或是换大些的弓，要试过才知道。 但林燕娘的弓是林平安原来用过的，本就是男子长弓，有十斤左右重量，一般人拉不动。 若搭得上三尺长的粗箭，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还要找张大弓。 不管杨坪村的猎户要不要参与，他们大溪村的猎户是一致同意要猎杀老虎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环境的。 因此，前期就是他们全部行动起来，一天时间希望够了，若是不行，后天接着赶工。 听了他的解释，林燕娘点点头，思索着道：“再重几斤的弓箭我也拉得动，只不过连珠箭不知会不会受影响，要试过才知。”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家里毕竟只有这张大弓，她没有条件多尝试别的。 “既然要做准备，再就人手一根长矛，猎叉太短，别带了，或者在捕杀范围提前搁着长矛，到时拿武器也方便一点。” “嗯，不但要放长矛，还要尽量多放一些箭，方便你们弓箭手随时备用，弓箭手若手中无箭，与武士手中无刀剑，有何区别？” 云靖宁微微一笑，目光闪动着将要大干一场的热切。 “嗯。”林燕娘也笑了，认同他的看法。 说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刚才云靖宁提及了偷鸡摸狗这件有损品行的事情，暂时就被他们抛至脑后了。 没有人比大溪村的猎户们更想除掉那只老虎的。 不管是不是三年前那只，他们只知道，有老虎的存在，对他们就是长期的危害。 下山路上，杨坪村的猎户也与大溪村的猎户走在一起，都是要去贩子家的，并没有分开走。 猎户们有自己捉的，也有队伍里要一起分的，数量比不上以前，但也还行，因而下山时心情还不错。 林老六和杨坪村的几个人在一起又说了许久的话，确定了要做的事情之后，才朝林燕娘走过来。 “燕娘，今天让云三跟着去贩子那里？”林老六对这个头回上山表现就很不错的人，很是认可。 “不，他的腿伤需要休息，已经很勉强了，没说罢了。”林燕娘立刻摇头，低声解释了原由。 云靖宁走在后头，正和林二牛、王威他们在说着长茅阵法，并没有注意到前面在说什么。 林老头回头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来到山下，林老六就要把背篓里的东西拿过去。 云靖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林燕娘连忙走过来帮忙。 “留一只鸡炖汤。”云靖宁低声商量地看着林燕娘。 虽然他也想吃兔肉，但是也知道赚钱要紧，在这样的穷家没那条件满足口腹之欲。 何况明天甚至后天，或是接下来几天，因要专心对付老虎，怕是不能好好打猎的，那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了。 “好。”林燕娘看了他一眼，破天慌变得好说话，最后便留了一只山鸡，还有那只比鸽子大点儿的鸟。 “辛苦六叔了。”林燕娘把其他猎物点了数后都塞到了林老六的背篓里，装不下的让他拎在手中。 “有劳。”云靖宁也客气地道谢。 “你们赶紧回吧，今儿晚了。”林老六不在意地转身，却又扭头叮嘱了一句。 “好。”林燕娘答应着，便看了云靖宁一眼。 夕阳渐沉，尚有余光落在山坡上，男人拄着拐杖，眼中笑意盈盈，如水光滟潋，摇曳生辉。 “回家。”林燕娘默默收回目光，理了理背着的弓箭，大步往前走了。 “好。”云靖宁的目光追随着她娇俏而不失飒飒英姿的背影，轻喃一声，便也大步跟上。 这一路穿梭山林，从早到晚，他的腿伤便是养好了此时也都复发了。 走路未现出跛态，那是他善用了着力的支点，一直都有顾及伤腿使力的问题。 合理分配承担，总算撑下来了。 一路回家穿过村子，村里已是炊烟四起，路上不时有人经过，皆是笑着与林燕娘打招呼，目光却是好奇地看着她身旁的男人。 第78章 讽刺 云靖宁反应快，只要林燕娘喊过称呼的，他立刻跟着喊，十分自来熟地以燕娘夫婿的姿态自居。 如此几回，林燕娘便瞪他：“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为何？”云靖宁却挑眉毫不心虚地看着她，“我不喜欢当安静美男子。” “……”林燕娘气到，半晌才骂了一句，“不要脸！” 哪有人自夸美男子的，真是自恋！ “嗯，我觉得我这张脸还行。”云靖宁却仿佛没听懂似的，一脸认真地说道。 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有些胡渣儿冒出来了，嗯，小姑娘不喜欢，不想让人喊大叔。 林燕娘嫌弃地瞥着他，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摸着下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眼神有些闪烁。 “哼，这张脸说不定在关内是人人喊打的货色。”林燕娘突然嘲弄地笑了一声，讽刺云靖宁。 既然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有姑娘喜欢？还是个偷鸡摸狗的角色，怎么会没有撩过姑娘？ 看他这般无赖纠缠自己，就知道他什么性子了，就算没成亲，怕也是有相好的了。 本是讽刺云靖宁，最后自己的心情反而不好了。 林燕娘沉下脸色，又瞪了云靖宁一眼，扭头疾步而行，转眼之间就将男人抛在了身后。 “诶？”云靖宁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一幕，不明所以地追了上去，“怎么了？” 她刚才说什么？关内人人喊打的货色？ 她说他货色？ “喂，说清楚！”见她不理自己还走得更快了，云靖宁几个大步猛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 “说什么？”林燕娘停下脚步要甩开他，冷着脸没好气地道。 “你再甩我就抱着你不放了。”云靖宁没让她甩掉，却也沉下脸色威胁。 “无耻！”林燕娘气得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另一只手已捏起了拳头。 “好好说话，刚才还好好的，又怎么了？” 云靖宁见她要动手了，吓得连忙开口，在她的怒视下又松开了手，往后退开半步。 “没怎么，就是被某个人自夸长得好的话，给恶心到了。” 林燕娘见他识相，也就没有在外面挥拳头，却是冷嘲地开口，说完又扭头往前走。 “哼，我怎么听着，酸酸的呢。”云靖宁勾唇哼笑，又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哼！”林燕娘也哼了一声，用眼角瞥了男人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突然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冲过田畈。 云靖宁看着她跑掉了，不由叹了口气，这是欺负他脚程不好追不上么？ 可他怎么看着，她更像是落荒而逃呢？ 这次云靖宁没有再赶上去，反而放慢了脚步，悠闲地欣赏起这暮色中的田野。 此时还有农人自从田里走上来，荷着锄头走在田塍上。 远处也有老汉牵着牛过来。 云靖宁没有再与还未走过来的这些人打招呼，一路上畈往山坡那边走，没多久林家二房便已在望。 林燕娘已经进了院子，林灿和林杰还在院门外张望，看到他回来立刻欢喜地跑了过来。 “云三哥！今儿上山怎么样？”林杰。 “云三哥！打到猎了嘛？有没有拖姐姐后腿？”林灿。 “云三哥肯定打到了吧？我看姐姐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林杰。 “那云三哥打到啥了？今天这么晚，没有打到大家伙吧？”林灿。 “云三哥你累不累？今儿都走到哪儿了？快和我们说说！”林杰。 “……”兄弟俩一人一句叽叽喳喳，云靖宁还被他们一边一个拉着，想说话竟然还插不上嘴。 “好啦，今晚炖鸡汤了。”好半晌，云靖宁才猛地开口。 正问个不停的兄弟俩突然闭了嘴，一脸惊喜地就朝云靖宁的背篓蹭过去。 只是背篓还被人背着呢，他们那点身高在云靖宁这个大男子面前，可是不够看的。 “云三哥快给我瞧瞧，有两只鸡吗？”林杰干脆跳着蹦着，想要看到筐里边去。 “只有一只，还有一只鸟可以烤来吃。”云靖宁干脆把背篓摘了下来，立刻就让兄弟俩接了过去。 “好小。”林杰低头一看，立刻撇起了嘴，烤来吃听着香，一人吃上一口？ “有得吃就不错啦，别贪心。”云靖宁一巴掌揉上小少年的头，笑呵呵地安慰他。 山里的事情、老虎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下山前，林老六交代过谁也不许说，回家就说是想到了捕野猪的法子，这样重新造箭和长矛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生疑了。 进村之前，林燕娘也一脸凶悍地叮嘱过他了，若是敢提老虎的事儿，拳头伺候。 好在兄弟俩并不知道山里的事情，他随便就能糊弄过去了。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林燕娘已卸下弓箭从杂屋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就往厨房走去。 林雪端着一碗茶走出来，林燕娘没有接，随手朝后指了指，林雪便端着那碗茶走向院中。 “云三哥，喝茶！” “好，多谢雪儿。”云靖宁开心地接了过来。 “姐姐让我给你的。”老实雪儿连忙解释，她本来是要给姐姐的。 “你姐姐真好。”云靖宁随口又夸，心里却是好笑。 那丫头怕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立刻就被妹妹给卖了吧？ 林灿抓着猎物跑进厨房，和姐姐说云三哥刚提到的吃法，林杰就去井边打水给云靖宁洗手脸。 看着殷勤关心着自己的小弟小妹们，云靖宁心中一片温暖。 虽说只有几日，但他很自然就融入了这样的家庭里，与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也很自在。 或许，这都是天意。 天意让他与她相遇，让他为她撑起这个家。 云靖宁也去了厨房，林燕娘已在后门口处理猎物，林宋氏在烧热水。 “云三你回屋歇歇吧，伤还没好就在山里跑了一天，快回去歇着。”林宋氏看到他进来连忙叮嘱。 “婶子别担心，我去帮帮燕娘。”云靖宁立刻笑道，目光便朝后门口望过去。 凶丫头果然又在瞪他了，妥妥地显摆她的大眼睛啊。 云靖宁勾唇轻笑，便朝她走过去。 第79章 谎言 “你去找我爹说造箭的事儿，少在这儿闲晃。”林燕娘见他不肯回屋休息，便板着脸提醒他。 “好。”云靖宁一想也是，连忙又转身往外走。 捕虎的准备工作要抓紧，不然耽搁的都是上山打猎的时间，而且耗得久了，也怕大家士气跌落，反而拖后腿。 林平安这时候去地里摘菜了还没回，云靖宁从林雪那儿知道后就去旁边菜地找人。 林平安正弯腰摘了几个辣椒丢在竹篮里，听见喊声抬头，便露出了笑容。 菜地在另一头拐角靠山坡那里，因而林燕娘和云靖宁回来时，林平安恰好没有看到。 “回来啦，今儿上山怎样？还顺利吗？”林平安笑着询问，又摘了几个辣椒。 早出的第一批辣椒正好可以摘了，今天可以做一碗煎辣椒，放上豆豉和小葱，好吃又下饭。 “嗯，虽然收获不如以前多，但一切顺利。”云靖宁笑着将山里的情况大略解释了一下。 却又道：“不过两村里遇上了，觉得打不着大家伙总是赚不了几个钱，就商量着做一些东西，用来捕大家伙。” “做一些东西？”林平安惊讶地看向他，摘辣椒的手顿在枝头。 “就是比现在用箭更粗一些的大箭，这样杀伤力更大，射中的机会更大，再有一些可以刺杀、可以投掷的长矛。” 云靖宁只以猪野这类大家伙打比方，只字不提老虎，这也是两村猎户们达成的共识，不想在家里引起恐慌。 就是林平安也没多想，最近几回大家都有打到大家伙，就是燕娘的箭射中的。 是听说有一次还因一箭射偏，那头野猪冲上山坡，危急时是杨坪村的后生补了一箭。 却也因此那头野猪是由两村三七分的，他们村只得了三成。 燕娘心里过意不去，自己便没有分那一份，都让利给了村里人。 若是用大箭，成功率就高得多了，他是弓箭手，自然明白这差距。 但他也明白，冒然换箭并不合适，若非要这么做，也只有箭术好的人才能一搏。 但是用长矛…… “燕娘领悟力强，换箭应能适应，但是用长矛刺就要近身出手，也太危险了些，若是投掷，还得练习准头，不然会更麻烦。” 林平安又继续摘辣椒，却说出他的想法。 “嗯，大家会多练习，再多制一些，到时投的多了，总有掷中的次数，再加上弓箭手，胜算便大得多。” “到时练熟了也能去野猪领趟趟路，那边少人过去，猎物多、大家伙也多，便是只在外面转转，也能收获多点儿。” 云靖宁连忙解释，这么做的用处当然是为了打大家伙啊，有利益的事情总要试一试。 林平安听了惊讶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听到野猪岭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上回大家要去野猪岭外边碰运气，也确实打着野猪了，每次只要打着野猪，就能早些下山。 好处当然是明摆着的。 但野猪岭里有老虎啊！ 就算大家不进深处去，他的心也悬着呢，害怕不顺利，更怕出事。 只是这些事情也不好跟云三说，云三可是头回上山呢，换大箭、做长矛，也不会是云三说了算。 看来晚上得和老六说说这事儿。 云靖宁说话的当儿也看会了摘菜这回事儿，目光一转就找到一处挂着不少大辣椒的植株，伸手一捋，就摘了好几个下来，长臂一伸，就半推半扔进林平安手中的竹篮中。 看着他动作利落却也粗鲁，林平安好笑地摇了摇头，却也提醒他要注意别伤着枝条了，会影响以后结辣椒。 云靖宁这才知道刚才的粗心，讪讪地一笑，动作便认真了许多。 很快他们就提着小半篮子青油油的辣椒往外走，又扯了一把青菜，云靖宁也说了今天的收获，以及带回家来的东西。 知道是云三猎的，林平安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赞许地笑了。 “看来你适合打猎，在家学过武吧？” 上一句还在说打猎的事儿，下一句就问到学武的问题，云靖宁将一句“嗯”生生地停在嘴边，抿了抿唇。 “小时候因我顽皮好动，家里有给我请了个老镖师学了两年，后来……大约是我没什么定性，有些游手好闲，家里又让我读书，想要我多些沉稳，知些道理。” “只是我在外跑惯了，也不爱受约束，也渐渐不得家人欢喜，后来年岁大了，分家出来，也做了些事情只是都没落着利。” “后来学人也跑去北苍买货，却不想半路就遇到了危险，一路逃进了山里，得亏燕娘搭救。” 云靖宁知道未来岳父还在试探自己，或者说这种试探可能无时无刻不知道会从哪儿冒出来。 又想到在山里时燕娘说他的话，而他也说到自己偷鸡摸狗的过往…… 这一路其实也有琢磨着要怎样说，才能让林家把媳妇儿交给他。 因而，刚才又多说了一些，看似让人多了解了自己的过往，实则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以前曾听人说，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圆。 现在他不就将自己困在这谎言局里了吗…… 不说不行，说了心中也越来越虚，怎么办？ 不怕愧疚，就怕将来真相大白时，凶丫头会弄死他！ 想到那丫头的性子，云靖宁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眼中渐渐染上忧虑神色。 林平安看着他，还以为是说到自己的过往和那次凶险，才会这般感伤。 便安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经历了挫折能长经验、能让自己处事更加沉稳，也算是收获。”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云靖宁目光微闪，连忙道，“等我打猎熟练些，能够以此赚钱了，请想叔和燕娘随我去关内。” “我对燕娘是认真的。”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以示自己的态度。 谎言说了那么多，这句绝对出自肺腑，是真话。 “好。”林平安见他与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只当是掏了心窝子，见他仍有诚意，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想着，只要去关内见过云家人，燕娘的亲事确是可以定下来，云三这汉子不错。 第80章 一家人 见未来岳父应允了他，云靖宁心中虽忐忑，但还是很高兴。 回到家中，云靖宁主动接过篮子送去厨房里，又去井边打水提到厨房，干活已十分熟练而主动。 林灿和林杰在后门口帮姐姐一会儿送热水、一会儿递刀，都在学着处理猎物。 他们看到云三哥干活给力，忍不住偷瞄了姐姐一眼，就嘀咕了起来。 “云三哥真是勤快。” “力气还大，我们只能抬半桶水，他一人就能提起一桶水。” “这山鸡是云三哥打的吧？” “这只鸟也是，真厉害。” “姐姐好久没打过鸟回来了。” “……”林燕娘原本没打算理睬他们，这时候才忍无可忍地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姐不如你们云三哥厉害，还真是抱歉了！” “咳、咳咳。”林灿还要再接弟弟的话，这时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尴尬地瞄了姐姐一眼。 “姐、姐姐，你是女子，不用和云三哥比。” 所以，还是云三哥最厉害了。 “哼，以后让你们云三哥天天上山打猎去，姐是女子，就在家里绣花好了。” 林燕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说不定云三哥就希望是这样。”这时，因为埋怨了姐姐好久没打过鸟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们都看出来云三哥喜欢姐姐，原来他们是不乐意的，怕姐姐被骗，但现在来看，云三哥也没什么不好嘛。 可是姐姐却不喜欢，还总是打云三哥。 小少年一直因为之前云三哥被打一事，替云三哥悄悄地不平。 “单纯。”林燕娘横了小弟一眼，“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一个来历可疑而且说话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被挤出过去的男人。 说不定挤着挤着，就发现他是个大坏蛋！是个江洋大盗！ 林杰撇了撇嘴，不敢再说了。 云靖宁提完水回来就靠在后门边看着姐弟忙活，姐弟自然不会再说这些事儿了。 林燕娘将猎物收拾干净，就越过男人进了厨房里。 山鸡剁碎用瓦罐装了炖汤，放了些干菇。 那只鸟也就比鸽子大那么点儿，她懒得烤，先就泡了一小碗糯米，再混上红枣拌匀了盐，直接往肚中塞。 煮饭时直接将之搁在米水中，以米汤之香来焖熟这只鸟。 另一口锅就用来炒菜。 云靖宁目光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他来这里几天了，还是第一回可以这般自在地呆在厨房里，如一家人般看着她干活。 闲着也是闲着，他是不愿意离开的。 林燕娘只作没看见，就是不理他，连瞪他一眼都没有。 林宋氏往灶下塞了一把火，好笑地摇了摇头。 到是林灿和林杰将后门口收拾干净后，走进厨房就看到云三哥一副可怜没人理的模样坐在桌旁，便拉着他出去练武。 云靖宁满心无奈，只得被拉走了。 只不过他也不敢暴露身手，随便应付了一下就说脚累了，拎着凳子在屋檐下坐了。 他看着院中又开始练拳的少年，却喊道：“灿儿、杰儿，练拳练熟了要对练拆招啊，学拳再多都不如实战好用。” 两个小少年应了一声，果真开始对打，招来招往到也虎虎生风。 他们都是与姐姐对打拆招惯了的，到也没有手忙脚乱。 云靖宁也没上前指点，真的在歇着，等饭吃。 暮色渐临时，林雪跑出厨房欢喜地喊了一声：“吃饭啦！” 林灿和林杰立刻收了招就往厨房里跑。 云靖宁看着迫不及待的哥俩，也站起了身，又有些不好意思太过急切，迟疑了一下，这才慢慢穿过院子，走去厨房。 今天以前他还是在屋里等饭吃，今天早上他主动走进了厨房，得到了上山打猎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他也要像这家人一样，在这家里来去自如。 林燕娘正拿抹布将瓦罐从小灶上端到灶台上搁着，看到男人走进来，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开目光，又去将最后炒的青菜盛起来。 见她没瞪自己也没说什么，云靖宁心头一松，嘴角便轻轻勾了起来。 她今天表现不错。 林灿和林杰带着妹妹都在后门口洗了手，便进来拿碗筷、端菜。 云靖宁目光一转，便拿起抹布将那罐香气四溢的鸡汤端了起来，转身跟着小的们往堂屋走去。 林燕娘眼角瞥见，没有阻止。 瓦罐太烫，小弟他们也端不了，她原本是想过会儿自己端的。 “若他真能在这里安心实在地过日子，就好了。”林宋氏在灶下撤了火，走出来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 林燕娘没有作声，往锅里舀了一瓢水洗锅。 很快，她把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再将饭锅中另一道菜装进碗中，米饭也带着肉食的油气和香味，看着就别有滋味。 堂屋里，大家都在喜滋滋地等着，林平安招呼了送菜进来的云靖宁落座。 谁也没有说客套话，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圆场，就这么随意地喊了、自然地坐了。 林燕娘跟着端饭来的娘身后，目光扫了一眼，便和小妹在一方坐了。 八仙桌前，他们一家人都是两人坐一方，只有云靖宁，一人坐了一方。 却是无意之中，林燕娘刚好坐在云靖宁的左手下方，右手那一侧则是林杰。 林平安坐在对面，林平安面前还倒了一杯酒，虽没有添什么菜，但今晚心情莫名地好，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的伤还没好，就不给你喝了，等你好全了，叔再与你喝两杯。” 林平安想到云三也是个堂堂男儿，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以往家里都是他一个人喝的，儿子还小呢，也没人陪他对酌。 “好。”云靖宁连忙笑着应了。 虽然这酒闻着一般，但酒就是酒，他也许久未曾沾过了，酒香钻入鼻中，确实有些酒虫涌动。 但他此时在此，实则仍算军中，禁酒。 他垂眸端起碗筷，突然，一碗鸡汤递到面前。 “山野清苦，也没有什么好菜给你补补，这是你自己打的猎，多吃些。”林燕娘莫无表情地道。 “好。”云靖宁见是单独舀给他的一碗鸡汤，里边还有不少鸡肉，心情不错地应了。 第81章 默认 吃了饭，林燕娘去磨箭头，林灿和林杰在一旁帮忙，林燕娘便传授他们平时练箭与实物瞄准的差别和应对经验。 云靖宁也凑了过去想要帮忙，林燕娘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提醒道：“不累吗，明儿虽不上山，但活儿也不少。” 今天他可是跟着队伍一起摸黑上山，在山里走了一天的，便是她这样跑惯的也嫌累，他的腿伤没问题吗。 云靖宁觉察了她的关心，眼中笑容更浓，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喝了鸡汤补充了体力，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林燕娘磨着箭头的动作猛地一顿，没有抬头，只漫应了一声，耳朵已悄悄发烫。 万幸暮色下看不分明，只有厨房里微弱的油灯照出光芒来，并没有被人瞧了去。 但她下意识的反应，仍是被本就盯着她看的男人看了去，男人勾唇莞尔。 林燕娘感觉到那双目光没有离开，忍了忍，还是抬头道：“水缸里的水不够用了。” “我去提。”男人连忙离开了。 几个来回，好像也没多久，脚步声又来到近前，“水缸满了。” “……杰儿，你不是要教云三哥练拳吗，赶紧去。”林燕娘抿了抿唇，突然看向正在一旁往磨石上鞠水的小少年。 “啊？”林杰愣了愣，就被林灿拿手肘碰了一下，目光转了转，瞄了姐姐又瞄向云三哥，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云三哥，我觉得你要上山打猎，还是多练练武好一点，若你想练箭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练武更好一点。” 林杰被哥哥提醒，也明白过来，姐姐其实不乐意云三哥呆在这里，那就练拳去吧。 其实他也觉得，云三哥若练好了本事，是有利而无弊的，打猎方便还能保护姐姐。 云靖宁百般不愿，却还是被小少年拉走了。 看着面前的小子已经威风凛凛摆好起势，目光清亮地盯着他，让他跟着练，前两天学的别忘了，他心里哭笑不得。 他看两遍就会了好么。 林灿在帮着姐姐磨箭，这时听着动静也朝院中瞄去一眼，看着云三哥已经在认真学拳了，不由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姐，其实云三哥还是很努力的，不是耍心眼儿的人。”他看向仍在专注磨箭的人，忍不住低声说云三哥的好。 “嗯。”林燕娘随口应着，心里却哼了哼，那厮还不耍心眼儿？那厮就长在心眼儿里！ 但她知道弟弟妹妹都喜欢那男人，也懒得多说了。 十来支箭磨完大半，就听院门口传来林六叔的声音，林燕娘这才抬头露出了笑容。 “六叔，辛苦你了，吃饭没有？”林燕娘知道今天六叔还要去铁匠铺，自然比平时还要忙些。 “还没呢，刚从铁匠那儿回来。”林老六与云靖宁打了招呼，这才回答林燕娘的话。 林平安在厨房里帮着烧火煨猪食，听见动静也连忙走了出来，一阵寒暄之后，也没再耽搁时间就进了堂屋，很快堂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林燕娘却没有跟过去，只是朝云靖宁这边看了一眼。 云靖宁已走过来，也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去。” 他们没有说多余的话，但心里都清楚，可别让六叔和爹（林叔）说话时下意识地说漏了嘴。 林平安也是猎户，他们闲聊的话题当然不是粮价、地里收成，而是山里的情况、猎物的收获这些。 云靖宁走进堂屋时，果然林老六和林平安正在说明天砍树造箭和长矛的事情。 林平安仍是担心换长矛用需要时间，怕大家一时适应不了。 林老六说到用长矛集中刺向大家伙时更好用，差点就要说到老虎了，看到云靖宁进来，目光猛地颤了颤，正在数钱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老虎一事不能说，在家里不能说、在村里不能说、在林平安面前当然也不能说。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也不记得数到哪儿了。”林老六一脸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便将话题转开了。 刚才突然分心，还真是不记得数了多少文钱出来。 因为猎物卖给贩子时是打包卖，但算钱却是各自算好，再从贩子那儿当场就把自己的那一份赚头给结亲了。 因而，贩子都会准备铜子儿散钱，而他们也怕用散银时不方便，更怕铰出的碎银重量不准而吃亏。 因而，每一回只要在整两以内都不用银，整两的才会用银锞子或银票，以求方便。 至于那些不好分但又总数存在的钱，就是他们内部自己分配，不过多半是让与林燕娘，或是抬猎、背猎出力最多的人。 这时候都是林老六来分配，其他人也没有二话，几年下来还从未因此而红过脸。 林老六不敢再说其他，连忙将钱重新数了一遍，今天猎物不多，但也有小几百文钱，这其中有些是云靖宁赚的。 只不过云靖宁与林家的关系，村里人虽不问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 林老六也不另外分区出来，只看向云靖宁：“你的也在里边。” “我的就是燕娘的。”云靖宁立刻说道。 他这话让林老六立刻笑了起来：“是条汉子。” 林平安也笑了，心里满意云三对燕娘的重视，此时却没有多说什么，云三已说过要带他们去关内见他家人的。 而林平安不表态其实就是一种表态，至于他没有阻止、没有撇清，这就是默认。 林老六看了林平安一眼，知道他在松口了，想来云三以后也将真正成为他们队伍里的一员。 林老六想到云三今天在山里的表现，他也是很满意的。 “那我先回了，明天一早我们去砍树，木匠和铁匠那边都联系好了，到时样箭出来，再打箭头。” 林老六说着便站起了身，又看了云靖宁一眼。 “好，明天我去帮着抬树，燕娘就让她休息。”云靖宁立刻说道。 他的腿不适合自如弯曲下蹲，会影响伤口愈合，但他有力气，抬重物平地走还是很容易。 今天一天在山里他都没有掉队，也没有给队伍添麻烦，林老六对他很满意，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第82章 为战而备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云靖宁听着隔壁门响，听着轻微的脚步声穿过院子去了厨房，他却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但他没有再睡多久，就让院中兄弟俩练拳的动静给吵醒过来了，睁开眼发了会儿呆，还是起身。 看到他出屋，林杰立刻笑着打招呼：“云三哥早呀！” “今天又不上山，云三哥不多睡会儿么。”林灿也关心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不了，今儿……有事情做。”云靖宁本想说今天跟着练练拳的，但转过念头就改了口。 在这儿陪哥俩练拳，不如去厨房陪凶丫头说说话，拉拉关系。 毕竟昨天他表现不错，今天也会好好表现，争取让凶丫头少瞪他几眼。 云靖宁心思转处，便抬步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林燕娘正往灶下添柴，看到他进来立刻又转过目光，没理他。 “好像有点香了。”云靖宁见她不理自己，没话找话地开口。 灶上蒸笼里确实有蒸汽溢出，厨房里灶台四周都有水雾笼罩，只不过粗面再香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便是以往再艰苦也不曾吃过几回这么粗糙简陋的饭食，但如今他吃着却毫无怨言，因为她也在吃。 她吃得，他便吃得。 见她还是不理自己，云靖宁觉得无趣，便自去洗漱，等他再进厨房时，林燕娘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只不过很快就知道她在哪里。 院中，林燕娘正在与两个弟弟对打，林灿和林杰卯起来攻击姐姐，却依然被她轻松闪避过去，还时不时还击。 只不过看她时而一掌拍在林灿头上、时而一掌推开林杰小脸，就知道她应对自如，自如到掌风能及时地收力，而不会真正伤到弟弟。 云靖宁在屋檐下站着看了一会儿，忍了很久才没有说他也想切磋一下。 目光闪了闪，他避开了打得虎虎生风的地方，回到屋里还把屋门关了起来。 这样他就不用看、不用想、不用馋着了。 天色蒙蒙亮，他没有再点灯，靠在炕头又想起了事情，直到林杰在喊吃早饭了。 林燕娘却是先进屋把林雪喊了起来，帮她穿好衣裳让她去厨房里洗漱。 林燕娘刚走出屋子，隔壁屋门再度打开，四目相碰。 云靖宁突然咧嘴一笑。 “……傻。”林燕娘表情一僵，突然嘀咕了一声，便快步穿过院子去了厨房。 早饭是林燕娘做的，终于不是圆不溜秋的窝头了，和的麦面多一些，做的是两合面的馒头。 而且也不是纯吃馒头，还有一个酱菜、半锅鸡蛋汤，汤里还散发着小葱香味。 云靖宁这些天在林家的早饭还算是可以的，鸡蛋汤也吃过几回。 但林燕娘隔天就上山打猎，图方便、赶时间，每次都是匆匆裹上几个窝头，再拿了两个在手中，边走边吃。 最多就是喝上几口冷茶水，何来的一口汤喝？ 今天对她来说，这一顿就算丰厚的。 有了昨晚的经历，今天云靖宁也很自然地融进到这家中，大家也不再把他当外人。 拿碗筷、装馒头、端汤，他和林灿、林杰一起干活，也没有人见外。 吃了早饭天色又亮了些，林平安看向云靖宁。 “抬树木也是苦力活儿，你试试，能行就行，不行别撑着，别伤着自己。” “知道，力气我有，只是腿脚不便罢了，我会注意的。”云靖宁连忙说道，也解释自己出力没问题。 听他这么想，想到他昨天上山跑一天都没见有事，林平安也就放心下来。 二十多岁的汉子，林平安也没当他娇贵。 云靖宁也没把自己当娇贵公子，他搁下碗就去井边打水，把水缸灌满了才离开。 林燕娘这时候已经洗了碗，收拾好厨房也跟了出来。 林老六带着十几个人也到了山坡树木那边，大家决定先砍树，就在山林里直接造箭。 请了木匠，也带来了造箭工具，那是一个可累三块或四块的圆饼状铁蜂窝，累起来从外部连接锁死，置于离地厚实木架之上。 再将刨到合适大小、长短的木柱置于上方，再拿木榔头往下锤，如打桩一般打进铁蜂窝。 之后再将锁死的几块铁饼一一解开，之后就会出现一把粗糙箭杆，之后再让木匠打磨便可。 猎户们人手够，又有的是力气，砍树、锯木、刨皮、打桩…… 因为这次是为战而备，需要的是更粗更长些的大箭，好在铁匠铺有这工具，到不至于惊慌。 而另一头，还要造长矛，就需要木匠全力工作了。 因赶得急，请了两个木匠过来干活。 这是要出钱的，为了多省些钱，猎户们也很给力，若不是不会木工，是恨不能将刨木的活儿也给抢过来。 云靖宁只帮着抬树、搬木柱、抱着散箭杆堆放到不同地方，论干活也很忠实，并无偷懒耍心眼儿的地方。 猎户们都是农家出身，见他虽是关内来的而且来历不明，但干活却这般认真，心里是认可的，因而待他也很亲切，并没有当外人看待。 林燕娘过来也想干活，却被大家推开了。 “你去盯着箭杆那边就行了，毕竟你是弓箭手，看你的弓能不能用上。”林老六立刻交代了林燕娘这个任务。 造再多箭，也得弓箭手用得上、用得到用处上。 林燕娘答应了，又回去把长弓拿来，便只是粗糙箭杆，她也能先试一试手感。 看她搭着箭杆走到远处，便朝着空林子射了出去，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还行，可以使力。”连射了三箭之后，林燕娘又试了三连射，这才转身，一脸认真地道。 “手指容易累一点，能有几个呼吸间的休息转换机会，可以接上。” 她将搭箭的手指握拳、舒展、握拳，如此反复活动着手指，再扭动了几下手腕。 然后继续搭箭，如此两次，看她适应，大家也松了一口气，心里便多了一些振奋和激动。 神箭手林平安的闺女，也是他们队伍里最得力的弓箭手，她说能行，那就是能行。 能行，就意味着上山后的胜算。 第83章 实物练习 山林里热火朝天地忙着，除了他们村，杨坪村那边也同样在忙着。 虽说是两村猎户联手，但他们并没有分工合作，而是各做各的，因为这些装备以后也用得着。 但大溪村这边显然人多又心齐，进度更快。 快中午的时候，林老六带着一个年纪大些的猎户走了，要拿着样箭杆去铁匠那里试箭头。 昨天傍晚就和铁匠说好的，铁匠手头也有一些箭头存货，若能用上最好，若能调试改装也行，若能明天上山用得上就最好了。 山林里，因为云靖宁干活得力，并没有因为自己有伤在身就找理由休息，大家与他的相处热络得很。 而林燕娘也因此不用替自家出那一份力，她拿着箭杆走得远一些，在山林里练习起来，渐渐能够自如收发三箭。 每三箭之后就将箭杆捡回来，哪怕四处奔波寻回箭杆有些辛苦，也毫不喊累。 云靖宁不时将目光投向山林远方，那一抹清秀的身影虽然没有艳丽色彩，但总能在最快的瞬间被他的目光寻到。 她在模拟寻找猎物。 而她，也成为他眼中的猎物…… 到了中午，箭杆数量已有不少，几个弓箭手都能分到二十支左右，而长矛也有十根，大家收工回家吃饭，下午再继续。 云靖宁立刻走上山坡去喊林燕娘。 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看着去寻找林燕娘的汉子，却是谁也没有不识趣地上前打扰。 虽然云靖宁在林家养伤几天了，但他们是在昨天才算正式认识，通过这一天半的相处，觉得这汉子配得上他们燕娘。 燕娘之悍，在自小习武、箭术高强。 三年来，她在他们打猎的队伍里不但从不给大家添麻烦，还能成为大家的依靠，他们也是打心里希望燕娘有个好归宿。 一个有担当、真正能帮着林家撑起这个家、不惧燕娘能干而配得上的汉子。 原本杨正飞是最有希望的，但杨正飞不能上门，燕娘又不肯出门，还有杨家娘不会找同为猎户的人，他们便没有希望。 他们也曾替燕娘不平，现在好了，云三来了。 大家说笑着走出山林，各自回家。 云靖宁也在快到山岭的林子里走到林燕娘身边，林燕娘正假想着前方十丈范围的任何猎物，弓箭方向不停转换着，并未轻易射出。 “等下午拿到第一批箭，我陪你上双溪岭，实物练习一下。”云靖宁看着小姑娘那般努力地练习，心动地提议。 “实物练习？”林燕娘收弓，转头看向他。 “这里离村子太近，没有猎物，进双溪岭哪怕不去深处，也是你更熟悉的打猎之地，也说不定就有点小东西呢。” “在那里可以练习射程、方位，还有真正的力度，看能不能射出十丈距离。” 云靖宁目光温和地说着，还伸手去捏了捏林燕娘手中的长弓，又看了一眼弓弦。 这弓原是林平安的，拿在林燕娘手中看着就重，也亏得她一个小姑娘能玩儿得溜。 只不过他的弓比这更大更重一些，可惜不在身边，而他也不能暴露实力，不然射杀一头老虎也更多胜算。 他怀疑老虎从野猪岭深处跑往双溪岭方向，不是偶然，而老虎的存在，也是整个白花山的危险存在。 必须要除！ “走吧，看爹扎了几个草靶子。”林燕娘同意进山林里实射，她将剩下的箭标都捡起来，递给云靖宁拿着。 林平安先到山林里帮着木匠那边磨光箭杆，后来又回去找人家讨了几捆麦草，依林燕娘的要求扎草靶子给她练箭。 听了男人的提议，林燕娘觉得，将草靶子搬到山林里更适合实射，而且因为没有人在附近晃，她也能射得更远一些。 之前在这边只是随意地找找手感罢了。 俩人走下山坡，讨论着射大家伙的战术，以大家伙来代替老虎，也不怕被爹听去。 这大约是他们自相遇以来，相处更平和安宁的一次了。 林灿和林杰在家帮着爹扎了草靶子，这时见其他人回家而未见姐姐和云三哥，便寻了过来。 他们还在坡下就看到云三哥和姐姐并肩而行，正在低声说话，眉眼之间一片和睹，他们撇了撇嘴，相视一眼，不禁嘀咕了起来。 “姐姐没打云三哥了呢。”林灿。 “云三哥在干活，姐姐干啥打他？”林杰。 “也对，姐姐很讲道理的。”林灿。 “云三哥很勤快了，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林杰。 “……”哥俩的声音，在姐姐抬头看过来时，立刻闭了嘴。 “姐姐！云三哥！” 他们不约而同喊了起来，便笑嘻嘻地上前，一个抱箭标、一个背长弓。 一起回到家中，林宋氏已经做好了中饭，林平安指着院中四个草靶子，笑看着自家闺女。 “等中午我再接着扎几个，在不同方位、不同距离放着，每一个都有野猪差不多大小，若能射穿，到时把握就大了不少。” 林平安至今都以为是为了增加捕射野猪这样的大家伙，才准备了大箭和长矛。 因此，林燕娘让他扎草靶子练箭时，他心里想着的就是野猪，连草靶子都不是讲高度而是把握的长宽和厚度。 “好。”林燕娘不反对。 多几个也方便以后练习，但今天吃了中饭，他们就要去问问箭头的进度，希望能拿到至少十支大箭。 吃了饭，林燕娘就去找林六叔，把云靖宁的提议说了。 “十支箭没有，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五支，我现在就去拿回来。”林老六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当下就搁了碗起身。 林燕娘并未说等他吃完了再去，因为她等下就要上山，耽搁的都是时间。 今天不是打猎的日子，因而山林里没有别人，这才是适合她放开手的好时机。 林老六再去铁匠铺，林燕娘则回家，除了大箭，她也要将自己平时用的箭带上，关键时刻，只要是箭都可以用上。 云靖宁又在提水，因为他等下也要上山，怕是天黑才会回来。 “等六叔把箭送来，我们就……” 林燕娘一路赶回，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嚷。 “林燕娘！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 第84章 被人骂上门 林燕娘才走到自家院门口，听见骂声一脸茫然地转身看过去。 一个不认识的妇人自往这边跑，明明跑得气喘吁吁地，却还在骂骂咧咧，后面还跟着几个妇人。 她不由拧眉沉下了脸色。 这不是大溪村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林家丫头你快躲起来！”跟在后面的一个妇人竟然大声喊了起来，看神色还有些焦急。 林燕娘一脸莫名其妙，她哪里会躲？反而上前两步，一脸冷肃地盯着那个骂她不要脸勾搭汉子的妇人。 “大婶！你嘴里放干净点，再骂骂咧咧，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林燕娘冷声开口，拳头已经捏了起来。 无端被人骂上门，她会怕？早有大房的经验在先，她从不怯火！ “你还敢打我？”那妇人听了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你打啊！有种你打死老娘！” “你哪里冒出来的！”云靖宁大步走出来，伸臂拦下林燕娘挥起的拳头，目光沉沉地挡在她身前。 “你走开！”那妇人见有人阻拦，气得就要伸手去推，没推开，她顿时怒容满面地瞪向对方，手指着他鼻子。 “你……啊！”凶悍的声音刚刚出口，就发出一声痛呼，变了脸色。 云靖宁抬手扣住妇人的手腕，手劲儿大得仿佛要捏断她的手。 他早已冷下脸，声音冰凉地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竟敢拿手指着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论任何时候，拿手指着别人的鼻子就是恶意挑衅，如骂别人祖宗一般，谁受得了这种挑衅？ 林燕娘看着男人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却一下就暴怒起来，眼中也闪过惊讶之色。 再看着他的手掌如铁钳一般，而对方妇人的手腕却随时要断一般，一时心情复杂难言，却又涌上一层暖意。 “别打！别、打、呀！”先前示警的妇人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是来到面前。 身后还有几个妇人，叽喳声就传了过来。 “杨家嫂子，你也太冲动了。” “有话好好说呀。” “……” “你们干什么！” 林平安正在后院里帮着喂猪，被儿子喊顿时扔下食桶拄着拐赶出来，怒声喝道。 他的身后跟着林宋氏，也是一脸生气地喊着：“你们是谁？干什么骂我闺女！” 林宋氏手里还拿着一只食瓢，只要来的不是大房里的人，她的胆气就壮多了。 “误会！误会！”刚跑到的妇人还在喘气，见闹了起来急得连连摆手。 又看着快要捏断自家嫂子手腕子的那汉子，吓得又喊道：“有话好好说啊！这是正飞他娘！” 原来是杨正飞的娘。 林燕娘冷笑一声，从云靖宁身后走出来，瞥着已痛得顾不上骂人只喊着“松手！快松手！”却没人理她的妇人。 “不知道杨正飞的娘跑到我家来骂我，是为了什么！” “我们大溪村的猎户与杨坪村的猎户抬头不见低头见，若不给我个解释，回头我到是要问问杨坪村的要如何交代！” 她不说找杨正飞要公道，却提到两村猎户，这是将问题扩大了。 当娘的这般蛮横无理，她只庆幸自己对杨正飞没意思，或者说早就知道两人不可能，而没让自己生出心思。 因而此时她说出这样的话，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而很不屑地看着杨正飞的娘，杨陈氏。 “燕娘求求你，先让他放手吧，是正飞他娘乱听了别人瞎扯，误会了你，我是正飞的三婶娘，我给你道歉。” 刚刚示警的妇人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辛苦了，连忙开口，态度比杨正飞的娘好一百倍。 闻声赶过来的村里人这时候也将林家门前给围住了，这时候听得一头雾水却也议论纷纷。 “杨正飞是谁？怎么骂我们村燕娘？” “是猎户，想必是山里的事儿。” “山里能有啥事儿？燕娘可是个好姑娘。” “那当然，只是……燕娘可是从山里救了个汉子……”说话的声音更深了。 林燕娘听得眉头蹙了起来，心里有些恼火。 “杨正飞啊，昨天在山里我见过了，不知道杨正飞的娘跑来骂我家燕娘，是何道理，最好能说得我满意，否则……” 云靖宁自然也听见村里妇人的议论声了，清楚自己就是燕娘从山里救回的汉子，也因此损了燕娘名声。 他这一开口，村里妇人顿时沸腾了，不管山里何事，杨坪村的人跑来骂她们大溪村的姑娘，岂有此理。 “就是，你来骂我们燕娘是何道理！” “扯什么杨正飞？我们燕娘可是个好姑娘！” “云靖可是我们燕娘的上……咳，女婿。” “听说昨天云三和燕娘一起上山了，人家小俩口都在山里，有你们杨正飞啥事儿？” 妇人们才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帮起自家村里的人，一致对外，只是她们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们也没多想。 林燕娘顿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和面前男人的关系。 毕竟她已经说过上门女婿无效了，这时候若任由村里人说起，对他也不公平。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云靖宁又说话了。 “看在两村猎户都是山里讨生活不容易的份上，你现在给我家燕娘道歉，我便饶了你，否则……”他的手猛地用力。 杨陈氏痛得惨叫起来，眼中涌泪、额头已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白了脸色，刚还能骂，现在已说不出话来。 其实云靖宁只是手指用力捏得妇人痛叫而已，若真想断人手腕，早就掰断了，这时候不过是威吓罢了。 “求求你们放手吧，真是正飞他娘听了闲话误会了。”杨正飞的三婶娘都快急哭了，伸手去拉云靖宁的手想拉开他。 但她拉一下，云靖宁的手指便加力一分，杨陈氏的脸色便更白一分。 “正飞来了！” 这时，杨坪村跟过来的几个妇人看见田畈上的几道身影，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 云靖宁的目光平平掠过远处，冷哼一声，手中又加重了力道。 杨陈氏痛得冷汗直流，也开始嚷道：“你放手！误会！是误会！” 有什么话等先放手了再说啊。 第85章 我会护着她 但是云靖宁却当没听见，别人说误会可以，她说误会，不行！ 林平安冷着脸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林宋氏见云三护着燕娘，虽然担心那妇人的手会被拧断，但她没有忘记，那妇人是欺负燕娘的，因而也板着脸不吭声。 林燕娘瞄了一眼脸色冷肃的男人，抿了抿唇。 原来男人凶起来是这么霸道的，以前都是在让着她吧？ 她感觉，现在的他就像以前的她。 “云三你放手！快放手！” 不远处跑过田畈刚上坡来的后生正是杨正飞，看到云三捏着自家娘的手腕，惊得变了脸色，一路急跑过来。 “云三你这是干啥！这是我娘！”杨正飞刚跑到，便一手搭上云靖宁的手腕上，想要将他拽开。 “你娘刚才骂燕娘！骂得很难听！”云靖宁目光冷瞥了一眼杨正飞，手掌并未被杨正飞拽开半分。 杨正飞正一脸情急要扯开云靖宁，闻言一愣，倏地看向杨陈氏。 “娘！你凭啥骂燕娘！燕娘是个好姑娘，她也没得罪你，你跑来骂她做什么！” 杨正飞气得忘了再去掰扯云靖宁的手腕，便与娘理论。 今天杨坪村不少猎户也在忙着造箭和长矛，他做为弓箭手当然也在适应大箭。 是家里堂弟跑来喊他，说他娘听村里猎户提到了他和林燕娘的事情，就跑来大溪村了。 他听后觉得不妙，也连忙赶过来。 却不想娘就这样送到人家面前被人捏住了手腕，真是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而他涨红了脸，却不能找云三理论，因为是他娘先骂燕娘。 “你怪我跑来骂她做什么？” 杨陈氏见儿子赶来却不帮自己，反而指责自己，气得也是一张脸红如猪肝色，怒瞪着他。 “我早说过，我们家有一个猎户就够了，不会娶猎户家的闺女！她到好，自己还是个猎户，竟然还敢肖想你！我呸！我……” “娘！”杨正飞急红了眼。 “呵！”云靖宁一声冷笑，突然松开了手，“这种泼妇赶紧弄回去，别脏了我们的地儿！” 他伸着一双手掌相错如拍去灰尘一般，一脸嫌弃地拍了拍，还朝杨正飞的衣衫上擦了擦。 好像刚才捏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是真的嫌弃。 杨正飞瞪向他，又气又怒却又作声不得。 “我们回去！”杨正飞知道今天抬不起头来，因为他们理亏，他拽着娘的手臂就要走。 “我不回去！”杨陈氏却嚷了起来。 她揉着手痛处，手腕虽得了自由但却差点被捏断，此时已痛到麻木，手腕上一片红色勒痕。 她扭头目光怨恨地瞪着云靖宁，尖声道：“你们林家不要脸就算了，还这么嚣张，欺人太甚！” “你们杨家要脸！你们杨家的脸也被你丢光了你不知道吗。” 云靖宁目光讽刺地看了一眼杨正飞，“你儿子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你不知道吗。” 杨正飞确实是一脸窘迫都快抬不起头了，此时只想将娘拽走，他甚至不敢去看林燕娘和她爹娘的脸色。 他实在是没脸说什么了，只喊着三婶娘和其他妇人帮忙把人拽走。 然而杨陈氏却犟得不行，跳着脚挣扎着就是不肯走，还扭头要骂，却让杨正飞挡住了。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啦？”林姜氏闻讯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脸兴奋地嚷着，“不是找林燕娘的吗？” 村里妇人见她来了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大房伯娘还真是恶毒得不行，每回听到二房这边有事就定要赶来瞧热闹。 瞧热闹也就算了，还总要踩二房里几脚。 杨坪村的妇人们自然是认得林姜氏的，也知道林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的一些事情，因而也没多说。 她们是跟着杨陈氏后面跑来的，除了看热闹，也是不想杨陈氏闹得太过，更多的还是好奇。 “林燕娘你给老娘听着！只要老娘在一天！我们杨家的门你就别想进了！”杨陈氏被挡着、推着、拖着，仍是尖声怒喊起来。 “杨正飞！”林平安气得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一声怒喊，“你娘跑到我们林家发疯，坏我燕娘名声，这事儿没完！” “回去告诉你爹！若你杨家不到我林家赔礼道歉，别怪我林平安打到你们杨家去！”林平安又往前两步，抬起拐杖指向杨正飞。 “我们林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娘上门就骂，你自己说！我家燕娘怎么你了！” “对呀，杨正飞，当着你们村的人也说个清楚，我家燕娘怎么你了！” 云靖宁本来回头在看林燕娘，这时见林平安走过去，连忙也赶上前，冷笑地看着杨正飞。 他可以看杨正飞的态度而松开了那妇人，但不表示他容许那妇人如此谩骂，损燕娘名声。 “据我所知，一直是你在肖想燕娘，燕娘可没怎样你，两村的猎户都看着呢，随便去问哪个都行！” “还有昨天在山里，你该清楚燕娘的立场！根本就没你啥事儿，你娘在这里加戏可以，骂燕娘可不行！” “我和燕娘正要去山里练新箭，你娘跑来就骂，耽搁了我们的正事儿，这损失不知你们杨家想好怎么赔没有？” 云靖宁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没几步就越过了林平安，再次来到杨家人面前。 他的目光冷厉地扫过梗着脖子一脸怒容的杨陈氏，又嘲弄地看向杨正飞。 “这位大婶，我叫云三！你回去问清楚你们村的猎户，林燕娘是我的谁，我是林燕娘的谁，你们杨正飞又算什么东西！” “你够了！”杨正飞被骂得也激动起来，瞪着云靖宁时已是红了眼。 “我娘是错了，回头我会向林家赔礼，但你又凭什么在我面前横！” “我刚才说那么多你是聋了吗，没听见？”云靖宁可不是个斯文的，打架骂人对他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他鄙夷地看着杨正飞，声音清朗而笃定。 “那我再说一次，燕娘是我的！我会护着她，可不许你们欺负她！” “谁要以为她好欺负，就问问我的拳头！我拳头之下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破规矩！” 第86章 难堪 云靖宁说完还捏起手指，将手中捏得啪啦响，充满了威胁。 还目光凉凉地瞥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林姜氏，如一把刀子闪着锐光。 大房里那蛮横的妇人，他是见识过的，自然是一并警告了。 他此时的动作，林燕娘曾多次做过，林姜氏自然熟悉不过。 但此时看来，却又比林燕娘更多了一丝杀意。让人心头莫名地哆嗦起来，升起一股“他不是随便说说”的恐惧。 以往，林燕娘的手掐住了林姜氏，才会让林姜氏感觉到害怕，但之后还是会继续欺负二房那边的人。 而今，林姜氏被盯得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刚才还兴致勃勃问发生了什么，此时却是半声也不敢吭了。 而杨陈氏也被云靖宁的话震得愣了愣，一时脑子里也有些拐不过弯儿来，不是那林燕娘肖想她家正飞吗？这汉子刚才在说什么？ 她突然想起近来听说的一件事，大溪村林燕娘自山里救了个昏迷不醒的汉子回家，被大房里林姜氏嘲笑，当众说那就是她的上门女婿。 是了，这是上门女婿啊！ 林燕娘有上门女婿了啊，那她在着急什么？ 杨陈氏盯着面前凶悍的汉子，连目光都忘了转动，突然，她猛地回过神来，手指着他激动地嚷了起来。 “原来你是林燕娘救回来的那个谁，上门女婿啊！” 这话一出，顿时轰地一声震在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心上。 是啊，林燕娘有上门女婿啊！ 那林燕娘凭什么被杨坪村的人骂啊？ 大溪村的妇人顿时沸腾了，刚才她们还只是说了燕娘有女婿，却忘了去想，一个有女婿的丫头，凭什么要被别村的人骂勾搭汉子啊？ 何况如今云三也跟着燕娘上山打猎呢，他们这叫……这叫妇唱夫随啊，一个上门女婿，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说杨坪村的，你自己没搞清楚啥情况，那是你自家的事儿，但你跑到我们村来骂人，可没那么好善了的啊。” “就是，你想来骂就跑来骂，你知道骂错人了就想这么回去？想得美你！” 一个性子泼辣的妇人站出来，两手叉腰拦了路。 立刻就有几个大溪村的妇人也围了上来，刚才大家还想劝那妇人赶紧离开，莫在这儿生事，但现在却是显然不打算放人离开了。 “怎么回事？”几个住在附近的猎户在家吃了饭准备再去山林里干活，看到这边动静也是吓了一跳，立刻跑了过来。 “杨正飞？”林二牛看到一边道歉一边要拉娘离开的后生，不由诧异极了。 杨正飞已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和林平安、林燕娘道歉，一边又和大溪村里的妇人道歉，可谓狼狈已极。 杨坪村跟过来的几个妇人都是杨正飞家的邻里，也有些沾亲带故的，这时候当然也是在帮着劝架，想将杨陈氏开条出路。 杨陈氏还没从不喜的闺女已有夫婿这件事情里回过神来，就被大溪村的妇人推搡得东倒西歪，气得要开口骂，却让杨正飞和三房妯娌死死拦住。 这时候杨陈氏也发现儿子的狼狈了，还想帮儿子争辩几句，却让妯娌埋怨道：“你还想说啥？正飞眼下的情况，就是你跑来闹的啊。” “你不闹哪来这么多事儿？你当正飞不忙不累的吗？还要因为你赶过来，他在山里讨生活，你让他怎么面对大溪村的猎户啊。” 这婶娘是个拎得明白的，清楚这事儿闹起来，不只是被大溪村妇人唾骂几句的事儿了，令两村猎户生了嫌隙，自然会有不少麻烦。 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杨陈氏心里生气，但这时看着儿子一脸难堪，确实急得快哭了，才总算是闭了嘴，就闷头想往外冲。 这边杨正飞来不及和林二牛他们解释清楚，只是看向林平安那边，一脸恳求。 “林叔，千错万错都是我杨正飞的错，今天让燕娘受了委屈，我万死难辞，回头我登门赔礼，眼下就让我娘离开吧。” 他一手还紧紧拽着娘的手臂，既怕娘继续闹腾，也怕娘被大溪村的妇人推摔，还要求大家放他们回去。 他已难堪得不敢再看林燕娘是什么表情了，至于云三，他哪里还顾得上争执呢。 云靖宁看着杨正飞的狼狈样儿，只是冷哼了一声，到也没有再说什么了，有村里妇人出头去教训那泼妇，岂不更好？ 他侧眸看向林燕娘，见林燕娘并没有去看闹腾着的一群妇人，而是在看他，不禁莞尔。 林燕娘又被抓住了偷看的目光，立刻转过脸去，迟疑了一下，便让爹娘回屋去，不用理会这里的事情了。 这时，林二牛他们也听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情况，也是气得不行，林二牛上前就大声嚷了起来。 “杨家的你们听清楚，我们燕娘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你们杨正飞，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我们燕娘可连正眼都不看他！” 几个猎户也跟着附和，这时一个大叔也声音宏亮地开口。 “我们村也没认可你们杨正飞，也早就知道杨正飞有个泼悍的娘，我们根本不会让燕娘去你们杨坪村吃苦！受委屈！” 原本大家对杨正飞并没有这么不满，但杨正飞喜欢林燕娘的事儿，在猎户当中也不是秘密。 此时，他们为了维护林燕娘，可就不客气地将杨正飞踩入泥尘里。 反正就是杨陈氏当儿子杨正飞是个宝，他们大溪村却觉得杨正飞配不上林燕娘。 杨正飞已红了眼眶，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贬低过，仿佛嘲笑声也从四周不断涌来，灌入他的耳中。 “事情说清楚了，让他们走吧。”这时，林平安冷着脸色开口。 虽然不想轻饶那妇人，但杨正飞已受此事牵连，算是那妇人自作处受，再说眼下情况，再闹下去也不是事儿。 猎户们也只是维护林燕娘，到不是真要将杨正飞母子怎么样，听了林平安的话，也就挥挥手，吆喝着妇人们让开。 “多谢！”杨正飞这才松开手，朝林平安深深一揖，已是什么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87章 避嫌 林燕娘也朝他看了一眼，想着过往这个骄傲的后生再看此时的难堪场面，也是有些同情，便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转身往院中走去。 今天原本应该由她亲自上阵、手撕泼妇，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被人抢在前头，以实际行动维护了她。 那厮今天的行为，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而杨正飞的娘莫名其妙骂上门，也是她从未想过的，她和杨正飞根本没有那种纠缠好吧。 一直以来，她都很注意距离，也从未给过杨正飞什么不正当的误导。 想到他娘这般性子，她心里竟是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不用进他家门，不用跟那样的人处婆媳关系。 林燕娘正胡思乱想间，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她转回头，就与云靖宁的目光碰到一起，他还真她微微一笑。 林燕娘突然红了脸，扭头就去了厨房。 云靖宁眼中笑意更浓，瞧瞧他都看见什么了？ 但他脚步顿了顿，到底没有再跟进厨房去，而是转身继续收拾草垛子。 院子外面，因为林平安发了话，杨正飞带着杨陈氏她们终于离开了，只剩下村里妇人还在叽叽喳喳，说着杨陈氏的闲话。 大家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幸亏燕娘不用嫁到杨家去，这样的恶婆婆，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最后还是猎户们再三强调，燕娘跟杨正飞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过是做为各自村里的弓箭手，可能让杨坪村的人有些调侃罢了。 杨正飞的心思大家自然知道，只不过闹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想要淡化这之间的关系，想要将燕娘给摘出来，不让人说燕娘闲话。 至于杨正飞和杨坪村的猎户？事情是从他们那边起的，当然有什么后果都应该他们来承担。 经过猎户们的维护，村里妇人自然只骂杨正飞的娘，而不会说到林燕娘的半句不好。 更何况，林燕娘有云三了，而且云三也上山了，对杨正飞也是认得的，因而就不存在林燕娘和杨正飞之间有何纠缠不清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便是想要说林燕娘的闲话，也是占不住脚的。 再想到云三先前的强势维护姿态，村里妇人都不约朝已经转身离开的林姜氏望去一眼，不约而同嗤笑不已。 这林姜氏，还真是唯恐赶不上看林燕娘的麻烦，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结果根本没凑上热闹，还被云三威胁了，现在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再想到云三的维护，大家都对云三的印象很好。 林燕娘有这么个上门女婿，真是赚到了。 听着她们又开始说上门女婿的事情，林宋氏一脸尴尬，连应付几句都不知道能说啥了。 她突然想到手中还拿着食瓢，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讪笑道：“我还在喂猪呢，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就逃也似地回去了。 她到是对云三越来越满意了，奈何云三家里情况不了解清楚，问题就仍是横在他和燕娘之间。 燕娘现在并未嫁给云三，云三也没和燕娘成亲，便是成亲，怕也不会成为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因而，如今他们的关系其实名不正、言不顺，不管是上门女婿还是女婿，都是一件难堪的事儿。 村里人这般提及，叫她如何搁得下脸面应话？ 若有一天让人知道这上门女婿是假的，燕娘可怎么办啊？ 林宋氏忧心忡忡，眼眶发热，便要落泪，她连忙扯了帕子去擦了擦。 厨房里，林燕娘正在给竹筒灌茶水，看到娘回来，咧了咧嘴，一时不知说什么。 想了一下才道：“娘，我下午和云三去山里练箭，天黑前回来。” “刚闹出这种事情，你就和云三进山里去，以后你便想反悔不嫁他，也是说不清的了。” 林宋氏一听就急了，连忙道，“燕娘啊，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但这事儿上，还是要顾及一下别人目光的。” 刚才在外面的事情，她就已经担心说不清了，今天村里人都说云三是上门女婿，将来她要如何与人说，其实不是的？ “没事儿的，娘你别担心。”林燕娘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娘亲。 其实刚才她在厨房里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一开始是她被逼得说出上门女婿一事。 后来是爹不同意，她也担心云三来路不正，以他年纪家里应该成过亲了，自然，上门女婿一说，是不成立的。 后来她在山上也借猎户的口为自己挽救，让人相信，上门女婿之说，只是被大伯娘逼急了冲动出口。 那时还能撇清关系。 可他还在这里，村里人就会议论他和她。 而他却想要这种关系，在外也不掩饰，让她很是为难。 更糟糕的是…… 心中顿起的念头让林燕娘再次呼吸窒了窒，不敢细想下去。 “你把灿儿和杰儿带去。”林宋氏见大丫头一点也不在意，着急地道。 她不能阻止大丫头进山里去，不管是练箭也好、打猎也好，她知道大丫头的辛苦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至少带上弟弟们，也能避个嫌。 “我回头问问别人吧，灿儿和杰儿太小了，进山会影响我们脚程。” 林燕娘知道娘在担心什么，但山里现在不确定因素太多，其实人越多越危险，就她和云三的话，或许容易躲避。 她将竹水筒系在腰间，大步走出厨房，就看到男人正坐在卧牛式的草垛上，身旁站着林二牛，还有林灿和林杰。 他们正在说话，看到她出来都扭头看着她。 “六叔还没回吗？”林燕娘见了不动声色地问。 “还没呢，你们进山里可别走远了，只要能将靶子丢远一些就行了，就旁边坡上也可以吧。” 林二牛立刻说道。 他们没想过避嫌的问题，因为他们觉得云三配得上燕娘，就冲云三护短这劲儿就配得上燕娘。 他们只是担心山里不安全，毕竟昨天他们可是很小心地探路，才一路探到山谷那边的。 现在冒然上山，谁知道老虎跑到哪儿了？ 而且照现在的进度，明天也不一定能上山打猎的。 第88章 改变主意 箭杆是够了，但长矛还不够，还有铁箭头、铁矛头，目前来看，进度肯定是赶不上。 他们刚才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林燕娘本来想说进山里没事儿，她也会带着常用的箭过去，她心里还是想遇着老虎试试手。 但想到娘刚才说的话，娘的担忧和焦虑，她迟疑了。 目光瞟了大剌剌坐在草垛上的男人一眼，她抿了抿唇，再看向林二牛。 最后还是犹豫地道：“要不，先在旁边山林里试试吧。” 刚才一通吵闹耽搁了时间，六叔去铁匠铺也还没回，从家里去山里哪怕不走远，也还是要些时间。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不避嫌，后果她承担得住，娘肯定受不了。 因为……在村里人眼中，他已经是她的上门女婿了，在家和在猎户队伍里，还能解释得清，若就他们俩人进山，就真的说不清了。 若说得清，当初她救了他，又怎会出现那些闲话？ 想到这里，林燕娘又瞄了草垛上的男人一眼，心思有些乱，但她仍是放弃了进山里的想法。 云靖宁看着她。 没想到她突然又不进山了，眼中闪过失落的情绪，虽然想问她为何，但看她目光闪躲，便问不出口了。 “那行，我帮你搬两个靶子。”林二牛听了也没多想，只是纯粹觉得，就在旁边山林里也方便。 箭没来时，仍然可以用箭杆练练手感啊。 林燕娘答应了，林二牛便一手夹了一个草垛往外走。 云靖宁撇撇嘴，也只得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眼中便是无奈和埋怨。 “云三哥，我们搬一个。”林灿这时背着箭筒跑过来，就和林杰抬着一只草垛跑了。 在旁边山林里，他们也可以去看姐姐练箭了，若是去双溪岭，姐姐不会让他们跟去的。 “为何改变主意了？”院中只有他们俩人时，云靖宁这才压低了声音，还是问了出来。 若是去山里，就他们俩多好。 “我们约好的事情，难道又要变卦吗。”林燕娘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拿了长弓出来。 离开之前才低声道，“你这上门女婿的帽子，戴得很舒服是不是，可你迟早要走的。” 那时，至少别让爹娘为了她的事，承受太多别人的闲话。 “……”云靖宁看着她将竹水筒放进厨房里，再拿着弓大步走出去，一时无话可说。 经过这两天的努力，他知道现在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越来越少了。 但越少不表示不存在。 他走到剩下的那个草垛前，单手提起来也往外走。 手中依然拄着拐杖，表示他还是个伤号，但他的行动力，若还被人当伤号，正常的人都觉得汗颜。 他干活一点儿也不含糊啊。 山林里一路往上，一直上到岭上去，就是林燕娘练箭的所在，因为林二牛的吆喝，其他猎户都不会往上跑。 人来人往会影响林燕娘练箭的。 便是以往进深山里打猎，人们也都是呆在林燕娘身后，等她箭出，才会冲出去捡拾猎物，而不会在她的箭指范围乱晃。 那太危险了。 林燕娘搭弓并不着急，因为光用箭标只能练习指力，并不能掌控到精准的力度，只能等六叔回来。 好在没等太久，林老六就提着一筒大箭回来了，因为做了这样的箭，连箭筒都重新换了一个，提在手中就显得不同寻常。 林老六进了山林并没有马上来找林燕娘，而是和猎户们在问发生了何事。 他在回来路上，遇到了杨正飞和一群妇人，杨正飞脸色很难看，他上前询问，杨正飞只是作揖，却一声不吭就走了。 猎户们立刻将刚发生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说了，林老六听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这事儿是杨家人闹得太过份，虽说不是杨正飞造成的，却也是杨正飞造成的，他该来赔礼道歉。” 林老六沉着脸色道：“等收工后，咱们去趟杨坪村，看是谁在嚼咱们燕娘的闲话，都揪出来说个公道。” 林老六知道，这件事本来就不好说是非，但已经发生了，当然要维护燕娘的名声，就必须由杨坪村那边惹出事来的人承认是自己嘴欠。 大家听了纷纷响应，一边干活一边骂杨坪村那边多嘴的人。 两村猎户在山里碰到的机会那么多，谁还不认得谁？当下也有猜测是哪个多嘴，议论之声很热闹。 林老六在林灿喊过来时，这才提着箭筒大步走上山岭。 “六叔，我们不进山里了，就在这儿先练着，你还没吃完饭，赶紧回去吧，下边活儿也不差你一个，若是人手不够，云三下去干活。” 林燕娘接过有些沉的箭筒，便说道，又看了一眼旁边悠闲倚着树的男人。 “那我下去。”云靖宁立刻说道。 他心里虽不愿，但又不想在林老六面前留个不好印象，毕竟他是要求娶林燕娘的人，越多人支持越好。 就像昨天跟着他们上山，他表现好，也能很快融入队伍里，在他亲近她时，大家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不会质疑他是否般配。 就像先前他怼杨家人，维护燕娘，村里人也会理所当然地想起他这个上门女婿，不会觉得他行事没有分寸。 看他这么上道，林燕娘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呆在这里，她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压力，总觉得他在看自己。 害得她要更加专注才能稳住状态，连教导弟弟们练箭都没办法兼顾。 “那我先回去吃饭了，杨正飞他娘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看云三还不错，是条有担当的汉子。” 林老六离开之前，安慰了林燕娘几句，也表达了对云三的认可。 这样的话林燕娘哪里敢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吱声。 林老六走后，林燕娘等林灿和林杰把先前射出去的箭杆都捡了回来，让他们一旁呆着，她才真正开弓射箭。 已经装好箭头但还需要再磨一磨的新箭，在她手中突然变得有生命起来，一箭疾射而出，气势早已不是刚才用箭杆时那般温吞。 箭头如她此时的眼神，带着凌厉的杀意，穿过草垛扎进地面。 第89章 自己不争气 林杰忍不住欢呼起来，当他要串出时，却让林灿一把拽住。 “急什么！等姐姐说可以了再去！”林灿生气地瞪了弟弟一眼，身为弓箭手，岂能连这点常识都给忘了！ “可听清楚了！”林燕娘也侧眼看过去，声音里带着严肃的语气。 “听、听清楚了。”林杰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低了头。 “记下了？”林燕娘又沉声问。 “记下了！”林杰抬头，小脸也严肃极了。 “若是再犯，背着弓绕村跑十圈！”林燕娘却神色不动，依然严肃冷厉地盯着小弟。 “是。”林杰缩了脖子，语气有些弱，但丝毫不敢再大意。 之后林燕娘再射箭时，林杰就冷静了，和林灿一起蹲在旁边，直到十几支大箭全部射完，也睁大了眼睛亲眼见识到连珠箭的威力。 四只草垛，已经没有一只保持原型原状，有的裂成两半，有的碎成残渣。 林燕娘收弓转身：“把箭都捡回来，一支也别少！” 至于草垛，已经没有用了。 她大步下山去。 坡下林子里，几个猎户正将做好的长矛拿出来，交给另几人打磨光滑，看到她下来，都不由笑了。 “这就练好啦？”好像也没有多久嘛。 “靶子不能用了。”林燕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十几支箭勉强射了两回，就无靶可用了。 大家听了先是惊讶，继而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无靶可用，说明这箭的力量太强，他们自然清楚将面临的是什么猎物，箭箭着力，才能增加机会。 云靖宁在一旁也是笑容满面，他能想像那几只箭杆现在的惨状，也为她有这么大的臂力而高兴。 他现在不方便做的事情，若她能完成，也是帮大忙了。 “那你先回去歇着吧，林二牛！王威！你们俩赶紧去多弄几个草靶回来！”一个大叔就喊了起来。 林二牛搬过草垛，自然知道那靶应该是啥样儿，王威是村长家，要麦杆儿当然找村长最方便。 立刻就有两人应声，不过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跑上山岭。 亲眼见识了那四只草靶变成啥样儿了，又一阵嘀咕，这才跟着林灿和林杰哥俩一起回来，又问了哥俩当时那箭怎么射的。 听得他们也是信心大增，觉得以林燕娘的实力，射杀老虎真的没那么难。 林二牛和王威立刻去村里找麦杆儿，林燕娘便拿着带箭头的那十几支大箭回家去磨箭，并没有闲着休息。 林平安也坐在屋檐下，正在帮着打磨一摞箭杆，他没去山林里，让人送了一摞箭杆过来，一样能帮得上忙。 只不过此时他却无心做事，脸色有些不太好。 因为林老太太刚过来了，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 说他没管着燕娘，让燕娘跟个野汉子纠缠不清、坏了名声，现在是她自己不争气，更不好说亲了。 气得他差点就说，这野汉子有何不好？比谁都好！比杨正飞更有担当！ 可到底这话他说不出口，把娘赶走之后，心情就一直很阴郁。 林燕娘一个人大步走在前面，手中随意搭着长弓。 身后则是一路小跑跟上的兄弟俩，一个背着大箭筒、一个手中也拿着几支长箭，神色有些兴奋地边聊边走。 “爹，靶子用完了。”林燕娘说起这个心情也不错，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二牛哥和王威重新弄靶子去了。” 靶子用完了，并不是不好用，而是意味着长箭的威力比预想中大。 过往惯用的箭可没有那么大威力，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杀伤力。 当然也与她的臂力优于常人有关，才能将箭的威力发挥到这般，也意味着她的适应力，接下来只是再练习不同角度的准头。 看她很高样，林平安咽回所有情绪笑道：“幸亏没去山里，不然这会儿又得辛苦走回来了。” “嗯，幸亏听了二牛哥的提议，就在旁边岭上，只是距离还是近了些，我想明天还是进山里。” “射靶子也好，直接寻别的目标也好，总要实打实地来一回，毕竟这以后是要射大家伙的，不能随便练练。” 林燕娘说着，将弓立在屋檐下，在爹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了，又喊小弟拿磨牙和水。 兄弟俩一阵忙活，林雪还把之前姐姐搁回厨房的水竹筒拿了过来。 “姐姐，你渴不渴？你的！” “嗯。”林燕娘伸手接了，抬手揉了一下妹妹的头，看着妹妹笑着跑开了，这才打开竹水筒塞子，喝了几口水便放在一旁。 林燕娘并不知道刚才又发生了什么，她心情不错，悠闲地磨着大箭头，兄弟俩蹲在一旁认真学习着。 但这毕竟不是寻常用箭，林燕娘并没有让弟弟们碰触，怕他们掌控不好力度。 她心里想着，等打到老虎之后，他们想怎么触碰都行。 只不过以后上山打猎，她就要背两筒箭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去，云靖宁就回来了，没多久猎户们和木匠也带着长矛过来。 云靖宁坐在林燕娘身旁歇息，也不问她就拿着她的竹水筒咕噜几下把水喝去一半。 等林燕娘瞪向他时，他已经将竹水筒搁地上了。 林灿和林杰则是忙着给大家倒水喝，大家歇了会儿便继续忙了起来。 今天上午已完成了箭杆制造，现在所用长矛也已经刨好，接下来只等全部打磨去干净毛刺，再等箭头、矛头打制好就行了。 已经有几个年轻猎户拿着打磨干净的长矛杆在院子里练起来了刺杀、投掷的动作。 林燕娘看了几眼，忍不住道：“投掷也要去山林里实地练习最好。” “暂时也可以先到旁边我们练箭的那块空地里去，院子里距离短，你们也挥不开手。” 就像她在旁边山岭上练箭，固然能适应，但要满意还是不够，就是地方太小，力道上仍有顾虑而做不到放开发挥。 “要不明白咱们还是进山里去，也不用走远，就在溪边练练阵型。”云靖宁立刻提议，他还是惦记去山里。 他和林燕娘一样想法，更想要实地练习，可惜不能实战，否则出手就知道深浅了。 第90章 目标 云靖宁又说了他的计划，只不过怕大家一时激动说漏嘴，因而他不时说的是“大家伙”。 大家被再三提醒，目光交汇时，也就互相提醒。 “云三说得对，咱们人多，但不用一拥而上，可以分工出力。” “臂力大的还是弓箭手，但最优秀的还是燕娘，所以……” “所以，其他弓箭手只挑出两个最好的来配合燕娘，我看大箭没那么快，不如全让给燕娘，别浪费了。” “那另两个弓箭手还是用自己的小箭吗？”一人立刻询问。 “对，当初云三不是说箭雨吗，小箭更灵便，所有人的小箭全部集中给这两人用，大箭给燕娘用。” “剩下几个弓箭手和咱们当中臂力强、力气大反应快些的，就用长矛跟在后面，看是冲上去刺杀、还是远些投掷，到时再决定。” “但是要练习，熟练了才是有备之战，其他人就在最后面策应。” “……”大家在云靖宁的引导之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便将队伍里的人根本各自能力做了分工安排，进退有序，机会更大。 只是林平安听得却是有些疑惑了。 “不就是要去野猪岭打野猪吗，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他一直以为是为了更有效率地猎到野猪，才改用更有杀伤力的大箭，至于长矛，是大家觉得猎叉不太适合野猪这样的大家伙。 毕竟最近打到野猪，都是靠着燕娘的箭，大家的猎叉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作用，因而他也未多想。 他是弓箭手，也相信大箭更强势。 只是现在……怎么连阵型都用上了？ 被他突然一问，大家顿时有些傻眼，刚还聊得热闹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爹，我们最近发现，双溪岭这边猎物太少了。”林燕娘立刻开口，不给大家露出太多破绽的机会。 “我们几次打到大家伙，都是在双溪岭到野猪岭外围的交界处，那一片山谷附近，收获就多得多。” “上一回，就是遇到云三那次，我一箭，杨坪村一箭，才射到大家伙，后来还有次，我用连珠箭射到，当时是两头野猪在一起，第二头就没有那么好机会，是杨坪村补了一箭。” “这些天我们都有商量，到底还是杀伤力不够，这才想到换大箭试试。” “就算大箭没有一击即中，大家用长矛冲上去，也比原来的只能等着、看着而帮不上什么忙，要好得多了。” “只有我们都加强了战斗力，再遇着野猪野牛这样的大家伙，也不用只靠着我用箭拉远距离，大家也更能出力。” “你看，长矛的长度比猎叉长了一半，虽然只有一个矛尖，但又粗又锋利，更有效刺中目标。” “我们商量过，一下能射中的，就别浪费更多箭，还多了变数，若能一刺就能刺伤的，两个人、三个人执矛刺出，机会更多，大家互相照应也更安全。” 林燕娘说得头头是道又神色自然，一院子的猎户也连忙点头附和，心里暗自庆幸。 大家在林子里时全部用“大家伙”来取代一切危险猎物，刻意回避了老虎，就连木匠也不知道实情。 “还是云三见多识广，觉得我们过去打猎的方式太陈旧，这样分工更有效率，只要配合熟了，对我们所有人更好。” 林燕娘又把云靖宁推出来。 毕竟整套战术确实是他先提的，再和大家一起商量也更清楚所有人的优势和短板，最后配合是最重要的。 而且这样的新配合，力气大的、反应快的、年轻的就会将自身优势更好施展，就像他们过往总派出眼神好又能爬树的人放哨、探索目标一样。 过往他们也是讲战术而且进退有度、配合默契的。 但云三的阵型一出，却能将这种优势又提高了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目标是老虎，就是冲着老虎去的！ 只不过现在说这么多，却是掩饰这个目的而已。 林平安听了琢磨了一下，确实是不错。 想到最近确实也总打到野猪这样的大家伙，有次还射中一头鹿，他便理解了。 “那你们多练习配合，毕竟不是每回都有好运气能打到大家伙的，野猪岭那边深山里还是别去，侥幸也不行。” 既然大家能走到野猪岭外围，而白花山里一定有老虎，那不用想也知道，老虎活动在野猪岭深处。 或许，只要他们不进野猪岭，就能安全地讨生活了。 大家目光转来转去，胡乱地答应着。 这么多猎户在山里讨生活，却只能在双溪岭这边活动，虽然安全，但也没什么猎物。 僧多粥少的道理，他们不能不冒险往野猪岭那边趟趟，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云三说得对，把老虎打了，以后他们能走得远些也安全，这才是他们应该积极面对的。 不然谁知道哪天就连双溪岭也不能去了。 那深处的老虎，不就在往双溪岭方向移动了吗，守在野猪岭外山谷中，他们便连靠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打不到大家伙，这么多人在山里跑一天收获却没以前多，怎么生活？ 下午，林老六也过来了，他回家吃完中饭，帮着家里挑了两担水，就遇到搬麦杆儿的林二牛和王威。 知道林燕娘这边将四只草靶都射碎了，心中也是欢喜，就帮着一起扎了草靶，一人两只搬过来。 “我让我爷爷在家帮着扎草靶，全按猪的形状来扎，这几只你先拿去用着。” 王威还在院门外就大嗓门地喊了起来，脸上笑嘻嘻的。 “时间还早，不如我再去林子里练练。” 林燕娘看到几只果真按野猪大小和形状做成的草垛，就有些技痒，正好她也磨好了六支箭，可以试试锋利程度。 “那就去吧，我们把靶子都直接搬过去得了。”王威立刻同意了。 “这回把靶子扔远一些，十丈不够，五丈也行。”云靖宁连忙提醒。 旁边的山林子也远，但地形没有双溪岭深处那么宽敞，两丈就是岭子上的距离了，只能想办法拉开到五丈距离。 以穿透力来看，实射时再多两、三丈应该机会还是很大。 第91章 他看中的姑娘！ “你们赶紧把靶子搬过去，离远一些莫要影响燕娘。”林老六立刻吩咐。 另两个选出来的弓箭手帮着磨剩下的大箭，林灿和林杰也积极去抬草垛，要跟去学习。 云靖宁自然也是要去的，眼下大家都在这里只剩下一个活儿在做，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于是他也拎起一只草垛，掂了掂重量，觉得没有之前林平安扎出来的紧，但他什么也没说。 “你那只刚好是我们一开始赶时间扎出来的，后面的紧多了。”林二牛见了立刻解释，又将自己面前的两只踢了一脚。 云靖宁并未大意，走过去提起来也挨个掂了掂，点头道：“不错，越紧越好，小一点没关系，更能练习瞄准。” 大家都理解地点头，林燕娘已拿起长弓往大箭筒里又塞了几支小箭，她都要试试。 于是林二牛和王威各提两只草垛，林灿和林杰抬了一只，云靖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了一只。 大家再回山林里去，两个木匠在这里赶工，看着这阵仗也是感慨不已，又看了林平安一眼。 “平安你教出一个好丫头，怕是已尽得你的真传了。” 林平安是十里八村闻名的神箭手，有他在的那些当年，大溪村的猎户也是很有名的，林家的家境也还过得去。 只可惜三年前突然遇到了老虎，为了保护大家撤退，他被逼上绝路，如今只是大难不死罢了。 但他一双儿子还小，只有长女能够撑起这个家了，万幸这长女也是打小习武，小小年纪却也彪悍不已。 说起林燕娘，猎户们更是夸不绝口。 林平安却是一脸苦笑，既为燕娘而自豪，又替燕娘而难过。 他家燕娘当然很好很优秀，可是这亲事却成了难题。 一般人家，没人能接受一个跟男儿般在山里跑的女猎户做媳妇，猎户人家，也不愿意再多一个猎户。 更何况燕娘不肯嫁出去，嚷着要招上门女婿，这不是自断退路吗。 他心里也着急，想着攒点钱能供着一家人吃喝，就让燕娘不要惦着他们，有合适的人家就嫁出去。 只要再熬三年，等灿儿能跟着队伍进山了，总能捡着些赚头，燕娘也能安心些了。 若有好人家，便让燕娘不再打猎也是可以的，但别人家会这么想吗？燕娘自己怕是就不会这样想了。 唉…… 林平安心里烦闷得很，却不好说出来，燕娘不喜欢被人盯着她的亲事说。 山岭上，大家在先前林燕娘练箭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横向寻找着合适的距离。 这边只能算是双溪岭的山脚了，自然没有那般宽敞大气的山林供他们施展，从路边进山林再到这条山岭上，大约也就是三丈吧，再往前走就是另一头下坡了，这就造成了他们无法继续延伸更远的距离。 但若走横向距离，勉强能超出四丈余吧，这是熟悉这边的林二牛和林燕娘目测出来的大致范围。 而山岭上纵深也就一丈多点，大家立刻决定横向拉长距离，一边将六只草垛尽量往远了摆，一边确定附近有没有人。 村里人有时也会上这片山林寻猪草、砍柴、摘木耳什么的。 因此，林二牛和王威一路在喊，问有没有人在附近，有就赶紧应一声，这边练箭很危险。 好不容易在另一头岭下喊出一个砍柴的村里人，大家松了一口气，把人赶到安全地带后，又喊了一阵儿。 林燕娘背好箭筒爬到最远一棵树上，站在树枝上搭弓上箭，两支！ 站在树后的几人，看到她搭上两支箭时心里一阵激动，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动作。 那被喊出来的村里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小声嘀咕：“燕娘小时候练箭可没这样的架势。” 以前也就是林灿这般只在屋旁山坡上空地里练箭，一个小丫头，哪来这杀气腾腾的架势？ “嘘！”几人却同时提醒他噤声。 “咻！咻！”两声猛然响起，丝毫不带迟疑的疾射而出，大家只来得及听声音，目光根本追不上箭尾，只远远听见两声“笃”。 王威动了动，林灿和林杰立刻将他拽住，一脸紧张地摇头。 之前林杰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此时印象太深刻了，而因此小脸满是紧张之色。 云靖宁到是没有像大家那样弓着身做防备姿态，他只是两手随意地拄着拐杖，微微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树枝上轻松站立的女子。 明明是个女子，此时却是如骑战马、身姿飒飒，像个霸气将军。 不愧是他看中的姑娘！ 两箭之后又是两箭，接着是一箭，之后三箭。 三箭却已换了小箭，这个距离还是射得到，再一次三箭之后，林燕娘才跳下了树来。 “噢！”这时林杰才欢呼一声冲了出去，林灿和王威紧随其后，都兴奋不已。 林燕娘射出五支大箭，还留一支在箭筒中，小箭射出六箭。 她没有立刻走出去检查草垛，而是看向被喊到这边来的村里人。 “杨叔，今儿这一带不能砍柴了，要不你到我家去挑一担吧。” “不用不用，我也砍了一些，只是没来得及捆起来就被王威那小子拽过来了。”姓杨的大叔连忙摆手，笑呵呵地解释。 “那现在让他们帮你捆好柴，今天你就回吧，这地方小，我的箭射得远，怕伤着。”林燕娘连忙道。 “好吧。” 于是林二牛便去帮着捆柴，林燕娘和云靖宁这才走向草垛，她也需要亲眼看到草垛被破坏的力度。 受损情况比之前那四只好多了，没有碎掉。 但长箭三支穿靶而过扎在地里，两支穿过一半，应该是连珠箭里的第二支力道不够。 这是大箭的不便造成的，还需要更加熟练。 “已经很好了。”云靖宁看一眼立刻说道，“你毕竟是女子，手掌、手指比男箭手吃亏。” 换了他三支连发也没问题，毕竟他从小玩儿的是军中长箭，而她只是猎户人家，这箭大小是有差别的。 很快，等村里人挑着一大担柴走后，王威和林灿、林杰又在附近跑了一圈。 第92章 逼她做决定 他们大嗓门喊着，嚷得村里人家都听见了，知道林燕娘在这片林子练箭，让人不要靠近以免伤着。 当下便有不少人好奇地跑到林家二房，问咋回事儿，猎户们一通解释，大家都觉得好笑。 林燕娘的二代神箭手之名，又更响亮了一些。 离正常说亲也更难了些。 一直到暮色西沉时，林燕娘才再一次收弓。 最后一次她是站在地面执弓，没有在树上，地面光线更阴暗一些，算是增加难度了。 看着还是被打残的六只草垛，林燕娘开心道：“若是再拉开两、三丈，应该也有射穿的机会。” “能射中就好了。”林二牛乐呵呵地笑着。 “嗯，明天到山里估出十丈来，我希望能超出十丈，这箭的杀伤力很强，若能超过十丈，胜算又大了很多。” 林燕娘盘算着，希望胜算再多一点，尽量不要用到大家执矛冲上前。 那毕竟是老虎，现在大家心里斗志满满，真到了老虎冲过来时，还能稳得住不跑不摔倒，就是胆儿大的了。 因此，她希望能直接用她的箭解决，而不要到那危险的一刻，风险当然是越小越好。 不知为何，这么想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一眼。 “保持十五丈的熟练，只不过距离远了又有树干遮挡，爬得高了树枝又晃，这些因素都要算进去。” 云靖宁不负所望地开口，一双好看的眉此时却微微拧着，现在五、六丈距离还行，再远视野阻碍力太大了。 若是视野开阔，便是三十丈于他，也不在话下，或许于她，也有一试的可能。 “若是还能遇到它在山谷，我在坡上再爬到树上，两箭下去，便是不中，也还有跑掉的机会。” 林燕娘目光闪动，突然嘀咕了一句。 “咳，这样已经很好了，山里本来就是障碍物多的，再说野猪、野牛或是鹿、獐子，跑起来身形、速度也是不同的。” 云靖宁突然清了下嗓子，安慰她，也是在掩饰。 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来，目光飞快地自正捡着箭的哥俩瞄去一眼，连忙改口。 “是啊，这才第一天，明天进山里再熟悉一下，后天咱们就靠着这十几支箭，说不定就有收获了。” “咱们下山吧，我得回去看看我爷爷把草靶扎多少了。” 王威检查了草垛的残缺程度，知道都是被疾箭力道震开的，一边为林燕娘的臂力咋舌、一边又惦记着新的草靶了。 “这些也带回去吧，往灶下一塞也不浪费。”林二牛却嘀咕起来。 这里六只，坡下还有四只，扔了可惜。 王威摆摆手，表示他不要，不过还是帮着搬了。 林二牛又看向林燕娘。 “我前儿才砍了柴，二牛哥你自己拿回去。” 林燕娘见林二牛想要，只是若她开口定然会先给她，连忙说道。 “那行，我还没砍柴呢，原打算今天去砍的。”林二牛连忙应下，也没有客气。 今天本是猎户们的休息时间，家里活儿正好要做，只是今天全在山林里干活呢，便砍树有余柴，也是大家想要就各自分了。 林燕娘将箭筒和长弓交给云靖宁背着，便和弟弟们一起去帮忙抱分成几小块的草垛，重到是不重，就是散了不好拿。 他们脚程快先送到下边的道旁，再折回一次全搬了下来，此时太阳已渐西落。 林燕娘帮着搬草垛要先经过自家门前，就看到猎户们竟然还没有走，不觉诧异，活儿还没完？ “燕娘回来了。” “云三……回来了。” 听着院中猎户们声音有些发沉，林燕娘与云靖宁相视一眼，都是一脸不解，便将草垛搁在院门外，他们走进院子。 “……”不等她开口打招呼，就看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太太。 这时候既不是打猎归来也不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更不可能去接奶奶过来吃饭，因此这时候看到她来，心里莫名有些情绪。 中午林姜氏才跑来看热闹，还想煽风点火来着，却被村里人拦下了，后来又被云靖宁威胁这才熄了火退让了。 如今林老太太又跑来，林燕娘就觉得必然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人回去怂恿了。 林燕娘并不知道下午时奶奶就来过一回了，而这一趟过来却是有更切实的事情，要逼她做决定。 “燕娘回来了。”林老太太看到林燕娘站在院子里，心里哼了哼，还是走过来说明原由。 “前儿你爹托我给你说亲，今天刚问好一家，是李公坳的，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正在摘弓箭的男子动作猛地一僵，立刻几步走过来。 他并未直接反应，更没拿自己的上门女婿身份说事儿，只是垂眸盯着表情有些复杂的姑娘。 “李公坳远吗？嫁人之后你还能打猎吗？你打猎赚来的钱还能贴补家用吗？” 三个问题都很实际，旁人听了也觉得这问题很正常、很有道理，但林燕娘听了却觉心中被扔下三颗大石。 “爹，至少两年内我不嫁。”林燕娘看向屋檐下坐着的人。 她见爹一脸严肃，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她将“不嫁”的话到嘴边了还是生生咽了下去，改成了两年内不嫁。 她知道自己不想嫁人、不能嫁人，都是自家的现实问题，但在外人面前，这样的话不能明说。 更何况还是大房那边的人，面前的老太太虽是自己的亲奶奶，但与大房里闺女相比，她就像个野的。 与偏心之人没什么亲情好讲。 若她直接说不嫁，奶奶肯定会不管不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可以对林姜氏骂回去，甚至可以打回去，但对奶奶却不能。 “什么两年内你不嫁！”林老太太一听顿时瞪起了眼睛，却手指着云靖宁，“那野汉子又算啥事儿？” 她前些日子确实托了人四处打听合适的人家。 林燕娘毕竟不是林金花，条件摆有那儿，也说不上多好的富贵人家，但一般人家、一般年纪的也还是有。 只不过这样的人家也挑，听说是个打猎的姑娘，自然就不想说了。 第93章 以退为进 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有人来说，李公坳有户人家有个长子二十岁了还没有说亲。 他底下还有四个弟妹，家里负担重些，才一直没有说亲，若是嫁过去不再往山里跑，还是能说一说的。 一开始她还想着这样人家做长嫂也是很辛苦，就怕嫁过去不能打猎了就没有余钱贴补娘家。 因此，她也还在犹豫。 结果中午就出了杨坪村的人骂上门的事儿，她先过来时还只是想把人骂一顿，让这野丫头莫太疯。 后来回去大媳妇就说，李公坳那家虽说家穷一些，但燕娘又不是不能吃苦，左右也是个清白人家。 因此她特地跑了趟李公坳，去了那家再次问过情况。 对方只要年前能过门，嫁妆少点没关系，反正都是穷家人，谁还不体谅谁。 但打猎这种事儿是绝对不能再做了，在家里操持家事儿就行，明年再添个儿子。 她觉得能行，这才过来说起这桩觉得不错的亲事。 却不想老二非要等到燕娘这野丫头来了亲自同意才行，她就等在这里。 这野丫头是回来了，却不同意！ 叫她这个跑上跑下操心的人如何接受？ 她手指着那外面来的不明来历的汉子，气得直咬牙：“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如今怎么就被个外面的人迷了眼！” 云靖宁被个老婆子骂得沉了脸色、拧了眉头，神情有些生气，他想开口，但被一个猎户大叔扯了一下。 猎户大叔朝他摇了摇头，再朝林燕娘那边努去一眼。 他明白猎户大叔的意思，这事儿只能让那丫头开口，同意不同意，或者选不选他，都只能那丫头决定。 而他若与林老太太争吵起来，会让那丫头为难吧？ “奶奶，我没有不说亲，我是说这两年不说亲，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的情况不容许我这么快嫁出去。” 林燕娘并没有像对林姜氏那般凶悍，她垂眸站在林老太太面前，与上回生气质问不同，这次却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 “爹不能上山打猎了，林家当年就没分田地给他，灿儿下个月才满十岁，我若嫁了，可以不要嫁妆，但家里这几口人怎么活？” “奶奶你看，是让我爹再拄着拐杖上山去打猎，还是让灿儿和杰儿现在就上山去打猎？” 林燕娘不提李公坳那家人如何，也不说自己在家能做什么，只说出一个现实问题。 她的话，顿时就让林老太太哑了口，一肚子火气竟不知怎么发泄出来。 因为林燕娘说的是事实，也是目前为止，就连老爷子都反驳不了、否认不了的事实。 当年分家时，也就是因为老二是个猎户，凭着神箭手的实力进山讨生活并不难。 家里田地就那么多，他们老的也要嚼用，自然不能再分散出去，因此就长子继承了家业，而他们俩老跟着长子过。 这样分家并没有什么问题，放在任何一家村里人家，都说不上错。 但有一处，因着长房有长子，他们老的又留了养老田，因此便没有分给老二田地，就在这边山地刚好一大块，给了他起屋居住。 如今老二不能再打猎了，这问题就显现出了隐患，让他们失了公允。 但他们不再让老二出奉老银，为人爹娘不要奉老银，也算对得住这儿子了。 只是儿子家如今只能靠个闺女养家糊口，这让他们俩老又矮了几分，此时还真不能越过二房生计问题，硬将燕娘这丫头往外赶。 “那随便你了，只是两年后你就十七了，论模样你比不上金花，论本事你除了打猎这一套，怕是连绣针都不会拿。” “你说你那时靠着什么说门好亲事呢？别到时再来埋怨说没人给你说好婆家啊。” 林老太太几次抿唇、吁了几口气，这才压下所有不满情绪，盯着林燕娘提醒她。 现在管她，她不愿，到时没人管了，可别再怨。 “奶奶，不是我不愿意嫁，也不是我不想早点说门好亲，刚才我说的话，问题全村皆知，若是你们给我爹两亩地，我今年、明年都能嫁。” 林燕娘以退为进，说话不急不臊，顿时又将老太太说得张不了嘴了。 奶奶给她张罗亲事，那天晚饭时爹拜托的，这事儿她后来知道了，但她一直不信奶奶会真的用心帮她张罗亲事。 因而一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有些自嘲，什么时候奶奶还能越过林金花，为她的事儿操心了？ 却没想到，还真是找了门亲事，且不管那人家如何，最起码奶奶这人偏心是偏心了些，还不至于故意捡差的来说给她吧。 便是差的，也是遇到了而不是故意拣差的找去。 这结果是有差别的。 因此，她心里立刻做出盘算，以退为进，拿当年分家不公这事儿来说。 如今家中情况摆在这里，要她出门也容易，哪怕不要嫁妆就她一人出门也行，可没了她打猎，爹娘和弟妹们吃什么？ 爹娘药钱就是一大笔开支了，家里口粮可以省，方四伯也可以不收出诊钱，但药钱、银针费用不能省。 两年后灿儿能够进山，一如当年她十二岁也照样进了山，猎户们会关照着等他长大变能干。 但这两年怎么办？大房里会管吗？ 她将这个问题现实地撕开摆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悍归悍，但是在利益面前却不浑，她拎得明白。 若没有林燕娘，老头子不会无视二房里没口粮而不管，但有了林燕娘，他们却不用管了。 相比之下哪样更有利，她一瞬间就算明白了。 “行，那就再等两年，若是再有人家愿意等你两年，我还是会帮你留意的，你再不懂事，你的孝心，我们看在眼里，不会不管你。” 最后，林老太太妥协了，没有再骂林燕娘不是，还说了一句当奶奶的该说的话。 林燕娘抿了抿唇，应了。 林老太太却又盯着林燕娘身旁的汉子，拧起了眉。 “我帮你留意亲事，可你名声怎么办呢？这汉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要拎个明白，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 “……”猎户们也纷纷盯着云靖宁看，心里拎不明白了。 第94章 世间哪来这么多如果？ 这不是上门女婿吗？ 虽说林燕娘解释过是当时一时冲动说的，到底云三来历不明，爹娘也不同意，这事儿因此是不做数的。 但这两天相处，大家觉得好像又不是这回事儿，看着俩人还很亲近的呀。 昨天在山里时，云三表现很不错的。 今天跟他们一起干活时，云三也丝毫不躲懒，俨然就是林家派出来的劳力，哪怕还拄着拐杖呢，一点也不含糊。 尤其中午时和杨正飞他娘的争吵，对林燕娘的维护，他哪里不像个上门女婿了？ 怎么到现在又要说亲，又喊成野汉子了？ 而林燕娘竟然没有反驳，林平安也没有解释？ 林老太太匆匆走了，一院子的猎户还有得空儿来瞧热闹的村里人，都是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看林燕娘、看看云三、看看林平安。 林燕娘无法解释，直接进了厨房。 云靖宁到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将弓箭送到林燕娘平时放猎具的杂屋，就进厨房拿了空水桶去井边提水。 林平安被众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一脸无奈道：“云三是个不错的人，若是可以，我也想将燕娘交给他。” “但是你们也知道，他是关内来的，他现在愿意呆在我们家，但他能呆多久呢？若是他将燕娘带走，燕娘会同意？” “燕娘最担心的是什么，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因而，眼下亲事问题，其实最难的是燕娘不能离开，她是家里顶梁柱。” 所以，林燕娘才一直说要招上门女婿，或是五年后再嫁，而杨正飞一直在催促她，却得不到她的回应。 猎户们明白了，云三机会比杨正飞大，但云三比杨正飞还远，这汉子现在能跟着他们打猎，但不会一直在大溪村呆着。 因此，云三不会是上门女婿，而燕娘也不会嫁出去。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大家不约叹气，替林平安烦恼，几个妇人看不下去了，便议论起来。 “其实燕娘也不用招上门女婿的，她刚才不是说了两年嘛，只要有个能顶事的汉子愿意在林家呆两年，两年后燕娘随他回去，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在理，就是谁家愿意在林家呆两年呢？这可不是只呆两年的事儿呀。” 呆在林家，赚的钱归谁家呢？ 便是哪个后生看上了燕娘而愿意，他家里人会同意？一个正劳力于一个家里有多重要，大家都清楚得很。 林平安家现在的难题，不就是缺正劳力吗。 林平安自己瘸了腿种不了地、打不了猎，宋氏又是个身体弱的，今年还好没发什么病，家里嚼用总是松些的。 两个儿子又撑不起来，不靠燕娘能靠谁？ 就连老婆子都解决不了，只能歇下这事儿回去了。 她们议论着，最后还是一脸无奈地叹着气、摇着头的离开了。 猎户们也知道这问题难，留下来也劝不了林平安什么，最后也都离开了。 林燕娘在灶下呆着，直到村里人都离开了，男人提着水走进来时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她偷偷看着他将水倒进水缸里，提着空桶转身又出去了，收回目光时心里不禁嘀咕。 这会儿怎么沉得住气了？ 竟然没跟奶奶吵起来，还以为他会急于表明自己那可怜又可笑的上门女婿身份呢。 正在失神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随之就是鞭炮声响。 林燕娘愣了愣，连忙站起身。 “娘，我去看看。” 她刚走出厨房就是一愣，只见杨正飞正和两个中年男子走进来，爹站在院中看着，并没有迎上前。 村里刚离开的一行人又跑了回来。 为何放鞭炮？ 林燕娘突然想到一个规矩，知道是杨正飞和他爹登门赔礼道歉来了。 放鞭炮是为了让村里人家都知道这件事儿。 知道是赔礼道歉的人有诚意，而受害一方也让更多人知道是被冤枉的、无辜的、受委屈的一方。 就相当于喇叭扩散。 云靖宁提着一桶水并没有停留，一步一步慢吞吞却轻松地走向厨房，经过她身边时，却是目光沉沉地盯了她一眼。 林燕娘正好看见，心里竟哆嗦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他眼神里的警告和埋怨之意。 林燕娘走到爹身边站着，目光看着杨正飞低着头走过来。 “林叔，我和我爹、我三叔过来，为中午我娘闹起来的事儿赔礼道歉，不管我娘是误听了什么，她骂了燕娘是她不对。” “连累燕娘名声受损，也是我杨家的过错，今天当着大溪村的乡亲，这事儿要说清楚，与燕娘无关，燕娘是无辜的。” 杨正飞低着头，声音却不小，认真而大声地说完，便朝林平安躬身一揖到地，起身后竟然又跪下了。 林平安本来板着脸听他说话，这时见他跪下，这才变了脸色，连忙伸手将他搀起来。 “妇人浑话，说清楚了就好，你不必跪，事虽因你而起，但也不能全怪你，只能说你和我家燕娘无缘无份罢了。” 林平安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 若单以两人而论，杨正飞自然配得上燕娘，若他们有缘，这就是一桩最让他放心的亲事。 但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 单就杨家娘一人态度，便是杨家全家都赞成这门亲事，他也不可能将燕娘嫁过去，何况杨家想来也看不上他的燕娘。 杨正飞听到林平安一句无缘无份，顿时红了眼眶，他目光带着痛意看了林燕娘一眼，哑声道：“若我愿等五年，你可愿嫁我？” “不可能！”林燕娘毫不迟疑地开口，神色带着一丝冷意。 “除非你娘死了，或是你能保证分家不让我受你娘辱骂、欺凌，否则你拿什么保证以后的婆媳关系，如何让我不受委屈而能和你过日子？” 话虽无情，但道理却很明白，此时赶过来的猎户和看热闹的村里人，很多都是中午在场的，以及后来听说了详情的。 因此自然明白燕娘这些话并不是气话，也不是无情之言，而是事实。 中午杨陈氏可是搁过话的，死也不会让燕娘进门。 就算杨正飞能娶到燕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第95章 脸面 杨正飞充满希翼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 他垂下头去，一双拳头紧紧捏起，纵有万般苦涩滋味，也只能默默咽下。 “平安兄弟，真是对不住了，家里妇人拎不清，闹了场笑话，我已经训过他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正是杨正飞的爹，他一脸诚恳地抱拳行礼。 “只是给你家带来不好的地方，我杨家上下纵使万般歉意，也无法弥补，只能带些薄礼前来道歉。” “还望大溪村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莫要说林家闺女的闲话，她是无辜的，不该受此连累。” 林燕娘冷眼看着杨家父子道歉，撇开刚才杨正飞突然问她的话，他们应该是有备而来，连说的话都那么清楚而客气。 但杨家人的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个好姑娘，呵呵，既认为是好姑娘，怎么那么怕让她进门呢？ 还有杨正飞连他自家大人都没说通，就想来等她五年？真是不过脑子的无知之言。 撇开云天的事儿不说，若他杨正飞能够说到他爹娘同意这门亲事，今天上门除了道歉也是提亲，她还敬他是条汉子。 所以，在他自家都没拎清楚，还想到她面前当痴情汉子？ 送他一句呵呵。 林宋氏没有出来泡茶，林平安也没请人到屋里坐，只拒绝了杨家拿来的一小篮鸡蛋、一袋麦子和一筐地里的菜。 “事儿说清楚了就行，你们能登门也就是你们清楚对错是非，以后管好你们自己人就行，礼就算了，都是穷家人，我们不贪这个。” 林平安客气地推辞着。 “那怎么行，过错在我们杨家，哪能什么都不出，到让那浑妇不知痛痒，更何况这本是我们的歉意，还望平安兄弟收下。” 杨正飞的爹急忙将林平安推回去的东西又推了回来。 “那你们的礼也太多了，到让我家受之有愧，我家更无意靠着这件事白拿你们家的东西。” 林平安再推回去，一脸正色地道。 村里人见了不由议论纷纷。 因为杨家的礼，而让大家对那妇人的埋怨就少了些，都觉得杨正飞的爹说的那句话很对。 对付那种妇人，就要让她痛，让她知道自己的愚蠢带来了什么后果，以后就是舍不得这些东西，也不会再犯。 这时林老太太和林姜氏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跑进院子一看，立刻上前就要拿那些东西。 “你个蠢货，既然人家是来赔礼的，当然是收下这些才能让人家安心啊，你假惺惺地推什么呢。” 林姜氏情急地嚷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杨家人是吧，你们坏我孙女名声，这点礼就想解决问题？将来她怎么嫁人！” 林老太太没急着伸手，却是板着脸看向杨家父子，心里有些盘算。 “燕娘还没说亲……”若是杨家肯要，又都是打猎的人家，应该是不错的。 “啊！”突然，林姜氏尖叫一声，瞪着林燕娘，“你干啥！” “你要想尝尝断手滋味，尽管伸手！” 林燕娘冰棱棱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姜氏，一只手已扣住了她的手腕，痛得她抓向鸡蛋篮子的手顿时软了下来。 “娘！你看燕娘她又打我！”林姜氏张嘴想骂，目光一转突然大声哭诉了起来。 “我好歹也是她伯娘！她就是这样对我的！” “伯娘何时能把手伸到我们二房里来了？手脚不干净这么对你怎么了？”林燕娘冷笑。 “嫌礼少你到是把杨家人拉到你家去啊，你们坐下来好好商量，看你们想要多少礼合适嘛。” “老娘可没嫌礼少，你少瞎说。”林姜氏扭动手臂想要挣脱，嘴里立刻大声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嫌礼多礼少？滚回你们大房去！” 林燕娘怕她踢翻鸡蛋篮子，懒得再理论，直接一甩手，就将林姜氏给甩了出去。 林姜氏脚步趔趄直接就扑摔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唔！”林姜氏发出一声闷哼，抬起头时已是一脸狼狈。 “打得好！” “活该！” “有这样的伯娘真是恶心！” “还嫌不够丢脸！” “……”村里人见林姜氏摔成这样，却没人上前相扶，反而嘻嘻哈哈地说了起来，一副热闹就该这样看的态度。 “你个死丫头！” 林老太太正琢磨着怎么把人塞给杨家呢，就看到大媳妇被林燕娘打了，气得转身怒视她。 “你就是这么悍才嫁不出去的！你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当着杨家人的面儿就这么悍，让她还怎么跟杨家谈亲事啊。 “你们闲得慌就到外面去闹，别耽搁我家吃晚饭，你们吃饱了撑的随便丢脸是你们的事儿，别连累我家了。” “我这个悍女忙了一天也够累的！我饿了要吃饭知道吗！” 林燕娘气冲冲地走到老太太面前，一改刚才谈及亲事的难处时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大声道。 “是吃饭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林老太太见林燕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对自己大小声，也气得两手叉腰，大起了嗓门。 “奶奶，你听听村里人在说什么，你看看这么多人在指点谁，你就该知道，你和伯娘跑来这么闹，可有脸面？” “你要知道脸面重要，现在就该回家去！”林燕娘伸手指着外面，也回以怒视。 “你要想管我们二房里的事儿，行啊！把我爹的田地分给他！带上你们的养老田搬到我们二房里来！我林燕娘保证奉老养着你们！” “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家要有田有地有粮，我也可以像林金花那样在家养得白白胖胖的！成天拈着帕子哼哼唧唧装城里人！” “先前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两年内我不能嫁，至少要等我弟弟再结实一些，背得动弓箭跟得上队伍！” “你现在说我嫁不出去又算什么？你嫌我丢脸？你当着村里人和杨家人的面儿骂我！” “你说脸面，你有给我留点脸面吗！你有给我们二房留点脸面吗！还有这什么伯娘把手伸到别人给我们二房的东西上，是有脸面吗！” 林燕娘气红了脸，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 她的声音已尖锐得仿佛一把刀正霍霍磨着。 第96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老太太被她的怒气吼得目瞪口呆，也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扬起手掌要打，但想到这野丫头悍起来六亲不认，一时又犹豫地僵在了那里。 “杨家大哥，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时，林平安敛去满心苦涩，上前看着杨正飞的爹，声音沙哑又尴尬地开口。 “其实正飞他娘完全不用担心，这不是我家燕娘配不配得上你们正飞的事儿，我家燕娘根本不肯嫁，也不能嫁。” “我这条腿废了，不能打猎也没田可种，想来在双溪岭也不是秘密，我家里难，燕娘她担子重，别人家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家，我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大家知道就行，骂上我家的门就不行，你们既然知道错了，也上门道过歉了，这事儿就这样吧。” “东西你们拿回去，以后谁也不欠着谁，就这样吧。”林平安神色有些疲累地最后说道。 说完也不想再理会这乱糟糟的事情了，他转身往堂屋里走去。 不收杨家的礼，不请杨家人进屋喝茶，这样的事情，他们两家原本尚存的那点交情，眼下也分毫不剩。 至于娘和大嫂那点心思闹出来的笑话，他不想看了，眼不见为净。 “平安兄弟……”杨正飞的脸一脸同情地看着林平安转身离开，也没怪林平安不待客，这里这样的场面，便是他都觉得难堪。 原本他们杨家上门赔礼是情理之中，他们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也相信林家不会为难。 却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半路会跑出来这样俩妇人，竟当着外人的面儿跟林燕娘闹了起来。 确实丢人！ 便没有他们赔礼一事，闹成了这样，林家也没好意思再提林燕娘和他们正飞的事儿了。 林燕娘是个好姑娘，他们一直知道，十里八村许多人家都知道，但他们不想娶一个女猎户啊。 可让林燕娘不打猎了，她会答应吗。 看她说两年不嫁的话就知道了，这不可能。 那就莫怪他们不同意她和正飞的亲事啊。 杨正飞的爹和三叔虽然同情林平安，也认可林燕娘，但他们也绝对不会提及亲事这一说。 “杨正飞，带上东西和你爹你叔回去吧，以后在山里见面也别打招呼了，除了打猎合作的必要，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燕娘见爹难过地回屋去了，林燕娘也懒得再理会奶奶，她一脸冷漠地看着杨正飞说道。 既然他们不可能，就不要给人不必要的误会了。 在过去无数次，她一直与人保持着距离，而眼下还是闹出了这样的纷争，她更要将距离再拉得远一些。 若是无缘份，那就连朋友也别做了，因而她直呼其名，而不再是那一声“正飞哥”。 杨正飞看着林燕娘半晌没有说话，就这般仿若失神般死死盯着她。 “好了正飞，我们走吧，别再让林家为难了。”杨正飞的三叔走上前拉住杨正飞，沉声说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燕娘丫头，那我们就回去了，这礼还请务必收下，不然我们于心难安。”杨正飞的爹见林平安不理人了，只好又看向林燕娘。 说完一抱拳，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林燕娘咬了咬唇，只好道：“那这筐菜我们就收下吧，粮和鸡蛋你们拿回去。” “不然我还得再跑趟杨坪村给你们送回去，多不好。” 杨正飞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兄弟多有劳力，但兄弟多同样负担重，口粮不能少，读书、娶媳妇都要钱。 相反，她家分了家虽然穷，反而好养活。 但家里地少，能种的菜当然也少。 见她留了一样，话又说到这份上了，杨正飞的爹只得应了，再一抱拳，却是只让杨正飞的三叔把粮扛了起来，鸡蛋仍是留着不肯拿回去。 “我们家养了几只鸡，攒鸡蛋也容易，你弟弟还小，鸡蛋留下来给他们吃。”杨正飞的爹走回两步诚恳地道。 林平安家里确实是讲道理的，比大房那两妇人强太多了，可惜…… 他心里替林燕娘惋惜，却也不敢松口，不管是两年不能嫁还是要招上门女婿，他们都给不起这承诺。 林燕娘上前伸出两手就拿出四只鸡蛋，再笑道：“这样就好了，我们各退了一步，大叔也莫再让我们家为难了。” “今儿我收下这些，也是成全你们的诚意，若都收下，我爹又要骂我了。” “如此，惭愧了。”杨正飞的爹见状只得无奈一笑，便将篮子提了起来。 林燕娘将菜往地上一倒，就将筐也递给了他，再喊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弟把菜抱回厨房里去。 林老太太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林燕娘，嘀咕道：“真是个不成器的！” “天都黑了，奶奶你还不回家吃饭吗。”林燕娘挡在菜前，瞪了蹭过来的林姜氏一眼，再看向老太太问。 “哼，你当我还会在你家吃饭不成！”林老太太气得骂了一句，扭头就走了。 她怎么就生了个没脑子的货，那蠢货再生了这么个不受管教的死丫头！ “还有人将送上门的赔礼不要的，真是……”林姜氏冷笑地看着林燕娘。 “大伯娘家里没菜地种菜吗？还是没有下蛋鸡？莫不是连别人送给我家的这点菜都想拿？” 林燕娘勾唇也是一声冷哼，不客气地大声道。 这话一说出来，村里妇人便又骂起了林姜氏。 她们也觉得，老婆子都走了，这大伯娘还磨磨蹭蹭地在这儿自讨没趣，可不就是打地上那些菜的主意呢？ 不过是些辣椒、黄瓜、茄子、豆角，都是时下的小菜，每一样都不是很多，但加起来也是大半筐的。 这些菜对各家都不算稀奇，地里都长着呢，吃不完的还会弄到集上去卖几个钱买些油盐回来。 但是林平安家少啊，就屋旁那一小块地种是种了一些，但哪一样吃上一顿馋的就能饿上几顿了。 根本种不了什么，时常只能吃野菜的。 都这样儿了，姜氏那厉害婆娘还惦记着这点儿，就真的没人性了！ 第97章 担当 林燕娘挡在菜前冷眼盯着林姜氏，一副“你敢伸手试试”的防备姿态，听着林姜氏又被村里人骂了，她心里便解气多了。 “婶子们快回家吃饭吧，今儿的事也就是一个笑话，莫要放在心上了。” 林燕娘看了一眼被拽着走的杨正飞失落的背影远远过畈而去，便和站在院门口的村里妇人笑道。 这不只是一场接一场的热闹，这从头至尾就是一个笑话。 她的笑话。 可她不能生气、不能难过、不能发脾气。 她若在意，这笑话就能让人笑得更久了。 大家见杨家三人离开了，林姜氏也被骂得灰溜溜走了，连村里猎户也都回去了，便安慰了林燕娘几句，也就散了。 林燕娘看着总算安静下来的院子，叹了口气，这才转身。 她一转身就看到身后两步远站着的男人，暮色下依然看得清楚，男人正一脸疼惜地望着她。 “杨正飞没担当，配不上你。”男人突然沉声开口。 “说得好像你很有担当一样。”林燕娘白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向厨房，走了几步突然扭头，“你不是很能说吗，去安慰我爹。” “哦。”男人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只得去堂屋里陪未来岳丈说话去了。 厨房里，林燕娘看着已被两个弟弟整齐摆放在案桌上的那些菜，再看向一脸无奈的娘，无所谓地笑了笑。 “反正这骂挨了，吃点菜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 “你呀。”林宋氏本来想反对的，但转念一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说什么了。 今天最受委屈的是大丫头，大丫头怎么说就怎么算吧，没的她还要再骂一顿不成？ “娘，这四个鸡蛋放好，明天再吃。”林燕娘见锅里已经煨着蛋花汤了，便将鸡蛋小心放进碗柜底下的格子里。 除了蛋花汤，还有一碗野菜、一碗酱菜、一碗辣椒炒豆角，她想了想，就将辣椒洗了半盆，又舀了一勺豆豉出来，匆匆做了碗油炸辣椒。 有她在忙，林宋氏便去剁猪食，等下趁热锅煨了。 堂屋里，小兄弟拿来碗筷又摆上菜，林平安在云靖宁进来时就已收拾好心情，只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燕娘的情况就这样，你想担当，就看你怎么担当了。” 上回云三说过，想成为猎户攒点钱，等忙过这些日子，带他们去关内家中与家人见见面。 到那时再谈亲事，也好过现在说再多好听的话。 对云三这汉子，他是乐见其成的。 原本他并不着急，也不愿意太早表态，想看这后生和燕娘自己培养感情，但是今天被杨家这么一闹，他心里难过，替燕娘委屈。 就算十里八村都知道他家难，知道燕娘难嫁，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一把刀拿出来，扎在心上，血淋淋地。 那时候，他心里很急切地想要看到云三这汉子拿得担当来，莫让燕娘再被人这般辱骂。 “等过几天，我回趟关内。”云三没有迟疑，刚才在走进堂屋前，他心里就已有了这个主意。 寄出去的信还没有回应，也没人找过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出来也确实有些久了，等老虎一事之后，他就回去。 “……好。”林平安看着他，想了想，没有再多说。 他们都明白现在的情况，说再多都不如给出一个结果。 云靖宁在哥俩摆桌端菜时，也起身去厨房里，见林燕娘在做油炸辣椒，立刻站到了她身旁。 “做人就该这样爽快，为难自己的事儿别做。”他说的是收下那礼的事情。 其实他是想都收下的，奈何未来岳父一口就拒绝了，他再开口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杨正飞的爹说得对，若不让那妇人痛一下不记痛，同样的话，他也想送给杨家人啊。 就该把那些东西都留下来，该吃吃该喝喝，都别委屈了自己。 “哼，馋还有理儿了。”林燕娘又白了他一眼。 “呵呵。”见这丫头态度又有进步，云靖宁开心地咧了咧嘴，眼中神色甚为满意。 “先去吃饭吧，很快就好了。”见他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也不走，林燕娘无奈地赶人。 云靖宁其实很享受现在这般和睦安宁的气氛，但也不想与她再起争辩，就接过林灿刚舀好的一盆粥，端去堂屋里。 很快林燕娘这边也炸了一大碗辣椒，喊了娘吃饭，就去了堂屋里。 多了一碗菜，林平安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便吃了起来。 林燕娘也没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吃了半个窝头之后才想到一个话题。 “今天一共坏了十个草垛，王威他爷爷在家帮着扎更多，明天我们去山里把距离拉得再远一些，大家也要练习长矛。” “打烂的那几只草垛，二牛哥搬回家做柴烧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琐碎的事情，但此时说来却能让人开心。 说到射箭的事儿，林灿和林杰也一肚子话要说，他们下午可是亲眼看见姐姐这几年的箭术实力的。 以前姐姐也在家练箭，自上山之后，就越来越少练习，姐姐除了偶尔指点他们，都是在忙着，也很少给他们做示范了。 以前他们只以为姐姐是太累了，现在才知道，姐姐是不敢在那么短的距离里练箭，不然几个靶子都不够用啊。 杀伤力太强了。 林平安也知道，四丈左右的距离还能将草垛击碎，就必须拉长距离了，不然不如别练，但实践时又会是怎样呢？ “就在双溪岭这边练，别想着去野猪岭碰运气，箭箭自如之前，不可冒险。”他叮嘱着。 “知道啦。”林燕娘连忙答应了。 饭后，林燕娘就坐在屋檐下继续磨着剩下的箭头，云靖宁又提了几桶水把水缸装满，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低头磨箭没理他，他也只是看着，并没有找她说话。 气氛却异常详和。 第二天天蒙蒙亮，林燕娘就将一大一小两筒箭装好了，一边背上一边走出杂屋，手中还提着长弓。 云靖宁提着一只背篓走出厨房，里边放着竹水筒和他们今天中午的窝头。 厨房已经收拾干净，吹灭了油灯，俩人并肩向院门口走去。 第98章 老虎来了！ 林二牛他们还没有到，云靖宁连忙拿了两个热窝头出来，将一个递到林燕娘嘴边。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 云靖宁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自己也吃了起来。 今天不用上山打猎，不用赶太远的路，但他们想多练习一下，再早些下山，因此还是按平时打猎的时间出门。 虽说最后执矛的人只是一部分年轻后生，但大家昨天说好了，今天还是都进山去，长矛用来防身也好，既然人手一支，当然都要练熟才好。 打老虎是他们的计划，但打完老虎，以后也用得到，阵型当然也会发生变化。 做一个有准备的人，总让人安心一点。 俩要在吃到第二个窝头时，那头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几个人从不同的地方快步走出来。 “今天晚了些。”看到他们俩站在门口吃早饭，大家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们是吃过了才出来的，这俩人却是随时准备出发，状态就比他们更积极，反而显得他们有些懈怠了。 “不晚，今天不走太远，去太早山里太暗。”林燕娘连忙解释。 虽然对她影响都不大，但还是这么说，不让大家尴尬。 大家边说边走，很快到了村长家不远，王威和那一带几个猎户已经将十个草靶堆到路边了。 人手够，很快一人一个帮忙拿着，大步往山里走。 林燕娘边走边将长弓不时平臂提起，再换手继续提着，如此反复练习手臂力量和拉升热身动作。 今天十八猎户都上山来了，但练箭的只有林燕娘一个，其他弓箭手不敢影响她，全部改用长矛。 云靖宁始终走在林燕娘身旁或是身后，目光含笑灼灼地看着她，不时勾唇微笑，却始终没有与她说话。 有时林燕娘会被盯得烦躁了，就扭头瞪他一眼，或是翻个白眼不理睬他。 俩人就这样走着，身后几个猎户看得直摇头，小声嘀咕着，这俩看着就有戏啊，云三到底是不是上门女婿啊？ 或者，云三乐意当这上门女婿，只是还在努力当中？ 大家小声议论起来，却挤眉弄眼不敢让前面的人听见，怕林燕娘不好意思。 但是昨天才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想让他们无视眼前的情况也难。 进双溪岭后视野有些昏暗，但他们比平时上山晚些，也没点火把，依稀可以找到路，走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大家不敢相信老虎已经从野猪岭那边跑到双溪岭这头了，因而，现在的距离，他们认为还是安全范围，到也没太紧张。 只不过停下来之后，大家就地休息，喝了些水，再继续慢慢往前走时，脚步就慢了许多。 估摸着有二十丈左右距离了，再次停了下来。 根据林燕娘的决定和云靖宁的提议，十个草垛分散在溪流两侧，以不同间距和角度摆放，之后他们再往回走。 十个草垛大约分出十五丈、十六、七丈、十八丈、二十丈左右的距离摆放，个个都偏矮，仿佛一尊卧着的猪型，但也有前肢抬起立状的靶型。 林燕娘试了几个方位，觉得还是在树上视野更广阔方便，因而，她挑了一棵大树爬上去，从不同高度去试。 王威几个放哨的人也爬在附近的树上，却没人敢呆在箭头前方范围，都是在旁边或后侧些的树枝高处。 然后所有人都没开始练习长矛刺杀，而是全部专注地盯着前方，在树上的，在树旁的，都关注着林燕娘这么远射程的结果。 云靖宁还不能爬树，又不想跃上枝头，就站在林燕娘树下。 目光随着破风而过的大箭直击目光，他们仿佛听见那远远一声“笃”地闷响声，仿佛在心头炸响一个炮仗。 每一声响，就意味着击中一个目标，也意味着一个大家伙。 当然，那一声响到底有没有传过来，他们能不能听见这么远，已经不重要了，树上放哨的人说了，射中了。 林燕娘间隙中抽出一支小箭照常射出，就发现小箭在距离未到时落地，有的在地上滑行又蹿出两丈，还是够不着目标。 说明大箭的威力果然更强。 但她只能同时搭两射，在拉长的距离下也只能保证一箭万无一失，另一箭则看运气了，而三箭无法表现。 “能搭两箭就很不错了，多练练。”林老六安慰着有些烦躁起来的林燕娘。 “你试试这个角度。”云靖宁忍不住上前，调整了林燕娘握弓的姿势，“纵向分高低，横向分左右，老虎跃起的高度和横向跨度都有可能。” 调整动作后，两箭总算没有空落，能将卧向草靶都射中，但抬肢立型草靶就无法兼顾，云靖宁再次调整她的动作，再次纵向时成功率就增加了。 “真了！肯定中了！” 林燕娘有些激动地跳下树，看向云靖宁的目光熠熠生辉，闪耀着别样的光芒。 后面几次，她都是照着男人的提醒搭的箭，果然有效！ “还有箭吗？我们去捡箭。”林二牛跳下树兴冲冲地问着。 “还有几支，可以去捡，我也去。”林燕娘立刻说道。 在山里毕竟有未知危险，她不会将所有的箭都用出去，到一定数量就不会再射了，等大家捡箭。 她太高兴了，自己也朝前面跑去。 云靖宁看着她雀跃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心地跟上去。 他今天手中拄的不是拐杖，而是长矛，只不过拿来当手杖了，并未练习。 十几丈外的草垛经过几次中箭后，并没有像昨天那般裂开，但能看到每一只都有几只箭孔、箭痕。 有几只绑扎草垛的细草绳被箭头穿过时割断了，这才使草靶有些松散。 林燕娘正蹲在草垛前检查那些痕迹，推断箭是怎么射过来的。 突然，走在后面的云靖宁猛地变了脸色，一声大喝：“老虎来了！” 所有过来的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却见他猛地跑过来，连声喊：“快把箭捡起来！大家上树去！燕娘！别怂啊！” 林燕娘已反应过来，立刻一声喊，大家纷纷将附近的长箭都捡起来，直接插进她低下的背后箭筒之中。 还有三人则紧紧握着手中长矛，一脸惨白地顺着云三指着的方向死死盯着。 第99章 射虎？ 他们还没准备好，怎么就老虎来了？ 老虎在哪里？他们的阵型……阵型是怎样的来着？ 握着长矛的手下意识地哆嗦起来，额头有汗冒出。 “好了吗？”云靖宁已经赶到，一脸冷肃地问身旁蹲着的林燕娘。 “好了。”林燕娘刚才也有捡箭，她并不知道紧张之中一共捡回来几支，但她反手一摸，应该够了。 她猛地起身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到老虎身影，狐疑地看向身旁男人。 “地面震动不同野猪一类。”云靖宁认真回道，“其他人也先上树去，来一个赶紧往回跑，通知大家上树。” “快！”林燕娘也喊了一声，目光一转便寻了旁边不远一棵大树，几下就爬了上去，“若真是老虎，必须射杀！” 这里可是双溪岭，还不到双溪岭深处！ 若真是老虎而不射杀，村里人还能过吗。 射虎？ 执矛的几人心里再次哆嗦了一下，只是他们也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脚程快的王威已经朝回跑了。 其他人看到林燕娘上去的树，也快跑几步在她后面寻到树上去，一棵树上还上了两人，来不及去寻更远些的了。 经云靖宁提醒，他们也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震颤动静，不是他们过往经验里的感受，因此，他们也知道，今天必须一战。 谁也不能怂！ “你怎么？”林燕娘爬到高处约有一丈距离了，往下看时突然一愣，又要往回爬，她担心男人腿脚不便。 “我不上去，你若射中，我便是安全的。”云靖宁仰头一笑，一点也不害怕。 林燕娘目光与他相遇，神色微怔，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时前方林子里突然涌出不少大大小小的动物，看得大家眼睛一亮。 “别分心！”云靖宁一声低喝。 大家猛地回神。 对呀，现在可不是盯着这些小动物的时候，这些小动物此时一起跑过来，可不正是因为老虎的关系？ 这一幕与他们上回看见的何其相似。 林燕娘已将两支大箭搭上弓，夹在指间，目光紧紧盯向前方。 随着小动物们过来，已能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沙沙声。 那是树枝划动声？身躯擦地声？大家伙带起的风声？ 不管来的是什么，她手中箭绝对不能走空，两支不中，再来两支，她至少有五次机会…… 但是云三就在树下！ 沙沙声越来越近，突然从一处土包处拐出来一只大虎。 老虎正悠闲地前进着，似乎很享受这种令众生畏惧奔逃的感觉，高高在上的王者，就该有此姿态。 林燕娘目光一紧，立刻屏住了呼吸，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却也闪过一个念头。 必须中！ 慢慢地、慢慢地吁出气息，放平气息，目光中闪过杀意。 “铮！铮！”箭离弦。 “咻！咻！”疾箭破空。 老虎猛地停下脚步，身形立刻往一旁蹿出。 反应很快！ 但林燕娘压根不想等待，刚两箭射出，她就反手再摸出两箭，毫不停顿再射。 两支连珠箭齐出，接着两支，彼此速度之快已形成大一环的连珠箭。 如此反复，很快就是三次急射，每次两箭。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不去思索有没有射中，有没有射倒，只知道在老虎进入十丈以内前，完成四连珠。 八支箭在老虎怒吼声里左避又闪竟射掉了大半，就在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时，老虎突然倒下了。 她再反手拔箭时的动作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摸出两支大箭，再射！ 亲眼看到老虎摇摇晃晃倒下、爬起、再倒下。 身后突然传来欢呼声，林燕娘身形僵了僵，但还是立刻再搭上一支箭。 这次只需一支箭，因为老虎的动作已经慢了很多，她不敢大意，目光紧紧盯着。 王威他们一群人手中紧紧握着长矛跑了过来，在云靖宁身旁停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倒下是倒下了，到底死了没有？” “要是突然又爬起来咋办啊？” “咱们试试阵型？” “再等会儿吧，说不定就死透了。” “云三，你怎么看？” 树底下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参与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 但是林燕娘没有动，她仍是搭着箭观察着。 也幸亏她一开始就爬到这么高，从高处视野好很多，阻碍物也少了，而且从高处射向低处，是她自昨天到今天就在练习着的视角。 一开始他们就计划从树上射箭，尽量不让老虎靠近就给射杀了，虽然谁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但一早就是这么计划着的。 而今天、现在……老虎突然就出现了。 她突然就临阵发挥来了个四连珠，将老虎截杀在十丈左右，可以看到老虎身上扎着的几支箭羽。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实，她更害怕那老虎只是昏过去，或是佯装而引大家过去。 就连云靖宁也在让大家再等等。 大家兴奋地等待着，直到一头野猪靠近，树底下惊呼声刚刚想起，树上就是倏地一箭。 野猪是侧行靠近老虎，被一箭贯穿，侧倒在地，当场很快就没动弹了。 又等了一阵，大家这才三人一排执矛慢慢前行，三人阵一连排出了八卦形，片刻之后，传来大家的欢呼声。 这次的欢呼声可是激动又激动，都快震破山林了。 林燕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往树下爬时只觉手脚都是软的，最后竟从树上摔了下去。 “小心！”男人一声惊呼，两步串出，将人接住。 林燕娘也没想到自己在山野间谋生的人，有一天竟然连树都爬不了还摔下来。 四目相对，心跳声如擂战鼓，一声一声强有力地响着，四周声音全都远去，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蹿入耳中，颤动耳膜。 “死了！真的死了！” “啊啊啊！射到老虎了！” “燕娘！燕娘！快来看啊！” “燕娘太厉害了！” “燕娘是神箭手啊！” “……”大家激动的喊声突然传了过来，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来。 “死、死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老虎那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刚迈出两步就腿软地往前摔去。 身后长臂一伸，再次将人抱住。 男人轻叹一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大家走去。 第100章 后怕！ “哎呀！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林燕娘回过神来惊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挣扎着要下地。 “不放！”云靖宁挑眉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竟有种邪肆和飞扬的感觉，眼底有压抑的情绪似暗流涌动。 “混蛋！再不放手姑奶奶弄死你！” 林燕娘气得一声怒斥，人也清醒了不少，扬起手就是一拳头贯向男人的面门。 在云靖宁向后仰头时，她一个旋身向外跃起，自己挣脱出来，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转身时已是涨红了脸。 猎户们都站在老虎身旁，全都囧囧有神的反应，直直地看着他们俩人。 一时欢呼声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消失了，全都看着他们。 “我、我刚才手脚软了，从树枝上掉了下来，现在还脚软，手、手还在抖……” 林燕娘看着正盯着自己的所有人，下意识地咽着口水，巴巴地解释着，末了还将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去。 正是刚刚拉弦的右手，确实在微微颤抖着，足见刚才的紧张和高度集中的程度。 “燕娘你太厉害了！”王威最先回过神来，立刻说道，他手指着不远处已确实死去的大老虎，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射死了老虎，以后咱们猎户上山再也不用害怕了，以后咱们也能去野猪岭了。”林二牛满脸兴奋的笑容，也在一旁接话，帮王威把剩下的话说了。 “对！以后咱们打猎就安全了！” “这老虎横在前方，可是咱们多年来的心头大石啊！” “平安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咱们昨天做了那么多准备，没想到就这样把老虎给杀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老虎不远的附近还射着一头个头不小的野猪呢，只是此刻相比之下，这头野猪就不够看了。 所有人眼中都只有刚射杀而侧卧在地的老虎。 林燕娘心情复杂、一脸尴尬地呵呵笑着，她将长弓拄在地上以稳住自己疲惫无力的身子，将颤抖发麻的右手在衣襟上擦着细密的手汗。 刚才她站在高高的枝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射杀。 可当这样的结果真的传来时，她的心头又涌上另一层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来是哪种感情。 就是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就是后怕。 若是她的箭术不足以完成这个结果，若是老虎冲了过来，若是长箭用完怎么办？小箭真的管用吗？ 她一次搭两箭，也并未做到箭箭中靶啊。 此时在大家兴奋的气氛里，再看到那只已死透的老虎时，她的心里最后剩下的感觉就只有一种，后怕！ “不知这山里是只有这只老虎，还是有一窝，或是几窝。”云靖宁走到近前，却一句话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泼来。 所有人表情皆是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他，有人张了张嘴，却未找到声音。 这老虎还不只一只？ 这个念头已经很可怕了，结果还可能是一窝？甚至几窝？ 这山里还能行走吗！ “咱们先下山歇着，回去路上见什么打什么，反正都来了。”云靖宁见大家冷静下来，便缓了缓语气。 “明天咱们联合杨坪村的再上山搜一搜，练习长矛就夜里在家练习吧，到山里再试试手，就算再遇到老虎，有了今天的经验，应该也好应对。” 云靖宁的话顿时让大家附和起来，仿佛有了个主心骨似的，纷纷点头，心下也没那般紧张不安了。 云靖宁说得对，有了今天的经验，应该也好应对。 虽然今天都靠着燕娘的箭，但他们也是亲眼见识过了，不论是爬树待命还是执矛前进，他们也算有了经验，心里没那么慌乱。 大家今天是进山练习箭术和刺矛阵型的，也没几人带其他装备，更没有几只背篓，这时候不说继续打猎，便是这老虎和野猪，都不知怎么弄回去。 “脚程快的立刻下山，拿麻绳抬杆、背篓箩筐都行，其他人在附近寻猎，燕娘你和云三在这儿守着老虎。” 林老六立刻吩咐起来，大家纷纷响应，几个后生当然脚程快，立刻就跑了起来。 不说后生们进村就说射杀了老虎而满村沸腾的事儿，山里，其他人都用长矛去追小猎物。 也有分工为备用的弓箭手之一，找林燕娘拿了弓箭，转身去担起平时应是林燕娘担起的箭手任务。 林燕娘缓了半天，还有些不得劲儿，就像高度紧张之后某根神经之弦崩断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云靖宁拄着长矛看了她半天，突然上前拉着她走向溪边。 “洗个脸，冷静一下。” 林燕娘这次没有再反抗，被牵到溪水边蹲下。 虽说已是入夏的天气，但山林里一直很凉快，溪水更加清凉。 她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沁凉的感觉让她哆嗦了一下，精神却舒缓下来。 她睁开眼盯着水面上那熟悉的倒影，好半天才开口，声音有些感慨和悲伤。 “三年前就是因为老虎，我爹伤了一条腿，走路都要拄拐，更别说做行动便利灵活的事情了。” “三年前我才十二岁，本应跟娘学绣，做一个洗衣做饭、缝衣绣花的村女，等年纪到了就说一个相配的婆家。” “但我背起了弓箭，在我爹的再三恳求下，六叔他们几个大人，才准许我跟在队伍的后头。” “就连王威与我同一年上山，都让我跟在他后头，沿路都在盯着我，怕我走不快，怕有危险时我跑不掉，就连爬树都怕我爬不上去。” “直到第二次上山，我一箭穿透了一头鹿，让大家多分了一些赚头，大家才对我刮目相看，觉得我的箭术传自我爹，我爹，是猎户当中的神箭手。” “后来，我再搭了连珠箭，虽然不是每次都能中，但中的机会也不少，大家开始信任我，允许我走在前头。” “而我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成了队伍中主力箭手，真正代替了我爹当初的位置，让大家信赖我。” “……”林燕娘蹲在溪水边，望着自己的倒影失神，却又低喃着自己的过往，也是自己的心事。 不得不背起弓箭上山，因为这个家需要她来支撑； 不得不强势表现自己，成为队伍里的主力。 不得不忘却自己是个女孩子的身份，成为队伍里不拖后腿的存在； 不得不努力磨练自己的实力，不让箭射空，只有增加了胜算、捕获更多猎物，才能换来更多的利益。 “你已经很优秀了，而且做了一件可以保大家安全的事情，也让大家以后都可以获得更多收获，你是他们的女英雄！” 云靖宁弯腰倾身，将大掌揉上她的头顶。 第101章 去关内 “你可真会说话，会哄人。” 林燕娘抬手打掉他的大掌，白了他一眼，虽然在讽刺他，但语气却是少有的轻松。 “你爱听就行了。”云靖宁小心地在她身旁蹲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谁说我爱听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德性很欠打！”林燕娘却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瞪着他，还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一如既往地凶悍、一如既往地用拳头掩饰自己的色厉内荏。 云靖宁微微仰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但他眼眸却带着亮闪闪的星光一般，深邃而温柔。 林燕娘还想再骂他几句，却突然红了脸，突然扭头就走。 看她又恢复了精神，走路也威风凛凛而不再手脚哆嗦发软了，云靖宁呵呵一笑，也拄着长矛又站起了身。 林燕娘听见脚步声施施然地走在她的身后，她没有回头，而是围着老虎转了一圈，目光也开始闪闪发亮起来。 “一头野猪按家猪的肉案价论斤，不知道这么大一只老虎该怎么卖，虎皮总比猪皮值钱吧？” 他们猎户可从来没卖过老虎啊，不知道贩子有没有收过老虎？ 显然没有。 那怎么办？ 林燕娘微微蹙眉、摸着下巴琢磨了起来。 “你忘啦，我不是给关内去信了吗，这老虎当然还是要卖去关内才能多赚些钱呢。” 云靖宁看她高兴盘算的小模样，也是心情大好，走过来提醒她。 “信都寄出几天了，也没看到回信，也没看到人找来，说不定你那些朋友靠不住呢。” 林燕娘横了他一眼，觉得等关内回信不太靠谱，除非她能说服大家，将老虎留下来等消息。 可是这样的热天，死老虎会不会臭？ “好可惜，这么好的赚头，贩子肯定会乱叫价，甚至欺咱们没有门路，故意压着价呢。” 林燕娘眉头拧得更深了。 突然，修长手指揉上她的眉间，将她眉间的褶皱揉开，神色温和地看着她。 “明天我回一趟关内，我亲自把老虎拖回去，三天必回，带着钱回，凭着我这么会说话、会哄人的本事，一定带着不少于两百两的银子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林燕娘眼睛一亮，心里突然生起一股雀跃来，不知为何，她有点紧张，也有点不安。 “你爹肯定不会放心让你同我走，得带上你爹。”云靖宁笑了，心里却有些遗憾。 他还想再呆些日子的，但他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她为生计这般难为。 这一趟虽说分钱的人多而减少各自的利益，但两百两，他还是可以解决的。 这张虎皮，他自己要了。 “好。”林燕娘立刻答应了，脸上、眼中全是灿烂。 因为要去关内而高兴，因为他主动为她着想而提及要带上她爹而高兴。 云靖宁却是看着她目光有些移不开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轻松开心的笑容。 神采奕奕、俏丽可人的模样，也自不男不女装扮寒酸的身体里自然流露出来。 这个凶悍得连村里后生都畏惧的野丫头，也有如此活泼灿烂、娇憨可爱的一面。 等她穿上好看的衣裙、戴上好看的首饰，不知又会是怎样烂漫明丽的风华？ 男人一边想着、一边看得痴了…… “咳。”林燕娘回过神就看到一张呆鹅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副傻相看着烦人，便扭头赏了他个后脑勺。 很快，她又盯着那只死老虎琢磨开了。 “两百两，就算三百斤，也划到六百多文钱的价了，赚！” “可惜，若是能将虎皮和虎骨分开卖，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到六百多文的价？” “不知道关内的物价怎样，虎骨卖给医馆或药铺，会不会价钱更好一点儿？” “虎皮……一般人家会对这个感兴趣么？会不会不敢买啊？” “不知道将军府对这张虎皮有没有兴趣？会不会看这虎皮大，一高兴给个百八十两的价啊？会不会给赏钱啊？” “……”云靖宁看着满心掉钱眼儿里的丫头，已无力张嘴，满心都是一个累字。 大约半个时辰后，四散去寻猎的其他猎户们，将猎物都聚拢在溪边搁着，却并未再送回这里来。 大家都是要往回走的，当然不会再无此一举地送到这边聚集，再拿回去。 也是派了几个人守着，其他人才又回来参观这只让他们惦记多天的老虎。 大家最担心的问题，不是这只老虎能卖多少钱，而是这只老虎是不是三年前那只老虎，野猪岭深处，是否真的还有一窝甚至几窝…… 直到回村的后生们回来，身后还跟着王村长和几个村里汉子。 这些汉子也是猎户家的，只是听说打了老虎要抬下山，也激动好奇地跟了来。 大家都围着老虎好一通兴奋地议论，最后才问到赚头。 问话的不是猎物，却让所有猎户都沉默了。 贩子最近有意压价，每次他们都要费一些口舌才能稳住价钱。 大老虎肯定赚钱，但谁在赚钱，他们都不敢想。 这时，云靖宁看了林燕娘一眼，便走出来严肃道：“明天我带回关内去卖，不会少于两百两，我争取多赚一些回来。” 想到那丫头期待地嘀咕了半天将军府会不会高价买虎皮，会不会给赏钱，他只能尽力了。 “你不会想带着老虎跑回关内就不回了吧？”一个姓陈的猎户的哥哥突然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猎户们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担忧地又看了云靖宁一眼。 虽说他们认可云三的能力和用心，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也把云三当作队伍的一份子，但不表示重利当前，他们能放心地任由云三把老虎带回关内。 “我和我爹跟去。” 林燕娘见大家第一反应不是卖高价而欢喜，而是质疑云三，她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虽然她也不太信云三这人，但凭心而论，云三在她家中、在村里，表现可圈可点，并无劣迹可让人闲说。 她和爹进关，也是为了去云三家里，而不是怕云三贪没这只老虎。 猎户们听了这才不说什么，只不过响应的人还是少了些。 “我和林二牛、王威、赵山子、方常福也去，既然要去关内卖虎，咱们也别浪费了机会，把野猪和其他小猎物都带上。” 林老六有了主意，一脸兴奋地看向大家：“也趁机进关见见场面，打探下行市，省得每次都被贩子压价。” 林老六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振奋不已，只是…… 林燕娘和云靖宁相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尴尬。 “燕娘怎么了？”林老六见大家都同意，林燕娘和云三却反应不热络，奇怪地看向她。 第102章 分钱 “其实……”林燕娘一脸尴尬，有些无助地看了云三一眼，但在云三要张嘴时，她还是咬牙先开了口。 “这阵子知道下溪村贩子在压价后，我就很忧心卖猎的问题。”林燕娘看向神色怔愣的林老六，却是表情严肃起来。 既然开了口，就一次说清楚，避免大家误会。 “我和云三商量过，若我们将猎物卖与他，他拿回关内去卖，为我们争取一个好价钱，就能避免被唯一的贩子随便压价了。” “云三原本就是从关内来的，他要去北苍收皮毛回关内，路上遇到山匪才逃进山里的，丢了马匹行李盘缠，在我们这里养伤。” “云三收皮毛也好、收猎也好，都是为了一个营生，他想跟咱们进山打猎，不是要当个猎户，而是要了解打猎的情况。” “上回我和爹去镇上买粮，我有帮他寄信回关内，只是他关内的朋友还没有消息，我们才一直没有说收猎这事儿。” “云三对关内熟悉，原本我也是想着，靠他的门路能给咱们增加一些赚头，也很方便。” “但若大家想自己去关内找一条卖猎门路，那也很好，总之不管是咋样的，只要比下溪村那贩子给的价好就行。” “这么多年下来，咱们养富了一个贩子，贩子在镇上又是什么门路赚了多少，咱们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贪多，但也想多赚一点儿，至少……” 林燕娘说着便朝那老虎看了一眼，无奈道：“至少这只老虎不要亏了。” “它不但是横在咱们猎户当中的心头刺，也是咱们猎户以后在山里能够多些收获的好开始。” “刚才云三给估了价，不会少于两百两，他尽量会多卖一点，但退一步来说，就算卖到两百两，咱们加上云三每人能分到十两又五吊钱。” “之后车马，云三回关内跑腿的钱，都要算一算。若大家愿意将这只老虎或是其他猎物直接卖给云三，让他做这个收猎贩子。” “那么，这只老虎就不能算云三的分钱，就当他今天来山里只是看看热闹，咱们十八人也能分到十一两一吊钱。” “之后车马、云三自己回关内跑腿、所赚，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咱们不过是一个干脆价。” “当然，若是按刚才六叔说的一起去关内，就另行分钱，云三作为咱们猎户一份子，大家怎么分，他也怎么分，不能因他是外面人就撇开他。” 林燕娘将几种情况就当面摊开来说了个清楚，目光又扫视了大家一眼，便不再说话。 总之，要么让云三当贩子，直接估价，他赚多少是他的事儿；要么，越过贩子这个中间价，直接去关内卖，云三就是猎户，和大家一样平分。 她刚射了一只老虎，其他人就算不想云三多分，也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不管谁出力多少，他们是多少人历来就是按人数均分，若他们不与云三均分，又怎么与她均分？ 大家面面相觑，就议论了起来。 不过议论的却不是云三该怎么分，而是到底是去关内，还是直接把货卖给云三，让云三自己回关内卖？ 这时，云靖宁轻咳了两声，在大家都看过来时，这才微笑着开口。 “其实我还是想当猎户的，因为我家燕娘是猎户，我想与她一起撑着这个家。” “我云三虽是关内人，但我父母都跟兄长生活，我是分家出来的，也没个正经营生。” “你们也知道我今年二十五了，还没个媳妇，以前我不在乎，现在知道，就是没个正经营生，才说不到媳妇，连燕娘都嫌弃我。” “所以，不管是当贩子还是猎户，我都想好好去做，也攒些媳妇本儿。” “所以，做什么我都听燕娘的，燕娘肯定是听六叔的，所以六叔你说吧。” ……林燕娘看着男人一副老实诚恳的模样，却捏了捏拳头，好想揍他！ 果然是会说话、会哄人，这席话可不就说得大家都点头附和，说他的好么！ 可气的是，他顺便又把她推出来，现在就算她与别人议亲，怕是也没人敢和她议了。 这厮就差没说“燕娘就是我媳妇儿了、我听媳妇儿的”了。 可是还有差别吗？在村里人眼中，已经没差别了啊。 “哈哈，我就知道他们俩肯定能成，瞧把云三给急的……”一个猎户大叔率先笑了起来。 “云三要攒媳妇本儿，咱们当然也不能拦着啊。” “云三，不管这猎怎么卖，这一趟你肯定要回趟家，把亲事儿给办了吧？” “云三我们还想喝你喜酒呢。” “这一趟媳妇本儿应该够的吧，光老虎就能分到十两呢，还有野猪，还有别的猎。” “没听云三说吗，他听燕娘的，燕娘听六叔的，咱们也听六叔怎么说啊。” “六叔，咱们怎么安排？” 最后，所有人说笑着嘻嘻哈哈地便看向了林老六。 他们心里也清楚，要么直接卖给云三，要么直接去关内。 但去关内当然没那么容易，不然也不会历年来都交给下溪村的贩子了。 下溪村没猎户，贩子就靠着他们的猎物赚钱呢。 本来这样也没什么，毕竟贩子有贩子的门路，贩子赚多少都是贩子自己的本事。 但是贩子不该越来越过份，总想压他们的价，扣他们的零头，贪心太过没朋友。 因此，若能另寻出路，他们当然很期待。 而且事实摆在眼前，云三就是关内的人，若是猎物能卖到关内去，价钱不是会更好？ 大家在山里讨生活本来辛苦，今天以前还有老虎这事儿压在心头，若能多赚一点，谁还反对不成？ “我看云三也挺有打猎天份的，他头回跟咱们上山，可没拖过咱们后腿，今天上山，明知老虎来了还丝毫不惧，一直跟在燕娘身边。” 在大家的说笑声里，这时林老六与几个老猎户嘀咕了几句之才，便高声开口了。 “因此，以后还让他跟咱们一起打猎，他和燕娘两个猎户，对平安家里也多一份分担，至于让他收猎一事，我们先等等看。” 第103章 收猎的事儿 在大家疑惑不解、神色各异的目光里，林老六连忙笑着解释。 “不是不信他，刚才燕娘不是说了吗，云三给关内去信了，还没有消息回来呢，等来了消息，咱们再商量怎么弄。” 看来他和几个老猎户的意思，是想等情况更为明朗一些，再作打算。 林燕娘顿时尴尬地咧了咧嘴，只得再次开口提醒。 “六叔，老虎死了，这样的天气不知能搁几天，咱们去关内便是快马也得一天吧。” 马车可没有单骑快呢，何况他们没有马车，只有驴车。 因而这路上怕就得两天了，当然他们可以去镇上车马行租一辆马车再去关内。 但相关成本也要划算清楚的，收入减去成本才能是他们分钱的赚头啊。 她的话顿时让所有人目光凝了凝，纷纷忧心起来。 “以往咱们打完猎下山，都是直接送到贩子那儿，贩子连夜送到镇上，或是搁一晚，第二天赶早再送到镇上。” “这去关内路途遥远，确实风险也大得多了，就是云三你要收猎，没个快马还不行呢，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所以我正在等关内的兄弟回消息，光我一个人还不能做贩子，必须在关内有人接应，不然我忙不过来，何况我还想跟着打猎呢。” 云靖宁连忙又解释，这些话还好大家问起来，不然他都不好主动解释太多。 但不解释，又怕大家觉得收贩太简单，是他过道手脚就能大赚一笔的买卖呢。 “其实我和燕娘这些天有商量过的意思，是由我找关内信得过的朋友兄弟，在关内帮我们卖货，关内的酒楼、有钱人家甚至屠案、皮货铺都可以。” “我做中间人，保障你们大家的赚头，也保障我关内朋友兄弟的利益，让他们过来拖货回去，路途遥远、中间也怕不安全，因此人数肯定不会少。” “当然这是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我们只管我们手中的赚头，不得比下溪村给的低，不然咱们另找贩子有何用？” 云靖宁仔细解释，将两边的情况摊开，也说得诚恳，大家立刻就接受了。 “不错，我们也不是要赚大钱，贩子有贩子的门路和要做的事情，当然也要赚钱，我们只要不被压价，给个良心价就好了。” “当然若能比以前多赚一点，谁还不高兴呢，若云三你能为我们保障这些，我们当然很高兴啊。” 林二牛理解地开口，说着还朝大家看了一眼，大家也纷纷附和着。 云三这外来的汉子已经是他们信任的人了，而且人家还要娶他们村的燕娘呢，以后也会留在大溪村，在林家生活。 当然就是他们的自己人啊，有自己人从中帮着关照，他们也放心了不少。 不用担心天气问题使猎物坏掉，不用担心进关后卖不卖得到价钱，也不用管车马、人手、路途的问题。 还能像以前那样，下山把猎交给云三这边的人，换了现钱回家，多好啊！ 大家这么想着，心里也就敞亮了不少，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林燕娘看着大家接受了这个结果，心下也是稍安，但路途和天气的问题依然不得解决，会成为隐患，也让人操心。 “收猎的事儿应该不算什么难题了，现在的难题是今天的猎物应该怎么安排。” 云靖宁见大家认同了他的话，立刻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再提出来，他也神色认真地看向林老六。 “原本我和燕娘刚才商量的，是今天若我朋友还没消息，明天赶早我带货进关，燕娘和她爹同行。” “我知道我这个外村人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因此确实是要带燕娘和林叔见我家人，顺便把猎物解决掉。” 云靖宁这般说着，心里却想，也不知道那几个小子在弄什么，他得回去看看，至于见家人这件事儿，当然是见机行事了。 不行就把人绑在关内，先成亲再说。 “只不过卖猎的事儿，回去之后我还是要找人，就是在大街上摆摊也肯定会卖完，只不过咱们要作长久打算。” “就如刚才说的，让我关内的人来负责卖，负责收回去，咱们只管交货，收钱，其他事儿不操心，有我在，也不会允许乱压价、克扣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靖宁说得诚恳，大家早在接受这种结果之后，也没多想，都认同他说的话，便也看向了林老六。 “六叔，咱们是可以进关看看，但这一去顺利而且一刻不停也得两天哪。” “怕这两天还要算上夜里赶路呢，一路还要吃喝，成本就高了啊。” “这可是老虎，光靠云三和燕娘，路上会不会有人抢货啊。” “那就不能声张了，不能让贩子知道，悄悄拖进关内去可行？” “打到老虎的事儿，现在不是全村都知道了么，还要和杨坪村知会一声的，毕竟咱们是约好了一起打的。” “唉，也是咱们运气，今天就碰到了，也亏得燕娘厉害！” “那行，咱们回去先收拾车和笼子，明天赶早，咱们护送到镇上，到车马行租辆马车，再让云三拖回去，燕娘和平安同去！” “我们还要护送他们出镇往关内去，下午再赶回来，这样少点风险。” 林老六被众人盯着，最后给出这个决定。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护送到镇上、再护送出镇，就是防着贩子收不到老虎而使坏心眼儿。 毕竟贩子的人脉在镇上，而他们只是村里的猎户，若路上被人使绊子，云三和燕娘怕是应对不过来。 大家纷纷答应下来。 事情说妥了，现在人手这么大，大家就开始装猎物、将老虎和野猪分别用门板垫了绑住，再用抬杆抬了起来，就吆喝着下山去。 山下，上山的山道上还有不少人是后面跟来的，看着被门板垫着、被猎户们抬着的老虎，都是惊讶又激动，纷纷议论着。 这就是老虎啊！ 这就是真的老虎啊！ “燕娘！”上山的小道上，传来林平安激动又不安的喊声。 林平安知道消息后也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无法在家等着，最后还是带着两个儿子赶上山来。 第104章 终于来了！ 林燕娘背着长弓和两筒箭，正和背了一筐小猎物拄着长矛的男人一起往下山下。 听见喊声目光一掠，立刻就看到了下方人群里的爹和弟弟他们。 她的眼睛突然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 “爹！”林燕娘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就朝山下跑去，情绪有些激动地道，“我射死了老虎！我把那只老虎杀了！” 也为你报仇了！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事情，在其他猎户们心里是一件让人畏惧的事情。 但在林平安一家人心里，就是恶梦。 三年来，林燕娘一直在努力做好一个猎户该做的、能做的事情，心底里却一直在希望老虎出现，她要一试！ 射杀老虎本来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啊！ 如今愿望实现，再看到爹，她心里突然有些崩溃般的激动，难以自抑地抱着爹就大哭了起来。 这里已经是双溪岭离山下不远了，也是安全的地方，就连村里人都敢跑到这里等着猎户们下山。 此时大家都在兴奋地叽喳议论着，突然就听见林燕娘的大哭声，皆是神色怔愣错愕地看了过来。 老虎不是那悍丫头杀的吗？ 不愧是神箭手林平安的闺女，太厉害了！ 杀虎女英雄啊！ 这么高兴又风光的事儿，她怎么反而哭了？ “我们先下去，都抬到平安家里去，再去寻车。”林老六收回目光，冷静地吩咐猎户们赶紧下山。 村里人是来瞧热闹的，但他们也不能得意忘形，任由村里人拦在这里瞧热闹，他们还有他们的事儿做。 老虎是打下来了，猎物也有不少，但没换成钱就都是虚的。 大家也冷静下来，有人吆喝着开道，一行人继续往山下走。 没人过来问怎么回事儿，也没人想要安慰林燕娘几句，因为他们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十五的丫头！而老虎也是造成林平安废了、一家人艰难的祸首。 “好丫头！辛苦你了！”林平安也是热泪盈眶，声音哽咽起来。 “姐姐你好厉害！”林灿在一旁一边抹泪一边大声夸着，满心都是佩服。 “姐姐！呜呜呜……”林灿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叔，别难过了，以后山里安全多了。”云靖宁走过来，试图安慰着林家人。 山里安全，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爹，明天一早，我们和云三拖猎物进关内去，不经过下溪村的贩子了，云三寄信到关内还没收到消息，我们自己去。” 林燕娘哭过之后心情好多了，这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咧开嘴开心地笑着，也说起了正事儿。 “关内？”林平安神色一怔，突然看向云靖宁，“就刚才有人来村里找你了，说是收到了你的信。” “来了吗？”云靖宁猛地挑眉，目光闪了闪，便要赶紧下山。 “来了，有三个后生，是张家小孙子领着的，不过我急着上山，跟他们说你在山上呢。” 林平安也拄拐跟着转身，就解释了刚才不久前的情况。 一听关内的人来了，林燕娘心里也安定了不少，觉得今天真是一个不错的日子，运气太好了！ “云三哥！我们来啦！”一声响亮的喊声自山脚下传来。 正下山的猎户们和村里人都听得一愣，这是谁来了？ 云靖宁听见这雀跃激动的声音，嘴角抽了抽，终于来了！ 只是那货怎么也跑来了…… “燕娘，你们先回去，我和他们私下先说说话，若是直接对上六叔他们，怕有些话不好说，至少我要先探个底儿。” 云靖宁连忙扭头看向慢两步在后面扶着爹的丫头，吩咐她先走。 “好。”林燕娘连忙应了，到没多想，反正今天肯定会有个结果出来就是了。 林灿帮姐姐背了弓和平时用的小箭筒，林杰单背了大箭筒，兄弟俩也跟在爹和姐姐身后下山去了。 云靖宁扭头朝山上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往下走，他已经落在后头了，这才回应了一声：“秦三儿！你们上来！哥累了！” 走在前面的猎户们一听云三竟然这样说话，都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时就看到一个长得标志结实的小后生蹬蹬地沿着山道往上跑。 这就是秦三儿啊！云三在关内的朋友来了，收猎这事儿很快就有结果了。 猎户们和刚才在山林里知道了他们谈话的猎户家里人，心里都忍不住火热地期盼起来。 这些关内人不知道有没有带上足够的钱？ 若是能直接换成钱给他们，让他们一如以前那般不用操心太多事情，就最好了。 在小后生后面，又跑上来一个后生，年纪看着略大一些，不过都身姿矫健、步履轻松、神采飞扬，很是招人目光。 后面……山脚下还有着急的声音传进来。 “喂！你们这些混帐！都跑了马怎么办？谁来帮我看马啊，一两银子酬劳！” 立刻就有两个妇人冲了过去，只不过对方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 “你们看得住吗？” 这时林老六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喊了王威过去。 “我是猎户，和云三是一起的，不用你的钱，帮你看一会儿，不过你们要快点下来。” 王威看了一眼那个后生，解释了原由，又指了指对方手中牵着的三匹马的缰绳，朝山坡附近的树指了指。 “你把马系那儿，我在这儿看着不让人偷就成。” “好、好，多谢！多谢！”那后生连忙答应了，就拽着缰绳走过去，很快就把匹都系树上了，又朝王威一抱拳。 他们进村就打听过了信中留款“云三哥”的人在村里的情况，知道是猎户林平安家的上门女婿，进山打猎了。 因此，王威说到猎户身份又喊出了云三名字，自然是可靠的。 三个后生陆续跑上山，都经过了林平安和林燕娘他们身边，都是见过林平安的，纷纷神色复杂地抱拳。 山道上，云靖宁看着上朝想要行礼的人，连忙抬手阻止了，目光又朝山下看了一眼。 大家会意，只以“云三哥”相称。 三人分别是云靖宁的亲卫云霁、云霄兄弟，最小的那个是秦将军府三孙子秦湛。 第105章 张罗假身份 “先听我说！”云靖宁不等他们三人正要开始的七嘴八舌，立刻沉了声音，目光严肃起来。 三人神情一凛，然后站好了，闭紧了嘴巴，目光却仍是好奇地看着他。 云靖宁三两下就将自己的经历说清楚了，包括他先前的任务、负伤、被猎女所救，到现在他在猎女家养伤，想娶猎女为妻。 说到这里时，三人的眼睛都大大地瞪了起来，怔愣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位爷是疯了吧，还真是要当上门女婿啊？ “北漠用老虎盘踞在野猪岭一带，让咱们东黎的猎户不敢跨过去，这实际就是侵占了我东黎地界，我们要打过去，就必须清除野猪岭的危险。” “这些日子我会留在这里，联手两村猎户将野猪岭的危险清除，打通我们前进的道路。” “你们几个记住，现在我是关内一普通商户家的儿子，行三，叫云三，因年少有些游手好闲而不受父母欢喜。” “家中产业多分与上面两个兄长，我无家业所累，也无妻室，与兄弟们关系并不好，这两年四处谋生居无定所与邻里也不相熟。” “你们回去之后，赶紧给我安排好这个身份，父母、兄长和他们的家人，都不能漏掉，哪天我媳妇儿要去关内看我家里情况时，不能穿帮。” “而你们……你们俩就是我们族里的人，年少时一起上过学因而交好，你秦三儿就是经常与我打架而认识。” “至于你们的身份……随便弄弄，对得上就行。” 云靖宁这些天早就在琢磨这事儿，此时总算等到他们过来接应，当然是立刻就交代他们。 “三爷，干什么弄这般复杂啊？”云霁一脸不解地看着云靖宁。 “打通野猪岭的路之后，你就回去了，三夫人带回去就是，你的身份还能瞒着不成？问题根本不在这村里，而是在家里啊。” 所以，你费这般心思张罗假身份干什么呢，你要赶紧想的是怎么跟家里禀报这事儿吧…… “你说得容易。”云靖宁却横了他一眼，“若让她知道我身份，吓跑了怎么办，谁赔我媳妇儿啊。”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无语地看着他。 要不要这么怂啊！ “这事儿不许传回家里，将来我回去时自会向家里禀明，可不许从你们口中漏出半句风声，这是军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三人吓得连忙行礼、领命。 “若是让我哥知道了咋办？”起身时，秦湛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云靖宁。 “谁说的谁承担，便是被他们偷听到，谁说的谁承担。”云靖宁瞪了他一眼。 秦湛哆嗦了一下，撇嘴不敢再吱声了。 “好了，我们下山吧，现在你们就是我在关内的收猎贩子了，以后各天就来村里收一回猎，村里人若问起，就说你们已经联系了几家酒楼收货。” “至于价钱……”云靖宁突然语声一顿，看向他们，“你们带钱了没有？” “带了！带了！”云霄连忙应声，便摸出一只钱袋来。 “到是周全。”云靖宁看着鼓囊囊的钱袋子，不由一笑，“我信中不便细说，还好你们机灵。” “没细说？”三人却是愣了愣，又相视一眼。 云霁默默拿出一封信。 云靖宁挑眉，心里已有猜测，还是将信接过来看了一眼。 上边是他当初交代的地址，信封里抽出来的却是两张碎纸，不由一愣。 待看到另一张碎纸上写了什么时，他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掉钱眼儿里的死丫头！ 竟然背着他往信封里塞纸条，找他的朋友要钱？这行为也是彪悍了。 他把信自己收了起来，再看钱袋子里有银锭子也有散碎银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两吧。 “这些不够。”他看了三人一眼。 “今天不小心打了只老虎，还有野猪和其他小猎物，你们要收货最好当场把钱算给猎户们，他们高兴了，以后买卖才好做。” “这些够不够？”秦湛拿出自己的钱袋里，里边除了些碎银子，还有两张百两银票。 云霁也拿了钱袋出来，里边是一撂十两面额的小银票。 他道：“我们也不知具体情况，一边是信里有写要钱，一边是你要做收猎买卖，就琢磨着准备了一些散钱。” 这撂散钱有五十张，总数五百两银子。 “好，这些肯定够了，秦三儿你的收起来别让人知道你们有钱，这些就说是你们几个凑的，今天才来就是凑本钱去了。” 云靖宁立刻有了主意，继续安排他的这场收猎戏，三人听了连连点头应下。 云靖宁又交代了一下细节，让他们别做错了，四人这才下山去。 他们在山间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已经下山的村里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来到山脚，就看到王威正有些不耐烦地朝山道上方张望着，看到他们下来这才露出了笑容，开心道：“云三你们可下来了！” “辛苦你了。”云靖宁笑着道了谢，目光一转却是无语，瞪了身边的人一眼，“马车呢？” “马车搁驿站呢。”云霁连忙解释。 “你信中说想做收猎买卖，要咱们在关内打听行市，联系买家，又让咱们驱车前来，可咱们毕竟没来过，当然是先骑马来瞧瞧情况。” 这么一说，就与云靖宁去信对上了。 “在镇上也行，咱们用驴车送到镇上就好了。”王威一听连忙说道，“六叔之前的安排还是可行的。” 林老六的安排，就是大家护送猎物到镇上，到车马行租了马车，再送出镇子，剩下的路就由云三和燕娘还有平安叔去走了。 现在云三的关内朋友到了，事情更好办才是。 “那好，咱们先去看猎，谈好价钱收了货，下午就走。”云靖宁立刻不纠结马车问题了。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清理出野猪岭一带，随后领兵穿过白花山，若山中有老虎，难免会阻碍行军。 猎户们活动在山林里很正常，若是行伍在山林里停留太久就怕打草惊蛇。 第106章 赚一笔 为了之后的速战速决和胜算，他孤身潜入北漠边关溜达了半圈儿，还是被发现而一路遭到追杀跑进了白花山，中了毒箭。 那时他并未遇着老虎。 但白花山脉本来就广阔，他一个人遇不上也正常，现在老虎却出现在野猪岭往双溪岭范围，就耐人寻味了。 他怀疑，老虎是北漠人赶过来的，为的是让东黎猎户们也不敢进山深，进而扩大北漠的防御范围。 若这个怀疑成立，他的进攻计划就要提前了。 云霁、云霄和秦湛去牵了马，云靖宁和王威向前先走。 很快后面三人就发现云三爷下了山还拄着东西走路，不觉奇怪。 云家兄弟双双蹙眉，秦湛嘴快，立刻就牵着马追上来，盯着云靖宁的脚：“云三哥你怎么了？” “不是说了我腿上中过毒箭吗，还在养伤呢。”云靖宁白了他一眼，目光一转，突然走到马前，翻身跃了上去。 “正好，走累了。” “……”秦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认命地撇了撇嘴，在前边拉着马走。 王威扭头看得一脸羡慕。 “我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他们家到是有驴车。 “那你也骑上去试试。”云靖宁随手一指，指到了云霁的马。 王威扭头一看，眼睛都亮了，立刻希翼地看向后面骑马的人。 云霁抿了抿嘴，兜着缰绳靠近王威，朝他伸了手。 王威立刻顺着他的手正要往马上爬，就被拽到了马上。 坐在云霁身后，他还一脸茫然，不明白他还没爬呢，怎么就上来了？ “好啦，走吧！”云靖宁看王威一脸傻相，哈哈一笑，便两腿一夹，轻喝一声，座下军马立刻就朝前方撒蹄儿跑了起来。 一路穿过村子、穿过田畈，往林家二房跑去。 “哎，云霄云霄你带我！别丢下我呀！” 秦湛看前头的马都跑了，最后头的也想跑，急得连忙追上去，就跃到了马背上，才呼了一口气。 在云靖宁的带路下，三匹马很快在村里人看稀奇一般的围过来的目光里，在林家二房门前停了下来。 门前人多，院子里人更多，都在看老虎。 老虎啊！这帮猎户可要赚一笔了。 所有人都在这样议论着。 以往猎户们下山，只有下溪村贩子家里才会这般热闹，贩子也有几兄弟，除了收猎物，也杀猪摆屠，是十里八村闻名的人物。 因此，几兄弟能将贩子行当做起来，自然也有他们的优势和能力。 只不过从今以后，至少大溪村的猎物，就不会再给他们了。 林燕娘原本还只是计划着，若是她和云三收猎成功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让下溪村的贩子知道不是非他们贩子不可，也是一种施压。 只是没想到就在今天，既打着了大家伙，还等来了云三的关内朋友。 大家都很兴奋，这种运气好得都不太真实了，比过年还让人欢喜激动。 林老六让所有猎户都在院中守着那些猎物，远一些看可以，莫让人靠近了。 村里人毕竟不是猎户，容易生事儿。 而且派了人去杨坪村知会那边的猎户一声，他们今天进山练箭和矛，老虎却跑进双溪岭来了，不得不射杀。 射杀是运气，也是大箭好用的原因。 所以今天大溪村猎户如天上掉馅饼一般得到这么多收获，纯粹是运气，也是老虎过界的原因，更是他们命大。 林老六和大家商量过，最后是强调事发突然而他们命大、燕娘练箭有了成绩。 这样的结果，杨坪村那边的猎户们心里会好受一点吧。 之后也是告知杨坪村的猎户，云三关内的朋友过来了，要收猎，因此他们这一趟猎物都会交给云三那边的人。 这么说，杨坪村的猎户就该明白，这次没下溪村贩子啥事儿了，明白人就不会惊动贩子。 而杨坪村的猎户若想来看老虎，就要赶早，晚了也不能怪他们没通知。 也就是出于多方考虑，才派人去杨坪村通知，毕竟是一座山里讨生活，能不生嫌隙当然是最好了。 就算昨天闹了些难看的事情，那也只是杨家与林家的一点误会，不上升到两村的矛盾。 林老六主动让人去杨坪村说这事儿，也就是一个表态，大溪村猎户并未因昨天的事儿，而与杨坪村猎户生分。 此时，猎户们都在维持秩序，等着云三和他的朋友兄弟回来。 林燕娘也在院子里，只不过她就坐在老虎不远的地方，磨着大箭头。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让那些想要就近看老虎、看猎物的妇人和孩子们，有些畏而却步。 因为刚才林灿和林杰一脸自豪地说，这大箭就是他们姐姐射杀老虎用的，这箭头上还带血呢。 这么吓人，除了汉子们敢走近看几眼，其他老弱妇孺哪个敢凑过去？也就是在院门口附近站着，说得热闹罢了。 而杀虎的林燕娘，在大家心里形象又高了几分，也更加没人敢惹了。 一些妇人还在小声嘀咕，幸亏有云三那汉子要娶燕娘，不然这么悍的燕娘可咋嫁哟？ 她们一边感慨一边替林燕娘高兴，心里却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她们家也有年纪到了的子侄，但她们可不敢要这样的媳妇。 马蹄响起，院外、路边的人就纷纷让道。 一声嘶鸣，议论声却更响了，都在期待着云三的朋友做成这笔买卖。 林燕娘抬头，就看到院门外，高大英挺的男子潇洒地下马。 他没有跳、没有跃，就是很斯文优雅地从一侧下马，看来他是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自己的伤腿。 即使这下马姿势很弱，但在他做来，却是无比地流畅自然而且好看！ 林燕娘撇了下嘴，在他走进院门看过来时，立刻低下头去，继续磨她的箭头。 “每人十二两银子，你看这价可行？”云靖宁走进来不去别处，直接走到林燕娘身前蹲下，低声询问。 “算你了没？”林燕娘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低声问。 “算了。”云靖宁连忙道。 虽说他张罗了人过来收猎，他也可以算作贩子，但他这个贩子也上山了，与大家一样。 第107章 三方双赢的结果 “你说过，两百两肯定有，尽量多卖一点儿，十九个人，每人十二两，就是两百二十八两银子，也算是尽量多卖点儿了。” 林燕娘又垂下眸子，细声说道：“我多要二两。” 所以，她十四两，其他人都是十二两。 果然是个爱计较钱的丫头。 云靖宁莞尔，点头：“好，那我去找六叔说了，其他猎物，都会比下溪村的多二到五文，不抹斤两，零头全逢给猎户。” “嗯，也要把车马人工算进去，我们这边高于过往就行，但你们头回做这买卖，利润和成本甚至损耗，都要先算一算，别亏了。” “当然，我更希望这是一个三方双赢的结果。”林燕娘再瞄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声音更低，是在提醒着他。 “我明白。”云靖宁轻笑着点头，突然摸出一只鼓鼓的钱袋子，“有人要的钱呢，可我不敢给你。” “哟，真带钱来了呀。” 林燕娘盯着那只在眼前晃还能听见银子碰撞声音的钱袋子，目光闪了闪，再抬头时，眼中已是笑意盈盈。 “毕竟是有人特意叮嘱的呢。” 云靖宁看她见钱眼开的小模样，不禁哈哈一笑，却是站起了身，又将钱袋子收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替我找人借的呢，我可背债啦。”所以，不能给她了。 当然，当初他们约定过，等他打猎赚足一百两银子给她，就算是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他就得离开了。 之后娶嫁，再说。 而这个再说，就和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一样的。 就是不知他的底细，怕他家世不清白、家中有妻儿或是有婚约，怕他欺骗她。 所以，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娶不到她。 可是啊，他就是一个大谎话精，从开始就在说谎，也一直在欺骗她。 可他所做的一切除了不能说的身份，也是想要娶回她。 为了解决这个横在他们之间的难题，他还要让人去安置假的云家…… 云靖宁收起心思，便朝堂屋里走去。 堂屋里坐着林老六和几个老猎户还有村长，林平安陪坐在一旁，正在说着老虎竟然跑进了双溪岭的事儿。 现在打到老虎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但在当时，他们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和不安去面对的。 而最、最、最受考验和困难的就是林燕娘。 大家一边感慨、一边夸。林平安心里是后怕，不过此时却知多说无益，只是笑着一一应下。 云靖宁去堂屋，院子里又有几个猎户也连忙跟去了，刚才云靖宁拿出钱袋子他们可都看见了，很是激动。 云靖宁进屋就先说了收猎的事儿，而老虎就是大头，他重点说了价钱和分配，也坦承自己有一份儿。 若大家说他是贩子不能算钱，就会反驳不了他上山的事实；若说他上山没干活儿，那其他人又干活了？ 不管如何说，都绕不开一个事实。 老虎是林燕娘射的，但规则一直就是大家共进退、不计分工平分赚头。 但林燕娘今天头功也是事实，因此等下多算二两银子给她，其他人也不会反对。 十二两银子，大家在山里感受了一把紧张不安的气氛，就得到这赚头，只要不贪婪，都是很好的结果了。 这是云靖宁骑马过来时算出来的帐，而他把想法说出来后，屋里一片安静。 但没人反对。 过了会儿，林老六才道：“可以，你是我们一份子，也确实上山了，和大家一样都有分工，分钱是应该的。” “这个价钱也比之前估的高一点，我们知足了。燕娘头功，她只多拿二两并不多，这是你估的价、燕娘开的口，我们没话说。” 林老六的话，就是最后拍板了。 老虎整只卖，一共二百三十两，也超出了云靖宁在山林里时估的价，算是实现了他的承诺。 其他猎户虽然有点不甘心云三拿了猎户这份又要去拿贩子那份，但林老六说的是他们否定不了的事实。 何况转手就有十二两银子？ 大家谁也没想到进山练习刺矛术，竟然就得了这样一笔赚头，笑都来不及，也就不计较云三那边赚多少了。 价钱是云三居中与猎户们说，自然也是他刚才在山里与他关内朋友商量好的，因此也没人去问他，他朋友们同意吗？ 老虎的价算好了，再算其他的，就是论斤过称了。 价钱都比贩子的多二到五文，野猪多二文，其他野兔、山鸡多五文，有两只獐子，最后谈到多十文。 价钱谈好，就由林老六掌手过秤，这边按理也要派人盯秤计帐。 可是云霁、云霄和秦湛哪里会看秤？他们就算监督过军粮过帐，也没去看过秤呀。 云靖宁立刻看向林平安 “林叔，你来帮他们几个看吧，他们原也不是干这行的，是我拉他们入伙跑腿儿的。” 林平安便答应了。 猎户们在一旁帮忙，也有人去拿大秤、算盘什么的。 这时候都中午了，但大家谁也不嫌饿，喜气洋洋地忙碌着。 价钱都比下溪村贩子的价涨了，不管涨多少他们都高兴，其他都是过秤给钱没有两样，他们何乐不为？ 院子里很热闹，林燕娘也不磨箭了，过来看着云靖宁另外拿出来的银票袋子，想了想，看着他提醒了一句。 “下次还是要带些散钱的好。”全是十两面额的银票，一看就是去钱庄换好出来的。 可是他们收现钱的，肯定会有几两几钱几文的余头啊。 “无妨，先让他们把重量记下，我们在村里换散钱。”云靖宁想了一下，就有了主意。 他可记得几次看到林六叔过来送钱，小哥俩可是数钱数半天呢。 虽说他当时并未进屋，但那数钱的动静，他的耳力还是听得清的，还有林六叔说过的话，因而他知道，就林家的散钱就能有几两银子的数了。 林燕娘立刻去找了林六叔。 林老六一听觉得有理儿，立刻就喊了另一个大叔帮着看秤，林二牛他们几个后生在抬秤。 林老六又喊了王威记数，他直接找了村长，优先往猎户家兑换散钱。 第108章 作何感想？ 林老六和王村长带着云靖宁和云霁、云霄拿了大背篓去换散钱。 除了最近打猎收获还不错的猎户们家能凑一凑，并不是谁家都会有十两以上的散钱，有的连十两积蓄都不一定有。 但村里公帐会有一些，有一两的银锞子或是一吊一吊串好的散钱。 这样在村里走了一圈儿，就换到了三十几两的银锞子和五百吊钱，其它散铜子儿也有二十多两的数目。 有了这么多零散的钱，等下找零时就方便了，再有不够的，让猎户们再拿散钱来凑整儿。 他们这般商量着，到也没为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坪村的猎户们正跑过来。 猎户与杨坪村的其他人有三十多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连昨天才尴尬羞愧离开的杨正飞，也在其中。 杨正飞听到说林燕娘今天进山练箭，却用四次连珠箭射死了老虎时，一张脸突然白了，但随即就往外跑。 乍然听到这消息时，他是有些接受不了，事实证明林燕娘箭术比他高超、比他强。 至少他也练了一天大箭，连珠箭却用不自如，不如小箭方便。 他一个男子，论手掌大、手指长、指节有力，他都比一个姑娘家有优势，但他在箭术上确实技不如人。 因而，他心里肯定有些难过和羞愧。 但很快就因老虎这道障碍除了、以后他们进山安全也能走得更远，而心情激动不已。 羞愧之后，他的心情就和其他猎户们一样，吃惊、兴奋、激动、羡慕、嫉妒、佩服……各种情绪混杂于心，而不约都跑了过来。 林燕娘家中，院子里热火朝天地称着其他猎物。 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大野猪，却是占据了近半院子的面积。 因为要过垂，原先挤在院中的村里人就被赶到院子外面去了，此时院子外面还站了不少人，将篱笆院都快围成实墙院了。 附近的人还跑回家端了饭碗过来，边吃中饭边看热闹，一个个喜气洋洋的谈笑风生，也不知道他们高兴个什么劲儿。 老虎又不是他们打的，他们也不进深山里去，这些卖猎的钱也不会落入他们口袋，但他们就是高兴，光是谈及就很高兴。 此时再加上杨坪村的人赶到，都快挤不到院门口了。 最后还是林燕娘出来恳求地朝村里人说道：“大家回吧，别耽搁了自家的事儿。” 再加上杨坪村的人过来挤道儿，院子里还有猎户们的吆喝赶人声音，村里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将位置腾了出来。 林燕娘立刻就让杨坪村的猎户们围住了，狠狠一通夸，也顾不上脸色尴尬的杨正飞在场了。 “我当时也快吓死了，但老虎已近十丈，不得不搭箭在弦，不得不拼命拔箭，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若不射箭，我们都得喂老虎！” “虽说大家都拿了长矛，但他们还没有练习几次，而我昨天却一直在练箭，身为弓箭手我不能退缩。” 面对杨坪村猎户的激动询问，林燕娘心有余悸般解释着当时的情况。 当时确实惊险，只不过她的内心固然紧张但复仇心态更盛，只是嘴上不能这样说。 若说她自持箭术高超而抱着必胜的决心，让杨坪村的人心里作何感想？ 虽然平时怼人凶悍了些，但她做人确实很低调，在队伍里也一直是安静也安份的一个，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大家听她说着当时的细节，连连点头，同为猎户，那份心情他们完全理解。 而林燕娘也特意提了自己把箭用光，老虎也倒下之后，她下树因为手脚发软而直接摔下来，被人接着才没摔伤。 这话一说，所有人目光皆不约而同望向了刚背着背篓回来的男人。 这事儿大溪村猎户们在附近和后方确实是看见的，只是大家已经认定了云三这个上门女婿，也没多说。 但杨坪村的猎户们心情就复杂了。 杨正飞喜欢林燕娘的事儿，在他们当中也不是秘密了。 只是昨天杨正飞的娘才骂到林家来，就算他们俩原本有情，也是被杨陈氏给一棒打散了。 何况是杨正飞一厢情愿，而林燕娘却选了云三？ 因而，听到林燕娘说从枝头摔下被人接住，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肯定是云三。 杨正飞脸色也白了白，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云三这个男人。 云靖宁刚回，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还以为已经知道了收猎的事儿，便笑了笑。 “钱换回了，帐都记好了没有？等下咱们按帐目直接算钱。” 他无暇与杨坪村猎户说话，而是先给大溪村猎户说了这个好消息。 头回收猎，加之自己要在他们当中建立信任，因而，钱货两讫不扯皮，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大家听了自是高兴地应了。 杨坪村猎户这才想起来，去报信儿的猎户说了，他们今天的货全部都给云三的关内朋友收了，有云三中间张罗，不会亏待大家。 但为了避免生事儿，叮嘱他们不要让下溪村的贩子知晓了。 只是这消息太震惊了，杨坪村猎户们家里知道了，村里自然就瞒不住，想管住谁的嘴？ 就算没有一个猎户多嘴，这事儿后果，其实大家也都有数，只是尽力低调罢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林老六就和云靖宁说了，希望他的朋友们收了猎就走，不在路上耽搁，不给下溪村贩子反应的机会。 万一被人堵在路上找麻烦，他这边才三个人，怕防不住。 当然他们猎户会护送，但能送多远？进关路上还长着呢。 而且今天就回，路上都不好投宿，要赶夜路了呢。 还是云霁说他们的马车寄放在驿站，可以在镇上歇一宿，明天起早赶路，天黑前进关正好，而驿站有哨卫，应该没人胆儿肥到与官兵对上。 在边城内外的百姓们心里，边军的威信是很高的，因而，林老六也没再多说了。 很快要称的猎物就不多了，称完的可以结帐，云靖宁就喊了林燕娘帮忙，就在堂屋里摆桌，拿来算盘。 第109章 她能嫁吗？ 由云靖宁、林老六和林燕娘来负责付帐这件事儿。 像这种由自家人掌手的行为，更让猎户们安心，不怕少钱。 记帐的是王威，报数的是林平安，看秤的也是猎户，抬秤的还是猎户，只不过留了秦湛在一旁盯着听数罢了。 现在，云霁和云霄兄弟，这俩个做为云三族里兄弟的后生，就守着三只装钱的大背篓，安静地坐在一旁。 林燕娘会心算，但她不敢表现太过招摇，只能在一旁负责数钱付钱，打算盘的是林老六，看帐目的是云靖宁。 因为是平分赚头，因而，只要大家互相佐证，不让人重领或漏领就行了，到是不用签字画押这么麻烦。 只要最后数目出来，而等待的空档儿，林老六将已上帐的数字都算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就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王威跑进来报了剩下的数字，林老六就给再算上了，最后报总价。 野猪过秤也不除什么零头，还逢了一下算两百七十六斤，计六千零七十二文钱； 野兔算三十五文的价，一共有五十三斤，计一千八百五十五文； 山鸡算二十七文的价，一共七十二斤，计一千九百四十四文； 獐子五十文的价，一共四十七斤，计两千三百五十文。 最后算盘接连扒拉了好一阵儿，林老六才吁出一口看，看向正神色激动又认真听着算盘声的猎户们。 “十二两又二百二十一文，再按十九人头分，是六百四十三分两分。” 他刚说完，云靖宁便道：“算六百四十四文吧，我答应过大家不抹称、遇零头逢一逢。” 这个零头，当然不能将六百四十三文逢成六百五十文，更不可能逢成七百文或是一两整。 但逢了八分，大家还是很高兴，他们能拿到多少，立刻就有数儿了。 十二两又六百四十四文钱！ 大家期待的目光立刻看向林燕娘那边。 林燕娘在听到林六叔报出每个人的数量之后，立刻就开始数零头：四十四文钱。 林灿和林杰也蹲在散钱篓那边帮忙数，然后开始发钱。 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两个银锞子和六吊铜钱先推出去，再将数好的四十四文钱随后推出。 猎户们领了钱就走到一边去数，就算知道是由林老六和王村长领头去兑换回来的，毕竟是来之不易的谋生赚头，他们仍是认真对待，直到数完才离开堂屋。 从早上忙到现在，领到钱当然是立刻回家吃饭去了。 院子里，林平安和王村长守着那些猎物，猎户们排队去堂屋领钱。 杨坪村的猎户们听说云三的朋友收猎价钱都比下溪村的贩子高。 二文、五文、十文不等，听说鹿的价钱直接翻了倍，他们也是心动不已。 今天并未打到鹿，但有人问及，价钱是云靖宁开的，他这边的三人自然没有异议。 这么多猎物，他们进关到也不愁销路，也是真打算直接找上几家酒楼问价。 若是连本钱都卖不出，那就不卖，秦将军府或北征军大营伙房自己消化。 当然，云三爷可交代了，虎皮他要了，虎骨交给药铺制好，送回家去。 三人自己盘算着猎物去向，对村里人热火朝天的场面，也是看了个热闹，心里竟有些羡慕云靖宁，能体验这么有趣的生活。 十六个猎户领完钱离开，最后林老六也领了他那一份儿，便算交帐了。 因为剩下的俩人，正是林燕娘和云靖宁自己。 那些换来的铜钱并未用完。 拿十一张银票换来一百一十两的散钱，三十五两银锞子已用完，到林燕娘和云靖宁自己还用上了铜钱五十吊。 五百吊铜钱到现在还剩下三百三十六吊。 二十五两的散钱在付四十四文时用掉了八百三十六文，也还有二十四两又一百六十四文。 光是这些散钱，就够林灿和林杰数半天、数得满头大汗的了。 林燕娘很快心算出来，还余下五十七两多，但男人从钱袋里拿银票的时候并未拿完。 就算还有一半银票吧，那也是几百两的本钱拿来做这档买卖了。 可男人既不为突然有了这么多钱而激动欢喜，也不因这些钱是背债而惶恐不安，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钱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有钱的人。 这样的男人，就像一潭深水让人无法探到他真实的底子，她能嫁吗？ “这几十两，就留到下回收猎吧，反正到时也还要散钱的。”云靖宁笑眯眯地看着哥俩在那边数钱，说着他的计划。 “我这边还有两百两，一共五百两是他们几个四处借来做本钱的，希望这一趟回去能把本钱卖出来。” “我看其他的不亏就好，要赚也是在老虎的价钱上吧，这是头回买卖，等他们有了固定买家，后头就能赚些了。” 他说完才看了林燕娘一眼，这样说不难理解，这买卖他们本来就是头回做，又不是暴利买卖，哪有说赚就赚呢。 因而，担着风险、心里不敢大意，也在情理之中。 林燕娘回过神来，胡乱点了下头，心里也开始想，合伙收猎买卖是她提起的，但她对关内情况一无所知，若是亏本，那就太对不住他了。 她想了想，便道：“这趟买卖赚了都是你们的，我不要，今天我也赚到不少了。” 她说完，指了指还堆在面前桌上的一张银票、堆成小山的铜子儿。 “我的也交给你，说好的。” 云靖宁没想到她竟然不要收猎利益，想到她见钱眼开只谈钱的过往表现，不禁有些惊讶。 但还是立刻将自己那一份钱推到了她的一起，小山变得更壮阔了。 银锞子都分给大家了，到最后他们俩面前就只有几十吊铜钱来凑数，占了半张桌子。 “这张银票我收了，剩下的散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吧，万一哪天你要走，也不能连个盘缠都没有。” 林燕娘目光亮了亮，但还是只抽走了那十两银票。 这次是分到不少赚头，但也不是每次都会有这么多，她不能贪得无厌、得意忘形，还是给他留点儿零用钱吧。 第110章 吓人 云靖宁没想到她并不全拿走，更是惊讶地挑眉看着她。 半晌才开口：“以你的性子，难道不是全抱走再喜滋滋地数银子吗？” 林燕娘被说得脸红，没想到他是这么看自己的，但一细想好像也反驳不了。 便嗔了他一眼，凶巴巴道：“你这两天表现不错，赏你的！” “我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你，要啥银子啊？”云靖宁见她又露出这副一看就心虚的小模样，不由好笑，故意道。 “……”林燕娘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低哼了一声，便不理他了。 她将两张十两的银票折好收起来，再兜起衣摆，将属于自己的那些铜钱整的散的全兜了起来，就起身往外走。 云靖宁目光看着她出屋，脸上笑意更浓。 这时，一声低咳让他拉回目光，瞪着不知何时蹭到桌前的秦湛。 “不去帮着数钱，闲得慌呢！”竟然敢看爷的笑话，皮痒了啊。 秦湛撇着嘴瞥着他，小声嘀咕：“你、你不知道自己大变样儿了吗，瞧着、怪吓人的。” 秦湛说完身子就猛地往旁边挪去，紧急躲开了云靖宁劈过来的一掌。 “还真是吓人。” 秦湛又嘀咕了一声，在云靖宁站起身时，脸色一变立刻就朝屋外跑去。 “大叔！大叔！你辛苦了，要歇会儿吗？要不要喝水？” 秦湛跑出屋子就跑到了林平安身边，一脸殷勤地和林平安寒暄起来。 云靖宁走出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好笑。 这货怕挨揍，知道找人庇护，还真是会找啊！ 一找就找着他未来岳父了，还真是不能表现太凶。 林燕娘已经兜着钱回了自己屋里，找了线搓成了小绳，正在串散钱。 今天分钱虽然铜子儿多，但散钱不多，不过还是串成一小串方便收着。 她今天赚头是十四两的老虎钱，六百四十四文的其他小猎物钱，再加上男人那儿拿的十两。 很快，她就把小串的钱交给一直趴在炕边开心扒拉着那几十吊钱的小妹，让她藏到枕头底下。 林雪才四岁，上山打猎轮不到她，在家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多猎物，害怕老虎的样子而一直躲在厨房里和娘在一起。 后来大家在堂屋领钱，她才又跑进堂屋挨着姐姐站着，看到好多钱开心得不得了，姐姐回屋她立刻跟在后面跑。 姐姐数钱，她藏钱，总算有件能参与的事儿了。 她开心得咯咯直笑，立刻就手脚并用爬到炕上，将那一小串钱仔细地藏进了枕头底下。 又不放心地拿出来摸了摸，再藏进去，又害怕会飞掉跑掉一般，小手不停地往枕头上拍一拍、摸一摸，就像粘在那儿了似的，走不开了。 林燕娘刚将剩下的一两银锞子和三十六吊钱拿了块旧布包裹起来，就看到小妹傻呼呼又喜滋滋的行为，不由笑了起来。 “好啦，放在那里不会跑的，都拿绳子绑住了呢。” 她一手提着小包裹、一手伸过去将小手捞了出来，给她穿上鞋子，让她赶紧去厨房看看娘做的饭好了没有。 她早上是带了窝头上山，但中途射虎，又折腾了那么久，回来也在忙，窝头早让小弟送回厨房里去了。 这会儿忙完，心情虽好但也是会饿的。 猎户们领了钱也回家去了，吃了饭还得去张罗驴车，大家一起护送云三那边的朋友去镇上换马车。 若他们能下午立刻出镇往关内赶，他们也能多送一程，反正有驴车，可以点着火把连夜赶回来。 明天就在家歇一天，后天再进山。 刚才她从堂屋出来时，杨坪村的人刚刚离开，爹说，杨坪村猎户们说了，明天一早他们会上山，大溪村这边则不确定。 她想到先前在堂屋时六叔说过的话，便猜测是这样安排了。 而原本计划是云三和她还有爹一起拖猎物进关去，但人家的朋友来了，还当场付了钱收了猎。 那她和爹跟云三进关的事儿就搁下来了，至少现在老虎没了，他们也想早些进山趟趟野猪岭那边的情况。 若是再遇着老虎，还可一试，今天的收获证明，换大箭是可行的，而大家的长矛阵还没派上用场呢。 今天的结果，也让大家在惊吓不安之后，又觉得涨了经验见识，觉得老虎也不是那么可怕。 只要像对其他大家伙那样，稳住自己的表现，就肯定能有收获。 所以，大家其实对再次上山是跃跃欲试的，就连杨坪村那边的猎户，也是在羡慕眼红之后，急着上山了。 但杨正飞的箭练得如何了？ 她并没有问。 事实上她也只是和那边的猎户们说了话，并没有多看他，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之间还有话说。 但她心里却希望着，山里就这一只老虎，打完就没了。 院子里，她走过去看着那只那只老虎，冷静之后，心情还是很复杂。 一只大猫而已，即使死气沉沉却也还是威风凛凛、自有威仪，只不过此时在她眼中，就是她手中拿着的钱。 所以，活着才可说所有，死了，就一无所有。 她死过，所以知道活着的不容易，而她也会好好活着。 “燕娘。” “燕娘？” 云靖宁的喊声越来越近，仿如在耳畔，带着疑惑的气息。 “啊？”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来，蓦然转向男人的目光里，还带着惊恐和不安的情绪，有些闪烁不定。 “怎么了？”云靖宁微微拧眉，担忧地看着她，“一只死老虎，你还在害怕？” “哼，谁怕了，我只是还没接受这个结果，这么吓人的老虎，竟然死在我的箭下。”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傲娇一哼，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哈哈哈，是啊是啊，你最能耐了，我可是在树下看着你射出的箭呢，厉害！确实厉害！” 云靖宁见她得瑟，好笑地一挑眉，便厚颜夸赞了起来，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秦湛和云霄正蹲在老虎旁边，研究那张虎皮要怎么制才能减少损失。 这时听到他们熟悉的霸道将军此时竟然这般不要脸地哄着一个小姑娘，皆是惊讶地扭头看着他，连调侃都忘了声音。 第111章 云三的朋友 于是他们的目光又转到这小姑娘身上，忍不住打量起来。 将军夫人年纪小小，个头小小，却是个猎户，是个弓箭手，真是不可思议！ 就是他们出身军武世家，家中女子也都是走闺秀路子，能会点儿花拳绣腿就不错了，谁还真的练成巾帼英雄了？ 原来云三爷好的是这一口啊…… 俩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掩饰地咧了咧嘴。 “姐姐！云三哥！数完啦！”林杰跑出堂屋开心地喊着。 “赶紧洗手，准备吃饭了。”林燕娘笑看着他们，还好不像小妹那般，还稳得住。 她叮嘱了他们，又看向男人。 “去把那些散钱收到你屋里去，我屋里小的们多，就别再放那些东西了。” 连一小串钱都让小妹激动成那样，若是屋里再搁着一篓钱，他们几个还睡得着吗？ 云靖宁原本是让她收着，既然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话，立刻喊了云霄和秦湛，去把剩下的散钱抬到他现在住的屋里。 但他没被林燕娘收走的那些散钱，也有二两六百四十四文，全是一吊一吊的，依然很是壮观。 他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何曾带着这么多子儿当零用的？ 平时钱袋子里有几块碎银就不错，比钱？拿出一撂银票来就能吓死许多人了。 小兄弟数过的钱，也拿细线一百文、一百文地粗粗系着了，因而以后方便记数。 他到厨房里找了只竹篮过来，把那二十六吊钱装起来提回屋。 再把四十四文钱，给了林灿和林杰各十文，林雪四文，剩下二十文就交给林宋氏，让买些鸡蛋回来。 林宋氏笑眯眯地没推辞。 她可听当家的说过，云三过阵子要带他和燕娘去关内家里，之后就能谈亲事了。 虽说现在还不是，但她心里已将云三当女婿看待了。 很快饭菜上桌，林雪在屋里藏完自己的四文钱，便朝隔壁屋里开心地喊了一声：“云三哥！吃饭啦！” 屋里，云靖宁正和三人在低声说话，趁此机会，他已将藏了许久的牛皮地图交给了云霁收好。 而那袋装着近百两银子的钱袋子，他随手放进了简陋桌子底下的小柜中。 不给爱财的丫头，是怕她收到钱就要赶他走了。 当初那百两约定还在，但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履行那约定，而是稳住她，直到娶她、带她回去。 她想要开一家卖猎物的铺子或是吃野味的酒楼，他都可以帮她实现。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现在还不能说。 几人说完自己的事情就出屋子。 三人跟在云靖宁熟悉而自然的脚步之后，面面相觑时神色还有些感慨。 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云三爷在这里过的日子，与这家人甚至和村里人的熟悉程度，他们都见识到了。 若非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们都要以为，这位爷就是这村里的山野汉子了。 林燕娘正端着一大盆鸡汤送进堂屋，出来看到男人领着他朋友们过来，抿了抿唇，扭头往厨房里走去。 也不知道他的朋友们知道他还挺乐意现在的农家生活时，会是怎样地嘲笑他。 饭桌上，鸡汤是两只山鸡炖的，放了些干菇，新鲜肥美、滋味香浓。 是她征求了林六叔之后，从猎物里拿的。 因为这贩子既是云三的朋友，也是头回来村里收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一顿饭还是要给人吃的。 只是家里没准备，总要有一碗拿得上桌的菜，兔子比鸡贵，也没空剖杀，便选了两只鸡。 这时候小弟妹已经围在桌前很是迫切了。 平时这时候他们都吃过中饭了，今天家里突然就忙起来了，他们也早就饿了。 林燕娘再端菜出来时，就让两个弟弟端着饭碗去院子里吃，守着那些猎物，让爹进屋吃饭。 其他猎户都不在，这时候又有村里人吃完了饭跑过来瞧老虎，总要有人守着才行。 好在村里人已经知道这些猎物已经是贩子的而非猎户们的，到也不敢靠近，怕有损失赔不起。 小兄弟端着鸡汤泡饭喜滋滋地站在院门口吃饭。 他们也不敢离老虎太近，总觉得老虎随时能站起来吼一声似的，守在院门口，直接不许人进院子就行了。 林燕娘给小妹也准备的鸡汤泡饭，夹了只大鸡腿给她，就让她去厨房里吃饭。 林宋氏也没过来，毕竟有外客在，妇人不上桌。 林燕娘虽然不会在乎这些，但她也端着碗走了。 不想被云三的朋友盯着看，虽然他们没有与她说话，但那眼神总觉得是无处不在地好奇。 屋里，就剩下林平安在作陪，云靖宁自己招待三人吃饭。 没有拿酒出来，毕竟吃了饭他们就要离开了。 院子里，林燕娘正坐在东屋门外吃饭，懒得村里人还在喜滋滋瞧热闹的说话声。 这时，门口传来林杏花的声音。 “大堂哥，那、那个就是老、老虎？” 林杏花不像以往那般直接往院子里跑，而是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了，在她身旁还站着林银花。 林银花一向怕这个，过往可不会像小妹那般跑，今天却是忍不住了。 老虎啊，可能一辈子就见到这么一回，因而就被小妹拉过来了，小妹说要作伴儿才不怕。 只是到了这儿，俩人却谁也不敢迈进门去。 “嗯。”林灿点头。 “我姐射的！”林灿一脸神气地补充。 “堂姐真厉害！”林杏花一脸崇拜地称赞，又道，“我也想学箭。” “嗤。”林杰立刻嗤笑一声，充满怀疑和不屑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林杰比林杏花大个年头，是头年秋天的，林杏花是翌年春天的。 林杰却是找小就拖着弓练力气，三岁就背箭筒跑步了。 林杏花也就以前在他们这儿用手指摸了摸弓箭，拉不开弓，试了两回也就作罢了。 此时再说，他都替她羞。 林杏花被鄙视了，顿时红了脸，噘着嘴不高兴了，朝林杰翻了个白眼，就推开篱笆门小心翼翼地挪进脚步 她贴着篱笆桩朝东厢那边小步而快速地挪，仿佛生怕被西屋那边的可怕老虎看见一般。 第112章 爷爷……这是关心她？ 她这一走，林银花也跟在了后面，知道小妹是想去堂姐那儿了。 大家看着两个小丫头那般小心又紧张的模样，都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 死老虎有啥好怕的！ 只不过林灿立刻又将篱笆门关上了，大家也就不好走进去。 林燕娘看着两个堂妹朝自己走来，不由好笑，目光却是朝院外看了一眼。 “就你们俩个？” 按以往习惯，这时候竟然没人跑来闹，就有点儿奇怪了。 今天太忙，她先前到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这会儿看到她们过来，才恍然想起，今天那恶妇太安静了些吧。 不在家？ “娘到是想来，爹就说了一句，你不怕老虎就去！娘就不敢来了。”林杏花嘴快，立刻就将家里的情况说了。 原来林姜氏一听打了许多猎物回来还都送到二房这边来了，就以为这些猎物都是二房的，当然是坐不住啊。 只是林富贵却说，燕娘那丫头可是连老虎都杀了，当年平安也没这能耐才残了腿，你要不怕老虎，就去！ 这话，不只是提醒林姜氏，要怕的不只老虎，还有杀虎的林燕娘。 林姜氏以往就畏惧林燕娘，但有利可图、有热闹可瞧时，那熊熊燃起的斗志怎么也藏不住。 只是今天，确实因为林富贵的提醒而却步了。 林燕娘听后一阵无语，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最后她道：“你们吃饭了么？” “吃过啦，爷爷说，你们这边有贩子收货，怕是都还没吃呢，让我们不要过来添乱，我们就吃完了才过来的。” 这次是林银花开的口，林杏花在一旁猛点头。 “锅里还有鸡汤，去盛点儿喝吧，回去别吱声。”林燕娘便笑道。 对这两个小的，她还是当妹妹待的，就大的那个没姐姐样儿，也没把她当亲戚，她自然也生不出亲情来。 大的那个，随了姜氏那恶妇。 好在其他人包括堂哥，都随的大伯，精明且精明，本份也本份，没那么多坏心眼儿。 姐妹俩一听是鸡汤，林杏花立刻眼睛发亮地问：“是今儿打的山鸡？还是家里下蛋的鸡？” “山里打的，猎户们凑出来待客用的。” 林燕娘解释着，又补充了一句，怕她们回家还是说起来，会让爷爷奶奶多想。 姐妹俩立刻欢呼着去了，山鸡汤，她们今年还没喝过呢。 心中雀跃，到是没顾上害怕老虎了，但还是沿着屋檐下跑，没敢迈入院中半步。 堂屋里，正在说话的几人听见小姑娘的欢呼声，不禁一笑。 姐妹俩进屋时，林宋氏早就知道她们来了，已经拿了两只饭碗，各盛了半碗鸡汤、两块鸡肉还有鸡翅膀留给了她们。 等林老爷子和林富贵过来时，这边已吃完了饭，猎户们也过来了，从村里弄来三辆驴车，还有一只装猪的竹笼子。 小猎物拿箩筐背篓装了，搁了一车，野猪直接搁车上拿麻绳绑了。 老虎则是连门板一起装进竹笼里，再拿了毡布将笼子紧紧遮了，只留了上方散热，不然天气热了怕坏。 猎户们都细心张罗了，就连到了镇上怎么方便换车都在商量着。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看着老虎装进笼，也是狠狠地感慨了一把，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林燕娘时，心情复杂得很。 半晌，林老爷子才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本事还是运气，当年你爹要有这般运气，也不至于……这样儿了。” “当年没有防备，所有人都没经验，这次我们有准备，当然胜算也不一样。” 林燕娘一脸冷肃地解释，她不喜别人拿她爹以前的悲剧和现在的她比较，就算是亲爷爷也不行。 “你们有准备？昨天才做出来的那么长的箭？”一旁林富贵也好奇地问。 就算满村都在传，还是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原本这事儿他们那边并不知道，但杨坪村的人闹上门，姜氏也过来瞧了热闹，老太太也过来了两趟，他们自然就都知道了。 “昨天所有人都在造箭、制矛，我在练习新箭，今天我进山也是要适应环境，大家执矛练阵，我们当然是有备而去的。” “再有准备也没想到跑出来一只老虎吧。”林老爷子忍不住提醒。 “你在山里跑，就该知道那风险，可别以为杀死过一只老虎就神气了，不是每次都有这样运气的。” 他其实并不相信有准备这种话，只是觉得一个小丫头，当然还是运气多点。 当然怎样都好，老虎死了，人好好的，他也就安心了。 这么说，只是想提醒这孩子，莫要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了不起，以后再进山里便大意了。 在山里讨生活不比下田，每一次都可能遇着危险。 他清楚不容易，只是没有办法帮着二房这边，这丫头有这能耐当然好，但以前没打过老虎，也就不用担心她得意。 林燕娘看了爷爷一眼，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那句：当然知道有老虎啊！ 算了，老头这么认为就让他这么认为吧，到目前为止，老虎已成为卖掉换了钱的猎物，但还没有人说出他们早就知道山里有老虎了。 或许是仍坚守着约定，或许是太忙了太兴奋了，反而忘记了。 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有听谁说起，现在说得最多的还是怎么把猎物顺利送出去。 于是，她随意地应道：“知道了，会小心的。” 见她没有再辩嘴，林老爷子才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她。 “你箭术不输你爹，但到底是个小丫头，在外行事哪怕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别让家里人担心。” 林燕娘又答应了，却是看了他一眼，心下惊讶不已，爷爷……这是关心她？ “好啦！都弄好了，可以出发啦！”这时林二牛一声喊。 林燕娘连忙看过去，就见三辆驴车都准备妥当了。 云靖宁从厨房拿了装茶水的竹筒出来，一边往腰间绑一边朝林燕娘走过来。 “你在家歇着，我同他们护送一程，可能回来时得半夜了，晚上会在镇上买干粮。” 他就像叮嘱自家媳妇儿似的，语气自然而熟络，林燕娘想瞪他，又觉得不可理喻。 第113章 燕娘住手！ 她白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去林老六那边。 确定是所有猎户都去，一直送到镇外往北关的半路，这才折回。 这么赶时间，也是怕天气热了，这车猎物送到关内会不新鲜了。 毕竟还想长期合作的，又是云三的朋友，他们也愿意为对方多考虑一些。 只不过现在这个所有猎户里，已经不包括林燕娘了，因为她是个姑娘家，跑这么远的路还要大半夜才回。 除了不方便，也没必要这般拖着她，姑娘家的体力是比不上汉子们的。 何况今天赚这么多还解决了大隐患，林燕娘就是大功臣，这时候就该在家里歇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再说，云三也算是替林燕娘出人头了，算起来，还是大家赚到了。 林燕娘在六叔那里了解情况之后，感激大家的关照，便没有争着去。 云霁、云霄和秦湛已经骑马先走了，他们先去镇上准备干粮，再把马车套上在镇外等着。 一直出镇走远了再将猎物换到马车上，这样也能避开别人的注意。 车上可不是普通猎物，那可是一只老虎，大家可慎重了。 等王威再赶了一辆驴车过来，大家就出发了。 还是十八个猎户，有人赶车、有人坐在装货的车尾、有人坐到了那辆空车上。 大家都没带打猎装备，不过还是有人带了还没装铁尖的长矛、扁担、抬杆、棒槌，只有云靖宁拄着的那根长矛有铁尖。 这些都是武器，万一路上遇到劫匪，也可一拼，但不准备太多杀伤力的猎具，是不想把事儿搞大，闹出人命。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村子，不过不走下溪村，而是取道李公坳，从杨坪村外穿过去，到了官道上就好走了。 他们走后不久，下溪村的贩子几兄弟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贩子兄弟来了三个，分别是老大田大虎、老二田二虎、老四田四虎。 不愧是名字中带虎，个个长得五大三粗、模样凶悍，声音也宏亮中气十足，进村就问林老六家。 因大溪村猎户们一直是以林老六为首，去贩子家买卖也是林老六拿得了主意，因此直接找林老六。 村里人见他们模样凶悍、气势汹汹，便吓得不敢回话。 也有认得贩子的到是不怕，大方地走出来，说今天的猎物可没在林老六家，而是林平安家。 贩子田家兄弟听了，立刻问了林平安家位置，就朝林平安家跑去。 林燕娘在屋里给自己继续做新衣裳，上回买的衣料，除了赶做一身去镇上的新衣，上山打猎日常穿着，也要有替换的，旧的都补过了。 林平安和林宋氏在屋里将银两藏好，打算下午再把欠方郎中的医药钱都给结清了，再往村里买些麦子回来。 林灿和林杰则是在井边打了水，将院子泼湿打扫干净，忙得不亦乐伞，林雪跟着林杏花去大房里菜地玩耍去了。 这时院子外面吵吵嚷嚷就来了一群人，冲在前面的正是田家兄弟，后面跟着大溪村里瞧热闹的百姓。 大家都知道村里猎户历来打猎都卖与贩子，今天却卖给了云三的朋友，有精明人就知道会出事儿。 只是大家都得了村长的叮嘱，不要将猎户们今天打了虎也卖给了云三朋友的事儿传出去。 田家四虎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议论纷纷、胡乱猜测着。 田家兄弟已经到了院门口，见两个孩子在打扫院子，田大虎便推开院门往里走，大声喊着。 “林平安！林平安在家吗！” 田二虎和田四虎只盯着那院中一处湿漉漉的地方，心里已知糟了。 他们兄弟收猎，自然明白每次收完猎都要将猎物安置，或装进笼子、箩筐放进库房，或直接连夜赶车送往镇上。 但最后是肯定要清扫院子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熟悉的一幕，竟然发生在别人家里，一时心里便涌起怒气。 屋里，林燕娘听见那喊声有点凶，猛地将手中衣料往炕上一扔，起身几个大步就出了屋子，顺手带上屋门，目光一扫。 “田大叔、田二叔、田四叔。”林燕娘神色淡然地走到院中，客气地喊了人，却盯着走向林灿和林杰的两人。 “不知三位到我家里可有事儿？你爹腿伤犯了，在屋里歇着呢。”她的目光沉了沉，声音也大了些，带着一丝清冷。 “你爹腿伤犯了还能当起贩子，把猎都给收了也是厉害！” 田大虎瞥了林燕娘一眼，猛地瞪起眼睛一声怒吼：“林平安你给老子滚出来！” “你称谁的老子！” 林燕娘一声怒喝，浑身气势一变，单薄清秀的身影猛地一晃，拳头却野蛮地挥起。 几乎是怒喝声落下，就听田大虎一声“啊呀”，高大魁梧的身形猛地往后趔趄了两步。 最后田大虎还是没有站稳，又被林燕娘一脚轻勾，便倒坐在了地上，伸手捂着一只眼睛。 被一拳打成了僵尸眼。 院子外面跟来的村里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他们第一回亲眼看到林燕娘那悍丫头打人。 以往威吓大房林姜氏可没有真的打过，这可是真拳头啊，一拳就将人打倒在地，还是这么高大威猛的男子！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了林燕娘高高挥起的拳头，没有注意到她脚下迅疾地轻勾，只道这一拳头到底有多重？ “你干什么！” 田二虎正要去确认是收猎之后打扫过的证据，听见动静一扭头，顿时变了脸色。 田四虎正想要吓唬林家两个小娃子，没想到自家最暴躁的大哥竟然被打了，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跑回来。 “我们打猎，你们收猎，都是多少年的交情，有什么事说便是，我叫你们三人三声叔，你们却跑来我家充老子，是有多小瞧了我们大溪村！” “不说大溪村，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林燕娘可是个软弱可欺的！行！要打架就别找理由了，直接抡拳头上就是！” 林燕娘目光冷冷扫过田二虎和田四虎，将道理摆在前面，说到最后却是开始撸袖子，准备大打一架。 “燕娘住手！”这时林平安从屋里出来了，大声喝止大丫头。 第114章 也是个暴脾气 刚才听见田家兄弟过来的动静时，林平安并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先将钱都仔细收好了，这才拄着拐杖走出屋子。 贩子兄弟为何而来，他们心中都有数，也做好了应对，只是没想到，出屋一看也傻眼了。 林平安连忙拄着拐杖走过来，先瞪了林燕娘一眼，这才笑看着田家兄弟。 “我这闺女打小当儿子养着，可不是软弱小姑娘，这脾气暴得很，只要有人欺负我们家，她就会忍不住打人的！” 林平安虽喝退了林燕娘，却并不向田家兄弟道歉，也不说示弱的话，只是解释林燕娘为何会打人。 除了脾气暴躁，当然也是对方欺人在先。 林燕娘身为长女自小当儿子养，也是在提醒田家兄弟，莫欺他林平安儿子小，他闺女一样拳头硬！ 田家兄弟平日里在猎户中横惯的，还是头回被个猎户打了一拳，还是个十几岁的女猎户。 一时脸面无处搁，个个涨红了老脸，瞪着林平安，又瞪向林燕娘。 “你叫老子一声叔，你却毫不犹豫就打了老子一拳，这事儿没完！”田大虎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睛瞪着林燕娘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你在我面前称老子没事儿，但你不该对我爹那么说，你说一次我就打一次，跟你是不是叔，是不是没完，没有关系！” 林燕娘却神色不变，一点儿也不被田大虎的凶悍模样给吓到，说话不急不怒，气势却一点也不退让。 “哎，这都啥事儿啊！”田二虎突然怒声嚷了起来。 “我们哥几个来，是为了你们打猎一事，怎么到变成老子不老子的争吵了？难不成我们来还要打一架不成！” “刚才我说了，你们过来，我已经喊了三声叔，是你们想打架，我林燕娘到也不怕，奉陪便是！” 林燕娘看了田二虎一眼，知道是他们兄弟权衡过不想在打架一事上浪费精力，才将话题转回收猎的问题上。 她当然也不想真的动手，刚才出拳的理由很简单，田大虎可以嘴欠，但她不允许有人对她爹这般呼喝。 “我不想打架！现在是你打了我！”田大虎怒吼，手指着林燕娘。 “我打的，我作三个揖，但我不会道歉，是你呼喝我爹，还称老子的！”林燕娘退让半步，但不肯认输。 “呼喝怎么……”田大虎立刻又嚷了起来，他嗓门大，平时只有他吓别人的份儿，何时别人敢对他大小声了？ “行，你磕三个头，这事儿就了了，咱们来也是有正事要说。”田四虎拦着大哥，看着林燕娘开口。 看他一副“很好讲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的神态，林燕娘却是呵呵一笑。 “虽说我膝下无黄金，但我除了给爷爷磕头，还没给别人磕过头，我爹都没受过，你是谁！” “若是你们听不懂我刚才的话，那我就说明白点儿，你们想要说事便好好说，若是觉得我们林家好欺负，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我林燕娘也是个暴脾气！打架的事儿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事儿！不信就试拳头！只不过啊，到时别骑虎难下，最后伤了和气才是。” 若是以后再也不收大溪村的猎物，那就打好了，今天她把他们几个打趴了，改天他们多带些人打到大溪村来也行。 到时大溪村十几个猎户，就算其他人不出手，她相信云三回来也会发飚的。 上回云三捏住了杨正飞他娘的手腕子，任人家怎么挣扎都不行，那时他的凶悍气势有她之风。 因而她相信，他不是表面那般。 不，他表面也不软弱，虽然他挨过她的打，但她一直觉得，他是在让她。 得罪下溪村贩子是必然的事情，从她决定和他合伙收猎开始，除了要解决去关内路程带来的难题，就是要面对下溪村贩子的报复。 贩子冲冲赶来这边，就意味着没有拦到大家出村的驴车。 林燕娘到不介意和贩子周旋，吵架也好、打架也行，拖延时间不谈正事最好。 “你这个凶丫头！难怪嫁不出去！”田四虎被驳了面子，冷冷横了林燕娘一眼，刻薄地说了一句。 “呵呵，我嫁不嫁得出去，哪儿轮得到你们来操心呢，田四叔你真是管太宽了！” 林燕娘回以冷笑，并不因人嘲笑而动怒，打嘴仗时若是轻易动怒，容易着人道儿。 “呵呵，我有什么操心的，该操心的是你爹呢，呵呵呵。” 田四虎又是冷笑一声，十分瞧不上林燕娘这副悍得起、泼得起的性子。 姑娘家就有个姑娘家的样儿不好吗。 这要在下溪村，哪家小姑娘被他训斥一句，还敢顶嘴？早就哭着跑了。 林燕娘看着他，突然也笑了，不是哈哈大笑，也不是呵呵冷笑，就是微微勾唇笑得云淡风轻、荣辱不惊。 也就这么看着他。 田四虎被盯着莫名其妙，最后自己沉不住怒道：“怎么，说了句你嫁不出去，还想打老子不成！” “老子其实不想打人，你们何必跑来挑衅呢。” 林燕娘突然回了一句，脸上依然是挂着微笑，最后才无奈叹了口气，好像她真的不想动手，却总有人逼着她动手。 “噗。”院门外看热闹的一个妇人突然笑了一声，在众人扭头看向她时，顿时涨红了脸，就扭头躲进人群后面去了。 “林平安，你这丫头真的是伶俐得很，又会吵架又会打架的，难怪你们家是她当家作主说了算的。” 田三虎这时冷着脸开口，一脸嘲弄地瞥了林平安一眼。 林平安也看了他一眼，却是呵呵一笑，并不被他挑拨。 “我家穷、势弱，我又这副样子，若我家闺女还老实巴交，既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架，我们家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我很高兴我家燕娘有你说的这么优秀！”最后，他还一副很骄傲自豪的表情，声音都大了些。 “……”田三虎手段未成，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林平安，目光再扫向林燕娘，突然撇了下嘴。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被人这样说了还油盐不进，不要脸面的吗。 第115章 跟小丫头说话这么难！ “行了，吵吵的像什么样子，就照你说的，当着你们村里人的面儿，给我们作三个揖就算道歉了。” 田二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次将话题拉到自己这边，显出他们兄弟的大度。 既然磕头不成，那还是作揖吧。 “呵呵，刚才我说得很清楚，人是我打的，我作三个揖，但我不会道歉，是你们欺人在先！” 林燕娘却不会被他的话绕进去，再次高声强调，又伸手指向外面。 “当着咱们大溪村的人，话要说清楚了，谁对谁错也可以理论理论！” “若你们觉得我林家人不好说话，也可以叫我们王村长来！叫我们村的耆老来！当然，我们也可以把你们村的村长和耆老都叫过来！” “咱们大溪村和下溪村，都好好理论理论！”林燕娘的声音大，院外听着的人纷纷点头，指明是田家兄弟充老子在先。 就凭这一句错，就没道理向林家父女索理。 见林燕娘竟然将事情上升到两个村了，田家兄弟相视一眼，到是不好再强调，田二虎越发不耐烦了。 “行！行！你说如何就如何，这是你家，你的地盘！行吧！”这么一说，到显得他们田家兄弟示弱了。 林燕娘没有再说话，只是朝着田大虎连作三个揖，面无表情看着他，这才开口。 “田大叔，你们田家兄弟多，在下溪村是大户，又做着赚钱买卖，平日财大气粗，行事说话大咧一些，也能理解，但这里是大溪村！” “在我们大溪村，还没有谁能在我面前大呼小怪全身而退的！更何况欺到我家里来，谁是谁非咱们都掂量清楚。” “你充平辈老子，所以你挨了揍！我一个晚辈揍了你，我给你作了三个揖！这事儿我这边就此揭过，若你们还想理论，或是打回排场来，我林燕娘随时奉陪！” 林燕娘神色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丝毫不受面前长得就凶悍的三个大叔气势影响，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哼，刚才我就说过了，今天我们兄弟不是为吵架来的，是你一顿拳头将话题扯远了，怎么，不想我们来谈收猎的事儿吗。” 田二虎再次出声，冷眼瞥着林燕娘，直接忽略了林平安。 谁让林平安承认林家是林燕娘赚钱也当家作主的呢，既如此，那就彻底无视他好了。 “大叔不提我也正疑惑着呢，收猎有啥事儿？”林燕娘一脸莫名地看着田二虎。 竟然是他出面说话，那田大虎和田四虎，她也选择无视、不予理睬了。 “我知道，田家一向从咱们猎户手中收猎，咱们也习惯了打完猎就直接卖与你们，但你们今天跑来吵架，又说谈收猎的事儿，这是为何？” 林燕娘就装到底，气得田大虎瞪起了眼睛，挨了拳头的眼睛一阵胀痛，田四虎目光阴沉想骂人，这时又忙着扶大哥去井边打冰凉的井水捂眼睛。 林灿和林杰见他们走向井边，立刻走了过去，主动摇橹打水，提防他们在井边使坏。 这边，林燕娘说来说去就是不承认今天猎物没卖给田家。 田二虎知她故意，但与一个小丫头争这种问题也是浪费时间，从刚才交锋来看，他也明白这丫头是个能吵架的。 抿了抿嘴，田二虎这才直言道：“你也知道你们的猎物历来是卖与我们田家的，今天怎么就不卖了呢？” “难道你们卖与了别人，还不许我们上门来问一声？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们为何而来，却偏要吵一架是故意的吧？” 田家兄弟能在镇上吃得开，除了有眼色、识时务、懂结交，当然也有匪气和痞气，能在街头也混得开。 今天来凶的凶，会盘算的盘算、能挑唆的挑唆，真是各各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但他们遇上了林燕娘，这个思维方式就不同于寻常村女的村女，又受家境影响，就是一个能打善骂还会装的野丫头。 他们那一套在她面前，就显得不够看了。 “你们三个大叔跟我一个小姑娘吵架，还好意思说我故意？大家都知道，先出声的是你们啊！” 林燕娘一脸无奈地看着田二虎，一副“你怎么那么不可理喻呢”的表情，却不等田二虎反驳又道：“你早说来问今天打猎的事儿不就完了？” 田二虎气结，瞪着林燕娘忍不住想捏拳头，但想到林燕娘的凶悍，心里又有些犹豫。 真动起手来，以她一拳秒倒大哥的实力，他们兄弟三个一起上，有胜算吗？ 这个面子丢不起！ “我说过了，你忙着纠缠老子的事儿呢。”田二虎气苦地嘀咕。 “不是说了那事儿就此担过么，田二叔是要继续揪着不放？”林燕娘挑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行！说打猎的事儿！说收猎的事儿！说老虎的事儿！总可以了吧！”田二虎气得大声道。 终于提到老虎了，大溪村这边的人心里都提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想，谁告的密？ “嗯，老虎是我打的！”林燕娘总算不迂回了，开口语气平静地道。 田二虎瞪着她，好半天才道：“据我所知，你们猎户都是组队上山，打的猎卖钱是平分的！” 所以，谁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批猎物去哪儿了！ “对呀，一向平分，但老虎是我打的！”林燕娘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再次强调。 田二虎再次气结，不可思议地瞪着林燕娘。 怎么跟个小丫头说话这么难呢！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拄拐站着的林平安：“林平安，你是老猎户了，这事儿你怎么说？” 林燕娘却是微微勾唇。 她自然知道下溪村的贩子是厉害角色。 若非贪得无厌常想压价，让做熟的买卖都变得不安生，她也不会生起和云三合伙收猎的念头。 “我闺女年纪虽轻，但她十二岁就上山打猎，是村里猎户们都信赖的弓箭手，我闺女在猎户中也是有威望的。” 林平安却是缓缓地说道，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当家地位被闺女抢了就会怎样，反而一脸自豪。 第116章 以后不收大溪村的猎 “不扯远了!说你们把老虎卖与别人的事！”田二虎气得差点吼起来，已是脸黑如墨。 这父女俩都有气死的本事！ “不是卖与别人，是送与别人！”林燕娘突然开口。 刚刚想到一个不错的理由，虽未来得及和六叔他们商量，但现在说来也不是说不得。 “我家认识的关内朋友今天过来探访，见我们打着老虎就想要，碍于情面就送人了。” 林燕娘大声道：“当然，关内朋友也不会白要咱们的东西，就给了些钱意思了一下。” “咱们也不嫌多少，反正打了老虎，以后山里就安全多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所以，他们信手送出老虎，信手再赚了点儿钱，主要目的不是赚钱，而是除害。 “我听你在说！”田二虎瞪着林燕娘，“别当老子眼瞎耳聋，一只老虎二百三十两！你们送？人家给钱意思了一下？” “对呀，一只老虎二百三十两，若不是人情价怎么这么便宜？若是卖与大叔你们，怕不得三百两吧？” 林燕娘呵呵一笑，反将一军。 田二虎愣住，突然嗤笑一声：“一只老虎而已，谁要那玩意儿，镇上根本卖不起价！” 这满山里也不会都是老虎，卖都已经卖掉了，就算气得吐血也只能自己再给咽回去，输人不输阵。 “听说你们还打了一头野猪，还有别的猎物，也都送给关内朋友了？”田二虎又冷笑着问。 他没质疑过关内朋友的说法，显然报信儿的人已将林家这边的情况说清楚了，所以他们赶来讨个说法，甚至连什么猎物都很清楚。 林燕娘微微一笑，掩饰着内心的怒火。 他们猎户在山里拿命拼，回来赚钱也是他们自家的与旁人无关，却偏有人来瞧了热闹，再跑去给贩子报信儿。 村长都叮嘱过不许传出去的，谁这么贱？ 她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姜氏。 爷爷和大伯都过来看过，对这边的情况也是了解的，但林姜氏，却被大伯阻止了，就连奶奶都没有过来。 按理儿，爷爷和大伯应该也会约束林姜氏莫再生事，难不成她还有机会跑去下溪村，专程去告密？ 她有点儿怀疑或许不是林姜氏。 因为一旦这事儿揭开，大家第一个就会怀疑她，她真的这么蠢？ 就为了让二房里不好过，就与村里所有猎户为敌，甚至与整个大溪村为敌？ 要知道猎户王威，可是村长的小儿子。 王威还未娶亲，赚到的钱都是交到公帐的，受益的是整个王家人。 今天这一趟虽然惊险，但出力的主要还是她，大家跟着就跟捡钱似的。 虽说是按规矩平分，这条规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破，是铁律，也是这条铁律约束了大家的心思，让人更加团结。 所以大家心里都有数，猎户们不生二心，猎户的家里人也必然被叮嘱过的，不会乱来。 因为害的将是所有猎户的利益，就是破坏这份历年积累起来的团结。 所以她不会怀疑猎户家里人，村里一般人也不会违反村长的叮嘱。 思来想去，好像还是林姜氏最可疑。 林燕娘心思数念，嘴上却说道：“关内的朋友要吃野味，人家出手豪气，就让咱们给送到关内去，这到手的便宜为何不占？” 林燕娘说得认真，理由一堆，气得田二虎想扬起巴掌扇死这说话气人的死丫头！ “那以后你们打的猎都送给关内朋友了？”好半晌，他才稳住情绪，沉声问。 “那就看关内朋友还想不想吃了。”林燕娘含糊地说道。 “行，既然你们有关内朋友爱吃野味，那以后就都送给关内朋友吧！”这时，田大虎擦着眼睛上的水，走过来大声说道。 刚才他和老四商量好了，以后不收大溪村的猎，就看那些关内的人怎么在这越来越热的天气里，将猎物拖回去吧。 这打猎没个定数，有时多有时少，有时还几乎没什么收获呢，从关内来村里，路远着呢。 不是要越过他们赚大钱吗，好啊！让这些穷货去折腾，以后别回来求他们。 “老二！我们回去！以后这大溪村不来也罢！”田大虎豪气地搁下话。 “你们大溪村的猎以后最好也别走我们下溪村！”田四虎走时也搁下狠话。 “呵呵，田四叔又要将你我两家的冲突，上升到大溪村和下溪村吗？下溪村的路可不是你们家的，若是你们村长和耆老不让，那就是另说了。” 林燕娘呵呵一笑，不阴不阳地提醒田四虎，若是上升到两村冲突，那两村都得打一架了。 田家只有四兄弟，就算能纠集更多下溪村的人，他们大溪村也有十八猎户，不，现在是十九个了！ “呵呵，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是乖顺点好！”田四虎冷呵呵地笑了一声，警告着林燕娘。 “确实没见过世面，傻里傻气说话做事没个分寸，若是哪天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田四叔海函！” 林燕娘却丝毫不被威胁到地微笑着，还朝田四虎作了个揖，送出两步。 见她这么强势，田三虎也不想再说了。 便是要说，也是等林老六求上门时再说，到时不压下两成的价，他们就不姓田！ 田家三兄弟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出林家，围在门前的人吓得连忙让出道来。 这种让人惧怕的痛快，让三兄弟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得知大溪村今天不但打猎颇有收获，还打到了老虎，他们兄弟四个皆是吓了一跳。 那可是老虎啊！ 从来没卖过老虎，都不知价钱，但常年卖猎的他们自然也知道老虎的价值，光是虎骨虎鞭就能卖不少钱了。 只是来报消息的人却说，都让关内的人买走了，钱都分了，货也送出了。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 老三骑马去镇上找帮手追货，要把货拦住不让拖走，若是出了三岔口镇，说不定荒郊野外直接抢了都没事儿。 而他们则跑来大溪村当面质问林老六，为何将货卖与外人也不卖与他们！ 谁知进了村才知道，林老六他们不在村里。 第117章 都在担心的问题 他们立刻就想到，林老六他们是送货去了，希望老三路上拦得住，只是与猎户们起冲突不见得能落着好，看老三见机行事吧。 而他们既然到了大溪村，自是要跑到林燕娘家质问的。 老虎是林燕娘打的！ 林燕娘是弓箭手，是猎户队伍里说得上话的人，主张把猎卖给关内人的也是她！ 不骂她骂谁？ 却不想在一个悍女面前，他们兄弟仨竟然没讨着好。 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院门口大溪村的人才担忧地问起林燕娘。 “燕娘，得罪了贩子以后咋办啊？”问话的是一个猎户家的。 “得罪贩子的是我林燕娘，不是其他人，万一将来要找贩子，我不参与便是。”林燕娘笑了笑。 刚才她是将冲突上升到两村了，可没上升到猎户与贩子之间。 而且说的也是猎户是她家的关内朋友带走了，并未说是猎户们一起卖给关内朋友的。 就算她这边收猎做不起来，最多就是她退出，大溪村其他猎户，还是可以去找贩子的。 贩子要收货，最多就是撒撒气，还能真不收么？ 这个问题，林燕娘现在也不想多想，便又回屋去了，林平安朝院外的人一抱拳也转身回屋去了。 父女俩都没有问是谁泄露的秘密。 现在谁泄露的秘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让人这么盯着瞧，让人闲打听，不能让贩子在大溪村安上内应。 而这，也只能等林老六他们回来再商量。 这天直到天黑，猎户们都没有回来，村里人也没再往这边跑，林燕娘默默地盘腿坐在炕头，正忙着缝衣。 晚饭后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回来和小弟们练拳，让小妹也跟着比划了一阵，才打水把她洗干净，让她先睡觉。 屋里亮着昏黄的油灯，在这寒门小屋里，却显得无比温馨。 林雪刚躺下突然就想起来枕头底下有钱，立刻扭身爬了起来，小手就在枕头底下摸了摸。 “雪儿，钱不能老数，小心数没了。”林燕娘无奈地提醒小妹。 这丫头长这么大没得过这么多钱，四文又四文，白天在外面玩还行，现在趴在枕头上哪里还睡得着觉？就像个小财迷一般。 林雪一听能数没，吓得小手慌乱地将那八个子儿在枕头底下堆好，拍了拍自己的枕头，连忙乖乖躺好了。 林燕娘给她搭上了薄被，没有灭灯，便走出屋去继续练拳。 从今天清早上山练箭，到实箭射杀老虎，到大获丰收个个喜气洋洋地下山来，到热火朝天卖猎、算钱、分钱再到送猎出去。 这一整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到现在她的脑子里还觉得闹哄哄的，即使已经默默做了许多事，还是觉得无法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大家回程没有，会不会被贩子带人追上？ 今天只看到田家三虎时，她心里就有些猜测，田家有四虎，最厉害的其实不是大虎和二虎，而是老三。 能在镇上吃得开的，正是田三虎趟出来的人脉，兄弟几个不过都是跟着老三吃饭罢了。 跑来大溪村质问的只有三人，那田三虎又怎会没有动静？肯定是打着坏算盘呢。 只希望他追不上，也打不过大家。 可是这时候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 若她当时跟着去就好了…… “姐，云三哥他们快回来了吧？” 林杰洗完澡自己擦着头发，走过来就往篱笆桩上一靠，也是在担忧出去的人。 “嗯，应该在回了。”林燕娘随口道，不由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外面的路。 今夜月半弯，星辰还算清亮，路面泛着微弱的光芒。 在院中练拳，这样的夜色够用，但在山道上行路，这样的夜色就太昏暗了些。 ……夜渐深，兄弟俩也睡下了，林燕娘坐在屋门口擦着湿发，正在想着将来应变的事情。 万一不打猎了，做什么买卖能养活家人。 今天有二十四两六吊钱的赚头，还掉方郎中那边的欠款，再加上家中以前的积攒，三十两的本钱还是拿得出来了。 若是能在山中再打到一只老虎就好了，五十两本钱，进关能租到一间铺么？ 等云三回来，她要仔细问问。 等山中没有老虎这么危险的大家伙，其他猎户便是没有她，在山里行走也是可以讨生活的，有她，也不过是箭术高超，增加胜算罢了。 “燕娘，你去睡吧，爹守在这里，云三回来，再叫醒你。” 林平安和林宋氏收拾完猪栏和厨房里的活儿，走出来时看见大丫头坐在屋檐下，便走过来说道。 “不，我也睡不着，在想野猪岭那边的事儿。”林燕娘连忙开口。 只是她也不敢提自己想搬进关过更好生活的想法，只说打猎的事儿。 “野猪岭确实很奇怪，以前凶险，是因为都知道那边野猪多，还有老虎，是白花山最深处，因而我们猎户一直就在双溪岭这边转悠。” 林平安见她说到野猪岭，神色也是凝了凝，并未阻止她去想，因为他也清楚，大家一直想跨过野猪岭去。 前几次在野猪岭外围都有打到野猪，赚到更多的钱，若是再往里走一些，收获不是更多？ 现在他也知道那老虎是从野猪岭里闯入了双溪岭。 打到老虎赚上一笔，每个猎户都很高兴，但心里也会都存着这个疑惑。 为何老虎会跑进双溪岭来？还有没有？ 这也是他们都在担心的问题。 林平安也没有阻止林燕娘还想趟进野猪岭去的想法，因为他明白，若真的老虎会往这边跑，那就只有掏了老窝，以除后患。 不然以后猎户们就是在双溪岭也不见得安全，说不定山下的村子也不安全。 “等箭头和长予都打好了，你们和杨坪村猎户一起，试着再搜搜山，尽快找到原因，不然这山里也不好走了。” 说起这个，林平安也明白为何大家突然要打大箭和长矛了。 说什么想打大家伙，真是会哄人，不过也对，老虎也是大家伙啊…… “嗯，明天我们晚一些去，先在附近转转。”林燕娘连忙答应了。 第118章 报复 只不过明天其他人去不去、杨坪村的有没有去，她都不强求，因为她想去。 带上她刚适应的十几支大箭，躲在树上，机会还是很大的。 一直到很晚，猎户们才回来，其他人先去把驴车全都放在村长家，几个人先回家，云靖宁就是先回来的一个。 还在篱笆院外就看到东厢屋里点着灯，林家父女都坐在那里，连忙加快了脚步。 “林叔，燕娘，我回来了。”他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听他语气轻松不见异常，林平安和林燕娘皆是松了一口气。 “爹，你去睡吧，我给他热些吃的。”林燕娘起身时，却是先叮嘱爹去休息，已经很晚了。 “好，你去吧，我和云三说几句话再走。”林平安笑呵呵地道。 林燕娘只得不多说了，又看了男人一眼，就快步去厨房，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又去厨房倒茶水。 云靖宁目光追着她又默默收回，洗了手脸，再接过她送来的茶，这才说起送猎出去的事儿。 林燕娘很想留下来听听，又惦着他在外怕是没吃什么东西，就去厨房将锅里一直煨着的粥和窝头还有两样小菜拿出来，给他端到东厢来。 云靖宁正说到“……没想到那贩子在镇上没逮着咱们，还追向了北关方向，在半路跟着呢。” “还是我提议，走了这么远，贩子不可能没有反应，就是来捣乱出口气也好，肯定会有反应的。” “我就提议我们躲起来，看有没有人追过去，果然不久就看到一群人骑着马过去，大家认出里边有田三虎。” “我们就把藏在林中的驴车赶出来，也往前追，没跑出百里，就追上去和田三虎吵了一架。” “那田三虎很凶，我估摸着，若不是我们赶上来了，他肯定会抢货，但我们撞到了，他到不好动手。” “不然，只要我们不死，就肯定会报官，这么多人证，他也讨不着好去，而且以后在双溪岭也收不到货。” “后来那田三虎就骂了几句，搁下让咱们有本事就次次都把货送到关内去，就带人走了。” “我们不放心又多送了一程，这才折回，就回来晚了。”云靖宁边吃边说，说完还瞥了站在门外的林燕娘一眼。 他心想，这丫头还没睡，肯定是在等他，半夜回来还有个姑娘等，这感觉真不错。 男人坐在屋中桌前，林平安还坐在门口没动，林燕娘就靠在门外往自己屋门的地方，一声不吭。 直到林平安这边也说起：“那田家四虎是个横的，下午来了三个质问我们为何将老虎卖与了别人，与燕娘吵了一架，又怕打不过燕娘，不敢冒然动手，最后也是搁下狠话走了。” “当时我们没看着田三虎，就猜是追你们去了，担心着呢，若只是他们也罢了，这镇上的混子也不知道都什么样儿人，难免对方不报复。” 林平安说到这里也是叹气不已，无奈地看了林燕娘一眼。 “你们两个想收猎，到是低估了贩子的手段，若是被他们在半路拦着，关内的就不见得能过得来，而他们放话不再收咱们大溪村的猎，以后……” 实则是被断了后路。 云靖宁听了挑挑眉，见林燕娘没有开口，他琢磨了一下才道：“林叔别担心，他关外的混子厉害，咱们兄弟也是混关内的，还怕了他们不成。” 若关内的斗不过关外的，那也是白混了。 见他这么说，林平安也想起来他曾说过年少时也是市井混子，游手好闲过一段时间，才不受家人所喜，如今自己谋生。 “明儿一早他们应该进关了，最迟后天会再来，有被拦的事情，他们不傻，会带人来的，马车跑得快，这天气下跑关内没问题。” 云靖宁又安慰了一句，再瞥了一眼那门外靠着的身影。 云靖宁吃了饭，林燕娘收拾碗筷去厨房，林平安也起身回屋歇着去了。 云靖宁趁机溜进厨房，看着正在灶前洗碗的小姑娘，不由微笑。 “担心我们打不过贩子？” “正面杠毫无压力，就怕人玩阴的。”林燕娘这才开口。 “之前我想过会得罪贩子，最多就是不收咱们的货，但现在觉得还是不够周全，若贩子就拦在镇上，就很膈应了。” “总不成次次都由你们护送出镇，耽搁了你们的时间。”林燕娘看向他，一脸认真道。 “也不是次次都随便一遇就是老虎，随便一打就是大收获，可以早早下山的。” “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跑。”云靖宁走过来，伸手突然捏了一下她紧绷的脸，眼中笑意更浓。 “今儿没打着架，这会儿想挨打是不是？”林燕娘瞪起了眼。 “才不，我只想睡觉。”云靖宁立刻识相地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开口，还转身去洗漱。 等林燕娘收拾完厨房，检查了灶下的火灰，就与他一起走出厨房，厨房里昏黄的油灯已被吹熄。 穿过院子时，男人突然将手伸过来牵住了她的，她扭头又瞪了他一眼。 淡淡的星光下，面容半明半暗，瞧着就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彼此心间流淌。 “等我把收贩的本钱还完，带你进关。”男人沉声许诺，神色郑重。 林燕娘张嘴想骂，又觉得哑了声音，一时神色窘迫地转开脸，咬了咬唇没有回应他。 但她没有挣脱他的手掌，让他心中欢喜。 这就是答应了。 来到东厢屋檐下，林燕娘正要回自己屋里，却被一股力气扯向另一边，待她眸子转过来时，人已在男人的怀抱。 这惊变吓了她一跳，猛地抬起双掌立切在他肩膀，怒视着他。 “滚！”一声压着声音的冷喝，自她口中发出。 男人揉着被切痛的肩膀，无奈地直咧嘴，委屈地嘀咕：“凶媳妇。” 他就想抱一下再放开的，谁知她反应更快，看来先前能牵到手已是极限了。 见她又抬起了脚，他连忙“好汉不吃眼前亏”地进了自己屋里，还关上了门。 林燕娘瞪着门板，突然想起来还有话没问他。 第119章 主要目的 “六叔他们可有说，明天上山吗？”她没有犹豫，直接问他。 “……”回答她的却是呼噜声。 睡着了？ 哪有那么快！ 她气得朝门板挥了挥拳头，最后还是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隔壁屋里，云靖宁听见脚步声离开，不由好笑地撇撇唇。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 第二天清晨，后山的鸟语声传来，显得清爽而舒适，正是好眠的时候，但农家的清晨却是一天最热闹的开始。 鸡啼狗吠，来挑水的脚步声、寒暄声纷纷响起。 林燕娘醒来时吓了一跳，她竟然睡得这么晚！ 若是以往哪里能听见这么多热闹声？太阳出来时，她都跟着队伍在山里走好远了，便是不上山打猎，在家也已经忙过一早上了。 她连忙起身，就看到屋里只有小妹还在睡着，哥俩早就出去了。 她也没有叫醒小妹，穿戴妥当出了屋子，目光下意识地朝隔壁望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水井那边，男人正在打水，哥俩在那边帮忙。 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笑意吟吟，她突然有些脸红。 昨夜的事情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她猛地低头往厨房冲，洗漱之后见娘已将早饭做好，便又回去把小妹抱起来。 “姐、姐……”小妹瞌睡没醒，赖在她怀里撒着娇。 “让你昨晚总惦着枕头底下的钱，不好好睡觉。”林燕娘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若是今晚再不好好睡，就把你的钱拿走了。” “不要！”小妹嚷着，立刻就来了精神，从姐姐怀里爬出来，立刻就扑在自己的枕头上。 小手已经摸了摸，惊喜地扭头喊，“姐！还在呢！还在呢！” “好啦，要吃饭了，赶紧起来。”林燕娘无奈，又将她拖回来，穿衣穿鞋，把她赶出屋子。 早饭之后，林燕娘再问：“昨晚六叔没安排吗？今天不去山上啦？” “不去，六叔说今天咱们不上山，给杨坪村机会，昨天咱们无意中打着了大的，杨坪村可什么都没有。” 云靖宁笑着解释，“今天等箭头。” 深入野猪岭清路，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那杨坪村打着了还会卖给下溪村贩子吧，有杨坪村的猎物，田家四虎也有底气拒收咱们大溪村的猎物。” 林燕娘的心思一下就转到这个上，不由蹙起了眉头。 捧一踩一的战术，她能明白。 “杨坪村将猎物卖与谁，是杨坪村的选择，咱们干涉不了。咱们村将猎物卖与谁，也有咱们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 “别人的路别人走，咱们的路咱们走。”云靖宁见她有些患得患失，不由笑了笑。 “今早六叔来过，说是昨晚听说了贩子找来的事情，是村里有人跑去告了密，今天他和村长在村里了解情况。” “虽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但说咱们的事，也不能就这么善了，总要让人知道好歹，别当咱们猎户好欺负。” 云靖宁又解释了几句，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他只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将来他和燕娘离开了，大溪村的猎户还要继续在山里讨生活，也不能只依赖于一个神箭手。 而山里最具危险也最让人畏惧的是老虎，如今他们却打着老虎了，却不能让人因此而失之谨慎。 既要减少风险，也要提升警惕，既是团队互助，那阵形和进退战术，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件事儿我就不参与了，我怕我一生气，控制不住我的拳头。”林燕娘见六叔要追究告密的人，不由笑了笑。 昨天她还觉得，现在就是找出来了，也挽回不了昨天的冲突，就懒得去想是谁这么坏。 今天既然有大家出面，那她更不用参与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溪边捉点鱼回来吃。”她想上山，也想看看杨坪村走到哪儿了。 “你等我，一起去。”云靖宁却没有阻止她，反而去拿背篓和弓箭。 “捉鱼要什么弓箭？”林燕娘诧异地看着他，故意问。 “不知道那些猎物会不会因为老虎死了，又搬回野猪岭那边去，若是这边猎物依然比你们以前时多，说不定野猪岭那边还有危险存在。” 云靖宁挑眉看着她，想法到是别具一格。 林燕娘抿唇，没有反驳他。 俩人立刻就收拾了水筒，背上弓箭和背篓，她依然背上了两筒箭。 只是今天不上山打猎，家里并没有窝头，今天早上吃的是葱油饼。 他们和爹娘说了一声，就往外走。 林灿和林杰见了立刻就吵着要去，林燕娘不肯，云靖宁却道：“不走远，带他们去认认路也好，跑惯了没坏处。” 林燕娘这才同意了。 林灿和林杰立刻也背了个小背篓跟上，林雪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村道上遇到几个刚从村长家那边过来的猎户，看到他们这般出门，诧异地问：“你们今天要上山？” “去山里捉鱼，我也练练大箭，万一野猪岭还有老虎，也能多些胜算。”林燕娘连忙解释。 这解释说得通，那两个猎户点头：“那你们去吧，带着他们俩就别走远了。” “没有草靶了，朝树上射也可以。”其中一个猎户提议。 林燕娘连忙应了。 几人顺着走惯的那条山道上山，一路并没有遇着别人，山间鸟语欢快，似乎附近真的很安全。 林燕娘并没有去射鸟，也没有急着练箭，而是带着他们走到上回自己捉鱼的附近，将背篓排在溪流中。 “姐，鱼儿真的会自己钻进前篓里？” 林杰一见顿时两眼放光，脱了鞋就淌进水里，去盯着山上下来的流水，好奇有没有鱼。 “不用在这儿，去岸上盯着。”林燕娘把背篓拿石头堵住，便将小弟拉上岸。 “你们俩在这边练拳，别耽搁了。”她叮嘱一句，这才持弓爬到不远的大树上，想要从高处寻找有没有目标。 当然也是看附近有没有杨坪村的猎户。 云靖宁依然是靠在她的树下，懒洋洋地聆听着山里的动静。 他在等机会。 第120章 农家孩子 直到中午似乎已经过去，几人才忍着饥饿下山。 为了让哥俩真正体验山里讨生活的不易，林燕娘将捉到的鱼都集中有两只小背篓里，让他们俩背着走。 男人的大背篓里却放了几只猎物，不多，还是不小心射到了两只兔子、三只山鸡。 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到是看着背着两篓鱼走得有些吃力的小少年，他就有些于心不忍，也哭笑不得。 林燕娘依然只背了弓箭，边走边不解地道：“我换了几棵树，也算将附近一大片地方都望得到的，并没有看到人。” “说不定杨坪村的人并没有来。”云靖宁心里想的是，昨天那一带还有不少猎物，今天明显少了许多。 难道野猪岭就那一只老虎？ “也对，今天原本就不是打猎的日子，再说昨天咱们打了那么多却卖给关内了，杨坪村的人知道。” “说不定他们也在观望，看下溪村贩子是什么态度，若今天他们打了，是卖给咱们关内的人，还是继续卖给田家，怕他们也还没有想好。” 林燕娘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嗯，说不定回去就有消息了。”云靖宁觉得她想太多了，只好安慰她。 他若要管，最多就是管大溪村的人如何，还能管着杨坪村去？除非杨坪村的猎户们与他们这边也是一条心。 下山路还没走一半，林杰就有些吃力了。 但他咬牙不吭声，就一步拖一步地艰难行走，林灿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给他拄着。 林燕娘忍了忍，没有上前去帮忙，农家孩子就是要这么早感受生活不易，才会珍惜生活、更加努力生活。 直到林杰不停去拉肩上背篓带子，就连林灿也有些吃力的时候，她才上前一下就摘掉了他的背篓。 “姐！我、我能行的！”林杰吓了一跳，扭头看着姐姐时，小脸有些尴尬地红了，辩解着。 “你歇一下，等会儿再接着背。”林燕娘并没有说不让他背了，只是给他一个缓和的时间。 林杰听了连忙答应。 云靖宁见她还是忍不住了，不由一笑，也上前把林灿肩上的小背篓摘了下来。 在小少年肩上越来越重如山石的背篓，到了他们手中竟然就随意地提着，看得他们一脸惊讶，顿时沮丧起来。 “这是山路，空手走都嫌辛苦，背着东西当然比平时更辛苦，你们头回在山里走这么远，适应就好了。” 林燕娘便安慰他们，又笑道：“若是让你们背着在平地走，能多走好远了。” 她这么一说，沮丧的小兄弟便露出了笑容，精神头又好起来了。 突然在路边还看到一丛覆盆子，林杰眼睛发光地跑了过去。 “姐！云三哥！我们摘这个吃，村里边都没得摘了！”村里边的都让村里娃们摘光了。 这深山里只有猎户常走，可猎户们哪儿有空弄这些？每天上山来想的只是能不能打着猎，能不能多打猎。 便是林燕娘，每天能跟上大家的脚程就很辛苦，便是下山也不敢再掉队了，自然也无心去寻这些野食。 看着哥俩开心地跑过去，还嚷着雪儿肯定会很高兴，林燕娘心里也一片柔软，以前是她疏忽了。 她将背篓搁在平坦些的地上，将腰间的空水筒摘了下来，拿去装覆盆子。 哥俩就边摘边吃，等竹水筒装满，大家继续往山下走。 回到家里时，就看到林雪在门前张望，看到他们立刻开心地喊了起来。 很快林平安和林宋氏都出来了。 “怎么才回来，山里可有危险？”林平安拧着眉立刻问。 只是在看到林灿和林杰他们脸上的笑容时，神色这才缓了缓，看他们这么高兴，显然山里没有危险。 林宋氏见他们捉了鱼，连忙去剖鱼，打算赶紧煎一碗给他们添菜。 哥俩开心地喊着妹妹快来吃覆盆子，林燕娘就去打了水出来，大家先前在山里就洗了手脸，这时候再洗。 正准备吃饭时，林老六和几个猎户就过来了。 “你们怎么又跑山上去了？山里动静如何，有碰到杨坪村的吗？”林老六还在门外就嚷了起来。 “六叔。”林燕娘刚从厨房里端着碗筷出来，连忙笑道，“我们就在双溪岭这头水里捉鱼呢，附近没看到杨坪村的人。” “我快到上回练箭的地方了，差着几丈远吧，上树看了下，没见别人。我们没敢走远，没见着大家伙，小的也不多。” 她说着就将山里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只打到两只兔子、三只山鸡，在山里一上午，确实收获不多。 而她带了两个弟弟进山，显然那一带安全，也不敢往深处走的。 而林老六的反应，也让林燕娘和云靖宁明白，村里也没有杨坪村的消息。 “六叔，今天有去铁匠家么？”云靖宁便问。 只有装备整齐了，大家阵型配合练熟了，就知山有虎，也能向虎山行。 “还没，打算天黑前去一趟。”林老六连忙道，又朝林燕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往外走。 “你们好生歇着，明儿一早咱们还是照常上山，就在双溪岭转转，你们把大箭和长矛带上。” “好。”林燕娘和云靖宁连忙应了。 今天大家歇着了，那明天就不能再歇着，虽说昨天赚了一笔，但他们就是在山里讨生活的，不能懈怠。 “我去趟杨坪村看看情况。”末了，林老六又说了一句。 不管杨坪村今天有没有上山，了解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也好，毕竟当初说好杀虎而一起为此在做准备。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昨天不是打猎的日子，他们不过上山练习一下，就有老虎跑进双溪岭这边来了。 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 林老六和几个猎户走后，林燕娘他们几个也到堂屋吃饭。 云靖宁突然开口：“林叔，告密的人找出来了吧？我看六叔神色不太对。” “嗯，是大房里的人。”林平安不像林老六不好开口，只是神色很是无奈。 “大伯娘？”林燕娘诧异地看了爹一眼，“爷爷和大伯都没让她过来，她怎么……” 第121章 看起来什么都会 林姜氏想来，被林富贵给吓着了就没过来，这么大的热闹，连老太太都没有来。 怎么会还是她们去告密？ 林燕娘有些难以置信。 “这次还真不是她，而是金花，她在村里听别人说，自己也有悄悄来看过，没到家里来，大家也没注意到她。” 林平安无奈道：“昨天那时人又多，都挤在门外，事儿又多，她总是没她娘那么招人注意，何况银花和杏花都来了。” 所以，大家有意识防备的是林姜氏，对几个小姑娘谁会想那么多？ “林金花跑到下溪村田家去告密，说我们把猎卖给关内来的人了？”林燕娘蹙眉，仔细回忆着昨天下午与田家兄弟的争吵。 好像对方知道的情况也不是很多。 知道他们的猎出村往关内去了，却并不知道猎户们去送猎了，听村里人说，进村时是找林老六，而并非直奔他们家的。 对他们收猎的价也并不清楚，只是为老虎一事而来质问。 告密者所知也有限，剩下的也只能是贩子凭经验来猜的吧？ 既然查出来是林金花那就肯定是真的了，没道理去说一个姑娘家，而不是说林姜氏。 “没人会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还有这胆子，今天不少人都跑去大房那边骂了，尤其是家里有猎户的，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大伯娘都被打了。” “这事儿咱们就不要再说了，这也是你六叔没有当面告诉你的原因，我们二房难做。” 事已至此，知道就行了。 林燕娘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再问了。 吃完中饭，林燕娘去处理猎物。 “这个就不卖了，留着家里吃。”她看了看，就有了主意，看了也要过来帮忙的爹一眼。 “以后山里没有老虎这么个大危险，咱们能走得远一些，收获会多些的。” “也好，也不知道他关内的朋友下一回是哪天来，今天打的怕也放不久。”林平安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答应了。 “要不，拿去村里换些粮吧。”他征询地看着林燕娘。 林燕娘原本想晚上做个兔肉再炖个鸡汤的，见爹还是舍不得，只好道：“那就留只鸡晚上炖汤。” 林平安立刻答应了，就喊上了林灿和林杰，父子三个一起装猎物装起来，就出门去，先在自家村里吆喝，没人买再到李公坳去转转。 原本应该去下溪村，但得罪了贩子，现在就去下溪村，说不定会被为难。 若是以前他自然无惧，只是他现在腿脚不便，带着孩子总要以自家安全优先。 林燕娘想由她去，却被拒绝了。 “你帮你娘把这些鱼剖了，趁着这时太阳大，赶紧晾起来。”林平安吩咐她，不让她去，怕在外面打架。 这孩子打小习武，村里后生也打不过她，又是个脾气暴的，若是就跑去下溪村，难保不会与人打起来。 他是怕贩子家人故意刁难。 林平安带着两个儿子出去，林雪坐在厨房门槛上，还在开心地吃着覆盆子，因为舍不得吃，每拿一颗，总要仔细地欣赏一翻，这才小小地咬上一口。 林燕娘就拿了小马扎，坐在厨房屋角阳沟边上，拿了砧板和菜刀，动作利落地剖着鱼。 云靖宁提完水回来，就在屋檐下坐着，看她剖鱼的样子，也没说话。 林燕娘早就知道他在看她，就不理他，最后实在被盯得没办法了，抬头瞪他。 “闲着就回屋歇着去，若是不想睡，就给我磨箭头。” “我哪会磨箭头？”云靖宁一愣，连忙否认。 “你前天不看过了吗，你那么聪明，应该一看就会吧？”林燕娘目光微闪，故意说道。 “唉，你都这么夸我了，我哪能不会呢，当然是看一眼就会呀。” 云靖宁被夸得笑了起来，便起身去拿大箭头，想了想又把那筒小箭也给拿上了。 大箭昨天用得多，但毕竟是新的，还很锋利，小箭之前刚磨过，毕竟是旧箭，再磨一磨也是为了保证锋利。 看他劲头还很足地准备了清水和磨石，林燕娘撇了下嘴，只叮嘱了一句：“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别逞能，莫伤着手了。” “嗯，我瞧过的可不只一眼，杰儿都会，我哪能不会？”云靖宁随口自夸着，手下动作却并不慢。 林燕娘又剖了一条小鱼，抬头看时，果然看到他的动作很娴熟的样子，不禁微微蹙眉，心下有些思量。 他看起来什么都会，连第一次上山打猎，都毫不畏惧，既不觉得新鲜好奇，也不无措不安，别人打，他也打，最后收获也没少多少。 他说人在求生时有种本能，他当初在山里转悠寻找出路，饿了当然也要找吃的，打猎并没有规定必须怎么做。 所以他打得到猎就是打猎。 他看过她和小弟们磨箭头，而且不只一眼，所以他现在也能很熟练地磨箭头。 那她练箭时他一直跟着也看着，是不是也会拉弓射箭？ 低头又剖了两条鱼，林燕娘忍不住再抬头看他，磨箭的动作还是很稳。 “我们下午再做张弓出来，等弓做好，你也当弓箭手吧。”她突然道。 “……”磨箭的动作终于顿了顿，男人抬头看她，“我和林叔说过，没和你说过，我小时候跟老镖师习过武。” “若不是仗着有两下身手，我哪敢往北苍跑？弓箭自然是会用的，只是没你能耐罢了，若你不是队伍里的神箭手，我或许就在你面前吹牛了。” 所以，也解释了他为何从不提自己会箭术的事情。 林燕娘瞪着他，忍不住磨了磨牙，气道：“所以你一边躲着我打你，一边还嚷得你好像挨了多惨的揍似的。” 她对他凶，他躲得很无辜，到像她真的欺负着他了，其实他深藏不露，所以她就成了个笑话！ “我的拳头是保护你的，不是打你的，你要打我，我当然都受着，痛了当然嚷啊，难道闷声被你打死不成？” 云靖宁理所当然地解释，目光含笑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哼，再说你的秘密都快藏不住了……”林燕娘被他的话说得红了脸，垂下了眸子，又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 第122章 藏了一手 云靖宁却是呵呵直笑，并没有回应她这句话。 把鱼全部剖完，林燕娘就要拉云靖宁去寻制作长弓的木料。 云靖宁才无奈道：“到时真要用到我，借一张弓就是了。” “你们不是还有几个弓箭手么，不说箭术如何，至少我胆量比他们大，我在你身边，你也多些胜算。” 这话说得确实让人安心，只不过现在是嘴上说说，真到那时，若是他箭术不够看，也是白搭。 “走，去练箭。”林燕娘转过念头，又有了主意。 “行、行，用你平时的箭可以吧，大箭有你就行了。”云靖宁见她执着，心知她对自己起疑，想探自己的底儿。 若是一味避让，反而让她更加穷追不舍，不如顺其自然，慢慢地给她了解自己。 横竖要不了多久，等野猪岭的路清理出来，他就要走了，在那之前若能娶到她最好，若是娶不到…… 他的目光闪了闪，心中已有主意。 拿了弓箭来到林灿和林杰平时练箭的地方，对着三丈开外的靶子展示箭术。 没有用林灿和林杰的弓箭，他们年纪小，臂力不够，能拉开的弓自然不是他们大人能用得上的。 咻！咻！咻！ 连响三声，却不是林燕娘那般的连珠箭，而是拔一箭射一次、再拔一箭，接连三箭依次疾中靶心。 三箭都略有偏移，但都可算进中心。 林燕娘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道：“你是许久不练了吧？还是故意藏一手？” 能进正心却不能射穿靶心，以这个距离，他是故意的？ 换了她，可能第二箭就把靶心射穿了，所以平时她是不用弟弟们的箭靶练习的，坏了还得重弄。 “我十几岁时，也曾与人去山里打过猎，不过不是谋生，就是图个玩儿，打中了就在山里烧火烤了吃。” 云靖宁连忙解释，拿自己年少时那段游手好闲的往事来掩饰。 “所以你会打架，会射箭，打过猎，因为年少懒散、不知上进而不得父母欢喜，如今分家就把你给明分暗赶出家门了？” 林燕娘歪头看着他，目光灼灼却带着几分审视、打量。 “咳，能不说这么明白吗，我不要面子的啊？”云靖宁脸色有些尴尬地埋怨。 这些意思，自然是他一直在表达的，也希望林家人能够接受的一段过往，只不过真真假假罢了。 而他现在，也算得上是被赶出家门吧？都被流放到北关来了还不是嘛…… 他撇了撇嘴，敛去心中一些不满的念头。 目光再抬起时，看着她便认真地道：“原来打猎是玩儿，现在知道你们打猎是为了谋生，而我恰好也可以跟上你们的队伍，以此谋生也好。” “行吧，既然要以此谋生，那就好好练箭，明天上山就看情况安排你了，今天……”林燕娘离开前突然搁下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把靶心射穿，就什么时候回来歇着，天黑前我来看看……”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咻、咻、咻、咻”声不断。 她的目光顺着箭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靶心已经烂了，露出一块空空地能看穿过去的画面。 箭靶后面是草垛，这样是为了防止脱靶而做的阻挡草墙。 现在，六支箭全扎在草垛上，没有穿垛而过，力量似乎刚刚好，就把靶心给射穿了。 “你个混帐！欠打是不是！” 林燕娘再眨了眨眼，没有过去检查情况，却是突然怒从心起，捏了拳头就朝身边正洋洋得意的男人捶去。 “诶？不是你说的……”云靖宁吓了一跳，连忙躲闪。 这丫头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不是说射穿了就能回去歇着了吗？ 他躲避着她愤怒砸来的拳头，无奈讨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我说话算话，刚才还问你是不是藏了一手呢，你这不就露出来了吗。”林燕娘挥着拳头追赶他，气道。 “哪有！你等一下，停！先停下再说话啊。” 云靖宁跑到箭靶那儿，借着箭靶躲避着，伸手指着被射穿的地方。 “你自己明白的，这个距离这种箭靶，我一个大男人，只要快速地多射几箭当能不穿呢？” “这种程度就是给灿儿和杰儿练习的，又不是给我练习的，你要我在这儿练到天黑，把我当灿儿还是当杰儿呢？” “……”林燕娘停下来，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一时神色也有些怔愣。 对呀，这个距离的箭靶，本来就是给小弟们练习的，用的还是小弟他们的弓箭，而云三刚才用的却是她的弓箭。 再加上他是大叔级别的人，力道当然不一样啊。 “好吧，明天到山里，你实物练习。”她撇着嘴，退让了一步，也不打他了。 “那可不行，实物会动的，箭靶又不会动，到时我一不小心射到人了咋办？”云靖宁似乎很惊讶不安，连忙摆手拒绝。 “不是说你打过猎吗？”林燕娘气得又想挥拳头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呢！ “那起码有十年以上了吧……就我们几个人进山，跑的、晃的、不跑不晃的，前面又没有人，怕啥，拉弓上箭，射了再说呗。” 云靖宁呵呵一笑，故意说道。 “……”林燕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骂他几句都嫌浪费力气。 她板着脸绕过他去把几支箭拔出来，插回他背上箭筒里，转身就回家去。 云靖宁在她转身后才咧了咧嘴，目光再看了一眼被他随手射穿的箭靶，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这力道拿捏得刚刚好。 他心情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便大步跟上她。 林燕娘蹙眉瞪了他一眼，又晃了晃拳头，一副快要忍不住的凶模样。 他们刚下到村道上就看到几个村里妇人经过，看向他们时的笑容很是古怪异常。 “燕娘啊，你和云三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啊？” “哈？”林燕娘茫然地看了她们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倏地板起了脸，“再说吧。” 她加快步伐往家急走。 两个妇人见她这般不给面子，脸色也有些难看。 云靖宁走到，笑着低声解释：“害羞了。” 两个妇人这才理解地又笑了起来，心里已经认定云三就是上门女婿了。 第123章 压力 晚饭前，林二牛回家前从门前经过，和正在院中的云靖宁确定了明天照常上山的事儿。 也告诉他们，杨坪村今天并没有上山，因为装备还没弄好。 而杨正飞还在练箭，他们可没有进深山实物练习的准备，万一没遇上老虎或是野猪，不是还得去寻？ 两村已经约好，明天一早上山，再合两村之力从双溪岭向野猪岭搜索前进。 第二天清早，林燕娘和云靖宁就收拾好了，一边吃着热窝头一边等在院门口，与附近的猎户会合之后，一起往前走去。 大家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在上山前把早饭吃了，天色微亮时，他们已到了上回射虎的附近，就看到杨坪村十几个猎户已经到了。 大家正坐在那儿休息，看到他们都开心地打起了招呼。 “我们看到前面的草垛了，上回你是在这里射杀的老虎？” 杨正飞背着弓箭大步走来，神色微微发沉，盯着林燕娘。 “嗯，我在那边练箭，在树上射的。” 林燕娘伸手朝左后方一个方向指了指。 草垛就在前面不远，根据这个角度从上往下，距离、角度、视野，都很取巧。 杨正飞点点头，再看向前方时，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别担着压力，老虎本来就是深山之王，不是那么容易遇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杀到，我们换了大箭，为的就是增加胜算。” “前天你就当我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当那老虎倒霉，不知道我就在树上，而它走到了我的箭靶附近。” “若不是那样的巧合，我不可能有那机会。”林燕娘知道杨正飞肯定心里憋着一口气。 同为实力差不多的弓箭手，而她是女子，先杀虎的却是她，想来两村里闲言肯定也会有。 再加上那天他娘跑到她家闹的事儿，他肯定也想证明自己能行，可是这样担着重荷，能好好发挥吗？ 林燕娘难得多管闲事，给他把话摊开说，希望他不要太计较这个得失。 杨正飞侧眸看向她，附近的猎户们也停下了说话声，悄悄看着他们。 半晌后，杨正飞才又垂下眸子，沉声道：“谢谢，我知道，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也强求不到。” 他说这话时声音发涩，说完转身就大步走开了。 “……”林燕娘看了他落寞的背影一眼，也转开头摘下弓箭做准备动作适应。 “这小子还是明白道理的嘛，希望他早点看开。”云靖宁依然杵着那根长矛，懒洋洋地走过来。 “少说别人风凉话。”林燕娘白了他一眼，低声嗔他。 刚才杨正飞那句话明面儿上说的是射虎一事，实则是何含意，她听明白了，身边并未走开的男人，又岂会听不懂？ 林老六与杨坪村猎户们交流了山里情况，立刻通知大家继续前进，还像上回那样，以溪为隔向前推进。 几个后生动作利落地爬上了树，高处穿过枝叶比林间更亮堂，一望十丈余。 但今天双溪岭这边小猎物也不多了，似乎经过这几天大面积猎杀，存活的都躲远了。 他们也不介意，今天的主要目的当然也不在小猎物上，不想因为捕这些小家伙而失了大家伙，耽搁了时间。 一个多时辰过去，他们已站在双溪岭边沿，快到以前几次射到野猪的地方，树上张望的后生说山谷那儿没有发现老虎。 他们说的山谷那儿，就是上回发现了老虎的那一片地方。 连其他动物残骸也不见，但是上回那只老虎在那儿停留过，不保证没有成窝。 “大家保持戒备休息一会儿，来几个人去山谷边上打探消息。”林老六立刻下令。 “六叔，我和云三过去，其他人原地练习刺矛动作，万一有危险，我的箭就试试。”林燕娘上前道。 “……也好。”林老六看了林燕娘一眼，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毕竟若真有危险，她是神箭手，又有射虎的经验，想来少些惊慌失措，应变力也强一些。 “王威你们几个跟在后面，在树上放哨，盯着燕娘和云三，有希望就及时回传。”林老六又交代几个平时上树放哨的后生。 万一有什么，弓箭手在前，刺矛阵在后，也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搁在燕娘一人身上。 大家立刻响应了，纷纷行动起来。 林燕娘见男人随手拄着长矛就要跟她走，忍不住皱眉问他：“要借张弓吗？” 到昨晚大箭又多了几支，现在她有二十支大箭，十几支小箭，全背在身上，但她只有一张弓，若是男人要施展箭术，得再有一张弓才行。 她早就注意到，今天队伍里起码还有六张弓，大家原来是猎叉、钎担、匕首、猎网、麻绳都带了。 今天目标还是明确的，因而早将长矛取代了猎叉，钎担也没有再拿，但会箭术的弓箭都有背上。 云靖宁见她执着自己的箭术，只得去向别人借来弓箭，也背上了。 “等我搭弓时，不许跑我前头去。”云靖宁高举借来的弓，提醒林燕娘也提醒队伍里其他人。 “我臂力比燕娘大、手也快，但我准头没燕娘好，在我箭出的范围里就太危险了。” “……”大家还是头回看到云三借弓箭，本就惊讶地在看他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沸腾起来。 “云三你也会箭术呀？” “云三你咋不早练大箭呢。” “云三你准头差是有多差啊？在家练过吗？” “云三你行不行呀……” “……”云靖宁与猎户们早就熟络起来，这时候猎户们也纷纷表达着他们的惊讶和担心。 云靖宁拿了弓箭却是呵呵一笑，什么也没说，就一手拎着长弓、一手拄着长矛跟上了林燕娘。 大家看他这就不像一个弓箭手的模样，都不禁担心起来。 好在队伍里有几张弓，到不像林燕娘那般是专职的弓箭手，也没人去计较一张弓在谁手中。 大溪村这边做了安排，杨坪村那边很快也做了同样的部署。 只不过那边同杨正飞过来的是领队的大叔，目的却是怕杨正飞与云三那边心有嫌隙、意见不合。 第124章 投石问路 毕竟两村猎户们都知道，林燕娘与云三的事儿，而杨正飞因他娘坚决反对，连争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猎户皆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当事的三人此时却是无暇去想这些，他们心里只有一件事。 老虎！ 杨正飞没遇到过老虎，有林燕娘的例子在前，他心知要冷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要射杀一只。 林燕娘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再射到一只老虎，就是最少十两银子的利益。 至于云靖宁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因为他在所有人眼中看来，就是最漫不经心的，也是无所畏惧的。 胆儿很大而且很冷静又有想法的一个人。 四人蹲在山坡上方，目光炯炯瞧着前面坡下，一大片山坳都不见动静，也不见别的小动物出没。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冒然下坡，怕从哪处树木里突然蹿出来什么。 等了半晌，云靖宁提议。 “用箭射只兔子下去，若是有东西，也能探个一二。” “万一没动静呢，还要继续射箭下去？若是这一处没有，另一处有呢？不是要许多箭探路了？” 林燕娘扭头看了男人一眼，不太赞成，总共也就是二十支大箭，真要有东西，哪里够用。 “……那就寻石头，扔石头下去。”云靖宁很快又想到一个办法。 石头当然没有送猎物下去探路的效果好，但能惊动底下也好。 投石问路。 “可以一试。”这次林燕娘同意了。 云靖宁立刻后撤，给远处树上的人传了消息。 不多时，就有十来人四处找大大小小的石头，装在背篓里跑过来。 林燕娘他们一直蹲在那里观察，自然底下是平静的，他们后方也就是安全的。 于是大家都跑了过来，低伏在那儿朝下看，商量着对策。 “我来吧。”云靖宁立刻拿了两块饭碗大小的石头在手中掂了掂，挥手让大家闪开一些。 大家见他主动，也就先让开瞧着。 林燕娘见他动作，也立刻搭箭拉弓，随时准备应对后面的情况。 “嗖！嗖！”两声响过，根据王威提示上回老虎卧过之地，没有动静，于是云靖宁又拿了两块石头，朝不同方向扔去。 有他们在前，杨坪村那边也照做，尽可能寻来许多石头，都堆放在坡上，又继续去寻。 林老六也让大家别都等在这里，云三臂力好，控制力也不错，就由他来扔，其他人继续寻石。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要多扔些石头下去，兴许老虎已经惊动了，只是没出来而已。 那边杨坪村的也参与进来，一阵忙活，飞石如雨，一块接一块地蹿进了坡下、山坳里，整片山谷之中不同的方位。 有的打在树上，将树震得摇晃了几下，有的打在树从之间，专捡那些视野看不清楚的地方扔。 直到……一声怒吼，奔出来一头野猪。 杨正飞的箭急射而出，大箭的威力带着他憋了许久的一口闷气，竟是穿过了野猪，钉在地上。 将那头野猪撞得歪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小子手艺不错！”云靖宁见了不由挑眉，很大方地夸了一句。 杨正飞勾了勾唇，强压着眼中的得意之色，侧头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又转过头去继续拔箭上弦。 林燕娘没有动，刚才她一瞬间看清是野猪，便没有动手，在既定有老虎的目标前，她要保留每一支大箭的用处。 杨坪村的猎户们想冲出去，被他们领队的大叔喊住了。 “别贪那一点，万一有老虎呢，若有，过会儿怕就要出来了，若是不出来，猎物还是咱们的。” 那大叔也看得开，而且冷静。 大家听了立刻就安静下来，再看大溪村这边时，果然见到林燕娘和云三一点也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不过云三手里还拿着石头，正在慢吞吞地移动位置，似乎在寻找合适之机。 又是一阵石头如雨，落向不同方位，堆积的石头就去了一大半了，两村的人准备继续去寻些石头来，心里也有担心附近的石头不够用了。 毕竟这里又不是石头山。 他们刚转身走出几步，就听一阵地动山摇感的感觉猛然袭来，皆是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是、是、是……”老虎！ “大家立刻跑出十丈远再上树，三人组不要离开太远，必要时再持矛攻击。”云靖宁目光微沉，立刻开始下令。 大家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去执行了。 “燕娘，去树上！”林老六离开前提醒还蹲在那儿已经有些激动起来的丫头。 “你们把附近的树留给我们，杨正飞你的箭有记号吗？” 林燕娘突然开口，紧急关头还不忘去问蹲在附近已经全神贯注的后生。 “没。”杨正飞言简意赅地回答。 “我的有，箭杆上都有两道痕迹。”林燕娘微微一笑。 言下之意，若是再有合力射虎的行为，分得清彼此的箭就行。 杨正飞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在这时候竟然还能想这么多事情。 “嗯。”杨正飞应了一声，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只仿佛突然从对面山坡拐角蹿出来的大虎。 那只老虎刚走到倒地的野猪身旁，正要张口，又闭上虎口扭头似在打量周围环境，又似在警惕一般。 这个视角不是最好的，但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不能不有所行动。 两个弓箭手猛地拉弓松弦。 “咻！” “咻！” 两支自两张弓弦急射而出，一前一后急蹿下坡。 云靖宁并没有搭弓，他一手拎着弓、一手握着长矛，目光闪烁着，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吼！”老虎一个扭身竟是射掉了两箭，再扭头时就朝山坡冲来。 这画面感就仿佛那天在附近射杀野猪时，林燕娘一箭没有造成杀伤力，是后来杨正飞赶到补了一箭…… “咻！” “咻！咻！” 三箭疾冲，林燕娘箭出手立刻起身，瞬间又搭上两箭，杨正飞也转移身形，并未后退。 林燕娘不退，他也不会退！ 老虎腹部和背部皆有中箭，但依然凶猛无比，转瞬间已快至坡上，还差着几步，已然跃起。 第125章 很奇怪的事情 “去！”突然一声朗喝来自云靖宁口中。 一支长矛如箭般射出，刺破长空，将虎射贯穿，力道令老虎猛地翻身下坠，又从山坡上摔滚下去。 “啊！”林燕娘猛地惊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竟被长矛射翻的老虎，倒在山谷处。 “……”杨正飞站在坡上也是瞧得一脸冷汗。 他和林燕娘几箭都没能杀死的老虎，竟然就这样死了？ 一动不动躺在野猪不远处？ 好像做梦一样。 他已经做好往回跑再以最快速度爬到树上，从高处四面八方不管老虎怎么跑都要射中的打算了。 “呼……”云靖宁看到又死一只，心头也是长松一口气。 离目标又近了。 原本只是猜测，在真的看到又有一只老虎出现在野猪岭与双溪岭交界处时，猜测几乎可以证实了。 北漠在行动，想要以虎守关，实地侵占东黎这关内看似无主的王土。 既然北漠想占东黎的山脉，就别怪他打北漠那片草原的主意了，将来用来放马也好啊。 “若是再出来一只就搞笑了。”云靖宁扬眉露出俊郎的笑容。 “云三哥，你别吓我！”以最快速度跑过来的王威一听，有些害怕地提醒，“我宁愿这是最后一只了。” “是啊，都第二次听到这吓人的动静了，还是不习惯。”林二牛也跑得快，不认同这种老虎多多益善的想法。 王威在最前方的树上，他看不太清山坡下的动静，但刚才老虎那凌空一跃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云三掷出长矛将老虎刺摔下坡，也是看得明明白白。 再看林燕娘他们解除了戒备，没有再射箭了，就知道老虎已被射杀，立刻下树朝后方同伴打了手势，就赶过来了。 “不管有没有，咱们歇歇，过会儿底下要没动静，咱们就去那边，说不定还能再打着几只大家伙。” 云靖宁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几人立刻答应了。 就连林燕娘都觉得，这男人很有当头儿的气场，总在几句话间就将事情安排妥当了，最重要的是，大家听他的。 “云三哥，原来你臂力强是真的这么强啊！原来长矛还可以这样用！” 一歇下来，王威立刻又一脸崇拜地问了起来。 大家也围了过来，一派喜气洋洋又激动地问他们三人当时的危急情况。 山谷里的老虎没人理，大家更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靖宁却一脸冷静地道：“我当时也是灵机一动，再说老虎已跃在半空，这么明显的靶子，我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若是老虎在地上蹦哒，我可没准头，哪里敢这么做呢，呵呵，呵呵呵呵……” 所以，这一掷成功，还是天时、地利、人和。 林燕娘看他被大家围住，便低头继续盯着那只老虎，心里琢磨的却是刚才男人说的话。 不会真的再出来一只吧？ 那就真的是搞笑了。 但一点儿也不好笑，因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虎为山中王，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可他们在这一带已经连打两只了，难不成还捅了老虎窝？ 但从刚才先出来的是野猪，后出来老虎的情况，说不定老虎也在觅食，但为何都是往双溪岭这方向来的？ 野猪岭深处到底是怎样的环境？ 休息了一阵，大家商量好分批次下坡。 云靖宁领着几个反应迅速的后生先去看那老虎，杨坪村这边也派出几个后生，个个手执长矛策应。 其他人全在山坡上盯着，林燕娘和杨正飞继续搭弓上箭戒备，万一有什么冲出来，可以掩护。 然而经历了刚才老虎出没之后，附近似乎很平静。 相较于那天老虎往双溪岭方向而来时，大批动作都奔逃进双溪岭里时情况又有不同。 还是说这一带小动物们已经习惯了这么可怕的存在，只是躲起来了，并没有四处逃蹿？ 林燕娘掩下心中疑惑，目光紧紧盯着坡下的情况，看的并不是大家去的地方，而是搜索着附近的动静。 很快，云靖宁他们拔出长矛和长箭，确认老虎已死，才招了招手。 坡上的人立刻就将先前休息时砍下的两根碗口粗细的树杆和绳索送下去。 很快大家就熟门熟路地将老虎缚在粗糙新制的抬杆上，几人抬着往坡上走，上坡路辛苦，也有人在后面帮忙撑抬杆。 “六叔，我们再往野猪岭那边走个两里路，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返回，明天继续，如何？”云靖宁回来，询问地看着林老六。 杨坪村那边也将野猪抬回来了，人群并未分散，也聚焦在大溪村这边。 他们似乎也发觉了，跟着大溪村运气总会好一点。 林老六和杨坪村那边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老虎和野猪怎么办？ 都是大家伙，不可能带着往前走，但若往回送，就分散人手了。 若是留在此地派人守着，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谁也不能确定，大队人马离开后，这里会不会又有危险。 要知道，那天老虎可是进了双溪岭那头，在他们都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要不，我们分成两队吧，一队带猎物回去，一队继续前进。”云靖宁又提议。 林燕娘再次看了他一眼，深深觉得，他的主意真的多，仿佛总能说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办法来。 当初提议把老虎杀了为大家清出一片安全山林的，就是他。 也是因为他的不断提议、引导大家商量，才有了后来造大箭和长矛，还有练习刺矛阵型等办法。 才有了他们到现在已射杀两只老虎的收获。 两次都是用大箭，最后就是他用了长矛。 总的来说，他当初的提议全是成功的。 “我们前进的人不需要太多，每个村出两支长矛阵就行了，弓箭手有我和燕娘，杨坪村有杨正飞，够用了。” 等大家同意之后，云靖宁再次开口。 “云三哥，你确定你是弓箭手？不是长矛手？” 王威是队伍里除了林燕娘外年纪最轻的，此时不禁笑了起来，他的调侃也引得大家哄笑。 第126章 帮手 云三可是说过，他臂力强，但准头不行，而最后杀虎关键的却是，那一矛掷出。 这样还不叫准头？ 再听他把自己列入弓箭手，难怪大家要笑了。 云靖宁也陪笑着，并不回应王威的话，到是林燕娘开了口。 “咱们走吧，长矛手带上麻绳和抬杆，万一又打着大家伙了呢，总得弄回来。” 她没说老虎，毕竟就算山里真的有，他们也不敢乱想，这是一个既有钱赚又很危险的问题。 两村四对长矛手立刻就去她说的装备，人选也就出来了。 大溪村八人、杨坪村七人，剩下的两村人就留下来解决那只老虎的问题。 那头野猪是杨坪村的猎，根本不用商议什么就能决定去处，而老虎，肯定是要两村分的，只是如何分法，还待商榷。 最后也没争论起来，就按四六分了。杨坪村只有杨正飞一个弓箭手，大溪村却有两个。 虽说他们都清楚云三没有用弓箭，但也明白那一矛掷出，才是杀虎关键，如何都抹不掉的大功。 杨坪村的猎户也没多说，都是本份人，就为自己争利，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胡扯，反伤了和气。 因而，林老六和那边领头的人很快就商量出来了结果。 大溪村拿六、杨坪村拿四，原本不论是四六、还是三七，都是分不均的，最后是林老六大方，让了利头出来，达成四六和气生财。 接着就是送去哪里的问题，杨坪村那边也有人主张送贩子那里，毕竟省事儿，也有现钱，但也有人在问大溪村的价钱。 毕竟大溪村刚卖掉一只。 “我们对贩子说三百两，但实则是两百三十两，卖给的是云三的关内朋友，对方答应把猎送回关内就再来，因而最迟明天就能把猎卖出去，也是现钱。” 林老六如实说了当天的情况，又道：“也是有逢就逢给我们，而不是抹子儿，还有这野猪，给我们的价是二十二文。” “鹿价是两百文，兔子是三十五文，山鸡是二十七文，獐子是五十文，所有猎物过秤都不除零头，算钱时也不会。” “老虎就是整只估了重量，给的每人十二两，燕娘比我们多拿二两，就是二百三十两。” “……那这只老虎……” 杨坪村那边，领头的人听完林老六报的价，沉吟着，不太好意思说，能分到多少钱，总不会还能分到每人十二两吧？ “这只老虎看着比先前的大点，但咱们人就多了，简单办法就是按之前的二百三十两往上加点，再按四六分出咱们两村的赚头，剩下的再分到人。” 林老六并不迟疑，也懒得去想对方想要的价钱。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田贩子那边不见得有这价钱，而且他们已经与我们这边闹翻了，搁话说不再收我们大溪村的猎。” “我们这边不会拦着你们送货给田贩子家，但这老虎，毕竟是我们拿六，不能卖给田贩子，不然以后我们没活路，贩子不会给我们好路走。” 若是今天因为顾全杨坪村的想法，把老虎送去溪下村，可就让田家四虎得意了，若知道有他们的份儿，肯定会压价。 杨坪村的人听明白了，面面相觑，最后同意老虎交给大溪村负责，到时分钱给他们，野猪他们还是送去溪下村。 若是也能谈到二十文当然最好，若是不能就还像以前一样，图个方便，也不得罪人。 毕竟关内来的贩子给价是痛快，到底路途遥远，也不能确定何时定来、何时不来，若是一举都把溪下村的贩子得罪了，以后关内贩子若是不来，他们打的猎往哪儿去？ 凡事要图个长远和稳定，他们对大溪村的做法不好评说，但他们自己，先观望一阵再说。 林老六也没劝他们，这是杨坪村猎户的选择。 当下就确定杨坪村派一个代表跟着他们到大溪村，如果关内贩子没来，就等来了再到大溪村参与老虎估价。 杨坪村这边也与大家商量好，就说老虎是大溪村猎的，他们只参与了两箭，大溪村会分点钱给他们，但他们无权决定老虎去处。 当然，不会主动与贩子提及，但肯定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才达成共识。 两村没在山里遇到，他们还不知道大溪村这边的情况。 一句不知道，就是不愿意告知了，贩子只是贩子，也不能强迫他们说出大溪村的情况，若是不收他们的猎，他们就不卖了。 杨坪村猎户们议论纷纷，表达着这种态度。 林老六又把他们卖猎之事被村里一个闺女跑去告密的事情说了，提醒杨坪村的要小心别说漏嘴了。 大家这才知道这种事，也是很惊讶，自然不敢大意。 商定之后，他们就决定各自下山，而大溪村的猎户稍后还要上山接应，因而，杨坪村也派了人准备跟着折回来。 大队人马下山去，这边继续探路的人手已越过山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野猪岭范围。 带队的却是云靖宁。 只有他是从野猪岭逃路过来的，大家稍一商议就决定让他带路，前提是他知道路。 而云靖宁好像真的知道路一样，带着人硬是走出了一里多地，只不过偶有小动物被猎到，却没再遇到大家伙。 大到老虎、小到獐子都没有。 “这情况，两里路怕是有点少。”林燕娘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人，忍不住道，“路上没耽搁，不如多走一点。” “看情况吧，也不能孤军深入，易入险地。”云靖宁却道。 听猎户们的意思，野猪岭多的是野猪，因此才得名野猪岭。 他们以往就在野猪岭外边也能经常打到野猪，只是惧于这边有老虎，而一直不敢跨过来。 如今他们来了，却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些猪粪，顺着猪粪就寻到了两只野猪。 杨正飞立刻搭箭就射。 林燕娘微愣，但还是随后补上两箭，这次用的是小箭，距离不算太远，是可控范围，她还是不敢浪费大箭。 云靖宁却是扭头左右瞧瞧，趁大家不注意时爬上了一棵很高的树。 等那两只野猪倒地，大溪村和杨坪村达成共识一村一只后，才发现云靖宁竟然爬到树上去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林燕娘微微拧眉，仰头看着已在丈余之上高度的男人，心想他就不怕腿伤了吗？ 这当口，云靖宁正在观察附近的地形地势，想着当初他在北漠兵的追杀下逃进野猪岭，一路跑过的路线，并不在附近。 也就是说他跑了很多弯路，幸运的是最后还是到了双溪岭，被凶丫头救下。 而现在，双溪岭范围他已熟悉，野猪岭这边是从双溪岭过来的，路线会是最直接的主道。 等时机到了，就能把野猪岭行军路线都定下来。 见下面人都在看他，他慢吞吞从树上下来，靠的是双手臂力，灵活运用双脚支点，最后轻松落地。 “云三哥我越来越佩服你了。”王威忍不住又夸了起来。 “好了，今天就不继续了，有这头野猪也够回去交差了。”云靖宁不理会王威的崇拜，看了大家一眼。 “那就回去吧，两里任务早就达到了，明天继续进山。”林燕娘也主张回去。 这时候回去按脚程也就是下午。 但他们一边七人、一边八人，除了小猎物还有一头野猪，路上肯定会走得慢一些。 最后商议，云靖宁背小猎物的大背篓，林燕娘背上三筒线、一张弓，手中还拿着自己的弓。 杨坪村那边，杨正飞背背篓，另六人抬野猪，长矛当拐杖用。 两村人迅速往回撤，趁着力气足时走得快一些，待出了野猪岭进入双溪岭再休息。 杨正飞在前面开路，林燕娘和云靖宁在后面防备身后情况。 大家在云靖宁的指挥下丝毫不乱地撤出野猪岭，来到双溪岭这边就停下来休息。 寻找溪流洗干净手，拿出竹筒喝水，干粮早在他们去野猪岭前就吃完了，也是为了减轻负担。 这时候都有点儿饿，但是谁也没有吱声，只想着喝了水就继续前行。 “云三哥！”突然远处山林里有脚步声跑来，大家刚扭头时，就听见有人在喊。 云靖宁猛地挑眉，不由撇嘴一笑，小的们赶到了。 “云三哥！”秦湛笑嘻嘻地一路跑到，还朝其他人挥了挥手，这才来到云靖宁面前就是一抱拳。 “幸不辱命。”秦湛朝云靖宁眨了眨眼，依旧笑嘻嘻地，只是这话有些含意，旁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而随着秦湛来的还有云霁和几个大家不认识的后生，一个个目光灼灼皆是望着云靖宁，只是抱拳之后就退开一边儿了。 林燕娘好奇地打量这些人，心道怎么还加帮手了？不要成本啊？ “王威兄弟，今天你们收成不错啊，幸亏我带帮手来了。”秦湛也没和云靖宁多说什么，立刻就扭头去和最熟的王威聊了起来。 秦湛年纪十七，王威年纪十八，那天下午送猎路上，两人说话自然最谈得来了。 “什么情况？”看着大家聊得热闹，林燕娘歪头看着正喝水的男人。 第127章 起新屋娶媳妇 “回去就知道了。”云靖宁却笑眯眯地卖起了关子。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到一边儿去了。 “上回我和他们说，想起间大点的屋子，让他们弄些材料过来，他们弄到了。” 见她生气了，云靖宁连忙走过去，这才小声解释起来。 “你想起间大点的屋子？”林燕娘一脸惊讶地瞪着他，半天不知说什么好了。 听他这口气是要在大溪村起屋子，起哪里？ “嗯。”云靖宁却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像是没看见她的吃惊似的。 “别告诉我你想占用我家的地！”林燕娘突然开口，拳头已经捏了起来，“我家总共就那么点儿地了。” 东厢过去就是一小块菜地，菜地过去是弟弟们练箭的地方，地方到是不小，但那其实不算她家的地方，不过是村里闲置的一块山地罢了。 她刚想到这儿，就听见他道：“菜地旁边不是有很大一块地方么，到时我跟村里买也行，起个两三间就行了。” 他果然在打那块地的主意。 “哼，放着关内人不做，非得跑村里当猎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见他要从村里买，林燕娘也就不好多说了。 只是他这是要和自家当邻居了？ 她垂下眸子敛去眼中复杂的光芒，既想他留下来，又害怕他留下来。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就是有一件事等不得了。”云靖宁见她低头，露出的耳尖却是红透，不由笑意更深。 “什么事？”林燕娘下意识地又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就是秘密了。”云靖宁却意味深长地一笑，便转身吆喝起来。 “休息好了没有？走啦，赶紧下山吃饭去！” 大家立刻应了，就抬起各自的野猪要走。 云霁立刻接过云靖宁的大背篓主动背上了，秦湛也十分狗腿地来接林燕娘的弓箭。 林燕娘也没客气，就把多余的弓箭都交给了他。 谁知秦湛见她还留有一副弓箭，不由奇怪地道：“三嫂你不累吗，都给我拿得了。” “乱喊什么！”林燕娘红了脸，怒瞪了秦湛一眼。 秦湛目光瞟了云靖宁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就跑到王威那边去了。 同着他们来的几个后生也帮忙去抬野猪，王威几个就手执长矛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再寻寻小猎物。 秦湛就和王威嘀咕了起来，确定云三是林燕娘上门女婿之后，又一脸嫌弃地扭头来朝走在后面的云靖宁又盯了一眼。 他心想，三爷真怂，都上门女婿了还不被人家姑娘承认呢。 一路穿林而过，直到走下山路时，猎户们才跑过来把抬杆接了，怕大家不熟山路和抬重物的活儿，下山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但总算是人多，这一路走得比先前轻松多了，再加上今天的收获，每个人心里都畅快不已，开心地说笑着。 只有杨正飞低着头闷闷不乐。 下山路上，就遇到了其他猎户们赶到，看到又打到一头野猪，也是又开心又激动地哈哈大笑起来。 杨坪村那边的猎户也来了，是要上山接应他们的，见他们下来，问到野猪岭那边的情况，也是很高兴。 没有再遇着老虎，意味着再遇到老虎的机率就小了很多，只不过明天他们不打算上山，按过往惯例，也是隔天上山的。 “我们后天再来，这些猎物就直接送到你们那边了，不让人知道是我们打的就行。”来接应的是杨坪村领头的大叔，立刻对林老六说道。 看来他们在田家那边并没有拿到好价钱，林老六也没多问，爽快地答应了。 上回来村里的只有三人，这次还带了不少人手，显然这买卖是做得的，人家愿意加人手来做这买卖。 因而，林老六相信这些人是吃得下这么多猎物的。 最重要的是时间刚刚好，今天赶到了，下午还是能赶回关内去。 这一趟他们人多，猎户们还是能护送出镇的。 杨坪村的人也把猎物往林平安家送，杨正飞却是先回去了，他没脸再往林家那边凑。 村里又有许多人来瞧热闹。 以往大家打了猎多是直接送到溪下村去了，并没有给村里人瞧着，自打那天抬着老虎进村，村里人就当作热闹来瞧。 但事后就闹出了有人告密，害林家被贩子闹上门，去送猎的人也说被贩子带着镇上地痞混子们追赶要打架的事儿。 这可不是小事呢，是在坏村里猎户们的营生，因而，林老六带着几个猎户和村长去村里调查。 最终查出是林金花所为，就连林姜氏都吓到了，在村长和林老六的怒火面前，到底是不像以往那般泼。 林金花被许多猎户家的妇人跑去骂了一顿好的，这两天都没出门。 今天又打了老虎进村，林老六第一嗓子就嚷过了，再有人敢跑溪下村去挑事儿，坏他们猎户生计，就莫怪他们猎户把这些混帐当猎物打了。 原来一些爱说嘴的妇人也吓着了，有了林金花的下场在前，其他人到也不敢乱来。 只是爱瞧热闹本就是村里人本性，因而，不往外说，看看总还行？ 更何况上回从关内来的几个后生又来了，还带来了二十几个强武有力的后生，都是二十出头年纪，也不知道说亲没有。 若都是云三的朋友，云三都可以在村里安家，他们应该也可？ 有些家中养闺女的妇人，不免多想了些。 有那还未说亲的小闺女们跑到林家瞧热闹时，也有些脸红，又都跑远了，再偷偷打量着。 林燕娘还在畈上走，就瞧见家旁边的异样，不由瞪大了眼，猛地扭头去寻男人的身影。 云靖宁和云霁落在最后面，正低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林燕娘咬了咬唇，便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跑。 她要回家去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结果根本不用跑到家，就看到小弟们先跑出来，从他们练箭的旁边正在修建的工事那儿跑出来。 “姐！你们可回来啦！”林杰先激动地喊了起来，又朝畈下张望着。 “姐，云三哥喊的人要起新屋了，说是新屋起了你们就可以成亲了。”林灿到底大些，知道姐姐最想知道的是什么，立刻解释起来。 原来云霁、云霄还有秦湛这趟来，不但带了一群帮手，还赶了十几辆马车，从关内拖了起屋用的青砖、石块、沙石等材料。 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一大早地招摇穿过大溪村，引来许多人观看。 他们也没瞒着，就说是云三哥要起新屋娶媳妇。 大家没想到这个上门女婿还知道另起新屋，惊讶之余也是很高兴，纷纷问着云家的情况。 秦湛就说，云三的爹娘已经知道了，这些买材料的钱都是云家爹娘给的。 还说云三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就是大好事，娶媳妇的钱他们会给。 又说云三爹娘怕不知真相，决定等他们生了孩子再带孩子回云家去，就认了儿媳和孙子。 毕竟云三以前有过骗钱说要做买卖结果买卖没做钱也没了的经历，因此，当爹娘的先不理会，见到孙子才认帐。 ……林灿一古脑儿就将自己从秦湛和云霄他们口中听来的事儿给说了。 林燕娘气得一张俏脸早已羞窘得红通通了，又怒极而白。 她认个上门女婿已经很不容易，也很犹豫了，如今还要跟他奉子归宗不成？ 她说要嫁给他了吗？当初他是提过等时机到了带她回关内家中，到那时再提亲事的。 现在不问她、不和她商量，也不带她进关，就想在这里把事儿办了？ 有名份吗？ 这云家爹娘的意思很清楚啊，得生了孩子才认媳妇啊。 这算什么！ 她气得就要拿拳头去砸那已经砌到膝盖以上高度的新屋墙，云霁吓得跑出来挡下。 “嫂子息怒！事情不全是这样儿的，云家人是很高兴云三哥娶媳妇的，只是平时对云三哥失望太多次了，才会有这说法。” “回头让云三哥带你回去，爹娘瞧着你了一高兴，自然就不是这话儿了。” 他们还没找着合适的“爹娘兄嫂”，不然早就带进村里来了，也不用费了这些功夫找了这样的由头拒见。 他们还不是为了帮三爷赶紧把媳妇儿搞定嘛，到时与北漠一开打，又不知要等何时了。 “哼，这没名没份的事儿，别找我们林家，让他找别人去！”林燕娘收回拳头，怒视了云霄一眼，扭头就走。 这一个一个地连嫂子都喊起来了，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那个混蛋，当初又说了以一百两报她救命之恩，还完就离开的，后来又说等收猎的事儿处理好了就带她和爹进关内见他家人，后来他要上山打猎，说是赚钱快一点儿，后来他们又决定打老虎消除危机，再后来他又说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他们进关……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稳住她和她家人。 为了可以留下来与她一起上山打猎，为了拐到她对他好、对他动了掩饰不住的心，而不是揍他！ 这大尾巴狼！竟对她欲擒故纵，而她竟然没有发觉，被他哄得团团转。 第128章 互利 其他猎户们回来经过这里时，也都好奇地过来瞧了已见轮廓的新屋，知道是云三为燕娘起的新屋，都很高兴，纷纷夸云三是条汉子。 一个关内来的汉子，愿意为一个村里闺女而在村里起屋落户，这也是他的表态了，总比把人哄到手了就跑可靠多了。 这些日子，林平安在担心什么，大家也是知道一些的。 因而，如今看到云三托朋友带来这些材料开始起新屋了，也纷纷议论着，是不是好事近了？ 再看如今云三跟着他们上山打猎，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与燕娘配合也很默契，若能留在大溪村，大家自然是欢迎的，也觉得这是一个得力帮手。 林燕娘气呼呼地跑回家里，根本不知道村里人已经认可了云三，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她跑进院子突然愣了愣，连忙又跑去杂屋看了一眼，转身一脸茫然地看向坐在屋檐下的爹。 “先前的货已经被他们拖走了，说是不给田家反应，立刻送回关内，毕竟老虎才是重头，若是你们再打了什么回来，下午再送，他们还有人在这里。” 林平安笑呵呵地解释，看着大丫头一脸欣慰表情。 “爹，旁边那屋是咋回事儿？”林燕娘见爹笑得开心，一点也没有烦恼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烦躁了。 爹不会就这样被那个混帐给蒙骗了吧？ “你放心，不管他做什么，爹只认一个理儿，他家中必须来人，就算不下聘，起码我们两家大人要认识。” “爹岂能让你就这样被那小子给拐走？起新屋还是收猎，有钱就办得到，名份，却不是只有钱就可以的。” 林平安笑容敛了敛，表情严肃了不少。 但话是这么说，有人愿意拿出这样的诚意，他心里还是畅快欢喜的。 而且看样子也不算是上门女婿了，这让他们俩人都能少被村里人闲话嘲笑。 林平安心里存着希望，只是在名份问题上，不打算妥协。 虽说当初上门女婿之说，是大闺女一时冲动说出口，但他从未同意过。 林燕娘见爹神情，便什么也不想说了，她心里其实纠结的也是这个问题。 很快猎户们都赶到了，这一趟没什么猎物，就是两头野猪和一些随手猎到的兔子山鸡，数量并不多。 但两村各有一头野猪，以重量取胜，今天这趟上山，都不白跑。 云靖宁和云霁走在后面说事情，秦湛却是热情地招呼大家过秤，他再次强调和之前一样的合作决不含糊。 先前也是秦湛张罗收猎，云霁负责给钱，当场就结算了，甚至不等山里还没有回的人，也不凑数一起算。 一同来盯着老虎的那个杨坪村的猎户都被这么爽快的场面惊到了，拿到钱时坦言在田家从未见过这样爽快的场面。 大溪村的猎户心有同感地直点头，只是不好劝他转入这边。 那只老虎确实比之前的大，就算不过秤也看得出来，因而云霄和秦湛一商量，加了三十两。 以两百六十两的价钱收了那只老虎，大家见他们主动加价而且也不算少，自然没有异议。 当场分银子时，杨坪村依照约定拿走一百零四两银子，林老六还派了几个人护送那个猎户回村去。 银子给的十张十两和四张一两全是银票，杨坪村回去怎么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大溪村这边到没多问。 而大溪村这边分到一百五十六两，这次显然不可能按上回的一人十二两来算了。 于是猎户们一划算，其他人每人分八两，出力最多的那两人还是多拿二两，于是轻松分完，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虽说大家是一个队伍也约定平分，不少人都是出过力气的。 但他们也清楚，若没有林燕娘的箭，还有云三的指挥和最后那一矛掷出去，他们不但打不到老虎。 还可能成为老虎口中食，就算他们没人遇险，以后也不敢进入深山谋生了。 何况他们还分到了八两呢，已经是一笔大赚头了。 甚至小猎物也按上回的价过了秤，再来平分。 这次来的人手多，很快就有两辆马车离开，跟车的就有坐车的和骑马的十几个人，到是不怕路上被贩子使坏。 今天这么多马车拖着建屋材料进村，也来了这么多人，过来打了招呼就一个去找村长给了点钱买下那块地，一个指挥大家直接就建起了屋。 直到林老六他们送猎回来，知道云三哥还在山上，秦湛才带了几个人同着王威进山去寻，其他人卖完猎收到钱后回了趟家，又再度上山去。 以往十八猎户上山下山、打猎卖猎，都没有在村里这般轰动过，如今猎户们一进村，就会招来许多人观看。 看到这不是老虎就是野猪的，都觉得新奇，又看他们次次不空手，赚到钱也不少，不少汉子也有些心动了，想跟着进山。 只不过一问林老六，林老六却横了他们一眼：“我们要有地，谁愿意上山拼命？燕娘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不愿意在家绣花？” 一句话就说得大家脸色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上山当猎户的，多是家里人多地少，甚至家境不好、担子重的，但凡田地能养人，也不至于堵着性命进山去趟那危险了。 那可是老虎！ 大家冷静下来，也明白是被那些赚头看红了眼，但猎户就是猎户，农夫就是农夫。 之后大家也就看个热闹，如今看到云三下山了，也又跑到林平安家来了。 只不过这次只有两头野猪，两篓小猎物。 杨坪村的猎户们也过来瞧热闹，除了杨正飞。 价钱果然是涨过的，杨坪村猎户们先在田贩子家吃了委屈，现在拿到了确实多了不少的钱在手中，心里就有了主意。 “田贩子总克扣我们，我们也不是上山捡钱的，都是拿命拼的，既然这边有高价钱，我们以后都送这里。” “对，我早就瞧不惯田家兄弟那高高在上的嘴脸了，好像咱们是在他们兄弟手下讨饭吃一样。” “咱们两村猎户都不卖货给他们，他们就知道是谁讨谁的饭吃了。” “说得不错，哈哈哈哈……” 杨坪村的猎户们解气地笑了起来。 田家贩子放话再也不收大溪村的猎了，就该明白，以后只有杨坪村的猎可收了，还不知道哄着些他们。 那以后无猎可收了，就该清楚，能威胁人的，从来不是他们贩子。 因为猎户不缺贩子收货，而贩子缺的是猎户供货。 田家兄弟高高在上惯了，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哪里放得下身段来提价？ 光是这头野猪，大家就多岭了五吊多钱，其他小猎更不用说了，当下拿着钱喜滋滋地回杨坪村去了。 这都中午过了，大家还没吃饭呢，也没多耽搁，还约定后天上山打到的猎直接送这边来，再不去下溪村了。 杨坪村猎户们走后，大溪村这边，林老六也看向秦湛他们几个。 “现在要出村吗？我们再送一送吧。” “不用，你们没吃饭赶紧回去吃饭吧，我们今儿人多，镇上还有人，防着呢。”秦湛立刻笑眯眯地说道。 “镇上还有？这得多少帮手啊，成本也高吧？”王威吓了一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关内我们认识的市井闲汉多着呢，比人数、比混街头，你们镇上的那些个算什么，这些人也仗义，答应帮我们近期跑熟这买卖，跑腿钱也没多少。” 秦湛得意洋洋地解释，心想那些人都是领军饷的，老大都在这里，其他人当然向这边靠拢了。 “你们自己别亏本就好，我们当然是希望你们能把这收猎的买卖做稳的，这样于我们自己也是好事儿。” 王威也笑嘻嘻地开口，并不讳言，这是一件互利的事情。 而且这些人是云三哥的朋友，来自关内却一点儿也不轻瞧了他们山野猎户，为人爽快仗义，他喜欢交这样的朋友。 “好说，我们也很乐意有件正经买卖做的，年少时游手好闲混日子，如今大了也知道要做点正当事儿，攒点媳妇本儿。” 秦湛说这些话时，特意朝云靖宁那边瞄了一眼，意味深长的态度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在说谁似的。 云靖宁本来站在林燕娘身边，但林燕娘不理他走开了，他又走过去想和她说话，却被她怒目以对，一脸无奈。 这时听见秦湛在说自己闲话，便冷冷瞥来一眼。 吓得秦湛缩了缩脖子，连忙道：“重量都称过了，还没给到的钱找这个云兄弟，我先押车走了。” 秦湛指了指云霁，就喊人装车准备离开。 本来不归秦湛押车离开，但他被瞪了，怕被报复连忙慌不择路要逃跑，大不了他去镇上收拾那些贩子的帮手。 只有把这条道上的隐患给解决了，以后他们也不用来这么多人了。 当然，这次来这么多人，是拖材料来建新屋的，他们上午就到了，整理地面、放石灰线、挖地基、堆材料、砌墙，忙了半天有这成绩也靠的就是人手。 工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做事都利索得很。 第129章 诚意和名份 此时五月下旬天气渐热，留下来的人是打算连夜砌出屋子，明天就能上梁、盖瓦了，后天他们再过来收猎，就一起回关内去。 剩下刷墙、安门窗、铺地砖的活儿，可以交给村里人来做。 等屋子晾干，就搬家具、装饰新房，迎娶新娘。 这是他们给云三哥张罗的，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合适做爹娘、兄嫂的人选，起新屋能稳军心。 云靖宁也是回来路上才听云霁说起这事儿，也只能接受了。 但这事儿却刺激到林燕娘了，现在她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 云霄在负责建新屋的事情，秦湛跑路了，云靖宁又没心思管这边的事儿。 云霁一脸无奈地请了林老六和林平安来帮忙。 重量出来了，钱在这边，能用整的回去自己换的就用整的，想要在这边找开零钱的就找开。 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大溪村的猎户们见关内来的这几人，因着云三的关系虽是贩子但一点儿也不避嫌，还让他们自己插上手了钱的事儿，也不由好笑。 但笑过之后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这贩子人好仗义，在给钱上也不计较，就算不能让他们发财，但心里畅快。 林燕娘在厨房里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云靖宁进来，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好啦，你要生气就打我几拳，不过要等人都走了再打，给我留点儿面子就是。” 云靖宁拦去她的去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干什么打你，同样的事情做多了也没意思。”林燕娘瞪着他，说起来还是有些心气难平。 “起屋子的事儿，我也是回来时才听到说，事先并不知情。”云靖宁一脸认真地盯着她，眼中全是“诚恳”。 林燕娘错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更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上回我是有让他们回去把我这边的情况告知家里，我也是准备过阵儿带你回去，但也不能就这样回去，让我家里人轻视于你。” “却不想，我家里人不相信我会安心找媳妇，觉得我就是个贪玩没个正形的人，才有那些话出来。” 其实这些话也不是他安排的，但他有提过这样的主意。 上次他有交代小的们，找到人手冒充家人来村里与林家人见个面，这样也省得林家人总惦着进关。 再在关内寻一个带小铺的小宅院，只要寻到，回头他就能说这是他在关内的落脚点，以后带林家人进关也有个安身之处。 在那之前，弄些材料来，他要把林家的屋子修一修，再拓建个一两间，他和媳妇儿能在这儿住，以后小弟妹们也能住。 今天下山之前，他也以为会是这样的结果。 却没想到，这帮小子回去后不但没找着当他爹娘哥嫂的人选，也没寻到合适的落脚之处，到是给他张罗着来村里搭个新屋暂住。 还拿根本不存在的爹娘做由头，放了那些话出来。 村里人听着是觉得可靠了，但林家人会怎么想？瞧这丫头有多生气就知道了。 可那些小子却说什么……进关是以后可以解决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他没媳妇的老大难问题！ 难道起了新屋就能解决了？没看他媳妇还没松口呢。 明明心里已经同意了，可就是嘴硬，他能有啥办法？ 可是他也是在刚才不久前，才从云霁那儿知道这件事情。 这帮混帐，竟然放大了他的命令，自作主张给他把“拓建个一两间”，变成了“爹娘给钱来修座新屋娶媳妇”。 他到是乐见其成啦，只是怎么哄好媳妇儿不生气？ “你不用担心，爹娘给钱修新屋，其实也是认可了这门亲事。”云靖宁继续解释。 “只是他们平时也忙，大约是想着我也这么大个人了，能安定下来就好，也没太多操心的。” “你也不用担心名份问题，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要是辜负你，你尽管打死我，当然我早就承诺过，不会负你。” 他目光炯炯盯着她：“不管是不是上门女婿，我都是你夫婿，和你一起扛家里的事情。” 林燕娘却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转过身又在桌旁坐下来。 “现在说得好听罢了。” “我一向不喜起誓这一套，觉得是虚的，我更愿意以行动来证明。”云靖宁在另一侧坐下，“若你想要这种誓言，我可以说。” “嘴上说说的东西，我也不信。”林燕娘瞥着他。 “我爹说了，不管你起新屋还是打猎收猎，钱能办到的事儿都不难。” “你若诚意要娶，要么我们进关，要么你爹娘来村里一趟，两边大人必须见上面，提亲。” “我们可以不要聘礼，我们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嫁妆，但我们要的不多，就是诚意和名份。” 以前不当回事也就只认钱，如今再提钱，她也说不出口了，情况不一样了，心思……当然也不一样了。 “好！”云靖宁见她松口，虽然条件有点难办，但仍是毫不犹豫同意了。 “那你别生气了，新屋先建着，上山打猎也继续。”云靖宁心念一转，继续道。 “上回收猎得亏那只老虎的虎骨卖了些钱，没有亏本，不然他们也不会招来这么多人手了。” “若是再打到几只老虎，不说我赚钱，你带家人进关生活的本钱是凑得上的，以后咱们可以回关内生活。” “山里边，以后没了老虎，就算只有六叔他们，也是可以安稳讨生活的，再说我们继续收猎，他们打的猎有去处，也不愁生计。” 他勾勒的美好蓝图，就连林燕娘都觉得找不出错处，心中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不过是他的出现，是个意外罢了。 “好。”她轻轻应了。 进关开铺本就是她谋算多年的目标，只不过家中环境如此，她根本就离不开。 她原本是想等弟弟能上山了，她进关找出路，到时与弟弟联手，给家里多找些赚钱的路子。 如今有男人在，确实能感觉到肩上担子轻了许多，而男人的话，也确实给了她希望。 “那就出去帮忙，赶紧把钱都算清了，咱们吃饭。” 见她竟然说了“好”，云靖宁心中欢喜，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在她瞪眼时连忙收手起身，大步往外走了。 怕走得慢了，会挨拳头。 林燕娘心气平了，也就跟着出了厨房，去帮着数钱付给大家。 厨房后门口，林宋氏站在小巷中听见了大丫头和云三的说话，心中也是一片欢喜。 她本来是在后院里摘了一把青菜回来，准备再炒一个菜的，结果走到后门外，就听见他们在说话，迟疑着便没有进厨房。 不想就听到了这么多。 她是早就满意云三这个有担当的汉子当女婿的，如今听他承诺，大丫头总算有个好归宿了，如何不喜？ 院子里，猎物已经被拖走了，来看热闹的村里人见没有老虎，又被猎户们吆喝赶人，也就没在这边多呆，都各自回家了。 杨坪村的猎户收到钱就走了，也是赶回去吃饭的。 这都算是下午了，不过今天卖猎价钱满意，大家心里踏实，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平坦一些。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也是领了钱就说笑着回去，还有半下午时间呢，能在家歇歇。 林燕娘过来时，院中等着的就只有十来个人了，林老六和林平安在堂屋里数钱忙得不行。 云霁和林灿、林杰蹲在箩筐那边，也在不停将散钱往桌面上堆。 林燕娘过来，林老六立刻道：“快来帮忙！” 林燕娘连忙过去，看了看领完钱就划了一个正字的帐本，也帮着数钱。 还好上回小弟他们数完钱都有拿细线绑了下以作区分，到是没有上回那么手忙脚乱了。 又过了一刻钟，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林宋氏那边也炒好菜，过来这边瞧事情办完没有。 农家人口粮都紧张，尤其是林平安家，因而，就算是关系很好的猎户们，这个时候了，也不会留下来吃饭。 也没人挽留，穷家人不会在吃食上随便请客的，若是有人给你一个窝头，都是很大方的人家了。 再一刻钟，就只剩下林老六和林燕娘、云靖宁他们。 林老六直接把自己那份数出来，便站起身笑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走前他又道：“既然后天一早你们的人又会过来，那我们明天还是再上山去瞧瞧吧。” “争取明天、后天都能上山，之后再歇一天，你们的朋友也不用这般奔波，歇一天再来。” 这是先前和大家都商量好的，虽说辛苦，但以往上山一天、歇一天，也是忙家里活儿，到并不是说山上跑一天就跑不动了。 但这两趟都打着了老虎啊。 云靖宁安抚林燕娘时说过，若是再打到几只老虎，进关开铺的本钱就有了。 猎户们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再打到几只老虎，他们今年的赚头都到手了，往年忙活一年，哪里有最近几回的赚头多？ 也不怪他们都盼着再打几只，实在是这两趟都没空手，既然有两只老虎出现，谁敢断定没有第三只？ 第130章 精打细算 林老六走后，屋里就只剩下自家人了。 林燕娘把自己分到的散钱交给林杰去数着，她和爹在说旁边正忙着起屋的事儿，这么多人在这里，吃和住咋办。 这事情她没问云靖宁，云靖宁坐在一旁却是掩饰不住愉悦的笑容。 这丫头是已经接受了他先前的说法，因而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情在考虑了。 “他们今天来，说是在经过镇上时买了许多热馒头，在路上就吃过了，赶时间一来就忙起来，你娘送了两回茶过去。” “他们说中午不吃了，等晚上再吃，我也不知怎么办，等你们回来呢，已经让你娘到附近买了一袋麦面回来。” “正打算等你们回来，看是给他们下一锅面条搁几个鸡蛋先凑和，还是怎么？”林平安解释，便看了云靖宁一眼。 人都是关内来的，这个只能问云靖宁。 便是他要好客张罗，也不知道拿什么出来，家里其实没有那么多储备，这么多人吃一顿都不亚于宴客了。 “让他们先忙着吧，下午给烙几个饼子垫垫，晚上整米饭？”云靖宁便征询地看向林燕娘。 林燕娘点头，也看向他：“下午你和我去买米面，家里不够吃，先让娘烙饼，现在也差不多到下午了。” 所以，现在就可以烙饼了。 他们在山里早就吃过干粮，这会儿回来，家里还是留了些吃的给他们，就等他们吃饭了。 因为突然弄回来这么多猎物，因为关内又来人了还来了这么多人，林平安也还没吃饭，忙到这时候，就匆匆吃了一个窝头。 林宋氏和孩子们到是吃过了。 “好。”云靖宁答应了，便把自己那份前也往刚数完的林杰面前一堆。 “这钱用来买粮，听他们说要连夜干活，没地方睡不用担心，不还有那么多马车停在外面么，车上躺躺，轮流打个盹儿就行了。” “夜里给煮碗面就行，明儿一早吃窝头。”云靖宁立刻计划好了。 他们行军在外就地休息的时候多了，哪来那么多好条件？ 刚才秦湛赶了三辆马车走了，带走了六个人，之前送老虎回去的也有几人。 云霁说镇上还有几十人，没有都带过来怕吓到村里人，镇上的人到时分两批、一批护送猎户回去、一批明天一早过来接手。 总之就是猎要收、屋要建、山里的地形和清路任务，也要赶紧完成。 见他这么说，林燕娘也不说什么了，立刻去厨房里端了饭菜过来，三人匆匆吃了。 云霁没有吃，把剩下的一点散钱又搬回东厢去，就到厨房提了一壶茶去旁边建新屋的地方，也悄悄把刚才堂屋里说的话转告了云霄。 云霄根本不敢进屋去，这主意原本也是他提议的，立刻得到了秦湛的附和，也立刻就实施起来。 他们这趟带来的都是新培养出来的工事老手，本也是为了攻到草原时修建工事固防的人手，正好在这儿先用上。 堂屋里吃完饭，林燕娘把自己赚的钱交给爹收起来，就拿了云靖宁的钱准备去买粮。 “是你起屋，用你的钱，有剩下的就给你零用。”她把钱收了还一脸嫌弃地横了他一眼。 “我不零用，回头还要装门窗、铺地砖刷墙，还要添置屋里很多东西，不够再给你。” 云靖宁一脸无奈又好笑地道，心里不禁有些期待，当她看到一堆金银摆在自己面前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俩人拿了大背篓出门，林宋氏在厨房里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麦面都和上了，一脸纠结地站在那儿想，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她从来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也不知道够不够，还是会有多，纠结了半天终于有了主意。 每人一张大饼，按人数来烙吧，这都是年轻后生，又在辛苦干活，一张大饼肯定不嫌多，就怕还不够。 那就……再熬锅粥搭着。 林宋氏在厨房里开心地忙着。 林燕娘和云靖宁直奔村长家，要从村里买粮。 听说是家里这么多人在忙着砌屋，要在这里呆到后天再回，村长便忍不住笑看着云靖宁。 “既然已经决定娶燕娘了，就拿出汉子的态度来，赶紧把她名份定了，是回关内上户籍还是在咱们镇上？” 虽说三岔口镇在关内，生活着不同族人，但依然是东黎之国，管着这里的当然也是东黎衙门，承袭的风俗也是东黎的风俗。 那么，做为一个最近被村里热议的上门女婿，突然自己在村里买地起屋娶媳妇的关内汉子，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还是上门女婿呢？若是上门女婿，将来户籍可就在女家了。 若不是，那就是带媳妇回关内他自己的籍贯去上户籍呀。 林燕娘听懂了村长在问什么，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抢在男人前面说道：“还早呢，他现在只是先起间屋子自己住，不占我小弟的屋子了。” 成亲这种事，现在被全村盯着，到让他们自己有些不知如何才好的感觉。 她和男人已经算是达成共识，但这个共识不是现在就将成亲嫁娶这种话随便在外说的。 她在等。 他也在等。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里，屋子却不能等，修好了还要晾干才能住，估计结果也是下个月的事儿了。 云靖宁本来想说当然是回关内去办户籍，这是他媳妇儿，户籍进关当然要去京城。 只是被小姑娘拦在前面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村长见状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了，去给他们用便宜的价钱放出了一百斤米、一百斤磨好的麦面。 林燕娘见价钱跟镇上粮行差不多，立刻又补买了各一百斤。 村长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不过买后，就让王威套驴车给他们送，这么多就两只背篓是不可能背得回的。 王威连忙去驴棚套车，云靖宁也没推辞，林燕娘看了他一眼，就道：“我先回去看娘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 “急什么，一会儿坐驴车上不比你走路快？”云靖宁却不让她自己走。 林燕娘正要再说，王威已经赶着驴车出来了，笑嘻嘻道：“我也正打算过去，看你们那边有啥要帮忙的。” 他先前是回来吃饭呢，跟家里人说了山里的事情，这才晚了一点儿。 云靖宁连忙笑着道了谢，并不推辞。 林燕娘见状也就不好再走了，一起把粮搬到驴车上。 云靖宁要来扶她上驴车，她瞪了他一眼，走到另一边车尾坐了。 云靖宁无奈，就在这一边随意地坐了，没和王威说话，也没有凑过去和她说话。 “走啦！”王威扬鞭时喊了一声，驴车就朝林家那边去。 买粮回来，厨房里已传来葱油饼的香味。 林宋氏想着，后生们干活也不能只吃张饼，现在又没有菜，至少要放点油，撒点葱让大家吃着香。 因此，最后就成了摊的葱油饼了。 云靖宁和王威一起把粮搬到杂屋，林燕娘去厨房帮忙。 林灿和林杰已经去新屋那边帮忙了，他们年纪小也帮不了什么，但给大家抬泥砂、拿工具还是帮得上的。 云霁和云霄也过去了，二十多人走了两次，只剩下十来个人了，但晚上会再来一批，明天早上再来一批。 明天下午要把门窗、屋顶都弄好，后天早上再进行上梁仪式，之后就是铺地砖、刷墙了。 门窗也没有找村里木匠，都是从关内弄来的，仿佛一刻也不愿意等，就是给人的姿态就是等屋建成就娶媳妇。 大家也是从这种积极态度中，也感受到了云三的态度。 这才将上门女婿的话题公然在嘴边说了出来，而不像先前还顾虑着林家的困境。 半个时辰后，林燕娘又手快地煎了三十个鸡蛋，拿汤碗装了，再装了两碗泡菜。 这才去那边问：“葱油饼、煎鸡蛋、酱菜、绿豆粗米粥，是去家里边吃吧？送到这边来不方便？” 她问的是云靖宁。 云靖宁便看了云霄一眼，只道：“分三批过去。” 云霄连忙就点了几个名字，立刻就有几人去了，林灿和林杰也跑过去帮忙摆桌端吃的，很是积极好客。 王威就去帮忙接替了林灿和林杰先前的活儿，砌墙他不会，只能做小工打杂了，但他有力气，动作自然利索得多了。 云靖宁要拉林燕娘去看看他们未来的新房，林燕娘却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云靖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四周皆是忍耐的闷笑声里，板起了脸，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没有再说话。 其他人除了王威敢和他说话，都闷声忙碌着。 不久，林燕娘又出来了，不过这次却是拿着一把柴刀，目不斜视地越过这一块地方，大步往前面走了。 看她拿着柴刀，云靖宁站在半墙屋内想，柴就不够烧了吗？ 第二批人也过去吃饭，云靖宁突然反应过来，不由低笑道：“这丫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家里停着这么多马车，还有这么多人手，只要她先砍了柴，回头就有人帮忙捆起来搬到山坡下，用马车运回来。 省力又大量完成任务，真是精打细算！ 第131章 不容易 云靖宁明白了林燕娘的意图，也就没有过去找她，而是和云霁又找了个没有旁人的地方，悄声说着正事儿。 这几回他明正言顺地上山去了，自然不只是打猎赚媳妇本，除了灭虎清路，也是寻找悄悄行军扎营的路线。 今天才正式踏进野猪岭，也算是进入他的计划之中。 好在猎户们这两次都看到了利益，对每天进山的计划也积极起来，若是还按原来的想法，非要隔一天才上一次山，就会拖后腿了。 山林里，林燕娘确实打的这个主意，正努力砍着柴。 她家中人手有限，三年来这种力气活儿一向都是她在做，自然想要充分利用资源，多为家里攒些柴。 哪怕家里堆不下了，就堆到这边山坡野地里，也是件好事儿。 往年到了冬天，看到她一个人砍柴，她爹一边拄着拐杖、一边背着柴回家，附近也有人会来帮忙挑柴。 林二牛就是其中最常帮忙的人，毕竟是姓林的，出了五服也还是族人。 其他猎户也经常会送一些柴过来，再到后来林灿、林杰长大，也能帮上一些忙了。 如今有了这么多帮手，她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云靖宁才带着云霁一起去山上接应，林灿和林杰肩着草绳蹬、蹬地跟在后面。 林燕娘还在咬着牙使劲砍柴，四周地面散落着许多能堆到小腿高的枯柴枝、大树的分枝。 林燕娘爬在树上，正挥着柴刀忙个不停。 看着这么拼命的丫头，云靖宁抿了抿嘴，目光微沉。 把自己当作男儿在用的小丫头，真的很不容易，明明长得这么水灵，却没人敢娶，更加不容易。 男人早就忘了当初醒过来时看到的乡野村女，在他眼中只是清秀，更多的是凶悍、冷漠、杀气腾腾，而且爱财。 云靖宁也没多话，就示意云霁赶紧捆柴。 云霁哪里做过这种事？瞧着那一地乱七八糟堆着的树枝，顿时傻了眼。 让他打架砍柴他都在行，让他捆柴？ 这时林灿和林杰赶到了，看到已经有这么多柴了顿时欢呼了一声。 立刻就上前将一团草绳打开摊在一处空地上，再将那些散乱的柴枝捡到空地上，重新整齐地摆放在草绳上，呈十字对放的姿势。 云霁一见也是反应快，立刻就帮着抱柴过去帮他们。 他不会，他们会就行了。 有他参与，很快一捆柴的数量就够了，林灿和林杰立刻就将草绳两头对向拉紧。 林杰跪压着柴捆，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压紧那些柴捆，兄弟俩利索地将绳结打好，多余绳头扎进绳内捆缚住。 看着他们这般迅速又配合默契，云霁大赞：“你们来捆，我来搬柴！” 立刻一个捆柴的难题就在他的分工下，顺理地解决了。 云靖宁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就走到树下去，避开落下的树枝，看向高处的丫头。 “够了，也让自己的手臂休息一下，明天可还要上山拉弓呢，别累着了。” “好，砍完这边就下来了。” 林燕娘并没有不当回事儿，她刚才一顿猛力下来，确实赶到手有些累了。 之前不停，是希望在他带人过来之前，尽量多砍一些。 什么都没和他说，但他知道过来帮忙，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收起柴刀，利索地下了树，看了他一眼，立刻转开目光，就去帮着捆柴。 她的目光有些闪避，男人却是目光如电，立刻觉察到了，不由勾唇一笑。 很快七大捆柴就捆好了，云霁就下山去赶马车过来，还带了云霄过来帮忙。 一车三捆，跑了两趟，最后一捆柴是云霄扛着走的。 哥俩可不敢让三爷背柴，何况三爷显然没心思干活，只围着小媳妇转悠呢。 嘘寒问暖表现体贴的事儿全让他干了。 他们兄弟就是默默干活为三爷助力的。 林燕娘回到家坐下，小兄弟把柴刀拿去放好，又指挥云霁、云霄兄弟把柴打散堆到柴堆上。 林雪过来主动帮姐姐捏拿柴刀的那条手臂，想让姐姐轻松一点儿。 林杰去倒茶出来，先给了姐姐和云三哥，再给那边的云家兄弟送去，之后他们哥俩也喝了茶，才呼出一口气。 “姐，这么多柴能烧一个夏天了。”林灿开心地笑道。 “省着些是可以，回头再把秋天的柴也攒了。”林燕娘却道。 “攒这么多干什么？”云靖宁不解地瞥着她，“秋天的柴秋天砍啊，就你这砍法，一次能管半个月了吧。” 又不是每天都要吃的饭，每天都得做，这么积极想这么远干什么。 “其实我还想借你的帮手在这儿，把冬天的柴也攒下来呢，这样以后不上山的时候，我也能做点别的。” 林燕娘却是一笑，目光含着算计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掩饰自己占他便宜的动机。 “知道了，只要你有地方堆，后天我让他们到咱们打猎的地方去，每人背一捆回来，够你过冬了。” 云靖宁想到之后要忙的时候，便无奈地应了。 旁边山林是村里人平常砍柴的地方，虽然林子也不小，但柴总是会少一些的，哪里有进双溪岭随处都是柴的优势？ 他们几十人进山，一人一捆也有几十捆了。 他可记得当初悄悄跟着她进山，就看到她一边在溪中用背篓捉鱼、一边在附近砍柴。 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能背了半篓鱼还背了一捆柴回来。 不想再看到她那么辛苦。 傍晚时，一碗碗刀削面出锅，林灿和林杰帮着给回来休息的那批人端吃的出去。 林燕娘手中捏着大面团，刀刃锋利，用得很溜。 林宋氏炒了一大锅酸菜肉沫，给每一只面碗里都舀了一汤勺，放了点水捞的青菜。 面没放油，但酸菜肉沫里边油水还是有些足的，林宋氏生怕怠慢了这帮来干活的后生。 而她自己，已俨然是丈母娘姿态了，帮云三招待好这帮关内来的朋友。 这次大家分两批来吃饭，林家自己人也一并吃了面，没有另行做晚饭。 接连两只老虎的赚头，不但让他们把方郎中那儿积欠的帐目还清，村里还欠着一些的人家，也都去还清了欠帐。 想着之后打猎比以前赚钱的机会更多，又有了云三这个女婿，他们在伙食上也就敢多花用一些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小气。 第一批吃完还歇了一刻钟，就去换了第二人回来。 天还没黑透，新屋那边已经用长矛绑上了火把，扎在四周和屋内空地上，方便大家干活。 王威已经赶着驴车回家了，明天一早又要进山，他也需要休息。 林燕娘吃完饭后在屋里沐浴，没有再去管别人的事儿，小妹也同她一起洗了。 倒掉水后，姐妹俩拿了凳子坐在屋檐下擦头发。 云靖宁回来看着她时目光带着熠熠的笑意，也自己去提水回来洗澡，早已没了身为客人应该遵守的自觉。 如今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林家二房的女婿，就连林燕娘都快有这种错觉了，不由撇了撇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早早睡下，不理外面不知何时又传来的说话声。 林燕娘猜测是在镇上投宿的那批人到了，来替换今天这批人的。 原本云靖宁是让被替下来的这些人就地在马车上休息，明天回镇上就是。 但这批人却自己排了班儿，一半去睡上半夜、一半则睡下半夜，这样还能有一半人加夜班。 一明两间三间屋，没有另修厨房，但修了一间净室，也有半间屋那么大。 屋内挖了便池，到时铺着地砖也会很干净、屋外连着粪池。 另一头宽敞的地方则砌了半墙，做沐浴澡间，到时上头安上窗棂，便可成封闭空间。 这块地从林家的菜地向田畈那边延伸，因为是村里的公地，也没人敢在这儿堆放自己的东西，更不敢垦来种。 一直就只有林家练箭用上了。 面积可不小，从村道边到山坡下，有林家屋院所占的七成进深，宽度却有十丈有余，所以才能用来练箭。 再过去就是进山林的山道，那一头是坡道，附近是往田畈的村道，那边野林和田地多一点，对面也有几户人家。 林家所在，就是当年老爷子图便宜买的一块山地，却是不太好种，离家又远了些，分家时就给了二房。 旁边公地没人买，村里也一直空置着。 如今突然被关内来的人买下了，也乐得做这人情，几乎将面积一直延伸到进山林的道旁了。 所以林燕娘得知男人买下了练箭那块地后，也没有很生气。 因为练箭之地，还是可以留出来的，屋子建了，还留有院子的空余呢，何况另一头还有很宽敞的地方没有使用起来。 第二天清早，林燕娘收拾妥当，和男人一起出门等同伴时，就被另一头的场面给惊到了。 火把燃了一晚上，人影绰绰似乎有不少，还有马车上也有人在睡觉，而这些情况她都知道。 她却不知道，这大半夜间，屋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已经看得出来一间屋宇成型的模样，而不是昨天那种半人高的墙。 她怔愣地看着，满心惊讶，半天没有说话。 第132章 他可真是拼！ “走吧，希望今天能跑远一些，也希望大家的长矛阵都能派上用场，多收获一些。” 云靖宁看着小丫头那满脸满心惊讶的表情、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不由笑了，勾唇道。 林燕娘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依然为这变化而惊叹。 这里可是她长大的地方，那块地可是他兄妹打小练箭的空地呀，现在却平地起了一栋屋子。 虽然只有一明两暗三间，但做工却毫不粗糙，而且是青砖实墙、粗梁瓦房，此时整个屋墙都已经完成了，宽敞高大。 听说是今天上午上梁？ 只不过今天云三做为主人却不能留下来完成这件事情，他要跟着大家上山去。 林燕娘目光一转，看着男人时眼中竟有些复杂的光芒。 为了打猎赚钱，他可真是拼！ 附近的猎户们都过来了，他们一起往前走，也看着那彻夜建起的屋子感慨不已，纷纷夸赞。 对那还在四周整理边角的人手笑着打了招呼。 林燕娘这才发现，另一头还有间略矮的屋子也做好了，想到是什么屋子，目光闪了闪。 再看连着那屋子的空地上又画出了石灰线，几个人正在那儿干活，不由愣了愣。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云靖宁连忙解释：“这一侧加一间杂房，马厩和柴房。” 连马厩都有！ 林燕娘目光又闪了闪，一副不可思议又掩饰复杂情绪的眼神，微微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自家也有杂房，不过是真的杂房，地方小，可做不了马厩和柴房，但有一块空地可以堆柴，前头一块空地则是打了井。 因此，那边只有一间屋，而相对的东厢则是两间屋，是他们四姐弟妹的屋。 主屋那边只有爹娘的屋、堂屋和厨房，后头还有一个小小院子，修了猪栏和茅厕。 而云家这边则没有厨房，却有一明两暗两间屋，若将来要厨房，可以直接把一间改成厨房。 没有西厢，因此院子显得很宽敞，将来就是小弟要在这里练箭，也是有地方的。 东厢那边没有正屋，就是他刚说的杂房：马厩和柴房。 主屋是一明两暗，再带了一间小偏屋，用来做茅厕和澡间。 后院也还有些地方，但昨天她看过了，并没有做什么，目前只堆着一些材料，这一晚上赶工应该已经用完了。 一路看过去，她心中思绪万千，反应有些傻傻的，但也很沉默。 几个猎户说笑着，也注意到她的神情，也没来调侃什么，毕竟她是小丫头，他们便要调侃云三，也应避着她一些。 几十人手现在仍然在干活，看到云靖空过来，纷纷停下来，朝他看过来。 “你们完成你们的，我完成我的。” 云靖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说什么事情，也没指明对谁说。 大家竟齐声道：“是。” 气氛陡然变了变，场面有些愣，林燕娘奇怪地看了大家一眼。 云霁和云霄立刻打着呵欠跑过来。 “云三哥，等我们吃了早饭，带上一批兄弟到昨天去的那儿接应你们，祝你们今天又打到老虎啊！” 云霁连忙笑道。 一句话就岔开了所有疑惑，几个猎户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一大早听到最好的吉言了。 今天若能又打到老虎，他们这些日子的运气也太好了。 只是今天会有这样的运气吗？ 其实昨晚睡着以前，他们心里也在这么想，今天早起时，他们也在祈祷能遇上，当然是有准备的遇上，而非遇到危险。 这几天里大家心里都搁着一个问题。 就算白花山那么大，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老虎等着大家打吧？ 一路出村，十九个猎户到齐，上山时热热闹闹的。 连打了两只老虎后，他们相信至少双溪岭这一边是安全的，因而上山没上回那么紧张戒备。 却在猜测着，双溪岭那一头是否有收获，今天能进野猪岭走多远。 今天只有他们十九猎户，杨坪村的猎户要明天才上山。 人手上还是没有昨天有优势，但危机上却也没有昨天那么严重。 不过大家都有一个共同意识，只要进了山，绝不疏忽大意，哪怕每天来，也要当作第一回来，慎重再慎重。 一路疾行，穿林越岭。 云靖宁经过这几天，腿伤自行恢复，比之前更轻松一点了。 大家也渐渐忘了他是个带伤之人，毕竟他一路都从未掉过队，甚至不知不觉间成了队伍里的核心力量。 一路穿过了双溪岭，除了后面遇着一些小动物但是大家没有动手，几乎都是安全的。 因为只顾着赶路了，因而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到了交界之地。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停下来休息，把带的干粮吃了，这样能减轻负荷，准备跨过去，只要打到大家伙，够人手抬回去，就可以撤了。 虽说想要遇到老虎，但没有也随缘。 只是现在大家都没什么猎，心里更想要快点进野猪岭。 原地休息了一刻钟，就一起越过山谷过去了。 云靖宁也加入了打前锋的队伍，他在前头爬树远眺，林燕娘就执弓跟在他身后。 又一个时辰过去，只打到两只野猪，几只小猎物，似乎附近也没有什么小猎物打了。 这里比昨天到达的地方又远了一些，大家看着两只野猪顿时为难起来。 这是抬着继续往前走呢？还是继续往回走？ 来到这里就不能随意分散人手，更不能将猎随手扔在地上，随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往回走吧，回到双溪岭那边，兴许能遇到我那几个兄弟。” 云靖宁很想像昨天那样兵分两路，此时也不得不这么说。 只有把猎交给云霁他们弄回去，猎户们仍然能折回来再往前探探。 因为这个难题，他突然想到，要不要亲自带着自家手下们来趟趟野猪岭深处。 他们打了猎可以扔下，猎户们却不能。 大家立刻附和了他的话，正兴高采烈地忙着。 因为人手问题，大家若是分散就会显得更少，林燕娘也无奈，只得跟着往回走。 却没想到，还没走出野猪岭，没到山谷那边，就遇到了竟然也跨界过来的云霁和十几个后生。 后生们磨拳擦掌，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砌刀、有的拿着钎担，也有人肩着一捆麻绳、有的背着大背篓，瞧着都挺像那么回事儿。 “云三哥！可找到你们了！”云霁看到主子立刻高兴地喊了起来。 “我们一路都没看到人，也不知道你们走到哪儿了，只能乱走，都迷路了！” 他们只是凭着感觉往前方走，根据主子画下的地图知道要进野猪岭了，不过嘴上说来，到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 只是一句迷路，又让大家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但不管如何，这帮后生们赶到了，帮了大家的大忙。 云靖宁也没多话，立刻就让八个年纪最大的老猎户同八个后生送这些猎物回去，也不着急，累了就原地休息。 剩下七个后生则同猎户们再进野猪岭。 为了掩饰这么安排的目的，云靖宁笑道：“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山里打猎，与咱们在关内小山里找山鸡野兔，是怎样的不同。” “那是，云三哥射箭是要看运气的。”云霁了然地接话，故意拿云靖宁射箭一事来说笑。 而这件事恰好是猎户们都听说过的，不禁哄笑起来。 气氛和睦，大家很快就分成了两队人马，抬猎回去的，再进野猪岭的。 林燕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莫名感觉到男人其实是想再往野猪岭趟趟的。 而她心思是一样的，就是想趁着如此气势和人手便利，尽快将整个野猪岭都趟一遍，有老虎打老虎，没老虎打野猪。 当然，她也清楚白花山这么大，不可能靠着他们这些人几天时间就能全部趟完，就算能够全部趟完，那些猎物只要存了心躲避，也是躲得掉他们捕猎的。 不然怎么整个双溪岭，那么安静？ 一行仍是十几个人，却换了不少年轻人进来，体力足、脚程也快。 这样的转变就连那边猎户都忘了这些后生不是猎户，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莫名的激动。 然而他们再往前扩散趟出两里路，只打到一只獐子，几只兔子、山鸡，并未遇着老虎，连野猪都不见了。 咬牙再趟出一定距离，还是没有，云靖宁还想再往前，却让林老六喊住了。 “今天收获也不少了，大家回吧，明天和杨坪村的一起再过来。” 林老六觉得山里太大了，他们这些人手就算一字排开，也不可能把这深山里扫一遍，今天的收获并不差。 眼下早已是中午，都走回去就是半下午了，若是走慢一点，就得到傍晚了。 一行人返回，进村时果然太阳已偏西，大家早就饿得不行了，纷纷嚷嚷着回家吃饭去，交代林燕娘管好数量，他们不管了。 林燕娘无奈，只得笑着应了。 “先把小的数量点出来就行了，剩下的晚饭后再来过秤算钱，大家家里有散钱的，可以带些来换整钱。” 事情可以留到饭后慢慢做，毕竟不赶着送走，但她相信男人手中的本钱里，只有银票没有铜子儿了。 第133章 诚意 大家纷纷应了，最后只有同住畈那边也要从林燕娘家经过的几个人，负责把猎物送到，其他人则直接回家去了。 这几个人正是林二牛他们几个，再经过新屋子那里时，已是惊讶得不行。 “云三，你找的这帮小子干活可真是不赖，真的是关内闲汉？”林二牛忍不住扭头看了云靖宁一眼。 昨天这些人就让他们大开眼界了，没想到今天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但能建屋，还能跑进山里去帮着打猎啊。 而且为头的还说清楚了，他们这些人只是凑个热闹玩儿，不会分割大家的赚头。 毕竟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进山的，单独进山也找不着方向，就这一趟跟着大家玩儿。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降陷饼。 而进山里的后生们果然很积极，也不喊苦也不是绣花枕头，回来再一看，新屋不但上好大梁，连瓦都已经盖上了。 不是茅草屋顶，而是青砖黑瓦的大房子啊！ 大家经过新屋时感慨不已，把猎往林家院子里一卸，立刻就跑来看新屋了。 云霄见他们回来，连忙过来喜滋滋的找云靖宁凛报进度。 “原本是地板找村里人弄的，大家说这进度，还有时间自己弄，就把地砖都给铺上了，阳沟也清理出来了。” 云霄说完突然眨了眨眼，压代了声音凑近道：“主子，随时可以娶媳妇进门了。” “去你的吧，一间空屋子还叫随时可以？”云靖宁一巴掌拍过去。 云霄身子一矮射过主子的巴掌，摸着鼻子讪笑道：“东屋里大炕就要砌好了，家具什么的，明天就会拖过来了。” 所以，至少到明天，就不叫空屋子了。 “效率还不错，抓紧。”云靖宁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再次抬手便只是拍拍云霄的肩膀，以示自己的满意。 这次彻新屋就是云霄带人在负责，云霁则是在收猎，秦湛那小子却带着人手送猎回关了，下一批采买自然也是秦湛负责。 村里像这样的青砖大瓦房自然也有，只是不多，主要还是泥砖茅草屋。 而有些人家因未分家，人丁多的，大屋子加偏屋、侧院，也就会多一点了。 但像云靖宁这样的关内人突然跑进一个穷山沟里娶媳妇，却建起了这样的大屋。 而且屋子还不多，屋子却很宽敞，一看就像大户人家的作派，还是很让村里人羡慕和议论的。 西边没起厢房，但以后随时能起厢房，现在只是看着与林家二房连在一起了。 东边却起了杂房，将买下的地做了一个截断。 东屋旁边隔着一条小巷，就是茅厕和澡间，并未直接与东屋挨墙连在一起。 而做马厩和柴房的那两间杂屋，也没有连着茅厕和澡间，而是又往外推了十步的进深。 这样，以马厩和柴房的外墙为线，再将茅厕那边的墙封起来，粪池留在外面，后院也以实墙往山脚圈出后院。 前院也从马厩外墙沿着村道这边平行圈起，墙头却是砌的宽瓦檐，有五尺宽檐，将围墙下愣是盖起了半敞的敞轩来。 长长的面积不小，以砖铺地砌平高台阶，这地方就能当几间杂屋用了。 林二牛他们一路看过，直夸城里人就是会划算，这屋做得宽敞又好住。 林燕娘没好意思跟着大家过去看，但这屋子建起的速度，还是惊到她了。 早上出门时看到的只是一栋空屋筒子，这会儿连瓦都盖好了，是完整屋子了，连围墙都彻好了…… 这么下去…… 他是有多心急娶媳妇啊？ 林宋氏在厨房里做晚饭，看着大丫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摇头笑了笑，但没说她什么，怕她面子上搁不住。 林燕娘在厨房里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又走去院子。 林平安在院子里帮着清点那些猎物，林灿和林杰都在一旁帮忙，学着做一个猎户。 看到她出来了，都笑了起来。 “姐，你看云三哥那屋没有？”林杰跑了过来，要拉着姐姐去看新屋，不停地说着。 “院子好大，云霄哥说，那是特地留出来的，我们以后还能在那儿练箭呢，还有那长廊，雨雪天气，我们也能在那里练箭。” 林燕娘还只知道彻了围墙，盖了廊檐，并不知道院子里是怎样的光景。 “不着急，晚点去看。”林燕娘不好意思说她不好意思去看，随口应和着小弟。 “好吧，那我去了，给云三哥送茶过去！”林杰见姐姐不着急，到也没多说，进厨房倒了一碗茶，就端着去旁边新屋那里。 小少年最喜欢这位未来姐夫了，连倒茶都只倒了他的，没想过别人要不要喝。 云靖宁此时正站在后院里，琢磨着这一块空地做点什么。 即使外面就是山林了，就是林家那边也用长竹扎了篱笆挡着山林里可能会扑进来的野物，他这边当然是砌了高高的围墙了。 这么多砖，都是用马车从关内拖过来的，也亏得小的们用心。 镇上的砖窑什么价钱，村里很多人有个数，但关内的价，就没人知道了，但秦湛他们一来就说是云家父母出钱，这理由就能搪塞过去了。 毕竟如今云三这个关内人，在大溪村里也是人人皆知的人物，也知道他是关内有钱人家的不受宠的儿子。 现在村里议论得最多的话，就是感慨又感慨。 有钱人家的儿子啊，再不受宠也有钱，放到他们村里，就是个富户啊。 林二牛他们几个离开后，云靖宁才悄悄问一直跟着他转像个小尾巴的小少年。 “你姐很忙？” “她说晚点来。”林杰没有多想，就把姐姐之前的回答说了。 “……”云靖宁撇了下嘴，但也没说什么，就回林家那边去，看到林燕娘正在井边提水，连忙快步走过去。 “我来。”他伸手接过水桶，大步去厨房里。 今天一早他们就上山了，这会儿才回来，家里就算有云霁几个安排提水，早饭、中饭都在这边吃，显然水缸里又告急了。 这时候所有人手都在新屋那边，抢在入夜时把地板和水沟都弄完。 昨天就过来的那一批人手，在今天下午回镇上去了，现在留在这里的，是昨夜赶来的，等下就会分出一半人离开，也回镇上去。 另一半十几个人就继续把刷墙、门窗和大炕都最后完成，十几个人分成两班休息，等明天秦湛一行人过来，所有人把家具等物弄好，就回关内去。 之后就等新屋晾干，等小子们帮他找到“父母兄嫂”，帮他再弄个关内的小铺，媳妇儿就该进门了。 而他进山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北征的筹备也在迅速完成中，到时…… 云靖宁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实现云霄说的那样，将小媳妇拐进门。 一连提了两桶水后，他就拉着林燕娘去新屋那边。 “趁着天还亮着，过来瞧瞧咱们新家。”他拽着林燕娘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燕娘被他越来越自来熟的行为弄得面红耳赤，挣了挣没挣脱他的手掌，顿时生气了。 “你再不放手我真生气了！”就算可能打不赢他，也要动手打。 在他承认自小学过武这个事实后，她没觉得他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痞子，或许言行是这德性，但从他加入猎户队伍以来的表现，就绝对不是这德性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心里好奇他到底还有何本事，却又不愿意太过追根究底了。 她怕刨出来的真相会接受不了，也怕男人不喜她好奇心太重一再怀疑着他。 但有一点，还是让她心里安定不少的。 那就是他的兄弟朋友，还有这些据说都是关内的闲汉们，对她并没有异样目光，反而是好奇、喜悦的打量。 她看得出来，大家似乎都在为他能娶媳妇而高兴着，所有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善意的。 上回从秦湛和云霁、云霄的打量和喜意中，她就感觉出来了。 不然也不会任由他这般发展下去，只要他有诚意娶她，给她名份，她自然也愿意嫁。 这样的男人，只要他肯，就绝非平庸之人。 或许以前只是贪玩？玩世不恭？ 待成家后，只要他认真起来做事，肯定会有大作为的。 从他同意她说收猎这买卖之后，所做的一切，就能看出来他的行动力。 还有他说为了长远之计，要齐心集中将山里老虎给打了，之后所做出的一系列计划，也可看出他的智谋和能力。 今天那长矛一掷，真的惊艳到她了。 那一刻，她很清楚自己心动了，想嫁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儿，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了，在她的怒视和威胁下，男人这才笑眯眯地松开了手。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肯再理他，低头就朝新屋那边冲过去，进了还没装门的院子一看，目光微闪，心里确实很满意。 这样的屋子在农家真的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而且是根据这块地和这里的地形而建，一切应是以宽敞、方便、舒适为主。 不论他心里在怎么打算，至少这屋，已表达他的诚意了。 第134章 将来 “怎么样？” 跟在后面一路刚好走到茅厕那屋子时，云靖宁突然凑过来在林燕娘耳畔低声问。 林燕娘突然耳朵仿佛被烫过一般，猛地往旁迈出两步，这才扭头瞪他。 却见他一脸笑眯眯，似乎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心情，都用这个笑容给掩饰住了。 她扭过头不看他，却是往外走。 “还行。” “呵呵……”见她害羞逃跑还不忘回了他的话，云靖宁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心情无比畅快。 林燕娘无视了那些干活的关内人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四周都看了一遍，这才停在西屋门外。 云靖宁现在已经清楚她的心意，也没追得太紧，只是站在马厩前想着是添驴车还是添马车。 这时看见她站在那儿不走了，这才大步走过去。 “怎么？” “这边屋里做什么用？”林燕娘脸色嫣然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西屋。 东屋已经修了炕，自然是他们以后的婚房了，那西屋空荡荡的，就不知做何用处了，还有…… “这旁边还有一小块空地，虽然不大，但以后若修个小厨房，还是够的。” 做为小家，一大一小两口锅灶，以宽檐遮风雨，外头放张案桌，简易些但还是能做出来用途。 “嗯，这里原本是留着种点菜的，虽然地方不大，但还有后院里也能种上，这西屋也彻座大炕吧，冬暖夏凉，用着方便。” 云靖宁见她能划算将来生活了，心里更加高兴，不过在她的瞪视下，只得努力收着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 将来他得空儿回来住时，当然是希望冬暖夏凉，住着舒服的。 就算是做客房，也方便。 在这样的村子里，他都不敢起太大的屋，屋子当然也不多，只能就方便而言来盘算了。 “那就先这样吧。”林燕娘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没什么说的了，扭头就回家去。 见她突然这么走了，云靖宁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匆匆走远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堂屋门口冒出两道身影，偷笑声令他不悦地扭头瞪过去。 “闲着呢？”他冷声问。 “没，小的忙得很。”云霄倏地一下缩回了半边身影。 屋子已经上梁盖瓦，此时屋里没有插火把，在暮色下就显得昏暗模糊了，因而，云霄和云霁两人正在弄火把呢。 屋里地砖都铺得差不多了，云靖宁也走过去看了看，便道：“回镇上的就趁亮赶紧走吧，剩下的等下分班吃饭。” 大家连忙应了一声，云霄那边就开始点头，一半人马就匆匆去井边打水洗了手，离开前，林灿积极地给他们倒水喝。 之后就利落地赶着马车出村去，迎着落日匆匆往官道上赶，但显然天黑前是到不了镇上的，因而他们准备了火把，连夜赶路。 回到镇上后再吃晚饭，而留下的一半人手，在林杰来喊吃饭时，就分成两班吃饭。 昨晚吃的鸡蛋刀削面，今早吃的酸菜面疙瘩汤配窝头，虽然简陋，但份量上还是足的。 中午煮的米饭，炒了一桌小菜、干鱼、鸡蛋，还有红烧肉炖红薯粉条，算是实打实的吃了一顿。 做为穷家人，林家也是费了心思在做饭给他们吃。 怕他们饿着，怕他们没吃着油水，就仅着昨天打猎的钱在买粮买肉，小菜不够也上村里去买了。 实在是吃饭的人太多了，林宋氏生怕怠慢了这帮后生。 现在晚饭则又是饭，菜也和中午差不多，不过多了一锅鸡汤，放了干菇和细粉丝在里边，用的是今天打回来的猎。 林平安说了，按收猎的价钱给大家算钱，这个钱他们直接出了，也比在村里买两只鸡要便宜。 桌凳不够，碗筷都是找邻居家里借的。 林家人和云靖宁在堂屋里吃饭，厨房里的桌子搬到院子里，其他人就站着，盛了饭夹了菜走到一边吃，边吃边低声说话。 林燕娘吃完饭就去洗碗，让娘能歇一歇。 家里三餐饭，娘一点儿也不比她上山的轻松，小妹也在一旁帮忙拿东拿西。 小兄弟就去新屋那边，帮大家举着火把，林平安也去了，别的忙他帮不上，举着火把将地方照亮，还是可以的。 当晚林燕娘洗了澡就自己去井边洗衣，没让娘动手，还把云靖宁的衣裳也给洗了，晾在东厢外面。 早早睡下，也不管男人那边是又去新屋那边了，还是在屋里和人商量着什么。 她想着明天又要一早上山，就不愿意再多做耽搁休息的事情了，只期望明天山里能有大收获。 若有老虎，就赶紧出现。 第二天早起收拾妥当，仍是边吃热腾腾的窝头边等在门外，只不过今天她的目光已能平静地看向新屋那边。 过往空荡荡的地方，此刻已被新屋新院子给覆盖，遮挡了视线，但心里却充满了期待。 “院子里都铺了地砖，干净是干净，就是不能种菜了。”她突然开口，仿似若有似无地嘀咕了一句。 “后院里还有地方。”云靖宁听见了，含笑看着她。 他哪里需要种菜？村里种菜的人家多了，拿银子去买便是。 她瞟了他一眼，立刻垂下眸子又咬了一口窝头。 这时林二牛他们几个就过来了，大家再经过新屋时，忍不住走进去再看了一眼。 上半夜干了活的人，此时正挤在停在院中的马车上睡觉，上半夜休息了的人，此时正在屋里忙着刷墙，云霁和云霄打着呵欠，手举着火把。 看到他们来，连忙打了声招呼，笑着：“希望今儿能打着老虎。” 昨天可是没有的呢，赚头要少好多了。 “承你吉言啊。”林二牛便笑道。 如今猎户们提到老虎早已不是闻风色变，反而期待得很，毕竟已经打过两只了，就算不是他们动手的，但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呀。 “云三哥，今天别再走两趟了，打着什么就早些回来，秦湛他们又过来，我们得回关内了。” 在大家往外走时，云霁追出来提醒。 云靖宁摆了摆手，表示他知道了。 昨天虽然没能穿过野猪岭，但他们的人已经将野猪岭大致范围都弄清楚了。 他们有两条路方便穿过野猪岭，一条是从官道侧翼进山、一条是从双溪岭穿过去。 而鲤鱼嘴往回绕的那个方向固然可以，但要穿过的村子多，行军太过招摇便多有不便。 因而，他们计划就从侧翼进山，后方是双溪岭，是猎户们常走的地方，已没有难以预知的危险。 昨晚他与云霁商量过，等第一批粮草到，就派先锋军先趟过去，便遇着老虎和野猪，自己动手清除。 以前是知道白花山大，深山野林风险高，但他自己穿过去了，如今又连打两只老虎，潜在危险就小了许多。 而且在山里跑了几回，知道深浅和应对的手段，心里踏实多了。 甚至，后方兵力可以逐步扎进双溪岭，以阶梯接力的方式一批一批补上前锋。 最后将整个白花山纳入北关哨卫的范围，不让北漠有机可趁。 再扎营在草原这一头，逐步修建军事，将北关驻防的力度往前推进百里，形成辅助的力量。 而非像过往那般，将关外大片山岭田野、东黎王土放任在谁都可以打主意的范围。 再次上山，没走多久就遇到了赶上来的杨坪村的猎户们，看到对方，大家都很高兴。 杨坪村那边也在询问大溪村的昨天是什么情况，大家也没隐瞒，就说了昨天的收获。 杨坪村的猎户们听了，也觉得若昨天在野猪岭都没再遇着老虎，说不定就真的没有了。 只是野猪也不见…… 希望不是都让他们打完了吧，毕竟这么大座山脉，连绵百里岂会只有这些野物？ 他们世代都有人在这山里打猎谋生，可没见打得完的。 但大家心里还是会有些紧张不安，穿过双溪岭山林时，照例不伸手，大家的目的一致，都是直奔野猪岭去。 越过山谷，顺着昨天走过的路继续前进，没多久就遇到了一头野猪，却让杨正飞先行出箭，接连两支大箭。 林燕娘收回弓，没有吱声。 大溪村这边的人虽然脸色有些沉肃，但没人抱怨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杨坪村这边的人却是犯难了。 一头野猪打到是好事儿，但现在他们还想再往山里走呢，抬着走？还是往回送？ 似乎这两天总会遇着这样的问题，但若是以前，能打到这一头野猪，他们就可以欢呼着下山去了，而现在…… 自打到了老虎之后，大家的心难免就变得有些大了，最近总以打到野猪，胃口也跟着变大了。 “你们六个人将野猪送到林平安家里，你们六个护送他们到双溪岭那头，再赶紧折回来，我们在树上砍几道痕迹，走过的地方应该容易找。” 杨坪村带头的大叔立刻分派人手，大家没有异议，除了一头野猪，还有几只小猎，一并送过去再说吧。 很快，剩下的几个人就追上了大溪村的队伍。 这时林燕娘已用小箭打到了一头獐子，还有几只小猎被她的连珠箭箭中，大家正忙着捡猎物。 第135章 名份 杨正飞见了没有说什么，就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大溪村这边没有野猪，但小猎却有不少了，重量在大家的承受能力下，也就不需要专程送回去。 时已正午，日正当空，山林里也亮堂堂的，但山风时时吹来，林荫间还是很阴凉舒适的。 只不过大家跑得还是有些热了，附近山溪不再是两条，七弯八拐曲折得很。 大家寻到溪水边洗了手脸，把剩下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干粮都吃了。 云靖宁打开竹水筒，递给林燕娘。 林燕娘也掰了半个窝头递给他。 他们的窝头就剩下两个了，她吃半个，他吃个半。 云靖宁也没拒绝，接受了小姑娘对自己的心意。 稍作休息之后，大家继续前进，又寻了一个多时辰，以猎到一头野猪收场。 这次是林燕娘的箭射到的，大溪村的猎户们都欢呼起来，心情不言自明。 杨正飞却是射到了一头鹿，也让杨坪村的猎户们激动起来。 谁知一转身，林燕娘又是三箭…… 又一头野猪轰然倒下。 大溪村的猎户们没想到准备撤退时还能有这样的收获，当下激动的欢呼声更大了。 杨正飞见了，面无表情又要去寻猎，杨坪村那边的人哭笑不得，连忙拉住了他。 领头的大叔瞪了他一眼，骂道：“这是干啥，咱们两村是讨生活的，又不是来比赛的，斗什么性子哪。” 被他这一说，杨坪村的人也纷纷附和，就拉着杨正飞要走。 大溪村这边的一些后生被说得也不好意思了，纷纷说天晚了，赶紧走。 大家这才收拾东西、带好猎物，准备下山了。 林燕娘却没有动，只是歪头看着山坡上爬在一棵大树高处的男人，奇怪他怎么还不下来？ 这一次他们已有踏入了野猪岭深处，但还不算腹地，而且他们穿山越岭，是从山脉主岭插进去的，两边方向还很宽敞。 所以，他们虽然算是走得远了，但实际并未将野猪岭的大范围趟完。 刚才大家已经在琢磨着，若是下回还要走这么远才能打着猎物，那他们可以试试从侧翼范围趟趟。 也就是换个地方打猎。 但男人却觉得，不管怎样，他们都应该先将这附近的地形弄熟。 山这么大，也不可能一次两次都走得远，还是以搜索老虎踪迹趁势清除危机为主，顺便熟悉这边山林。 未来一年、两年、三年，打猎是他们的谋生之路，不着急的。 大家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就说接下来还是以熟悉腹地山林环境为主，顺便找找老虎。 连着两次没见着老虎踪迹了，地上的兽粪也没有可见迹象，他们都不好意思说为打老虎而来。 “走吧，回去吃饭。” 云靖宁已从山岭最高处探过附近的环境，这时已下了树走回来，看到小丫头正拉着空弦，有些发呆，不由好笑地提醒她。 林燕娘回过神来有些羞窘，便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云靖宁看着她逃跑还逃得这么凶巴巴的背影，不由无奈地撇了下嘴。 这时两个后生走过来，不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朝他挤眉弄眼。 “云三兄弟，加把劲儿啊！” “云三兄弟，哥哥看好你！” 刚才俩人互动那一幕，都让他们看入眼中。 云靖宁讪笑了一声，大家便一起大步往外走。 今天走得比昨天还远，这时候若不赶快些，下山时天都要黑了。 但不管路多远、今天有多辛苦，大家心里却热呼得很，最近多在赶路中，远比以前辛苦，但是收获更多，这种辛苦，他们恨不得天天都有。 再这样打下去，到冬天时，他们都可以不用勤于上山了。 虽然冬天打猎更多收获，但冬天在山里也更加辛苦，干粮不好带、穿林踏雪行，还要小心脚下踩空，停下来休息时还要烧火堆取暖。 相比之下，夏秋时节更好。 回去路上，大家都笑嘻嘻地谈论着这个问题，心里隐隐生出一些期待。 林燕娘其实是最想达成这愿意的人，冬天对她一个女子来说，其实是难上加难。 只是她不能说出来，再苦也只能咬牙熬下来。 因为她的家里只有她能上山，她爹改行做了篾匠，只是扎出的篾货拿到镇上又能卖几个钱呢。 就算是在村子里，也不会有专做篾匠的人，多是农人利用农闲时间做出来赚点小钱，贴补家用罢了。 打猎，依然是猎户人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云靖宁也参与了大家的讨论，看起来很热衷成为猎户们中的一份子，大家对他也极其友善。 甚至林老六已经有意让云三做自己的接班人了，以后等自己打不了猎时，队伍就交给云三去带。 出了野猪岭，来到双溪岭时大家在溪边稍微休息了一下，洗了手脸，打开竹水筒喝了水，又继续往山下赶路。 回来路上遇到的小猎不多，但是大家也没闲着，带着的长矛都派上了用场。 除了杨坪村的六人先就赶回并到了野猪岭，后面六人也在双溪岭这边等到了队伍，便没有别人再来接应了。 但是看看天色，没人敢多作停留，迎着夕阳下了山，立刻就进村去。 路上有村人兴冲冲来问有没有老虎，见没有便没什么兴致了。 杨坪村的人依然是杨正飞不进村，话也没搁一句扭头就回家去了，大家看了心里替他一阵叹气，却也没说什么。 剩下的人都跟着进村去林家，也听说了云三的新屋已经建成，大气得很，自然是好奇也想去瞧瞧的。 这一天一个样儿，说的就是云三的新屋吧。 过了田畈，经过新屋时，林燕娘目不斜视正要回家去，却让云靖宁伸手拉住了。 “咱们的新家，没道理让别人都先瞧了，咱们自己还没瞧过。”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 “哈哈，云三说得有道理！” “云三你真是……” 云靖宁的话刚说完，林燕娘红了脸还没来得及凶他，就让四周的猎户们听见了，顿时哄堂大笑，都调侃起来。 林燕娘更是涨红了脸要挣脱男人的手掌，却硬是被大力拽进了院子。 院门已经装好，只不过此时大开着，林灿和林杰是听见了声音才赶紧把门从里打开的，看到他们立刻欢喜地喊了起来。 “姐！姐！有家具了！”林灿一脸喜色先嚷了起来。 “姐！云三哥！他们都回去了！”林杰却是跑过来拉着云靖宁的手，激动地解释了另一件事情。 新屋已全部完工，家具也拖过来了，人手自然也随车回关内去。 “都回去啦？”林燕娘先是一惊，不禁着急地看了云靖宁一眼。 他们出门前，云霄提醒过，让他们早些回来，莫贪多，结果他们还是忘记了，又往山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呢。 这时候都到傍晚了，若都回去了，这时候带回来的猎，岂不是…… “在呢在呢！”突然，秦湛从堂屋跑出来，朝大家挥了挥手，一脸笑嘻嘻地解释，“还留了两辆马车，就等你们呢。” 云霁也走出来，无语地看了云靖宁一眼，三爷真是说话不算话！ “秤和抬标、秤篮都准备好了，赶紧称了记数，我们也赶着回关内去。”云霁走过来有些抱怨地开口。 “行，六叔、王威！二牛哥！你们来帮着看秤，其他人帮着抬一抬，先把杨坪村的过了，钱给总数，大家回家去再细分出来可以吧？” 云靖宁知道原由，也有些心虚，连忙喊了起来。 杨坪村的见他们自己参与看秤，根本不像以往在田家时，被防贼一样防着，心下畅快，当然也不会说什么，立刻就答应了。 大家也没来得及细看屋子，只是在各屋都瞄了两眼，就赶紧去林家那边院子里。 新屋的家具是都有了，不过都集中搁在堂屋里，因为各屋都要晾干，尤其是大炕，现在是不能住人的，先晾几天，再在炕灶下烧小火烘着。 但屋子依然能看出来完整，屋里铺着地砖、墙壁刷得雪白，大炕也用的青火砖彻成，干净平整，窗子装好了银红窗纱，看着喜庆而清新。 所有的门都安上了，屋檐宽、地沟也干净。 不论是建起的速度、质量、气派、家具，这新屋可是大溪村头一份了。 大家到了林家的院子里还在说笑着这事儿，有人还直接问起云三何时摆酒，言下之意，就不知是喝乔迁酒，还是成亲的喜酒了。 云靖宁只是笑呵呵地却并不直接回应。 林平安看着也很激动，一脸笑容就没淡去过，只不过此时正忙，也没功夫说别的事儿。 林燕娘知道时间都很赶，就要帮忙，却让云靖宁拉到一边去拿钱，把钱搬到堂屋里搁着。 原来今天秦湛有从钱庄直接拿来一百两的银锞子一百个，又有十两的散钱，共一百吊，之后就是五十张一两的银票。 安排得这么细致，也是替大家着想了。 大家很快帮忙搭把手，就把杨坪村的称好了，杨坪村也有几人看秤、记数，因此数量是没有异议的。 记的是总数，收的也是总数的钱，为了方便大家回去分钱，早就准备好的这些零钱就派上了用场。 杨坪村的人帮着数那整吊的钱，确定数目，结算总数能用到的散钱就不多了，也很快数好。 “那就后天山里见了。”杨坪村的人收好钱就笑着离开了。 这会儿功夫，大溪村这边也过好了秤，云霁和秦湛就把猎物往马车上搬，大家也去帮忙，他们留下来的人还有几个。 “就几个人回去太危险了，不如明天一早再走吧，我们送你们出镇。”林老六关切地道。 “不用了，我们还有人在镇上吃饭呢，等我们到了再一起回关内，几十号人一、二十辆马车，没人敢打主意的。” 秦湛连忙说道：“那什么贩子，上回就没讨着好，已经不敢再伸手了。” 昨天他们拖货回去，贩子果然又带了人跟着他们出镇，想等到荒野之地抢货，却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这会儿应该都在养伤呢。 他们这两天来了这么多人，是有在镇上安排地方住的，这样才能保留体力，轮流抢工，拖货也不缺人手。 他到希望贩子多来几回，多挨几次揍总能学乖，以后这条路才算真正打通了，也不用每次都来这么多人。 赶在天黑之前，秦湛和云霁带着剩下的几人赶着两辆马车离开了。 离开之前，秦湛朝云靖宁挤眉弄眼地暗示着。 “今天的事情，回头林叔会告诉你们的，我们几个就先走了，后天不来，大后天上午再来，现在的天气，搁一天没事儿。” “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多打一些，到大后天能让我们多拖一回，而不是天天往这边跑。”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猎户们每天上山去，让他们来一回就满载而归，而不是只有一车甚至不够一车，却要长途跋涉一回。 猎户们听了连忙答应了，也能理解他们。 毕竟关内到这里路途遥远，这些天他们总在这边跑，其实是赶了夜路的，次数多了也很辛苦。 等马车离开，猎户们就过来分钱，先给了总数，然后林老六和林平安再帮忙把每个人的发出来。 这时王威就想起来秦湛说过的话，好奇地看着林平安。 “平安叔，秦湛那小子说的话是啥意思啊？” 云靖宁见林燕娘去厨房，他就去自觉提水，这时候并不在堂屋这边，但他心里也在琢磨这事儿呢。 “今天云三的大哥来了。”林平安并未隐瞒，便笑着把情况说了。 “他代表云家亲自来下聘，说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到关外来太辛苦，让他过来定下名份。” 名份，是卡在云三与燕娘之间的难题，解决了就是一马平川，解决不了就是千山万水。 昨天他的态度就很明确，想来云三就让秦湛带信回云家了，云家今天就派了长兄过来，这份态度已经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云家有当家的大人出来，愿意明确给出名份，解决了眼下的难题，才是让他最欢喜欣慰的事情。 第136章 云三真名叫…… 大家听了也是欢喜不已，林家这丫头终于有归宿了，也是让他们安心不已的事情。 “云家大哥说，既然云三要在村子里当猎户，父母就给钱帮他建了这屋子，总不能让他真的当了上门女婿。” “但他在这里生活，也要林家和村里人多担待，以后咱们若进关去，可以到云家做客，他们家在什么城南，具体我也不清楚。” “之后又给了二十两银子、十二匹布料、五百斤大米、五百斤麦面，都是聘礼，也是给云三起新家开伙的。” 林平安说得一脸喜气洋洋，以前的诸多疑虑和不安，此时都已随风飘散。 “云家大哥又说了一些云三年少时的事情，原来云三不是没人给他说亲，而是他不喜欢，从家里跑出来的。” “为此连媒婆都骂，还有亲戚也因此得罪了，父母才生气得不再管他的事儿，他自己东跑西跑就到了这把年纪。” “家里人只要他不打光棍儿，能够好好赚钱过日子，别无所求了，又怕他不安份过日子，先前才说了那样的话。” “云家希望云三早些娶媳妇过门，明年当爹，也好真正懂事可靠起来，到时若回关内去生活，家里定然也会有安置。” 云家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还叫林家有何疑惑？ 就是猎户们听了也是感慨嘘唏不已，原来云三不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如今新屋就在村里，钱、粮都有了，他还当上了猎户，还有啥愁的？ 村里人闲聊了一阵儿，在钱都分到手后，就离开了。 大溪村和杨坪村的猎户们都约定了明天不上山，后天再提早一个时辰出发，就像上回那样，等穿过双溪岭时天才亮。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养足精神，再将一天的时间用在野猪岭那边，而不是被赶路耽搁。 林燕娘也在厨房里听娘说起了今天的事情，心下却是一片恍惚。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这样隆重的起屋、下聘、钱粮都给了，又怎会有问题？ 就算骗婚，一个关内男人犯得着在你村子里起新屋？犯得着花下这么多本钱在你生长的村子里安家？ 直接骗到关内不更简单？ 可是正是这样的隆重体面，与云三当初说过的那些话，总觉得有些对不上。 或许，是云三父母出面了，给钱了，所以很多以前让云三为难的问题，就变得容易起来了？ 这话也没错，毕竟家里大人出面，结果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 “别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了，得空把嫁衣做好，等屋子能住了，我们就把亲事办了。” 突然一只大掌揉上正在发呆的脑袋，男人无奈的声音响起。 林燕娘回过神来，抬手拍开他的手掌，再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是没有说话，更没有骂他。 “好啦，一会儿就吃饭了。” 林宋氏正炒着菜，见他们举止亲昵了许多也不像早几天那般动不动就打起来，自然也是高兴的。 林宋氏让林雪去喊哥哥们回来准备饭桌吃饭。 村里人刚走，林平安和林灿、林杰正忙着把剩下的钱清点数目。 林灿便立刻去厨房端菜，林灿和爹一起把钱袋子放进箩筐，再把箩筐抬到墙角放着。 很快饭桌摆起，大家围桌而坐。 今晚的菜还有些丰厚，有鱼有肉还有鸡汤。 “中午款待了你大哥的，还剩下一些。”林平安笑着解释，又拿出酒来，这次给云靖宁也倒了一杯。 “以为你们中午能赶回来，却不想都下午了还没回，就猜着你们是还在野猪岭里，你大哥就说要赶回关内，家里生意忙，不能多待。” 林平安解释着今天的事情，又劝慰地看着云靖宁。 “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如今都能上山打猎了，这伤是好了，还是找时间回家去，也让你父母少些担忧。” 一开始他的伤还没好，上山都拄着拐杖，后来就拿长矛当拐杖用，现在连爬树都利索了，显然这伤已全愈。 “等过阵子吧。”云靖宁连忙道，“如今咱们的猎都是送关内，眼下天气虽已热起来，但一两天还能行。” “再过一个月可能就不行了，那时可能要每天都有人过来收，收回去就卖，不能耽搁，再热，就停猎半个月或是一个月。” “那时我再带燕娘回去。”云靖宁说得理直气壮，看不出一点异状。 天热不好送猎是事实，但那个时候，就算大家想打猎，也不见得能上山了，他会封山。 也是因此，他现在除了寻找老虎等危险存在，也是鼓动大家每天上山，尽量趁这个时候多赚一些钱在手中。 在大局已定前，都需要积蓄生活。 见他对将来有规划，林平安很满意，便端杯与他碰了一杯。 今天云家大哥过来下聘确定名份，林平安也不敢怠慢。 立刻就让两儿子去下溪村杂货铺打酒，又到肉案买了五花肉，鱼却只有干鱼，村里可没有大鱼卖。 再加上以村里人家买来的辣椒、豆角、茄子、豆腐，再炖了鸡汤，也是在匆忙中整了一大桌对农家来说很丰盛的饭菜了。 新屋那边的后生们等家具到了就搬到堂屋里，之后第一批就走了几车人，第二批则带走了杨坪村上午送来的猎。 之后就只有秦湛、云霁、云霄和几个人手留了下来，把门窗都给装好，院门和各屋的锁装上。 云家大哥就把下聘的任务完成了。 最后云家大哥也和云霄他们走了，留下来的人就等最后的猎。 所以，回来晚了的云三，没有见到他家大哥。 听了林平安这样的叮嘱，云靖宁哪里敢多说？他也是秦湛挤眉弄眼暗示时，才猜测可能是他们找了谁。 再听林平安说到他以前在家中的事情，便猜测到来的是谁了。 秦将军府长孙秦端，秦湛的大哥，他帐下参将、谋士，今天冒充了他家远在京城的大哥，帮他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也亏得那帮小子们想到这样的办法，还用他们的小字来当名字，也解了林家的疑虑。 这天林平安很高兴，高兴得三杯酒下肚，就已显醉意，脸上笑容就没有淡去过。 看着这样的爹，林燕娘有些想哭。 她知道爹为何这般高兴，她知道爹娘担心的是什么，她知道弟妹们也在期待着她嫁个好婆家。 虽然不知道婆家在哪里，婆家人是啥样儿，但他们都知道，云三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儿。 若无担当，大可不必费此周章。 对了，云三真名叫……云天尧，是云家大哥云飞扬说的，又解释说，因为在家就被喊云三，也就习惯了。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过去。 所以就算知道了云三的“大名”，林平安还是会叫他云三。 林燕娘也没有改唤称呼，似乎直呼他的名字，有些不敬的感觉。 而云靖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多作解释。 他以往也不大喜欢别人叫他小字，都是在大名和排行上随便叫的。 便是秦端也常直呼他云三，秦湛就叫他云三哥。 而他与秦老将军的二孙子，秦湛的二哥秦磊关系最好。 年少时他在军营历练，就是在秦老将军麾下，比他小一岁的秦磊，就与他是同吃同住同训练的好兄弟。 今天在他不知具体细节的情况下，秦湛找来了他大哥秦端，未得他同意，便以小字解决了他们名字的问题。 他……也不能怪秦端自作主张，毕竟如今他离娶媳妇又近了一步。 林家的晚饭还没吃完，林老爷子和老太太就过来了。 他们看到云靖宁时，脸色有些异样，似乎有点尴尬，又似乎有些好奇。 坐下后，还是林老太太先开了口，一双精明的老眼打量地盯着勿自吃饭的后生，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云三，今天你家里来人提亲下聘，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云靖宁愣了愣。 他没想到大房那边的人过来，是找自己质问的，他还以为是找二房的人说什么事情呢，也未在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云家也太失礼了，登门就登门，下聘就下聘，可是我们林家老的尚在，于情于理，也应该去我们那里拜会一下吧。” 林老太太没想到他毫无自觉，顿时生气地拉下了脸色，不高兴地指出问题。 “胡说什么。”结果却是林老爷子一脸尴尬地出声，喝斥老婆子不要说了。 就算他们都认为云家失礼，但这事情得云家人自己意识到才行，由他们来说，只会让自己丢脸。 因而林老爷子过来时，只是询问林燕娘亲事的问题。 毕竟是孙女出嫁，不是招上门女婿而是出嫁，当爷爷的心里也高兴。 他想着确定日子后，早些寄信给外嫁的闺女，也就是林燕娘的姑姑，到时回来吃送嫁酒。 家境好的姑姑回村里来喝送嫁酒，也能让林燕娘体面风光一点。 却不想老婆子一来就把他们只能搁心里的郁闷事儿给兜出来了，让他脸往哪儿搁呢。 “原来是这个啊。”云靖宁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却道，“我家兄长到也想过这事情……” 第137章 不敢暴露真实身份（男主为何不说真名） “不过，毕竟祖父祖母是跟着大房过日子的，若我家兄长正儿八经过去了，叫村里人咋想呢，说不定还以为我云三想纳妾呢。” “什么？”林老太太一脸茫然地脱口而出。 林燕娘便瞪了云靖宁一眼，替他开口解释。 “意思是，云家是来我们二房提亲下聘的，若是又跑去大房，村里人会以为，云家还要去大房里提亲下聘。” “云三要娶的是我林燕娘，又不是大房里的林金花，所以要避嫌，不能让人误以为他想纳妾。” “这是什么混帐话！”林老太太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就朝林燕娘瞪了过来，“金花好歹是你姐姐，你怎么这么刻薄！” “呵呵！”林燕娘也不辩解，只是呵呵一笑，冷眼瞧着老太太。 “该避嫌的事情，别说姐妹，就是邻里也不行。”云靖宁却又开口，神色淡淡地看着林老太太。 “这也是我们云家该给燕娘的态度。” 一席话说得林老太太张口结舌，又转过来瞪着云靖宁，心里明白应该骂他不敬长辈，可是话到这份上，却又有些无从开口。 “好了，又不是过来吵架的，少说两句。”这时，林老爷子也沉着脸色开了口。 都不说话后，他才看向林平安开口问：“日子定了吗？云家人怎么说？” 云家人来下聘的时候，他们在家以为会有人登门拜访，因而并没有过来，直到云家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人根本就没去拜见他们长辈。 这也是他和老婆子生气的原因。 可是到天黑也不见二房这边有反应，只好自己过来了。 “日子还没定，云家的意思是宅子、聘礼、粮食都给了，日子让云三自己定，就在村里办宴，云家到时也只有大哥过来，路途远了、家里又忙，其他人都不过来。” 林平安连忙说道，自然也不想闹起来。 他老子娘有多能闹，他很清楚，他的闺女脾气有多暴躁，他也清楚。 但闺女成亲是大事、是大喜事，当然不能吵闹起来。 林老爷子见他说云家的意思，便又看向云靖宁，但是没有说话。 云靖宁知道老头可能是抹不开面子，觉得被云家轻慢了，想了想便道：“新屋还要晾干才好住，总要下个月才是。” “等成亲后回门，我与燕娘自会过去拜见祖父祖父和伯父。” 这样说，也在道理之上。 林老爷子脸色便缓了缓，点头道：“好，下个月的日子早点定下来，燕娘的姑姑嫁在镇上，家里事儿也多，总要早些知会才好。” “好，日子可由岳父大人来定。”云靖宁连忙又道，还一脸认真地看向林平安。 林平安正伸筷夹菜，菜顿时从筷子上落下。 “哎呦。”云靖宁突然出声，一脸无辜地看向林燕娘。 桌下，一只脚用力踩在另一只脚上，而林燕娘正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唉，哎……呵呵，现在喊也好，今天下了聘，你们俩的亲事就定下来了，是喊得的。” 林平安回过神来，自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连忙笑呵呵地开口，替女婿辩解。 林燕娘撇了撇嘴，在男人求饶的目光里，这才收回了脚，低头扒饭，并没有开口说话。 但是被他们这么一闹，林老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说想去看看新屋，起身往外走。 “灿儿、杰儿，点个火把过去给爷爷奶奶照路。”云靖宁连忙吩咐吃完了饭的小舅子们。 他努力了这么久，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才算坐实了他林家女婿的身份，而凶丫头虽然还是很凶，但并未否认。 这对一直悬着心思的他来说，可是一场胜仗。 一直以来，他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因为怕把喜欢的姑娘吓跑，也怕林家不愿意攀交富贵，反而让他失去娶心仪姑娘的机会。 因而为了达成心愿，他只能一个谎言接一个谎言地哄着，但他们的疑惑、不安，也令他愧疚，却不愿意放弃，他也无法放手。 总不能等仗打完，他再跑回来直接把人掳走吧？ 但若实言相告，他一个出身军侯府、父亲是侯爷、母亲是郡主的人，在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中，根本毫无胜算。 小丫头根本不会想要嫁他，甚至连找他索讨报酬的话都不会再说了，只会把他赶走，从此再也不相见。 在林家住了这么久，林家人的品行，他很清楚了，自然不会做出于已不利的事情。 但若早知道用小字就可以解决名字的难题，他早就用了。 毕竟他云靖宁的大名，在这北关是不能随便报出来的，万一村里人也听说过北征军的事情，知道他的名字呢？ 那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秦端一来，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不愧是军师。 吃完饭，林燕娘去洗碗，云靖宁又去提水。 林平安拿着扫帚在扫地，如今再看忙碌的汉子就不是看外人，而是看女婿了。 他对这女婿很满意，不在女婿有游手好闲的过往、有任性妄为的年少，而在女婿对燕娘的态度，是维护和珍爱的。 燕娘难嫁，便以此厚礼来迎娶； 燕娘不能嫁出门，便将新屋建在娘家旁边； 燕娘要赚钱养家，便与她一起赚钱养家。 这样的好女婿上哪儿找去？ 十里八村好女婿也不少，但像云三这样好的，怕是再无第二人。 新屋那边，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已经把新屋都看了一遍，一路看得啧啧出声，十分满意，又到堂屋里看了看那些堆满屋的各式家具，惊得都不敢伸手去摸。 这些家具无论是样式、做工还是上漆，都不是他们在村里见过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林老太太很多年前也曾去过闺女家，也见过这样看着就好就贵的家具，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越看，就越对云三这个失礼小子没那么多埋怨了，这孙女婿好啊。 好半晌之后，她才叹出一口气，脸上掩饰不住地感慨。 “燕娘捡了宝了，都说她难嫁，谁会想到捡了这么个有钱的女婿上门啊。” 第138章 一天不打 林杰在一旁听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让林灿撞了下胳膊，连忙又闭紧了嘴巴。 奶奶一向不疼他们二房的孩子，现在还说这样轻视他姐姐的话，他自然想替姐姐打抱不平。 只是大哥不让他开口，只能忍了。 好在天色暗了，新屋和家具也都看了一遍，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也是满意的，便伸手接过了林灿手中的一支火把，直接回家去了。 林灿连忙将堂屋的门和院门都锁了，他们直接从西侧出来，穿过自家那一小块菜地，回到自家院子里。 新屋彻的实砖围墙，这在村子里也是头一份了，不过东侧建的杂屋，西侧却留空了。 除了主屋一侧留了一小块空地，整个西侧没有彻墙。 走出去不远就是平时林灿和林杰练箭树箭靶的地方，草垛还在那里，过去就是林家的菜地了。 但是整个屋子都封闭而且带锁，留着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如何防人乱闯？ 今天云霁和云霄没有上山接应大家，在这里也没闲着，就砍了树桩和竹子回来。 趁着人手够，很快就将林家的篱笆院延长了，一路连着菜地到新屋的围墙这里。 这样，就是将云、林两家的院子连了起来，两家合一家的意思。 平时院门可以栓着不开，直接从走到林家这边出门也是方便的。 便有人来找，也要先经过林家再到云家。 但林家的院子，却是附近邻里常来的地方，因为林家有口水井，大家挑水就不去溪边那么远，直接在这里挑了。 但妇人洗衣，一般还是会去溪边，若都跑到林家来，也就太闹了些，林燕娘不喜欢就不会允许。 但到寒冬腊月，大家只要愿意挑水回家清洗什么，不管挑多少担，林燕娘都不会阻拦。 因而，附近人家也乖觉得很，直接把水挑回家去，而不会在林家这边喧闹。 几年下来，大家皆是相安无事，不曾发生过争吵的事情。 除了林姜氏和林老太太时不时骂过来，林平安家与村里人关系都还不错，相处很和睦。 也因为村里人过来方便，云靖宁没有给林家也彻上实墙院子，至少有什么事情，隔着篱笆一喊，立刻就能知道了。 在这样的村子里，实墙院自然封闭安全，但也隔开了与村里人的交道，看着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除了关内来的，本村的人家谁会这么做？ 因此征询过林平安的意见，就这样留着了。 哥俩很快回去，林杰愤愤不平地想要把奶奶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告诉姐姐，却让林灿挡下了。 “你傻啊，姐姐知道了又不能去和奶奶吵架，不是白搁在心里生气吗。” 林灿瞪着弟弟，觉得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他拉到一旁提醒。 “有你一个人生气就够了，别连累姐姐。” “哦。”林杰也反应过来，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忽然也把眼一瞪，“怎么就我一个人，你不生气呀？” “当然生气。”林灿却是嗤笑一声，眨了眨眼。 “可我只要想到姐姐就要和云三哥成亲了，云三哥又有钱、待姐姐又好，又能帮咱们家，还能替姐姐分担，我就很开心，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林杰被说得哑口无言，歪头想了想，咧嘴道，“对哦，那我干啥生气？我也很高兴呀。” 所以，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他为何要把自己弄得气呼呼的？ 想通这点，林杰就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道：“那就不理别人怎么说了，咱们高兴就成。” “你终于拧过弯儿来了，还不算太傻。”林灿也拍小弟肩膀，一脸欣慰的表情。 林燕娘从厨房提着热水出来，就看到哥俩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想来也是与新屋有关，便没问他们。 回屋洗了澡，就拿洗澡水泡着衣裳，坐在门前洗。 如今天气热起来，至少她每回下山都是要洗澡的，自己洗衣，就能让娘轻松一点了。 男人慢一步也洗了，将换下来的衣物直接往她的衣盆里一扔。 正洗衣的手顿时僵住了，林燕娘猛地抬头瞪他。 “又瞪我？”云靖宁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又瞪眼了？ “……”林燕娘气得想磨牙，又不好意思解释，这盆水是她的洗澡水，怎么给他洗衣？ 她本来是想等下再另外舀点井水单独给他洗的，谁知道他就这么不吭一声地扔过来了。 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越抹越黑。 她涨红了脸，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他的衣物捞起来扔到旁边的小盆里。 她的衣物放在她的脚盆里，他的衣物放在她的脸盆里，分开来放。 云靖宁见她不说话，正盯着她瞧呢，见她将衣物分开时不由愣了愣。 目光闪动，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若他再问，她会不会要暴起打人啊？ 在她突然抬头看过来时，他连忙收回目光朝院子里走去。 “你们俩，明天就在新屋那边练箭，这几天可都耽搁了，训练要补上。” “知道啦，爹已经把新箭靶做好了，明天就弄起来。”林杰连忙笑着解释。 哥俩已经在院子里练拳了，他们的拳法早就练熟，如今练的是对打。 云靖宁教了他们两招近身格斗最有效的手法，让他们练着，又回来坐在廊下。 他拿着一把蒲扇悠闲地扇着，却将凉风扇向正忙着洗衣的丫头那边。 林雪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云三哥和姐姐之间，开心地享受着徐徐的凉风。 云靖宁瞥着这个亮闪闪的小小丫头，好是无语，好想伸手把她丢到院子里去。 “闲着？”突然，林燕娘再次抬头看过来，“去提一桶水过来。” 云靖宁勾唇看了她一眼，没有二话，立刻去提水。 却见她将水先倒进另一只小盆中，将他的衣裤搓洗了，将脏水都倒进水沟里，再重新倒入干净的水，这才将俩人的衣物放在一个盆里。 云靖宁诧异地眨了眨眼，看她一眼，继续忍着没问。 很快，林燕娘清洗完衣物，云靖宁又很熟门熟路地拿来晾衣杆，帮她一起把衣物晾起来。 “明天还上山吗？”这时，他突然低声问。 “不是说好后天上山么？”林燕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在家歇一天吧，我也要缝换洗衣服，都好几天了还没得空儿呢。” 上回她买的衣料，有出门穿的，也有上山穿的，出门穿的早就做好了，上山穿的就要赶工了。 连着三天都是上山跑，她也想保存体力，不想出门了。 “那我明天一个人去双溪岭转转吧，若是有哪只兔子山鸡什么的不长眼，撞到我长矛下，也能添碗菜。” 云靖宁便笑道：“家里柴也有了，屋也起了，我也闲不住，就是去捉几条鱼回来也好。” “嗯，双溪岭的话，一个人去也没什么，但别贪功冒进，不要走远了。”林燕娘看他一眼，没有阻拦。 他是个有智计的男人，他开口要去，那就有去的把握，但她不去，就不会让两个弟弟跟去。 “别让灿儿和杰儿知道，免得他们缠你，你自己去，也带上弓箭，近身格斗有近身格斗的好处，远程攻击也有远程攻击的优势。” “好。”见她同意，还让自己带弓箭，云靖宁开心地笑应一声。 因为男人想明天一早上山，林燕娘去厨房里和了面，这次没有掺粗粮，就是麦面。 夜里都早早睡了，第二天林燕娘还按平时上山的时间起了床。 她快步到厨房里点上灯，刚洗漱完，男人也过来了。 “你先去洗漱，我给你烙几张饼子带着。” 她看了他一眼，便让他先去洗漱，而她自己则忙着烧水洗锅，趁空儿又和了一些面。 很快，两口锅都用上了。 一边在烙大饼，一边烧开水放了些油，做起了面疙瘩汤，再放了点儿盐，撒了一把酸菜进去，再打进两个鸡蛋。 一边利索地转着面饼子、一边还能腾空儿做面疙瘩汤。 云靖宁洗漱完站在一旁看着，看得满面笑容，直夸道：“媳妇儿真能干。” “不许乱叫！”林燕娘瞪了他一眼，低声嗔着他。 “抱一下就不叫。” 云靖宁见一张面饼子起锅，趁她转身又要去拿新的擀好的面饼子时，突然上前一步，张臂将她搂入怀中。 所有的动作猛地一僵，脑中“轰”地一声有些晕乎，仿佛所有气血都往上冲，水汽弥漫的灶台前，俏脸通红，若隐若现。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所有的羞窘很快就被压下心底，凶丫头再次上线。 林燕娘猛地一脚踹在男人的脚背上，在男人呼痛时，回身就是一拳挥出去。 动作之快、力道之猛，已尽显她的羞怒和气急败坏。 “凶丫头一天不凶会怎样！” 云靖宁早在凶丫头跺脚之时，便松开了身，身形猛往后退。 总算避过了那暴怒的一拳，得逞的目光闪烁着得意的笑意，嘴里却委屈地埋怨着。 没想到一大早就抱了个满怀，真是意外之喜！ 第139章 为人媳妇的觉悟 “别以为亲事已定，就可以胡来！你再这样我就、就……就算打不过，也要打你一顿！”她突然红了眼眶。 虽然他已用行动表明了自己要娶她的决心和爱护的态度，但他现在的行为，就有些轻浮了。 再怎么样，她也还没进门，他也还没有迎娶她进门，怎能这样…… 见她要哭，刚还暗自得意的男人这才慌了神，连忙求和。 “别生气啊，再不这样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打我，我不躲！” 他说着，就凑过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她随便打、想打哪里打哪里的诚恳态度。 “傻！”林燕娘本是一时心情有些委屈，见他这般，却反而想笑，咧了咧嘴忍下了，白了他一眼。 她连忙去拿了面饼子继续往锅里摊转着，却又埋怨道：“都怪你，锅都烧红了，这饼子糊了你也要吃掉！” “是、是，一定吃掉！”云靖宁连忙陪笑答应着。 见她不生气了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她专为他做的，他当然要吃掉。 “面疙瘩汤好了，赶紧盛起来吃。”她提醒他。 “哦。”男人乖乖地去拿碗、拿汤勺。 端了一碗到桌边坐下，热腾腾地吃了起来，却只敢拿眼去看她，再不敢撩了，怕她恼羞成怒，又得节外生枝。 不过一大早俩人在厨房里，看着她做饭给他吃，也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异样的种子。 他出身京城权贵门阀，打小读书习武、研读兵书，最不喜的就是那娇柔造作的贵女。 就连他家郡主娘，一边嫌弃武人粗鄙、一边又嫁给了他的武将爹，还要给他们兄弟个个张罗柔弱娇贵女为妻。 大哥在京城贵女中挑了个自己喜欢的，也算是矮子里拔了个高个儿。 好在大嫂虽柔弱不习武，但也不嫌弃武人，又有才情，到是能与文武双全的大哥红袖添香、锦瑟和鸣。 而他打年少被不少府中有嫡女的人家盯上，甚至被郡主娘的闺中好友提出想要结亲时，就明确说过自己不喜贵女，也恶心那个只会哭啼啼威胁他做这做那的所谓青梅，把娘气得三天起不了床，骂他不孝、威胁他不娶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爹罚了他三十军棍，他连夜带着云霁、云霄就离开了京城，来到北关秦将军府，从此在北军大营时间多过在京城，更莫谈那座军侯府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从大哥的家书中，他知道娘已对他死心，再没给他张罗过亲事，爹也说过，若不娶妻就别回家去。 那时他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哪有亲娘卖亲儿的，真疼他，必然以他的喜好感受为优先考量。 他心里也憋着委屈，已是几年没有回过京城了。 因而，他对林家人说的谎言，其实也不算谎言，只是不能挑开身份来说罢了。 只不过……如今他也有媳妇儿了，想来等此间战事了，他能带媳妇儿回京过年吧？ 他自己挑的媳妇儿，越看越顺眼。 他知道媳妇儿是家境所限，若出身富贵，定也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不，她现在就是个奇女子，会蒙学、能写字算帐、善箭术、会武功，还能洗衣做饭。 瞧瞧京城那些只会花家里钱的米虫，哪个能跟他媳妇儿比？ 再说模样，他媳妇儿如今没装扮就能显出清秀身段，若稍加打扮，就能比过许多女子了。 云靖宁一边吃着一边瞄着自家媳妇，心里美滋滋的。 林燕娘感觉到男人在偷看自己，懒得理他，只顾忙着烙饼子，心里琢磨着今天把家里的被子都洗了。 如今天气热起来，夜里便是不盖也不冷了，到时只把空被套拿来盖就好，棉被可以晒松软了收起来。 一共烙了九张饭碗口大小的饼子，放在盘子里凉着。 虽然他们都起得早，但云靖宁并不用像以往打猎那样摸黑出门。 如今他又是一个人上山，就算他想摸黑走，林燕娘也不会同意，因而他吃完一碗面疙瘩，还拿了个饼子来掰开一半，另一半递给她。 “你也吃碗面疙瘩，再搭半张饼子。”他叮嘱着。 林燕娘刚把厨房收拾干净，便听了他的，也端了一碗面疙瘩汤吃起来，她的也有酸菜但没有鸡蛋。 还有一碗稀和着的面，等大家起来再做不迟。 “你在家帮我把屋里整理一下，有空帮我再做双鞋，长筒靴天热了不好穿。”出门之前，云靖宁又叮嘱起来。 他们下个月就成亲，虽然小丫头还不适应，但他们的关系已定，是该让她早些习惯的好。 因而，媳妇儿要做什么事情？洗衣做饭？铺床叠被？相夫教子？ 她已经给他洗衣做饭了，铺床叠被也快了，那缝衣做鞋也应该搁在心上，主动给他做起来才是。 “知道了，这几天肯定是没有的。”林燕娘也明白为人媳妇的觉悟，却是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了。 云靖宁见她越来越听自己的话了，心情愉悦得差点吹口哨，但想到先前她的恼怒，还是忍住了。 呵呵一笑，便将她准备的竹水筒和放了四张饼的小包放进背篓里，拿了弓箭就出门了。 这时天色已有蒙蒙亮光，待他上山时，根本不需要火把，就能清楚看见山林里路况了。 “别跑远了，注意安全。”林燕娘送出门，再三叮嘱着他，就怕他贪功冒进。 野猪岭那边，虽说仍是靠弓箭手为核心力量，但他们一直是团队合作，互相配合行动。 有人探路、有人放哨、有人拾猎、有人背猎抬猎，长矛阵如今也渐渐用起来了，三人成阵，大家心里也更加安定。 而今天他只有一个人，就是猎到了野猪，一个人扛下山都会很艰难。 因而，刚才她也叮嘱过他，今天只是寻点小东西，给家里添碗菜就行了。 看着男人答应着就大步出门，直到走得不见身影了，她这才收回目光转身，顿时愣了愣。 林宋氏站在上房屋门口，正笑看着她，并没有走出来，也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刚才的互动。 林燕娘忽然有些脸红，目光闪了闪，低头往院中走了几步，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娘，灶上调了面汤，我和云三都吃过了，你自己再煮吧。” “好，云三怎么一个人上山了？”林宋氏并没有笑闺女，也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只是奇怪地问。 “他说在家也是闲着，要进山找碗菜。” 林燕娘连忙解释，又说给云三烙了几张饼带着，他中午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林宋氏听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毕竟林燕娘有时也会一个人上山，何况云三是男子？ 林宋氏便去厨房，林燕娘就去先把隔壁屋里炕头堆着的薄被拆了，准备先洗。 云靖宁敢让林燕娘收拾屋子，屋里自然没有机密物件了，这些天小的们常在这儿跑，便有什么也早就带走了。 此时只有箩筐里有铜子儿和散银锞子，银票早就不多了，钱袋子到是随意地扔在枕边。 林燕娘把钱袋子放进桌底下小柜中，这才把被子都搬了出来。 她拿小帚把炕上灰尘扫了扫，再把扫地的扫帚把地上也扫了扫，这才端了盆水进来把屋里都擦抹了一遍。 这时候哥俩就起来了，走出屋子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看到姐姐竟然在隔壁屋里，连忙跑了过来。 “咦，云三哥呢？”林杰立刻问。 “有事出门了。”林燕娘并不说真话，免得哥俩心里惦着，“你们赶紧吃早饭去，今天练箭。” “哦。”林杰摸摸头，只得先把云三哥的事儿搁下，哥俩去厨房里。 林雪又是最后一个起的，林燕娘想着干脆把自己屋里也收拾一下，被子一起洗了，就把她抱起来直接穿衣服。 穿着穿着，小妹就醒过来了。 看到自己连鞋子都穿好了，还有些惺忪的大眼眨了眨，傻愣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姐姐！人家还以为自己没睡觉咧！”她扒着双手搂住姐姐的脖子撒娇。 “对呀，你再做梦，早饭都让哥哥他们吃光啦。”林燕娘将人抱出屋，逗着她，“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呀？” 小傻瓜还真的用力吸动鼻子，想要闻到院子那边厨房里有什么食物的香，却歪头无奈道：“闻不到。” “还不赶紧过去。”被她认真的小模样给逗笑了，林燕娘将她放下地，提醒着她。 林雪连忙跑过去，厨房里，林宋氏已经给她打好水，带着她去洗漱。 厨房饭桌前，父子三人正在吃饭。 一人一碗酸菜面疙瘩汤，吃得香喷喷的，手中各有一个面饼子。 林燕娘只摊了九个，云靖宁拿走四个，他们俩分吃了一个，父子三人吃掉三个，还有一个，林宋氏和林雪分吃。 林燕娘把自己屋里的被子也拆了，把小妹藏在枕头底下的几文钱放到了针线笸中。 打扫完屋子，就去提水来洗被子。 两床被褥也拿着长凳搭晒在院子里，太阳刚刚升起来，已是夏天的天气，晨露已干，空气里带着一阵暖意。 来挑水的村里人见她在家，便笑着问了起来。 第140章 期待 “听说婚期定在下个月了，是在新屋摆酒，还是在这边摆酒啊？” 看来村里人对云三是否上门女婿的问题，仍然很关心。 真是傻啊。 林燕娘无奈道：“云家大哥都来下聘了，在哪边摆酒，不是云家人说了算吗。” “哈哈，我就说是燕娘嫁过去嘛，你们非跟我争。”谁知，那开口问的大叔，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他解释，原来刚才来的路上，几个挑水的人碰到一块儿，就说起了她和云三的事情。 有人说新屋建在旁边，怕还是个上门女婿。 有人也奇怪，为何云三不把媳妇娶回家去，一个关内人还要留在村子里，看云家来人的气派，显然不是破落户啊。 大家就这样争辩起来，这才有先前一问。 林燕娘听了一阵无奈，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是个待嫁的姑娘家，哪有她亲自与人闲话自己亲事的？ 解释清楚是嫁出去而不是招上门女婿就行了。 到是他们几个自己一边摇水上来一边议论开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云三疼媳妇，肯定是要帮着岳家人，待小舅子长大能撑起家里时，再带燕娘回关内去。 林燕娘听着他们那边热火朝天的谈话，心里却想，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男人不只一次说过，要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要带她家人一起进关，她还想开铺来着。 他们现在收猎赚钱，就是为将来开铺做准备。 打猎卖到的钱，过日子足够了，不但还清外债，还准备买些纸笔，待歇猎时，好好教小弟们读书写字。 秦湛有从关内带来了两刀竹纸还有两套笔墨，还有一套据说是他自己小时候用过的启蒙书和一些诗词歌赋书籍， 只是小弟们现在还是拿树枝在地上写字，舍不得就用笔墨。 这两天家里也是一阵忙乱，旁边在建新屋、家里要收猎，还要做许多人的饭，她又每天都在山里打猎，也没人管他们读书写字的事儿。 她计划着等攒齐了一百两银子，今年冬天也不打猎了，就在家歇着，烧着暖炕，好好教弟弟们读书写字。 她教，男人教，都行。 把被子洗好晾到新屋那边院子里去，这样就不怕挡着自家院子里的路，进进出出的，已经铺了两床棉被在院中，不能再占地方了。 为了晒被子，家里的鸡都没放出笼，只将鸡笼搁在后院里当太阳一些的地方。 她手臂上搭着几床拧成麻花状的被套、被单，大步往新屋走，小妹也喜滋滋地跟在后面。 看到她们过来，哥俩立刻收起了箭，就要过来帮忙。 “你们练吧，小心别脱靶了。”林燕娘说着。 “燕娘，你看先把箭靶朝着东边可好？”林平安这时却提议，“马厩里还没有马，靶子就搁在那里边，距离也拉开了。” 转个方向，却不用担心在射箭时，自家那边走过来人。 以前这里是一块荒地时，箭靶搁在靠山坡的地方，就算路上人来人往，也不怕误射到。 如今因为建了新屋，就着院中给出的面积，能伸展的地方还是有限的。 到不是说地方窄，而是这个原有的方向，因为两院相连而增加了风险。 “后院里也还有位置，到后院把箭靶朝东，那边是围墙，可以试试。”林燕娘却说道。 前院里她今天要晒被子，显然也会占据空间，对哥俩练箭不方便。 “前院后院都行，但今天我在晾被子，以后马厩里说不定就有马了，所以要搬来搬去也会影响灿儿和杰儿，不如一开始就去后院里。” “还有这廊下也可以，云三说过，遇到风雨天、雪天，就在廊下练箭。”她又朝围墙那儿的宽檐看了一眼。 林平安自然觉得长廊下好用，但又想着，不能太占用了新屋这边，到像是将云家的屋子迫不及待变成了他们林家的地方一样。 他自然不怕云三有什么想法，只是担心以后云家来人看到，会心里有所不喜，回头让云三在他家人面前为难。 本来云三就是被当作上门女婿在村里被人议论着，如今又在村里起了新屋，让人分不清是娶媳妇还是上门。 刚才村里人在水井那边说笑声，他在这里也听见了，这才有些想法。 “我们在这里练。”林杰听姐姐也说到可以去长廊下，立刻就将弓背了起来，跑去搬自己那个箭靶。 云三哥早就说那里给他们练箭用的，就是爹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 后院里也宽敞，但他们想着，以后后院里也建猪栏，或是建鸡舍，他们练箭的地儿不又没了吗？ 为啥不能用云三哥给他们安排的地方？ 小少年不懂这些，刚才还有些不开心呢。 林灿看了爹一眼，也默默跟着弟弟过去了。 显然他也觉得爹顾虑多了，这是云三哥的屋，也是姐姐的屋，他们为啥不能在这儿练箭？ 林平安见状，心下叹息了一声，便没有再反对了。 林燕娘也没多想，就去将早就架起来的晒架挪了挪，把被子搭晒上去。 太阳已经升高了，正好洒在院子里，约半丈高的围墙，也就是两米出头，做的不只是宽檐，而是搭成了长长的敞轩。 不只是能立两个箭靶练箭，便是用来当待客、消遣的敞厅，也是方便的。 而且面积狭长，从西侧墙搭到了东侧与马厩的瓦檐相连，就连院门口也没中断。 院门屋檐向外三片瓦，向内就是一个门廊，下雨天丝毫都不会被雨淋到。 尽管只是一座农家小座落，也收拾得整齐宽敞干净，不知道云家在关内又是住着怎样的大院？ 有时她心里也会想着，云三成长的环境是怎样的？ 为何他能在这样的穷村子里也过得安然自在，丝毫没嫌弃过她家里的穷和简陋，如今又眼也不多眨地在这里建了一座新屋？ 关于他的事情，她想了很多却想得脑子一团乱，总觉得不管怎样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他一直以来的态度和表现，又是那么自然和诚恳，他为她家，其实也付出了不少。 晾好被子，她又到各屋里看了看，将昨天没来得及细看的家具再看了看，心里也是喜悦的。 自出生以来，她就一直想要快些长大，想要快些找到更好的安身之本，想要让家里人少些辛苦、多些安稳生活。 但是爹瘸了…… 她等不到出去闯荡赚钱，只能接过爹的弓箭、跟着队伍上山，以最近、最快、最可靠的方式，打猎赚钱、养家谋生。 任何发家致富的想法，都抵不过养家糊口、谋生立命的重要。 所有理想的前景，都必须建立在一家人衣食无忧的前提下。 三年来她一直很努力，也很忍耐，有时在山里遇到一些草药，也会采下来卖给方郎中，再从方郎中那里得到一些买药的折扣。 但她不能把自己突然变成一个采药郎中，她是猎户之女，她自小习武练箭，也熟知打猎的事情。 因此，她只能做个女猎户。 如今，她捡了个男人回家。 这男人还是个可靠的，以后有他在，他们能将收猎买卖做起来，甚至可以去关内开铺。 只有到那时，她的理想、她的奋斗目标，才能真正开始实现了。 是男人，让她对一些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开始生起一些些期待。 门窗都打开了通风采光，各处仔细看过，虽然有些潮湿但并无质量问题，就这样晾上半个月，肯定能住人了。 林燕娘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哥俩正在拉弓，并没有立刻就把箭射出去，他们在延长拉弓时间，借以练习臂力和耐力。 弓箭手，绝对心急不得，该快时快、不能出手时就一定会集中注意力，随时候命。 林平安已经回去扎箩筐了，并不会一直守在这里。 哥俩练箭也有几年光阴，并不是初学者。 林燕娘目光扫了一眼，见弟弟们姿势、动作并没有错处，也就没有说什么，带着小妹回去了。 回去后先把厨房里的水缸提满，又帮着摘了两样青菜回来。 林宋氏已做了窝头，中午再煮锅粗粮粥，炒上两个小菜加上酱菜、小干鱼，中饭就过去了。 “娘，我回屋缝衣裳了。”林燕娘洗干净手，边拿帕子擦干、边和娘打了招呼。 林宋氏答应了，林雪便跟着娘在一旁帮忙，没有再跟着姐姐。 她回屋不久，林银花和林杏花就来了。 林杏花性子比林银花活泼，还在院门口就在嘴甜地喊着：“二叔！” “你们来啦。”林平安坐在屋檐下正忙着手里篾活儿，抬头看着她们笑应着。 “嗯，来看堂姐，堂姐在新屋那边吗？”林杏花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东厢看了看。 东厢门开着，林燕娘正坐在换了一床被单的炕边忙着，随口应了一声：“这儿呢。” “堂姐！堂姐！”林杏花眼睛一亮，立刻拉着二姐跑过来，嘴里叽叽喳喳地就说个不停了。 “带我们去看看新屋可好？听奶奶说，新屋可气派了，家具也好看。娘本来也想来，爹不让，我们溜出来了。” 第141章 这个月必有行动 “自己去看吧，过去之前先喊一声，你堂哥他们在练箭，别射到人了，家具可以看，别乱碰，还没摆到屋里去呢，堆一块儿别摔了。” 林燕娘坐在炕头还在忙着，并没有起身，只是透过门笑看着来到门外的小姐妹。 小姐妹原本就和二房这边亲近，听了也没多想，立刻就乖巧地应了，就朝另一边去。 林雪在厨房那边喊着她们，也跑了过来跟着又去了新屋那边，一路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她们走好远了，林燕娘在屋里都还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 林燕娘勾唇笑了一下，便又继续忙自己的。 好一会儿之后，小姐妹就跑回来了，小脸粉扑扑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堂姐！堂姐！那屋好好呀，堂姐夫真好！”林杏花开心地跑进屋里，就夸了起来。 堂姐夫…… 这嘴儿甜的，若是男人在这里，怕不得打个赏发个红包？ “堂姐，啥时候过门呀？”林银花跟在后面，内向的她此时也是眉开眼笑，很是替堂姐开心。 “下个月吧。”林燕娘本不想说这事儿，但还是个大概日子。 下个月，是肯定会的吧，照男方那边起新屋、送家具、下聘的速度，应该不会等到秋天，更不可能是冬天了。 想到早上…… 她的脸红了起来，眼底也染上了一层笑意，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平静，只道：“具体日子还没定，要看屋子何时能住进去。” “我知道，大堂哥说了，新屋要晾干，不然太潮了，之后大炕还要烧火烘两回才行。”林杏花立刻嘴快地笑道。 林燕娘点头，看着活泼纯良的小姐妹，忽然道：“等我出嫁时，你们俩过来帮忙，雪儿可干不了活儿的。” “嗯嗯。”姐妹俩连连点头，想到那天就很兴奋，连忙又问那天会请多少客人、有没有肉吃。 看着林杏花小馋猫的表情，林燕娘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傍晚的时候过来瞧瞧，有肉就有，没肉就没有。” “为啥？”林杏花一脸茫然。 “啊！我知道！我知道！”林雪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云三哥是不是打猎去啦？” 因为一大早就没看见云三哥呀，姐姐说云三哥出门了，娘说云三哥上山了。 “才没有，他有事情出门了。”林燕娘见小妹这么激动，哪里敢说真话？连忙否认。 见她们几个都一副不信的样子，目光一转，便道：“要成亲了，他忙着呢，有好多事儿要做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便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刚才的激动喜悦便淡去了几分。 又说了会儿话，林银花和林杏花就回家去了，离开之前，林燕娘叮嘱她们，回去不要说她刚才说过的事情。 姐妹俩显然清楚原由，连忙答应了。 中午吃了饭，林燕娘给哥俩在泥地上划了一个字，让他们看熟写法，就自己坐在屋檐下练了起来。 这些年来，弟弟们跟着她已经写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刚开始学《千字文》，认的字多了，《千家诗》就自己翻看，遇到不认得的字，或是读不懂的诗，才会来找她。 而她也做出一副自己在学的姿态来，只不过这三年来，她没有那么多空闲跑去领村塾学偷听了。 在上山之前，她自小习武，也是在屋里呆不住的，时常到处跑，拿什么回家来，到也不让人疑惑。 如今她随手写下一个字，整整齐齐，当着面儿写下来毫不停顿，弟弟们又如何会多想？只会认真地学着了。 下午，林燕娘认真缝了一个多时辰的新衣，已将上衣缝好，便出门去新屋那边看了弟弟们练箭的进度，再闷不吭声去割猪草。 等回来后就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赶紧把晾在院中的棉被拍打了一阵，再收起来搁到炕上，等放凉之后再收进箱子里。 再去新屋那边把被单被套都收了起来，把隔壁屋里再整理好，就到院子外面朝田畈那边张望了一眼。 臭男人，难道真的要等傍晚才回来？ 这是打到什么了？ 还是什么也没打到啊？ 不会被老虎吃了吧？ ……这个念头顿时让林燕娘心里颤了颤，便朝外着急地走出两步。 又想老虎就算有，也应该在野猪岭深处呢，双溪岭这边不应该再有了啊，不走远根本没危险。 她停下脚步，又张望了会儿，便想回去帮娘做晚饭去，刚要转身，就看到田畈那头的身影，目光闪了闪。 那身影似乎也在朝这边看过来，吓得她连忙转身，一溜烟儿似的跑去了厨房里。 林宋氏正在摘菜，林燕娘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就提了只空水桶出去，当她在井边摇了一桶水上来时。 就听见脚步声快速传来。 “你跑什么？”男人很肯定地朝她质疑，随着说话声，人也走进了院子。 “谁跑了，没看我干活儿呢？”林燕娘顿时有些脸红，这样都能让他发现？ “呵呵。”云靖宁见她不认帐，无奈一笑，也就不说什么了，将背篓摘下来，“赶紧干活儿去。” “打着什么了？”林燕娘一听顿时眼睛亮了亮，真的有加菜啊！ “兔子，山鸡。”云靖宁见她高兴，也不禁笑了起来，得意道，“大的没打，就挑这个方便加菜的打了。” “噗。”林燕娘失笑，一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立刻就提着背篓去了厨房。 一桶水搁在井旁，也不管了，到是云靖宁无奈地撇了下嘴，连忙提着往厨房里送。 等他连提了三桶水回来，也自己洗了手脸，林燕娘那边已经烧开了水，先杀了一只鸡。 林宋氏也搁开了青菜，赶紧帮忙把剖洗干净、拔光了鸡毛茬儿的山鸡给剁了块，先拿砂锅在小灶上炖着了。 林燕娘也赶紧剖了两只兔子，再一看筐里，不由又是无语，有些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门口的男人。 “两只兔子？两只山鸡？”真是巧啊。 “我今天去了野猪岭，在咱们昨天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没有看见老虎，有见到两头野猪，没有理会。” 云靖宁见她果然问了，连忙解释。 今天必须要去野猪岭，不过不是去趟路了，而是寻就近的山道路线。 山里当然也不只他，事实上昨天离开的人，只是工兵，秦湛和云霁、云霄还留在镇上呢，带着几个斥候。 今天他上山是从山里往外侧趟，会合他们，一路就穿过了野猪岭。 现在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这野猪岭已经没有老虎了，但野猪岭那头，白花山另一边连接草原不远，确实有北漠兵扎营在操练。 但对方到底没有跑到山花山脚下，而是在草原那头北漠的边城赤水关外。 当初云靖宁混入赤水关时，尚无这么多驻军，不过关内已有调兵迹象、守卫森严，不然他在进一步打探时，也不会被发现而遭到追击。 但他毕竟只有一人，逃进了白花山里，追兵就没有追那么紧了，想来以为他会葬身虎口吧？ 这山里的两只老虎就能震慑住一匹山民，没人敢穿过来看到北漠这边的情况，而若从官道走，则是通往北苍的，北苍、北漠与东黎在这白花山附近，是呈品字三叉之局的。 而北漠另有一城有官道通往东黎。 所以，附近最近的交界处，北苍和北漠都有官道往东黎北关，最后都会在三岔口集上相遇。 而白花山，就是东黎在关外的领地，山下有十几个村子，其中沿着双溪岭的两条流向，就有了大溪村这边的穷山沟里的生活。 今天，秦湛和云霁、云霄他们是乔装旅人，两人同骑，策马往北苍的官道一路行来，在昨天云靖宁指出的地点进山。 进山后就靠他们自己摸索出一条合适的山道，一路标上了记号，最后在野猪岭腹地找到了云靖宁。 应该说是云靖宁站在高处寻到了他们，下山接应了他们。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在白花山那头树林里，细细观察了北漠嚣张的练兵场，见他们已经在练枪刺阵、扛梯急行阵，不由冷笑。 北关外松内紧，早就已进入二级战备了，待他行军，就会进入一级战斗戒备中。 只待粮草军备到齐，就点兵出发。 但眼下所见，是等不得了，要打敌军个措手不及才好。 他们就坐在山林高处，一边抢着他带去的媳妇儿烙的饼子、一边商议起对策，直到阳光渐渐西移，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一行人也立刻隐入山林。 再从野猪岭穿回双溪岭的路上，随手打到两兔两鸡回来交差，大家也动了手，不过是带回去他们自己加餐。 今天看到的事情，也让大家不敢怠慢，决定连夜回关，就算眼下不出兵，也要加快进度，这个月必有行动。 而他计划下个月娶媳妇…… 看着小媳妇在厨房里忙开了，云靖宁心里有些烦躁，好想说提前成亲，可又怕她起疑，再者…… 他就要出征，却还想着先把媳妇儿娶进门，总觉得有些……对她不住。 第142章 没资格阻止别人赚钱 第二天就是约定的打猎日子，大家早早出门，举着火把上山。 与杨坪村那边也是约好的，因而进山没多久，就能看到杨坪村的队伍也举着火把从另一头赶到了。 依照约定，大家也没多话，直接就以溪为隔，朝着野猪岭方向大步前进，一路虽然也有一些小猎物在逃蹿，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为的是今天能将野猪岭走远一点，对环境多摸熟一点儿。 有了头两回的难处，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先走到那头再往回走。 只不过，走到中间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云靖宁就开始阻拦了。 “大家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再走下去，太阳落山也走不回去了。”再走下去，离那一头就近了，可不能让普通百姓看到北漠的场面。 大家早就相信他说的话，对他的提议也多是遵从的，因而没有异议，就转身向四处散开，去寻刚才看到的不远处的大大小小猎物。 从这里往回走，边走边猎，等出野猪岭时收获必然不少，还不用来回折腾。 但走了这半天，大家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说起这个就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有老虎太危险，但若打着了，就能赚上一笔。 利益与风险并存着，让他们很难决择，但如今找不着老虎，就不用选择了。 日正当空，也不知具体时辰，根据饥饿猜测已是午后。 他们一鼓作气出了野猪岭，寻到熟悉的溪流，将猎物搁到一旁，纷纷洗了手，这才拿出干粮来吃。 杨正飞坐在一棵树下，看着站在溪边吃大馒头的俩人，神色有些阴沉。 忽然，他走到自己村里带队的大叔那边低语了几句，附近几个猎户皆是露出了惊讶神色，个个怔愣地看着他。 但他又走到另一头去，拿了水出来喝，不再说话。 两村猎户打着火把上山，这一路急行走得十分辛苦，眼下收获也有不少，当下就在这附近散坐着，聊天聊得热闹。 大家都在说，关内的贩子不知进村了没有？ 这时，一句话悄然在杨坪村的猎户当中传了开来，大家听后皆是发愣，随便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话也变得少了许多。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很快就发觉异样，便有关系熟的问了起来。 “什么！”王威最先沉不住气地嚷了起来。 “你们还有没有骨气了？姓田的想压价就压价，想涨价就涨价，回头若再压价，你们还好意思再跑回来吗？” “咳，这个……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一个与王威熟的后生尴尬地解释着。 只是没好意思直说，他们猎户离不开弓箭手，而队伍里最说得上话的弓箭手，就是杨正飞。 现在杨正飞要将猎物卖给下溪村的贩子，不卖给关内的贩子，他们还真是没法反对。 不然以后杨正飞单干，他们这些猎户就算依然能进山打猎，也能继续组队，但没了神箭手，一天能打多少？ 若是谁都可以有很多收获，哪里还会有领头的？哪里还会有弓箭手的重要性？ 相比杨正飞在杨坪村猎户中的地位，大溪村这边林燕娘就弱势许多。 不是林燕娘本事差，而是她年纪轻又是个女孩子，因而队伍里作主的一向不是她。 但她只要开口，大家也不会忽视她的话。 因而，当她同意云三上山打猎时，大家没有反对，当她提议把猎物卖给云三的关内朋友时，大家也在价钱略涨的前提下，选择了冒险撇开下溪村的贩子。 事实证明，他们在关内贩子这里，赚两次就能抵得上以往的三次了。 最主要是老虎价钱给得痛快，而不论是打猎还是卖猎，云三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也让他迅速成为队伍里的核心力量。 如今山里安全了，他们也能走到野猪岭深处去了。 虽然走得又快又远起得还早，一路都很辛苦，但是收获却比以往多得多。 大家心里高兴着呢，聊天都是兴高采烈的，却谁知…… 杨坪村突然不跟大家一起了，这算什么？ 云三的朋友们从关内远道而来，当然是收回的猎越多才越赚，若是少了杨坪村，也不会亏，只是要少赚了。 已经与几人熟得跟朋友似的，大溪村的几个后生立刻就嚷了起来，尤其是王威，在质问着杨坪村的反水行为。 “哼，我们有货，谁给价高就卖谁，又不是签了必须卖给谁的契约，你们凭什么质问我们！” 杨正飞见大溪村的闹了起来，沉着脸色走过来。 “你！”王威气得捏起了拳头，却立刻就让旁边几人拉住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这猎又不是卖给你们大溪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杨正飞比王威高一点儿，此时一脸冷笑地瞥着王威，十足的不屑表情。 “杨正飞你是个小人！”王威被他挑衅顿时气红了脸，挣不脱拉住他的人，就骂了起来。 “当初我们把猎卖给秦湛他们时，你们也是不想换贩子的，可那时贩子不给你们涨价，你们就把猎送过来了。” “秦湛他们说什么了？哪次不是优先给你们过秤、付钱？下溪村的贩子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何曾这般仗义过？” “你们前天还说他们好，今天就变卦不卖猎给他们了，要送回到下溪村去，你们说说，下溪村给了你们啥好处！” 王威情绪激动地质问着。 杨坪村其他猎户都或低了头、或别开眼，有的躲在一旁啃窝头，没人回应王威的话。 事实上昨天从上午到下午，田老三带着田老四就到杨坪村将所有猎户家都跑了一遍，具体对谁家是怎么说的话，没人知道。 猎户们自己也没说，今天照常上山时都没人说，平静得仿佛不曾被田家兄弟找过，直到刚才杨正飞先开了口。 一语击碎了平静的水面。 而王威的最后一句话，也让杨坪村的猎户们尴尬、脸红，抬头看向王威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昨天田三虎和田四虎确实进村找过我们，是挨家去的，具体和谁家怎么说的，就是我也还不知道。” 这时，杨坪村的领头大叔走过来了，一脸无奈地开口。 刚才趁着吃干粮时间，他在另一头已经和林老六低声悄悄地说这件事情了，就算要走，也不希望因此得罪了大溪村的猎户们。 大家多年来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很重视这份情谊。 而他主动说出来也是希望得到林老六的建议。 但他没想过立刻就下决定，或是当众这么说出来，因而当杨正飞突然过来说出自己的决定时，他也是惊讶的。 更没想到马上两村里就闹开了。 “田三虎给我说的价是，老虎三百两，野猪二十五文、兔子和山鸡还有其他猎物，都比关内的价高几文。” “而且田三虎的意思，以前是他们兄弟不地道，如今知错了，若大溪村的你们肯将猎物卖给他们，他们也很愿意握手言和，照这个价给现钱。” 领头的大叔将内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生气中的王威。 “王威，你还没成家，家境也是村里算好的，不知这几文钱对我们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其实我们也很犯难，一边是涨了价，一边也确如你所说，云三关内的朋友来收猎，很仗义，做得也很地道。” “但我们无法拿田家兄弟给的价，来要求关内的贩子跟着涨价，因为我们也清楚，从关内来，成本上显然更高。” “只要田家跟着涨，关内的就没竞争优势，尤其眼下天气热起来，关内路远，要想猎物不坏，他们必须快车快马连夜送回去卖掉。” “这是我替他们担忧的地方，或许他们做得这买卖，也就有应对的办法，是我们瞎操心了，但……” “田家如今确实涨价了，难不成我们真要说，只要关内的贩子价钱也涨，我们依然把货给关内的贩子？” 推心置腹一席话，让王威再也发不了脾气。 道理摆在面前，你自己可以讲义气，但你没有资格去阻止别人赚钱。 生活不易，尤其是在山里谋生的人最清楚以往他们打猎有多难，如今能多赚几文钱，谁不愿意？ 就算是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们，心里也会免不了心动的。 但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也清楚，当初就是为了多赚几文钱，他们选择了将货卖给关内来的贩子，而舍弃了下溪村的田家。 如今若再折回去与田家言和，等关内贩子不再来了，田家又犯了毛病继续克扣他们，到时他们还有回头路走吗？ 当下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皆是迟疑不安地说了出来。 “那就这样吧，杨坪村自愿给货到田家，咱们大溪村还选择关内的贩子，互相对比着，或许都有活路。” 林老六这时也开口，沉声说出他的想法。 “因为我们两村都偏向了关内贩子，田家无猎可收，才会去杨坪村说服你们，若咱们都偏向田家，关内贩子无货可收就不会再来了。” 第143章 以契约的方式 “到那时田家肯定又能拿捏咱们两村了，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甚至以后价钱可能跌得更凶！” 林老六理解杨坪村的人，也清楚关内贩子的难处，更提醒大家莫忘了田家兄弟的恶劣本性。 大家选择怎样都好，做好觉悟就行。 听他这么说，大溪村这边的人纷纷同意他的决定，还是卖猎给秦湛他们。 这边都在说猎卖给谁的事情，溪水边，林燕娘一脸无奈地看着男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说了太多。 少了猎物，就不能趁着眼下天气还没有热得不适合运猎时，多赚几个子儿了。 赚钱的老虎又没有了。 虽然听男人说，两只老虎就把他们入手的本钱给赚回来了。 现在买卖都能小赚，之前建新屋的那么多人手，都是从这赚头里付的人工。 可猎物一下少了，之后怎么办？ 云靖宁却不生气，觉得大溪村不管给哪边供货都行，给他他就收着、不给他他也不在意。 昨晚秦湛和云霁回关内了，只有云霄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这些天他们已经整肃过哨卫，回头三岔口应该是也不能卖货了。 “云三哥，你怎么都不吭声儿？”俩人在溪边没有参与那头坡上的事情，谁知王威却着急地喊了过来。 王威与秦湛熟了，自然是替关内贩子们着想的。 “这个并不难，只要还有货收，他们就会过来，若没有货收，提前一次告知，别让他们白跑就行。” 云靖宁便笑着开口，与王威的反应相比，他的态度就有些事不关已了。 “我有个提议。”这时林燕娘却突然开口了，她转身向看那边人群，“杨坪村的大家可以先试试看。” “你说。”杨正飞连忙开口。 他在面对王威时可以尽显挑衅，但林燕娘开口，便收起了打架随时奉陪的那一套，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刚才就是她与云三站在一起亲昵的姿态刺伤了他的眼，才让他下定决心将货卖回给下溪村的贩子，不愿意再与云三这边的人打交道了。 “趁着关内还有人来收猎，你们有本钱与田家兄弟谈条件，比如田家开出的价，在大家的见证下写在纸面上。” “以契约的方式，约定你们只要上山打到猎就卖与田家，而田家必须给出什么价钱，若田家有违，你们仍可换贩子。” “当然田家肯定也会约束你们，不许以任何理由卖与别人，或是自己去镇上私卖。” “田家以前那么嚣张，无非就是做的垄断买卖，除了他们，你们也没有别家可卖，” “但你们要记得一条，自家吃用不算买卖，不然以后你们连自己吃都要被田家拿来挑刺儿了。” “契约这东西，一定要写清楚，多看多商量，莫让人钻了空子，但有契约在，就算以后关内贩子不来了，田家也不能违反。” “明码标价，什么东西什么价钱，重量是多少就实算，要逢钱应该逢给谁，若田家在没了关内竞争者后，又开始使坏、克扣、变本加厉从中乱价、缺斤少两、抹钱，就算违约。” “田家违约在先，契约失效，你们就可以继续换人，若需要时，我们还是能从关内叫人过来。” “关内的贩子本来就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是云三哥写信叫过来的，利用对关内行情的熟悉接了这档子买卖。” “他们本来就是什么买卖都能做的闲汉，就算不收猎了也还能去做别的，若你们有需要时，再过来，也还是能做起来。” “因而，大家也不用有压力，觉得对不住谁，云三哥说得对，只要不让人白跑就行，就算到时再找他们，嫌写信慢，也可以让云三哥回趟关内。” “毕竟咱们，是有关内人脉这个优势的。”林燕娘指出应该如何做，又将问题细细剖析给大家听。 “这些日子田家没有收到货，他们清楚没猎可卖不但是自家赚不到钱，更是会丢掉他们在镇上经营起来的人脉和生意。” “这才是他们田家的立足根本，若是把镇上的人脉和生意弄没了，以后都难以翻身。” “不然你们想啊，以田家兄弟的性子，会挨家挨户去谈价钱？还说知错？” “他们但凡不那么恶劣，当初在与我们大溪村闹掰以后，也应该留住杨坪村的你们了。” “说到底，他们就是欺负我们猎户惯了的，一时心里没转过弯儿来，以为你们不会都选择关内贩子的。” 她的话说完，林子里一片安静，大家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纷纷附和。 “燕娘说得没错，那田家现下肯定就是这个情况。”杨坪村领头的大叔率先感慨的开了口，眼中情绪有些激动。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明白，所以刚才在一旁和林老六悄悄说这事儿呢，但要将问题说得这么透，他都没这能耐。 “那我们今儿还将猎卖给关内的贩子吧，若是抬着猎去，田家一定得意了，我们提什么要求，肯定不会听，或是拿乖话哄着咱们。” 一个大叔便说了起来，却是一脸担忧。 “到时咱们总不好将猎又抬走，若就这么卖给他们了，明码标价这种事，怕是就没法说了。” “对，就算不写契约，也要让他们知道，明码标价，若他们又搞鬼，就不卖给他们，不是非他们不可！” 另一个后生也大声说道，内心十分赞同林燕娘刚才的话。 就算不立字据契约，这层意思也应该说明白，让田家四虎清楚，以后有所顾忌，而对他们客气些。 大家纷纷附和，皆是同意林燕娘刚才这层意思的。 杨正飞也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今天还给关内来的人，回头若是田家再找来，咱们就这么说，也好谈条件。”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王威也不再骂杨坪村的人了，只是低声问云靖宁。 “云三哥，这样能行吗？” “嗯，若田家愿意定下契约，也愿意与大溪村言和，之后咱们把猎卖给田家也无妨，钱是一样赚就行。” 云靖宁笑了笑，却看了一旁的小姑娘一眼，暗道她这主意很是清晰、谨慎了。 “那秦湛他们以后不是就不能常来村里收猎了？”王威接受了这样的决定，却还是有些遗憾。 他还想着以后也跟去关内瞧瞧世面呢。 “天气热起来了，这两个月时间，可以给田家机会，若田家又变回原来的田家，最多大家熬上两月，待天凉后，秦湛他们又方便了。” 云靖宁见大溪村这边不少人竟都是替秦湛他们担心的，这才开口，给出另一条让人安心的提议。 他没想到秦湛他们几个才来村里几回，就已与大家处理感情来了。 这帮猎户是很本份善良的，也热心仗义，将来还是要拉扯一下的，也不枉他在这村里停留了这么久。 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了一下，继续往双溪岭这边走。 有余力的遇到了小猎物又积极地打了，为自家队伍增加一点赚头。 林燕娘就是那个最有余力的，因为男人在，背猎算他一个，而她依然只背着弓箭，就沿路逮着机会绝不放过。 大家嘻嘻哈哈地发现打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心里只觉畅快。 待到山下时，已是半下午了，日头正高，但大家还是赶紧下山去，杨坪村那边也达成了共识，这猎还送到大溪村去。 杨正飞依然是闷头就离开了队伍的那一个，只是大家已经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他什么。 村里人已经不会再围过来看稀奇了，便是路上遇见，也只会笑着打招呼，随口问问：“今儿可见着老虎了？” 回答自然是：没有！ 若不是前两回真的打到了老虎，并且村里人都看见了，大家会以为是做梦呢。 但几次之后，那份激动的兴致也就渐渐淡去了。 第144章 过意不去 林平安家今天还算安静，因为云霄带着几个人是在新屋那边，拎条板凳坐着，在看小哥俩练箭呢。 马车就停在院子外面，系在那头的竹篱笆桩上。 猎户们热热闹闹地过来了，听见动静，林杰立刻收起弓跑去打开院门，朝外一望激动地喊了起来。 “姐！云三哥！今天打到老虎没有！” “……”林燕娘哭笑不得，如今大家都以为，只要上山打猎就应该打老虎吗？老虎何时变成满山跑的小兔子了？ 就是小兔子，如今山里也不那么容易发现了，得碰运气。 虽然云霄他们待在新屋这边，但收猎还是去了林家院子里，不想将这还没搬进来的新屋弄脏。 人手多，很快就把杨坪村的猎过了秤，付了钱，大家欢喜地离开了。 走远了还在嘀咕，若非想多赚个几文，这关内贩子是最好合作的，要不给货了，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可林燕娘和云三说过的话，也说到了大家的心坎儿里了。 他们能够理解大家的难处，也让人无比感激，因而此时心里热呼呼的，说起这些事儿，也是高兴得很。 至于田家四虎在家等着杨坪村的人上门卖猎，到天黑都不见有人来，一时气愤得骂人，末了还得赶去杨坪村求大家。 大家在山里已经得到了林燕娘的建议，又有云三说的话做后盾，此时心里底气足得很，就聚到了领头大叔家里，一起把条件说了。 田家四虎心里气得想杀人，但嘴上还真不敢拒绝，最后又谈了许久，才约定不写契约，遵照口头约定。 但有大家都作了见证，就连杨坪村村长和耆老都到了，约定就照大家的意思办。 一纸契约带来的隐患不只是双方遵守的问题，可能还要闹到衙门里，就会被衙门里的人横插一手。 到时有什么后果，不是双方能够承担的，因而，口头遵守是一样的，若谁违反了，再一拍两散也无怨言。 反正这约定主要是约束田家四虎的，若田家四虎违约，大家就不用再给猎，退路还有关内贩子。 因而，在杨坪村许多人及村长、耆老们的见证下，就这么达成了口头约定，待下次打猎所获，就送到下溪村去。 换言之，一切方式照旧，只不过价钱提了，比关内贩子的高，这才是重点。 若非更高，杨坪村猎户不会回头，田家四虎也买不到杨坪村猎户的回头。 而田家四虎一再退让、忍耐，目的就如林燕娘所说，除了怕失去生意，更怕失去镇上的人脉关系。 毕竟白花山这么大，打猎的并不只他们两村，不过是双溪岭这边，是他们两村。 这一趟，田家四虎忍痛割出了利益，自然不想放弃大溪村，便又问起杨坪村的人，可有提过这事儿，甚至希望杨坪村的人能帮着和事。 有云三的安排，大家只说自己都没定下来，哪会再与人多说？没人承认大溪村的人早就知道了。 最后领头的大叔做好人，说下回上山就说说看。 田家四虎走后，大家相似一眼，互相叮嘱着不要传出去，家里人也不能说，就各自回家去了。 杨坪村猎户依然是隔一天上回山，而大溪村猎户却在抢时间，昨天休息之后，他们是又要连续三天上山去的，之后再歇一天。 村里刚收了麦子、种了稻，时间上还算宽裕。 家里也有种些黄豆、油菜、绿豆、高粱的，到底是田地不多，又有打猎的利益在前，因而家里都不想他们回去下地。 赶着赚上这一把，待天更热时，再寻别的出路，家用宽裕些，时间也就宽裕些，大家并不担心之后的生计。 这天赶在傍晚前，云霄带着人手赶着马车拖了两车满满的猎物离开，因准备的车马不多，其他人都只能在车尾挤一挤，待到镇上再添一辆马车走。 王威见秦湛和云霁没来，奇怪地问起。 云霄连忙解释：“他们昨天回关内了，我留下来今天拖货回去。” “明天、后天他们分两批再过来，我大后天再来，轮班走就轻松多了。” 大家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毕竟他们接下来都是每天打猎，多少都有一些收获的，若天天跑都没个睡觉时间了。 三人分成三班跑，就不用总在路上。 大家也没多想，等云霄离开后，也谈笑着领了钱就回家了。 云靖宁带着哥俩继续数钱，林平安则把燕娘交来的钱收回屋里，却怎么也不肯收云靖宁分到手的那笔赚头了。 “你们就要成亲了，有燕娘给钱家里就行，你的钱还是你们自己攒着，自己小家小俩口的，也要有些体己。” 林平安早就打算好了，燕娘赚的归林家，云三赚的归云家。 云家也没修厨房，自然是在一起吃饭，和以前并没两样儿，不过是添了云三的碗筷罢了，因而，口粮还是林家这边出。 但云靖宁哪里敢不给林家钱？ 待封山时，林家的收入来源可就断了，这时候不给，到那时再给，理由也没这么好使。 他将钱塞进林平安手中，一脸认真道：“虽然我还未娶燕娘过门，但关系已经摆在这儿了，林叔就是我岳父大人。” “我答应燕娘的，和她一起撑起这个家，并不是我建了新屋就是另一家了，这钱是要一起交到公帐上的。” 林平安管着家里公帐呢，吃穿用度自有划算，林燕娘到是没藏过私房钱，不过也会有些小零用在手边。 最后互相推让了一阵儿，林平安便答应收下一半，一半归云家小俩口做体己。 而云靖宁却只收了零头。 “今天赚头不错，虽然没有老虎，但野猪就有两头，还有一头獐子、不少小猎，这三吊钱我和燕娘收了，剩下二十三文，就给灿儿、杰儿和雪儿去分吧，也让他们攒点零花钱。” 剩下的二两整数，就都给了林平安。 林燕娘在厨房里帮娘做饭，回来后就没有参与卖猎的事情。 如今两个弟弟已能熟练地数钱，帮着分钱了，她也就不操心那些事儿。 吃过饭后，林杰和林雪在洗碗，林灿在磨小箭，林燕娘磨大箭，云靖宁就去往水缸里提水，又去往灶下抱了些柴。 林平安和林宋氏一起在后巷里喂猪，几只鸡早在大家回来时就先赶紧收进笼，不在家里到处蹿。 林平安和林宋氏说起云三把赚头交来的事情，夫妇俩一阵感慨，以往光靠燕娘那孩子，着实不易。 如今燕娘有靠，肩上担子也能轻一点儿，家里孩子们也懂事勤快，能帮着干不少活儿了。 等再过两年，灿儿能跟着队伍上山的时候，女婿的钱一定不能再收的。 等灿儿能够像燕娘这般成为队伍里的主力，到时连燕娘的钱也不能要了，也要让燕娘自己攒些体己。 最好是让燕娘歇一歇，给云家添子，到那时，再轮到灿儿帮衬姐姐了。 说着对将来的美好愿景，夫妇俩人都很高兴。 最重要的是，燕娘要嫁人了，云三是个踏实可靠的男人，他们也就安心了。 前边阳沟边上，就着厨房里的昏黄灯火，姐弟俩正忙着磨箭，突然，男人也拿了长矛过来，一本正经地要把矛尖也磨锋利。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闲着就帮帮灿儿，累了就洗洗睡去。” “我哪有你累？”云靖宁却回了她一句，还横了她一眼。 一个小姑娘都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了，他若喊累，老脸往哪儿搁呢？ “灿儿，去练拳。”林燕娘见他还敢给自己脸色瞧，便瞪了他一眼，转而支开弟弟。 林灿看了云三哥一眼，没有说话就立刻起身手了。 如今林燕娘小箭和大箭都用，根据目标调换，换野猪时用大箭，最多双箭连珠，事半功倍。 因而都要准备好，而云靖宁今天都没怎么用过长矛，才会被林燕娘那么说，有故意凑热闹之嫌。 第145章 定在六月初六 第二天照例摸黑上山，尝着了昨天同一个策略的甜头，今天大家也直奔目标。 尤其是在清楚杨坪村不会再卖猎给关内贩子后，大溪村的猎户们也卯起来想要多打一些。 这也是大家回报秦湛他们的心情。 林燕娘理解大家的心情，也不喊累，一路跟着穿梭在山林里没有掉队。 好在如今有男人帮她分担重量，不用找村里人帮忙，多个劳力就能减轻整体队伍的不少压力了。 快到交界之地时，杨坪村的猎户们才从后头一路小跑赶到了。 因为看到前头有火把的光，大家也就不用迟疑，追着过来。 休息了一会儿，进野猪岭时天色已蒙蒙亮，立刻熄了火把，行动之间也安静了下来。 依然是走到差不多地方时，就让云靖宁以天晚了为由把大家劝退了。 想到关内路远，贩子也要连夜赶路，大家也没多说什么，就收拾了走出野猪岭。 云靖宁走在最后，回头朝山林深处看了一眼，心里已在琢磨着正事儿了。 原来是一心想要进野猪岭，在穿行过去探查到北漠现状之后，就不用再惦着白花山那头的问题了。 反而不能让猎户们走得太远，一个是不能让他们发现北漠动静而引起恐慌、一个也是怕北漠散兵跑进来，带来危险。 一路紧赶慢赶，再下山时比昨天就早了一点儿。 杨坪村和大溪村也已经统一了口风，就在下山后分开了。 林燕娘接过云靖宁递来的竹水筒，看了他一眼。 “还剩点儿给你喝。”男人却朝着她微笑。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将竹水筒绑在腰间，大步朝前面走去。 这厮现在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宣告着他们的关系，村里人连调侃都懒得调侃了。 回到家中，果然这趟来的是秦湛，他正在新屋院子里与林灿、林杰对打，打得不快，应该是在教哥俩招式。 听见动静立刻从半敞着的院门口跑出来。 “你们可回来了！”这次抢在前面开心喊起来的竟然不是林杰，而是秦湛。 王威看到他却不像以往那么热烈地打招呼，到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因为他们都不能一直给秦湛他们供货了。 好在秦湛已经与云霄碰过头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到是反过来安慰大家。 “无防的，天气热起来了，我们关内的酒楼也不太愿意收了，怕搁久了不新鲜，等天气凉了好跑买卖了，到时我们也提价。” 一听他们也提价，猎户们却更加不好意思了。 最后还是云靖宁说：“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卖猎了还能卖别的，山里也有其他山货，溪里也有鱼，地里还种了粮，都可以卖给他们，回去关内只要不亏本，也有个事儿在做。” 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纷纷附和起来。 “咱们家还有千斤麦子，几百斤黄豆。”王威最先开口。 他是村长家，村长也有几兄弟，势力大得很，自然论粮也是村里头一份儿。 其他人也说家里有多少，只不过他们当猎户的，家里的粮自然比不上村里其他人家。 关外人吃用并不方便，也没太多粮卖给粮贩去的，都是要先将自家口粮留出来，再算出来年粮种，之后有闲余的，才会往外卖。 而地少的人家，也会早早上村里相熟的人家去买口粮，也有临时买的。 像林平安家，就全靠买粮，还一次买不了多少，因为过往打猎可没有最近这般容易，赚得并不多。 尤其到了秋天，林宋氏常咳嗽，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也弱，到了冬天更难受，天寒地冻地更是时常生病。 因而吃药的钱也要不少。 而林平安自受伤打不了猎后，也是养了许久的病，现在还时常要请医用药，甚至扎银针。 若非方郎中为人和善，允许他们家常年欠着钱，早不知道这家还能不能撑下去。 林燕娘也是千方百计想要多赚一点，有时也会在山里寻些草药，为娘止咳、调理身体。 隔些日子就要单独打只山鸡回来添菜，不然缺少营养身体更差，尤其弟妹们要长身子。 而过往大房那边还时常要来拿猎，因为要孝敬长辈，不得不多留一些。 但是那天为了野汉子一事，林燕娘暴怒发飚之后，就坚决不给大房里猎物了，打到多少全拿去卖掉。 到是家里有吃的时，会把爷爷奶奶请过来。 她这么一搞，大伯首先就觉得丢脸。 可因为她说得明白，就是林姜儿坏心眼儿，一边吃着她的一边想害她，因而最近，林姜儿总被管着，又讨不着好处，便也过来少了。 老太太的口福也没受影响，自然不会在意林姜氏怎么闹，闹烦了还骂几句。 但是即使如何，大房里的粮，也不会分给二房里的人吃，林平安还是只能从村里别人家买粮。 大家就从收猎说到收粮，说到镇上的粮价，又议论起山里其他的山货能卖多少钱。 气氛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秦湛也带了几个人手过来，不是上回来彻新屋的那些人，但也都是二十左右的后生们，个个手脚利索、行动一看就不是文弱的。 林燕娘因为去帮娘做晚饭，到是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事情。 便不知道秦湛与大家热闹聊过一会儿后，趁着都去帮看秤，就把云靖宁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 院子里，因为大家熟了，数钱的还是林平安和林老六，还有两个猎户也参与了，一边数钱一边笑。 “咱们这都快成自产自卖了。” 他们打来的猎，他们来帮贩子数钱，也真是……怕是自古以来都没这一出的惯例。 到是贩子一点也没有贩子的样儿，他们在这里过秤、分钱，秦湛那小子到是跑一边儿话家常去了。 据说是云家娘在催，要抱孙子…… 不消半个时辰，秦湛一行就拖着猎物离开了，今天只有两辆马车，到是宽裕得很，大家都坐了上去，很快就出村而去。 “云三哥，你娘在催了，日子可定了？”王威拿着钱可没立刻走，而是高声问了起来。 “定在六月初六，我娘说是个好日子，一切顺遂。”云靖宁便笑着说了一个日子。 六月初六，宜远行、宜嫁娶、宜开市、宜祈福、宜开光、宜动土。 六月初六，忌交易、忌安葬。 这个日子，喜庆、充满生机，先锋军一千，连夜遁入山中伺机而动，至少有十种方法打北漠一个措手不及。 选在这个月不动，是需要时候大量造箭、长弩也还没有运到。 他在村子里继续当着猎户，北军大营里有秦端帮自己处理军备调动事宜，先锋军早已定下，秦磊领兵，云霄和云霁为向导。 而他定下日子，猎户们立刻说开了。 “也没几天了，咱们赶紧多打些猎，下个月歇上两天，也帮云三把喜酒张罗张罗。” “云三在村里可没多少往来的人情，不知他家里都谁来，摆几桌合适？” “他家有粮，肉就咱们从山里打吧，再买几坛酒回来，便没别人，咱们自己乐呵乐呵。” “是啊，好不容易燕娘是嫁出去的，不是招上门女婿，咱们也要让燕娘热热闹闹地进云家门啊。” “林灿！林灿！长力气没有？到时可要背你姐姐出门啊！” “……”猎户们自己先就嚷开了。 云靖宁只是笑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他的目光朝厨房里看过去，并没有人出来，也不知那丫头听见没有？ 林燕娘确实是刚听见，一时也愣住了，突然惊慌地脱口而出：“这么快！我嫁衣还没做呢！” 因为要先晾干屋子，因为知道是下个月，所以一直觉得时间还有很久。 她还想着这几天先赚钱，等天热起来歇几天，再来做嫁衣、喜被什么的，再帮着把新屋都收拾起来…… 怎么突然就说六月六？ 不到十天了！ 不一会儿男人走进厨房，她心里又慌又急，就朝男人瞪眼过去。 “六月六初新屋都晾干没有？屋里潮的怎么搬啊？” 云靖宁却是莞尔一笑，原来她听见了呀。 “后天不上山，你先做嫁衣吧，屋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林燕娘突然满脸通红，一双大眼瞪得更凶，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她都说什么了？ 天啊，这厮都听见了她说的话，会不会以为她恨嫁呀？ “饭好了没有？饿了。”最后还是男人转移了话题，主动帮她解围。 “就快了。”林燕娘连忙收回目光，垂着眸子敛去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情绪，低声道。 “我先去提水。”云靖宁见她害羞，也不继续逗她，转身就去拿了水桶出门。 过了会儿，林宋氏才从后门口走进来，脸上笑吟吟的。 “屋子再晾几天，把炕烧起来烘两回就行了，是可以搬的。” “娘，帮我缝被子，我赶不及。”林燕娘红着脸小声说道。 “好，明天我和你爹去趟镇上，买点布，也要给你买两样首饰，虽说家里穷，但也不能让你空手出门。” 第146章 最大的陪嫁 “娘，家里不是有十二匹布么。”林燕娘立刻提醒，有这么多布了，没必要再跑去镇上。 “云家来的布你留着以后做衣裳，那都是好料子，做成被子有些糟蹋了，被子就用细麻布你看可好？” “我是没关系，就怕他觉得委屈……”林燕娘却有些迟疑。 家里被子用的都是粗麻料子，他在家里占着弟弟们的屋也住了这么久，到是没见他嫌弃过。 但这不是养伤也不是暂住，是要成亲的。 说难听点，都是头一遭，自然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林宋氏听了便明白过来，连忙道：“那就细棉料子。” “或者晚些你问问他，关内一般人家会用啥料子，至少喜被用好一些，换洗的到是可以用差一点的。” 在穷家人眼里，细棉布已经是很好的布了，他们做衣裳都舍不得，能穿上细麻料子已经是家境不差了。 “嗯，晚上我问问，还有家用什么东西，用不着的不浪费钱了，管用的就准备几样。”林燕娘答应着，又琢磨起来。 陪嫁里衣、被、家具木器肯定要有，但云家从关内拖来了不少家具，布料。 布料她大略看了一眼，还没去管要做什么用，家具也还没摆起来，都堆在堂屋里呢。 所以，在现有物品的基础上，还缺什么就再去补什么，家境不宽整，她是不想做多余事情的。 吃晚饭的时候，林燕娘并未提起这些事情，到是吃饭以后，朝他示意，俩人一起去了新屋那边。 弦月当空，淡淡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照出半明半暗的光景。 林燕娘站在屋檐下，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映照在院子里，半敛的眸光显得清雅幽深，却又掩饰不住流光溢彩的锋芒。 云靖宁星眸灿亮，眉眼之间皆是笑意难以掩藏。 但他却脚步缓慢一步一步懒洋洋地走过去，不想走得太快，想要再多看看她极力掩饰羞涩却又努力强装镇定的小模样。 “还走不走得过来了？”半晌，林燕娘忍无可忍，抬眼怒视着他。 “到！” 几乎是一晃眼的瞬间，男人就来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笑意正浓，熠熠生辉地注视着她。 “随叫随到！”在她又想瞪起眼来一惯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时，男人又是一句低喃含笑地响起。 “少贫了，叫你过来说正事儿呢。” 林燕娘红着脸，不想被他拖进他的节奏里，只得不理他的嬉笑，转而说起先前与娘说起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云靖宁听完，一脸懊恼的表情，忽然出手捉住了她的手握在大掌中。 “那些布料当然都是为成亲准备的，好像忘了准备做被子的布料，明天我和他们说，下回再来就带过来。” 除了布料，当然还有首饰。 镇上有多简陋，村里人家有多穷，他当然都知道，虽说在村子里成亲，但他云三爷娶亲是事实，岂能简陋！ “和咱娘说，林家能将这么好的闺女嫁给我，就是最大的陪嫁，不要嫁妆，其他东西我自会让人从关内准备。” “不会耽搁成亲的。”末了，他看着月光下一脸羞意掩饰不住的小姑娘，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滚！”林燕娘猛地挣脱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家跑了。 这厮明明是自己急着成亲，却还说得一副她在恨嫁一般。 身后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 男人并没有立刻跟上来，似乎就如之前他走过去一般，又变得慢吞吞的了，只不过是又呆了会儿才回来。 夏夜里清风带着凉意，却早已没有潮气，夜间屋子也没关门窗，就这样晾着，任晚风悄悄穿窗而过。 想像着下个月就搬到这边，凶巴巴的小悍女也将变成自己的温柔内向小媳妇，男人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照例早起上山，不过今天杨坪村猎户不来，只有大溪村的十九人穿梭在山林里。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他们的行动配合越来越默契，行进速度、选择方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今天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而是微微偏向地往外走了走，距离另一头还是有很远的路，差不多时间就往回走。 不管朝向哪边，看着日影在偏移就赶紧往回撤。 今天收获一开始不多，但在换了个方向后就好转了不少，但和昨天收获差不多，少了只獐子，多了头野猪。 回到林家，今天来的果然是云霁，竟然又带了一些米粮、熏肉、油盐酱醋什么的过来了。 “虽说你家没有厨房，但三餐饭也得吃啊，我们几个昨天把猎一卖就琢磨了一下，再给张罗一些吃的过来。” 云霁笑着解释，其实是云靖宁要储备粮，封山后其他人家还有家里的田地可种，林家只能往村里买粮，到时就是坐吃山空。 相比“云家大哥下聘”里的那些粮，这一趟用的是贩子兄弟们张罗来的粮，数量也是五百斤米、五百斤麦子，还有一袋麦面、一袋玉米面。 做为口粮，这数量可不少了，而且都是精粮。 “我们几个也怕下个月云三哥成亲时，连招待客人的粮都没有，一并送来了。” 云霁这么解释，也就能打消村里人的疑虑。 就连林燕娘见了也只是满心欢喜，觉得有了这些粮，她和爹也不用辛苦到镇上去买了。 他们平时在村里买的多是粗粮，细粮还是要去镇上。 村里人家有细粮卖给粮贩价钱也高一点儿，虽说林平安去，也还是会放些出来，但价钱到底卖不起来，能不卖就不愿意卖的。 林平安很清楚，因而也尽量不给村里人家添麻烦。 猎户们一边帮着过秤一边也热闹地议论开了。 林老六在堂屋那边和林平安一起数钱，还笑着说起，有了云三这样可靠的女婿，就仿佛家里多了一个顶梁柱，燕娘也不用那么累了。 林平安开心地笑着。 当晚，林燕娘就煮了一锅饭，剁了一只山鸡搁在锅中随米一起煮，还撒了些酸菜。 就这样一锅饭煮熟，带着米汤清香的酸菜蒸鸡也做成了，小心地铲起来，米饭还带着山鸡酸菜油汁的浓香。 再炒了一个小菜、做了碗蛋皮汤，没有别的菜了，伴着这样浓香的米饭，一家人吃得很高兴。 因为昨晚林燕娘与男人打好了商量，今天林宋氏就没有和林平安一起去镇上。 只不过他们商量着，没能买布和首饰，也要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燕娘做体己。 云家下聘现银就是二十两，他们最早是要把这现银原样当嫁妆给燕娘的，但被燕娘拒绝了，怎么也不肯收。 后来他们一商量，就从自家最近积攒起来的银子里拿出来。 云家建了新屋也准备了新家具，缺的家具物什不多，木匠那里打着也就是两、三百文钱的样子。 因而，原计划是买些布料和首饰，再给二十两银子。 现在布料和首饰也不用他们安置了，那就只给二十两银子。 虽说这钱也是燕娘自己赚回来的，甚至还有女婿交来的公帐，但公帐是公帐，给燕娘压箱钱就是燕娘的私房钱了。 当然，这个也不会再提前和燕娘商量了，省得那丫头啥也不要。 林平安与林宋氏昨晚就商量过了，今天起不透信儿出来。 今天上午，林平安就到村里猎户家中，以银票去换银锭子。 最近卖猎，一开始还有不少银锭子，后来就大量使用银票，林家当然也有一些银锭子，尤其是云家下聘的数目。 但那些说好不动用分毫，现在他们需要换到手十二个银锭子，再有八十吊铜钱。 一共二十两，也能装上一口大箱了。 再有四铺四盖、几件日用木器，甚至装物件的大箱一共四口也是要钱的。 但这样的陪嫁也能让闺女风光出门，不被村里人闲话林家二房穷酸了。 何况这个总数目，放眼附近村子里家境最宽裕的人家，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现银给出。 安置陪嫁一事，林平安和林宋氏不会再说，林燕娘也不好意思多问，一家人知道离六月初六没几天了，都只是在默默忙着。 第二天再次上山，这次杨坪村的猎户也到了，人多声势壮，都在说今天要在野猪岭多打一些。 而依照当初两村里商量好的，杨坪村的猎户对田家兄弟说，会劝大溪村的猎户们回来，但前提是和他们一样的价钱交易，不要再生事端。 毕竟是做买卖，田家有钱、猎户有货，做这买卖其实谁也离不开谁，真把人结仇了，以后乡里乡亲的还怎么见面打交道？ 田家兄弟在关内贩子那儿吃过亏，又多天无猎可收，眼下只想将一切尽快恢复正轨，自然都一一应了。 而关内贩子这边，有云三从中说和，毫无争端就解决了问题，从今天起就不再来村里收猎了。 因此，今天起打的猎就全部送下溪村田家，大家也都很期待打到老虎，因为田家给出的价确实更高。 然而今天还是没有老虎的足迹，八成是真的没有了，遗憾之余，所有人又都觉得庆幸。 第147章 怀疑 因为这也意味着以后山里讨生活的安全，相比赚那冒险的钱，他们内心更想要的是安全。 何况如今上山赚头也不差，比那些在外做工的人不算差了，只不过更辛苦罢了。 杨坪村的人依然是隔天一次上山，大溪村这边连着走了几趟，明天也要在家歇着了，之后一切又仿佛能回到以前。 日影渐渐西移时，大家热热闹闹地也终于来到了山下，林燕娘照例不去贩子家，云靖宁自然也不去。 林老六也不要求他们必须去一个，只道晚些送钱过去。 回家路上，云靖宁与林燕娘并肩而行，不时拿眼偷看她。 “有话就说，看什么看？”林燕娘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 然而男人的回答却出乎意外，也让她差点跳起来揍人。 “今天你还没有瞪我呢，一天不瞪浑身不舒坦，总觉得还有啥事儿没做呢。”男人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燕娘捏了捏拳头，最后却只给了他一个白眼，骂道：“不要脸！哼！” 骂完也不看他，就快步往前面小跑着走了。 “呵呵……”云靖宁看着羞怒中却又不得不忍耐脾气的小姑娘，最后又落荒而逃了，不由好笑。 随着日子临近，亲事每天都会被人说起、问起，她心里估计在紧张、不安。 虽然打猎时一脸严肃认真，浑然已忘了一切，但在停下来休息时，却总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坦然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便是没有别人在时，比如早上的厨房里，她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管他有没有看她，她都只在是默默地热着窝头、默默地收拾装备、默默地跟着队伍上山…… 若能消除她的紧张和无措，就是被她打一顿也行啊，刚才他就是故意的，撩拨她的怒火。 却不想她的拳头捏起来了，却已做不到坦然挥出。 不像刚认识的那些天里，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晃着拳头，威胁的话张口就来，要钱也要得十分的理直气壮。 如今便是给她钱，她都不肯全收，还会担心他手中没有钱用，在朋友们面前失了面子。 真是一个善良贤惠的好媳妇！ 回到家中时，就见林宋氏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笑吟吟地喊。 “燕娘，云三，你们可回来了！今儿那个叫秦湛的后生送了一车布料来了，还有几盒首饰，你们快来瞧瞧。” 林宋氏说着原由却是走到东厢来，拿了钥匙把隔壁屋门打开。 林燕娘看着男人暂住的屋子竟然上了锁，心想东西一定很多。 就是之前把收猎的钱筐放在屋里，也没有特地去锁过门。 村里虽然悍妇多，口舌之争也不少，但像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还是少，更没有人会大白天摸进别人屋里拿东西。 林家这边，家里一直有人，也没人敢冒这个险，因而一直没有锁过门。 如今，娘却拿来一把锁自己屋里柜子的铜锁把门给锁上了。 推开门，就看到炕上堆了好多布，粗略扫了一眼，怕得有二十多匹，比下聘时还多。 “听说还有做冬衣的布，是去、前年的陈布，所以买得便宜。” “还有这是专门做被子的绸缎料子，比一般布匹要宽得多，一匹料子就能缝出一床被套，或是剪出两床被单。” “听说都是从亲戚家铺子里拿的，都是陈布，若是拿到镇上都能当新布卖呢，买得多就便宜。” “秦家后生还说，不收猎了，打算进一批布去别处贩卖，算上人手和车马，还能小赚一些呢。” “他就是不告诉我价钱，说这几趟收猎赚了钱，本来就是你们的分利，就拿布和这些首饰来抵了，不再给你们钱。” “还有这些散布头，你爹称过，足有三十七斤呢，说是亲戚送的，也给拿来了。” “我挑了挑，能给雪儿和灿儿缝好几件衣裳呢，小的还能做鞋，纳鞋底儿。” 林燕娘看着娘一脸兴奋地说着这些布，心想难怪这么高兴，因为这些布料确实不是便宜布，也不是下溪村杂货铺那样的货。 看着就显富贵，可不是村里人用得起的。 她随手翻了翻，摸了摸那些布料，心里忍不住怀疑，真的都是一两年前的陈布？ 经营布庄的商家，会压上这么多货，新布不卖都放陈旧了再给人低价清仓？ 但心中疑惑，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一个是怕问不出答案，一个也怕娘多想。 万一不是陈货，而只是一个安抚她娘亲的说法呢？ 毕竟那些猎物运到关内到底卖了多少钱，她并不知道，就不知男人知不知情。 既然秦湛把话这么说开了，她反而不好再问那些猎到底有多少钱。 问了，就有质疑男人那些关内朋友的意思，他不说，想必有自己的考量。 更何况她已赚到卖猎钱，其他事情并未插手，如今却换来了这么多布料还有首饰，已经是大赚一笔了。 她的目光转向放在炕角布料旁的几只看着精致的木盒，一共也有十二只。 数量可真不少了，她心念转了转，便过去将那些首饰盒一一打开。 却看见里边有两盒金头面、两盒银头面、两盒珠花款式的首饰、两盒是一对金镯、一对银镯，还有一盒里放着一对碧玉镯子、一盒放着一对青玉精雕的龙凤玉佩。 剩下两盒全是各式大小、花色、款式的绢花。 林燕娘一一看完，不禁咋舌地看向男人。 “别的就算了，这些玉要值不少钱吧？”就他和她的那些分利，够付这些钱吗？ 不会又是哪家亲戚铺中卖不出的货吧？ 虽然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她眼中流露出的疑惑却明显表达了她的怀疑。 “咱们可卖了两只老虎，光是这两只老虎，付这所有的钱都够了。”云靖宁却一点也不心虚地笑了笑。 “老虎打包卖也才两百三十两和两百六十两，运到关内找到大买家，不说虎肉了，光是虎皮、虎骨、虎头、虎鞭，就是最大的赚头。” “若没有赚到钱，那帮家伙会这么慷慨，天天往村里跑得勤？” “起新屋那么多闲汉，连夜赶工在两天起栋屋这么辛苦，不要钱付？” “若没有分到利，他们会凑了这么多粮给咱？”云靖宁笑了笑，又道。 “别小看了关内人的脑子啊，如今他们于你我还有其他猎户们，不过是三方共赢的结果。” “但眼下因为天气热起来，我们之中有道难跨的坎儿，却不得不放弃，加上田家的求和，不过是三方顺势而为罢了。” 云靖宁摊开分析的话，听得林燕娘忍不住点头，道理上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不说别的猎物，单是老虎本就不是田里的粮食，价钱不可能有过往例子参照。 同样的东西卖给不同的人还有不同的价呢，何况是难得一见的老虎？ 就是见着了，也不是谁都能打着的呀。 两只老虎让大家赚了一笔，这么多东西送来，说明分给他们的也不少了。 “别忘了，这些是你和我的赚头，而我与他们打小的交情，如今又要娶媳妇了，他们便是多分一些给我，也是他们的心意。” “他们不说价钱，就是不想我为难，这是他们的好意，我们照单收着便是了，以后他们有要帮忙的地方，只要咱们使得上力，帮着就好。” 林燕娘又连连点头，是这理儿，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雪中送炭便好，客气话其实不用说的。 “娘，晚上先裁布做被单吧，这个快。”林燕娘便看向一脸欣慰的林宋氏。 “好，先把被单做起来，还有喜帐，这里边也有细纱料子，我白天就打开一截儿看过，是很轻软的好料子，挂上不会闷热。” 林宋氏立刻就去拖出几匹比一般料子要长得多、厚重得多的布料。 有绸缎、有软罗、有轻纱、有云丝、还有说不上来的看着就显好的料子，而大部分都是大红色，也有少部分是粉紫、银蓝、水绿…… 四铺四盖的布料都有了，喜帐和换洗蚊帐也有了，门帘、窗帘、炕沿罩子都有了。 不说明天，从今晚开始，娘儿俩就要加紧赶工了。 而林燕娘还有嫁衣要做。 上山打猎的换洗新衣还没有做完，只能先搁着，先把嫁衣赶出来。 除了她的大红嫁衣，男人也还要新衣，是天青色浅袍，料子她已经挑选出来了。 到时再用同色腰带绣上一枝红梅花，等成亲后系，成亲那天，要再准备一条跟她嫁衣同样料子的大红腰带和发带。 农家男子很多准备同样大红色的新郎袍，因为穿上一回后就搁着了，对家境一般的人家就是浪费。 因而多是做一身以后也能常穿的新衣，再系上红腰带和红发带，显出喜庆就行了。 因而林燕娘想到的，也是这样的安排。 不过现在他们还要赶紧把布料都搬到新屋那边去，不然男人晚上睡哪里呢？ 首饰盒子再收进箱中就搬到了林燕娘屋里，搁在炕角。 当晚林燕娘就忙着做嫁衣，云靖宁已和林平安在商量着明天烘炕的事儿。 第148章 代替她的位置 第二天不用上山，林燕娘比平时晚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男人来敲门，让她赶紧睡，这才放下嫁衣，收拾着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却又按平时的习惯早早醒了过来，看着还在睡着的小弟小妹们，再看外面天色没亮，她想了想，有些纠结但还是没起。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色蒙蒙亮了，小弟们正起身穿衣下炕呢，她也连忙起来。 “姐，你昨晚睡那么晚，还是多睡一下吧，今天又不打猎去。”林灿连忙阻止地提醒着。 “嗯，不打猎没那么累，早点起来没事儿。”林燕娘笑了笑，已经下炕穿好鞋子。 她没有去拿昨晚做过的嫁衣，而是将昨晚和娘一起理出来的布头里剪出的鞋底料子拿了出来，开始纳鞋底儿。 男人有双她早前做过的新鞋，如果时间来得及，她不介意给他再做一双，但现在她要给自己先做一双。 红色的绣花鞋。 早饭之后，云靖宁就和林平安抱了些柴去新屋那边，又从灶下搬了不少燃柴过去。 自那天林燕娘狠狠砍了一通柴后，林家院子这边的柴垛早就推到屋檐这么高了，依然是铺散堆积，边晒边用、边用边晒。 后来云霄他们离开之前，又向林平安请教了砍柴之事，给新屋杂房背面墙角堆了一个小柴垛。 那时林平安还很奇怪，明明马厩和柴房都是空着的，却不将柴搬进屋里，而是堆在院子外面？ 直到昨天秦湛来送布料时才知道，马厩真的要养马，他们牵来了一匹马，说是云三哥以前的马丢了，这是新买的。 有马鞍没车架，所以没有马车，只有马。 村里人只有驴车，也没养过马，因为马比驴贵。 因而，林平安也没对马多关注，毕竟他也不会骑，关内的世界他也不懂，也就不会多想。 到是小兄弟十分有兴趣，缠着秦湛了解了一些有关马的事情，怎么养马的问题。 但他们想学骑马，秦湛并未教他们，只说以后让他们姐夫教。 因而，今天要去新屋那边烘炕，小兄弟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新炕外面看着晾干了，但炕灶里边还潮湿着呢，这第一把火并不好烧，既不能大也不能小，还不容易着。 有条件的人家多用炭火，而他们农家人只能用枯柴，容易烧着的枯柴一点点去烧。 先堆出火灰，后面再慢慢添柴，要蹲那儿盯着些，火小了就拿烧火棍扒一扒，或是吹一吹。 看似容易实则累人。 小兄弟很殷勤地担下了这个任务。 新屋虽然宽敞，但只有一明两暗的主屋，也就是一间堂屋、东屋和西屋，没有西厢，东厢也做了别的用处。 因而，东屋是他们的住处，西屋也砌了大炕，打算平时当个书房来用，能读书写字，也能待客。 若是关内有朋友过来，也能挤一挤住下。 添置家具时，就是做了这样打算的，书桌、书架、炕柜、衣柜、八仙桌、靠背椅，甚至还有一张罗汉床、一张春凳。 这些家具根本不是村子里作派，也难怪每一个来看过的人，都觉得气派，像个大户。 但因是关内来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村里说得热闹的闲话里，也没有人说恶意的话，多是对燕娘能嫁个关内汉子的欣慰和羡慕。 可惜那些后生来去匆匆，都没来得及问他们的亲事…… 烘了一天的大炕，连带屋里也变得更加暖和了，当炕烧起来不用再盯着时，小兄弟连忙跑到了屋子外面。 林雪手中拿着蒲扇立刻跑过来给哥哥们扇凉风，还将绑在腰间的竹水筒解下来，让他们喝水。 三兄妹忙得不亦乐乎，却也很高兴。 一天下来，烘屋子就颇有成效了。 主要是东、西屋要烘干到能放家具进去，再过几天就要铺床、挂帐了。 第二天早上，林燕娘起来准备干粮，云靖宁张臂又想抱她，却被她手拿锅铲目光戒备地瞪着，最后只得摸摸鼻子走开了。 这天林燕娘并不上山，或者说接下来几天她都没空儿上山了，她要忙着缝衣做鞋，还有被子虽然有娘帮忙，但她自己也是要参与的。 好在其他事情到没什么要安置的了。 云靖宁背上了她的弓箭，代替她的位置，在猎户们的将信将疑中一起上了山。 猎户们知道云三是个厉害的，但箭术到底如何却无人得知。 因为只亲眼见过他一矛掷杀了一只跃起的老虎，因为只听他说过射箭看运气，运气好十分了得、运气不好可能会偏靶…… 然而这天似乎被杨正飞刺激到了，或者说受不了被人挑衅。 大家亲眼目睹了一个箭术丝毫不逊于林燕娘，却比林家父女都要暴躁狂妄的神箭手，是如何诞生的。 抬着猎户下山时，大家都还有些如坠梦里、云里雾里地回不过神来。 这天的收获不算林燕娘的，因为她没有上山，但这天收获颇丰，却得益于云三这条深藏不露的汉子。 因而，在卖猎之后分钱时，大家一致同意了林老六的提议，在所有人既得赚头有二两又二百一十八文时，就把零头十八文全部让了出来。 加上云三自己，他们还是十八猎户，这样就凑到了三百二十四文钱，是分给林燕娘的。 过往都是靠着林燕娘才能让大家有更多收获，因而他们一向都很重视团队精神。 既使今天林燕娘没有上山，十八文对大家来说也不是很多钱，却能凑出三吊来，对林家来说就是聊胜于无了。 当然，如今云三和林燕娘是一家人，这也是钱没凑给云三的原因。 但云靖宁只拿了三吊整数，剩下的二十四文又给每人分回去一文，再剩下六文，还给了队伍里抬野猪路程最长的六人。 虽然只是每人一文钱，但这样分来分去，就像家里分窝头似的，给老大两口、给老小一口，寒酸无奈，却很温暖。 大家说笑着回家去，说着后天再上山的事情，又不少人在追问新屋烘炕的问题，还有人调侃，别到成亲那天，大炕还睡不了人啊。 林燕娘不在场，云三也是头回和他们一起到下溪村贩子家去，大家与云三又熟络，这小姑娘不在场时，说的话当然就不一样了。 平时因有林燕娘在场，他们在山里可不会乱说话。 面对他们的调侃，云靖宁也好脾气地笑着，并不生气。 过田畈时，他又下意识抬头去看，就只看到小兄妹在院外张望着，并没有看到那丫头，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那天当他一眼看到她张望的身影，看到她突然转身跑了，心里却像有什么重重地撞击着，仿佛战鼓擂响，心中热血沸腾。 那一刻，只想快些把她娶进门，快些带她回京城去炫耀炫耀。 而今成亲在即，她竟然没有在门前等他回家，明明他都回来这么晚了…… 一路上猎户们各自回家，只有林二牛他们几个是要经过林家门前的。 等他们往前走后，云靖宁才小声问：“你们姐姐呢？” “姐姐在做嫁衣呢。”林灿连忙解释。 “已经做好啦，要绣花。”林杰也补充。 “姐姐自己绣，不让娘帮忙。”林雪也抢着说。 云靖宁听了这才又露出笑容，目光深邃地朝东厢看了一眼，心情又畅快起来。 他把收到的今天卖猎的钱让林灿去交给林平安，他自己就先去厨房里拿水桶，主动把水缸提满再说。 他没有先去找林燕娘，林燕娘还在屋里忙着，也没有出来和他说话。 东厢屋里已经点上了灯，为的是不影响她绣花。 云靖宁提了两桶水就见林平安拿着钱袋子走过来了。 “你和燕娘的钱我收二两三吊，剩下的你们自己收着。”林平安笑眯眯地解释。 没有不收，也没有全收，还是要给小俩口留些体己私房的。 云靖宁想拒绝，但林平安却先摆手说道：“当爹的已经收过了，零头给你们而已，你要不收，那整数我也不收了。” 云靖宁这才把那些散钱接了过来。 每人收到的是二两又二百一十八文，之后每人又实际拿出了十七文，他同样拿了。 而林燕娘的只有三吊整，剩下的六文他作主再分给了别人。 因此，现在林平安收了二两三吊，其实也是不少了，零头也就是还有二百零一文钱，再给到他手中。 他转手又把钱交给林雪拿去给林燕娘。 林雪喜滋滋的将那两吊钱穿到了自己的小手臂上、另一手举着那一文钱，就蹦蹦跳跳跑去了东屋。 “姐！姐！钱！钱！”小丫头开心地喊着，不过听在大家耳中，却是想要发笑。 小兄弟心疼云三哥山里跑了一天回来还要不停提水，因而也拿了水桶继续往厨房里抬水。 待到吃饭时，林燕娘才出来，这才看向早就盯着自己微笑的男人。 “今天收获还不错吧。” “嗯，今天打到了三头野猪，还有一些小东西。” 云靖宁随口解释着，没有提到杨正飞小瞧他箭术而不断挑衅的事情，当然更不会说，他一生气就小小地施展了一下。 第149章 不要克制 晚上，云靖宁忙完回来，在屋檐下站着，并没有立刻回隔壁屋里歇息，而是在朝亮着灯的屋里偷偷张望着。 小姑娘盘腿坐在炕沿，正就着灯一脸认真地忙着，每一次穿针引线都极有耐心，绣绷拿在手中就仿佛执着长弓一般，手劲儿特别稳。 她没有抬头看过来，又或者正全神贯注在做着这件事情，很入神，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站在门口。 到是他站了半晌后，忍不住走进屋去，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见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她才微微拧眉，嘀咕道：“闲着就磨箭去，教小的们练拳也好。” 在承认了学过武后，他也渐渐会教小哥俩一些打架的诀窍，不只是拳架招式，也有应敌时的技巧和经验。 有一对一的、也有一对二的，甚至一个打一群的，同样的招待使出来，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她有偷听过他的解说、有看过他的演练，那拳虽没有标准套路可言，但每一招练好了，应敌打斗是非常有效的。 她无法教弟弟们更多，只能慢慢来，再从每一次对练时逐步表达出一些经验给他们。 若教得多、会得多，就要引人奇怪了。 弟弟们都很聪明，但也单纯，有疑惑就会问，她可挡不住他们追根究底的问题。 好在她也是打小跟爹学武的，便有些对打招式上的经验总结出来，弟弟们欣然学习，到也没有怀疑过姐姐为啥这么厉害的问题。 但如今男人会的东西多，能代她教弟弟们的东西也多了，读书写字、打拳射箭都可以。 “唉，也就你无情无义才说得出这些话来，小的们个个都比你有情有义。” 云靖宁见她开口就赶自己，干脆一侧身也在炕沿坐了下来，却是一脸委屈，抱怨着她的狠心。 林燕娘习惯性又去瞪他。 “灿儿和杰儿在帮我磨箭，今天我可只用了小箭，大箭我都省着呢。” 云靖宁一边解释一边好笑地看着她，心想还是别让她知道，她的瞪眼早就没有威慑力了。 但是看着她总是一副凶巴巴模样就像一只带牙的小老虎般，其实很是有趣。 现在用母老虎来形容她，都嫌太过。 “三只野猪，都用小箭？一次用了几支？”林燕娘一听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好奇地问。 她自己是弓箭手，对技术上的问题，当然很有兴趣。 “有的一箭、有的两箭……”男人见她对这话题有兴趣，这才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林燕娘听了不免去想当时的情况，如果是她，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只用一只箭？ 没造大箭之前，她也是一直用小箭的，没有大箭对比，小箭也不叫小箭。 但以前他们只能在双溪岭范围走动，并不是每回都能遇到野猪。 如今他们能深入野猪岭范围，打到野猪的机会成倍增长。 因此，如何做到一支、两支小箭就能打到目标猎物？ 她有时会，但有时一箭根本不足以拿下，还会被反扑，就像那次被杨正飞补了一箭时的情况，当时确实很惊险。 虽然她有把握自己再补上连珠箭，但以结果论，确实是杨正飞的箭解除了她的危机。 所以，一名弓箭手的应变能力和箭术本事，都非常重要。 他的箭术，那天在他将小弟们的箭靶射穿时，她就知道了。 他的应变能力和臂力，那天在他一矛掷向老虎并将老虎打到山坡下去时，她也知道了。 “别管打猎的事儿了，以后有我，不用你这么辛苦，你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做做衣裳、绣绣花，在厨房里帮咱娘分担一些家里活儿……” 云靖宁怕这丫头听出山里气氛不对，因而只是大略说了下当时的部分经过，并没有多说，却转而微笑地道。 以为凶丫头又会瞪自己，或是抢白一顿，却没想到…… 望过去只见侧脸飞霞，低若蚊子般地“嗯”了一声。 这么听话？ 男人猛地挑眉，眼中皆是愉悦的笑意，忍不住伸手去撩她散落在低垂的脸侧的发丝。 “有件事……我很担心。”林燕娘瞪着他半天，突然撇嘴，有些忧虑的样子。 “何事？”男人正打算进一步靠近一些，闻言诧异地看着她。 “等……嗯，将来，你惹到我，我克制不住我的拳头时咋办？”她歪了歪头，目光闪烁着幽深的光芒，灼灼地盯着他。 既然都学过，那就别客气了吧？ “无妨，克制不住那就不要克制了。”男人莞尔，抬起眼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就算是现在，你想揍我也不用克制。” “行，那出去，去新屋那边打，别把我屋里的东西打坏了。” 林燕娘目光更亮了几分，仿若天边璀璨星辰闪烁。 “新屋难道不是你屋？”男人没有动，却是无奈地瞥着她。 “现在还不是。”林燕娘“哼”了一声，一脸傲娇地道。 “狠心丫头，难道你还想现在把屋拆了，也不是你的损失？”男人哭笑不得看着她，故意扯了扯她的头发。 “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在这屋里也动手！”林燕娘又瞪着他，随手将针线往旁边一放。 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信！”男人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还往旁边挪了挪，表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见到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林燕娘抿了抿唇，也没有真的动手，而是又拿起了针线，再板起脸瞥向他。 “赶紧出去，我忙着呢。” 她还要赶绣花进度，之后鞋子也要继续做，还想给他做新衣新鞋，她不想到出嫁头一晚还在做这些事情。 “好，那我走了。”男人起身。 在她随意地“嗯”了一声时，突然气息靠近，她心里一惊，头还未完全抬起，就让他在唇角亲了一口。 “混帐！”气得她怒骂出声，他却哈哈一笑，人已在屋门外，转眼就不见了。 跑得到快！ 第二天不用上山，云靖宁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做，扛了把锄头去东边屋旁挖地。 那儿离上山小道近了，就算是村里的，但这么一小块空地，原本这一片都是荒地或山里，村里自然也不能再拿去做什么。 因而，他打算垦出来，看能不能种点菜吃。 林家这边有水井，到不怕没水浇地，只是山地种粮种菜，都要有肥地的过程，不是种下什么就立刻能获得丰收的。 林家那一小块地也种了好多年的。 他去垦地，小兄弟就要跟着，被他赶去练箭。 还有屋里的炕这两天就没停过，一直在中火、小火地慢慢烘烤着，每天都要塞些柴进去的。 因而屋里边也要不时去看看，夜里烧完熄了没关系，白天就不能熄掉。 一天下来，他把那一块大约有一间长型屋子的空地都垦了出来，不过都是粗土块，还没有细整过。 林平安过来看了，指点他怎么把土敲碎，回头再挑些粪过去先肥土，等晾干之后再把土重新整一遍，之后才能种下菜去或埋下菜种。 在那之前，也要去弄些菜种回来，要先晾一晾、水泡发芽。 翁婿就在地边交流着种菜的问题，谈得很是高兴，村里人见过看见也不免调侃几句。 林家二房这三年来全靠林燕娘一个姑娘家撑着，如今嫁了汉子，有汉子帮着出力，就等于家里有了个正劳力。 在农家一个正劳力有多重要，那就等于一头牛、一大块肥田，就等于每年都会有不错的收成啊。 第二天，云靖宁又要和大家一起举着火把摸黑上山去，林燕娘虽然不去，但仍是早早起来，给他准备干粮和水。 却让他又偷亲了一下，在她抡起拳头时却哈哈笑着跑掉了。 虽然气他越来越放肆，但想到过不了几天就要成亲了，她心里也在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议。 怕在过门后还要将他从新房里打出来。 到那天后，她就真的是他的媳妇了，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凶他甚至想打他。 这两天娘也没少叮嘱她，做姑娘家和做小媳妇是不同的。 虽然嫁出娘家门，夫家就在隔壁这么近，每天还是一起生活着，但她从此就是云家妇，就要有做媳妇的样子。 至少云三待她不错，这个无可挑剔，就不要仍然凶他、骂他、打他，要待他好些。 一个男人如此有心地帮你撑着娘家，不怪你赚钱都交给了娘家，还处处为你着想、为你娘家张罗。 这个男人就是极好的了，正直善良而且仗义。 娘怕她这脾气不改，以后打打闹闹还多，总在担心着她不够温柔体贴，总在叮嘱她要善待，要珍惜。 这是她的姻缘。 所以，有好多次，在男人嬉皮笑脸来撩拨她时，她就告诉自己：不能挥拳！不能挥拳！不能挥拳！ 这天到下午时，她的嫁衣就全部做完了，绣花鞋晚上再赶下工，也能把鞋面仔细缝好。 鞋面上，她没有绣大朵的花，只是绣了两、三朵桃花，就如一个枝头小小的花簇。 她的绣工不好，只能免费表示一下自己能拿绣针而已。 第150章 人情 傍晚的时候，林老爷子过来了，先推了推新屋院门，听见孙子们在里边说话的声音，便喊道：“开门！” 林灿和林杰一愣，但听出是爷爷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院门。 “新屋都收拾好了吗？过两天就要成亲了，都安置了吧？” 林老爷子背着手走进来，一边问着，便左右张望了一眼，只看到马厩里有一匹马。 他也没多看，毕竟马和驴子对一个农人的认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但他心里却又踏实了几分，要知道农家有头牛或是有头驴，都是殷实的家产。 二房里没有田地，云三新屋建在旁边，自然也没有田地，要牛就没什么作用。 到不如有头驴，平时拉磨、拖辗，以后再打个车架，以后去镇上买点什么货也方便。 林老爷子又去屋里看了看，见两边屋里都在烧着炕，又满意地点点头，事情确实在认真地安置着。 “听说云三最近都去打猎了？他赚的钱都交给燕娘了没？” 林老爷子又摸了摸那些看着就气派的家具，问着小孙子们。 “有。”林灿连忙回答，却未多说。 “……”林杰看了哥哥一眼，就乖乖闭紧了嘴巴。 “嗯，好。”林老爷子见云三是帮娘家的，便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四处看着。 烘了几天的屋子，家具已经从堂屋里搬出来分放到各屋了。 东屋有衣柜、箱子、罗汉床，炕头靠墙还有一张带几个屉子的小方桌，小方桌旁还有一张妆台。 妆台上放着一面琉璃雕花铜镜，台面上便没有放别的了，底下也带着两格小屉和一格小柜，妆台前有张小杌子。 还有炕柜和炕桌就没有摆上炕，只堆放在窗下的罗汉床那边，但屋里已经有家的感觉、有烟火气了。 西屋那边靠着炕角也有一张柜，可放棉被、衣物或别的物什，靠着炕头则是一样的小方桌，但没有妆台了，这边摆的是一人多高的书架。 靠窗则有一张书桌，放着一张靠背椅，再没别的家具了。 西屋家具没东屋多，也更显宽敞，但作书房安置也显大气。 堂屋里进门相对的那面墙方向，有一张八仙桌和四条凳。 进门左手向靠墙则是一张高几，两边各摆了两张靠背椅。 一张春凳随意地搁在右边向靠墙。 屋子很简单，站在门口就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所有格局，家具虽好，但也是很典型的农家作派。 林老爷子不禁想，云家虽是关内来的有钱人家，但云三这汉子确是很有担当，而且很有心思。 看这又是起屋又是添置家具的，既是家境宽裕人家的安置，又未在村里过于显摆，也是对娘家的尊重。 能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不错了。 林老爷子又问了为何没有建厨房的事儿。 林灿也连忙解释了，是两家不分开过，还在一处吃用，这样也更方便姐姐和姐夫帮衬家里。 林老爷子听了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时，林老爷子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听说打的猎又卖到下溪村去了？关内的贩子不来啦？” “嗯，听说下溪村的贩子提了价，杨坪村的猎户帮着劝了，六叔他们就决定再卖给下溪村的贩子去。” “关内的贩子好像也要做别的买卖去。”林灿说着云三哥教他们的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他不想那些对秦三哥他们关系不近的村里人说闲话，嘲笑秦三哥他们收不到猎了。 这么一说，就不是秦三哥他们收不到猎，而是没空收猎才是。 林老爷子听了也没多说，毕竟打猎的事儿他也不懂，卖猎的事也未过问。 如今早就不是他这二儿子当家了，他能做的就是不再让他出奉老钱，其他的也帮不上。 何况这三年来燕娘那丫头是个蛮横不讲情面的，他当长辈的也不愿意与之争吵，伤了大人的颜面。 如今有燕娘和夫婿帮着照料二房这边，对底下几个小的有好处。 他当爷爷的自然也不会来多说什么，免得伤了和气，惹她夫婿不满，反而对二房里不利。 林老爷子并未到家里去和林平安说话，只是在这边看了新屋安置，就回大房里去了。 在云家确定了六月初六的日子后，虽说当天就在村里传遍了，但林平安还是专程过去了大房那边，将这件事儿与父兄说了。 之后要不要请亲戚来吃送嫁酒或是回门酒，也要从父兄那边讨个章程。 毕竟是燕娘出嫁，不是林学善娶亲，家中重视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亲戚们要请哪些，哪些会不会来，也要有个商量。 但有一点，二房虽穷，燕娘虽苦，但燕娘嫁的是个关内来的有钱汉子，二房嫁女也就风光隆重了。 因而，亲戚还是要请几家的。 村里就有不少人情往来的人家，远的不说，还有林家大房、林燕娘的姑家、舅家，这些都是要派人去通知的。 只是…… 大房里就不提了，林富贵自然是要过来喝喜酒的，而姑家却联系不到人。 林老爷子托人往镇上周家去送信儿，周家根本没人出来应门。 又找到周家的铺子，掌柜的是请的人，只说当家的一家都去了关内，也没说何时回，对来送信儿的爱理不理，将嫌弃摆在了脸上。 送信的是赶车的车把式，见状哪会再说什么？ 他本就是受托帮忙传个口信儿，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因而回来就只说周家只有铺子还在，主家去了关内并不在镇上。 姑家请不到了，林平安也不想请舅家。 林宋氏的亲娘在她年幼时就过世了，在家的后来几年，都是后娘当家，因而当年她是没有两样嫁妆进的林家门。 这也是林老太太一直轻视二房媳妇的原因之一，也给了大房林姜氏经常欺负这个妯娌的底气。 因为林宋氏一直与娘家不亲近，林平安并不是软包子，在知道自己娶的媳妇在娘家常被欺负，他的聘礼又被宋家吞了却并未给什么嫁妆后，也很少去宋家。 后来他受伤打不了猎了，家境一下就变得艰难起来。 那时没办法也曾四处借债，宋家就与他们断绝了往来，扬言不许他们这帮穷鬼登门打秋风。 如今嫁女，又怎会去宋家通知？ 因而，最后父子兄弟一商量，就把酒一起摆算了。 林家送嫁酒和云家娶媳妇酒，同一天一起摆了，村里人也不用分两家送礼，想送哪家就送哪家。 云家在村子里本来就没有人情，因此，除了猎户们，村里人当然还是要到林家二房来的。 后来这事儿与云三商量，云三说人情都归林家。 他只有几个关内来的朋友兄弟，村里猎户的也归林家。 毕竟林平安和林燕娘都是猎户里的老资历弓箭手，不用另外让猎户再在他这边送份人情了。 这么一划算，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当下林平安就把这消息在村里放了出去，村里人家都已知道。 林燕娘出嫁、云三娶妻，酒席是林家办，云三不收人情。 眼看婚期临近，村里也有不少人来看新屋，这时候林宋氏才会亲自过来，怕人手粗弄坏新家具。 至于那些聘礼中的东西，还有他们林家准备的嫁妆什么的，林宋氏根本不拿出来，只说到出嫁那天自然就能看到了。 大家见她不肯，除了说几句闲话，到也不好再说什么。 却无人敢去找林燕娘，只从林宋氏这里打听到，林燕娘这几天都在忙着做嫁衣，并没有上山打猎，因为赶工，所以不招待大家。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大家也只能等着初六那天再来看热闹。 附近相熟的人家有十来岁小姑娘的，林宋氏早就打过招呼，到那天过来帮忙泡茶。 至于席面，村长和耆老们出面喊了一些能办席的人手到时帮忙，又定了村里人家的桌凳，就只等林平安准备食材和酒了。 村里人大多都是热心的，林平安一个瘸子，家里孩子又小，根本担不起大事，这种时候，都会想帮着张罗一下。 只有林姜氏这两天在家打骂两个小的，不准她们再往二房这边跑，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让她们到二房这边来帮忙。 小姐妹偷偷说话却不幸被她们的娘听见了，这才有了这两天的打骂。 最后还是林老爷子把林姜氏骂了一顿，这总算消停了些。 在云靖宁上山打猎、不打猎时就张罗新屋和成亲之物时，在林燕娘忙着做嫁衣、喜被喜帐时，外面有关他们成亲的话题，并未停止过。 就如大房里那些吵闹。 林姜氏曾偷偷过来过，然而那道院门她自然是喊不开的。 就是她想从二房那边过来，也立刻被林灿和林杰、林雪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给招来村里人帮着阻拦。 仿佛只要她过来就一定是起了坏心眼儿，是准备害林燕娘不好出嫁的。 有热心的村里婶子大娘们阻拦，林燕娘甚至都没有出门去教训林姜氏，也是不想在出嫁前闹出不好的事情。 林姜氏没看成新屋，回去还被林富贵甩了一巴掌，骂她心眼儿坏，总不知消停，气得她在屋里骂了半宿。 第151章 暖房 六月初五下午，秦湛和云霁、云霄带了几个人赶了两辆马车、骑了三匹马进村，村里有说过话的人连忙上前笑着打招呼。 这才知道，他们是来给云三哥暖房的，也带来了一辆酒、一车干货当贺礼。 大家见了都很感慨，这关内人当兄弟都这么慷慨，出手就是大方。 他们自然敲开了云家新屋的院门。 林灿和林杰看到他们拖进院子的这么多东西，欢喜得跑前跑后，想起来又跑回去喊爹娘和姐姐。 云三哥还没下山呢。 林燕娘刚走出屋，却让爹阻止了。 林平安拄着拐杖快步走过来，笑道：“今天你就不要过去了，明天就要出嫁了。” 林燕娘红了脸，连忙又躲回了屋里。 不能因为新屋在旁边，就分不清夫家和娘家，明天要出门的人，事实上这两天她都不过去那边了。 只是男人仍然住在隔壁屋里，总找机会在她门前看她。 爹说，今晚就让他住回新屋去，明天再过来迎亲，不然这娶亲真要变成上门女婿、分不清了。 新屋那边，林平安到的时候，看到马车上还堆着许多东西，几个后生正在给杂屋烧火盆烘屋。 这几天里，只有两张大炕是烘过的，通过大炕的热度进而烘着整间屋子，而东、西两屋烘起温度，又会对位于中间的堂屋起到一定作用。 但在外头的杂房就没有处理过，是等着自然晾干的。 柴垛堆在外面，杂房也没当柴房用起来，现在是空着的，若要放其他东西，也是要先烘干不能受潮。 “林叔，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我们自己带了些菜过来，这些要麻烦婶子做出来了，晚上我们兄弟几个和云三哥喝一杯。” 秦湛笑嘻嘻地跑过来和林平安打招呼，解释了一下原由。 “好，好，云三有你们这些兄弟，这亲事到也热闹了。”林平安欣慰地笑着。 原本临近婚期却不见云家再来人，林平安心里还有些烦恼，心疼云三不受家人疼爱。 就算当初云家大哥过来解释了云三不受家人待见的原因，但毕竟是成亲大事，家里人甚至都不出面，他这个当岳丈的，也替女婿忧心。 如今有几个兄弟朋友过来暖房，至少在大溪村里，云三不会被人诟病闲话了。 大家也没闲着，有的在烧火盆、有的去井边提水回来，开始擦抹门窗和家具，有的已经拿了大小扫帚在打扫。 虽然林灿和林杰每天都会过来打扫，但擦抹灰尘这种事儿还没干过，因而，这时候也撸起袖子想帮忙。 “你们还是赶紧练箭吧，以后有你们姐夫在，想要提前上山练练脚程，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你们箭术必须过关，也背得起一只筐。” 秦湛几句话就把想要帮忙的小哥俩给打发去练箭了。 林平安听了他的话，心里竟然也是有些期待起来。 到不是要靠两个小儿去打猎赚钱，而是如今山里说不定已无老虎，过往只有燕娘一人，如今还有云三，灿儿和杰儿可以跟着他们进山亲身体验猎户一天的生活，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平时在家练箭，天天对着箭靶练箭，说不定还没有在山里实地射出一箭来得更让人振奋激动。 林平安拿着秦湛提出来的一篮子肉就先回去了，要帮着做饭，不然怕晚了赶不出来，等云三回来会误了待客。 秦湛拿来的当然不只这些肉和排骨、两条大鱼。 还有荷叶裹着的一包卤牛肉、还有一条也包得仔仔细细的蜜汁羊腿、一块熏肉干，回头切块放火锅里炖上，边吃边等炖软就行。 份量也不少，再加上一些小菜，搞出三桌应该可以。 酒坛子都搬进了堂屋放着，干货用筐装着，也先堆到堂屋的角落里。 那些干货，却是熏肉干、鱼干、木耳、银耳、笋子、红薯粉丝、冬菇、黄花、干腌菜、干萝卜丝、干豆角。 还有干海带、干虾、干贝、干鱼等海产，甚至还有几盒燕窝。 另外红枣、花生、豌豆、瓜子、杏子果脯、绿豆糕、红豆糕、五仁酥饼、山楂糕也有不少…… 这么多东西，有明天可以用来待客的，也有留着自家慢慢吃的，总之，这次除了粮，仍然好像在储备干粮。 只不过都是用油纸包、荷包包都裹好了，再一筐筐地装着，筐上还有盖，先前搁在院子里时，林平安便没有细看。 毕竟是女婿的朋友们送来的东西，他当岳丈的哪能细细去看？这是失礼的行为。 林平安拿着菜回厨房去，和林宋氏就张罗起来。 他们也计划了让云三请猎户们一起吃饭，趁机与猎户们更好地拉近关系，以后都在山里走，当然是关系越好越安心。 林燕娘将给男人的浅口鞋终于做好了，见男人还没回来，便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往厨房里来。 知道晚上吃饭的人多，她二话不说就先去井边提水，再回来帮娘做饭，又让爹去割猪草。 再晚些，迎着暮色猎户们也回来了，猎都卖给了下溪村的贩子，只不过今天却脸色都不太好。 那田家兄弟果然是黑心肠的，安稳收到几回猎又知道把关内贩子挤走了之后，今天又开始挑三捡四了。 要不是他们说，若是贩子不收，他们就拿回去，明天云三成亲，正缺几碗菜呢。 那田家兄弟才赶紧把货都收了。 但他们回来时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并不是拿云三成亲缺菜一事成功威胁到贩子妥协，而是贩子有心不给云三成亲留菜啊。 说来说去，还是心黑！ 大家一边骂着、抱怨着，一边大步往村里赶。 本来下山时还算早，但在下溪村多耽搁了时辰，回来才这么晚了，都饿得慌呢。 进村不久，就听村里人来说，云三的那几个贩子朋友来了，拖了两马车的东西说来给云三暖房的。 大家一听又高兴起来，几个后生一听暖房，也吵着要去。 “那就一起去吧，既然拖了一车酒来，明天喜酒应该有剩余的，今晚先喝两坛应该没啥。” 云靖宁听了立刻大方地开口，大家听了都热闹地附和起来。 他们约好先回家一趟再过来，就各自散了。 云靖宁依然如往日一般不急不慢地大步走着，腿伤已愈，早已和常人无异，最近他都是弓箭手，长矛搁在家里给林灿林杰练习刺矛术。 因为他最近做为弓箭手都有不输于林燕娘的表现，大家也就安心将任务交给了他，就如往日和林燕娘配合一样。 但让大家心里感觉云三实力可能强于林燕娘的是，云靖宁至今还没出过大箭，一直只用小箭便能达到大箭的作用。 他的解释是，他终归是男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臂力当然比燕娘小丫头强，燕娘再悍也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 对此，大家深感理解，也就没多想，这几天已配合很是默契了。 云家院门大开，院子里不时传来的说笑声，一切都显得很有烟火气。 村里人经过时好奇地朝院内探头张望，秦湛都会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大家早就认得这几个关内贩子了，因而也不认生，就进来寒暄几句，趁机也看了看新屋这边的情况。 明天就要成亲办喜事了，这赶建出来的新屋还在烘屋呢，但这青砖黑瓦实院墙，村里有这气派的人家可不多。 只不过见大家都在忙，又不敢去掀箩筐盖儿，但也大抵从热情好客的秦家后生这里知道都是什么东西，酒和干货。 便也没再深究，村里人来瞧热闹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大家也不拦着。 等云靖宁和住田畈这边的几个猎户到时，云霄和秦湛正站在梯子上，在往堂屋门上方贴喜联，两边偏屋都已经贴好了。 林灿和林杰在一旁也帮着看高低正歪，忙得很。 林雪就不时跑来跑去，将新屋这边的动静告诉姐姐。 一看到云靖宁，秦湛刚下梯子，听见动静立刻热情地迎上前，欢喜地打起了招呼。 “云三哥！你可回来了！我们几个来给你新屋暖房，明天随你迎亲！” 三两句就解释了他们此刻没在大营协助点兵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计划是秦磊为先锋领兵一千先进山林盯着北漠动静，待大队出关时，必然会惊动北漠，那时，便是双方开打时。 而他们潜在白花山里的千人，就会骤起而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云霁和云霄是原计划里的白花山向导，但此刻他们兄弟却出现在这里。 云靖宁目光疑惑地扫了他们几眼。 兄弟俩却是咧嘴一笑，云霁便赶紧解释道：“大哥让咱们几个过来陪着你，成亲是大事，岂能没几个兄弟在旁？二哥还说要补酒。” 二哥，说的自然就是比云靖宁还小一岁的秦先锋秦磊。 此刻却冒充起了云二哥，因为云靖宁家中行三，此刻在北关没有他家兄弟在，全是大家客串的。 当晚大家在新屋院中摆起了桌子，屋檐下挂着灯笼将院子全部照亮，猎户们热闹地和秦湛他们喝起了酒。 暖房就要这么热闹才喜庆。 第152章 未来姐夫！ 吃喝了一个多时辰，猎户们才离开，林宋氏过来收拾桌子，林灿和林杰帮着抬了碗盘回去。 云靖宁让秦湛和云霄去往厨房里提水，他和云霁在西屋说话。 林燕娘一直没有出现，这时候按习俗，家中长辈、亲戚中的长辈，也该过来给她送些添妆，叮嘱一些事情了。 但是没有。 她沐浴出来见男人还在新屋那边，怕他今晚不会再过来林家，便让小弟们直接把新衣新鞋都送去新屋。 云靖宁正在屋里说话，听见小舅子们的喊声，立刻开门出来，见状不由眉眼含笑，很是高兴。 当下把新衣新鞋都试了一下，叮嘱他们回去告诉小媳妇：“很合身，针线也很好，不愧是哥的好媳妇儿。” 这厚脸皮的话一说出来，院子里就传来闷笑声，林灿和林杰也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云三哥，我姐姐还没进门呢，你急啥。”林灿纠正他，“所以你也是未来姐夫，未来的！” “哼，那你们赶紧回去睡觉，一觉睡醒了，你们就得乖乖喊姐夫了哟！”云靖宁一脸得瑟地还击。 “哼、哼，想让我们改口，准备好改口费了吗？”林杰不甘示弱地连哼了两声，傲然地提醒云三哥，明天空手到林家，可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准备了好多，明天你们可要多喊几声啊，喊得姐夫越高兴，红包就越多！”云靖宁哈哈一笑。 林灿和林杰见反击不了了，相视一眼，突然朝得意洋洋的男人扮了个鬼脸，就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云靖宁见衣物鞋袜连头上发带都送到这边来了，夜里便没有再过去林家那边，但想了想，还是在小子们回来洗澡时，趁机回了趟林家。 林燕娘正在屋里收拾，将嫁衣穿在身上最后试着，没脱下来又去检查明天要戴的首饰、能用上的胭脂。 她打小没用过这些东西，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弄，但她毕竟不是本地的思想，因而看到这些，基本审美还是有的。 正想试试口脂，突然耳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不由动作一僵，倏地转头，在看到男人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看着她时，顿时红了脸。 “今天是不能再见面的。”她羞怒地瞪着他提醒着。 “我过来这边洗澡，还是换旧衣，明天再换新衣。”云靖宁找着早就打好主意的理由，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那就赶紧去！”林燕娘连忙赶人，却不往外走，只是生气地瞪着他。 真讨厌，她都掩上了门将红嫁衣套在中衣外面，却仿佛被他都瞧见了一般，他何时来的？何时把她屋门推开了？ 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刚才研究首饰和胭脂太过入神了，一时也忘了先把嫁衣脱下，都让他瞧了去…… 云靖宁也没敢多留，想着来日方长不见此时再惹恼他媳妇儿，便在沐浴之后站在屋檐下，随意地提醒着：“我换下的衣裳在屋里，我先过去了。” “嗯。”林燕娘已经脱下嫁衣，小心地叠放在衣箱里，听见便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她就一身平常模样地走出来，看到男人还站在门外，不由一愣。 但见他还在一手蒲扇、一手拿着帕子擦头发，目光闪了闪，便扭头进了隔壁屋里，把衣裳拿出来准备先洗。 明天家里办喜事，因而一家人早早都洗澡洗头，娘喂猪以后还要来洗衣，她就将自己和小弟小妹们的先洗了。 这会儿又要再洗男人的。 看她一副乖乖媳妇模样，男人心情愉快，但没有像早上在厨房那样偷亲她，而是最后连擦头发的帕子也扔进了水盆里，便大步走了。 “早点睡，明天等我来迎娶！”他爽朗地留下了这一句话。 林燕娘的脸又红了。 她都捡了个什么神仙人物呀？本以为是个祸害，毕竟累及了她的名声，却不想竟是个锦鲤？ 自从捡到这男人，上山打猎收获更多了、卖猎价钱更好了，待男人一起上山赚头更多了…… 吃晚饭的时候，就连小妹小小年纪都是一脸感慨，说自从云三哥来了家里，连吃肉次数都多了。 夜里，隔壁屋空出来了，林灿和林杰又搬了回去，林燕娘把兴奋的小妹哄睡了，自己却躺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就要出嫁了，说了这么久的嫁不出去和上门女婿的话题，如今终于见分晓了。 明天之后她就有了个男人？一个关内来的男人？这关内男人会不会一时意气，以后会不会抛妻弃子？ …… 胡思乱想了半夜，辗转不成眠，等总算是睡着了后，好像也没过多久，就听见小妹的声音。 “姐姐还在睡。” “姐姐这几天赶嫁衣好忙的。”林杰一脸同情地嘀咕，原来嫁人这么辛苦。 “让姐姐再睡会儿吧，咱们先去云三哥那儿看看。”林灿出了主意。 于是只听见屋门轻轻掩上的声音，小兄妹就先跑去新屋那边。 看到有几人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就喊着云三哥，小妹还一脸认真地喊着：“云三哥，姐姐还在睡！” “不着急，让你姐姐晚点起，迎亲之前会通知的。” 云靖宁连忙从堂屋里出来，屋里，云霁正迅速地收着铺在桌面的地图。 从林家嫁到隔壁紧挨着的云家，这个距离，都可以在中饭之前迎亲，走完简单的仪式正好吃中饭。 穷山沟里农家人哪来那么多复杂繁琐的流程要走呢？ 说到底，就是看看嫁妆、看看新郎家的阵仗，最后看看席面丰盛不丰盛了。 而且因为两家近，村里人便来瞧这热闹，也不会重复看，在林家那边看了嫁妆，在云家这边看了新娘和新房就行了。 云靖宁一点儿也不着急，事实上，天没亮时，秦湛和云霄就骑马出了村。 在官道那边等队伍，确定队伍安全抵达野猪岭那头，才带着秦磊的人马带回来的四篓李子、杏子、枇杷这样的鲜果。 再回村时也有理由，他们买鲜果待客呢。 大溪村里一大早也忙得很，林平安并未在自家猪栏里挑猪，而是早就和林二牛家商量了，直接在林二牛家杀头猪，全部用来摆席。 猪头和猪耳先腌着不动，猪血、猪肠猪肚做菜，另外猪肉炖粉条上一大碗、再做红烧肉焖干豆角、小炒来两碗、再加上红烧鱼、鸡汤、煎豆腐、两个小菜，再加上一碗盐豌豆，大小荤素十二碗，一桌席面就很丰盛了。 林平安在村里虽然穷，但人缘一直不错，这三年来他不能上山打猎，都是林燕娘撑着这个家。 如今林燕娘出嫁，村里来做客的人其实不少，尤其十七个猎户家都不会落下。 最后听村里人的闲谈，林平安暗自庆幸，幸亏准备了二十桌，而且万一还不够，就再添几个小菜，把每碗菜均一点出来，再凑上两桌。 而这天早上就跑来要看新嫁娘、要看嫁妆的村里妇人、小闺女们，看着东屋守在门前的小弟妹，不由无语。 “姐姐还在睡！”林雪一脸认真地解释。 “云三哥说了，让姐姐多睡会儿。”林杰也是理所气壮。 林灿并不在此，而是在跟着爹干活了。 村里妇人见了不由好笑，也就去找林宋氏，林宋氏正在厨房里，今天早上蒸的是馒头，刚给云家送去一筲箕，回来又去忙喂猪的事情。 今天忙是肯定的，但好在席面的事儿有村里人帮忙，在外头搭的简易大锅灶，并没有将林家厨房里占用。 这时候林宋氏见大家都嚷着要看嫁妆，也有人是来送添妆的，这才让林雪去喊林燕娘起来。 林燕娘先前迷迷糊糊听到了小弟小妹们的说话，想起身时不知为何又睡着了。 这会儿再被摇醒，看着窗外大亮，院子里有许多说话声，不由吓了一跳。 今天可是她出嫁！ 她连忙起身，匆忙穿好衣裳，随意扎了个马尾，就先走出屋来，看着一院子有十来个妇人正看着她笑，顿时不好意思了。 “婶子们见笑了，昨晚赶最后一点活儿，睡得晚了些。”林燕娘找了个理由，可没脸说自己患得患失一夜没睡着。 林宋氏便笑着招呼大家在院子里坐，喊着林杰去搬凳子，她自己就要去泡茶，这时院子外面气喘吁吁跑来两个小姑娘。 “堂姐！堂姐！”林杏花一脸激动地跑进来，“可赶上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堂姐夫娶走了！” “我们来泡茶！”林银花见到院子里有客人，连忙说道。 她们本该再早一些来，但要躲开娘和大姐的阻拦，也是费了些时间的，最后是奶奶允了，她们才能顺利跑出来。 有她们帮忙，林宋氏就轻松了不少。 林燕娘也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拿了个馒头吃了起来，又喝了半碗水，这才回到屋里。 等她把炕上收拾整齐，又喊林灿和林银花、林杏花把堂屋里的饭桌搬到院子里，在上头铺上一张红纸。 再把十二盒首饰拿出来小心摆上，打开盒子给大家看，却提醒道：“我还没梳妆，先瞧个热闹吧，一会儿我就得穿戴起来了。” 言下之意，等下就没这么齐全的首饰摆出来了。 第153章 添妆 大家听了自是立刻凑过来细细观赏，却没人敢乱伸手去碰去摸这些首饰。 除了林燕娘凶悍，也是一眼就觉察出这些都不是便宜货，怕碰坏了赔不起。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林燕娘出嫁，若是把她的陪嫁首饰碰坏了……没人敢想那后果。 大家围着叽叽喳喳地看了好一会儿，又询问价钱，也有人问是不是周家铺子里的货。 周氏，正是林燕娘的姑姑林玉娇家。 被人这么问，林燕娘只是呵呵一笑，轻描淡写道：“这都是关内大铺子里来的货。” 但一转念，她又补充解释道：“是云三的那些朋友帮忙买回来的，云三可欠着他们一笔钱呢。” “这些布和首饰都是云三自己准备的，我们家可没那么多钱买这些，我爹娘就给我准备了二十两银子和一些木器、铺盖棉被。” 这么说坦然得很，也不让人猜疑昂贵首饰的钱哪儿来的。 说云三欠下的钱补添的聘礼，也不会让猎户们觉得收猎还有他们的份儿。 再者，穷人家突然暴富不是好事儿，若说欠了债，反而能平衡各方心思。 而林家出了二十两还有一些木器和棉被，也不算少了，在大溪村已经是很丰厚的陪嫁了。 当下大家也便没有再多问，只夸云三是个好依靠，有担当还疼媳妇…… 院子里的妇人、闺女越聚越多，都挤在桌边瞧，但被林燕娘提醒看过的散开，给其他人一些机会。 有她一人在桌边站着，别人愣是不敢伸手去碰桌上的盒子。 而汉子们却是不好凑过来瞧，但也在附近听说了这些事情，都笑呵呵地附和着妇人们的话。 只不过他们心里却在抹汗，他们家有儿有女，这要照着林燕娘和云三的场面走，怕是嫁不起也娶不起了。 林宋氏这时候已经带着林二牛的媳妇在帮忙，将四铺四盖叠好，拿红布带绑着扎了个如意小结，再堆放在林燕娘的炕上。 那些布料，妇人们也挤进屋里去看过，屋里此时正挤着，到是没有多呆就出来了。 之后林燕娘看看天色已是上午，就喊了两个小弟过来把关起的盒子拿回屋去。 她自己只挑了一对蝴蝶展翅金簪和一对梅花款式珠花，再有两对小巧桃花绢花、一对珍珠耳坠、一对金镯，其他首饰全部装箱。 之后她朝院子里热闹的妇人们敛手行了礼，便回屋去梳妆。 隔壁新屋那边的热闹声，她听见了，想着就算近，也不能真的等男人带队伍过来了，才开始梳妆啊。 回屋之前她还先去了一趟茅厕，再洗了手脸，漱了口，这才回屋。 屋里，林宋氏也不等旁人，就给林燕娘梳头挽发。 林二牛的媳妇岳氏在一旁提建议，因为要戴上那些首饰，梳什么样的头才合适，可不能按平时老习惯的。 平时谁家还有这么多首饰戴？而且林燕娘才十五，做为年轻的新嫁娘，当然也不能显老成，岳氏是年轻媳妇，在这方面自然能帮得上忙。 琉璃铜镜先拿过来用了，因而林燕娘坐在窗下看着桌上镜面，能清晰地看到头上正出现什么发型。 最后她嫌那样的发型太繁琐，也还是老成，便阻止了娘的动作。 在她的提醒下，梳了随云髻。 再将展翅金蝶小簪成双成对的插在往髻心方向，一侧斜斜插上两支粉色珍珠流苏的珠钗，脑后绕着发髻再戴上四朵粉色小桃花绢花。 她年轻，就算出嫁也不宜满头珠翠，戴上这么多已很隆重。 而随云髻既妩媚又端庄，再将额前刘海梳起，露出她一双锐利而明澈的眼睛，纤秀的眉、挺立清秀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 平时大家眼中只得清秀印象，打扮起来便显俏丽活泼，最主要是，这打扮能衬托出她的本来气质。 让原本的她更亮眼，而非改头换貌一般。 在林宋氏和林岳氏两眼放光的称赞声里，林燕娘自己动手，拿了与胭脂等梳妆之物一起的一支小笔，点了调好的胭脂就给自己额间画了一朵简单的红梅。 “原来燕娘也会打扮，真好看！手也稳！” 林岳氏一脸惊叹，这还是那个打小跟野丫头似的丫头吗？ 连她都只是听说过梅花妆，自己出嫁时都没有画过，没想到野丫头就跟玩儿似的，三两下就画上了。 “我是弓箭手，手肯定要稳的。” 林燕娘微微一笑，放下笔对着镜子照了照，一次画成，自己也很满意。 梳好头发戴好首饰，画好梅花妆，再把一对金镯子戴上，便起身把嫁衣穿上。 大红绣梅花软烟罗襦裙，外面还有一件浅粉色绣桃花瓣儿的轻纱半臂，再穿好红绣鞋。 整个人看着就是一个俏丽青春又端庄的小媳妇。 林宋氏看着焕然一新有模一样的闺女，激动得红了眼眶，差点就要抹泪了。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燕娘可是咱们村最美的新娘！”林岳氏也由衷地感慨着，笑容满面。 就算是她自己当年出嫁时也这年岁，也是远远追不上的，不论是装扮还是陪嫁都是自愧不如。 “娘，我现在是不是就只能呆在屋里了？”林燕娘被夸得总算有些羞意了，俏脸未搽胭脂已有红晕，连忙问道。 “嗯，现在就呆在屋里，我让雪儿过来陪着你。”林宋氏连连点头，就出去喊小闺女过来。 林岳氏也趁机送上两块绣花帕子做添妆，便也出去帮忙去了。 林燕娘趁这会儿就给自己上了点儿胭脂，把唇也染出淡淡的红，她昨夜没睡好，可不能让人看出憔悴来。 不一会儿林雪笑嘻嘻地跑进来了，小丫头今天也扎了两个小麻花辫儿，用的是林燕娘缝嫁衣剩下的绣线搓出的粉色发绳。 “姐姐真好看！”林雪跑进来一看，就发出惊叹声，小脸上笑容很是灿烂。 林银花和林杏花也跟在后面跑进来看，也是两眼放光，一脸羡慕。 不久，村里妇人就进来看新娘子了。 先前看了首饰和布料，又知道有二十两陪嫁，便也没再多打探，现在来看新娘子，就各自送上自己的添妆，说些吉祥的祝福话儿。 面对村里妇人的祝福，不管送的是几文钱、一把梳还是一块帕子、一个荷包、一个绣绷…… 她都衷心地行礼道了谢。 在自家嫡亲尚且不来的情况下，村里这些长辈能有这样的心意，礼轻情意重，她林燕娘都感激地收下了。 好一阵看新娘、送添妆的热闹劲儿过后，大房那边也来人了。 林老爷子、林老太太、林富贵、林姜氏还有林学善。 林金花没有来，她与二房堂妹素来不对付，林富贵怕她过来会与二房里的悍丫头发生争吵，便让她看家。 但林姜氏再有不是，也是林燕娘的大伯娘，今天林燕娘出嫁，怎么也要过来送嫁的，因此，在一翻叮嘱、保证之后，才让她跟着来。 最重要的是，林学善回来了。 林学善早就得到了消息，今天是请了假赶回来的，还给林燕娘带来了两盒镇上小摊上买的绢花做添妆。 虽然比不得铺中货色，但做为堂哥，也尽到了他的心意。 林燕娘看着盒中的绢花有大有小，估摸到也有几十文钱的价，知道堂哥还是大方的。 她可记得上回和爹去镇上，给娘买一朵红茶花，就花了十文钱。 虽然这些绢花没有那朵红茶花大，但也大大小小各六对，数量不少了。 她收下添妆行礼道谢。 之后奶奶也拿了一支桃花雕花簪还有一只针线笸、一把剪刀、一把木量尺、以及一些针线、顶针等物。 算是爷爷奶奶给的陪嫁了，至于大伯这边…… 林姜氏只在屋门外溜了两眼，便扭身到院子里坐了，黑着脸喊林银花泡茶。 在林银花战战兢兢泡茶来时，还拿眼瞪她、虽然没骂，但眼神已表达了一切，而且动作有些粗鲁。 院子里妇人见了不由气闷，但顾忌今天林家嫁女要讨吉利，便忍着没有怼林姜氏，但所有人都不理她，只在一旁说笑。 林富贵站在屋檐下看林姜氏这般作态，也是深深拧起了眉头，满心不悦。 这姜氏真是蠢得可以，平时欺压惯了二房里妯娌，以为现在还能随便欺负，被燕娘没大没小教训过几回，还不吃痛。 也不想想，自家闺女还是燕娘的姐姐呢，今天燕娘这个最难嫁的都嫁了，还是风风光光嫁的关内汉子。 就算不提一家人的嫡亲关系，就算为自家挑剔的闺女，也该结交云三啊，到时让云三牵线，在关内也找一个家境好的夫家，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偏这蠢妇还要挑在今天来找茬，记吃不记打！ 最后，林富贵一咬牙，自己拿出钱袋子出了一吊钱给林燕娘做添妆。 看着这吊钱，林燕娘却是吓了一跳，一时怔愣地看着林富贵。 “大伯，这钱我可不敢收，堂哥已经给了，你就不要再给了。” 刚才林姜氏什么态度，她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在今天吵起来罢了。 第154章 亲人 只要林姜氏不继续作妖，她今天都可以忍下，先记在帐上，以后再算回去。 但是她觉得，今天她若收了大伯这一吊钱，且不说大伯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林姜氏一定会揪着这机会闹腾起来的。 当着爷爷奶奶和大伯、堂哥的面儿，都敢跑来二房里甩脸子，恐怕缺的就是一个吵架的理由了。 “这钱是大伯的心意，不管你伯娘怎么混帐，我也是你亲大伯，若什么都不给，不说对不住你爹，也会让村里人戳脊梁骨。” 林富贵一脸严肃地说道，这话说得林燕娘都没好意思再拒绝。 但她还是朝门外看了一眼：“大伯的心意我领了，我爹也领了，但我怕若我收了，今天这出门就不太安宁了。” 云家可以阻止林姜氏登门，只要她敢闹，就让人丢出去。 云家可以不认这亲戚，但在林家却不能，何况大伯和堂哥都来了，岂能让林姜氏闹得这么没脸？ “娘，一会儿你守着姜氏，等燕娘出门，就把姜氏拽回去，若是她敢闹，等我回去没她好果子吃。” 林富贵却看向正在屋里看首饰和布料的老妇人，见娘都没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是不悦地又蹙起了眉头。 “好，燕娘嫁了一个好人家，我不会让那混帐捣乱的。”林老太太听见，连忙保证地说道。 林学善这时候听出了不对劲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爹，又看看奶奶、看看堂妹，张了张嘴，却不知应如何询问。 “堂哥今儿才回，许多事情不知道，可以抽空问家里两个小的，或是在村里问，我们二房到不好细说了。” 林燕娘见堂哥表情，有些猜测便是微微一笑。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云家要迎亲了！小弟来问一声新娘子，可准备好出门了？”秦湛的声音在院子里爽朗地传来。 “秦三哥你真是！”林杰阻拦不住的无语嚷了起来，“我来问就行了嘛，你一个迎亲的干啥就跑来这边？” 迎亲的当然要随着新郎的迎亲队伍一起来呀，这是生怕别人不知夫家与娘家离得近嘛？ “哈哈，要怪就怪你云三哥着急了，秦三哥是来帮你云三哥催的，这可不是你小舅子能帮忙的。” 秦湛笑嘻嘻地解释，又是云三哥、又是秦三哥，顿时把院子里的众人也给逗笑了。 林杰气得推了秦湛一下，转身就朝姐姐屋里跑。 就看到爷爷奶奶和堂哥都在屋里，大伯站在门口，连忙乖乖地一一喊人。 “等下谁来背？”林老太太走过来看着林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愣了愣。 “我来吧，他们还小哪里背得了。”林学善连忙说道。 “不用堂哥！”林杰立刻昂起头神色认真地道。 “我和大哥商量好了，他背姐姐，将来我背妹妹，堂哥你家里还有三个，够你背的了。” 所以，就不要再来跟他们抢了，再说，他们是二房兄弟，他们二房姐姐出嫁，当然是他们来背。 若是被堂哥背，他们会觉得伤自尊。 “林灿呢？”林学善被小少年的豪气给逗笑了，便问。 “他在爹那边干活。”林杰连忙说道，“我刚给云三哥那边送茶呢，等他们来后，我哥就回来了。” 林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天他都背我跑，我还背了弓箭，今天背姐姐没问题的。” 当初大家就提醒过他们了，要赶早练，怕今天背不动就糗了。 “那行，就让你哥先试试。”林学善见小堂弟一副防备的样子，也不跟他计较就说道。 林学善再看向林燕娘，看她此时的模样与平时野丫头完全不同，心下也是感慨。 但想到肯定又发生什么事儿了，连大妹都不准过来，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今儿是你出嫁的好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忍一忍，先把喜事办了再说。” 他是一番好意提醒，他记得这丫头是个暴脾气，恐怕也是因此才更容易生出事端。 林燕娘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道：“堂哥说的是，我们全家人都是这么想的，除非有人故意挑在今天来找茬闹事。” “不会的，不用理睬。”屋门口传来林富贵的声音。 一家人都很清楚为的是哪桩。 这时院外传来林灿的喊声：“杰儿！快来放鞭炮！迎亲的快要来了！” 林杰连忙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林学善也放下茶杯大步走了出去，他身为堂哥，也不能只是来做客。 林富贵也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另一头院子里一片热闹，屋檐下张着一对大红灯笼，云三把马牵了出来，正在将红绸花扎在马头上，不由笑了。 这关内后生们可真有意思。 “丫头，虽说云三就在隔壁起了新屋，但这个只是云三家，并不是云家，你以后还是要跟他回关内的，脾气该收收、性子该软软，莫在云家得罪人知道么。” 俩老在屋里，这时林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叮嘱着二孙女。 老婆子没有说的话，他只能自己来说了。 “知道了，爷爷，在灿儿能撑起家前，我不会去关内，云三也会留下来。” 林燕娘今天乖巧多了，不跟爷爷奶奶顶嘴，还做了解释。 只不过，云三说要带她一家人去关内的事情，现在是不能说，也不能乱说的。 毕竟还没到那一天，谁知中间又会发生什么？ 但这个解释，已让老爷子欣慰得很，便笑道：“云三是个好的，以后你们好生过日子。” 林燕娘连忙应下，今天毕竟是她出嫁的大日子，就连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和气的话，但也没有埋怨她什么。 不过刚才看老太太一直在看那些首饰，那些村里妇人不见拿手碰原首饰，在老太太手中可是一样都没放过。 林燕娘也全部忍了，好在老太太并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情，只是看过又放回盒中，没有起贪没的心思。 毕竟是孙女的嫁妆，还是男方买的，也算是云三替林家撑着面子了。 如此，她还有啥好说的？当然也不敢乱拿，不然丢老脸了。 但最后听见老头子说云三的好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嘀咕了起来。 “老头你眼瞎么，你哪里看出云三是个好的？他娶你家孙女，可跟你打过招呼了？可送啥给你这当爷爷的了？” 想起当初连云家大哥都没来拜见他们两个老的，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番话说得老头子也黑了脸，却不好在今天说云三不是，只瞪了老婆子一眼。 “你瞎咧咧啥呢，云三再怎样这些聘礼、这些东西还有堆满屋的粮，难道是假的啊？”最后，林老爷子还是训斥起来。 林老太太也回瞪他，只想说，这些东西有他们的吗？这些粮有他们的吗？这么风光的东西，哪一样是给他们的？ 林燕娘心里有些冒火，但也知道今天开口的是奶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起争辩了。 她想了想便道：“奶奶，你也别怪云三哥，苦衷我们上次就说了，是怕人误会，毕竟我是二房里姑娘，而大房里还有个比我大的没嫁。” “那大的又与我素来不亲，也怕登门时被找茬儿，反而不吉利，若吵吵闹闹、哭哭骂骂地出嫁，这辈子总还是会心里有疙瘩。” “但我怎么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女，云三是你们二孙女婿，以后自然不会少了给爷爷奶奶的孝敬。” “待我们回门后，总要去拜见爷爷奶奶和大伯的。” “还有堂哥，做为兄长也尽他的心意了，还有银花和杏花，她们今儿做的可是妹妹的份儿，我当姐姐的心里也记着呢。” “只是其他人就算了，她们不在今天使坏，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们以后也不能要求我待她们如何好。” 林燕娘一席话说得诚恳又有诚意，林老太太脸色缓了缓，林老爷子便露出了笑容，却又横了老婆子一眼。 “你听听！你听听！你孙女说的可在理儿？” “我孙女一直懂事，我还能不知道？我只是不满云家的人对我们老的不尊敬，怕他们现在这么对我们，以后就这么对二房了。” 林老太太哪里肯承认还是礼没收到、心里不痛快？当下便梗着脖子抢白。 林老爷子气得翻了个白眼，想到今天不能吵架，这时听见外面的鞭炮声还有喧闹声，便扭头走出去了。 “迎亲的来了，虽说近，还是要赶紧准备下的，莫误了时辰。”林老太太便满脸笑容地看向林燕娘。 就冲着燕娘这丫头刚才一番话，她心里也满意了。 “知道了，奶奶你去外面看热闹吧，关内人迎亲，在咱们村可不多见。”林燕娘不想与奶奶同呆一屋里，便笑着把人支开。 “好！好！那我出去瞧瞧去！”林老太太也没多想，因为关内人迎亲是啥习俗，她还真不知道，自然想看的。 待她走后，林燕娘才叹了口气，这时一直靠在炕边的林雪才跑过来。 “姐姐，我们也出去看吧。” “姐姐不能再出门了，一会儿出门就是嫁人了。”林燕娘抬手在小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 第155章 给钱！ “你在门口看，帮姐姐守着门，现在不能让云三哥他们进来。”林燕娘叮嘱着。 林雪应了一声，便激动地跑到屋门口，但也乖巧地没有跑去院子里，还扭头笑着。 “姐姐你看，云三哥骑着马！那是马！”因为云三哥有马，所以她知道马和驴是不同的。 林燕娘也好奇男人骑马的样子，便躲在门侧悄悄往外头看了一眼。 她想着，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迎亲队伍那边，却不想她这一探头，就被骑在马上的男人逮了个正着。 表情僵了僵，她反应过来连忙身子往后一躲，就把屋门给掩上了，一颗心还在卟卟乱跳，只觉脸上发烫。 真倒霉，那男人为啥眼力总是这么好！ 而马上的男人看着东厢那边也是直了眼。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清秀羞怯又喜欢装凶悍的小新娘，却原来打扮起来竟是这么……好看！ 因为新郎骑马来到院门口还不下马，马儿还想往院子里进，大家看热闹的目光便转着新郎的目标转向了东厢。 “咳！咳！”秦湛一手拽着马僵、一手在发呆的新郎面前挥了挥。 “哈哈哈……云三哥刚才偷看新娘子了！”王威哈哈笑着，指出一个事实。 于是大家也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皆是哄笑起来，就有人调侃新郎。 “新郎等不及了啊。” “新娘子被看到容易，却是不那么容易出门咧。” “就是，开门红包准备好了嘛？” “小的们赶紧去屋里把门守好了，不见红包不开门！” 于是院子里一群小的欢呼起来，纷纷往东厢跑去，吓得林雪转身就往屋里跑。 林燕娘虽然掩了门，但院子里动静却是听得清的，因而也赶紧把门打开让一帮小娃和小丫头们跑了进来。 有自家小弟小妹、附近邻家的小娃还有林二牛的儿子，当然还有就近跑过来的林杏花…… 林银花刚好在厨房里泡茶，没能赶过来，羞怯之下更加不敢再跑了，因为新郎已经带着人往东厢走了。 院子里众人则看着一大群后生挤在东厢门前。 “娘子！媳妇儿！开门！”云靖宁眉眼含笑、大声喊着。 还没拜堂就喊了娘子、媳妇儿，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着急的称呼，听得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整个院里院外都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刚才响第一声鞭炮时，又赶来许多村里人瞧热闹，都在纷纷议论着。 村里人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上个月那天傍晚，林燕娘从山里捡了个昏迷不醒的野汉子回来，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就是缘份天定吧？ 再看大房里林姜氏那张黑沉的臭脸，大家都在暗笑，当初是谁骂林燕娘嫁不出去？骂林燕娘和野汉子纠缠不清的？ 如今野汉子有身份有来历，下聘丰厚、亲事隆重，十里八村最难嫁的姑娘就这么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 而大房里那个挑三拣四想要嫁有钱人家的林金花，最近连门都不敢出了。 因为村里人都在说她不好，那坏心眼儿完全继承了她娘的。 反倒是林银花和林杏花虽然年纪小，但一直在家里干活儿，又乖巧不生事儿，在村里名声比大姐更好。 也因此，最近林银花和林杏花在家里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林金花会想着法儿找她们撒气。 而小姐妹也更喜欢二房里堂姐，相处更亲。 此时新郎在外面叫门，屋里一片嘻嘻哈哈，正在商议着要怎么回答。 “给钱！”林燕娘看大家都那么纠结，于是大声开口。 “……”好凶悍直接的新娘！ 在门外陪主子的云霁、云霄嘴角抽搐、表情尴尬地转头看向新郎。 “没听见哪？我媳妇儿说要给钱，还不快点儿！” 云靖宁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小媳妇，一点儿也不奇怪地催促着拿着钱袋子的小子。 虽然打扮得明丽动人，但骨子里还是他熟悉的爱财凶丫头！ 云霁抓了一把小铜钱串儿出来，嚷道：“每人一串，拿到钱就赶紧出来，别挤在屋里挡着我们云三哥娶媳妇儿！” “噢！”屋里的人听见真的有钱，顿时激动地欢呼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回他的话？ 在林燕娘的提醒下，刚才紧紧关上的屋门打开了一条缝儿，伸出来一只小手。 一串儿有六文，全是昨晚手下几个闲着时一串一串地重新穿好打上绳结儿，预备了几十串，想着今天说不定会用上。 只是今天才发现，林家这边的小孩子真的不多，加上村里的，也就跑进屋十来个？ 很快排在第一的村里小娃拿到钱就一脸欢喜地出来了。 外头给钱爽快，很快又出来几个小萝卜头，都是林燕娘叮嘱排在前面的。 先把村里这些小孩子们都清理了出去，接着就是林杏花。 这时林燕娘才发现林银花没有进来，便道：“帮你二姐多要一串。” 于是林杏花便嚷了起来：“我二姐还没有，她没跑进来！” 外面云霁认得这两个小堂妹，便又多给了一串，于是林杏花喜滋滋地出来了。 最后是林灿、林杰、林雪。 林燕娘便让林雪在前边儿，伸了一只手，又伸一只手。 看到门缝里露出来的喜洋洋的小脸，云霁忍不住好笑地又看了主子一眼。 “雪儿，你姐姐今天好不好看？”云靖宁却是一本正经地问了起来。 这还用想吗？ 林雪立刻大声答道：“好看！” “赏！”云靖宁立刻大方地一挥手。 于是林雪小手上就堆了四串钱，小丫头激动得直喊：“姐姐！姐姐你看！” 林燕娘坐在炕边哭笑不得，一时还不知怎么回应，她明白，这是男人故意要多给她妹妹红包。 小丫头得了钱却并未出去，而是喜滋滋地跑到炕边就要往枕头底下藏钱。 待到林杰时，林杰主动开口，笑嘻嘻大声道：“我姐好看！云三哥也好看！” “臭小子，你叫我什么来着？”云靖容笑容一收，瞪着林杰。 “嘿嘿……”林杰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在云霁拿着钱到眼前晃时，还是改了口。 “姐夫！姐夫好看！” “好！”云靖宁很高兴，又喊赏！ 若不是身份不能公开，他哪里只用这么点儿钱打发这帮小的们？待以后能以真实身份示人时，他要补赏。 看着小舅子欢天喜地接过了六串钱，云靖宁心情也很是畅快。 林灿却是板着脸的，瞥着他。 “姐夫你是当得美，若是敢对我姐不好，我们可不认你了！”到时翻脸打架他的拳头可不示弱。 “操心！”云靖宁亲自上前，一巴掌揉在小少年头上，回头抓起几串钱塞到他手里，笑眯眯道，“你们护姐姐的心，姐夫知道了！” 林灿这才露出笑容，就把门打开了，却又挡着不让道儿，仰头瞪着高大的姐夫。 “你是新郎，可不能进屋来，我姐得我背出去才作数！”所以，就算给了钱，也最多给你看两眼。 “知道了！我就是还有钱没给你姐姐呢，她这么大个人儿，坐屋里不作数的啊？”云靖宁站在屋门口也没强闯，只是越过少年的头，笑眯眯地看向正端庄地坐在炕边的红衣少女，在她的瞪视下很是理直气壮地解释。 “剩下的都给你姐姐了。” 云靖宁把钱袋子拿了过来，朝屋里晃了晃，又朝小新娘眨了眨眼，仿佛生怕她不知他心意似的。 林燕娘翻了个白眼，却是撇着嘴伸出了手：“灿儿，接过来！” 有人给钱还不要？又不是傻！ “不辛苦小舅子了！” 云靖宁眼睛一亮，却是倏地一步跨进门，在林灿还没反应过来时，高大身影已越过他去到了炕前。 小哥俩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站在炕前的姐夫…… “云三进屋了！” “新郎进屋了！” 院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紧跟着议论声就沸腾了起来。 “这云三怕不是就要把媳妇抱走吧？” “他要敢抱，咱们就打他！” “你到是敢伸手试试，也不见门外守着他那么多兄弟啊……” “啊呀，这不是要抢媳妇儿吧？” “哈哈，娶亲变成抢亲，也亏云三想得出来！” “……”院子里闹哄哄的。 屋里，云靖宁也只是居高临下与瞪着他却没有打起来的小媳妇嘿嘿一笑。 “媳妇儿，真好看！” 也就是说了这六个字，丢下钱袋子就赶紧转身溜了。 媳妇儿瞪着他的眼神里已渐渐有了锋利的光芒，这可不是吉兆，还是先跑为妙。 看到新郎又跑出了屋子，并没有带着媳妇，屋里也没打起来，大家的议论声便变成了哈哈大笑声。 “云三你这不是被新娘子赶出来了吧？” “……”大家都调侃了起来。 林宋氏从厨房里出来，看着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连忙上前道：“女婿！先喊大家吃碗糖茶！等吃了茶再发亲啊！” 这是怕新郎等不及坏了规矩呢。 云靖宁连忙答应了，刚才跑进了屋里已是极限，他也知道不能太过份，不然怕夜里会被媳妇儿赶出洞房呢。 因而，现在他又一本正经、一身正气上前给岳母行礼。 第156章 催嫁 糖茶是用红枣百合红糖煮的，新郎吃的那碗有四个荷包蛋，迎新队伍其他人吃的则只有两个荷包蛋。 其他小孩子们也得了一碗，只有一个荷包蛋，大人就没得了，只有普通的芝麻红糖茶，里边剪了一些红枣丝。 但不管如何，在农家喜事上，能准备这么多碗糖茶来，都是底子丰厚的人家了。 但村里人都明白，林平安家并不是底子丰厚，而是在风光嫁女，掏家底儿也要撑住这样的场面。 因而，大家都是很感动的，林平安和宋氏疼闺女，而闺女也能干懂事，一家人都很好。 那些十来岁的小闺女们则一脸羡慕，艳羡着林燕娘不但找了个好夫郎，还有这么肯下本钱的爹娘。 林老太太也觉得体面，正坐在上房那边屋檐下陪着几个村里老太太们说话。 林姜氏先前被林富贵狠狠瞪了一眼，又被儿子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再被老太太喊到上房那边陪她坐着，哪儿也不准去，此时正蔫蔫儿地端着糖茶，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她的闺女还没说中婆家呢，镇上原来在说的人家，也因为有更好的人选而没说成。 如今她最瞧不起的二房里野丫头，竟然瞎猫捡到死耗子，就捡了门好亲事回家？ 心里憋着气却不敢撒出来，因为村里妇人都不理会她，却还一脸戒备地注意着她，她又不傻，如何看不明白？ 若是闹将起来，她是可以出一口恶意，但后果怕也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吧。 她只能忍着了。 而院子里的热闹，也在迎亲队伍吃完糖茶后，就开始了新一波热闹。 要发亲了。 或者说是迎亲队伍在催嫁。 虽然云靖宁是从京城高门大户里来的，但他年少就在北关练兵，因而也是熟知北方婚俗的，何况还是这些长年在北关的后生们？ 因而，村里这些习俗虽然不同关内，但大家也能习惯，也知道催嫁。 三催之后，林杰就准备到门口再放鞭炮，林灿要去屋里背姐姐。 林宋氏和林岳氏也赶紧去屋里，最后检查新娘装扮，还有陪嫁之物不能有遗漏。 云靖宁的马被牵到离门口很远的地方栓着，不敢在近前放鞭炮，怕惊着马，还派了两个后生守在那里。 这时候也要等鞭炮声过才能把马牵过来。 林学善帮着二叔张罗席面去了，就等新娘过去，半个时辰后就摆席上喜酒。 因云靖宁不摆酒，因而，席面都摆在林家这边，只作送嫁酒。 而云靖宁昨晚借着暖房机会，已经请过猎户们了，今天不打算再单请。 都是穷家人，也没道理吃了一顿又一顿的，那种连摆三天流水席的必是有钱大户、暴发户们。 林家今天的席面是丰盛的，聘礼丰厚、嫁妆也丰厚，云三在村里起了新屋，又没父母在跟前，林燕娘嫁过去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村里人谈笑风生，皆是称赞和羡慕。 东厢，一应物什都收拾好了，林宋氏便开口道：“灿儿，你来背姐姐出门！” “来啦！”林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时候就朝院门外的弟弟喊了一声。 林杰立刻和村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娃子放起了鞭炮，鞭炮过后，秦湛才敢让人把马牵到院门口来。 林灿在屋里已经扎上了马步，林燕娘看着个头还没有自己高的弟弟，心里一阵柔软。 她先抬手在弟弟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以示称赞，这才轻轻跃上后背。 略嫌单薄的小少年并没有被姐姐压垮，也是打小练武、练箭的他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姐！你放心好了，我每天大碗吃的饭可不是白吃的，背得动你！”林灿似乎怕姐姐担心，还笑嘻嘻地安慰了一句。 “傻小子，你别说话，要稳住呀。”林宋氏在一旁担心地叮嘱着。 林灿要到今年秋天才满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少年，要背着十五岁常年习武打猎的姐姐，别说当娘的担心，就是院子里看热闹的所有人，心里都悬着呢。 一时之间院子里有些安静，竟是没有人说话，好像生怕惊吓到少年，让少年扎不住脚步。 “呵呵。”上房那边屋檐下，林姜氏一声冷笑，正要开口咋呼几句。 一旁林老太太突然瞪住她：“你想说什么？当伯娘的没有伯娘的样儿，是嫌家里太冷清了么？” 林姜氏猛地回神，撇了下嘴，阴阳怪气地开口。 “娘你如今到是会偏袒二房了，如今我这个大媳妇连话都不能说了呢，也怪我家金花没找到有钱女婿呢。” 呵呵，云三有钱又如何？可有给老婆子一个子儿？ 林老太太脸色一沉，低斥道：“今儿我二孙女出嫁，我当奶奶的只希望她好，其他都不重要！” “你若敢坏我二孙女的喜庆，就别怪我算到大孙女头上，你也别借机在这儿找骂！老娘平时不管你，不是管不了你！” 在一旁坐着的几个老大娘见又要吵起来了，连忙说劝，也是提醒林老太太，别自己发脾气反而闹起来了。 林老太太反应过来，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又横了林姜氏一眼。 林姜氏早已气黑了脸，几次张嘴想要辩解。 但想到大闺女亲事难题，也是生生忍下了这口闷气，将脸别向另一边，也不理老太婆了。 东厢那边热闹正在继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娘身上，新娘已盖上了绣牡丹的喜帕，安静地趴在弟弟的背上。 林灿虽然有些吃力，更多的还是紧张，但他本是稳重性子，因而一脸严肃、认真地朝院门口迈着脚步。 云靖宁看得心惊胆战，几次伸了手想要把人抱过来，但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得太过。 林学善也赶来了，在一旁几次张嘴想要换他来背，但他来晚了一步，人已经由堂弟背着了，半道上到不好换人。 心里也是有些无奈的，如果一早就让他来背，哪儿这么多担心的事儿？ 他能直接背到隔壁云家去。 林灿也想背到云家去，只是平时走惯的院中小道，今天却因为人多，怕被人踩坏了家里那少得可怜的菜畦，因而上午就让王威搬来草垛把林家这边出入口给拦了。 所有人要过去云家，都要从院门过去。 云家今天自是院门大开，院门口宽檐下也挂了一对大红灯笼，贴了喜联。 院子里只留了两个猎户大叔帮忙守着，不然这屋里还是有许多东西的，怕人起坏心思。 其他人全跟着迎亲队伍到了林家这边，此时全都让开了道儿，看着林灿背姐姐出门。 云靖宁快走了两步，秦湛赶紧将马牵了过来。 云靖宁盯着林灿脚步出了院门，连忙伸手。 “好啦，大舅子你的任务完成了，出了林家门，你姐姐就归姐夫管啦！” 云靖宁不由分说就将小少年背上的新娘子给接了过来，直接打横抱走。 小媳妇到了自己手中，男人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更加浓郁，浑身散发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气息。 惦记了这么久、哄骗了这么久的小媳妇，终于是自己的了！ 然而随着他这一抱，林燕娘由原来的趴伏姿势变成现成差点后仰的姿势，头上喜帕差点掉落，吓得她连忙伸手抓住了帕角，也直了直身。 这个冒失的家伙，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非要跳起来揍他不可！ “小心些！”她忍气地提醒。 “好。”云靖宁垂下眸子轻轻勾唇。 虽然喜帕挡住了那张精致明艳的娇颜，但他先前看过了，可以想像她此时躲在喜帕下是怎样一副模样，甚至在她刚才说话时，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他又是呵呵一笑，就在众人惊呼声里，突然纵身跃上马背。 新郎骑在马上，新娘靠在新郎怀中，这画面……真是让人惊叹，与众不同的迎亲呀。 而且新娘一身大红绣花衣裙、喜帕从头遮住，新郎却只是一身新衫，只有腰带是大红的。 头上没有发带束发，而是挽起发髻，以镶红玉金冠固定，瞧着模样气质就与村里人不同了。 不过早有人好奇相问时，云靖宁的解释是，这金冠是他及冠时，家中长辈送的。 因他原本就是关内大户子弟，只是落难在双溪岭，又娶村女而选择在村里落户罢了。 他为这桩亲事的筹备、新屋、聘礼、好酒、屋里屋外的布置，无一不在提醒着村里人、村里猎户们。 这个快要被大家忘却是外来身份的汉子，其实是有钱人家出身。 此时看着豪气的新郎，大家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发嫁喽！” “迎亲返回喽！” 热闹的喊声响起，云靖宁想要接过缰绳策马而行，却被秦湛避开了。 “云三哥，今天小弟为你牵马！今天你小登科，小弟我代表所有姓云的、不姓云的兄弟们，祝你马到功成！” 秦湛笑嘻嘻地说着吉祥话儿，却是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云靖宁自然听得明白，因为他家中也有几个兄弟，只不过此刻没一个在身边。 而在身边的只有秦家小弟，云霁和云霄这两个小跟班，还有几个自家亲兵。 更多的军中兄弟此时正在备战，而他挑在这时候成亲也是…… 颇有纪念意义。 第157章 一拜天地君亲师！ “好！承兄弟吉言！出发！”云靖宁微笑着，豪气万丈地大手一挥。 又不是出征，整这么霸气干啥？ 秦湛白了马上男人一眼，还是立刻牵了马往隔壁云家走去。 林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姐姐和云三哥已经上了马背，好半晌竟是叹了口气，羡慕道：“云……姐夫啥时候教咱们骑马呀……” “明天咱们就去缠着他教，他今天才成亲，明天肯定不会上山。”林杰摸着下巴一脸算计地笑着。 云霁和云霄带着迎亲的几个后生把陪嫁箱子抬出来。 因为近而未备马车，就这么抬回隔壁新屋去，几个猎户后生也来帮忙。 抬箱的队伍跟在马后走了，村里人也吆喝着往外走，要去隔壁看拜堂。 林灿和林杰也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 林雪急得不行，也跟在人群后面跑，林杏花和林银花这会儿也没茶可泡了，过来牵了林雪一起跑。 小孩子们在人群里跑着，反而是先到的，一些大人不好意思弄得这般急切，便落在后头了。 林家这边的热闹一下就转到了隔壁云家院子里。 云家，秦湛牵马进了院子，云靖宁微微倾身，便顺利过了门廊。 林燕娘什么都看不见，又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坐于马上，一时也不知该有怎样的心情，只能一脸麻木地老实待着。 院子里，云靖宁翻身下了马，便将林燕娘轻松地抱了下来，待她站好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喜帕，而她忙着整理衣裙。 这时秦湛将马牵去马厩，又喊着王威赶紧放鞭炮，新娘已经迎娶回来了。 马进了马厩，抬箱的队伍也进了院子，直接将那些箱子抬到东屋屋檐下搁着，就有人去守着马厩。 鞭炮声不久就响起来了，更多人被鞭炮尘烟阻在外头。 云霁和云霄抬了一张桌案到院中，上面放着香炉，朝着南方，桌案前方搁了两张蒲团。 云靖宁扶着林燕娘走到案前，跪在蒲团上。 秦湛又跑了过来，一声唱诺：“一拜天地君亲师！” 这一声喊出来，村里人皆是一愣，顿时想到了一个问题，云家爹娘和兄长都没有来，拜高堂时咋办？ 一时大家脸色都有些古怪，刚还羡慕林燕娘嫁得好，觉得云三出身大户是个好依靠，而现在…… 再好的人家，若父母不重视儿子的亲事，连成亲这么大件事儿，都没有亲自到场，也没有要求儿子回家去成亲，就有点儿…… 总觉得不够重要，连儿子都不重视了，何况儿媳？ 以后燕娘去云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的，说不定云家会瞧不上这农家来的媳妇呢。 想到这里，大家看向那个还是喜帖遮头的新娘子，心里有些同情起来。 林燕娘到是没有多想，因为该想的、不该想的，早在出嫁之前，她就想过很多了。 此时她听到那句“一拜天地”后面还有“君亲师”，不由好奇得很。 感觉是一句话就将天地、高堂都给拜了，可为何还有君、师？是为了掩饰高堂不在场的窘态？ 夜里总要问问的。 但…… 接下来二拜要如何拜？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想到了这个问题，眼怔怔地看着新郎已在搀起新娘子。 突然院外一阵喧哗，还有马蹄声响起，大家都扭头朝院门口看过去。 “是云大！是云三的兄长来了！”有人认出来秦端冒充的云飞扬，立刻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赶上了！赶上了吧？”秦端行色匆匆，也似乎带着一身远行人的风霜，却神色微微激动地在院门外就嚷了起来。 云靖宁勾了勾唇，秦端赶到了，就意味着大军已经快到三岔口镇了。 他们盯着白花山，要攻打的却不只是赤水关，还有官道可达的另一城，北漠南台州阳城。 北漠蠢蠢欲动，若不打下几座城池，如何震慑？ 先锋军已在天亮前进入了白花山，做为暗刀插在赤水关外，是防备赤水关驻兵的调动，待后援一到，就能发动进攻。 而大军到达三岔口镇时，自然北征军出关一事也就会传到北漠和北苍了，瞒不住的。 也因此，这时候就是发动明攻之时。 三岔口镇本就是东黎之地，会率先统管起来，未来一段时间就是兵镇。 秦端一边掏出一块帕子擦汗、一边大步走进院中，就看到香案已摆，一对新人显然刚拜完天地了。 “父母未到，这高堂……”秦端也有些迟疑，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儿，要如何圆过去？ “我本就在村里住着，虽不是上门女婿，但也是要一力承担、为妻分忧的，因而，这高堂，就请岳父岳母来受一拜吧。” 云靖宁这时候才开口，其实云霁和云霄搁下箱子早就去请林平安和林宋氏了。 林平安听说后并未推辞，因为云三的情况他也是清楚的，当下便一边喊林宋氏、一边拄着拐杖大步赶去新屋。 很快夫妇便到了，被请进了堂屋坐下，秦端做为“云家大哥”也站到了一旁。 云靖宁便扶着林燕娘走进堂屋，云霁和云霄赶紧又把蒲团放下了。 拜过高堂之后，就是夫妻对拜。 林燕娘并未在此时挑难处，一路都很乖顺地照办了，让云靖宁心里也松了口气，也很欣慰媳妇儿听话。 待送入洞房之后，云靖宁要挑起喜帕之前，林燕娘才一声大喝：“等一下！” “先拿镜子来我瞧瞧！” 她担心先前喜帕差点掉落时，会染到她画好的梅花妆，别掀开盖头看到的是一个丑模样。 先前用过的镜子这会儿都装箱了，一时哪里找镜子去？ 云靖宁也没觉得她多事，细问原由后便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先瞧瞧，若要初妆，我来给你画。” 于是他在炕边坐下，先小心撩起喜帕一角，就看到一双正无语瞪着他的大眼，不由哂笑一声。 “妆没花，很好看。”他呵呵笑着，起身时就拿起了秤杆，将喜帕挑起来了。 “很好看！”挤在屋里的一群小子、小丫头们还有几个妇人，纷纷说好看。 见大家没有异样反应，林燕娘这才松了口气，又瞟了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男人。 想了想，林燕娘站起身，朝着云靖宁敛手福了福，红着脸喊道：“夫君。” 掀开盖头她是他的妻，一声“夫君”从此就是一体同心人。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云靖宁眼中闪过亮光，脸上笑意更浓，也连忙朝林燕娘做了个揖，心里喜滋滋的。 小媳妇真懂事！嘴儿又甜！进门前还凶巴巴，进门后就收起了利爪，真好！ “哈哈哈，这对新人好有意思。”站在窗外看热闹的一个妇人不禁笑了起来。 挤在屋里的人也哄笑起来。 “好啦！新娘子要收拾屋子放箱笼了，大家外面玩儿去。”云靖宁转身便吆喝着赶人。 他们成亲，没有请媒人，直接就秦端充当大哥来下了聘，同时起新屋，一应成亲所用都是秦湛和云霁、云霄几个在张罗。 他们也没有给谁下帖子，虽然林老爷子想接自家闺女回来走动，但根本找不着人，而林平安根本不想请岳家的人。 也因此，除了林平安亲自去大房请过，村里人则是知道信儿自己来，不来也可以。 没有媒人也没有五福婆婆，林家都是亲自张罗，云家就是后生们帮忙。 就这样把亲事给办了。 就连现在，连送嫁嫂子都没有，连发喜糖都是后生们自己动手，现在得了空儿的林灿和林杰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林银花和林杏花跟过来看了热闹后，就帮着林燕娘收拾陪嫁。 新房里虽有大炕，但炕上除了铺上褥子和大红床单，还什么都没有，刚才掀盖头时真是简陋得没话说。 现在打开箱子就先把被子、枕头拿出来，又要喊人帮忙挂喜帐。 自然，这些东西里都是塞着铜钱的，一小串一小串的，有的两文、有的四文、有的六文，有的在被子里、有的在箱子里。 于是帮忙的人不管是云家这边的还是林家这边的，只要在搬东西时发现就能将这些铜钱据为已有了。 有开箱钱、抱被钱、挂帐钱…… 大家乐呵呵地一边帮忙一边找钱，能来帮忙的都是可靠的人，自然不会乱动陪嫁物件。 这些钱都是用红绳串好，还糊了红纸的，并不难区分。 而新郎是不能帮忙的，此时新郎要在外面招待客人。 但今天宴席是在林家，云家这边并不摆席，因而，云靖宁只是和大家寒暄。 今天请了王威的两个嫂子过来帮忙泡茶，两个小泥炉在烧茶，并没有从林家厨房里倒茶。 只不过林家泡了糖茶，云家就是清茶，堂屋里和院子里摆了桌，桌上拿筛子装着一些鲜果。 正是大早上秦湛和云霄跑出去时带回来的。 再加上昨天带过来的一些南货、花生、瓜子，院子里拿零嘴吃的人不少。 没什么亲戚，都是村里人，叽叽喳喳、谈天说地，还有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就让这场喜事显得更加热闹喜庆。 第158章 争娘家人地位 其他帮忙的人都出去了，新房里只剩下林银花、林杏花和林雪，正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脸惊叹。 林燕娘坐在妆台前，正在整理她的十二盒首饰，除了已经用上的，剩下的全在盒子里躺着呢。 她把绢花以外的盒子都整理地塞进了妆台底下的小柜中，把胭脂等梳妆小物分类放进了几个小屉。 炕旁小方桌底下的小屉也打开看了看，见是带暗锁的，找到钥匙后，就把爹娘给的陪嫁银子放了几吊进去。 剩下的依然收在小箱中，再放进炕柜中锁好。 忙好了坐在妆台前小杌子上，她才又细细打量屋子，最后两天她都没有过来，这边的布置都是男人和爹、弟弟们在弄。 其他成亲喜庆的布置，则是关内兄弟们过来后安置起来的。 她看了会儿，见小姐妹们已经爬到罗汉床坐了，推开半窗朝外张望，她也没理会，也脱了鞋子跪坐在大炕上。 炕柜在炕尾有一整排，分上下两层，上层宽，不带门可叠放棉被、衣物等大件。 底层窄，分了几格带小门上锁，不注意还不容易发现呢，能放一些家私重要之物。 炕里也带了一长排不宽的矮格架，可以放小物件儿、书册、针线等，在炕头做活儿时随时取用或存放。 炕头就没有东西了，只有一块雕牡丹图的格板，也就是床靠，靠坐在床时，不用直接靠在墙壁上。 一般穷人家虽然都有大炕，但装备得这么细致精巧的几乎没有。 她把喜被重新叠了塞进了炕柜中，再把她进门前就撒在大红被单上的那些红枣、花生、桂圆、百合等物仔细收拾起来。 把放在小方桌上的针线笸放到了炕柜中，再把这些寓意早生桂子、百年好合的东西堆放到小方桌上。 这时，林杰跑了进来。 “姐！忙完了吗，我拿了些吃的来！” 林杰喜滋滋地喊着。 林燕娘扭头一看，见他拿着小箩，里边装着青黄的杏子、黄里泛着淡淡红色的李子，还有黄得灿烂的枇杷，眼睛不由一亮。 以往山里遇到野果也会摘一些，但山里的野果到底不如果农种的熟得快一些，今年这时候还没见什么熟果可摘。 “你们也尝尝。”林燕娘立刻不整理炕上的东西了，也走到了罗汉床那边，和小姐妹们挤坐在一起。 林杰就将小箩放小几上一搁，大方道：“都给你们了，我还得出去看哪里要帮忙的。” 他的任务可不是陪姐姐说话，小妹才是。 大哥都干活去了，他不过是在拿吃的时想到了姐姐和小妹她们还在屋里，就过来了。 林杰走后，林燕娘给小妹剥了一个枇杷，不过她要她们几个都坐到对面，怕汁浆沾到她的嫁衣上。 她自己也吃了一个后立刻拿了一块擦家具的抹布擦了手，连帕子都不敢用，怕弄脏了洗不干净。 林银花和林杏花见状也是小心翼翼地吃着，怕把自己身上衣裳弄脏，回去挨骂都是轻的。 但是吃杏子就方便多了，小妹自己也能动手。 林燕娘也借机把唇上红脂擦干净了，再重新染上一些，她本就不涂脂抹粉的，今天出嫁才盛装以待。 “姐姐真好看！”林雪手里拿着一个杏子在啃，跑过来站在妆台前，小脸上满是钦佩的笑容。 这是平时的姐姐，这又不是平时的姐姐，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只知道姐姐今天真好看！ 林燕娘侧身笑看着可爱的小妹，突然扭头吩咐道：“银花，拿那个盆去打些热水来，给你们把小脸也洗洗。” 林银花听了有些怔愣，但还是乖巧地立刻在罗汉床侧角落里的面架上，拿了第一只铜盆，就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林银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半盆温水回来了，小脸还红通通的。 “他们都说新娘子好看，不要就把妆卸了，我说、我说是给我们洗脸的……” 因为堂姐刚才是这么说的，她就这么解释了，只是心里还是卟嗵卟嗵地羞窘着。 “嗯。”林燕娘笑应着，就给三姐妹都洗了脸，再拿了她的润肤露搽了一遍，再往小杌子一坐，把先前没用完的调好的一点儿胭脂再调了调，给她们每人额间都画了三个半瓣小桃花。 她画的是大红的梅花妆，给她们的只能算桃花妆。 没有涂唇，因为小姑娘的唇本就不点而红，再说涂了也马上就能吃掉，别反而让她们连动都不敢动弹了。 看着一个个都手足无措地杵在自己面前，小脸上皆是严肃又僵硬的表情，林燕娘忍不住好笑地弯了唇。 “你们自己看。”最后，她拿起铜镜照着她们。 最先看的是林银花。 刚满十二岁的林银花知道美丑好坏，此时见到镜中自己额间的花饰，顿时羞红了脸，却感激地道：“谢谢堂姐。” “二姐也好看！”林杏花在一旁开心得手舞足蹈，总算是缓过神儿来了。 林银花和林杏花都梳的包子头，两个包子用发带缠着，额前有刘海，不过夏天来了剪得比较短，都在眉毛上方，看着精神。 如今被画上桃花瓣儿，瞬间将稚嫩的小脸都点出了春天的活泼气息。 林雪也在一旁蹦着要看镜子，她头发短，细碎乱发多，因而缠的四股小麻花辫儿，将一张最近长了些肉肉的小圆脸给衬得更加可爱。 林燕娘原本想给小妹点朱砂痣的，但给两个大的都画了桃花，怕小妹不高兴，就一并画了。 这时候她看着小妹一身粉色衣裤又配了个粉桃花，到是觉得，粉色与小妹也好配。 就像个小精灵。 林燕娘也笑得很开心，家中姐妹就该这样，真心相待、感情好。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热闹的寒暄声，林燕娘听声音就知道是杨坪村的猎户们到了。 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毕竟是同一座山里讨生活的，她嫁的又是新来的猎户云三，因而是猎户肯定都会来。 “媳妇儿！到门口来！”这时听见男人的声音笑吟吟地传来。 林燕娘连忙将手中镜子反转，检查了自己脸上的妆容，便放下镜子。 站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在林银花认真说“好好的”后，这才走到屋门口。 就看到院子里有不少人，其中十几人都是杨坪村的，目光一转，并未看见杨正飞。 但她神色如常，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杨正飞一直想将她娶到杨坪村去，但她不能外嫁，而他也有娘的反对根本连提亲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后来有了云三，而杨正飞的娘甚至还跑上门来骂，相比之下，杨正飞更是连想提亲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说杨正飞到现在都不和他娘说话，每天回家也不爱搭理人。 当然也不再踏足大溪村。 “哇！这真的是燕娘？” 猎户们中的一个大叔忍不住惊讶地嚷了起来，不敢围住地看着走到门口的明艳少女。 “诶？我也不敢相信哪。” “哈哈，要不是长得像，你敢说她是？” “这真的是常在山里跑的那个小野丫头吗？啧啧。” “……”猎户们不管后生还是大叔们，看着走到屋门前微笑地朝自己行礼的新娘子，就忍不住调侃开了。 他们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林燕娘，只不过今天新娘装扮确实要惊掉他们眼珠子，一个个都看呆了眼。 以往穿着灰布粗衣甚至补丁衣、随意扎着马尾或是一个发髻的那个假小子、不论是疾行、快跑还是爬树、射箭都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的野丫头…… 此时就像一个大家闺秀，好看、温婉、贤惠。 几乎一瞬间，大家年少时读过几年书的脑子里，就蹦出了好几个形容美好女子的词儿。 他们调侃，也是发自真心的称赞，之后就将目光瞥向了站在门外得瑟笑着的男人。 “云三！好命啊！” “云三你运气好啊！” “云三你上辈子积来的福，才把咱们这么好的燕娘给娶了去哟！” “云三你要对燕娘好，不然我们所有猎户可都不答应！” “……”杨坪村的猎户们看过了新娘子，就开始调侃新郎了。 只不过杨坪村的猎户们这么说话，早就在院中的大溪村的猎户们可就不依了。 “喂！喂！这是我们大溪村的燕娘，又不是你们杨坪村的，云三要敢欺负我们燕娘，我们大溪村的猎户绝饶不了他！” “对！我们大溪村村的猎户都是燕娘的娘家人！” “……”两村猎户就这么打起了嘴仗了，只不过都没有恶意，到有些争娘家人地位的感觉。 王家两个媳妇过来泡了茶连忙退开了，杨坪村的猎户们在这边坐了会儿，就去隔壁林家，和林平安道恭喜去了。 林家那边，还未开席，有人情送的人已挤到了摆在东厢外的桌子前。 东厢两间屋在林燕娘出嫁后就已上了锁，此时坐在桌前负责写人情簿和收钱的两个人，是王村长和林学善。 王村长写簿，林学善负责收钱，并且身边放着两只筛子，里边装着瓜子、花生，来送人情礼的客人可随意抓些来吃，也是种招待。 第159章 怕是讨好不了 根据人情簿上的名字数量，可以知道已经来了多少客人，差不多时，就能准备开席了。 林平安则在招呼客人，还要忙着去看办菜的那些琐事儿。 林灿也在帮着跑腿，林杰和林宋氏、林岳氏在忙着洗碗筷和杯子。 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都是娘家长辈，因而今天并不过去隔壁，好在席是林家办的，他们只要这边等开席。 不过林老爷子也想去帮忙，但被林平安阻止了，便也帮着招待一下村里的老头们。 林富贵到是又去地里干活了，趁这会儿空闲也不想耽搁地里新种的菜。 林姜氏一直被林老太太约束在身边。 林老太太想着，与其让这大媳妇钻空子去找二房里麻烦，不如搁身边盯着，反正她今儿闲得很。 杨坪村的猎户们一下来了十几人，林平安一边招待一边心里直庆幸，幸亏有多准备两桌余地。 而秦湛和云霄又骑马去镇上准备多买些昨天吃过的卤牛肉回来。 他这边只要多准备一个小菜，补上双数就好，再加上蒸小馒头和肉丸子两道辅食，一共就是十六个碗盘。 就算有客人带着孩子们过来，或是附近村里人家的孩子端着碗跑过来夹些菜，桌上也不至于显得寒酸。 这些事情，在新房里的林燕娘是不知道的，现在她不能出门，便是有人要见新娘子，也只是站在门口行礼、寒暄几句。 院子里是新郎在招待，至于云家大哥，据说是一路赶来有些疲累，这时候正在西屋里歇息。 至于这位大哥在西屋里是睡觉还是看行军图，外人就不知道了。 昨晚云靖宁与云霁在堂屋看的便是战略图，连夜他们已确定了兵力分配，秦磊率先锋盯着赤水关，秦端率大军去攻阳城。 藏于白花山里，是暗兵。 大军明攻阳城也会转移北漠视线，以为赤水关安全，但若赤水关想出兵奇袭三岔口镇并进攻北关，暗兵就会扰乱，甚至抢攻赤水关。 当然，北关大军过境，是有给三岔口镇留下五千人的。 没人知道，这关内跑来跑去的云三兄弟们，是把大溪村云家当成了中军帐啊。 杨坪村的人走后，林燕娘看了仍在笑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屋，又把屋门给掩上了。 新房屋门是掩上了，但小姐妹们又推开窗子朝外看热闹呢，外面的人自然也看得见屋里的情况。 虽说屋子宽敞，但大炕、罗汉床还有一些家具都是靠四墙安置，中间留空了很大一块余地，什么也没放。 林燕娘也没再爬到炕上去整理了，只是打开堆在炕前的箱子，蹲在那儿清点布匹。 大多是做衣裳的，也有做被子没用完的。 回门需要回门礼，答应了爷爷奶奶要去大房拜见的，自然也不能空手登门。 因而，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手头有一批关内买的好布料后，她也不可能去镇上买布，因为不管怎么买，都没人觉得质量档次不次。 只会觉得，她放着手里的好布不给，偏跑去买便宜料子来当礼，小气。 现在闲着，就理一下这些东西。 “堂姐，这么多布很贵吧？”林银花和林杏花也凑过来了，好奇地看着，一脸惊叹。 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一整匹的布料，平时见到最好的布料，也是细棉、细绸。 细绸布，是姑姑以前回来时送给爷爷奶奶的。 “姑姑今天没来。”林杏花忍不住说道。 “听说姑姑家搬去关内了，还没联系上。”林银花年纪大些，生怕堂姐不高兴，连忙细声解释。 “没事儿。”林燕娘随口道，心想反正也不熟。 从小她就知道这位给镇上大户当填房的姑姑，其实不愿意回娘家。 因为娘家以她为荣的同时，总想让她帮衬。 娘家大哥曾找她借钱，大嫂捧着她却也是想得好处。 娘家二哥连块地都没有更是穷得她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还有个娘总想要这个、要那个，后来，她在生下第二个儿子之后就几乎不回来了。 多是老太太偶尔去镇上看她，回来时再带些吃的用的回来。 再后来，连老太太都不让去看，以家里事儿多孩子要照顾为由，拒绝了老太太下次登门。 这些事儿，林燕娘过往从大房那边传来的动静以及村里人的议论声里，听出了端倪，再以她的头脑不难觉察这位姑姑的态度。 就是个有钱了不想攀扯穷亲戚的嘴脸。 是真的去关内了未回，还是不愿意来村里送嫁，不管真正原由是哪个，林燕娘其实心里是不屑去想的。 不爱打交道那就不打交道呗，反正从小也没得过这位姑姑一个正眼儿，每次看到的都是一脸嫌弃。 见堂姐毫不在意，林银花才松了一口气，堂姐待她们挺好的，她并不想看到堂姐出嫁的日子还有啥不开心的。 大家又说了会儿布，林燕娘也挑了两匹衣料出来，她挑的是爷爷奶奶合用的颜色和料子。 因此，就算林姜氏想从中剪一块，最多是给她自己做，林金花是穿不了这种颜色的。 但是奶奶会让别人剪去自己手中的衣料？想得美！ 林燕娘心里盘算着，不由好笑地撇撇唇。 最多就是爷爷这匹料子，看是给大伯还是给堂哥剪一块去。 就两匹布料，她知道堂屋里箩筐中还收着干货，还有糕点，到时再挑一些，今天用不完的酒，也给准备两坛。 去大房里这些礼就足够体面了。 想到一会儿摆席要用酒，林燕娘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便道：“雪儿，你悄悄去把云三哥喊过来，悄悄的哦。” “知道啦。”林雪立刻起身蹦跳着跑到门口。 轻轻打开门，小心翼翼探出头朝外看去，看到云三哥在马厩那儿和人看马，便蹬蹬地跑了过去。 没吭声儿没喊人，就跑过去看着他。 几个猎户们在谈着马的话题，见到小姑娘跑来也没当回事儿，但云靖宁何等敏锐？ 见小姨子这么盯着自己看，相信不是平白无故，因为这时候她应该在屋里陪着姐姐才是。 “雪儿，怎么了？”他立刻问她。 “嘘，悄悄的。”林雪见姐夫问自己了，想到姐姐的叮嘱，便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认真说道。 “……”大家都看着她，一脸莫名，反应过来又笑看着云靖宁，有人便闷笑了起来。 “悄悄的干啥去呀？”有人便故意问林雪。 “不告诉你！”林雪却朝人扮了个鬼脸，便又蹬蹬地跑了回去。 “我媳妇儿找我了，去去就来。”云靖宁自然明白是小媳妇在找他了，连忙笑着一抱拳，就赶去屋里。 几乎就跟在林雪的后面，男人进了屋，笑问：“悄悄地做什么？” 林燕娘正蹲在箱子前，被他这么一问不由脸红，想要反驳几句，又觉得当着妹妹们的面凶他不太好。 抿了抿唇，便直接忽视了他的表情，说起正事儿。 “在准备回门礼，我家好说，就是大房那边，我刚挑了一下，两匹布，再拿点干货、两坛酒，你看可好？” “点心不能久放，回头就给家里人分了，回门就不用了。” 今天拿出来待客的都是瓜子、花生、芝麻糖茶这些，云家这边还有鲜果。 糕点数量不多，这种场合肯定不能拿出来，不然有的吃到了，有的没吃到而来讨要，你给是不给？ 要给没有，不给又得罪人了。 听她说着回门礼的事情，云靖宁点头，忽然走过来也蹲在箱子旁，侧脸看着她。 “要不要我让他们去镇上多买点儿？” 今天大房那边竟然没有闹起来，他心下也是惊讶的，不过看到那位堂哥回来了，交谈过觉得堂哥还是明白事理的，或许是那浑妇顾虑儿子？ 不过后来他也有从小舅子们那里打听到，是爷爷奶奶出面了。 所以，听小媳妇说礼的事儿，他就忍不住想到大房里那帮人。 这礼还真不能轻，一定要体面隆重才行，他是新孙女婿，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小媳妇从这些东西里挑礼，也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他想更加体面一点儿。 “镇上的东西，除非你挑大户人家的贵重之物，不然怕是讨好不了我那奶奶的。” 林燕娘哂笑一声，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便小声将之前在屋里时的那些事情大略一说。 云靖宁听得恍然无奈，他就说今天怎么这么消停，原来是小媳妇许诺了这些呀。 “行，趁着大哥在这里，我下午送他回去时干脆到镇上打一转，让他付钱，也算弥补我爹娘不在这里看我成亲的遗憾。” 他抬手捏了一下她娇俏的小脸，笑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买回来！” “我想要金山银山！”林燕娘抬手拍下男人作乱的手指，瞪着他冷哼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也不理他，便又去挑选布料。 想给爹和弟弟们也做身新衣裳，不过是准备做冬衣。 夏天做冬衣，到冬天就不用辛苦了，天冷时拿出来直接穿。 而且新棉快出来了，买去年的陈棉花也便宜一些，买回来要多晒、打松软，就需要夏天的太阳了。 第160章 堂哥说的是 男人见她不理自己，呵呵一笑，突然倾身凑在她的耳畔，低语一句。 “我就是金山银山，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 “……”温热的气息从耳垂染到了脖子，再到一张俏脸红透，林燕娘终于炸毛了，扭头甩了男人一记眼刀子。 “滚！”一声压抑怒气的低斥声，毫不留情地赏给了得意洋洋的男人。 “呵呵。”男人也不生气，眼中有幽深光芒闪烁，却是不再说话，转身就出了屋子。 “哇！堂姐你这么凶堂姐夫，堂姐夫竟然没生气！” 这时，早就坐到罗汉床那边去的三姐妹里，林杏花忍不住快嘴地出声，刚才堂姐夫说了什么她是不知道啦，但堂姐的凶样子，她可看见了。 “哼，这算什么，姐姐经常打云三哥的。”林雪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连忙说了起来。 林燕娘无语地看了她们一眼，尤其是对小妹的话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是几个意思？跟别人告状说姐姐欺负了云三哥？ “啊呀，不能再叫云三哥了，云三哥会生气的。” 林雪不知姐姐什么想法，她跪坐在窗边朝外看着，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呼了一声。 “对，要喊姐夫。”林杏花附和她、提醒她。 小姐妹就趴在窗边看向外面。 这个墙砖都是实砖绵墙，就连窗台都很宽，似乎有专门往外又延伸了一坎儿，她们将手搭在窗台上，看得热闹。 林银花到是没有再凑过去了，只是老实坐在一旁慢慢啃着一个李子。 林燕娘收回目光，又挑了两匹布料出来，就把箱子锁上了。 把四匹挑出来做礼的布料都先放在了炕柜上头。 她现在不能出屋，男人说去镇上再买点东西，那干货和酒，就不一定用得上，也不知道他最后会买什么。 但已经说给他听的事情，他心里有数，想来不会怠慢。 又过了不久，就听院子里传来喊声，林家那边在摆席了。 席面并未摆在这边院子里，而是从林家院子里一直摆到院子外面，在两边的村道上都摆了桌。 林家长辈和村里来做客的一些长辈们都坐在堂屋里，猎户们陪着杨坪村来的猎户们坐在院子里，坐不下的人才转到了村道上。 而有些村里人更愿意坐在村道上，这样自家带一两个小娃来吃饭，也没那么打眼，也有人家的少年端着自家碗过来夹菜，同桌的人也不会指责。 都是村里穷家人，难得有喜宴吃，又没有结仇，谁会在这事儿上挑麻烦？ 要说挑麻烦的也就是林姜氏，只不过林家氏也被叫去了堂屋。 老太太今儿还真是较真上了，上哪儿都不忘把这大媳妇栓在身边，处处低声威胁着她。 云家这边的后生们还有云家大哥，也过去吃饭，只不过他们根本不愿意去堂屋里与一群老头老太应酬，都在院子里坐了，还能与猎户们打听山里打猎的一些趣事儿。 眼下北关军就有千人在山里头呢，对常在山里走的这些人，大家自然也想多打听一些山里的事儿，对白花山也多些熟悉。 云靖宁带着秦湛和王威去挨桌敬了酒，也去了猎户们桌又陪了会儿酒，这才说惦着媳妇儿吃饭的问题，就匆匆回来新屋。 其实外面喊摆席时，林灿和林杰就端着饭碗匆匆过来了。 林燕娘和三个妹妹都会在屋里吃饭，所以哥俩把她们的饭菜都送过来了。 林燕娘把小几搬开，放上了宽炕桌，三个小姐妹跪坐在三边儿，她则把妆台前的小杌子搬了过来。 桌上有一碗鸡汤、两个盘中各装了三道菜、还有一只饭碗中装着卤牛肉，三碗饭，上边又堆了几筷小菜、一个肉丸子。 另外还有一只小箩，里边堆了几个小馒头。 “饭不够还有馒头吃，等客人们都走了，姐你就把院门关了，也到院子里走走。”林灿叮嘱着姐姐。 林燕娘连忙笑着答应了，又催道：“你们也辛苦了，赶紧去吃饭吧。” 哥俩走后，姐妹四个见炕桌摆满了，就只给林雪挪了一小块地方搁饭碗，其他人都把碗端在手中，开心地吃了起来。 云靖宁借故来看林燕娘时，林燕娘都快吃完了，见他过来连忙问：“怎么过来了，吃饭没？” “随便吃了些，担心你这边没人顾得上，过来瞧瞧。”云靖宁走进来笑着解释。 “我这边不用担心，灿儿和杰儿都送了，连茶都有一壶呢。”林燕娘朝小方桌那儿努了一眼，便催男人赶紧回席上去。 云靖宁见小姑娘们都在屋里，也不好和小媳妇说体己话儿，看了一眼炕桌上的菜，便应着就转身回去吃饭了。 那边吃得热火朝天，这边院子里到是清静了不少。 饭后，林灿和林杰过来收走碗盘，姐妹几个把罗汉床也收拾干净了，又继续坐在那里说话，还趴在窗口看向马厩那边。 院子里没人可看了，就看马。 不时有村里人吃了饭回家去，也有经过院子的又进来看了看，和林燕娘打了招呼才离开。 林燕娘就站在屋檐下和大家寒暄，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也十分和气好脾气。 好在村里人也不是闲得慌的，今天来做客、瞧热闹，也耽搁大半天了，这时候回去家里也有许多事儿做，因而到是没有人再跑进来与她闲话家常。 渐渐的，那边的热闹声也小了不少，据小姐妹跑过去看到的，只有两村猎户们和姐夫家里的人还在喝酒。 然后，林学善过来了。 他是兄长不是长辈，自然能过来男家，若男家远，他还得是送嫁兄长，本来就要到男家做客去的。 如今男家就在旁边，家里还没有大人，连喜酒都交给了林家来摆，却又不是上门女婿，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男家没人有意见，林家也同意了，村里人也没人闲话，那就没什么好置疑的了。 林学善走进院子，看着搬了杌子坐在屋门内的堂妹，不由一笑，有些感慨。 “看着你跟个野丫头似的，又是学武又是打猎，如今也成了别人家的小媳妇了。” “多谢堂哥今天能回来，看着我出嫁。”林燕娘起身，由衷感激地微笑道。 虽说她不在乎那些嫌贫爱富的亲戚，那些往日瞧不起她家的那些嫡亲，但家中长兄愿意回来送嫁，这就是一份心意。 “虽说你是二房的，那也是我妹妹，我常年在外做工，平时就疏于相处了，若出嫁都不回来送你，还怎么当哥哥呢。” 林学善微笑着解释，却也有些义正严词。 这是在埋怨林燕娘跟他这个堂哥生分了。 “堂哥说的是，你回来我很高兴。”林燕娘连忙笑道，还朝林学善行了半礼。 虽说这堂哥也是个精明人，但只要不傻，谁又不是精明人呢，因而，便是堂哥想要结交关内来的云三，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能理解。 只要不像林姜氏那样，以为别人都蠢、都弱、都可以由她欺负，不有事没事来找茬儿，多些善意，就能相处了。 见她态度不恶劣，林学善想到回家后娘就一直在说二房里各种不是，尤其是对燕娘的各种抱怨和愤怒，心下就有些叹气。 娘什么性子他也知道，燕娘什么脾气，他也知道一些，但眼下来看，怕还是娘的错处多些，而燕娘很识大体，并未因那些矛盾而与他交恶。 当下他在院子里坐了，就问起云三其人。 毕竟他这阵儿都没回来，难嫁的堂妹竟然说嫁就嫁了，接到消息时他都吓了一跳。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镇上遇到了去买粮的二叔和堂妹呢，当时也没任何征兆啊。 这突然冒出来的堂妹人，听说还是关内来的有钱子弟，可有钱子弟为何要在村子里建新屋住下来？ 虽说这亲事体面，但他心里也是存着疑惑的，就怕这云三不是好人。 可是从今天匆匆接触来看，好像也不像坏人，还有云三的那些朋友，云家大哥，都是很爽快热情的人。 他在酒楼做工几年来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客人，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出来对方有问题，或许是他多想了。 林燕娘见这会儿自家院子里还在喝酒，新屋院子里反而没什么人来了，当下便将遇到云三以来的诸多事情，包括林姜氏跑来阴阳怪气、落井下石也说了。 林学善听得眉头直皱，也是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当着表妹的面儿说自家娘的不是。 最后，他无奈道：“回头我和爹说说，娘这性子总要收敛一下，在村里名声不好可不是小事儿。” 他还没娶媳妇儿呢，金花也还没说到婆家，这名声不好可直接影响儿女亲事了。 娘她怎么就拎不明白呢。 堂兄妹正说着话，这时那边院子便传来散席的动静。 不久，两村的猎户们陆续离开，云靖宁也回来了。 “堂哥。”云靖宁走进院子笑着打了招呼，又看向林燕娘，“我送大哥他们到镇上，再买些东西回来，这时候进镇可能回来会晚一些。” 第161章 失望 “嗯。”林燕娘知道他的意思，当着堂哥的面儿也不好细说，便应了一声，瞄了他一眼。 “你们要去镇上吗？”林学善听了却连忙问，“我也要回镇上去，不知可以顺风车搭？” 他上午赶回来的，只请了一天假，明天还要干活儿。 今天本也是要回镇上去的，只不会自己去外面搭驴车就要晚一些儿。 “有，正好兄弟们要回关内去。”云靖宁便笑着应了，并不拒绝。 “那太好了，多谢。”林学善一听连忙高兴地道了谢。 搭他们的马车回镇上，可是能省十文钱车钱呢，而且到官道上那一大截路也不用辛苦走，自是欢喜不已。 “稍等，我去和爹娘说一声就来。”他立刻起身再去二房那边。 那边现在只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村里人和老爷子、老太太、还有爹娘和二叔二婶他们，还有云家大哥和几个后生在。 林学善走过去先和二叔二婶打了招呼，这才和自家人说他要搭云三的马车回镇上去。 这时做为云家大哥的秦端和秦湛他们几人一听，也连忙借机向林平安他们告辞，便匆匆往新屋去了。 屋檐下还坐着的就只剩下林家人和几个村里老人，都在说话闲谈。 “怎么刚回就要走？”林姜氏着急地起身，上前拉着儿子不愿意他现在就回镇上去。 她今天憋了一肚子气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儿子是她唯一能挺起腰杆的人了，竟然就要回镇上去？ “明天要上工，夜里不回明天赶不及。” 林学善解释，又看了娘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娘走远一些，才低声开口。 “娘，我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金花比燕娘还大一岁呢，还望你平日和善些，莫与人争吵伤了和气，到时只会影响我和金花说亲。” “你一向精明，莫在这问题上想岔了，最后还是我们一家人受累。”这话已说得很明白了。 原本是想找机会和娘细细说劝的，但他急着回镇上去，也没那么好的机会。 只不过此刻也是他们母子说体己话了，希望娘听得进去。 “你……什么意思？”然而，林姜氏愣了一下，突然瞪起了眼怒视着儿子。 “你听谁乱嚼舌根了？老娘去撕了她的嘴。” 她觉得肯定是有人说她坏话了，竟然敢在她儿子面前搬弄是非，坏她母子关系！ 林姜氏气得就要去掐架。 “娘，看看你现在这样子，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也别忙着撒气，还是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 林学善失望地看着就要闹腾起来的娘。 他这些年常在镇上，确实很少回家，每次回来，娘也是很和善的，待他更是没得说。 若非亲眼所见，若非说这些事儿的是燕娘，他都不敢相信。 此时见娘根本没想过反省，哪怕是为了他和妹妹反省，只想着就要去吵架，哪里是会意识到自己错的？ “你的话咋了，老娘在村里和谁吵过了？”林姜氏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脸色更加阴沉，“只有二房！” “你刚是不是去隔壁了？是不是燕娘那小蹄子说的我坏话？看我不去撕了她！”林姜氏气得声音也大了起来。 “娘！”林学善气得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红了眼眶。 “你再这样子蛮横，毫无长辈样子，叫我以后回村里怎么抬得起头来？你是闹腾得痛快了，你可想过，我爷爷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 “你让我和林灿林杰以后怎么往来？我好歹是个当长兄的，你只顾自己意气，你可想过我难做！” “那你又想过我难做？我是你娘！” 林姜氏见儿子竟然指责自己，也是气红了脸，梗着脖子瞪着他就骂了起来。 “我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吗！是让你回来就指责你娘的吗！” “……如果娘你这么想，那就当我没说，以后我都不会再说了，你爱咋咋！”林学善没想到娘这般拎不清道理。 明明他是在说劝，不摆是非道理只让她为儿女名声着想，她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 他也气得不行，真是头回体会到娘不讲理时是什么样子，他闭了闭眼，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 再睁开眼时，便只是冷盯了气势汹汹的娘一眼：“以后谁也不理你时，你可别来找我诉苦！” 他说完就转身朝外大步走了。 新屋那边，云靖宁已经牵出了马，套上了马鞍，看着小哥俩一脸羡慕地看他跃上马，便笑道：“以后教你们！” 林灿和林杰一听眼睛都亮闪闪的，立刻欢呼起来。 这时听见家那边好像在吵架，他们连忙跑到草垛那边，看到是堂哥和林伯娘，不由撇了下嘴，便又跑了回来。 林燕娘本来站在屋檐下，正一脸温和地在回答云家大哥的话，这时见两个小弟神色古怪地回来了，不由诧异。 “那边怎么了？”不过先问起来的，却是云靖宁。 “堂哥和大伯娘吵起来了。”林灿连忙道。 “大伯娘比老虎还悍，怕是已经没人能治得了她了。”林杰嘴一撇，嘲弄地道。 以前他们觉得，山里最凶的是老虎。 可是自从姐姐射虎、姐夫一矛就将凶悍无比的老虎给掷死后，他们就觉得，老虎也不过如此。 所以，相比之下，连堂哥都劝不住的大伯娘，怕是无人能劝得住吧？ 他们过去才听了一会儿，就听到大伯娘在骂姐姐，堂哥在跟她争执。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大略也能猜到一些。 “不用理他们，等我们走后，你们就赶紧把院门栓上，我回来之前都不用再开了。” 云靖宁目光冷了冷，不过看在林学善的面子上，今天他可以不出手。 他偏头朝林燕娘看过去，林燕娘却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儿生气模样，想来她心中有数。 想了想，他便道：“我晚饭应该会在镇上吃，你别自己跑回娘家去了，晚饭让灿儿和杰儿送过来。” 小哥俩听见点他们名字，连忙应了。 林燕娘也微微一笑，道：“好。” 她正好可以歇歇。 见她这么乖巧温顺，云靖宁好想过去捏捏她的小脸蛋儿，可碍于兄弟们都看着呢，只得忍住了。 恰好这时林学善大步走了过来，看神色还有怒意未消。 “堂哥，家里的事儿你别管了，还有奶奶和大伯呢。” 这时，林燕娘走到院中，看着站在院门口神色带着难掩怒意的后生，意有所指地劝道。 大伯娘再浑，这事儿也怪不到堂哥头上，堂哥肯去劝说就已经尽了他的意思，总不能让他们母子再打一架。 何况堂哥是在镇上做工，若带着怒气回去，搁了心事也不好。 见她这么说，林学善叹了口气，也没去问她为何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道：“委屈你了，以后避着些不要理她。” 林燕娘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 这种事情也不好回答，她更不会允诺什么，下回若林姜氏还来找茬儿，她不介意再动手。 “走吧。”云靖宁这边所有的马和马车都收拾好了，他便说了一声，先兜转缰绳，就在院子里将马掉头。 小哥俩闪避在一旁，却是继续一脸艳羡地看着。 “你们今天还没练箭，这会儿没你们啥事儿了，赶紧练起来。”云靖宁出院子时扭头提醒小哥俩。 免得他们心里总心着骑马的事儿。 若他们表现好，以后也可以传他们马上射箭的本事。 说到马上射箭，他又转向已回到屋檐下那一身红嫁衣模样俏丽明媚的新娘子，忽然勾唇，莞尔一笑。 她能站在树枝上箭射老虎，本事自然不差，将来也要教会她骑马，待他攻下赤水关，带她去草原上溜马。 其他人可不敢学云三爷的在院中就上了马，大家都是在院外才上马离开，林学善也没再回家，就坐上了马车。 昨天秦湛一行带了两车东西来暖房，如今他们自然还是要把两辆马车再赶回去。 此时已是行军阶段，马车也是拖物资的重要工具，多一辆便多一份效率，可不能随便搁在农家闲置。 听着外面马蹄声响，林燕娘才又走到院门口，朝外张望着。 就见策马的人已到了田畈上，速度之快，让人羡慕不已。 “姐，我觉得……我们要学会了骑马，能做的事情会更多。”林灿也站在屋檐下，一脸思索地开口。 看着姐夫一行人骑马身姿飒爽的模样，他心里有些激动，这已不是学骑马的心情了。 他想到，学会骑马后，他可以进山打猎，也可以带着山里的东西去镇上卖，甚至可以骑着马去关内看看。 “若是咱们有多一匹马，能卖的不只猎物。”不愧是哥俩，林灿刚想到的问题，林杰也摸着下巴想到了。 “也可以做些其他干货放在马背上的筐里，就像秦三哥他们今早驮回来的果子一样，又方便又快。” 其实还是回到了当初他们想过但解决不了的难题上。 那就是一匹马。 有了马就可以打一辆车架，也可以直接用马驮。解决了路程和时间的难题，做买卖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第162章 婆媳互撕 “进来关门。”这时，林燕娘眼角一转，立刻说道。 小哥俩也看到了那边走过来的人，嘴一撇，立刻跑进门内就把院门给栓上了。 “小蹄子！看到老娘来了故意关门是吧！” 林姜氏见儿子果然是上了关内贩子的马车走了，想到连儿子都在骂她，一时气不过，正好看到林燕娘在院门口探头，便大步走过来。 谁知她还没赶到，院门就关了，顿时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去那边喊爷爷奶奶。”林燕娘听到外面的骂声，拧了眉头，但她没有开门，只低声吩咐林杰。 林杰立刻就跑向了草垛那边，大声嚷了起来：“爷爷！奶奶！大伯娘在骂我姐！她想打我姐！” 这一嚷不得了，林老太太立刻就冲了出来，先在院角抄起一把搜索，就怒气冲冲地赶了出来。 “你个死贱妇！今天不在我孙女喜事上闹腾是过不去了是吧！看老娘不打死你！回头就让富贵休了你！” 林老太太今天管了林姜氏一天了，心里也是憋屈得很，先前看到林姜氏又和她的宝贝孙子吵了几句，这心里的气更是一直憋着忍着呢。 这时候见宝贝孙子一走，林姜氏就开始作妖，她这一肚子气便忍无可忍了。 “在这儿闹什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林老爷子正在和林平安说话，林富贵也在一旁帮忙清点喜宴剩下来的东西。 父子三人说着今天的热闹，心里是很高兴的，尤其林平安二话不说，就要把今天杀猪留下来的猪头猪耳送给父兄拿回去下酒。 别说席上剩下来多少菜，就算席面再丰盛，只要摆到桌上不管有多少菜，都是不可能剩下的了。 除了村里娃子跑去桌上夹菜吃，也有妇人悄悄来倒走了一些，一般不是很厉害的人家，都不会太管的。 你做得善良，村里人在别处也会还你善良，都是穷家人，沾点油水也是常有的事儿。 何况是一向在村里待人宽厚的林平安？ 因而，就是席上还有些剩的，也是喊了附近的人家来倒了，洗碗第一遍攒下的油水，就直接用来喂猪。 而得了些便宜的人家，也会有人过来帮忙收拾桌子、打扫村道，甚至还有妇人主动过来帮着清洗碗筷。 而猪头猪耳、猪下水里除了肠肚之外所有的东西，却是全给留下来了，而猪血做了菜搁在桌上，这时候也是没得剩了。 猪头猪耳送给了父兄下酒，老太太先前又指定要了两根排骨说回去炖汤。 剩下的猪心、猪腰花、猪肝等则留给了自家，加上猪蹄、排骨都在晚上要做菜用，晚上还要请村长和耆老们还有这两天帮忙的人吃饭。 剩下的肉也不多了，都留到晚上做菜。 老太太到是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也知道那些帮了忙的人都不能得罪，不然以后就不好请了。 这边正清理着食材，那边嚷着大伯娘欺负姐姐…… 老太太就拿着扫帚冲了出去，老爷子也连忙赶出去，提醒老婆子，不能在这儿闹，不吉利。 很快林姜氏就尖叫、惨叫闹个不停，没多久附近村里人家也出来好多人看热闹，不过更多的还是帮老太太赶人。 因而林姜氏的哭闹声、谩骂声很快就远了，看来是赶回大房那边去了。 林老爷子又急冲冲回来，一脸阴沉地就瞪了林富贵一眼。 “瞧你平时怎么惯的，如今不讲道理还不分场合了，无法无天啊！” “等我回去没她好果子吃！”林富贵也早就气得不行，只是在二房这边当着兄弟的面儿，不好发作。 他说着就往外走，老爷子也要走，又想起来刚挑的这些东西。 林平安什么也没说，都拿篮装好了，递给爹。 “爹和大哥晚上过来吃饭吧，娘就不过来了，让她盯着些家里，今天燕娘心里也是忍着气的。” 那个泼妇还敢在新屋门前闹，若依燕娘的脾气早就出来动手了，要不是今天是新嫁娘，能让那泼妇嚣张？ “你让燕娘别往心里去，大伯心里也过意不去，以后会约束她伯娘的。”林富贵一脸无奈又尴尬。 “嗯。”林平安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了。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便匆匆往家赶，心里对林姜氏极度不满，觉得这就是个搅屎棍，搅坏一家安宁。 大房那边此时已是鬼哭狼嚎。 林姜氏没想到婆婆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儿，丝毫不给她这个长房媳妇留情面。 一路追打回来还不歇手，几次躲不及就挨了打，让村里人指指点点、议论她、嘲笑她，让她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你这恶婆婆！是欺负我没娘还是怎的！我姜家可不是宋家，你再不给我留颜面，我就让我娘家人来给我讨公道！” 林姜氏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了扫把，一双眼睛都气红了，怒声嚷了起来。 “呵，闹我孙女的喜事，你们娘家还来讨公道？你到是来呀！老娘到是要看看，姜家哪个有脸来到老娘面前！” 林老太太见状更是气得头顶冒烟，如今都敢反抗她了！ 她跳起来啐了一口，就跟林姜氏抢起扫帚来。 一时婆媳互撕闹得很凶，旁边一路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这才开始说劝，也有力大的妇人上前拉架。 林金花一天都在屋里睡懒觉，心里十分不痛快。 这时候听见闹声更是烦躁得不行，但想到最近总在挨骂，便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这时候见娘和奶奶动起了手，她更加不敢出屋了，只装作没听见，拿被子捂了头。 等林富贵赶回来看见这一幕，顿时也气得不顾一切了，上前拽住披头散发的林姜氏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林姜氏被扇得有些懵，就听林富贵怒道：“还有没有人管得下你了！啊！” “你娘苛待我！我进门二十一年，给你生了儿子！给你们林家生了长孙，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们二房一门穷酸也罢了，那个野丫头没教养总想杀了我！你们平时也不管管，如今野丫头嫁了个有钱汉，你们就一个个巴着脸凑过去讨好他们！” 林姜氏气得失去理智，尖叫着控诉林富贵、骂林家人不该。 林富贵被她的话也气得快晕过去了，抬手又是一巴掌。 “哪家伯娘一口一个野丫头骂自家侄女的？啊！哪家伯娘平日里有事没事总跑去二房里找茬的？啊！” “哪家伯娘会在侄女救了个人回来，就上赶着嘲笑她捡野汉子的？还坏心眼儿说他们关系不纯的？啊！” “哪家伯娘有你这么黑心肠总想害人啊！你还有脸说他们不是？你哪来的脸啊！” 林富贵一边怒斥着一边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也是气急了。 “你说燕娘没教养，你有教养？你也知道你进林家门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里你有把自己当个嫂子吗？你有善待过小叔子吗？” “我兄弟好心从镇上帮你儿子带回来一点东西，你不道谢就只说少了，说我兄弟贪没了，今天学善回来你可问清楚了？” “学善说的数目可对得上？若当初云三说要去衙门论理，就冲着你这黑心肝的污蔑他们，就能挨板子下大牢了！” “还让你今天在这里作妖！让你在这里坏他们喜事吉利！让你在这里生怕村里人不知道，我们大房里出了你这么个浑的！” 林富贵见林姜氏还敢反抗来挠他，气得抬手又是两巴掌，林姜氏的脸都被打肿了。 “富贵你休了她！这种坏心眼儿的东西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破坏我们两房关系，坏我二孙女好事，还敢打老娘！这还得了！” 林老太太因为林姜氏竟然敢反抗她还打到她，早已气得憎恨不已，此时只想将这浑货踹出门去。 还敢拿娘家人来威胁她？活腻歪了吧！ “姜氏，要不是怕坏了名声连累学善，你以为我不敢休了你？你以为家里没人管得了你？” “以后你再闹一回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脚，让你以后连出屋子都不能！若是再敢对我娘大小声，一天三顿打，看你受不受得起！” 林富贵威胁完，突然将林姜氏用力往地上一堆，就扭头看向西屋，大声骂了起来。 “金花你是死的吗！也不知道出来拉架，让你娘打你奶奶，这还有天理了！” “你若是敢学你娘这鬼样子，这亲也别说了，以后就出家做姑子去！免得祸害了别人家！” 林富贵在气头上，从林姜氏的恶劣就想到了大闺女平时的阴阳怪气，还有上回使的坏心眼儿，忍不住就一并骂了。 也是希望闺女能从这件事情上吸引教训，莫要走了她娘的老路。 谁知…… 屋门猛地打开，林金花一张脸又红又白，已是眼泪汪汪。 “爹和奶奶也不知道在云家讨着了多少好处，回来就又是打又是骂，这是要替她林燕娘打死我娘吗。” “我娘老远就被奶奶追打着，怎么哭喊都没人理，你们可有把我娘当人待了？” 林金花一边控诉一边哭得越发大声了，神色惨淡，很是悲伤的样子。 第163章 损人不利已 “她一个在林家做了二十一年媳妇的人，就这样被你们一口一个休掉，你们可有替我和哥哥想过？” 林金花越说心里越烦躁，就哭得更凶了，拿起帕子擦不干汹涌的眼泪。 然而，她的话却气得林富贵涨红了脸，伸手指着她，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嘿，这林金花可真将她娘学了个十成十，拎不清还自持有理，真是……” 这时村里妇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 “就是啊，胡搅蛮缠真有一套，若再管不住她，将来怕是嫁不出去的了。” “呵呵，你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她还嫌弃你家穷呢。” “我呸！我感谢她嫌我家穷，不用来祸害我儿子！”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在指责，最后就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原本大家对林金花还没什么闲话的。 只是最近林金花害人的心思太毒，让大家看不过眼，自然说起她的闲话来也就不给面子。 “要你们管！你们凭什么来说我！” 林金花被别人指责，心里更加委屈了，气得倏一下扯下捂脸的帕子，红着一双眼怒视着跑进她家院子里的那些妇人。 她尖声骂道，“滚出去！” 这一下如炸开了锅般，瞬间将所有妇人都给得罪了。 “我就说她将她娘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吧，瞧这坏心眼儿！瞧这泼悍劲儿！比她娘还能咧！” 最先开口的那妇人也是个泼的，当下就两手叉腰嘲笑起来。 其他妇人也是七嘴八舌地嘲笑林金花没教养，拎不清是非道理，比林燕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而提起林燕娘，却是林金花最不屑也最痛恨的事情，她气得又哭了起来。 “呜呜！你们、你们不要脸！” 到底还是脸皮子薄了些，被这些妇人一闹，她就没脸继续对抗下去了，扭身跑回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还落下了窗栓。 林富贵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先前说不出话是让蠢闺女气的，现在是让村里这些妇人气的，而他心里更气的还是林姜氏。 “都是你这蠢货，瞧把闺女教成什么样子了，名声坏了对你有何好处啊！” 林富贵有气无处使，就朝在地上打滚哭嚎耍泼的妇人踹过去一脚。 “二房里欢欢喜喜嫁了闺女，你到好，不把自己当伯娘总想使坏，回到家里来还打滚放刁，怕人不知道你还有个闺女嫁不出去是不是！” 林富贵红了眼眶也快哭了，一边骂一边又何尝不是他的心声？ 云三是个好的，可那是二房里女婿，他家这个刁脾气的闺女比燕娘还大呢，挑三拣四还坏了名声，可咋好啊…… 林富贵心里难受，抬手擦了一把脸，就往屋里走去。 林老太太正赶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让她们不要坏林金花名声，真要嫁不出去了可找她们算帐。 大家这才不说林金花闲话了，仿佛真的怕最后怪到她们头上，她们可不敢拿自家儿子赔。 但林姜氏此时的样子也确实难看，最后大家都一脸嫌弃地离开了。 林老太太这才转身，朝着正一边抹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林姜氏啐了一口。 “贱骨头！放着好好的体面人不做，非要把自己弄成这么灰头土脸，损人不利已的蠢货！” 林老太太是精明，但也拎得清多了，起码她不会像姜氏这样，连累自家儿女名声。 但她也没有继续打骂闹腾，到是担心地看了一眼老大屋里，刚才老大都气哭了，都是这贼婆娘害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将手上的扫帚就朝林姜氏身上砸过去，气道：“老娘当年怎么就眼瞎挑了你这样个惹事精回来？” 如今来看，二房里宋氏虽然没用，但至少家里消停，儿女们都大了，安安份份过日子不好吗！ 林老太太气得也去了厨房里。 林老爷子提着菜回来了，虽说刚才闹起的事让人心里不痛快，但得了这些吃食，今天又是二闺女出嫁，他心里又是欣慰的。 回来路上就听说了家里边的动静，又是烦躁地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进院子就喊老婆子把篮子接过去收好。 听老婆子说老大在屋里生闷气时，就朝东屋喊了一声。 “老大，媳妇该管管、该骂骂，气过就算了，当还有自己生闷气的道理，赶紧出来，一会儿我们去帮老二陪客人喝酒。” 林富贵闷闷地应了一声，还是打开了屋门走出来，眼睛红红的。 “赶紧去洗把脸，别一会儿过去那边还要让人问你咋了。再怎么说今儿也是燕娘的喜日子，别添乱。” 林老爷子见了，立刻板起了脸。 林富贵连忙往厨房去。 林老太太连忙将先前的事情低声给老头子说了，听了林金花说的那些话，他便明白老大不是被媳妇气的，而是被闺女气的。 他扭头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西屋，最后叹了口气。 “都十六了还不懂事，说亲可拖不得了，既然玉娇那边靠不上，还是自家张罗吧，不过是请媒婆的事儿。” 就这性子再拖下去，怕是越发不好找婆家了，偏这丫头还不懂事，以为自己有很好的条件可以慢慢挑。 “玉娇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自己家里好过，不知道帮衬把娘家也算了，如今也不回家来看看咱们两个老的，这是要断了亲不成？” 说起唯一的闺女，林老太太的脸色就沉了沉，很是不满。 今年正月里玉娇就没有回来，她想着那么冷的天气，雪又下得久、下得大，怕是路上不好走，没有回来也能理解。 可是转眼都六月了，这镇上到村里也没多远的路，周家就没马车也有驴车吧，怎么回来一趟那么难呢？ “信儿是带到周家铺子了，她怎么也是个当家主母，想来那守铺的掌柜应该不敢瞒报消息才是。” 林老爷子想了想，觉得还是闺女和外孙们都不在镇上的原因，镇上是不远，可关内远了啊。 林老太太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不再说什么。 稍后林富贵出来，父子俩又去二房那边。 这次林老太太没有再去，她在家里炖汤晚上喝，再把猪头猪耳给卤了，放两天没事儿。 林家二房那边也在张罗晚饭了。 还是请了林二牛的媳妇林岳氏来帮忙，不然如今没有林燕娘在这边，光林宋氏一人，是忙不出这么多菜的。 好在还有些食材，如今家里又不缺米，办席的酒也还有些，还都是从关内拖来的，让他们能够体面地待客。 而这时候林燕娘反而闲得慌，只有小妹在这边陪着自己，她早把首饰都摘下来收好，就在家里清点物品，把干货也重新整理一遍。 第164章 别等姐夫了 天色渐晚，晚霞满天，院子里余晖斜照，半明半暗。 林银花和林杏花来送晚饭，林灿和林杰抬着一桶井水跟在后头。 “姐，姐夫还没回来，我们帮你先抬一桶水过来搁着，等下再给你送热水。”林杰笑嘻嘻地解释。 “好，你们也在这边吃么？我们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来。” 林燕娘牵着小妹从堂屋里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包点心，笑看着懂事的弟弟和堂妹们。 大家一听立刻说要，当下就抬了堂屋里的方桌出来，又回去拿了自己的饭菜过来。 院子里还亮着，到不急着点灯，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天的热闹，仿佛还意犹未尽似的。 到是林燕娘就安静多了。 今天她是新娘子，一直在屋里呆着对外面的事情确实知道不多，但也没好意思和弟弟妹妹们谈论这些。 村长和耆老们过来吃饭时经过院门口，看到一群孩子在热闹地吃饭，便笑了起来，走进来一看不由诧异。 “新郎去哪儿了？” “姐夫送他哥哥去了镇上，会在镇上吃了晚饭再回来。”林杰连忙解释。 村长他们便笑了起来，看着林燕娘时目光打趣，但毕竟是个小姑娘，也没人多说什么，打了个哈哈便又走了。 但林燕娘却从他们的笑容里明白他们的意思，新郎今晚一定会赶回来的。 想到今晚要面临的事情，她的手指紧了紧，差点将筷子捏断。 一整天都在想回门的事、外面的事、赚钱的事，就是不愿意去想今晚的事…… 可现在却还是被人提醒了，让她有种无可躲避的心慌感。 “姐，你怎么了？”林灿注意到姐姐异样，立刻担心地问起来。 “没事儿，就是闹了一天有些累。”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来，垂下了眸子。 “那你晚上早点睡，别等姐夫了。”林灿立刻说道。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姐夫何时回来，到是更担心姐姐为了等姐夫回家，累了还得硬撑着。 “嗯。”林燕娘笑了笑，看了大弟一眼。 还是灿儿懂事，以她的感受优先。 吃完饭天色已暗了许多，林银花和林杏花收拾碗筷送回厨房那边去，她们要在那边帮着洗碗了再过来。 林灿和林杰就去搬出梯子，把屋檐下和院墙外的红灯笼都给点亮。 院子里和外面道上一下就被红光笼罩，将这热闹了一天才清静下来的新屋又给映衬得喜气洋洋。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儿是新人所住的屋子。 灯笼点亮，附近村里人出来要往林家二房去瞧热闹的人见了，以为新郎已经从镇上回来了，连忙跑了过来。 林燕娘正给弟弟妹妹还有林二牛的儿子分绿豆糕吃，林灿提了一壶温茶过来。 桌子擦干净了也没搬回去，就在院子里摆着，上头又放上点心、瓜子、花生和小麻花。 云家这边有瓷杯、土陶杯，林燕娘拿出了土陶杯来给每人泡了一杯茶搁在桌上，让大家规矩地坐着。 这时看到妇人们走进来，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 今早之前，她还在隔壁是林家姑娘，现在……她就是这边云家的媳妇了。 还好大家依然如常地叫着她“燕娘”，而非“林氏”。 “云三还没回来？”斜对面那家的大娘目光转了转，惊讶地问。 “还没呢，他大概是在镇上酒楼里招待他那些今儿来的兄弟们了，他们不赶夜路就只能明儿一早回关内了。” 林燕娘连忙解释，此时依然是新嫁娘装扮，模样温婉俏丽，再收敛了平日凶悍的气势，看得这些大娘婶子伯娘的，个个欣慰不已、一脸感慨。 宋氏性子软，平日里与人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想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闺女的去处了，如今总算能安心了吧。 见云三不在家，大家也就不去隔壁了，都在新屋院子里自己拿了板凳、小马扎随意地坐了，小的们也连忙让开了位置。 小姐妹又帮忙重新泡了茶给她们，大家就着桌上的瓜子花生一边吃着、一边就闲聊了起来。 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就把大房那边闹的那场热闹给含蓄地告诉了林燕娘。 林燕娘只是撇了撇嘴，目光却是担忧地看了站在一旁也变得神色不安的小姐妹一眼。 “等你爹和爷爷他们回去时，你们就跟着回去，今晚少在你娘和林金花面前晃，避过去就好了。” 林燕娘知道小姐妹在不安什么，怕被牵连、怕被当作撒气的目标。 “堂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今儿是你出嫁的好日子，那些烦心事儿就别想了。” 林银花到底大些，连忙笑了笑，反过来安慰林燕娘。 “嗯，我不会的。”林燕娘又笑了笑。 大家看着今天在这儿也是帮了一天忙又陪伴着林燕娘的小姐妹，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她们想说什么，但目光四顾间，最后竟是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就算她们能分辩出公道又如何？不管是说谁的好还是谁的不是，这两个小丫头心里都会不好受。 有个那么蛮横的娘，有个那么坏心眼儿的姐姐，她们其实也可怜。 林金花明明是长姐，平日在家却总将家里活儿丢给两个妹妹，自己只在屋里绣花。 比起同为长姐的林燕娘，真是差远了。 大家又闲聊了会儿，在林灿和林杰又抬了一桶热水过来时，这才起身往隔壁而去。 因为林灿和林杰嚷的是…… “姐，你累了就早点去睡吧！” “姐，娘说了让你早点歇着，家里边的事儿就不要操心了。” 有这样的话暗示着，大家便想再坐会儿，也会不好意思的，更何况也不知云三何时回来，可不能在这儿破坏他们的气氛，哈哈…… 村里妇人离开后，林燕娘本想晚点再沐浴但见弟弟们已经把水抬过来了，而她又不能再像以往一样自己去提水，便答应了。 为了给娘减轻负担，见弟弟们又闲着、一副劲头十足要帮着干活的姿态，于是她让他们又去抬了一桶温水过来。 让小妹回去拿自己的换洗衣裤，她在澡间点上灯，关上院门，带小妹到小澡一起洗澡。 换了地方但还是姐姐帮自己洗澡，小妹开心得咯咯直笑。 沐浴过后她让小妹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擦头发，她自己回屋拿了梳子，也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给梳理好。 早上梳的随云髻早已拆散洗过，此时随意地披散着，对镜看着和平时无异的脸，林燕娘才觉得心安不少。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只不过身上重新换上的仍是新衣，另一身大红的花色没那么华丽的衣裙，又再次将她拉回现实。 她还是那个刚嫁的新娘。 第165章 他赶回来了 等林燕娘收拾好走出屋子，院子里已经很热闹。 林灿和林杰在这边院子里练拳，林杏花也在一旁比划想要学几招。 林银花则带着林雪坐在屋檐下看着，林雪的头发已经擦干了，一条帕子还搭在脖子上。 林二牛的儿子已经跟他娘回家去了，那边院子却还在喝酒，有谈笑声不时传来。 因为天气热了，今天又办了席，晚上也在院子里摆了桌，屋檐下也挂了灯笼，还是秦湛他们白天帮着挂上去的。 林燕娘也在屋檐下坐了，并未像往常一样去指点弟弟们练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姐妹的聊天，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终于家那边散了席，林银花连忙站起身，喊了林杏花一起过去帮忙洗碗，小兄弟敢不练拳了。 “姐，我们过去帮忙收拾，等下来接雪儿。”林灿走时说道。 于是林雪又留了下来，继续陪姐姐。 云家往林家的院子相连入依然是被草垛挡着，他们还是要从院门出去。 回田畈那边去的人再一次从打开的院门外经过，林燕娘只得又端起笑脸行了礼。 这次大家没有再问云三回来没有，只是目光朝院子里扫了一眼，眼中有些忧虑。 村长和耆老们离开之后，林燕娘就把院门栓上，转身开始收拾院子，桌凳都已经搬进屋了，她寻了扫帚打扫院子。 林雪就端着半瓢水，伸着小手在朝地面洒水，也是忙个不停。 这时院门被拍响，听着喊门的声音，林燕娘连忙去开院门。 “云三还没回来？” 门外站着林老爷子、林富贵和林平安。 趁着晚了，客人也走了，林平安还是不放心地要过来瞅瞅。 林富贵则是要等两个还在帮着干活的闺女，到时一起回去，就不用林灿他们再送过去了。 “嗯，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林燕娘连忙解释，让他们进来，忽又补充道，“也说不定他正被那帮兄弟灌酒呢。” 若是醉了，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 “也是难为了他，没在关内成亲，父母家人都不在身边，也得亏有那些兄弟朋友帮衬。”林老爷子听了便道。 林平安没说什么，心里只想着，若云三今晚真的赶不回来，那他心里对这女婿就要重新观察了。 明天就让燕娘搬回家去。 白天他们做为女家亲戚不便过来，现在没外人，他们到是四处看了看，对这新家还是很满意。 等林银花和林杏花过来，他们就离开了，并未再呆下去。 也没有去问云家那些装筐里的都是什么，并没有伸手去拿，对这一点，林燕娘还是欣慰的，心想若是奶奶此时在，肯定不会空手。 爷爷和大伯还是要面子的。 想到之前村里人说的大房那边闹起来的事儿，她心里更坚定了一种想法。 可以对奶奶示好，让奶奶去压制姜氏那个恶妇。 而她嫁了个好夫君，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想必林金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林金花心气儿高，若想压她一头，就必定要找到更好的婆家才是，可更好的婆家在哪儿？ 若是找得到，也不至于拖到十六了还没有好消息传来，而林金花一向依赖姑姑，以姑姑为荣。 只是现在……想到连她出嫁都没有回来的姑姑，林燕娘垂下眸子，敛去一抹凉薄。 人不把她当亲人，她也不会把人当亲人，就是这样。 但她或许可以让男人帮忙，找秦湛他们到关内悄悄打探一下周家的情况。 送父兄离开后，林平安在院门口看着正低头发呆的人，不由一叹。 “云三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别担心，他是个会武的，又骑了马，又是个懂事的，不会有事儿。” 林燕娘见爹这么说，知道爹以为她是在担心男人，也不作解释，便笑了笑，说道：“知道了，爹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天可累了。” “嗯，你回屋去吧，嫁人了就是个大人了，可不许再跟云三耍性子，以后他是你夫君，懂么。” 林平安见闺女神色恢复正常，也露出了笑容，想到她的暴脾气，怕她责怪云三回来晚了，连忙又叮嘱了几句。 可别到时打起来了。 正说着话，就见林灿和林杰又抬着水回来了。 “姐，我们把姐夫的洗澡水也送过来了，他回来晚了，让他洗冷水，别以为我们是好惹的！” 林灿解释原由，林杰在一旁连连点头，这是他们哥俩的意思，生气姐夫成亲的日子还在外面乱跑。 看到弟弟们想为自己撑腰，林燕娘不禁笑出声，也点了点头：“好！就把水搁门外，回头你们都别理他！” 她也不理，把门关了睡觉去。 正合她意。 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来，怕爹骂她。 好在爹看到哥俩只抬了冷水过来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好了，你们也赶紧回去睡觉吧，把雪儿带回去。”林燕娘说着看向小妹，“雪儿一个人睡可好？” “不要！”林雪立刻噘了嘴儿不开心了。 “那就和哥哥他们一起吧。”林燕娘知道小妹不敢一个人睡觉，抬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林雪这才委委屈屈地点了头。 林燕娘又交代了弟弟们几句，就让他们带着小妹回去了，让他们明天送早饭和洗漱的水过来，她还不方便回去。 在回门之前，那条从院内直达林家那边的路，还会一直堵着，直到回过门了，才会把那几个草垛搬掉。 栓上院门后，林燕娘把院子里继续清扫干净，就打了些水洗漱。 小弟他们陆续抬来三桶水，她的陪嫁木器有水桶、脸盆、脚盆、浴桶、蓄水桶。 此时蓄水桶就搁在东屋门外屋檐下，已经装满了水，旁边水桶里也有一桶水。 这么明显地放着，男人回来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儿。 林燕娘收拾了一下，就关上门窗，脱衣睡觉。 屋里只有一对大红喜烛，她随意地点在那儿，放下帐帘就继续摸索熟悉这大炕上的环境。 天气热了不用盖被，她早就把喜被仔细叠好塞到了炕柜中，这时候也不用搬出来。 只搁了几个枕头的大炕显得很宽敞，她在上边打了两个滚，就探起身伸出手指摸了摸那雕着牡丹图的好看格板。 他们农家炕头可没有这些东西，就是泥墙上糊了几张纸，她屋里的再蒙了一块旧布。 像这样安雕花木格板的，怕也就是有钱人家了。 看了会儿，她躺下来睡觉。 翻转了几回觉得睡不着，想了想便从炕里小柜中拿出她的针线笸，又挂起帐子下炕。 从箱中拿出剪好了但没有来得及做的料子，继续给男人做衣裳。 出嫁前拿着这些料子给男人做的是今天要穿的衣袍，但回门的新衣还没有呢。 她也就来得及给自己做了两套大红衣裙，一套绣了亮丽的花色，一套只绣了简单的桃花。 而给男人裁的另一身，则是银蓝色，想着用浅粉、浅黄的线在袍摆绣上小花，看着不打眼，但又平添几分亮色。 她绣工不好，不敢绣太华丽的花色，只能弄点随意些的小花小草什么的，或是竹子、蝴蝶也能试试。 她盘腿坐在炕头，微低着头认真地缝着新袍，不知时间悄然晃过，不知窗外一道身影已不知站了多久。 云靖宁靠在窗侧静静地欣赏着媳妇儿温柔娴静的模样。 这模样最近几天到是时常能见，只不过最近几天是在林家那边，他最多瞄上一眼，哪能像此刻这般恣意地欣赏？ 在镇上也很忙，但他一路快马赶回来了。 却在过田畈时心头莫明起了个念头，竟是下了马，让马在后头自己走，他先一步翻墙而过。 原本只是想看看媳妇儿是在等他呢，还是已经先睡了，或是正在等着揍他？ 却不想透过银红窗纱，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第166章 做贼心虚 一时心生暖意，竟不忍惊扰，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想要多享受这宁静片刻。 然而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 屋内，林燕娘猛地抬头，掀眸朝窗外看去。 身影猛地一闪。 “谁！”林燕娘猛地将针线放下，人已跳下了炕，目光在屋里一扫，没有可用之物，便捏起拳头冲到门边。 屋门打开时，黑影已越墙而过，她没有看见，这时就听见拍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一阵似乎还有些尴尬的喊声。 “媳妇儿，开门。” 院门外，云靖宁一脸无语地瞪着自己的马，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才回来的样子。 马却一脸无辜地打了个响鼻，又刨着蹄子，想往他身边蹭。 院门这时打开，林燕娘就看到男人正瞪着马，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情况？”林燕娘板着脸瞪着他。 “咳，我、刚回来……”云靖宁一脸讪笑，走上前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 “你没看到刚才跑掉的小贼么？”林燕娘打开他伸过来的手，依然瞪着他。 “咳咳……”云靖宁老脸涨红，有些装不下去了，扭头也瞪了那匹马一眼，斥道，“都怪你！吵吵吵！” 害他在自家变成了小贼。 “真没看见？那我要嚷了，让全村都来抓贼。” 林燕娘见他不解释也不奇怪，心里便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有些生气。 刚才瞪他不过是一种询问的方式，现在是真生气了。 她突然扭头就往院子里走。 “媳妇儿，我错了，我应该一回来就喊门的。”云靖宁急了，上前就将她抱住，连忙认错。 “我怕你已经睡下了，本想跳墙进来自己开门，免得惊扰了你，见屋里灯还亮着，就过去瞅了一眼。” “没想到你这么机敏，我想多瞅一眼都不行。”男人一脸认真地解释。 打死也不会说出他其实一眼瞅半天了。 “所以你怕我发现你在窗外，又跑出去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一本正经喊门？” 林燕娘微微扭头瞪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作贼心虚的蠢货！ “我错了……”男人露出可怜相，甚至不敢趁机去亲她的脸，怕惹翻了她，怕真的进不了洞房了。 他现在也觉得刚才的反应真是…… 他大可光明正大地在屋外站着，或是直接出声喊媳妇儿开屋门。 他为何溜到院子外头去了？ “好媳妇儿，我喝多了，一路骑马回来有些上头……吓到你了，我的错！”他尴尬地将脸埋在她的颈间，继续认错。 只是呼吸打在微凉的颈间，却烫得她浑身哆嗦，猛地将他撞开，回头瞪了他一眼，就跑进屋里去了。 关上门之前，才指了指屋檐下搁着的那些水。 “灿儿和杰儿给你送来的水，自己看着用。”说完就栓了屋门，现在她心慌不安，针线活儿是做不下去了。 “哦，我先喂马。”男人看着屋门在眼前就这么栓上了，一阵无奈，只得先去忙别的。 栓好院门，将自己走进院中来的马牵进马厩，卸下马鞍，喂草、喂水，想了想又去林家一趟。 “媳妇儿，我去和岳父岳母打声招呼，以免他们担心。”他故意经过窗前，这回是光明正大地敲着窗子。 还好窗子很快就推开一线，露出小媳妇打量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突然伸手递出两只盒子。 “我给岳母还有你奶奶都买了一只玉镯，加上你白天说的那些礼，足够体面了，而且这镯子足够你哄奶奶高兴了。” 在林燕娘接过盒子时，他靠了过来，隔窗近距离看着她。 她已经沐浴过，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没有任何首饰，就连白天戴过的耳坠都换回了自己以前的那副银耳钉。 脸上更是收拾干净，没了梅花妆、没了胭脂唇，但她清新俏丽的模样却丝毫不打折扣，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抚上她的脸庞。 “你不是要去和爹娘打招呼吗，怎么还不走？”突然，林燕娘抬头看过来，又习惯性瞪起了眼。 “凶丫头，不许对你夫君这么凶！” 见她还是这般喜欢瞪眼睛，云靖宁撇嘴嘀咕了一句，伸出的手也不收回来了，就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在她拳头将出时，立刻退开了，笑眯眯地道“我去了，娘子，你赶紧给为夫准备更换衣物，等为夫回来要沐浴。” “哼！”呸！ 林燕娘的回应就是拉下了窗子，顺势坐了下来，将两只盒子都放在小几上打开。 盒子都是四方的小盒，每一盒里放着一只宽边玉镯。 与她那些适合年轻女子所戴的镯子不同，这种款式看着就厚重、富贵，而非精致。 一只是晶莹翠玉镯子，一只是隆重烟青玉蜀子。 她猜测翠玉镯是送给娘的，烟青玉镯是送给奶奶的。 就在她打量这些镯子时，云靖宁没开院门，直接快步走到草垛那边，身形都没怎么动作，人已过了草垛，就到了林家的院子里。 林平安正坐在上房屋檐下，看到他来立刻露出笑容起身。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燕娘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我先回的那边。”云靖宁大步走过来，在快到屋檐下时才站住脚，抱拳道。 “我过来给岳父岳母请安，我家兄长与秦湛他们在镇上住一晚，我陪他们喝了些酒，这才赶回。” “回来就好，赶紧回去吧。”林平安笑着挥了挥手，不好说别的，只催女婿赶紧回去。 “灿儿和杰儿给你送了水过去，若要热水，就到厨房里去提些。”林平安想起来又连忙道。 “不用，这样就好了。” 云靖宁本来就只是过来打个照面的，先前看到媳妇儿指那两桶水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哪里敢再要热水？ 他看了一眼东厢，小的们并没动静，看来是已睡熟了，他也没多留，继续跃过草垛就走了。 林平安往院中走了几步，看着矫健身影已离开，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但想到这般方便也是因为女婿家就在隔壁，离得如此的近，心里又开心起来。 本就是女婿未回，他心里担忧着便没睡，这时候也总算是安心了。 新屋那边，林燕娘正趴在窗口，看着男人大步回来，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身中衣从窗口递出去。 “娘子，你就打算这么伺候为夫？”云靖宁走过来无奈地看着她。 “澡间有灯没？有火折子没？有胰子没？你不帮为夫搓背？不帮为夫洗头？你是不是还打算让为夫睡院子里呀？”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燕娘红了脸，又想瞪他又自知理亏，顿时羞恼地转过头不看他，却将衣物往外递了递。 “哼，你爱洗不洗！” “那我不洗，现在就回屋睡觉去！”云靖宁握住了她的手腕，就不肯撒手了。 “不行！”林燕娘急嚷一声，再转回头时，已是一脸通红。 在屋中红烛光的映照下，就像一朵绽放的桃花，俏生生的模样让男人目光微沉，猛地将她拉了过来。 隔着窗子，猛地四唇相碰，这次被他的大掌紧紧扣住，逃无可逃。 “媳妇儿，乖一点，赶紧陪我去澡间。”半晌之后，男人嗓音低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不要！”羞恼小媳妇挣脱了男人的大掌，赶紧逃开。 下一瞬就钻进了大红的喜帐，带起一阵风摇拽出帐纹，朦胧又朦胧。 “呵呵。”男人一声轻笑，也没再闹她，就先去了澡间。 澡间没有火折子，但他动作丝毫无碍。 匆匆沐浴、一头湿发，将发冠和换下的新郎袍随意地扔在她的大红嫁衣上方。 想了想，又把发冠拿起，带回屋里去，若是明天被她扔水里了，事后她肯定会怪他乱扔东西。 门还是推不开，好在窗子在小媳妇的慌乱中并未栓上，男人松了口气，从窗口进屋，再打开屋门光明正大地进进出出。 忙碌了一阵，才来到炕前，就见大炕中间排着两只枕头，小媳妇睡在炕里，外头还摆着一个枕头。 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这意思却很明白。 井水不犯河水，就能相安无事。 忍不住勾了勾唇，目光闪动间却是跃跃欲试的势在必得。 只不过他不着急，坐在她的妆台前慢条斯理擦着头发。 他什么也没做，就听见她的呼吸声已有些乱，知道她在紧张，这才开口。 “媳妇儿，那两只镯子好看吗？” “好看。”闷闷的声音，乖乖的回答，干巴巴的，有点傻。 “你也好看，今天的新娘子真好看。”男人却突然夸了起来。 “……”没声音了，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 “媳妇儿，你说明天我要不要上山打猎去？”男人猛地扔开帕子，又提了另一个问题。 “要是可以，我都想去。”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闷闷的。 “嗯，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上山打猎，这些日子你不去，我都怪想你的。”说话间，高大的身影已掀开帐帘。 突然一挥手，小桌上的红烛熄灭，屋中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伴随而来的是小媳妇紧张的声音…… 第167章 累坏 借一句夜漏更深繁花雨，道不尽**苦短沐晨风。 天渐明，村里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红纱帐里，昨晚败北的悍女，此时瞪着酣睡的男人，突然挪脚踹了出去。 “啊，媳妇儿你要谋杀亲夫啊！” 男人却很警醒，总算反应极快没有被踹下炕去，他半撑起身一脸无语地看着小媳妇。 大眼瞪小眼。 半晌，他突然挑眉一笑，再次扑了过来…… 林燕娘还击无力，懊恼不已。 一时意气难平踹了他一脚，却换来他更加猛烈的攻击，此时后悔已晚。 天色已亮，阳光照进窗子，清风拂帐，屋中动静总算平息。 看着睡着的小媳妇，男人得意地笑了，俯身又亲了一口，这才下炕收拾妥当。 他就着昨晚剩下的冷水简单洗了洗，却提了水桶又越过草垛去林家那边。 这时小哥俩已练完拳，正在井边打水，看到他来顿时眼睛亮了亮。 “姐夫！” “姐夫！” 两声乖巧懂事的招呼，不用提醒就主动喊了起来。 “乖，回头给你们改口钱。”云靖宁笑呵呵地走向井边，“我来。” 他本来是过来打热水的，这时候干脆先帮林家提几桶水到厨房里。 哥俩本来就有一只水桶、他带来一只，一次就提了两桶水，不用扁担也毫不费力，几个来回很快就提满一缸水。 哥俩只来得及在井边打水上来。 “我先打热水过去洗漱，等饭好了你们再送过来，白天就不方便过来了。” 趁着厨房没人，他舀干了瓮缸，一边喊哥俩来重新装入冷水、一边吩咐着。 哥俩也没多想，随口答应了，就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云靖宁这次没走草垛，而是从院门翻墙，再打开院子把水提进来，又栓好院门。 这翻折腾，幸好没人瞧见。 稍晚一点，就有村里人过来挑水了，纷纷询问着哥俩，云三昨晚啥时候回来的。 哥俩也不知道，只挠头解释“我们睡得早。” 村里人见院门关着，草垛也没撤，自是没人不识趣地跑去云家串门儿。 打猎的猎户们到是天未亮就上山去了。 知道云三昨晚从镇上赶回，又是新婚夜，也就没来征询他要不要上山，直接把他略过了。 没有林燕娘时，还有云三可以代替，如今云三也不在，他们就只能依靠其他弓箭手了。 好在其他人箭术虽比不上林燕娘和云三，但人多、箭多，最重要的是，山里已没有老虎。 他们今天不趟远，就在野猪岭外围转转，等云三能上山时，再往深山里走就是。 大家一路商量好了，到不心焦。 云靖宁提了热水回来，要给媳妇儿整理，谁知吃了太多亏的小媳妇突然醒了过来。 当下就把男人赶出了屋，自己收拾。 男人被赶出来一脸无奈，但又庆幸昨晚没有被赶出来，心情顿时又愉悦了起来。 他在院中打拳，发泄这满心欢喜和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直到屋门再次打开，就仿佛一道赦令般，他的身影一晃，就仿佛一支箭“咻”地一声射到。 林燕娘目光微晃，就看到站在面前笑吟吟目光温柔的男人，一时又想瞪眼了，只是太累，没能维持住自己的凶悍模样。 只是一张俏脸早已红透却不自知。 “媳妇儿，你再睡会儿，我保证不吵你，等早饭到了我们再一起吃。” 男人见她这般也大抵猜出她的心思，连忙讨好地道。 眼皮儿掀了掀，飞快地又垂下，将手中盆往他手中一塞。 林燕娘便转身又爬回炕上，一身酸痛比在山里连跑三天都累，早已无力去反抗什么，转瞬间就睡着了。 看着媳妇儿累成这样，男人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内疚。 他没有再吵她，转身去倒水，在院中又打了一趟拳，这才拿帕子擦了汗。 回来正要找点什么事儿做，这时院子外面传来小的们说话声。 他几个大步就到了院门口，飞快地打开了门。 “嘘，小声点儿，别吵着你们姐姐了。” “姐姐还没起？”哥俩一脸疑惑。 “我去叫她。”小妹就要跑进院子。 “她昨天当新娘子也要忙这忙那的，其实很辛苦，前些天又赶嫁衣没好好睡，难得今天不用出门，让她多睡会儿可好？” 云靖宁长臂一伸将小姨子给拽了回来，他绝不会提媳妇儿累的真正原因，而是找了一堆理由，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们。 “好！那咱们小声点儿。”林灿立刻答应了。 “那早饭搁哪儿？姐姐现在不吃吗？”林杰一脸纠结地问。 “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回去，等中饭好了再过来，吃了饭我也想歇歇，昨天往镇上跑来跑去，可累坏我了。” 云靖宁一手接过林灿手中的托盘、一手接过林杰手中的水壶，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们，上午就不要过来了。 “好，难道今天不用上山，那你们多歇歇。”林灿连忙又答应了。 “我还想姐夫教我骑马呢……”林杰却眼巴巴地朝马厩那儿看了一眼。 一声“姐夫”，却让云靖宁想起了改口钱，连忙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会儿。” 他说着匆匆回了东屋，将吃的喝的都放下，转身找到自己的钱袋子，从里边摸出几块小碎银。 挑了三块差不多大的碎银，差不多得有二钱多吧？ 他匆匆来到院门口，一人给了一块。 “昨天就应该给你们改口钱了，昨天事儿太多，今天给你们。”他给完又摸摸他们的脑袋，笑道，“下午再过来玩儿，你们姐姐那时肯定歇好了。” 得了银子的三人看看手掌中的奇怪银块，又抬头看了看他，表情皆是有些傻愣愣的。 这可不少钱了…… 只有林雪不懂，觉得这个钱跟她收着的那些不一样，只看得一脸新奇而欢喜。 “快走，你们也回去吃饭。”云靖宁却不想和他们耽搁了，他有些饿了。 把三个孩子支走，他立刻栓上院门，匆匆回到东屋，就把还没醒来的小媳妇抱到罗汉床这边。 “媳妇儿，喝些粥，别饿着了。”他舀了一勺红枣鸡汤粥自己先吃了一口，再舀一勺来喂她。 林燕娘微微睁了下眼，想要起身自己吃，可是又太困。 最后竟是窝在他怀里，吃上了好几口，这才恢复些体力，挣扎起身。 见她清醒了，云靖宁也不敢再做什么，怕惹毛了她后果严重，主动起身坐到对面，也忙着吃了起来。 每人一碗粥、两个大白面馒头丝毫不掺杂粮，还有两块鸡蛋葱油饼子叠在一只碗中。 不过林燕娘依然只吃了一个馒头，饼子也只吃了半块，吃完擦嘴漱口，动作连贯利落，起身时才道“你慢慢吃，我睡了。” “好。”云靖宁把自己的吃完，收拾干净等屋里各种味道都散了散，这才把窗子重又合上。 再次上炕时，几乎是出于本能，刚睡着的人突然又醒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你睡里边，我睡外面，枕头为界，都不许超过。” 云靖宁突然拿过枕头挡在中间，一如昨晚林燕娘做过的事情，还说得一本正经、表情严肃。 林燕娘的目光在他脸上和枕头上转了几个来回。 见他已躺下来果然很安份的样子，这才又闭上了眼睛，身子果然又往里挪了挪。 第168章 威胁 院子外面，经过的村里人都会朝紧闭的院门看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便走了过去。 屋里……小俩口在静静地补觉。 不只是昨天的劳累辛苦，前些日子他们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在家做针线，都很辛苦，休息时间其实不多。 借着这样的机会，他们也不忘调整自己状态，好好休息，为下一次的奔波而储备精力。 当院门被拍响时，这次先睁开眼的却是林燕娘。 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远离中线的炕里，而是在男人的怀抱里，被大掌搂着，挣了挣竟是没挣脱。 但男人却醒了过来。 “娘子……”似乎还没睡醒，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慵懒地呢喃着。 这一声，让林燕娘刚蓄起的力量猛地泄了下去，只觉浑身发软。 这个不要脸的…… 她只得侧身往炕里挪，想要借此先挣出他的禁锢，再寻脱身之计。 “好媳妇儿，你干啥呢？” 云靖宁又清醒了几分，一脸不解地看着又想逃脱的小媳妇，不由好笑，玩计谋她怎么玩儿得过他？ “你耳聋吗，没听见外面在拍门呢。” 林燕娘又被大掌搂了回来，顿时气闷，转过身就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然而，经过昨夜战斗也让她惊恐地认清了一个事实，以前真是他在让着她，她根本打不过他…… 可现在一时气急，拳头还是毫不犹豫地砸向他的下巴。 “媳妇儿，你知道我听见的只有你的心声、还有你的叫声，别的都聋。” 男人却是嘿嘿一笑，毫不费力地抬手握住了挥来的拳头，一个翻身示威地看着她。 “叫声夫君来听听，不然就这么耗着。” “……”林燕娘一双眼快要瞪出火来了，这厮还是睡着了才安份，像个人样子，醒来就不是人。 “……夫、君……”他突然一动，她连忙喊了一声，随后气闷地咬了唇不吭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好喊。”他俯头，目光灼灼。 “夫君，哎呀你快放开啦，混蛋！一会儿怎么解释啊！” 林燕娘连忙又喊了一声，却在男人戏谑的目光里终于恼羞成怒，再次用力去推他。 这次男人没有再为难她，顺势就被推开了，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她慌张地爬向炕沿。 匆匆套着衣衫、推开窗子喊着“来啦！来啦！” 听见了她的声音，外头才没有拍门了，也没有喊声了。 刚才不见姐姐姐夫来开门，哥俩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大中午了。 林燕娘匆匆穿戴妥当，头发还没有梳，就打开屋门跑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什么样子。 “这两天辛苦你们送吃送喝了。”打开院门，就看着门外站着的弟弟妹妹，林燕娘露出了笑容。 “不辛苦。”三人齐齐摇头，不约而同。 “姐姐你还累吗？我帮你捏肩膀、捶腿好不好？”林雪跑过来拉着姐姐的手，一脸关心地望着她。 “不用了，姐姐睡了一个饱觉，已经好了。”林燕娘哪敢让小妹在身上捶捶打打？ 虽然她现在仍是一身酸，但确实睡了个饱觉，状态已经好多了。 她抬手摸摸小妹的头，对小妹的体贴却很高兴。 这时哥俩已将吃的送到了堂屋桌上，又往外走。 “姐，你先把姐夫喊起来，把饭吃了再睡，一会儿我们再来收碗。”林灿叮嘱着。 也是提醒姐姐，一会儿他们还得过来，别让他们再拍门了。 “嗯，院门掩上就行了。”林燕娘有些心虚，连忙说道。 林雪还不想走，被林杰拉走了。 爹娘交代了，今天是姐姐和姐夫小俩口过日子的第一天，他们这些娘家的人就少往跟前凑，等姐姐回门再说。 所以他们原计划今天下午要来这边练箭的，都改成在自家院子里练拳。 而且秦三哥有送纸笔给他们，姐夫也有送书给他们，他们也可以在屋里读书写字。 今天上午他们就有把笔墨搬到堂屋去，哥俩共用一张桌，将过去所学而现在能想到的字，都一笔一画地试着在纸面上写了几遍。 虽然爹娘都夸他们字写得好看，但他们却觉得，不如用树枝在地上划的好看。 他们清楚，这是练得少了，因而便生出要多写字的心思。 他们走到院子里时，云靖宁那边就出了屋子，也收拾妥当了，看起来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云三哥。 三人连忙乖乖地喊了“姐夫！” “乖！”云靖宁笑着走出来，“下午过来练箭么？” “不了，我们在家练拳，还要练字！”林杰立刻回答，说起练字就连目光都亮灿灿的。 “那就多练字，有不会写的来问姐夫，也不用担心纸不够，西屋还有很多。” 云靖宁立刻注意到小少年的欢喜心情，连忙说道。 果然，哥俩立刻欢呼一声，就开心地跑了，林雪也连忙跟在后面。 云靖宁呵呵一笑，转眼看向站在堂屋门口的小媳妇，目光也是亮了亮，脸上笑意更浓。 “哼！”林燕娘见他又是一脸傻笑，但想到先前被威胁的事情，她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扭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红霞满天。 来到堂屋，只有一张八仙桌搁在靠里墙的位置。 林燕娘不习惯饭桌搁在太里边了，便站在桌前，将双手搭在桌边，再转头看向随后进屋的男人。 她没有说话，男人却是目光微闪，心下已是了然。 他连忙走过来和她抬桌子，与春凳换了个位置。 因为他的反应异常地默契，林燕娘脸更红了，搬来凳子便低着头坐下来，端起了碗筷，伸出的手却是一顿。 再抬头时难掩羞意“吃、饭了。” 她想起来娘的叮嘱，夫君为天，就算她不在乎什么天什么地，但已是人家媳妇，这点礼仪还是讲一下吧。 不过她的声音咬得有些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结巴。 然而男人却仍是不打算放过她。 云靖宁在对面坐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她故意问“你喊谁吃饭？” “你。”她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莫又作怪。 “呵呵，我是谁？”云靖宁却只作未见，继续追问。 “夫！君！”她咬牙切齿地喊出来，又气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不就是想让人家喊你夫君么，就算不喊难道就不是了么？” “呵呵，真是个傻丫头！”云靖宁却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从她穿着嫁衣进他门，她就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妻，喊与不喊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是啊……他想听啊，也想看着她自己接受这个事实、适应这个身份啊。 真是个傻丫头！ 然而林燕娘心里还真是没想这么复杂，只是觉得男人无赖又霸道，不想理他了。 第169章 陪媳妇儿 一个横眉冷目、一个嘻皮笑脸。 新婚夫妇的第一天，也算是第一个正餐，就在这样别扭的气氛里吃完了。 林燕娘忍了一路，才没在吃饭时说话，这时候放下碗筷才看向他，说起正事儿。 “昨晚你回来只买了镯子，这东西贵重，要不回门就不用点心了，家里边这些点心都给小的们吃算了，天热，搁久了也不新鲜。” “好，等下他们过来就分给他们，后天回门，我明天去趟镇上买新鲜的好了。”云靖宁连忙答应了。 “不用跑来跑去，家里还有酒，还有一些布料、干货，我随便挑些就是很丰厚的礼了。”何况还有玉镯。 “没事儿，我骑马很快，你要不要去？我带你去。”云靖宁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还主动邀她。 林燕娘眼睛亮了亮，但想到昨天是他骑马迎的亲，想到他的无赖性子，她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摇头道“我不去，我在家还有很多针线活儿，天热起来了，要多做几身换洗衣裳。” 所以，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跟他同骑一匹马的！ 男人却是目光微闪，笑道“那好吧，明天早饭后我就去镇上看看，你喜欢吃什么点心，我多买些回来。” “……话说，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林燕娘没说她喜欢吃什么，却突然盯着男人，一脸疑惑地问。 他打猎的钱可都把大头上交了，当初做成本还剩下的那些钱，应该也抵的抵、还的还了吧？ 毕竟他们收猎赚来的钱，成亲这么多东西早就该用完了。 可怎么如今看他的钱袋子好像就没空过？ “我成亲这么大事儿，我兄长过来难道还会空手？” 云靖宁却是一句反问，就把林燕娘所有的疑惑给堵了回去。 也对，他没钱，他兄长难道还没钱？兄弟成亲又不在家里，随手给些也能不少吧？ 她咬了咬唇，便转开了目光。 她去将箩筐中剩下的几包红豆糕、五仁酥饼、山楂糕和豌豆、杏子果脯、红枣都拿了出来。 昨晚给小的们分的是绿豆糕、山楂糕和小麻花，剩下的这些今天也要分出去，总不能她一个人收在屋里吃。 另外把那些干菜也准备送回娘家去，她这边又没建厨房，吃的喝的不还得从家里做出来？ 她突然抬头，看着蹲在一旁的男人。 “没事儿做就去磨箭头！砍柴！打水！喂马！”林燕娘板起了脸，有些不太适应。 两个之前都很忙的人，突然闲得无所事事的样儿，她不习惯。 “别闹，我忙着呢。”云靖宁却一本正经地道，也看了她一眼，“我陪媳妇儿。” “……”林燕娘突然脸红，板着的脸怎么也端不起来了，别开眼时骂了一句，“不要脸！” “唉，有个容易害羞的媳妇儿怎么办？”云靖宁却是一叹，眼中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的调侃。“要不，咱们再回屋睡睡去？” “不要！”林燕娘吓了一跳，顿住手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找事情做去！别跟着我！” “那可不行，你是我媳妇儿，我不跟着你跟着谁？”云靖宁继续说，一副要将无赖进行到底的架势。 林燕娘平日里脾气暴躁、性子凶悍泼辣，但毕竟初为人妇，自己还没从这个身份反应过来，何况还是一个……这样的男人？ 一时她还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只是很容易就被逗红了脸，惊慌失措全无战斗力。 “那、那你去打水，我还没洗衣呢，得赶紧洗衣！” 林燕娘将昨天就清理过的那些干货里腾了只空筐。 就把熏肉干、鱼干、木耳、笋子、红薯粉丝、冬菇、黄花、干腌菜、干萝卜丝、干豆角全部装进去。 往他面前一推。 “你不方便就去娘家，你在这头喊灿儿和杰儿接过去，再让他们打水送到外头，你接过来。” “好。”云靖宁微笑，不打算说他不但昨晚过去了，今早还过去了。 他提了筐就直接穿过林家菜地，将箩筐搁在草垛上，喊了两声。 林灿和林杰就从堂屋跑出来了。 “这些都是干菜，拿去让娘整理一下，你们俩吃完饭了吗？我媳妇儿要洗衣裳，你们打了水搁在那边院门外，我来提。” 他吩咐着。 哥俩立刻答应了，抬起筐就往堂屋里跑，再去厨房拿水桶。 云靖宁也回去拿桶，家里准备了一只椭圆形加盖的蓄水桶，其实就是充当水缸来用。 还不占地方，平时可以搁在屋檐下、搁在杂房、搁在堂屋、搁在澡间，都行。 现在就被他搁在马厩旁边杂房檐下。 这次他拿了扁担挑起一担空水桶去了林家院外。 哥俩打水的水桶比他的要小一点儿，来回抬了三桶水，才把他这一担灌满。 林平安在堂屋那儿看着，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燕娘把点心分了一些出来放到东屋小几上，剩下的重新用油纸包好，等小的们过来时再给他们拿回去。 这时候看到男人挑水回来了，她也连忙去把洗衣盆拿出来搁在院子里，再把昨天他们换下的衣物抱了出来，一件一件整理着。 云靖宁又跑了一个来回把蓄水桶灌满，再把水桶也堵上，才去喂马，没有再奕步奕趋地守着媳妇儿，适当拉开距离让她缓缓。 不一会儿，哥俩就过来收碗筷了。 林燕娘连忙把那些吃的给他们，又叮嘱他们“回家让爹娘也尝尝，这个买两天了，别舍不得吃，搁久了会坏的。” “好！”林灿应了。 “保证吃完！”林杰笑嘻嘻地说。 这会儿林雪没来，正在家里抹桌子呢。 哥俩走后，林燕娘继续回来洗衣，云靖宁忙完就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六月初七阳光明媚，午后的气温有些热了。 但他们屋子是新起的，青砖黑瓦高墙，还是很凉快的。院子又建的宽檐，也遮挡了不少阳光。 林燕娘坐在屋荫里，一边忍着身体不适、一边努力洗衣，不时悄悄瞥一眼离得有些近、但总算安份不少的男人。 “娘子，想看为夫就光明正大地看，为夫整个儿都是你的！”男人头也没抬地盯着书，却突然开口。 第170章 太闲 “滚！”林燕娘羞红了脸，瞪他一眼又骂了一句。 再挪了小马扎，又挪动洗衣盆，转向看不到他的角度。 这个不要脸的现在可得瑟了，她不想理他了。 身后是男人得意的笑声，却不知这样男人到是可以光明正大看她了。 洗完衣去晾晒时，云靖宁连忙起身帮忙，洗衣他不会，晾衣看着没什么难度，帮她端着小盆就更简单了。 看着男人端着小盆殷勤地站在一旁笑看着她，林燕娘又嗔了他一眼，不过这次没有再骂他。 看着俏脸飞霞的小媳妇，云靖宁心里却在想，小媳妇这么容易脸红，他想抱一下都不敢啊。 晾完衣收拾了一下，林燕娘就回屋去做针线。 大白天的她就坐在窗下，有风轻轻吹进窗来，敞下也很敞亮，正好做针线活儿。 云靖宁也拿着书坐到了对面，不过一会儿他又拿来几只抱枕，再歪靠着悠闲地拿起了书。 林燕娘看着他折腾，也不吭声儿，只管垂眸忙着手里活儿。 在昨天以前，他们还在各自忙着，最多他在屋外瞧她几眼，如今却一个屋里呆着，突然就成为最亲密的人了。 这种感觉在宁静中心思澎湃，却也默默适应着。 从一开始的羞窘、羞恼，到现在渐渐可以变得理所当然了，这种感觉变化，进展得也很快。 但她知道，这就是现实，她已经嫁给他了。 再抬眼时，表情僵了僵，看着对面已经睡着的男人，心里好一阵无语。 这家伙还是之前那个能够每天跟着队伍上山的能干的云三吗？ 就是养病那会儿，都没这般闲适懒散的吧？ “媳妇儿，你这么盯着我瞧作甚？难道你想偷亲我？”男人没有睁眼，却再一次调侃地出声。 “你不是睡着了吗？”林燕娘惊讶，这厮每次都没有看她，却知道她在看他？ “媳妇儿都没睡，我怎么会睡？我不过是闭着眼睛在陪你罢了。”男人再次开口，声音慵懒，少了一份正经，却很撩人。 “哼，肯定是刚才偷偷睁开了。”林燕娘不服气地故意道。 “何需睁眼，在你偷偷看你夫君时，你的呼吸就出卖了你。”男人微微一笑，这才缓缓睁眼，眼中也满是笑意。 “你就扯吧你。”林燕娘白了他一眼，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她的呼吸若是有异，那就说明她在紧张，可她清楚自己刚才并没有觉得紧张。 他之前说得对，她可以光明正大看他，何况刚才她在想事情，抬眼时本就是无意识的举动，怎么会紧张？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刚才是他在偷看她，在她看过去时抢先闭上了眼睛，还装模作样假装高深，真不要脸！ 见她嫌弃地眼神飘过来时，云靖宁就知道他家聪明媳妇已经想明白了，不由嘿嘿一笑，便转开了话题。 “唉，这都半下午了，不上山打猎感觉日子都变长了。”闲啊！ “你是挺闲的，今天就该跟着他们上山去的。” 林燕娘微微抿唇，想到连着几天不有上山打猎，家里要少好多收入了，便有些为难。 还好云家给了不少粮，那帮关内兄弟也给安排了不少粮，暂时家里吃喝是不用担心的。 云靖宁见媳妇儿这么嫌弃自己，无奈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才转向她。 “好吧，既然媳妇儿觉得为夫太闲，那为夫就找点事儿做去。” 他说着也没再看她错愕的模样，就将两手往身后一背，大步走出。 “你、你干啥去？”林燕娘没想到一句话就将他给说走了，连忙朝窗口探头喊道。 “你想我干啥去？”谁知这一声喊，男人身影忽然就到了窗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管你干啥去！” 见他又跑了回来还这么一副嘻皮笑脸模样，林燕娘觉得被骗了，便又没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扭头继续缝衣裳。 “我想起来咱们的弓箭还在娘家呢，得去拿来，你不是让我磨箭头吗，那我就去了。” 见她又恼羞成怒了，云靖宁也没再逗她，解释了一句，便从虚掩着的院门走了出去。 这次没有再往草垛走，走在院墙外，就有村里人与他打招呼，正是这会儿要来挑水的人家。 云靖宁也客气地与那两人寒暄了几句，就站在院门外喊小舅子赶紧把弓箭都送出来。 “姐夫，刚才我和哥哥写了好几张纸，墨用完了就没再磨新的，我们想射箭了。”林杰抱着两筒箭笑嘻嘻地跑在前面。 林灿则拿着两张弓跟在后头。 “去呀，你姐正怪我太闲呢，你们过去练箭，我陪你们说话。”云靖宁接过弓箭笑眯眯地道。 哥俩欢呼一声，立刻回去拿他们的弓箭。 云靖宁又喊把磨石拿一块给他，没有磨石磨个鬼呀？ 很快，哥俩就出来了，回到院子这边，等追在后头的林雪赶到，云靖宁就把院门栓了。 敞廊下在练箭，可不能有人突然跑进来，怕误伤。 他在林燕娘先前洗衣的地方坐了，就着洗衣盆里留着的水来磨箭，哥俩就在那边忙开了。 林雪则跑进屋里，爬到罗汉床上，再趴在窗口看着哥哥们射箭。 看着小弟小妹们过来，院子里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燕娘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便透过窗子看向院中真的忙活起来的男人。 这样的新家，新的生活，其实也很有意思，很温馨。 傍晚时，林燕娘放下针线出了屋子，哥俩也要去割猪草。 “姐姐、姐夫，我们送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啊。”走时，林杰还开心地打着招呼。 林燕娘点头，又吩咐小妹“你回去问问娘，可有什么活儿，从草垛那儿送过来，我帮着做好再送过去。” 她还不到回门那天不方便回去，虽是比邻住着，但那边已是娘家，但她确实很闲，娘肯定就会很忙，她想尽可能地帮上些忙。 林雪答应着就朝家里跑去。 林燕娘见男人已经磨好了箭头，便没过去帮忙，她走到院外看了看两边村道，自她出嫁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自在地走出院子。 这时，就看到田畈上回来的几个猎户。 第171章 野猪岭不能去 “他们回来了！”她连忙朝院中喊了一声。 “今天好像有些早？” 云靖宁正在收箭，便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一边奇怪地嘀咕、一边大掌却扣在她的腰间。 “爪子拿开！是怕他们看到不会笑你是吧！”林燕娘立刻半旋身再伸手拍开他的手掌，怒视了他一眼，又红了脸。 “唉，有个害羞的媳妇儿也是难啊。”看她又羞红了脸，云靖宁无奈一笑，到是没有再搞小动作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看到那边猎户们已经上畈了，便回头看了林燕娘一眼。 “按理，今天我们没去，他们要么早回，要么晚回，但说早也不早，说晚又有些早了。” “嗯，算上去贩子家的时间，是有些早了。”林燕娘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若是平时他们善箭者在，收获多了自然下山早，若是下山晚，这会儿应该还在贩子家，平时只有她自己，才是这差不多时候回来。 没有多说，很快就等到了林二牛他们几个。 “今天收获咋样？”云靖宁已经一派悠闲地站在路中间，笑看着走过来的几人。 “唉，别提了。”林二牛摇头叹了口气。 “没你们俩在，收获就算还行，只是……”另一个大叔却说道，话未说完就露出烦恼的表情。 “以后，野猪岭不能去，禁猎了。”林二牛立刻又道。 “怎么说？”林燕娘诧异地自门廊下走出来。 “在野猪岭外围，就是山谷那儿，县丞衙门立了好多块木牌，上面写着野猪岭禁猎，盖着衙门大章。” “在山谷那头，有几个哨卫执着长枪在树上守着，山谷里还堆了拒马，我们也不敢硬闯，他们守着，连溜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还算客气，只说我们可以在双溪岭活动，但若箭不长眼射到了野猪岭，就要抓捕我们……” “我们今天和杨坪村的都只能在双溪岭转悠，就算将圈子扩大了寻猎，毕竟人多地方就那么大，转了一天了，也就那样儿，没有大家伙。” 林二牛当下就把山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其他几个猎户神色沉默，没人补充。 “衙门为何禁猎？”林燕娘意识到问题，却看了云靖宁一眼，“你昨天不是去了镇上么，没听到什么风声？” 云靖宁立刻摇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哨卫没有解释为何？”见他不知，林燕娘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也摇头。 林二牛道“对方只说不准越界，若进野猪岭就抓起来，问多的就不理人了。” “那明天怎么办？”林燕娘拧起眉头，下意识地又看向了云靖宁。 “虽说以前大家也只敢在双溪岭讨生活，但毕竟野猪岭没有封住，我们不过去，那边也会不时有猎物过来。” “大家偶尔也是会打到大家伙的，如今若长期下去，就怕僧多粥少了。” 以前猎户不过野猪岭，但狩猎的范围却仍是整个白花山，现在就真的只有双溪岭了，两村三十多个猎户，迟早坐吃山空。 “只能再看看了，实在不行就外出做工，当然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向衙门打听清楚原由，再作打算。” 云靖宁见媳妇儿在担心生计问题，才开口安抚地说道。 “你明天不是要去镇上吗，能去问吗？我没去过衙门，不知道衙门里的人凶不凶。”林燕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地处关外，凶肯定会凶一些的，但关外也是东黎地界，守的是东黎律法和规矩，可不是划地为王。” 云靖宁笑了笑，说得轻松，也让林燕娘安心不少。 她自然是去过镇上多回的，驿站寄信也去过了，那两个哨卫其实很好。 但她没去过旁边的衙门，不知道衙门里都是什么样的人，见官要走什么流程。 总不能靠拳头闯进去，去，当然是为了解决问题。 “交给我吧，明天我去看看，最迟也就是这时候回来了。”云靖宁又抬手揉了一下媳妇儿微仰的小脑袋。 她的个头在他面前就是小鸟依人，此时微微仰着，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信赖和希翼，让他忍不住就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一下。 林燕娘猛然回神，一张俏脸“唰”地一下变得红通通的，她羞怒地抬手要打下他的手掌，却让他先一步收了回去。 本来还在犯愁的几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里满是调侃地看着林燕娘，又看向云靖宁。 “咳咳，凶丫头嫁了人还是凶丫头，让大家见笑了！”云靖宁却是一脸忍笑地开口，仿佛他挺为难似的。 林燕娘气急便骂道“你个混帐！娶了媳妇也还是个混帐！” “哎哎，你们慢慢吵，我们先回家了。”林二牛在一旁笑着摆了摆手，就赶紧走了。 “哈哈哈哈……”其他几人也是笑着一块儿走了。 看刚成亲的小俩口打情骂俏，还不如回家看自家婆娘和娃儿们去。 原本回来时他们还有些沮丧担忧，但云三说了明天去镇上时就到衙门里问明情况的。 去衙门见官这种事儿，当然是关内见过世面的云三去，更让他们安心。 外人走了，云靖宁突然伸手拉住了林燕娘的手，捏了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 “要不要我再混帐一下？屋里去？” “起开！小妹在草垛那儿叫我了。”林燕娘吓得甩开他的大掌，落荒而逃。 经过了昨夜的教训，她深深地明白，他已不是她说动手就动手的人了。 咳咳，识时务者为俊杰！ 快步走向草垛那儿，就看到小妹正在那一头跳啊跳着，不停地喊着“姐姐！” “我来啦，傻丫头，姐姐没过来，你不会往院门那儿走？” 林燕娘看着小妹爬不上草垛就在那儿又蹦又跳，想要跳高一些让姐姐看到自己的傻样子，不禁好笑。 心里头刚惊起的慌乱，也就烟消云散了。 “人家忘了嘛。”小妹噘了噘嘴，立刻又笑嘻嘻地地开口，“娘说没啥活儿，让你多歇着，等回门就好啦！” 林燕娘听后心里一阵暖意，又觉得难过。 娘今天不只一次在叮嘱她歇着了，其实是知道她初经人事，需要休息。 第172章 外面的动静 也知道她刚进云家门，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和夫婿培养感情，也好相处和睦、默契些吧…… 她没有再坚持找活儿干，也知道就算以后能回去干活，也会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只是林家姑娘，如今还是云家妇，多了重身份，便多了份责任。 “好吧，那你去帮娘干活儿，再问娘缸里水可够，等天黑了我让云三过去打水。” 敛去心底的微微失落感，她继续说道。 其实说白了，穷家人没那么多繁杂必守的规矩，稍微遮掩一下，不回门也能帮到家里，只要她不过去就是。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云三那厮早就跑过去几次了。 看着小妹转身又朝厨房里跑，两只小麻花辫儿一晃一晃的，她心里就觉得一阵暖意。 小妹年纪还小，头发碎，过往她都是给小妹梳小麻花瓣儿，以后娘也照着这个法子梳，头发就杂而不乱。 就连灿儿和杰儿都会帮小妹梳了。 最近伙食好了不少，小妹的发质也好了不少，头发也长了些，昨天给她扎小瓣儿时就发现了。 等再过几年，小妹也能像杏花那样帮着家里干活了。 不一会儿，小妹又跑过来，喊着“娘说好，早上姐夫打过水了，晚上再装满就好了，明儿早上就不用打了。” “嗯，我回去和你姐夫说，你赶紧回去。” 林燕娘笑着应了，催促小妹回厨房去，帮娘摘个菜或是递个什么东西，也多个人手啊。 她回到院中看着男人站在敞檐下，手中拿着小弟们的弓箭在拉着，不由无语。 “别把他们的弓拉坏了，闲着就去帮他们割猪草，换他们回来帮娘干活儿，如今我们不在那边，总是有许多不便的。” 帮着提水的人没有了，帮着做饭的人也没有了，娘本来就身子弱，两个月前还在咳嗽，最近才好些。 这些日子他们打猎赚头不错，爹找方郎中又拿了不少药煎给娘吃，到是爹自己心情松快、又没累到那条伤腿，状态好了很多。 她知道，她的归宿有了着落，爹娘心里头高兴，手里头捏着的积蓄也多了些，烦心的事儿少了，人当然也精神多了。 只是…… 想到野猪岭不能打猎的事儿，她就忍不住又蹙起了眉头，为将来的赚头担忧。 她还想着若今年攒下的钱宽裕些，年后就把灿儿和杰儿都送去下溪村的私塾里读一年看看。 “好啦，野猪岭的事儿我会去打听的，你不用太担心了，家里边也不用担心，就算不打猎，我也会找别的门路赚钱。” 看着小媳妇说着说着又露出那副与年纪不符的心事重重模样，云靖宁抬起手指按在她的眉心，温声说道。 这才禁猎，就让她忧成这样了，若是打仗的消息传出来，她还吃得下饭吗？ 昨天镇上还只以例行换防的名义在悄然增兵，待把三岔口都管控起来后，今天就已经在不断增兵，明天……阳城那边就会有动静了。 经过昨天他们的商议，只是派先锋盯着赤水关打游击并蓄势抢攻赤水关的成效，到底还是小了些。 不如趁势扎营，把赤水关守军堵在关内，而他们趁机抢修白花山关哨设施。 之前还想着引他们反攻北关而给出断尾一刀，现在觉得堵着乌龟不能伸头，也挺有意思的。 当然，赤水关也可以选择闭城不出，也可以选择迎面战斗，还可以选择悄悄分军援守阳城。 但他们这时候就能变得机动应变了，只守南门和东门，北苍那边是不会参与的，守两门、留两门，供赤水关守军选择。 赤水关守军人称赤狐沙帅，本名沙重天，是个守了二十年赤水关的老头。 因而，这次北征，他选择的是主攻阳城、主防赤水关外。 就算对赤水关毫无撼动的影响，也要将北关前哨向前挪至白花山，占一片草原放马。 今天猎户们被拦在了野猪岭外，此时的野猪岭深处，怕是连野猪都不敢乱蹿了，因为昨夜又急发了五千精兵，带了五十张强弩，目的为守。 今夜会再发两万，明天晨曦升起时，赤水关的例行出关练兵计划就要被他们的两万六千先锋军和六百张强弩堵在关内了。 明天，就不用掩人耳目悄悄增兵，明天，所有消息都会瞒不住了。 毕竟这几座村子远离官道，尤其大溪村更是在山脚下、山沟里，去趟镇上都不容易，此时又哪里知道外面的动静呢。 但今晚贩子收到货会照例连夜送货去镇上，自然就会看到了。 而他，明天当然要去镇上。 秦端已率去直攻阳城，留在镇上的是另两个副将，负责后方粮草分配，他需要去了解进度。 不在中军帐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但他刚成亲，若就此离开，对媳妇儿也不公平。 他又伸手想要去揉媳妇儿的头，这次却被躲开了，在她的瞪眼中哈哈一笑，便转身出了门，去找两个小舅子了。 林燕娘看着他的背影远了，这才回去收衣裳，将新衣裳小心地收下来，抱入屋中放在炕上仔细叠好，扭头看了看，便放进衣柜中。 云靖宁去接替两个小舅子时，就看到他们已经利索地割了不少嫩草，似乎见附近有一大片，就想多割一些而未收手。 云靖宁没有伸手，却只是说道“杰儿你回去帮娘烧火，灿儿你回去时把我院子里的空水桶拿过去。” 哥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里我来，你们回去抽空先把水桶装满，我一会儿过来，就把水提去厨房，不耽搁时间。” 云靖宁解释了一句，哥俩立刻明白过来了，就把镰刀递给他，立刻跑掉了。 “还真是两个狠心小子，也不知道再多割几刀，非得我动手。”看着手里的镰刀，云靖宁哭笑不得地嘀咕了一句。 但想到媳妇儿的吩咐，还是赶紧又割了几刀，也就把一大一小两只背篓都装满了，背一只、提一只，心里再次苦笑摇头。 这俩小子啊，也不知道先提一小篓回去。 回到林家，这时也有人过来打水，哥俩便朝姐夫直摇头，云靖宁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第173章 体贴 把篓放下，在附近村道上走了走，等挑水的人走了，哥俩赶紧去打水，他就回来把水提去厨房里。 厨房里，林宋氏正在炒菜，看到女婿送水进来，顿时欣慰地笑了，是个勤快懂事的好女婿。 如此几桶之后，云靖宁还送了两桶去后院里。 林平安正在后院里锄草，准备一会儿要浇菜，他腿脚不便，只能拄着拐杖一小桶一小桶地慢慢提了。 结果女婿一下就送来两大桶，顿时把他高兴得笑容满面。 云靖宁便趁机说了野猪岭的事，又让岳父不要担心，家里边如今有粮有菜也有些积蓄，暂时过日子不会有影响。 而他明天一早去镇上了解情况，顺便看看镇上的行市，除了打猎看有没有别的可做，在天黑前回来。 听他这么说，林平安确实安心了不少，想到自己编了不少箩筐和背篓，便让他带去镇上看能不能找到杂货铺收货，不熟路可以去找堂哥。 林平安以往编了这些东西，村子里肯定没什么人买，去镇上也不可能耗上一天时间摆摊，因而都是边走边吆喝。 找到杂货铺或是别的什么铺子、甚至是粮行都行，只要有人肯买，就会便宜卖了。 云靖宁连忙答应了，只让哥俩晚些把那些编好的货送过去，他则拿自家的水桶又提了两桶水回去。 昨晚他回来晚了，媳妇儿和小舅子只给他冷水沐浴，今天他可一天都在家里，今晚可得早做准备。 经过一天的小家生活，他是觉得，还是自家有个厨房方便。 只是家里边就他和媳妇儿，若他不在家，媳妇儿一个人在这边冷清清的，暂时还是不砌厨房了。 然而不砌厨房，现在又不方便…… 他一脸纠结地将水倒满蓄水桶，剩一桶搁在一旁，就回屋看媳妇儿收拾屋子。 见她忙个不停就是不理自己，他又无奈地嘿嘿了两声，见窗外夜色渐临，便去把檐灯点了。 成亲前，他让人把林家那边堂屋外和东厢屋檐都挂了个檐灯，只是看样子林家平时是不会点了。 他这边可不会含糊，大红灯笼点起来，散发的便是刚成亲的喜气。 昨晚红烛早早被他熄了，希望今晚能多点一会儿，也希望今晚媳妇儿能温顺一点儿…… 点上檐灯，他收了梯子站在屋檐下，有些心思翩跹。 不久，哥俩就把几只箩筐和几只背篓送过来了，各各套在一起，再拿麻绳绑着了，也没太多，怕他的马不好带。 毕竟他没有套车，只能骑马走。 “真想明天跟姐夫去镇上逛逛呀……”林杰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 “以后有机会，明儿事多，带上你不方便。”云靖宁也去摸摸小舅子的头，安慰他。 等以后方便时，教他们俩骑马，这年纪可以学骑马了。 “好，一言为定！”林杰开心地笑着，伸手要与姐夫击掌定约。 “一言为定！”云靖宁笑着伸手，与两个小舅子都击了一掌，他们便开心地跑了。 不一会儿又送饭菜过来了，今天早上是红枣鸡汤粥，中午是红枣鸡汤，晚上还有鸡汤。 “今天怎么都有鸡？家里昨天还有剩？”林燕娘看着摆在桌上的菜，不由诧异地看向弟弟们。 “嗯，是今天早上杀的一只鸡，昨天宴客，爹特地多买的两只，娘说，还有一只就留到后天你们回门再吃。” 林灿解释，没说这鸡都送到这里来了，他们在家只吃了几口鸡汤。 但提到鸡时，看小弟的眼神，林燕娘便明白了，将那碗鸡汤又放回托盘。 “吃一天了，你姐夫腻了，拿回去你们吃，有蛋皮汤到是可以弄一碗来，清淡些我也喜欢。” “这两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又没出门又不干活，我和你姐夫更想吃这些了。”她说着还指了指另一碗豆角，还有一碗炸辣椒。 “不错，这个辣椒我就喜欢吃，回头我在家把后院也垦出来，咱们种些辣椒和别的什么。”云靖宁听出媳妇儿的意思，连忙笑道。 哥俩也没多想，听信了姐姐、姐夫的话，便端着那碗鸡汤走了，不一会儿就送来一小碗蛋皮清汤，汤面上撒了几点葱花。 还有一碗辣辣椒。 “娘知道你们喜欢吃这个，又炸了一碗出来。”林杰笑嘻嘻地说。 “娘说，明天煎蛋饼子，再炸碗辣椒给你们吃，家里还有些，今儿上午爷爷送过来的。” “娘还说，姐夫明天去镇上，早饭就蒸馒头，家里有面了，姐夫你出门前过去拿就有得吃，方便。” 云靖宁听了连忙笑着应了。 心里竟是明白，岳母这是怕他们又像今天这样没早起，不方便安排早饭，干脆早些蒸上馒头，可以随时拿来吃呢。 真是体贴的岳父岳母。 林燕娘也听明白了，脸颊微微发热，连忙催道“你们赶紧回去吃饭。” 待哥俩走后，她便嗔了他一眼“都是你，以后都不许晚起。” 这幸亏不在关内他家中，不然要被他家人轻看了去。 想到昨晚的辛苦，她的脸更红了，连忙别开眼转身去自己的位置坐下，低着头吃饭。 云靖宁只是笑眯眯的，很满意媳妇儿的适应能力又有进步，如今只是含羞带怒地盯了他一眼，没有怒气冲冲地瞪他。 “你中午没喝酒，晚上也不喝么？”突然，林燕娘看到他只顾吃饭，想到什么而疑惑地看向他。 “若是娘子想喝，为夫陪你喝。”云靖宁抬眼笑看着她。 “我不喝。”林燕娘立刻摇头，有些惊吓。 昨夜他们的交杯酒，是半夜里补喝的。 先还想反抗一二，打输之后都是任由他摆布了，更何况……女子总是吃亏一些的。 但今晚她可不敢喝酒，怕一杯灌醉又由着他摆布了。 “媳妇儿不喝，那我也不喝，陪着你。”见她受惊的小模样，云靖宁连忙讨好地说道。 他心里却想着，或许睡前可以喂她喝两口，后半夜晕晕乎乎、又羞又怒的小美人儿，也是别样滋味。 小媳妇不知男人心里在算计着什么，说不得这一晚又是羊入虎口、任由摆布。 一夜春风起，明朝春睡迟。 第174章 瞧把她吓的 第二天清晨，微光渐亮。 晨风清爽，透过银红窗纱徐徐吹来，红纱帐轻拂。 林燕娘醒来发现自己又被男人圈在怀中。 不过这次她学了乖，不惊不乍、不怒不急，就悄悄地一点一点往外挪去，再一点一点地把男人的手挪开。 睡着的男人眼睑颤了颤，但没有要睁眼的意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再将人圈回来，只是默默享受着小媳妇那小心翼翼搞小动作的紧张气氛。 瞧把她吓的。 林燕娘终于挪到了炕里，也成功逃离了男人的怀抱，轻轻坐起身，却又纠结了。 她为啥要睡在炕里？现在怎么出去？ 等了半天准备在最后关头将她再捞回来的人，却没等来半点动静。 云靖宁不由疑惑地眯开一条眼缝儿，就看到她一脸纠结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呵笑出声。 “混蛋！你故意的！”林燕娘猛地睁大了眼，心里明白过来，他早就醒了。 “媳妇儿辛苦了。”云靖宁见装不了了，干脆睁开眼笑看着她，“要不，过来说说话？” “天亮了。”林燕娘才不信他说的“说说话”，这个混帐骗子！ “你眼花了，快过来。”云靖宁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 “你得去镇上了。”林燕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却暗暗戒备着，一身酸软，现在的她并不想打架。 她总结了一下，屋里地方还是太小了，而她心疼屋里的东西怕弄坏，他却毫无顾虑，因而出招时她就先吃亏了。 总是处处受制，如何斗得过他？ 等哪天去了外头再试试。 见她目光微闪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云靖宁也是挑眉，便起身想要扑过来。 “醒了就赶紧起来！我还要洗澡！我还要洗被子！”气息靠近，林燕娘猛地睁大了眼，急声嚷了起来。 “……”云靖宁看着她情急惊慌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心里也不禁反省起来，他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瞧把媳妇儿逼的…… “知道了，我先去打水，你不许用冷水。”他总算是打消了饿狼扑羊的念头，转身下炕。 林燕娘却没有动，仍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我就不开院门了，直接从草垛过去。”他穿好衣服要出门时才回头说道。 “好，水别洒了。”林燕娘这才开口，看到他真的出门了还带上了屋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咬了咬唇，想着他时心里呸了一声，这才赶紧收拾起来。 很快，云靖宁就提了两桶热水过来。 “岳母已经蒸上馒头了，还烧了一锅水在那儿。”他随口解释着，丝毫不觉得一大早跑去厨房提热水有什么不好意思。 但是林燕娘却又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羞怒地瞪了他一眼。 云靖宁将水提去澡间，给她倒好，她拿了平时在家穿的旧衣替换，准备好后也去澡间。 云靖宁看了一眼那身分不清男女的旧衣裤，想到过去她的模样，微微蹙眉 “我还有换洗的衣裳，你给自己再做两身，家里有布，别都搁箱子里，做成衣裳，多做几身裙子，不上山时就可以穿。” “知道了，你的长衫也快做好了，再给你做身中衣长裤、一双鞋子，我就做我自己的。” 林燕娘说这个时微微一笑，笑容里仍是难掩羞意。 以前给他做衣是他没得替换的，后来给他做衣，是为了成亲要穿，现在给他做衣，就是她身为媳妇应该要安置的了。 “先给自己做一身再说，嗯？”在她下水后，他突然蹭了过来，一边温柔叮嘱她、一边上下其手。 一场水战差点就要开打，最后他还是匆匆洗过，想要换干净衣裤时才发现一个问题。 “是哪个兔崽子把澡间安排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开道门直接回屋里。” 他发现这里是茅厕隔壁，倒水是方便，问题是不方便的地方就更多了。 现在他只能穿着之前的衣裳回屋里，再找替换的来，可是媳妇儿还在水里泡着呢，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而他的抱怨，林燕娘是半句也不敢接话的，只在心里畅快地想活该！ 也庆幸不是连着的，不然以后想洗个澡都逃不过他了。 等她洗完出来，男人已拿来了馒头，一小箩装了六个，还有一碗蛋皮汤、一碗酱菜，都摆在了堂屋桌上。 看着男人已收拾妥当，俨然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林燕娘也没有再给他脸色瞧，只道“你也别太着急，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你又有马，方便得很，好好把早饭吃了。” “嗯，我吃完歇一会儿，免得骑马太颠了。”云靖宁答应着，又舀了一勺汤喝了。 他们是夫妻，现在就是一只碗、一把勺，也没分出多的来。 林燕娘目光微闪，走过去坐下来，拿了一只馒头先吃了起来。 “我先去提水，小舅子正在井边把桶装满呢。” 这时他却站起身，就匆匆地又越过了草垛，直接去井边一提就是两只桶，看得哥俩一脸羡慕。 他们也想快些长大，可以像姐夫这样厉害。 而姐夫那么轻松就跳过了草垛，他们昨天有试过，只能两手撑在草垛上，再翻身过去，而不是随便跳跳就过了。 四桶水送进厨房里，他又提了两桶回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甚至他又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拿了个馒头…… “看来我也可以去提桶水……”林燕娘看着他，半晌突然嘀咕了一句。 “呵呵，真是傻丫头。”他却看着她笑骂了一句，又道，“以后家里有我，哪里还需要你做这么辛苦的活儿。” “……”一句话，就让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才在他突然凑过来亲她时，猛地回了神。 “讨厌！赶紧吃饭！早去早回！”她连忙往后躲了躲，嗔着他，却提醒着。 “嗯，乖乖等我回来。”云靖宁笑应着，又扭头看了看天色。 想着这会儿镇上怕是已经热闹起来了，他又喝了两口蛋汤，便拿起剩下的两个馒头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在路上吃吧。”他拿过她的帕子擦了嘴，却又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第175章 他的厉害 男人骑马离开好久之后，林燕娘还站在院门口看着已经只有农人经过的田畈，下意识地低喃了一句。 “这个混帐！” 其实她也想去镇上看看啊，可是她不敢与他同骑，这两天被他欺负怕了，不敢冒险。 可他走得也太潇洒了吧…… 哼！ 她也转身关上了院门，收拾了桌子，就去洗衣，蓄水桶里有他存着的清水。 正忙着，弟妹们就过来了。 她打开院门就看到他们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和她说话，而是扭头朝马厩那儿看，不由好笑。 “已经去镇上啦，说不定得天黑才回来呢。” “哦。”哥俩应了一声，这才去堂屋收拾碗筷，小妹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无事乐的小模样。 “刚吃了早饭不要乱跑乱蹦，乖乖坐着。”林燕娘只得把小妹喊了过来，在一旁小马扎上坐下。 于是小妹也拿着她的小衣帮她洗，看她有模有样地忙着，林燕娘笑了笑，只教她洗，却不阻止她。 在农家，女孩子总是要学会很多家里活儿的，有这个勤快主动的意识也好。 只不过她做为长姐已经吃了许多苦，是不想小妹也如她这般，再说小妹有两个哥哥，总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才是。 等洗完衣裳晾上竹篙，蓄水桶里就见底儿了。 “好啦，今天也没什么活儿，等你们姐夫回来再提水了。”这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不久，照在院中还不热。 林燕娘就教了妹妹扎马步、挥拳头，再去检查小弟们这些天练拳的成绩，还是老规矩，让他们俩联手来与她对打。 这边院子打得热闹，院门外也有村里人经过的说话声，只不过她将院门栓上了，这时候没人喊门，也就不必去管。 今天林燕娘不用上山打猎，也没别的活儿，又不愁吃喝，便细细拆解拳招给弟弟们学着，让他们更熟练一打一或一打二时，应该如何应变。 转眼就是一上午过去了，草垛那边传来爹的喊声，哥俩就直接爬草垛过去了。 翻下草垛时还闷闷地嘀咕“姐夫也太厉害了，都不用翻的、也不用爬的，直接就能飞过来了。” 林燕娘恰好跟在后头，想看看自家那边，听见他们的嘀咕不由好笑。 她现在当然知道男人的实力，绝对不只是展示在他们面前的这般，他的厉害，恐怕已远超他们看见的实力。 “家里不忙，你安心歇歇吧，这是个好机会。”林平安看到她来到草垛旁，连忙笑道。 “云家给了这么多粮，女婿又准备了这么多粮，还有那些干菜什么的，咱们家就是啥也不干，这个月吃喝都不愁的。” 说这样的话可不是说他贪利，而是在安闺女的心。 闺女虽嫁在隔壁，但打小儿就为家里生计操心，如今突然两天不能回家，这心里肯定惦着家里呢。 “知道啦，那我回去缝衣裳。”林燕娘也知道爹是在担心她，连忙笑道，没再多说什么。 爹说的也是事实，虽说野猪岭封猎影响了他们的生计，但他们眼下吃喝是真不愁的。 她牵了小妹回东屋去，拿了针线在窗下坐了开始忙起来。 小妹也习惯跟在她身边，爬上罗汉床另一边，拿了块红豆糕就趴在窗口，一边啃一边从窗口看向院子，不时和她说几句话。 姐妹俩就这般自在地呆着。 林燕娘并未因男人的话就先做自己的换洗衣裳，她还是坚持先给男人做新衣。 中午，因为姐夫不在家，哥俩来送饭时，主动将他们和小妹的那一份都拿过来了。 家里爹娘不方便过来，他们到是来去自如，就在这边陪姐姐一起吃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却是姐夫去镇上的事情。 七嘴八舌各种好奇，说得林燕娘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骑马去镇上需要一天时间？他现在有吃饭吗？上酒楼还是吃街边摊？还是为了省钱只在街边买个包子馒头？ 早上吃的馒头，他中午应该不会再吃馒头了，那是吃面？ 饭后她想歇个中觉，就看向正收拾碗筷的弟弟们。 “你们回去和爹娘说一声，中午你们在这边歇中觉，睡醒了自己练箭。” “哦。”林灿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继续收拾。 “姐，我们睡西屋？我们睡你窗下那张床可以不？”林杰却是期待地望着姐姐。 “那张床睡不下你们几个，雪儿可以睡，你们在西屋。”林燕娘瞥了他们一眼，却吩咐道。 她新婚的大炕有些不好意思让小的们爬上去，但若让他们睡一屋，难免要有所分配。 “哦。”林杰撇撇嘴，但很快又高兴了，怎么也是新屋子啊。 林燕娘又交代他们带只空水桶过去，回来时抬半桶水过来。 之后她和小妹都洗了手脸，就回屋歇着了。 拿了个枕头给小妹，再找了她的一件旧外衫给小妹当薄被来盖，把小几搬开，就让她在罗汉床睡下了。 小妹这是头回在姐姐新家睡觉，开心得几次爬起来，一会儿又趴在窗口朝外望、一会儿又扭头看向炕头的姐姐。 林燕娘只得过来陪着她，这才让小妹乖乖地躺下了。 哥俩很快回来了，将水桶就搁在蓄水桶边，他们站到窗外朝里一看，就与小妹目光下对，也不说话，就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最后在姐姐地瞪视下，这才赶紧跑去西屋。 西屋也是大炕和家具，还有大书桌可让他们馋坏了。 只不过他们也没乱动姐夫的东西，只是四处瞄瞄，就老实地睡下了。 他们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闲。 夏日清风里的农家午后，院门紧闭，将村子里的声音阻隔在外。 林燕娘确实有些累，加之心头似乎有大石安然落下、少了几分压力的舒适感，让她睡得很沉。 而小的们更是少不知事，只知此时日子悠闲自在，有吃有穿。 外面，村子里因为林学善突然回来，而传来一则让人惊怕的消息。 打仗了！ 打仗了？ 世代居于山野的穷家人对这件事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打仗不是好事儿，是会死人的！ 可现在是啥情况？ 第176章 还没回 林燕娘是被弟弟们拍门喊醒的。 “怎么了？”林燕娘打开屋门，还有些打呵欠，感觉没睡醒。 “打、打仗了！”林杰立刻激动地开口。 “哈？”林燕娘愣了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打仗了？ “谁和谁打？”脑子里突然惊颤了一下，她猛地神色凝重起来。 这里是关外白花山脉双溪岭下，最近的镇子就是他们三岔口镇，说到三岔口，也就是连接了三国边境。 “堂哥从镇上回来了，说镇上好多兵！只听说打仗了，还不知道和谁打，镇上已经在戒严了，要关门闭户、不准随意走动。” 还是林灿解释了详情。 他们先起，已经在练箭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打开院门跑出去。 从村里人的慌张了解了一些情况，又得知爹已经往大房那边去了，于是他们又栓上院门，从草垛那边出的门，跑去找堂哥了解的情况。 之后他们又先跑回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和谁打起来了。 “戒严？不准随意走动？”林燕娘一听也着急起来，谁和谁打关她什么事，可男人今天去了镇上啊。 “堂哥没看到你姐夫？”她直接看向林灿，显然大弟更冷静一点儿。 “我问过，堂哥说没看到，今天酒楼根本没开门，掌柜的把工钱结了，就让他们都回家，说不知何时能再上工呢。” 林灿连忙解释。 这时林杰在一旁急得抓头“哥，还有一件事儿呢。” “嗯，堂哥把他们掌柜的儿女带回家来了，大房那边正在安置呢。”林灿连忙又道。 “掌柜一家来了？”林燕娘错愕，镇上这么多人家、那么多开铺的，难道都要往村里躲不成？ 刚才听大弟说了情况她就清楚了一件事儿，不是北漠或是北苍打进来了，那些兵是东黎的。 也就是说，要开打的是东黎，只是不知道要打北漠还是北苍。 但也不难想像，北苍与东黎素来就是胭亲关系，想来东黎也不会动这阵仗。 那就是要与北漠开战了。 “掌柜没来，来的是他的闺女和两个儿子。”林灿又解释。 林燕娘点点头，心里还在猜测着到底谁打谁、是在哪边打的问题，慢一步突然反应过来地抬头看向两个弟弟。 “闺女？”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战在即，掌柜为了安全送出儿女避开战乱，这做法没错、也能理解，但……大人不来，闺女送过来？ 哥俩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林杰指了指林燕娘“哎呀，姐姐反应真慢！我都让哥来说了，你才发现问题吗。” “那闺女多大了？”林燕娘白了小弟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耍小心思来逗她这个姐姐？ 她回屋拿了脸盆和帕子，再去妥了一瓢冷水，冼了个脸，拿凉帕子覆在脸上时，心里又担忧起来。 别人家的闺女与她何干？ 她男人去了镇上还没回呢，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哥俩并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已经好笑地说开了。 “那个姐姐都要满十六了呢，就过几天生辰，堂哥说的，说不定过两天掌柜家就也过来了。”林杰连忙帮着解释。 “听堂哥的意思，再看大伯娘那态度，应该是他们要成亲了。”林灿撇嘴，“给酒楼掌柜做女婿，还是大女婿，大伯娘可得瑟了。” 那闺女也是家中长姐，两个弟弟还这么小，将来掌柜老了，帮家里撑着的还不得靠长姐么。 做为长女婿，林学善将来在酒楼的地位也是可以想见的，说不定就是下任掌柜了。 听弟弟们解释，林燕娘便明白为何大伯娘那么得意了。 至于掌柜的会在自家伙计当中挑女婿，还在这种时候将儿女都送到村子里来，不知是早就有招婿的意思，还是眼下形势所迫？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林燕娘对这堂哥的态度还是改观的，堂哥做人并无错处，给掌柜做女婿固然是有野心，但也不能说他不对。 “我过去那边和堂哥说说话。” 林燕娘将帕子搭在脸盆旁，让小弟去把小妹喊起来洗脸，小懒虫这时候还在舒服地睡着。 她想去趟大房那边，弟弟们固然解释了许多，但镇上具体的情况，她还是要找堂哥亲自说才明白。 “姐，爹叮嘱了，不许你出门在村里走动，你还是个新媳妇。”林灿连忙阻拦。 “村里走动都不行？”林燕娘惊讶地转头看向大弟。 “你又不是个爱串门儿的，出门还不就是要往大伯家去？”林灿翻了个白眼。 “你不能去，当然就不能在村里走动了。” 所以，其实是爹为了不让她过去，而给她划出一大块“不能”的范围。 林燕娘无奈了，只好道“那好吧，你去，问堂哥何时有空，让他过来一趟。” “姐你别担心，姐夫可是关内来的，他还骑了马，很快就会回来的。”林灿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了，连忙说道。 “嗯。”林燕娘点点头，便又往外走了两步，看了一眼立刻跟过来一脸紧张盯着她的弟弟，不由苦笑。 她没再往外走，只是站在门廊下朝田畈那边看过去。 田畈上走来几个人，却都不是那个人。 “姐，我去找堂哥了。”林灿见姐姐不再往外走，这才准备去帮姐姐喊来堂哥。 “不用了，二牛哥和王威过来了。”林燕娘却道。 田畈那边走在前面的两人，正是林二牛和王威，他们走得还挺快，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只是太远了听不见。 林灿也看见了，便跟着姐姐一起等着。 “去练箭，别耽搁了。”林燕娘却看了他一眼。 林灿应了一声，便回去练箭。林杰给妹妹拧了帕子让她自己擦脸，收拾好后也过来练箭。 不久林二牛和王威他们就走过来了。 看到林燕娘也没瞒着，林二牛立刻就说道“燕娘，云三回来了没有？” 见林燕娘摇头，王威就有些着急了。 “虽说镇上要禁行，但你堂哥都回来了，镇上百姓也要过日子，并没有拦着不让走，云三哥怎么还没回来？” 第177章 乱起来了 他们自然知道云靖宁今天一早去镇上的事情。 现在已不需要去衙门里打听了，他们在听说要打仗时，就将野猪岭禁猎一事联系到一块儿了。 他们知道白花山那头离北漠的赤水关很近，只不过那离他们是个遥远的地方，因而平时也没想过北漠那边是如何。 但野猪岭突然禁猎了，就算是他们这些山野百姓也不难猜出，怕是东黎军要攻打赤水关。 因而，他们刚才还在说，不知云三能从镇上带回什么消息？明天他们还要不要上山打猎？双溪岭安全吗？ 可是云三没回来。 “他出门时说过，最晚天黑前会回来。”林燕娘当然也明白现在的问题，而她更担心男人在镇上是否安全。 会不会有抓兵丁的情况？ 她自穿越而来，从婴儿时代就在这大溪岭生活，最远只去过镇上，最难也就是小小年纪不得不上山打猎。 对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她的认知并不多，因为她身边有认知的人就不多。 受生长环境所限，大家都不过是山野穷家百姓罢了。 地处关外，只是听说他们的东黎富庶、强大，但这跟他们有何关系？他们依然得为生计奔波，日子还得自己过。 一直以来她对这些认知都不如她自己的真实感受，觉得那都是离她很远的事情，她更关心自家。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有些后悔没向男人多打听关内的事情，没有多了解“东黎”、她的国家是什么。 因为她害怕打仗会带给她家伤害，因为她害怕男人会被抓兵丁，因为她害怕不管是东黎还是北漠的兵，会打到他们村子里来…… “那我们吃了晚饭再过来，你别担心，云三是关内来的，他见过世面，不会有事儿的。” 林二牛便道，见林燕娘眉间难掩担忧，便安慰了几句。 林燕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那我也回去了，六叔还在等消息。”王威也道，他过来就是来看云三哥回来没有的。 两人离开后，林燕娘也没心思再去打听什么了，外面的情况只能等男人回来才知道。 林二牛和王威还有件事情并没有和林燕娘说，怕她更加担心。 今天他们没有上山去，因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昨晚确如云靖宁所料，田家贩子们收了猎自然是连夜运回镇上去的。 因而镇上的情况是知情的，只不过以往他们送猎去镇上，都会在镇上住一晚，第二天才回来的。 今天他们比林学善还早回，因而下溪村那边早就知道了。 只是咋咋呼呼地都在忙着找地方藏粮，村里又派了人赶往镇上采买日用、油盐等物，不知这仗要打多久，对他们生活有何影响。 因而，每家都在慌慌张张地忙碌着，一时也没人想到要往其他村子传消息。 大溪村这边今天没人去下溪村，自然还不知道这事儿，直到林学善带着掌柜家的闺女和儿子们回来。 他们也是运气，赶上了那趟驴车，不然怕得走路回来，镇上禁行，驴车出来了就不敢再往镇上去的。 村里人知道了，猎户们自然也知道了。 因而，林老六便让人去给杨坪村通消息，也看杨坪村猎户们又知道多少，还有打猎一事要怎么办。 自然，猎户们也知道贩子昨晚肯定去镇上了，只不知回来没有，因而也有几人就赶去下溪村打听情况。 结果就发现下溪村乱糟糟的，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镇上已经乱起来了，一时心里也没有底儿，去田家确认之后，也急急忙忙赶回村里来。 这时候，正是林二牛和王威在云家门前与林燕娘说话的时候。 大溪村就在双溪岭下，北靠山林却可种的田地不多，这才出了这么多猎户，村里境况比杨坪村还差一些儿。 村里人家听说下溪村已经在藏粮、采买，想方设法要躲避外面打仗带来的危险，一时也是懵了。 待回过神来，也有不少人家赶着回家去藏粮，也想在家旁边挖地窖，或是把粮藏到地头去。 最后还是王村长出面让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又不是敌军打进村来了，慌啥？ 下溪村是下溪村！大溪村是大溪村！ 经过王村长和村里几个耆老出面安抚，大家这才消停了些，也渐渐冷静下来，都在想着对策。 在得知云三去了镇上还没回后，心里既担心又期盼着，担心云三在外面遇到危险，期盼云三能带回更确切的消息。 希望是好消息。 日影西移，晚霞满天。 山林里的风徐徐吹来，暮色中渐渐能感到凉爽，来来往往的村里人脚下生风地往家赶，到无人在意这天色，也无心享受这晚风清凉的舒适。 只不过对站在门前朝田畈那头张望的丫头，他们却是无法视而不见的，总要问一声云三还没回来？别担心，应该在路上了。 林平安下午过去的大房那边，本是为了打听外面的事情，后来因林学善要成亲，就留了下来，与父兄一起打着商量。 林学善这两年都在镇上高朋酒楼做伙计。 为人勤快本份、做事利落机灵，一直很受掌柜的喜欢，经常安排他在门前跑堂。 迎客、送客、与客人寒暄和报点餐，反而是那些上菜、抹桌、收桌的活儿，做得少了些。 也因此，他是铺中伙计里活儿最轻松的，却也是最重要的位置，因为他表现好，容易招来生意，也能化解一些纷争。 有时还能帮着掌柜记记帐、算算经营流水、清点食材…… 他得掌柜的重用，在伙计当中却又很会做人，至今到也没有与同伴红过脸，是个处世通透的后生。 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天掌柜的会将自己的儿女交托给他而不是别人，而且在问过他的意思后，就这样将闺女许配给他了。 事先并没有征兆，但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因为他与掌柜之女何玉琴，也是相识两年，来来去去常有碰到、打过招呼，并非陌生之人。 只是掌柜的在眼下这局面主动将闺女许配于他，还是让他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个运气落到了自己头上。 第178章 他得离开 掌柜的已明确六月十六那天让他们成亲，六月十五那天，他得送何玉琴姐弟回镇上去，再娶回来。 不到十天的婚期准备，这对任何男家都会有些仓促。 但如今的情况是，镇上突然驻扎了那么多北征军，将一座关外小镇变成了一座由北征军把控的兵镇。 何家怕闺女继续呆在镇上不安全，事实是镇上很多人家都选择往关内去或是到村子里躲避。 而掌柜的也下定了决心，招林学善为婿，趁此机会就能让闺女有个安稳的归宿，也让两个儿子能跟着到村子里躲避。 但他们家业在镇上，就算不能开门迎客、也不能在镇上随意行走了，他们老俩口也是要守在家里的。 林学善回来就带回了外面的消息，忙着回答村里人询问时，也不忘交代娘，好生安置未来媳妇和小舅子们，又和爹解释了未来岳父的意思。 等镇上安稳了，他还是要回镇上去的，何况这时候也不方便筹备嫁妆和聘礼。 因而未来岳父的意思，是先正名份，以后在镇上给他们安置一处小院，让他在酒楼里帮着管事儿。 即使如此，林富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儿子要娶的还是镇上开铺人家的闺女，家境是好的，就怕怠慢了人家闺女，因此，还是想要好好张罗这门亲事。 至于如何张罗，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儿。 林平安刚嫁闺女，闺女嫁的还是个关内汉子，因此，他的看法自然就会很重要。 暮色渐临，林平安婉拒了大哥留饭的好意，起身拄了拐杖往外走。 他留在这里帮忙出主意，是为了大哥、为了侄子。 但他绝对不会为了一顿饭而留下来看姜氏那恶心嘴脸。 回去一路都有人在问云三回来没有？ 这让他心焦起来，这天都快黑了，女婿还没回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过畈时看到闺女还站在门前，不由心疼。 快步来到新屋院子外面，却不得不敛下自己的焦急，微笑着安慰起来。 “云三应该快回来了，今儿镇上发生了这么大事儿，以他的聪明和能耐，肯定想要多打听些消息回来，而不是着急害怕地跑回来。” 所以，就算回来晚了，也是有他原因的。 林燕娘点点头，眼睛却又下意识地看向田畈那边，想了一下再又收回目光看向爹。 “今天堂哥带了掌柜家的孩子回村来了？” 镇上掌柜连孩子都敢交给伙计带回村里，显然镇上的情况比大家想像的要严重。 镇上人的见识应是比村里人的见识要广，做出的决定当然也会更加深思熟虑。 她是这么觉得，因而才越发担心男人在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堂哥在酒楼当了两年多的伙计，掌柜的赏识他，要招他做女婿，恰是遇上了这种事情，就提前允了他们的婚事。” “六月十六成亲，等云三回来，你们也要备一份礼，虽说咱们没有分家，但毕竟云三不是上门女婿，送这份礼也是他的脸面。” 林平安叮嘱着大闺女。 林燕娘连忙答应了，见爹没有细说外面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大房那边张罗亲事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爹从堂哥那儿都知道了什么。 父女俩个正在说话时，田畈上突然传来马蹄声。 林燕娘猛地目光一亮，立刻往外走出几步，看着田畈上过来的马，还有马上那挺拔的身姿，脸上便有了笑容，脚下无意识地朝田畈那边走了过去。 很快，男人就骑着马急速上了畈，转眼来到她面前。 还没开口，突然眼前一花，身子就被男人长臂一捞，来到了马背上，靠在他的怀里。 “你可回来了。”林燕娘侧过脸看向男人，眼中不知不觉流露出了激动、安心和委屈的情绪，声音微微颤抖。 “让你担心了。”男人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媳妇儿的异样，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扣在她腰间的手掌紧了紧，沉声说道。 没有机会再说多的话，马蹄声住，已来到自家门前。 “女婿你可真是让一村的人惦记了一天啊，去镇上还顺利吗？可有遇到危险？” 林平安看着女婿抱着闺女身姿矫健地跃下马，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却仍是问起了也让他惦记了一天的问题。 “嗯，要打仗了，几万北征军突然在镇外扎营，为了防止细作和消息外泄，咱们镇上已被北征军接管，不让人随意在外走动。” “不过村里需要采买，以后应该是由各村的村长带人去镇上，向守军说明情况，就可以进镇直接到店铺采买，不许停留太久。” “别担心，北征军是东黎的北征军，战场也不在这里，除了不能往外跑、不能上山打猎了，其他日子照过。” 云靖宁明白村里人得知消息后会是怎样的慌乱害怕，加之他允诺天黑前要回来，不然这时候他就要上赤水关战场了。 而这两天公务繁忙，他得离开。 听他几句话就把镇上的情况解释清楚了，林平安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在关外但也是东黎百姓，对东黎的北征军当然不用害怕，何况他们这里不是战场呢。 林燕娘却是一脸诧异地看着男人“你今天一天都在镇上干啥了？” “我去镇上得知了情况后，自然是买了不少东西，后来又遇到了秦湛他们一伙儿，他们混进了送粮队伍。” 云靖宁早有准备，连忙解释“我打算也去混些钱回来。” “北征军的送粮队伍？那也能混进去？”林燕娘蹙眉，有些不信地盯着男人。 “秦湛姓秦。”云靖宁却推出了秦湛，一脸无异地笑看着媳妇儿。 “与北关守将秦将军家沾亲，又是关内有名有姓的人，如何混不进队伍？” “此时军中正缺后方支援人手呢，只要是关内的又身家清白的年轻男儿，自然就有机会，当然有秦湛这层身份在，也就容易一些了。” 嗯，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就算是他都觉得完全在情在理。 果然，林燕娘听他这么一说，惊讶之余也是懵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转变。 第179章 没那么可怕     “去送粮队伍的事儿再商量，先吃饭吧。”林平安看见俩小子已经送饭过来了，连忙说道。     女婿刚回，连门都没进，他们就在这门口说起了话，也是不像样儿，又提醒女婿先把马牵回马厩去。     林燕娘便没继续追问，先进了院子，给男人打水洗手脸。     林灿和林杰在姐姐站在门口等姐夫时，劝了几回也就由着她了。     他们回家去帮忙干活，这时候在院门口看到姐夫回来了，自是高兴地跑回厨房准备送饭。     林宋氏今天没出门，但村里传的事儿自然也是知道了，心里也一直在为女婿担忧着呢，这时候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哥俩送了饭菜过来摆在堂屋桌上，立刻就跑向马厩。     云靖宁刚卸下马鞍，见状便让他们来喂马，一边过来洗手脸一边教他们怎么喂草料和水。     林燕娘看着男人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受到外头的事情影响，心里也就安稳多了。     想到林二牛和王威来说过的事情，连忙告诉了他。     “也好，咱们赶紧吃饭，回头我把情况和他们说下，外头没那么可怕。”云靖宁答应了。     林平安站在院门口看了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喊了哥俩赶紧回家吃饭，就先转身走了。     想到等下大家要过来，院门也没关，云靖宁先把檐灯点上，再把桌搬到了院子里。     林燕娘将男人买回来的东西先收进了屋里，倒了杯茶过来给他时就将大堂哥的事儿给他说了一遍。     “那天堂哥给了你添妆，大伯也给了添妆，但咱们不能再给这些，那就给两吊钱吧，若是堂哥想借钱，借些给他就是，我看他这人还是有些担当的。”     云靖宁坐在桌前，喝了茶便一边说一边就提起了筷子先吃饭。     今天太忙了，中午也没好好吃过什么，为了省时间，他与几个副将一边看沙盘一边啃了几个肉包子、喝了几口水，也就对付了一顿。     进入六月后天气只会越来越热，可待秋凉后北方天又冷得早，因而，他希望这场仗能够速战速决。     然后他也好带着媳妇儿回京城去过年，娶个媳妇儿好过年，老话不是都这么说么。     没等他们吃完饭，林二牛他们这几个住得近的猎户，就已经赶过来了。     看到云三安坐桌前吃饭，大家也是松了一口气，就怕他在镇上遇到什么危险。     因为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又知道了下溪村传来的情况，他们心里也多是未知的恐惧，难免要胡思乱想的。     在听了云三说明镇上情况后，不禁面面相觑，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听说下溪村家家忙着藏粮、还有结伴去镇上采买家用的。”林二牛说起这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下午回到家里也是四处转了几遍，寻找更安稳藏钱的地儿，就怕外面的人进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理解下溪村那些人家的行为，但他也绝对不好意思说出来。     “放心，北征军几十万，现在该慌的是北漠人，而不是咱们东黎人。”云靖宁却是哭笑不得地解释。     他知道一旦开打，镇上和附近村子里的百姓肯定会慌，但没想到会慌成这样，他们这儿是东黎地界啊，慌啥？     听了他的解释，林二牛他们几个也回过神来，不禁笑了起来，心头也就没那么不安了。     不久，暮色已沉，但星空却渐渐璀璨起来。     其他猎户们也就陆续过来了，同着林老六过来的竟然还有杨坪村几个老猎户。     大家过来最关心的问题无非还是那些，在听了云靖宁的解释后，也是松了口气。     只是野猪岭禁猎的原由也弄明白了，按理他们是可以照常上山的，在双溪岭范围寻猎便可。     但镇上戒严、不准开铺，贩子的货怕也送不到镇上了，那还不就是变相连双溪岭一并禁猎了？     大家议论纷纷地说起了这层无奈和担忧，云靖宁听了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打的当然就是这个主意，虽说外头打仗不关百姓们啥事儿，但这种时候，当然是希望闲人不添乱。     但他清楚，若直接说双溪岭也不给去，猎户们会更犯愁、不安，仿佛危机就在眼前。     因而他不拦猎户这头，却阻断贩子那头，间接形成现在这局面。     猎户们虽是犯愁，却少了几分不安，随后竟然议论起，不如将猎物就在村里便宜卖算了，也有人说自家添菜。     说起这话便招来大家的哄笑声，只是笑过之后，心下也是无奈沉默。     打猎赚钱这事儿，这些日子是别想了，好在前阵子也赚过一些，家里赶紧学下溪村的，攒些粮和日用就好。     之后就熬着吧。     说起这个，大家自然又关心起怎么去镇上采买的问题。     其实刚才云靖宁已经说过了，毕竟还没有去做，难免想法有些不安稳。     热热闹闹地一院子全是说这些的声音。     林燕娘没有参与，只是默默到草垛那边喊了弟弟们送茶过来，家里没什么招待的，一杯茶还是要的。     大家也没多呆，了解更多更清楚的镇上情况后，也就回家去了，杨坪村的也借着星光赶回村里，把这边听到的情况传回村去。     云靖宁并未忘记给岳家提水装满缸，吃完饭就过去了，哥俩负责打水、他就两桶、两桶地提，竟是比挑着更方便。     林燕娘则是回屋看男人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     并没有太多，就是几包糕点小吃、蜜饯、鲜果，又有几匹细棉布和细麻布，还有几名针线等物。     她粗略看了一眼，就打开针线包，目光怔了怔，随即莞尔。     他这是嫌弃她绣工不好，想要她得空儿再练练？这里边除了许多缝衣针线，竟然还有不少绣针和绣线。     她看了会儿，又去数出明天回门要送的礼，这时院子里传来男人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倒水的声音。     “媳妇儿，为了省水，一会儿咱们一块儿洗啊。”男人的声音在开着的窗口传来。     “想得美！”林燕娘扭头瞪了他一眼，“赶紧提些热水来，再让小妹过来，我和小妹一起洗！”     半点机会也不给他。 <sript></sript> 第180章 看扁他的北征军？     男人呵呵一笑，便又去打水了，再回来时，后面还真是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妹。     “你们赶紧洗，我去提水，夜里先把衣裳洗了，明天回门怕不得空儿。”男人一脸无奈却还是体贴地叮嘱着。     林燕娘见他说得在理，连忙应了。     等她带小妹洗好出来，先给小妹把头发擦干，就让小妹回家去了，她随手给自己擦了头发，就准备洗衣裳。     男人把蓄水桶装满，再提了热水回来便将院门栓了，笑吟吟地过来拉她的手。     “不着急，来帮我拿衣裳。”     他牵了她回屋，就看到罗汉床这头搁着他换洗衣物，一手拿了，牵着她的手却不肯松开。     林燕娘无语瞥着他：“我是不会帮你搓背的，也不会帮你洗头。”     “真是个不贤惠的媳妇儿。”云靖宁见她明白自己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悦地回瞥了她一眼。     “我脱下的衣裳总要你拿出来洗吧？难不成让我送出来？”他又反问她。     “……”林燕娘撇了下嘴，无奈点头，“好吧，赶紧的。”     到了澡间点上灯，小小屋子顿时在昏暗的光芒下照亮了一室温馨。     只除了大眼瞪小眼的俩人，气氛不太温馨。     “赶紧脱！”见他站着不动，林燕娘拧眉催促。     “娘子，帮为夫宽衣是你的活儿，明白不？”云靖宁见他家小媳妇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地站在那儿，只得提醒她。     “自己没手？”林燕娘瞪着他。     “你不也有手，我还不也为你宽过衣？”云靖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提醒她夜里的事儿。     林燕娘脸上一红，也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怒道：“谁让你动手了！你个混帐！”     “我很乐意动手！娘子！”     男人见她要飚，立刻伸出双手将她搂入怀中，俯首就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温暖的触碰，让担心了半天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心里异常的平静。     她突然也伸出手，慢慢爬上他的腰，圈了过去，抱住。     见她回抱自己，男人心中一喜，目光灿亮地看着她，见她羞红了脸，一双眸子无处安放般躲闪着，不由莞尔。     下一瞬便亲上了她的唇，这次不是浅浅碰触，而是深深探索。     气息微乱，传达的却是彼此的情意和关怀。     半晌之后……     一双水眸红晕微染，怒视着男人：“动作快点！赶紧的！我还要洗衣呢！忙着呢！”     “……”男人哭笑不得地看着羞怒交织、又摆出凶悍模样来掩饰自己内心柔弱的小媳妇。     看她毫无要帮忙的意思，最后还是自己动了手，一边脱、一边嘀咕抱怨，说她一点儿也不温柔、一点儿也不体贴夫君，凶媳妇、悍媳妇……     看他在那儿碎碎念全是对自己的不满，却更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的控诉，林燕娘就忍不住想笑。     哼！再不满、再委屈也不会满足你变态要求哒！     在他背转身时，她朝他悄悄扮了个鬼脸，笑得一脸得意。     然而待男人再转过身来时，她的笑容还来不及收住，早已一脸红霞地转开别处，不敢去看一身光光的家伙。     这次轮到男人一脸坏笑地抓她入怀，又吃了一回热豆腐，这才在她的捶打中放开了她。     看着她抱起他换下的衣物落荒而逃的小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家小媳妇真有趣啊！     林燕娘跑到外面将衣裳一股脑儿扔进洗衣盆里，却是先去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缓了缓，才朝澡间方向啐了一口。     这个混帐真是越来越混帐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等云靖宁带着一身水汽光着膀子擦着头发走出澡间时，就看到小媳妇已经在清洗衣物了。     动作还真是快！     他将帕子扔开，就拿了抹布去擦竹篙，再回来拎了只凳子坐在屋檐下，又换了一条干帕子继续擦头发。     林燕娘目光偷瞄着他主动帮自己擦竹篙，心里还是高兴的，这不是什么事儿，但他却主动去做了。     他其实是个体贴周到的男人。     将洗出来的衣裳都晾在小弟们练箭的那边敞檐下，万一半夜里要下雨也就不用担心淋着。     忙完瞥了还坐在屋檐下懒洋洋的男人一眼，又去打水洗漱，给他送水过来。     然后她先进了屋，坐在妆台前梳头，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媳妇儿，我跟秦湛他们去运军粮的事儿，你怎么看？”     云靖宁走进来，随手关上了屋门，在炕边坐下，看着还在梳头发却明显在想事情的小媳妇。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北征军又是什么样的情况，纪律严吗？会不会有群殴事件？会不会欺负百姓？会不会……”     林燕娘侧身看着男人，一脸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媳妇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云靖宁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这可是正规军，不是山林野匪，不是乌合之众，而且他们大多是守护东黎安宁的北关军，还有其他各处调来的驻军。”     这死丫头，竟然这么看扁他的北征军？     “我是害怕你去了会有危险嘛。”见男人这表情，林燕娘也自知理亏，连忙低头解释。     她不是故意的，因为不了解嘛，难免会从最坏的情况去想。     “别胡思乱想，现在是北漠在蠢蠢欲动，想要攻打北关从咱们东黎捞到好处，是东黎早有觉察，才派出北征军提前出兵，给北漠一个警告。”     “北征军是为了保护北关内外百姓和守护东黎每一寸国疆，他们是好的！”     知道媳妇儿确实不知外面的事情，云靖宁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圈在怀里蹭了蹭她，这才细细解释。     身为北征大将军的妻子，岂能如此乱想？得早早扳正她。     “等忙完这些事情，我带你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他抬手揉了几下她披散着长发的小脑袋，轻嗅着发间的清香。     “好。”林燕娘应了，没有推开他，过了会儿才道，“现在也不能打猎，家里的钱粮也够。”     “我就在家给你做新衣裳，你在外边要注意安全，别为了钱拼命，更不许被抓兵丁，机灵点儿，知道吗。” <sript></sript> 第181章 回门     “抓兵丁？”云靖宁真是哭笑不得了，再次伸手去捏她脸颊。     “媳妇儿，你是不是对外面有什么误解啊？”     “你以为兵是随便可以抓来的？上战场的兵都是经过严格操练，甚至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吧。”     “随便往路边抓一个，上去送人头么？除非敌军打进北关，全线溃败已无兵可用了，不然谁会冒险让新手上战场？”     “等战事了，我带你去大营瞧瞧那些练兵的场面，给你开开眼界，别再这么傻呼呼了。”     真是个傻媳妇儿！     “……”林燕娘看着他，一张脸早已尴尬地红透了，连他伸手来捏自己脸颊也没有反抗，只是不好意思地瞅着他。     “你还能进军营呢？”他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多了嘛。     “北关驻军里总能认识几个人的呢，毕竟我怎么也是关内纨绔嘛，还有秦家小子的门路呢。”     云靖宁连忙笑嘻嘻地解释，又把秦湛这个“秦将军家远房亲戚”给推了出来。     不想小媳妇继续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干脆将她往炕上一扑。     无视小媳妇的挣扎和抗议，这次只来得及扯下红纱喜帐……     第二天清晨，小媳妇在男人怀中醒来，刚刚睁开眼来，又被男人圈住一阵温存。     经过了这么多次亲密相处，总算没有醒来就开打了，也算是难得的温情脉脉、一片祥和。     而且这次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温柔相拥在一起说话。     说着今天回门的事儿，说着去大房那边的问题，说着他要去运粮赚钱的计划。     不能上山打猎，别的猎户家还有薄田可以维持，林家就只能坐吃山空，若非嫁了这个男人，林燕娘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寻出路的。     “……我不在家时，若是想吃肉了，就自己在双溪岭这边随便转转，不要往深处去，万一碰到危险的事情，可叫我怎么安心？”     “就是捉鱼也不要去太远，这天气鱼也不易晾晒，随便捉几条添个菜就行了，别贪心。”     “平时在家就教小的们练箭，我知道你自小儿练拳，你打我时那招式也是厉害的，多和小的们过过招，给他们长点儿经验。”     男人有些眷恋不舍地仔细叮嘱着。     林燕娘一开始还在认真听着，听到后面就忍不住伸手去掐他腰肉，仰起脸瞪他。     “我打你什么了？那还很厉害？”说起这个她就一肚子气，觉得委屈了。     “你是在夸你自己吧，我这么厉害还让你轻松躲过去了？哼！如今你露出真面目就只能让我吃瘪的份儿了。”     “呵呵，我是男人，同样练家子当然是男人胜，不过……你也有你的优势啊。”     云靖宁见她气鼓鼓的一脸不甘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却又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是我的女人，当然是你想我怎样就怎样，难道我还能打你不成？我最多……”吃你！     最后的话音未出，但从他的行为却表达得淋漓尽致。     被欺负的小媳妇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快要气哭了。     这个混帐！太欺负人了！     天色渐亮，院中有鸟儿啾啾欢唱地飞过，屋里，小俩口磨磨蹭蹭地起身。     重新收拾干净，洗漱过后，小媳妇也头一回伺候男人穿戴，为他梳头。     云靖宁没有再戴那顶看着就贵重的发冠，但也插了一支玉簪，穿上林燕娘为他刚做好的银蓝长衫。     长身玉立，儒雅倜傥。     看着小媳妇红了脸低头为他系好腰带、整理衣摆，男人身心愉悦地笑了。     早饭依然是哥俩送过来，哥俩笑嘻嘻地催姐夫快把草垛搬了，以后他们来来去去就方便了。     饭后他们把碗收走，云靖宁又喂了马，这才去把草垛搬了，转移到预留小厨房那儿的空地上。     林燕娘收拾了屋子，将晾衣篙搬到了院子里，到不急着就回娘家去。     不过草垛搬了，小的们就在两边院子跑来跑去很是开心。     云靖宁想着就要出门了，还有个承诺没有兑现，于是喊了哥俩过来教他们认识马，马的习性、怎么养马、洗马的经验。     这时院门口传来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声音。     “怎么还没回门呢？”老太太走进院子随口道。     “呵呵，省得你们跑过去不方便，我们今天在你爹娘这边。”老爷子则是笑着解释。     林燕娘微愣，随即想到大房那边的情况，顿时感激地朝爷爷奶奶行了礼。     “那就更好了，我和夫君正有些烦恼呢，今儿回门也不好去大房那边，毕竟我们是二房里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去了大房那边，林姜氏会有饭给他们吃？总不好让奶奶去为他们做饭。     再说他们与林姜氏、林金花关系那么差，也不打算缓和关系，因而，也就不愿意去理睬她们。     这种局面就尴尬了，可回门不拜见祖父母，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爷爷奶奶却自己过来了二房这边，就是在替他们解决这个难题，叫她如何不感激？     “这不是正好么，今天你们回门，我们过来这边就行了，晚些你大伯还有堂哥他们也会过来，到你娘家做客呢。”     林老太太难得见这孙女乖巧，心里也是高兴得很，便笑着说了起来。     林燕娘要去搬椅子给他们坐，林老太太正要应着，林老爷子却连忙道：“今儿在你们家坐不像样子，我们过去那边。”     今天是二孙女回门的日子，跑到二孙女家里坐自然不妥当。     二老走后，林燕娘看向马厩那边。     她无奈道：“以后再教吧，现在也不能就学骑马，灿儿、杰儿你们赶紧回去帮忙干活儿。”     小哥俩这才依依不舍地跑回自家去了。     云靖宁栓好院门，洗干净手，就和林燕娘拿了回门礼直接从院内穿到了那边院子。     林灿和林杰就在院门口放了一挂鞭炮。     村里人听见鞭炮声，就知道是林燕娘带夫婿回门了，附近的妇人孩子们连忙跑过来瞧热闹。     林家摆出来的瓜子花生、鲜果和一些南货，都是昨天云靖宁从镇上带回来的。     而他们的回门礼算是准备了两份。 <sript></sript> 第182章 犯难 一份给岳家，是两坛酒、几包糕点、两套笔墨纸砚、四匹衣料还有那只用盒子装着的玉镯。 一份给大房也就是祖父母，也是两坛酒、几包糕点，再有就是两匹衣料和那只盒子装着的玉镯。 一只玉镯给岳母、一只玉镯给祖母，这礼合情合理，旁人艳羡之余也不觉得有何问题。 林老太太没想到会有这么重的礼给自己，当下就笑得合不拢嘴。 当年她自家闺女带女婿回门，也只给了她几身衣料、一些点心，给老头子就是两坛酒。 哪里有这二孙女婿出手阔绰？ 她立刻就喜滋滋地把那只烟青玉镯戴在手腕子上了，左瞧右瞧越瞧越喜欢。 到是林宋氏得了这样贵重的厚礼就吓得有些不敢收，被林燕娘强行戴在她的手腕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但最后她还是将这只镯子摘了下来，装回盒子里再小心地藏了起来，生怕干活时磕坏了。 附近村里来的妇人在这边也是热闹地嗑着瓜子，喝着芝麻糖茶，陪林燕娘说话。 林宋氏赶紧去厨房里准备中饭菜，不久林银花和林杏花就跑过来了，后面跟着林学善。 林姜氏果然又不想放这两个小丫头出门，是林学善带她们过来的，让她们帮二婶娘干活儿。 林燕娘看到这两个堂妹欢欢喜喜跑来帮忙，心里也是一阵暖意，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对小巧精致的绢花送给了她们。 其实她出嫁那天，做为谢礼，也是有送她们一对绢花的。 不过姐妹俩觉得回家还是别拿出来的好，这几天一直不敢戴呢，都藏在自己的衣箱中。 姐妹俩住一屋，到是没和林金花住，林金花除了喊她们干活，到是不管她们的，算是安全的。 今天当着爷爷奶奶和兄长的面儿收了这礼，她们又一副担忧的模样。 林燕娘心中便明白，她看向心情大好的林老太太。 “奶奶，虽说我不得大伯娘和堂姐欢喜，但银花和杏花却是与我亲近的，想必她们也为此没少挨骂。” “银花和杏花本性善良，做事又勤快，我出嫁时她们过来帮了大忙，如今又过来帮忙干活，她们是好孩子，也是林家的好闺女。” “我这个做堂姐的送了她们花戴，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就怕她们回去又要挨骂，不敢戴花。” 她将话说得十分和气委婉，老太太一听立刻表态。 “放心，老婆子还没死呢，你伯娘我会管着的！” 那天闹了一场之后，姜氏便一副病恹恹的死样子给她脸色瞧。 她也不是好惹的，就嚷着要去姜家喊人来把姜氏带回去，他们林家不要了。 之后姜氏才害怕了，乖乖地去干活，在她横眉冷目的喝斥下到是安份了不少。 而这两天她也没闲着，去找了附近几家村里做媒的婆子，要给林金花说媒。 林金花听说后哭闹了两场，被她扇了两耳光之后，也消停了下来。 昨天，大孙子带着何家姐弟回来。 外面又闹打仗，大孙子又要成亲，他们也就没再吵闹，到是忙着张罗成亲的事儿了。 姜氏那货从昨天起就突然精神起来，说话、做事都得劲儿，她在一旁瞧着也懒得管了。 再说孙媳妇要进门，也不好让孙媳妇瞧着他们林家婆媳不合，反而误了大孙子亲事，因而，昨儿起家里就和和气气的了。 不过燕娘这丫头刚才说的也是事实，这一个、两个也都是她孙女，她自然还是要护着的。 见奶奶作了主，林燕娘便朝姐妹俩笑了笑，她们也开心地露出了笑容，当下就把那对绢花戴在发间了。 她们还小，林银花梳的是双丫髻，林杏花梳的双平髻，都是以发带绑着。 如今头上一个戴上了桃花、一个戴上了杏花，顿时衬托得她们更加活泼可爱了，笑容也很灿烂。 姐妹俩开心地去厨房干活了。 院子里一众妇人见了也是笑着夸她们姐妹关系好，这大房里三个闺女，也就这两个小的，在村里很得妇人称赞的。 毕竟丫头虽小，但平日里表现如何，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些嘲笑林金花没个姐姐样儿，又眼高于顶、嫌贫爱富的妇人，不愿意或者故意说害怕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但若是这两个小的，她们到是乐意的。 只不过这两个小的离及笄还早着呢，就是林银花也得等三年了。 林燕娘送了礼物之后，也出来招呼了一下村里妇人，将人情面子做得客客气气的。 大家都夸她嫁了人做媳妇了就是不一样，只是有何不一样，却是没人敢明白说出来的。 堂屋里，林老爷子、林平安、林学善，都在陪着这位回门新女婿说话。 言谈间和气融洽，只不过说着镇上的事情时，还是免不了几分忧心，只不过说起林学善过几天成亲的事儿，便又多了几分喜悦。 林学善并未向堂妹夫提及要借钱的事儿。 到是林老爷子言语之间有些犯难，说匆忙之间怕这亲事办得太寒酸，会让何家不喜，会委屈了何家闺女。 又说到聘礼一事，因镇上的情况，他们也无法采买到合适的东西，又怕物价飞涨，家中积蓄有限，怕要多花不少银钱。 说来说去，云靖宁自不好接话。 林平安也不敢表态，毕竟如今家里就靠闺女和女婿在赚钱，眼下又不能打猎了，等于家中已断了收入，只能坐吃山空了。 林老爷子感慨叹息了一会儿，便没有继续多说了，因为林学善主动阻拦了。 林学善神色自然，看不出什么焦虑情绪。 只说何家选在这时候嫁闺女给他，就应该明白这时候不同往日，便有怠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他能做的就是以后待媳妇儿好，也将两个小舅子照看好便是对得住何家了。 若何家想要将他农家人当镇上人来谈论婚事聘礼，他也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 林学善一席话，到是让云靖宁刮目相看，觉得这堂哥是个理智的人，并未因娶了个镇上媳妇就得意忘形。 还能记得自己农家出身、不忘本份、不卑不亢，是条汉子。 第183章 离开 云靖宁早就和林燕娘说过，若是堂哥来借钱，借给他。 但眼下来看，只要堂哥自己不开这个口，他们到是不必操心。 再说了，大房那边又不缺吃穿，他们何需操心这些？ 到是老爷子有些想多了，或者是在暗示想让他帮忙，让林学善的亲事也风光隆重一些？ 那还真是请恕他不便出面了。 云靖宁装聋作哑不应这边的话题，到是在大家不说话时，主动说起了他要出门做工一事。 “……如今山里不能打猎了，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村里别人家都有田有地，平日里也攒着口粮，熬上几月又能收秋粮了。” “咱们家可是真的一穷二白，坐吃山空也不知能吃多久，就算我和燕娘可以上山去探探路，可真打到猎又能卖去哪里呢？” “如今托着关内的门路，若能到运军粮的队伍里找份活计，赚些工钱回来也好，总不能等别人家秋收时，咱们家连买粮的钱都没有。” 云靖宁细细解释这件事，以及他要去做这件事儿的原因，顺便也含蓄地解释了他家和他岳父家，都是没有田地的。 反之，有田有地的大房才娶个媳妇就要打二房主意，这老头子有些偏心啊。 若老头子只是打他主意，那也有些不地道了，当他关内来的就是大户，能将手伸进大房那边，连媳妇堂兄的亲事都能管？ 果然，当他提及没田没地这一茬儿，林老爷子便没再感慨大房那边千难万难的事儿了，只对二孙女婿出门做工一事，表达了肯定。 话题总算又再次轻松起来。 有了云靖宁的解释，村里人对外头的事情也少了许多不安的情绪。 今天大家已开始去村长家里登记要买什么，再让村长带着几个后生赶了驴车去镇上采买。 虽然还没有衙门里的人来通知，但云三带回来的话，他们是相信的，因而下意识就照着做了。 中午，林富贵从地里回来，洗了手脸就赶到二房这边来了。 林姜氏忙着做好吃的招待未来媳妇，加之这些天里受的闷气，自然也乐得不来这边看人脸色。 至于林金花，最近也忙着陪未来嫂嫂，十分殷勤地做着一个好相处的小姑子。 林家大房那边厢房还是有几间的，林学善做为长房长子，占了整个东厢三间屋。 因而，何家姐弟三人虽是投奔而来，屋子却能宽敞地住着，并不与林家人挤一屋。 这两天也在熟悉这里的环境，在努力适应村里生活，不过何家姐弟也懂事，与林家人甚至附近邻里，都能好好打交道。 只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今天是堂妹回门，也是不好意思跟来的。 今天到二房这边来的，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林富贵和林学善，还有来帮忙干活的林银花和林杏花。 等林富贵到了，林平安就喊林灿他们摆桌。 席间，林平安把云靖宁送来的酒打开一坛，大家先喝酒。 云靖宁想下午就出门去镇上，说是这样才不耽搁跟上秦湛他们的队伍，得回关内去将军粮运往镇上。 有他的“解释”，大家也大致明白，北征军都上战场或另有重要任务，后方支援若有可靠的人，也会临时征集一些。 不过大家不是兵役，拿的不是军饷，而是工钱，任务完成就散去，需要时就召集到一起，但必须是可靠之人，至少在关内有名有姓、身家清白。 言下之意，村里若有人想去，是没办法了，而他也是攀着秦将军府的远房亲戚关系才有这机会。 便是如此，云靖宁还是给长辈们敬了酒，又陪林学善喝了几杯，说怕那天没能赶回来，就提前恭喜堂兄成亲之喜。 林学善也回敬了堂妹夫一杯，祝他一路顺风，在外顺顺利利，早些归家。 林燕娘坐在另一桌，神色如常地吃饭，面对娘的担忧只是笑了笑。 “不能进山赚钱，只能往外面去找机会，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好在如今有他，不然出去的就是我了。” 这句话说得林宋氏差点落泪。 是啊，若当初没有捡回这个女婿，如今拼命干活、拼命赚钱的不正是燕娘这孩子么。 女婿怎么也是个男儿汉，有他担着，燕娘也轻松了不少。 这么想着，虽是担心，但林宋氏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也怕说多了反而让燕娘难过。 刚成亲的夫婿就要出远门了，燕娘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饭后，林燕娘见男人还在喝酒，什么也没说，就去井边打水往厨房里提。 回门饭吃完了，以后她可以两边自然走动了，男人不在家，至少提水这活儿，她可以亲自动手了。 因为云靖宁下午要离开，散席后他和林燕娘就回自家去了，其他人没有跟过来，怕他们小俩口有话要说。 而下午离开，却是云靖宁临时决定的。 原本是明天一早再走，在刚才听老爷子说了那么多生计担忧、娶孙媳妇怕怠慢等叹气的话后，他觉得，他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至少也要表现出他同样在为生计犯愁的样子。 只是苦了媳妇儿了。 但他本就有公务在身，在村子里已经耗太久了。 回到屋里，林燕娘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替男人收拾衣物。 男人当初被她从山里捡回来时就身上那一身，后来她给做了一身换洗的，再后来又给做了一身，新郎长衫一身，刚做完一身新衫。 他今天穿的就是新衫，眼下天气热了起来，最初那两身也不知道要不要带，她整理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 “若知道你就要出门，我怎么也要多做两身换洗衣裳给你带着。” 到最后，连新郎那身天青长衫也给他带上了，反正不是大红的，怎样都能穿。 “那你就在家继续做吧，等我过些日子回来再带上。”男人知道她心中不舍却又不愿意表露出来，想了想便上前抱住她，柔声说道。 若是给他做新衣能安抚她的思念，那就做吧。 “我上回说过了，布料这么多，别搁旧了，你自己也多做几身，给爹娘和弟妹们也做，热天的，秋天的……” 第184章 不舍 “待天冷下来时，我肯定回来了，说不定那时仗都打完了。” “虽说是往镇上送粮，听说也可能还要送远一些，进了队伍不一定有机会出队，这是为了安全，所以……我答应你，只要有机会出来，我就回家一趟。” 他怕她担心，将情况细细说着，大掌也眷恋不舍地将她圈在怀中，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将她带走。 “你不用惦着家里，你只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可以受伤、不可以被欺负！” 林燕娘声音微微哽咽着，忍着离别的难受，没有推开他，头一回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也细细叮嘱着他。 虽然听他说了北征军的威风和勇武，纪律和作风，但她没经历过，眼下又不是普通练兵而是上战场，总会多些惊怕。 若是她自己出门，反而不会有这样的感受，但若是他…… 不知何时，她竟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杞人忧天起来了。 也不知何时，她对他竟然生出了这般眷恋不舍、牵肠挂肠的心思。 但此刻，她不想计较，甚至不愿意多想为何，她只想要他好好地出去、好好地回来。 “嗯，我答应你！”男人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郑重地承诺。 然后俯唇亲住了她。 好想再多疼爱她一回…… 但最后却只能忍耐地放开了她，接过她打好的包袱，里边也有她做的鞋，不过都是成亲前的，她说要做新鞋，但没来得及…… “乖乖在家呆着，不许进山里乱跑，后院里和屋旁的地没铺地砖，可以种些菜。”他又细细叮嘱着，怕她乱跑遇到危险。 “知道啦！等下我就和爹去村里买些油回来，家里也还有很多盐，暂时应该不需要采买什么。” “之后我就在家做衣裳、绣花、盯着灿儿和杰儿写字、练拳，我忙得很呢，你不用担心啦。” 林燕娘红了眼眶，却弯弯唇角扯出一丝笑容，不想让男人要出门了还在担心她。 原来成亲后与成亲前，竟是这么大的差别，这才多久？他们之间竟然已有这般深重的羁绊，难分难舍！ ……再多不舍，最后还是要分开。 男人去套马时，她站在屋门口没有往前挪过一步，没有送他。 在他牵马走出院子时，与他微笑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目光幽幽传递着彼此的情意。 马蹄声起时……眼泪也安静地淌落下来，打湿了脸颊。 半晌，她转身回屋里拿帕子擦了脸，将哭声咽回去。 她不能哭，男人是去赚钱，是去另寻生计，是为了这个家。 这是好事情，她哭哭啼啼算什么。 小姐妹们穿过菜地过来这边时，林燕娘正坐在窗下，神色怔怔，什么也没做。 “堂姐。”林银花便喊了一声。 “姐姐，干啥呢？” 林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就爬到了罗汉床另一头，靠着窗口笑嘻嘻地看着姐姐。 “没事儿，你们来啦。”林燕娘回过神来，连忙露出笑容，招呼姐妹俩也进屋去。 姐妹几个叽叽喳喳，很快就冲散了她心中的愁绪，看着姐妹俩不时拿手去碰头上的绢花时那开心的笑容，她心中一动。 想起来昨天男人除了买回门礼，还买了几匹细棉布回来。 那是给她做日常衣裳的，她还有不少好料子，又哪里穿得过来这么多？ 于是起身去把那些布料拿出来，又拿来尺子和剪刀。 看着那几匹鹅黄、银紫、水绿、灰蓝、桃红的料子，林银花和林杏花就张大了眼睛，看得一脸惊叹，直说好看！ 上回见过的那些因眼花缭乱，反而感受不深，这是几匹布，又是细棉布，是她们见过的料子，感触反而深一些。 “银花你穿这个绿色的好看，给你裁一身，回去自己能做吗？” 林燕娘将布料扯开拉到她们身上比了比，十二岁的小姑娘配这个水绿色就像水边的柳树，鲜嫩而不失活泼。 桃红色在小姑娘身上反而不衬，显得有点太亮眼了，便扔到了一旁。 “我自己能做的，我身上穿的就是我自己去年热天做的。”林银花见堂姐要送自己，开心得两眼放光。 “好，想做什么款式，我看看要多少料子。”林燕娘笑了，又打量了一眼小姑娘身上穿的半长衫子和扎脚裤。 都还是小闺女，多是穿扎脚裤而不是裙子，便是她上山打猎也不会穿长裙，只不过她的衣裤更偏男装一些。 林银花不知是只会做身上这种款式，还是最喜欢身上这种款式，她红着脸指了指自己身上这套。 林燕娘又是一笑，见她身上这套其实有点儿小，毕竟这是去年的旧衣，今年又长了个头，这也是她突然想到要给她们裁布的原因。 重新量了尺寸，剪了两块布料出来。 “稍微做长大点儿没事，明年夏天还能穿。”她叮嘱着懂事的堂妹。 林银花连连点头，已开心得说不出话来了。 “哥哥成亲那天，有新衣穿了。”林杏花在一旁也是眉开眼笑，雀跃不已。 最后，林杏花选的鹅黄色，她与林雪关系好，不消问，林雪也选了这个颜色。 清一色的款式，量好大小就把布剪下来了。 “杏花你的给我娘去做吧，你二姐要做衣裳，干活儿的事你要多担着些。” 林燕娘直接叮嘱，没问小堂妹会不会做衣裳，这才七岁的娃，能做什么？灶下帮着烧火的年纪罢了。 “要不，银花你的也给我娘去做，到时就说是感谢你们俩在我出嫁时帮了忙，做为谢礼送你们的。” “免得你们这样拿回家去，林金花要使坏心眼儿，毕竟她什么也没捞着不是吗。” 林燕娘想了想，觉得这样安全点，离堂哥成亲还有好几天呢，就怕这两个小的，斗不过那个大的。 林银花一听神情紧张起来，连忙答应了。 于是林燕娘把三人的衣料都交给林杏花，让她和林雪送过去，说明原因。 林银花留了下来，和林燕娘一起在一些布头里挑合适的边角碎料出来，准备做兜衣。 林杏花还不需要，林银花却是需要的。 第185章 比较 林家那边，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还没有离开，正在和林平安说话。 林富贵和林学善正要走，看到两个小的蹦蹦跳跳抱着衣料过来，便停下了脚步。 林杏花嘴快，当下就把林燕娘的意思说了，大家听了自是高兴。 就算这是林燕娘手中最便宜的衣料，那也是村里人都很少舍得穿的细棉料子。 林老太太听了就接过料子摸了摸，很满意，就看向二媳妇“那就辛苦你了。” 这还是老婆子头回对二媳妇说话这么客气呢，就算十几年了，平时也不大过来，过来也没什么好语气的。 林宋氏哪里敢多说什么？连忙答应了，只看着林杏花温和地笑着“包你们那天穿到新衣裳。” 林杏花和林雪便又开心地跑回新屋那边去了。 林富贵又走回来向林宋氏道谢“燕娘是个好姐姐，她有心了，也辛苦弟妹了。” 他没提自家婆娘如何，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林姜氏会如何，何况林杏花一来就把林燕娘的担忧给说了呢。 谁也没有怪林燕娘多事，因为知道这是事实。 就连林学善站在院子里也没有反驳。 那天娘的反应也让他失望，这次回来后，爹也悄悄把那天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 若非他要成亲了，未来媳妇还在家里边住着，他真想和娘再理论理论。 这样子下去，是想被整个林家人嫌弃吗？真闹到被赶出家门，对她有啥好处啊？ 林学善有些心事重重，便同他爹一起回去了，难得不做工而呆在家里，他也想下地去帮爹干活。 老俩口则是晚一些才走，都知道云三已经出门了，林燕娘姐妹几个在屋里做针线，林灿林杰在练箭，他们便没有再过去，直接带着礼物回了家。 林老太太今天是最开心的，除了衣料、点心还有玉镯子，这玉镯虽是烟青色，但质地一看就不差，戴在腕子上就是显富贵。 她也不问要多少钱，反正是二孙女婿的孝敬。 老俩口走到田畈上后，老爷子看一眼老婆子，见她还在喜滋滋看着自己手腕，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 “能轻易送出这么贵重的回门礼，这孙女婿可不是小气的，他在关内的家怕是比周家还要富贵。” “这还用说？云家可是关内开铺的，周家只是镇上开铺的，如何比得？”林老太太一听，脸色微沉。 因为她想到了自家那个没良心的闺女，这些年来就很少回娘家，有时她好不容易去了镇上，去周家看看也得不到好脸色。 她既不瞎也不傻，闺女那冷淡疏远的态度，她如何不知道？ 只是她总想着，闺女是她生的，她也没得闺女啥好处啊，她有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 如今到好，兄长嫁女，那死丫头竟然连回都不回，真的去关内了？怕也不见得！ 以前不比不知道，如今从孙女的孝顺再看那闺女，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因而现在仔细想来，心里也就多有怨言了。 “唉。”林老爷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但眼下时局不同，又忍不住担心地道，“也不知周家如今情况如何，玉娇可好么？” “周家开铺的，比咱们都有钱，你担心他们干啥？”林老太太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埋怨着。 “镇上可是不许人随便走动的，这开铺的都不能开铺了呢，怕是日子也不好过吧。”林老爷子担心的是这个。 他的两个外孙也还是很小时来过的，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他们，也不知现在什么情况。 开铺的不能开铺，与打猎的不能打猎，其实都是一样的难，没有进帐了。 反而是他们种田的，依然照旧种田，该干啥干啥。 现在也不是卖粮的日子，只要日用够，外面怎么乱，与他们确实没有关系。 傍晚时，林银花就已经做好了两件兜衣。 只不过不方便拿回家去，就搁在林燕娘这边，等林宋氏帮她把新衣做好，再一并拿回家去。 姐妹俩拿了个蜜饯吃着，就回家去了。 这时林燕娘才收拾了下屋子，拿了几吊钱就锁了屋门，牵着小妹回自家那边去。 哥俩也收了弓箭，准备去割猪草了。 林燕娘和爹娘商量，家里别的都有，但不确定这仗要打到何时，他们也无需去镇上买什么，就在村里买一缸菜籽油回来。 正好新油刚出，去年的陈油价钱肯定会便宜一点儿。 林平安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当下也去拿钱，加上林燕娘拿过来的，算算大约的价应该可以买到五十斤油。 不过不用林燕娘过去，他去找村里，顺道把缸一并买了，到时找村里用驴车送过来。 一口能装五十斤油的缸，也不算小了，家里边没处搁，毕竟平时都是用油罐的。 最后一商量，就直接搁到马厩旁边的杂房去，云三把马骑走了，马厩收拾干净都是放不少东西了。 只不过他们家也没啥可放罢了。 林平安提着一只装了钱的小包裹、拄着拐杖就出了门，林燕娘就帮娘做晚饭，又将之前帮堂妹裁衣的意思说了一遍。 “娘，那棉布一匹灰蓝色的，给灿儿和杰儿各做两身应是够了，我如今在家也是闲着，回头就给他们做吧。” 这布料一匹还蛮多料的，大人做两身也是够了，弟弟们年纪小，做两身怕还有些多的呢。 “女婿怎么又买这些布料回家，可是他要做什么？你别都给家里人用了，也给女婿做些衣裳。” 林宋氏却是提醒着闺女，别只顾着巴给娘家，就算女婿不说，总是不太好的。 “娘，那都是细棉布，我看他买这些回来，就是给咱们做日常换洗用的，他自己怕不穿这个。” “你没看之前那些料子么，不管是下聘的还是后来买的，最差也比棉布好呢。” 林燕娘笑了笑，想到男人时心里微微发涩，刻意忍住了，没有表露出来。 “他今天穿的是我这两天做出来的，我会用好料子给他做，细棉布就自家穿吧。” 林宋氏一想也是，女婿家境好，连回门礼都准备得这么贵重，又岂是穿粗衣布衫的人？ 第186章 适应 以前在家里养伤时，燕娘给他做的那粗布衣裳，可真是委屈他了。 于是林宋氏也不再推辞了，不过却并未同意让闺女现在就做。 “这料子今年别做了，留着做明年的吧，前儿你出嫁，我从那些布头里给他们做过一身了，旧衣也还有些能穿。” “今年热天就这么过了，再做也有些浪费，明年又长个头了。”林宋氏觉得便是布多，也不能就这么大手大脚。 “那行，回头我把那匹料子送过来，娘你留着慢慢做吧，明年穿。”林燕娘知道娘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 如今家里因那男人而生活是宽裕了不少，但也确实还容不得大手大脚。 弟弟们明年若能去上学，才要几身像样衣裳，现在又是练拳又是练箭的，旧衣更方便一点。 赶在天黑前，林平安买油回来了。 他先回自家再绕去新屋那边打开院门，就和村里派来的几个后生一起，把油缸抬进了杂房放好。 缸盖上压了两块大石头，非人力是掀不开缸盖的了。 后生们知道云三不在家，也没多看就赶着驴车离开了。 林平安过来欢喜地说油都买回来了，家里有米有面还有麦子和干菜，不说半年，一家人是可以饱饱吃到秋天的。 何况秋收后他们也还能买粮，根本不会被外边的事情影响。 暮色下，哥俩将桌抬到了院子里搁着，一家人就在院中就着星空照亮，晚风习习，吃饭很是凉快。 林燕娘如今自己能随便过来了，晚饭自然不用再送，一切仿佛恢复如常。 而且先前她在娘炒菜时，就去把水缸装满，再把自家蓄水桶也装满了，什么都不愁。 饭后洗了碗，她才回自家去，而不是再回东厢这么简单，目光在东厢自己原来的屋子转了转，便收回了目光。 如今她已嫁人了，自那天做为新娘出了门后，就算一切如常，也还是有不同了。 她匆匆走在前头，突然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小妹欢欢喜喜跟在后头。 她顿时露出了笑容。 就算有些不同了，家人也还是那样的家人，只要她在家，小妹总是跟在她身边的。 她一手扛着那匹布料、一手提着空水桶再回到这边来，娘刚喂完猪出了厨房，看到连忙过来要接布料。 “我来吧，有点重。”林燕娘只将水桶搁下，就帮娘把布料送回屋里去。 灰蓝色料子，只适合做男装，以前她自己也会穿，不过如今…… 男人昨晚有帮她挑几匹料子，竟然都是偏红色。 男人说她冷焰如火。 男人说她不热情如火，却冷傲凶悍，那暴脾气一样让他觉得，适合红色。 男人说她出嫁那天就像一朵火热的芙蓉花。 这都什么鬼形容？ 总之，就是喜欢她穿红衣，觉得好看吧。 所以，那些料子里红色系、偏红色系，都让他挑出来了。 她今天穿的红色衣裙，并不是嫁衣，而是第二天穿过的那一身。 早上男人还抱怨，他有新衣穿，她却是穿第二次了，要赶紧多做些新衣裳才行，以前那灰不溜秋、不男不女的装扮，就别了。 他竟然这么形容她，可见真嫌弃，气得她差点就要挥拳头。 不过想到他就要出门为家计奔波辛苦，她还是忍住了，有些不舍得动手。 而今，男人已经出门了，她又仿佛回到了出嫁之前的平常日子。 在屋里陪娘说了会儿话，就提了热水回去，带着小妹洗澡，不过她还是没有让小妹陪她。 她心里还是有些希翼地想着，万一哪天男人得了机会，夜里赶回来了呢？ 她毕竟是嫁了人，弟妹们这几天也习惯了两边跑的日子，因而也没多想。 不过弟弟们洗了澡后还是跑了过来，确认她这边院门栓好了，又提议让她搬回家里去，被拒绝之后也就回去了。 看着哥俩离开，林燕娘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若真有小偷进来，栓上院门有什么用？林家的竹篱笆根本拦不住小偷的好么。 不过村里人家都是用竹篱笆围着院子，世代下来，也没见有小偷的，很多人家也不是每间屋都带锁的，这篱笆院门更是一推就开。 所以，钱财都在东屋呢，她住在这里，村里便有人起小心思，可哪个敢冒这个险？自以为比老虎更厉害？ 她可是射杀了老虎的女猎户呢。 因而她并不担心什么，反而一个人住着更自在，享享清静吧。 不过她让小弟们洗了澡就把脏衣都送到她这边来，她来洗，也为娘减轻些担子。 夜里衣裳照例晾在敞檐下，收拾了一下院子，洗漱之后就回了屋里，坐下窗下给男人纳鞋底儿。 因为思念、因为难得的清静和闲适，她忙到很晚，一只鞋底儿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完成了，又立刻去整理另一只。 终于感觉到困意了，这才收拾好针线，上炕躺下，却又翻来覆去变得毫无睡意。 这新屋是为成亲而建，这大炕也为成亲后生活而砌。 这几天都有男人的存在，这夜夜都有男人的气息，如今…… 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突然又有了变化，一时觉得好不习惯。 也不知何时终于睡着，再醒来时天色微亮，常年早起的习惯，加之没有男人在侧纠缠，她毫不迟疑地起身。 今天头发没仔细打理，就随手挽了个丸子髻，戴上一对绢花，收拾了一下，用冷水洗漱之后，就再次锁上屋子回自家去了。 哥俩已在院中练拳，除了小妹还在睡着，一家人都起了。 娘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早上吃的是鸡蛋面，她又去装了一碗酸荞头。 把小妹叫醒梳好头发，带她去洗漱后，就端了一碗面夹了几个酸荞头走到屋檐下坐下，哥俩见姐姐在吃了，也立刻不练拳了，跑回厨房里去。 早饭之后，她又去把水缸装满，交代弟弟们把过去已经学过的那些字，都在纸上多写几遍，要写熟、写工整，就回新屋去了。 白天她不再纳鞋底儿，而是开始给自己做新衣。 男人不在家、不能如常打猎，她需要适应，也有许多事情需要趁这时间去做。 第187章 为了出嫁的问题 不同于在山里的奔波辛苦，在家的清闲日子，也在手不停针的忙碌中，匆匆易过。 转眼就是五天过去。 她给自己做了一身衣裙、两身中衣，看着多清的新衣不由吐出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之后又给男人做完那双鞋，也收入衣箱中。 再给爹娘和小和们各做了一双鞋底，给小妹的鞋面上还绣了几朵桃花。 忙于这些，家务活儿也没怎么做，也就是早晚提水、晚饭她来做，中饭则是早上多蒸些馒头，简单吃些。 虽说没有打猎赚头了，但也因家里存粮多了，吃起来反而方便，腾出来的空闲也就多了。 娘帮两个侄女做的衣裳也做好了，让哥俩在晚上送了过去。 一家人都在，林姜氏知道后就是一肚子火气，也不敢发作。 但也有种自家闺女胳膊肘儿往外拐的感觉，让她从此都难以对这两个闺女多些慈爱，她宁愿多疼大闺女一些。 林银花和林杏花收到新衣裳别提多高兴了，哪里会想到自家亲娘心里，竟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姐妹俩浑然不知以后会被亲娘苛待，此时却是高兴地回屋里试穿新衣。 看着她们的高兴，除了林姜氏和林金花黑着脸，其他人都是高兴的，而何玉琴也发觉这个婆婆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何玉琴家中开铺，却也不是养在深闺的柔弱小姐，处事待物自然也是有几分精明的。 这几天里，除了担心爹娘在镇上的情况，也积极融入村子里生活中。 她与邻里妇人见面便带三分笑，谁都能寒暄几句，人也认识大半了，在村妇们当中也很受好评。 很多人说，这是姜氏积了三世的福，才能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媳妇进门来。 也有人说这是林学善的福气，光靠他那浑人娘怕是不行的。 林学善自然也听到村里人一些夸赞的声音，对这个原本就喜欢的掌柜家的姑娘，自然也是更加喜欢了。 明天，林学善和爹还得去镇上一趟。 因为禁行的原因，前几天林学善有同着村长的采买队伍进了镇，在守兵的监督下去到何家。 为了方便，林家也就请村长作媒，去何家下了聘，匆忙之中完成了简陋的仪式。 而何家也没办法准备什么嫁妆，便准备了十二个五两的银锞子，一共六十两做为添箱，再准备了一些布料，以及打家具和买棉被的钱。 闺女出嫁，再家穷的人家也得有两铺两盖、几身衣裳、几双鞋子、木桶林盆什么的。 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就会添上几样家具，其他陪嫁也会多一些，再有首饰也不能少。 何家就一女两子，儿子年纪还小，做为长女出嫁，当然不能寒酸，但这情况下又能风光到哪儿去？ 因而，添箱钱给得不少，几铺几盖却只能到村里去买棉花、再请村里的弹匠弹好棉被，何玉琴自己缝上被套出来。 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新娘子不只是等出嫁，出嫁前就有许多针线活儿要做的。 因而这几天她也忙得很，和弹匠确定了被子大小之后，就开始缝被套，做嫁衣，给林学善做新鞋。 匆忙之中，也无法去绣什么花样子，只能先做起来，林姜氏和林金花是男家人，也不能帮忙。 但何玉琴机灵，将应该给婆家做衣裳的布料，直接送给了林姜氏，这样林姜氏就可以自己做了。 给小姑子的礼，也是这么做的，这样她的担子就轻了不少。 这几天里，林燕娘在忙着做针线活儿，大房这边也同样如此。 而六月十五，林富贵和林学善一早就赶了驴车去镇上，何掌柜夫妇早在那天就凭着婚书到衙门里解释了原由，获得了可以出镇到大溪村两天的许可。 而这许可上，还得有大溪村村长的签字画押。 为了出嫁的问题，何掌柜又和村长谈好，让闺女认了干爹，让闺女做为村长家的干闺女身份，直接从村长家出嫁到林家。 镇上事务虽然不用报到云靖宁那里，但衙门里却是每一桩、每一件哪怕是些鸡毛蒜皮，也都细细记录在册。 各村里的人可以进镇采买，但都是在北征军守兵的监督下完成，而且由各村村长和耆老们担保。 镇上人家不能随便出门、不能蹿门、更不能随便出镇，防的就是怕消息走漏，怕有北漠细作混在其中串通消息，搞出事端。 哪怕是人心惶惶，也好过毫无敬畏之心。 镇上的事情，林燕娘并不清楚，但衙门里的人来村里清点户籍、登记各村人员情况一事，她却是听说过的。 她没有出过门，院门一直关着，每天也就是去自家、回新家。 村里人见她都不开院门，男人又出门做工去了，平日里也没什么相熟的人，自然也就没人过来她新家串门儿。 不过让林燕娘有些疑惑的是，听说其他村里都是家家户户清点过人数的，为何到了大溪村，只是找村长和耆老们了解情况，都没过畈这边来？ 听爹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是村里就添了云三这个新户，但因是关内来的，如今又是运军粮队伍里的人，衙门里的人只负责登记，甚至没有多问。 而何玉琴姐弟的情况，也做了登记，其他各家都无变化。 在这样搜查式的清点各村情况后，村子里又恢复了安宁，转眼就是林学善成亲的日子。 和外头的紧迫相比，村子里确实是恢复了平日的生活，就连嫁娶喜事，也照样办得热热闹闹。 因何玉琴认了王村长做干爹，昨天何掌柜夫妇就住在王家，何玉琴姐弟也过去了，一家人团聚自有说不完的话。 一些家具还在打制，亲事赶得急，木匠那儿却没那么快，好在棉被铺盖都弄好了，一顶红纱喜帐则是在买布时直接买现成的。 其他首饰也还有不少，有当娘的往年积攒的、有何玉琴平时就买下的，也有几盒金头面是新买的。 就算一切都那般仓促，这陪嫁也是极风光隆重了，自也是让村里人悄悄议论不已。 当然说来说去，还是要拿初六那天林燕娘出嫁来比。 第188章 哪个更重要？ 比燕娘出嫁也是当时村里的头一份儿，只不过论陪嫁，还是比不过光添箱银就有六十两的何玉琴了。 但人家夫婿却是现起新院来办喜事，家中又另给了许多聘礼，这份风光，又不是林学善家能比的。 因而，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是，林燕娘高嫁，何玉琴低嫁，得利的都是林家啊。 但这又如何？毕竟是人家的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 云三是林燕娘救回来的，两人又有情有意，云三才会留下来，这是美谈一桩。 林学善却是在人家铺中做工两、三年，与人家闺女怕是早有情意，如今镇上禁行，外头全是兵丁，何家害怕，这才急急将闺女嫁给村里后生，以图安稳。 虽然觉得是林学善捡了个便宜，但家有儿女的人却也是理解的，这如花似玉养到大的闺女，在那样的环境中，谁个不怕？ 听说这些天里许多镇上人想搬进关内去，都被拒绝了，根本出不了镇，甚至出不了门。 而关内的人，不管是因何原因想出关的，哪怕本来就是镇上人家要回家的，也全部不准。 早在出兵的那天起，北关就戒严了，没有秦老将军手令的就算是北征军大营里的人，也是出不了关的。 所以，从何掌柜那边了解了外头情况后，林家也相信了，周家是真的搬去了关内开铺，没能回来。 林老太太也总算没有再埋怨闺女不孝了，只是家是接连两桩喜事，闺女都没有回来，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大房里林学善娶妻，二房里并没有太早参与进去。 毕竟分了家，还有林姜氏那恶劣的人尬在中间，林宋氏便是想去帮忙，也被林燕娘拦下了。 林燕娘早就和奶奶打过招呼了，为防那天闹出什么不愉快，他们二房只过去做客。 最多她爹去帮忙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娘不去，免得被欺负了还张不了口。 若发生什么不快，又坏了堂哥大喜，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林老太太想到林燕娘出嫁那天，林姜氏不就蠢蠢欲动根本不顾体面也要闹么，确实有些害怕，立刻这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林燕娘。 孙女出嫁和长孙娶妻，哪个更重要？ 林老太太根本不用权衡利弊，若是可以，她都希望林宋氏和林燕娘别过去大房那边了。 这母女俩和那母女俩，就像上辈子结了仇似的，怎么也和气不了。 得了老太太的准许，林燕娘一点也不着急，只叮嘱娘过去大房那边，也离林姜氏远一些，莫让人借机找茬再把责任推到她头上。 林平安到是吃了早饭就过去了，他做不了别的，写人情薄这事儿也拜托了一个耆老，以及林老六，一个写簿、一个收钱这就够了。 因而，林平安是过去帮着照料办席那边的琐事杂物，毕竟他刚嫁女，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了。 林灿和林杰做为堂弟，也过去跟着迎亲、帮忙放鞭炮、发糖。 林学善自己没有弟弟，就只有这两个堂弟最亲。 撇开林姜氏要用到娘家侄子的意见，林学善只喊了自己的堂弟，以及村里林姓的后生和少年们，人也有好几个了。 林姜氏也发觉儿子对自己有意见，几乎是自己提议什么，都直接忽视不理。 她心里也委屈，但为了儿子成亲顺利，不让亲家看笑话，只得忍了，只不过心里对二房里的人恨意又深了几分。 当村里传来第一阵鞭炮声时，林燕娘才把屋门锁了，过来喊了娘，又给小妹整理了一下，牵着她，母女三人这才出门。 村里也有一些妇人闻声而来，准备过去先到村长家里瞧瞧热闹，再到林家大房去瞧瞧热闹。 林燕娘做为男家人，自是不方便去村长家里了，只是闲适地走着，和蹦蹦跳跳的小妹说话。 她们到了大房那边，就看到姜家那边的亲戚和村里人都来了不少。 林平安嫁女，亲戚不多是因为没请宋家人，自家妹子又联系不到人，自然就少了许多亲戚了。 可姜家不一样，是林富贵和林姜氏亲自去请的，以示隆重，但林姜氏回到娘家自然要趁机哭诉自己的委屈，闹得姜家人差点就要打林富贵了。 林富贵却看着林姜氏冷然道“如果你想在儿子成亲之前就出我林家门，就尽管闹，或是把你闹我侄女亲事的劲头，再放到你儿子亲事上继续闹。” 听他这么一说，姜家父兄才知道另有隐情。 追问之下林富贵才说出原由，姜家父兄顿时不说话了，林姜氏的娘只好跑出来把她一通骂，林姜氏这才低了头变消停了。 一个妇人再蠢再横也该明白，若没娘家人撑腰，就是怎么也折腾不起来的。 连林姜氏的嫂子都一脸嘲笑地搁了话，这么浑，若被人休出了门，别回娘家来丢人，自己谋下家去。 有了这样的狠话，林姜氏还如何硬气得起来？ 好在有儿子亲事要忙，回家后就安份了，林富贵也懒得管她。 今天，林姜氏喜气洋洋地在招呼客人。 看到娘家能来的都来了，她心里也是欢喜，觉得至少在娘家阵仗上，她是将二房里的宋氏踩在脚下的。 娘家人的重视，也让她在林家撑起腰杆来，觉得扬眉吐气了。 只不过，村里人对姜家人却不热络，只是和老太太道恭喜。 孙子娶媳妇，老太太自然不会忙里忙外，就负责招待客人，至少也比二房当初嫁女时，要替当娘的减轻不少负担了。 林燕娘牵着小妹走在前面，进门就先喊了奶奶、道了恭喜，在老太太的介绍下，又和姜家人行礼打了招呼。 虽说与姜氏关系恶劣，但姜家人并没有得罪她，辈份又摆在这儿，又是堂哥的外婆家，她就算不能热络招呼，也不能失了礼数。 因而，她带着小妹也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站在一旁，陪着后面走来的娘，以免娘心中不安。 两桩亲事一个月头、一个月中，比较起来，怕娘心里难受，毕竟娘有娘家人和没有娘家人，真的没差。 第189章 还没见过堂嫂 姜家人已经知道一些内情了，因而面对二房里来的人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气氛有点尴尬，林燕娘立刻就注意到了，便喊了娘去村里妇人那边坐了。 林金花正忙着泡茶，见她们来了只当没看见，也不过来和婶娘打招呼。 林燕娘也只当没看见她，到是林杏花立刻端着茶欢喜地走过来，七岁的农家丫头，到是能做不少事儿了。 林杏花似乎得了二姐叮嘱，是在等大姐走到另一头时才过来的，显然怕大姐跑过来使坏。 林燕娘看着她小心翼翼又一脸欢喜的模样，心里好笑又忍不住叹气。 她们姐妹三个，这是二比一拉开阵营了啊。 今天大房里三姐妹是很忙的，但林燕娘并不打算去帮忙。 因为帮忙就不可避免要跟林姜氏和林金花打交道，就算不吵架，她也不愿意面对那些冷眼、白眼甚至一些让人冒火的嘀咕。 到是林姜氏喊了姜家几个侄女去帮忙，事情才算是解决了。 见她宁愿喊来做客的娘家侄女，也不从村里找能干活的小闺女，林燕娘心里诧异了一下，后来一想，又有些恍然。 怕是这人与村里人家的关系交恶，村里人家不愿意帮这个忙呢。 又或是自己想争一口傲气？ 林燕娘呵呵一笑，喝了茶就带妹妹去附近玩耍。 以前她隔天就要上山打猎，在家的日子也是忙得很。 后来不上山打猎了，又忙于备嫁，出嫁后就每天都在家里，还没走到畈这头来过呢。 今天来了，四处走走总比老坐在那边地坪里要好。 客人多了，连堂屋都挤不进去，只能坐在院子里了，越往中午就会越热的。 因而，今天摆席也不会等正午，再不久就会摆第一轮席了，不用等到新郎迎娶新娘回来。 而入席的一般都是村里人家，席面直接摆在外头，亲戚们则是坐屋里的。 林燕娘带着小妹往村口转了转，看着外面如常的环境，再看向不远处上山的小道，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不去镇上不知外面的情况，又或者，得到官道上才能看到不同的环境？ 但他们大溪村，真的是山野穷沟，连去官道搭驴车，也是要穿过别人的村子还要穿过一片山林，太远了。 听见鞭炮再响时，她们连忙跑回走，就赶着迎亲队伍出了村长家的门，要在村里绕上一小圈儿再回林家。 于是她们也跟在队伍的后面，看着那个坐在驴背上的新娘子，一脸新奇。 “姐姐，你那天是和姐夫一起骑的马，为什么堂哥不和堂嫂一起骑马？”林雪歪头，一脸不解地问林燕娘。 “这是驴，驴比马温顺，堂嫂一个人坐在上边很安全，我那天……那是你姐夫怕马不听话摔着我，才会和我一起骑马。” 林燕娘想了想，只能这么解释了，既不想把事情弄太复杂，又怕说得不好让别人听见，对堂哥造成影响。 林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又打量着前面的驴，忽然有些明白了。 “驴是黑色的！马是白色的！” 姐夫的马就是白色的。 “……”林燕娘看着好奇又好学的妹妹，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了。 其实当初收猎时，那帮关内来的人赶的马车，马也有别的颜色啊。 傻丫头不会把马车当驴车认了吧…… 算了，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些的好时机，林燕娘呵呵一笑，有意识地带开话题。 “我还没见过堂嫂呢，等他们拜堂后到新房里，我们去打招呼。” “好！” 这时在前头派糖的哥俩发现了后头的姐姐和小妹，于是林杰跑了回来，给小妹抓了一把吃的。 林燕娘连忙拿了帕子出来兜住，帮小妹拿着。林杰又抓了一把，这才跑回前头去。 队伍绕了一小圈却并未过畈去，只在畈这边绕着，不久就回了林家，林灿跑在前头放了鞭炮。 这样迎亲队伍就回来了。 院子里和院子外面的村道上，确实已经摆了十来张桌，已经在上菜了，不少人都坐了桌，笑看着林学善牵驴进院子，将新娘子抱了下来，交给村里两个林家的嫂子牵着，去了堂屋。 这时候堂屋已经收拾出来，林老爷子和老太太、林富贵和姜氏都已经坐下，等着新人进来拜堂。 林燕娘和小妹走在后头，看着人挤人根本挤不进去，就哄着小妹先到了堂哥屋门外。 等新人拜完堂出来到新房时，她们就能先挤进去了。 不久新人到新房里，仪式继续，只不过何家没来什么人，也没人准备喜糖、喜茶这些，只是将剩下的仪式完成，掀了盖头。 当初林燕娘那时，一些零嘴吃食是直接摆在院子里的，而客是在林家摆，因而，并没有什么人往云家新屋里跑，到是落得清净。 而今天林学善娶媳妇，也不是本村人，因而就算何家没有什么准备，也还是有不少爱瞧热闹的妇人往这边挤。 到是林燕娘抢了个先，等堂哥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之后，便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给堂嫂行了个礼，算是认过人了。 有林学善在，到是没有什么尴尬气氛。 再说何玉琴就是个精明伶俐的人，见到那位最近常在村里听到名字的堂妹，连忙过来拉了手，也笑着寒暄了起来。 之后何玉琴就找出刚送过来的陪嫁里的一只盒子，拿出一对玫红色蔷薇绢花和一对粉红色发带，做为见面礼送给林燕娘和林雪姐妹俩。 “这是嫂子一点小心意，还望莫嫌弃，实在是一切都太匆忙了，有些不好意思。”客气话何玉琴说得十分诚恳。 “哪里话，嫂子连我们二房姐妹都有见面礼，是个大方人儿，准备也很周全，我们很喜欢呢，谢谢嫂子了。” 林燕娘微笑着道谢，客气话谁不会说？ 她早就听林杏花说过了，大嫂给她们姐妹的见面礼，大姐有一盒绢花、一身衣料，她和二姐各半盒绢花、一身衣料。 如今给二房堂妹们，却是一对绢花、一对发带？ 这隔了房的亲疏关系到是认得清，也好，态度分明，省得以后牵扯不清。 第190章 低嫁 林燕娘今天也没插戴贵重发饰，不过要出门做客，梳的是朝云近香髻，只插了一支银蝴蝶簪和两对小巧精致的绢花。 毕竟是出嫁了，也不能太随便，丢的可是她家男人的脸面，但又不想太出风头，因而今天装扮都很低调。 而何玉琴今天梳的是牡丹头，满头珠翠，一看就很富贵。 林燕娘无意结怨，何况这是堂哥的妻子，看在堂哥的面子上，她也愿意先示好。 因而，又笑着将何玉琴一通夸，直夸得何玉琴满面笑容，不时朝站在一旁的林学善含羞瞄去一眼。 虽说亲事匆忙，但何掌柜在几个合适伙计小二里，单选了林学善，自然是早有想法的。 除了觉得林学善年纪、模样、为人处世、办事各方面都不错，有了想培养起来的想法，也是何玉琴自己看上眼了的原因。 因而，虽是低嫁，何玉琴自己也甘愿，这次镇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不然或许还得再等一年也说不定。 但镇上一下涌来那么多兵丁，看着就害怕，她又是个待嫁闺女，可不能冒险。 因而当她和爹娘说出这种担忧时，她爹就有了促成她和林学善亲事的想法。 既然一家人都同意，也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虽说林家是村里人家，但家里有田有地，又只有一个儿子，除了上头压着婆祖母和婆母，到是没有妯娌相处的难处和隐患。 再有几个小姑子还能摆不定么？一盒子绢花就搞定了。 二房里是早就分家了的，平时不往来都行，见面维持客气就是最好的关系了。 如今看二房里堂妹得了一对绢花就能这么开心，何玉琴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面上却是不显轻视之意。 林燕娘也没多呆，与这位新嫂子打过招呼之后，以不打扰堂哥堂嫂为由，就带着妹妹出了新房，离得远远的。 刚才何玉琴眼中没能掩饰住地流露出那一丝鄙夷之色，以林燕娘的敏锐，自然立刻觉察了。 她心里暗生警惕，她虽说今天打扮低调，但手腕子上可戴着一对金镯子呢。 正因为与头上唯一值钱的那支银簪不相衬，才要早早保持安全距离，别让何玉琴以为是拿了她的陪嫁首饰呢。 就算最后说得清，毕竟陪嫁是有清单的，清点得出来，但就算闹出误会，也是不好的。 当初林姜氏在她大喜之日要闹，最后虽是被奶奶赶回了家，但闹还是闹了，还闹得不小，当天她就听村里人说了。 今天若是再起什么纷争，别人会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只当她是来报复的吧？ 不久姜家一大群女眷也过去了，在新房里谈笑风生，与这位镇上来的有钱媳妇彼此熟悉着。 林燕娘却是坐在娘身边，知道娘已经去写人情簿的那里，把他们代表了两家的各一两礼金送了。 现在她就只关注哪里还有空位可以吃饭。 可是她们去了趟新房，这时候第一轮流水席早就坐满了，但她不放弃，就交代小妹陪着娘，她去找爹询问。 林平安正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那里，盯着出菜呢，听她问便道“也罢，呆会儿还会继续添上六桌，你和你娘先去吃，灿儿和杰儿他们现在也没啥事儿了，让他们也吃了赶紧回去，该干啥干啥。” 林平安知道大闺女不喜欢在这里，人过来了，礼也送了，新进门的嫂子也见过了，多留也没有意见。 何况她打小就不爱串门儿，与村里人其实结交不多。 问清在哪里添席之后，林燕娘立刻回去和娘说了，又去找两个弟弟。 林灿和林杰打小没去过私塾，因家境问题也没那么多闲时玩耍，因而和村里同一批娃子也就是认识，并不算玩伴。 这时候到是在一起说话，知道一会儿可以吃饭了回家后，哥俩并未露出不舍的表情，而是立刻准备去占位置。 村里一些娃子不是亲戚，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去占席，最多就是晚点有自家人在席上时，端着家里的碗过去桌上夹些菜再走到一旁去吃。 农家人办席，多半是这样子的，也不会去计较娃子们的伸筷。 林灿和林杰果然抢到一处宽敞的位置，喊着娘和姐姐，在附近的林二牛媳妇岳氏正带着孩子也在等，听见后也连忙牵了儿子过来。 见二房里的竟然就入席了，畈那边后来赶到的人里，有妇人就立刻上前。 汉子们自是不方便的，但也往别的桌去了。 这时林学善也开始挨桌敬酒了，到了他们这一桌，看到他们已经吃上了，不由无奈。 “怎么不等屋里开席？” “堂哥，今天贵客是你两个小舅子，还有你外婆家的人，可不是我们二房，再说我们家里边都没人，还是早些吃了回去看家的好。” 林燕娘不说别的，这话合情合理，林学善心里有些明白，但也不好再多说，便这么算了。 吃了饭，一家人又往院子里去。 见林家主客们也开始在屋里摆席了，林燕娘便又领头去堂屋里，和招待姜家人的老爷子、老太太打了招呼，又和席上的姜家人也寒暄了几句。 无非就是招待不周，但要吃好喝好的话，大家听了自是笑着应了，然后他们就客气地告辞了。 林宋氏牵着林雪一路只跟着林燕娘走，陪着笑脸到不必由她亲自说什么。 有林燕娘这个早就当家作主的长女在，林宋氏的存在感都有些低，自然也没人挑她问题。 出得门来，看到走过来的林姜氏，林燕娘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连恭喜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这么走了。 林姜氏气得咬牙怒视着二房里几人离开的背影，在院子里的村里妇人就嘀咕起来。 “这姜氏还真是不看场合，自家儿子成亲的日子，还打算再找二房里干架不成？” 林姜氏听见这些闲话也猛地回过神来，只得忍了脾气，扭头进了堂屋，去招待娘家人了。 出了大房院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林宋氏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总算是和和气气吃了一顿饭。” 没有吵架。 第191章 思念 林燕娘看了娘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然也不会告诉娘，她耳力好，刚才听见了村里妇人的议论声，自然也知道院子里差点就杠上了。 回到家后林宋氏先去喂猪，林灿也去帮忙，林燕娘就去井边打了水，带着小妹洗了手脸，再去厨房喝茶。 等娘忙完，收拾了一下厨房，就让娘也到她屋里去坐。 林宋氏还没正儿八经去过闺女家里呢，正好这时候家里也只有她一人，便答应了，拿了针线笸过去。 林灿和林杰也去了姐姐家里的西屋歇中觉，睡醒继续练箭去。 林雪在罗汉床一边睡着，林宋氏在一旁坐了，林燕娘就在炕头盘腿坐了，也继续做起针线活儿。 午后宁静，一家人和乐。 傍晚时，小的们去割猪草，林宋氏也回去干活，但他们都没有再去大房那边吃晚饭，林平安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还在那边帮忙。 不确定林平安会不会回来吃饭，最后林宋氏和孩子们一商量，晚上就吃鸡蛋面，放了几根青菜在面汤里，就解决了一顿方便的晚饭。 吃完饭，林燕娘照例带着小妹去洗澡，又让小弟们赶紧洗。 为了省去提水的辛苦，她早就拿着衣裳回自家这边来洗，洗完才拿回新屋院子里去晾着。 洗漱过后，锁好门窗，她回屋里坐下，又继续给男人纳新鞋底儿，一盏油灯就搁在手旁小几上，将手中活儿照亮。 喜烛已经用完，男人也不在家，仿佛只有不停地做事情，才能分散对他的思念。 日复一日。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她没再出门，仿佛嫁人以后更加深居简出了。 村里妇人也没有找她这个以前的悍女串门儿的习惯，何况云家院门整天关着？ 她也没有再去过大房那边，与大房里的人没有往来，就连林银花和林杏花姐妹最近也没有过来。 想来新嫂子进门，她们也有了新朋友一般。 林燕娘也乐得清静，每天就是小妹过来陪着她，不过小妹都是自己玩耍，或是和她说说话。 两个弟弟依然每天早晚练拳、上午读书写字、下午练箭、傍晚去割猪草，也是忙得很。 林燕娘说过，希望年后能送他们去下溪村上学，不想他们去了村塾里被别的村娃嘲笑没上过学。 因此，他们要把学过的书背熟，字全部要认得，而且要写得工整，不能比同龄村里娃差。 目前他们能认能写的字，他们的爹还能管着，因而，林燕娘也没有每天监督。 林燕娘想着，照她这个速度，估计到下个月，所有的布料都能变成衣裳了，但她真的有必要如男人所说的，别把布料搁旧了，全部做成衣裳？ 当然不能听他的。 这个傻男人，一个人那么多新衣裳哪里穿得过来，到时做成衣裳不一样搁旧了么。 但她现在确实没别的事情可做，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想，他到哪里了？ 关内到镇上也就一天路程。 但运粮不是赶路，他得花几天时间？夜里有没有休息？到镇上后有没有想回来看她？ 她从来不知道，竟然会对他有了这样深的思念，明明他们才认识也没多久……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还是成亲了啊，他们是夫妻，思念不是理所当然么…… 接连好多天，当思念变成胡思乱想，再将纷乱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时，六月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中进入了下旬。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半，月底也快过去。 林燕娘又给男人做了两身新长衫、两套中衣，浅口夏鞋也有两双，手头又开始给他做薄靴。 想着他最初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穿的就是长袍长靴，想来这就是本来的他，一个富家子弟。 因而，给他做的衣衫鞋袜，都不可能当作山野汉子来对待。 六月过，七月又该入秋了，因而，不管他何时回来，夏天的、秋天的衣物鞋袜都得准备下才是。 她心里这么想着，早已平静下来的思念再次让她心头一阵惆怅。 转眼就快一个月了，他没有回来，连个口信儿都没有带回来过。 不过想到外面的情况也是无奈了，想来就算他有心带信儿回来，也是没人可托付吧。 以前还有堂哥在镇上酒楼里跑堂，如今……听说连堂哥的岳父岳母，都计划搬到村里来住了，镇上物价在涨。 酒楼一直不开，存粮早快吃完，村里的粮食和小菜进不了镇，镇上的粮行和其他卖菜的贩子自然都要涨价。 一般百姓家早早抢囤了一些粮食之后，就只能熬着了。 各村在最先采买了几回之后，最近也没有再进镇去，镇上有什么消息很难传回来。 七月七，乞巧节。 不过农家人也没有重视过这样的日子，但家里有闺女的人家，还是多选在这天教小闺女拿针线。 年纪小的可以纳鞋垫儿，大些可以学缝衣做鞋，或是学绣花。 林家，林雪才四岁，还得冬天里才满五岁，因而拿针线这种事对她根本没关系。 但在这天，林燕娘还是给她做了一只小布偶猫，给她做玩耍小伙伴。 七月又下了两场雨，伴随着雷声，比六月那场雨来得更急更猛。 坐在窗下都能听见院子里的水流向阳沟的声音，更别提屋檐下那密集的落珠声了。 林燕娘推开窗子看着院中的雨幕，一颗心却紧紧揪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肯定不方便运粮，他们是被堵在哪里避雨，还是正被困在路上？ 运粮尚且艰难，战场形势又会如何？ 虽说她爱好和平、不愿打仗，但若只能二选一，她当然只能选择也只会选择自己的家国。 可是相比男人现在的情况，这些事情又变得无关紧要了，与她无关！ 在她快要相思成疾时，她的男人早已领着大军攻下了阳城。 此时阳城善后都交给了秦端，而他在大雨之前，就率了五万北征军赶往赤水关，此时正与秦磊率领的两万六千先锋军扎营在草原上。 当初阳城战斗突然打响时，很快，赤水关守将沙重天就发现出不了城，无法例行练兵了。 第192章 这场战斗 草原上一字排开分了前后两排，架着那么多长弩，只要冒头就有箭雨射向城楼和城门，而且箭雨中还夹带着火箭。 赤水关不得不立盾防御，多次试图出城一战，都未能成功，反而城中几处失火，只能先守城。 随后知道东黎大军主攻的是阳城，沙重天就知道自己只是被牵制了，因而思之再三，悄悄派了一支队伍出西门，驰援阳城。 然而第二天赤水关就经历了一场猛攻，沙重天知道自己分兵策略被东黎军识破，不得不紧急联动城内百姓，一起紧守赤水关。 一个月下来虽未正面迎战，但也险险交锋过多回，有“赤狐沙帅”之美誉的沙重天，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对方的箭雨好像不要钱似的，只要赤水关守军有冒头迹象，就会来一场箭雨，而东黎军每一场箭雨之后，都会向前行对半里、一里，几乎每天都在向前挪动着。 而在东黎军身后，工兵在抢建关卡，似乎要在草原上同样建一座赤水关。 站在城楼上厚盾的后方，沙重天看到白花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更是憋了一口闷气。 云靖宁猜得没错，白花山虽是东黎地界，但因在关外又是这么大座山，只当天然屏障而往年并未重视。 反而是沙重天，他守赤水关二十来年，早就觊觎着这座连绵野山，想要实际占领，因而便想出了放老虎守山驱逐东黎人的计划。 这几年来，野猪岭因老虎出没而实际无人敢踏入这块深山老林，虽然野猪依然不少，但也有不少成为老虎口中食。 放虎归山的后果，就是野生环境在自然变化，赤水关没有再干涉，而东黎山野猎户也只能在双溪岭一带活动。 林平安倒霉，遇到了老虎刚好来到野猪岭外围，而他们猎户恰好也来到了这里。 之后，猎户不敢再往前走，老虎似乎也没有这一带寻到可口食物，因而又回去了野猪岭深处。 至于林燕娘和云靖宁他们射杀的那两只老虎，还是不是沙重天当初放入山里的其中两只，就不得而知了。 北征军进入野猪岭后，也打到了一只，欢喜不已，觉得这是出征好兆头。 之后野猪岭一片太平，就连野猪都在逃命，躲避可能被灭绝的危机。 而北征军的脚步在不断前进，至少一半草原已成为东黎草场，白花山下留下了一大片空地，之后就开始砌关墙。 就像圈地宣告一般，占着与北漠交界的草原，将自家的山脉打上了标签。 只不过之后三场雨，给北征军带来不利影响，毕竟他们是主攻方，此时算是处于劣势，火箭不能用，天色不太好也不利强攻。 好在阳城已破，北漠兵力大损，赤狐沙帅并不刚愎自用，在阳城失守之前，就判断军情，向北漠皇庭急报军情，请求增援。 在几次抢攻失败之后，就选择坚定退守，守关才是他的职责。 阳城被攻下之后，十万守兵据守善后，云靖宁只带了五万兵到赤水关支援秦磊，兄弟谈不得寒暄调侃，就想在七月拿下赤水关。 就算拿不下，也希望在中秋之前，完成圈地修建前哨的任务。 北漠若不上供求和，那就继续打，打完阳城还有后方的潢城、泰城…… 北征军里多是年轻将领，这次出征的也只是北征军里的一半精兵，后方供给强大，对这场战斗毫无压力。 只是这雨势汹汹，要拖延他们进度了。 好在这一个月来新的关城都修建得差不多了，有被雨水冲毁的地方，也只能紧急抢修了。 而这时候，对面的沙重天却想抢攻，云靖宁亲自上阵与之交战三百回合，一枪急刺切扫，差点刺中沙重天咽喉。 那老将反应也快，最后肩膀受伤败回城内，之后就消停了。 云靖宁得胜回营，一脸懊恼若是在枪头抹毒，那老贼怕不得一命呜呼了！ 若守将死了，军心必然大乱，这道理哪个带兵的不懂？ 他答应了媳妇儿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十万分地小心保护着自己。 同样的道理，他当然希望对方早早挂掉，好让他早早抢了城，回去陪媳妇儿啊。 看他堂堂大将军竟然说出这么小家子气的话来，秦磊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不知说他什么好。 战场上气势汹汹、战况交织如火如荼，但因北漠援兵迟迟未来，阳城仍在东黎北征军守中。 沙重天肩上有伤已舞不动他那柄长刀，暂时不宜出战，但每逢雨势一停，北征军的火箭必定随着箭雨急射而来。 这一轮轮强势抢攻，根本不给沙重天喘气儿的机会，城内百姓已在这一个月里，被沙重天赶走，让他们逃往后方城池。 如今赤水关只有守军，到也不怕什么损失，只是北征军的强势和蛮横，也让赤水守军气愤，纷纷嚷着要拼死一战、誓死守城。 但军心中依然人心惶惶，若能不死，谁愿赴死？ 七月下旬，大雨终停，凉快了两天，在烈日下气温一下就飚升起来了，草原上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 “白花关”的烫金大城匾已挂上了新修的城墙，只不过城门却在往官道那头，而这边与赤水关相响应的只有哨楼。 城墙后方是子母墙，有藏兵洞、有后方守军大营，再后方就到白花山脚下了。 而北征军大营仍然在城墙前方，每天都在不断前移，移得不多，但细微之处却能令赤水关守兵惶恐不安。 大营只有最后方的营帐每天开拔，转移到最前方，如此反复，就跟量地移量尺似的，在沙重天养伤那些天里，就连下雨都不曾停过的往前微移。 如今已是兵临城下。 赤水关只得闭紧城门，准备了大量火油、滚石，只要北征军攻城，就发起疯狂反杀。 北征军却不攻城。 云靖宁下令撤去驻守在三岔口镇的五万人马，转移到赤水关围城，打算围而不攻，真正将这片草原变成北征军放马的草场。 七月的最后两天里，三岔口镇突然解除戒严，又过了两天，衙门里派人到各村传递了消息。 第193章 有喜了 北征军并没有放任各村里百姓继续恐慌而不管，通知大家可以照常上集，但也要防备北漠细作，不要乱说话。 何谓乱说话，衙门没有明确，普通百姓又如何得知？ 但能自动行走，不必担心危险，可以去镇上采买，就已经是比过年还要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而这之后，大家也陆续从镇上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北征军打了胜仗，如今镇上的守兵是去前线帮忙打仗了，不够兵守镇，这才撤掉的。 既然是打了胜仗，大家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日子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只不过…… 林燕娘在得知外头打了胜仗、镇上守兵撤离、戒严解除之后，立刻就激动地要出门，要去镇上打听男人的消息。 然而这一激动却让她突然昏倒了。 一个多月来的思念和担忧，在这突然放松下来的激动情续下，人就这么昏倒了。 还好正在家里吃中饭，当下林宋氏和林灿就把她扶到了东厢她原来的屋里躺着了，林杰一路跑去方家找了方郎中过来。 方郎中知道是林燕娘昏倒的时候，愣了愣，却又突然露出复杂的光芒，当下就准备了一些药，背了医箱赶过来。 把脉了两次之后又问了一些情况，确定她是有喜了。 个把月的喜脉是诊断得到的，算算时间，只能说他们小俩口都太强了，这才成亲就怀上了。 当下林燕娘愣了半天，突然哭了起来。 “他、他还不知道呢，他也不知回来了。”她如今有了身子，还怎么去外面找他啊？ 林燕娘有喜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村子，一些猎户都派了自家婆娘媳妇过来安慰她。 怕她多想，只说云三在外赚钱也不容易，肯定也很惦记家里，若知道要当爹了，肯定会很激动、很高兴的。 就连王威都亲自过来了，他还没成亲，没媳妇儿帮他传话，就自己跑过来问有啥需要他帮忙的，尽管找他。 林二牛住得近些，又都姓林，因而也跑过来说，以后他过来挑水时，会帮忙把他们家的水缸先挑满。 吃水问题原本就是林家最大的难题，也因此早早花大价钱打了口水井，也造福了附近的邻里。 如今天气热，每天用水也比以往多不少，这才更成为难题。 林燕娘刚有喜，自然是要先安胎的。 全家包括全村大多数来过的人，都劝她不要出门，这时候就算镇上可以去了，也肯定还是兵荒马乱，别把自己弄伤了，叫男人回来不知怎么心疼呢。 最后，林学善也带着何玉琴过来了。 这还是何玉琴头回来二房这边，原本以为堂妹只是嫁了个关内来的落魄汉子，却没想到起的新屋这么宽敞，想到大房那边的老屋，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但何玉琴并没有在脸上表示出来，只是在关怀之余也不免担心，帮着埋怨堂妹夫不关心家里，又或者是回关内了不想过来了？ 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却是云三抛弃了林燕娘这个村里媳妇的意思。 林燕娘神色冷然地盯了她一眼，暗想还以为是个聪明的，却也不过如此。 林学善也听出了问题，不悦地看了何玉琴一眼，何玉琴这才闭了嘴。 “我明天要和岳父先去镇上看看，若真是恢复正常了，酒楼也要开起来了，之后得搬去镇上住。” “我会给你打听堂妹夫的事情，想来堂妹夫看到镇上恢复了，就算不能回家来，也会去找我带信儿的。” “你别多想，他只是运军粮，是后方打杂的，前方打的都是胜仗，他们根本没有危险。” “你的亲事也是云家同意的，别听你嫂子瞎说，她是不知道才会这么乱想，你是知道的，怎能也这么想？” “再说你如今都有喜了，怎么安心养着，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才是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我相信云三也别无所求，只要你安好，若知你怀了孩子，也必是求你母子安康的。我是男人，我清楚男人的想法。” 林学善虽然没有当面责怪自己媳妇多嘴乱说，但还是多安慰了堂妹几句，就怕堂妹想太多反而乱了分寸。 他相信这个堂妹与众不同，一直都是个懂事又本事的丫头，但如今情况毕竟不一样了。 一个刚有身孕的小媳妇，心思会如何？以他的精明也是完全猜想不到的。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听了他的劝，林燕娘点了头，谢过他的帮忙，又再三叮嘱他，莫要忘了打听，再忙也莫要忘了。 林学善一一应了，又坐了会儿，这才带着何玉琴离开。 一直到走上了田畈，他才看向走在身旁一脸乖巧的何玉琴。 “你往日里也是个通情达理、明白事理的人，怎么刚才在堂妹面前，竟说了那样的话？若换了你是她，别人也在你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会如何？” “夫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见过堂妹夫，这心里不也是在替堂妹不平嘛。”何玉琴没想到林学善注意到了，吓得连忙辩解。 看她一脸楚楚可怜模样，林学善叹了口气，便转开了目光，心情有些不太好。 “玉琴，你是镇上长大的姑娘，打小是个识过字的，又会算帐又会女红，厨艺也好，你是个好姑娘，能娶到你是我前世攒来的福气。” “但燕娘是我堂妹，我是真心希望她好，而她十二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很不容易。” “我二叔当年分家时没有分到田地，是爷爷把家里产业都留在了大房，二叔并没有怨言，二房家境没有大房好，不是二叔的错。” “二叔腿脚不便，是当年遇到老虎，为了救同伴才受伤的，他是个好人，也是个仗义的人，在村里人缘极好。” “你进了我家门，想来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是个聪明贤惠的，我从不担心你在家里会处理不好婆媳姑嫂关系。” “但是你别听我娘和金花那些叨咕，她们不识大体，对二房怀有恶意，你劝不了她们，也别被她们带偏了。” 第194章 云三回来了 林学善并没有直接指出何玉琴刚才犯的错，也不问她是否真的无意，只是语重心长地说起了这些事情。 何玉琴低头听着，手指下意识地绞着帕子，心里明白林学善的意思。 这是在敲打她。 她心里委屈，但已为人妇，又不得不忍下这份委屈。 “知道了，夫君，二叔家都是好的，婆婆和金花对二叔家多有抱怨，我也听在心里，并没有被她们带偏。” “只是我刚进门，对家里的人和事儿，都不熟，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夫君指出来了，我定会改正。” 何玉琴一脸委屈却又十分乖巧地说着。 这也是变相在道歉了。 林学善再看她一眼，聪明人说话不累，大约说的就是这意思。 他没明着指出问题，她也没有明着道歉，但刚才一翻话，他们心里都有数了。 他伸出手去牵住了她的手，大掌小掌温柔相握，俩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甜蜜情意。 因为何玉琴的示弱，差点要发生的争辩就不了了之了。 林燕娘在堂哥离开后，只得收起心思优先安胎。 在爹娘的再三叮嘱又派了弟弟妹妹守着她后，她还是没有出门，也不能出门。 哪怕是她打开院门，立刻就有三条小尾巴会跟着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最后，她又打开箱子找布，开始做小衣裳。 既然有了孩子，当然就要提前准备这些东西，等孩子出生就能用了。 眼下才一个多月，方郎中算出的预产期，是在二月前后，最晚不过二月下旬。 正是寒消春暖时。 而她手头除了夏布，正好还有不少春、秋布，全部都可以做起来。 又有了事情忙，林燕娘心里也算有了寄托。 但她每天早晚总会打开院门，站在门外朝田畈那头张望一会儿，直到弟弟们过来陪着她。 男人告诉过她，他的生辰是八月十二，中秋之前，所以他说过，会尽量赶回来陪她过节，也希望能有她陪伴过生辰。 这都八月初六了，也不知堂哥在镇上打听到消息没有，堂哥去了镇上也还没有回来。 七月在炎热与大雨中度过，好在赤水关还算顺利，在沙重天养伤时，副将们根本出不了城，待沙重天能够出战时，北漠朝廷总算有了动静。 北漠派出了和战使团，准备与东黎议和，具体文呈，得等东黎派出使团约定地点详谈。 在这期间，双方休战，维持现状等待进一步发展。 云靖宁并未阻止，这本来就在他的预算当中，因而，与沙重天在阵前大略交换了意见之后，就各自回守，趁机休整。 而这时候，云靖宁处理完公务，就总会看着白花山，频频有穿过白花山直奔大溪村的冲动。 这天议事之后，秦磊便道“趁着国书还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媳妇儿。” “也不知朝廷会派谁来，之后是战是和，怕又有得忙了，你能回去的时机可别错过。” 得了兄弟的提醒，云靖宁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思念，便答应了，又交代云霁和云霄留下来帮忙，若有事情，穿过白花山去找他。 走官道路还远一些，从山里跑要快一点，他们之前可是跑过的，打了这么久的仗，这山里环境也熟悉了。 只不过野猪岭往双溪岭那边，仍然禁猎禁行罢了。 云靖宁准备好散碎银子，就牵了他的白马离开了大营。 这天恰是初十，距离他离开也有整整两个月了。 一路急奔，下午就进了大溪村，听见马蹄声，村里许多人都赶出来看，看到是他回来都不禁高兴地喊了起来。 “云三！你可回来了！” “云三！恭喜你当爹呀！” “云三！你媳妇儿有啦！” “……”这样的声音不少，云靖宁先是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道流光，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家中去。 来不及先去岳父家请安，他直接在自家门前勒住马缰，人已自马背上飞跃而起，在对面走来的几人惊呼声里，就飞进了自家院子。 “娘子！媳妇儿！”看着窗口那正在低头做针线的侧影，男人早已激动得喊了起来。 林燕娘刚听见有什么响动而抬头时，就看到男人站在院中，正含笑喊着自己。 她以为是眼花了，又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随即放下针线起身。 站在屋门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大步走过来的男人。 “是真的……”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喃喃出声。 “嗯，是真的！”男人看着她不敢相信的小模样，心里一阵柔软，却是眉眼含笑地张臂将她紧紧抱住。 “好媳妇儿，我回来了，两个月了，很想你！” 他微闭着眼，却将她紧紧揉进怀里，下巴蹭着她，诉说着他的思念。 这场仗是打得有些久了，但目前不是攻城掠地，计划是缓了些，但结果却是走在他一早的计划当中。 只是这些不能多说，但还是解释了外面的情况。 说话间，便将她直直抱在怀中，一步一步迈向屋里，进屋就俯首来寻她的唇，急切地表达着他的诉求。 可怜的马啊又被主人抛在门外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主人开门放它进来，只得自己刨门。 这次连门都没刨开，便长嘶了两声以吸引主人注意。 村里人早已喊了林平安和林宋氏他们，说云三回来了。 一家人激动地赶了过来，就看到小俩口正抱在一起，不过已经在窗下坐着了。 林燕娘被男人搁在腿上坐着，已经将她有孕的事儿告诉他了，再不告诉，他就要将她扒光推倒了。 刚才真是凶险，还好他也猛地想起来进村时听到的那些话，急急稳住了自己，没有伤害到她。 俩人来不及说太多，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林燕娘连忙挣扎起身，转到了另一边坐下。 云靖宁只得起身理了一下长衫，转身出门。 “岳父！岳母！小舅子们！小姨子！我回来了！” 他朝院中的岳家人抱拳一礼，笑着打了招呼，这才和村里人打招呼。 第195章 让他去和大将军攀亲？ 看他若无其事而且一点事儿也没有，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气。 三个小的立刻上前牵的牵、拉的拉、抱的抱，皆是喊着“姐夫！”而欢喜不已。 大家都是从林家那边院子进来的，这时听见外面马嘶声正欢，林灿和林杰连忙跑去打开院门，将马牵了进来，送到马厩去。 他们都有照顾过这匹马，也听姐夫讲过如何养马，因而很熟练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云靖宁也没管马的事儿，招呼大家到堂屋坐，只是赶来的人太多了，有附近的，也有畈那边知道他回来了的。 而来的最多最快的，当然还是猎户们。 堂屋根本坐不下，好在如今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大家就在院子里或坐或坐，谈笑风生。 说的全是外面的事儿、村里的事儿、还有问云靖宁这两个月的事儿…… 云靖宁忙着回答大家问题，林宋氏喊了林二牛的媳妇一起去泡了冷茶过来。 一群村里娃子们则是挤在马厩那里，听林灿和林杰说养马的事儿。 林燕娘站在屋檐下，没有参与大家的说话，也没有去帮忙泡茶，只是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追随着男人的身影。 男人走到这儿、走到那儿，她就盯着他在瞧。 终于，有妇人们发觉了林燕娘的小动作，不由笑了起来，却也不揭穿，只在那儿偷偷笑着调侃。 云靖宁耳力好，很快就听见了妇人们的议论声里有他媳妇儿的名字，扭头看了一眼，却见媳妇儿俏脸一红，竟然扭头回屋去了…… 他想了一下，便和猎户们抱拳微笑。 “外头暂时休战，但未撤军，因而运粮的活儿还要继续，不过我出去两个月了，上头准我回家歇两天，赶下一趟活计。” “所以我这两天都在家里，先陪陪媳妇儿，就不和你们一起去打猎了。” 原本说得好好的，大家也是笑容满面，结果在听到他说起打猎的事儿，一个个突然淡下了笑容，无奈地叹起了气。 “已经两个月没有去野猪岭打猎了，双溪岭这边的猎物越来越少，咱们如今一天赚头很少超过五十文的，多是二三十文了。” 林二牛便叹着气说道。 想当初他们若打到了野猪或是獐子，怎么会只有这么点儿？几百文还是能轻松分到的。 如今他们已经和杨坪村达成协议，以往是隔天一起上山，如今是错开日子分开上山。 这样人少一点，在双溪岭碰运气的机会也大一点儿了。 而这也是在镇上开始解封之后才上山打猎的，不然就算打到了，贩子也不收。 都不能随便进镇，村里边进镇只能由村长带队而且只能采买，供货什么的，如果镇上出现需求，衙门里还是会统一安排的。 可是酒楼都不开门迎客，哪来的需求？ 既然没需求，贩子当然不收货。 后来有需求了，他们却供不了多少货，每次贩子都要抱怨半天，可他们能怎么办？ 听着猎户们七嘴八舌地抱怨，云靖宁说不出话来。 山里仍不准过野猪岭，当然是他下的令，他不撤令，谁敢私自放行？ 野猪岭没有猎户进入，但军中却也有打猎好手，将野猪岭做为了他们几万大军的菜地，想添菜就进山里打猎。 所以……野猪岭依然很热闹，只不过是没有这些猎户罢了。 就算现在放行，他们进了野猪岭又能打到多少？除非再往前走，可再往前……就要碰到北征军了。 为免麻烦，他想了想便道“我正好认识了北征军里的副将，到时我将这里的情况反应一下，看能不能帮得到大家。” 听说他还认得北征军里的将军，大家顿时激动起来，看着他就仿佛他是个仙人。 “云三哥，你不愧是关内来的，就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啊！”王威先激动地嚷了起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云靖宁。 “云三，听说北征军里的将军最多的就姓秦，还有个大将军姓云，你能不能去攀下关系，问问能不能让咱们进野猪岭啊？” 这时林二牛却忍不住期待地问。 云靖宁心里哆嗦了一下，脸上便掩不住尴尬，只是讪笑了两声，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仗打了这么久，村子里的人只是不能随便进镇，并不是全部封禁，何况还能统一进镇采买？ 北征军大将军云靖宁的大名连北漠都如雷贯耳，何况是东黎这些离战场最近的村镇？ 还好当初秦端给他拿出来的大名是他的字，云天尧，而非本名云靖宁。 “二牛哥你要求太高啦，云三哥能认得军中副将就已经很厉害了，你还想让他去和大将军攀亲？太贪心啦！” 这时王威见他家云三哥一脸尴尬很是为难的样子，连忙站出来帮忙说话。 林二牛想了想确实有些难为人了，不由也讪笑起来。 “也对，眼下在打仗，赤水关那边也是战场，咱们在山里乱跑，说不定会给北征军添麻烦，万一被当细作抓起来可就麻烦了。” 林二牛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大家纷纷附和着，觉得不能这般冒险，他们打猎只是谋生，而不能因此给自己惹祸上身。 看他们自己在那儿就说出难处，云靖宁心里也松了口气，便道“一步一步来吧，毕竟是朝廷的事儿。” 若朝廷同意和谈，想来之后至少在入冬以前，野猪岭那边都不一定能放开，除非撤军。 但军哨已前移至白花山那头，自然是要驻扎守军的。 以前没有管理的整座大山处于两国之间，虽然属于东黎，却被北漠搞了小动作，实际占领了野猪岭那一带。 如今将这部分地界管辖权收拢回来，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也就是要将关哨从北关移到白花关，驻军至少得有三千，而且建有峰火台、养传信鹰，有动静就先传回北关，北关出兵应援就能及时赶到。 他还希望，将白花关往官道一带也渐渐发展成一个新的小镇。 但这不会是一年半载能解决的，要见成效，怕要三五年后。 而现在……他只能等，等朝廷的决定，却不能再出兵。 第196章 哄媳妇儿 终于，有人发觉林燕娘半天没出来了，这才意识到他们占据了云三的时间，连忙起身哈哈笑着离开了。 他们一走，其他瞧热闹的妇人和孩子们当然也跟着离开。 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林宋氏喊了林灿和林杰过来收拾，林平安则去关上了院门。 云靖宁便回屋里去，就看到林燕娘还是坐在窗下做针线，只不过窗子早已关上，外面才看不到她的身影。 “媳妇儿，现在就做小衣裳了，请郎中问平安脉了吗？是冬天生吗？年前还是年后？” 云靖宁在屋门口站了会儿，见她不理自己，这才讪讪地上前，与她搭话。 “年后，估摸得二月里了。” 林燕娘这才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声音很轻，说完又低下了头。 不经意间，脸已微红，手上动作越发慢了，一针、一针慢得能看出停顿的间隙。 云靖宁很快就注意到了，因为她做事一向利索，动作很快，就是以前给他缝新衣、做新鞋也是如此。 但现在却慢得仿佛下一针不会再穿过衣料似的。 “媳妇儿，在生我气？” 云靖宁沉默了一下，才在另一边坐下，不敢离她太近，怕她一紧张会扎到手。 “没。”林燕娘小声道。 “这趟出门是走得有些久，只是一直在队伍里也不好就我离队回来，事儿又忙，时间又赶，才没能回来，但我很想你！” 云靖宁很想伸手将她搂过来，但她似乎在回避，院子里也还有一家人在，他不得不忍下。 解释归解释，有句话还是一定要告诉她，再三告诉她。 他很想她！ 针线动作停下了，半天没有动静，林燕娘也没有抬头。 云靖宁盯着她，见她的头越垂越低，身子在微微颤抖，突然伸手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就看到她已满面泪痕，顿时心疼极了。 “媳妇儿，别哭！” 他转到她这边坐下，将她又搂在怀里抱着。 “是我不好，我经过镇上时应该传信儿给你的。” 是他大意了，也是他当时忙着赶路没有注意到镇上酒楼开了…… 他应该想办法传个平安信回来的。 “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就算还要出去也没关系，只要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 林燕娘感觉到他的懊恼和心疼，心里的委屈总算少了些。 她慢慢稳住自己的情绪，扭头将泪痕擦在他的衣襟上，这才声音微涩地开口。 “嗯，我在外头很好，虽然奔波辛苦，但我年轻，又有武功在身，你不用担心。” 大掌将她的小脑袋扣回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她，男人温声安慰着。 心情复杂、也极有耐心地哄媳妇儿，这是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嗯。” 林燕娘点了点头，额头轻轻碰在强健的胸膛上，让男人呼吸紧了紧，却忍下了。 都没有再说话，屋里一片安静，心里却也是一片安宁。 在院子里的声音也随着脚步声远去，并没有人跑进屋里来打扰他们。 就连想要进屋的林雪，也被娘牵走了。 时间一点一点悄悄过去，他们都没有进一步动作，直到…… “娘子，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云靖宁看着怀中竟然睡着了的小媳妇，不由无奈，也充满了歉意。 他知道她会担心他，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担心他。 他打小就在军营里混，年少时更是跑到了北关练兵，出征打仗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没觉得会怎样。 却忘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女子，突然打仗了，突然出门了，怎会不多想？怎会不担忧？ 尤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怀着他的孩子还要每天担心他，这份压力自然是双倍的。 如今他回来了，虽然委屈，但心里大石终于落下，在放松的瞬间，就让她安然入睡了。 轻轻将她放到炕上，将炕里叠着的一床薄被扯过来为她盖上，再出屋去林家那边打了一盆温水回来。 先给她拧了帕子擦了手脸，这才自己也洗了手脸，倒了茶喝。 之后关上屋门，他脱去外袍也上了炕，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也很快睡了过去。 这两个月他可没闲着，上阵杀敌，回营就要处理公务，商议战略，看舆图、沙盘，研判北漠方军情…… 他也没好好休息过。 屋外传来林杰的喊声时，林燕娘先醒过来，一扭头就看到男人睡得正沉，连忙起身。 她知道男人在外肯定累着了，就想快些去打开门让小弟别喊了。 然而当她悄悄爬过他想要下炕时，却突然被他双手搂了回来，就趴在他的身上，而他也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先是怔愣，随即便露出笑容，目光洋溢着悠然的笑意。 “杰儿别喊啦，就过来了！”云靖宁先回了屋外的喊声，“你们先把马喂了，别忘了添水！” “哦！”屋外传来林杰欣然答应的声音，随之就听脚步声跑远了。 “媳妇儿，睡得可好？” 云靖宁抱着林燕娘坐起身，却不愿撒手，再挪向炕边，抬脚下炕。 大长腿随意地趿上了放在炕边的一双浅口布鞋，这是他之前在家时洗了澡后穿的。 起身抱着她走到对面窗下的罗汉床坐下来，看着她被自己摆成了骑坐姿势，男人眼中笑意更深。 “还不赶紧放开我，睡半天了，还不出去！” 林燕娘却是羞怒地瞪着他，不像以往那般捶打，也不会挥拳揍他。 因为她现在是个孕妇，优先考虑的不是撒气，而是保护孩子。 “好、好、好！我家好媳妇儿乖乖坐着，我去给你拿鞋过来。” 云靖宁见到她又瞪起了大眼睛，不由笑得更欢了。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征战在外，回到家中能搂着这样可爱的小媳妇，真好！ 什么疲劳都没了。 他将林燕娘放下，连忙去拿了她的鞋子过来，蹲下亲自为她穿上，小心翼翼的动作，竟有种虔诚的宠爱感觉。 林燕娘心中一暖，在他为自己穿好鞋子一起站起身时，她突然伸长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踮起了脚偎向他，仰头亲上了他。 这是她主动亲他！ 这是她主动表达对他的爱恋！ 这是她主动传递对他的思念和爱意！ 男人目光陡然颤了颤，一抹幽光闪过，倏地低头回应着她，圈在她腰间的大掌更紧了紧。 第197章 宠爱 林家今天的晚上比平时早了一点，林燕娘与云靖宁走出屋子时，院中还很亮，未到太阳落山的时候。 哥俩喂了马早就回去了，并没有再催姐姐和姐夫。 等他们过去，就看到堂屋里已经摆桌了。 一碗大家都爱吃的油炸辣椒，放了点豆豉。 一碗炖过的熏肉以泡开的干笋混炒。 一碗干鱼辣则以蒜蓉、花生和香葱混炒。 再有一碗煎荷包蛋、一碗青菜。 五碗菜中间则搁着一大海碗油花花的鸡汤，汤里还放了红枣和冬菇。 很丰盛的一桌菜，只因女婿回来了。 虽然不少都是当初的干货，平时也没那么舍得吃，尤其是在不能采买、没有收入的时候。 但女婿回来了当然要好好做些菜，给他补补。 因而油水很足，看得哥俩和小妹站在桌旁都快吸口水了，因而等姐姐姐夫过来也等得有些心焦。 看到他们终于来了顿时绽开了笑脸，喊着“吃饭啦！” 今晚也是热腾腾、香喷喷的大米饭。 云靖宁在大营里的伙食当然不会差，只不过回到岳家来，这份倍感温馨的心情，又是天差地别。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完晚饭，林燕娘要去收碗洗，林宋氏却笑眯眯地阻止了。 “女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别掂着干活儿了，好好陪你夫婿吧。” 这些日子里，闺女有多思念新婚的夫婿，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林燕娘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但还是坚持去洗碗。 而云靖宁也去提水，俩人都没有只顾自己，只是相视一笑时，眼中多了一种叫心灵相通的东西。 忙完之后云靖宁又往自家提热水，林燕娘也不帮他，就自己往家走。 最近天凉下来，她又成功在家做的轻便活儿，并未出门，到也没有每天洗澡洗头。 但她知道，男人从外面刚回来，肯定要洗，便先一步回屋为他拿更换衣物。 新做的中衣裤、新做的长衫，新做的鞋子，都拿出来摆在炕边。 云靖宁提水回来，进屋看见，眼睛亮了亮。 “媳妇儿，给我做了这么多新衣呀，你自己的呢？”他大步走进屋，从后头又抱住了林燕娘，语气欢喜地问。 林燕娘便带他到衣柜前，打开柜子给他看这两个月来，那几叠衣物、鞋袜都是她做针线的成果。 “真是个贤惠娘子！能文能武、中馈女红样样不落！我真是捡着宝啦！” 看着他的、她的、还有孩子的小衣裳等等，男人钦佩不已，使劲儿夸媳妇。 “哼！也不看看姐是谁！”林燕娘被夸得一脸得瑟。 “是、是，我家聪明能干、温柔贤惠又好看的小姐姐，快让为夫抱抱！亲亲！” 男人一点儿也不因小媳妇敢在他面前称姐而不悦，反而眉眼含笑地附和她、更加夸她。 因为心疼、因为懊悔、因为想要给她更多宠爱。 看着男人狗腿般哄自己的样子，林燕娘扑哧一笑，正要嘲笑他的厚脸皮，就被他扳过身子迎面又亲了个正着。 最后软倒在他怀里，被他半哄半强势地抱去了澡间，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只是不知谁点着的火，总要一起来熄灭。 相识不足月、成亲才几天、分离满两月的人啊，竟然将小别胜新婚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种热烈中带着忍耐的心情，不太好受罢了。 夜色如水，半夜里清凉的风穿过纱窗，却冻不到被窝里相拥的夫妇。 只是俩人下午睡过觉，此时毫无睡意，不时絮叨着闲话，最后到底说过了什么，谁也没有在意。 总之，心情一直处于高处，无法平息，但说到他们之间的时间，却都是感慨万千，又莫名复杂难言。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第二天早晨，没人早早跑来吵他们，他们睡到自然醒时，窗外已是天色大亮，屋里也被晨光照得分明。 “哎呀，都是你啦！我以往这时候都吃完早饭回来了！” 林燕娘猛地自男人怀里起身，朝外一看便埋怨起来。 “呵呵呵，你也说是以往了，以往我不在家呀。” 男人睁开眼便笑看着懊恼小媳妇，笑呵呵地说着。 “讨厌！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让人误会了，真丢脸！” 见他还笑，林燕娘扑过去朝他身上拍了好几下。 怕伤着孩子，他可不敢反抗，只得任由她打。 还怕她累着，过了会儿就捉住她的手掌将她困在自己臂弯中。 “好啦，你也说什么都没做了，岳父岳母会明白，小的们不明白也根本不会多想，你就别自己羞自己了好么。” 见她还想挣扎，他半侧身长腿一搭，将她困住，这才安抚地提醒她。 林燕娘本是无心一说，却没想到被他越抹越黑，顿时羞红了脸怒瞪着他，只是一双眼水汪汪的，看着更有无辜的妩媚模样。 这凶丫头在成亲前和成亲后，还是在不知不觉改变了。 男人咽着口水，目光幽深又火热地盯着她。 “娘子，竟然你这么在意什么也没做，要不……就做点什么吧？”他诱哄着俯下身。 “不要！”林燕娘吓了一跳。 过去那几天的早晨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吓得她大叫起来，急声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男人动作一僵，尴尬地起身，不满地嘀咕。 “吃饭就吃饭，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饿着你了？没给你饭吃？” 整得好像他在苛待她一样。 她如今可是一人吃、两人饱，容不得半点疏忽。 虽说是在埋怨，但男人动作可不慢，立刻就起身穿衣穿鞋。 再过来照顾她穿上衣裙鞋子，动作依然小心翼翼，却越发熟练。 看他二十四孝好夫君的模样，耐心十足且细心体贴地照顾，林燕娘窝心感动之余，却也莞尔不已。 从未想过，初见面时那样的男人，如今也可以像现在这般的对待自己。 她也没有阻止，任由他这样那样地照顾着自己，直到洗漱之后他还想替她梳头挽发时，这才推开了他。 随意地挽了个丸子头，再挑了两对绢花戴上，就算是一个简单装扮的小美人了。 “好看吗？”林燕娘起身旋了个圈儿，笑吟吟地看着男人。 第198章 不敢冒险 “好看！娘子越发漂亮了！”男人看着她时眼睛亮了亮。 他觉得小媳妇成亲后，性格未变、模样未变，但就是多了一种不同的难以言说的味道。 可惜…… 孩子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只能忍耐了。 看着男人发亮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复杂，林燕娘心里哆嗦了一下。 她不敢再和他说笑，连忙将他按坐在妆台前，给他梳头，插了一支玉簪。 “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林燕娘看着镜中的两张脸，目光闪了闪，连忙拉着男人起身往外走，不给他发现自己满脸红云的机会。 至于她，也就是简单梳妆，本是村女，又有孕在身，可不兴那描眉染胭脂的活儿。 看着她躲躲闪闪的模样，云靖宁只是呵呵笑着，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只是被她牵着手往前走。 到了林家院子里，哥俩将桌摆在院子里写字，看到他们来都笑了起来。 “姐夫！马已经喂好了！”林杰立刻笑着求夸。 “很好，以后喂马的活儿交给你们了。”云靖宁如他所愿地开口，想到两个月前的承诺，于是又道，“等我歇一天，明天教你们骑马。” “噢！”哥俩一听立刻激动地欢呼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跑去马厩。 “好了，赶紧写字，若是字写得不好，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云靖宁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下来，到时让他们蔫儿在了凳子上，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燕娘看着弟弟们那副欢乐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便看了男人一眼。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教你骑马。”男人却在此时垂眸看过来，笑吟吟地说道。 他原本也是想这次回来就教她骑马，带她去外面转转的，若是被发现真正身份也没关系，顺便就和她摊牌。 而现在…… 他可不敢冒险。 林燕娘点点头，看见爹从堂屋里走出来，便要挣脱男人的手，然而男人却牵紧了她不放。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他却视而不变，而是笑着和爹打招呼。 “快吃饭吧，灶上有馒头和粥。”林平安笑看着感情极好的小俩口，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俩人去厨房里，云靖宁就把林燕娘按在桌旁坐下，他去拿了碗，盛了两碗粥过来，再去拿了三个馒头。 林燕娘却只掰了半个馒头，剩下的也给他了。 “怎么吃这么少？”男人诧异地看着她，以前怎么也能吃到一个。 “伙食好了，吃得反而没那么多，抗饿。”林燕娘却微笑着解释，“再说我如今也没干什么活儿，饿得更慢。” 以前都是粗粮，又没什么油水，又在山里跑，回来也忙个不停，自然饿得快些，也就吃得多些。 如今家里已经很少做粗粮窝头了，多是纯面饼子，或是二合面馒头，粥也不是杂粮粥，吃小米粥的次数也变多了。 虽说如今没上山打猎，但村里买鸡买蛋还是没省着，尤其是她有身孕之后，娘在吃这方面可不小气，就怕她吃得不好。 因而三天两头都会炖鸡汤，有时爹会去下溪村买斤肉回来。 如今村里都知道林燕娘有孕、云三不在家，因而，对林家突然过起富日子的原因，也能理解。 就连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会偶尔跑过来吃饭，但不会埋怨他们吃太好而没给自己送菜什么的。 只是老太太每次看到二孙女，心情就不太好了，总在问云三何时回，云三是不是回关内不来了…… 虽说是老人的担忧，但这样问出来，却给林燕娘心里多添了几分不好受。 林燕娘当然相信男人不会这般没担当，而是担心男人在外是不是过得不好，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一个信儿都没有？ 连镇上都解封放行了，为何没有他的消息？ 好在，男人终于回来了，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林燕娘紧揪着的心思放开了，人也变得开朗爱笑了，和男人说话也不会再横眉竖眼，反而时不时便会娇羞回避。 “吃了饭，你们去大房那边走走吧，给爷爷奶奶和大伯报个平安。”林平安站在厨房门口，提醒着。 “等晚些吧，我从阳城那边直接赶回来的，经过镇子时忘了买点什么，等下我去趟镇上，买些点心零嘴和冬布回来。” “燕娘在家做了不少新衣，这都快中秋了，也好接着做冬衣，大房那边也不好空手过去。” 云靖宁连忙解释。 他是从赤水关直接回来的，也要去镇上让人传个信儿到阳城那边，也要了解阳城那边善后之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虽说是和谈，但要将他们辛苦打下的阳城再还回去，北漠不可能不放点血，在那之前，阳城管理可不能松懈。 “也好，但赚钱不易，也别大手大脚，这放开打猎怕得冬天了，年后孩子出生，也要用钱，你得有个划算。” 林平安没有阻止女婿的决定，但提醒着他。 云靖宁连忙答应了，就说这两个月已赚回三十两银子，中秋节他们放假不运粮，节后看情况，少说还能赚一个月的钱。 他的解释是，他会武所以做的是护镖的活儿，不是运粮伙计，所以工钱比伙计要高一点。 伙计是十两银子一个月，比镇上做工要多，但没日没夜连连奔波辛苦，工钱高也是应该的。 之后就是他们护粮的也兼职领头，负责安全和安置，所以多五两，吃住算军中的。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投宿的事儿，他们队伍里人多，还有随行护粮兵，都是就地扎营解决。 虽然没有打猎赚得多，但打猎是碰运气的，就像如今钱少得聊胜于无了。 何况这节骨眼儿上，还能再做一、两个月，也是不错的活计了。 听他这么解释，林平安心里又踏实了些。 吃了饭回到新屋，云靖宁又拉着林燕娘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牵马出门。 说是今天歇一天的，结果他中午要在镇上吃饭，下午才会回来。 但林燕娘知道了外面的情况，也就没那么担心了，让他少买些油腻小吃，若有鲜果可以买一些，她想吃桔子。 第199章 崇拜 山里当然有桔子，还有桃子、枣子，问题是她没有上山。 其他猎户连寻猎都忧心忡忡了，谁个还有心思去寻那些树上的东西？ 她也不好开口让谁给她摘去，本想着等过了三个月胎儿安全了，她再自己进山摘些回来慢慢吃。 大房里有葡萄架，爷爷奶奶过来吃饭时，有带过几串葡萄，也算是怜悯几个孙子孙女了。 最近老太太给林金花接连相看了几门亲事，多是下溪村或杨坪村的，林金花每天都在屋里哭，要死要活地不肯嫁，嫌人家穷。 林姜氏最近也安份了许多，开始哄老太太而不是再骂骂咧咧、叨叨咕咕了，也不知她心里打的啥主意。 但明眼人却有猜测，是怕老太太一时冲动将大闺女胡乱挑了人家，又托人去镇上周家铺子打听，看林玉娇回来没有。 小姑子当初答应要给她大闺女说个有钱人家的，这都一年了还没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几个意思。 总要问清楚的好。 大房里因林姜氏和林金花蔫儿了，到是安静了不少。 如今林燕娘又有身孕，也不在村里走动，日子也清静得很。 她是本村闺女未外嫁，村里妇人也不会来找她串门儿，主要是过往就没这习惯，见面没话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燕娘把二十两银子交给爹。 “我们自己留了十两，够花销了。”林燕娘见爹又不肯收，连忙说道。 “何况他还要出去，年内就算不打猎，光是这里赚回的钱，年后灿儿和杰儿读书的钱有了，生孩子、坐月子的钱也有了。” “明年山里会恢复正常的。”到那时，一切又能如以前那般了。 到那时，男人代替她上山打猎，她在家带孩子，也能在家帮娘多分担些家务，还能管着弟弟们的读书习武。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见她这么说，林平安便把钱收起来了。 到也不怕她舍不得花钱就不好好照顾自己，看女婿那样儿也知道会好好安排的。 而伙食则由他们这边负责，为了闺女和外孙，他们当然舍得花钱。 隔三差五地炖鸡汤补，每天少不了鸡蛋，再时不时买些肉或老骨头回来，一家人伙食好了，小的们底子也壮实了。 说到底，还是有了女婿帮着赚钱，过日子的底气也足了。 林平安在心里感慨，既欢喜又惆怅。 若不是他这条腿废了不能再打猎，干别的活儿也不方便，何至于将这一家担子压在闺女和女婿身上？ 万幸天可怜见，燕娘给自己捡回一个这么好的夫婿。 这天直到傍晚时，才听见马蹄声过畈而来，林燕娘正开着院门在张望，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顿时露出了笑容。 林灿和林杰正背着猪草回来，听见马蹄声扭头一看，顿时欢喜地挥起了手。 “姐夫！” “姐夫回来啦！” 于是……这动静顿时传来满村都是。 都在说云三昨天刚回家，今天又去了镇上，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回来，真是个疼媳妇的！ 马蹄声上了畈，哥俩连忙往道旁让了让，一脸羡慕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姐夫，只觉姐夫越发高大挺拔、英俊潇洒了。 满眼都是崇拜和雀跃。 云靖宁笑看了一眼，突然弯身朝没有背背篓的林杰伸手，林杰下意识地走过来，就被拉到了马上。 “啊！我骑马啦！我骑马啦！” 小少年坐在马背上，背靠着姐夫一点儿也不害怕，看着前方两眼放光地喊着。 云靖宁微微一夹马肚，马儿自己往前走，一路慢跑到院门外。 云靖宁又抖了下缰绳，马儿继续往前走，正好篱笆院门没关，就走了进去。 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儿，再绕到散地小道上，一路笔直地回到新屋院子里，完全没跑偏，没踩坏菜地。 林杰兴奋地嚷着“姐！马儿有灵性啊，它都知道怎么走，不会迷路呢！” 林燕娘笑看着一脸兴奋的弟弟，再看一眼满脸笑容的男人，只道“还不快下来。” 这都傍晚了，学骑马也是明天的事儿。 然而，林灿已来到了院门口，一脸不高兴地提醒着“我还没上去呢。” 于是，云靖宁先下了马，将挂在马鞍后头的两只货筐摘了下来，再将林灿也抱上去。 “我带他们出去溜一圈儿再回来。”他说了一声，便再跃上马背，又从院门口出去了。 两个小少年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身高手长，照样能带住缰绳。 只是下畈时是向下冲，他腾出一手搂住了前面两个小少年，以免掉下去。 这是一个很惊险的场面，哥俩又惊又激动地嚷了起来，不知他们姐夫说了什么，他们很快就镇定起来，没有再一惊一乍。 林燕娘站在院门口看着又跑远了的身影，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云靖宁也没无止尽地由着小的们尽兴，只是绕到了村长家那边，再又折转回来。 王威看着他们骑着马在村里显摆，又是羡慕又是不满，吐槽了半天，也只能看着他们骑着马“得得”远去。 林燕娘这边也没回屋，一直站在院门口等着，货筐就放在院子里。 林雪因为没有骑到马而不高兴，直埋怨姐夫把她落下了，林燕娘便在筐里拿了一只桔子给她，再交给她一个任务。 “回去和爹娘说，姐夫回来了，我们等下再过来。” 林雪拿着一只青皮桔子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也就不再埋怨了，欢喜地蹦跳着回家去传话。 没多久马儿再次过畈，等来到院门口才停下来。 云靖宁下马将两个小舅子挨个抱下来，却说道“头回骑马，感受一下骑马的感觉就行了，之后挨个学，从上马、下马开始学。” 哥俩一脸陶醉地连连点头，来到地面却仿佛不会走路了一般，摇摇晃晃仿佛醉了酒，最后扶着院门好半天才恢复。 “好啦，把筐抬屋里去。”林燕娘好笑地看着他们夸张的反应，却指挥他们干活儿。 若不分散注意力，他们还当自己晕马呢。 哥俩连忙去抬筐，却发现一筐里插着的全是布匹，一筐里却是青桔、黄枣、山楂、栗子，还有几包糕点和蜜饯。 第200章 去大房那边 果子沉，到与布匹不相上下，这两筐他们只能分两次抬进堂屋里去。 林燕娘进了院子跟在后头。 云靖宁栓上院门，却不理马，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在她回头时给她一个笑容。 林燕娘也回他个微微一笑，俩人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你回来了”、“我回来了”这样的对话。 但就是这样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已传递了彼此的心意。 云靖宁让哥俩把丢在院子里的马牵进马厩去，照料要喂马，明天早上跟他学洗马。 战马刚下战场，该洗洗了。 哥俩早就听姐夫讲过洗马的事儿，这时候连忙答应了，想到明天就要一一实践，都很兴奋。 兴奋到筐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林燕娘每样给自己留了些，剩下的连筐让哥俩抬回去，交代拿只小篮子，每样装些，晚上他们要送到大房那边去。 早上男人说得对，她已经嫁人了，他出远门刚回来，过去给长辈报个平安是应该的，不空手登门也是他的礼节和客气。 当然这礼名义上是送爷爷奶奶，不可能便宜林姜氏或是林金花。 当然也就是些吃的表达自家的礼仪罢了，又不是正经走亲戚，也不是带特产，回门礼也早就送过了，不可能再准备丰厚隆重的礼物。 买回的布匹，是给自家和岳家做冬衣的，也不能随便大方地送了。 毕竟他只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大手大脚地用，以后又以何种理由拿钱出来呢？ 吃晚饭的时候，他也解释有去酒楼找过林学善，如今林学善专职门前迎客，再帮着他岳父坐柜、算帐。 反正就是以前什么都做的伙计活儿，如今做得少了，毕竟干活不缺人手。 何掌柜是希望能培养他独挡一面，将来替自己掌柜。 虽说是镇上戒严时仓促低嫁，但何家的情况其实和林家二房差不多，也是长姐担着撑起家计的责任，因为弟弟们还太小，不足以担得起来。 因而，如今镇上渐渐恢复起来，到像是何家招了个上门女婿一般，林学善在酒楼里已俨然成了二掌柜。 自然，也住在何家后院里，每天都很忙。 林学善刚到镇上时确实去打听过云三的下落，也到底询问过运粮队伍的事情。 只不过运军粮本身就是机密，问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问镇上守军？ 那些守军立刻就一脸“你是不是细作”的反应，若非他报得出自己的来历又查实是酒楼的人，怕就要被抓起来了。 后来他岳父不许他再四处瞎问，就只能放弃了。 别无从问起，还把自己折腾进牢里了，何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到时如何捞他出来？ 如今看到堂妹夫一点事儿也没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来向他报平安。 林学善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压了许久的石头也总算是搬开了。 云靖宁是特地挑中午时间去的，说了会儿话，因为林学善太忙，自然不能多招待他，于是他也不会多留。 林学善不会管他离开酒楼去了哪里，而他办好自己的事情，也完成了林燕娘的叮嘱。 至于买的那些吃的，当然有别人去做。 不过布料却是他自己去布庄挑的，怕手下挑的不喜欢，他也想穿媳妇儿亲手做的棉袍。 他没说在镇上呆了多久，林家人便以为他是在酒楼和堂哥一起吃的中饭，也没多想。 后来他又说了一下镇上现状，也算是替这些日子没有进镇的林家人描述了镇上如今的安稳。 一顿饭吃得谈笑风生、一派和乐。 饭后，云靖宁和小舅子们合力把水缸装满，便提着篮子又拿了两包点心，就和林燕娘一起去大房那边。 一篮子桔、枣、山楂、栗子，还有两包点心，做为登门看长辈的礼，也算是不少了。 何况还能带去镇上的消息和林学善的近况。 果然，林老太太盼了一天总算盼到他们过来，正想埋怨几句，就看到他们手中的东西，便有了笑脸。 “村里都在说云三回来了，老婆子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你们过来报平安，也不知道我这二孙女婿啊，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如今看到你们和和乐乐地来，老婆子就安心了，看样子在外头过得还不错。” 林老太太接过篮子时，便朝云靖宁和林燕娘都看了一眼。 “燕娘这丫头也是个争气的，过门就怀上了，只是你不在家，她总要多些担心，心里头怕不好过。” “我和老头子也跟着担心，就怕你在外头不好过，又怕她在家里不好好照顾自己。” “毕竟是有了身子，可比不得以前跟野丫头似的，吃饭睡觉总要多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老太太叨叨着不停，林燕娘和云靖宁也没在意。 虽然这话听着不知是真担心还是客气话，到底出自奶奶的口，就当她心里还是有祖孙情辈的，老人爱唠叨也平常。 何况本来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精明小气爱贪便宜是她的本性，你希望她能有多仁善又识大体？ 刚要进堂屋，那边林金花端着一盆水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是他们，顿时拉下了脸，目光冷冷地瞪着他们。 “哟！这是在外头赚了大钱呢，一回来就跑我们大房里来显摆？” “呵呵，我们哪儿赚得到大钱哟，大房里要显摆，可就要靠你了呢堂姐！努力嫁个有钱男人啊！到时我们二房里也跟着风光风光！” 林燕娘立刻抢白了林金花一顿。 林金花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因为说亲的事总不能如她所愿，从小做着的嫁入大户人家的美梦，眼看就要四分五裂变成悲惨的碎片了。 此时被林燕娘一语揭穿，顿时变了脸色，瞪着林燕娘尖声怒骂起来。 “我们大房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这个只能招上门女婿的野丫头！” “哎，我家上门女婿建了一座新屋大院送我，还有那些丰厚的聘礼和家用，我是很满足了，爷爷奶奶也很满意呢。” 林燕娘却不对骂，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快要跳脚的林金花，尽揭她伤疤。 第201章 坏心眼儿 “到是堂姐你要努力呀！是嫁出去还是招进来，转眼就要十七啦！老姑娘可挑不起了哟！我都替你捏把汗呢！” 这话更狠，尤其说这话的人还笑容满面，说得云淡风轻。 更让人崩溃的是，说这话的人还炫耀一般一手扶腰、一手抚了抚根本没有的肚子！ 林金花气得直哆嗦，端着水盆的手抖得连水都洒了出来。 林燕娘却是目光微凝，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开几步。 再向刚把他们送来的礼拿回堂屋再走出来的老太太说道：“奶奶，我们就不进去了，免得堂姐想拿水泼我们呢。” “我夫君也就罢了，我如今可有了身子，不能……” 林燕娘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林金花见她嘲笑了自己还敢告状倒打一靶，顿时气得尖叫起来。 “就泼你了怎么样！” 说着就端着那盆不断在洒的水冲了过来，扬手就是一泼…… 云靖宁一直站在林燕娘身边，从她挑衅那个谁开始，就一直防着那盆水呢。 若论打架，他可不认为他家媳妇儿会输，但若是一盆水过来，变数就多了。 最主要是，他媳妇儿可是个孕妇！ 因而，早有防备的男人立刻就长臂一勾，搂住了林燕娘两步就转向了院子里，离得远远的。 林燕娘落地后还靠在男人怀里，却是呼了一口气，仰起脸看了他一眼。 这速度！ 她刚才确实是在挑衅林金花，就是要让这位堂姐气得跳脚却不敢拿她怎么样。 却没想到这位堂姐的性子还真是再次刷新她的认知啊。 背地里做些事情也就算了，当着面儿还敢？ 那盆水因为林燕娘突然被男人抱走，收势不住地泼在了林老太太身上。 林老太太顿时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气得她顿时黑了脸，伸手抹了一把脸，扭头就朝林金花瞪过去。 “死丫头！你疯啦！还有点教养吗！你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林老太太也气得浑身直哆嗦，激动地骂了起来。 其实刚才林燕娘和云靖宁一路走过来时，就有不少村里人看见了，都知道是去大房那边向长辈报平安的。 因此，附近正好得闲的几个妇人就来到院外溜达，恰好看到林燕娘与林金花的冲突，正议论着看热闹呢。 没想到变故发生太快，大家也是吓了一跳，个个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还来不及说什么，林老太太已经怒火冲天暴发了，从屋檐下抄起扫帚就朝林金花身上拍打下去。 林金花被打得哇哇大叫。 林银花和林杏花站在厨房门口，看得一脸愣愣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奶奶，别生气了，堂姐还没说亲呢，这么打对她总是不好的。” 看着某人被打了好多下，林燕娘才闲闲地开口，并未趁机火上浇油。 “她是坏心眼儿，但她确实不是要泼奶奶你的，她只是想拿冷水泼我这个有身孕的堂妹呢，只是我男人抱着我躲开了，没来得及保护奶奶，真是对不住！” 虽是替林金花开脱，但所说之言也是摆明事实、剖析过程，定下林金花的罪。 而这些话当然是说给外面的妇人听的。 林金花自己不在乎名声，她有什么好顾虑的？再说她也没有抹黑人，说的全是事实。 林老太太到是听进了那句话，死丫头还没说亲呢，坏了名声最后受累的不还是林家？ 林老太太这才停了手，却仍喘着粗气怒视着早就将水盆扔了哭个没完的死丫头。 “你堂妹还知道顾及你名声，你自己也要这张脸了？哈！” “不管你是泼你堂妹还是泼我，都是坏透了的黑心肝子！回头我要问问你娘，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坏心眼儿！” 林老太太扔了扫帚，两手叉腰还在骂。 “你不坏！你偏心！”林金花尖声质问着奶奶。 林燕娘这边和两个小的说了几句话，见奶奶还是不肯罢休，也没再说什么，反正有人教训林金花，本来就是她的目的。 “奶奶，我们过来也没啥事儿，就是我夫君回来了，过来给长辈报个平安，我们得回去了，家里还要人打水，两个小的力气不够。” 林燕娘客气地解释了原由。 “你们赶紧回吧，你也注意身子。”林老太太挥了挥手，又继续瞪着林金花骂，“瞧瞧你堂妹多懂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林燕娘拉着云靖宁的手往外走，出了院子让外头的妇人们散去，提醒她们顾及人家未订亲的难处莫说其不是。 一番好人做完，这才离开，走远了还能听见林金花崩溃的大哭声。 “怎么同是林家姑娘，这脑子一个天、一个地呢……” 云靖宁见小媳妇神色淡然，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道，“还是我家媳妇儿最聪明了。” 什么也没错，就把那大房里的姑娘气得半死，还被奶奶追着打骂，而她却做了好人。 这样的心态，去了京城也不会吃亏的。 “哼，若她识相点不再有害我之心，我也不会与她较真儿，但她身为姐姐，却无时不在想着害我，现在是自食恶果。” 林燕娘撇嘴，看了男人一眼，想了想才低声说出一些事情。 “你不在家的那些日子，一开始她就在村里传，说你想通了不要我这农妇了，说你借口出门其实是回关内成亲去了。” “不过村里人都知道她和我的不睦，她与我在村里的人缘本来就不同，所以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她反被一些妇人骂了。” “但也有人不放心，还是会悄悄和我娘说，我娘性子软，听了又不敢告诉我，只能自己抹泪，最后还是小的们知道后告诉的我。” “这笔帐还没算呢，后来我有了身孕，她又在村里说你抛妻弃子，说我是你的外室，说你若有心早就回来了……” “她说得多了，你又确实太久没有信儿来，村里人便想为我争辩几句，也无从说起了，我都一直忍着呢。” “今天得了机会，我还没找她算帐，她到是又想着害我了，自然要好好回敬她，让她以后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给她贴上‘坏心眼儿’的标签，以后没人会信她的话，看她还怎么去到处说人坏话。” 林燕娘又是冷冷一撇唇，目光清寒地看着前方，声音似叹息地再次开口。 “与我关系差也就算了，毕竟隔了房的，连自家妹妹也不知疼惜，只当丫环使唤，没有身为姐姐的担当。” “一心想要高攀富贵门，这还不知八字在哪儿呢，就嫌弃这嫌弃那的，小姐脾气到是养起来了。” “呵呵，这种人，就让她继续做着白日梦吧。”云靖宁嘲弄地笑了笑，心下已是记了一笔。 第202章 教导小媳妇 “嗯，她追求她的梦，我走我的路，前提是别再害我，不然我一定还回去，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林燕娘又看了男人一眼，微微笑道。 “对，就是这样……你以前说过一句什么来着？”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笑眯眯地道，“姐不发飚，你当姐是病猫？” “讨厌！人家很讲道理的好不好，又不是只会凶悍！”林燕娘瞪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心虚。 以前她竟然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对敌人不但要凶悍，还要凶狠，对自己人就要收起利爪，对为夫就要多些温柔听话，乖乖的最可爱！” 男人趁机教导小媳妇。 “你在埋怨我对你不温柔听话？不乖？不可爱？” 林燕娘生气地怒视着他，突然伸手拉开他揽着自己的手，再去掐他手臂上的肉。 掐不动。 立刻去掐他腰间软肉，用力掐下去再拧一拧。 男人一声闷哼，似乎很痛的样子。 林燕娘心头一软，手劲儿便松了松，不过脸上表情依然是凶悍的。 “凶媳妇，你很乖很可爱，为夫最喜欢你这性子了，哎哟……手下留情，为夫已经在夸了啊，别、别掐了。” 腰间手劲儿又在收紧，男人立刻投降，突然伸臂将凶媳妇搂在臂弯，拉近距离阻止她欺负自己。 “哼！以后敢嫌弃我试试！”林燕娘见他开始躲避，知道确实有些痛了，这才收回手，一脸傲娇地搁下话来。 男人呵呵直笑，伸手揉她小脑袋。 俩人打闹着直到附近人家有人出来，这才分开了些，手牵手回家去。 回到家中，他们先到林家那边，和爹娘说了在大房那边发生的事情，除了隐瞒言语的挑衅，对起因和过程到是直接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到林金花仍然视自家燕娘如仇敌一般，林宋氏生气得啐了一口，忍不住骂道：“希望她如愿嫁到有钱人家去，别祸害了农家后生，农家人可经不起这样坏心眼儿又爱作怪的媳妇。” “呵，这也要农家人自愿呀，自己选择的媳妇，怎么也得自己受了。” 林燕娘由衷说了一句，却朝正忙着提水的云靖宁看去一眼。 之前他已经把水缸灌满了，只是这会儿喂猪、烧热水又消耗了一些，他怕明天一早不够用，就再次把水缸灌满。 很是积极主动、体贴周全。 似乎注意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云靖宁也朝她呵呵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进厨房去了。 俩人这小动作在家里人看来只是久别重逢的亲昵，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为何。 刚才在路上时说的那些话的后续吧。 夜里，怕自己崩不住伤害到媳妇儿，云靖宁没有再去闹她，老实地自己去洗澡。 只不过林燕娘却不担心被他耍了，给他拿了替换衣物，去了澡间帮他洗头、搓背。 得到了另一种温柔地伺候，男人舒心了不少地，直夸媳妇儿好。 林燕娘却是忍笑不已，觉得男人这趟回家更会哄人了，仿佛只要是甜话、乖话、好听话，全都不要本钱地说给她。 但想到自己有孕在身，也能理解男人的心情。 孕妇要开心，不能多心。 而男人要的也正是如此，自然是哄着她、宠着她。 第二天早上过去林家那边时，林燕娘挑了两匹银蓝细葛布和一匹灰褐色细葛布还有一匹湖紫色细棉布，一共四匹布，让男人拿过去。 之前男人去镇上之前，交代他买冬布时就商量好了，爹娘和两个弟弟，每人要划到一匹料子，有多的以后也做别的方便些。 小妹就和她共一匹，由她来做出新衣。 正好村里不少人家收了新棉，林燕娘原本就要弹新被子、做冬衣，因此早就让爹去和那些人家说好了。 如今男人回来了，正好，和爹一起去把订下的三十斤棉花买回来，趁着好天儿晒干，也攒些棉花籽。 之后再把干棉花全部拿到弹匠那里弹松软，再弹三床八斤的厚被子，剩下的弹松软了好做棉衣。 她往年就让娘把棉衣用细绢布缝成衣胆，再做外衣套在衣胆外面，这样过了冬后，只洗外衣，衣胆只需要干晒，不用下水。 如今再做新棉衣，仍是用细绢做衣胆，正好家里还有一些，才没让男人多买。 而新的被套，这些日子都是娘在缝，她就一古脑儿缝新衣、纳新鞋。 有了新布，又要忙起来了。 到了林家说明原由，林宋氏也没推辞，就把布料和针线收下了。 吃饭的时候，林灿和林杰已经等不及地催问姐夫，何时教他们骑马。 云靖宁想到要去买棉花的事儿，便道：“先牵马去驮棉花回来，找地方晒上之后，再教你们。” “我们也去！”哥俩异口同声。 “行、行。”云靖宁随意地应了。 知道他们俩现在就惦着马的事儿，若非夜里要睡觉，怕是恨不能去马厩找马培养感情了。 饭后林燕娘帮着洗了碗，小妹也在一旁帮忙清洗，姐妹俩却在商量着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今天是云靖宁二十五岁生辰，别人不知道，也不需要往外说。 但是林家人却是知道了，林燕娘要给男人做好吃的。 今天上山的是杨坪村猎户。 好在林燕娘早有准备，在云靖宁回来的当晚，就让爹去了林二牛家，提前预订两只山鸡、两只兔子。 若有别的也不要了，贵的吃不起，小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了。 昨天猎户下山，林二牛就没有去下溪村，先回来将林燕娘要的东西放到了林家，林平安坚持按贩子价给了钱。 不然林二牛是不肯收钱的，送来的这些东西，是全部猎户共同承担的，并不是他悄悄私卖，大家都知情的。 越是打猎艰难时，大家越清楚抱团的重要性，这时候容不得半点二心，以免心思散了，在山里是很危险的。 上午，姐妹俩蒸了南瓜，和了糯米粉做了南瓜饼，剁了蒜蓉、调了辣椒油，煎了一碗香辣小鱼干。 等大家把棉花买回来晒上时，南瓜饼已经香喷喷地能吃了。 林燕娘有孕，爹娘都不让她再接触荤腥之物，因此，她只做了这些小吃，其他菜都是娘在准备。 林燕娘端着一碗南瓜饼回新屋，小妹喜滋滋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颗枣在啃。 昨天云靖宁买回的那些果子，林燕娘只留了一些桔子、枣子和栗子，其他全部拿回了林家。 之后，林平安又分出一些，让林灿哥俩送去了林二牛家。 数量并不多，只是一点心意，林平安很清楚，这些东西山里都有。 只是猎户每天都在深山里走，时间很紧，关注的都是猎物，对这些不赚钱的野货反而很少去动。 第203章 他在警惕什么？ 今天猎户们一早上山去了，林二牛他们几个经过云家院门口时，还很感慨，怀念两个月前的日子。 以前他们有林燕娘这个神箭手，后来他们有了云三加入，云三是个很有想法而且也很厉害的汉子。 他们跟着这小俩口可是占了不少便宜，光是那两只老虎就赚了一笔。 只可惜……如今野猪岭不能去了，大溪岭这边的猎物，很快就要坐吃山空的。 而云三显然已另谋生路，这是他们靠近不了的生计，只有云三这个关内人才有机会。 而林燕娘这丫头，更是安心当人小媳妇，如今还有了身孕，以后怕是只能在家带娃了，哪里还会跟他们上山打猎啊…… 然后林二牛说起昨天平安叔给了一些镇上买来的果子，山里都有，如今却要从镇上买。 或许他们得空儿时，也可以摘些回来，至少自家娃儿们也多个磨牙的零嘴。 有了他提议，大家便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若是在寻猎的过程里，有机会也摘一些果子回家，拿去镇上卖，会否也能贴补些家用？ 今天他们上山时都说起了这个问题，大家觉得可以一试，至少是这时候，山里野果还是多的。 而林家，云靖宁今天生辰，自然一大早穿上的就是媳妇儿为他做的新衣新鞋，里外一身新，上午又吃到了媳妇儿为他做的南瓜饼，一边吃一边夸好吃。 中午的席虽然不是一大桌丰盛的菜，但一家人都是用了心的。 一只山鸡用瓦罐炖了汤，放的是红枣，一只山鸡用来炒，放的是辣椒和冬菇。 两只兔子用来红烧，用的则是蒜瓣和剁椒。 之后秋辣椒炒豆角、葱花鸡蛋饼、香辣小鱼干、拍黄瓜和一碗青菜。 大大小小一共也有八道菜了。 盛了一碗红烧兔肉，让林灿给爷爷奶奶送去，林燕娘交代他说，是姐夫生辰，昨天找猎户买的。 强调这两件，不要大房那边误会是男人回来上山打的，而且过生辰呢才吃点好的。 林灿和林杰一起过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拿着空碗。 “奶奶说，既然是晚辈过生辰，他们就不过来了。”林灿解释。 “嗯，这样就行了。”林燕娘随口应了，没有问他们大房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反正昨晚有人骂也挨了、打也受了，什么情况都不可能太好的，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一家人在堂屋里摆桌吃饭，林平安拿了酒出来，要和女婿喝一杯。 小的们都端着一碗汤开开心心地祝姐夫生辰快乐。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出，云靖宁既惊讶又高兴，但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是警惕的。 小的们那一套当然是林燕娘事先教的。 因而这时候林燕娘正盯着男人呢，立刻就觉察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心底下顿时诧异起来。 他在警惕什么？ 云靖宁已经若无其事、满面笑容地端着酒杯，与小的们干了一杯，将酒喝了。 之后再敬岳父岳母，感谢他们将林燕娘嫁给他，让他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林平安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笑着干了一杯。 林宋氏不会喝酒，要林燕娘的提议下也端起了鸡汤，只觉一家人这么和和乐乐的真好，因而也是笑容满面。 最后云靖宁也与林燕娘对饮了一杯，只不过林燕娘的鸡汤，还是云靖宁亲自舀上的。 一顿饭开开心心地吃完，林宋氏挥手赶开了林燕娘，让她陪夫君回去。 林灿和林杰主动帮忙收拾碗筷，也赶着姐姐。 林燕娘无奈，便和云靖宁回去了。 打了一盆热水，回去洗了手脸，云靖宁把小几搬开，随手拿了一本书歪在罗汉床上看。 林燕娘拿来两个抱枕给他，自己则去按早上给他量过的尺寸裁了冬布，准备先给他做冬天穿的厚袍。 需要穿棉袄时，再往里套修身的棉内胆。 她一边琢磨一边偷瞄他，想着棉内胆要做长一些，他太高了。 云靖宁自书的上方也在偷看她，看她在炕那边裁衣时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小模样，不由莞尔。 原来跟野小子似的悍女，也能如此刻这般，是个温柔娴静的小媳妇。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衣物，成衣铺中直接买现成的更方便。 但他喜欢看她为自己做新衣的样子；喜欢她为自己做新衣这件事儿；喜欢她为自己做一切的心情…… 他很享受这一切。 而且他慢慢也领悟到，穿小媳妇为自己做的新衣，和以往随便买一身新衣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林燕娘忙了会儿，就被云靖宁拿开她手中的东西，要她赶紧歇中觉。 正好也是最近养成的作息习惯，她没有拒绝，乖乖把布料和针线都收在一旁，便上炕去拉开了被子。 云靖宁也立刻脱去外衫，在她躺好后也进了被窝，长臂一伸就将她搂入怀中。 “赶紧睡，醒了还得做新衣呢。”见她要挣扎，他立刻提醒。 果然，林燕娘就安静了，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屋中恢复宁静，直到院子外面传来小的们说话的声音，云靖宁才醒过来。 垂眸见小媳妇在怀中乖顺得如一只慵懒的小猫，他不由勾唇轻笑，在她额头亲啄了一口。 林燕娘感受到异样立刻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男人有些胡茬儿的下巴。 脑袋后仰，目光上抬，就与他含笑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媳妇儿，想说什么？”男人目光一黯，突然笑得有几分邪肆，“啊，是怪为夫今天还没有亲亲你？” 说完不等林燕娘反应过来，迎面就俯唇亲了过来。 根本不给刚醒过来的小媳妇一点反抗的机会，就给亲了个正着…… 半晌之后，凑近的胸膛才被拳头捶开，男人轻轻笑着，到是先放开了她，翻身下炕。 “起来了，一会儿我去打水来再洗个脸，去外头走走，别吃了睡、睡了就坐那儿忙，也要多走动走动。” “要知道，你以前可是隔天就上山跑一天呢，不上山也是这里忙、那里忙，可曾这般闲过？” “这拳头不练可以，身体还是要多活动活动、伸展伸展……” 第204章 姐夫喜欢哥哥他们 林燕娘笑了笑，由着他照顾自己，并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现在不练拳，在院中散步还是有做到的。 但是现在看他忙来忙去积极劲儿很足的样子，就觉得暖心，越发不想动，由他抱来抱去、牵来牵去…… 云靖宁蹲在她面前给她穿上鞋子，一抬头撞进她的目光，见她猛然躲闪的样子，不由好笑。 小媳妇越来越像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俩人刚出屋子，林灿和林杰立刻放下弓箭跑了过来。 “姐夫！我们可以学骑马了吗？” “姐夫！今天都快过完啦！” “姐夫！我们赶紧把马牵出来吧！” “姐夫……” “去给你姐打点热水来洗脸。”云靖宁就吩咐林灿。 林灿到没犹豫，立刻转身就跑了。 之后云靖宁自己到蓄水桶那边舀了冷水，自己洗的冷水脸。 林燕娘去了茅厕出来，就见弟弟端着水已经放到屋里面架上了。 云靖宁也洗好了，拿了马鞍出来，开始教两个小舅子上马鞍、检查马蹬、和马交流…… 等林燕娘洗了脸出来，就看到他们已牵马要出院子，两个小的已经坐在马鞍上了。 “我带他们到村里溜溜马，不走远。”云靖宁牵着马，回头和林燕娘说道。 “别出村子，外头怕还不安稳，别惹事儿。”林燕娘想到外头还在打仗，兵马并未回撤，连忙叮嘱男人。 他一个人骑马在外面跑也罢了，带着两个小的，万一外头遇到不管哪里的兵，若生了事总是不好。 云靖宁撇了下嘴，但还是答应下来。 出了院门，他便翻身上马，就像昨天那样带着两个小的慢慢骑马走了，一直到了田畈上，才跑得快了些。 只不过在村里溜马当然不能像在官道上，马速是很慢的，何况还要讲解骑马的许多诀窍给小的们听。 林燕娘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田畈那一头，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不由愣了愣。 林雪蹲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却满脸愁容，毫无食欲的样子。 “雪儿，怎么了？”林燕娘连忙弯腰将妹妹拉起身看了看，没有异状。 “姐夫喜欢哥哥他们，不喜欢我。”林雪一脸委屈地噘着嘴说，眼眶都红了。 “傻雪儿，你还这么小，坐在马上掉下来了咋办？” 林燕娘这才明白，是小丫头又没坐到马上，心里酸了，不由好笑，但也不敢笑出声来，一脸认真地安慰她。 “哥哥他们就不会。”林雪指了指早已看不到身影的方向，嘴儿都扁成鸭子嘴了。 “哥哥他们几岁？你几岁？”林燕娘揉了一下小妹的头，指出问题，“马儿跑起来时很危险的，姐姐都怕呢。” “姐姐也怕？”林雪歪头疑惑地看着林燕娘，又摇头，“姐姐连老虎都不怕！” “傻丫头，这怎么能比！”林燕娘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讲深奥的道理，干脆搂着她往屋里走，“好啦，他们去骑马，我们做新衣裳穿。” “姐姐，我有新衣裳啦！” 林雪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粉色的呢，衣襟上还绣了好看的红色花儿呢。 姐姐给她做的。 “嗯，我们雪儿有热天的新衣裳、有天冷以后的新衣裳，就是没有下雪时的新衣裳啊。” 林燕娘又揉了下妹妹的小脑袋，笑道“等下雪时，我们雪儿还要过生辰呢，又大了一岁呢，做件新的好看的小袄，可好？” “好！”林雪这次听懂了，欢喜地答应了一声，总算将骑马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她记得自己生辰是在冬天里，现在的新衣裳，到冬天里时是不能穿的，太薄了。 林燕娘牵了小妹进屋，就去拿布料，姐妹共一匹布料，而她挑出来的是一匹银红软缎料子。 这并不是男人昨天去镇上买回来的，而是成亲之前，秦湛他们从关内拖过来的，当时和娘说是亲戚家的去年、前年的陈布，所以买得便宜。 那些布料，有夏布、春秋布、冬布，现在她挑出来的就是冬布。 还有一些，她怕娘不肯收，才让男人昨天进镇时重新买便宜些的布。 若是全部给棉、绸、缎，娘不会收的，但给爹和弟弟们的是细葛布，娘才会收。 因为家里确实需要，而云家又还有好料子，暂时不会用到这种粗布。 小妹跟着她共布，当然是有什么就穿什么了。 “姐姐！好看！”林雪蹲在箱子旁看着那匹红布料子，满心欢喜、笑容灿烂。 小姑娘天生爱美，哪怕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小丫头片子，也知道这个是好看的颜色。 “好，给你做一件长棉袍子，姐姐也做一身，绣粉色桃花好不好？”林燕娘见妹妹高兴了，又笑问。 “好！”林雪又高兴地用力点头。 她手中还拿着点心，在姐姐的提醒下，到是忍着没有伸手去碰布料。 林燕娘不想扫小妹的兴致，今天便没做男人的衣裳，直接把小妹的料子先裁出来。 小妹冬至生辰，这一身做出来，可是要从冬天穿到早春的，明年可是五岁的小人儿，个头又会长一些。 因而，在现有秋衣的尺寸上都放宽了一些，里面可以加件小袄，袖长可以遮去小手掌，若是太长可以卷起来。 长度当然是现在要盖住脚踝，明年冬天还能穿一穿，说不定到时长度就到小腿了。 若是爱惜些，说不定后天冬天也还能穿一穿。 穷人家的孩子，吃穿上总是节俭一些的。 只不过最近因为她嫁人的关系，家中伙食好了，能吃的零嘴多了，新衣裳也多了。 夏天时，娘不让她给小弟们做新衣裳，入了秋还是裁了布让娘做了，现在直接把布料给过去，冬天的棉衣就没办法推辞了。 因为过去几年，家里人都没穿过冬衣，大人也罢了，小的们在长个头，天冷难熬。 不久，林平安和林宋氏过来院子里翻晒棉花，林雪连忙跑了出去帮忙，喜滋滋地说姐姐在给她做冬天的棉袍。 林平安和林宋氏看着小闺女一脸欢喜地叽叽喳喳的模样，也是开怀地笑了。 一家人温馨和乐，很幸福。 第205章 中秋节 傍晚，云靖宁听说了小姨子的心酸话后，忍不住哈哈一笑。 见林雪快要委屈哭了，便将她抱到林灿身前坐着，让哥哥抱着她，就不怕掉下来了。 他在后头控制缰绳，在两边院子溜了两圈儿。 林雪总算如愿坐到马背上了，顿时兴奋不已，一双眼都要笑成弯弯月牙儿了。 但是两圈之后，尽管她不太情愿，还是乖乖被抱了下来，之后就是林灿一个人坐在马上，依然慢慢地兜圈子。 军马都是驯过的，何况云靖宁的马本来就有灵性，一下午载着三人跑来跑去，也知道是主人在溜弯儿，而非上战场。 因而也悠闲得很，姿态随意地甩着蹄子。 云靖宁将僵绳都交给林灿自己掌控，他只是慢慢地跟在后头，以防万一时也有个保护。 林灿到底大些，在马上坐了这半天，现在只是照着姐夫教导的方法在练习，慢慢就熟练了不少。 之后就是林杰，也是一个人在马上继续感受骑马的各种情况。 “明天带你们往官道那边去溜溜，那边有树林子，人少，穿林子时障碍物也多，好好学学。” 云靖宁让他们将马牵进马厩时，就说道。 哥俩立刻兴奋地应了。 他们当然知道，今天只是在学习入门的基本要领，速度一直没有提起来，他们现在还不能算是会骑马了，只能说了解了骑马这个过程。 所以，继续学习，加大学习才是正确的。 接下来两天，云靖宁哪儿也不去，就教两个小舅子骑马，回来就恨不得抱住小媳妇亲，一家人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林燕娘提议这天早上蒸肉包吃，晚上再包饺子，中午就搞几个菜，一天悠闲又好料地过。 这里毕竟是关外，中秋月饼什么的得去镇上买才有，而且还贵，所以林燕娘一开始就没有考虑。 但是这两天猎户们都有从山里摘些果子回来，板栗和桔子尤其多，林燕娘就让男人按镇上价钱买了回来。 她想过些天做栗子糕吃。 这要是往年，她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边，不过在山里若遇到好携带的果子，还是会摘一些回来。 因为她家中有几个弟妹，总要些零嘴吃吃的。 这也是她一个主力弓箭手才有的机会，但为了方便，还从未想过要加工成别的吃食，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而今，却可以想一想，琢磨新的吃法了。 桔子能放些日子，也可以准备一些做成桔子酱，或是糖水桔瓣。 但是中秋节就到了，时间上来不及，只把桔皮晒了，桔瓣儿拿蜂蜜腌了，用一只小坛子密封起来。 至于桔皮，也是认真处理过，留着入冬治咳嗽。 如今入秋以来，她都有帮娘洗衣洗被，娘吃药无忧，伙食不差还常有营养汤，身子也好了不少，已比往年咳得少些了。 虽然谁也没有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但心里明白，都很高兴。 但每年到了这时候心里都有数，用冷水的活儿，能帮着的都会帮着，不能帮着的尽量用热水。 而最大的助力，是如今林燕娘不上山了，在家干活的机会多了，当娘的也就轻松了不少。 林燕娘带着小妹在厨房里开心地吃着做吃的，外头云靖宁带着哥俩已经骑马往村外跑了一圈儿回来。 他们还没吃早饭的，这时候肚子就饿了，把马牵进马厩后，就往这边一路跑进厨房里。 “好香啊！”林杰喜滋滋地喊着，就跑到了灶前台停下脚，眼巴巴地看着正冒着热气的蒸笼。 “赶紧洗手，一会儿就有吃了。”林燕娘连忙说道。 过了会儿，三人洗了手就过来往桌前一坐，都看着灶上的蒸笼。 林燕娘被他们的傻样子给逗笑了，连忙先盛了三碗绿豆小米粥放到桌上，还有两小碗咸菜、一碗水煮鸡蛋。 三人相似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先吃了起来。 林雪早就吃过了，这时候也在等着大肉包，也催着姐姐快些看熟了没有。 其实闻着香就知道已经能吃了。 林燕娘拿水洗了手，这才揭开蒸笼，往几个肉包上拍了拍，再将几个拿到大碗中，放到桌上。 林雪立刻放下酸酸甜甜的桔子水，伸手就要拿包子。 “小心烫！”云靖宁立刻伸手拦住，就朝林燕娘看了一眼。 林燕娘一扭头看见，连忙再拿了一只空碗过来，给小妹拿了一只包子放在她单独的碗中，再给了一双筷子。 这时爹娘也进来了，一家人商量着中午菜。 林灿说想吃南瓜饼，立刻得到几人附和，于是林燕娘又去桌案下拿南瓜，准备把蒸笼拿开，等下就开始蒸南瓜。 云靖宁和哥俩吃完了饭，就去洗马。 林燕娘把南瓜蒸上之后，让娘看着火，她就去帮娘把一堆衣裳洗了。 小妹继续做她的小尾巴，也在一旁拿了自己的衣裳像模像样地搓洗着。 这时，林杏花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因为那边院门没开，她就一路跑到这边来了，看见林燕娘和林雪，连忙喊了起来。 “堂姐！姑姑回来了！爷爷说让你们中午过去吃饭，二叔二婶娘呢？都要去！” 林杏花嘴快地几下就将原因解释清楚了。 林燕娘却是神色愣了愣，没有说话。 林雪更是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头，过了会儿突然道“杏花姐，我们今天吃了肉包！好大的肉包！香喷喷的！” 林杏花一听，眼睛便亮了亮。 林燕娘无奈地一笑，便道“你去厨房里，你二婶娘在那儿呢，让她拿个包子给你。” 林杏花顿时忘了她来的本来目的，立刻欢喜地应了一声，就朝厨房里跑去。 林雪也不洗衣了，跟在后面跑，进厨房的时候又说起她的桔子水。 那是林燕娘在做蜂蜜腌桔子时，给她单独泡制的一罐，林灿和林杰也喝过，只是他们的心思都在马厩那儿，没有在意。 厨房里，林杏花吃了一口肉包又喝了一口桔子水，忽然又想起来自己为何而来，连忙将爷爷的意思说了一遍。 林宋氏这才知道，许久许久没回过娘家的小姑子林玉娇，竟然回来了。 第206章 姑姑终于来了 想来大房那边现在应该很热闹，会准备丰盛的席面了。 不管这位嫁进了大户人家当了这么多年主母的小姑子，为何突然想起要回娘家过节，都是大房那边盼了许久的吧。 老太太对闺女越抱怨，其实也是越惦念，因为惦念，才会有怨言啊。 姜氏那边一直想要攀上周家，想要小姑子为林金花说一门好亲，这会儿回来，可是赶上趟儿了。 再想到自家闺女出嫁，这位当姑姑的都找不着人，林宋氏心里不免有些苦涩，便不想过去大房那边。 只是这事儿她也做不了主，便说道“等你二叔回来再说。” 林平安早饭之后去买排骨了，今天过节，除了鸡汤，林燕娘还想炸个酥排骨。 再加上木耳炒肉、熏肉焖干笋、两个小菜，家里的过节菜也不差。 林杏花没什么要说的，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专心吃喝，和林雪说话。 吃完了又去东厢那边和林燕娘说话。 林燕娘见她不回家，便问道“不是姑姑回来了？你还不回去？家里边谁在干活儿？” 林杏花便撇了撇嘴，嘀咕道“我娘和二姐在厨房里干活，我回去也就是烧火呢。” “大姐这些天都很少出屋子，出屋子也不理人，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儿说肚子不舒服、一会儿又说眼睛痛……” “反正今天姑姑家要不来，她的病也好不了。” 林杏花对大姐也很失望，但是在家里不敢埋怨，到了堂姐这里才敢小声嘀咕几句。 “那这会儿就是你大姐在招待姑姑家了？”林燕娘便有些明白了。 因为林金花这几天虽不敢大闹，但那天挨了打骂心里当然不痛快，便寻着由头小小地闹腾来反抗。 只不过盼了这么久的姑姑终于来了，自然是什么病也好了吧，呵呵…… 林杏花点头，没有再说话，却是也帮着洗起了衣裳。 七岁多的小丫头，生在农家一般都是勤快的，这些小活儿多半会做。 林燕娘也没阻止她，但也开始询问姑姑家的事儿，原本不敢兴趣的，但今天爷爷发了话，怎么也要过去一趟的吧。 “嗯，姑父和两个表哥也来了，他们说以前确实去了关内，周家去关内开铺子，两个表哥也去了关内读书。” “镇上解封后，他们就回来张罗搬家的事儿，因为仗还没打完，他们说关内还是安全一点，表哥他们读书也好一些。” “所以趁着离开之前，正好又到了中秋节，就回来娘家看看，也是解释之前没回来的原因。” 林杏花性子伶俐，快人快语就将自己先前听见的那些话大致说了一遍。 林燕娘便明白了，难怪爷爷要叫他们家都过去吃饭。 一个是姑姑家要搬进关内了，以后见面更难，也是一种亲戚的不舍吧。 一个怕是她嫁了个关内的汉子，这亲戚当中也算多个往来？ 村里人家早已知道了不少云三的那些事儿，知道云家在关内开铺是个大户，只是家业给了老大。 而云三排行第三，又年少不知事而没有得到什么家产，成为一个在外的浪荡子，这才一直没有娶媳妇儿。 原本大家一直也是这么认为，觉得云三是个落魄汉。 但从云三娶媳妇儿却又看出来，云家其实是重视云三的，也重视云三娶媳妇儿这件事情。 所以，在村里人眼中，云三依然是那个关内开铺人家的公子。 在林老爷子和林富贵、林学善眼里，云三是谁家公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云三有本事、疼媳妇、重视岳家、有担当。 所以今天知道周家要搬去关内，林老爷子到底心疼闺女，想要让周家与云家走动起来？ 燕娘很快就想了很多，心下一叹可惜……她家男人可不是个会按别人章程做事的人。 大房那边可安排不了他。 林燕娘想了想，还是让林杏花不要帮忙洗衣了，去新屋那边，将刚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说给堂姐夫听去。 林杏花没多想，只当是堂姐现在忙不过来，乖乖地去了。 林雪也连忙跟着去了。 过了会儿，云靖宁就过来了，在旁边的马扎上坐下，歪头笑看着她。 “这是提醒我不要被人情帐绊住了？” “嗯，怕也是爷爷一厢情愿，但周家毕竟是开铺的，生意人的精明头脑，知道你家在关内是开铺大户，肯定也想结交你。” “只不过啊，你想怎样就怎样，不用给我面子，明白吗？” 林燕娘叮嘱他，不想他被长辈以亲情关系摁头，更怕他太在乎她而对她家的事情一再退让。 她不想他受委屈。 “嗯，我有数。”见媳妇儿只为他考虑，云靖宁很高兴，抬手突然扣住她的头，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起开！真讨厌！”林燕娘没有防备猛然被亲，顿时红了脸瞪他。 却没有挥拳头，只是骂了一句，便尴尬地朝院子外面看过去。 这时候外头没有人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云靖宁呵呵地笑着，在她再次瞪过来时，这才起身走开。 “你赶紧洗吧，一会儿想想准备什么登门礼？” 林家二房不用给什么，都是林家人，是老爷子叫过去吃饭的，但林燕娘是嫁人了，他们是云家人，登门当然不能空着手。 何况今天中秋节呢。 林燕娘一听顿时难住了。 若是以往拿什么都好，但是今天姑姑家回来了，她该示弱一些，还是要显摆一下云家的体面？ 最后她撇了下嘴，摇头道“不是买了很多栗子和桔子吗。” “还有之前买的山楂我打算熬糖做糖葫芦串起来给小的们吃的，干脆别做了，准备一些吧。” “点心就不用了，拿篮子装桔子、栗子、山楂，红枣都不用，反正这些对村里人来说不稀奇，但镇上人想吃不还得买么。” 红枣她留着自己吃，虽说家里还有一些别的干货，甚至燕窝都是体面物，但她不会拿出去。 入秋以来，她每隔三天都会炖一次冰糖枸杞燕窝，和娘一起分食。 这也是娘这些日子以来，咳嗽病还没有复杂的另一个原因了。 第207章 叮嘱闺女莫出头 林平安买了肉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顿时沉默，并没有马上作决定。 “我并不想去。”林宋氏小声说。 “那咱们就不去。”林平安立刻说道。 “看如今的金花，就仿佛看到当年的小妹，只是小妹如愿嫁到了镇上，金花也不知有没有她姑这般福气。” 虽是嫁作填房，但肚子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在周家地位稳固得连周家旁亲都不敢得罪。 只不过，做兄长的当然希望妹子嫁得好、过得好，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个小妹向来看不起他这个连地都没有的猎户二哥。 他这个如今连猎户都当不了只能靠闺女和女婿的二哥，又跑去凑什么热闹呢？ 爹觉得小妹要搬走是舍不得，可小妹会舍不得他们？ 连亲爹娘都可以不惦着的人，他这样的二哥，何必让人误会以为是想打秋风呢？ 当年他断了腿生计也跟着断了时，是有向她开口借钱的…… 唉，往事不提也罢。 林平安很快就有了决定，心里不起波澜。 “这样能行吗？会不会让爹说呀？”林宋氏见他立刻就同意了自己的想法，顿时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嗯，就说你这些日子咳得厉害，平时就算了，如今来了贵客，还是别过了病气的好。” 既然决定了不去，一个借口而已，林平安立刻就说道。 “嗯，那我们就不去，孩子们还是要去的吧？他们去吃顿饭应该没那么多事儿。”林宋氏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便笑了笑。 大人不去，林玉娇和林姜氏也不好拿小孩子说什么，最多就是冷落罢了。 如今家里又不缺吃的，就算去了吃不上饭，回来也还有吃的。 “那我去问问燕娘，最好她和女婿也不去。”林平安想了想，转身往外走，“燕娘如今也害喜呢，吃不了多少又喜酸，换了地方吃饭不方便。” 林平安便将大闺女不去的理由，也给找出一堆，便走进了院子里。 林燕娘正在晾晒，见爹过来便道“爹，你和娘要去吃饭么？” “我们不去了，你和云三也不要去吧，免得吃个饭还要看人脸色，被人嘀咕恶心的话，今天可不是往常，你听着还不能反驳，不然吵起来肯定是你吃亏。” 既然林金花像林玉娇，林平安自然想像得到，去了大房那边会发生什么状况了。 林玉娇还是很喜欢林金花这个舅侄女的，但是对打小就野小子一般还很凶悍的林燕娘，可就只差没有翻白眼了。 而林燕娘也从不讨好这个嫌贫爱富的姑姑，再加上早早分了家，能不过去就不过去。 或者说，他们二房的人能不过去大房那边就不过去。 当然以往大房那边也不会喊他们过去，只是有时听见村里人说老太太又在村里炫耀闺女回来了，他们才知道。 “爹说的是，只是……你们不过去，我们也不过去，怕爷爷不高兴，若是姑姑借机挑咱们的错处，难免会让爷爷更不高兴。” “她到是欢欢喜喜搬到关内去了，爷爷奶奶肯定心里有个刺儿吧。”林燕娘却道。 “不若你们不去，我们去，带点吃的过去就行，若是有人给我脸色瞧，我就装头晕恶心好了。” 林燕娘想到先前林杏花说的，大姐最近常在屋里不出来，要不就是不理人，要不就是浑身毛病…… 要论装，林金花还比得过她这个现成的孕妇？ 听她这么说，林平安哭笑不得，看着她却又是一脸心疼，心里有苦说不出。 明明都是一家人，明明他和大哥、小妹都是爹娘亲生，明明燕娘和金花都是小妹的亲侄女。 为何如今久别重逢，却连一起吃个饭，都要让他们不安，让他们不得不考虑到各种问题？ 但凡是有些善意在其中，他们何至于此？ 林燕娘又解释了自己的担忧，林平安一听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就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了…… “也罢，你们就去看看情况，要不要和云家走动，不是你和云三决定的，是周家和云家决定的。” “两家都是生意人，以后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多嘴的，利益之事，生意人有自己的考量。” 林平安想了想，叮嘱闺女莫出头，听从云三的意思就好。 林燕娘点了点头，将最后一件衣裳晾上竹篙。 林平安又将他们不去的理由和林燕娘说了，林燕娘听后无奈道“也好，毕竟那边，对娘可不是什么好经历。” 早年林宋氏嫁过来，自然是在大房里那边进的门，过了一段婆媳、妯娌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日子。 之后因性子软，时常被妯娌挤兑欺负，直到怀上了林燕娘，婆婆才脸色好了些。 之后老爷子分家，林燕娘是在新建起的家里出生的，因是个闺女，婆婆骂、妯娌笑，月子里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虽说林平安心疼媳妇，到底是要常往山里跑的，因而难免月子里有照顾不周，让林宋氏落下了病根子。 一开始尚不觉得，后来滑了一胎，这次林平安哪儿也不去，在家照料她小月子。 因而也没给俸老钱，老婆子骂上门，林平安红了眼，差点断绝关系，老爷子出面，这才让老婆子消停了。 后来就生了林灿和林杰，虽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但前面的恩怨结下了，被欺的习惯也一直改不过来。 老婆子更疼大房里长孙，哪怕只有一个也更重视，对二房里的两个小的，反而淡薄一些。 所以，今天中秋原本是团结的好日子，他们一家人却要为如何不想过去那边，而伤脑筋。 好在林燕娘也没多纠结，以前她就不惧那些人，如今有男人撑腰，她过得比以前好太多，姿态上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要爹娘不过去，他们做为晚辈，到好发挥。 “爹，那我过去了，也和灿儿、杰儿说好，爹娘不去的原因。”以免说法上不一致，被人找茬了。 林燕娘晾完衣裳将盆递给爹，就要回新屋那边去，心里琢磨着一些问题。 第208章 亲情 爹不让他们插手的事情，但她不喜姑姑，就算是两家都是开铺的生意人，那又如何？ 她为何要给周家牵线？ 新屋那边，云靖宁已经装了一篮子吃的，如她所言，没有点心和红枣，全是桔子、山楂和栗子。 满满一篮子搁在廊下，不过大家此时却都在马厩那儿呢。 哥俩仍在开心地刷马，云靖宁在一旁指导。 林杏花和林雪每人拿着一块红豆糕在吃，站在一旁瞧着热闹。 林燕娘见状就把云靖宁悄悄拉到一边儿去，小声说了爹的意思。 “也行，咱们自己过去，反而好处理些，有他们在，亲情这顶帽子就牢牢扣在咱们头上了。” 云靖宁听了却是眉头一松，轻轻一笑。 他之前还在琢磨着，如何不让岳父说得上话呢，现在容易多了。 “灿儿、杰儿，娘老毛病犯了，这会儿浑身不得劲儿，咳得厉害，今天就不过去爷爷家吃饭了，爹在家照顾娘，等下午还得找方四伯来瞧病呢。” 林燕娘和男人商量了一阵儿后，就走去马厩那边，这么说道。 哥俩一听，顿时笑容僵了僵，有些傻愣愣地看着姐姐。 “爹说，今儿中秋，若是平时爷爷开了口，他们自然是过去吃顿饭的。”林燕娘又道。 “只是难得姑姑家过来了，怕把病气过给了姑姑家，搬去关内可是大事儿呢，容不得闪失，图个吉利也好。” “哼，那我们也不过去了。”林灿嘴一撇，立刻说道。 “那可不行。”林燕娘连忙说明原由，“二房里总要过去人，不然若姑姑不高兴，回头爷爷奶奶怕要怪咱们了。” “一会儿你们还有雪儿，就跟着我们过去吧，吃顿饭，别和姑姑家那些表哥们闹脾气，知道吗？” “不管是姑姑还是谁说你们什么，不用理会，乖一点，嗯？”林燕娘决定，适当装弱也好。 这时候逞强对他们家并没好处，说不定有人就在这里等着，要看他们进退两难的笑话呢。 林灿和林杰相视一眼，虽然他们并不是很明白姐姐这么说的用意，但他们是听话的乖孩子，也没什么不能做到的。 完成洗马任务，又喂好马之后，他们就回家去重新洗了手脸，就换了一身干净衣裤和鞋子。 除了鞋子是新的，衣裤却都是旧的，就差没打补丁了，普普通通的灰色粗布料子。 他们的头发夏天时被姐姐剪过，这会儿还没长太长，只是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短马尾，就用细绳绑着。 这细绳和小妹的一样，是姐姐用丝线搓成，不过小妹的是红色、粉色，他们的是蓝色、灰色。 等他们收拾妥当，林燕娘也把小妹打扮好了，让小妹和林杏花先过去。 她又交代小妹，别人问家里情况，要一问三不知，什么也别说，只管摇头就行了。 林雪什么都不懂，但懂得听姐姐的话，并没有多想的意思，就开开心心地和林杏花一起过去了。 之后哥俩抬着篮子走在前面，林燕娘把屋门都锁了，钥匙搁到娘那儿收着，再和云靖宁一起出了门。 刚过田畈就遇到了村里人，有的也是要回娘家去的，只不过娘家不远，也不急着赶路，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便了然地笑了起来。 “听说你姑姑回来了，你这出嫁后的第一个回娘家的节，就要去那边过了啊。” 按理是应该回自家的吧，只不过那许久不曾回来的林玉娇竟然回来了，村里早就传遍了。 “爷爷让杏花来传了话，只能过去了，原本也是打算下午过去一趟的。”林燕娘笑了笑，不会说压根就不想去大房那边。 “你爹娘……”村里人又奇怪地问。 “我娘这两天老毛病犯了，昨夜咳嗽头痛，早起就没什么精神，早上还是我和小妹做的饭呢，唉……” 说到这个，林燕娘立刻一脸忧愁，说完还叹了口气。 只是她和小妹一起做饭？ 若非蒸包子，小妹可是半点忙都帮不上的。 只是村里人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林宋氏那老毛病也是辛苦，这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年年入秋之后就容易犯。 早些年辛苦一些，后来林燕娘上山打猎，总会寻些药草回来煎茶给她喝，到是好转了不少，但忌生冷。 除了吃喝问题，也是不能下冷水、不能冻着的。 因而村里人都知道，每年林燕娘除了打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上山砍柴。 两个小的如今也能帮上忙了，他们力气还小，但兄弟合力却能帮着捆柴，拖着柴捆下山。 林平安是一只脚不能使力，不是没有力气，因而背柴的任务主要还是在他身上。 后来云三来了…… 林家二房的院子里那堆得老高的柴垛子，这烧了一个夏天了还不见少多少，数量之多，可让村里人羡慕了。 而这一切，当然也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大人都是冻不得的。 从秋天开始到冬天、初春这很长的日子里，柴垛储备，都是让身为长女的林燕娘最操心的事情。 现在，林燕娘提到娘老毛病犯了，村里人立刻就理解了，但也没有太担心，毕竟今年的林家二房可不同往日了。 今年林燕娘捡了个好夫婿回家，干活可不逊于林燕娘自己。 几人闲聊着，到岔路时才分开走，林燕娘和云靖宁则往大房那边去。 哥俩见姐姐和姐夫都在和村里大叔大婶说话，便向前先走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大房。 大房那边院子里此时很热闹，因为林玉娇回来了。 虽然村里人不喜老太太时时炫耀闺女嫁得好、日子过得多好，平日里也会闲话几句。 但真的人回来了，还是会过来热情地打声招呼，寒暄几句，家中有闺女的妇人，不免也盼着林玉娇能帮自家牵一门镇上的好亲事。 只不过这种意图并未明说出来，毕竟林金花都还没着落呢，谁知道林玉娇心里又是咋想的？ 林灿和林杰到后，林老太太就接过了他们手中的篮子，笑问他们的爹娘和姐姐姐夫呢？ 林灿立刻将姐姐教过的话说了一遍，林老太太目光沉了沉，却是没有说什么。 第209章 有钱人 没多久看到林燕娘和云靖宁过来了，林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才多了几分。 林燕娘和云靖宁前几天来过，也送了礼，今天就没这么隆重了。 林老太太也未在意，因为林灿说过，那一篮子是姐夫这两天从二牛哥他们手中花钱买的。 所以即使林燕娘他们空手而来，老太太也没有责怪。 但老太太不责怪，不表示有人会安份。 林金花正陪着林玉娇坐在院子里葡萄架附近，看着周清和周扬两个表弟在那儿摘葡萄。 这时听见林燕娘的声音，林金花的手微微一颤，立刻转头看过去，手中的帕子便紧紧地拧成了麻花。 林玉娇立刻就注意到了林金花的异样，也扭头看向另一边。 先前村里妇人太吵了，林玉娇才借口帮儿子摘葡萄，躲到这边来享清静的。 村里妇人们也没立刻就走，而是在另一边陪老太太说话呢，不过也有一些人回家去了，家里也是有闺女要回的。 但院子里依然热闹，而这些热闹，因为林燕娘俩口子到来，变得更加热闹了，甚至附近又有几人走了过来串门儿。 比起许久不回且都知道会瞧不起他们村里穷人的林玉娇，大家更喜欢勤劳懂事的林燕娘。 甚至大方仗义、吃得了苦又疼媳妇的云三，在村里的人缘也比周家人好。 更何况这云三还是关内来的，身价都比镇上周家人强了不知多少。 谁才是有钱人，还不一定呢。 林玉娇看着那头突然热闹起来的阵仗，不由微微蹙眉。 林金花注意到姑姑的脸色，心念一转，脸上便有了笑容，手中帕子也松了开来。 “姑姑，燕娘六月就成亲了，招了个野汉子上门，听说那野汉子老家是关内开铺的，爷爷奶奶和我爹待他们可好了。” “就是不知道这云家到底是干啥的，他们成亲，云家也没来人，尽是一群年轻后生在帮忙。” “村里有人怀疑，那些不会是路数不正的狐朋狗友吧？反正他们一成亲，云三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买卖。” “走了就没个消息，说回来又回来了，就是这么久了也没人见过云家长辈，也不知道他们这亲事，到底作不作数的。” 林金花小声嘀咕林燕娘的事情。 她之前自然偷听到爷爷要叫林燕娘和云三过来的意思。 她又不傻，今天这样的日子，二房早就分家了，干什么要叫过来？无非就是觉得云三能帮姑父呗。 若真让云三帮上了那还得了，以后姑姑面前，还有她林金花站的地儿吗？ 而她的话，也成功让林玉娇眉头拧得更紧，目光幽深而不耐。 到不是说林金花在她面前嘀咕的那些闲话有多重要，她在镇上大户人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侄女在想什么？ 她不高兴的是，燕娘那野丫头带了夫婿来半天了，却只顾着和村里人闲谈，不来她跟前请安，这可不合礼数。 既然不合礼数，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 野丫头以前再不知礼数，见了她也还是要过来行个礼的，如今却连眼神都没朝这边瞟一下，让她颜面何在？ “去，让他们过来说话！”林玉娇想到爹之前所说的意思，心下自然也是有些期待的。 若娘家侄女婿的关内人脉能利用得起来，她自然是周家的大功臣，就算她如今在周家的地位稳固，这有功之事谁还会嫌少呢？ 再说了，周福全那混帐自进关之后，就有意纳妾，说是要巩固在关内的人脉。 这口气她本就咽不下去，如今若娘家有人出来解决人脉问题，看那混帐可还有脸说纳妾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就只能让金花去叫人了。 这时候周福全是坐在堂屋里，有老爷子和林富贵作陪。 林学善今天并没有回来。 中秋节酒楼生意也很好，正是忙的时候，如今他又跟着岳父学掌柜之事，更不会跑回家来了。 更何况，中秋节一般都是陪媳妇回娘家，他媳妇就是掌柜之女，自然是名正言顺在铺中干活了。 因而，今天大房这边，林玉娇一回来，林老爷子和林富贵就重点招待周福全，也询问周家的情况。 毕竟是这么久没有音讯，甚至家中一嫁一娶两桩喜事，当姑姑的都没有回来，也太不像话了。 周福全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蓄着两撇小胡子，身材已微微发福，面色红润看着保养不错。 但始终端着和气笑容的表情，却有着一双精明的眼，看着就是个老练的商人，而且很会做买卖。 即使心里瞧不上这个岳家，但只要媳妇开口，他只要在家中，不管多忙都会陪着来，而且大包小包会准备很多，总之体面一定给足。 此时和岳父、舅兄谈天说地，也是举止守礼、耐心十足，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内心对这穷酸环境的不喜。 听见院中传来的动静，他也眉色不动，就等着侄女婿前来拜见。 然而院中热闹了半天，侄女婿也丝毫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这时院子里气氛已是微妙得很。 林金花帮姑姑来喊人，却阴阳怪气地道“还没见过你这种人……” “大过节地跑来吃饭，却是两手空空只抬一张嘴，要说那三个小的也罢了，你一个出嫁了的也好意思？” 嘲弄中带着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嫌弃，林金花将尖酸刻薄表现到极致。 她以为能激怒林燕娘，让姑姑看到林燕娘有多悍，然而…… “原来爷爷喊我们来吃饭，是要收礼呀？不知要多少礼才能不算空抬一张嘴？” 林燕娘目光淡笑看着林金花，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穷，许久不曾打过猎了，如今有了身子开销也大，实在吃不起你家这顿饭，只好回去啃窝头去了。” 她说着，便朝老太太福了福，转身拉着男人就要离开。 连吵架都懒得一吵的样子，直接就要走了。 “你个混帐，我林家何时轮到你这个刻薄蹄子作主了？” 一切变化太快，林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就瞪着林金花骂了起来。 第210章 怪她不叫人？ “把你那混帐娘叫过来，老婆子要问问她，这林家何时轮到你来作主了！” 林老太太气林金花不争气，一遇到林燕娘就要生事，今天什么日子？竟然这般不识大体！ “奶奶你别生气，今儿过节呢，还有客人呢。”林燕娘连忙上前压低了声音好言相劝。 “要教孙女就留到客人走后吧，别让人看咱们林家笑话了。”她很识大体地提醒。 林老太太愣了愣，便点头道“你拎得明白，到底是嫁了人懂事多了。” 林老太太自己也觉得，若是以前这野丫头，在这时候肯定就吵起来了，哪里会晓得顾全林家颜面？她才不稀罕吧。 到底是嫁了人啊…… “那奶奶你忙，我和夫君就先回去了。” 林燕娘见给林金花上眼药成功，便敛手一福，转身继续要走。 “哎，燕娘你这是干啥！” 林老太太又瞪了林金花一眼，警告她不要生事，就见林燕娘真的要离开，连忙喊了起来。 “平时也罢了，今天可过节呢，你姑姑也回来了，叫你们过来吃饭，可不是让你们闹脾气的。” “奶奶，我可什么也没说，一听爷爷喊我们过来吃饭，又说姑姑回来了，我们可是欢欢喜喜就过来了。” 林燕娘见奶奶拎不清地说她们闹脾气，这不就把她也算在内了？ 再次转身，林燕娘当着村里人的面儿，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穷家也没啥体面吃的，就前儿买了些山里野果子，巴巴地提了一篮子过来，想着给奶奶待客，说不定有钱人家来的亲戚会喜欢呢。” “结果姑姑和表弟们还没嫌弃呢，这位堂姐到是吊高眼、歪斜嘴一脸刻薄相地嘲笑我们空抬一张嘴过来。” “奶奶，就算你和爷爷不计较我们空抬了一张嘴，可这顿饭，我们真是吃不下去！就算我不要脸面，我夫君也是有脸面的！” 林燕娘说到后面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云靖宁本来在闲闲地瞧媳妇儿掐大房那货色，感觉到媳妇儿手段比初见时高了不少，正满心乐着。 就听见她那一句“我夫君也是有脸面的！” 下意识就板起了脸，一副要开始生气了的模样。 “媳妇儿，我们回去吧，别让人闲话说我们二房里没饭吃，到是跑大房里来蹭饭了。” “只是我不知道，大房里如今竟是堂姐在当家呢，要早知道，咱们就不来了。” 云靖宁见林金花一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相拿着帕子在那里按着眼睛，双肩颤抖、抽抽搭搭仿佛受尽了委屈的恶心样子。 他最烦这种爱装的小心机了，因而也不客气地帮着补刀，不管这顿饭要不要吃，都不会让这女的好过。 林燕娘与云靖宁相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办法。 “云三你别这么小心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金花和燕娘两个打小就不对付，就没听过她们姐妹和气说过一回话的。” 林老太太见二孙女婿也不高兴了，想到老爷子曾经说过的话，一时也有些着急，竟是劝了起来。 林燕娘在旁见了哭笑不得，她这奶奶虽不是什么坏心眼儿的人，但绝对是利益至上的精明小气之人。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才提得起劲头来哄人，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便不翻脸，她也没心情花费这精力了。 以往虽满意这个孙女婿，但也不至于做到这地步，可见…… 爷爷奶奶是真的想要帮周家攀上关内的云家，或者说，周家也已经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那还真是不能大意了。 “奶奶言重了，这可不是小心眼儿的事，燕娘是我媳妇儿，不管是谁这么欺负她，我都不会高兴。” “难道我还要为了谁的大局，笑看着我家媳妇儿被人欺负？”云靖宁微撇着嘴，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就算不用刻意，当他冷下脸时，确实很威严，目光甚至有些凌厉地扫过林金花一眼，再以明显的嫌恶表情转开了脸。 林金花顿时涨红了脸。 她以为她这副柔弱模样，就算云三不动恻隐之心而责怪林燕娘太凶，至少也会好汉不跟女斗，在一旁呆着便是。 却没想到…… 堂堂男子汉竟然会跟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一时之间她脑中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向男人，不敢置信他竟然说那样的话。 谁欺负林燕娘了？ 明明被欺负的是她林金花好不好！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燕娘你来半天了也不知喊声姑姑，可是不认得了？” 这时，林玉娇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气的微笑，调侃地看着林燕娘。 林燕娘也看向她，只见她一身银紫蓝襦裙，外罩一件银红绣白牡丹的褙子，身上到没有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的炫耀首饰。 但林燕娘最近眼光也因自己那些首饰而有所提高，因而知道她身上佩戴的压裙双玉佩、手腕上戴的玉镯、头上插的玉簪，甚至戴子上戴着的一串珠链，都不是便宜货。 数量不多，再加上那一脸精致的妆容，都极显富贵气。 恐怕林玉娇也没打算将自己再定位在镇上大户人家继室的身份上，毕竟如今去关内开铺了，眼界也更宽了。 “哎呀，还真的是姑姑呀？”林燕娘心思闪过，微微一笑，故作惊讶道。 “先前到时有瞧了一眼，只是太多年没见，一时不敢相认。” 怪她不叫人？ 认了又何妨！ 只不过不叫人的原因，就不能怪她了。 林玉娇被同样觉得陌生的舅侄女这一说，也有些脸红，尴尬地抿了抿唇，目光微闪，却是又呵呵一笑。 “不怪你，是姑姑平日里庶务繁忙，近来又去了关内，不但回来少了，还错过了你的亲事，你心中便有怨怪，姑姑也不能说什么。” “姑姑哪儿的话，我不过是嫁了个人而已，嫁得近，又不远离爹娘和村子，到没什么的，就是堂哥成亲……” 林燕娘又是微微一笑，快人快语毫不在意地说道。 只不过最后话锋一转，提到了林学善取妻，眉眼之间便多了几分遗憾。 第211章 态度有问题 林老太太在一旁见自家闺女过来了，一时便没说话。 这时听了林燕娘的话，想到大孙子娶媳妇时，确是如此，顿时黑了脸，不满地瞥了林玉娇一眼。 “你说你去关内这么大事儿，咋不给家里来个信儿？你便忙得没空儿回来一趟，学善一直在镇上吧，你就不能给他打个招呼吗。” “玉娇不是我说你，老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你，又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不感激老娘也罢了，好歹念及下娘家父兄子侄啊……” “二房里两个还小，他们也靠不上你，学善都十九了，在镇上这些年可曾给你添过麻烦？他也没沾过你什么光吧！” “你到是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娘家这一大家子，哪个沾过你的光了？哪个占过你便宜了？” “不要总是一副恨不能没有这门穷亲戚的态度，真不像话！”林老太太想起过往积下的怨气，说出来的话便有些失控。 “知道的明白你是登高枝儿了，瞧不上亲爹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林家去你那儿打秋风了！” “……”村里好事的妇人听到这里一脸尴尬，打量地朝林玉娇看去几眼，又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悄悄往外走。 聊天、套近乎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人家娘儿自己快要闹起来了，她们呆在这里只会尴尬。 林燕娘见奶奶横插一脚，拦下了姑姑对自己的发难，顺便还算起了旧帐，怪姑姑态度有问题。 而林金花在一旁端着姿态装了半天，竟然没人理她了，心下不由暗笑。 这时云靖宁扯了下林燕娘，朝堂屋那边努了下眼色，林燕娘立刻随他悄悄退开，悄悄往堂屋那边去。 俩人相视一眼，微微勾唇。 这边自己内讧了，还想联手压他们一头？ 有林金花那一场戏，他们现在完全可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有饭吃就吃，没饭吃就回。 林燕娘心情愉快了不少。 因为现在不怕姑姑在爷爷奶奶那儿上他们的眼药了，就算人脉、人情事儿不欢而散，也是怪不到他们头上了。 俩人进屋，就看到三人一起朝他们看过来。 林老爷子坐在桌旁手中拿着旱烟杆，正往桌角磕烟灰； 对面坐着周福全，手中端着一杯茶还没喝； 离得远几步椅子上坐着林富贵，手中正闲闲嗑着瓜子。 只不过这应该是原本的场面，而此时，旱烟没抽，茶没喝，瓜子也没嗑，三人都看着他们，神色错愕。 “刚才外头闹什么呢？” 等林燕娘和云靖宁行完礼后，最先开口的是老爷子，说完就将烟锅中的沉灰磕掉。 “刚才我们过来，好好的和奶奶还有村里几个婶子大娘在说话呢，结果金花堂姐走过来就嘲笑我们穷，没带礼来你们家吃饭，是空抬着一张嘴。” 林燕娘立刻告状，挤兑林金花和林姜氏的事情，她现在到是很乐意做。 有时候怼一个人不一定要靠自己亲自动手，看着渣渣被自己家里人怼得还不了嘴的憋屈样儿，其实也挺不错。 “我一想啊，我家穷，要拿什么礼可真是拿不出来。”她继续委屈地说道。 “爷爷让杏花去喊我们来吃饭时，我们也没多想，就把家里的桔子、山楂、板栗给装了一篮子拿过来了。” “就想着给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家都尝尝，也没想过这是礼啊。”说到这里她拿袖口按了按眼角。 “既然不能空抬一张嘴来这边吃饭，那我们就回去吧，结果奶奶又不高兴了，怪金花堂姐不识大体，丢人。” “我正劝奶奶别生气呢，谁知金花堂姐又委屈上了，这时姑姑就走过来了，说着话呢。” “只是因我出嫁、堂哥娶堂嫂的事儿，奶奶埋怨起姑姑许久以来音讯全无，去关内更是不打声招呼，好像生怕我们林家要上周家打秋风似的……” “我看一边是奶奶、一边是姑姑，也不知道该劝谁，要论在这家里说话的份量，我自是不及金花堂姐的，就和夫君赶紧过来这边了……” 林燕娘说完还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撇了下嘴，目光更是无辜之极，只是这些矛盾话头都是谁先挑起来的？ 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看她说得委屈又无奈，云靖宁在一旁努力板着脸，怕自己笑出来。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不但凶，也很狡诈，只不过以往都是简单粗暴地凶，却没想到深起无辜小花来，也是很上道嘛。 看来是那天挑衅林金花却害得林金花被奶奶打骂，这一战尝到甜头了，今天玩起心计来很顺当嘛。 不愧是他媳妇儿！ “唉，你和金花素来关系不好，但你也知道，金花近来因说亲的事儿不顺，脾气有些不好，你让着些。” 林老爷子有些不悦地盯着林燕娘，心里有些恼她什么话都不经思量往外说。 周家姑父还在这儿呢，到时让人怎么看林家闺女呀？ 林燕娘目光一抬，随即又垂下去，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撇着嘴也不说话。 但她林燕娘是低眉顺眼的人吗？ 恐怕整个大溪村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何况是林家自己人？ 林老爷子便皱起了眉，不高兴地道“怎么，说你两句还委屈上了？” “爷爷言重了，我委屈什么呢？不就是让我任由金花堂姐嘲笑谩骂么？打小就习惯了，我完全不往心里去。” “到是爷爷要我让着些，我就有些不知怎么让了。毕竟我这都两个月身子了，我是让她骂还是让她打？” “就算我可以逆来顺受，我夫君会同意？要不是今天过节，又有贵客到了，刚才我夫君就要拉着我回家去了。” “虽说如今我有了身子不方便干活、外头因打仗又封山禁猎，家里也没什么钱，我娘老毛病又犯了，还不知道这冬天咋过呢。” “但相比过来这边瞧人眼色被人嘲笑辱骂，我家那点烦心事儿，根本不算事儿。” “这里做为晚辈，就先恭喜姑父进关开铺、生意兴隆了，告辞！”林燕娘抱怨着，突然朝周福全敛手一福，说完场面话转身就走。 第212章 委屈 几人都是愣住，林老爷子猛然想起，这才是燕娘这悍丫头的本性啊。 自她嫁人以来又乖顺又懂事，还知道孝顺他们了，一直以为是嫁人以后变了，变好了，却没想到…… 说翻脸就翻脸！ “你这丫头怎么还犟上了！”林老爷子拉不下脸，斥责着林燕娘。 却也转口道，“你堂姐无理，回头你大伯自然会训斥她，今天过节，你爹娘已经没来了，你还这么一闹，像什么样儿？” “别忘了你已嫁人，怎么还跟在家做闺女时一样急躁？你这样不是让云三为难吗。” 林老爷子说着便看了云靖宁一眼，有些尴尬。 这女婿和孙女婿可是头回见面，女婿要去关内，孙女婿本来就是关内人，多好的机会互相帮衬一下啊。 林燕娘只道老爷子是为林玉娇着想，想要借云家生意上的人脉。 她不知道，老爷子是想让这两边互利，不是云家而是云三。 老爷子自己也比较过，女婿城府太深善于虚应，反而是关内来的孙女婿，更实在一些。 只可惜孙女婿在关内没有混出样子，若能得到周家便利，说不定就有个好起步了，这样对燕娘也好。 老爷子当着客人面儿喝斥林燕娘，也是一时急了。 林燕娘转身，撇着嘴看着他。 “爷爷觉得我闹？咋不说我闹回头让我爹训斥我，今天过节，让堂姐让着我些？” “我们是爷爷叫过来吃饭的呢，堂姐当门骂我们抬着一张嘴过来，结果爷爷怪我闹，是觉得我应该受这委屈？” “算了燕娘……今儿过节，别坏了长辈们的兴致，我们先回吧。” 这时云靖宁伸手拉了林燕娘一下，神色淡淡地开口。 刚才他就一直被那周家的姑父盯着打量，一点儿也不回避地打量着他。 估计心里也在审视着他的价值，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露出笑脸打招呼。 这种商人估利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云三，燕娘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别惯着她了。”这时，林富贵站起身，看着他们。 “金花脾气也臭，但我总不能挑在今天打她一顿吧？今天都先忍忍，先过节如何？” “你们也看到了，今天你们姑姑、姑父难得过来的，他们过两天就要搬去关内了，年内不会回镇上，以后想要见上一面也难呢。” 林富贵心里也憋着气，一脸无奈地劝着，看了看云靖宁，又看向林燕娘。 林燕娘却是呵呵一笑，回看着林富贵。 “大伯，你是老实人，可不是说别人也都是老实人，今天你开了口，那我就想问问，我们家是不是就抬着一张嘴来吃你们家的饭了。” “你这丫头！”林富贵喝斥，“胡说什么！平日里你们根本不愿意来我家吃饭，我这大伯又不瞎，当然知道原由。” “你爷爷也知道，这不就让杏花去喊你们了吗，你们能来，我们心里高兴，你是个聪明丫头，怎么就在你堂姐那儿绕不过弯儿呢。” “如果那话是你堂哥说的，你生气应该的，你堂姐一个要嫁出去的人，你听她乱说什么！” “几年不见，燕娘这丫头嘴皮子到是更利索了，过来不知给姑姑请安不说，开口就阴阳怪气挑唆人吵架，这毛病可真真不好！” 这时，林玉娇轻提裙摆款步走进屋里，神色淡然地开口，目光便盯着林燕娘。 “呵呵，几年不见，姑姑连表面慈爱都懒得假装给我这侄女看了，我也不敢多说”林燕娘也是微微一笑，毫不示弱地回看着她。 “只是姑姑说这句‘开口就阴阳怪气挑唆人吵架’的话，恐怕要原样送回了。” “若是姑姑贵人事忙记不住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也可以帮姑姑在爷爷和大伯还有姑父面前，回想一下。” “首先，在姑姑计较侄女未给你请安之前，想请问姑姑，可有给我爹娘请安？没有！” “我爹娘家穷，也不敢计较什么，原本也想过来瞧瞧你这多年未见的妹子，只是身体抱恙，怕你们生意人计较晦气，不便过来。” “作为晚辈，爷爷召唤，我们就赶紧过来了，可有对你们谁不敬的意思？” “且不说堂姐说了什么混帐话，我想问姑姑，你口口声声不计较我未给你请安，却又口口声声在不停地说我未给你请安，是什么意思？” “做为长辈，责怪就是责怪，没人会怪你，何必端着笑脸挤兑人？一边说不怪一边一直在怪，你是觉得我们农家闺女没念过书，脑子傻的么？” 林燕娘见林玉娇处处紧逼毫不在乎父兄为她为周家的好意，原本还想看在大伯和爷爷挽留的份上，就借一步下台阶了。 只不过显然这位姑姑，还想像以前那样拿着架子等着她主动送上她夫君云家的人脉，不求回报？ 真是呵呵了！ 以往低调不凑近这位姑姑，是懒得理会，反正她又不攀周家，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心情？ 显然这位姑姑却不这样想，觉得自己面子大？回来林家就得被所有人捧着哄着？ 什么玩意儿！ “爷爷，大伯，姑父，今天我的忍耐已经超出的脾气了，我不想闹得你们连过节都不高兴，还是走吧，别留了。” 林燕娘见林玉娇涨红了脸，脸上端着的和气笑容正在一点一点龟裂，不由撇唇轻呵了一声，转眼再看向其他人。 原本这句话也是对爷爷和大伯说的，只是这位精明的姑父始终没有开过口，她也不想在面子上做得太过，让爷爷和大伯想不来台。 因而最后这句，顺便带上了姑父，算是不跟他正面撕破脸。 只希望商人的精明，让他不要趟这趟浑水。 “留什么留！不懂规矩的东西！果然二哥没教过你家教是什么！”林玉娇见这侄女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这时已恼羞成怒地喝斥起来。 她在周家做当家夫人十几年了，生的儿子都是嫡子，在周家亲戚当中也是高高抬着头不屑一顾的。 她几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还是在自己娘家受的，不是在周家那边受的，真是岂有此理！ 第213章 见面礼 “呵呵，真臭！”林燕娘却是冷笑一声，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中嫌弃之意再也毫不掩饰了。 “媳妇儿我们赶紧走吧，走晚了别熏着你了，若在这儿吐出来，奶奶又要不高兴了。” 云靖宁连忙伸手揽住林燕娘的肩膀，将她带转身往外走。 刚才他正拧眉想要维护媳妇儿时，就见到他家媳妇儿竟然用这样的反应表达了自己的嫌弃，不由扬了下眉，心下哂笑一声。 闹成这样，大房这边再也不好意思挽留他们了吧？ 跟林玉娇闹成这样，再也没人好意思开口提关内的事情了吧？ 想跟他攀关系？那就拿出攀关系的诚意和态度出来呀！ “对了，姑姑，姑父，我和媳妇儿做为晚辈过来这么久了，你们一个忙着骂我们、一个忙着喝茶。” “可有想过，我们成亲之时你们未回，如今我是第一次见你们，你们也是第一次见我，应该有所表示的？” 走到门口时，云靖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微笑开口“这大户人家的教养真好，竟然还不如我们农家人懂规矩！” 敢骂他媳妇儿没教养？ 呵呵，让你这蠢妇知道，今天的事儿砸了，被侄女夫妇怼了，在娘家面子没了，以后在周家日子还有这么好过不。 他的话，果然让林玉娇脸色一变，由红转白，神色更加尴尬了。 “见面礼自然是有的。” 这时，一直不开口的周福全才缓缓微笑地说道，又警告地看了林玉娇一眼。 这夫人一直是很大度而且很会处事的，怎么今儿到跟自家侄女杠起来了？ 别忘了他们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呀。 其实周家在月初就回来镇上了，只是一直忙于搬家的事儿，又想着中秋快到了，不如等到中秋时再回娘家。 因而，在知道侄女出嫁、大侄子也成了亲的消息后，林玉娇便去了高朋酒楼。 周家的当家夫人是自家女婿的亲姑姑，何掌柜自然连忙叮嘱林学善将姑姑领到后院厅上去说话，何玉琴也亲自出来奉茶，顺便拜见了姑姑。 何掌柜当初看好林学善本人的潜质，又在那匆忙的情况下将闺女下嫁。 除了想将林学善培养成掌柜，在自己儿子长大接班之前，能够担起大事，另一个原因，就是林学善与周家的关系。 都是镇上开铺的人，周家显然家底儿比何家更厚实，如今周家要搬去关内，在镇上的铺子是请的掌柜。 他也想这么做，若以后去了关内，与周家是亲戚自然也好打交道。 原本何掌柜还没有太急切地想搬去关内的想法，毕竟世代在镇上经营生意，在这里过惯了。 但之前打仗时那么多北征军经过镇上，还有那么多北征军守镇，那阵仗看着就让人害怕。 哪怕知道是东黎兵，不会对东黎百姓怎么样，可他们普通百姓谁敢大意？ 更何况那是打仗，也让他们明白，一旦开打，镇上又要被封禁起来。 不可能像往常那样出入，更没有生意兴隆，甚至还要提心吊胆，就怕哪些个不守规矩的兵私闯民宅。 而这也是当初封镇时就当机立断，将待嫁闺女和两个小儿送往村子里避战的原因。 林玉娇在同为镇上开铺人家的周家，态度自然不会像在娘家这般高高在上。 对自己的大侄子林学善，也会客气得多，不像对底下几个小的那般冷眼无视。 因而，自然也给林学善和何玉琴补了两盒银头面、两匹好衣料、还有两个红包，各有五两银子。 这份来自姑姑的见面礼，就算在镇上也说得过去了，要放在农村就是体面。 而林玉娇给林燕娘准备的见面礼，则是两盒绢花、两匹细棉衣料，同样也有两个红包，只不过每个是一两银子。 礼是准备了，只是林燕娘到来时并未立刻过来给姑姑请安，反而跟林金花先吵了起来。 林玉娇心中不喜，这才没有先拿见面礼出来，反而下意识地训起了林燕娘。 这时候听到侄女婿指责她失礼，面子上如何承受得住？ 感觉到周福全不悦的眼神，林玉娇拢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露出了微笑。 “侄女婿哪儿的话，你们刚来，这都没坐下来好好认亲，见面礼不是还没拿出来么。” “燕娘你这急脾气何时能改改呢，打小说话就那么冲，如今嫁了人总要学着温和些。” 林玉娇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看着林燕娘。 林燕娘微笑脸不说话。 看到悍丫头还学会藏起情绪伪装自己了，林玉娇心里哆嗦了一下，莫名想要骂人。 “呵呵，急脾气有何不好？单纯善良耿直！何况我就喜欢我媳妇儿的凶悍劲儿。” 林燕娘不打算回应，云靖宁却是冷嗤一声，护短得很。 林玉娇瞥他一眼，已经不想说话了。 林玉娇走出屋喊已经去了厨房的老太太“娘！我拿回来给燕娘和云三的见面礼，放哪儿呢？” 先前老太太在院子里抱怨起来，林玉娇就知道要坏事儿。 看到林燕娘和云三离开，心里恼他们的狡诈和坏心眼儿，却不得不拉下脸来先哄娘。 老太太想想到底是自己亲闺女，也就收了叨叨她的情绪。 只是转眼看到林金花，想到这蠢丫头最近的行径，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林金花自己还没委屈够呢，结果又挨骂了，尤其还当着姑姑的面儿被奶奶揭短，顿时羞得抬不起头，就哭着回屋去了。 想来中午是不会出来吃饭了，林玉娇此时却是无暇去管林金花的，但她也从这里边发现了很多事情。 林金花在家中的地位变了，家里人对她似乎很不满意。 林燕娘如今的性子变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横冲直撞逮人就怼，而是学会了挑唆奶奶来教训她这姑姑还有金花堂姐。 会使坏心眼儿了，林玉娇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和人打交道当然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被欺负那是没手段。 只不过认同心机是一回事儿，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林玉娇就很不高兴了。 第214章 舒坦 因而哄好娘让她赶紧去厨房里帮忙做饭，下午还要回周家去收拾行李忙着呢。 林老太太想到闺女从此离得更远了，一时心软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里帮忙。 林玉娇虽然爱回娘家显摆，但也知道娘家太寒酸，因而每次只带夫婿和儿子回来，一个下人都不带，也不许夫婿和儿子带。 因而，他们坐着马车到家把大包小包都拿进屋后，就让家里赶车的回镇上去，到下午再来接他们。 马车来去还是快的。 只是这时候要拿东拿西，手边就没有丫环婆子伺候了，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有林玉娇去拿见面礼，周福全这时放下茶杯又开了口。 “侄女婿，既然来了就不计较那些小事情了吧。” “你们姑姑这些年当家管事儿多了，性子是强势了些，爱训人了些。” “但她是你们的亲姑姑，这是家境、财势都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你们是晚辈，让你们担待些，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你们成亲，我们确实不知道，后来打仗，关内到镇上都被封了，想回来也回不来，不然我们是早就要回来搬家的。” “也是这些天才回来，回来家中铺中又一堆事儿，便是知晓你们已成亲，也未能即刻赶回来，便想着趁中秋节回来认认侄女婿。” 周福全不愧是生意人，不开口则矣，开口就语重心长很是诚恳，一时到叫云靖宁不好继续生气质问了。 人家都认错又解释情由了，你还揪着不放反而显得不体面。 也因此，云靖宁和林燕娘相视一眼，心中都生出警惕之心。 相比之下，一个林玉娇反而好应对，这位姑父，除非撕破脸皮，不然对他的话到真有些难以应对。 只不过，林燕娘和云靖宁是那种被亲戚人情困住的人吗？ 若是轻易会被别人困住的，云靖宁也不会连云家人也管不了他，林燕娘也不会一向强势得连大房的面子也不给。 “我们没有埋怨的意思，原本也是高高兴兴过来这边的，只是一直在被人找茬罢了。” 云靖宁淡淡一笑，说得轻描淡写，又道，“饭我们就不吃了，我媳妇儿最近正是吐得厉害的时候，对吃食也挑着。” “唉，没办法，最近喜酸，没胃口也吃不了什么东西，更是闻不得酒味儿，最近我爹和云三都不敢端杯了。” 林燕娘这时也是微微一笑，适时帮腔。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不舒坦，看着他们左右为难、心里郁闷还得憋着的脸色。 这样她心里就舒坦了。 果然这话一出口，就连刚还觉得已说动两个晚辈的周福全，表情掩饰不住地僵了僵，张了张嘴，竟然没有再说出客气的话来。 然而就在这时，林玉娇又热热闹闹地过来了。 “燕娘啊，姑姑这次可给你们带了不少礼回来，别再生姑姑的气了啊，当初没能赶回来送嫁，真是不得已啊。” 想来刚才走开了会儿，已经重新收拾了心情，林玉娇此时笑吟吟地过来，脸上、眼中哪里还有先前的不悦？ 到像是原本与娘家侄女关系多好似的，更仿佛已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一切已重新来过了。 林燕娘看着她，一时撇着嘴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大户人家熏陶出来的当家主母，果然心态就是好，素质强。 跟在她身后帮着抱了布料的正是林银花和林杏花，两个小丫头各抱了一匹料子，有些吃力却也小脸喜滋滋的。 林灿和林杰过来送完礼、见过人后，就往隔壁人家去找人玩耍去了，对冷视他们的两个表哥，完全没有要帮着招待的意思。 这时候，家里能帮着拿东西的，就只有厨房里的林银花和林杏花了。 还有个林雪只是被所有人无视的小可怜，没有管她，自然也没有人要在她身上撒气。 而她一直跟着林杏花，乖乖地不闹也不乱跑。 这时候来到姐姐身边，林雪立刻双手抱住了姐姐的手不肯放开了，小脸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林燕娘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妹妹的头，什么也没有说，却能明白妹妹此时的心情，而同样无声地传递着她的安慰。 被姐姐摸了头，林雪心情安稳了不少，这才抬头去看面前的东西。 林玉娇手中拿着的是两盒绢花，说笑着就塞到林燕娘手中。 林燕娘接了过来当面打开瞧了一眼，笑道“多谢姑姑记着我这穷侄女，这见面礼我收了，多谢。” “哎呦，跟自家姑姑客气啥，你突然这般有礼又乖巧，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林玉娇见林燕娘收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说着又把两个红包分别递到林燕娘和云靖宁手中。 因只有各一两，就没有用银票，而是用的银锞子，一人一个装在一只红布做的小荷包里。 林燕娘和云靖宁相似一眼，也收下了，道了谢。 至于那两匹布料子，林玉娇只是拿手拍了拍，笑看着林燕娘“虽说都是好料子，但也是姑姑一点心意，平时不要舍不得穿。” “多谢！”林燕娘再次微笑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 林玉娇见林燕娘变乖了，心下高兴地摆了摆手，就要拉她去一旁坐，再问起关内的事情。 然而这时，林燕娘却对林雪吩咐“雪儿，去叫奶奶过来。” 林雪“噢”了一声，转身就跑去厨房。 不一会儿，林老太太便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走过来了。 “燕娘叫我过来咋了？” 因为知道林玉娇拿见面礼这件事儿，所以老太太并不知道林燕娘突然叫她是为什么，怕又吵起来闹出不好，连忙赶了过来。 “奶奶，刚才姑姑送了我两匹好衣料子。”林燕娘看着奶奶进来，便笑道。 在老太太高兴地提醒她要多谢姑姑的礼物时，她又继续说了起来。 “只是我如今月份渐渐大了，这新衣裙到不太好做，若搁到明年生了孩子再做吧，又怕把好料子搁旧了，不如就给奶奶吧。” 林燕娘微微蹙眉一脸纠结为难的样子，林老太太错愕，林玉娇再次变了脸色。 第215章 一点面子也不给 “给我？”一向精明利落的林老太太，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可是两匹细棉布，她和老头子能用来各做一身棉衣还有多的能做一身中衣。 “嗯，我出嫁前后都做了不少新衣明年都穿不完呢，再过两月肚子大了替换的新衣也早就准备了。” “所以这布现在用不上，又不想糟蹋姑姑一番好意，就拿来孝敬奶奶，还望奶奶莫要嫌弃这是姑姑给我的，不是我专程为奶奶买的。” “哪里哪里，怎会嫌弃？你这傻丫头！” 林老太太一听便笑开了，她看了一眼林燕娘现在的样子，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现在月份小能穿的衣裳多，成亲时云家准备的新衣料子也不少，回门时给她也送了衣料呢，所以她是知道二孙女家情况的。 等月份大了衣裳都要宽松些，便要重新做也有衣料的。 听说云三回家后第二天就进镇去，是买了不少衣料的，都搁在马上呢，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在夸云三疼媳妇。 想到这层，林老太太便不客气地收下了，接过那两匹料子准备放回屋里去。 “银花，杏花，这两盒绢花是姑姑买的，想来都是极好的质量，你们就别随便带了，留着将来做添妆吧。” 林燕娘把布送给了老太太，转手又把那两盒绢花送给两个堂妹。 “我本想给雪儿留着，只是雪儿也太小了，等她出嫁还得十几年呢，到不如先送给你们，将来压箱底也多些东西。” 林燕娘笑吟吟地，林银花和林杏花却是傻愣愣的，两个小丫头都忘了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堂姐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姑姑给她的添妆吗？ 林玉娇的脸色已经又黑又沉，气得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却要拼命忍耐着，不然她怕她一开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就连周福全都沉了眉眼，又端起了桌边的茶杯，只是茶杯中半杯茶早已微凉。 “燕娘你这是？”林老太太正要走，见林燕娘又把绢花也送了，不由诧异地看过来，“这可都是你姑姑给你的添妆！” “知道呀奶奶，刚才我已经谢过姑姑了。”林燕娘依旧笑着，一点儿也没生气迹象。 “现在我把姑姑送我的添妆，分给了银花和杏花做添妆呢。” “我想着就金花堂姐那恶劣的性子，怕是在她底下当妹妹也有些辛苦。” “不说杏花了，银花可是十二了，家里活儿没少干，再过三年也及笄了，给她多留一点总是好的。” 林燕娘说得语重心长，林老太太觉得这话也好有道理，便笑道“你是个疼妹妹的，看雪儿那小丫头就知道了。” 于是老太太便让林银花和林杏花把盒子收起来。 老太太并未意识到，在二孙女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后面，隐藏着什么。 两个小姑娘原来就得过堂姐的绢花礼物，一开始不敢收，现在奶奶让收，也就欢天喜地收下了。 只不过她们心里也会犯嘀咕添妆？上回堂姐送她们绢花时还说趁新鲜戴呢，别舍不得戴，搁久了旧了不好看。 但这也只是在心底疑惑了一下，并未多嘴，反正回头再问堂姐就是了。 而林玉娇的脸色又从黑转红了，又羞又怒，更恼眼皮子浅的娘竟然帮着那悍丫头！ 现在她也看明白了这悍女果然还是那个悍女，这是不稀罕她给的东西呢，就变着法儿再送出去。 要送背着她送也罢了，竟然当着她的面儿送，这是要当众将她的面子撕下来扔到地上啊！ 就差再补一脚了！ 林玉娇气呼呼地在一旁靠墙搁着的椅子上坐了，扭头看向别处，一声不吭。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气了，正忍耐着怒火。 但周福全却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林燕娘来。 这侄女模样虽不算出挑，举止间甚至有股刚强之意，但身上衣裙料子确是不便宜，至少比他们拿来的细棉料子好太多。 是天府细丝锦，好像得十几两银子一匹吧？ 那云三身上穿的袍子也是同样的料子，不过颜色和暗纹不同。 难怪…… 这是嫌弃姑姑的礼轻了吧？ 好像……是有些轻了。 也怪他们事先并未在意这侄女婿来历，其实之前在镇上，已经听林学善说过，云三是关内人。 是为了燕娘和二叔家，他在大溪村也建了新屋才娶的燕娘进门，在林灿长大之前，会陪着燕娘在村里住。 即使如此，关内人又怎会瞧得上这两匹细棉布？就连那丫头不也瞧不上那两盒绢花吗？ 再看她头上戴的除了两对小绢花外，便是一支金镶玉簪子，还有一支珍珠镶成的珠花蝴蝶钗。 而这些，先前到未在意过，是他大意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侄女和侄女婿，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当面给他们当长辈的难堪。 周福全心下已是恍然了悟，一时也有些踌躇，不知后面的事情还要不要开口。 身为商人，他自然明白什么样的话应该在什么样的气氛之下，说出来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现在，显然什么都不合适说，能不能调转气氛都未可知。 于是他又看了林玉娇一眼，第一次觉得她的“高高在上”那么讨厌！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周清和周扬兄弟手中拿着葡萄边吃边走进来了。 两个身着锦袍戴着玉冠的温文少年，此时就像两个放出笼的野猴子，一脸兴奋地要将摘来的葡萄给爹娘吃。 “娘，我的牙都快酸没了，就是停不住嘴想吃！”十三岁的周扬笑嘻嘻地来到林玉娇面前。 “爹，这是我和弟弟刚摘的，你也尝尝，外公家没啥好吃的，就这葡萄一直让我惦记，比关内卖的那些好吃！” 十五岁的周清也微笑着走到周福全身边，将手中那串葡萄递过去。 不过他毕竟比弟弟大些，除了给爹，也将剩下的一大一小两串儿，给了外公和大舅。 “你们两个野小子，见过二表姐和二表姐夫没有？”周福全接过葡萄放到桌上，便笑骂了一句。 周清和周扬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便扭头朝林燕娘和云靖宁这边看过来。 第216章 打赏 “他们一来，金花表姐就哭了。”周扬想起先前在葡萄架下看到的事儿，便小声嘀咕。 “这位表弟，你读书得有好几年了吧？”林燕娘便笑看着周扬，“那你到说说，为何我们一来，你金花表姐就哭了？” “她……”周扬突然卡住了，一双眼有些尴尬地闪了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说。 因为金花表姐挤兑这个表姐的话，他们也听见了，当时还觉得金花表姐跟这个表姐是有仇么？好不友善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金花表姐是被外婆骂哭的。 “二表姐，小弟不懂事，言语失当，还忘见谅。”周清连忙上前抱拳行礼，客气地赔礼道歉。 他刚满十五，比林燕娘小月份，因而知道这个确实是他的小表姐，只不过从小到大都不熟而已。 但现在这都不重要，爹让他们见礼，他们就应该见礼，于情于理都应该。 见他出面低了头，林燕娘自然不好咄咄逼人，便笑道“明白就好。” 之后也没有多说，却将两只荷包走过来塞到周清和周扬手中。 “我们表姐弟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印象中也只是小时候的样子，今天还是头回听你喊表姐，表姐我手无长物，这点小心意，还忘莫嫌弃。” 话说得客气又热情，只是…… 周扬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小荷包，便撇起了嘴，一脸嫌弃。 “二表姐，听说你嫁了个关内人，这就学起了有钱人家打赏了么？这钱留着家用不好嘛？” 他是嫌弃钱少，但也知道若嘴上实说，肯定要挨骂了。 但他真不稀罕这大概一两的银锞子，这样的银锞子他的私房钱箱子里有好多。 “我哪有家底儿学有钱人家打赏呢，再说你们又不是下人，打什么赏？” 林燕娘呵呵一笑，目光渐渐扫了表情已彻底僵硬的林玉娇一眼。 若说刚才把礼送人是把林玉娇的面子撕下来扔到地上，那现在将林玉娇给她家的红包再转回给林玉娇的儿子，就是补上那一脚了！ 周扬的真实反应，便是她林燕娘要说的，把她和她男人当下人打赏么？ “至于家用……”林燕娘再次开口，“我家是猎户，虽说少见银子，但铜子儿也够家用的。” “……”周扬撇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他又不想表现得很高兴接受表姐见面礼的样子。 因为他本来就不高兴呀，于是转手将那红布荷包往娘手中一塞，就跑了出去。 在这里说话一点儿也不好玩，他还不如去院子里赶鸡、去外头找蛐蛐呢。 “多谢表姐的礼，我和扬儿玩耍去了。”周清到底大些，性子却也沉稳多了，再次抱拳道了谢，将那荷包收了起来，没有随手递给任何人。 这也算是他给了表姐面子吧。 只不过他们兄弟都不知道，这小额的赏钱，竟然是他们的娘先赏出来的。 至此，林燕娘将林玉娇送的所有见面礼或是补的添妆，全部转手送了出去，一丝半点也未留下。 待周清出去后，屋里竟然是诡异地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开口。 林老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闷着脸在那儿又抽起了旱烟锅儿。 林富贵垂着头也不说话，但他心里也懊恼之极。 一边埋怨妹子做得太过了，就算如今是有钱人，可对娘家人何至于这般冷情，对晚辈何必于这般毫无怜爱之心。 一边也埋怨燕娘太过强势，就算姑姑百般不好，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何必在今天当面不给人留面子？ 最后他还心疼那被随手给出去的二两银子。 他家三个闺女，也就金花得了一盒绢花、一身细绸衣料，银花和杏花只得了用小荷包装着的铜子儿，估计着一荷包也就二、三十个吧。 之后就是给家里的几匹衣料、几包点心、酥糖、梨子、甜瓜，还有给爹和他喝的酒有几坛子。 所以，其实燕娘得的礼也不轻了，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至少这个小气姑姑今天给了礼不是？若是以往，一个子儿都没有给二房那边的呢。 真是傻丫头啊！ 但林富贵也想到如今燕娘家境与以往不同了，毕竟她嫁的是关内来的云三，家境不差，心气儿高了，也能理解吧。 因而，他闷在心里郁闷，嘴上到是没说半句。 而在林燕娘将最后的二两银子都给回了周家时，周福全就打消了挑在今天询问云家事的念头。 今天能不翻脸断亲就不错了，他还奢望什么呢。 这侄女和侄女婿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啊。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吭声儿时，他扯了扯嘴角微笑道“你们来半天了也不坐下来说话，赶紧坐吧，燕娘你现在不是喜酸么，来，吃葡萄。” 周福全说着抓起先交儿子送来的葡萄，起身要递给林燕娘。 “多谢。”云靖宁连忙接了过来，道谢后就看向林燕娘，“现在要吃吗？” “嗯，吃几颗也好，虽说不想吃，但见着了就有些忍不住。”这次林燕娘到是没有拒绝，笑道。 这葡萄是爷爷家的，她自然吃得。 “雪儿，拿去给杏花洗干净了再拿来，你不许多吃，小心倒了牙不能吃饭了。” 林燕娘将葡萄交给妹妹，吩咐道。 “知道啦，人家今天连桔子都不敢多吃呢。”林雪歪头嘻笑一声，就拿着那串葡萄往外走。 这时候正是大批水果成熟的旺季，葡萄和桔子到这时候都不那么酸了，是酸酸甜甜正好吃的时候。 只不过吃得多了，牙齿还是会受累，尤其像这么小的孩子。 这些天家里桔子、山楂多，小孩子不忌口，难免贪嘴了些，才有此一说。 “嗯，只是喝了一碗桔子水。”看着小妹蹦蹦跳跳的样子，林燕娘忍不住撇嘴嘀咕。 “我们也去外头走走吧，正好到这边来了，去趟方四伯家里，让他给你把脉，也和他说一声，下午去家里给爹娘看看。” 这时云靖宁适时开口，找了个合气的理由，没有再喊着要走。 刚才看媳妇儿反应，应该是一下送了这么多礼，想留下来吃饭了。 不然什么都是走了个过场，还白吵了一架再回去，有啥意思？ 最重要的是，看着有人窝了一肚子气还不方便发作的样子，他们就这样走了也太亏了些。 说不定等他们一走，有人就要背后嚼他们闲话了，那他们为何要走？ 就让人继续憋着好了。 而林燕娘也是同样的心思，只不过还想看看林金花和林姜氏的反应。 但最后目的却不约而同。 既然他们留下来是大家希望的，又是让某些人郁闷的，那为何不留下来？ 第217章 第一次这么丢脸 “爷爷、大伯、姑父、姑姑，你们坐，我随夫君去趟药庐。”林燕娘笑吟吟地开口，看着老爷子和林富贵。 “对了……既然爷爷和大伯都留我们吃饭，我们会来的，毕竟是过节，吵吵闹闹的确实不太好，也让爷爷和大伯操心了，我们不应该太介意的。” “你肯这么想就好了，赶紧去了早些回来。” 林老爷子这才露出笑容，觉得燕娘这丫头脾气急，但脾气过了还是个懂事丫头。 林燕娘连忙答应了，就和云靖宁出了屋子。 “我去挑两担水，缸里的水怕不够用了。”林富贵等林燕娘他们一走立刻说道，不看任何人便沉着脸也往外走。 周福全目光沉了沉，大舅哥这般气冲冲的样子，他结交十几年还是头回看到，这是在气谁？ 他的目光便转向闷头坐在一旁的林玉娇，嘴角撇下，这时见屋里只有岳父在，想了想便开口。 “玉娇你今儿做得是不地道了些，再怎样燕娘也是你嫡亲的舅侄女，你便偏心金花一些，大家都知道，我也不曾管过你这些小事。” “但燕娘毕竟成亲了，她嫁的又是关内人，这礼若是以往还好，今天在她夫婿面前，确实有些少了。” “就算今天她不嫌少，将来金花出嫁，你是打算比照今天来给，还是会多给一些？燕娘是个有主意的丫头，到时不还怨着你偏心？” “咱们家本来就不差这些，你平日里持家节俭，也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节俭啊。” 周福全的话说得句句在理，语重心长，林老爷子听了认同地点头，不赞同地横了林玉娇一眼。 林玉娇心里憋屈，却也知道今天的事不管怎样，让当家的失了颜面，而她在娘家也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当家的说得对，燕娘再不济，她嫁的是个关内人，以后他们周家去了关内还想多个亲戚走动呢。 哪怕云家的家底儿不如周家，这门亲戚对他们也很重要，总好过什么关系都没有地在关内闯荡经营。 做买卖最讲究的就是人脉。 因而亲戚、朋友的关系，一直很被重视，便是她在周家，也不敢太过嚣张，逢人讲个和气生财。 原本他们也是打着结交的主意回来的，爹娘和大哥也支持他们与云家走动，只是后来……怎么就闹起来了呢？ 都怪燕娘那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总是说话带刺好像别人都欠了她的。 林玉娇心里憋着这口闷气怎么也下不来。 便不说她嫁进周家这么多年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就说她以前在家时，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竟然让一个晚辈小丫头给讽刺了！ 她还没抱怨呢，当家的却训起了她，一时真是双重打击，可是她也不傻，眼前形势明显对她不利，她哪能再多说什么？ 只能低垂着头抹起了眼泪，什么也不说了。 见她落泪，周福全目光闪了闪，只得作罢。 都在岳父面前把媳妇说哭了，还能怎样？ “好了，哭什么！你身为长辈做错了就该反省，以后不要再犯这个错误就是！” 林老爷子见她哭，却是不满地喝斥了一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还说不得了？ “我没说我做得对，但我也不算错，这一个巴掌也拍不响，燕娘也有错，我是长辈不跟她计较，她是晚辈就处处针对我！” “爹你自己说，她今天有没有针对我，让我下不来台？”林玉娇拿帕子擦了把眼泪，红着眼眶看着老爷子。 “她就是一个野性子的悍女！一点规矩都不懂！”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咬牙，手帕在指间紧紧拽着。 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窝囊气，第一次这么丢脸！ 然而林老爷子却叹了口气，老脸严肃却无奈地看着她。 “燕娘这性子，还真不能怪她，二房里本来就苦，你二哥如今赚不到钱了，底下三个小的还得养活，只能靠着燕娘来撑起这个家。” “燕娘身为长女打小就当男娃儿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怪她悍？她不悍一点儿能把家撑起来吗。” “你在家像燕娘这么大时可曾做过重活儿？你上头有两个哥哥，家里担子何曾落在你头上过？” “你从小得着两个哥哥的照顾无忧无虑地长大，又如何能明白如今燕娘每天为生计发愁的心情？” “这么多年，你一直嫌弃二哥家里穷，我从未责怪过你，毕竟是你自己嫁得好人家，在周家享福那是你的运气。” “你哥哥们这么多年也并未沾过你的光，你过得好是你的事儿，不给你添麻烦，却是他们唯一能为你做到的。” “你如今在周家能得福全的看重，替他掌家，相夫教子有你自己的日子要过，但你别忘了，你哥哥们待你不薄。” “你如今别说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就是几年也未回一趟，对娘家子侄也不熟，这时候你还要挑错儿，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可对？” 林老爷子不认同地指出她的过错。 都这时候了，还死揪着自己侄女指责，觉得自己委屈？这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吗。 这让林老爷子也很不满，越说越不满。 以往不说她，就如刚才这番话里所说，但她却得寸进尺，回来还生事儿，欺负自己娘家嫡亲的侄女，这算什么？ 他不怪她给礼太轻，但她不该一直揪着燕娘说事儿。 被爹当着周福全的面儿一通数落，林玉娇面子上过不去，涨红了脸撇着嘴，也很不高兴地看着他。 “爹，我前些年是忙着照顾清儿和扬儿，周家也有一堆事儿要管着。” “福全又在忙生意上的事儿，我帮不上他生意上的忙，至少家里要照顾妥帖，不能让他操心。” “我不得空回来，你不是一直能体谅吗，怎么今儿到跟我算起总帐来了？” “我们过两天就要搬去关内了，以后一样难回一趟，走个亲戚都难，便是想家想爹娘，也只能自己躲起来哭。” “连二哥二嫂都知道怕过了病气给我们，怕不吉利，你到是骂起我来了。” “我今儿难得回一趟娘家，结果侄女讽刺我，娘埋怨我，你还训我……” “我到底图什么呀，我回来是为了招事儿，受闲气的吗？” 她说着又拿帕子抹泪，越说越委屈，眼泪便止不住地越落越凶。 “唉……都不容易，体谅点吧。”林老爷子见她这样，便不想再说了，他在教她，她却说在训她。 还教什么？ “好了，还哭个没完了。”周福全见状连忙喝斥了一句，再看向老爷子。 “岳父，别怪玉娇，这些年她一门心思在照顾家里，也是想帮我好好操持家事儿，冷落了娘家这边，也是我的疏忽。” 第218章 愉快之事 周福全开了口，还认可了林玉娇在周家的贡献，林老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像今天这样说林玉娇，也是过去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事情。 何况她也三十有二的年纪了，也就他和周福全，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夫君，才可以这么说说她。 便是她大哥，心里有意见都不便说出来。 如今林老爷子见周福全不责怪，他又怎会继续揪着不放？ 有些话，说过一次也就算了。 “罢了，大约这辈子，爹也就这一次教你了，再过不久，爹也进六十了，岁月不饶人啊……” 林老爷子一声喟叹，有些伤感。 “爹，冬月初三我和福全会赶回来的，带着清儿和扬儿，他们哥俩还要给您磕头拜寿呢。” 林玉娇也被爹说得有些难受，心里怨气便消了几分，一边抹泪一边强自微笑。 “好、好，你们孝顺！”林老爷子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好受了些，便露出高兴的笑容。 当下林玉娇便又问起大寿怎么安排，这毕竟是整寿，自然要隆重一些儿的。 林老爷子到是没什么想法，只要家里有存粮，儿孙福满堂，便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愿望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就是希望学善媳妇也能早些传来喜讯，毕竟燕娘也是同一个月嫁人，这会儿早就怀上了。 他自然也想明年抱曾孙啊。 男做进、女做满，林老爷子今年冬月初三做六十大寿，实则是五十九岁周岁。 因而，只要他身体健康，甚至有可能看到曾孙娶媳妇呢。 只要想到这个愿望，他心里就开心得很。 而这个话题，总算让屋里的气氛缓和下来，周福全和林玉娇自然是巴不得的。 以往他们回来，哪次不是被林家人捧着热情招待？ 就今天各种不顺。 而制造了这一切郁闷的林燕娘和云靖宁，此时却在药庐，同方郎中聊天儿。 因为娘并没有真的生病，林燕娘便将原由悄悄和方四伯说了。 方郎中听了一脸无奈，也是同情地看着她“摊上这样的姑姑，你和你爹娘也是辛苦了。” 这些年常去林平安家出诊，对他家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不少的。 “那我下午过去一趟吧。”最后，方郎中说道。 “你爹娘入秋后只诊了一次脉，你爹的脚这个月里还没有扎过针，我去看看情况好坏，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别用药了，早早捂着，说不定冬天也就过去了。” 方郎中知道林平安家虽说如今有了云三，家境踏实了些，但要花大价钱治病，肯定还是舍不得的。 因而这么多年来，都是病重了才治一下，轻些就撑着。 林宋氏的病入秋以来竟然没怎么复发。 方郎中一开始不知道原由，后来听说了伙食里竟然还有冰糖红枣枸杞燕窝，便什么也没说了，甚至没有开药。 而林平安自己，心态放宽，没有劳累，旧疾复发的机率显然低了不少。 因而这个月还没有去给他们看过病呢，既然林燕娘要他配合一下，那就去一趟便是。 “出诊费就免了，到时把你用蜂蜜腌的那个桔子酱给我一碗，我尝尝，若是你娘吃了效果好，以后我也这么腌一些，对村里人秋冬治咳嗽也好。” “行，其实若有金桔，这么密封起来效果更好，只是最近我们买到的都是蜜桔，金桔还没出来。” 林燕娘笑着说道。 一般桔子可以在山里找到野生的，但金桔就只能找果农了，他们不认识果农，只能去镇上买。 往年冬天里她也会给娘腌制一些蜂蜜桔酱，只不过数量总是少的。 加之往年娘负担重，身体总也养不好，得配上药还能勉强熬过去，今年她就想试试，把娘照顾好，看病情能否减轻。 若能减轻，自然就清楚引发病源的基本原因，只要解决这些原因，对治病就更加有效果。 在药庐呆了一阵儿，也让方郎中给自己诊了安胎脉。 之后什么方子都不用开，就连安胎方子都不用，只是交流了一下膳食上要注意的地方。 之后林燕娘就和云靖宁慢悠悠地往大房那边去，也不着急，路边遇到野菊花，她还去摘了几朵拿在手中。 回头看他“山里应该桂花飘香了，我去年给爹摘了一些回来泡酒，给小妹也做了一个香包，最近都没上过山，也不好意思问其他人要这些。” “不如下午我们去双溪岭转转？”不管是摘菊花还是桂花还是什么都好，她想上山了。 “我背你去。”云靖宁没有拒绝，却强调道，“不许你爬山辛苦。” 不是“不想”，而是“不许”。 很霸道。 “我走累了你再背。”林燕娘笑语嫣然地看着他，眼睛里有光芒亮晶晶的。 “好，我背你，你背背篓。”云靖宁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今天的小媳妇对敌人少些凶悍，却多些谋算，效果更佳。 兵法之道，攻心为上。 而此时她却已将先前不愉快之事抛开，享受他们自己的愉快之事，心态之好，让人欣赏。 自从跟了他以后，这丫头的气度到是越来越好了，值得夸奖。 俩人一路多摘了些路边甚至田边的野菊花，随手就开始编花环。 “你竟然也会！”林燕娘惊讶地看着男人手中模样不错的花环，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这只。 她是给小妹编的，因而编得小了一些，而他手中的……不会是给她编的吧？ 正这么想着，他手中的花环便戴到了她的头上。 “你小心把我头上的簪子弄掉。” 她连忙拿手去小心地扶着花环，怕他动作粗鲁，弄坏她的发式。 其实今天也是方便的丸子头，往下分梳了两只麻花瓣，只不过戴了头饰就多了几分柔美而少了中性的形象。 也因此让林玉娇看走了眼，以为粗鄙丫头就是这打扮，不过两支发簪而已，并未多想，只是以一惯的态度对待。 而像林燕娘这般随意装扮的人，恐怕舍她也没别人了。 但她的首饰一般村姑、村妇可都没有，因而不管她怎么打扮自己，至少在村里没人会说什么。 第219章 比嘴上战力 再回到大房这边，就见小妹立刻开心地冲了进来。 “姐姐！姐姐！好看！”林雪一跑过来就拉着姐姐毫不掩饰地赞美起来。 不过她的一双大眼睛很快又看向姐姐手中的另一只花环，光芒更亮了。 “是不是给我的？” “嗯，给你做的，戴上瞧瞧。”林燕娘笑吟吟地将自己做的那只花环戴在小妹头上。 小妹本来就梳的两只小麻花瓣儿，在耳下绑着发绳，这时候戴上五颜六色的花环，就像一只花间小精灵，活泼又可爱。 “好看！”于是她也夸了一句。 林雪被姐姐夸得小脸红通通的，开心地笑了，却又挪了两步站在云靖宁面前，仰起小脸看着他。 “姐夫！好不好看？” “嗯，好看。”云靖宁笑着夸了一句，目光一转又补了一句，“你姐姐更好看！” “嗯！姐姐大好看！我是小好看！”林雪立刻喜气洋洋地说。 她年纪小，到不懂得姐姐后面这句话是什么心思，不过夸姐姐好看的话，她也是不落后的。 “哇！雪儿真聪明！” 云靖宁没想到小姨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说法，眼中笑意更浓，便又多夸了一句。 “嘿嘿嘿嘿。” 林雪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转身拉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走。 “大哥！二哥！我好不好看？” 看到两个哥哥从隔壁人家走出来，林雪立刻又开心地跑了过去，求夸。 林灿和林杰自然也是笑着顺了她的意，便走林燕娘和云靖宁这边走过来。 “姐姐也好看！”兄弟俩毫不吝啬又是一句。 林燕娘无语地看着他们，想说哼小妹的话也拿来哄她？ “好了，怎么跑到别人家去玩儿了？有见过姑父、姑姑和表哥他们没有？”她又问。 兄弟俩不约而同撇了下嘴，却应道“都见过了，都作过揖了。” 看他们反应，想来也是被冷待轻视的。 林燕娘便没有多说，只笑了笑道“那我们去看何时吃饭吧，吃了饭还要回去帮着干活呢，娘身子不爽利，早上衣裳还是我洗的呢。”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大了几分，似乎说给那些人听，二房里可千万去不得，别过了病气不好了。 而他们，当然是混口饭吃了就走啊。 大约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林杏花从厨房里跑出来。 “堂姐！堂姐！奶奶说了可以摆桌吃饭了，还有让堂哥他们给二叔二婶送饭过去。” 送饭？ 林燕娘眨了眨眼，有些愣。 奶奶让给她爹娘送饭过去？ 打她有记忆开始，就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还真是没经验应对。 不过有饭吃谁还拒绝不吃？她立刻应了一声，就看向林灿和林杰，又眨了眨眼。 “赶紧的，去厨房看奶奶给准备了什么，送回家去，再把碗什么的赶紧洗干净了拿回来。” 奶奶给二房里饭吃，想来姜氏那泼妇要气得头顶冒烟了，呵呵。 这么一想，林燕娘心里又舒畅了不少。 想来是她拿姑姑给的那些礼孝敬了奶奶，奶奶心里高兴，手头也就大方多了。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林姜氏从厨房里出来要往堂屋里去时，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应该说是恼恨地瞪了他们这边一眼，连眼眶都还有些微红，就不知道是厨房里柴烟熏的，还是哭的？ 林燕娘勾了勾唇，回了她一个得意的微笑。 林姜氏紧抿着唇，又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快步进了堂屋，想来是请示要摆桌的事情了。 不一会儿就出来叉腰嚷了起来。 “林杏花又死哪儿去了！成天见的就知道躲懒！吃饭咋不见你躲呢！就知道光吃不干活！吃白食啊你！” 呵呵，这指桑骂愧的劲儿还真不小呢。 林灿和林杰正要往厨房的脚步便停下了，有些无措地扭头望向姐姐。 “这家里是奶奶当家，奶奶让你们干啥就干啥，还不赶紧去拿饭菜送回咱们家去！” 林燕娘也两手叉腰学了林姜氏的样子，也大起了嗓门，仿佛在对骂似的，只不过…… 一番话暗怼回去，气得林姜氏涨红了脸，哽了声音再次瞪起了她。 “刚才杏花不还替奶奶传话么，我们瞧着啊，可不是光吃不干活呢，刚才瞧见她还往地里摘菜去了，想来是奶奶还要添个菜呢。” “不信大伯娘你问奶奶去呀！杏花多勤快懂事呀！吃白食的可不是杏花，当然也不是咱们，咱们可是爷爷叫过来的呢！” “大伯娘要骂谁还是等到爷爷奶奶不在了你当家了再骂啊！” “不然万一我们几个还以为你在骂我们呢，万一我们不吃了，爷爷和大伯又要不高兴了！为难啊！” 见林姜氏还瞪自己，林燕娘不高兴了，立刻找准目标呛声回去。 如今她嫁了有、有了身孕，不愿意动不动就伸手揍人了，但比嘴上战力，她会输吗？ 她会让一向爱挑事儿的那恶妇知道，她林燕娘过往是能动手就不愿意多哔哔，如今不过是改了习惯罢了。 敢在她亲事上生事的混帐，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儿，只要逮了机会她就不会饶过！ “好了！不是说了要摆桌吃饭了吗，还有这么多事儿，闲的你！” 这时，林老爷子走出来骂了一句。再看向院中孩子们时，立刻露出了笑容。 “燕娘啊，你有了身子可饿不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想吃，什么菜不能吃的，自己挑一挑。” 哇！爷爷今天是要惯着她吗？ 林燕娘有些惊吓，但见爷爷也只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多说别的了，不由有些疑惑。 这是在她走后，周家人改变方式了？ “多谢爷爷，我就不挑了，一会儿桌上有什么吃什么吧。” 林燕娘才不会暴露自己的饮食习惯呢，当然也不想承老爷子的好意。 今天他们二房里为何会来，她可记着呢。 “那行，我得去找你们表弟过来，也不知道玩哪儿去了。”林老爷子听了也没多想，就往外走。 “在张大娘家旁边的菜地那边呢。”林燕娘便说了一句。 回来时有瞧见的，那两个小子好像蹲在草从里做着什么，她也没过去瞧。 第220章 故意的 林老爷子便出门走了。 林姜氏被训了个无趣，也扭头回厨房里去了。 自然，她进了厨房可是半声也不敢嘀咕的，怕老太婆不给面子当着小姑子的面儿就打骂她。 到时她不要脸面也罢了，叫金花怎么在小姑子和周家父子面前抬得起头来？ 她可一直想要将金花也嫁到镇上大户人家去享福的，她家金花可不是林玉娇那种白眼狼可比，自己得了好处就忘了娘家。 林灿和林杰也回过神来，进了厨房，林老太太已经装了两碗菜，不好拿就没舀汤，不过鸡汤里的鸡肉还是夹了几块的。 叮嘱两个小孙子快去快回，林老太太又继续忙了起来。 今天林老太太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许久不见的闺女和外孙回来了，虽说诸多抱怨，心里还是欢喜。 自然也想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们吃。 农家老妇人心里想得简单，完全没想过，大户人家来的夫人公子，他们会在乎这点吃食？怎么样都只会嫌粗鄙简陋的。 只不过这是娘家、外婆家，心里想法不说而已。 不久林杏花果然拿着一把豆角回来了。 大约是老太太给二房里添了些菜，又怕菜太少不够吃，今儿显然是荤菜最多，因而决定多添一碗小菜。 豆角已经炒过一碗了，便给二房里多夹了两筷，这时候再炒一碗。 林燕娘没进厨房去，光从林杏花手中摘的菜就有猜测了。 不久林银花和林杏花来摆桌，林燕娘才去打了水洗手，给小妹也洗干净了，男人在一旁也伸着手，想要她帮着洗，却被她瞪了一眼。 挑这时候撒娇，要不要脸？ 云靖宁见她始终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就知道她心里想法了，不由一笑。 凶悍的丫头当然有战斗力，但收起强势态度改走专扎软刀子风格的丫头，也锐不可挡。 看着小姐妹忙里忙外忙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林燕娘忍不住心疼她们，便交代小妹不要进厨房，她自己去帮着端菜。 看她动手帮忙，林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 只不过老太太在心里暗骂一直躲屋里不出来的大孙女不懂事，嘴上却也叮嘱二孙女要小心些，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了。 林燕娘现在自然乐得和奶奶打好关系，因为这样就算她不动手，也有人教训恶母女。 帮着端菜进屋时，就看到林玉娇和周福全正端坐着在沉思什么。 看到她进来，林玉娇下意识地蹙了眉表示不悦，周福全却露出了和气的笑容。 “燕娘丫头怎么你还端菜呢，小心些，周清和周扬那两个小子呢？” 瞧这话说的…… 林燕娘微微一笑，完全没有不悦的样子。 只道“他们还是贪玩年纪呢，何况难得来一趟村子里，哪能等他们来干活呢。” 她说完却突然看向脸色难看的林玉娇。 “到是姑姑你这么多年在大户人家享福，快要五体不勤了吧，还分得清厨房里油盐酱醋吗？” “几年难得回趟家，竟然还要让奶奶这一把年纪忙着做这做那给你吃，伺候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林玉娇气得满脸通红瞪着林燕娘，差点就起身扬起巴掌了。 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没有出手，当家的还坐在一旁呢。 “哎呀，我到忘了，姑姑你就要搬去关内了呢，以后谁知道哪年回来呢，回来镇上也不一定有时间回大溪村呢。” “算了，我在山里跑惯的，没念过书也不懂啥道理，打小就不会说好听话儿，你也知道我这性子的，别跟我计较了啊。” 林燕娘顺口就将林玉娇气得七窍生烟，早就将菜碗放桌上了，这时候朝周福全敛手福了福，一脸歉意地道“让姑父见笑了。” “……”周福全尴尬地咧了咧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个侄女确实一点儿也不讨喜，比金花那丫头差远了，甚至…… 这就是故意来气自家姑姑的吧？这么明显若还看不明白，当他眼瞎吗？ 看着林燕娘出了堂屋，周福全才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转向气得快要坐不住的林玉娇。 “亏你也当家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看不出来燕娘是故意的么，还如她所愿气成这样呢？” 他提醒了林玉娇。 林玉娇却仍是气怒难平，蹙眉啐了一口。 “不就是我喜欢金花多一些吗，至于当仇人一样逮着就咬吗，也特牙尖嘴利了些，以前咋没瞧出来呢。” “听说她以前很凶悍，凶悍得能跟一群汉子们满山跑，打猎箭术厉害，村里人家都不敢娶她当媳妇？” 周福全想到过往知道的一些信息，忽然呵呵一笑，有些恍然地低语。 “或许，就是如今嫁人了，底气足了，腰杆子硬了，说话也就比原来不同了……” 以前不好嫁，只能靠强悍来撑起破落的家，如今有个关内来的有钱子弟肯娶，自然会变得不一样了。 连两匹好布料、二两银子、好看的绢花都不看在眼里，显然是家底子也厚起来了，不在乎这些了。 周福全心里打着算盘，没有再说话。 很快林老爷子就把两个外孙找回来了，兄弟俩洗了手，进屋来时却一脸喜气。 周扬拿起自己早有准备的竹筒开心地走过来。 “娘，果然菜地边的草从里有蛐蛐！我抓到了一只！” “好啦，赶紧把这些搁一边，吃饭了还得赶紧回去。” 林玉娇刚才知道林燕娘是故意的，顿时心里便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她为啥要被个野丫头气得跳脚？连当家的都看出来了而她还不自知，说明她太沉不住气。 那她为啥要在这里被人气得心肝疼？ 有这时间不如回家收拾行李去，搬去关内更繁华热闹的地方住更大的宅子不好吗，来这儿受闲气！ 这么想着，林玉娇心里就敞亮了不少，也不打算理会林燕娘那破脾气了。 嫁了个关内来的有钱公子又咋样，还不是要住在村子里？ 这有钱公子兴趣也古怪，说不定他不是要留下来，而是回不去。 回不去？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周福全，张了张嘴，然而这时林燕娘又送菜进来了，顿时闭了嘴。 第221章 秀恩爱 酒菜上桌，林老爷子喊了云靖宁进屋落座。 林燕娘刚才端菜时，就在厨房给小妹和林杏花都准备了鸡汤泡饭，再随便夹了点菜就让她们去院子里吃饭。 不用在厨房里闻油烟气，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还帮小妹端了张杌子当小桌，再拿小马扎坐着。 之后她也不管奶奶和林姜氏了，进屋在云靖宁身边坐下。 见她竟然上桌吃饭，林玉娇又瞪了一眼，正想开口训斥她，想到刚才当家的提醒她的事情，只得忍了忍。 除了女客，家里头哪个女人会上桌吃饭？ 除了她娘，当家老太太才有这资格，就连大嫂姜氏都得在厨房里吃，不能上桌。 “爹，大哥，我是许久不回来，不知家里如今的规矩了。”林玉娇没有直接挑林燕娘的刺儿，却看向父兄。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正和周福全、云靖宁要喝酒呢，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这家里头的闺女，何时能上桌吃饭了？让人瞧见还当我们林家没个规矩呢。”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都忍不住皱眉，这还有完没完了？ 周福全见林玉娇又开始了，心下叹了口气，这女人怎么今天就变蠢了呢，又说不过，又总找事儿。 “呵呵，姑姑说得很对呢，这家里头的闺女竟然还敢上桌吃饭，真是没规矩。” 林燕娘正舀着鸡汤呢，听了便是一笑，主动接话。 姑姑扔来的巴掌，当然得接着！ 她笑看了一旁沉着脸色的云靖宁一眼，再笑着扫了全桌人一眼。 除了林玉娇，那些人都有些茫然的样子。 “不用想，在座的林家闺女，可不就是姑姑你和我么，就不知道姑姑说的没规矩，是哪一个？” “我看了看，姑姑你的夫君在座，而我的夫君也在座，我们位置好像也没坐错，你嫁人了难道就不是林家闺女？那我还嫁人了呢。” “哦，你有两个儿子了，我肚子里也有了呢。” 林燕娘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看向林玉娇，微笑，笑得阳光明媚、云淡风轻。 “所以姑姑，在身份上你与我有何不同？我还端菜了呢。” “再说大过节的，就不能一家和乐地过，非要不放过一个晚辈，搅得一桌人不能舒心地吃顿饭？” 最后的质问，就连周福全都红了脸，很是尴尬。 这姑侄俩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偏偏有人不自量力自己找上去被晚辈训一顿。 “好了，都知道你们俩个水火不容了，行了吧！”林老爷子黑着脸将两人各瞪了一眼，沉声道，“吃饭！” 所以，刚才林玉娇提的没规矩，就这么被带过去了。 周福全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不好再开口，只端起了酒杯，然而这时…… 云靖宁却放下了酒杯，提起筷子给林燕娘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脸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早上不还说想吃大块肉吗，等两天我上山给你找找吃的。” “算了吧，如今山里猎物少、猎户多，你就别去分大家的利了，再说你不还要出门么，这几天在家就养着吧。” 林燕娘连忙说道，也夹了一个油炸辣椒到他碗里。 “这个秋辣椒可比以前的辣多了，你尝尝。” “嗯，是好辣。” 云靖宁依言吃了一口，立刻辣得有些尴尬，便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是她故意的。 林燕娘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就是临时回馈他的宠爱而已，连忙将自己盛了鸡汤的碗递过去。 看着他连喝了几口鸡汤才好些，便松了口气，无奈道：“想着你爱吃呢，不是故意的。” “……”一桌人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秀恩爱，心情真是复杂，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不过云靖宁这般对小媳妇嘘寒问暖，甚至又给她夹了块鱼，却小心地剔着刺，还自己先尝了一口，再递到她碗中。 “我尝过，不腥。” “……”大家恍然，孕妇怕腥，一般都不愿意吃鱼的。 林燕娘小心翼翼、一脸娇气地用筷子夹了一丁点儿起来，不细看还以为没夹呢。 然后万分戒备地尝了尝，然后蹙眉生气地瞪着男人：“你骗人。” “……”真是看不下去了。 周清和周扬一脸无语地相视了一眼，赶紧吃饭！吃饭！ 而周福全也歇了要和这位侄女婿干一杯的心思，夹了菜自顾吃起来。 正好这时林老太太也过来了，自己端了碗饭，过来还笑吟吟地问菜合不合胃口，临时张罗的，也没什么好菜。 这么客气的话说出来，自然周福全和林玉娇连忙说都很好，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 林燕娘当然也不落后，突然嘴甜起来，把老太太夸得笑容满面。 正好这时林灿和林杰也到了，老太太高兴地一挥手：“还不赶紧去厨房里盛饭来，不等你们了。” 哥俩应了一声，目光一转，林灿就道：“我们就不上桌了，到外头盯着小妹吃饭去，别让她把碗摔了。” “快去快去！”林老太太一听也有道理，便又一摆手，也没多想。 林燕娘知道，小弟们机灵，这是不愿意同姑姑一家同桌吃饭呢，在外头图个轻松。 林燕娘继续吃饭，还催了云靖宁一句：“你别管我了，赶紧吃吧，吃完了背我上山去。” “这时候上山去干啥？！”林老爷子一听就瞪起了眼。 他可听说了，山里还没解禁呢，猎户们只能在近处找点东西，野猪岭那边可不能靠近。 “这时候上山也打不到什么猎吧？”林老太太却是眼睛亮了亮。 “听说今天猎户们都没上山，你们带上弓箭，说不定能猎到几只兔子，许久不吃兔子肉了。” “奶奶，我如今怀着孩子呢，打什么猎呀，我在家可早就不拿刀了呢，爹娘不让我沾血腥。” 林燕娘立刻说道。 林老太太看了她肚子方向一眼，觉得也有道理，便道：“那你们上山干啥呢。” “去山里逛逛，如今连吃个桔子、栗子，都要花钱买，以前我可没买过，想说去看看附近还能不能找着，或是摘点野花回来。” 第222章 慈爱 “我平日里一个人也不能上山去，如今我夫君回来了，才有这个机会呢，什么也不干，就转转，散散心。” 她笑着解释，脾气好得完全不像她了。 林老太太便看了云靖宁一眼，不再反对了。 小俩口的事儿，她老婆子还真不好管，只要他们自己高兴吧。 云靖宁忙着帮林燕娘夹菜，妥汤，他手长筷子灵活，想吃什么顺手就夹了，结果林燕娘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林燕娘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这厮在家也没这般殷勤过。 现在到一副“十年没吃过、不吃白不吃”的架势，几个意思？ 至于喝酒？从第一杯放下之后，他就没端过酒杯了。 也完全没有要给谁敬酒的意思。 但他们这般作态也是够了，其他人懒得再看，自己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 到是林老太太忙了起来，一个劲儿给两个宝贝外孙夹菜，就怕他们太见外没吃饱，又或者怕好菜都让云三给夹到燕娘碗里了。 于是很快，跟比赛似的，周清和周扬的碗里也堆起了小山。 哥俩一脸无语地看着，不知该从哪儿下筷了，无措得很。 “吃吧，吃吧，别客气！哎呀，上回看到扬儿时，才那么点儿大，小小一个好可爱，如今都长成大少年了呀。” “你们难得来一趟，外婆也不知要做啥好吃的给你们，又怕你们不合口味，又怕你们没有喜欢吃的，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放下筷子拿了帕子出来抹泪。 林燕娘和云靖宁相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奶奶。 以为给闺女找了个好婆家一家都能沾些光，谁知闺女是个白眼狼，只顾自己过好日子却嫌弃起了娘家，对亲生爹娘都能多年冷落。 老太太固然爱占便宜爱贪小利，但也是个当娘的，偏心也罢了，这不都将心偏给了这闺女么，然而这闺女显然并不领情的。 埋怨归埋怨，还是想将一腔慈爱给这两个并不常来的外孙啊。 “多谢外婆惦念，我和弟弟这些年忙着读书，也没能得空来探望外公外婆，是我们兄弟的错！” 周清毕竟是个读书十年的少年郎，当下很快就收拾了心情，起身朝林老太太作了个揖，诚恳地道。 “外婆做的菜都很好吃，只是别再夹了，我们吃不完那么多，别浪费了。” 看到外婆一高兴又要夹菜，吓得连忙摆手。 “外公外婆，爹娘，我吃饱了，我去外头了。”周扬直接弃碗逃了。 “……”周清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跑了，心里暗骂他不讲义气。 可是弟弟跑了，他也跟着跑的话，就太显形了，到时外婆又哭可咋办？ 虽然外婆家穷，但外婆还是外婆啊，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 “娘，他们哥俩在家就吃不了这么多，早就饱了，你别再夹了。” 林玉娇自己也是当娘的人了，刚才被自己娘这番话说得也是有些感触，当下拦住了好言相劝。 “爹，娘，我们过两天要搬去关内，在镇上的时间不多，不如下午你们随我一起去镇上住两天吧，等我们走的时候，再安排马车送你们回来。” 林玉娇难得动了真心，打算接自家爹娘去镇上住几天。 再说，有爹娘在，还怕燕娘翻了天吗，到时云家的交情总能连起来的。 一听要接他们去镇上住，林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老脸笑开了花，自是答应的。 林老爷子却是有些迟疑，看了云靖宁那边一眼，只道：“我就不去了，家里活儿多，马上要收粮了。” “正好云三在家，我还想就着他的劳力，早些把粮收起来呢，让你娘去住两天就是了。” 老爷子另有考量，当然，也明白闺女什么心思，他懒得计较，也不想去沾什么光。 何况家里是真的忙。 “岳父，若人手不够就在村里雇几个劳力便是，工钱我来给。”周福全连忙说道，又看了林玉娇一眼。 林玉娇只好拿了一张银票出来，看了一眼，是五两，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老爷子。 “爹，我也不知道村里行情，这些应该能雇几个劳力了吧？若是不够再……” “够了够了，我和你大哥还在家呢，加上云三，灿儿和杰儿也能帮忙。”林老爷子连忙说道。 他本不想收下这钱，但见闺女已经不在意地别开脸，转念一想，这是女婿开了口的，若是不收，女婿没脸，闺女在女婿面前也难做。 于是便收下了那张银票，又端起了酒杯和周福全笑道：“让你们费心了。” “岳父哪儿的话，这是小婿应该做的。”周福全连忙客气地道。 这边又喝了起来，那边娘儿俩也说起了体己话，林燕娘和云靖宁笑看着这一切。 周清趁着没人再注意他时，悄悄坐下，悄悄将碗里的菜送回菜碗里。 他听说农家人吃饭要算口粮，每天有几个人吃饭只做多少饭，是不能浪费的。 可不是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一年只有多少口粮，吃完了就没了。 他和弟弟吃不了这么多，还是别浪费了。 林燕娘默默看着这个大表弟的行为，忽然觉得，这个大些的还是大些，比小的那个懂事多了。 至少没有随便吃上几口也搁筷走人，而是将没吃的先夹回菜碗，不浪费也能留给别人吃。 做为一个嫌贫爱富忘恩负义的娘生养出来的孩子，生长在大户人家，能在细处有这心思，其实就算是善良了。 她也不揭穿，却也将自己碗里堆着的那些菜，也往身边男人碗里夹，还嗔了他一眼。 云靖宁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不由一笑，便不再给她夹了，直到他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倒酒。 “爷爷、大伯、姑父，云三敬你们一杯！”他端杯起身，双手执杯敬酒。 见他终于有反应了，老爷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林富贵却是哈哈一笑，连忙倒酒。 “侄女婿你客气了，来，干！”周福全反应最快，立刻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云靖宁便也喝干见底，以示诚意。 敬完三杯之后，他便搁杯道：“燕娘闻不得酒味儿，我和岳父在家好久都没喝过了，只能偷偷背着她喝上两杯。” “今儿还要带燕娘回去歇中觉，不敢多喝，还望长辈们莫要计较。” 这是要走了？ “那你们回吧，下午不是还要上山么，也不要非赶今天，明天上午去就是了，时间也宽裕些。” 林老爷子这时便道，其实还是不赞同他们上山。 若平日里也罢了，燕娘打小山里跑续的，他不操心，但如今不同往日，她又有着孕妇还不到三个月呢。 当然是身子要紧。 第223章 爷爷你想错方向了 林燕娘自是答应着，就和云靖宁起身告辞。 结果看着他们出了门，也没能问到云家地址，也没有探到云靖宁要不要帮周家牵个线的机会…… “我们也早些回吧。”周福全有些失了兴致，不想多呆了。 林玉娇也是窝了一肚子气，就催娘赶紧收拾一下，他们的马车应该快来了。 其实马车还早着，少说半个时辰吧，只不过现在收拾收拾，也就差不多了。 林老爷子想了想，就说他去看看二房那边的情况。 周福全见状也想同去，不然场面上还是不太好看，却被林老爷子摆手阻止了。 “你二哥说得不错，你们是要去关内的，别让他们过了病气就不好了，我去看看就行。” “岳父……”周福全想了想，追了出去，低声和林老爷子说了几句。 林老爷子点点头，便大步走了。 林燕娘和云靖宁走时，林灿和林杰早就带着小妹先走了，他们知道后也往家赶。 回到家先去和爹娘说在大房那边的事情。 知道她把姑姑气成那样，林平安无奈地看着她。 “你姑姑到底是和大伯娘不同的，平时回来少，于你也是可有可无，何必跟她正面杠呢，不理会就是了。” “爹，若是以往也罢了，我从来不会与她多说一句，但今天不同。”林燕娘却认真道。 “他们在打云三家里的主意，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谁也不欠他们的，若我示弱半分，怕他们就借势踩我们头上了。” “今天我们若不采取主动，就会被他们以亲情摁头，想不说都难呢。” 结果今天她一直在找茬，云三又护妻，到叫姑父没好意思开口。而姑姑与她刚吵过，哪里开得了口？ 便是开了口，他们也可以当面拒绝。 找人帮忙还这么嚣张，想论亲情的前提得先有亲情，想按辈份的前提，也得你有重视辈份的觉悟。 就没做过一件身为姑姑应该做得像样的事儿，也好意思来讨要身为姑姑的便宜。 林平安如何不明白那个势利眼的小妹是什么德性？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就是怕被利用来威压燕娘和云三，才特意避开不去的，他只是觉得，当面闹这么难看，还是不太好。 既然燕娘有这想法，那就这样吧。 “你们回去歇着吧，谁喊门也别理，我这边自会替你们挡下。”林平安赶他们回去歇中觉。 但他猜测等下会有人来，以周福全那精明性子，事情没办法不可能就这么回去，所以他才说都病了，怕过了病气。 生意人还是有些忌讳的。 洗了手脸，喝了茶，林燕娘正要问男人要不要也去歇歇，其实她想偷偷和云三上山去，若说出来，怕爹娘不同意。 云靖宁却被哥俩拉着又想去骑马，这时候当然不合适骑马，正在院中说话呢。 林老爷子就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他，云靖宁目光闪了闪，便看向也有些愣的哥俩。 “哪儿也别想去了，你们回屋睡觉，不睡觉就读书去。” “好吧。”哥俩撇撇嘴，心里想着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只是也没多问，就回屋去了。 姐夫回来之后，他们若不骑马，就会在自己家这边读书写字，并没到那边去闹。 林燕娘站在厨房门口看到爷爷过来，眉头也是微微蹙起。 林宋氏在装病，这时候自是在屋里呆着做针线，若有人来就咳嗽几声以示病着。 这时也看见了老爷子来到院中，便适时咳嗽了起来。 “灿儿，去看着炉上的药，煎好了给娘端去。”林燕娘立刻喊了一声。 小炉上确实煨着药，不过就是罗汉果茶，本身就是化痰、平喘、治咳嗽的。 林宋氏也本来就有这病根子，别的不用准备，煎罗汉果做药掩护就很方便了。 林燕娘这一喊，林老爷子脚步一顿，便朝上房那边瞧去，就瞧见林宋氏正坐在门内，在拿帕子捂嘴咳嗽。 “二媳妇可好些了？”老爷子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公公来了。”林宋氏这才起身，站在屋檐下行了礼，又咳了几声，连忙退回了屋里，怕过了病气。 林平安也从堂屋里出来，看到爹时便眼神沉了沉。 果然来了。 “老二，和你说几句话。”林老爷子也赶时间，没有废话，直接就往堂屋走，要让林平安来问云三。 既然云三不给大房里和周家的面子，那自家岳父的面子总要给吧？ 老爷子这举动，林燕娘和云靖宁相视一眼。 林燕娘使了个眼色，云靖宁却不愿意就回自己家里去，想了下，他就往厨房里走，打算再提几桶水。 林燕娘见状也没说什么，她往堂屋里去，刚走进去，就看到爹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不愿意接招，而爷爷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爷爷你想错方向了。”林燕娘走过去，也不问他们在说什么，直接说道。 “你帮周家，周家发达了可有你和大伯的好处？可会惦着堂哥？” “你有那心思，到不如去想，怎么帮帮学善哥，他发达了，才是真正的林家发达了。” “爷爷，你也不要说什么姑姑是林家人，说我没大没小给了她没脸，姑姑是什么人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吧。” “在姑姑和堂哥之间，你选谁。” 这话往桌上搁了，震得林老爷子神色猛地一震，诧异地看着她。 “你要帮堂哥？”这是老爷子此时脑子里能想得到的答案，“你堂哥在酒楼里学做掌柜，何家看来是有意栽培他呢。” 所以，那边不急，急的是周家呀。 “爷爷你还不明白吗，周家再好，好的只是你闺女和你外孙，跟你没半点关系，跟大伯和堂哥更加没关系。” “跟我们二房，就提都别提了，姑姑是几年了难得回来一趟吧？她给了你们什么礼？又给过我们二房什么？” “她给过林金花什么？给过银花和杏花什么？又给过我小弟小妹什么？” “我成亲都几个月了，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吧，可有半分歉意？” 说起这个，林燕娘一声冷嗤，不屑地道。 第224章 爷爷的苦心 “她的那些礼，以她的辈份和身份，她也好意思拿出来！我都不好意思要！” “爷爷你别不信，你看看我把那一两银子给她儿子时，她儿子是个什么表情？嫌少呢！瞧不上呢！” “好啦！”林老爷子被说得沉下脸色一声低斥，无奈地看着她。 “你姑姑是个厉害的，这个我早知道了，只是，她再怎样也是我闺女，是你姑姑！” “呵呵，是爷爷的闺女没错，是不是我的姑姑……”林燕娘一声淡笑，目光冷然，“前提是她认不认得她二哥！” “我们二房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那就同样的，她在我们二房这里也什么都不是！” “就算今天爹认她这个妹子，我和灿儿、杰儿还有雪儿，可不认什么姑姑！也希望她自己心里有数！” “我们没拿过她的东西，没得过她的好处，也没感受到她身为长辈的善意！她也别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一分一毫的尊敬！” “哼，就算她去找云家走动，我也会让云三送信回去，让云家别理会这种嘴甜心狠的白眼狼！” 原本，识相地大家维持表面客气就算了，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没有谋算也就没有冲突。 现在好了，还想拿亲情辈份压着他们，空手套白狼？ 林老爷子没想到她当着自己的面儿把话说得这么绝，一时又气又窘，涨红了脸瞪着她，却又骂不出来。 玉娇回来是带了不少礼，也确实没有一样是指名给二哥家的，他也原打算回头拿一些吃的过来，给二房里小的们尝尝。 只是没想到燕娘一过去，就针尖对麦芒地和姑姑闹起来了，后面……还能说什么？ 也怪玉娇做事确实不地道，给了金花穿戴礼物，却只给燕娘补了添妆礼。 给了银花和杏花一些铜子儿买吃的，二房这边小的们却连个子儿都没见到，这二样对待也不要太明显。 燕娘说的，他反驳不了。 “唉，你姑姑这些年生活在那样的大户人家，吃的穿的用的，早就和咱们不同了，见的人、处的事，也不是咱们生活里能遇到的情况。” “她若不强势怕也管不了那么大个家，但那毕竟是她家，不是咱们家，咱们也不好说什么，燕娘你就……” 让孙女不要计较的话，在看着孙女一脸嘲弄冷笑的表情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论强势，玉娇怕还强不过燕娘。 燕娘打小就强势，十二岁就接过她爹的弓箭上山上猎户，这么小的丫头若不强势，怎么在那么小就撑起了这个家？ 要说处事，燕娘心性、手段、敏锐丝毫不差。 便是他对燕娘，也早在无形中与学善并肩，做为两房之长来看待，丝毫不因燕娘是个闺女而低看。 所以这些年来，金花不懂事，他会骂，甚至会拿起扫帚喊打。但是燕娘哪怕再悍，他都不会这样，就像他不会骂学善一样。 可是今天…… “唉，燕娘你就算不喜姑姑，但你姑父还是个讲道理的，便不看他们的脸面，也往清儿和扬儿那边想想吧。” “清儿和扬儿都是好孩子，是你表弟，将来你也要随云三进关，有表弟帮衬着些不好吗？” “周家毕竟是你姑姑家，将来你在关内要面对云家那些的有钱婆家，身后多些底气不好吗？” “爷爷并不是一味要从你这儿拿好处给你姑姑。”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解释原由。 “而是想着，云三本就是关内人，他总要回去的，到时你跟着进关难免势单，正好你姑姑家也搬了去。” “我就想着，若让他们先走动起来，周家得了利，将来对你也不会不管不顾，到时你们就能互相帮衬。” “云家看到你娘家也有周家这样的背景，总不至于太欺负你，觉得你只是个关外穷家人，就你现在的身份，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云家不是有兄弟几个么，就云三势头最弱，连家业都没分到只能出来自立门户，虽有长兄来张罗了亲事，但…… 若真得父母疼爱，他的亲事怎么只在村子里这么办了？ 能随便起一座院子在这农家，说明云家根本不在乎这点东西，这于云家就只是小钱，那就说明云家是个家业丰厚的大户高门。 他当爷爷的，当然盼着孙女高嫁过好日子，但也怕孙女再强势，去了那高门大户，也杠不过别人呀。 不知婆婆为人如何，上头还有两个嫂子压着呢。 当然是能撑场面的人越多越好。 听了他的一番解释，林燕娘有些沉默，心里还是理解爷爷的苦心，只不过…… “燕娘，你看要不要让周家自己去和云家走动起来，能走动到什么程度也是周家自己的本事，你们只是挑个头儿？” 林平安也听进了爹的话，有些担心地看着闺女。 “不，云三是个有想法的人，爷爷能想到的，他显然也会想到，他到现在不带我回去，想来也是这原因。” “就算以后总要回去的，在我会被人欺负之前，他肯定不会带我回去，既然带我回去，自会护我周全，而且……” 说到这里语声一顿，想到那个其实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她不禁微微一笑，语气就变得轻松起来。 “以云三的谋略和处事手段，爷爷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的，再说我林燕娘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我不愿意的，谁也压不了我。” “还有爷爷，我刚才说过了，就算要帮，我也不会帮周家，周家过得再好，不会回报我们林家的，因为姑姑就是这样的人。” “周家待林家如何，就取决于姑姑自己，你也说了，姑姑给周家当家了，一个当家人，这么多年了，她有真正帮过林家一回吗？” “是给你们买田买地了，还是给你们真真实实的银子度日了？还是扶持堂哥在镇上立足了？还是给我们林家闺女像样的添妆了？” “是我真的嫌弃姑姑给的添妆不好？是我嫁了人瞧不上那些东西？”她冷哼一声，不屑地道。 “不，我嫌弃的是姑姑连虚伪都做得这么小气！我瞧不上她那施舍的态度！” 第225章 事实 “我出嫁时，大伯拿了一吊钱，堂哥送了我两盒绢花，这是他们的心意，我收下了，也很感激，但姑姑不同。” “我感受不到她的心意，所以单说她的身份地位，这些东西就太少了，她拿得出手，因为在她心里，我什么也不是，就是随便打发寒酸亲戚的。” “以后，我等着看她给林金花多少添妆，呵呵。”最后一声冷笑，便闭嘴不说了。 总之林玉娇对他们二房不好，也就别指望他们对二房里好，对大房里好的，让大房里去帮衬就是了。 找他们干什么。 林老爷子见话说得这份儿上了，燕娘这丫头还是油盐不进，根本不领他的情，也半点不肯松口。 他看向老二，老二却将脸转向一边不看他…… “唉，罢了，罢了……”林老爷子叹了口气，惆怅无奈地垂下了眼。 “你和你姑姑都是一样的犟脾气，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爷爷，想必周家还等着你回报好消息，你回去就说我说的……”林燕娘呵呵一笑，目光一转忽然道。 “我爹娘太穷，当年我爹借钱到了周家门，周家一个子儿都没帮过，如今来论什么兄妹、什么姑侄呢？” “还越过我们去和我婆家走亲戚？这越过我们也太远了，我们自己都还没走动过呢，呵呵。” “行了、行了，就你这张嘴，开口就能气死人！” 林老爷子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简直就是撕破脸断绝往来的架势，不由气得起身就走。 话，当然不能照这犟丫头的去说。 周福全的面子没了，玉娇在周家日子还能有这么舒坦吗？ 林老爷子将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外走。 云靖宁站在厨房门内看着老爷子穿过院子，便也朝堂屋走去。 “都说什么了把爷爷气成这样？”他一脸了然地看着还坐在那儿沉默的林燕娘。 林平安也坐在那儿，似乎陷入了深思，脸色有些黯然。 “我就告诉了他事实，周家过得再好与林家有什么关系？周家帮过林家吗？帮那白眼狼，还不如帮堂哥呢。” 林燕娘连忙站起身，撇着嘴嘀咕。 “嗯，那就帮堂哥，只不过堂嫂也瞧不起咱们，要帮么？”云靖宁抬手揉了下她的头，莞尔微笑。 头上的花环在吃饭时就摘了下来，回来的时候又戴上了。 这会儿竟然戴着个野菊花环，却威风得像个女将军，把前来说情的爷爷给打败了。 “堂哥现在学掌柜呢，就不知何家打算怎么安排他，或者何家也想开分号，让堂哥掌其中一号？” 林燕娘目光含笑仰起头看他，却笑道“我这么说，只是让爷爷弄清楚两者的差别。” “姑姑的心早就在周家不在林家，她若有心帮林家早帮了，所以以后也不会帮的。” “而堂哥才是林家人，是林家长孙。希望爷爷自己想得清楚吧。”她说着又转回头看向林平安。 “爹，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也不用理会那些人，咱们家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林平安抬起头，笑了笑，却看向云靖宁。 “女婿，将来你带燕娘回去，一定要护燕娘周全，她性子烈，可受不得委屈，你若护不住她，就别带她回去，我宁愿她一辈子生活在大溪村，也不要她受委屈！” “岳父放心，我能在村里安家，我家就没人管得了我，我定然以燕娘为重，不会让她受委屈。” 云靖宁连忙一抱拳，算是承诺。 林平安点点头，又看了林燕娘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拄着拐杖出去了。 “回去睡觉吧。”云靖宁笑看着林燕娘，抬手又捏她脸颊。 有了身孕之后，好吃多睡又不上山跑，这些日子到是略微养出了一点肉肉来了。 刚见到她时，可是瘦瘦小小一个呢，若不是能拉弓射箭、揍他时身手还好，他都要以为这是一个风吹即倒的柔弱小丫头。 但她的性子，可从来就不柔弱。 “上山去。”林燕娘抬手捉下他作怪的手，拉在手中晃了晃，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今天晚了，还是明天去吧，明天我们去溪里捉鱼，把小的们也带上。”怕她不乐意，连忙提议。 “……”林燕娘噘了嘴不作声。 “你现在是孕妇，应该睡午觉，你睡也是给孩子睡，不可以任性。”长臂一伸，将她圈在怀中，认真提醒着她。 “我现在很精神，孩子也一定很精神。”林燕娘不满地嘀咕，就要推开他。 “你精神是你一直在吵架呢，劲头足得能打死一头牛呢，那你说咱孩子现在也能一直吵架、能打死一头牛吗？” “……”林燕娘被反驳得尴尬地咧了咧嘴，无语可说了。 “好了，我背你回去睡觉，背你可好？” 见她不吱声了却仍是不高兴，云靖宁想到之前在外头说的话，突然笑道。 林燕娘抬头看着他。 “来，哥哥背你耍去！”他转身扎下马步，扭头笑看着她，还逗笑地眨了眨眼。 “噗！你个混帐！”林燕娘果然被逗笑，就扑到了他的背上，抬手一拍他肩膀，“走！” 小俩口就这么出了屋，院子里，林雪和林杰正蹲地那里，拿着树枝在写字，林杰在教林雪写字。 “姐姐！”看到他们出来，俩人不约起身，见姐夫背着姐姐，便笑了起来。 “我们回去歇中觉了，你们也歇歇，下午写字还是练箭别落下了。”林燕娘便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林杰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又提醒道，“姐姐，别忘了晚上包饺子！” “好嘞。”林燕娘应了一声，就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起之前和爷爷说的那些话。 云靖宁是特意避开的，林燕娘也不想他凑近，当了面有些话反而不好说。 所以云靖宁先前只站在堂屋外面听到几句，后来走开了，现在听了全过程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怜父母心，你姑姑不是个好的。” “唉……”林燕娘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往事，心里还是难过。 。 第226章 殷勤 “也不是说林家要沾周家什么光，更不是说我们要从她手中得到什么便宜，这人的心啊，并不是拿钱来衡量的，前提是你得有心。” 一个人好不好、待你好不好，从很多细节就能感受得到了。 “嗯，以后咱们会比他们更有钱，更有势，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咱们，让他们哭着求咱们。” 云靖宁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低沉气息，心疼媳妇儿，也替岳父和小的们不平，心里对周家便有些生气。 或许，他该传个信儿回去，让周家在关内铺子开不下去，让周家灰溜溜地回到镇上来，以后都进不了关！ 他们这边收拾着睡午觉去，大房那边气氛就不太好了。 林老爷子回来后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周福全原本一脸期待，见状也就明白了是无功而返，不由沉下了脸色，但也没有说什么。 林玉娇知道后气得就骂了起来。 “燕娘那小蹄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在家时就泼得无人能管！如今嫁了个关内人还不得了了！” “以为这就进了大户人家门，当上大户人家主母了吗？没大没小还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现在嫌弃老娘！以后有种别来找老娘！” “你够了！”周福全见她还越来越得劲儿，根本不反省错在哪里，气得喝斥了一句，瞪了她一眼。 “要不是你和自家侄女关系这么恶，会把局面弄成这样吗？燕娘以前性子是暴躁一些，但也不至于这般！” “说到底，还是你怠慢她在先，她心里正对你有怨，你不但不安抚她，还一直在挑她错，说她不是，她能不委屈吗？” 周福全这一番话，也让林老爷子顿悟，也瞪了林玉娇一眼。 但他到底没有将林燕娘最后那句话说出来，人家周福全心里都明白着，他若再说，不过是火上添油了。 “你们回去吧，这事儿急不来，再说你们已经去关内了，有没有云家，不照样开铺么，只不过是少门关内亲戚罢了。” 林老爷子见马车到了，便摆了摆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闺女他固然疼，但燕娘说的话也极在道理上，他不管也罢。 周福全见状，心念一转，便也不说了。 以后到了关内，总会遇到云家的，或是自己在关内打听一二，说不定就找到地方了。 燕娘嫁给云三，云家是来过人的，并不是云三悄悄在外办的事儿。 因而，只要云家认云三这媳妇，那亲戚不还是亲戚嘛。 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受了些，便朝林老爷子一抱拳，客气道“那我们先回了，等岳父大寿时再回来给您拜寿。” “好、好。”林老爷子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寿辰，便又高兴了些。 那边林老太太已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早就等着了，这时喜滋滋地过来喊林玉娇走。 林金花也红着眼眶出来送姑姑，一脸不舍的样子。 林玉娇原本不喜这侄女爱装的性子，但有了林燕娘的对比，心里便更偏向眼前这个了。 “姑姑这些日子忙，回头给你相看个好亲事，等下趟回来必有消息。”于是她大声说道。 “多谢姑姑！”林金花一听可高兴坏了，连忙行礼道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林玉娇现在看林金花柔弱乖巧的样子，心里总算满意了。 周家的马车来了两辆，原本是兄弟俩坐一辆，夫妇坐一辆。 如今有老太太在，就林玉娇与她坐一辆，周福全去了儿子那边。 很快他们就在大房里人的依依相送中，两辆马车出村而去。 走个亲戚还有两辆马车，还有骑马的护卫，这阵仗可是大气了，村里一些妇人都走出来瞧热闹，嘀嘀咕咕。 于是没多久，林家大房这边曾经的吵闹和不愉快的事儿，便悄悄在村里传开了。 林燕娘这一觉睡到半下午，醒来时就只看到小妹又在罗汉床那边趴窗口朝外看，手中还拿着一块南瓜饼在吃。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动静，知道男人和哥俩正在外头呢，她便坐起身拿过外衫。 “姐姐醒啦！睡得可好？”林雪听见动静一扭头，立刻露出了笑容。 小丫头还戴着那个花环，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小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就像一个温暖可爱的小精灵。 林燕娘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也笑道“嗯，好着呢。” 她下炕穿鞋，重新梳发戴上首饰，没有再戴花环了，那只花环就搁在妆台上。 出了屋子，就看到男人正在和哥俩对打，哥俩二打一，从他这里学习拆招实战。 自从说年少时学过几年武后，男人便不再装了，从哥俩那里学了他们的拳，再来教他们拆开拳招，应用于实战。 林燕娘靠在门边看了半天，微微蹙眉，总觉得这男人的招式如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花哨，每一招都不多余。 看着就是实用招术，更像是在无数次打斗中总结出来的。 可问题是，这每一招又都是弟弟们学的拳术里的，也就是她教的。 她自然知道这些拳术的厉害之处，但他一个刚学的竟然也能运用到这程度，是真厉害了！ 而且中间似乎也夹杂了他自己的手段，并不全是她这边的拳招。 或许，他天生就是个练武的料子，就像她在爹眼中也是个天生练武的料子一样。 见她起来了，云靖宁立刻喊停，不玩儿了，他过来揽着她笑眯眯地问。 “是我打热水过来，还是直接过去那边洗脸？渴吗？我给你倒茶？要散步吗？我陪你……” “好啦，我自己过去那边，一会儿还要包饺子呢，你要不会包，就陪他们练拳，割猪草去也行。” 林燕娘见他要殷勤伺候，不觉好笑，便嗔了他一句，转身喊了妹妹一起走。 傍晚，哥俩割完猪草回来，看到厨房里洗干净的盘箕中撒了些干面粉，上头整齐地摆满了饺子，开心得不行。 不过还不到下锅时，便又去喂马。 晚上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饺子。 大房那边，林老爷子要把林玉娇带来的礼中找些送到二房时，却发现那些礼都不见了。 他气得想要发脾气，但想到林燕娘的话，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 第227章 不打猎 第二天早上，其他猎户都早早上山去了。 云家，林燕娘睡到自然醒，云靖宁已经早起做了许多事，还带着两个小的在村里溜了两圈马回来。 林燕娘打着呵欠出门，看着男人和两个小的都在马厩那儿，正说着什么。 她喊了一声，男人立刻过来，笑看着她：“越来越像个懒虫了怎么办？” 林燕娘抬头望了望天色，撇着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又不是我要睡的，是肚子里小的爱睡觉！” “是、是，娃儿太一不会洗马、二不会上山打猎，不睡觉还能干啥。”云靖宁被她逗笑，也附和着说道。 林燕娘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就往自家走去。 云靖宁也不管马了，跟上来牵她的手，宠溺地垂眸看着她。 “我去打水过来就好了。” “呵呵，虽说我喜欢使唤夫君，但我不喜欢把夫君当仆人使唤，这种小事我直接过去不是更方便？” 看着他目光渐深，她眨了眨眼又补上一句：“昨天下午没上山，今天是不是也不去了？” “不、不，等你吃了早饭再去，一定去！” 云靖宁连忙保证，知道她是太久没上山，甚至没出门，心里也难受着。 毕竟以前可没像现在这般，天天在家只做针线活儿的。 见他识相，林燕娘又露齿一笑，笑容灿烂明媚，看得男人忽然凑过来想亲她。 “走开！”她嗔了一句，就朝前面跑去。 “哎，小心些！”云靖宁连忙喊了一声，怕她摔着碰着，都不敢走太快追上去。 早饭之后，林燕娘就要去背大背篓，立刻被男人接过来背上。 “姐姐！姐夫！我也想去！我也想摘花！”林雪跟过来拉着林燕娘的手，噘着嘴儿大声喊着。 “你去了没人背你，姐夫要背你姐姐。”云靖宁看着小丫头着急的样子，说出事实。 就算是在双溪岭，也是山高路远，对林灿和林杰来说也会是很辛苦的路，若是以往带上小丫头也没什么，林燕娘能背。 但如今林燕娘怀着身子，云靖宁都不敢让她走得太辛苦，打算上山后就背着走。 既然是早上去，那自然除了寻野花野果，也是想捉些溪水鱼回来了。 “我不要背，我自己走！呜呜呜”林雪见没人带她去，急得哭了起来。 “雪儿，等明年春天再带你上山去摘花好不好？现在山里还没有什么花，只有菊花，你看咱们家门前路边上不也有呢？” “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去寻桔子呢，带上你走不远，连鱼都捉不到了怎么办呢？”林燕娘摸着小妹的头，温声安慰。 “捉不到鱼？”小丫头顿时忘了哭，愣住了。 “嗯，要走好远好远才能捉到鱼。”林燕娘点头。 “好吧我想喝鱼汤了。”林雪撇撇嘴，不太情愿地低了头。 “真乖，你在家陪爹娘，等我们捉一篓鱼回来。”看着小丫头自己权衡了利弊，她忍笑地道。 “好！”林雪接受了这个结果，点头道。 那边哥俩一个背着小背篓、一个除了小背篓还有弓箭。 早上蒸的两盒面馒头，打了包搁在小背篓里，腰间还挂着竹水筒。 最后只有林燕娘是空着手的，云靖宁伸过大手来牵住她，眉眼含笑道：“牵着就不是空手了。” “”被他的话逗笑，林燕娘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些娇气，一点儿也不像要上山谋生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但最后他们和爹娘打了招呼，还是大步出发了。 一路出村时，遇到不少村里人或挑水、或下田，看到他们这阵仗不由惊讶。 “这是上山去？” “现在去打猎？” “” 林燕娘解释，只是去山里找溪水鱼，不打猎。 听她说不打猎，再看弓箭是小弟背着的，也就了然了。 小的们不过是在练箭而已，大的没背弓箭那就是不打猎了。 想到如今山上的情况，猎户们的艰难，大家也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中秋刚过，村里有田的人家都在张罗着收割秋稻，家里劳力多的还会去帮衬下别人家。 只不过，这是关系好的会换工，也有拿钱出来雇佣劳力人手的，像林家大房。 林家大房还是有些田地的，不过以往也就是林老爷子和林富贵俩人在种，林学善在镇上做工，并不能请这样的假回来帮忙。 所以过往也会请亲戚朋友帮忙，偶尔赶活儿就直接在村里雇佣人手。 而今年也是一样。 林平安以前是猎户自然帮不上什么，尤其分家之后他也没分到田地，当然也不会放着打猎事儿不做去下田。 林老爷子也清楚这点，不会将他算进劳力中。 后来林平安腿受伤了，便是天天闲在家里，林老爷子也不会喊他。 何况大房里还有个恶劣的妇人，喊过去干了活怕还落不着一声好。 昨天林老爷子找不着闺女带回来的礼后，也没有声张，只是在今天老大问他，要不要喊云三过来帮忙时，才说出这件事情。 也就意味着，不管是林玉娇做出的事，还是林姜氏做出的事，大房里都是没脸找二房里的人帮忙的。 想到昨天林燕娘的态度，林老爷子也清楚，就算喊了，他们也是不会过来的，燕娘那丫头就差没说一句：凭什么呢？ 半下午时，林燕娘被云靖宁背下山了。 林灿背着大背篓，里边装着小半篓鱼，扣着盖子还能感觉到鱼儿的蹦哒。他手中还拎着长弓。 林杰背着箭筒和小背篓，他的背篓里则是装着两只兔子。 林燕娘虽然被背着走，但也不轻松，她背上也背了一只小背篓，里边装着半篓山楂、栗子，还有许多桂花。 装馒头的小包袱在溪水里洗干净之后凉搭在背篓上晾干了，后来就用来裹桂花。 就连空出来的两只竹水筒里也塞满了黄灿灿的桂花。 浓郁的桂花香盖住了其他味道，大家一路开开心心地下山来。 回家路上就遇到了爷爷。 林老爷子看到他们顿时露出了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第228章 秋收之后 下山之后，林燕娘就不让男人背了，下来走还能背个背篓，对她来说并不吃力。 看着坚持下来的弟弟们，她也夸奖了他们几句，云靖宁却是把林灿背着的大背篓摘了下来，自己背上。 林灿已经十岁了，这一路背的是最重的背篓。 林灿活动了一下就要去接过小弟的，却让林杰避开了，笑嘻嘻地道：“哥，我也只比你小两岁而已，两只兔子还是背得动的。” 于是林灿又去看姐姐。 林燕娘也笑道：“我这一路可是让你姐夫背着呢，我累啥累？” 林灿只得咧了咧嘴，只接过了箭筒，把弓箭都背上。 这时看到爷爷过来，大家都停止了说话，看着爷爷。 “山上情况如何？都弄到啥了？”林老爷子笑眯眯地嗅了嗅，“桂花真香！给一把爷爷泡酒。” 林燕娘便摘下背篓，打开布包，老爷子也没多要，只扯着衣摆兜着。 “爷爷，我们只摘了些山楂和栗子，还捞了点儿鱼，也……”林燕娘抓了两大把桂花后说道。 “不用，家里吃的还有，你奶奶也不在家，这些都不用给。”林老爷子立刻说道。 昨天那些吃的当然是被姜氏那恶妇收起来了，她总不能自己吃独食，总要给自己闺女吃些。 二房里什么也没有，他岂能再拿二房里自己上山找的吃食？ “那行，我们还捉到两只兔子，晚上红烧了，爷爷和大伯过来吃吧，让银花和杏花也偷偷过来。” 林燕娘一听便有些明白，笑着又道。 只是这明显的话，显然就是不欢迎林姜氏和林金花了，既然奶奶不在家，也懒得往这边送。 “好，你家里可还有酒？我自己带一坛子酒过去。”林老爷子一听有兔子吃，脸上笑容更浓。 “家里还有酒，爷爷不用带了，自己留着泡桂花吧。”林燕娘又笑道。 家里酒还是成亲时多出来的，爹平时喝得并不多，舍不得喝，男人好像也不贪酒，很自律的样子。 所以她才想泡桂花酒，等冬天时，爹多喝一些去寒气。 而且男人说这酒水不错，不是粗劣酒，也不是普通烧刀子，就是娘也能喝上一口。 林老爷子走后，大家继续回去，路上再遇到的人，闻着桂花香也想讨，但他们能给的可不多了。 林燕娘就让他们找猎户们去摘，山里有桂花树，村里却没有。 村里人不敢进山，遇到猎物也不会捕捉，若遇到凶的还怕受伤，因而，只能找猎户们了。 最近猎户们也会从山里带些果子回来，比镇上卖得便宜，有想要吃的人家也会买一些。 回到家中，他们立刻剖鱼的剖鱼，泡酒的泡酒，都忙了起来，林平安亲自处理兔子，不让林燕娘瞧见。 林燕娘带着欢欢喜喜的小妹将桂花清理了一下，有成色稍微不太好看的都挑了出来，剩下的就晾干了等晚些再泡进酒坛中。 林宋氏在剖鱼，把林燕娘赶得远远的，怕她闻着鱼腥味儿会吐。 再晚些，猎户们也下山了。 他们在山里看到了林燕娘和云靖宁他们，只不过一边要打猎、一边不打猎了，大家并没有聚在一起闲聊太久。 不过他们如今也会遇着果子什么的也摘，不只限于打猎了，而且休息的时候也会寻长木耳、野菇的地方休息。 依然是一起出动，分工合作、一起分钱。 这样大家依然是齐心团结的，而不会因为谁半路开了小差而心生怨言。 如果村里人不买，就派家里人去镇上卖。 这些东西并不卖给贩子，贩子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也做这个，只是照例收猎。 在提价挤走关内贩子后，田家兄弟们本想趁机再降价，谁知镇上禁行，野猪岭禁猎，直接导致买卖差点做不起来了。 后来禁上解禁后，需求变多了，山里能寻找的猎物又变少了，他们哪里还敢提降价的事儿？ 万一猎户不干了，他们的买卖也就没得做了。 因而这些日子以来，两边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一切顺利地进行着。 转眼中秋已过，村里秋收忙得热火朝天，林燕娘上了一次山心里又痛快了不少，每天继续赶做冬衣。 云靖宁果然没有被大房喊过。 他也不会主动去帮忙，就每天窝在家里，带小弟们继续练习骑马、拆拳过招，提水，现在还能被哥俩带着去山上砍柴。 以前是背柴，如今是彻底取代了林燕娘的位置，砍柴也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喊苦。 到是大房那边，把哥俩喊去田里拾穗子，忙了两天。 八月下旬在忙碌中过去，秋风更凉，天色也渐渐没那么灿烂了，时不时一阵北风压着山林呼啸而过。 林老太太回来多天了，有送来两盒银头面，说是姑姑知道自己错处了，想要补份添妆，林燕娘还是摇头不收。 林老太太硬塞了给她，转身就走了，之后也不再过来。 林燕娘便将这礼放在娘那里，仍然表示她不要，但也没有再送回去。 秋收之后，趁着晾地增肥时，林老爷子和林富贵也上山去砍柴，除了日常要用的，也要储备冬柴了。 村里人家也是如此，或早或晚开始储备冬柴，有的就在暂时空着的田边或田塍上堆起了高高的柴垛。 若是储备柴时，都不会在家旁离得太近，离得近的也不会离厨房太近，怕着火。 像林燕娘这样的，也是堆在院子一角，以及新屋那边，新屋没厨房，还是高墙大院。 院墙外头在起新屋时，云靖宁就让手下工兵们帮着完成了堆柴的任务。 如今再砍，菜地边那块暂停的空地也堆了一些，后院里到是没有，已经种了些小菜。 今年的柴垛比往年高多了，林燕娘总算心满意足，不会觉得冬天不够用了。 八月过去，云靖宁打算回军中看看，这些日子似乎大家都想让他陪媳妇，竟然没人过来找他，也没有传回消息。 没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因而他也没有出去，但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好解释。 毕竟他是偷空回来的，还得回去运粮不是？不然哪来的钱拿回来安置家里？ 第229章 云大要来 知道他要走，林燕娘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心中空落落，而是早早为他准备了新的厚袍。 “这些能穿些时候，觉得冷再回来，若是托人来一趟，我给你做棉袍。” “在外头还是那些话，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要被欺负了，做不得就不要做了，直接回来！” 林燕娘一边收拾包袱，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男人。 云靖宁坐在一旁，见她不停忙着，总怕这个忘了、那个没准备好的样子，突然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什么都别想，在家乖乖地安胎，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最迟年前我肯定回来，若是早也就是下雪时就回来了。” “嗯，下次你再回来，我的肚子就会很大了。”林燕娘安静地偎在他怀中，垂眸说道。 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凶悍强势的她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乖巧温婉的小女子。 原来她也可以做这样一个人，原来她也可以是这样子的人 是夜秋风起，外头凉嗖嗖，屋里却是暖融融，又将分别的爱人温情脉脉，难分难舍。 第二天早上，林燕娘醒来时，云靖宁已经走了。 他怕被她看着，会舍不得，会想把她抱到马背上一起带走。 他也怕被她看着，她会舍不得，会心里难受。 原来短短几个月，他们之间已有了这么深厚的情意，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趁着天色微亮，一路狂奔到白花关。 秦磊看到他脸色难看，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小媳妇待你不好？”久别胜新婚，没当大爷一样供着？ “哼，我媳妇儿可好了。” 云靖宁这才开口，眼中有不明来历的星光璀璨灼灼，让他突然浑身散发着骄傲的神采。 秦磊几人在旁看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怎么个好法？” “她给我怀娃儿了，等过了年，我就要当爹了！哈哈哈哈”云靖宁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刚成亲就怀上了？ 也是厉害！ 大家莫名想到当初代表云家捏造出来的谎言。 等生了孩子就回云家。 “咳，那啥”秦磊看着突然后退了几步的一群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世子在来的路上了。” “大哥来了？”云靖宁刚在大帐坐下，闻言也是一愣，“他来干啥？” “还能干啥？”秦端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没听说别人，想来此次负责和谈的就是他啊。” 云靖宁真正的大哥，军侯府世子云靖扬，字天扬，一等龙骁将军。 当初秦端不敢直接搬出云靖扬大名，只用了小字云天扬来圆云三这个谎。 现在真正的云大要来，他们都觉得害怕。 虽然云靖宁成亲是自己的主意，但在起新屋前，就已经夹在军报中寄了家书，说明自己娶妻细节并意愿。 但他在大溪村却是浑身谎言，怕是瞒不了了，林家人会怎样看他？小媳妇会怎么想？ 云靖宁自然明白这其中重要，心里也是沉了沉，但见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他目光微闪却是一声笑哼。 “媳妇儿已经是我的了，还是我家娃儿的亲娘，还能怎么着？谁也别想退货！” “呸！得瑟！”秦磊啐了他一口，转身喊大家继续研究沙盘去，懒得理这个得意洋洋各种秀的人。 虽然现在两国停战等和谈，京城也派了人出来决定和谈。 但谁知道最后是谈还是接着打？他们守在这里可是一刻也没放松过，也盯着对面赤水关的动静呢。 以前赤水关驻军可以随便出关到这边草原练兵，如今却是只能窝在关内了，而这边一向放任的白花山，却突然耸起一座巍峨的白花关。 谁也别想在这片草原上随便放马了。 但显然如今的形势却是东黎这边占优，至少目前北征军是扎在白花关外，而非一样窝在关内藏着躲着。 北征军还是北征军，白花关内却已重新整编出新的驻军，不参与前方战事，只在操练巡关、扎哨、驻防。 九月，云靖宁巡防所有工事、驻军操练、防卫、粮草以及过冬物资之后，又去了秦端那边。 之后送出军报，家书告诉家中人，他要当爹了。 这点很重要。 虽然他会护小媳妇周全，但若小媳妇生了孩子，他们的麻烦事儿总会少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应对别人的时间，不如他带她四周走走，看看大好河山。 九月秋风寒，大溪村还在忙着秋耕，种麦、种油菜、种萝卜等。 而林燕娘已经将新弹的棉被换上了。 她成亲在六月初，正是天热时，棉被当然都是最薄的，男人回家后，他们就弹了新的厚棉被，给家里也准备了新被。 家里的猪出栏，两头猪卖了五两三钱，又花了四钱多赚了两头猪回来，打算养到过年杀年猪。 林燕娘给小弟小妹各做了一身新棉衣，再给自己做，想着在第一场雪到之前，还能再给一家人做双棉鞋。 自云三离开之后，林平安和林宋氏就让哥俩搬到新屋，怕林燕娘夜里需要人照顾，一个人冷清清不太好。 以前月份小不觉得，一举一动还是以前的样子，但随着秋去冬来，月份大了，行动也渐有不便。 若不是新屋不能完全空着，他们都想让闺女搬回来，一家人照料才方便一些。 不过林燕娘自己到是不觉得什么，只不过是小妹又跑过来了，夜里和她一起睡，让她心里多些安宁暖意，不那么显孤单罢了。 在一场秋雨之后，林平安就买了一车麻石回来，把菜地那条小路铺了起来，也不好请人帮忙，毕竟大家都忙，又出不起工钱。 他就带着哥俩自己铺，当初怕影响种菜才留了那么一段没有铺路，如今怕雨雪天里路泥泞摔着人，愣是一点一点铺起来了。 种菜什么的，不差这一口。 十月天气又晴了起来，不过凉意还是很明显，这天，大溪村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进村就问。 “请问这里可是大溪村？” “请问云三家在哪儿？”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林平安家里，两个少年人更是一脸好奇地围着林燕娘转了两圈儿。 第230章 云五和云六 “三嫂，我是云六，这家伙是云五。” 小些的少年见林燕娘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了，连忙抱拳一揖，笑嘻嘻地道。 云五和云六，两个少年人目光里皆是好奇的打量，但显然云六比云五爱说话，云五只是作了个揖，什么也没说。 同来的还有两人，年纪略微大些，但显然只是随从护卫的样子，行过礼后就呆得远远的了。 一行四人，就这么摸进了大溪村，来到了林家院子里。 林燕娘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磨箭头，就看到这几人进来，连忙起身，谁知还没问他们来意呢，就被围住了。 若不是看他们少年人眼中带笑地在打量自己，并无恶意，她早就动手将人丢出去了。 不想一开口，竟然是云五和云六？ “没想到云三哥底下还有弟弟。”林燕娘也是诧异，但很快就接受了。 以前是她自己疏忽没有细问，只听说了上头有两个兄长，在家行三，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啊呀，三哥竟然没和嫂子说，我们家两房不分家，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吗？”云六显然愣了一下，眼中闪过错愕光芒。 林燕娘也是目光微闪，没有放过少年人的反应，看来说的是真的了。 “没有，那他名字叫什么？以前做什么的？”林燕娘突然问，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也不知为何，她想从弟弟口中知道哥哥的样子。 “三嫂，我们出关一路辛苦，可否给杯茶喝？” 站在一旁显得沉默的大些的少年突然开口，上前一步作了个揖，言语诚恳得很。 却岔开了林燕娘的好奇。 林燕娘看他一眼，发现他眉宇间竟有六、七分像云三，就仿佛看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云三。 目光微敛，点头道：“好，你们随便坐，农家简陋，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呢，三嫂莫嫌我们冒然跑来就好。”云五连忙说道。 十五岁的少年郎，言行举止都比十二岁那个要沉稳内敛多了。 趁林燕娘去厨房倒茶时，云五瞪了一眼云六：“皮痒了，想被三哥揍是吧？” “我也没说什么。”云六也意识到刚才的问题有些难回答，不由尴尬地咧了咧嘴。 不过他是真惊讶，三哥都瞒嫂子什么了？竟然让嫂子问出这么可怜的话来？ 不、不，三哥使了什么龌龊手段，竟然将这单纯善良的小村女给拐到了手？ 正是这样的疑惑与好奇，他和五哥悄悄混进了大哥的队伍里，出了京才被发现，打死不回，这才一路死皮赖脸跟来了北关。 趁着大哥忙于军务，他们俩只打了声招呼，就跑来寻大溪村。 先寻到了镇上找到熟人打听，这才知道了地方，不然出了关两眼一摸黑，上哪儿寻去？ 当然，他们也是在确定三哥不在村里，这才敢找来的，若是撞个正着，就真如五哥所言，皮痒儿了。 等林燕娘端来茶水，还招待了远处站着的两人，那两人各牵了两匹马。 林燕娘也在观察，瞧着这就是富贵子弟的排场，只不过这些马都和云三的马一样，瞧着就不是普通货。 看来云家是真有钱。 周家搬去关内也有些日子了，到是没有再来过什么信儿，大房那边便是得了信儿也不会特地来告诉二房的。 毕竟当初她就是故意怼过去，借此表达她的态度，间接拒绝了姑姑想要和云家走动的意思。 那之后，想来爷爷也拦下了，就连奶奶都没有来说什么。 或许，都在等她肚子里这孩子出生，只有等她生了孩子，在云家地位稳了，才能回去云家吧。 她都没去过云家，云三也在外头，便是走亲戚，这般冒然上门，又有谁会待见你呢？ 想来周家那边也想明白了。 而眼下，云家两个小叔子却突然跑了过来，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应如何招待。 “你们过来，家里人知道吗？你们三哥出门了，暂时不回，你们知道这事儿吗？” 见少年忙着喝茶并不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句，却支支唔唔看着就是不愿意说的样子。 林燕娘也不想再继续追究，她本来就不是要怀疑男人，只是顺口想要从弟弟口中了解一下而已。 眼下的问题并不在云三，而是这两个小子。 这样的少年带着随从跑来，也不会是串门儿吧？ 若说对她这个三嫂好奇，她都嫁给云三几个月了，早该来好奇了啊。 而且成亲那天，云大都来了，秦湛他们这帮朋友也到了，这两位想来为何不那时来？ 一堆疑惑念头在心里闪过，她稳住不显露在脸上。 “嫂嫂息怒，我和云六在京城读书，刚回不久，知道三哥不在家，但我们等不得他就先来拜见嫂嫂了。” 这次是云五回答，一句京城读书，似乎解释了许多疑惑。 林燕娘却是打量地多瞧了云五一眼。 这个模样清秀却举止沉稳的少年，看不出云三那狡猾无赖性子，但沉稳起来，却也有几分相似。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现在回关内有些晚了，可农家又没地方给你们住。”她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们。 主要是怕怠慢，也更想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去镇上客栈里住，今天来认个门，明天再来。”这次是云六解释。 他们匆匆到了镇上只见过守在镇上的副将，并未多作停留，就这么跑过来了。 这时候快傍晚了，现在回镇上去也差不多。 “那行，天晚了，我不多留你们，赶紧回去，最好是给你三哥传个信儿，告诉他你们来了，以免他事后知道，会怪我怠慢你们。” 林燕娘又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当然不是怪她怠慢他们，而是怪责他们冒然登门。 若只是两个小叔子，大可留在家中住下，但她只是一个小媳妇，云三自己不在家，也不方便留客。 何况还是四个人，根本住不下，也不好在自家这边腾屋子。 更怕这两个少年在家娇生惯养，觉得这里太过寒酸，回去云家说起来，丢的岂不是云三的脸面？ 她这个嫂子，也是当得为难。 第231章 怕他们遇到危险 云五和云六也瞧出了三嫂的为难，何况外头还有村里人在瞧热闹，确实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果真没有多呆，很快便骑马走了。 林燕娘走到院外，瞧着马背上矫健的少年英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离开又有好些日子的男人。 不知是否错觉，这云家男子骑马都特别英武，精神抖擞一看就是练家子。 对，云五和云六也是练家子。 原来这云家尚武，家中子弟都有学武，而且骑术也很精湛的样子。 云六说他十二岁，可他骑马的样子却十分老练。 想来要不了多久，灿儿也能像云六这般英姿飒飒吧。 突然身边传来两声惆怅的喟叹声。 她一扭头，就看到两个弟弟正一脸感慨地望着田畈那边，神色羡慕却有些暗淡。 田畈那边早已没了云家四人的身影，马蹄声也早已远去，可他们的表情，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哥俩皆是一般的表情，显然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再练练，兴许明年你们也能这般，独自骑马了。”林燕娘看了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为何叹气，于是安慰道。 “唉，也不知道姐夫何时回来。”林灿看了姐姐一眼，还是在叹气。 “姐夫回来，小白就回来了……”林杰也撇了撇嘴，依然惆怅得很。 林燕娘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应他们的话。 已经分不清，他们是在思念姐夫，还是思念小白？ 小白是他们给那匹白马起的名儿，但她相信，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给自己的马骑这样小娇花一般的名字。 但她懒得纠正弟弟们，姐夫和马都不在家，他们也只能这样抒发自己心中的情绪了。 林燕娘转身，一手搭着一个，将两个还在望眼欲穿的弟弟拽回院中，拴上院门，再回林家那边去。 刚才云五和云六想看三哥家里情况，她便领着他们到新屋这边转了一圈儿。 虽说还有一间屋子其实是空着的，但她不开口，那哥俩也只能闭上嘴巴，不敢说他们能住下来。 而此时，林燕娘心里想的，也只有云家兄弟的事儿。 云五和云六的到来，让她知道云家两房有七兄弟，而云三是大房次子，家中排行第三。 她想到当初救下云三，他醒来后一开始说失忆，后来就慢慢地一点一点透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早就知道，当初他是在装失忆，在一个陌生的不知是友是敌的环境中，装失忆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因而，虽觉得他无聊，但也不会怪他这么做了，而后来他就说自己姓云，家中排行第三。 原来云三，是这样的来由。 这边院子，林平安和林宋氏正等着她。 “刚才是云三的弟弟？”林平安立刻问了起来。 刚才那两个少年也有和自己行礼打招呼，只是……他有些晕乎了。 因为除了成亲那会儿和云大往来过，他们林家，其实与云家是没有走动过的，心里难免有些多想。 “嗯，排行第五、第六，云家的事情，我且听着，是否属实，等云三哥回来，我再问他。” 林燕娘笑了笑解释，但心里却在想，或许，她该面对云家的事情了。 当初男人说交给他，让她安心做他的小媳妇，而如今，她因一无所知而面对云家人时，很尴尬。 听她这么说，林平安也就没有再问了。 林宋氏却是有些高兴，在当娘的心里觉得，云家来的人越多，能看到的善意越多，她就越安心。 夜里，林燕娘指点了两个弟弟练拳，便带着妹妹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云五和云六却没有再来。 第三天…… 接连几天，这两个少年如昙花一现，说住在镇上，说会再来，却没了消息。 林燕娘担心了，想要去镇上打听一下，怕他们遇到危险。 正好堂哥带着堂嫂回来了，林杏花过来喊二房这边去吃饭。 若是以往，林燕娘定然不会去，但这次却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打听镇上的情况。 “镇上前几天来了一批人，好像是朝廷派来与北漠谈的人，只不过听说谈判地方并不在镇上，而是在白花关外。” 林学善解释，最近镇上可真是热闹，来来往往能瞧着过去从不曾见过的大人物，还是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 只不过他也许久不曾回来过了，爷爷的六十大寿快到了，总不能到那天再回，正好最近两天得空，便带媳妇回来住两天。 他把镇上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对林燕娘问及的少年兄弟，也有些印象，因为见到他们与几个身份尊贵的男子到了酒楼吃饭。 因为瞧着就是关内来的人，但看气度着装举止，他猜测就是京城里来的人，因而，当时招待是很仔细的。 他和岳父都觉得是京城里来的人，而那两个少年却被训斥了，说他们不该跑去村子里胡闹。 当他说到这里，林燕娘神色微愣。 胡闹？ 是谁在训斥云五和云六胡闹？还是说，那两个少年并不是云五和云六？ 那云五和云六现在哪里，可安全？ “堂哥，白花关就是最近修在白花山那头的新关口么？”林燕娘突然想起来，云三之前回来时有提过这事儿。 这次北征军兵分两路攻打北漠，阳城已被攻下，赤水关死守不出。 而北征军就趁机在对面修了新城墙，将原本就属于自家的白花山给彻底圈了起来。 若选在白花关谈判，那就意味着谈判结果出来之前，北征军不会撤出阳城，筹码全在已方手中。 那三岔口最近自然还是安全的。 在得到林学善的肯定之后，林燕娘想了想，托请他帮忙。 “堂哥，最近你在镇上帮我留意一下两个少年，一个十五、一个十二，都和云三哥有些像，十五的那少年长得最像。” “他们还带着两个从人，都骑马，前几天到了我家里，说住在镇上客栈，也不知道离开没有。” “一大一小两年少年，不就是刚才我说的这两个么，是听他们在说到了村子里，只不知说的是不是咱们村。” 林学善一听立刻说道，他疑惑地看着林燕娘。 林燕娘无奈一笑，便说出云五和云六的事情。 第232章 为何突然针对二叔家 “不过他们也没叫到名字，我也不敢靠近客人去听他们说什么，到是无法得知他们的身份。” 林学善知道前因后果后，思索了一下，确实无法证明什么，于是又道：“等回去帮你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那天见到的少年好像符合得上，只不过当时我也未细看，到没想过与堂妹夫相像，口音也不是我们本地的。” “不好说，不过你放心，镇上最近安稳得很，有守军在，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和和气气的，没人敢生事的。” “想来你小叔子只是贪玩，或是已经回关内了。再说，他们还带了下人，也不是就两个少年人，不怕的。” 他又安慰林燕娘。 林燕娘想了想，觉得也是。 那两人能够从关内跑过来，还找到了她家里，就不是没出过门的，有出门打交道的经验。 或许真是少年意气，说过的话忘记了，觉得农村没啥好玩儿的，反正人也见过了，就回家去了。 又或者是看到镇上来了京城人物，知道最近不宜在外走动，而来不及告知她，而赶紧回关内去了。 ……林燕娘在心里担心，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剩下的，她也无能为力，男人出去这么久也没有消息传来，她也不知找谁带个消息去。 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觉得无能为力，也猛然发觉，自己与男人的婚姻，就像一个原地等待的人，十分被动。 但她这份心情，却无法向人诉说。 饭后，她准备回去，一家人也起身要走，这时林姜氏直指林宋氏。 “你也许久没回来了，吃完抹嘴就走？厨房里还一堆活儿，我一个人做不过来，去帮忙！” “呵。”林燕娘立刻拦在娘的面前，冷嘲地看着林姜氏。 “大房里的活儿，几时轮到我们二房里来做了？你做不过来？你的媳妇和闺女都是干啥的！” “你个小泼妇闪边儿去！”林姜氏今天不针对林燕娘，知道斗不过，她就盯着林宋氏，想要摁头。 “我是你娘的嫂子，家里活儿，让她做一点怎么了！”林姜氏理直气壮地开口，目光转向林宋氏，充满了威胁。 大约以前她也是这么欺负林宋氏的。 林燕娘又是呵呵一笑，不理林姜氏了，却看向林学善。 “堂哥，今天也就你带嫂子难得回来一趟，爷爷又让杏花来喊了，我们一家才过来的，可不是图你们大房里一口饭。” “你们家若想趁机欺负我娘，我保证，以后就是爷爷大寿，我们也不回来！” 林学善尴尬地涨红了脸，无奈地看她一眼，上前推开拦路的浑人娘，看向板着脸的林平安和低着头的林宋氏。 “二叔二婶，我娘这脾气我都不想说什么了，你们别理她，回去歇着吧，二婶你到了冷天身子弱，也要注意些。” 他又关心地说了一句。 “好。”林平安见他明白事理，也就不说什么了，拉着林宋氏走出大门。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与林姜氏争辩过，也没有和父兄埋怨过，就这么牵着他媳妇走了。 林老爷子沉着脸坐在那儿，若不是大孙媳还在家里，他就要发火了。 本来一家人好好地吃个饭，结果这泼妇出来一闹，大家都没防备，好好的气氛就让她给搅了。 等家里人都走之后，林燕娘才冷瞥了林姜氏一眼，再转向林学善：“都明白人，我就不说什么了，走了。” “嗯，快回吧，这月份渐渐大了，好生照顾自己。” 林学善连忙送了出来。 因为歉意，他不知怎样说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看着二叔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还牵着二婶，他心里也不好过。 曾经二叔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想要跟二叔上山打猎去的。 二叔这条腿废了，家里只能靠着长女，底下小的又小，这日子也是过得憋屈。 如果现在问他还要不要像二叔那样上山打猎，他肯定是摇头不愿意的。 因而，他也更佩服小小年纪就能够上山的大堂妹，也很同情她。 只是娘总是找茬，真是让人头疼。 转身回来，看到何玉琴正收拾碗筷去厨房，又是一阵无奈。 在何家，何玉琴怕是从来没干过这事儿吧，再看一眼早就说不太舒服回屋了的林金花屋子方向，他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这时，去菜地里搁残叶喂猪的姐妹俩回来了，连忙喊她们先去洗碗。 还好家里还有两个懂事又勤快的，不然这家也真是……让他都觉得压抑。 这时堂屋里传来爹的斥责声，很快爷爷便黑着脸走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爷爷你别生气了，回头我再去趟二叔家里，我有带些点心回来，刚才应该给二叔二婶拿回去的，只是被娘这一闹……”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这一闹，哪里还好意思再说出来？就是说出来，怕又被娘闹。 谁知，他的话却让林老爷子叹了口气，苦笑地看着他：“先看看那些东西在你屋里不，若是不在，就别去了。” 见大孙子诧异不解，林老爷子便说中秋那天的事儿。 林玉娇拿回来的东西，他想拿些吃的去给二房里几个小的吃，结果什么也没有了，被收走了。 “我的应该还在，毕竟我娶媳妇了，娘不至于……这样吧？”林学善有些心慌，连忙去厨房找何玉琴。 他们成亲后，娘就不会再随便进他屋了，他们的东西除了给爷爷奶奶、爹娘和妹妹们的，剩下的可都搁屋里呢。 何玉琴被他拉进屋里后，才无奈地笑道：“你以为娘为何突然又针对二叔家了？” “你知道？”林学善关上门，看向她。 “娘这性子怕是欺惯了二叔二婶家的，若是爷爷让喊回来吃饭，或许忍得，但知道你还准备了礼给他们，自然就忍不得了。” “也是我不好，娘先前在厨房里问我，屋里还有些东西是给谁的，我没想那么多，就说是给你二叔家准备的。” “娘也没跟我抱怨，不然我总要劝住她才是，结果她转身就去堂屋找二婶麻烦了，我也是吓了一跳呢。” 何玉琴一脸尴尬地解释原由，她也没想到，两房里关系不好，会不好到这程度。 这还是第一回亲眼所见，争吵随时能发生，气氛一下就变得剑拔弩张，很是危险。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早就被婆婆和金花说够了闲话的那个悍女堂妹，这般强势护母，怼着伯娘，连堂哥和爷爷都不给面子。 今天真是…… “走吧，我们去二叔家。” 林学善知道娘是为那点礼就不顾颜面地闹，心里也有气，带上两匹细棉冬布和两包点心，就拉着何玉琴出了门。 第233章 十两工钱 林家二房。 林平安看到侄子过来送礼，一开始并不肯收，在知道不是为刚才的事而来，而是原本就要过来送礼，这才收下。 “许久未回，原本就应来看看二叔二婶，这也是为人子侄应该做的事情，以前我未成亲，可以不计，如今也是成家当大人了，岂能不来呢。” 林学善说得很是诚恳，也让林平安心里感慨，说道：“你像你爹，是个老实人。” 林富贵当然也是精明人，但品德岂是林姜氏那恶劣妇人能比的？还好林学善像爹，底下两个小的也没学了娘的恶劣。 见二叔还在感慨，显然心里是介意的，林学善只得无奈相劝。 “二叔，我已经知道我娘是那样的性子，我也劝过，责怪过，只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根本管不了娘，那就只能自己当个明白人了。 “二婶性子弱，我娘性子强，她们妯娌显然和睦不了，但我们是明白人，知道谁对谁错，燕娘强势，但我理解她，也不说什么了。” 虽然燕娘对伯娘无礼，但他竟然是明白人，岂会不知，是自己娘无礼在先？燕娘也是自保而已，并未主动生事。 所以，他也不能护着自己娘，而责怪二房这边。 现在这般搁桌面上说明白，也是让二叔明白，这关系本身就让人无奈，就不要计较了，这么过吧。 “事情过去就算了，你也别放心上。”林平安知道林学善的意思，便说道。 之后叔侄又谈到镇上的事情，知道何家有意去关内开酒楼，想把镇上交给林学善来管着，也是高兴不已。 当一个伙计和当一个坐柜的管事，工钱身价都不同。 就算现在做为何家女婿而成为二掌柜，实则也就比伙计多点工钱，但还不算管事，多数时候只是听从岳父安排做事罢了。 而这一切，都不如让他独自管理一家酒楼，来得更能展示实力和拿到实权，到时工钱自然也不同。 这时，坐在另一头和何玉琴闲聊的林燕娘，突然扭头看过来，直接问道：“堂哥，你岳家要搬去关内开铺，你单独管事一家酒楼？” 在林学善笑着点头后，突然又道：“那你做为何家女婿，高朋酒楼的老伙计，老板看好的管事，到时不只是拿工钱吧？会有分红吗？” 这话问得林学善表情一僵，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摸不着她说这些话是几个意思？ 林燕娘可不管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何玉琴，直接道：“当初我和云三打猎，找了云三在关内的兄弟朋友来收猎。” “他朋友得了利之后，都有分些红利给我们，因未明言分几成，他们在我和云三成亲时，却买了不少首饰、布料，做为回馈给了我们。” “这虽不是钱，但以物易钱也是明帐上的利益。”林燕娘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看似闲话，实则也是在提醒何玉琴。 你帮娘家，娘家不一定让利于你，还是说，你让你男人帮娘家，娘家让的利被你自己收了起来？ 这就能体现何玉琴的心思，以及林学善在何家到底是个什么。 “如今你岳父请女婿管老铺，自己去开新铺，我是觉得，怎么也应该在工钱之外，多少再分一些红利给你的，毕竟这钱也没落外人田，你可是他女婿。” 这话说得林学善也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最后只得道：“我原来做伙计时，工钱是二两，后来岳父教我里里外外的管事，给的工钱是五两。” “以后我独自掌柜，采买和厨房也还有管事去负责，不过我和你嫂子都要盯着些，我的掌柜工钱也提到了十两。” “这个数不少了，在镇上差不多都这个价，最多的大铺老掌柜也没超过二十两的。” 他说的是实话，但在堂妹清澈炯然的目光注视下，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尴尬。 他刚想说，这是镇上，毕竟不是关内，就见她微微一笑，再次开口了。 “堂哥，十两银子请得了你的话，那明年我去关内开铺时，请你来掌柜吧，起步二十两银子。” “意思就是，如果生意不好，会保障你的二十两，如果生意兴隆让我赚到了钱，会给你加工钱。” 林燕娘感觉到身旁气氛有点僵冷，娘忽然连咳了两声，也无视地说道。 如果何家给了堂哥分成的承诺，她都不说后面这些话。 她的关内开铺计划？还只是计划而已，成本依然没着落，但也不是不能一试。 但是刚才她问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从堂哥的反应来看，显然何家只给了十两工钱，就把这个女婿给打发了。 十两银子换来一个女婿贴心帮自己看铺子，这何掌柜的算盘打得不错，就不知道何玉琴在这其间起到了什么作用？ 何玉琴自幼生长在开铺的家中，难道自己没把算盘？ “夫君，我们出来半天了，该回了。”这时，何玉琴站起了身，神色淡淡地开口。 “也好，下午我到地里帮爹干点活儿去。” 林学善看一眼媳妇，哪有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此时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而不是让她难堪。 他站起身和二叔告辞，又走过来几步和二婶告辞，见媳妇已经走向了院子，根本不等他，但他也没立刻追上去，而是看向林燕娘。 “你这丫头，我相信你这些话过脑子了，但你让你嫂子面子搁哪儿呢？” 他也明白了堂妹这么说的用意，是在替他不平，心下自然也不怪她。 “堂哥，话我是明着说了，我到希望嫂子回去和她爹娘说清楚，或是她自己心里转过弯儿觉得十两太少，回去自己为你们争取。” “不然，我最后一句话当真的，如果明年我去关内开铺，你就别给何家干活了，任劳任怨不一定得到人家的感激，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是十两打发你。” 让一个年轻男子从二两快速地升到十两，确实不少了，但人家看中你的十两，你实际价值怕不得五十两开外了。 林燕娘相信何掌柜的眼光，因而，她也不客气地想要挖角。 “行、行，到时再说啊，这些话你也别再往外说了，我回去还得哄你嫂子去呢。” 林学善感激堂妹为自己抱不平，但这事儿他也只能这样了。 林学善跑出去追赶何玉琴，不管他那边在说什么，这边堂屋门口，林平安站起了身时，忽然叹了口气。 “燕娘你说话虽太直接，但意思并没有错，何家就一个长女，底下两个儿子，如今这个价钱就买到女婿为自家卖力，确实便宜了些。” 这已经不是普通做工了，如果林学善只是从普通伙计升上来的，这个待遇确实不错了。 意思不同，意义当然也不一样。 第234章 老爷子大寿 十月在雨季中过去，村里人家也纷纷换上了薄袄，妇人们正赶着纳新的棉鞋，汉子们也在忙着储备冬粮冬菜。 林燕娘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村里妇人过来林家二房串门儿时，总会忍不住问起，云三这一趟，莫非要超过两个月？ 听说京城来了人，要接受北漠那边的和谈。 听说北漠那边还想和亲公主，但因东黎不肯归还阳城，这事儿还在谈，而未出结果。 听说白花关那边将建出新的镇子…… 妇人们的消息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内容还挺丰富，但没有一个消息是关于送粮队伍的，只说那是军机，无人敢说。 那就是说，运军粮的事情，百姓们并不知情，因而无从说起。 自然，也无人知道云三现在的下落。 男人是八月底离开的，如今十月都过了，又是两个月一走无音讯。 而云五和云六，也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到是林学善从镇上稍来了消息，说去几家客栈问过，八方客栈的伙计有印象，确实有这么两个少年兄弟带着下人住过两天，后来走了，没有发生过危险，至少在客栈里没听说过冲突、口角事情。 到此，林燕娘也只能放下这份担心，心里却将自家男人骂了一顿。 后来，正赶在村长去镇上办事，她立刻让爹同着王村长的驴车带上了林灿和林杰，去镇上采买给爷爷的寿礼。 冬月初三是老爷子大寿。 这天很快到来，云三却没有回来。 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事儿，云三竟然没有回来？ 中秋那天的事儿，大家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了，因而对这一结果都很惊讶。 林燕娘坐在屋里，手抚着给男人做好的四身棉袍，心情莫名。 “姐姐！我们啥时候走呀？” 林雪穿着粉红小袄跑了进来，头上依然是两只小麻花辫儿，将散乱的头发都拢住了而不显乱糟糟。 经过这些日子的好伙食养着，也不再有营养跟不上的问题了，小脸蛋有了水色，发质也好了不少，小辫子梳着尽显可爱。 “等会儿，不用那么早。”林燕娘连忙露出笑容，不让妹妹发现自己压在心底的惆怅。 这些日子小妹都是跟她睡的，夜里也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话儿，还得她哄着才会睡着。 有次小妹竟然问她：“姐姐，你想不想姐夫？” 在她故意说不想时，竟然生气地爬了起来，睁着委屈的双眼看着她，大声说：“我都想了！你不想！姐夫会哭！” 就快满五岁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枉姐夫疼她了。 为了没想的问题，竟然朝她发脾气，还真是让林燕娘哭笑不得。 但也可见，男人确实走了许久了，久到连家里小的都会想念了。 她把给男人做好的冬衣冬鞋都收进箱子里，起身也换了一件长的薄棉袍，是直裰斗篷式的款，就像男人的长袍，能一直遮到脚踝，只露出裙角。 底下虽不是棉鞋，但也是几层布料的厚短靴，遮住了脚踝。 到不是她怕冷，而是今天外头有些凉，她一个孕妇，活动量也有限，自然要更加仔细地照顾好自己。 同样粉色的棉袍上用黄色、紫色、绿色、白色的丝线绣了些花花草草，看着还是有几分富贵气的。 小妹用的同一匹料子，姐妹俩站在一起，一大一小显得很有爱。 她梳好发髻就往头上插了一对金镶玉蝴蝶簪，还有一支金梅流雨小步摇，和一支珠钗，再以两对小巧精致的绢花压鬓。 这时哥俩也过来了，他们也穿了新做的薄袄裤，鞋子还是秋天做的那双。 今天爷爷大寿，自然准备得也很隆重，尤其是知道姑姑家今天必回，都不想弱了他们二房里的势头。 以前没办法，如今有得穿，当然都要穿戴好，不被人嫌弃。 年纪小小，心里就已明白自家与那些人的差别，而不是只以为是自家亲戚长辈，而不懂得那些人眼中的轻视。 林燕娘锁上屋门，爹娘就在那边院子里等着了，喊先跑过来这边的哥俩，回去帮着拿礼物。 林燕娘连忙又栓上院门，跟着往那边走去。 林宋氏见她头上插了几件贵重首饰，不由无奈：“今天是你爷爷大寿，来的都是村里人，你弄这么富贵干啥。” 最近村里人因为云三许久未回，已经在议论燕娘了，还这么招摇，岂不是招人注意？ “娘，别人越是说，就越要表现强势一些，用行动告诉那些人，就算云三不回，我林燕娘也是过着最好的日子。” 林燕娘却笑了笑，明白娘的意思，但她并不这么认为。 她并不招摇，但也从来不想低调行事。 总之她就算受委屈，也要拉垫背的，从不会默默受委屈。 何况，今天周家人回来，在嫌贫爱富的姑姑面前，她不想太过弱势，但也知道，姑姑一家是从关内回来的。 关内如何什么情况，周家在关内又是什么情况，她并不知道，这趟去大房那边，她可不认为会轻轻松松做客吃席。 而且今天是爷爷六十大寿，是要摆席宴客以贺的整寿，因而，就为了撑一份脸面，她让爹专程去镇上买了两匹锦缎布料，而不是细棉。 同时也是通过这件事情让姑姑知道，细棉布是农家人消费的最好料子，但不是她家的，姑姑当初那么做，是轻视了她家，而她根本不屑。 她买的是两匹锦缎，价值一两六钱。 爹买的是两坛两斤装好酒，价值六钱。 之后她会在人情簿上再搁二钱，给爷爷还封了二两的红包，爹在人情簿上搁下二钱，不再给红包。 说到底，爹还是家境差些的那个爹，他尽到心意了，并不需要充任何的门面。 八钱银子就是八吊钱，在村里任何一家，都够得上，让人也说不了闲话。 但她是嫁给了关内云三的人，自然不能混在爹一起只给那些。 而她若给得太少，村里人不说什么，姑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大房里还有讨厌的母女会放过说她的机会？ 今天她戴上这些首饰，准备了这么多礼，就是冲着替云三充门面去的。 第235章 寿礼 等他们走到大房那边时，算是亲戚们当中到得比较迟的。 反而那些在外村的老亲和姜家人来得有些早，这时候都在热闹地谈笑着。 还没有到的是林学善夫妇和何家人，还有林玉娇和周家。 想来从镇上过来有些远，比不得附近村子里住着的亲戚们。 至于宋家，因早年就与二房断了往来，如今亲家老爷子做寿，自然也不会往来。 林老爷子明白这其中原由，也不会下帖子给宋家。 但到这时候，林姜氏就会扬眉吐气，看到林宋氏时总会嘲弄地笑，正是明白的人能被她笑得一肚子气，不明白的人就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又有谁会完全不明白的？ 只是有的人会表现出来，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而有的人则同情林宋氏而不会说人闲话。 林燕娘牵着小妹就跟在爹娘后头，还没进院子，就能感觉到那种异样的气氛迎面而来了。 见娘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林燕娘便牵着小妹快走几步，陪娘一起走进院子，还主动笑着喊了人。 看她若无其事笑脸迎人，突然而来的尴尬微妙气氛，便被冲散了几分，大家也笑着与她打招呼。 便是姜家人，也客客气气地笑着，看不出什么想法。 林平安也笑着打了招呼，便领了一家人去寻爹。 这时候林老爷子穿着灰蓝棉袍，一脸笑容地应酬着亲戚们。 亲戚当中的长辈们自然都在堂屋里坐，在外头的多是年轻两代甚至三代人，以及村里早早过来做客的人。 林平安领着林宋氏走在前头，林燕娘扭头喊弟弟们快点，林灿抱着两坛子酒，林杰抱着两匹布料。 虽然两匹布料有些重，但酒坛子更难拿，因而难拿的当然交给了哥哥。 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能提个篮子或是背个背篓，所以礼物只能自己拿着，也一路被人注目，被人悄声议论他们的礼罢了。 他们到堂屋，竟然还有好事者也跟了过去，站在门口看着热闹。 “爹，我们带着孩子们来给您拜寿来了。”林平安笑着和坐在正位的老爷子作揖，说道。 今天是寿辰，堂屋里墙早就挂上了一块大寿匾，是昨天周家派人送过来并且挂上的。 深色桦木匾，里边镶着红底烫金大寿字，看着就气派。 寿字旁边，一侧竖写着同样烫金的四个小些的字：花甲鹤寿。 另一侧则写着更小一些的两竖排烫金字：恭贺岳父华辰，婿周福全。 一般老人大寿，有女婿送寿匾以示风光的习俗。 显然周福全这块匾是极风光的，大匾几近正方，挂了大半面墙，每一个才刚走到门口的人，随便一瞥眼，必然会被迎面那墙上的烫金大寿字一下就吸引过去目光。 更何况是要进屋的人？坐在屋里的人？ 只要不背对而坐，每一眼都能瞧见，实在是太招人注意了。 而此时在那面墙下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一些零嘴，但桌旁只坐着老爷子。 另一侧放的椅子是空的，屋里有许多客人在，但谁也不会去坐另一侧椅子，那是老太太的位置，没人会这般不懂规矩。 此时林平安领着家人给老爷子行了礼，便送上寿礼。 林燕娘则四处瞧瞧，疑惑地问：“爷爷，堂哥还没回吗？” 正经拜寿，则是要人到齐才会开始，所谓儿孙满堂，当然是要聚到一起了才有这般气势，哪有来一个算一个的理儿？ “上回他说了会早些赶回来，想来是等他岳父家，才晚了些。”林老爷子笑眯眯地收了礼，解释了一句。 林平安的寿礼是两坛好酒，林燕娘的礼是两匹好布料。 在堂屋里的老亲默默看着，正要夸林老爷子有个孝顺好孙女时，林燕娘又拿出一只红包。 这红包也气派，就仿佛是缩小款的寿匾一般，红纸上头印着一个烫金大寿字，旁边则是写着松鹤延年。 另一侧，则是林燕娘亲自提笔写上的小字：孙婿“云天扬”，孙女“林燕娘”。 爷爷做寿，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她来做匾，因而，她也别出心裁准备了这样一个红包，难得在镇上买到了。 红包里边装着两张一两的银票，银票卷了卷，看着还挺厚实的，也让许多老亲艳羡不已。 林老爷子没想到收了寿礼还有红包，顿时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林燕娘。 “爷爷，今年燕娘出了嫁，觅了个好夫婿，又恰逢爷爷做整寿，这礼再轻，也是孙辈的一点心意，还望爷爷笑纳。” 林燕娘笑吟吟地将红包双手递上，说的话也很中听。 等老爷子接了红包，又敛手一福，再道：“云三还未回，未能亲自给爷爷拜寿，还望爷爷莫怪，今儿爷爷是寿星，可要开开心心的。” 所以，便是想怪，也不能怪了…… 当然林老爷子除了担心，又怎会责怪云三？更不会给这怀着身孕的二孙女增加压力呀。 于是，林老爷子便笑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爷爷自然不怪。” 正说着话，在外头张罗的林老太太便赶过来了，她得知二房里过来后，便赶紧往这边赶。 老爷子便让她把二房里的礼物都送回屋里去，而他也借着把酒拿去收起来，悄悄回屋去看了二孙女给的红包。 见是二两银子，不由欣慰地笑了笑。 二两银子不多，但做为孙女的心意，却是足够了，他很高兴。 林老太太却是摸着那布料高兴地笑了起来。 “老头子，这可是暗纹绣缎呢，回头咱们一人做一身过年衣裳。”老太太可是去过周家的人，认得这种料子，不便宜呢。 “燕娘是个舍得的，又是好料子，又给了银钱，也难得她一番心思了。”林老爷子也走过去看了看，夸了起来。 “嗯，燕娘懂事。”林老太太满意地道。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热闹的寒暄声，听动静应是周家人到了。 老俩口连忙把东西收好，出屋锁了门，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便匆匆回到正屋去，都坐在寿匾下桌旁，等着闺女和女婿带着孩子们进来。 第236章 嘲笑林燕娘 林燕娘已经到了院子里，看着院门外的马车，心里有些惊讶。 没想到最先回来的，竟然是周家，而不是堂哥？ 林玉娇在丫环的搀扶下踩着马前凳款款走下，绣红梅罗裙微微晃动，也有些晃眼。 村里妇人一脸羡慕，却谁也没有走上前，更没有人议论什么，一时除了先前的喧闹声，此时却有些异样的安静。 林玉娇一脸高傲地昂头走进院子，还有丫环搀着自己，这排场真是…… 坐在院子里的其他亲戚们，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随后进来的是周福全和周清、周扬，他们到是一如既往，看不出轻视谁，但有钱人是从骨子里显摆出来的派头。 但至少周福全走进院子时就和认得的人打招呼了，有他开口，其他人这才纷纷寒暄几句，场面总算没那么尴尬。 很快堂屋里热闹不已，也有些爱看热闹的又跑去看，想知道周家有什么礼物。 女婿和孙女婿，村里一些人也想比较一下谁个更气派。 但她们私心里却还是站在林燕娘这边的，想着若林玉娇带来的礼不怎么样，就嘲笑几句。 高调又招摇的林玉娇，显然不为村里妇人所喜。 羡慕归羡慕，但人品不咋滴，一样不喜欢。 林燕娘没有去堂屋，只带着小妹端了杯热茶来，林宋氏那边有村里相熟的妇人叫了过去坐，林平安便去给大哥帮忙。 虽已入冬，但今天风不大，天气也不算冷，大家还穿的是薄袄，席面自然都摆在外头，而且是好几十桌的大场面。 自然各种都要照看，林富贵又还要招待客人，原本打算等儿子回来就有帮手，谁知左等右等还没回，所幸二弟过来了。 林灿和林杰在外头转了一圈儿，见姑姑家来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跑回来陪在姐姐身边。 林燕娘见了不由奇怪，但问他们却不多，也就由着他们了。 不过是到爷爷家做客而已，又不是去了多远的地方，她也没想太多。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弟弟们担心的是什么了。 林玉娇已经在堂屋里拜见了爹娘，这时候由丫环扶着走出来，目光就朝院子里一扫，也不走近，就扬起声音笑吟吟地喊了起来。 “燕娘丫头！怎不见你那关内的男人？” 林燕娘一听顿时蹙起了眉，这什么话？什么叫关内的男人？ 她很快转开目光，却伸手掏了掏耳朵，在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里，无视了林玉娇。 “燕娘你没长耳朵吗，没听见姑姑在叫你？” 林玉娇见林燕娘无视自己，心里有气，便款步走来，目光讥讽地看着林燕娘。 今天回来给爹做寿是主要原因，另一个，则是回来嘲笑林燕娘。 这个不懂事又嚣张的丫头，若她知道自己嫁的男人，可能是个骗子，不知会作何想？ “是吗，我正掏耳朵呢，叫我做什么？” 林燕娘这才看向林玉娇，却伸出小手指一弹，在林玉娇陡然变了脸色时，还吹了吹。 “你！你这个粗鄙丫头！” 林玉娇见她朝自己做这些恶心举动，气得一脸怒容连脂粉都掩盖不住了，声音尖锐起来。 “姑姑你还真是陋习难改呀，每次回来都要找我茬儿，变着法子骂我，中秋那天不是才被你骂过？今天怎么也看在爷爷大寿的份上，消停一回可成？” 林燕娘也提高了声音，却是一脸委屈地看着林玉娇。 这幕看在院中众人眼中，便议论起来，都对林玉娇的态度有些不敢苟同，虽说不好意思直接说林玉娇的不是，但那目光却是纷纷带着遣责意味的。 “呵，你想多了，若你不受教，我当姑姑的还能怎么你呢，左右教你做人，是你爹娘的事儿，姑姑我呢，今天回来却是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的。” 林玉娇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目光沉了沉，但想到另一件事情，便忍下了怒火，目光微瞥，一脸同情地看着林燕娘。 “你也记得中秋那天的事情，那天你拼命拦着也不让我们接续云家，莫非是你自己也清楚，云家根本不在关内？” “我和你姑父在关内也认识了不少人，才知道这件事的，关内开铺的人家根本没有姓云的！也没人认识云三云天扬！” 最后的话，林玉娇提高了声音，全场安静，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然后看向林燕娘。 “呵呵，关内很大，姑姑和姑父竟然为了寻云家，已经走遍了关内啊，北关东南、西南六县，可都去过了？” 林燕娘目光微凝，却很快便笑容灿烂地看着林玉娇，不管心中有多吃惊，此时从她脸上看不出分毫慌乱。 “听闻北关在秦将军府管辖之下，不知姑姑和姑父，可有直接上秦将军府去打听所有关内商铺与百姓名册？” “唉，若是姑姑你早些回来就好了，正好我家有两个小叔子曾来过。” “我要知道你在我们不愿意说云家所在时，还能拼命去打听云家所在，不如就告诉你也罢了。” “让我那两个小叔子带你去家中，也免得你在关内四处打听辛苦啊。”最后，林燕娘一脸嘲弄地看着变了脸色的林玉娇。 这个姑姑也真是奇怪，明明嫁得好，过得好，一辈子已把自己过成了大户人家主母，为何回了娘家还要与小辈斤斤计较，心眼儿这么小？ 若真的得知了娘家舅侄女所嫁非人，被骗了，难道不是担忧和同情吗？难道不是想替侄女出头，或是安慰安抚吗？ 结果她却理直气壮而且心怀恶意地当着这么多亲戚和村里人，大声说出这件事，连私下沟通验证都没有，就这么大声说了。 这样的姑姑……谁敢认？ 撇开过往关系本就不好的原因，单论辈份与亲戚关系，林燕娘心里是很失望的。 失望到连陡然得知关内无云家，找不到云天扬这个人时，都没有产生过惊慌和愤怒情绪。 此刻，她只是对姑姑很失望。 自然，她怼起人来，也不会有半分客气。 “呵呵，谁要打听云家了，你当作宝，对我们周家来说，可什么都不是呢。”林玉娇冷笑，心里对林燕娘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厌恶。 “不过是看在你嫁到云家而我们周家又搬去了关内的份上，好奇一下罢了，你还当我们周家，要攀附你们云家呢。” “呵呵，现在应该说，也得关内有云家才行啊，这云家无人得知，云三又有许久不曾回来了吧？” “你这肚子……”林玉娇说着，目光便朝林燕娘的肚子上扫了几眼，忽然叹了口气，微微蹙眉。 “现在只希望云三，是个有担当的，看在你为他添子的份上，还记得回来。” 第237章 林宋氏怒火狂飚 言下之意已不只是嘲笑，而是恶意满满，在场听见的人都惊讶的看着林玉娇，忍不住又议论起来。 多是指责林玉娇过份的，有哪个姑姑会这么对亲侄女说话的？ “小姑子你要当家就当你周家的家，跑来我们林家指手划脚做什么！”林宋氏走过来，一脸怒容瞪着林玉娇，声音很大，情绪也有些激动。 林宋氏先前坐得远了些，早就听得一肚子火，先还以为吵几句就算了，结果听着林玉娇越说越不像话，当娘的哪里容得闺女被人这般欺负？ 一般吵架，她家燕娘根本不惧，但拿燕娘亲事说事，还阴阳怪气说到燕娘肚中的孩子，她便死也忍不下去。 “大家都知道，嫁出的女就如泼出的水，你在周家怎样旁人管不着，但你跑回林家欺负侄女算什么事儿！” “哟，二嫂你胆子大了啊，还敢跟我大小声，了不起啊！” 林玉娇没想到林宋氏会跑出来吼自己，先还愣了一下。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印象当中这二嫂性子软弱得很，一直被大嫂拿捏着，要不是二哥护着，早不知道被欺负成啥样儿了。 如今竟然敢来跟她大小声了，惊讶之后便是生气。 “我怎么指手划脚了？我不过是告诉你闺女一个事实，你激动什么！难道你也知道，云家骗婚？” 连云家骗婚都说出来了，那燕娘算什么？ 几乎一瞬间，林宋氏怒火狂飚，尖声吼了起来。 “我闺女怎样与你何干！你像个姑姑样儿吗！你把我和你二哥放眼里了吗！你今天跑来就和侄女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当旁人都是傻的吗，你这么坏心肠欺负侄女，他周福全知道吗！你爹娘知道吗！” “杰儿！去叫你爹回来！灿儿！去把你爷爷请来，让你爷爷给你姐姐一个公道！” 林宋氏吼完便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快要直不起腰来，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张脸也憋红了。 旁边有两个妇人过来搀扶住，其他人也纷纷指责林玉娇。 原本大家还在为云三家真相而吃惊，为林玉娇竟然这么说林燕娘而不满，但要吵架到是没想过。 此时看到林宋氏气成这样，顿时理解她的心情了，也不禁对林玉娇生气地指责起来。 什么玩意儿啊，有钱就不了起啦，回来不是给自己爹拜寿的吗，这么作贱侄女算什么？ 厨房那边，林姜氏和林金花正在看热闹，看得满心舒畅，还低声说着林燕娘活该，这回倒霉了吧…… 林燕娘也被娘的反应吓到了，这还是她那一辈子温和柔弱、不擅言辞的娘吗？ 只不过娘情绪激动，咳得收不住嘴，林燕娘也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就对扶着娘的两个村里妇人说道：“请帮忙把我娘送到药庐去。” 那两个妇人知道林宋氏原本就是体弱多病的，也就答应了，扶了她往外走。 林燕娘转身看向正一脸嫌弃拿帕子捂住口鼻的妇人，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上前两步突然扬手就是一巴掌。 “啊！”林玉娇怎么也没想到，林燕娘会闷不吭声突然动手打她，猛然也情绪激动地嚷了起来，“林燕娘你连长辈都打！无法无天了！” “呵呵，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林燕娘却冷笑一声，突然又是一巴掌挥过去。 这下林玉娇身旁的丫环连忙上前阻挡，却被林燕娘拧住手腕甩开了，再冲上两步，补上一巴掌。 虽然没有打到林玉娇的脸，但也还是打得林玉娇狼狈不堪，这才厉声道：“这是替我爹打的！” “要是爷爷不打你这个不知所谓的混帐，我不介意替爷爷动手！” 林燕娘瞥见爷爷脚步微颤地匆匆赶来，这才收回手退后一步，冷眼盯着林玉娇。 她的目光冷沉，林玉娇扭头想骂时，突然表情一僵，目光便颤了颤，突然没了声音。 这还是林玉娇第一次从林燕娘眼中看到这样的光芒，让她莫名想到一种叫杀意的东西。 林燕娘想杀她！ 莫名就畏惧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林燕娘不过是个所嫁非人的悍女时，林老爷子已经赶到了。 “怎么回事！”林老爷子一张老脸早已气得发黑，目光在姑侄俩边转了一眼，怒吼一声。 “爹……我被这个悍丫头给打啦！”林玉娇立刻拿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其实巴掌是挨了，但是并不疼，此时不过是哭自己的委屈罢了。 而林燕娘要的只是打的结果，在众人面前让林玉娇没脸罢了，到并不是要打伤人。 若真打伤了，回头还赖她医药钱可划不来了。 这时候她看向爷爷，也是一脸委屈，却没有顾得上比哭，而是说起事因。 “爷爷，你可知刚才姑姑突然当着这一院子亲朋和村里人，大声说我嫁了个骗子，说关内找不到云家？” “我不知道她为何在关内到处找云家，又为什么确定没有云家，更不明白她为何连私下问我都不曾，就说我被骗了！” “换了是爷爷你发现这件事，你会这么做吗？说到底，这个姑姑她跟我一点儿也不熟，关系也不好，更不认得云三，那她这么说的目的何在？” “周夫人，你可别说你是担心娘家侄女，又或者说在关心娘家侄女，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像你刚才这般做法！” “你在什么真相都还没搞明白之前，就急着来看我笑话，想看我很惨的样子。” “你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已经被云三抛弃了，甚至还拿我腹中孩儿说事，让大家说说看，但凡心存一丝善念的人，可会这么做？何况还是亲戚长辈呢！” 林燕娘一番控诉，又看向四周的人，大问问他们。 大家不用思索什么，纷纷附和林燕娘的话，对林玉娇诸多不满。 刚才若非也觉得林玉娇不该这么刻薄，对自家侄女这般不留情面，也不会指责她了。 林玉娇此时也顾不上哭了，大声辩解道：“我说的是事实！” “我们周家搬去关内一个多月了，认识的人自然多了起来，哪用得着特意去打听，与认识的人稍微提一嘴，自然就知道了。”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这才去多问了一些人，才知道关内根本没人听说过云家，有姓云的人家却不是开铺的，也根本不认得云三云天尧这号人！” “我说错什么了吗？就算我说话难听了些，可这不是事实吗？又不是我害的你林燕娘，可你都说我什么了？连你娘都跑出来骂我！” “莫非你们二房早就知道这真相，当初才故意拦着不想让我们认识云家，如今事情败露，就火急火燎地跳出来吵架，想要转移大家注意力吗！” 第238章 护孙女 林玉娇看着林燕娘一脸不屑地冷笑，解气地道：“我再不是，与你和云三的问题，根本就是两码事！” “你也知道你有不是啊？”林燕娘依然冷笑，目光沉沉地盯着装腔作势的林玉娇，“你也知道这是两码事啊！” “我娘刚才说了，这是她闺女的事与你何干！你跑回娘家欺负侄女算什么！你听不懂吗！” “我和云三的问题你管不着！可你欺负我、黑心肠想让我没脸才这么大声当着大家面儿说出来，你的刻薄在场的都知道了！” “现在说的是这件事吧？说你黑心肠刻薄，欺负娘家侄女！在你爹的寿宴上迫不及待欺负侄女啊！” 林燕娘丝毫不想与林玉娇纠缠云三的问题，林玉娇想把两件事儿撇开说，但她真撇开了吗？ 众人本来被林玉娇的话又带到云三问题上去了，正在迟疑疑惑又同情林燕娘时，就听得这样一说，顿时又恍然。 对呀！这确实是两码事，现在云三不在家，说什么都没用的，也不能光听林玉娇这边说啊。 林玉娇谁？她与燕娘丫头的关系在村里都不是秘密了，她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真？ 但她欺负侄女，却是众人亲眼所见！ 于是指责声又纷纷朝向林玉娇。 只不过林老爷子来了，大家的骂声稍微有所收敛，只是在怪林玉娇不分场合，有失长辈身份，这样的人也不知怎么当得下大户人家主母的。 “怎么，周夫人你除了拿关内找不到云家来说事儿，可还有别的道理能讲？你挑在今天来欺负侄女的事儿，你可说得出一二道理来？” “还有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这些坏心眼儿，周老爷知道吗？你是代表周家来嘲笑林家的？” 林燕娘怨极林玉娇的恶毒，现在说话也毫不客气。 她想，今天的事若是林玉娇个人行为，今天下了周家脸面，回去怕也没好果子吃的。 可她用得着给这样的姑姑留后路吗？ 更何况，外头都闹了这么久，那位姑父都没有露面，连爷爷都出来了，他是耳聋还是眼瞎？ 怕还是夫妇俩商量过，或是已经达成共识的。 这是在报复他们中秋那天执意不与周家结交、不给周家面子、不告诉云家在关内的地址？ 所以在得知关内无云家，云家不是大户之后，就想来撒气，来扬眉吐气，来看林家二房笑话的？ 真是呵呵了。 而她的话，也将矛盾引到了周家头上，于是不少人扭头朝堂屋那边看去。 周家人进了堂屋，除了两个小的在林玉娇出来之前，先跑到外头玩耍去了，周福全这个女婿，确实一直没有出来。 “你想干什么！”林玉娇顿时意识到不妙，尖着嗓子怒斥林燕娘。 “林燕娘你个泼妇！自家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有心思撕扯别人家！” “够了！”林老爷子听不下去了，这姑侄还像个样子吗？谁泼谁又不泼了？ 但说到底事儿却是闺女先挑起来的，他能怪孙女摁不住头吗？ “不管云家如何，也不管你本来心思如何，但你做为长辈，挑在今天说这事儿，就有欠思量！” 林老爷子瞪着闺女，怒斥她。 “燕娘有句话没说错，就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应该私下里找她说，先问她怎么回事，而不是急着看她笑话！”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刻薄的！不好好呆着就给我滚回去！”林老爷子也是动了真怒了，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林玉娇一脸吃惊地看着爹，不敢相信爹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回看到爹对她说这样的重话，就为了那个穷酸恶心的玩意儿？ “爹”这回林玉娇真的委屈落泪了，声音哽咽地看着爹。 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被爹当众骂，她不要面子的吗。 “岳父息怒！”周福全终于匆匆跑来了。 没错，这个早已显出福态的中年男子，是一脸惶恐地提着袍摆急跑过来的。 “怎么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周福全仿佛才知道事态严重，将众人看了一眼，又打量了林燕娘一眼，再瞪了林玉娇一眼。 “玉娇刚才说要找燕娘问云家是咋回事儿，怎么就吵起来了？”好吧，他确实低估了女人撕扯的战斗力，低估了结果。 “呵呵。”林燕娘一声冷笑，也不多言。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姑父只是一个虚伪的商人，要面子，人精明，嘴客气，手底下可不含糊。 “云家的事儿不用你们管，说到底，玉娇已是周家的人，她念着娘家，回来看看便好，但娘家的事，不用她管！” 林老爷子心里还窝着火，但当着女婿的面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警告地又瞪了林玉娇一眼。 外头闹这么凶，周福全却不重视，这会儿才跑出来当好人。 他老头子也不是个傻的，只不过计较起来也没意思，何况云家的事儿一说，吃亏的是燕娘。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爷爷的护孙女，是天经地义的。 而他对闺女和女婿，也很不满，若是其他任何时候回来引起吵闹，他都不会多想。 但今天，不得不让他觉得，这俩人是故意的，挑在今天，就是成心让他不好过。 所以燕娘说的，这是周家来看林家笑话了吗？ 或许真是！ 越想越气，若非是今天，他真想拿扫帚把坏心眼儿的闺女打一顿！ “是、是，岳父说的是，还不赶紧回屋里呆着去！” 周福全连忙抱拳朝林老爷子连连作揖，态度诚恳又急切，也瞪了林玉娇一眼。 见林玉娇还犟着不肯走，周福全叹了口气。 “你呀，精明了一辈子，今儿怎么就犯糊涂了呢，今天可是我岳父大寿，我岳父是你爹啊！” 这暗示之意不要太明显，林玉娇猛地一愣，也就回过神来了。 “对不起！爹玉娇犯糊涂了，你要打要骂改天都行，今儿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我这就走。” 林玉娇自然知道不该继续杠下去了，但挑在今天却也不是冒然冲动的行为，因为机会原本就不多啊。 第239章 林燕娘的困境 哪天瞧热闹的人最多？当然是今天呀。 只不过她确实低估了林燕娘的厚脸皮，都这样说了一点也不慌乱。 本来以为，能看到这强势的侄女露出惊慌表情的，结果却失望了…… 本来以为，只要这悍丫头低头认个错，她自然不会再计较什么。 毕竟一个穷侄女，她有什么好计较的？没的低了身份。 可是这悍丫头，就是有本事气到她失去理智，气到她恨不能把人抓起来打一顿。 林玉娇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回堂屋去，却在半路被林老太太拽去了屋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院子里，林老爷子也明白现在林燕娘的困境，连忙半安抚、半向别人解释地再次开口。 “燕娘你也别多想，爷爷相信云三，云三有多疼你护你，咱们村里人也不瞎，都看着呢，云家到底怎么回事儿，等云三回来问清楚就是了。” “或许云三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你当初嫁给他，可是他大哥出面下聘，那聘礼可不轻。” “云三又为你准备了许多东西，那些布、那些粮、那些首饰还有银子，十里八村也没有哪家闺女有你这丰厚家底。” “云三若要骗你，犯不着下这么大本钱，他待你不假，给的东西也不假，那座新屋大院也不假！” 云老爷子一番话句句在理，说得大声。 亲戚们只是听说了这些事情，但未亲眼见过，但大溪村谁家不知道？ 顿时议论声又起，却是纷纷附和林老爷子的话，不是表面上安慰，而是真的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对呀，云三来村里时间虽说不长，但他跟着上山打猎，还帮着做大箭准备，帮着猎到老虎，猎户们都很看好他呢。 而且云三能留下来娶林燕娘，就是为她负责，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不然伤好之后干啥还要留下来？ 一个身负武艺的汉子，若要走，谁还留得住不成？ 而他不但留下来了，还起新屋娶林燕娘，还给了许多聘礼，可不是图林家什么，更不是上门女婿。 云三不是上门女婿，他那新屋也不是建在林家的地基上，是出了钱找村里买的一块地。 这是云三的产业，都是林燕娘掌着呢。 所以关内无云家又如何？大溪村有云家呀。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林老爷子心里虽忧虑，但也松了口气。 不管真相如何，他不能让人嘲笑自家孙女。 “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你姑姑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回头会骂她，还有你！”林老爷子见状也就不想再多说了，但姿态要有，于是又转向周福全，瞪着他。 “你虽姓周，但你是我林家女婿，我不知道她在周家是怎样掌家，但到林家作威作福，一样是你的责任！” “上次你说会管！这是管过的样子吗，既然在关内知道了那些事儿，就该想到今天的情况，岂能惯着她！” 林老爷子知道这样是拖自家闺女的后腿，但有些话不能不说。 又或者，只是借此在警告周福全，莫以为放林玉娇在林家乱来，就与他无关。 周福全一个精明人，又如何听不出来岳父是在怪他默许了林玉娇刚才的闹腾，可现在并不是解释辩解的好时机。 何况岳父说得含蓄，还是给他留了颜面，当下只管低头作揖，赔着小心。 见他低头，林老爷子虽怒气难消，到底是顾及他的颜面，缓了缓才道：“好了，这事儿就到这里了，莫要再提。” “是、是，岳父莫生气，是我的错。”周福全此时也没什么想法了，之后又向林燕娘无奈地叹了口气。 “燕娘你也消消气，你姑姑那性子……唉，我也不知怎么说了，总之你别气了。” 周福全此时还不知道林燕娘动手打过林玉娇的事情，只以为是林玉娇闹得太凶，激起了侄女的脾气，这才闹得都没脸。 反正事儿说出来了，林家以后怎么办，他也巴不得不再提、不用管，自然是息事宁人了。 这时他看到林平安了，连忙上前几步又抱拳一礼，但什么也没说。 做为妹婿，他行了礼表达了态度就够了。 剩下的，本来就是林玉娇闹出的事儿，对其兄嫂如何交代，与他何干？又不是他让林玉娇这么闹的。 之后周福全便去找林玉娇，林玉娇还在和娘说说说…… 林老太太听得心惊胆颤，真怕云家是骗子，但她还算沉得住气，想到之前那些吵闹声，只怪闺女不懂事，给爹的寿宴添了麻烦。 院子里，林平安刚被林杰找来，先到院外看了一眼情况，知道自家闺女不会吃亏，也不管云家如何，就先去了一趟药庐。 从林宋氏那里知道了实情，心里也是抱着相信云三的想法，又安慰了林宋氏几句，让她等药煎好喝了再过来，自己又赶回大房这边。 对周福全那沉默一揖，他没有还礼，也没有说什么。 走到林燕娘身边，林平安看着闺女也大声开口。 “你一向是个聪慧的，性子又敏锐，云三若有坏心，你早就发现了，爹能把你嫁给他，也是相信他。” “再说关内很大，边城六县也很远，并不只是北关城那点地方，云三现在是进了军役队伍，负责运粮。” “说不定他现在就正在边城六县四处收粮，走得远了当然不方便回，等他忙完肯定回来！” 听着爹的话，看着爹认真严肃的表情，林燕娘突然红了眼眶，却连忙点头。 是她让爹娘担心了，就连爷爷都知道护着她，她又怎能露出懦弱的一面？ “嗯，上回云三回来，还找了运粮时认识的副将，又去了县丞衙门，给咱们猎户要了每人五十两的禁猎补偿呢。” “两村猎户可有三四十人呢，这补偿银可不老少，若他心思不正，何必这般费心？他自己带着银子回关内就是了。” 林燕娘也大声说了起来，说的都是云三正直仗义守承诺的一面。 院中也有早来的猎户家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当下也纷纷说起云三的好，互相消除疑虑。 这时，远处有一阵马蹄声急急传来，大家皆是一愣。 第240章 云三赶回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显然不只一匹马。 难道是林学善和何家人到了？ 院中所有人都朝外头看去，目光盯着前方的村道。 除了林燕娘。 然而等了半天，却只看到一群人骑着马在前方跑过，并没有往这边来。 大家心里莫名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到林家来的。 林燕娘听见大家的嘀咕声，心里却是莫名一揪，这才转头看去，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爹，爷爷，我去药庐看看娘。”林燕娘有些坐不住了，就要出去看看。 “别担心，你娘已经平静下来了，一会儿就过来。”林平安连忙说道。 刚才这么多马跑过去，燕娘又有身孕，可别出去受惊吓了可就不好。 大家正议论着这些马，不解是哪里来的，又会去谁家，突然有人激动地开口。 “不会是去云家的吧？咱们村谁家有骑马的来？不就是云家吗？” 于是所有人目光刷地一下全看向了林燕娘。 对呀，关内来的那些云三的朋友、兄弟可都骑马来的，前儿还有两个少年人也是骑马来的。 这些话也证实了林燕娘原本不敢确定的想法，难道是云三哥赶回来了？ 可为何有这么多人？是秦湛他们？ 刚才距离太远，她又没有看到，一时有些懊恼。 “要不我回去看看，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来了！来了！又来了！”靠在院门口一个村里娃子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大家再扭头看去时，心里也是莫名激动起来。 这次是真的朝这边来了。 “是云三！”突然又有人喊了起来。 院中不少村里人连忙朝外走，看到的都欢呼起来。 是云三赶回来了！ 刚才林玉娇说的那些事情，可都在大家心头压着呢。 但没人借机嘲笑林燕娘，反而同情她，打心底里盼着云三回来，因为林燕娘受委屈了，想要云三来护着她。 如今云三真的回来了，岂不激动？ 林燕娘也被一脸雀跃的小妹拽向院门口，但脚步却有些迟疑。 若是以往，她肯定激动地跑过去了，但今天…… 男人当初还后悔没有寄信回来，没有报平安，可这一去还是老样子，又是两月没有音讯。 若非都知道北征军打了胜仗，东黎是赢家，她岂会不担心？岂会不担惊害怕？ 可是男人回家就各种示好，一走又把她丢到脑后去了。 她岂会再给他好脸色？ 但看着骑在白马上那熟悉的身影，那策马跑在最前头的男子，她突然热泪盈眶，满心酸涩。 “姐夫！” “姐夫！” 林灿和林杰已经跑出了院子，在道旁开心地挥舞着双手。 “姐姐呢？”云靖宁还没下马，就先问起了林燕娘。 林燕娘却扭头走向厢房一侧的葡萄架方向，不愿搭理男人。 “姐姐被欺负了！”林杰立刻大声报告。 云靖宁这时已经看到穿着一身粉色棉袍的女子，模样依然是自己熟悉的样子，陡然听到小舅子这么说，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等他下马，跟在后头的云霄骑马也已赶到，立刻冲了过来接过他的马缰，将马牵向一旁。 后面的人也陆续到了，那两个少年当中最小的那个，已经热情洋溢地朝着林燕娘招手，大声喊了起来。 “三嫂！三嫂！我们来啦！我三哥也来啦！” “蠢货！什么叫我三哥也来啦！加个回字会怎样！”大些的那个一巴掌拍向小的，被气得无语了。 真不会说话！ “岳父。”云靖宁走进院子，先朝林平安抱拳打过招呼，看到走过来的老爷子，连忙又作了个大揖，“爷爷寿辰，云三回来得晚了，见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老爷子此时还能说什么？ 他心里也掩不住激动，只得连连摆手，真心觉得，云三能回来，就是对燕娘最大的交代。 云靖宁顾不上多说，立刻大步走向葡萄架。 “媳妇儿，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打。”他上前就将躲避的小媳妇一把拽入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注意到她身体的变化，低头看了看，又伸手去摸了摸，“胖成这样儿了”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目光一转，微微一笑。 “咱娃也不知道保护娘，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混帐！滚远些！” 林燕娘正生闷气呢，就被他这句话给逗得扑哧一笑，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怒视着他。 “好媳妇儿，等夜里再叫我滚，这会儿给我留点面子，我兄弟们来了。”云靖宁立刻低了头，在林燕娘耳边低声求饶。 “不就是云五和云六？你在他们面前有面子吗？你可从来没提到过他们。” 林燕娘委屈归委屈，但也没怎么生气，这时候便嘲弄地瞥着男人。 云五和云六当初来后，知道哥哥没提过自己的存在，当时也是不高兴的，小的那个还呸了一口呢。 可见这兄弟几个平时也就是这样子，没什么规矩界线的。 “大哥也来了，我知道你会多想，但是在外头就忍忍，回去跪炕头都行，现在不要和我闹脾气。” 云靖宁却又着急地恳求，他已经听见大哥在外头和岳父寒暄的声音了。 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他之前的大哥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什么意思？”林燕娘一听便错愕地扭头盯着他，“你有什么瞒着我？” 所以，周家人在关内打听到的是真的？ “下午回去再细说好吗。”云靖宁听见脚步声进了院子。 “姑姑说关内无云三，姓云的不开铺，说你在说谎，说我被骗了，说你抛弃了我和孩子！”林燕娘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原来是姑姑欺负你……” 云靖宁见她没有回应自己之前的问题，但想到她的强势在这村里根本不可能被谁欺负，也就没有在意，他还有更急的事情。 现在才知道，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姑又来找茬儿了。 关内无云三？呵呵。 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走，有我给你撑腰，你不需要受这委屈。” 明白过来的云靖宁，也顾不上与林燕娘就前头的话题达成共识，揽着她转身就朝院中走去，已是沉了脸色。 第241章 云家人 “是谁说关内无云三？是谁背后说云三坏话？是谁欺负我媳妇儿！” 他还真是简单直接，当众就吼开了。 正在和林老爷子、林平安寒暄的男子神色一愣，错愕地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云靖扬挑眉看着三弟，“在祖父寿宴大呼小叫什么！” “大哥，我在外头忙活，家里却有人上赶着欺负我媳妇儿呢。”云靖宁撇嘴解释，目光一转寻找着林玉娇。 如他所愿，林玉娇听见云靖宁的喊声，立刻激动起来，不顾老太太和其他老亲的阻拦，立刻快步赶了出来。 周福全本来在陪老亲们说着关内的生意和市井行情，当一个林家好女婿，这时也是一惊，云三竟然回来了？ 他也连忙赶出来，其他老亲先前不好出来，这时见林家二孙女婿回来了，自然也是按捺不住好奇，都出来了。 “哟！是云三啊！你这是打哪儿来呀？”林玉娇得意地笑着，走过来大声道。 “这次可别想糊弄姑姑了啊，我们家在关内住了好些日子了，没听说过云家呢，说给燕娘听她还不信，还骂我呢，可真是……” “就是你欺负我三嫂的？”云六突然跑了过来，瞪着林玉娇，“你在关内住几天与我们云家何干，还要你听说？” 十二岁的少年，也就是周扬差不多年纪，突然这么不友善地质问，到让林玉娇看得愣了神。 这谁？ “哈哈，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还想在关内打探云家呢，本公子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呀，哈哈哈！” 云六见妇人发愣，立刻又嘲笑起来，一副看蠢货的表情。 “好了，今儿是你三嫂的祖父寿辰，不要闹。”云靖宁这才喝止六弟。 他揽着不太情愿的媳妇走到林玉娇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姑姑执意要找云家，就实话说啊，中秋那天端什么架子呢，你要说了我就给你地址，用得着四处打听？也不知道问了几个人就把你得瑟成这样儿。” “一看就是刚到关内的，没见识的井底蛙，关内那么大，我云家产业那么多，谁还守着一两间铺子过日子了？” “这位是我大哥，我成亲那天压根不在北关，那时来的大哥，是秦湛的大哥，也是我兄弟，如今我亲大哥来了，这就登门来拜见了，还望爷爷和岳父见谅。” 云靖宁把林玉娇嘲笑了一顿，话锋一转，顺势介绍起云靖扬，也连忙解释了原由。 刚才林平安和林老爷子跟云靖扬寒暄了半天，其实心里并不知道其身份，云靖扬也只说是云三兄长，他们还想着是不是云二来了呢。 原来是云大，真正的云大。 秦湛来过村里好多回了，性子活泼开朗，跟猎户们都混熟了，村里人看见他也是脸熟的，虽说今天没有来，但说起秦湛，都会恍然想起那个后生。 所以云靖宁说到是秦湛的大哥，大家反应也不激烈，竟然接受了。 “在下云飞扬，刚从京城赶回来，处理了一些事务，本打算找个日子登门拜访。” “今早才听三弟说起林老爷子寿辰一事，正好择日不如撞日，连忙来给老爷子拜寿。” “寿礼还在路上，来得仓促，还望见谅。” 一旁，云靖扬懒得在人前批评弟弟，便给兜着了，也解释了原由，又朝林老爷子作了个揖。 他说得客气，理由也解释清楚了，旁人自不会生疑，而林老爷子又哪会有不喜？ 只要是云家来人，只要是云家人重视这门亲事和亲戚关系，他就高兴。 而从云家对待他寿辰一事，也能看出来云家的态度了，如何不高兴？ “好说、好说！呵呵。”林老爷子笑容开怀地寒暄着。 “呵，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云家在哪儿，也不认得云家人，话还不是由你们在说。”林玉娇却是嗤笑一声，不屑地瞥着云靖扬。 “好了，来者是客，你少说两句。”周福全喝斥林玉娇。 “我怎么不能说了？我今天回来也是客，我还不能说话了？”林玉娇气不过地撇着嘴反驳。 “这个云三谎话连篇，成个亲都要靠谎言，还要找人来扮大哥，也真是不容易啊。” 林玉娇自认云三满身问题，又嘲弄地拿眼角扫向云靖宁和林燕娘。 “周夫人，我娘先前就说过了，我家的事儿与你何干？爷爷之前也提醒过你了，你把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了。” “云三是啥样儿人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林燕娘立刻呛了回去，也冷嘲地看着林玉娇。 “你不会是想借此激将法，逼出云家来与你走亲戚？帮你周家在关内站稳脚跟吧？” “你一再说云家的事儿是假，这不也是你在说？又有谁为证呢？你也一再说云三骗人，话不也还是你在说？” “别人说的你也不信吧？如今云三的兄弟来拜寿，爷爷都高兴了，你又在旁指手划脚，莫非就是不想让爷爷高兴？” 如今男人回来，态度一如以往，林燕娘便是心生疑惑，也会听男人刚才所说的，有什么回家再说，不要在人前和他闹。 那么，现在她就先护着他颜面，而这位姑姑……呵呵，她也认不起，趁此机会断了这关系也好。 林燕娘一开口，云靖扬便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眼神惊讶。 这就是让三弟不顾母亲的意愿甚至弄假身份也要娶回来的小村姑？ 看这气势到有几分大家风范，并不显小家子气。 “唉，燕娘你老盯着我说有什么用？说赢了姑姑，就能证明云三没骗你？”林玉娇一副悲悯的表情看着林燕娘。 她忽然想明白了，她跟这悍丫头争个什么劲儿？现在的问题是在云家、是在云三啊。 这个才是正理，只要不跟这丫头争吵，说正理还能不让她说了？ 真是糊涂了。 “你咋不想想，你嫁给云三快半年了，他爹娘可有露过面？你给他云家添丁呢，他爹娘可有吭过声儿？” “上次来个大哥是假的，难道这次来的大哥就会是真的？说不定哪天又冒出来一个大哥呢，你咋不用脑子想想呢，唉……” 第242章 礼不能轻 林玉娇语重心长替林燕娘分析起来，说得还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林燕娘看着她，神色不变，气势不减，却没有再说话。 “呵呵，你还真是虚伪。”这时云靖宁冷笑一声开口了。 “我就是个假的我乐意，我岳父岳母还没说话呢，你到急喳喳地出来跳，证明了我是假的，然后呢？” “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看我媳妇儿难过吗，你不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媳妇儿被我骗了，让大家都来看她笑话吗？” “你端着高高的道理，能掩饰你这恶作的心思？你还说你是姑姑，不好意思，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姑姑有你这么绝的。” “好了！不要理她了！”这时林平安开口阻拦云靖宁。 看着他问，“你从镇上来，可有看见你堂哥？” 林平安已经不想再扯这些有的没的，被人拖进是非口舌中去。 反正云三回来了，燕娘就没什么可委屈的。 至于林玉娇这个狠心的，他更不想说什么。 今天爹大寿，有什么他都忍了，之后他会和爹娘说，不会再与林玉娇和周家往来，他高攀不起。 “堂哥在后头，他和何家人在一起，马车走得慢，顺便帮我们领个路。”云靖宁见岳父表情就知道岳父的意思了，连忙说道。 “那好，等你堂哥回来，就正式给爷爷拜寿，现在先招待你兄长和弟弟们到堂屋里坐吧。”林平安又道。 大家都看出来，他已经完全不打算理会林玉娇的撕扯，都只是低声议论，也不再理睬林玉娇。 林老爷子也不想再吵下去，若非云家来人，他真想发脾气了，这个玉娇还真是拎不清的，太让他失望了。 “那就到屋里坐吧，云大，请！”林老爷子亲自做了个请的手势，要领云靖扬兄弟去堂屋里坐。 云靖扬便跟着林老爷子走了，林平安也同去招待，这毕竟是自家女婿的兄长，而且他也要多了解一下，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玉娇用心不正，但说出来的那些问题，却是存在的，如果云家真的不在关内开铺的话。 但云大也说过，他是刚从京城回来，也就意味着，云家产业确实不限于北关内，又或者根本不在北关内。 这么说，到也对得上周家打探不到云家的结果。 云五和云六并没有去，而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云靖宁。 “灿儿，杰儿。”云靖宁却喊来小舅子，“这两个是我弟弟，叫五哥，六哥。” 林灿和林杰连忙乖乖地叫了人，还抱拳行了江湖礼。 云五和云六早就见过这哥俩，只是当初哥俩也没喊他们“哥”呀。 他们相视一眼，然后在身上摸了摸，各自解下身上挂的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灿儿，杰儿，哥哥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啥好送的，这个给你们玩儿。”云六话多，一脸认真地寒暄起来。 林灿和林杰好笑地看他一眼，再看自家姐夫一眼，便默默走到姐姐身边去了。 他们虽然家穷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这个是玉佩，可不是随便能戴的，得是有钱人家才买得起。 大溪村可没有人用这个，也就周家那两个表哥有吧。 “他傻你也傻吧，跟着他胡闹！”云靖宁却是瞪了云五一眼，直骂他。 “哦……”云五安静，话也不多，就这一声，算是他知错了。 “三哥你干嘛？”云六却替五哥抱屈了，看着云靖宁，突然跑到林燕娘身边，“三嫂，三哥骂我们。” “不该骂吗？”林燕娘却看向他。 “见面礼是这么给的吗？那我还有个妹妹呢，等下叫过来给你们行礼，你又打算给什么呢？” “……”云六顿时尴尬地咧了咧嘴，挠头嘿嘿笑着，“我错了，那见面礼先记上，改天我们买些吃的来请他们吃，这个总可以吧。” “嗯。”林燕娘这才同意地点了下头。 于是两个少年便将玉佩又戴回身上，云六活泼，立刻又朝林灿和林杰招手，笑眯眯地喊他们。 “灿儿，杰儿，带我们去村里玩儿吧，我看到有溪，能去抓鱼吗？” “给我老实呆着！”云靖宁见他就惦着玩耍，气得黑了脸。 “好嘛……”云六被凶，撇着嘴老实站在一旁了。 这时又有马蹄声响起，大家再看过去，这次来的是马车，便有人喊了起来。 “怕是学善回来了。” 确实是林学善和何家人到了，他们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估计是云家礼到了。 先前云靖扬也说，他们的寿礼还在路上。 很快又看到更远一些的岔道上，还停了一辆马车，并没有进来，大家议论纷纷 云靖宁看向林燕娘。 “大哥说，这是我娶了你以后第一次给长辈祝寿，礼不能轻，而且云家也不能没个态度，所以我们先到了镇上，才赶回来的。” 他是在解释，为何回来晚了，也是在解释，云家并没有轻视林家，更不会对她这个媳妇视若无睹。 爹娘不露面？因为远啊！ “我早两天让爹去镇上买了两匹锦缎，爹准备的是两坛酒。”林燕娘连忙小声说了自家送的礼。 “本来我觉得可以了，但现在……”她撇了撇嘴，目光朝堂屋那边看了一眼。 “呵呵，周家不算什么。”云靖宁明白她争口气的心思，便笑道，“我虽赚得不多，但我有家底，是他们拼不过的。” 他有钱不敢拿出来花，大哥来了，却能给他解决这个窘境。 云霁进来请示云靖宁，云靖宁让林燕娘把家里书房钥匙给他。 另一车礼是给自家准备的，是大哥代表云家给亲家的礼，也有给林燕娘和孩子的。 很快过来的马车已到了院子外头，后边还跟着一些也过来做客的村里人，热热闹闹的。 林学善下了马车，又把何玉琴扶下来。 何家人今天便宜都来了，也带了不少寿礼，以示对林家的重视。 云靖宁朝林燕娘微微一笑，让她先去堂屋通知爷爷奶奶，他就带着自家兄弟和小舅子们去搬礼。 因为这一车礼看着就不少，院子里都喧闹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喜气洋洋的看起了热闹。 也因此，何家人的到来，场面一下就被盖过了。 但何掌柜却不敢表露不悦，因为他是镇上开酒楼的，自然有眼力劲儿，知道云家大哥不是普通身份，这些日子经常出现在镇上的。 不敢得罪。 很快，别说林老太太，就连林姜氏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也跑去堂屋看云家送来的礼。 林燕娘看到林二牛媳妇，便托她去药庐把娘接过来，也把这边情况说一说，让娘安心。 她却带着小妹到了堂屋，拿了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第243章 云家的诚意 堂屋里，因为云家送的礼太多，不得不在寿匾两侧靠墙腾出两块空地，再抬来两张桌放着。 云靖扬代表云家送来的寿礼数量多，但论价值，在他们京城来人眼中真不值多少。 只是镇上就这么多，能买的东西也就那么多，没办法，也是费了些心思才凑齐一车的。 十二匹绸缎、六只礼盒装着各式点心、六只礼盒装着各式干果； 一对灵芝玉树、两盒子老妇人合适戴的金头面、两对玉镯、两对金镯、两块玉佩； 两盒一看就有年份的老野山参、两盒制过的好红参、六盒燕窝，还有一小箱圆滚滚、亮晶晶的珍珠…… 东西摆出来好像也不是很多数量，反而占了一车大半位置的是那十二匹绸缎和十二只礼盒。 但那恰是最不值钱的，值钱的是那金啊玉啊参什么的。 周福全是开首饰为主的精品饰物铺的，对这些东西一掌眼，粗略就算出得小几千两银子，顿时惊得变了脸色，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家大哥。 便是骗子，也犯不着花上这么多成本跑来村子里行骗吧？ 他不眼瞎，这些东西不是假货。 林玉娇却是已被那些东西给晃瞎了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被林姜氏一脸激动地撞开到一边去。 林姜氏已经被那些首饰吸引了注意力，冲到桌边就伸手要去拿，却让老太太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像什么样子！”林老太太心里早已翻腾不已，这些礼物她过往在闺女家也常看到。 但那怎么一样？ 闺女家的是闺女的，也不会给她呀，可这是送到家里来的寿礼，老头子的寿礼还不就是她的？ 这些首饰一看就是送给她的了。 林老太太已是笑得合不拢嘴，老脸开花般，一下拍开了林姜氏。 她自己便拿起了玉镯要戴，却发现手腕上已有了一个，便又转去拿了金镯子来戴。 “这、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怎么好收！留下两匹布就好，其他的还是赶紧拿回去。” 林老爷子也是看得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朝云家大哥抱拳客气地推让。 “老爷子无需客气，在下三弟娶了林家姑娘，云、林两家就是亲家，以前三弟亲事准备仓促，云家虽知情，但未及赶来已很抱歉，如今两家理应走动，这点寿礼只是云家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云靖扬抱拳还礼，笑着解释。 “这……”林老爷子迟疑了。 云家大哥这些话可真是说到他心坎儿里了，云家长兄出来代表的就是云家，承认了林家姑娘的名份，也愿意两家走动起来。 他当爷爷的还有什么可求的？这是云家的态度，直接消弥了玉娇那蠢货闹出来的疑虑，让亲戚们和村里人也不会再多想。 燕娘名声保住，将来归宿之好，怕还在玉娇之上。 他心里头高兴，只是这礼……还是有些不敢收。 他虽是农家汉，但这些东西数量再多，哪个更值钱，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当年周福全娶玉娇，聘礼也没有这么多，只不过为了充面子，周家来的聘礼，大多都作为陪嫁又让玉娇带回周家了。 与周家联姻，也就是让玉娇过上了好日子，对林家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而今，只是亲家家里送给他的寿礼，就远超了当年的排场，他心里也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爷爷，收下吧，这也是我家和我兄长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到让我兄长难做了。”这时云靖宁走进来。 林燕娘刚才在旁也是看着他们搬礼物进来的，一屋亲戚们也都在看着，相比老太太婆媳的激动和失仪，林老爷子到是有分寸的，不敢收。 林平安见状不好开口，便让林燕娘去找云靖宁来商量。 结果云靖宁却说一定要送，林燕娘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也就没有反对了。 这时云靖宁拿出最后一份礼，是只长盒。 “爷爷，那些是我家的礼，这是我的礼，我知道燕娘已经送过了，只是我不在家，燕娘能拿出来的有限。” “如今我赶回来了，这礼自然要补上一些。”他说着，便打开那只长盒。 四周顿时传来低呼声，好奇挤过来的林玉娇一看，脸色再次僵住，不可思议地看了云靖宁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长盒里一排六个，一共两排，以锦墩安放着一共十二只小巧的金猪。 猪为农家宝，虽然都用来吃了，但吃，也意味着生存，家有余粮就是家境殷实的好人家。 家有金猪，其实也寓意着家有祥瑞、不愁吃的意思。 用金猪给老人做礼，也是取着吉利之意，在关内就很流行，但村里人家却是不可能有那条件送这礼的。 不过镇上大户人家，却是有这习惯，周家铺中就有这种金猪卖。 若非周家铺中没有十二只一盒的套装，林玉娇都要以为是自家铺中出的货了。 但也不难猜测，这货肯定是另一家宋祥记的。 “这、这、你这……”林老爷子被这亮灿灿差点晃花了眼，说话更是结巴难言了。 林富贵站在林平安身边看着，突然叹道：“燕娘真是好福气。” 林平安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 他家燕娘懂事，也有善心，现在也只是善有善报吧。 这时林燕娘也开了口：“爷爷，那些寿礼是云家的诚意，你就收下吧。” “至于云三哥……只要金猪是真的，不是糊弄人的假货，他是你孙女婿，收了便收了。” 林燕娘这么说时，眼睛便朝一旁傻愣愣的林玉娇看了一眼，那冷嘲之意也是毫不掩饰的。 经过今天这一闹腾，亲戚们和村里人都知道，林燕娘和林玉娇、林玉娇和林燕娘，那就是誓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关系了。 连表面客气都没有的了。 “燕娘说的在理，爹，既然是云家的诚意，还有你孙女婿给的礼，就赶紧收下吧！”林玉娇走到林老爷子身边，立刻笑着说道。 就仿佛之前的争吵和恶意之事不曾发生过似的。 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她这么说，本身就是不友善的行为。 第244章 前倨后恭的态度 林玉娇说着，不顾老爷子反应就率先伸手向云靖宁，要接过那盒金猪看看真假。 云靖空却避开了她的手，嘲弄的笑看着她：“你一个眼皮子浅的妇人还敢伸手？是想偷金猪吗？” 他说完不顾林玉娇愤怒的表情，也没看身边小媳妇的笑声，却是看向站在林老爷子身后侧的中年男子。 “姑父，你在镇上开了一辈子铺，自是见过金子的，想来也能分辨这金猪真伪装，不如你来验验，也让亲戚们知道，我云三可不是个骗子！” 说来说去，还是计较林玉娇的那些话，觉得自己被人抹黑了。 周福全一脸尴尬，陪笑道：“侄女婿你别理那妇人之言，我们确实在关内没有打听到你。” “本意也是回来询问情况，只是那妇人有些大惊小怪，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好，反生误会。” “我要知道她这恶劣性子竟然还想教训侄女，我一开始就会警告她别多嘴，这事儿若由我来问，断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只是我本来想着，我一个林家姑爷，哪能开口问这些事情？也怕引人误会，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很是惭愧。” 这时候周福全如何还反应不过来，这云家确实家大业大？ 此时他也只能尽可能为挽回局面而说点什么，自然也立刻过来云靖宁这边，逐一拿起那些金猪打量了几眼，或是摸了摸。 “这是在宋祥记买的吧？镇上只有宋祥记有一盒十二个套装卖，我们周家的则多是一对儿、四个、六个、八个的套装。” “但是价钱上却都是一样的，一般人也不会买十二个这么多，因而宋祥记的这套装卖得不多，侄女婿你确实出手阔绰。” 周福全一边验看、一边解释了这些东西的出处以示他的公正客观，顺便又称赞了云靖宁。 林燕娘在一旁微笑不语，心里却吐槽了几句周福全的精明和城府。 中秋那天，他可是喊的云三，今天到是一直喊侄女婿了。 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也不要太明显。 这时，云靖宁便笑道：“确实是回村之前在镇上那家宋祥记买的，不少东西都在那里买的，这些货都问得到。” “也不说客气话，我是为爷爷拜寿而匆匆赶回来的，我兄长怪我没早说起此事而未能备礼，因此就仓促去了镇上现买的。” 这些话并不难理解，刚才其实也解释过了，此时再说，也是他的坦然，同样还是在计较林玉娇那些话。 许多亲戚甚至包括林老太太，都朝林玉娇投去不满的目光，都是这货搅的事儿，好好的寿宴非要搅得不安宁了。 “侄女婿行事坦荡，剩下的都不用看了，呵呵。” 周福全心里也埋怨林玉娇，把事情给办砸了，只是此时却有苦说不出。 然而，云靖宁却突然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姑父，还请直呼云三，不要侄女婿、侄女婿的，你林家侄女可是好几个，我云三只是燕娘夫婿，因而叫我云三便好。” “……”周福全哑了口。 一时堂屋里气氛都有些尴尬，甚至有人扭头去寻林金花在不在堂屋里。 底下几个小的到没什么，她们年纪还小，不可能卷入这几家人的纷争里来。 但这番话却让不少人突然想起来，林燕娘与林金花，林金花与林燕娘，也是关系恶劣、势同水火的。 唉，说起来林燕娘也是可怜。 二房里总被欺负，她要维护自家，就不得不与大房里的伯娘和堂姐为敌，还被个镇上有钱姑姑嫌弃。 这怎么可能不生矛盾？怎么可能不起冲突？ “云三哥，竟然这礼是真货，那就赶紧送给爷爷呀。”这时，林燕娘见周福全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适时开口，笑看着云靖宁。 她不喊夫君，一声“云三哥”竟是喊得那么清脆又坦然，大家目光便又看向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云靖宁“嗯”了一声，便将盒子盖上，塞到怔愣的老爷子手中。 老爷子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接下了那盒子，神色讷讷地却未找到要说的话。 “奶奶，这些礼老搁在这里也不好，一会儿还要拜寿，还要摆桌，占地儿呢，还是赶紧收进屋里去吧。” 林燕娘见爷爷不利索了，于是看向一旁早已跃跃欲试想要接过盒子的老太太，主动说道。 “哎，啊！燕娘说得对，这么多礼不收一下太占地方了，搁桌上还怕小孩子撞到，翻了就不好了。” 老太太先是应了一声，随后便反应过来，连忙自圆自话地说了起来。 转身就要去收桌上那些首饰，尤其是玉器，生怕磕了碰了。 林姜氏也赶紧去帮忙，林老太太却突然扭头问：“燕娘，你娘呢？快叫来帮忙。” “奶奶，您还不知道呢，我娘见人欺负我，气得犯了咳嗽病，送到药庐去了呢，我已经让岳嫂子去看了，好了就接过来。” 林燕娘立刻解释，又冷眼扫向也打算去帮忙的林玉娇。 林老太太一愣，随即就伸手阻止了林玉娇，瞪她：“你忙什么，一边儿坐着去。” “是啊大姑娘，今儿你可是客，要是想帮忙，帮我们招待一下这屋里长辈就好了，我和娘这会儿不得空呢。” 林姜氏连忙开口帮腔，暗示林玉娇莫沾染林家的事情。 “娘，人手不够，我们把几个小的喊来帮忙，金花这会儿应该得空了。”林姜氏又转头去和林老太太打商量。 林老太太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林燕娘突然“呵呵”了一声，“大伯娘还真是迫不及待，要将我们二房送给爷爷奶奶的礼，扒到自己屋里去么？” 这边要搬礼，客人们自然不会再往前凑，这些东西可都贵着呢，若是发生意外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因而这时都坐远了，或是跑来瞧热闹也出了屋子。 气氛刚刚缓和，林燕娘突然这一嗓子，顿时让屋里众人又是一愣。 “满村里都知道，我那金花堂姐眼红我嫁了个好男人，而她还没人说亲，她看到我就没好脸色，逮着机会就找茬儿。” “今天爷爷寿辰，便有什么争执事儿，我也是不想说什么的。但这些礼都是我们云家送的吧？” 面对林姜氏的怒视，林燕娘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你便喊银花、杏花过来，喊灿儿、杰儿过来，哪怕是喊周清、周扬过来，也好过我那金花堂姐呀。” “你一向疼金花堂姐谁人不知？比底下的银花、杏花疼多了，你又是个精明人儿，眼下这场面要让我那金花堂姐回避，才是你疼她的正常表现，你却让她往上凑，是何理儿？” “这就不得不让我以为，你是想找帮手，把这些东西悄悄分了，奶奶今儿高兴，礼又多，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便是不同意，一个不留神儿少了哪些，奶奶年纪大了，说不定就没看到、没想起来呢。” “可是啊，我要先说清楚，这些东西都是送给爷爷奶奶的，可不是送给你和我那金花堂姐的，想清楚了再帮忙，莫让我那金花堂姐又遭了村里人闲话哦。” 林燕娘一口一个“我那金花堂姐”说得很溜，但知道她们的人还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便是她嘴里的话也体现出来了。 因而这一口一个的“我那金花堂姐”，还真是讽刺。 第245章 都怪林燕娘！ 林姜氏气红了脸，怒道：“行！行！礼是你送的，老娘就不多事了！省得你借机挑事儿，老娘还嫌膈应！” 林姜氏气冲冲地走了。 林老太太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林燕娘。 “去把几个小的喊来吧，云三啊，你力气大，还是把这些布给搬一搬。” 在林老太太心里，虽然觉得燕娘说话带刺儿，却也有道理，刚才她确实激动了，没有多想，现在来看怕是真的。 中秋那些礼，除了她收进屋里的，搁外头的就全部被姜氏收走了。 老头子跟她说了，当时想要拿些吃的给二房，却连块饼屑儿都没见着，就是他自己也没吃着，也不知道谁吃了。 姜氏这个白眼狼，她可记着呢。 于是林燕娘去喊银花和杏花过来帮忙，林姜氏故意使绊子，先前出去就把姐妹俩喊到菜园那边去摘菜了。 明明今天家里有客，菜都是早就摘好的，听到院子里的人说起，不由冷笑，便请村里人去喊。 她虽未与外人说林姜氏的问题，却回来就和老太太说了。 “奶奶，刚才外头的人都说，是大伯娘刚才把银花和杏花喊到菜地那边去了，说是要摘菜呢，也不知道今天让她们俩去摘啥菜呢。” 就这句话，屋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在外头的林学善知道了堂屋里的事情，随后赶了过来。 何家人不愿意面对被云家风头盖住的尴尬，过来送了礼之后，就去院子里找认识的人说话去了。 何玉琴可是认了王村长当干爹的，因而回村自然也会带些礼去王家，这会儿根本不在林家。 最后是云靖宁和林学善搬布料，林灿和林杰搬礼盒，林燕娘也上去帮忙，一人两个来回就差不多了。 那对灵芝玉树却是林富贵小心翼翼搬过去的。 现在家里都是客，这些贵重物品自然全锁在老太太屋里呢。 撇过刚才的尴尬嘴角，随着寿礼搬走，屋里气氛也就自然多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寿礼的事儿。 而这件事，也让云家一下被众人议论了个遍，顺便嘲弄了林玉娇吃瘪的事情。 之后林燕娘去和刚回来的娘说话，低声说着刚才的一些事情，云靖宁搬完重物，也过去给林宋氏行了礼。 看到他回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林宋氏安心不少，但对林玉娇先前当着大家面儿嘲笑自家闺女的事儿，还是不能释怀。 这时，林学善让小舅子去找回了何玉琴。 林富贵那边也在喊着，让儿孙都赶紧过来，给老爷子拜寿。 拜寿之后，才会开席吃饭。 这时候虽不到开席时间，早些做好准备总是稳妥的。 很快，堂屋里就清出了一块地方来，铺了一块红毯。 外头鞭炮声响过，拜寿的林家子孙，分成了三列站着。 人其实并不多，只不过林老爷子只有两子一女，因而，先是子女拜寿，林富贵站中间，林平安和周福全站两边，他们的妻子在身后。 原本应该只分两侧，但林老爷子考虑到几家人关系并不和睦，又怕再生什么事端，便让他们分成了三列。 孙子、孙女、外孙们，也是如此。 因而，林学善站中间，后头是何玉琴、林金花、林银花、林杏花。 一侧是云靖宁、林燕娘、林灿、林杰、林雪。 另一则就是周清、周扬兄弟。 按房来分，总算是顺利完成了这个仪式。 只不过整个过程最不开心而板着脸神情恹恹的人，只有林金花而已。 林金花心里恨死林燕娘了。 先前看姑姑教训林燕娘，心里头还觉得解气，谁知转眼云三回来了，一下帮林燕娘扳回一局，云家礼还让林燕娘大大长了脸。 这也算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结果她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议论声不停，不时就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妇人阴阳怪气地说出来。 那些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在嘲笑她不要脸、心眼儿坏。 她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都要笑她？骂她？ 都怪林燕娘！ 那些礼虽未看到，但也远远瞧了了一眼，知道很多，很贵重，后来也听嫂子说过了，怕得有几千两银子。 真是馋死她了，若这些礼是她的夫家送来，那今天风光的就是她了。 可惜，她的夫家在哪儿还没个信儿呢。 若她能嫁个像云三这样家世好的大户子弟，该有多好啊…… 拜寿时，她站在中间却排到了林燕娘后头，却又改变不了这个排位，心里头火气快要按捺不住了。 只是她前头是嫂子，她也没办法，谁让林燕娘是二房里长姐呢。 只不过……当她眼角偷瞄到右前方的云三时，突然发现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一表人才且极有男子气概的男儿。 可惜了…… 这样的好男人，却不是她的。 拜寿仪式之后，红毯就被收走了，林老爷子笑呵呵地给了每个人赏钱，就摆手让他们散了，一会儿摆席吃饭。 林老太太是匆匆赶过来陪坐一旁的，这时候也连忙起身，又回屋去继续清点那些礼。 好东西总舍不得放下，总想多看几眼，那些首饰也总想现在就试戴一下。 她心里头火热的就惦着这些事儿了，连招待老亲们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林燕娘注意到老太太的反应，不由勾唇。 今天云家就凭着那些礼，把周家狠狠地讽刺了一把，而云三哥补上的那一套十二只金猪，也狠狠地打了姑姑的脸。 走到这份上也够了，打脸无需光靠嘴仗，手底下见真章，现在就算她不多说一个字，也自有人去议论闲话。 能让这么多年来回村都不可一世的周夫人林玉娇，狠狠被村里人嫌弃了一把，到是挺让人解气的。 之后堂屋里也摆了席，林燕娘却不想呆在屋里吃饭，云靖宁立刻陪着她去了外头。 林宋氏见状也连忙喊了孩子们往外走，林平安便和爹说了一声，招待老亲的事儿交给大哥和学善就行了，他也去外头。 虽说今儿是爹的寿宴，来的老亲里头，却都是林家上两代老亲戚，外祖家还健在的那些亲戚，舅舅们、姨娘们…… 第246章 云三除外 当然姜家亲戚也来了不少。 而他岳家早已不走动，今天自然也没人过来，他二房早已分家，这些年又过得穷，老亲们往来也不多。 因而，他待不待客，其实意义不大，有长房父子在就行了。 林老爷子张了张嘴，本想让他别这么冷待人，亲戚走动也要自己主动。 但想到他的遭遇，还有燕娘那丫头的倔强，便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也出去了。 院子里则是年轻辈儿的亲戚，以及村里人了。 林老爷子今天是寿星，他不需要亲自去招待谁，留下来和老亲们在屋里吃饭就行了。 其他的有林富贵和林学善忙里忙外，林姜氏也去招呼自己娘家人。 云靖宁一走，云五和五六看完热闹也出去了。 只有云靖扬被老爷子留了下来，代表云家坐在主桌。 周福全也热情地和云靖扬寒暄起来，又再次客气地为之前的疑惑引起的误会道歉。 周福全这人，连林燕娘都看出他城府深。 每次出来闹事的都是林玉娇。 可若没有他的默许，林玉娇脑子有多蠢，才会当着夫婿的面儿，在自己娘家这般作娇？ 而每次林玉娇惹了事儿，周福全才晚几步出来，说说场面话，训训林玉娇，再各种诚恳道歉什么的…… 林燕娘认清了周福全深藏的本性，自然也会防备。 因而早在中秋之时，她与自家男人一唱一和，演了那么一出来正面杠上林玉娇，无非就是拦着不让周福全有机会攀上云家。 林燕娘身为云三妻子，也就是云家媳，自然要站在云家这边，而不想被周家利用。 周福全自然也明白靠不上这侄女和侄女婿了，但云家今天的行为，却让他嗅出不同寻常的机遇。 因而，趁着同桌吃饭的机会，他担起了招待云家长兄的任务。 主桌位按理是只坐老亲长辈们的，林老爷子邀请了云靖扬，是显示对云家的重视。 周福全作为女婿，再有钱也就是这身份，是应该坐到次席去帮着招待舅舅、姨父们的。 然而他此时心里眼里都只有云家，无视了林老爷子的不悦，一味地结交云家长兄。 场面有些尴尬，但有先前的诸多事情，亲戚们到也适应了。 最后是林富贵忙里忙外，而林平安只带着女婿云三，进屋挨桌敬了一回酒，便又出去了。 林燕娘带着林雪坐的妇人桌，在座的妇人都是平日里关系好的，气氛到是热闹友善多了。 云五和五六则同林灿、林杰、周清、周扬几个坐了一桌，周扬是个熊孩子，有些娇纵，周清却沉稳多了。 之前的事情他未亲见，因为被弟弟拖出去玩耍了，回来也听说了不少问题，席上便主动给云五和云六敬了酒，表达了歉意。 云六不太给面子，云五却回了一杯，说那是兄长的事情，他们不便参与。 一句话，就让周清后头的话不好再出口了，气氛有些尴尬。 但毕竟都是少年人，到也没那么多盘算心思，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院子里，村道上都摆了席，虽说天气冷下来了，但吃饭却未受到影响，而且各桌都有一个烧炭铜火锅，吃得热乎。 林燕娘吃了饭便去寻云靖宁。 云靖宁在猎户们桌，正被林二牛、王威、赵山子、方常福他们几个围着问东问西。 今天猎户们可不问他在外头运粮的事儿了，只问他哪儿那么多钱买那么多金猪。 猎户们可不是跟人假客气的那种人，云三打猎次数不多，但已是大家视为伙伴的人，因而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云靖宁并不慌张，只说兄长到来，给了他钱，不是运粮赚来的钱。 想到那个出手就是那么多礼的云家兄长，大家一时嘘唏，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可没有与大户人家公子打交道的经验。 云三除外。 可云三哪里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公子了？除了总穿长衫，看起来好像与他们猎户也没啥两样呢。 一样上山、一样追赶猎户、一样爬树、一样在溪边休息啃窝头、一样打猎赚钱啊。 大家说得热闹，到也没一再追问云家的事情，也没有去好奇云家到底多有钱。 朴实的汉子们本性是豁达的，并不觉得云家怎样，会影响到这样的云三和燕娘的日子。 更何况，今天燕娘被欺负，云三回来就为她出头了。 这样的气概，就是他们也要竖起大拇指，佩服得很。 看到林燕娘走过来，大家都笑了起来。 “云三，这都冬月了，外头也不知战事到底是继续还是结束，你可还要出去？燕娘在家也不容易。” 林二牛便说了起来。 “若是下雪，外头可不好行走，还是早些回来陪燕娘安胎吧。”林老六也道。 “秦湛那小子到是没来过了。”王威到是还记着这份交情，埋怨地嘀咕，“我也想去运粮，没门路啊。” 说完他又埋怨地瞥了云靖宁一眼。 云三说，人必须都是关内知根底的人，一句话就把他的希望给灭了。 可如今北征军打了胜仗，已在谈判期间，不过是从关内运粮到大营去，为人本份干活有力气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要求？ 云靖宁只当没看到王威的抱怨，也不好解释。 运军粮的队伍可都是军户，哪里是只要关内户籍可查、身家清白就能参与的？ 必须得是几代军户，任何涉及军机的事情，他都很小心的，不容许泄密，更不容许有人搅乱大营、祸乱后方。 林燕娘站在云靖宁身侧听他们说话，过了会儿，才在小妹找来时开口：“你们先吃着，我带小妹回去歇中觉了。” 她没有给任何提醒，却给了男人如他所愿的面子，没在外头问他任何事情，说完便转身走了。 云五和云六也跟着走，他们已经和林灿、林杰就养马、骑马的话题聊得很热乎了。 当然云五多半时候只是听着，说话的是云六。 林平安带林宋氏去堂屋与亲戚们又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 林燕娘却仗着年纪小、辈份低，直接牵了小妹回家去，不招待那些亲戚。 第247章 他的话还能信吗？ 云靖宁看着小媳妇一点儿也不眷恋自己，也没有他刚回时那生气模样，摸不准她心里怎么想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猎户们谈兴正浓，却发觉他心不在焉，又不由都笑了起来。 “你也别陪我们喝酒了，赶紧回去陪媳妇吧。”林二牛便笑着催促他。 “我看燕娘之前过来，挺失落的样子，只是不好把人直接拽走呢。”赵山子也笑道。 林老六几个年纪大些的便挥了挥手，云靖宁见状也不强留自己，便起身一抱拳。 “回聊，告辞。” 说完他却是先去了堂屋，看到大哥神色不虞却还在忍耐，心下却是暗笑。 堂堂军侯世子、龙骁将军，却在这穷山沟里吃瘪，也是难得的体验呢。 但他不敢耽搁，怕大哥回去就找自己撒气，连忙上前。 “爷爷，大伯，我大哥最近去各地巡视刚回，又来了镇上处理事情，这几天已有些劳累，不宜多喝酒，我带他回我那边去歇歇，就先告辞了。” 扯了个借口，替大哥开脱。 云靖扬也连忙放下酒杯，起身抱拳作揖，聊表歉意。 林老爷子听二孙女婿这么说时，哪里还敢强留？连忙让他们快去歇着。 “……”周福全看着云家兄弟与众人寒暄着离开，却是黑了脸。 刚才云三喊了许多长辈都没喊他，而席间一直在招待云家大哥的，却是他。 兄弟出了屋，看到院中还有席未散，又过去寒暄了几句。 云靖宁自然领着兄长到了猎户们那两桌，给猎户们介绍了自家大哥，又给大哥挨个报了那些猎户们的名字。 云靖扬已知道几个月前三弟遇险的事情，小猎女救下三弟后，猎户们找了来，还是一个猎户把三弟背下的山。 这些山里汉子都很朴实善良，云靖扬毫无架子地与他们寒暄。 而云大另有其人这事儿，猎户们已经知道了，只是此时看到真人站在面前，心里头还是复杂得很，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王威便看向云靖宁，有些嘲讽：“所以，上回的云大是秦大？秦湛的亲哥？这次的你说是云大，不会又是谁家亲哥吧？” “你睁大眼睛瞧瞧，我们兄弟站一块儿，不像吗？老五老六你们先前也见过了，我们哥几个不像吗？” 云靖宁连忙说道。 两桌人包括凑过来瞧热闹的村里人，便真的认真端详起来了。 “是有几分像了。” “这眉眼特别像。” “还是刚才那云五最像，我不说过吗，到像看到少年时的云三。” “不是说云五是二叔家的吗，这个才是自家的。” “那云六瞧着到与云大更像，也像个小儿版。” “……”叽叽喳喳的反而是那些妇人。 “哎，其实就是我们哥几个，哪个更像爷爷，哪个更像奶奶，哪个又像爹娘多一些的问题罢了。” 云靖宁在村里呆久了，到也习惯了这些叽叽喳喳，但见大哥脸色已掩饰不住地有些不耐，连忙开口。 “大哥和老六多几分像娘，我和老五则多几分像爹，而我们的爹又像极了我爷爷……” 所以论像不像这种事，原因可多了。 大家听了恍然，越发议论得热闹起来。 云靖宁又偷瞄了大哥一眼，连忙朝猎户们抱拳：“我大哥喝多了点，我带他回家去歇歇。” “快去吧。” “……” 在大家善意的声音里，云靖宁过来伸手要扶大哥一把。 云靖扬却冷横了他一眼，大叔朝外走出。 云霁领着两人早已牵马等在门外。 几个护卫同来，自然都在这边让林家另行安置了一桌，吃了饭云霄就跟在林燕娘一家人后头先回了。 云五云六的护卫也是同着他们一起走的，现在就剩下云霁和云靖扬的两个长随。 大家上了马，很快就策马而出，骑马过畈，没一会儿就到了云家新院子。 这时候院门开着，云五和云六就坐在院子里，正在看林灿和林杰射箭。 听见马蹄声，林雪却是先冲出来，站在屋檐下朝外张望着。 知道云家今天有客，村里人到是没往这边凑，只是在林家那边院子里与林宋氏说话，打听云家的事情。 今天去做客的人已经把云家的消息传遍了村子。 现在大家都知道，当初来下聘的、成亲当天来喝喜酒的那位云大，竟然是个冒充的，自然心里也多了份担心。 这云家到底是咋回事儿？ 若不是今天真的云大来了，还送了那么多礼给林家，怕不是要真当骗子了。 林玉娇质疑的那些话，甚至嘲笑林燕娘的那些话，也在村子里传开了。 许多人在啐林玉娇恶作、没个姑姑样儿的同时，心下也在担心，就怕林玉娇的话成真。 老远看到人骑马过来，跑向林家院子的村里人又多了起来，都在等着云三解释呢。 还有什么比云三自己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可是云三已经弄出了假兄长，他的话还能信吗？ 此时林燕娘坐在自己屋里，关上了门窗，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却没有出来。 云靖宁下了马，先走进院子瞧了一眼，云六和林灿、林杰都朝屋子那边努了一眼。 云靖宁推门没推开，不由无奈，只得走到窗前开口。 “媳妇儿，我先领兄长去拜见岳父岳母，回来再和你说话啊，你先睡会儿吧。” 看着他低声下气的样子，云五和云六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还是我那嚣张不可一世的三哥吗？”云六忍不住嘀咕。 “哼，他被我姐打得哇哇叫时，你们是没看到呢。”林灿忍不住哼了一声，拆姐夫的台。 相比弟弟相信姐夫，他更选择站在姐姐这边，姐姐信，他就信，姐姐不信，他就不信。 “三嫂厉害！五哥，我决定了，以后都跟三嫂混了！”云六听得直咂舌，突然扬眉兴奋地握拳宣告。 “……嗯。”云五瞥了他一眼，再转眼看向伸手想推窗又不敢的人，不由撇嘴，应了一声。 云靖扬站在院子里，看到这么怂的弟弟，也是无语得很，但他是头回来这里，便打量起来。 第248章 京城太远了…… 没想到三弟出关打个仗，不但在关外娶了媳妇儿，还建了个小院子在这里。 这是不打算带媳妇儿回京去吗？ 但想到娘知道后激烈反对，他也无奈。 只要娘不同意，这小子怕是真的不带媳妇儿回京了，打算一辈子戌守北关？ 云靖宁走过来，喊了还坐着懒洋洋的云五和云六，一起穿过菜地去林家那边。 云霁和云霄搬了凳子和椅子过来，给刚把马牵到马厩的几人坐，林灿和林杰何时见过这么多马？都跑去主动担下喂马的任务。 林家这边，村里人来了不少，都看着兄弟几个走过来，便有人嘀咕了一句。 “这次怕是真的了，瞧着就像。” 这话立刻得到了许多人附和。 毕竟分开或许不觉得，但几个兄弟站在一起，就容易比较了。 云靖宁再次把自家大哥和五弟、六弟介绍给了林平安和林宋氏，解释他们家是两房不分家，实则五弟是二叔家的。 因不分家，子女都算上，他们实则是七兄妹，他有两个兄长、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 这么说来，到是头回对自家事儿说得这么清楚了。 “成亲那会儿，我家人都不在北关，我又不敢说就我一个人在，连个能下聘的长辈都没有，只好请了秦湛的大哥来帮忙了。” “我云家产业众多，可不是周家、何家能比，只不过分布的地方也多，都有管事和掌柜呢，父母常年住在京城里，如今北关就我在。” “我又没在北关开铺，周家在北关自然找不到云家，也找不到我，但他们只是在市井打听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大家知道，我以前说过，我那小兄弟秦湛，是与秦将军府一起的，若是从秦将军府去打听，自然就打听到我了啊。” “他们找不到就回来欺负燕娘，我很生气，但看在林家面儿上，最多以后我不在北关搞周家的事，但以后也不想与周家往来，还请岳父包涵。” 云靖宁将过程大致一说，似是而非，却听得满院子的村里人惊讶不已。 林家这是招了个什么大户人家回来呀！ 云三的话，已经超出他们穷人家的认知了，若非这个人是早就认得了，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个现实…… “我不关心你家世如何，我只担心你这样的人家，燕娘配不上，进不了你家门。”林平安听得神情严肃，盯着这个女婿已经端不出笑脸。 “而你，从一开始就未实言相告，不然我绝对不会让燕娘嫁给你，如今你让燕娘怎么办？” “……”云靖宁心下无奈，就是因为怕岳父不把燕娘嫁给他，他才做了那么多事啊，可眼下他该怎么解释？ “亲家叔，天尧的情况我家人已知情，天尧并不是瞒着家人在外头娶媳妇，他有写信回去。”云靖扬见弟弟说不出话来，连忙开口。 “除了母亲有些门第观念，祖父、祖母、父亲都同意燕娘进门，家中长辈只有一个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是天尧自己选的，他们就接受。” “何况燕娘于天尧有救命之恩，在云家，这就是天大恩情，这也是他们的缘分，云家也不会做出棒打鸳鸯之事。” “先前他们成亲，云家没有人到场，确实是离得太远，时间上赶不及，我身为长兄，一得空儿就亲自过来，也是为的消除林家疑虑，也让三弟妹安心。” “只是我们并未想到会有周家那一出，此时我们兄弟只庆幸，今天赶到了，不然你们的这份委屈，我三弟难辞其咎。” 云靖扬说完朝林平安深深一揖，又向四周邻里抱拳团团一揖。 这么谦逊又诚恳的云家长兄，确实让人摆不出黑脸，何况还有那个云三？ “若燕娘进云家门，是到北关，还是到京城？” 林平安也确实再说不出指责的话，人家哥哥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但他疑惑仍有。 “京城太远了……”林宋氏一听，神情就无比紧张不安起来。 她的闺女，若非就嫁在家旁边，她哪会这般安心？ “原本是想带燕娘回京过年，只是……”云靖宁连忙开口解释。 “燕娘如今有孕在身，不适合行太远的路，要坐一个多月马车太辛苦，我想等孩子出生，满月之后再走，回家去办百日酒。” “岳父岳母不必担心，当初我就答应过燕娘，便是进关，也会带上岳父岳母、小舅子小姨子，一个不落。” 只不过当初说好的是到北关开铺，而如今……谎言正在一个一个拆穿，等到离开时，还不知道是在哪个真相上。 他现在都有些不敢想像，走一步是一步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小媳妇安心养胎，有什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至于跪炕头的事儿…… 想想就头疼。 “我们去干啥，你若能好好对待燕娘，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林平安却立刻拒绝了，还瞪了云靖宁一眼。 “燕娘没过来，你还是想想怎么让她不生气吧。”林宋氏适时开口，提醒女婿。 他们当爹娘的怎样不重要，燕娘受了那么大委屈，结果夫家情况还这么复杂，可不是几句话解释得了的。 “是。”云靖宁连忙应了。 他也知道现在说以后的事意义不大，尤其是在他成亲时的谎言和家境被揭开之后，现在说再多都没用。 云靖扬并未多呆，在喝了一杯茶又回答了村里人几个好奇的问题之后，就要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也有话要对弟媳妇说，因而，村里人很识趣地没有跟过来打扰。 云靖宁先去窗边听了听，知道媳妇儿还坐在窗下并未睡觉。 连忙讨好地道：“媳妇儿，大哥要回镇上去了，咱们一起送送他吧？” “……”林燕娘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心里不太痛快，垂眸捏着手指，又将手掌抚上越来越圆滚滚的肚子。 若非眼下的情形，她早就揪了男人痛揍了，揍不过也要揍！ “好媳妇儿，再给我点儿面子行不行？莫让他们看了你男人的笑话。” 云靖宁恨不能趴到窗户上，想要凑到媳妇儿耳边去说。 第249章 你还会嫁给我？ “三弟妹！” 云靖扬看不过去了，从没想过自家弟弟这么怂，到是有些替他担心了，而现在却不得不走过来帮说几句。 “三弟妹你对三弟有气尽管撒便是，但有两件事，为兄代表云家告诉你。” 鄙视地瞪了一眼正朝着自己连连作揖的兄弟，云靖扬继续说道。 “一件，你不用担心名份，云家认可你，同意你进门；二件，或许三弟骗了你，但有一件为兄可作证。” “那就是他身家清白，在你之前并无其他婚约纠缠，也无欢喜之人，他这性子，长辈们还担心他打一辈子光棍呢。” “因而云家上下都很感谢你，不但救了他的命，还让他成了家，让他有人嘘寒问暖、有人缝衣纳鞋，出门在外也有人牵挂掂念……” 安抚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屋门吱呀一声，林燕娘走了出来。 “让兄长见笑了，只是……”林燕娘说着瞥了连忙走过来的男人一眼，轻撇着嘴，仍是不满。 “婚约之事岂能建立在欺骗和一堆谎言中？而他却这么做了，让我这个嫁给他的人，情何以堪？” “民间有个故事，有个爱说谎、爱欺骗别人的孩子，以戏弄别人为乐，可当别人被戏弄多了，到后来，便是这孩子说真话了，也不再有人相信他。” “你们出身高，读书多、见识多，处事待人也不是我们山野人家可比，但是啊，若言而无信甚至蓄意欺骗的事儿多了，一样不会有人信你们……” 她说着又遣责地看了男人一眼。 “媳妇儿，你也摸着良心说，若我当初与你说了实话，你还会嫁给我？”云靖宁心里已经无奈到不知说什么好了。 说来说去就是他当初撒谎骗婚了，可若不撒谎又能令她嫁给他？ 这本来就是为娶她而做出来的战略啊。 只是如今被秋后算帐了。 原打算带她进关，主动让她知道所有真相，再把人掳回京城去。 可孩子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现在做什么都很被动。 想到这些，他心里也有些埋怨，看着她。 “我心悦你，你心悦我，但你会嫁给一个家境殷实、门槛儿高的大户子弟？为了和你成亲，我容易嘛我。” “……”林燕娘看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好了，事情说开了就好，三弟妹你若还生气揍他就是，莫自己气坏了身子。” 云靖扬听不下去了，打算走人。 “还有你别再质疑他了，今天的大哥我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你且安心待产，等年后跟他进关。” 林燕娘很想说，进不进关再说，但毕竟是云家大哥，她抿了抿嘴，还是敛手行了礼。 “让大哥费心了。” “是老三做得不好，要怪也是怪他，不怪你。”云靖扬连忙摆摆手说道。 “好了，我还有事情处理，得回镇上去了。”云靖扬见她并未将怒火撒在云家头上，对自己还是知礼懂事的，便笑道。 “好，那我不送了，你送大哥到官道上。”林燕娘便看了站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说是看，不如说是瞪。 见她态度好像恢复了些，云靖宁连忙笑着点头，喊云霁几个赶紧把马牵出来。 “姐夫姐夫！带我们去吧！”林杰跑了过来，一脸希翼地看着云靖宁。 “……”林灿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其实也有些期待。 他们已经好久没摸到过马了。 “好。”云靖宁急需林家人的支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对了，东西都堆在堂屋里和书房，你把岳母喊过来一起收拾下，吃的用的点一遍，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又看向林燕娘。 林燕娘却翻了个白眼，只不过还是朝云靖扬再次行礼道谢。 “多谢大哥送来这么多东西。” “不客气。”云靖扬看着小猎女只对老三有意见，心下也没那么担心了，便笑着摆摆手，就大步往外走。 “灿儿，杰儿，你们跟云霁、云霄同骑，云霁、云霄，带他们练练马。”云靖宁出门时喊了一声。 云靖宁随大哥先走，这样他们早些出了村还能说事儿。 云霁和云霄负责带着两个小少年练习骑马，自然速度要慢多了，就远远落在后头。 “三嫂！你想好怎么揍三哥了没有？需要我帮忙吗？” 云六磨磨蹭蹭还不太想走，过来询问林燕娘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打得过你三哥？”林燕娘好笑地看着他。 “打不过。”云六老实摇头。 “那你怎么帮忙？”林燕娘无奈问他。 “听三哥说，三嫂你有好身手，连老虎都敢射，可厉害了，我就跟着你打个下手好了。” 云六笑嘻嘻地说出他的盘算，原来是想借三嫂的势，蹭便宜呀。 “那你要失望了，我打不过你三哥，若真打起来，他肯定会让着我，但不会让着你，你说到时挨揍的会是谁呢？” 林燕娘突然恶劣地笑问。 “呃……他会把气都撒我身上吧……”云六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那还是算了，三嫂别怪兄弟我不讲义气了哈，我们家除了大哥，恐怕没人打得过三哥的。” 原来男人这么厉害？ 林燕娘莫名觉得期待起来，她该以嫁了个这么厉害的男人而自豪吗？ 哼，他的事儿还没老实交待呢，刚才反而还埋怨起她来了。 这笔帐有得算！ “三嫂，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云五见老六漏了底儿，连忙拎起他的后衣领往外拖。 “别改天了，自己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就行，什么时候想来自己来。” 林燕娘想到他们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一走就没了音讯，害她担心了好久。 “三嫂，上回我们是偷着过来的，之后有事情离开了，对不住。”云五立刻意识到什么，又走回来朝林燕娘作了个揖。 “对、对，我们也是刚赶回来的。”云六反应过来，连忙又跑回来，也行了礼解释。 只不过看他目光闪着机灵的光芒，林燕娘也懒得追究真伪，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赶紧回去吧，再磨蹭下去，他们都走远了。” 第250章 最要解决的问题 “噢！”云六扭头一看，外头只剩下他和五哥的马，还有他们的护卫在，连忙转身朝外走。 “走了。”云五再一抱拳，也大步出了院子，跃上马背。 他们都没有再往林家那边去道别，林家那边院门外，看热闹的村里人却没有离开，这时候才跑到云家这边来。 院门还没有关上，有的人从外头进来，有的人直接从院内走过来。 “燕娘，他们怎么说？云三有跟你说吧？” “大哥说，让我不要担心名份，云家认同我、接受我，就如云三哥以前说的一样。” 林燕娘虽然气男人骗她，但面对村里人，却不会抱怨半句，反而替他解释。 她心里明白，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他出身大户，要娶她已经让她忧虑畏怯，若是让她知道他的出身更高，肯定不会嫁他。 所以他不敢说真话？ “大哥说，让我安心待产，等年后进关。” 林燕娘敛下所有心思，也没说多的，现在，撇开对男人的气，最要解决的问题。 就是进关。 虽说进关开铺一直是她的目标，但她早早成为猎户，能做别的赚钱买卖的机会就不多. 几年下来，也就是打猎之余采些山野干货，山中溪水里捞些鱼回来。 因为爹的腿脚不便，娘身体又弱，弟妹们又太小，她根本不能走得太远，只能默默等待着。 等着弟弟长大能帮着分担时，她就进关看看行市。 后来男人来了，他们合伙收猎是一条出路。 后来他们谈婚论嫁，她想着，有男人在关内的生活优势，他们进关开铺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而他也说过，进关时带着她一家人，不会让她在关内孤伶伶，也不会让她的爹娘和弟妹们在村子里艰难生活。 他说过，会与她一起撑起这个家。 虽然他撒了谎，但他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却不是谎言，他不是光说不做的人。 所以，当大哥说出年后进关的事，她就信了。 “燕娘，你知道进关路有多远么？”林平安一脸严肃地看向林燕娘，看她的样子怕还不知道呢。 “边城六县么？” 林燕娘想了一下，男人是说过关内很大，而云家的生意都做到了京城，所以大哥巡铺，是从京城回来的。 “……你还是等云三回来，和他好好谈谈。”林平安心情有些沉重，却不想当着村里人的面儿说得太多。 “嗯，知道了。”林燕娘看了爹一眼，也没多问。 因为村里人在这儿，林燕娘也没说那些搁屋里的礼，只是沉默着。 村里人在旁七嘴八舌，突然有个妇人想起了这茬儿，连忙道：“燕娘，云家可是拖了一车东西回来，你看过没有？” “……”林燕娘顿时有些尴尬，只得道，“还没呢。” “去看看吧，听说给你爷爷的寿礼不轻呢，好多都是我们农家人没见过的贵重之物。”那妇人连忙笑道。 “是啊，你爷爷家的就算了，我们也不敢看，你家的就让我们看看，长长见识吧。”另一个妇人连忙也说道。 “对、对，你放心，我们只看，绝对不会乱碰的，毕竟贵重之物，我们若是碰坏了也赔不起呀。” “就瞧瞧都有啥，是不是和大房那边一样的？” “肯定不一样吧，那边可是寿礼呢。” “这云家虽说有点神秘，但出手可真不小气，不管是当初下聘还是现在送的礼，可都是拿马车拖的呢。” “燕娘你也别多想了，再怎样这又是新院子、又是这么多礼，人家再有钱，花这么多钱骗你真没必要。” “就是，话虽不好听，但理儿还真是就这样。” “……”妇人们七嘴八舌说笑着，光是冲着这能说好几个媳妇的礼，就已经不觉得云三是骗子了。 林燕娘知道大家过来，除了看云家人怎么说，也还是想看那一车礼。 就如她们所说，大房那边的不方便看、也不敢看，而她的就敢了。 因为大房那边的人是厉害角色，而他们二房在村里人缘一直不错，若是两房吵架，村里人也必是帮他们二房的。 何况大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她若再不肯，到是显得小气了。 “好，那大家就在院子里，趁这会儿天色亮，我们把东西搬出来看吧，屋里挤不了这么多人。” 林燕娘就让爹去栓上院门，又喊了林二牛的爹和大伯帮忙，又喊了隔壁王家大娘的两个媳妇子。 她自己不便动手，只让人把那些东西小心搬到院子里来，先开的当然是堂屋门。 能放在堂屋里的，自然不是布料和首饰这些东西。 却有一座绣屏，有五尺高、六尺宽，绣的是几枝梅，梅枝上还栖着两只喜鹊。 这是喜鹊登梅图。 “这么大的屏风，咱们村可没人见过，到是这么大的绣件儿，我在镇上绣庄见过。”林岳氏便说了起来。 大家果真只是看，并没有上手摸。 看过之后，就放到屋檐下去，好让开位置看后面的，林燕娘却是拜托林二牛的爹和大伯，将那座大绣屏直接搬到了屋里去。 一看就是搁在屋里将炕与罗汉床两处隔开的。 她屋里一直很宽敞，差的就是这么一座绣屏。 之后就是十只筐，一一打开，却是一些干果，更多的就是干菜、红薯做成的粉丝、海产等干货。 和以前秦湛他们来暖房时送的东西差不多。 而那些干货，早就吃得差不多了，看到这些东西，林宋氏不可否认，心里很高兴。 眼下天冷下来，之后得有三个月冷着，家里也是要东西吃的。 “果然大房那边没有这些东西。” “都是些实在的东西，云家大哥有心了。” “这里还有只箱子。” “快打开看看。” “……” 箱子里整齐地摆着好多只盒子，看着都是一样的，打开几盒看，果然放着的都是燕窝，整齐地排列着，怕得有几十盒呢。 大家看到不由咋舌，这可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东西。 “这燕窝养身子，我娘今年入了秋还没怎么犯过咳嗽病呢，往年她身子弱，一到时候就咳个不停。” 林燕娘见妇人们一脸艳羡，连忙解释，又道：“若是身子好到不需要这么补，日常吃红枣鸡蛋就够了。” “营养嘛，就跟吃饭一样，吃饱了就需要多吃，再吃也是浪费，反而撑了肚子，只有需要时正好吃到，才会刚刚好。” “说得也是，你娘往年这时候也穿得比如今厚实些，她底子弱，生你们几个也没好生坐月子的。” 隔壁大娘便笑着说道。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附和，便转开了目光，不好意思让人觉出她们也想尝尝燕窝滋味，感受一下有钱妇人的生活。 第251章 她在意的 很快堂屋里的东西都看过了，便有人说她是看着马车过来的，应该不只这些东西。 林燕娘心里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村里人与她家亲近才会凑过来，便干脆把书房门打开。 “里边都是布料和一些可能是首饰吧，我也还没看。”门是打开了，但她自己并不进去。 几个妇人在门边看了一眼，确实都推在炕上呢，桌上只放了几只提盒，布料和首饰盒子在炕头。 “这些东西咱们还是别看了，和燕娘成亲时差不多。” “也是，布料也没啥好看的，再看也穿不到咱们身上，哈哈……” “首饰到是想看，就怕咱们手粗弄坏了可麻烦了，这云家送的东西，怕都是好货呢，还是算了。” “也差不多了，走吧，回去了。” “……”妇人们这么一吆喝，就相继往外走了，怕再留下去，会忍不住想看。 至少同在还有一丝理智，怕真的弄坏了人家的贵重之物，赔不起还丢死脸了。 也保不准哪个贪心的动了手，不过是缺了还是损了甚至是少件儿了，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有人起头，有人依依不舍也只能跟着走了。 男人们对那些布料和首饰当然没兴趣，不过是看了那一筐筐的东西，也就作罢了。 再说他们也不是为看云家拖来的东西才来的，不过是妇人们起哄，才好奇留了下来，这时候便与林平安说着话，又往林家那边去了。 村里人走后，林燕娘才松了口气，觉得有些累人。 “那屋里的东西，你自己清点一下吧，把门关起来整理一下。”林宋氏走过来看着闺女，提醒她。 “娘，云三走前可是让你帮我点那些东西，合用的先用起来，不合用的先放着。”林燕娘便道。 “嗯，这么些东西，肯定不全合用，不过这些吃的都用得上就是。”林宋氏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我原本觉得，云三瞒着你确实很生气，最怕云家不认你，但这些礼确实要不少钱了，云家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来骗你一个小丫头。” “如今你就安心养胎，不要胡思乱想，他总要给你交代的，你等着便是了。”林宋氏知道闺女在想什么，便安慰她。 只不过，想到云家在京城，云三还要带他们去京城……她就觉得害怕，只是不敢流露出来，怕闺女心里也愁。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她没有再多问闺女这边的事情，对清点屋子里东西的事情，也没含糊，当下就去帮忙。 屋里大多还是各式布料，大约镇上也只有这些东西方便买了。 之后首饰并不多，就是几盒珠花、金头面，还有几对玉镯，看款式，有些是给娘的。 林燕娘看出来，立刻将那几只盒子塞到林宋氏手中。 “娘，这些是给你的。” 之后还有笔墨纸砚，不用问，都是给林灿和林杰的，也拿到了一边儿。 再有几样玩耍之物，应该也是给小的们的。 之后有一只盒子，打开却是一套孩子首饰，应是大户人家月母子礼的套装礼盒。 里边有一块金镶玉长命锁、一块银锁，一对金手镯、一对银手镯、一对金脚圈、一对银脚圈，还有一只金项圈、一只银项圈。 这就是等孩子出生后，云家给孩子的见面礼了，又或者是云家大哥给孩子的礼。 若单就云家来说，这礼自然是轻些，但若是大伯给侄儿预留的见面礼，却是够了。 林燕娘的肚子已有些月份了，因而此时看到小孩子的东西，便有些欢喜，一一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脸上总算有了放松的笑容。 “把这些东西都拿回你屋里去收起来，这边屋子进进出出的，太贵重的就不要放在这里了。”林宋氏叮嘱。 “知道了，娘。”林燕娘答应着，又看一眼堆在炕上的布料，都是好料子。 “如今大房里不缺这些东西，咱们只管自家，趁天气还不冻手，赶紧做冬衣和春衣吧。” “嗯，也不用都给做了，用不完的料子放着便是。”林宋氏连忙道。 林燕娘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云家给她家的，怎么用还不是随便么，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男人说的跪炕头。 什么样的事情严重到跪炕头？ 云家大哥又替他保证了，说他身家清白，过往并没有与女子纠缠不清的事情，甚至连云家都只要他娶媳妇就谢天谢地的感觉。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云靖宁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未到傍晚，院子里有些冷清。 只有林雪在院子里踢着一只彩色键子玩儿。 云靖宁直接策马从林家转回自家院子，率先下马，看着哥俩自己跃下马背，满意他们对动作的熟练度，便让他们牵马去马厩。 他扭头一看，便朝虚掩着的屋中走去。 林燕娘歪在罗汉床边睡着了，堆了几个抱枕，身上搭着被子，针线笸搁在小几上，小几被推开了一些。 云靖宁刚走进屋子，她就睁开了眼，其实刚才马蹄声过来时，她就听见了。 “媳妇儿，我回来了。” 云靖宁站在屋门内，看着突然坐起身却依然板着脸的小媳妇，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林燕娘看着他一副怂怂的样子，就有些郁闷，莫名想生气的感觉。 “这是干什么！以为我会打你还是弄死你！” “媳妇儿，怎么还在生气呢？若不是怕伤着孩子，我到是想给你打。” 云靖宁连忙走过去，长臂一圈将她连被子一起圈在怀里，再搁在腿上坐着，老老实实地哄着。 “不要再东想西想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我是你爹娘的女婿，你是我爹娘的儿媳妇，等孩子出生，我们就回家去。” “为何必须等孩子出生？还是说，我必须母凭子贵？现在不能挺着肚子进门，是怕我生不出儿子，生的闺女吗？” 林燕娘没有动弹，只是垂眸敛去眼中的锋芒，淡声问道。 “傻媳妇儿，你要现在路上颠得，我带你回家过年，我家在京城，并不在北关城内，太远了。” 云靖宁没想到她计较的是这事儿，也就还是介意他家中的态度，怕不承认她的名份。 第252章 还在垂死挣扎 “现在也还不能回去，路上时间长了又怕赶不上过年，冰天雪地的路上也辛苦……” 云靖宁小心翼翼解释着原由，看到林燕娘在瞪他，越发觉得不妙，后面越说越慢，停了下来，拿眼瞄着她。 “怎么不说了！”林燕娘见他停下来，挑眉怒目瞪着他，声音也大了起来。 “怎么不说你根本不是什么关内开铺的大户人家、不受父母宠爱的纨绔子弟！你是从京城来的！家世、身份不明！” “媳妇儿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云靖宁连忙求饶。 “我是京城来的没错，但我在北关住了几年了，真的！秦湛他们作证！” “秦湛不是京城来的，他就是北关人，秦将军府的，真的……我和秦二是拜把子，和秦大、秦湛都很熟，真的！” 看着林燕娘伸手过来拧他耳朵，他竟然不敢反抗，满心悲摧地解释。 “所以你能去运军粮，就是因为秦将军府，人家信任你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王威他们想去，却没有机会？” 林燕娘见他是真的在吃痛还不敢还手，又怕拧伤了他，力道便松了松，却依然横眉冷目。 “是是是，就是这样，只不过……”云靖宁拿眼小心地瞥着凶媳妇，知道她还是心疼自己的，心里安定了些，又继续求饶。 “好媳妇儿，咱把门窗关起来可好？小的们都看见了。都说等晚上跪炕头也行，白天给我留些面子……” “你现在还要面子啊？一肚子坏水！满口谎言！”林燕娘又揪了两下，这才松手。 “你可冤枉我了，我最多就是哄你嫁给了我，可没有坏心眼儿。”云靖宁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耳朵，一脸委屈地解释。 只是他的身份，看她这样也不敢说，可若现在不说，将来又会怎样？ 可若说了……真的让她气到动手揍他可咋办？伤着孩子可咋办？ 纠结得他直咧嘴，目光有些不敢看她。 “有些话一定要等晚上说么，现在给你机会，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最好给我一次交代清楚，不然……” 林燕娘看他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还没兜底儿，说着便拉扯开被子，要挣扎起身，却仍被他立刻伸臂给紧紧抱住了。 “你想听什么？我告诉你……”男人还在垂死挣扎。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林燕娘见他这样，心里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起身，连被子都被她大力扯开了。 “别，媳妇儿你别生气，我说！我说！” 云靖宁见她这样激动反应，吓得目光一跳，连忙再次抱住，被她挣扎得站起了身走了两步，再回来坐下。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当初不告诉你，是害怕你不肯嫁给我，毕竟门第这东西，自古就有，不管是在京城里，还是在你们这山野人家，不能否认，大家在意门当户对的事情。” “一开始，是你救了我的命，也因此让你自己陷入了困局，一开始你于我也只是一个救命恩人，还是个性格暴躁又爱财的悍丫头。” “后来……越瞧你就越挪不开眼，何况你还被人闲话却是受我连累？我就想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之后，越来越喜欢你，我知道我这决定对了，也不想妥协，可是第一个横在你我之间的问题，就是门第。” “若你知道我真实身份，你不会嫁给我，你爹娘也不会把你嫁给我，而我家中也不会同意，想必你也想过这个问题了，我家有钱，在京城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可你不要不信，就如我大哥所言，我还真是活了二十五年身家清白。” “以前告诉过你的，我为了拒绝不喜欢的亲事，离家出走，一直不得我娘欢喜，所以分家产没我什么份儿。” “这事情并不假，想嫁给我的姑娘多了，我娘自然要挑高门贵女，而我直接到了北关几年未回过家。” “我一直住在秦将军府里，你姑姑家又如何打听得到我和我家的事情呢？秦将军的三个孙子，只有秦大成亲了，我和秦二都单着呢。” “所以这趟我要成亲，秦家兄弟自然积极帮我张罗，而我并不是私自在外娶媳妇，我是有快马寄了家书回去的。” “我在你家这么久，秦湛他们来村里多回，我要寄信你自然不知道，还动用了秦将军府的飞鹰传书呢，快得很。” “得到了家人的同意，我才娶的你，你不用担心自己名份不正，只不过家人没办法立刻从京城赶来，我又怕你和岳父岳母多想，便请了秦大冒充我大哥。” “但不管如何，毕竟是我成亲啊，就算在这村子里，也不能寒酸委屈了你，因而，才张罗了那么多东西。” “这是我们成亲的始末，都是真话。”云靖宁一口气说完，才拿眼去瞄着安静下来的小媳妇。 “……你看，现在身份暴露了，你不就很生气吗，若不是怀着孩子，你怕是要追着我喊打喊杀了……” 得，他还委屈上了。 而他的话听着好像是有道理的，也能合上过去那些疑惑，但…… 林燕娘冷眼瞥着他，并不为他故意诉苦而软了脾气。 “所以，你家生意遍布各地，家大业大，因为你当年逃亲，家业就分给了你兄长，而你就一直在北关游荡？” 在他点头时又道“既然京城没你家产，你又一直在北关讨生活，明年又回什么北京呢？” “就算是带孩子回去上族谱，给家人瞧瞧，以后也还是会回来北关吧？不用一直生活在京城，为何还要带我爹娘和小的们去？” 那么远的路，去外头见识世面吗？那到是可行，但若在京城定居的话…… 以前她想过去那繁华的地方瞧瞧，但现在却提不起什么劲头。 “我有产业的，从我十二岁开始每年都会有一些，如今我的产业也可以遍布各地的，媳妇儿，你不是想当富婆吗？其实你早就是了！” 云靖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林燕娘彻底愣住，就这么盯着他，忘了反应。 第253章 若重来一次 “你个混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等林燕娘回过神来，已是一脸怒容，一肚子火气再也沉不住了，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 在男人被扇得后仰之时，她便起身挣脱了他的怀抱，扭头走到屋子中间，再转身瞪向他。 “你要是再有半句隐瞒的，看我原不原谅你！”她真是要气死了。 这厮前一刻说他和秦将军府的人是兄弟，才能混进队伍里运送军粮，转眼又说他的产业遍布天下？ 一个产业遍布天下的人，跑来送军粮？跑来北关混了好多年？ “媳妇儿你别急呀，这不正说着呢嘛，快回来，我得抱着你说才放心。”云靖宁知道她反应会很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他心里直哆嗦，连忙陪笑朝她伸手，还是把媳妇儿圈在怀里才能安心，万一她一生气伤着自己了咋办？ 若是此刻其他人在这里，看到他这副怂样子，怕是要笑死了。 “你先说！”林燕娘却不信他，低声斥道，“你一个这么有钱的人，为何还跑去送军粮？为何要费尽心思隐藏自己的身份？” “别再说什么是为了骗我嫁给你！也别说什么你家人从京城赶不回来！”林燕娘说着，突然朝半开着的窗子看过去。 “你们回家去，不要让人到这边来了，我和他有事情说！” 三个小脑袋正趴在窗下，听得一脸莫名，却很快被她赶开了。 门到是被云靖宁进来时栓上了，就是窗子还没关上。 刚才急着给媳妇儿解释，云靖宁到是忘了要回避人，这时连忙将窗子也栓上了，然后站起身走向林燕娘。 “我有钱，从我出生就有钱，我有许多铺子、田庄产业，但这并不需要自己去经营，我刚才说的只是我有，可没说我还要去管事儿。” “我一直在北关是真，与秦家兄弟关系是真，送军粮不是真，我出门的日子，是在北征军里，送军粮只是安抚你们的心，怕你们担心。” 他目光深深地锁住她，抬起手掌抚上她的脸，声音低喃而透着无奈。 “你也知道外头前些日子在打仗，这些日子在两国谈判吧？” 在她眨了眨眼后不由微微一笑，说出再次让她惊得不敢置信的话。 “在打仗的是我，在谈判的是我大哥。” “……”林燕娘只觉眼珠子都无法转动了，就这么傻傻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想要开口，却发觉找不着声音。 想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事儿的人，如今看着他却仿佛当年自己带着记忆出生时，那种震憾和无措，让她无法动弹。 “我就说真相还是瞒着好，看，这就吓着你了吧……你说若是成亲前让你知道，你还会嫁吗？怕是拿扫把将我往外赶了。” 张臂将已经吓傻的小媳妇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说着。 戏谑中是更多无奈。 “我在北关军中多年，自然与秦将军府的人关系最熟了，我家自然也在京城。” “产业都是真的，有以往生辰时家里人送的，也有自己拿着闲钱买的，也有皇上赏赐的，还有亲戚们偶尔也会送些。” “我人在军中，自然无暇去管这些事儿，这些事情都是我娘管着呢，还好我手头也有些零用，不然我都没钱娶媳妇儿了。” “现在知道为何一定要回京城去吧？除了要给你和孩子上族谱，也要拿回我的产业。” “云家规矩，子弟成亲或出嫁，名下所属产业就归个人接手，而不归家族或父母管了。” “我都耗到二十五了才拿回我的产业，想来我娘也不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什么，大哥答应我，回去将你救我性命一事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你是有功之人，大可昂首挺胸随我进京，而不要纠结在我家世身份上，前头我说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任何时候你都要牢牢记住这句话。” “娘子？” 云靖宁觉得，一旦说起这最难开口的一件事儿，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只是怀中人儿太安静了，让他有些担忧。 “所以……上回大家说的什么北征军大将军，就是你？”好半天，就在他要扳起小媳妇来瞧时，她开口了，声音涩涩的。 “……是。”他微微沉眉，无法反口。 “所以，野猪岭禁猎是你的命令，给猎户们补偿也是你安排的？” “……是。” “所以你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征北大将军云靖宁？不是什么云天尧？云三，确实是你家中排行？” “云靖宁，字天尧，家中行三，都没错，也没别的名字了。”连忙老实回答，趁此机会将名字的事儿也交代了。 “因为不敢说出真实身份，怕娶不到媳妇，所以用了外人不知的字，不然，你会嫁给北关人都知的征北大将军么？” “不会！”林燕娘立刻说道。 似乎想要强调自己反抗的心理，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看吧，我就知道。”云靖宁被她的态度气得噎了一下，也郁闷道。 “本来我还有些心虚的，毕竟骗了你，现在若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若是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说你是上门女婿，就不该和你扯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林燕娘也气闷地瞪着他。 她不过一时好心救了他，结果就纠缠不清了。 若是能重来一次…… 她还是会救他，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 只是这个想法，她不愿意说出来。 “哼，反正你已经是我媳妇儿，这世间也没有后悔药，我们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许你胡说！” 云靖宁也生气了，瞪着她再三强调。 “也不许你轻看自己，你可是我云家媳妇，我的将军夫人。”他捧住她脸颊的手突然动了动，捏起了她脸上的肉。 “我的！只是我的！必须是我的！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他的霸道强势和无赖一起施展，让她很是无语，抬手拍下他作乱的爪子。 “谁理你！”她转身要往外走，才走两步就往回跌入男人强壮的怀抱中。 第254章 这就是命 “不理我？说说看谁不理我？” 云靖宁将她扳转过来，眼中有戏谑的笑意隐藏，却故意板起了脸、瞪起了眼睛。 “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装凶的样子，和当初见到你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连装都装不像！” 她可不怕他，立刻鄙夷地嘲笑他。 “你好生瞧瞧，我想你的样子，可有变过？” 看着她好像没那么生气了，他微微一笑，目光倏地深邃几分，突然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迎面亲了上去。 “呜……呜呜！”讨厌！ 又是两月的思念，依然得不到更全面的诠释，这一吻就变得异常珍惜而且索取不止。 何况还是刚刚经过了自曝身份和隐瞒真相的过程？ 好一阵儿之后，在林燕娘得到自由正要骂他时，又被他堵了声音。 他的强势让她身子发软，捏起的拳头也失去力气，捶他就跟挠痒痒似的。 “呜呜……你、你欺负人！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应该把你丢出去！” 再次得到自由时，她软倒在他的怀抱中，愤慨又委屈地控诉着，都是救了他回来，才搞出这么多事儿，才打破她原有的安宁。 “媳妇儿，或许你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命，命中就该如此，就该你救我，把我捡回来，再嫁给我。” “所以，认命吧！乖哈，不要再反抗了……” 男人笑得志得意满，浑身舒畅，也早已恢复大灰狼本性，忘了不久之前的他是有多怂了。 “你个混帐！”林燕娘知道他现在必然很得意，气得再次伸手捶他。 “好了，别累着咱家孩子了，坐下来歇歇，嗯？”他享受着媳妇儿的“温柔”伺候，笑眯眯地提醒她。 “不要！”林燕娘本能反抗，就算反抗之力太微弱，她也不想低头。 “好、好，那就不休息，我有点累了，你陪我躺躺？”他连忙哄着，又换了种方式。 “我要回家去！”林燕娘才不理他，扭身要走，只是挣扎不出他的怀抱罢了。 气得她扭头瞪眼：“再不松开手，信不信我让你睡马厩去！” “好、好，我们回家去！” 他不敢再惹她了，顺着她的话说，也不敢纠正她，这儿才是她的家，隔壁只是她娘家。 但他也知道，岳父岳母早就知道他回来了，这时候肯定也在担心着，何况小的们还趴窗下听到不少内容？ 这时候肯定也在等着他们过去呢。 在她的怒骂声里，他将她打横抱走，一点也不生气地笑看着她。 “媳妇儿，我抱你走，你歇歇？” “我再说一次！放我下来！立刻马上！”林燕娘气得呼吸都粗了，这个无赖！不要脸的无赖！ 就这样的混帐竟然是个将军？还是个大将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 “好、好、好！听媳妇儿的！” 云靖宁连忙将她放下来，却没有松开手，一副“我好顺从”的表情看着她。 “松手！”林燕娘不动所动，继续瞪着他。 “你确定现在可以自己走？刚才可是站不稳的。”他一副担心的表情看着她。 “混蛋！你还敢说！都是你害的！” 说起这个就来气，林燕娘挥起拳头，这次可不再留手，直呼他面门。 “啊呀，果然是想谋杀亲夫！” 云靖宁也不躲闪，只是忽然向前一步抱紧她，于是她的拳头只能砸到他的肩膀上方，擦肩而过。 脸侧一阵风刮过，完美避让。 “媳妇儿是又想念为夫的亲亲了么？” 他忍笑地看着她，见她一脸懊恼似乎还想再出一拳的样子，于是戏谑地问。 再打就再亲，二选一。 “哼！”林燕娘果然迟疑了，哼了一声转身再走。 这次男人没有再抱回她，只是奕步奕趋地跟在她身后。 “对了，媳妇儿，我的事儿我都老实交代了，只是你自己知道就好，还是不要往外说了吧……” “见不得人？”林燕娘扭头瞪他。 “你想啊，刚才你知道后有什么想法？若是让岳父岳母知道……他们还吃得下？睡得着？现在就开始担心你的将来了啊。” “所以咱们能到明年再说么？还有村里人……我希望都不要说，这是为了大家好，若是传了出去，万一被北漠探子知道，大溪村说不定有危险。” 云靖宁说到这里一脸严肃地将她再次扳转过来，看着她认真解释。 “你一直是个聪慧机敏的姑娘，你想啊，若是两国交战，知道对方的领兵将军生活在两国都很近的村子里，他的家眷安全吗？” “两军阵前，若是敌军抓了你们，这仗还能打吗？同样，就是不想让猎户们深入野猪岭，干扰到前方战场情况，我才禁猎的。” “既是保护北征军，也是保护猎户，我藏身在此，一开战就封锁了三岔口，防的就是消息走漏，增加难测的危机，一切都是为了已方胜算，明白吗？” “……”林燕娘点头，又点点头。 她如何不明白？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而她出生猎户之家，自己又是个女猎户，自然很清楚，在白花山的另一头隔着一片草原，就是北漠的赤水关，是北漠地界。 白花山位于北关外，他们生活在关外，虽是东黎百姓，也一直受三岔口镇管辖，但实际三岔口镇却不只是东黎百姓居住，也是有北漠甚至北苍百姓混居的。 而这一边都离北漠很近，因此北征军一开战，就开两个战场，就是同时堵了北漠军夹击、甚至趁虚而入北关的隐患。 想明白这一点，她也就明白这场战斗有多艰难。 而他，她的男人，却是北征军的大将军。 在大溪村里只是个猎户，林家女婿，在军中就是大名鼎鼎令北漠头疼的人物。 他有这样的顾虑是对的。 她也渐渐明白他肩上的担子并不轻，可是他只要有机会就回家来，陪着她，像往常一样生活在这里。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不提他曾隐瞒过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为她做过的事情也有很多，他待她不差。 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做那些事情，甚至在家时还提水、砍柴…… 可他都很坦然地做了。 第255章 留点面子行不行？ 林家这边，最后俩人还是牵着手一起走过来，没有再抱，也没有打起来。 林平安和林宋氏看到他们牵手而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便露出了笑容。 刚才他们听孩子们说了一些听来的事情，知道女婿家有钱，女婿自己也有钱，他们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太不安。 毕竟女婿出身关内富贵人家这件事儿，他们早就知道了，女婿也是富娶的燕娘，他们也是经历过的。 如今说有钱、很有钱，对他们也没有多清晰的概念，只知道还是那个女婿就好了。 但是孩子们说姐姐很生气，这就让他们很担心了。 “爹，娘，我没事儿了。” 林燕娘见爹娘一直在盯着她看，甚至都没有多关注男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连忙道。 “没事儿就好。”林平安连忙道，这才去盯着一脸笑容的女婿。 “岳父岳母放心，身份不过是外在的虚名，我心里只搁着燕娘，对她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云靖宁也连忙解释，明白他们对闺女的珍视，也丝毫不敢怠慢。 “姐夫，你会带我姐姐回家去吧？”这时，林灿走过来，一脸严肃认真、目光炯炯地盯着云靖宁。 “姐夫家在哪里呀？”林杰也眼巴巴地问。 “好远？”林雪咬着手指头，一脸纠结，若是姐姐走了，她很想很想了怎么办？ “不管多远，姐夫都会带上你们，你们不会和姐姐分开。” 云靖宁看着三个小孩子三副模样，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一直以来媳妇儿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带上我们？”三个孩子面面相觑，然后征询地看向姐姐。 “虽然我不高兴你们姐夫隐瞒身份，撒谎骗了我，但他一直以来为我们考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 林燕娘便笑了笑，解释道。 “以前我以为他是关内人，所以和他商量好了，等我们回关内的时候，就带上你们进关开铺。” “只是如今我们要去的地方远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就去京城看看世面，你们姐夫还是要回北关的，我们再跟着回来。” “所以，只是出趟远门，不用担心背井离乡太远，以后我们可以在北关生活，也可以在镇上。” “我们可以继续打猎，也可以开铺做别的，能做的事情很多。”林燕娘又安慰地看了爹娘一眼。 “也好。”林平安没有拒绝。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不安，能去看看云家人的态度也好，反正最后他们还是要回来的。 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他不拘着孩子们去外面，但他自己却是愿意留在家里。 但这只是他心里愿意而已，孩子们不在家，他行动不便，若执意留下，也是在给孩子们添麻烦。 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燕娘没有细说男人的事情，林平安和林宋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最后在吃饭的时候，林燕娘想了想，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以免爹娘一直为此悬着心。 “云三哥家中有许多产业，是真的家大业大超过我们想像的，他家中兄弟姐妹从小都会分到一些铺子、田庄，只不过年纪小，都归家里在管着。” “只有成亲时才会归到他们手中，他早年就到了北关，结交了秦家，也做了许多事情，到是几年没回过京城了。” “后来遇险，在山里被我救了回来……”林燕娘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低垂，“他家中除了他娘，其他人都同意我们的亲事。” “因为他这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在京城就是个老光棍，可他不回家，家里也没法给他说亲，因而，只要他肯娶媳妇，他家里人也没什么反对的。” “所以早在我们成亲时，他那个假大哥就说过，生了孩子回家，这样才相信他是真的成亲了，而非糊弄家中。” “人虽不对，但话却是真的，是他家中人的态度吧，他媳妇是不是我都一样，关键是他娶妻生子。” “要等年后再回，是我如今身子重了，去京城路太远，怕颠簸辛苦，等孩子生了，再慢慢走，那时开了春，北边一路也没那么冷。” “……”云靖宁见小媳妇只字未提军中之事，心中感激她的体谅，也连忙解释。 “岳父岳母不用担心，我家中很多人就像我大哥和老五老六那样，都很好相处。” “我娘虽挑剔了些，但她常年生活在京城，我又不常住家中，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再说我上头还有大哥大嫂，我们不在家中也不怕没人照顾我娘，何况我在北边也呆惯了，回京城又喜欢惹事，恐怕家里人也不喜我回去。” “姐夫你喜欢惹事？看不出来呀。”林杰两眼放光地打量起来。 姐夫说不用在京城里一直住着，还是会回北关来，他当然高兴了，但是……姐夫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怎么会喜欢惹事？ “难道是京城里的人都很讨厌，爱惹姐夫？”他又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咳咳……”云靖宁却被小子天真的话语给说得不知如何回答了。 “有人以前不是说过吗，从小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惹是生非，常不被家人欢喜，才没有分到财产而离开了家吗。” 林燕娘见男人尴尬了，嘲笑地瞥了他一眼，便替他解释了。 “虽然话不一定正确，但想来也有些真实了，一个会武的有钱子弟，若是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在街头打架不是很容易吗。” “这是不好的行为，你们不要别他。”林燕娘说完又补了一句。 就像在云靖宁心口上扎刀子似的，让他一脸埋怨地看着她。 “媳妇儿，留点面子行不行？” “哼！”不揭你老底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一个军侯府的贵公子，若要惹事恐怕就不会是市井争吵几句的小事儿了，说不定今天揍了这个富贵世家的公子，明天揍了那个富贵世家的公子…… 甚至，说不定有一大群闺阁千金为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出很不好的风气呢。 别以为他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第256章 招待 她可记着呢，很久以前他说过的，当初离家出走，就是不满娘要为他说的亲。 而他因为离家出走几年不归，也惹娘十分不喜，家中才没有产业分给他的。 如今才知道，他说过的那些话，真真假假。 最让她不忿的是他竟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一边领兵备战、一边还赖在村子里当猎户还娶了个媳妇。 现在她也知道他当初那么坚持要上山是为何了。 敢情她和猎户们一门心思要打了老虎再进野猪岭谋生，而他却一门心思要打了老虎为先锋军开道。 他们朝夕相处，却完全是两副心思。 …… 晚饭刚吃完，十七猎户就陆续过来了，还有的带了自家孩子过来，也是夜里帮着带下孩子，让自家媳妇歇歇的。 大家都很熟路，直接先到的林家这边。 这边还在收拾桌子，林宋氏连忙去烧水，准备泡茶招待大家。 林燕娘连忙喊林灿和林杰，去把新屋檐灯点了，这样院子里就亮堂多了。 王威和堂弟王锐也是先到，就跟着哥俩一起去帮忙。 王村长也同着来了。 毕竟云家又来了一个亲大哥，之前成亲时那个是秦湛的哥，这事儿，他身为村长，当然也很关心。 再加上闻风而来的附近人家，很快，云家大院子里也快人满为患了。 甚至有人还跑回去拿了椅子、长板凳过来坐，小娃们就自己搬了小马扎。 林燕娘知道今晚是要招待大家的。 她悄悄和云靖宁商量了一下，就把方桌搬到院子里，把礼盒里的糕点还有一些南货都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 自然这些吃的一出来，一大群村里娃们就涌了上来，纷纷伸手抓了。 小少年、小男娃、小女娃……在他们之后，桌上就不剩下什么了，林燕娘这才把剩下的再摆上去，将空礼盒放到一边去。 大家都知道，这是把云家送来的礼直接拿出来吃了。 有些人便不太好意思，只是吃都吃了，也没办法。 好在林燕娘并不在意，还让林杰把藤球拿出来给大家玩耍。 林雪则和几个也是差不多大的小女娃一起踢键子，年纪都小，都没有很好的技术，只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 这么多糕点都搬出来给别人吃了，除了林雪一开始有些舍不得，但姐姐说以后再买时，心里便不难过了。 林灿和林杰年纪大些，自然明白待客的道理，不会露出不开心的情绪。 再说他们自姐姐和云三哥成亲以来，家里就常有点心吃，到也不是那么馋了。 那一桌点心，他们甚至没有伸手去拿，因为刚吃了饭，肚子正饱着。 只不过这些零嘴里并没有瓜子花生这些东西，干货里也没有可以拿来闲嗑的东西。 但是茶是镇上茶行买来的茶叶，闻着就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与他们自己在山里摘的野茶家酿的手艺不同。 大家闲聊了好一阵儿，见云靖宁和林燕娘都不主动说起正事儿，这时，才推了林老六开口。 “今天大家都开了眼界，也知道了你云家的事情，只不过，眼下你云三是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目光炯炯地盯着云靖宁。 “毕竟我们燕娘虽出身山野，却也是我们猎户们重视的丫头，可不容你欺负！” “多谢六叔和大家对我家燕娘的关心，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和燕娘已经说好了，等生了孩子满月就回家，上了族谱再回来。” “到时燕娘要带孩子，我也不一定打猎就是了，毕竟打猎原本就是我留在这里的一个事情。” “如今我亲大哥来了，他自然不容许自己弟弟真的当一辈子猎户，因而我应该会开铺，或是去巡铺什么的。” “之后的事情也还不到时候，总之不会委屈我媳妇儿，我媳妇儿还有我岳父岳母也希望回到北关生活，将来我应该也会长住这边，会时常回村。” 除了北征军和北关军的事儿不能说，自己家真正是做什么的也不能说，其他的比如将来去向，还是可以说的。 他在解释的时候，林燕娘在一旁并未打断他，林平安和林宋氏知道的也差不多是这些，因而反应如常，并无异状。 村里人也就没有多想了。 这也和中午在林老爷子寿宴上听到的那些意思，是差不多的。 如今大家也都知道了云家不是普通大户，铺子多到开去了京城，云家实则住在京城里，因而在北关内，林玉娇和周福全才打听不到云家。 云家比周家更加大户，这让村里人莫名觉得兴奋，有种替他们惩治了嫌贫爱富林玉娇的那种畅快感。 哪怕云家的钱也落不到他们家来，他们也高兴。 得到了云靖宁的保证，大家也就不担心什么了，七嘴八舌闲聊了好一阵儿，有的人便回家去了。 而猎户们则又询问了外头的情况，担忧野猪岭再不放开冬猎也没什么赚头，等冰天雪地时就有些难熬了。 有家底的人才不愁吃喝，储够了粮和柴，在家窝着便是。 但猎户们没有田地，或是家中很少田地，人丁多生计自然就难些。 便有些家底攒着，因要供娃子们上学，大了还要说亲，自然是怕不够用的，又哪里会大手大脚过日子？ 因而，即使之前衙门里给每个猎户都有补偿银两，这些猎户们仍是每天愁得不行。 双溪岭也不小，只不过猎户哪里有野猪岭深山老林里多？ 可是野猪岭趟不过去呀。 对此，云靖宁却不知如何安慰人了。 而且如今队伍里没有神箭手了，大家仍是联手合作，效率难免要差不少了。 只不过在双溪岭范围里，这种差距并不明显。 而杨坪村如今也是差不多情况，因为杨正飞离队了。 自林燕娘嫁人以后，杨正飞沉默了许久，也一直不跟他娘说话，等他娘张罗他亲事而女家来他家相看之后，他突然就背着包袱离开了，说是去外头闯闯。 他娘在家哭嚎了好几天，悔不当初，只是再也挽不回局面，被村里人闲话了好久。 两村猎户们如今都没有神箭手，收获也是半斤八两，同病相怜。 猎户们离开之时已是夜深，林灿和林杰在收拾桌子凳子，林宋氏把杯子收回家去。 林燕娘与云靖宁却是相对无言。 林燕娘已经知情了，对眼下的情况自然不知说什么好，也不能要求男人为猎户们做什么，男人有男人的担子。 她也不是普通女子，不可能头脑简单地以为，男人有钱有权，就能为所欲为，她更理解他身为北征军将领，肩上担着的责任。 “会好起来的。”云靖宁现在不能承诺什么，也只能这样说。 第257章 差距 第二天上午，林老爷子和林学善过来了。 林富贵则是下地干活去了，林老太太怕姜氏趁她不在家摸屋里的东西，根本不敢出门。 何玉琴不太想来，就说难得回家也下厨学学做饭，身为林家媳妇也不能把自己当客。 因而，她的话博得了全家欢心，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不愿意与二房里打交道的本意。 原本何玉琴就瞧不上穷二叔家，只不过她是开铺人家的闺女，会很好的掩饰这种嫌弃而维持表面礼数。 但她当初进门时，给林燕娘的见面礼只有两对绢花，底下三个小的都没有礼。 原本她觉得这些礼可以了，后来发现林燕娘头上戴的、手上戴的，每一样都比她的好，更莫说她送的礼了，完全没得比，心里也有些没面子。 再后来她来过云家，发现云家的屋子也宽敞，家里边的东西都不差，林燕娘这个村姑竟然过得不比她差。 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觉得自己在林燕娘这里失了面子。 更何况上回，林燕娘竟然当着她的面儿说何家待林学善不好，还要林学善不给何家掌管镇上酒楼生意。 这么明显的恶意，她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然道理她也懂，觉得爹是给得少了些，只不过当时她想着，这是一个让林学善独自掌铺管事的机会，做得好了，以后自然有谈工钱的余地。 但这事情她自己想，与别人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意义当然不一样。 林燕娘不给她这个堂嫂颜面。 如今云家又那么强势，给的礼都比周家多，更不是何家能比，听爹说云家身份怕不简单，她也不敢招惹，只是心里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到二房这边来瞧林燕娘的得意。 昨天寿宴之后，周家没有多呆就回镇上去了，说是明天一早进关，镇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周家这次闹了个没脸，她相信姑姑回去肯定被骂，只是这也不是她能多嘴的事儿。 她只要趁着难得回来的机会，尽个林家媳妇的本份就好。 只是看着婆婆和大妹那郁气难消的样子，她心里头也难受。 呆在这样的婆家觉得好压抑，只想林学善赶紧回来，他们赶紧回镇上去。 林家二房这边。 林老爷子和林学善过来，自然也是为的云家事，昨天事儿多也未细问，做为林家人，自然还是要问清楚才能放心的。 云靖宁只好又将昨天对岳父岳母还有村里人说的那些话，再又说了一遍。 林学善听他的意思就知道云家产业不是周家能比，突然想起来之前堂妹和他说的事情，不由眼睛亮了亮。 虽然那天燕娘替他在何家工钱不高一事打抱不平，他也清楚那是替他说给何玉琴听的，因为有些话他不便说。 但确实除了听从岳父安排留在镇上管着镇上酒楼，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何玉琴回去后还朝他一通埋怨，怪他堂妹太厉害，太心机，在挑唆他们矛盾。 最后工钱一事也不了了之，他不便与岳父提及，何玉琴也不知道提没提，反正没人再说起。 这些日子岳父便带着岳母进了关，小叔子们还留在镇上读书，住在家里，而铺中就是他管事了。 既然云家这么有背景、有产业，那燕娘之前说的那句话也是真的了？ 她说过将来他们进关开铺，就请他去管事，绝对不是这个价。 昨天云家送到大房里的礼粗估一下可有几千两银子，一个月一、二十两银子的管事工钱，显然不在话下。 昨天也让他清楚自家与云三的差距有多远。 但他心底却也生起了一丝过去不敢想的希望。 若云家开出来的价钱比何家高出两倍，他也可以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离开何家的酒楼吧？ 岳父没理由阻拦他，毕竟他赚到钱，也是何玉琴受益。 相比林学善心里的期待，林老爷子整个人精神抖擞、笑容满面，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十分好。 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提起他高兴的原因罢了。 而林老爷子即使到了现在，仍是满心激动，何况是昨天？ 他昨晚都没怎么睡着，老婆子同样如此，一晚上他们就在屋里细细清点那些礼物。 他将那金猪摸了又摸、掂了又掂，玉树怕被磕碰坏，他都不敢拿出来多瞧。 老婆子就将所有首饰都在头上戴了一回，满头珠翠，活像回到了当年出嫁时。 可惜，当年他们哪来这么多首饰戴呀？不过几朵珠花罢了。 俩人说着总算没白活一世的感慨话儿，又抹了半天眼泪，最后精神疲累这才收拾了一下睡了。 结果早上又早早醒来，根本睡不着了，再将那些礼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少、没坏，这才安心下来。 这些礼都是云家指明送的寿礼，自然都给老婆子收进屋里了，屋里如今各种礼堆得都快没处下脚了。 但他们高兴，他们乐意。 只不过他们昨晚也商量了，这些礼应该怎么分，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前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有细细商量过。 最后决定，一半留给林学善，剩下的再分出三份嫁妆，不多不少估出一样的份儿，再剩下的就自用吧。 只不过他们还记得这些都是云家给的礼，因此要来看看二房里有没有，若是没有，回去还要再分，至少给两个小孙子再留一些。 面对一屋子的礼，老太太也没小气，想着她活了这一辈子，到老能得着这么多富贵之物，也没遗憾了。 甚至，她都没有再骂过自家无情的闺女，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如今也是坐拥宝山的人了…… 林老爷子问完了云家的事情，以及二孙女婿的想法后，便问起了二房里礼的事儿，到也不含糊。 云靖宁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是解释都有，这边也有一车。 林燕娘却连忙补充，没那么多贵重之物，家里边以粮和布为主，云家大哥是考虑到他们二房的实际情况，备了粮好让他们过冬的。 林老爷子听了也就没多问，心里却盘算开了。 第258章 老人的无奈 “昨天云家送了这么多礼过来，可让我和老婆子激动了一晚上。”林老爷子便笑眯眯地说起了这件事儿。 “高兴是高兴，只是这么多东西可不是一笔小财富，也不能一直阁在我们屋里头。” “因而，趁着我们还健在，捡好东西随多少分一分，富贵和平安你们两家每人分几匹布料。” “不只云家送的，也还有周家、何家送的那些，到时都可以合到一处来分……” “爹，周家的礼我不要，我也不想再与周家攀亲戚，就这样吧，至于何家……”林平安看了林学善一眼。 “这是学善那边的礼，我们二房里也不能要。” “再说云家也给了我们许多布料，做衣的、做鞋的、做被子的，啥都有，您不用给我们了。” “那……好吧，布料不给了，之后那些礼，点心、果子什么的我昨儿给亲戚们也分了一些拿回去，没得剩了。” “那些首饰，老婆子也戴不了几样，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占着，因而，挑些年轻些的款式，给还没说亲的四个丫头每人分上一份。” “燕娘你嫁了个好婆家，想来你也不缺，爷爷也不说虚的，就金花、银花、杏花和雪儿四个，你也放心，手心手背，不会厚此薄彼。” “到时我会让你堂哥堂嫂把那些首饰估出价来，不给他们知道我要怎么分，到时对着清单，我再来分成四份。” 林老爷子这些意思，也是昨晚和老太太半宿没睡商量出来的。 他的这些话是让林燕娘很是惊讶，也被震憾了。 昨天她也在场，东西是贵重但也没有多少数量的。 十二匹绸缎，爹已经拒绝了，她自家更多，自然不会去分大房里的。 六只礼盒的点心、六只礼盒的干果，爷爷说分给亲戚们了。 相比之下，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值钱的是那对灵芝玉树。 之后是两盒子老妇人戴的金头面，这个奶奶肯定不会让出来。 再就是两对玉镯、两对金镯、两块玉佩这些首饰了。 她回门时有送一只款式贵重的玉镯给奶奶，所以奶奶若是要让，也只能在这上边琢磨了。 对了，还有一小箱珍珠…… 这些珍珠可以去首饰铺子配首饰，各种珠花都用得上。 或者自己串项链什么的。 “爷爷，那些首饰虽然贵重，但也没几样，就不要分了吧，再说本来就是送给奶奶的，这样式也不合适她们做嫁妆呀，再说底下几个还小呢。” 林燕娘有些无奈地提醒爷爷。 以往也没见这么大方，今天怎么特地来说这个事儿？是因为一下收到太多礼了，觉得自己是个大户了？ 暴发户飞扬。 只是爷爷本意是好心，是长者对孙辈的慈爱，她心里嘀咕也就算了，断然不会在嘴上说出来，作了老人的心。 “是不多，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刚才说了，趁着我和你奶奶还在，赶紧分下去，免得哪天我们走了，这些东西还不得让你伯娘收走？” 林老爷子也不怕大孙子就在跟前，直接就把话挑明儿了。 “过往你伯娘多厉害，你还能不清楚？中秋那天你们先走，我本打算分些点心给你们，都找不着那些东西。” “她连我的东西都敢染指，如今我们这一屋子的宝，我和你奶奶商量半宿，还是赶紧分了，家中也能安宁。” “……”原来如此。 林燕娘听得睁大了眼睛，却也理解了老人的无奈。 老人还在，是自己的东西根据自己的意愿分配给孙子孙女，若自己不在了，他们是大房里的人，那所有的东西都会落到大房里林姜氏手里。 到时候恐怕大伯也斗不过那恶妇的。 也难为奶奶那么精明厉害的人，都能够同意这个选择。 “爷爷，我看也不用估价了，这么分吧，金头面留给奶奶自己戴，本来也是给她的，不能一点不留。” “银花、杏花出嫁还得好几年，何况是雪儿呢。就算将来被大伯娘夺走，那也已经戴了几十年，款式都老了呢。” “何况真到她们出嫁，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会给她们添妆，不差这几样的。” “至于那两对玉镯，奶奶可以给堂嫂一对，虽说堂嫂是镇上有钱人家的闺女，到底是林家媳妇了，奶奶给孙媳妇留点东西，也在情理上。” “另外一对，就看奶奶是自己留着，还是给我们二房……灿儿是我们二房长兄，可以给他媳妇，也算一碗水端平了。” “那两对金镯嘛……银花和杏花各一对就好。” “有了一对金镯，还有平时那些绢花，到时堂哥那边自然有添妆，我们这边也有，大房里自己再准备些，也不差了。” “我们雪儿年纪太小，给她一些珍珠留着就好，将来到她出嫁，我们拿这些珍珠去打几样首饰出来。” “至于金花堂姐……”林燕娘说到这里呵呵一笑，目光有些嘲弄。 “这些东西毕竟是云家送的，想来她往日、往年对我诸多怨恨，找我茬儿时那无情无义的态度，可和姑姑有得一拼，应该是不屑要这些东西了。” “再说她可是要嫁给大户人家去的，这从奶奶的首饰里分出来的几样儿又算什么呢。” “只怕爷爷奶奶的心意，到她这里就等于肉包子打狗，喂出白眼狼呢。” “我说话是不中听，但这么多年我也是冷眼瞅着呢，看不错人的，若她得势，只会比姑姑更甚。” “之后玉佩、灵芝树什么的，就看爷爷怎么分了，我们二房毕竟分了家，也不争这个。” 毕竟这是最贵重的东西，而不是首饰了，就算要分，也不好是她开口了。 但是没分到的还有小弟。 至于林金花，便是给她分到，也不会让她如意得利的，膈应一下也好。 “两块玉佩瞧着就贵重，但我们农家人也不带这些东西，只是灵芝玉怕是更贵重，因而……”林老爷子说到这里不禁沉吟起来。 他看了一眼林学善，又看向院子里在练拳的兄弟俩。 这都是他的孙子，三个都是亲的。 第259章 林金花的亲事 “我想着，玉佩就给灿儿和杰儿一人一块，你堂哥到底大些，如今又在镇上住着，也要有他的体面，才能不让何家看轻，因而灵芝玉……” 这就是要将最贵重的大头，给了他的长孙。 “可以的，只要奶奶舍得把这些东西都给出来，我们这边就这样吧，明明是云家给爷爷的寿礼，结果……其实我们受之有愧。” 林燕娘到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如今她家又不差这些东西，何况原本两房里长房本就是分家最多的。 如今爷爷肯让出一些给二房里，已经是重视了。 而在场的人，爹因为不要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开口，娘在厨房里忙着都没呆在这里，小弟在院子里练拳，并不关心那些东西。 只有小妹蹲在她身边，一手拿着彩色键子、一手拿着一块红豆饼在吃，根本不知道爷爷和姐姐在说啥。 林老爷子看着二房里懂事的孩子，想到大房里那个……他就有些叹气。 “能分的就是这些了，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你没分到……不是爷爷轻看你，而是这些本来就是云家给的，云三是个好的，不会委屈了你。” 这个孙女如今家底有多厚，他都不敢去算，但他亲眼见到的那些首饰、衣料、粮食、干货，甚至燕窝都有不少。 何况云三年后还要带她回云家去？ 大溪村里最有钱的人怕就是她了。 “不过你娘身子弱，家里的红参会分一支给她，再给一支给你。”到底，还是不能让她空手。 “多谢爷爷。”林燕娘见爷爷还是分了，不由露出笑脸，心里舒坦了不少，却道，“不过我家也有。” “白参补凉，红参补火，冬天吃红参，您也别一直搁着，可以切片，也可以磨粉，隔两天吃上一点就好，别吃太勤。” 不管是人参还是燕窝，都是如此。 “知道了，我打算把老参泡酒，红参磨粉炖汤或是泡茶就好。”林老爷子听了便笑道。 既然林燕娘说自家也有，那送人参的事儿就打住了。 之后，林老爷子的脸色便凝重起来，笑容淡了几分。 “昨天你姑姑……唉……”林老爷子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才又道，“她是偏心了些，对你和小的们几个诸多冷落。” “好在如今你有云三，小的们跟着你到不会吃亏。你们不想与周家往来，便不往来吧，昨天的事儿，我也寒心。” “只是……我年纪大了，也不奢求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只是金花……你也清楚你这个堂姐什么性子，总之……她的亲事让一家人都很操心。” “但她死活不肯在村子里找，坚持说最差也要找个镇上人家，不然她宁死不嫁，她爹娘都拿她没办法，我和你奶奶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管什么呢。” “除了托你堂嫂在镇上帮忙寻摸合适的人家，也就只能靠你姑姑了。可金花……如今看你姑姑搬去了关内，竟然还想嫁去关内呢。” “唉，她们都是嫌贫爱富的人，已经生成这样儿了我也管不了，也不能得罪周家，既怕周家给你姑姑脸色瞧，又怕少了个能帮你堂姐如愿的机会。” 就算管不了，也只能在心里为难了。 “爷爷不必为她们的事儿操心，总之不管是姑姑还是堂姐，我们二房都不过问、不攀附、不往来。” 林燕娘淡淡一笑，并不觉得爷爷说的这些事儿，能让她生出什么喜怒。 那些人，不配。 “最多，将来大伯嫁女时，我爹娘给份添妆，也就这样儿了，我一个当堂妹的，就不往她们跟前凑了。” 那天她都不会去大房那边，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当然前提是林金花出嫁时，她在村子里，若是她去了京城，后话就难说了。 “也罢，反正她们的事你也不爱听，想让她们待你和气些，也难，爷爷也不偏帮谁，你们各有各的家，过自己的吧。” 他都是做了六十大寿的人了，还有什么奢求的？不过是一家和乐安康罢了。 至于林金花的亲事…… 其实昨天林玉娇有说，镇上有户人家，家境不比周家差，不过是兄弟三人。 老二在北关开铺，老大在镇上守着家宅和祖上传下来的老铺，老三读书人，一直在北关读书，准备明年南下游学，参加科举。 而眼下要说亲的却是这家的老大，刚刚满三十岁，媳妇去世也刚刚满三年，家里有个长子刚刚十岁，还有个女儿七岁，想要续弦。 因是续弦，怕委屈了女家，因而聘礼会很丰厚，而且进门后庶务归续室来管。 只不过会事先将长子长女将来的那一份分出来，这样既不用担心将来家业矛盾，也不用担心继室继子受委屈。 那人家也是家业颇大，在关内还有大宅和田产，只不过身为长子奉养年迈父母而未能搬进关内。 在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也是早就嫁到了关内。 也就是说，将来父母身故之后，还是会搬进北关的。 三十岁已入中年，而林金花已经满了十六，来年正月十六就满十七。 在待嫁闺女中确实算年纪大的了，但男方年纪也太大了些，还是个死了发妻的。 自然昨天林玉娇一说，大家都反对了，只是林金花却同意了，只问进门后能不能掌家管钱，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让她扬眉吐气。 林老爷子当时就气得扭头走了。 林富贵扬起手要打，却被林姜氏拉住了。 林姜氏说要考虑一下，也让林金花想清楚，这是她自己的一生，莫一时冲动等将来后悔也晚了。 当年林玉娇嫁给周福全时，周福全也是年纪大了不少，不过家中只有一个闺女。 林玉娇聪明，只要不影响她的利益，对那继女还挺好的，如今继女回娘家还相处和睦。 林玉娇懂得哄着继女，也讨得了周福全的欢心，何况她进门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周家那些亲戚可是连闲话都不敢说她。 也难怪她如今变得这么强势。 林金花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和姑姑一样。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嫁过去就能当上大户人家当家夫人，只不过对方还有个嫡长子，这会是最大隐患。 因而就连林姜氏也犹豫不已，觉得这是一大败笔，可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桩富贵亲事，她又怕一时拿不定主意反而失去机会。 最后拉着林玉娇到屋里说了许久的话，让林玉娇回去继续奔波，尽量为林金花多谋些优势才好。 因而这门亲还未正式定下来，林老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不敢就在二房这边说起。 第260章 开铺的事儿 中午，林老爷子留在这边吃饭，林学善打算回家去，因为他媳妇还在家中。 林燕娘却追了出来。 “堂哥，你岳家可给你提了价？明年我们家去京城，以后应该也会回北关生活，你可要同我们去走走，见见外头的世面？” 林燕娘也不说虚的，直接问林学善。 “这是个好机会，只是……”林学善一听眼睛便亮了几分，只是随后又暗淡下来，为难地看着林燕娘。 “我毕竟娶了何家闺女，在岳父关内铺子稳定下来之后，总还是要替他看顾些镇上铺子为好。” “虽说他给我的工钱不高，但我是他女婿，又是他带出来的二掌柜，学了手艺就跑，总有些不好。” “但你将来若在北关开铺，我定去给你掌铺，到时我岳父应也能请个掌柜在镇上，而现在是他的关键时候，我不好拆他台。” “再说……你们这一去京城路那么远，又是回云三家里，也不知你们会住多久，我也不好将你嫂子留在家里。” “再说……”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目光微闪，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明白，是怕那时嫂子有了身孕，你搁不下她，带上她又怕误了我们行程、也怕累着她，对吧？” 林燕娘见他尴尬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毕竟她已经是过来人了。 林学善讪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那天说了那么多，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你嫂子也听明白了。” “但岳父装不明白，我也不好做得太过，至少帮他维持一些时日，我也熟悉一些经营之道，对双方都有利。” “将来我再走时，也对得住岳家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再个，你嫂子也是长姐，你看云三是怎么做长婿、长姐夫的，我虽比不上他，也不想让岳家人太失望。” “明白的，那天我也是替你不平，反正意思我说出来了，何家人明白你是在替何家担当就行，嫂子想来也不喜欢我，我就不往跟前凑了。” “在北关开铺的事儿，我跟云三哥再商量商量，我本意也是想去开一家铺子，给爹娘和小弟小妹一个安稳的将来。” “你也知道，我爹是不可能上山了，灿儿和杰儿又太小，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他们继续当猎户。” 林燕娘笑着解释。 “去北关开酒楼竞争会很大吧，听岳父说生意难做，怕还不如杂货铺，虽然有些话他没明说，但我听话听音，感觉他在北关的高朋酒楼不太顺利。” 林学善想到昨天岳父回来后那些叹息的话，而且岳父回来似乎也是想和周家多走动走动，好在北关多个亲戚帮衬一些。 哪怕没有什么明面儿上的帮衬，他一个开酒楼的，当然是多些人脉关系来维持酒楼的稳定生意啊。 “我不一定开酒楼，便开酒楼，也不会愁生意上的事儿，而且我有猎户货源，这是关内酒楼不一定都有的优势。” 林燕娘连忙道。 但她也未细说，毕竟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能说，那么男人到底多有钱，她也不好说，当然她现在也没个概念，就连男人自己都说不上来。 看这次去京城拿回多少了，拿回来之后，自然就知道了，那时她要接手，当然也需要可靠人手。 人手方面，一个是自己信任的、熟悉的，一个就是从各地现招，这同样需要得力管事才行。 而最后，因为爹娘不愿意离家乡太远，他们最远也只能在北关了。 到时在北关开家铺子，让爹坐柜，让堂哥做管事，以后他们不在北关时，还能主堂哥多照顾她爹娘。 甚至，她可以把爷爷奶奶也接进关内去。 等林金花嫁后，为了一家人和睦，她也可以忍得下姜氏那恶妇，但前提是那恶妇不能在关内作妖。 不然就只能委屈大伯继续呆在大溪村了。 但是银花和杏花可以接到关内，到时在关内给她们说个好婆家。 只是这些打算，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不能让大房那边知道，不然怕有得闹了。 林金花一心想要嫁有钱人，一心想要攀附林玉娇的门路，那就由她好了。 但林玉娇真的靠谱？ 若林玉娇真的有心给娘家侄女说一门好亲，早两年就该动用自己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关系，给说到几门好亲了。 自己已经是周家大户的掌实权的人物，在镇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娘家侄女无论是年纪、样貌、女红都不差，说个年纪相当的婆家如何说不得了？ 到如今还说不好，只能是根本没上心，不想出力罢了。 好在她与林金花的关系，众人皆知地差，大房那边到是没通过她来要求云家帮忙说亲。 还好！还好！ 堂兄妹又说了几句明年去北关的事情，既然不一定开酒楼，要开也会主要经营野味菜肴的酒楼。 林学善知道不会和岳父的酒楼直接对上，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高鹏酒楼并不经营野味，镇上到是有其他酒楼做这个。 他一直都知道那些酒楼的猎物是从下溪村贩子那儿收的，而货源也是大溪村和杨坪村猎户人打猎来的。 但行行有行行的规矩，除非自己也经营野味与对方竞争，不然不会随便踩过界、得罪人的。 因而，就算如今林学善自己掌着高鹏酒楼了，也没有想过从猎户们手中直接要来猎味，给酒楼增加几道菜。 他不想因为几道菜而树敌，一般还是传统菜色的经营，最多就有山鸡炖野菇、红烧兔肉这两道。 而这也是从专门的贩猎铺子订的货。 就如猎户们不直接去镇上而将猎物交给了贩子一样，大家已经既成合作模式，除非猎户们去镇上散卖，不然他也不能隔断贩子的门路，让酒楼树敌。 开酒楼迎的是八方客，很多时候讲的就是和气生财，哪怕赚得不多也要以和为本。 好在高鹏酒楼在镇上经营了很多年，根基是稳固的，不会砸在他手里。 但他更想去北关、去外头闯闯。 林学善离开之后，林燕娘回来就找男人商量开铺的事情，她的想法还未及细说。 第261章 嘲笑男人 既然他暂时不能来，那咱们也不用急着开铺，等你把孩子生了再说。” 云靖宁听小媳妇解释刚才的事情之后，不太在意地道。 开不开铺他确实无所谓，反正媳妇儿高兴就好了。 “再说咱们到时进关就要去京城，你也没有太多时间挑选铺子。” “这一来一回，怕得半年，若家中要留我们过年，明年我们都不一定回来，当然若你住不惯，我们就回北关过年。” 他想得更长远，说给她听，她将要面临的事情。 不管将来家中喜不喜欢她，她喜不喜欢家中，于他问题都不大，反正他又不是离了家过不下去的人。 他在北关都呆了好多年了，后来更是五年多没回过家。 反正家中还有兄弟和妹子，爹娘离了他怕还过得安稳些。 “嗯，那我们从京城回来再找铺子，但是可以先给个差不多时候，让你秦家兄弟帮忙留意些，或者你直接找中介帮咱们物色着。” 林燕娘见他怎样都好，也没有拒绝她的想法，便笑着点头。 “以你的身份，想来在北关也没有哪个中介或是哪家铺子，敢玩阴谋诡计，到时就算我们没赶回来，也可以交给堂哥先张罗着。” “那时，何家的酒楼应该稳定下来了，而且必要时，咱们也可以帮何家一把，那毕竟是堂哥的岳家。” “虽说堂嫂不亲近我们二房，瞧不起咱们家穷，但何家不像周家，并没有错处，我也没道理要求别人都必须对咱们家好。” 所以，别人家对她家好或不好都是别人家的自由，只要不找茬不欺负人就行了。 “他们开酒楼的，要扶持容易得很，比周家也方便得多。”云靖宁还是不当一回事儿地笑了笑。 酒楼嘛，北关内吃吃喝喝的事儿，就算他不与外人往来，秦将军府也是实力雄厚，人脉广得很。 到时一句话的事儿，不过…… “先观望吧，何家没不好，待你堂哥也没有多好，至少没达到你的要求不是嘛。” 他想起来她之前说过的事儿，不由笑道。 “嗯，年后再说，现在伸手帮他们，说不定就暴露你身份了，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将军大人。” 林燕娘笑着点头，却突然吐舌嘲笑男人。 “哼，你也不知心疼一下你男人。”云靖宁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媳妇比以前圆润了不少的脸蛋。 “你活该。”林燕娘骂了一句，便扭头朝堂屋那边走去。 云靖宁没有追上去，只是目光含笑地看着她脚步轻盈的背影，却明显感觉得到那俏丽的身姿，早已大大变化。 月份大了就是不一样，这走路的动作也在无意识中悄然改变，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再过不久，他家娃儿就能满地跑了…… 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都要教出文武双全来。 就像她，虽然她从未说过自己都会什么，也没有全部展示过，但他始终相信，她不是普通姑娘。 她的武力值可不只用在打猎上，就是追着他打时，也根本没有尽全力，不过是寻常揍人而已。 而她能教两个弟弟读书写字，又岂只是在村塾外头偷听过就行的？怕是天资聪颖、机敏过人吧。 哎呀呀，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儿呢。 真是馋死那帮单身狗了。 吃中饭的时候，林平安把云家送的酒拿出来，林老爷子笑呵呵地看了云靖宁一眼。 “二孙女婿，你也喝啊。” “好，陪爷爷喝两杯。”云靖宁也笑着应了。 这几天他不用出门，可以喝点儿酒，醉了就陪媳妇回去睡觉好了，到没什么大不了。 三杯酒下肚，林老爷子看向云靖宁，突然说起了一件事儿。 “……不知道你们云家在北关都做什么生意？”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林燕娘诧异地看了爷爷一眼。 昨天有关这样的话题可是说了许多，今天爷爷过来也有解释过，只是没有细说云家都经营什么。 至于北关…… 他们的解释是从北关发家，一路生意做大就搬去了京城，说起来也是几代人的事儿了。 所以云家兄弟都是在京城出生，不过是云三年少时离家出走就跑回了北关。 这样，也陆续算是透露了他的闯荡轨迹。 原本以为这样说也差不多了，没想到老爷子又问了起来，一时竟让云靖宁和林燕娘都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云家产业很多的，但云家主业并不是这个。 云靖宁告诉林燕娘，大户人家多经营，但也有入仕为官有了钱而经营产业盈利，再用以维持一个家族宽裕的富贵生活。 世家贵族更是如此，而做为有军功在身的云家，自然也是如此。 只不过云靖宁目前还没说自己家是军侯府的事儿，只说自家有军功，哥几个都是将军。 林燕娘也以为只是武将人家，哪里想到是那样的高门世家？ 爹是侯爷，娘是郡主，若是知道这些，怕是心里真要不安和排斥了。 “爷爷，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难道你还是想让云家帮衬周家？”林燕娘已经开口了，不想回答。 “那到不是，周家的买卖也不是咱们能插手的，我也不会替他们瞎操心，到是你堂哥……” 林老爷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你堂哥不是你姑姑，也不是你堂姐，他做人敦厚，处事却机灵。” “去了镇上做工才三年，何掌柜能挑了他做女婿，自然也是看中他的能力，不然酒楼里那么多伙计，怎么就挑他呢。” “只是我感觉何掌柜挑他，也是要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帮手，但他跟着何掌柜，就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得到何掌柜的重用。” “何掌柜不是将镇上酒楼交给堂哥来管了吗？”林燕娘诧异地看着爷爷，不明白爷爷在担心什么。 到是她自己，是觉得工钱低了些。 但这工钱仅是对一铺掌柜来说，不高不低，但对翁婿关系的一铺掌柜来说，就真的低了。 因为做为翁婿关系的一铺掌柜，要做的事情、要操心的事情，远远多于寻常聘用来的掌柜。 第262章 为孙子打算 也就是说，她能猜测到，何家看似将一家酒楼交给了女婿来管。 实则是以一个不高不低掌柜的工钱，让林学善做了掌柜、管事、帐房的工作。 虽然酒楼里还有别的管事分担，但做为何家女婿，林学善就是二老板，所有的人和事都要管着。 如果林学善从中搞鬼、弄假帐、捞油水，他身兼数职到是容易得很。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就如爷爷刚才说的，何掌柜看中他的优点，自然就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所以，可靠的手下、信任的伙计、亲手培养起来的女婿、何家长姐的夫婿，这多重关系权衡运用之下。 就成了林学善的现状。 不得不说，何掌柜确实是善经营的精明人士，还好做人处世，比周家略好一点，没有那么高调。 “嗯，何掌柜对你堂哥确实是信任的，也是认可的，只不过……我怕你堂哥为此一辈子反而困在这里。” 每个月工钱十两，做工得到这么多钱也是可以了，他们不应该太贪心。 但他活了一辈子，又和周福全这样的人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些见识，因而也有些想法的。 以前没机会，当然十两工钱也是稳定赚头，只不过一辈子就这样儿了。 对何家来说自然有个得力帮手，但对林家来说，却是希望林学善能有个更好出路的。 如果十两和二十两摆在你面前，你有能力吃下二十两，为什么要甘于十两，而且可能是一年、或是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当爷爷的如今见云家有势，自然就想为孙子打算。 林玉娇自己把路给走绝了，旁人也帮不上她，但林学善并未得罪二叔家，甚至和这堂妹、堂妹夫还是处得来的。 他这双老眼并未昏花，自然也看得出来何氏瞧不起穷二叔家。 但至少不像姜氏那般恶劣，只能算是镇上姑娘的本性吧，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不生事就算了。 但眼前有机会，他还是想为孙子争取一把。 “爷爷的意思，是想让云家帮衬何家，还是帮堂哥自己？”林燕娘有些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其实和她想的也差不多嘛，只是爷爷的苦心，自然又和她不同罢了。 “自然是帮你堂哥，只有你堂哥能更有出路，在何家才不会被轻看，他是男儿，不是你姑姑那样情况。” 林老爷子立刻说道，神色严肃地看了林燕娘一眼。 “何掌柜看得你堂哥，但你堂哥毕竟是村里人，家底差了些，何家低嫁女，我们林家却是高娶妇。” “与你和云三情况是不同的，但云三当初不也花了许多钱，又是建新屋又是重下聘，为的又是什么？” “他不是你的上门女婿，他不是高娶你，而是你高嫁，这是他身为男儿的尊严，你明白么？” “知道了，爷爷是想让我们拉堂哥一把，让他在何家腰杆硬些，而不是让堂嫂认为，是在依附她何家。” 林燕娘正色道。 “你是个懂事的。”林老爷子赞许地夸了一句。 林燕娘无语撇了下嘴，不过是听明白了爷爷的话而已，就这么夸了，若是能达成爷爷的愿望，又会怎么夸呢？ 她有些好笑，看了端着酒杯懒洋洋却并未说话的男人一眼，再看向爷爷便说起之前的事情。 “爷爷，其实您担心的问题，我早就在考虑了，之前堂哥回去，我追了出去，说的就是这事儿。” “你跟他说啦？”林老爷子没想到二孙女竟然主动要帮堂哥，高兴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打算？” “现在我什么打算都没用，堂哥说了，嫂子在何家也是长姐，底下两个小的还不担事儿，他理解我夫婿的情况，而他也想替何家担当一些。” “他说他毕竟是何家培养出来的，这时候他岳父在北关开铺并不顺利，恐怕还要一阵子才能稳定下来。” “因此，至少在那之前，他要帮岳父将镇上的酒楼看好，就算以后再走，也能理直气壮，不亏何家什么。” “所以现在堂哥只会在何家继续做镇上掌柜了，也因此我想在北关开铺的计划，只能先搁着了。” 林燕娘顺便说起这件事儿，有些无奈。 虽然她也没想到开什么铺子，毕竟以前她是想开风味酒楼，既然不好直接和何家抢生意，那就再观望一下，或者去经营别的也好。 以前自然不能多想，能开得起一家酒楼或是小吃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现在情况不同。 因为身份不同了。 她男人有钱有势，开铺难度大大减低，不必顾虑太多，合理运用资源、合理谋取利益就好。 而男人说得对，他们还要先回京城，再回北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再说他名下的产业拿回来后，他们还要清理清楚那些产业，光是看帐、见管事、巡铺都要忙很久了。 只不过在北关开铺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而这时候就要身边有得力的人了。 只是这些细节，她现在也不会说出来。 “你要开铺？不是云家……”林老爷子有些吃惊地看了林燕娘一眼，又看向云靖宁。 “云家在北关产业大，有粮行也有马场、车马行什么的，只不过数量并不多，大多产业还是分散在各地，也不适合堂哥去。” “燕娘一直想开间铺子，以前我怕她知道我太有钱而不敢嫁给我，如今到是没这顾虑了，自然要给她开一间的。” 云靖宁这时候才缓缓开口，顺便带过了之前的问题。 云家是从北关发家的，当然也要有点产业才行。 刚才他没说话，想了许久，想到了这几样生意，说出来应该能不引人怀疑。 只不过马场养的是军马，粮行存的是军粮，车马行多是拖动军饷物资罢了。 而这些则是半明半暗，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有利更快补给。 “那你们是想让学善掌柜？”林老爷子高兴地问。 老实说，给云家掌柜比给何家掌柜，更有出路。 因为云家比何家更有家底，自然也就更有发展的机会。 哪怕现在只是燕娘自己想开的一间铺子，那也是云家的铺子。 老人很是期待。 第263章 让人尊敬 “我想在北关开间铺子，让我爹坐柜，学善哥帮我们管事，进货、采买什么的，爹也有事儿做。” “爹娘都不想常住京城，我和云三哥也不知道会在京城住多久，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不只开一间铺子，身边也需要可靠的大管事。” “若是堂哥做得来，愿意跟我们做，我当然也愿意扶起我自家人，毕竟堂哥不是周家人，也不是林金花那样的人，我还是放心的。” “再说有他在，我和云三哥不在家时，也有他能照应我爹娘，灿儿和杰儿、雪儿，我都可以带在身边。” “若他们留在爹娘身边，也有堂哥在，不至于家中没个使力的人，我和云三哥在外也能放心些。” “而我们以后有这个能力，堂哥跟着我们也能够有个好出路，将来的成就肯定比在何家单做个酒楼掌柜强。” 林燕娘连忙解释，这也是她一直以来计划的事情。 只不过到底开什么铺子，现在还没有确定想法，得去北关看过才知道。 “好、好，你想得很周到了，这样就很好了。”林老爷子高兴极了。 二孙女这想法他当然很满意，既扶持了堂哥、又安置了爹娘，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底下几个小的将来也会跟着她过好日子，有她这个长姐担着，根本不愁出路。 “只不过现在堂哥还不能离开何家，我理解他的想法，若他知道有更好的出路立刻就不给何家干活，反而像个白眼狼。” “所以我不怪他，再说我现在还不去北关，可以等明年再说。”林燕娘笑了笑，知道爷爷的苦心，也没为难这个老人。 以前两家关系不好，奶奶精明，却因嫌弃她娘而总被大伯娘挑唆，大伯娘欺负她家惯了，她也动手毫不客气。 但底下两个小的却很亲近他们，是个好的。 而爷爷在爹不能打猎之后，虽未给他们什么粮，但也没找他们要养老的钱了，但这仍是不够，让她心里总有些怨言。 但爹说，爷爷也不容易，毕竟已经分家那么多年了，爷爷奶奶是跟着大伯过的，大伯自家也有这么多人要吃。 堂哥要成亲、堂姐要出嫁，家里担子也不轻，没道理还要来养活他们二房这么多张嘴。 何况还有那厉害的妇人在搅事儿？ 爷爷要顾全许多事情，也就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让二房里养老已是最大的帮助了。 后来，因为她捡了个男人回来，一下跑到了风口浪尖上，村里人闲话之余更多的是同情，而骂得最凶、笑得最坏的却是自家伯娘。 捡回来的男人来历不明、身份成迷，爷爷自然是反对的，还让奶奶帮她张罗。 奶奶虽然平日里骂惯了二房，但在这件事情上，到是没有表现出刻薄。 凭心而论，他们都不算好，但也不坏，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在尽他们的努力在这个家中起到作用罢了。 而这些，在成亲以前她并不理解，她只知道谁对她家不好就记在心里，谁欺负她家就直接还回去！三倍还回去！ 出嫁前夕，爷爷奶奶来看过聘礼和嫁妆，这才满意她的亲事。 他们的满意不是因为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而是觉得她的日子能好过了，嫁了个有钱的男人以后能过得安稳。 在村里人眼中，富贵生活总比寒酸日子好，有上顿、没下顿地日子，自然不好。 就是奶奶那样的人，也没有想着法儿来抠她的东西，没有来她家里看着这个想要、看着那个想顺走。 她注意过多次，确实没有。 反倒是她，出嫁当天为了教训那个一心想使坏的伯娘，决定许利给奶奶，改变战略让奶奶替她教训伯娘。 事实这战略很成功，回门当天她准备了厚礼，奶奶得利自然笑得合不拢嘴，更加确信她嫁得好。 嫁得好还比另一个嫁得好的对娘家好，这才是最让人满意的。 有她的对比，还显出了林玉娇对娘家的不好，也让奶奶对林玉娇的不满明显多了。 虽然中秋那天，爷爷想为周家攀上云家在关内的人脉，但她以那样的方式拒绝了，爷爷并没有骂她。 那时爷爷想为林玉娇做点什么，她感觉得到，但她不能接受。 后来爷爷说出他的想法，表达他的苦心，她能理解，但她还是不会帮周家。 如今爷爷想为堂哥而找上她，是找上她而非找上周家，显然爷爷也知道，找她的机会还是要比找周家的机会，大得多。 而恰好她也在盘算着以后的事情，这次总算是满足了老人的要求。 看着爷爷那高兴的笑容，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心酸。 做一个长辈，为儿孙们也是操碎了心。 但他自己并不贪图那荣华富贵，一句都没有说过他自己要得到多少利益，要去关内过富人生活。 一个字都没说过。 也是如此，更让人尊敬。 他还将刚到手的昂贵寿礼分出来，分给孙子孙女们，不管谁分得多、谁分得少，他的心意就让人感动了。 难得的是，奶奶竟然同意。 林燕娘一直觉得，爹和大伯，是像爷爷的，忠厚、本份，但也精明。 一顿饭因为说到去北关开铺的事情，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林老爷子喝了杯热茶，又坐了会儿就要回去，临走时让林灿和林杰跟着他一起过去，把那些分给他们的东西拿回来。 林灿和林杰便看了爹一眼，又看向姐姐。 “去吧，不管咱们家有没有，又在不在意这个，这个都是爷爷分给你们的，是爷爷的心意。” “心意比礼重，你们好好记着便是，将来你们出息了，别忘了给爷爷尽孝。” 林燕娘便教育弟弟们。 大房那边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自己能分辨就行了，恩怨要分明。 坏人找茬能忍就忍，不能忍就不要忍。但若有人对他们的好，就要记在心里，要知恩。 得了她的话，哥俩就跟着爷爷走了。 林燕娘没急着走，默默又喝了半杯白开水。 这时，林平安就说话了。 “你们想好在北关开什么铺子没有？” 他知道闺女说出来那些话，那就是已经和女婿商量过了。 第264章 她决定争一把将来！ “原本想开酒楼，后来看到何家进了关，就不好跟他们打对台了，杂货、干货稳当点，但赚的应该不多。” “我想着要不要利用我们自家的优势，做各地特产，毕竟云家常住的是京城，我们定然是京城、北关两头跑，这一路要经过许多地方。” “到时进些当地特产回来卖，尤其咱们住在北关，南边的东西来得不容易，会贵一点，那我们南下时，也可以把北边的东西带去南边。” “虽然这种生意肯定有别家在做，但东黎那么大，那么多地方我们还没去过，完全可以挤进这个行业。” “再说我们以往打了猎都是按重量卖给贩子了，贩子拿去卖到镇上，酒楼却是只要肉，那些皮毛、兽骨什么的肯定另外卖了钱。” “就像上回咱们打的老虎，进关不也分开卖了嘛，虎皮、虎骨什么的……这些都让贩子赚去了，若我们在北关打开这个行市，也能给猎户们多算点赚头。” 以往猎价都是按重量，这个重量是以肉价来算，其他附加资源都白给贩子了。 她若开风味酒楼，路途遥远在天气热时显然不太好做，但若处理成干货、皮毛制品，又不一样了。 到时就算肉坏掉了，他们也亏得起。 何况到时若真的因天热不宜，可以准备冰块箱子。 这条路若走得通，也能给猎户们一点利益。 而做干货、各地特产，皮毛是其一，不是唯一，对他们铺子只有利而无弊。 所以撇开酒楼，她觉得最合适开的就是这样一家铺子，但具体还要进关看看铺面和关内环境才能确定。 听她这么说，林平安也认可地点头，又看了堂屋门口一眼。 云靖宁在外头提水，这会儿并不在屋里。 “女婿手头有产业，开铺这种事儿，你还是多问他，听听他的经验，莫急着掏钱。”林平安提醒闺女。 “女婿虽有家底，但他也不是天上掉的，你是他媳妇，要替他掌着这个家，莫以为有钱了就随便花用。” “知道了，爹你放心，有什么事明年进了关再说，眼下咱们只管过冬的事儿。” 林燕娘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着，却不多说别的了。 她当然知道男人的钱不是天上掉的，但男人的出身不是大家能想像的，关内也是男人的地盘，开铺难度小了很多。 这些，自然不能说，她答应了男人要替他保密的。 以军功搏名、搏利，自然来得比别人快，但她不会认为这名利是天上掉的，因为男人是在战场上以命相搏。 私心里，她根本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平安。 但她也知道她阻止不了他的职业，也不能阻止，因为他是在保家卫国，是在戌卫东黎北关安宁。 如此，她就只能尽可能地不给他添麻烦了。 当然这些想法她都搁在心里，并没有让他知道。 等云靖宁往水缸里提满了水，他们正要回自家去歇中觉时，哥俩跑回来了。 “姐！姐夫！” 俩人喊着就跑进了院子，冲到面前。 一个手中拿着一只小盒、一个手中拿着两只小布包。 小盒中大红锦缎上躺着两块玉佩，一块是莹白梅花玉、一块是烟青祥云镂花纹。 梅花玉是圆型，祥云是椭圆型。 “姐，我和杰儿商量好了，把这两块玉佩给你和姐夫，我们觉得，这块梅花玉适合姐姐戴，这一块稍微大些，给姐夫。” 林灿将盒子往林燕娘手中塞，笑着解释，这是哥俩回来路上商量好的。 “这里边有四十颗珍珠，是给雪儿将来用的，我和大哥商量过，我们一人拿十颗珍珠，剩下二十颗将来给雪儿打首饰也够了。” 林杰则是笑嘻嘻地将手中一只包袱拿出来，也往姐姐手上递。 “哎呀，这儿还有两支红参，爷爷说，就算姐姐有，也还是要分的，不能你什么都没有，少分点儿就是了。” 林杰又将另一只小包也塞到姐姐手中。 “……”林燕娘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两个弟弟。 他们跑这一趟，就是帮她拿东西回来了？ “是他们的心意，就由着他们吧。”云靖宁走过来，笑道，“咱们家还有玉佩，挑两块合适的给他们留着，等他们娶媳妇还早着呢。” 这两块玉佩哥俩现在收着也不合适，只不过是爷爷分的，收着就是了。 等这两个小子长大成亲，得是好多年后了，那时他们还拿不出一块玉佩吗？什么金银珠宝没有？ 林燕娘一想也对，看了男人一眼，便笑着对两个弟弟点头。 “东西我都帮你们收着，等将来再说，现在横竖都是搁着的。” “人参就都给娘吧，磨了粉拿小罐子装着，每天早上舀一小勺泡开水吃了。”林燕娘便将装人参的小包又塞回林杰手中。 “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们回去睡觉了。” 林燕娘说着就要走，突然想起来又把装珍珠的布包塞给林灿。 “让雪儿数一数，数完了你们自己分了收好，让娘给你们做只小袋子装着。” 珍珠她也有，小的们也是见过的，只不过怕小孩子拿了往嘴里塞，才没有分给他们。 只不过这毕竟是爷爷分的东西，不管怎么收着，还是给他们先过一把瘾再说吧。 哥俩答应了，就去厨房里找娘和小妹。 林燕娘和云靖宁回到自家屋里，将盒子放下，又去找来自家的玉佩。 她出嫁时，男人以各种理由弄来许多首饰，也有手镯、玉佩这些，以前她觉得就是个压箱底显富贵的东西，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现在她才知道以后一定用得上。 因为他的身份，也明白他一直穿的是长袍，锦袍玉佩才显身份。 昨天闹过别扭之后，今天她情绪已平静下来，也渐渐在消化他给出的信息。 因为昨晚他说过我这个男人，只有你才配得上！你也应该当人不让！你也不该是个畏怯怕事之人！ 为了他对自己的了解和情意，她决定争一把将来！ 将来的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在为他们孤军奋战！ 第265章 闹着要嫁 接下来几天，云靖宁不管外头的事，每天除了带小的们骑马，就是在家里陪媳妇儿。 林燕娘其实也不要他陪着，她每天都有针线活儿忙着，只不过男人在家和不在家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在知道男人身份和他在外头忙着的事情后，她心里也没那么不安了，至少他不回家时，不会胡思乱想他在哪里？ 林灿和林杰虽然又有好一阵儿没有摸到过马了，但这时候再骑上马背，动作依然是那么熟练自然。 虽然他们年纪小，但他们机灵，领悟力高，何况还是云靖宁亲自教的？ 只不过在村子里没有好的跑马场地才局限了他们的练习罢了。 每天早起练完拳就骑马出村一路到官道附近的野林里跑一圈儿，回来再练拳、写字，下午练箭，傍晚割猪草。 有时上午回来就再去砍两捆柴回来。 这些事情，都是云靖宁带着两个小的去完成，林燕娘没有参与了。 林燕娘原来的绣花手艺不行，但针线还是很利索。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上山打猎，也没什么家里活儿做，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逢衣做鞋，绣花手艺大有长进。 连林宋氏看了都夸，闺女终于女红也能过关了。 转眼到了冬月初十。 这两天的北风明显沉了些，但天仍算晴朗，村里人依然在忙碌着，只不过听见马蹄声都会笑着看过去。 看到云三如今又回村呆着了，都说林燕娘嫁了个好男人。 虽然云三不在家时，大家替林燕娘捏把汗，总忍不住猜测，这云三不会跑了吧？ 但每次看到云三回来，又忍不住羡慕林燕娘，有个这么好的夫婿。 村里姑娘早就眼红了，只不过也知道，自己本来就与那个早早能撑起家计的悍女，是不同的。 也只能在心里羡慕着了。 冬月初十，林玉娇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媒婆和镇上那家人，前来林家提亲。 因为林金花还是愿意，林姜氏这些日子看着二房的人骑马跑来跑去，一副逍遥的样子，也是刺激到了，就同意了。 林富贵还是不同意，觉得年纪相差太大，人家还有了这么大的一儿一女，怕林金花进门不能好好与继子女相处。 万一继子女不是好相与的，以林金花的德性，怕是很快就会闹起来，到最后也肯定会不得男家的欢喜。 说到底，林富贵一个是嫌弃男家年纪大又有儿女，一个就是对林金花的品行和处世问题没有信心。 但林玉娇说来说去只有这个家境最好，而且人家是长房嫡子，如今就是一家之主，便是将来分家也是分大头。 林金花和林姜氏两天前去了趟镇上，说是赶集，其实是由林玉娇带着在周家老宅里，与那男子和老太太都见过一面。 相谈甚欢，而且那男子同意将自己的儿女送进关内二弟家生活三年，在原来的聘礼上又加了五十两银子。 这样优渥的条件，林金花当时虽是羞答答的，但等人走后就执意要嫁，回家来要死要活地闹着要嫁，说她喜欢。 林富贵只好松了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今天便是男家来提亲的日子，提亲之后就是下聘定婚期。 虽说这是流程，但日期早就在确定事成之时，已经商量好了，就在年关前，腊月初八。 到底儿也就是一个月时间筹备。 但男家有钱又住在镇上，什么都能现成买，女家这边也就是弹棉被、打家具、做嫁衣。 以林金花这么多年练出来的针线女红手艺，这些都不是问题。 何况她平日里就攒了一些针线物件在呢，只不过那时没人说亲，没个目标而已，一些常用绣活儿都是积累起来的。 直到男家来提亲，村里人家才知道这件事儿。 二房这边也才知道这件事儿。 只不过林燕娘没有兴趣，就如当初她和爷爷说的，林金花出嫁时，最多她爹娘过去送份添妆，她就不往前凑了。 所以，林金花怎么出嫁与她无关。 只不过听到这信儿时还是愣了一下，她还以为那时她已经去京城了呢，竟然年内就嫁。 赶得也挺急的。 云靖宁带小的们骑马回来时，林燕娘便说了这件事。 云靖宁却是呵呵一笑，在她耳畔道“男人若是相中一个女子，一个月已经算久的了，盼着娶新娘哪个不急？” “……”林燕娘好一阵无语，尴尬地瞪了他一眼。 现在她也知道他为何将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因为他急着上战场去，要在那之前把媳妇娶进门。 她也曾问过他，若是不赶着办正事去，还会定在那天吗？ 结果他说若不是你嫁衣还未做好，我五月就把你娶了！ 所以……他了然男人那点想法，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天林杏花跑过来喊二叔二婶过去，也喊堂姐和堂姐夫。 但最后只有林平安带着林杰和林杰过去了，其他人全部没去。 林平安回来后说起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王家老大看着仪表堂堂、温和知礼，说话也不倨傲，瞧着比你姑父还好那么点儿，若此人内外如一到也好。” “虽然你堂姐诸般不好，但若有这样一个好归宿也罢了，只希望她惜福，就算将来也不管娘家，至少要把自己过好。” 就像她姑姑那样。 “爹，路是她自己选的，好坏都由她，只要将来不找我们收拾烂摊子就行了，别的咱们也不用操心了。” 林燕娘连忙安慰爹。 这也不是他们二房能管得着的事儿了，能接他去吃饭认识一下，已经是顾全了礼节的。 林平安点头，又为添妆发愁。 到不是给不出这份添妆，如今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积蓄也有女婿拿回来的工钱，怎样都能张罗一份添妆的。 只不过…… 就林姜氏和林金花那样儿的，会和和气气收下这份添妆？怕是给少了直接就骂寒酸了。 “爹，当初我出嫁时，大伯给的是一吊钱，堂哥给了两盒绢花。”林燕娘知道爹为这个发愁，立刻提议。 “你直接给一两银子，我年纪比她小，关系又不好，一个子儿也不给，做为咱们二房，一两银子足够了。” 便宜了林金花。 第266章 值得你来炫耀？ 冬月初十提亲，对一件两家已经谈妥的亲事，自然是相谈甚欢、一派和乐热闹。 冬月十二，男家便来下聘定日子，并且接林家人十五那天到镇上去走走，也是认亲的意思。 男家姓王，是镇上大户，主要做干货、皮毛生意，还经营着风味酒楼。 当林燕娘听说这些后差点骂人。 怎么把她想做的都做了？ 如今两家结亲，以后若她做这个，岂不旧怨新仇还要被林金花嘲笑她心怀恶意是故意找王家麻烦？ 这说得清吗？ 林燕娘有些气闷。 云靖宁见了连忙安慰她“我们云家在京城就有好几家皮毛铺子和干货特产，将北边的货卖到南边，将南边的货卖到北边，本来就是生意人常做的事儿。” “咱们以后一口气开个几家铺子，场面比他们大，要卖的东西比他们的多，咱们又不在镇上开铺，当然不是打对家。” “再说了，就打对家怎么了，他们最好别得罪我，不然关门大吉！”云靖宁最后霸气地嘀咕了一句。 林燕娘这才被逗笑，想着天大地大，总能找着她要做的买卖，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这天傍晚，林金花来了。 没想到一向瞧不起穷二房的林金花，竟然过畈这边来了，还是和她娘一起来的。 又是傍晚还不到做晚饭时，自然招了许多人注意，也远远地跟过来了，都在议论怕是找二房里去的。 果然，是来找林燕娘的。 将院门拍得砰砰响。 林燕娘却正在自家那边和娘一起准备晚饭呢，到是哥俩割猪草回来看见，冷着脸道“你们干啥！” “关你什么事！”林金花立刻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是来找茬的，还是赶紧回吧，就算我姐月份大了，身手一点也没差，对付你们足够了。” 林灿冷嗤一声，大声提醒她们。 “若你们是来炫耀聘礼的，更要赶紧回了，因为我姐夫有的是钱，在关内还要开铺！”林杰也连忙大声回答。 大声，就是要招来人，而不是他们俩在这里对阵。 立刻就有邻居看见，匆匆跑进了林家去，不一会儿，林燕娘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出来了。 “干啥呢！找我家找不着门还是咋的！”她从林家篱笆院门口出来，也没走近，只是挥了挥菜刀，大声嚷了一句。 正在提水的人也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见她将手中菜刀挥得高高的，连忙小心拿了过来，走进院子递给赶出来的岳母。 林宋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跟着出来了，却被云靖宁提醒，又回了厨房去。 有女婿在，她到不担心闺女被那恶娘俩欺负。 “哟，你林燕娘也几次到过我家了，如今我来你家，不是闭门不开，就是手里拿把刀，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林金花得意洋洋地笑着，因为林燕娘不走过去，她到底是走过来了。 “哈哈，大家听听，这女的说的是什么人话！”林燕娘却是一声大笑，说话粗鲁而讽刺。 “我林燕娘与她林金花平日里啥关系？难不成她林金花突然脑子进水了跑来我家串门儿？还是跑来吵架呢？” “她若要到她二叔家来，还不知道门在哪儿吗？敲门和拍门可是两回事儿，也亏得我家的门厚实，不然得让你踢开了吧？” “有事就说事，开口就找茬，你林金花走哪儿都是这副德性啊！莫非中了邪，临到出嫁前，还想来聚一番姐妹情深？” 林燕娘手里没了菜刀，一手撑着腰、一手护着肚子，孕态十足地嘲笑林金花。 “贱蹄子就是贱蹄子！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林金花冷笑回怼。 “有病吧你！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来，有种你到是吐一个啊！你吐给大家看啊！”林燕娘嗤笑一声，骂了回去。 “好啦金花，我们过来又不是为了挨骂的，你性子软，哪里是悍女的对手了，快让开！” 林姜氏见势不妙，立刻拉开林金花，推到自己身后。 林金花知道林燕娘在骂她，气得就要冲上去甩巴掌，却被娘拉开了，气得红了脸，又低声骂了一句。 “哈哈，姜氏说林金花性子软？真有意思。”一个妇人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呵，我看是性子毒吧。” “呵呵，是心机吧。今天男家才下聘，这就急巴巴跑来二房这边炫耀了，人家燕娘还差什么呢，值得你来炫耀？” “……”围观的几个妇人先急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顿时让林姜氏也涨红了脸，她还没开口呢，这帮穷酸货到是抢她风头了。 她白了那几个妇人一眼，想到正事儿，便看向林燕娘。 “我和金花过来，可不是和你吵架的，你也别只想着吵架，到底是嫁了人又有了孩子的人了，也给孩子积些德。” “你信不信，我只要把林金花在村里的恶名传到镇上去，男家立刻来退亲！” 云靖宁猛地沉下脸，上前一步冷盯着林姜氏。 恶毒的人就不会说心善的话，对付这种人就不用客气。 “哎呀，林金花好不容易能嫁出去了，咱们还是别管了，别让她在家一直当老姑娘，没事来恶心咱们。” 林燕娘却劝道，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难听。 若不是怕伤着孩子，刚才就凭姜氏那刻薄话，她就一拳砸过去了。 “哎呦喂！你们到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林姜氏气得大声嚷嚷起来。 “成心找架吵，想坏了我家金花的亲事是吧？有种就到镇上去说呀，让镇上的人都知道你们二房里的人心眼儿多坏！” “呵呵，大家眼又不瞎，你们急巴巴地跑来这边难道不是存着坏心眼儿？你想好好与我们说话？问过我们吗？” “立刻滚蛋！不然打到你们有人要顶着大花脸出嫁了！” 林燕娘心知这母女没一个好东西，过来不可能是正当事儿，无非就是炫耀聘礼什么的，就不给她们如愿。 她这话一出，云靖宁就开始将拳头捏得吧啦响，目光阴沉地走上前，朝林姜氏挥起了拳头。 “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没完！”林姜氏不敢置信地瞪着云靖宁。 第267章 还是带上脑子嫁人吧 这云三不是大户人家子弟吗，怎么言行举目这般粗鲁？ 还是自家女婿好！ 想到这里，林姜氏收起了泼妇相，两手叉腰冷笑一声。 她得意洋洋道：“林燕娘你这悍女果然是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儿！粗鄙之人就配粗鄙之人！” “不跟我好好说话那就不说了！反正我们家金花嫁得比你好！聘礼比你多！以后也会过得比你好！” “云家再有钱又不是他云三的！王家有钱，我女婿是王家老大！将来家业都是我女婿的！就是我家金花的！哈哈哈哈……” 林姜氏越想越痛快，越想越解气，越想越得意！ 看着疯狂大笑的妇人，林燕娘像看个蠢妇一样看着她，根本没有说话。 云靖宁见拳头都挥起来了，对方竟然不怕反而疯了似地在那儿吹牛皮，他一脸嫌弃地收回拳头，走回林燕娘身边。 “媳妇儿，她们好可怕！”他搓着手臂一副怕怕的表情，躲到了林燕娘身后侧，委屈地嘀咕了一句。 围观的邻里中就有后面赶来的林二牛和他媳妇儿袁氏，一听这话顿时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云三你还是赶紧带燕娘进去吧，跟她们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都看出来了，就是来炫耀的呗。”林二牛也大声说了起来。 林二牛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附和，都一致鄙视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林姜氏。 “也对，反正她们穷与富，跟咱们家又没关系，她就有了金山银山，咱们也不差那个子儿，走啦，赶紧做饭吃去，我饿了。” 云靖宁顺着林二牛的话嘲弄地又说了几句，就揽着林燕娘转身进了院子。 已经回到家里站在篱笆桩内的哥俩，立刻上前把篱笆门给扣上，再防备地守在那里，双手环胸，冷眼瞧着来找茬的人。 “林燕娘！我来是要警告你！”这时，林金花突然尖声喊了起来，“我出嫁那天你最好别去凑热闹，坏我出嫁的心情！” “至于你给的添妆，我也瞧不上，你最好省省吧！”林金花得意地笑着，“我不知你们云家是什么样儿，反正我们王家，我是知道的！” “哎，林金花你病得不清啊！”林燕娘气笑了，走回几步道，“冬月初四那天，爷爷和堂哥都在这儿！” “那天我就说过了，不管你何时出嫁又嫁给谁，最多我爹给份添妆，毕竟我出嫁时大伯也给了！” “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去！这个爷爷和堂哥都清楚！”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还想着我给添妆？你还瞧不上？哈哈哈，我只和爷爷说过，将来要给银花和杏花添妆！” “林金花，不管你嫁的什么玩意儿，以后你过你的，别来惹我！也别再往我们家来，小心我爹都不待见你！” “你也别忘了，你男人知不知道你在家里是这副狗德性！你敢不敢让他瞧着你现在这副嘴脸？” “呵呵，我看你呀，还是带上脑子嫁人吧，什么金啊银的，也得自己有脑子拿得到手才行！” “莫忘了，你男人是死了发妻的，可不是从未娶过的！他儿子都十岁了！” “十岁怎么了！死发妻怎么了！我又不是进门做妾，我是填房！一样是嫡妻！我乐意我喜欢怎么了！”林金花气得嚷了起来。 她和娘过来就是来炫耀的，乖乖站在这里让她们嘲笑就好了，还敢顶嘴！真是气死她了！ “啧啧！就比我爹小六岁的男人，当然是你喜欢你乐意啊！再说你继子比我家小弟还大呢，听说十岁了？继女也有七岁？啧啧！” 林燕娘见林金花无所顾忌地嚣张叫嚷，真是不知道凭的什么，但她也不想退让，至少村里人不知道的那些事儿，她到是可以说一说的。 恰是今天男人带哥俩一大早骑马去过镇上，买了糕点和蜜饯回来，在镇上打听过的消息。 “你还是费些心思想想，以后怎么做好这个后娘，而不被人骂你是黑心后娘吧！跑我家来炫耀，我也想不明白，这有什么是值得你炫耀的啊？” 林燕娘的话让村里人都大吃一惊。 今天林家大房有镇上男家来下聘，自然也去看过热闹的，知道聘礼确实丰厚，除了各种礼，还有六十个一两的银锞子呢。 林家大房自然对王家这位的真实情况是不多说的，却让林燕娘此时捅了出来。 众人目光不屑地看着变了脸色的林金花，想到刚才这娘儿俩的嚣张，顿时有种鄙视却又不知从何骂起的心情。 骂什么呢？ 对这种人有什么好骂的？ 人家就是来炫耀的，难道没带脑子就出来了？ 怎么骂都没意思了。 “走吧，回家做饭吃去，我也饿了！”林二牛拉起自家媳妇转身回家。 其他人也不瞧热闹了，纷纷嚷着饿了，回家做饭吃去。 就一会儿功夫，刚才围了里外三层瞧热闹的人，就都走了，竟然都没骂人，只是议论着林金花为了嫁大户人家也是够狠。 十七岁的闺女跑去当人家十岁孩子的后娘！ 云三年纪虽也不小，但他只比林燕娘大十岁，又没成过亲，又没拖油瓶，身家清白得很。 如今林燕娘虽住在村子里，但她家日子好过着呢，林平安家如今也过得安逸富足着呢。 听说云三从外头回来，就带回了工钱。 上回给了林家二十两，自家十两，这回又给了林家二十两，自家十两。 聘礼多怎么了？人家夫婿就是这么帮岳家，六十两不早就有了？ 原本还有妇人羡慕林金花的聘礼多，这会儿只是啐了一口，都说还是云三更本事，林燕娘最福气，除了聘礼还养家呢。 林燕娘看着突然被村里人冷落的俩人，哼了一声，也转身拉着男人进了厨房。 除了哥俩还守着院门，就只剩下院子外头的林姜氏和林金花了。 “我呸！一群穷酸哪里知道嫁进大户人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是什么滋味儿，也配在这儿嫌东嫌西呢！” 林姜氏气得七窍冒烟了，奈何人都走光了，也知道骂不过林燕娘那个泼的，便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拉着已经红了眼眶的林金花回家去。 第268章 猎户们的生计 得意而来，愤怒而去。 经此一闹，林金花原本让人羡慕的亲事，便只会让人闲话、不屑了。 为了钱、为了嫁给有钱人，不惜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当后娘，对自己也是够狠了。 林燕娘和云靖家回厨房张罗晚饭，云靖宁也在身边陪着她，逗她说笑，只字不提刚才外头发生的事情。 林宋氏刚才只在厨房门口看了几眼，见状也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好好一门亲事，以后要被村里人闲话了，但这怪谁？自己不安份，想着挑事儿，就要有承担这后果的觉悟啊。 当天夜里突然大风呼啸，下半夜就开始下雨。 林燕娘醒过来朝窗外看了看，立刻就让男人的大掌搂入怀中。 “别冻着了。”男人低喃着，大掌还捏了捏。 林燕娘气得一巴掌拍开他，怒道：“大半夜的还不知消停。” “呵呵”男人轻笑，睁开了眼睛，往下看着一脸睡意还不忘要瞪人的小媳妇，“把人好心当驴肝肺，真是狠心。” “闭嘴！睡觉！”林燕娘懒得跟他撕扯，喝斥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只是瞬间又睁开眼怒视着明显已无睡意的男人：“是想半夜打一架？还是想去和马一起睡！” “睡觉睡觉！别吵了！”云靖宁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从媳妇儿身上收了回来，只安份地搂着她，再也不敢乱动了。 一场山雨欲来，便化之于无形。 一宿过去，雨声方歇，清晨的风透着寒意，就连屋里的空气都是凉嗖嗖的，喷一口能见雾团。 林燕娘醒来后又被男人圈在怀里。 “你晚点儿起，我先去打热水过来。”他先起身，给她掖好被角这才下炕穿衣。 林燕娘看着他光着膀子一点儿也不怕冷的样子，目光微微眯了眯，心里却不服气地想着。 去年这时候她可是照样摸黑上山打猎呢，冰雪天里一样在山里行走。 因为冷，大家根本不敢停下来，只求打到一两只小猎，一天能赚到小几十文钱。 早早热腾腾的窝头，还在上山路上就变凉了，中午啃时都咬不动，只能艰难地咀嚼吞咽。 穷家人讨生活真的不容易，她吃过苦，这时候就不免有些担心穷人过冬问题了。 农人收了粮还可以窝冬，猎户们依然是隔天上一次山，只要不下雨，便是风雪潇潇也会去。 以前是野猪岭有老虎，大家不敢跨过去，每次都离得远远的只在双溪岭中寻猎。 如今还是不能去野猪岭，只能在双溪岭碰运气。 这样下去，村里猎户太多了，共同进退之下，分割赚头也会拉低，但若不打猎，家里田地有限，又不够一大家老小生活了。 “云三哥……”在男人出屋之前，林燕娘突然喊他。 “媳妇儿，你叫我什么？”男人转身，一脸邪恶地往炕边走来。 “夫君……”林燕娘尴尬地咧了咧嘴。 喊了那么多回后，如今到不是不能开口，只不过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太长了，每次回来，都要艰难改口，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娘子有事儿尽管吩咐。” 云靖宁在炕边坐下，俯身在林燕娘唇上亲了一口，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我是想着，白花关已经建起来了，这白花山应该安全的，怎么野猪岭还不放开呢？” “那边猎物也多点儿，这猎户们收了补偿银子，也不能总不过去，眼看冬天来了，不多赚点儿怎么过冬呢？年后还要歇猎呢。” 他们这儿有不春猎的规矩，就是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繁衍时，出于对天地、生命的敬畏，猎户们都收起了弓箭和猎叉，是不打猎的。 立夏以后才会再上山。 因而春天，猎户们都在家里帮忙春耕，累了一个冬天也会休息，或是去外头找找零活儿。 每年只有她，家里没地，爹娘也不赞同她出门做工，说辛苦一年，这时候趁机歇歇，在家做做针线也好。 因而她都用这段时间缝缝补补、做衣纳鞋，或是跟娘学学绣花，再督促两个弟弟读书练武。 往年就这么过来了，只是如今她不打猎了，在家过着好日子，就有些担心其他猎户们的生计。 都是猎户，自然理解。 “野猪岭怕是开不了了，守军在白水关这么久，早就想吃野味就进山，若是与猎户们遇上，可不吓着猎户们？” “要说箭术，我们可是有真正的大弓强弩，大家身手每天都在练的，你们猎户最多算是打下手水平，还是别去里边趟了。” “你也别担心，我已经让县丞带人在量山地、荒地，我知道衙门里人手不够，我安排了两百工兵。” “这个月应该会估出个大概数来，等回头禀明朝廷，就给你们几个村子分一些。给两村猎户多分一些，这样大家就以农耕为主，不打猎也有口饭吃了。” “白花山虽大，也经不起这么多猎户年年月月地猎捕，何况就算不打仗了，白花关也不会少于三千守军。” “大营伙食也不差，但关内活动的地方不比北关，不操练和巡哨的人，平日里想打个猎，进山方便，怎么也得把那块地方给他们留着。” “知道了，就是野猪岭成了白花关所属，咱们这些不知现在是关内还是关外的百姓，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呗。” 林燕娘听着听着，就不高兴地嘟嚷起来。 “是不想将后方留下太多空隙，给敌人可趁之机。” 云靖宁见小媳妇还跟他抱怨起来了，不禁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原本瘦巴巴的，这些日子安胎，吃得好动得少，到是长了些肉了，昨晚摸着手感也越发不错。 若不是怕惹翻了她以后吃不到，昨晚就想多要一回了了。 “赶紧去打水！我要起来了！”林燕娘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拍掉他的大掌，白了他一眼。 “哎呀，我媳妇儿这暴脾气哟！”云靖宁哈哈一笑，赶紧打水去了。 这时候外头天色灰蒙蒙的，虽然雨停了，但风还在呼呼地吹着，院子里地砖上虽然潮湿，但并不积水。 他将屋门带上，大步朝林家那边走去。 第269章 不需要假装和气 之后两天总是不时下一阵雨，天气便越来越冷了。 林燕娘早就换上了秋天新弹的厚被子。 云靖宁却想把炕烧起来，白天烧炕，干净方便，屋里都暖和，夜里不烧，有余温和他在，自然不会冻着媳妇儿。 林燕娘却不想太快烧炕，毕竟还不到下雪天，只是下雨而已，她还不觉得多冷，就别太娇惯着了。 到是爹娘屋里，这个就不能含糊，每天夜里都把炕烧起来了。 这次下雨以来，白天也烧上了，除了呆在屋里暖和，也是在烘屋。 寒气重的人怕潮湿。 寒湿之气重了有很多小毛病都不经意而来，何况是娘一向身子弱，而爹的伤腿不能冻着。 不过最近家里有燕窝可吃，主要是林燕娘和娘在吃，林燕娘是安胎，娘是调整身子，效果都十分显著。 而那天爷爷还是分了两支红参过来，林燕娘并没有要，再加上云家礼本来也有给她红参，因而她让爹娘每天都吃上一小勺。 有了那么多布料，她又开始给男人做新衣裳，给他攒着的那些厚袍、棉鞋，让他欢喜不已。 转眼冬月十五，镇上来了两辆马车，是王家来接林家人去家里走动。 老爷子、老太太、林富贵和林姜氏带着林金花都去。 林银花和林杏花不去，留在家里看家，中午还要喂猪。 林富贵想要林平安同着去认认亲戚家的门，派了林杏花过来喊人。 林平安立即拒绝了，说他这些天腿疾犯了，冻不得，走路也不太方便，就不去添麻烦了。 话说得客气，来传话的林杏花也听不懂，但她把意思传回去，林富贵自然明白了，想到几天前林姜氏和林金花跑去二房闹的事儿，他就气得想打人。 但王家来接人的马车和小厮都在，他也不好发作。 两辆马车从来到离开，都没什么人围观，也没有什么人凑过来和林家人打听情况。 明明可以很风光，此时却像是被全村人有意地冷落一般，林金花上了马车便黑了脸，很是不高兴。 她好不容易风光起来，竟然还要承受村里人的闲话，等她以后嫁进王家门，再也不要回村来看那些穷酸的脸色。 大房里的忙碌，与二房里无关。 因为那天闹过的事情，林平安后来知道了，气得不想给一两银子添妆了。 觉得对这样的白眼狼，有这闲钱还不如给自家多买些粮呢。 给她添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只会嫌少。 林燕娘也深有同感，若是以前恩怨也罢了，这还没得势呢，就急于显摆、找茬，以后还得了？ 给再多钱也不会领情的，到不如不给。 因而，最后一家人商量，只给一吊。 当初林燕娘出嫁时，大伯只给了一吊钱，如今林金花出嫁，还回一吊也不失礼。 再说林学善做为堂哥给的添妆，林学善成亲时，林燕娘也是送了人情的。 这事儿就说定了，等着到那天，就林平安一个人过去，给了钱，吃顿饭，人情簿上再上一笔给大房里，这事儿就了了。 其他人都不去，闹成这样，也不需要假装和气，村里人都明白。 又过了两天，天气才渐渐晴朗起来，只不过大家都穿上了棉袄棉鞋，不再是秋衣装扮。 村里人都在说，怕月底要下第一场雪，只要天晴，能洗的、要晒的，都忙了起来。 到了冬月十八，云五和云六来了，他们一行加上随从可有几人，还大包小包的带来了。 这时正是上午，云靖宁带着小子们刚骑马回来，在院子里练习对打，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来到门前。 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 “三哥好！” 云六笑容灿烂地一抱拳，就越过板着脸的云靖宁，见林燕娘正坐在屋檐下纳鞋底儿，连忙跑了过去。 “拜见三嫂！三嫂这些日子可好？” “嗯，很好，你们怎么还在镇上？”林燕娘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笑着和他打招呼。 从第一回他们登门，她就未怯场过，也没不安过，就以嫂子的姿态与他们打交道了。 这两个少年虽然一个不爱说话、一个却很活泼，但他们能时时在一起，就说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处得来。 “呃，我们……哪儿好玩就跑哪里，也回过北关了。” 云六不知道三嫂知道多少，立刻含糊地解释了一句，目光一转，又跑去和林灿、林杰哥俩打招呼。 云五将带来的礼都从马袋中拿出来，交给云靖宁。 “媳妇儿，老五老六看来是惦着还没给你送礼，这回带来不少点心。” 云靖宁还不知道老爷子寿宴那天的事情，只以为是给林燕娘的礼。 “这些是他们补给灿儿、杰儿和雪儿的见面礼。”一听是点心，林燕娘便笑了起来。 “还有糖葫芦……”云靖宁又看了看那几包东西，顿时黑了脸，“吃什么糖葫芦，小心磕牙！” 他家媳妇儿现在可不能吃山楂，弄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糖葫芦来，成心羡慕人的嘛。 “拿去给小的们吃就是了。” 林燕娘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将点心闻了闻，留下一包蜜枣糕，其他的把小弟小妹都喊过来，让他们拿去分吃。 她没有糖葫芦吃，蜜枣甜甜的也可以。 “这次表现不错，中午在家里吃饭啊。”林燕娘朝着院子里跑去拿弓箭玩儿的云家兄弟喊了一声。 “多谢三嫂！” “打扰了！” 云五云六立刻抱拳谢过。 “要吃饭也不知道买点菜回来，家里饭菜哪里够你们吃的！”云靖宁又黑了脸瞪他们一眼。 觉得他们跑来打扰了自己的清静，各种嫌弃。 “云霄和秦湛在后头，他们买菜！”云六不满三哥无情，回瞪他，大声说道，“今儿吃烤羊腿！” “那还不错！”云靖宁高兴地说了一句，随即又板起了脸，“他们怎么都跑来了？” 和谈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次大哥并没同来，显然那边的事情还没完。 而大哥允他这个月不用回大营，他就在家哪儿也不去，外头的事儿到是不清楚了，他带小舅子去镇上溜过马，到是不方便去处理军务。 第270章 主动回避 只是他不去，顶替他在白花关的主将就是秦磊，之后老五转为副将成为参谋。 不管是他和秦磊，还是老五和秦磊，都能搭档。 老五功力弱些，但也是自幼熟读兵书，计谋深算的军侯府智囊人物。 眼下大停战，到是给老五一个实地练兵的机会，因而他也不担心什么。 而这次大哥主和谈事宜，不会参与到军中军务中去，秦湛负责北关与阳城、白花关两边的后勤军饷粮草补给。 如今老五来了，秦湛也来了，闲的吗？ 也没等多久，秦湛和云霄随后就到了。 云霁没来，云五悄悄解释过，云霁留在白花关了。 林燕娘让小妹去通知爹娘一声，今天家里有客。 秦湛他们过来会带羊腿，家里边还有昨天去下溪村肉案买的排骨、筒子骨和五花肉。 家里边还有些青菜，加上云家送的干菜，到时再杀一只鸡，也就差不多了。 因而，林燕娘到不怕客人来了不够饭菜吃，也就男人对自家兄弟说得出这种话罢了。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马蹄声又传来，林杰立刻跑去朝外一看，便笑着说“是秦三哥和云霄哥来了！” 这次到是只有两人，马背上搁着筐，秦湛还没下马就先笑嘻嘻地喊了起来。 “云三哥！三嫂！你们好呀！好久不见想死你们了！” 上次云家兄弟过来，秦湛可没有来，说起来秦湛上回来时还是夏天呢，这都入冬了，确实很久不见了。 谁知云靖宁却只关心他们带来的菜。 “这只羊腿不错，就是烤起来还要很久，在哪儿烤呢？你们不会想在我这新院子里架上火吧？” “哟，这是半只羊啊，能吃几天了。” “……”秦湛下了马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理这神叨叨的人，跑去和林燕娘说话。 他的目光打量着林燕娘已经隆起明显的腹部，一脸惊喜地笑了起来。 “云三哥说你怀上了，我还笑他呢，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这就快生了吧？不会就要生了吧？这天儿可冷了……” 秦湛自己说个不停，根本不在意林燕娘没回应自己的问题。 “……”林燕娘无语地看着秦湛，哭笑不得。 她记得当初男人回家来时，也是兴奋得以为孩子就要出生了，只不过那时她的肚子一点儿也不明显。 这会儿……也难怪秦湛会有“马上就要生了”的想法。 大家说笑了几句，就真的抱了柴过来，打算在院子里烧火堆。 虽说是新院子，但此时天气不错，看来是没有雨下的，宽屋檐又档风，比林家那边的院子更适合起火堆。 显然这些早已习惯野外生存的几人，生个火十分容易。 云靖宁让大家自己动手，他则和秦湛、云霄一起把筐搬到林家厨房去，先把食材处理一下。 云五和云六也跟着去，正式拜见了林平安和林宋氏，之后林燕娘被云靖宁交代赶紧做几道菜出来。 林燕娘也猜他们兄弟几个会有话要说，她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也就主动回避了。 林灿和林杰也被她叫到厨房这边帮忙。 因为天冷以后，平日里做饭洗衣，能用温水的用温水，不能用的就是爹和哥俩一起帮忙分担，不让娘下冷水。 而林雪就负责在灶下看着火，要添火时就喊他们过去，这样不用安排一个人手坐在灶下，灶下还暖和，林雪坐在那儿不用冻到。 这么安排，也是为了给男人留下空间说正事儿，而自家人还不知情，只是在忙着做中饭。 加上随来的护卫，这可是一大桌人要吃饭。 正好今天猎户们没有上山，林燕娘琢磨着，最后会不会喊了大家一起过来喝酒。 毕竟秦湛也来了，他从村口一路过来的，想来村里不少人都瞧见了，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的。 也因此她清楚，这一会儿的清静，对他们兄弟几个有多重要。 大约半个时辰后，果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猎户们陆续过来了，有抱着小娃的，有自己跑过来的。 林二牛带着儿子过来，他媳妇林岳氏也跟过来了，直接到厨房来帮忙，到也是体谅这边的难处。 林宋氏和林燕娘见了也没跟她客气。 这时显然不再适合说正事儿了，林燕娘便让林灿和林杰送热茶过去。 茶壶里是新泡了南边茶叶的热水，哥俩一个提壶、一个抱着茶碗。 一通忙碌，哥俩说那边羊腿出香了，说今天就在那边摆桌，院子里有火堆，吃着没那么冷。 林燕娘也把羊肉另外分了一锅炖上，这样有烤羊腿、羊肉火锅，再涮些豆芽、白菜。 自家的肉做了红烧肉焖干笋、干辣椒炒肉片、酸豆角炒肉沫、香辣小鱼干、树菇虫草炖鸡汤、桂圆红枣百合炖的荷包蛋肉丸汤。 两个汤再加上一个羊肉火锅，三碗肉菜再加一个烤羊腿，小鱼干只能下酒了。 又有林老六带来的一板豆腐，直接油煎豆腐，吃不完还能晚上吃。 王威是自己跑来的，随后他堂弟王锐却是被村长吩咐将一大碗瓮装酒糟鱼送来，于是王锐自然也留了下来。 大家都围着火堆或坐或站，谈笑风生，尤其秦湛善谈，又与大家相熟，这几个月不见，自然也有说不完的话。 还好他们后来的机灵，除了羊肉羊腿，也买了不少瓜子花生来，防的就是这时情况。 林岳氏要回家去拿几个萝卜过来刨成萝卜丝，到时方便往火锅里添菜。 林宋氏连忙将碗柜里的糕点拿了一包出来，给她悄悄带回去。 林岳氏也识趣，笑着道了谢便赶紧走了。 大菜做得差不多，林燕娘便被林宋氏赶出厨房，让她去歇歇。 林燕娘便去新屋院子里，就看到一院子热闹，还有村里人跑来瞧热闹，看着火上烤着的大羊腿，都不想走了。 只不过磕了会儿瓜子，见在场都是猎户，以及收过猎的人，最后还是识趣地走了。 等羊腿烤好时，大家就张罗着摆桌、拿酒，主动去厨房端菜，云霄负责拿刀把羊腿肉片出来，装了三只大海碗。 剩下的羊骨也没剔太干净就拿去厨房，留着可以熬老骨汤下火锅吃。 第271章 不让他为难 这天院子里烧着火堆，围着火堆摆了张桌，热热闹闹吃喝到午后还未散席。 一直到了下午，秦湛说要赶着回镇上，明天一早回关内，猎户们这才告辞离开，留了点时间给他与云靖宁说话。 林燕娘要收桌子，林岳氏阻止了她，笑道：“你就歇歇去吧，我和你娘来收。” 她到是有嫂子样儿，知道林燕娘忙了这么久肯定会累，毕竟不比以前打猎时，现在可是几个月身孕了。 林燕娘也没跟她客气，不过喊了林灿和林杰过来帮忙，又喊小妹拿扫帚过来，她来打扫院子。 云靖宁那边把火堆弄熄了，没烧完的柴送到厨房去，烧水正好用。 几个护卫过来帮忙处理火堆，不让林燕娘亲自动手，云五云六也一起找活儿做。 这边院子很快收拾干净了，两桶水泼下去，瞧着又干干净净的了。 云靖宁打了热水过来，让林燕娘洗了手脸，就让她回屋睡中觉，他这会儿不得空陪她。 “知道了，你是送他们回去，还是去隔壁屋里说话？”林燕娘知道他的事儿还没说完，便问他。 “送他们出去吧，边走边说不耽搁。” 云靖宁抬头看看天色，有些不舍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去趟白花关，明天回来。” “嗯，照顾好自己，有事儿处理就先忙你的，毕竟你那是正事儿，在家也呆这么久了，我不怪你。” 林燕娘一听就知道有事情必须要他去处理，她仰起脸微笑地看着他，不让他为难。 “嗯，这个月我有假，我不会在外头太久的，下个月得出去，之后随大哥进关处理一些事情，之后大哥回京复命，我没什么事儿，回来过年。” 见小媳妇懂事，云靖宁心疼她，便把后继的计划大致说了说，以安她的心。 “知道了，冬至杀年猪，之后就要准备过年的肉了，今天的羊肉好吃，你回来时带些来。”林燕娘没有细问，只是笑着说些家常话儿。 “嗯。”云靖宁抬起手抚上她的脸，眉眼含笑看着她。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他连忙道：“明天秦湛回北关，我让他去找牙行，给你物色几个丫环婆子，你有什么要求没？” “我一个猎女，便是嫁给了你这个富贵公子，也装不像大家闺秀，要什么丫环婆子？”林燕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忽然想起来明年要去京城，便问他：“难道去你家里，就要奴仆成群才体面？我们要在那里住很久吗？” 她以为只是去云家住一阵儿就回北关的，便是云家人不喜她也无妨，反正她又不常住，忍得就忍，忍不得就不忍。 她自己的小家，也不喜欢被一群人挤着、盯着，被人伺候的事儿也不会习惯的。 所以没想过要安排那么多人伺候的事儿。 “其实我希望能从猎户家中找几个可靠的人跟在你身边，平日里照顾你、带孩子也放心一点，不然就只有在北关找，去到京城我怕被人动手脚，对咱们不利。” 云靖宁在她耳边低语。 “大户人家宅院多，心思多，谁也不知道当面笑着的人，是不是已经磨刀霍霍，挖了个坑准备埋你。” “我自家到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但亲戚多了难免人多心杂，何况京城那么大，势力纷杂，自然水也深。” “我不想你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算计中去，我想到的就是你身边得多几个人照料，而这些人不能被别人收买。” 以他过往的霸道，自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但若身边的人被不怀好意的人收买，哪怕将他们的事情往外传，他也不喜。 “猎户怕没合适的人，虽说二牛哥和岳嫂子可以，但他们儿子还小，带着走不方便，不带着那就是许久不能相见。” “其实我是觉得，人少反而更安全，因为人多手杂，我还得防着身边的人可不可靠，会不会说是非、会不会泄密。” “日常事儿我自己能做，到是安全问题，你安排人手保护我和孩子安全就行了。” “再不行……就找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吧，在我这边养个两三年再送回家去，不耽搁她们嫁人。” “真是傻媳妇。”云靖宁被她的话惊到了，哭笑不得地曲起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别人家养下人都是一代一代家生子最可靠，你到好，养个两三年就送回家去嫁人？” “你以为她家里把人卖出来，就不会再把她们卖一次？在咱们家养得水灵灵的，怕是更加好卖了。” “……”林燕娘傻眼了，还有这样的问题？ “我以为穷家人迫不得已才会卖人，她们的爹娘肯定盼着她们回去。”她撇着嘴小声解释，也有些不理解。 “当年你家也很艰难吧？家里都没人赚钱了，你爹娘咋不把你卖了呢？”云靖宁却反问了她一句。 “……”林燕娘张了张嘴，却找不到理由了。 是啊，当年她家那情况，她不得不提前背着弓箭上山去，替爹撑起这个家，爹挨家挨户去求猎户们多关照她。 在那样的情况下，爹娘从未想过要卖人，不管是她还是小的们，哪怕每餐是粗粮，哪怕吃个半饱，他们也从未想过这种事。 甚至，她从小到大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才没想过这种问题。 原来，虽不是所有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也不是说就没有的，看人而已。 当人狠起心肠卖儿卖女时，难怪不保再卖第二次。 尤其是男人说得对，在他们家养得水灵灵的十四、五岁姑娘，不是更好卖？ 说不定没见识的爹娘还以为，可以再遇上像他们这样的主家呢。 “那就以后再说吧，你觉得需要几个这样的人，就找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小姑娘心思没那么多，干活勤快。” “以后再挑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送回去或是咱们直接给找婆家嫁了，也是一辈子安稳归宿。” “知道啦，爱操心的媳妇儿。” 云靖宁没想到小媳妇连这个都已经想好了，不由失笑，在她的小脸上又捏了一把。 第272章 他不会伤害我的 人还没去找呢，就已经想得这么远了，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听猎户们说，千万别和怀了孩子的女人置气，也别和怀了孩子的女人争辩。 你气她更气，还伤身子，最后你还得低头去哄她。 和小媳妇说好之后，云靖宁就同秦湛他们一起离开了。 云六还想留下来留两天，他还没在村子里住过呢，结果让云五给丢上了马，不得不跟着走了。 走前云六还热情地喊着。 “三嫂！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侄儿！待我得空了再来看你们！” “灿儿！杰儿！六哥下回再来找你们玩儿啊！” 被少年这样喊着，附近的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这是要离开了，得空儿的都跑出来看热闹，看着一群马很快下了畈。。 有人眼尖地发现：“云三也走了？” “云三这是送客吧，毕竟大家是关内来的，总要送出村不是？” 有人见云三马上没有两个小舅子，就相信不是去溜马，而是送客。 村里人没在意，林灿和林杰反应过来，连忙来找姐姐。 “姐姐！姐夫他没带上我！”林杰不高兴地埋怨着。 “你姐夫有事情要去趟镇上，正好他许久没见他大哥了，还有秦家大哥听说也在这里办事情，只是身份暴露后不敢来咱们家罢了。” “所以你姐夫今晚会在镇上吃饭，可能今晚不回来，得明天回呢。” 林燕娘知道男人真正去的地方并不是镇上，而是白花关，但她不能这么说，只能替他找了个理由。 “原来如此，那就是明天回吧，说可能，是怕姐姐你不让他出去呢。”林灿听了立刻了然地说道。 “不管了，他这次回来也在家呆了好多天，既然秦三来了，说不定就一起回关内又赚钱去了呢。” 林燕娘故意说道。 男人已将年内的行程跟她说过，她心里有数，不过是先这样说，让家里人有个心里准备，知道他还是要出门的。 “知道啦，只要他护着姐姐，我就承认他，他若伤害姐姐，我就不当他是姐夫。”林灿很简单地表达立场。 他对姐夫好不好，取决于姐夫对姐姐好不好。 “他不会伤害我的。”林燕娘笑看着大弟，替男人保证着。 若男人真敢伤害她，不用弟弟动手，她就会狠狠揍他一顿，不会给他求原谅的机会。 这一点立场，她早就和男人说过了。 林燕娘看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便让弟弟们自己忙去，她回屋补觉，今天中觉到现在还没睡，也是有些累了。 “姐姐你去睡，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你，你多睡会儿。”林杰连忙说道。 “姐姐，我就在外头玩耍，你有事儿就叫我。”林雪也乖巧地和姐姐叮嘱着。 “雪儿你别在外头吹风，去陪娘，等哥哥们来射箭时，你再过来，别吃太多点心，也练练拳，小心长成小胖子哦。” 林燕娘笑着抬手在小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叮嘱她。 “知道啦，娘把点心收起来了，让我多吃饭，点心是饿了才吃的。”林雪仰着脸被姐姐捏得直笑，解释着。 林燕娘明白，天气冷了，点心能多放几天，娘就想着慢慢吃，孩子不懂收敛，不能由着他们吃。 “好，那我回屋了。”她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也还没有行动不便的时候，不需要人跟在身边。 林灿和林杰早将院门栓好了，他们冬天不需要歇午觉，就回自家院子去练拳，天越是冷，越要锻炼起来，抗冷。 林燕娘一觉醒到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屋里已经昏暗起来，刚醒来就听见拍门声，门外传来小妹的喊声。 “姐姐！起来啦！吃饭啦！姐姐！姐姐！”林雪的声音渐渐透着焦急。 “……”原来不是她自己睡醒过来的，而是被小妹喊醒的。 “我醒啦，就起来哦。”见小妹急了，林燕娘连忙应了一声，就听外头传来长呼一口气的声音，不由心暖地笑了笑。 她有一家人的关爱和温暖，怕啥云家未知的危险？ 夜里，林平安过来了一趟，见女婿果然没回，便想要哥俩睡到隔壁屋里，林燕娘摇头拒绝了。 怕云三还是会半夜赶回来，林平安也没让林雪过来陪姐姐，只是想着，等半夜的时候他再过来看看，若是马回来了，人肯定就回来了。 若是没回，他就喊一声闺女，免得闺女半夜若有什么不舒服，这边院子就她一人，也是让人不放心。 有了这个决定，他便没有多说，只叮嘱她早点歇着，别累着了。 半夜里，林平安拄着拐杖慢吞吞走过来这边院子里，看到院子里并未点檐灯，但屋里灯却亮着，心头一喜。 但一转眼见马厩里并没有马，有些疑惑，又走了几步便看到窗子上只有闺女的身影，不由心疼地喊了一声。 “燕娘，怎么还没睡？”看那影子就知道，她还在做针线活儿。 “爹，你怎么过来了？”林燕娘听见，立刻起身打开了屋门。 “我来看云三回来了没有。”林平安解释。 见她穿着棉袍，屋里头却没有火盆，顿时沉了脸色，“这都半夜了还不睡，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就睡了，刚好还有一点儿没做完，想赶完了睡。” 林燕娘知道爹在担心自己，连忙笑道，“我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到是不困。” “不困也不能这样熬着，下半夜更冷，冻着了怎么办！”林平安虎着脸瞪了她一眼。 “知道啦，爹你赶紧回去歇着吧，这边没点亲，看得清路么？”林燕娘回身拿了小几上放着的油灯走出来。 “行了，这条路平整着呢，我闭着眼睛也能走。”林平安摆了摆手，不让她送自己，却又扭头看了一眼院门，“云三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 要回也不该到下半夜，家里媳妇可是怀着身子呢，云三不是这么不可靠的人。 “他说应该会明天回，我也没等他，我是想着他下个月还要去运几趟粮，外头肯定更冷了，再给他多赶两件棉袍出来。” 林燕娘也没想到她模糊的解释，会让爹不放心，半夜还过来瞧她这边，心里有些惭愧。 第273章 烧炕 “那就是明天回了，你赶紧睡，我看着你睡下了才走。” 林平安不想闺女回头又熬夜，就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不肯就回家去。 “爹！”林燕娘无奈地喊了一声。 “我才是要看着你回去才安心去睡呢，你放心啦，我可是从小练武的，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怎样。” “我答应你，不做针线了，一会儿就睡，你赶紧回去！”林燕娘拿手挡了风，拿着油灯慢慢走到院子里。 “好吧，我走到那边，你就赶紧回屋。”林平安无奈，也知道闺女同样担心着他，性子还很犟，他只好妥协了。 林燕娘慢慢送了院侧，看着爹过了菜地那边的小道，到了自家那边院子里，依稀能看到上房屋檐下的檐灯照亮半个院角，这才转身。 因为爹也转了身，要看着她回屋才放心。 她进屋前还朝爹挥了挥手，便进了屋关上了门。 而林平安直到那边窗子一点光亮暗下去，这才朝屋里走去。 林宋氏披着棉袄站在门内在等他。 “女婿回来了没有？” “没呢，幸亏我去看了，燕娘这时候还在给女婿做棉袍，都没睡呢，我叮嘱她了，这会儿应该会睡了，她若还熬着，明天看我怎么训她。” 林平安一边走进屋里，一边说着。 “他们小俩口好着呢，你就别说她了，女婿没回来时，心里最惦着、最难过的就是她了。”林宋氏却理解地说道。 “嗯，你也赶紧睡吧，别冻着了。”林平安将屋门关上。 他们屋里的炕早就烧起来了，这个冬天他们身体都还不错，到是轻松了许多，也没给孩子们添麻烦。 当然也得亏女婿担起了这个家，吃穿不愁，还有人参、燕窝这样的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的贵重补品。 也得亏女婿带了一帮子人给家里早早就攒下了许多冬柴，烧炕不用担心柴不够。 这两天孩子们屋里也烧起了炕。 夏天燕娘出嫁后，让杰儿搬到她屋里，有他在，雪儿夜里便不用害怕了，烧炕之后，就让三个孩子搬到一屋了。 只不过燕娘那边还没有烧炕，说是不冷。 女婿在家时，他也没多管，今晚到有些担心那丫头。 只是这时候也太晚了，他们的新炕还是刚建屋时烘过的，到这时候都没有烧过，半夜再烧估计都天亮了。 “应该把燕娘叫到这边来睡的，他们几个睡一屋暖和着。”林宋氏担忧地道。 “算了，她要愿意来早就来了，一晚上也冻不着她，我过去的时候，她还坐在窗下做针线呢，要知道冷不知道找暖和地儿？” 林平安叹了口气，不想多想了，燕娘从小就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她心里有数。 俩人说着话也关门歇下了。 林燕娘那边，想着确实挺晚了，便关好了门窗，放下帐帘，躺在了大炕上。 大炕没烧，到夜里确实会有些凉，之前有男人在，到是不觉得，今晚这种背心冷嗖嗖的感觉就明显起来。 看来明天是可以烧炕了，新炕要多烧才行。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娇惯的人，有了孩子火气旺，很快就不觉得冷了，想了一会儿男人此时在白花关做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明亮起来，就听见院子里有哥俩练拳的声音，还有小妹练拳的“哈、哈”声。 最近她让小弟们带着小妹一起练拳，想着这个年纪也可以练了，不为学得多好，只要在这冷天里多活动活动、锻炼身体就行。 听着外头的动静，她默默起身，等她把屋门一开，三人立刻扭头看过来。 “姐姐！你起来啦！饿不饿？”林雪离得最近，立刻朝她跑了过来。 “姐夫回来没有？”林杰随后跑过来，又朝马厩那边看了一眼，“好吧，我就随便问问。” 不过是不死心而已，没想到姐夫真的没回，让姐姐一个人在家呢。 “今晚就回了。”林燕娘连忙笑着解释。 昨天说的“明天”，今天就变成“今晚”了，她在不经意间换词儿，不让哥俩白天总惦着这事儿。 “好啦，我过去那边了，你们吃早饭了没有？”林燕娘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立刻转身回屋拿了洗漱用品再往外走。 “吃过啦。”他们回答着。 林燕娘过去打热水洗漱，让爹娘看到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也好放心。 只不过谁也没提她今天起晚了的事情，只要她睡好就够了，看到她一个人过来，就知道女婿早上也没回，也就没人多问。 吃了早饭，林燕娘不吃红参茶，早上就吃的红枣鸡蛋羹，做好晚饭后就开始炖冰糖燕窝红枣枸杞，每晚一盏，她和娘分食。 一开始燕窝不多，她和娘是隔一两天才吃一盏，这次云家送了不少，就变成每晚一盏了。 爹和小的们只是好奇尝过两回，之后就不吃了。 不过如今有条件，早上蒸红枣鸡蛋羹到是经常的事儿，小的们也喜欢吃。 林燕娘又在厨房里帮着忙了会儿中午要吃的菜，就被爹娘往外赶了。 “你回去做你的针线去，夜里不许再半天不睡了。” 林平安叮嘱着，就从灶下拖了几块火柴拿一只废旧小锅端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今天我给你把炕烧起来，屋里也暖和点。” 他不管闺女和女婿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如今一天比一天冷了。 “爹，我来吧，灿儿和杰儿还在那边呢，我们几个自己烧就行了。” 林燕娘连忙上前接过那只小锅，里边装的都是灶下烧出来的柴炭，她得走快点，爹腿脚不便，路上总会辛苦一点。 “我来吧……”林平安怕她现在身子不便，不肯给她。 “爹你帮我提一壶热茶过来，我来烧炕就行了。”林燕娘连忙给爹找了个事情做。 林平安只好作罢。 林宋氏看着父女俩都担心对方，不禁笑了笑，便过来接过小锅，有她端着就便利多了。 林燕娘如今靠的只是从小练武的身手在支撑着行动，若是普通姑娘到她怀着的月份上，早就得撑着腰慢吞吞走路了。 第274章 水火不容 一家人都到了新屋这边，林灿和林杰就去抱了些柴过来。 新屋这边杂房堆了些柴，围墙那头也堆了柴，不远还有柴垛。 这些柴是够用的，便是不够，只要在下雪前再砍就是了。 林燕娘并不担心，到时花点工钱请人砍也划算。 把炕烧起来后，看到炕灶里火光温暖地亮着，让人生出屋里立刻就暖和起来的错觉，心情却是莫名好了不少。 爹娘走后，哥俩又搬了一些合用的粗柴堆到屋门侧廊下。 林燕娘洗干净手，继续坐在窗下为男人缝新的棉袍。 知道他是个将军，便知道他不会像平常人那样怕冷，而且穿得太厚会影响行动，便给他多做两身薄棉袍，再做一件厚外袍，这样平日里也能穿。 这天上午，林老爷子又过来了，先到林家那边和林平安说了会儿话，这次到没多呆，走前又过来这边看了林燕娘。 知道那天林姜氏和林金花过来找茬了，老爷子当时没过来，昨天去了镇上王家，见到家境确实不输周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看着林燕娘无奈笑道：“不用理睬那两人，到那天你也不用去，你大伯不会怪你，只让你莫生气，安心养着。” 老爷子也没扯多的话，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都是明白人，明白这话的意思。 林燕娘便道：“知道了，我本就不打算去，只是那天她们太混帐了，我也就没客气，说了一些让她们难看的话。” “你的话是过了些，但不能怪你，是她们先找上门的，她们该有这样的觉悟。”林老爷子说道，这也是让他无奈的原因。 原本他还觉得堂姐妹关系不好让人不喜，可是后来发现，连亲兄妹关系都能闹成这样，何况是堂姐妹？ 这人与人的性格本就不同，但若心眼儿差了，想要好起来确实太难。 后来他也就不强求了。 即使他想家和万事兴，也要底下的人能够体谅得到他的用意才行。 如今林金花执意要嫁，那王家看着又还不错，只要不是心眼儿坏的人家，便是年纪大些，只要俩人自己好，旁人便是长辈，也不便说什么了。 只不过林老爷子想要说说王家的事儿，林燕娘却摇头阻止了。 “爷爷，王家如何与我家无关，我和林金花从小就针尖对麦芒，关系从来没好过，在家就这样，难道还指望我们各自嫁了人，关系会突然好起来？” “不结仇就算不错了，我也相信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把我当妹妹，有没有把银花和杏花当妹妹，也是难说呢。” “以后只要她不来惹我也罢了，若她来惹我，我也不会客气，毕竟我也没把她当姐姐，她也从来就没有个姐姐的样子。” “现在我和我家能做的，就是和对姑姑一样，以后谁也别招惹谁了，若是找茬，我也不带怕的，不会妥协。” 她的态度一惯明确，林老爷子听了也只能再次叹气，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劝不了，因为没有哪一方肯退让。 林老爷子没有再说这件事儿了，又问：“云三还没回来？” 他已经知道云三不在家的事情了。 “嗯，说晚上会回来。”林燕娘连忙解释。 “那你忙自己的吧，我走了。”林老爷子说着便往院门口走，心里头还是有些闷。 因为这两个孙女水火不容的态度，让他不知道怎么办。 若是她们能够和气点相处，将来两家亲戚走动起来，对她们也有利啊，可是…… 金花像玉娇，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根本不敢劝和。 罢了、罢了…… 林燕娘送出院门外，看着爷爷有些失落的背影，她抿了抿唇，却依然说不出妥协的话。 如果之前她还想着，只要姜氏识趣一点，她不介意让她随着大伯一起搬去北关。 这样堂哥一家人也能在一起生活，农家虽安逸，到底清苦一些。 以她男人的身份，要接几家亲戚到北关落户、开铺，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那天姜氏和林金花过来炫耀、找茬之后，她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就算不扶持堂哥谋条好出路，就算不让堂哥帮她做管事，她也不会给姜氏占便宜。 不然到时就算她能妥协，怕是姜氏心里都要笑掉大牙了，看她无奈、忍耐、憋屈的样子，一定会很痛快。 相比林玉娇嫁人早，嫌贫爱富的性子而对穷二哥家和她们这些侄辈无感，姜氏和林金花绝对是白眼狼。 怎么都养不熟，怎么给都嫌不够的白眼狼。 …… 傍晚天擦黑时，云靖宁策马而归。 天空灰蒙蒙的，天色比早上要差了些，晚风已经压着山林吹拂起来。 林燕娘正好在院子里散步，小的们一整天都在这里陪着她，听见马蹄声立刻打开院门，笑嘻嘻地让开道来。 云靖宁踱马进来，这才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的们，就大步走向林燕娘。 他束着金冠，身上穿着她为他做的棉袍、棉靴，身姿依然潇洒。 林燕娘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男人张臂抱住，蹭了蹭，笑着低语：“媳妇儿，我回来了。” “姐夫一回来就抱姐姐，姐姐又不是小孩子。”林雪在一旁嫌弃地嘀咕着。 “姐夫最喜欢抱媳妇儿，你姐姐是不是姐夫的媳妇儿？” 云靖宁听见，侧身伸出大掌在小姨子头上揉了一下，笑眯眯地说。 这小家伙就跟他媳妇儿的小尾巴似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回避，还嫌弃他？ “……”林雪被大掌揉得摇头晃脑，小脸便露出茫然的呆萌样儿，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想明白了，才点点头，小脸认真地开口。 “是的！” “还不赶紧回去告诉娘，姐夫回来了，晚饭够不够吃？”云靖宁把小尾巴支走，便抱起媳妇儿往屋里走。 刚把马牵进马厩的哥俩一脸嫌弃地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 姐夫有多粘他们姐姐，他们又不眼瞎，也就雪儿那个傻丫头会说出来罢了。 屋里烧了炕，虽然没有添柴烧得太旺，但屋里确实暖和了不少。 云靖宁把媳妇儿抱进屋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连忙垂眸问她：“昨夜没冻着吧？” 第275章 悄悄跑掉 他果然敏锐，仅凭今天烧炕一事，就想到昨晚他不在家的后果。 没人给她当暖炉。 “还好，是爹娘见我昨夜一个人，也不知道你何时回来，怕我冻着。” 林燕娘笑着解释，并不说昨晚确实冷了。 “那就烧着，暖和些好。”云靖宁微微扬眉一笑，忽又提议。 “下个月让他们两个也搬到隔壁屋里，夜里只有小丫头一个，万一你哪儿不舒坦，也不顶事儿。” 至少小丫头可以开门去喊哥哥们，若离得远了，总会麻烦一些。 媳妇儿月份大了，天儿又冷，行动怕没这么便利。 “知道啦，还早呢，再说你不是年前会回来么。”他之前和她说过的。 她说过冬至杀年猪，暗示他赶回来。 他之后还要回关内处理事务，他大哥也要回京，肯定也要送一送的，之后就回来过年了。 “嗯。”云靖宁眉眼含笑和她亲昵了会儿，这才放开她，去倒了杯茶来喝。 林燕娘目光追随着他，却没有询问他这趟出去的事情。 只要他好好的，只要大局安然握在他手中，便够了。 这天夜里，因他回来，便没有继续往炕灶里添柴，静夜相拥而眠，温暖而温馨。 第二天早起之后，云靖宁没等吃早饭便骑马去镇上买羊腿。 林燕娘帮他向家里解释：“昨天有事儿耽搁了，我怪他没买羊肉回来，他又跑去买了。” 她知道，买羊腿是真，只不过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才不方便带上哥俩，才要悄悄跑掉，不然等吃了早饭，就甩不掉两个小子了。 还好她屋里还有几块蜜枣糕，都给他吃了，喝了口热水，也算是充饥了。 这一走又是到傍晚才回，不过比昨天稍早了些。 哥俩打开院门，两手环胸、一脸无语地瞪着他。 “姐夫！你买个羊腿买一天了！”林杰不高兴地控诉着。 “除了羊腿还有别的哟。”云靖宁连忙笑着解释。 见两小子不让道，只好在门外下了马，直接将马缰扔给他们，就大步寻自家媳妇儿去了。 他家马最近跟这俩小子也是熟悉得很了，十分温驯地由着他们牵进院子里。 “哇！还有这是啥！烤鸭？是烤鸭！” 林杰和哥哥一起合力把马背上挂着的两个驮筐搬下来，顿时惊喜地喊了起来。 林雪也拿着彩色键子跑了过来，高兴地伸手去摸了一个东西出来：“是梨子！” “还有桔子，红豆饼！桂花糕！” 林雪像发现宝藏似的，不停伸着小手去筐里边扒啦，遇到小包就拿出来闻闻、摸摸，猜着里边是啥，已经开心得两眼放光了。 林燕娘这时候却不在屋里头，而是在林家那边。 云靖宁见屋里没人，立刻就往那边大步走了，根本不管小的们在那儿高兴什么。 林燕娘正在厨房里和娘一起做晚饭，说着话，林宋氏正在问：“怎么刚回来又走了？不是买羊腿吗，这可天黑了……” “媳妇儿！岳母！我回来了！”云靖宁在院子里就听见了，连忙大声喊着。 “啊，女婿回来了！燕娘你快别忙了，给女婿倒茶去！”林宋氏一听便笑开了，催着闺女赶紧陪女婿去。 这时候林平安割猪草去了还未回来。 林燕娘便擦干手，去给男人倒了一杯热茶，这时就见男人大步迈入厨房，先朝娘那边抱拳一礼，立刻就笑眯眯来到她身边。 “羊腿买了没有？”她抬眼笑问他，眨了眨眼睛。 他出门时跟她说的是今天还要去镇上办事情，天黑前必回，她让他买只羊腿回来也算有个借口。 这时候问起，当然是在提醒他这件事儿，别穿帮了。 “嗯，买了半只羊回来，能吃几天了，还有些今天出炉的点心，几斤梨子、桔子，还有一些燕窝。” “早点买了搁着，吃起来方便，别等下雪天里没了，进镇总是辛苦些的。”他不说那时自己可能不在家，只说下雪不方便行路。 “辛苦你了，喝茶。”听完他解释，林燕娘便笑着端起茶递到他面前，算是嘉许。 这次云家大哥过来送的礼里边，是考虑到她家实际情况的，因而干货、干货、布料这些不少，首饰什么的，她相信是男人在那里挑过了。 但他们都不清楚家里边燕窝是怎么吃的，买得是不少，但她和娘吃燕窝效果显著，因而如今每天都在吃。 这样数量就显然少了些。 娘自然不敢说什么，这东西贵，也就是家里边有，才在闺女的坚持下跟着吃，见自己身体确实比往年好了不知多少，这才没有断掉。 而她清楚男人的家底，吃起来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只不过不能表现得太过大方，怕爹娘说她大手大脚花用了。 她什么也没说，但男人回家这些天自然也看明白了，这才又买了些回来。 一个能够默默关心你、照顾你的男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林燕娘等男人喝完茶，就同他一起出了厨房，只不过还没回那边去，就看到哥俩抬着一只筐一路快步着过来了。 林雪手里拿着个梨子，也兴冲冲地跟在后边跑，老远就开心喊着：“姐姐！梨子！还有桔子！” 真是个小吃货，又够她吃上好一阵儿了。 当晚一家人没在堂屋吃饭，都开心地围坐在厨房里饭桌边。 锅里还炖着羊肉汤，放了大块的生姜片，没再掺杂别的配菜，每人吃完饭都去舀了一碗，就吃肉喝汤，很是痛快。 羊肉温补，在这冬天里可是好东西。 夜里，云靖宁入睡前发现天空静悄悄地落下了雪片儿，连忙把林燕娘叫过来看。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挺早的。”他有些感慨，又有些庆幸。 幸亏他把白花关那边的冬战计划都拍板安置好了，不管最后和谈是否成功，要不要再战，他都有二手准备。 与北漠赤水关近距离对峙的便是东黎白花关。 虽说赤水关北靠南台州各城，很好调动兵力出击，而白花关背靠白花山，远离北关、 但白花关本就不是储存兵力的地方，主要的目的是北关前哨，只要峰火一起，北关立刻就能收到消息。 因而，就算赤水关更有优势，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276章 摆出待战姿态 白花关粮草齐备、冬柴、冬衣、冬被都安置齐备了，守上一个冬天不要外援都行。 只要不打仗，就窝在关内过冬就行了。 北征军主力仍在秦端的统率下驻扎在阳城。 阳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只要这城还在东黎手中，赤水关就不敢单枪匹马出击白花关。 因为阳城就在赤水关一侧，就如一柄长矛顶在腰侧，稍有妄动可能赤水关也得丢。 现在还没丢，是北漠早有决断，提出了和谈的消息。 而三岔口镇成为后方兵镇，北关来的粮草就源源不断地送往兵镇，再陆续向阳城补给。 因为他的安排，原本小小的三岔口镇县丞衙门也扩大了两倍，小镇面积向北关方向还在延伸，到时还能多开出几条街道、多建几家店铺。 到时三岔口镇就能扩大两到三倍，再连接白花关方向的新镇，到时关内关外的商户会更加活跃，这里也会更加繁荣。 他将北关前哨向外延伸三百里，再将北关外属于东黎的地方都繁荣起来。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荒凉、贫穷，让关外百姓不再觉得自己只是关外百姓，进关千难万难。 这个要到明年才能安置下来，因而云靖宁并未和林燕娘说。 衙门丈量荒山荒地准备分给两村猎户，再放卖一些给附近百姓，这个要等年前了。 双溪岭下就是农田太少，才有这么多人进山谋生。 但双溪岭水源充足若能将山地延着鲤鱼嘴方向好好垦出来，还是能多个赚头。 夜里又没烧炕，但有云靖宁在，林燕娘到是不觉得冷。 只不过第二天早起开门一看，外头雪花还在寂静无声地落着，地面已经覆上薄薄一层白了。 因为林燕娘要看外头的情况，云靖宁将她用被子裹好，再打横抱了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 风儿小了，但那沁凉的寒意却扑面而来，连忙又将她抱回炕上。 “我去打水来，回头把炕烧起来，你先别出来，听话啊。”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去林家那边。 这雪刚下，冷是冷了些但还未结冰，只不过瞧这阵势，今年的寒冬也会来得早些。 为了给北漠施压，这两天北征军又开始装出要接着打的架势，却没想到下雪突然而来。 还好计划里已摆出待战姿态，能让北漠消停一点。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儿，很快打回热水，帮媳妇儿穿上棉袍，又去抱了柴进屋，把炕炕起来。 一直到天色大亮时，密集落下的雪片儿才渐渐缓住。 也没人急着清扫没入脚脖的积雪，到是小孩子们高兴地在雪地里打起了滚，几下就破坏了这安静的粉装玉彻世界。 林燕娘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想着往年在飘雪的山林里艰难行走甚至奔跑的辛苦，心里很是感慨。 此时她却被男人揽着腰，要不是她坚持自己走，他就将她抱过去了。 “京城里也下雪，只不过没这么早，也没这么大，我在北关多年，到是见惯了这样的风景，只不过京城寻常百姓再苦，也不如北关军营里苦。” “还好今年打仗朝廷拨了一大笔军饷和军资过来，咱们又打了胜仗，和谈桌上咱们掌控主动权，这个冬天比往年要好过一些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他经历过的那些辛苦。 林燕娘仰起脸朝他一笑：“你们有你们的苦，我们有我们的苦，日子不同，苦的人其实是大同小异的。” 天寒地冻、粮食紧张，军中儿郎还有朝廷军饷养着，而他们百姓在同样的艰苦中却只能靠自己谋生。 但也庆幸领军的人是他，不然野猪岭封了，谁管靠山谋生的猎户们日子多艰难？ 北征军有权征用一切对自己有利的地盘、地产甚至役夫，只要他们决定，百姓根本没有反对的能力。 所以北征军也没有义务去管猎户们如何。 因为是他，他管了。 因为他在村子里生活过，结交过这些猎户，他自己也当过一阵儿猎户，他才会去为猎户们的生计争取更多的利益。 “嗯，你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男人目光温柔地笑看着她，话，却说得意味深长。 “哼。”林燕娘被他盯着脸红。 莫名觉得这话里有话，她有些抵抗不了他强势的目光，转开脸傲然哼了一声。 “呵呵。”男人被她明明逃跑却还一脸骄傲的反应给逗笑了，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好啦，雪地里你也走过了，再走下去小心鞋面打湿了凉脚，回头让他们把地面扫出来，别影响你走路。” 外头村道上的雪可以先不清理，院角的雪也可以留着，但必经之路就一定要清理干净了。 这场大雪断续下了两天才停了下来，还出了太阳，但积雪并无融化之意，入目之处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寒意。 而雪一停，云靖宁就骑马走了。 虽说外头没传来什么消息，但毕竟是今年第一场雪，他还是要去各处看看才放心。 第一个要去的自然还是白花关。 云五云六、云霄云霁几个都在白花关，秦磊一直镇守在那里。 云靖扬则领着朝廷来谈判的众人还在阳城。 阳城是北征军主力一直由秦端率领着。 从外头看，战事早已停歇，和谈结果快了，但还未结束。 北漠愿意和亲公主，金银和牛羊无数，想要换回阳城。 只不过公主仰慕的是北征军统帅，然而北征军里从云靖宁到秦家兄弟都为统帅，却无一人愿意认领公主。 东黎更不会让出阳城，因为阳城的价值在于打开北漠一个缺口，更成为防着赤水关的一个重要所在。 不但不会还给北漠，还要将阳城变成一座兵城，真正在北关外与北漠之中架起一道铁墙。 然而北漠当然不愿意，东黎用北漠的地方修建军事防御北漠，这叫北漠情何以堪？ 这两个问题卡不出结果，就一直谈不拢而拖了不少时日，还得提防北漠蓄意拖延，实则暗中备战。 因此才有北征军突然行动起来，摆出待战姿态的计划。 北漠公主和亲被拒，可是让北漠上下都丢脸得很，双方确实闹得有点僵，形势难以捉摸，若真要再打，也不是不可能。 第277章 冬至 云靖宁这一走就是三天，林燕娘屋里已经日夜烧炕，让屋里时时暖和着。 云靖宁又是一大早悄悄走的，向家里人解释的任务，又丢给了林燕娘。 林燕娘不好又买羊腿，就说是下雪了，他去镇上瞧瞧看大哥回关了没有。 提到了云家大哥，也就没人多想，到是冬至将至，要备年肉了。 林家一直有喂猪，若是往年肯定舍不得直接杀年猪，最多就是与别人家一起分一头猪，如今却是打算将两头猪都杀了，将肉一边鲜吃、一边熏腊肉。 正好这天气到外头寻猪草也冷，就等年后再喂了。 林燕娘年后二、三月里生孩子，到时也要留满月酒的猪肉，之后要进关、要去京城，家里自然不好再喂。 一家人围坐厨房里吃饭时，就在商量这些事儿了。 林灿和林杰知道明年要跟着姐姐、姐夫去京城见世面，最近练箭次数减少，练字背书的次数增加了。 夜里哥俩坐在炕上，共着一张炕桌直接默写背过的书。 虽然没去过塾里上学，但他们在姐姐的教导下，早就能背《三字经》和《百家姓》，最近已将《千字文》全部认完。 姐夫教他们的拳法也很实用，他们感觉最近临阵应敌拆招的灵敏度也有提升，打起架来更加顺手了。 冬至这天北风又起，好在到底没有再下雪了。 北风吹得积雪仿如平地旋起的飞花，在半空中再洋洋洒洒地刮起一阵儿碎雪雨幕。 只不过这风景多在山野田园，屋瓦檐下。 冬至杀年猪，这天村里很多人家都热闹地杀起了年猪，有的人家还放起了鞭炮以示吉利。 村里人都知道今年林平安家要把两头猪都杀了，这可是喂了三个多月的猪啊，一头少说三百多斤呢。 于是便有不杀年猪的人家，早早约定要到他们家分割年猪肉。 原本林平安是打算多留些肉自家边吃边熏，今年能过个富足年，没想到来家里要定年猪肉的人家还真多…… 最后他只肯让出半只猪包括前后两只猪脚、一只猪头、一对猪耳，分给了三户人家。 一大早林家院子里正忙着，过来帮忙的还是几个猎户，见云三还没回，都惊讶地看向林燕娘。 “不是说这个月不出门吗？” “去找他大哥了。”林燕娘一句话就给解释了。 杀年猪会找牙祭。 林家没有什么地种菜，因而，附近人家过来吃饭，会主动带些大白菜、白萝卜什么的。 林家有干笋、豆芽，杀了猪后就在院子里加了一口大铁锅，烧着熊熊的火堆，放了一只猪头、半锅猪血，另外猪下水都留着收了起来。 又切了一大块肉做了半锅红烧肉，放了干辣椒、红薯粉皮、大白菜在里边，再下油煎了一盆豆腐、炒了两大碗酸豆角肉沫。 就在院子里摆了张桌，桌上放了菜，人都不在桌边坐，就端着碗站在院子里热闹地吃起来。 今天二房里杀年猪，大房那边也在杀年猪，因而老爷子他们并没有过来，其他还有几家人也在杀年猪。 来林家的也还是附近几家人，吃个热闹。 刚开始吃时，马蹄声响，小孩子们立刻跑到院门口一看，就喊着云三回来了！ 林燕娘在厨房里帮忙，听到喊声连忙走出来。 云靖宁见那边院门没开，听着热闹的声音就知道都在林家这边，直接跑到林家门外才下马。 看到院子里已经开始吃饭了，不由大笑“我可赶回来了！” 哥俩立刻跑过来帮他牵马，这回见没有驮筐，便直接将马牵回马厩去。 一群村里娃儿都跟在后头，都想上马背去坐一坐。 只可惜姐夫不在，林灿和林杰可不敢让别人骑马，赶紧把马送到马厩，就把村里娃们赶走了。 云靖宁这次是匆匆赶回来的，并没有来得及在镇上买什么。 但今天是林雪五岁生辰，他想了想，就给了小丫头五文钱，让她攒着以后买吃的。 林雪见姐夫记得自己生辰还给买零嘴的钱，便欢喜地收下了。 林雪今天穿的是姐姐给做的长至膝下的新棉袍，娘给做的新棉鞋，头上还是扎着红色绣线编成的发带。 她的头发浓密了许多，也长了许多，只不过林燕娘还是给她扎的两根麻花辫儿。 扎的是四股辫，一路从两侧绞下来，露出一张红润白净了许多的可爱小脸。 云靖宁和林燕娘说了会儿话，就去陪大家喝酒。 他虽在北关生活多年，但没有杀年猪的经历，但围着火堆吃大锅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经历，却很丰富。 只不过村里人家哪儿比得上军中的豪爽？ 村里人见他这些日子来来走走，虽然忙但仍记得回来陪林燕娘，早就见怪不怪了。 也不会再有人因他几天不在家，就议论纷纷，替早已家境富足的林燕娘瞎操心。 饭后，村里人便告辞了。 林二牛和林岳氏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帮着林平安把那些肉分成了小块，再腌到了大瓦缸里，拿缸盖扣上再压了块石头在上边。 林平安切了一截猪肠、拿了一副猪肺又装了一碗猪血，给林二牛拿回家去，还有一个小孩子吃了不尿床的尿泡，也给了他。 这边有林二牛和林岳氏帮忙，云靖宁一个没经历过的根本不知道腊肉要怎么腌，帮着抬了肉到厨房里后，就让林平安给赶回去歇着了。 林燕娘也被娘赶回去歇中觉，怕她累着。 提了一壶热茶回屋去，林燕娘随口问他，怎么这一去三天，事情可准备得怎么样了？ 知道北漠放弃了公主和亲，也没拿回阳城，但增加了一条十年朝贡。 虽然不知道朝贡内容是什么，但林燕娘已是惊讶不已。 她已经知道这一场仗是东黎先发制人，但战事却是北漠有意先挑起，北漠闷不吭声地备战，被他们发觉了而已。 谁会想到他们有探子在北漠嗅到了杀机，而他堂堂北征军大将军，还会孤身混入北漠城池，亲自打探消息？ 就有了后来的许多事情，自身份向媳妇儿揭开，他也告诉过她不少事情，给她解了惑。 。 第278章 武将不会当驸马 “自古两国交好多和亲，北漠都主动要嫁公主了，怎么东黎反而不肯接受？是朝廷的意思，还是你们几个的意思啊？” 林燕娘不能理解东黎方为何拒绝和亲，主持和谈的是大哥吧？是大哥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若是和亲到是简单了。”云靖宁好笑地解释。 “来多少公主，咱们东黎都收得下，但人家指名要嫁北征军统帅，哪个敢要？” “北漠公主要嫁你！” 林燕娘吓了一跳，立刻瞪着男人，没有再说话，不知如何说，但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了。 “不，要嫁的是北征军统帅，我是大将军，我麾下还有几个副将，负责阳城的是秦端，负责赤水关的是秦磊。” “所以要真说到统帅，是我们三个，不管北漠方是几个意思，反正我是不会承认跟我有关的。” 云靖宁发觉媳妇儿吃味了，不禁好笑，但想到她有孕在身怕她胡思乱想，还是赶紧解释清楚。 “你放心，若是寻常说亲，我和秦端都已成亲，秦磊还是个光棍，他合适，但这件事儿肯定不能答应。” “为何？”林燕娘立刻问。 “第一，北漠和亲能表达诚意，但指名北征军统帅，意图就有些复杂了，可能带着挑唆之意。” “第二，不管哪一国，武将建功立业容易，但要立足于朝廷并不容易，武将与文臣都很少联姻的，能联上的也必然是不会引起后患的。” “除了储君，皇室都不会轻易和边关武将联姻，能联上的必然是在京城里有几代人立足的。” “第三，咱们东黎是开明盛世，但戌卫边关一事，也历来深受朝廷重视，从不会懈怠，因而武将地位也很高。” “但武将不会当驸马，更何况还是做别国驸马？这可是天大隐患，我大哥也是武将出身，如何不明白？” “自然，这一条立刻就被否决了。” “尽管那边解释是公主任性，并不是朝廷的意思，朝廷还是想让公主嫁入京城皇室，第一选择是进宫，但公主都任性了，岂会收下这个祸患？” “因而就为这事儿谈了许久，最后才换来十年朝贡，尽管这是北漠的退让，也是我们手捏着胜者的姿态争取来的，但是……” “不管是嫁公主还是十年朝贡，你觉得北漠会老实窝着？” 云靖宁照顾林燕娘上了炕，他自己也脱了外袍，坐到了炕边，说到这里反问她。 “不会。”林燕娘摇头。 “若是安份的，定然会致力打好两国关系，互通有无、共同繁荣，和平时嫁公主比战败后嫁公主，从交际上效果会更好。” “但他们既不安份，又岂会乖乖地十年进贡？只要缓过这口气，或是国中出悍将，定然又会再起狼烟。” “对，你说的都对。” 云靖宁欣赏地看着拿了几个枕头靠坐着却不肯就睡的小媳妇，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果然哪哪儿都与众不同。 “因此，第一，我们不要公主和亲，第二，我们谈定的十年进贡要先一次付清五年，之后逐年进贡。” “为这事儿谈了半个月，在昨天才谈定一次先交上三年，之后缓一年，再逐年进贡。” “之后就是阳城归属，这是我们的底线，阳城是我们自己打下来的，有本事就自己夺回去，所有和谈必须建在阳城归属东黎的基础上。” “和谈条款不多，基本就是这三个大问题解决，剩下的都是小事儿了，再过几天大哥就会回去了。” “而阳城与白花关，就是我们防御北漠反扑的重要战场。” “阳城令现在由秦端领着，等大哥回京将这边安置细节都上禀朝廷，朝廷无异议才能正式确定。” 他是将在外，怎么有利就怎么决定，他有裁夺权。 但战事已定纳入东黎管理的城池，就要由朝廷决定、吏部管理了。 为官是吏部管，为将是兵部管，如果最后是秦端一直领着，那就属于兵部管了。 这之间的差别是很微妙的。 只不过这层细节，他就不需要向媳妇儿多说，她能理解刚才的几个问题，已是很了不起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外头的事情，他便催她歇下，而他却搬了炕桌过来，研了些墨开始写家书。 公务文书早就写完了，这是要交给大哥带回去的家书。 告知家中，他媳妇儿安胎一切都好，明年开春他就等着当爹了。 也正是因此，原本年后他应该班师回朝的，就由家里老爹帮他奏报皇上，请留在北关等明年春暖花开，携妻儿一起回家祭祖。 他爹是军侯，他外祖是驸马，当今皇上就是他嫡亲舅爷爷，有着这样的关系在，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武将不当驸马，他爹也是武将，但他爹是郡马，而且是长公主府的郡主，情况当然不一样了。 他大哥娶的是兴安侯嫡长女，二哥娶的泰平伯嫡次女，大妹嫁的是皇太孙，也就是皇上的嫡孙媳。 换言之，他们武将不能当驸马，却绕来绕去，还是太子背后的势力。 不过皇上年纪大了，已有意在明年禅位于储君。 也是因此，皇上、太子与整个朝廷，都有意在年内和北漠开战，却又选择和谈而不打持久战。 为的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东黎之强，莫与争锋。 这一战必须胜！这一和谈也必须由他们占领主动，而非为北漠妥协。 等他写完家书，又陪媳妇儿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又说了会儿话，将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感受孩子的招呼。 虽然他不常在家，很多时候都是媳妇儿一人感受着孩子的变化。 但只要他在家，就会经常去打量她的肚子，会对着她的肚子说话，会在孩子动作时，急忙伸手去和他交流。 媳妇儿说，孩子很聪明，会感应到爹爹的疼爱。 媳妇儿的话让他很振奋，有种想要立刻就教他读书练武学兵法的冲动。 …… 冬至过后又过了三天，云五云六又来了。 看到他们还穿着那天她送的棉袍，却并不如之前每次见到的那么精神焕发，林燕娘不禁好笑。 第280章 林金花风光出嫁 云靖宁说这一趟去，最多十天就回来了。 然而直到腊月初八，也没看到他回来。 这天林家大房嫁女，村里又轰动了一把，最后二房这边果真只派了林平安做代表，其他人全部没去。 林宋氏直接装病，连哥俩都不想过去，嘴一撇就跑掉了。 林燕娘月份大了，更是早就放过话不会过去的。 只不过村里人见云三跟自家弟弟们回了关内，这么久不回来，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云三不会被他兄弟们拉着一起回京城过年去了吧？ 村里鞭炮声响个不停，迎亲的锣鼓声都能传遍村子，可见这份热闹，怕是村里无人能及。 田畈这边的人家便有许多人跑去看热闹。 不少人在经过云家门前时，见院门一如既往地关闭着，本来想喊林燕娘，可想到那天傍晚的吵架，又摇了摇头走过去了。 因为王家的聘礼丰厚，林家也怕弱了将来林金花的势，因而这聘礼几乎都转为了嫁妆，还添了不少东西，再加之那五十两银子也转为了添箱钱。 最后，林家并未从这桩闲事中得到什么实质利益，但却让林金花风光出嫁。 一切如她所愿，也是林家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这也是林富贵的决定。 林姜氏虽然舍不得那些银子，想要留下几个银锭子，但最后想到自家最疼的闺女以后能过好日子，还是同意了。 而林富贵也把话撂明白了，路是林金花自己选的，王家来的东西也如数交到了她手中，自家的陪嫁也没有寒酸。 当爹娘的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以后的路都要林金花自己去走，过得好不好，后果也要自己承受，林家只是农家人，是帮不到她的。 林金花早被那些交到自己手中变成了嫁妆的王家聘礼而喜得心花怒放。 她想着她以后也能像姑姑一样，成为大户人家当家主母了，哪里管以后有什么艰难？此时只恨不得快些到王家去。 今天所有的风光都属于林金花，全村都在议论林金花，只不过是看热闹的心思，并没有多少人会觉得羡慕眼红。 毕竟林金花嫁的是个年已三十的中年大叔，大了差不多十四岁了。 虽说林燕娘家的云三也有二十五岁，那也只大了近十岁，云三可是八月才在林家过的二十五岁生辰。 这姓王的可是早就满三十了，过了年就是三十一，吃三十二的饭话。 只不过林金花过了年也十七了就是。 按理这年纪配也配得，但人家有一儿一女，儿子都有十岁了……这个就是大家的忌讳了。 也有人夸林金花有胆，为了嫁入大户人家敢拼，她还年轻，长得也不错，只要以后聪明会耍手段，想来要博得王家大爷欢心，并不是难事。 村里人热闹地议论着这些事儿，仿佛已经预见林金花将来的日子是多么富贵了。 自然，说起林金花就必然会有人说起林燕娘，而说起林燕娘，就要说起云三。 云三上月底出去的，这转眼就要腊月中了，过年前能回来吧？ 大家正在道边说着话，就听见马蹄声响，声音熟悉得让他们立刻就扭头朝村口望去。 “云三回来了！” “云三回来啦！” “哈哈，我就说云三肯定舍不得他媳妇一个人在家的！” “哟，这马背上驮了不少东西呀。” “……”来的是云靖宁和云霁、云霄，三人三马，全部都驮了不少东西。 村里人也是见惯云家人不时跑进村，不时送点礼的场面了，当下都喜气洋洋地笑了起来。 在岔道那边的人纷纷和马上的人打起了招呼。 知道今天就是林金花出嫁，云靖宁一勒马僵，便问道边的一个妇人：“婶子，我家燕娘没过来吧？” “没呢，只有她爹过来了，其他人都没来。”那个妇人连忙笑着解释。 “多谢，那我回家了！”云靖宁一听这才放心，今天这样的场面，当然不用给林金花面子，不来是最低调的做法了。 若是来了，必然会被林金花炫耀甚至找茬。 今天是林金花的大日子，只要她耍点什么心计闹起来，别人都会将过错怪到林燕娘身上的，怪她故事挑在今天来闹场呢，毕竟关系恶劣到全村皆知的。 他的事情还没办完，赶在今天回来，就是怕有人欺负他家媳妇儿，他是回来撑腰的。 一路过畈，三匹马的蹄声还是很响亮的，哪怕林家大房那边鞭炮声再响起、锣鼓喧天就快发嫁了，也掩盖不住田畈这边的马路声精神抖擞。 林灿和林杰正在院子里练拳，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惊喜地打开了院门，还没冲出去，便见姐夫正勒住马停在院门口。 “姐夫！”哥俩异口同声，目光灿烂地笑着跑出去。 “我媳妇儿呢？”云靖宁笑着跳下马，直接将马缰往跑得最快的林杰手中一塞，就大步走进了院子。 一如他每次从外头回来，都是迫不及待找媳妇，哥俩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欢喜的。 林燕娘这时候正在屋里做针线呢。 自上回给男人又做了几身冬衣之后，这些日子她就开始做小孩子衣裳了。 再不做孩子都要出生了，她挑了几匹颜色浅的细棉细绸布料子，给孩子裁了好几身，这些日子她和娘都在忙着这事儿。 小衣、小裤、小鞋，小帽、围兜、口水巾，襁褓、围腰、小被子，尿布、厚尿垫，还有小袄、小斗篷…… 属于小孩子的针线活儿还真不少。 这些天里，林燕娘就是靠着这些事情度日，日子过得安宁详和，日子越近，心里越期待，心情也越好。 这时候她却搁下针线，一脸欢喜地走出屋子，男人已到廊下，俩人相视一笑，她便扑入男人怀里。 云靖宁看到小媳妇如今的反应，心里不胜欢喜。 以前她可不会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思念和欢喜，现在她好像越来越依赖自己了，真好。 他开心地将媳妇儿直接抱起，大步走进屋里，栓上门。 看着一回来又把姐姐换回屋里的人，哥俩再次翻了个白眼，已经无力去说什么。 只不过驮筐里的东西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第281章 不喜与那种人为邻 云靖宁虽然一路都很赶，但他经过镇上时还是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只不过穿的戴的用的都没有，这个家里还有不少存货。 他知道媳妇儿喜欢吃羊肉，小的们喜欢吃烤鸭，因而这次买了不少，再加上糯米、各种豆类、花生米，还有瓜子花生这些零嘴。 一看就是在左近几家铺子见着什么买什么，除此就没有别的了。 哥俩抬着筐往堂屋走，又把羊肉和烤鸭往厨房里送。 云霁和云霄看哥俩这么积极，正要把马往马厩牵，就让哥俩阻止了。 他们又有好久不曾骑马了，这次有三匹马，他们想要单独骑一回。 云靖宁没有管他们，外头有云霁和云霄照看着，他只忙着和媳妇儿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 他这趟回前，秦家三兄弟也跟着回了，自然要去秦将军府聚一聚，之后秦端带着他的媳妇和孩子去了阳城。 今年过年，他是要在阳城过了。 之后秦磊随他到北关大营处理了公务，布置了今冬及开春防务。 现在驻扎在白花关的兵将，等二月开春就回北关大营，再重新派人去驻防，以后每月轮换。 他们送大哥一行走了三百里，确定路上还方便赶路，这才折回。 大家再在城内溜了一圈儿，在一条还算繁华的街上买到两家铺面。 这是正好中人手中有这么两家铺子供他们看，两家也就是斜对面隔着三家铺面的距离，他看着都还不错，就都买下来了。 “一家在街口、一家在街中，有意思的是，在街中那家隔着两家铺面，就是周家的铺子。” “我没过去瞧，中人说的，周家铺子和咱们家的差不多大，也就是两进院落，带个偏院，后头还有两个小角院。” “这等生意在关内可不算大户，也就是一般的市井人家，也亏得他们在娘家耀武扬威，呵呵。” 云靖宁说完还忍不住嘲笑了几句。 “周家在镇上是大户，但镇上哪里能和关内比？再说他们头回进关做买卖，换了是我也不会上手就买大铺，总要谨慎些好。” 林燕娘靠在云靖宁怀里，虽然不喜林玉娇，但话却说得中肯。 如果是她，她就会这么做。 刚才男人说一连买了两家大铺，仅仅是去看了铺面就都买下来了，她还骂男人乱花钱，这要中人手里再多几间铺，不都得买下来？ 只是说到周家，没想到以后铺面这么近，也不知是福是祸。 若是亲戚关系一般，也还能走动起来，但林玉娇…… “不用担心，咱们买卖不同，不存在竞争，以后不高兴了就直接找掌柜，咱们带岳父岳母四处逛逛，搬去别的地方住，也是一样。” 云靖宁见她在纠结以后到关内的事情，不喜与周家离得太近，连忙说道。 “嗯，等以后周家发现我们不但搬进了关内，连铺子都有两间，怕是有人要气死，以后在我们面前还怎么嚣张哦。” 林燕娘点头，想到这个又想笑，心情便好了不少，没那么纠结了。 虽然不喜与那种人为邻，但以后有钱有势的会是他们，而非周家，该烦恼的是周家，而非他们。 俩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去林家那边，云靖宁每次回来都是要和岳父岳母打招呼的，以免他们担心。 只不过最近出门几回，大家早就不像最开始时那么忧虑，也习惯了他一回来就找媳妇儿的行为。 只知道他们小俩口感情好，自然足以安了大家的心。 云靖宁这一趟回来之后，就只在家陪媳妇和过年，没有别的事儿做了。 阳城那边无需他担心什么，白花关这边秦磊过两天也会回去，等到年前他再回关内。 如今和谈已定，短时间内是不会有战事的，白花关无需太过戒备。 毕竟在这次之前，白花山都没有这种防线，何况如今还驻扎了三千兵马？ 当然目前还有两万兵马在，等秦磊这趟回来就会撤兵，只留三千兵马和常驻守将了。 这些已是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何况他要陪媳妇儿是大事，秦磊还骂他，成了亲了不起啊？ 云靖宁和林燕娘说起秦家三兄弟时，自然没少说秦磊，这货可是跟他在北关大营里呆了很多年的兄弟。 接下来的天气都还不错，虽然冷起来了，但有些太阳照着就不觉得那么冷。 云靖宁看了柴垛的高度，想了想还是带着云霁、云霄上山砍柴，反正屋旁边山林子能砍一些，也方便。 林燕娘自然是不能跟着上山了，林灿和林杰喜滋滋地跑去帮忙。 林燕娘忙完厨房里的事情，带着林雪出门溜达，就去山坡下看着上头热闹的身影。 云靖宁没走多远，想着把这附近的杂树砍了，也能多一块地方，开春若不走就垦出来，若是将来回来小住，也在这里种两畦小菜。 他在村子里住久了，到是很喜欢这里的悠闲环境，是个除了公务之外隐居消遣的好地方。 将来他儿子说不定也会喜欢这里，没有外头那复杂的人心，村里人大多都是纯朴善良的，与林家关系不错，也不会有那么多算计。 事实上除了大房那边的不消停，他们这边是很和睦的。 林燕娘知道他的想法，此时看着他们已经砍了一小块地方，还在说着要把树兜也挖起来，不觉抿唇而笑。 若非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实在想不出来他会是那样的身份。 哪家贵公子会亲自砍柴、亲自垦地的？ 林雪看着忍不住跑进山林，只不过又被赶下了山，回到林燕娘身边拉着她的手告状。 “姐姐，他们不让我去玩儿。” “那儿可不是玩儿的地方，听话。”林燕娘却不惯着小妹，但也没有仔细去解释为何。 她只是顺着男人的想法，也开始打量起这一小块山地，要种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不然早就被村里人种了，哪里会一直任由它长着野树？ 突然，有脚步声走过来，伴随着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她扭头看过去，不由沉了沉眉，因为看到过来的是俩人，男的不认识，女的正是才出嫁的林金花。 第282章 想要结交 看着林金花一身富贵、花团锦簇的模样，林燕娘恍然想起，今天是林金花回门的日子。 只不过回门跑到这边来干嘛？ “哟，堂妹站在这里做什么？天儿这么冷，你可是有了身子的人，若是冻着摔着了怎么办？” 林金花一脸笑容地关心着林燕娘，只是说的话……怪怪的。 “……”林燕娘却没有回应她的话，心里猜测着，这心眼儿坏的人不可能嫁个人突然就转了性儿，怕是要在自己夫婿面前图个表现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那个也在打量自己的男子，年纪瞧着比她家云三大了不少，却是个面白微胖、模样俊朗的人。 难怪林金花死活要嫁，年纪是大了些，但模样并不差，又有钱，是填房又怎样？ “这是我夫君，怎么见了我夫君还不行礼请安，你这性子可真是……” 林金花立刻又说了起来，还微微蹙眉，一副埋怨的样子。只不过这埋怨更像是个姐姐对不懂事的妹妹。 “……”林燕娘嘲弄地看向林金花，“你确定要我开口？不怕我掀了你的老底儿？” “你！”林金花气得捏紧了手中帕子，目光冷扫了她一眼，到底是忍下了，转头看向一旁男子时，便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夫君，我这妹妹性子悍，打小就与我不对付，没个好话，你别介意。” “无妨。”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便朝林燕娘抱拳一揖，“我是王明良，金花的夫婿，见过堂妹。” “堂姐夫有礼。”林燕娘见他先行礼，这才连忙还了礼，微笑道，“如堂姐所言，我可是打小被她欺负大的。” “谁欺负你了？”林金花急得瞪起了眼睛，想要理论。 “堂姐夫怎么过来这边了？今儿是你们回门吧？”林燕娘却未看林金花，反而和王明良聊了起来。 “正是，今儿陪金花回门，想到我几次登门都未看到二叔家其他人，正好岳父有意请二叔家过去吃饭，我就陪金花亲自过来接，以示诚意。” 王明良微笑地解释原由。 而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则是发觉了二房与大房的关系存在问题，而他亲自前来邀请，则是给了二房里众人的面子，也表达了他的诚意。 “……”林金花被晾一边儿，委屈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再说话，突然目前朝山坡上看去。 林燕娘也听见了脚步声走近，转头看时脸上便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忙完啦？累不累？”她几步上前，拿出帕子给云靖宁脸上擦了擦汗。 这挥着斧头一通砍，可砍倒了好几棵碗口粗细的树，也是很辛苦的。 只不过脸上的汗并不多，但林燕娘偏要这么闲暇地表现。 云靖宁看着小媳妇那装模作样的行为，心头暗笑，她平时自己擦汗都少用帕子，如今就算要装给别人看，也别这么…… 他背上还有一捆大柴呢，他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他的目光便朝王明良看了过去，不动声色。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房里的堂姐夫王明良，镇上来的。” 林燕娘见男人被自己擦汗擦得没脾气，自己也觉得好笑，连忙转身介绍了来人。 “这是我夫君云天尧，关内来的。”林燕娘又赶紧介绍自家男人。 在提到王明良是“镇上来的”时，就是为了自家男人那句“关内来的”。 果然这话最先让林金花脸色难看了许多。 林金花比来比去，也不过是找了个镇上大户，而云家却是关内大户，没得比。 云靖宁搁下柴，朝王明良抱拳一礼，客气道“王兄，有礼了。” “堂妹夫不用客气。”王明良也微笑着还了礼。 他已经从林玉娇那儿听说过这位云三，但他的见识可不是林玉娇可比的，这次来就是想要结交云家。 只不过，一个关内富贵子弟，竟然在山上砍柴？ 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扔在地上的那么一大捆柴，心里很是惊讶。 难道娶了村里媳妇就要把自己当一个农汉？ 他心里再哆嗦了一下，若是他，怕是扛不起这么一大捆柴的，折半还差不多。 “王兄今儿回门也是回那边，怎么跑到我们这边来了？” 云靖宁见王明良目光几次看向地上的柴捆，心里呵呵了一声，却问了一句。 说是问，却也有些嘲弄的意思。 当初他成亲可是只到了自己岳父家，只有爷爷奶奶这样的长辈过来了，大伯是吃饭前赶过来的。 他和媳妇儿到是没有亲自过去接，只是岳父先和他们说好的，爷爷奶奶当然不介意，大伯也是个好脾气，因而那天的气氛是祥和的。 只不过今天林金花回门，竟然带了王明良亲自过来接人，到是让人有些尴尬了。 听王明良把原由又说了一遍，云靖宁说话可没有林燕娘那么客气，立刻就“呵呵”了一声。 “王兄，实不相瞒，这边林家二房，是在下我的岳家，我已经回过门了，小姨子……刚五岁，离她回门还要很多年。” “因而，我岳家至少十年内是不应该有回门事儿的，还请你们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这话可说得不客气了，王明良面子有些搁不下，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与这强势的男子打交道。 “堂姐夫莫怪，我夫君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事儿上十分注意，当初我们回门时，也没有去大伯家，就是怕引人误会，给人闲话。” “若是今天要接我们去大房里吃饭，派杏花过来喊就是了，平时也是这么喊的，无论如何，今天就不该是你们来，不成体统。” “堂姐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事儿上怎么这么拎不清呢。”林燕娘说完还看向林金花，趁机怼了几句。 林金花从小就喜欢找林燕娘的麻烦，嘲笑林燕娘家穷，但真论口头争锋，她又如何怼得过林燕娘？ 林金花此时气红了脸，也确实不知如何反驳。 主动来喊人的确实是她自己的主意，说是她以前不懂事，如今毕竟嫁人了，是大人了，想趁此机会表现一下，让二叔家也高兴一点。 因而家里人没多想，就同意了让她过来。 没有带礼进门，只是来喊人去吃饭，因而想着意思应该没这么严重。 却没想到本就可大可小的事情，此时被云靖宁和林燕娘重点一提，顿时变了味儿，有种百口莫辩的难堪。 而她怂恿了王明良一起过来，本来就是来借此耀武扬威的，却没想到还在路上，根本没进门，就遇到这难题了。 还被最不讨喜的人奚落了一顿，让她丢脸，就是让王家丢脸。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王明良，怕他生气。 第283章 是个不错的人 “两位多虑了，我并未打算进门，只是陪金花出来走走，见见村里风光，毕竟若非娶了金花，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到村里。” 王明良很快就反应过来，见有村里人走过来，连忙开口解释。 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只要不进门，不算登门就行了，若是这样还要引起误会，到显得别人心眼儿小，或是别有用心了。 不愧是当家主的，这话立刻扭转了尴尬局面。 云靖宁微微一笑，坦然道“那行，你们来迎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回去吧，改日再与王兄一叙。” 轻描淡写就将人拒之门外，连隔门拜会二房长辈的机会，都没有给林金花和她夫婿。 “如此甚好，就有劳堂妹夫和堂妹回去转告二叔、二婶娘，中午请务必到我岳父家吃饭，也让侄女婿敬他们一杯。” 王明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堂弟堂妹也去，听闻堂弟堂妹年纪……呵呵，到是我惭愧，让他们莫嫌弃我这大堂姐夫年纪大才好。” 他说着，又看了林燕娘身边一直站着的几岁小姑娘一眼。 确实比他闺女还小……刚才没人作介绍，他都不好意思主动问起。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起自己年纪差距，还说得挺坦然的，到是让云靖宁和林燕娘都惊讶了一下。 “雪儿，见过大堂姐夫。”林燕娘注意到他目光的尴尬，便喊林雪。 “见过大堂姐夫。” 林雪本来仰着脸看来看去，这时候心里没什么感受，只是听从姐姐的话，朝王明良行了礼。 林雪一直是跟着姐姐长大的，言语举止自然也是姐姐教着的。 小小丫头乖巧可爱的模样，顿时让王明良心里暖了暖，看她就像看自己小女儿似的。 “乖，雪儿一定要来吃饭呀，有给你们几个准备见面礼，没有带出来，一定要来哟。” 看他对小孩子有耐心而且肯降低身份去说话，林燕娘对这堂姐夫印象到是不错。 若其表现就是其品行本性，到是个不错的人，林金花捡着大便宜了。 但她相信生意人再是纯良，也不可能和村里人一样简单。 毕竟受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都不一样，经历的事情和要面对的问题，都会复杂得多，没个城府和机智，是应对不来的。 何况人家还是一家之主？ 听闻这人兄弟三人，老二在关内开铺，老三是读书人即将南下游学，而他生活在镇上则是奉养父母。 一个没有分家的大户人家，身为一家之主，他的野心不可能局限在镇上的安逸之中。 那么关内的铺子并不属于老二，而是整个王家，做为家主，也就是属于他。 这么说来…… 林燕娘有些了然地看了云靖宁一眼，说来说去，还是云家的关内人脉在作怪。 而王家这位显然比周家俩口子更精明而且有远见，懂得一开始就来打好关系，而非试探或轻视。 王明良弯腰与林雪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看向云靖宁和林燕娘。 从他细微的反应来看，他是更重视云靖宁的。 或许是因为男子之间那种下意识的更重视男人的习惯，又或许是不便与堂妹太过亲近，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林燕娘习惯用防备姿态来对待大房那边的外来关系，自然也在观察着。 “那我们就不过去拜见二叔二婶娘了，告辞。”王明良朝云靖宁抱拳一礼，再转向林燕娘一揖，微笑说了一句。 面对他这样谦逊有礼、温和坦然的态度，云靖宁和林燕娘都说不出太恶的话来，但也没有直接答应，只说会转告。 林明良便看了林金花一眼，微笑道“走吧，今天确实不便登门，心意到了便成。” 这些话，也是说给走过来的村里人听见的。 而他看到过来的人多，也没说走就走，而是朝人群又是团团一揖，主动作了自我介绍。 “在下王明良，是金花的夫婿，在镇东开酒楼和干货铺子，大家若有需要可以来镇上找我，给价优惠。” 这话听着像生意人无处不在地拉生意，实则是和村里人表达了热情和善意的意思。 是个能放低身份、和气生财的人，聪明人。 村里人本来只是看热闹，虽然并没有什么要求，但人家能这么说，也是很客气了，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 对比之下，大家觉得这个王明良虽然比不上云三，但比周福全，却是足够好了。 就不知道林金花比之林玉娇会如何？ 看着新婚的俩口子相携下了田畈，村里人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媳妇儿你出来半天了，脚累不累？腰累不累？雪儿，快扶你姐姐回屋歇着去。” 云靖宁不想被大家拉着比较，立刻大声说道。 大家一听，注意力立刻转到了林燕娘身上。 那个刚成亲的没什么可说的，到是林燕娘，这夏天成亲的丫头，转眼就快生孩子了，这半年日子过得可是飞快了。 云靖宁将那一大捆柴又兜到肩上，便先大步往家里走去，将柴搁到了林家院子里再摊开晾着，拿了捆柴长绳继续去林子里。 大家见他砍了树，纷纷询问。 “我家还没菜地呢，打算先砍一些出来，再找村里来量出地方，看明年能不能种些菜。”云靖宁随口解释。 这么一说，大家也就知道，他们回了云家之后，还是要回来的。 一个愿意住在村子里的关内富贵子弟，也是爱好奇怪了。 林燕娘随后回来，见他连茶都没喝一口又走了，更没有和爹娘说起大房那边的事情，只得自己找了爹娘，把刚才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我看那王明良性子是不错的，比金花强多了，只不过要看以后如何了。”林平安这才说起来。 他是见过那侄女婿两面的，只是当时也不敢信口下定论，毕竟日久见人心，现在几面之缘就确定一个人的本性，还早了些。 便是当初云三，也是看了好久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那中午爹就带小的们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林燕娘同意爹的说法，也不想冒然走得太近。 第284章 镇上势力之一 知道的明白是他们认可堂姐夫，想要友好往来做个亲戚。 不知道的，比如林姜氏和林金花，还以为是他们想要攀上王家，占王家便宜呢。 林平安觉得他们不去也好，毕竟以某些人的性子，若不找茬怕是没人会信，燕娘又是个暴脾气，太容易吵起来了。 这么说定之后，林平安就决定只带着三个小的过去吃饭。 等林灿和林杰回来后，立刻摇头不想去。 “爹，当初姐姐回门时，只有大伯过来了，如今你过去就行了，我们都不用去。”林灿一脸严肃地道。 “就是，银花姐和杏花过来是帮忙干活的，我们过去也没活儿干，总不能我们也去帮着做饭？” 林杰却是摸摸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 总之就是一顿饭，他们在家又不是没得吃。 若是以前，最多就是不喜，要说过去大房那边也没这么排斥。 但在那天傍晚大伯娘和大堂姐特地跑过来炫耀、找茬后，他们就很清楚，这关系不可能改变了。 何必为那不把他们当亲人的人浪费时间？ 自家的饭更好吃！ 见他们都很不情愿，林平安叹了口气。 “罢了，就我去吧。”他去，是不想让大哥为难，二房里若一个人都不去，怕王明良多想。 最后，林平安换了身长袍穿着，连鞋也换了，以免在大房那边被轻看。 他相信王明良不会说什么，但…… 林燕娘给小弟们倒了温茶，看着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出门，心下也是叹了口气。 云靖宁带着云霁和云霄跑了几趟，才把先前砍的那些柴和树干都搬了回来，还剩下树兜暂时扔那儿了。 这是他们砍的，云靖宁又放话出去了打算把那一块地方也买下来种菜，村里人便是见着树兜也不敢挖的。 中午吃了饭，打水的事儿就交给了云霁和云霄，云靖宁直接牵着林燕娘回屋歇中觉去。 如今有手下干活，云靖宁可真是闲得慌了，连教哥俩骑马的任务也丢给了云霁和云霄，他每天从早到晚就只陪着媳妇。 媳妇儿做针线，他就在旁看书写字； 媳妇儿腿抽筋，他就蹲在她面前，给她细细的按捏； 媳妇儿如今三餐不够吃了，夜里还要吃一顿才能睡得着，他就去厨房里煮鸡蛋面。 为此，现在每天早上云霁和云霄牵出两马匹，带着哥俩出去溜马时，就直接带他们到镇上去，买糕点、蜜饯回来。 有时还会买些菜，羊肉、牛肉、熏鸡、烤鸭什么的，顺便也教会了哥俩在市集怎么挑选、购物。 有他们在，就算没有丫环婆子，家里干活的人手却也是够了。 林燕娘看男人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自然也很高兴，心里觉得忠实。 林燕娘午觉睡到了下午才起，她起身时就听见院子里说话声，看来是又在教小的们练箭呢。 她笑了笑也没喊，自己起身穿上外裙、棉袍，下了炕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再吃了两块点心，收拾好了这才出门。 屋门一开，男人立刻走了过来。 “睡得可好？”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上来就搂着她的腰不撒手了。 “嗯，我要去茅厕。”林燕娘好笑地看着他，这么粘人可一点也不威风了。 “好吧，我让人给你打水来。”云靖宁这才好笑地松开了她。 知道她不会乐意自己寸步不离，只是在附近站着。 哥俩正在练箭，小丫头虽然自己在屋檐下玩耍，但派不上用场。 最后还是喊了云霄过去打热水来。 等林燕娘从茅厕出来，回屋洗手脸时，才问起来“爹回来没有？” “早回来了。”云靖宁答道，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在关心爹去大房那边的情况，这才又简单地说了几句。 “放心吧，只有岳父一人过去，生不起什么事儿的，毕竟能找茬儿的也只有那两人。” “男子在桌，妇人碎嘴生事，可是家教大忌，何况人家女婿来了？恐怕正巴不得你我不去，怕生事端呢。” 听了他说的话，林燕娘笑了笑，叹道“也就是姜氏自家女婿来了，便是周家来人，怕也不会安份的。” 何况林玉娇就是个拦都拦不住的，哪次回来只要二房里他们在，而不生事儿的？ “呵呵，听说周家人可没来，只有堂哥堂嫂来了，吃了饭又早早回镇上去了，说是中午生意正好，要看顾铺子。” “岳父回来时，新女婿还没走，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吧，再不走天都快黑了。”云靖宁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因是深冬，便是晴朗天气也不如秋天，到了半下午这天色就会渐渐暗沉下来了，天黑得早了。 俩人说着话就去看哥俩射箭，不再提起大房那边的事情，说到底也与他们无关。 只不过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平安放下酒杯却说起一件事儿来。 “原来田家贩子收的猎，大多都是卖与王明良了，田家兄弟强势的背后，镇上势力之一，就是王家。” 听他这么一说，林燕娘也是愣住，云靖宁微微沉眉，也看了林燕娘一眼。 之前他们就听说王家在镇上也是开酒楼的，只不过开的是以野味为主的风味酒楼，与何家的普通菜色还是不一样的，生意自然比何家还要好。 王家还有皮货生意，在镇上有皮货、干货铺子，在关内也有一家。 也就是说，王家在镇上和关内各有一间皮货、干货铺子，在镇上还有一家风味酒楼，在关内却没有。 可即便只有这样的产业，已经让王家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表面不显山露水，实则财力雄厚。 而他们也想起来一些事情。 夏天时田家兄弟对猎户们做过的事情，还有从镇上带帮手想要半路劫下秦湛他们拖进关的猎物。 猎户们都知道，田家兄弟在镇上认识不少人脉，有势力在镇上，这势力可就是王家？ 当初想要劫下秦湛他们猎户的帮手，可是王家派的人？王明良他知道吗？还是说他也参与了？ “爹，这些事情是王明良自己说的？还是酒喝多了说漏了嘴？”林燕娘有些难以相信地看向爹。 第285章 示好 今天初见一面，她还觉得王明良挺坦然的，处事和气，没什么架子，却原来背景这么狠的？ “他到没有这么明说，只不过他想通过我，取代田家兄弟，来帮他收猎。” “这么说起来时我就问他，田家贩子的猎都卖到镇上，应该不只一家人脉，若是我从中拦下，得罪田家不说，怕还得罪镇上的人。” “他说田家的货主要销到他那里，他不要的，才会分卖给别家，田家兄弟多年来就是靠着他的势力才能在镇上立足的，无需担心。” “他又说，这么做是为了给我一点便利，以后不打猎也有赚头，肥水不落外人田，他既然做着这买卖，自然是愿意让利给自家人的。” “他话里确实是好意，而他通过我收猎和通过田家收获，于他自己肯定也是更划算，一举两得的事情，合情合理。” “只不过我当时就想到田家的嚣张，靠的就是镇上的势力，我心里就不太舒服，又不好直接拒绝，就说要回来和你们商量。” “到不是我想做这个，若是你们觉得可以做，那我把你们六叔喊过来商量一下，直接让他们给王家送货，若能提高一点赚头，也不浪费这层关系。” 林平安已经知道女婿在关内买铺了，只等年后搬家，他都不在村里住了，自然不会接手这档事儿。 但他不直接拒绝，就是考虑到老六他们这些猎户。 这些年来猎户们一直被田家贩子压着价，若不是夏天时女婿和他那些兄弟搞了一场，怕是价钱还提不起来。 而今王明良提出越过田家兄弟，他就有个猜测，就是田家兄弟隔在中间，一头吃猎户的价，一头吃王家的价。 两头吃，才会赚得多、势力大。 王明良既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之间的微妙，但之前不翻脸，是因为不能断了这边收猎的源头。 如今有了林家的关系在，还怕什么？ 也是如此，林平安也有些心动，想为之张罗。 “虽然林金花讨厌，但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王明良要给林家亲戚人情，前提自然也是于他自己有利，不然不符合他生意人的精明。” 林燕娘想了想，看了云靖宁一眼，再看向爹，说出她的想法。 “只要这之间没有林金花搅和，王明良能保证田家兄弟不绊脚，爹找六叔他们商量一下。” “若是他们都同意，再把杨坪村的人都聚到一起商量，若他们都同意，再把王明良叫过来，让他们直接和猎户们沟通。” “我想，不管是猎户还是开铺的买家，去掉中间贩子，这之间的利益肯定不小，哪怕只把贩子的一半利益让给猎户，对猎户来说，也是不小赚头，而开铺的买家也划算。” “王明良想把这收猎买卖交给爹来做，是他对我们二房的示好，如果我们接手了就是我们欠他们一个人情。” “但我们将这买卖转给猎户们自己来做，再让王明良面对面认识结交到这些猎户，打了交道于他最有利，因为他直接接触到了供货源头。” “因此，现在是他欠我们二房里一个人情才是，若姜氏和林金花不借机挑事儿，我们也不用计较，毕竟她们不算什么。” “若是她们觉得是我们二房攀着了王家得利，我们根本没从中获利，不过是为双方牵了线，到时吵架也理直气壮。” “我也相信，以王家的当家人这样的身份，他有他的精明、世故和阅历，还有他的处事手段。” “他若想攀附我们家，只要林金花不闹得太过，他都不会管，要管也是管林金花。” “他不会休掉林金花，因为没了林金花，他与我们家的关系就断了，我甚至觉得……” 她说到这里时又看了云靖宁一眼。 云靖宁并不打断她的话，也似乎并不在意什么，只是悠闲地喝着酒、吃着菜。 “以他的条件，就算年已三十，要续弦也能找到更好的，甚至就在镇上找或是在关内找。” “但他却让周家牵了线，而且从开始态度就十分积极，除了林金花本来的年纪和模样可能入了他的眼。” “也有可能他与周家达成了什么共识，比如由他来结交云家，而他家再在关内扶持周家。” “也就是周家放弃了直接来找云家帮忙，毕竟与我们的关系已经闹僵了，若王家得到了云家的帮助，回头再帮周家，周家一样得利。” 这就是她从今天王明良亲自过来这边，对他们甚至对雪儿都态度十分好的整体表现来看，再听爹说的收猎一事，目前她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云靖宁一直不太在意，这时候才惊讶地看向林燕娘，之后就是赞许地笑了笑。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村里人不知道我们年后的去向，但大房那边应该都知道了。” “毕竟我们要去关内开铺一事，爷爷奶奶都知道，堂哥和大伯也知道。”林燕娘知道男人认同她的想法，接着说道。 “按理，王明良到林家也有几回了，林家还去过王家做客呢，肯定会谈到这件事儿，因为王明良有目的结交的话，也会主动打听的。” “若他知道我们要搬去关内，为何又提出让爹收猎？还是说，他也知道爹不会收猎，他只是在表达他的示好而已？” 就像之前他邀请村里人去了镇上有事情可以去找他一样，不过是场面话说得好听。 因为村里人根本不会去找他，若真的去了，怕他又是另一副态度了。 不说别的，就连村里人都没在意他那邀请，只是觉得他的态度和气、平易近人，比周福全强多了。 而她的疑惑，也让林平安愣了愣。 这时云靖宁给岳父杯中倒上酒，无所谓地道：“收猎一事是他主动提的，岳父说要回来商量，若他真有意做这件事，或者想要示好，就会再来找岳父，甚至下次就是直接带着礼上咱们家来了。” “若他不来，这事儿就过去了，若他来了，就照刚才说的，和六叔商量，甚至可以当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第286章 有了诚意 “咱们只牵线，从中为猎户们多谋点好处，其他的不用管，咱们也不参与，也不用领他的人情。” 他的话顿时让林平安露出了笑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心里纠结的事情明朗起来，翁婿两个又干了两杯酒。 夜里，云靖宁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打水沐浴之后才回到屋里，在罗汉床边随意地坐下。 林燕娘拿了干帕子过来替他擦头发。 刚才她一直半掩着门看外头打拳的飒飒英姿，心里也忍不住激荡起来。 若不是有孕在身，她也想出去打拳，和他打一架。 只不过现在她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夜里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两天后，王明良果然又陪着林金花回来了。 回门那天，虽然只有林平安一个人去了，林金花拿出来的礼还是有给林灿、林杰和林雪的份儿。 林燕娘回门那天，只给了爷爷奶奶礼，并没给大伯家礼，但有给林银花和林杏花礼。 林金花是姐姐，当然不会给她，何况关系不好？ 如今林金花回门，同样没给二房叔叔家礼，也没给关系不好还已嫁人的林燕娘礼。 算是学了林燕娘的样儿，一样一样回敬了。 林平安当然不在意这些，见给三个孩子的礼是一些小孩子玩耍之物和糕点，也就收下了。 今天再回来，就不是林金花来准备礼物，而是王明良自己决定的。 和那次见面礼不同，这次给二叔家准备了两匹布料、两坛桂花酒、两包糕点，还有两篮子桔子、梨子。 这么多东西拿往二叔家，王明良这个侄女婿做得还是够知礼了。 林金花借口想娘和妹妹了，不肯过来，王明良就自己领着小厮往田畈这边过来了。 不过，毕竟是头回去二叔家拜访，他也不好一个人跑来，林富贵便领着他过来了。 这次老爷子没有再操心，坐在火盆边抽着旱烟，心里却惦记着大孙女婿这一趟能与谈成收猎一事。 老爷子心里也明白，收猎一事，就算老二不做，但若老二肯接下来，对村里猎户也没坏处。 林家二房。 林燕娘正和娘在厨房里商量中午吃什么，林灿和林杰又同着云霄和云霁骑马逛到镇上去了。 如今每天都能骑马跑这么远、出村子、出野林子，跑在官道上，林灿和林杰虽然没有单独骑一匹马，但缰绳就在他们手中，云霁和云霄只是坐着，由他们来掌控，熟练度和技术那是一天更比一天好的。 家里只有林燕娘和林宋氏、林雪。 山坡那儿小林子里，云靖宁正在岳父的指点下，挥着锄头挖着前两天砍树剩下的树兜。 林富贵过来就看见了，连忙喊了一声。 林平安扭头朝坡下一看，连忙看了云靖宁一眼，低声道“来了。” 云靖宁回头也看了一眼，也道“岳父你且去，我挖完这个树兜就回来，中午请他们吃饭。” 林平安点了点头，便拄着拐杖往山下走。 道旁，王明良看着那挥锄忙碌的汉子，心里很是不解。 周福全说过，这云家侄女婿，家境怕不是他们可比的，生意做得大，就算不结交，也别得罪为好。 但若能攀上这关系，在关内的人脉…… 可是这样家境出来的人，怎么跟个农夫一样，又是砍柴又是挖地的，这样的人在云家真的有说话的份量吗？ 云靖宁看着几人往林家去了，收回目光继续干活。 这样的树兜烧营火时也挺方便的，只不过要晒晒更好烧。 林家，林平安喊了一声，林燕娘和林宋氏从厨房里出来，看这阵仗便相视一眼，知道王明良是真的要做成自己收猎这件事了。 林宋氏连忙拿出铜火盆，在灶下夹了些火炭出来，又放了好几块劈开的细柴在上头，便端去了堂屋。 林燕娘则端着托盘，送了几杯热茶过去。 家里就她们，只能她们自己干活了。 “见过二婶。” “多谢堂妹。” 王明良有礼地一一打了招呼，这才接过茶端在手中。 看到农家人也用青瓷茶碗，微微掀盖便能嗅到一股清甜的茶香，知道是南方来的秋茶，虽不如春茶好，但胜在新。 有些茶叶要喝陈，有些茶叶要喝新，而这一闻就知道是喝新的茶叶了，不会太便宜。 现在他有些相信，那位堂妹夫只是在村中闲居，家财必然是有的。 王明良送的礼，林平安本不想收，但林富贵却说道“大女婿头回登门，他也不好空手来，这是他的心意，兄弟你还是收下吧，莫让他难做。” 林平安只好收了，又留大家吃饭，就喊林宋氏去备中饭。 林富贵也没客气，来时便做了这打算了，他也知道如今二房里杀过年猪，家里便什么也不准备，也是不缺菜的。 王明良今天来就是为收猎一事，喝了两口茶，便放下茶碗说起正事儿。 “这事儿我和燕娘、云三商量过，他们觉得，只要没有田家兄弟找麻烦，越过中间贩子，让猎户与你直接谈价，于你、于猎户，这是互利双赢的结果，值得一试。” 林平安便说了起来。 既然王明良有了诚意，那就试试吧。 “不知你从田家贩子手中收的什么价，这之间的差价，你得一半，猎户得一半，你可做得？” 林平安不是生意人，说话自然不会七弯八拐，直接就说结果了。 王明良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位二叔直接就把交易方式说出来了，差价的一半，他当然嫌少了。 毕竟为了这一半差价还要去安置田家兄弟的后路，他付出的也不少。 只不过…… “二叔你要让我与猎户们直接谈价？你自己不收么？” “我就不从中分散你和猎户们的利益了，我原本也是猎户，我家燕娘也是猎户，因此，若能为猎户多谋些赚头，我已经很高兴。” “而我……等年后燕娘出了月子，我就随他们搬进关内去，我女婿在关内盘了两家铺子，年后就可以开起来了。” 此时提起这件事，是林燕娘的主意。 她让爹不经意地提及是要暗示王明良，别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莫要做出奸商行为，反而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287章 人脉 果然，王明良知道林家年后要去关内开铺，连忙笑道“那就先恭喜二叔了，我家在关内也有生意，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互相照应。” “呵呵，好说。”林平安打了个哈哈，并未多说。 照应照应，还要先观望一下，是可以结交的人，自然可以走动，若是周家那样的…… “二叔，那收猎的事儿还有劳你从中帮我牵牵线，价钱方面都好谈，田家那边也不用担心。” “不过田家兄弟毕竟跟我相熟很多年了，我也不会做得太绝情，前儿已经和他们通过气儿，让他们帮我去跑跑买卖，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置。” “他们也不是没有退路，给我做个管事也不差。”王明良主动说起了对田家兄弟的安置。 至于跑什么买卖，管什么事儿，他并未细说，林平安也不会多问。 毕竟王明良是一家之主，只比自己小六岁，称兄道弟更合适，但如今身份却是叔侄关系，也让林平安有些热络不起来。 一个关系并不好的侄女的夫婿，他这个本就不受待见的二叔，应该怎样打交道才合适？ 但心里无措，话还是要说的。 “今儿正好不打猎，我把他们叫过来，你们当面谈，我的意思刚才已经说过了，而你如今是林家女婿，也是大溪村自家人，撇开中间贩子，这价钱于你怎样都是划算的。” 林平安说着起身要去喊女婿帮忙喊人，走前又提醒了王明良几句。 先给王明良透个底儿，一会儿谈价时可别太过压榨才好。 商人多奸，再忠厚的人一旦谈起买卖必然是优先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至于对方获利多少不在考虑之内。 而能让出多少利益给对方，就看商人的良心了。 可是商人有良心吗？ 林平安自己也是疑惑的，只不过现在是尽点人事罢了。 林平安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云靖宁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提着个树兜悠闲地回来了。 他回头看一眼堂屋，又往外走了几步，便和云靖宁低声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那我骑马过畈一趟，二牛哥家，就岳父去一趟，其他几家就让二牛哥去喊好了。”云靖宁立刻说道。 “好。”林平安应了一声，便转身朝林二牛家走去，附近几家，他可以和林二牛分别去喊。 云靖宁将树兜扔到院中，将锄头靠在墙角，就大步走向马厩，不一会儿就套了马，直接策马从林家院子出门，往田畈那边跑去。 骑了跑在村里跑一圈儿，可不比走路快得多？ 今天有几个猎户不在家，但林老六、王威、赵山子几个却是在家的。 王威想骑马，就让云靖宁带他一程，反正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儿，立刻就先到了林家。 他们到的时候，林二牛几个已经到了，正在堂屋里与王明良说话。 王明良还是第一次直接与猎户们打交道。 虽说林平安和林燕娘、云靖宁都算猎户了，但毕竟是自家亲戚也不参与之后卖猎一事，因而，这次直接和其他猎户结交，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等其他人陆续赶到，就在林平安的提醒下，正式进入卖猎的话题，只不过到这时，原本寒暄的人却都不说话了。 谈价这种事，一向是由林老六为主导，其他人只会相帮，他们却很默契的不提田家贩子的价钱，怕多嘴坏事儿。 而林平安却主动说了他的想法，那就是将贩子的中间差价各拿一半。 没想到他会主动先说，本来还想再挪一挪价的王明良顿时尴尬了，心里不悦却还不敢表现出来。 只不过他还是精明的连忙将田家贩子卖给自己的价钱往下压了两成。 不敢压得太多，怕露出破绽反而误事儿。 而这两成，就算有人发觉了，也没有说出来。 毕竟比现在贩子的价还往上走了三、四成，何乐不为？ 对他们来说，去掉中间贩子直接卖货给镇上铺子，已经是难以想像却又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这时候林燕娘泡茶进来时，却插话道“过往我们都是以肉价卖给贩子，多少年来一直被贩子压着价欺负。” “原因就是我们接触不到镇上的铺商，若是零散地拿到镇上沿街叫卖，或是寻找铺商，成本会高很多。” “而大家原本只是猎户，在山里与野物打交道，并不善于与人结交，更不擅长与买卖人打交道，因而没有人脉。” “如今，堂姐夫你也是大溪村的人了，就算是大家在镇上的人脉，只要你的价钱合理，大家的货源必然都归你。” “但是，咱们也不能像对贩子时那样被压着，看是做肉价卖，还是肉归肉，皮毛归皮毛分开算？” 林燕娘这话顿时说得王明良差点没绷住和气的笑容，目光沉了沉。 猎户们却是眼睛一亮，纷纷看向林燕娘附和起来。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说，毕竟以前也不认识堂姐夫你，但是后来听到了你经营的买卖后，我在家是差点哭了。” 林燕娘瞥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王明良，忽然笑着说起另一件事情。 “我家云三哥在关内盘了两间铺子，就是打算经营皮毛干货和野味酒楼的，因为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从小就想要做的事情。” “只不过如今我们开铺面临一个难处，也是夏天时我们找关内朋友来收猎时面临的一个难题。” “一年总会有两个月最热的时候，猎物从大溪村运回关内，成本高了点，而堂姐夫你在镇上做买卖，这优势无人能比。” “若是你只要肉不要皮毛，那皮毛就我家收了，若是你都想要，那我也不跟你争，毕竟影响关系。” “虽说我与堂姐打小就不对付，堂姐待我也很不好，这个我也不隐瞒、不瞎说，村里人都知道，想来堂姐夫你也知道一些事情了。” “只不过如今我看堂姐夫为人不错，也想和和气气地打交道，并不想因为堂姐的关系，就直接与你生恶。” “堂姐夫也不用惊讶我今天所说，我们山里谋生的人，最是坦诚，不喜玩心眼儿，有什么就直接说了。” 第288章 互利的事情 她说是坦诚、不玩心眼儿，有什么就直接说了…… 王明良却在心里无语，这明明就是在提醒他，若是他的价钱不合理，她就自己做这买卖了。 在关内有两间铺子，这事儿还能大意吗？ “堂妹也想做皮货生意啊？”王明良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知应对的感觉。 “嗯，我出生在猎户家里，打小见识最多的可不是绣花，而是打猎，对打猎、卖猎这些事儿最熟了。” 林燕娘点头，笑得十分和气生财。 “每回看到爹辛苦一天，却拿不回多少钱，我心里就总在想，若是我自己做这买卖，肯定赚很多。” “大约是从小想得多了，到如今也就有些执念了，只不过我们云家生意多，我们以后也不一定就住在关内，也可能再往南走，甚至去到京城。” “所以堂姐夫不必担心我们做同样的买卖会有什么影响，我也可以明着说，不会在北关与你抢生意。” “也就是说到收猎的事儿，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望堂姐夫莫怪。”林燕娘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目的达到就成了，剩下的，就看王明良自己选择了。 “多谢堂妹大度，不在北关和我们王家争生意，不过若是将来堂妹还想做这档子买卖，到是可以与王家合作。” “我虽不打猎，但做这买卖也有些年头，人脉和经验自然也是有的。”王明良不直接回应价钱问题，而是跟林燕娘闲扯起来。 “合作的事儿再说吧，毕竟我家还要年后才进关呢，铺子还空在那儿，现在就张罗这些事儿可太累人了。” 林燕娘却含糊了一句，也不明着表态。 想拿收猎的事儿捆绑云家铺子的合作？她可没那么傻。 “到是堂姐夫你先决定怎么收猎，如果你皮毛和肉都要，那我退一步，等去关内了再看南边的情况，天下之大，自然不是只有白花山养猎户，机会总有的。” “若是堂姐夫不要皮毛，那我也早些张罗，让我家云三喊人过来帮忙，先把皮毛制出来，铺子没开先攒货。” 林燕娘说得坦然，也真是毫不客气。 王明良看着她，突然端起茶连喝了两口，没有接她的话题，却是转向猎户们当中为头的。 “六叔，你们现在给田家兄弟的货是什么价？我看看差价是多少。”王明良语气一顿，又连忙补充，“我还没问过田三虎，直接问你们也是一样的。” 这意思，便是猎户想虚报价钱也是不可能的，真实价钱都在贩子那儿捏着呢。 于是林老六便将各种常猎的野味价钱说了一遍。 “这样吧，我给你们把猎价全部翻一倍，皮毛肉骨一并算，可成？”王明良一听价钱，就知道中间贩子赚了多少，连忙开口。 “翻倍的价钱比二叔先前说的将中间价折半略高，但我也给不起太高，不然我手头就转不过来了。” “毕竟你们猎户是从山里打了猎就转到了贩子手中，猎户不曾积压在手里，立刻转换成了现钱，虽然辛苦，但也方便。” “而我只有一家酒楼消货，如今没了贩子，我还得折价联系镇上其他人分掉这么多猎物。” “卖不完的也不能扔，得另外用冰窖存两天，存久了还会影响质量，这操心的事儿都是我来做了。” “另外我得派人派车来收货，这人工成本也高了，原来都是贩子直接送到我那里的，我也省事儿，质量不好我还可以抱怨贩子。” 所以，如今踢开了贩子，他又不能抱怨大溪村的猎户，不然伤了和气，还会让人说他这个大溪村的女婿不地道。 各种难处苦衷说完，林老六这边也与林平安、林燕娘交换过眼神了。 他说道：“相比贩子，你给的价钱也算地道了，我们也不会贪得无厌，只要以后交易过程中不会发生故意找茬、挑拣、压价、扣称、拖钱的行为，我们自然是很乐意的。” “收猎只是你买卖里的一个边角，却是我们猎户养家糊口的主要来源，因而，你也别怪我们太在意这些琐碎的小节。” “五月时我们还和贩子闹起来了，最后将猎交给了云三的关内朋友，并不是我们图的高价，而是贩子贪得无厌，压价、扣称、态度很差劲。” “只不过你与大溪村的关系，我们也愿意相信你是个实在的，贩子那边你安排好，我们明天就上山打猎了。” “只不过野猪岭如今禁猎，我们能猎到的大家伙机会不大了，只能说猎到啥就是啥。”林老六如实说道。 而这些话里带着的意思，也让王明良明白，既然价钱谈拢了，以后收猎就不要再生别的心思。 只要安份，猎户们就会将所猎如数交给他，若是他也像贩子那样搞事情，猎户们一样会闹起来。 让猎户们有底气的，就是还有关内这条人脉，何况林燕娘明着说了，她也等着做皮毛买卖，等着攒货呢。 何况王明良本意是借此结交云家，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多生心思，误了大事。 因而他连忙笑道：“贩子玩的两边算盘，我们都是受害者，如今虽说价钱比我预期给得略多一些，但也不是给不出来。” “越过贩子直接找上你们，我也更放心，就结果来说，这是互利的事情，六叔也不必担心别的。” “当然，若以后我派来的手下人有哪里做得不好，直接来找我说，我不会允许他们胡来。” 王明良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算是极有诚意，林老六他们都附和起来，心里很是高兴。 没想到越过贩子直接把猎卖给镇上铺商，价钱就翻了倍，可见以前少赚了多少。 但大家心里也明白，有如今这样的结果，首先是林金花嫁了这么个人。 之后是林平安牵了线促成此事，而最重要的却是林燕娘说的那些话，为他们争取了更多赚头。 但他们同样清楚，王明良在这一结果上也有减少成本，增加不少利益。 就如他所言，这是互利的事情。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商人，会有这样的良善之举。 第289章 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竟然达成共识，事情很快就都谈成了，并且约定以后就在林富贵家收货，由王明良派伙计过来。 一样的过秤算钱，钱货两讫，不会有任何纠纷。 自然，今天与大溪村猎户们当面谈成的交易，对杨坪村的猎户们也适用。 既然过程这么顺利，也就不必再大费周章喊杨坪村猎户们过来了。 都交给林老六去通知。 之后猎户们就一起离开了，并未留下来喝酒。 毕竟王明良和云三不一样，虽然谈成了买卖，但关系上还是差远了。 他们平时会和云三一起喝酒，谈天说地，但有王明良在，总是会拘束一些的。 林富贵也不是林平安，猎户与猎户们之间，才更有话题。 只不过走到院子里看到在提水的云三，都会停下来又说了会儿话，把刚才谈成的事情告诉他，又低声夸林燕娘助攻太厉害了。 当然，也有人问关内开铺的事儿。 两间铺头的事儿到是听说了，只不过要等年后去经营，却不知道林燕娘说的皮货生意是否为真。 “那确实是燕娘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当初知道王家也做这个的时候，燕娘确实难过了好几天的。” 云靖宁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证实这件事情。 大家听后都愣了愣，没想到是真事儿，顿时有些担忧。 “若你们自己要做，我们就不跟王家……”林老六立刻说道，其他不少人都纷纷点头。 “不用，六叔，只要王家遵守今天说的这些约定，你们也乐得换个干脆钱，我们这边不用担心。” 云靖宁没想到猎户们在这样的利益之下仍是优先顾虑着他们，心下感动不已，连忙说道。 “我们可以做别的，燕娘以前这么想，也是她打猎的原因，以后进了关见识多了，会知道能做的买卖很多的。”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心里才安然了不少，又说了会儿话就纷纷离开了，对云靖宁留客只说下次再来。 云靖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送了大家到院子外头，再回来继续干活，提着水进厨房，就与林燕娘相视一笑。 “这个结果对他们现在来说已是最好的了。”云靖宁轻声道。 “嗯，猎物少了，价钱翻了倍，就相当于是猎物翻了倍。”林燕娘也开心地说着。 野猪岭禁猎的真相，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不能不做的决定，因而，在这决定下受到影响的猎户们，也是他们想要帮一把的责任。 如果这个结果若能顺利进去下去，也让他们松了口气，乐意看到的结果。 只不过乐意归乐意，云靖宁也不会因此就释放结交的善意。 他宁愿呆在厨房里，手中握着菜刀，听着媳妇儿的指挥，切肉、切大葱、切萝卜……俩人站在案桌那边忙个不停，却其乐无穷的模样。 林宋氏看了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 等跑去镇上的几人回来，就多了两道菜，羊肉火锅炖萝卜、香辣鱼片火锅。 这两个都是火锅，只不过一个口味清、一个口味重。 之后再有红烧肉焖干豆角、肉片炖粉条、小炒牛肉，以及三个小菜。 厨房里正忙着，林平安走了进来，看着卷着袖子忙着切菜的女婿，顿时哭笑不得。 “今天的事情总是好事，王明良也没有过份的事情，如今来咱们家做客，还是去招待一下吧？” 林平安走过来劝起了女婿。 毕竟林金花不好，那是在家时就不好，从小就不好，如今也不能怪到王明良头上去。 在王明良没有表露别的心思时，总不能把人一杆子都打到敌对面去。 见岳父开了口，云靖宁到是不好拒绝了，他与林燕娘相视一眼，便同意了。 “爹，是大伯开的口，还是王明良开的口？”林燕娘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 她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按捺不住。 “你大伯问的，他问我怎么不见云三，可是还在山上。”林平安无奈地笑了下，就怕闺女又闹脾气，细声解释了一句。 “不说那些盘算的事儿，平常情况下，云三也应该过去招待的。” 毕竟来的是大房里女婿，二房里儿子太小，女婿在家当然是女婿去待客，不然确实有些怠慢了。 从林平安的亲戚角度看，这么说确实没错。 只不过云靖宁和林燕娘心里却另有想法。 因为云靖宁的真正身份，只有林燕娘知道，因而他们都会想到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只是不好说出来。 不过爹和大伯都意识到问题了，那他们也不好再回避下去，只能先结交了。 相比王明良让利给猎户的这份人情，若王家攀上云靖宁，得利会更大。 若是一般堂姐夫、连襟关系，这自然没有问题，也不会让他们这么防备和回避。 让他们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林金花。 矛盾一直在，关系自然好不起来，也就不愿意给出善意了。 可现在是王明良积极主动地不停在示好，到让他们疲于应对。 林燕娘甚至心里在想，若是像林金花那样，一直闹下去多好，正好断得干净。 但是大伯亲自过来，又主动问起，到让他们冷不下脸来，只能先观望一下了。 云靖宁同林平安去了堂屋，林燕娘随后喊弟弟们送了点心和瓜子、花生过去，添菜晚了点，中饭自然没那么早吃。 云霁和云霄安置好马匹后，又过来劈柴，把细柴在柴垛旁也堆放起来。 柴垛用毡布遮着，到不怕风雪打湿了不好烧。 而且遇到好天气就会拿一些出来铺在院中晾晒，当天要用的都会搬进厨房或是屋檐下，很是方便。 而林家烧的火盆也是细柴，并不是炭，更没有不迸火星子的好炭。 云家那边到是有几篓炭，只不过平时烧了炕，到是没有再另烧炭盆，那些炭还搁在杂屋里，也没拿到林家这边来。 林家也习惯烧柴，这现状到是让善于谋算的王明良又琢磨起来了。 要不要回头送几篓好炭过来？ 他娶林金花也有几天了，暗中也派人打听过大溪村里的一些事情，知道周福全对林家并不上心，在大溪村并没有那么好的名声。 而他，自然很重视这个前车之鉴，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第290章 秦家三兄弟 中午的饭，并没有多丰富精致的菜肴，但王明良一看桌上，就知道对农家人来说，伙食是不错的。 只是大盆大碗的，有些粗犷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就想到了这样一个词儿，觉得不像大户人家作派，若说是猎户之家的豪迈，到是能够理解了。 不过随后抱出来的酒，光是看着那倒出来的酒液清洌、清香扑鼻，隐隐又带着些梅花幽香，就知道是好酒，在镇上也没见过。 他看了一眼给自己倒酒的连襟，知道必然是从关内带回来的酒了，而这位连襟总算对自己露出点和气态度来，也让他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 席上把酒言欢，气氛好了许多，但基本是云靖宁和王明良连襟说话，林平安和林富贵兄弟说话。 王明明带来的手下，就由云霁云霄作陪，扯些有的没有维持气氛罢了。 因为有外客，林宋氏和林燕娘都没有上桌，在厨房里另外摆了桌，几个小的也在厨房里灶下坐着，暖暖和和地吃饭。 饭后，林富贵就带着王明良离开了，并未多留，收猎一事已谈成，操作的细作刚才也在席上与林平安交换了意见。 毕竟当初关内来人收猎时，就在林家二房完成的，如今换了王明良收猎，当然就在林家大房完成。 林家都不从中收取费用，不做贩子，只是提醒场地协助，也让猎户们心安。 客人走后，云靖宁也拉着林燕娘回去歇中觉，最近日子过得太悠闲，而他也很享受现在这种悠闲。 第二天上午，秦家三兄弟过来了，虽然来的人不多，也只有三匹马过了田畈，却依然招人注意。 实在是秦湛来大溪村多回，早就是个熟面孔了，即使猎户们今天上了山，也有人认出了他来。 何况冒充过云大的秦家大哥也来过两回？ 下聘、成亲日都有到场，村里人自然也认得，很快村里就不少人都知道了。 “怎么都过来了？” 云靖宁又在家旁边林子里挖树兜呢，他已经能熟练挥锄而不需要岳父大人在旁指导了。 听见马蹄声扭头一看，连忙下山来喊住了刚骑马过去的三人，走过来却是一脸莫名地问。 “我还没见过你媳妇呢，既然有些事儿说开了，我来拜见拜见，请个安，应该不会吓到她吧？” 秦磊在马上转声，笑得豪爽，还一指马袋，道“就我没见过啦，我今儿可是带见面礼过来的。” 所以，什么道理都撵不走他。 云靖宁听出了他的怨言，好笑地横了他一眼，却看向秦端。 “你家眷呢？这是去了阳城还是没去呢？” “他们在镇上呢，稍事休息，下午再出发。”秦端也笑着解释。 他性子比秦磊斯文和气，智计更加深沉，因而在北关军中名气也很大，是云靖宁的军师智囊。 “那好，我这边买菜不方便，可有自己带过来？” 云靖宁知道兄弟几个是经过镇上，特地绕过来村里看他的，当然更重要的是看他媳妇儿，也算正式打个招呼。 当下也不多说，只关注酒菜不够吃。 只是……这找客人问酒菜的话，也亏他说得出来？ 当下秦端呵呵一笑，秦磊直接翻了个白眼，朝后头一指，就拍马继续往前走。 这一指就是秦湛了。 秦湛笑嘻嘻地道“自然、自然。” 他的马背上有一只小驮筐，看来是真的自带食材过来做客的。 云靖宁扛着锄头也往家走。 听见马蹄声，在院子里练拳的哥俩已经打开了院门，朝外一看就认出了两人，看到姐夫在，便没有立刻喊起来。 秦家兄弟下马，云靖宁已经将锄头交给了哥俩，让他们去通知林燕娘，泡茶过来。 这时候林燕娘都是在厨房里商量中午吃什么了。 如今月份大了，冬衣也都做好了，春衫也有做上两件，这时候便没那么赶针线活儿，研究吃什么的时候更多。 人多也不好都往书房引，何况如今书房是云霁和云霄住着？因而直接到堂屋落座。 没多久，林灿和林杰就抬着一只火盆过来，看来也是知道这边情况的。 林燕娘提着一壶热茶过来，已经放好茶叶了，到这边直接往杯中倒，热腾腾中带着茶香。 她进了堂屋就笑吟吟地看了秦端一眼，这一眼看得秦端有些尴尬，连忙起身抱拳，咧了咧嘴，不知如何解释。 “秦大哥不必在意，有人已经和我说了，要怪也不是怪你。” 林燕娘见状连忙说道，并没有让秦端难堪。 见她这么说，秦端自是松了一口气，连道两声“失礼！失礼！” “兄弟秦磊，见过嫂夫人。”这时秦磊见没人介绍他，干脆自己起身向林燕娘作了个揖，笑着自报了家门。 “秦磊兄弟不必多礼，我也听有人说过你了。” 林燕娘眼睛亮了亮，知道这就是自家男人这些年在北关军中的好兄弟了，当下笑道。 “嫂夫人，有人可没说我坏话吧？若是说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好辩解辩解！” 秦磊没想到云靖宁的妻子是这样性子的人，当下也是打量地笑了起来，调侃道。 “那到没有，一直夸来着。”林燕娘自然还是帮自家男人的，当下应道。 “竟然还夸？”秦磊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还嫌弃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也端了杯茶的男人，看他笑得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爽。 “夸你那是帮你撑面子，难道真要说你坏话？吓到我媳妇儿了咋办！” 云靖宁见他还敢嫌弃地看自己，立刻撇了下嘴，不客气地说道。 “说你好的话要找许久才说得上几句，说你坏的话可就容易多了，要不要我多说说？”他说完还挑衅地补了一句。 “嫂夫人，这人嘴坏心也坏，你可知道？你不会是被他骗进门的吧？可要提防啊，他可是人称万年老狐狸来着，一不小心就着他道儿了。” 秦磊见他还真敢说，当下也立刻向林燕娘告状。 然而，什么话都好，就“骗进门”这话，顿时让林燕娘和云靖宁都变了脸色。 第291章 是个怕媳妇的 “你不骗！你有媳妇进门！” 林燕娘刚瞪过来时，云靖宁立刻就朝秦磊发飚了，又骂了一句“活该你打光棍！” “……”秦磊顿时被刺激到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 “你还得瑟有理了啊，说得好像你以前不是光棍一样！” “……”没想到俩人见面就怼上了，林燕娘都看愣了。 秦端在一旁认真喝着茶，一脸严肃看不出丝毫情绪。 秦湛在一旁想笑又不敢，憋得也很辛苦。 “哼，以前是以前，如今我有媳妇儿，我快当爹了！眼红死你！” 云靖宁自然不肯示弱，也不敢在骗婚的问题上继续下去，当下一脸傲然地瞥着秦磊，要多鄙视就有多鄙视。 “好啦，哪有人刚见着兄弟就这么不客气的。”最后还是林燕娘回过神来，瞪了云靖宁一眼。 “还是嫂夫人讲道理！”秦磊立刻说道，顺便又告了云靖宁一状，“这人平日里就没少欺负我。” “虽然我也习惯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当着嫂夫人的面儿，还这么嚣张！” “也不知他平日里对嫂夫人是否也这么嚣张。” “若是嫂夫人被欺负了，尽管告诉小弟，定帮你找回场子。” 看来他想打架，还想给自己找个师出有名的理由……不，是想找个护身符吧？ 林燕娘被他的算计给逗笑了。 云靖宁气得直瞪眼，这厮还有完没完了？还能不能好好做客了？ 可是刚才的问题又让他不敢继续深入，怕又给绕回去，最后惹恼了媳妇儿，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放心，他没有欺负我，你们也好好相处，不要再吵架了。”林燕娘笑着开口。 “嫂夫人言之有理，秦磊定当遵守！”秦磊抱拳应下，又得意地看了云靖宁一眼。 看到云靖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秦磊顿时心里舒坦了不少，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怕媳妇的，今儿可见识到了。 云靖宁被秦磊嘲笑地看着，差点想要把人拽出去打一架…… 最后他想起来什么，便没好气地瞪过去。 “不是有见面礼吗！” “啊呀！”秦磊突然恍然一声，却埋怨地看了云靖宁一眼，“被你欺负得忘了。” 云靖宁气得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嫂夫人，我初次登门，也不知买什么能让你高兴，听了秦湛的建议，就准备了些实用的东西，还忘莫嫌弃。” 一见某人要飚，秦磊连忙转向林燕娘讨好地说道。 “哪里，你是我夫君的兄弟，礼轻情意重，送什么都会离我们高兴。” 林燕娘笑着客气地说道。 见她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一点也不像山野之人，秦磊诧异地挑了下眉。 难道这就是让一直打光棍也不愿意成亲的云三爷，甘愿窝在这村子里也要骗婚的理由？ 这小媳妇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秦磊朝秦湛打了个手势。 当小弟的自然乖乖去跑腿，拿了几盒燕窝，还有两盒野山参来。 秦磊送这样的礼，自然是听说云家大哥也送了这些，而自家小弟则建议送吃的。 哥几个也商量了一下，一个孕妇自然需要营养安胎，在这山野村子里买什么都不方便，送这个无疑就是投其所好了。 果然，林燕娘看到这些礼时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说道:“你有心了。” 送对礼可比送大礼更有价值。 秦磊也连忙笑着寒暄了一番。 没了俩人吵架，气氛顿时欢乐了不少。 之后三兄弟放下茶杯就去拜见林家爹娘，打了招呼也送了几包点心，两盒老山参。 之后林燕娘去厨房，还识趣地叫走了两个弟弟，把空间留给男人他们说正事儿。 直到中午吃饭时，她才亲自过来，就看到云霁和云霄站在屋檐下，便朝他们招了招手，云霄立刻抢着跑了过去。 “叫他们吃饭了，你们也赶紧过来摆桌，拿酒。”林燕娘笑着说道。 “是。”云霄应了一声，又连忙跑了回去。 林燕娘也没多呆，转身又走了。 没多久，一行人就过来了，堂屋里已烧上了一个火盆，哥俩正往里又添了几块好柴。 “等我回关内，再给你送些好炭过来，还要自己砍柴，省着烧不好嘛。” 秦磊见状便小声和身旁的人嘀咕起来，他刚到竟然看到大将军在挥锄头挖树兜？当柴烧？ 请恕他无法理解，堂堂大将军不回大营处理公务，成天泡在这里干这种活儿是几个意思。 “也好，回头弄一车来，我让云霄云齐去拖，省得你们跑来跑去太辛苦。” 云靖宁到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发觉了，大家似乎都对他没用炭烧火盆有些奇怪。 上回王明良也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他将王明良的反应看在眼中，却并未理会，只是今天连兄弟都这么说了，那就安排吧。 云靖宁只发现了王明良的表情惊讶，却并不知道王明良心里已存了要送二叔家几篓炭的心思。 只不过王明良当初同林富贵回去时，在田畈上就说了起来，林富贵却阻止了。 林富贵说二房里有云三呢，云三不安排到让大房里女婿安排了，打的可不只一个人的脸。 这事儿才作罢。 但今天开口的却是云靖宁的兄弟哥们，情况自然不一样。 而云靖宁开了口，当下秦湛就站了出来。 “二哥还有事情忙，弄炭可没这么快，到不如我今天回北关，明天再来，正好今天王威他们上了山，我也没见着，不打个招呼不太好。” 秦湛在军中并无实职，多半都是跑腿活儿，这时候要说送炭，自然非他莫属。 秦磊便点了头，并没反对，这事儿就说定下来。 吃饭的时候，兄弟几个也只是意思一下地喝了几杯酒，就没有再端杯了。 林燕娘清楚原由，也在心里惊吓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看似闲散，实则这么自律，不愧是当将军的。 林平安不知这些，只是看秦家兄弟喝得不多而女婿也不劝酒，想了想也没相劝。 一家人对这个冒充了云大的秦端，也没有刻意多问，更没有责怪。 这让秦端少了许多压力，席间还与林平安攀谈起来，一如他当初的知礼、善谈。 第292章 没准备登门礼 秦端还要去阳城，因而吃喝并没有多久便早早散了席。 又回云家那边去喝茶，林燕娘再次将小的们支开不让他们过来这边。 之后，云靖宁把云霁和云霄也派了出去。 云霁跟着秦磊去白花关，明天再拿回公文给他看。 云霄跟着秦湛同秦端走，护送秦端一家到阳城后，明天回北关，再拖一车炭回来。 而云靖宁匆匆和林燕娘打了声招呼，也骑马送客，把他们送到官道上再回来。 林燕娘知道他们话还未说完，也不多问，只让他把新做的披风系上。 云靖宁知道她的心意，当下轻轻应了一声，却趁她不备抱住就亲了一口，在她羞得抬手要打他时，他已哈哈笑着大步走掉了。 …… 下午，林燕娘一觉睡醒时，就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不由勾唇微笑。 云靖宁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带着哥俩练拳拆招。 一个战场上拼出功名的高手，他的拳脚自然是十分实用而且毫不拖泥带水的。 虽然林燕娘一直在教弟弟们实战，但她的拳与他的拳，还是有实际差别的。 她的拳若不拼命，打上三五个人毫不费力，而他的拳却气势凌厉、招招如行云流水般却又毫不拖拉。 就像上阵杀敌，怎么实用怎么来，是容不得半分迟疑和心软的。 因而在气势上就胜过林燕娘平日里教的拳了。 而林燕娘教出来的，当然也不是她的真正实力，不然没法和家人解释，何况弟弟们还小，用不上。 当初山林之中、溪水边，云靖宁就在暗中看见过，她绝妙的身姿和飘然凌厉的风采。 她的杀意，不是装出来的。 第二天赶在黄昏之前，秦湛和云霄回来了，云霄赶着马车，秦湛骑着云霄的马，一派悠然地说笑着回来了。 经过村子的时候遇到了王威的堂弟王锐，王锐认得秦湛，连忙喊道“秦三哥，我威哥让你来了到我们家来串门儿！” 原来王威昨天下山后到林家送猎时，就听说了秦家兄弟来过的事情。 后来到了云家，知道秦湛今天还会来，结果今天他在家刨了一天的地，也没见秦湛来。 他从云三哥那里听说了秦湛要送炭来的事情，因而让堂弟在路边等着了。 秦湛也知道自己赶得跑、来得晚，又是好久没见着王威那小子了，因而爽快地答应了，还从马袋中拿了个桔子扔给了王锐。 “让你哥到云家来喝酒！我今晚住这儿，可以陪他多喝几杯！” “知道啦！”王锐拿着桔子笑嘻嘻地跑回家传话去了。 到了云家后，听说他约了王威来家喝酒，云靖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次次都是王威来找你，你与他交好，也登门拜访一下他爹娘和祖父母。”真是个不知礼的小子。 “哦。”秦湛应了一声，却是表情蔫儿了下来，尴尬道，“是我考虑不周，没准备登门礼。” “拿两匹布、两坛酒，虽然不多，但在村里也差不多了。”云靖宁便说道。 布和酒都是家里现成的。 云靖宁虽然不贪酒，但回关内或是去镇上，都会买些回来，上回云靖扬过来送礼，也送了一些，秦湛他们几次来也有准备。 家里是不缺酒的。 桂花酒、梅花酒都有。 秦湛立刻答应了，猎户们当中，他就与王威最是交好。 王威也是多次问询他的事情，知道他要来，还派了堂弟在路边等着，这份情谊，也该登门拜见一下人家长辈了。 当下秦湛就去拿酒，云靖宁喊了林燕娘找了两匹绸缎出来。 秦湛骑着马就跑了一趟王家。 云霄把马车赶进院子搁着，就领着林灿和林杰开始搬炭篓。 这一车炭有六十六篓，每一篓有二十斤的样子。 云靖宁想到让秦湛带礼去了王家，对其他猎户怕有些不太好，便让林灿和林杰去请其他猎户们也过来晚上喝酒，到时让其他猎户各拿一篓炭回去。 之后又和林燕娘商量了一下，林燕娘就去找爹。 不一会儿，林平安就拄着拐杖领着云霄送了两篓炭去大房那边。 虽然大房那边刚招了个有钱女婿，自然不缺炭烧，但这是二房里一点心意。 当然指名是云三送给爷爷奶奶的。 毕竟老人可不只有王明良这个大孙女婿，二孙女婿也不能落后。 只不过就如当初林富贵阻止王明良往二叔家送炭一样，云靖宁也不会送给大伯。 只不过爷爷奶奶是和大伯一家生活，也就没什么区分了，名义上说清楚而已。 当然，最近云霁和云霄经常带着林灿和林杰去镇上，买回的羊肉、排骨、烤鸭、熏鸡甚至一些新出炉的糕点。 云靖宁和林燕娘都会时常送一些给大房那边。 毕竟二房里也收了王明良的礼，而他们却没有明确送过什么给大伯家。 因而，时常送些吃的，一家得利，到也不想理会林姜氏是怎么想的，又说了什么闲话。 正好家里还有菜，知道今天秦湛回来必然会有吃喝事儿，因而昨天云靖宁就喊了林灿和林杰去山下等着。 猎户们下山时，直接拿回了几只兔子、几只山鸡，给了一吊钱就跑了。 猎户们当时还不知道是为今天的菜，只当是林家要添菜呢，也没多想，一吊钱不多，付成本够了。 而以这个钱拿走这么多猎的，也就云三和林燕娘了。 杨坪村那边猎户们以前日子都是错开的，后来贩子说猎不如以前多，还要天天耗费人力，让他们还是同一天打猎，这样只在同一天安排人收猎就行。 后来又合到一天打猎了，如今转到了王明良收猎，还是如此，因为王明良要从镇上派人过来，不能每天都派人，分散了精力。 杨坪村那边猎户们同样失去了队伍里的神箭手，这些日子也是在辛苦谋生，如今价钱翻了倍，谁个不高兴？ 每天同着林老六他们一起到林富贵家，也是心情畅快的。 昨天拿了个好价钱，今天猎户们都在家忙家里的事情，或是歇着。 大溪村除了自家和王威家，其他十六家都让林灿和林杰跑了个遍，知道云三喊喝酒，都高兴地答应了。 第293章 把货给我们 暮色将近，云家檐灯都点了起来，院门开着，过畈而来的猎户们便直接走进院子。 云靖宁正往外抱酒坛子，先到的王威同秦湛也在院中摆桌。 王锐也在喜气洋洋地忙着搬凳子，最近只要这边猎户们聚一起喝酒，他都会跟着堂哥跑来凑热闹。 厨房那边，毫不例外又是林岳氏过来帮忙，毕竟如今林燕娘身子重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忙碌，而林宋氏又是忌冷的。 对于总是贴心帮忙的同族嫂子，林燕娘也很大方，前阵儿还送了两匹布，有糕点干果也会送一些。 这样人家再来帮忙时，心里也没那么过意不去。 大火锅、大盆菜、萝卜丝和大白菜都用筲箕装着，直接放到院子里，想吃时往火锅里搁。 等云霁和云霄上菜、小的们也跑来拿了碗筷之后，林燕娘就坐在厨房里吃饭，林宋氏和林雪、林岳氏母子也在这边没去院子里。 吃了饭才过去院子里瞅热闹，看着大家谈笑风生说着今年的看成，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开始打猎，因为老虎隐患而不敢靠近野猪岭，后来在野猪岭外围收获不错，便决定猎虎，猎虎成功之后就为能深入野猪岭而激动。 然而好景不长，转眼打仗了，野猪岭也禁猎了，一开始不懂，后来知道白花山那头也有战场，自然不敢冒险跨入。 大溪岭这边猎物有限，大家又要回到以前收获不多、赚得不多的隐忧中，结果衙门里来发禁猎补偿钱。 之后听说仗打完了，白花山那头修了白花关，然而野猪岭还是不能踏入，一直一直禁猎，也就意味着两村三十多个猎户能谋生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结果这时候，衙门又来分地，虽然是荒地，离家也不近，但总是在村子附近，两村的地离得不远，是在鲤鱼嘴附近山脚下。 听说这些地只有猎户们有，听说是朝廷给猎户们一点安置。 因而两村猎户们商量好了，休息时就去垦一垦，等开春不打猎时再去集中垦出来，先种棉花、红薯，秋收后再种油菜。 先肥两年地，就轮流种这些也不用太维护，地贫也容易种得下这些作物，对家里总是一些贴补了。 收到朝廷补偿时，大家便明白，白花山虽大，但他们猎户能活动的范围怕也就是双溪岭了，野猪岭那边归白花关管辖。 后来又听秦湛解释，听说是怕敌国细作在白花关后头使坏，以事实攻占白花关，因而身为白花关后方是不能随便让人进出的，以免误伤。 大家听明白了，也就不再惦记野猪岭，只是这一年里兜兜转转，发生了太多事儿，不管哪一次说起，都是感慨万分。 而眼下让他们又一感慨之事，那就是三年来跟在他们队伍里乖乖的、打起猎来却凶悍无比的燕娘丫头，转眼都要当娘了。 而原本因为林平安瘸了腿之后变得家计艰难的林家二房，因为林燕娘捡了个汉子回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林家有林燕娘撑着，如今林家有云三撑着，日子已经好过得要搬去关内开铺了，怎么让人不感慨？ 眼红羡慕之后，大家都很关心他们关内的那两间铺子。 那天林燕娘说的话，大家可都在场听得清清楚楚，可猎户们卖猎给了王明良，林燕娘想要开的风味酒楼、皮货铺子又将从哪里找来货源？ 酒过三巡，大家都看着云三，期待他的回答。 “燕娘听说了大家都有分到一些山地，自然我岳父也有分到一块，只不过我们没空儿种，托二牛哥家来帮种了。” 云靖宁放下酒杯，微笑地解释。 “山地不好种粮，但能种些粗粮和庄稼，卖给粮行也能卖点儿钱，也能套种些果树，或是往山坡向阳的地方，可以种些梨子、桔子、枣子这些秋果，也能种些石榴、梅子、杏子、枇杷这些夏果，只要种得起来，把货给我们。” “每户五亩山地，再加上不好用的边边角角，两村得有两百亩地了，虽然不肥，但种这些的话，还是有优势的。” “双溪岭地下水流，水源丰富不怕干旱，果林拉开距离，套种些伏地庄稼，还能肥地。” “我们在关内开干货铺子，皮毛只是一种，没有皮毛也可以收些各地的特产，南来北往地就能把买卖做起来。” “到时若大家种这些果树，我们就做蜜饯、果脯，应季时也能卖些鲜果，把货拉到关内去卖，也是个买卖。” 大家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里都热乎起来，纷纷喊着种、都种…… 见大家响应，云靖宁微微一笑，其实原本不想急着说的。 他和媳妇儿都想等猎户们先把地垦出来，按猎户们本来的计划先种棉花、红薯，再陆续增加其他作物。 这些作物都不需要很肥沃的土地，贫地便好种，而且还能肥地，种上三年把生地养成熟地，再种庄稼就方便多了。 只是今晚看大家都那么殷切地询问他们关内开铺的情况，言下之意似乎想要跟着他们寻个副业，想让他们拉一把。 如此，那就把种果树林子的计划先说出来，让大家在垦地时直接规划清楚吧。 两村加起来两百亩，地方就不小了。 当初他安置时是特意将大家的地方都尽量拢在一处的，这也导致了一些不好分配的边角闲置。 若是各家处理，这些边角的作用就不大，但若联手，这些边角起到了间距的作用，甚至可能再多种一两棵树，意义就不一样了。 而且间距下套种一些黄豆、绿豆、棉花还是可以的。 当然这都是长远计划，真要种起来就是个逐步的进度。 而他的计划也给大家指了个明确的方向。 大家都不怀疑种了之后的销路如何，因为云三说了会运到关内去卖，或是再加工成干货来卖。 有人收货就不怕没人供货，大家立刻开心地附和起来，纷纷说起了要种什么、什么好种…… 一直吃喝到很晚，就连大致的价钱、树苗、种植时间，甚至山里寻野果也可以卖的话题，议论纷纷，渐渐地思路也都清晰起来。 第294章 最好的人选 云靖宁把客人送走之后，就来找林燕娘，说起种果树的事情。 “若是做得出来，于咱们、于大家都是不错的赚头。” 林燕娘知道猎户们都愿意跟着干，自然也很高兴。 “他们如今就在垦地了，只是想着春耕才不着急，如今要种果树，就要准备果树了，这个他们也没门路，到时我让秦湛和王威去办这件事儿。” “正好王威总想去关内，以后可以让他给咱们负责收货，他在队伍里是除了你之外年纪最小的，又没成亲，正好往外跑。” 云靖宁说着之前大家商量的事情。 既然他们要开铺，猎户们种果树，那除了维护，就肯定还要有人连接他们两边的人手，伙计、管事什么的。 这件事上，王威是最好的人选，而非林学善。 林燕娘听了云靖宁的想法，自然是同意的，俩人又说了会儿要怎么买树苗的事情，林燕娘就坐在暖炕上做会儿针线，云靖宁去隔壁屋里和秦湛他们说话。 林灿和林杰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就回自家那边去了。 聪明的孩子从几次都被姐姐喊开，发觉了姐姐并不想他们打扰姐夫和秦家兄弟说话。 想来是有正事要说，不想让他们听见，因此，后面他们就自觉回避了。 第二天早上，秦湛和云霁、云霄都跟着队伍上山去打猎了，说是打点野味回来加菜。 云靖宁自然是不管他们的，这是昨晚就说好的事情，负责他们早饭的还是王威，因而林宋氏也不需要早起做吃的准备。 这天天气并不好，似乎第二场大雪快到了。 村里都在做着防冬准备，那晚猎户们拿了一篓炭回去，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只不过都打算用来年节烧火锅用，平日里可舍不得用。 又过一天，云靖宁处理完的公务文书交给秦湛带回白花关，云霁和云霄也同着去，一辆车、两匹单骑，直奔白花关。 当晚天色就很沉了，眼看大雪将落。 第二天上午，云霁和云霄就骑马回来了，带回几块鹿肉和两大块野猪肉。 秦湛则拖了一车行李和几个随从，与秦磊回北关家中去了。 白花关交给了副将领着三千兵马守卫，等年后会有另一批人来轮换。 他们没有再到大溪村，要赶在大雪埋路之前回关，而云靖宁当天下午也带着云霁云霄、林灿林杰骑马去了镇上。 采买年货。 农家人采买年货无非就是一些新衣料子、瓜子花生、芝麻饼子、酥糖红纸等等。 都不贵，贵的也买不起。 年菜自家备着，馒头自家蒸着，新衣自家做着，瓜子花生自家炒着，红纸自家剪出窗花、写出对联…… 因为这些忙碌，各家都显得很热闹。 而云靖宁最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些，依然是吃的喝的。 干果干货大量采买过，平时也补给过，红纸早就买了，对联他亲自写，窗花自有小媳妇剪出来。 这天下午，北风肆意刮起雪絮纷飞。 林燕娘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想着幸好中午把柴都尽量堆到了杂屋里，敞檐下也堆起了柴垛。 家那边杂屋也堆了干柴，这样不管天气如何，家里到过年要烧的柴都不会受到影响。 不久云靖宁他们就回来了。 因为风大，身上的斗篷都吹得猎猎作响，听见马蹄声，林燕娘抢先打开院门，看着策马而来的人，不由有些羡慕。 男人答应她，回京路上就教她骑马，一路南下他们可以并骑而行，等回京上了族谱、拿到他名下的产业，见过了亲戚们。 他们想在京城住就住，不想住就一路逛着回北关，等孩子大些，他们就把孩子搁在马背上，一路放马江湖，自由自在。 “啊！”林燕娘正想着以后的日子，突然身子被男人抱了起来，惊呼一声。 回过神来时她已侧坐在马上，被男人拿斗篷裹在了怀里。 “看你很想骑马的样子，带你过过小瘾。”云靖宁眉眼含笑地垂下了眸子，看着怀里有些兴奋的小脸。 快当娘的人了，她原本凌厉的气息早已隐藏在温柔的眉眼中，看不出来是个嚣张的悍女了。 云靖宁慢慢踱着马，从院门前过去，从林家院子进去，小小地绕了一圈儿再转向云家的院子。 而其他人则直接进了院子，已经在把马袋中的东西往堂屋里拿了。 林灿和林杰这些日子每天都有骑马，早已不是当初那艳羡、思念和沮丧、激动的心情了。 如今骑马和练拳、射箭都已成了他们生活里每天都会训练的一部分。 而骑术也大有进步。 每天往外跑时，都是他们自己掌控马缰，不论是速度还是骑法都由他们自由决定。 虽然身后马背上还有人在保护着他们，但他们已经能自己骑马到镇上打个来回而不会感到害怕，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二天早起，水结冰，路面踩着都有些**的感觉，而屋檐下也挂起了许多或长或短的冰棱子。 云靖宁只是打开屋门看了一眼，立刻将屋门关上了，回身拿了棉袄，将要起身的媳妇儿又塞回被子里。 “外头结冰了，你不要出门，早饭我拿过来吃。” 他认真叮嘱着，可不管她是不是会武功，有没有在大雪的山里奔跑过。 他只知道如今她连走路都慢吞吞的，也摔不得、磕碰不得。 “好，那我再睡一小会儿，你去看看家里的情况，别让我爹娘冻着了。”林燕娘没有争强，乖乖地躺着，却叮嘱男人。 “知道了，别担心，还有云霁云霄在呢，不行就让岳嫂子过来帮忙做饭，咱们给些钱，或是给些礼更体面。” 云靖宁连忙说道。 “那到也不用，毕竟家里也没别人，娘只要不吹冷风、不下冷水，少咳嗽，就会好很多，毕竟吃了这么多药和燕窝，还是有效果的，比往年好太多了。” 林燕娘微微一笑，解释着。 她是担心，但也不会如临大敌呀，毕竟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每一年都好太多，而往年他们也熬过来了。 “嗯，我去看着办，你别下炕。” 云靖宁答应了，又亲了她一口，给她拉好被角这才自己套了件棉袍，再次打开屋门。 第295章 姐夫好厉害！ 外头已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云靖宁小心带上屋门，沿着屋檐下走着，云霄和云霁已经不在屋里。 他走下台阶，沿着菜地边小道过去，就看到云霁在杂屋里抱柴出来，云霄和林灿林杰正在井边打水。 “姐夫！”林杰扭头一看，顿时笑着喊了起来。 “你们俩练拳了没有？”云靖宁便问，可不能因为下雪就不练了。 “刚打了两遍！”林杰立刻说道，又忙着和哥哥一起摇起水桶。 云霄那边已装满了两桶，不用扁担，直接两手提了大步朝厨房走去。 如果有随从在，云靖宁自然不需要再做这些活儿。 他走到这边院子里就随意地打起了拳。 没在自家院子里是怕吵着媳妇儿，到了这边，也让小舅子们看看练拳的气势，自己的差距在哪里。 两个少年头上戴着棉帽子，隔着雪幕睁大了眼睛，看着姐夫身手洒脱地在雪中仿佛带起了一股玄妙的风，将雪花都给绕开了一般。 好厉害！ 哥俩不约而同地心想着。 云靖宁打完一套拳，伸臂如游龙般探落无数雪花在他掌心冒出白烟。 “姐夫好厉害！”林杰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目光盯着云靖宁的掌心。 看着那雪在掌心中变成了水，似乎将湿放放在火上烘烤一般，冒出白烟然后消失不见。 “让你们练的口诀心法都有好好练吗？”云靖宁笑看着少年。 林杰猛点头。 “那就扎马步，将手伸出来，照着心法再练一遍。”云靖宁提点少年。 林杰立刻依言照做，林灿也扔下水桶跑了过来，也扎起了马步。 雪花落在他们头上也冒起了白烟般淡淡化去，掌心积了水，却未能冒出白烟。 俩人睁着眼睛盯着，继续练着。 “好啦，练功不是一天能成的，要日积月累，现在功力不够就别勉强，小心着凉。”云靖宁打了热水出来见到他们还在练，适时打断。 “赶紧去用热水洗手脸，把头发烘干，要过年了，若是着凉了可别哭。”他又叮嘱了一句，便大步走了。 屋门再次吱呀打开时，林燕娘立刻睁开了眼睛扭头望过去，忍不住撇嘴道：“等半天啦。” 习惯早起的人即使如今每天都有多睡，也不可能一直赖床不起呀，她根本睡不着了。 “打了一套拳，外头真冷。”云靖宁笑着解释。 他进来后立刻将门掩上，将水盆搁在面架上，这才过来将棉袍脱了扔到一边，另外拿了一件长袍穿了。 又拍了拍头上的雪花，这才搓着手走过来。 “你别过来！”林燕娘却喊了一声，自己侧撑着手坐起身，“自己到脚头煨暖和先。” 他都在搓手了，现在手肯定是凉的。 “媳妇儿，我的手不凉，你摸摸。” 云靖宁没想到被小媳妇嫌弃了，一脸哭笑不得地朝她伸出手掌，一副要为自己证名的架势。 林燕娘已经坐起了身，身上还搭着被子，好笑地朝他伸出两手，将他的大掌握住搓了搓。 他的手掌确实带着温凉温凉的感觉，并不是刚在外头冻过的温度，只不过刚换上的长袍仍带着一丝凉气。 她伸开他的手，却掀开被子，将他拉到炕边坐下，把被子拉过去。 “一起暖暖。” “嗯。”她温暖体贴的态度顿时取悦了男人，探臂将她搂入怀里，俯首就亲…… 林燕娘怎么也没想到，都起床了，她的态度还这么好，他竟然还……亲？ 好半晌后才推开他，她生气地瞪着他：“水凉了！” “我重新去打。”云靖宁眉眼温柔含笑地看着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再跑一趟。 “谁理你，我就用这个。”林燕娘却负气地推了推他，便要起身下炕。 云靖宁哪里敢由着她？连忙帮她拿来厚裙、棉袍，又给她套上棉鞋，这才将她小心地抱下炕。 看着他无微不致地照顾自己，耐心十足还毫无怨言，林燕娘心里甜滋滋的，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宠坏了，却不阻止他的表现。 毕竟这也是他的心意，他总在用实际行动传达着他的心意，她自然如他所愿。 水没凉那么快，云靖宁也不用又跑回厨房重新打水来。 林燕娘洗漱之后也想出屋子，云靖宁只让她站在门内朝外看了几眼，立刻将她拉回来。 “乖乖地在这儿坐着，我去抱些柴回来，把炕烧热一点，屋里暖了，你就把窗子打开一条缝，一样能看到外头了，听话哈。” 他哄着不高兴了的小媳妇，像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却是耐心十足。 林燕娘觉察到他纵容的态度，撇了撇嘴，到是不好再闹脾气了，那样更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 只不过林燕娘还是不想连饭都送来送去，坚持要出门，云靖宁往炕灶添了火关好灶门之后，就找了把伞过来。 终于走到了雪幕下，林燕娘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呼吸沁凉沁凉的，却让人精神明朗，她忍不住将手指伸向伞外。 “娃儿他娘，别冻着咱娃儿了哈。” 云靖宁笑眯眯地看着小丫头心思的小媳妇，一手撑着伞、一手强有力地揽在她的腰间，以免脚滑也能保护她。 第二场雪比第一场雪大得多、冷得多、冻得多，就算现在停下来，也不会太快化去，说不定能一直下到过年去。 早饭之后回屋，听着小的们在外头喊着堆雪人，可知这雪已下了多大，林燕娘也没再喊着出去，是不想给男人添麻烦。 中午，家里吃起了火锅，懒得另外再烧火盆子，就在厨房里烧了火塘，用树兜、大树杆子架着烧，整个厨房里都暖和。 林平安和林宋氏白天能多呆在厨房里，烤着火，做着手头小活儿也很方便。 接连三天雪未停，地面的冰，每天早上都要铲去一层，屋檐上挂着的冰棱子，云靖宁也让人一一打去。 大雪没路，村里人走动的就少起来，都在家里窝着。 妇人做针线、男子或做木工修补家里用具，或是做篾活儿，也有的带着孩子读书认字，一年难得这么悠闲地歇着。 三天后大雪总算不下了，天空亮堂了不少，窝了几天的人也开始往外跑。 第296章 尽一份力 王村长在能走的地方敲着锣，吆喝着让各家都派出劳力铲路，赶紧把路都铲出来。 隔着田畈就算听不见王村长的喊声，那锣声也让大家知道要干啥了，往年都是这么做的。 因而，很快各家都有人响应，有的还出门也跟着喊了几嗓子，互相传递着村里的意思。 林平安在屋里听见外头的喊声，不由笑了笑，却是无需响应的。 因为这些天家里台阶、院子、院子外头的村道，都被女婿带着他两个手下给铲干净了，就为了每天能在家门口溜马、走路方便。 因为林燕娘每天就算愿意窝在屋里，一天也要出来两三趟，不然憋得慌，云靖宁在这方面就很慎重。 即使每天雪落不停，台阶必然很干净，院子里也拿大扫把扫过。 如今雪停了，自然能彻底打扫干净，将雪堆在一旁堆出一些形状奇怪的雪人，等着慢慢融化了。 听见外头的喊声，云靖宁放下书下了炕。 “我也去帮着铲铲，尽一份力吧。” “去吧，先让娘把锅里烧上热水，回来赶紧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林燕娘靠坐在炕头，手里也在做着针线活儿，没有阻止男人的好意，只叮嘱道。 天冷之后，他们便常坐在炕上，把炕桌摆了出来。 男人看书、写字、处理公文，她就在对面将被子叠起来舒适地靠坐着，慢慢悠闲地做小衣裳，到是不再赶大人的衣裳了。 “我让灿儿杰儿过来这边练拳。”云靖宁穿了件厚袍，没有穿棉袍，换了双皮靴就出去了，却说了一句。 林燕娘也没反对，随口应了一声。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行动不方便，喝口茶都要自己慢慢下炕、自己去倒，院子里有人总好使唤一些。 前儿他还感慨过，若是回北关过年就好了，院子大，能留几个下人在身边照应，让她也轻松一些。 她没有反驳他的想法，只说由衷解释。 “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这里长大，一切环境和生活方式早已习惯，什么都要下人伺候，我怕要适应一段时日才行。” 她的想法，他也体谅地接受了，仍是将她仔细照顾着，俩人共同呵护着这份温馨又期待的时光。 林燕娘下炕倒水喝时，打开屋门扶着门框站着，看看外头的天空，听着外头喧闹的说笑声、吆喝声…… 往年她也曾带着弟弟们将门前的路都铲干净，不曾依靠别人，只不过也没有余力去帮助村里别的人家了。 而如今，男人领着两个手下人，就是三个正劳力，自家院子早已打扫干净，如今全部都是帮着村里人清道。 在他们的带动下，各家后生和汉子们也是不愿意落后的，自然都忙得热火朝天。 很快将这边的村道都清理了出来，还在云靖宁的领头下去了田畈。 再加上猎户们的参与，整条田畈清理出来，整个村里也就打通了。 猎户们这几天也没上山，因为雪下得太大，山林里能见度也不高，不如在家歇着。 等雪停后再上山踩点，这是他们的惯例，根本不需要事先商量。 大家看到云靖宁出来，纷纷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上山，雪后的山里猎物还是很多的。 因为大雪，镇上也没来收猎，若是明天打了猎还不来，他们可以送到镇上去，最近几次价钱不错，他们也是乐得跑一趟的。 云靖宁也想打猎，只不过想到家里媳妇行动不便，这天气下他也不敢走远，便没立刻答应，只说明天去了就去了，没去就没去。 这话说得大家都哄笑了起来，到也没有再问。 算是大溪村队伍里的两个神箭手，这小俩口如今都不上山的，一个在家安胎、一个在外护送军粮。 如今在外的回来了，却每天只陪着媳妇儿呆着，都没和他们上山打过猎。 不过上回大家也发现了云霁和云霄身手不错，若跟在他们队伍里，怕又是个神箭手了。 因而他们觉得就算云三不去，只要云霁和云霄去，也成。 在家歇了几天，再上山当然希望多些收获，带上两个好身手的在队伍里，当然多些胜算了。 大家把村道上的积雪都铲干净后，各家也把自家门前的碎雪扫干净，而得空的正劳力们还被村长叫上，往各处都走了一遍。 一个是怕哪家屋子不扎实，被厚雪压了几天要塌，对一些残缺的、破败的地方都帮着收拾了一下。 也有山脚、溪边、坡坎子都拿着锄头、铁锹去探查了一下，怕滑坡。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大家这才收拾了各自回家。 云靖宁回来后就打了水，却是要回屋里来沐浴，还让林燕娘帮他洗头。 林燕娘瞪着他“自己去澡间！” “澡间给云霁云霄用，他们也忙得一身汗。”云靖宁理直气壮地解释。 正说着，林灿和林杰就抬着一只浴桶过来了，因为姐夫家浴桶不够用了。 见哥俩连浴桶都搬来了，林燕娘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再骂男人，免得下了当姐夫的面子。 就这样关上门窗、拉上帘子，云靖宁舒服地泡在热水里，林燕娘搬了只杌子坐在一旁，搀起了袖子帮他洗头、搓背…… 一边把凉水往空桶里舀，一边把热水往浴桶里加，看着男人一脸享受的模样，林燕娘的郁闷早就消散了。 当天夜里，男人又提来热水，说是要回报，便不顾她的反对而亲自伺候她沐浴。 烧着热炕的屋里暖融融的，也是春、色无边。 …… 转眼小年到，年关近，天气也渐渐转晴了，只不过北风依然凛冽，时不时刮得人冷嗖嗖地直发抖。 但要出门的人还是要准备着出门了。 小年多是外嫁女领着夫婿和孩子们回来娘家辞年的。 这天，去了关内的周家自然没有回，天气冷，路上固然能走，怕也是不太方便的，年关又正是忙生意的时候。 因而林家也没惦着他们回不回。 林学善要等除夕回，这时候也是正忙的时候，抽不出空儿。 到是林金花带着王明良早早地坐着马车十分高调地回了。 第297章 要的就是这样的排场 按照这里的习俗，如果小年这天没回的，正月初二一定会回，如果小年回了，正月初二若是没回也没关系。 而有条件的人家，则是这两天都会回。 显然如今林金花是最有条件的。 她如愿嫁入大户人家成了当家主母，这些日子也忙着熟悉王家的环境和人际关系。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生活，绝对不是自己娘家可比。 因而，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将姑姑教导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言行举止都很努力地表现得体，暂时也不敢有什么作为。 只是在熟悉着王家人和那些亲戚，包括下人。 她在王家表现乖巧懂事，到是颇令王明良的父母满意，王明良自然也不会多管，他也忙得很。 林金花觉得自己在王家渐渐站稳脚跟了，如今回娘家的机会自然不会缺席，哪怕天依然寒冷，也早早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了。 她到要看看，嫁给关内有钱人的林燕娘，准备了什么。 林家大房这边，因为林金花和王明良的回来而立刻热闹起来。 不得不说，以往云靖宁都是骑马进出，也就最近才带了云霁云霄在身边，以前就一个人跑来跑去，论排场确实比不上周家、王家。 王明良再是低调，他都是坐着马车来的，有赶车的、骑马随行的，林金花进门后还给她安排了两个丫环伺候着。 而林金花虽是记住了姑姑的教导，但在行事上却不如姑姑的低调，每次回来都带着那两个丫环。 相比之下，林玉娇是不想自家下人知道自己娘家的寒酸情况，维护自己的面子。 而林金花却不在乎这个。 她认为她一个农家女嫁到大户人家本来就是一件荣誉的事儿，别人羡慕不来的事儿，她恨不能让全三岔口镇和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因而，他们一回就是好几个人，从在村口出现时就很招人注目了。 只不过林金花在村里名声不太好，根本没人上前打招呼。 林金花到后与家人热闹地说了一阵儿话，看她态度也确实比林玉娇好不少，这大包小包的也比林玉娇每次拿回来的东西更多、更隆重。 林姜氏的手腕子上又是金镯、又是玉镯，头上更是戴上了金簪子，富贵得不行，沾了闺女光的她可是笑不拢嘴，得意得不行。 老太太是打骂过林金花的，不管是回门还是辞年，得的都只是一些布料、糕点，没有一样是金银首饰。 老太太心里有怨言，但经过了最近一些事情，又有老头子劝解，也就看开了，不计较这个。 毕竟是孙女又不是闺女，隔了一代的感情总是差着些，只是想到自己的闺女……她又叹了口气，便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林姜氏拉到林金花回屋里说体己话儿。 王明良在堂屋里自有林富贵和老爷子陪着说话，询问一些近况，也说到这些日子来的收猎情况。 那些丫环、小厮们则又坐着马车回去了，等吃了中饭再往过来接主子回去，不然留下来也没处呆，这里毕竟是村子，是农家。 而林金花要的就是这样的排场，给村里人看到就够了，心里只是遗憾，没有给林燕娘看到。 可是当她问起怎么不见林燕娘他们过来时，却被娘白了一眼，说林燕娘要回也是回自家，怎么会跑到大房里来？ 林金花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但想到以往每年正月初二，二房里都会过来吃饭，因而立刻将心思放在了正月初二，今天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天，林家二房当然也热闹。 只不过林燕娘和云靖宁虽然有新屋在隔壁，但三餐都是和娘家一起吃，日子也是一起过的，这一天也就少了外嫁闺女回娘家的那种感觉了。 这一天林燕娘和云靖宁甚至什么都没拿，照常回家吃饭、回家干活，只不过给了十两银票，也算是合了习俗。 这天二房里都没有过去大房那边，早就分了家的，过年自然也是各过各的。 王明良到是有心过来示好，只是今天是回娘家辞年的日子，也不好多走动，便想着等正月初二再说。 听说那天二房里也会过来吃饭，周家也会到，到时人多也就好说话了。 王明良知道林家二房这边与周家关系不好，却并不知道到底有多不好，不然他就会如现在这般想了。 小年夜里又开始下雪，这一下就陆陆续续下到了除夕。 村里人家也只能每天铲雪，不铲就直接裹着皮毛绑腿、穿着自家编的草靴，在雪地里艰难地走。 一开始的雪还有些松软，越到后面越结实，一层层逐渐变为冰雪，走路越发艰难。 隔天上山的猎户们，也变成几天上回山了。 除夕雪天过，鞭炮声仍是响个不停，很有气氛。 小孩子们过年的乐子也就是穿新衣，放鞭炮，吃糖果，拿压岁钱。 便是家境再差的人家，也会满足一两样，而不会什么都没有的。 往年林燕娘和弟弟妹妹们，过年也会收到一两文钱的压岁钱，放几个拆散的小鞭炮玩儿。 今年，吃了中饭后，大家忙着洗澡换新衣，然后开始发压岁钱。 今年林平安拿出来的可不少，虽然都是林燕娘和云靖宁赚的，但过年发压岁钱，按习俗也是要发的。 云靖宁和林燕娘每人得了一个一两的银锞子，云霁和云霄每人得了一吊，林灿和林杰每人得了二十文，林雪也得了十文。 不管谁得了多少，大家收到钱都道了恭喜发财！ 而到了晚上吃饺子守岁的时候，云靖宁和林燕娘走到一旁商量了一下，不一会儿云靖宁就拿来一袋子散钱，号召大家玩起猜拳赢压岁钱的游戏。 云靖宁和林燕娘轮流当擂主，以最简单的石头剪刀布，和林灿、林杰、林雪比输赢。 如果是云靖宁和林燕娘输了，一次一文钱给赢的人，如果是他们赢的，输的那一个就要起身行礼喊一声“恭喜发财！” 看着是图个吉利，实则是变相给小的们发压岁钱。 只是爹娘发压岁钱在前，他们也不好给出太多，用这样的方式，以一个时辰为限，给出多少就是多少了。 第298章 周清和周扬过来了 这个游戏显然让一家人都玩得很欢乐，不说小弟小妹劲头十足、两眼放光，就连云霁和云霄也坐在一旁玩了个不亦乐乎。 林平安和林宋氏在一旁也看得笑呵呵。 最后自然都是小的们得利，各自赢了不少。 林雪背在身上的小布袋里装满了铜子儿，重得她忍不住弯下腰，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 “雪儿，去娘那里，把钱数一数，再串起来绑好了，以后留着买吃的。” 林燕娘帮妹妹提了一下布袋子，好笑地提醒她要怎么做。 林雪立刻拿手抱着那只袋子，跑到了娘身边去…… 玩了一阵儿之后，云靖宁又扶着林燕娘回自己屋里去，又拿了柴过来把炕烧暖些，他们在屋里吃着瓜子、点心，说着话。 云霁和云霄则带着小的们在院子里练拳对打，再晚些放了鞭炮之后，才各自洗漱歇下。 正月初一却是个晴天，细雪在除夕下半夜就停了下来，云靖宁在院中摆了香案，牵着林燕娘朝着南方磕头行礼，以示祭祖。 之后打开院门去扫雪，林燕娘站在院子里陪着他。 吃了早饭之后，一家人过畈去大房那边给爷爷奶奶拜年，送了不少年礼，也收了压岁钱，坐了会儿就回家补觉，中饭之后才到村里附近人家走动起来。 村里人见面也是互相拜年问候的。 转眼正月初二，因为林宋氏无娘家可回，林燕娘他们也就没有外婆家亲戚可走。 每年这一天都是过去大房那边，因为每年林玉娇都会回来。 老爷子的意思，关系再不好也是一家人，大过年的还是要吃个团圆饭，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即使林玉娇瞧不上二哥家穷酸，这一天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态度冷淡一点，也极少与二嫂说话而已。 而林平安一家向来识趣，到这一天总是过去得晚，吃了饭也会早早离开，走个过场圆了老人的愿望罢了。 今年他们同样不急着过去，到是周清和周扬过来了，说是给二舅和二舅娘拜年。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竟然把林平安和林宋氏都吓着了，愣了半天。 在两个少年向自己作揖时，林平安才回过神来，连忙喊林宋氏回屋拿压岁钱。 “娘，别拿了，我这儿有呢。”刚走过来的林燕娘连忙喊住娘，转身从云靖宁手中接过钱袋子。 钱袋子里装着的是金叶子，上前就给了周清和周扬各两片，这可不是一两个银锭子的价值了。 看到金叶子，周清目光闪了闪，有些惊讶。 周扬却是欢喜地收下了，还朝林燕娘抱拳一礼：“二表姐好大方，谢了！” “不客气。”林燕娘微笑地说道。 周清也连忙作揖道谢，又朝云靖宁行礼，喊了二表姐夫。 这俩小子今天如此主动，看来是周福全有了些的想法，要从儿子这里让他们与林燕娘他们这一辈走动起来了。 只不过大过年的，两个表弟也没不好的地方，林燕娘到不至于刁难他们。 她又给林灿、林杰和林雪各两片金叶子，这次可是一视同仁的，当然昨晚的压岁钱可是他们凭本事自己赢的，图个乐子而已。 没想到自己也有，林灿和林杰很激动，拿着那小小的、精致的金叶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林雪则直接拿着跑去交给娘了，小丫头竟然没有表现得很贪财，只说让娘帮她仔细收着，别丢了。 这反应竟还不如昨晚背着那一袋子铜子儿兴奋呢。 林燕娘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不禁哭笑不得。 大约这金叶子在小妹眼中，除了长得好看些，怕还不如那么多铜子儿值钱呢。 小丫头见过银子，最熟悉的是铜子儿，也知道铜子儿要一百个穿成一串，因而，越多就是越有钱。 至于一个银锞子和一吊铜钱谁最多？怕是认为是一吊钱吧…… 林燕娘也不管小丫头了，转身同周清和周扬说话。 知道他们过来一阵儿了，他们来这边是给二舅和二舅娘拜年，也喊他们早些过去的，是外公叮嘱的。 林燕娘便笑了笑。 不管他们此举是周家的意思，还是爷爷的叮嘱，那边的意图是明确的，只不过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吵吵闹闹的，坏了过年气氛。 “我们家里还没收拾好，要晚一点过去，你们是在这边玩耍，还是先过去？”她便看向周扬。 没看周清，是知道周清是个稳重、知礼的少年，性子与欢脱娇纵的弟弟不同，至少表面来看，已有继承人风范了。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呀？”周扬立刻问了起来。 他们对这边环境不熟，自然感兴趣一些。 “藤球、健子、练拳、还有个九连环游戏，也可以给你们玩。”林燕娘便说道。 她没说练箭，免得这两个外行闹着要玩，还费心思。 “我都想玩……”周扬一听便老实地说出心中所想，看着林燕娘也是一脸期待。 “那就都玩。”林燕娘由着他，便看了林灿和林杰一眼。 “姐姐！键子我要玩！”林雪立刻说道，还扬了扬手中的彩色键子。 周扬扭头一看，顿时尴尬得直咧嘴，连忙摆手道：“原来是那个呀，我不玩了，小丫头的东西！” 敢情他还以为键子是什么了不得的游戏，家里小丫环也玩这个，他见过。 几句话的时间，林灿就拿来了藤球、林杰拿来了九连环，是一个由木架和许多打制得很精致的各种形状的铁丝做成，好像迷宫一样，上头有几个木制珠子，可以从不同的入口串上去，再通过不同的走法拿出来。 有的走法会导致卡在一处无路可走，有的会很快就拿出来，也有的会走很久，也就是玩儿最复杂的路线。 底部还有个木座子，可以搁在桌上慢慢玩耍。 周扬立刻要了藤球，这个他玩过。 周清便接过那九连环，却被弟弟跑过来拉住。 “哥，难不成我一个人玩球？那个等下再玩啦。”周扬不满地撇着嘴，看着周清。 周清无奈，只得把九连环再交给林灿，又看向他们：“我们一起玩球吧。” “我们要练拳。”林灿和林杰却摇头。 第299章 气氛一下就形成了 “……”周扬有些傻眼，难道就他和哥哥玩球？ “让他们陪你玩儿。”林燕娘一指懒散地站在不远处的云霁和云霄。 这两个会武功的兄弟，还陪不了这边两个少年？ 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林燕娘对周清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不翻脸的情况下，也不想让他们哥俩觉得自己不近人情。 周扬到没想那么多，现在有人陪他玩儿就行，这么冷的天儿，他也不知道上哪儿找蛐蛐了，在外公家呆得很是无聊。 安抚好哥俩，又叮嘱自家弟弟们赶紧练拳，而她则去了厨房。 中午去大房那边吃饭，晚饭还是回自家吃，而现在不过是打发时间，不那么快过去大房那边而已。 就算周清和周扬来喊了，他们也不着急。 就这么又耗了半个多时辰，周扬玩了会儿藤球，又跑去闹着要学武，林灿和林杰也没有拒绝，让他跟着练。 而云靖宁只是站在屋檐下，提防藤球飞来砸到屋瓦，除非并不参与进去。 周扬要学武，这藤球自然玩不起来了，周清显然很宠弟弟，也就跟着去学。 他们看着两个表弟打拳打得虎虎生威，每一拳带起的风声都仿佛很吓人的样子，莫名有些激动。 学了这个一定很厉害！ 就算没有生长在同样的环境里，就算以前身为表亲其实一点儿也不熟，就算以前轻视穷亲戚而不屑往来…… 现在觉得练武的表弟很厉害，不说周扬早已兴奋得呼喝着跟着练，就是周清也一脸激动，跟着比划得很起劲。 只不过林灿和林杰是例行练拳，并不是入门拳法，因而他们打得威风，周清和周扬却只能手忙脚乱地比划。 仅仅是比划而已。 即使如此，表兄弟四个的关系却仿佛一下都拉近了，也能说得上话了。 云靖宁在屋檐下看着，忽然呵呵一笑，也进了厨房，来到林燕娘身边，将外头的情况说给她听。 “嗯，顺其自然吧，其实他们这性子也是生活环境使然，不能怪他们心怀恶意，原本就不在一个家里生活，不在一口锅里吃饭，不熟是肯定的。” 林燕娘微微一笑，想着将来若在北关内生活，灿儿和杰儿也应该去上学，若是跟不上塾里进度，那就请个先生在家教他们。 而将来在北关，让他们多个朋友哪怕是相熟的人，也是好的。 这两个表哥虽然不熟，但品行并没有多坏，至少来了这么多次，并没有欺负表弟，也没有以欺负表弟为乐，仅仅是关系不熟而已。 因此，若熟了起来可以往来结交，那就让他们往来结交，多个照顾。 或许周家也打的这主意，才让这兄弟俩过来拜年，但她不在乎，相比自家以后的打算，这些都是小节。 周清还记得外公的吩咐，在感觉到累时，连忙来催二舅。 林平安这才放下手里做着的篾活儿，喊着大家准备出发。 他们也回屋换身衣裳，没有特意准备的过年新衣，只不过这个冬天已经做了几身新衣罢了。 林燕娘和云靖宁却是过来前就换过了，这时候就到了院中，交代云霁和云霄看家。 灶上蒸笼里还有馒头和几样菜煨着，他们要吃饭的时候直接拿出来便是。 而去大房那边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昨天他们就送了礼过去，今天就空手过去了。 周扬已经兴奋勃勃地跟着林灿和林杰混一块儿了，说的都是练武的事情，练武难不难，有什么招式，学了有什么作用，能不能打架…… 周清只是默默跟在一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弃之不理。 林燕娘被云靖宁牵着手，跟在他们身后。 林雪又背上了自己的小布袋子，里边装了一小包蜜饯，还有两块红豆饼，喜滋滋地跑过来牵着姐姐的手。 “姐姐，我有带吃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小布袋。 “嗯，少吃点，好好吃饭。”林燕娘叮嘱妹妹。 “知道了。”林雪连忙答应了，也不管姐夫在另一边，她就拉着姐姐这边的手，开心地蹦跳着。 “雪儿，你去牵着哥哥的手，你姐姐肚子里还有一个，一会儿下畈可牵不动你。” 云靖宁忍了小丫头粘姐姐的态度，可忍不了小丫头太活泼的行为。 “哦。”林雪扭头看了一眼姐姐的大肚子，还是乖乖地往前跑了，过去一手拉着大哥，一手就伸向二哥。 “哪有这么严重。”林燕娘不满地横了男人一眼，觉得他有些小心眼儿。 “这可是下过雪的天气，路面潮湿，有的地方还有碎冰，你自己走路都辛苦，哪能像以前那样呢，可别大意了。” 云靖宁也横了她一眼，严肃地解释。 林燕娘抿了抿嘴，便没有再争辩了，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过畈时，云靖宁便将手揽在林燕娘腰上，不只是牵着走，是恨不能抱着她走。 林燕娘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却因他的小心翼翼呵护，而心里温暖甜蜜。 过了畈，来到了大房这边，就见到周家和王家果然都到了，堂屋里烧了两个火盆，比起外头可是暖和太多了。 看到他们过来，周福全和王明良连忙起身，笑着给林平安作揖拜年，谈笑风生的气氛一下就形成了。 也是有王明良这新女婿在场，周福全又那么热情，一时林平安还有些招架不住，仿佛过往受到的冷待不曾发生过似的。 只是今儿过年，这还是正月初二，只要没人挑事儿，都不会闹别扭。 除了女眷这边，林玉娇和林金花正在说笑什么，仿佛没看见这一行人进来似的，继续她们的体己话儿。 林燕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和周福全、王明良打了招呼，便喊了娘和小妹往火盆那边坐。 她们去的地方是原本男子坐的那个，林玉娇和林金花占用的那个，她们都没过去，免得都不痛快。 林老太太和林姜氏带着林银花、林杏花正在厨房里忙碌，林宋氏见堂屋里这气氛，就想去厨房帮忙。 林燕娘立刻喊住了她“娘，你的咳嗽病才好点儿，可是沾不得冷水、也冻不得的，别为了那点小事儿到落着自己难受了。” 她说得直白，林老爷子和林富贵连忙也阻止林宋氏去厨房干活。 林玉娇看过去，却是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 第300章 压岁钱 “是啊二嫂，你这弱不襟风的身子可是享福的命，还是别折腾了，若是累病了，到是要被你闺女怪责，是我们连累了你。” 这话酸的…… 林燕娘冷嗤了一声看向林玉娇。 “姑姑这张嘴，就是过年也憋不住一点善良，张口就刺人，你这一刀，我是受，还是不受呢？” 本来言语之中的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冷言闲语，都是让对方生受而不好还击的，便要还击，也只能唇枪舌战，都不挑明地玩暗示游戏。 然而林燕娘对这种人偏不给机会，你七弯八拐来找茬，我就直接了当来揭穿，把你的心思、你的算盘给撕开给人看。 林玉娇没想到林燕娘半点耐心都没有，对自己更是半点也不客气，当下也被说得一阵脸红，恼怒地瞪着她。 “你这丫头的嘴，也是半点不饶人呢，见着我这姑姑不说行礼拜年，张嘴就吵，有意思？” “呵呵，在姑姑开口时，不就有意思了？若没意思怎么会酸我娘呢？”林燕娘立刻呛了回去。 她就是要让林玉娇知道，对这种挑衅，她可是零容忍度，以后莫要在她面前挑是非、说长短。 以为她得憋着？ 想得美！ 林玉娇气得正要开口时，周福全适时开口，目光微冷地瞥了林玉娇一眼。 “好了！大过年的少说两句，燕娘是你侄女，你也有个长辈样儿！正好他们都过来了，赶紧把压岁钱拿出来！” 周福全直接揭过这件事情，提到了压岁钱。 林燕娘微微勾唇，以往也有压岁钱的记忆，只不过有时有，有时没有，有的也就是几文钱？还是十几文钱？ 忘了！ “哟，姑姑还准备了压岁钱呀？早说嘛，那我进来就先给姑姑拜年了！” 林燕娘换上了笑脸，说的话也中听了不少，只不过林玉娇的脸色却没有好起来。 “那你到是拜年呀，我等着呢。”林玉娇果然拿出几只红纸包来，看着扁扁的。 林燕娘想着，这应该不会再是几文钱了。 毕竟周福全亲自开口了。 “那就给姑父、姑姑拜年，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林燕娘挑了下眉，先给周福全福了福，再微微朝向林玉娇那边点了点头。 这礼可是有些敷衍了。 “呵呵，连礼都不会行？就算不跪下磕头怎么也得行个蹲身礼吧？”林玉娇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红包。 “呵呵，周清和周扬过去我家拜年，也没行这种大礼呢，我家也没对他们哥俩扬红包威胁呀。” 林燕娘笑呵呵地，已经站起了身子，走了半天有些累了，赶紧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云靖宁见她坐了，便在她身旁坐了。 林平安也拉着林宋氏坐了，神色淡淡的，一声不吭。 “那你家给压岁钱没有？这过年的礼可不能白行的。”林玉娇一听立刻说道。 就算二哥家如今有个有钱女婿，这压岁钱最多能给到一吊吧？ 林燕娘呵呵一笑，便不理林玉娇了。 林平安便摸出一只钱袋子晃了晃，冷眼瞥着林玉娇。 “玉娇你是妹妹，若是给我磕头拜年，我也会给你压岁钱，只不过你也别担心，周清和周清拜过年，压岁钱是一定会给的！” “哟，二哥今年发达了，压岁钱都准备了这么多呀！” 林玉娇原本就瞧不起猎户二哥，更不喜林燕娘这个侄女，或者说林燕娘得罪了她，因而，这怨气立刻就转向了二哥身上。 “那是！”林平安又晃了一下钱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着可不是铜钱，在场的没有傻子，都相信此时这么拿出来炫耀的，必然不是铜钱，那就是银锞子了？ 林玉娇不屑地弯了弯唇，正要开口。 这时王明良突然起身，笑着朝林平安深深一揖，又朝林宋氏也作了个揖。 “既然有压岁钱，那侄女婿就给二叔、二婶拜年了！祝二叔二婶一家和乐！身体安康！” 明明只小着几岁，但辈份搁在这里，而王明良坦然地这么一拜，就让林金花变了脸色。 “好，侄女婿的压岁钱，应该有！”林平安呵呵一笑，便打开钱袋子拿了六片金叶子出来，笑道，“也祝你生意兴隆！家和万事兴！” “多谢二叔！多谢二婶！”王明良眼睛亮了亮，有些惊讶。 他也以为是银锞子，最多拿到两个。 但他起头拜年，自然不是为这点钱，哪怕现在看到金叶子，也不是图这个，而是缓解刚才的冲突，将话题带过去。 这是他头回在过年来林家，也是头回看到林玉娇这个妇人在娘家是怎么无知犯蠢的，没想到她能蠢到连周福全都压制不住。 这可是前车之鉴，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和林金花谈谈。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若是以后也学了林玉娇这一套，那他也不敢要这样搅事的女人。 王明良心里思索着，脸上却是高兴的笑容，连忙接了过来，道谢时也没多问这是哪儿来的金叶子。 以林家的家底，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云家的家底了。 把金叶子给岳父来发压岁钱，也是大方。 平时看着不显富贵，这时候却低调地炫耀了起来，也是让人无语。 王明良精明，识趣，他朝林金花看了一眼，微笑着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二叔二婶拜年！” 林金花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敢当着王明良的面儿表露什么，只得起身过来福了福，说了些吉祥话儿。 林平安不想与她多说，便拿了两片金叶子给她，并不因她嫁了人或是有王家的身份地位而多给。 “怎么只有两片？”林金花立刻惊讶地问了起来。 她以为也有六片的，刚才二叔拿金叶子给王明良时，她也瞧着呢，没数错。 “噗。”林燕娘在一旁看着，没忍住地笑了一声。 林金花朝林燕娘瞪了过来，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见林银花和林杏花跑了进来，后头跟着林雪。 林燕娘进屋之前就猜到这姐妹俩在厨房里干活，便让小妹过去喊了她们过来领压岁钱。 第301章 低调炫富 二叔二婶！杏花来拜年了！”林杏花性格开朗，快人快语立刻就喊了起来，喊完才行礼。 林银花也连忙跟上，姐妹俩都得了两片金叶子。 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东西，看得一脸好奇，知道是金子不是银子时，还吓了一跳就不敢收。 直到林雪在旁解释“不怕不怕！我也有！我也有两片！大哥、二哥也有两片！表哥他们也有两片！” 林雪也是伶俐快嘴，当下就把在家时的情况一说，周福全心里就尴尬了。 林玉娇也哑了一般，手中的红包顿时就像烫手山芋一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给吧，人家拿出来的更多，自己拿出来的这数目就被比下去了。 不给吧……话都说了，这脸面同样丢不起呀。 若是和和气气地各自拜年也罢了，偏刚才……又吵起来了。 然而其他人都无暇理会她的心情，林燕娘也没趁机挤兑她，只是笑看着林银花和林杏花欢喜激动的模样。 这两个妹妹才是懂事的，林金花……真是浪费了那两片金叶子。 男人从关内回来时就带了几袋金叶子回来，说过年时好给压岁钱，这叫低调炫富。 只不过除夕夜里，他们还是选择了以锤子剪刀布的方式，让弟弟妹妹们多赢了些铜钱。 虽然比不上金叶子，但这是他们熟悉的，以数量取胜，让他们获得更多真实的喜悦。 直到今天，才拿出金叶子，想要提前让他们认识一下，也是计划到大房这边来时，谁态度好就给谁两片的。 却不想周清和周扬破天荒地跑了过去。 而林燕娘抓出的两片，也就给后来林平安要给的数量定了标准，只不过给王明良这样身份和年纪的人，还是多给了点儿。 这一袋子，就是后来林燕娘拿给爹的，都是商量好了才过来的。 林燕娘没不知道会打到林玉娇的脸，没办法，是林玉娇自己凑过来的。 本来和气生财的过年气氛，就这么被嘴欠的人给破坏了。 好在金叶子毕竟是稀奇物，孩子们的欢喜雀跃，再加上后面进来的四个少年表兄弟，不愉快的话题总算是掀过去了。 只有林玉娇有些坐不住，脸色十分难看罢了。 周福全缓过神儿，便起身走去将林玉娇手里的几个红包拿过来，笑着自找台阶。 “我们家的压岁钱没有二哥家给的多，但也是一点心意，还忘你们几个莫得了金子，就瞧不起银子了。” 这话说得也算坦然，林燕娘也不会公然让这姑父为难，不然就真的是找事儿了。 她只是笑看向周福全，没有说话。 “你们刚才拜过年了，姑父的小小心意，还请收下。”周福全将红包给了林燕娘和云靖宁。 拿在手中便能确定是银票无疑了，林燕娘便笑道“那就多谢姑父了。” 没有再提林玉娇半字，彻底给忽略过去。 云靖宁也笑着起身抱拳一礼，算是拜过了。 周福全是见识过这侄女婿嚣张的，能给自己行礼已经不错了，在这么多事儿之后也不敢奢求，连忙笑着又给林灿、林杰和林雪，每人都是一个。 此时周福全心里只在庆幸，幸亏他准备的也是两样红包，林燕娘和云三都是十两，底下小的们都是二两。 他给林燕娘的数并未减少。 因为他也发觉了，云三听媳妇的，而林燕娘一向强势，想要和云三挽回局面，就要先挽回林燕娘的态度。 只不过他给的是银票，林平安拿出来的是金叶子，气势上就输了一层。 但林家人多，因而他拿出来的数量便占了优势，再加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算是挽回点颜面了。 小的们也都乖乖地行了礼，说了拜年的吉祥话。 林燕娘在家是教过的，姑父和堂姐夫家都是开铺的，因而只管喊着恭喜发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就好了。 有了这一遭，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松了口气，就怕和以前那样闹得太过不可收拾。 而王明良刚才周旋的行为，也让他们很满意，暗想或许各家的关系能否扭转，就看王明良的了。 今天周家都来了，王家小俩口也到了，只有林学善和何玉琴没有来。 今天镇上铺子还没有经营，而是林学善带着何玉琴一早去了关内。 好在这两天雪停了，因是边关兵镇，道路是不可能一直被大雪封着的，关内都派了两千兵出来清道，进关的路并不难行。 这事儿云靖宁不出门也知道，是早就安排好的。 以前关内不大管关外的事儿，三岔口镇就是个各方人脉活动的小镇。 如今建了白花关，连阳城都成了东黎实际辖城，这三岔口就成为北关向各处连接的兵镇。 如今自然没有战时那般驻守，但原来有五十哨卫，如今就有五百哨卫，负责的事情也变多了，还有兵粮储备也大量增加，成为名副其实的兵镇。 只是从外表看不明显，镇上人和十里八乡的百姓还不知道而已。 正是有人一直在清道，虽然冷，但来来往往还是有车马的。 周家却是回镇上过的年，再从镇上回的村。 发完压岁钱，大家围炉而坐，也没计较林燕娘和林宋氏坐在这边，只是将椅子往后挪开了些，就能多坐些人。 而小的们围了过来，也就让另一边也不显太尴尬。 周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还喜滋滋地和娘说起去二舅家玩耍的事情，大夸两个表弟练武好厉害，他也要学。 林玉娇瞪了儿子好几眼，奈何这小儿性子直，没个眼力劲儿，硬是拉着她说了半天，让她心里一阵气苦。 周清破例没有阻止弟弟，只是看着娘不高兴的脸色，心里也思索开了。 周福全已经从王明良这里知道了林燕娘要开铺的事儿。 两家铺子一事自然也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这两家铺子在哪里，这时候就趁着气氛好，问起了林燕娘。 他没问云靖宁，特意避过了他，只是笑看着林燕娘。 “说起来可是惊喜呢。” 林燕娘清楚这事儿瞒得住一时，不可能瞒过一世，等他们进关总要见面的，便笑着说了起来。 第302章 面子很大 周福全却听得脸色变了又变，万万没想到，云三这么大手笔，连买两间铺面！ 这也罢了，既然云家不是普通大户，有这手笔也不奇怪，可是为何都在他们铺子同一条街上？ 既然说到同一条街还那么近，那不用说哪家，他已经知道了。 上个月附近确实有铺面盘出去了，关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整修，他和隔壁铺子的掌柜还去瞧过，打听过情况呢。 只是负责整修的人却说不知道东家是谁，只是听命于秦将军府前来做工的。 他们以为是秦将军府的私产，当时还笑着说等开张时，要去贺贺，心里也在盘算着这是一个结交秦将军府的好机会。 谁知…… 谁能想到那铺子不是秦将军府的，而是云三的？ 原来云三和秦将军府也有这样的关系，而且面子很大？不然也不会由秦将军府出面安排人整修铺子吧？ 云三在村子里住着，要管铺子的事儿确实只能另外找人，可怎么会是秦将军府？ 周福全一瞬间已经想了很多，心里无数念头跳起，最后在林燕娘说完后好半天，才看了云靖宁一眼，神色复杂。 “这么一说，北关到真是小了，你们铺面与我们在同一条街上，隔壁街上还有王家的干货铺子，以后咱们几家亲戚在关内可真是能有个照应了。” “是啊，只不过我们铺子经营什么，还没想好呢，以后慢慢来吧，左右我们也不靠这两家铺子吃饭，不过是我夫婿给我开着玩儿，也让我爹找个事情做做罢了。” 林燕娘笑着说道。 只是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噎人！ 周家在镇上是大户，搬去关内就像溪鱼入大河，也是大长见识了，一切都要重新努力。 但周福全做了一辈子生意，认识的人自然还是有的，而且并不少，不可能去到关内就像乡下人进了城。 只是初次转大场子自然竞争大了，压力也就跟着大了，想要结交更多人脉才有安全感而已。 任何一个经营买卖的人都不会拒绝别人的结交，也同样想要结交更多的人。 唯独云家是个特例。 周福全也一直认为，并不是云家特例，而是林玉娇对林燕娘不好，林燕娘故意为难周家罢了。 可这一切，周福全只能忍了，哪怕此时被噎个半死，也只能生生受了。 周福全讪笑道“不着急，买卖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找准商机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会做的，再去努力做好。” 这话到也说得实在，也算对林燕娘刚才嚣张话的包容，若林燕娘还继续怼人，就显得失礼了。 林燕娘自然不好再继续，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回敬当初周家小瞧了云家而且明着找茬儿的行为，到不是要一直与周家过不去。 因而便笑道“姑父说的是，我们不着急，慢慢入行吧。” “说起来，同一条街上年前就两家铺子在整修，我和附近几家掌柜都去看过，听说是秦将军府安排的人，不知东家是何人，莫非就是你们家？” 周福全还是会把握机会的，此时见林燕娘态度好转，立刻笑着提起这话题，刚才也只是想想，到底不敢冒然相问的。 “哎呀，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夫君你到说说？”林燕娘见周福全果然问起，正好顺势透露一点信息，给他们消化一下。 “嗯。”云靖宁忙着剥瓜子，此时只是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他手掌中剥好几粒瓜子就递给林燕娘吃，而他继续剥。 他这旁若无人的宠妻行为，看得其他人内心一阵感叹，不知说什么好。 但精明人也看出他不想与人说话，便只和林燕娘说话了。 而林金花刚才被王明良拉着也在这边坐下，只是看着这俩人就有气，何况一大家人都在和林燕娘说话？ 她忍不下这个气，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违抗王明良，最后便说要去厨房帮忙，这才得了机会走掉了。 而林玉娇那边，因为自家儿子还有两个侄子都在，到没先前那么尴尬了，除了要忍受小儿的叽喳，还有看着两个儿子与穷表弟们亲近的态度。 屋里一前一后两个大火盆子，聊天的气氛总算稳定下来。 林老爷子坐得远一些在一旁抽旱烟，听着这边的话题，心里却是欣慰的。 大过年的，他一个老头子还图啥？不就是家和万事兴吗？ 但他也不会再为哪一个去说道什么，在他大寿之后把那些寿礼分给孙子孙女时，就已经决定了，以后儿孙们的路儿孙们自己去走。 感情好的自然会互相扶持，感情不好的也不要强求了。 到是林富贵知道云家有两间铺子后，心里特别高兴，他已经知道这侄女提过要让堂哥去帮着管事的事情，只是在家里谁也没有说起而已。 因为姜氏拎不清，以免又生事端，还是等到机会到了再说吧。 而学善也与他说过暂时不会，至少在岳父需要他时，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想等岳父那边稳定下来，再商量这事儿。 年前何玉琴也有了喜讯，这时候更加不能闹出生分的事情，伤了两家和气不说，还会连累夫妇感情不和。 林富贵知道这些原由，此时即使听到妹夫一再问及云家铺子，也是不多说一句的，只是端着茶杯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而周福全听云靖宁承认了那两家铺子是他的，也就是说承认了他与秦将军府的关系，顿时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 “侄女婿，这么说来你真的与秦将军府关系不一般了，莫非常来村里的你那秦家兄弟……”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期待地看着云靖宁。 “那秦家兄弟当然是我好友，而他们姓秦，当然与秦家有关啊，秦家在北关是大族，九族之内姓个秦不奇怪啊。” 云靖宁这才抬头看了周福全一眼，见他那么期待，本来想说秦湛就是将军府晚辈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微微一笑，换了内容。 见他提到九族，这话还真是不好再反驳了。 九族之内，邻居远亲都可能算得上呢。 秦湛是秦将军府远房亲戚，这事儿在大溪村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第303章 商人逐利 只不过村里人家淳朴，觉得秦将军府离自己太远，而秦湛到是相熟的，因而大家只记得秦三，不记得什么秦将军府，也就不会多提。 周福全是个生意人，想到的、盘算的自然都是利益，利益之下，怎么可能放过结交秦将军府的机会？ 而云靖宁这一解释，却让他有些尴尬，讪笑道：“侄女婿与人相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可我们这样开铺的人家，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人际关系是很重要的，人脉越广，生意才越好做。” “你和燕娘也不要怪姑父存了什么心眼儿，等你们开铺要面对许多事情，要处理许多问题时，也会知道，帮手越多事情就越顺利。” “任何一家开铺的，谁还没个相熟的朋友？看关系多少和远近罢了，开铺讲的是和气生财，生意兴隆还要有稳定的回头客才行。” “不信你们问明良，他开了这么多年铺，可是这个理儿？” 周福全见云靖宁又低头剥瓜子，林燕娘听着并不接话，心下尴尬，连忙向王明良求助。 王明良本不想参与，毕竟他还没去关内，不想因此惹堂妹一家厌烦。 何况堂妹一家对姑父家的态度有多明显，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可是亲眼所见。 可是姑父开了口，他也不能装没听见呀，这生意人怕的就是得罪人哪，两边都得罪不起。 因而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正是，我王家在镇上经营了几代人，如今也只去关内开了家干货铺子。” “酒楼都没开过去，就是脚跟未稳，不敢冒然过去，酒楼的竞争比干货铺子大得多了。” “何家在镇上的酒楼开得好，去了关内一样举步维艰，还没有周家的首饰铺好做呢，也是一个理儿。” 王明良顺便又把何家扯进来。 何家是林学善的岳家，他也听说林燕娘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对堂哥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 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生意人诉起苦来也是很厉害的。 林燕娘虽然多年来一直计划进关开铺，但毕竟没有真正行动过，要如何做、会面临什么？她心里并没有明确的概念。 但她也知道，周家和王家都没有他们说的这么惨，不然跑去关内干嘛？ 商人逐利，无利不起早，现在哭惨，不过是想得到云家……或者说秦将军府的人脉庇护罢了。 但她也要开铺了，做为未来的商人，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无畏地嚣张，气度和气场还是要有的。 最近她时常与男人商量以后的路子，也说了许多，男人也教会她许多。 不动声色的强势，也很重要，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何分辨、如何应对，敏锐和不动声色就很重要。 而商场如战场，人心如诡，是可以同样去理解的。 当下林燕娘便微微一笑：“万事开头难，想要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肯定是要努力、用心，尽人事、听天命的。” “若是天上能随便掉钱，大家随便能捡，那就不叫生意、不叫买卖了。买卖必然有得有失、有付出才有回报，只要努力了，也肯定就会有回报。” 说得真好！太好了！ 就是……有什么用？ 周福全和王明良都被林燕娘这话给说得尴尬不已，只能呵呵地陪笑，俩人相视一眼，竟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姐姐，我要吃瓜子儿。”这时，林雪靠着林燕娘，噘了噘嘴，还埋怨地看了另一边姐夫一眼。 姐夫一直给姐姐剥瓜子吃，一粒都没有给过她，生气！ “自己剥！”云靖宁立刻从不远处的桌上又抓了一把瓜子，递给林雪。 “哼！我吃姐姐的！” 林雪立刻生气地哼了一声，就伸着小手从姐姐手中拈了几粒往嘴里塞，还得意地朝姐夫扮了个鬼脸。 “……”云靖宁心塞地盯了小姨子一眼，却不敢说什么，怕她告状。 “再剥点儿。”林燕娘发话了，看了男人一眼。 没有多的话，却立判输赢，云靖宁认命地继续剥瓜子。 林雪开心地倚在姐姐身边，眼睛盯着姐夫的手，想催他快点剥，只不过看姐夫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还是没敢说了。 而林雪突然参与进来，也打断了刚才的话题。 周福全自然不好再追着刚才的事情说了，就这一瞬间，他与王明良也交换了个眼色，都决定不再提及。 反正云家在关内都买铺了，还在同一条街上相距不远，以后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多，要打交道的机会也不会少。 做为姑父，就算什么也不做，什么要求也不追求，以后在关内怕也没人敢上门找茬儿了，没人敢欺负秦将军府有关系的云家铺子的岳家姑父吧？ 关系就是这样，有直接关系最好，便是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地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这圈子并不大，兜一圈儿回来，都是亲戚、熟人了。 周福全觉得，今天看似没有结果，但没有再吵起来，就已是收获，而确定那两家铺子的情况后，这收获还不小。 只不过没有得到进一步的优势而已，也够了。 之后大家闲聊其他的话题，镇上的、阳城的、白花关的，还有关内如今的繁荣和机遇…… 多是周福全和王明良在说话，林平安和林富贵在说话，林老爷子偶尔参与一下儿子们的话题。 云靖宁谁也不理，只是安心剥瓜子，林燕娘和林雪姐妹俩吃。 林雪另一边就是林宋氏，林宋氏手里也在剥瓜子，只是剥得慢，剥一颗就喂给了林雪，谁知林雪还嫌少了，转过头去找姐姐讨便宜。 林宋氏见姐妹俩开心，也就不管了，只是安静地坐在林平安身边，默默地磕着瓜子，一句话都没说过。 直到林杏花跑来喊林灿和林杰摆桌准备吃饭，大家才各自散开，将火盆挪到角落，摆上桌凳，林灿和林杰去厨房端菜。 男一桌、女一桌，男人桌喝酒气氛好得多，女人桌吃饭就没那么和睦了。 林金花和林姜氏只和林玉娇说话，正眼也不瞧林燕娘和林宋氏。 而林燕娘也不理她们，只和小姐妹说话，到是老太太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第304章 很现实的问题 林燕娘注意到了，却没有去问，最后老太太歇了心思，也没有总朝林燕娘那边望过去。 饭后，林灿和林杰帮着收拾桌子，林银花和林杏花负责洗碗，林雪也跑了过去给她们打下手。 林姜氏和林金花就去了林金花原来的屋里说话，林玉娇也不想在这里与林燕娘和林宋氏相对，也跟着过去了。 她们不知道，当她们嫌弃别人时，别人同样在嫌弃她们。她们一走，堂屋这边气氛更好，就连周福全和林富贵都松了口气。 王明良到还好，没什么感受。 毕竟他只看出来林金花与林燕娘关系不好，这姐妹之间闹矛盾也是常有的，并不知关系不好到什么程度而已。 而林燕娘在老太太又拿了许多瓜子、花生、核桃和桔子、梨子出来时，也从云靖宁那里又拿出一只钱袋，随手抓了一把金叶子出来。 “奶奶，这金叶子长得挺好看的，您也拿些去把玩，将来还能打首饰用。”林燕娘笑着说。 刚才如果奶奶在饭桌上主动开口索要，她或许不会给这么多，但奶奶没有，这到让她惊讶了一下。 但想到爷爷寿诞之后，寿礼里边那些首饰、贵重的玉器都被拿出来了，奶奶竟然没有闹，可见老人的心态在转变。 既然奶奶不贪，那她就多给一些好了。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没开口的事情，二孙女竟然主动提了，还直接给了，当下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哎呀，这可如何使得，我一老婆子要这些干啥，你们赚个钱也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吧。” 可话是这么说，老太太的手却伸得并不慢，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很高兴，毫不虚假地表示了她的喜悦。 “奶奶别担心我们，我这儿还有些，过日子足够了。”林燕娘也不计较了，只是笑着说，又将钱袋子放回了云靖宁身上。 爹那儿有一袋了，他们身上还有一袋，家里还有呢。 本这些钱本就在计划之中的。 老太太抓着那一把金叶子拿了一片出来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 到是林老爷子看不下去了，笑着喝斥了一句：“好啦，赶紧回屋收起来，得闲儿了再看吧。” 这一副将爱财的心情表露在脸上的模样，也是够了！ 老太太开心地回屋去了，自然是不会立刻回来的。 林燕娘若无其事地又让男人给剥桔子，只不过男人却一分为二，主动喊了小丫头过来，不给林燕娘吃整个。 吃多了怕上火。 等周家和王家的下人陆续赶了车过来接主子回家时，林燕娘也说要回去歇中觉了，大家便纷纷告辞。 今天算是许多次相聚里气氛最好的一次，让林老爷子很是满意。 而林燕娘和云靖宁也没有等周家和王家的人上马车，简单地打了招呼就直接走了。 小的们立刻跟上，只有林平安和林宋氏多留了一会儿。 因为林玉娇和林金花没有那么迅速，周福全又拉着林平安说了会儿话，林富贵和王明良也陪在一旁。 周扬不想走，想跑去二舅家住几天，却被林玉娇骂了，以告诉夫子为由将一脸委屈的小子拉上了马车。 不说大房这边的热闹，林燕娘和云靖宁牵手走在田畈上，说起今天周福全的态度，都觉得好笑。 最后林燕娘却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果然有钱人只与有钱人交往，想要被有钱人重视，还是要有钱才行，没钱就没人瞧得起你。” 不说那些远去的过往，就说她嫁人前和嫁人后，这差别就很明显了，而男人的身份财势曝出来之前和曝出来之后，也是天差地别。 虽然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怨不上谁，但任何时候想想，都会忍不住感慨。 “不管别人如何待你，你始终如一便足够，而你也要记住，不管是在大溪村、北关还是京城里，你我一体，任何风浪都不必在意。” 云靖宁垂眸看着小媳妇那一副仿佛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表情，忍不住提醒她。 他的身份她知道，现在放出来给别人知道的只是一个边角。 而他在京城里的身份，她还不知道，只希望她不管他是何身份，都别忘了他们是夫妻，任何荣辱都不惊。 林燕娘不知他心里还有这层担忧，只当是让她处变不惊，保持初心，因而笑着看向他，点了点头。 “嗯，我依然是我，外面怎样都不惧。”她笑着又勾了勾唇，心想，我是我，只不过我也不只是我。 而这也是她心底的秘密，对任何人都不敢说起。 …… 初二过去，日子依然过得悠闲，过了两天又下了一场雪，这场雪虽来势汹汹，却不如上一场的冰寒冻土严重。 只不过上一场雪还未化去，新的雪花又覆落在上，朝夕之间天地茫茫，很多人都不愿意出门。 冬雪接着春雪，洋洋洒洒又是几天，等大地真正回暖之时，正月里已过去，转眼就到了二月中旬。 年后云靖宁又回了两趟关内，除了处理公务，也要看铺子进度，而第二次则带着林平安和林富贵、老爷子进了关，林灿和林杰也同着去了。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纯粹是想进关瞧瞧，毕竟这辈子进关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下了，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还是想去看看。 林燕娘如今可是哪里也不敢去的，不知道哪天就临盆生产呢。 而云靖宁每一次出门，都会让岳母去找林二牛媳妇岳氏，让她多来陪伴林燕娘，以免发作时家里没帮手。 关内的铺子，已经确定一间还是做干货生意，只不过他们的主要货源是南来北往的各地特产，而不局限在北地的一些特有干货。 这样与王家经营范围也不算太重合，避开了直接竞争的风险，王家也不能怨怪他们什么。 而另一家还是做酒楼，只不过以茶餐为主，生意从早上就开始做，能做到晚饭之后，戌时之后。 这就避开了何家酒楼的传统经营方式。 也因此他们的酒楼需要的伙计也会更多，甚至掌柜都要两个，进行两班轮换。 从伙计到掌柜都要分成两班工作，不然时间长了吃不消。 第305章 赶不上 他们也不需要人这么超负荷工作，也请得起人。 而他们经营的范围，也将从风味到日常到特色招牌，甚至还提供打包外卖。 早上有各式早餐吃点、晚饭后还提供宵夜，经营范围非常之广。 这么算来是有些庞杂了，只是这趟子水还没去趟过，林燕娘是希望什么都试一下，再找到最好的方式来经营。 按照她的意思，云靖宁已经在关内找来了管事人员，开始按她的意思在张罗了。 这一去就是八天，赶在二月二十之前，一行人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这一下午林燕娘正在院子里散步，林雪亦步亦趋跟在身旁，让姐姐将手扶着她的肩膀，生怕姐姐一个人走得太累。 姐妹俩正在说话，突然听到马蹄声响，林雪眼睛一亮：“是姐夫回来了！爹爹和哥哥回来了！” 林燕娘也是心里激动了一下，便朝院门口走去。 还没打开院门，就听到外头动静。 “姐姐！姐姐！” “姐姐！我们回来啦！” 哥俩激动的喊声，立刻证实了姐妹俩的猜测，林燕娘打开院门，就往旁边站了站，云靖宁正骑在马上，撩起袍摆打算飞过院子去，看到院门打开，与媳妇儿目光相遇，都是微微一笑。 “你在院子里？”他立刻跃下马，抢在哥俩之前来到门口，伸手就揽住了小媳妇的腰，往院子里走去。 “嗯，在院子里走一走，晒晒太阳。” 林燕娘被揽着走，目光依然盯着他在瞧，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回过神来，朝哥俩看了一眼。 林灿和林杰身上穿的是在关内买的薄棉袍，一改平日里农家少年形象，站得笔直的一脸神气的模样。 只可惜他们兴致勃勃想让姐姐瞧他们这身新衣裳，结果姐姐只盯着姐夫瞧了……让他们不约翻了个白眼，撇着嘴站在那里嘀咕。 “去了一趟关内就是不一样，长见识了吧！”林燕娘见状不由好笑，便推开男人，朝弟弟们那边走了两步。 “可长见识了！”林杰见姐姐注意他们了，立刻笑嘻嘻地走过来，开心地说起了他们这一路见闻。 以前只知道两个表哥生活在关内，那就是有钱人才有的生活，他们也不羡慕，只不过如今亲自去过一趟，心里想法还是不同的。 他们也去过许多回镇上了，可与镇上比起来，关内就是一个很大很繁华的地方。 住在比镇子还大的街上，打开门就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开铺的、摆摊的、沿街叫卖的…… 生活在山脚下村子里的少年，就像到了天上一样所见所闻完全不同了。 姐夫说，以后要请个夫子，教他们读书，每天练武练箭也不能落下。 哥俩一边一个拉着姐姐的手，说了个不停。 云靖宁在一旁看得黑了脸。 到是林雪直接扑向爹爹，拉着爹爹的手回家找娘去了。 云霁、云霄和秦湛则忙着把马和马车都弄进院子，还有一堆从关内带回来的东西。 云靖宁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将林燕娘打横抱了起来，搁下一句：“吃饭的时候再喊咱们。” “……”林灿和林杰看着姐夫霸道地把姐姐给抱走了，一脸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 “好啦你们两个，赶紧来帮着拿东西。”秦湛一脸无奈地喊着他们。 这一个个地都在忙啥呢。 屋里，云靖宁抱着媳妇直接坐在窗下的罗汉床边，也不放她下来，只笑看着她。 “本来还想再呆几天的，又怕你在家太想我了，也怕咱娃要生了，我再呆下去也没心情，干脆回来了。” 他抱着她，在她颈边蹭了蹭，又伸出大掌抚上她的肚子，调侃道：“谁知咱娃还在窝冬呢，还不出来！” “哪有那么快！”林燕娘笑着打了他一下，将他没一会儿就不正经的爪子拿开，瞪了他一眼。 只是眼中有灿亮的星星，瞧着到是找不出半分凶悍了。 “那只能催催他了，折腾他娘亲一秋一冬了，还要怎样！”云靖宁目光微闪，却是笑道。 “也就月底月初了，你要是忙就先忙去，反正我生娃你又帮不上忙。”林燕娘注意到他的表情，想了一下便道。 看他样子竟是有些急了？ 可是生娃这事儿急得来吗，但也不能耽搁他的正事儿，她只能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急，军中的事儿还有秦家上下都帮我担着呢，我不用天天跑去，有需要我处理的公务会送过来。” 云靖宁见她这么说，连忙解释：“是家里来信问生了没有，我想着哪有这么快？或许是怕我老不回去吧。” “就想着，等满月之后出发，怕是赶不及回家过端午了，不过能赶上过中秋也行，家里也不能要求太高了。” “那肯定是赶不上了。”林燕娘想了一下，无奈垂眸，也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月份已经很大了，最近能清楚感觉到孩子与她的交流，所以男人不在家时，她有孩子作伴，日子也很踏实。 “等出了月子进关，铺子应该已经开张了，咱们总要停留一两天再南下。” “跑得快两个月，但咱们带着孩子呢，到京城怕不得快六月了？或者已经进入六月了呢。” 她虽没去过京城，但他说过多次，因而也不觉得陌生。 这一路他都是跑熟的，一天走多少里，在哪里投宿，何时出发，走什么路线，他都一清二楚，必然也会早有安排。 他每天在家陪着她，可不是什么也不想、什么敢不做的。 关内铺子经营，并不是要等爹或堂哥过去才能开张，那两家铺子只是留给他们以后经营，而现在已经张罗得差不多了，月底就会开张。 有经营计划的铺子，有实力雄厚的东家，怎么整修、怎么布局、怎么招人、怎么进货、怎么经营，根本不需要东家亲自到场管事儿。 花钱请到有本事的掌柜和管事，就能把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到时东家只要看帐本、听管事禀事儿就成。 开铺的事儿不用操心，南下的车马和随从事宜，也交给了秦湛负责。 这一趟秦湛也会同去京城，再一同回来。 第306章 由不得你作主了 秦湛出身秦将军府，年纪尚轻再加之上头有两个能干的哥哥在，因而他多是留在将军府娱亲，并没有急急投入军中效力。 没有军职在身，最多是给大家伙儿跑腿，或是在大营体验生活。 现在，就总是被云大将军使唤，这不，又当了赶车的把式，此时正在院子里忙碌着。 等云靖宁和林燕娘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儿，俩人牵手出去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但是能听到林家那边院子里有热闹的说话声。 原来附近的邻里知道他们回来了，立刻跑了过来，这时候纷纷问着关内的情况。 好多都是一辈子也没进过关的人，此时光是瞧热闹就能闹哄哄半天了。 他们相视一笑，便牵着手走向那边。 如今已是开春渐暖时节，地面干净得很，林燕娘便是一个人走来走去也很安全，因而，在她的拒绝下，云靖宁才没有像冬天时那般紧紧揽着她的腰。 看到他们，村里一些妇人便笑开了。 “云三可真是疼媳妇呢。” 大家已经听林平安说了，急着赶回来，是怕燕娘快生了而他们不在家。 林燕娘微微一笑，没有开口，到是云靖宁笑着与大家闲聊了起来。 又热闹了好一阵儿，在天色快黑时，大家才各自回家去了，林家这边也要吃晚饭了。 菜都是快经过镇上时让骑马跑得快的云霁和云霄先去买的。 回来就帮着剁的剁、洗的洗，他们本就是云靖宁的小厮，同着在大营里生活过，烧火煮点什么都不在话下。 晚饭后，云靖宁就提了热水回去，林燕娘帮他搓背、洗头，可把他高兴坏了。 小俩口闹了半天才歇下，夜里虽未再烧炕，但白天烧过，屋里还是暖和的，俩人依偎在被窝里说起了悄悄话。 过了会儿，林燕娘突然问“你老是咱娃咱娃地喊，可想好咱娃叫啥名儿了没？” “嗯，哪用得着咱们想呢，家里边已经把名字送过来了。” 云靖宁侧身支肘躺着，悠闲地伸手摸着媳妇儿那圆圆的大肚子，感受着生命的奇特，笑眯眯地说道。 “我这一辈儿排靖字，下一辈排安字，咱娃叫安昊，云安昊，排行第五。” 林燕娘听了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感慨，不愧是当将军的人家，靖、安都是保家卫国、国泰民安的寄望。 “前头已经有四个哥哥了呀，大哥和二哥家各有两个啦？”回过神来，林燕娘连忙笑问。 她知道云家分房不分家，子弟都是一起排行的。 “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子女都很看重，我底下一个妹妹排行第四，最小的云七也是个小丫头。” “只不过家里只有男儿才排到这个字，女儿是没有的，像老四就叫云蕾，老七叫云芸。而下一辈里，大哥有个女儿，叫云玥。” 他缓缓说起家里的情况，渐渐有些恍惚起来，就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家里小弟小妹热闹的可爱身影。 当年他离开家时，云六能够满地跑了，云七却还抱在手中，按理儿他们都是不熟的，毕竟年纪差距在这里。 后来他在军中三年，再回到家时看到他们，他们却一点也不嫌陌生地跑过来，往他身上爬，还摸着他身上的铠甲嚷着也要去军中，那小模样很是有趣…… “咱娃要是个女娃儿就好了。”云靖宁垂下眸子，与林燕娘对视，莞尔一笑，忽然道，“女娃儿像你就更好玩了。” 说着，他还伸手去捏她圆润了好多的脸颊肉，这里以前可是瘦瘦的，不过以前太清秀，如今到多了几分妩媚。 “哼，现在想儿想女可由不得你作主了，得娃儿自己高兴。”林燕娘抬手抓下他的手掐了掐，才扔进被子里，却傲娇地道。 这都快生了，现在来说是儿是女可就没意思了，她也没有在乎过，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地出生就够了。 “那赶紧睡吧，说不准咱娃一觉醒来就改变什么主意了，打算做个美美的女娃儿呢。” 云靖宁哈哈一笑，便躺了下来，又将媳妇儿搂入怀中，让她侧身躺着。 她身子重了，自己一个人时想要翻身都有些艰难，而他在家却是信手就能帮她的。 只是他的话太讨打，被子底下，林燕娘伸手掐了他好几下。 俩人又闹了会儿，这才消停。 第二天早上，他们是被鸟儿飞过院子的啾啾啾清脆的声音闹醒的。 云靖宁先醒来，却没急着起，等林燕娘醒过来，才起身照顾她起来。 俩人一起去林家那边洗漱，他们起得晚，这时候小的们已经在院中练完拳了，正在井边打水，厨房里馒头也冒着热气。 早饭之后，云靖宁牵着林燕娘在村里走动，这些日子他不在家，林燕娘都只在两边院子走动，不敢出门。 如今他回来了，便牵着她先去方郎中家药庐，给诊了脉，确定母子均安、只等临产之后，便又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上遇到人，都会先盯林燕娘的肚子一眼，才与他们寒暄几句。 大家说的不外乎两件事，这趟进关，铺子何时开张？月份不小了，何时临盆？ 云靖宁也有耐心，对每一个村里人都客客气气的。 等他们回家时，林雪就跑过来说“姐姐！姐夫！刚刚杏花姐来了，爷爷让咱们去吃饭！” 原来老爷子接他们过去吃中饭？ 林燕娘便看了云靖宁一眼，有些不太想去。 家里又不是没饭吃，她不想看到大伯娘那嘴脸。 “怕啥，如今那边也就她一人，独木难撑，你不理她就是了，她闹不起来的。”云靖宁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猜测着，这一趟进关所见，老爷子和大伯都是很想让林学善进关的，论发展，何家哪能和云家比？ 这一趟他们自然也去过何家的酒楼，看过何家生意情况。 经过这一冬的努力，何家如今生意总算是稳下来了，只是离生意兴隆还是有些差距。 但每天营收情况，还是比在镇上时好太多，三岔口镇是繁华，但比关内的任何小镇都是情况不同的。 更何况这里是关内？ 第307章 招人的事儿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也不急着过去，在家站在屋檐下，看着哥俩和云霁云霄练习实战对打。 “你教了他们很多军中招术。”林燕娘侧眸看了男人一眼。 她过去教的都顾虑到弟弟们的年纪和力气，以强身健体、训练力气和反应为主。 没想到他直接就教打架路数，干脆利落，几乎没有花哨的动作。 这些日子练下来，成效已见。 哥俩现在打云霁云霄虽然不够，但对付几个寻常人是没有问题的，便是在街头打地痞泼皮也是足够了。 以后去关内读书，可以放他们自己出门去玩耍，而不用怕被谁欺负。 “就这样练着吧，等去了关内，我再教他们刀枪剑棍。”云靖宁垂眸，笑容恣意。 林燕娘点点头，想着她也可以摸那些武器来练，眼中便多了几分兴奋，再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容更融。 …… 等时间差不多，林平安和林宋氏便在院子那头招了招手，准备去大房那边了。 也没空手过去，家里边的干货里拿了两包干虾干鱼，还有银耳和红薯粉丝。 从关内回来时，云靖宁都准备了不少东西，是给大房那边的，自家的昨天也拿回来了。 多是从别处弄来的刚出的各式夏布，还有一些海产和燕窝、茶叶，这些就是他们的干货铺子要经营的种类之一了。 拿衣料回来，是为了在这些日子里，赶做一些出门要穿的衣裳，就算四月出门，那也是夏天了。 虽然可以直接买成衣，但他相信自家小媳妇还有岳母，都更喜欢自己做衣裳，直接买布也是讨好她们。 而大房那边，这次也没故意膈应林姜氏，给的东西里也有她能用上的。 过往为了不让她得利，连大伯也没得过什么礼，都是给爷爷奶奶准备的，最多就是底下两个小姑娘也得着一些。 也因此，这次林燕娘和云靖宁并没再另外准备东西，他们收拾了一下，交代哥哥栓上院门，就直接从自家院子走出去，要少绕一段路。 林雪手中还拿着一块点心在吃，还摸出一块果脯问姐姐要不要…… 小丫头经过一秋一冬的富养，如今早不是当初那瘦伶伶的模样，长得水灵水灵的，头发也能扎两只小包子了。 林燕娘看着妹妹欢喜活泼的模样也是笑了，伸手接过她给的果脯咬了一口，剩下的便往男人口中塞去。 云靖宁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喜欢吃这些小零嘴？只不过最近总被这般喂食，也就乐呵呵地接受了，如今到成了习惯。 林雪见姐夫很喜欢吃的样子，便又往随身背着的小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纸包，打开再拿了一块出来。 “哇，雪儿你这么多吃的啊？天天吃这么多小心变成小胖子。”云靖宁伸手接过小姨子给的零嘴，却还嘲笑了一句。 林雪顿时不高兴了，噘了嘴瞪着他：“再也不给姐夫吃了！哼！” 小丫头顿时气冲冲地往前跑了。 “看你，连小孩子都欺负。”林燕娘无奈地白了男人一眼，“回头她要不理你了！” “放心吧，我家小姨子可不会记仇。”云靖宁哈哈一笑。 他在家时也没少欺负云七呀，每次都被气得哇哇大哭，可只要他回家，小丫头都会跟着他跑，总想听战场上的故事。 他都要怀疑云小七是不是投错胎了，应该是个小子才对。 而小雪儿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姐弟妹几个感情那么好，又哪里会因为这个而闹脾气呢，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很快就会好了。 他们到了大房这边，就看到老爷子正在院门口抽旱烟，玉嘴镶金杆儿的旱烟斗，让老爷子倍有面儿。 而这支旱烟杆正是云靖宁在关内新买的。 云靖宁也没想到，周家、王家竟然都没给老头儿买这么显体面的东西，他也是误打误撞讨着了老人的喜好。 林老爷子还将从关内带回来的好烟丝分了些给平日里关系就不错的邻居老头做礼物，毕竟是从关内带回来的。 这不，三个老头此时都在篱笆院外抽着旱烟，说着关内的繁华场面，很是乐呵。 看到二房里过来了，都笑着打起了招呼。 林燕娘和云靖宁也是热情地和他们行了礼，丝毫不因如今家境富裕而瞧不起人。 这也是周家和王家没有做到的事情，因而云三在村子里人气、声望一直很高。 若说几家要发生争吵，那村里人绝对会站在云三和林燕娘这边。 大家听林老爷子说了关内云家两家铺子还在招人的事儿，这时候看到他们过来，附近几家又出来了人，都在打听招人的事儿。 干脆，林老爷子就代他们把想法说出来了。 “他们的意思，若是你们关内铺子有合适的活儿，可以交给咱们村后生来做，有你们做东家，他们也不怕进关被人欺负。” “那些十几岁的，还没家小牵累，去关内当个伙计什么的，还是管用的，当年学善也是早早就跑去了镇上当伙计呢。” 林老爷子将大家的意思说了出来，可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声音更加管用，大家听后纷纷附和。 见他们只是想要个伙计的位置，林燕娘看了云靖宁一眼。 云靖宁连忙道：“伙计有的，我们杂货铺还要到处去进货，有的近、有的远着呢，也可以安排。” “酒楼里伙计已经安排了几个，毕竟月底要开张了，之后看生意如何，也能再加些人进去。” “工钱的话，毕竟是关内，包吃包住，前三个月工钱二两，如果合适就长做，不合适或是不愿意就可以离开，长做的再涨一两。” 林学善在镇上就是二两，同样是包吃住的，所以这个工钱并没有问题。 虽说是在关内，但包吃住又不能时常回家，这个镇上与关内其实没有差别的。 要说差别，那就是呆的地方更大，可以更见世面，说不定以后还能自己走出去有别的发展。 “另外做工的四季衣裳也是包的，都是统一铺中的伙计要穿的，除了不方便时常回家，其他还是方便的。” “如果进货出了东华州地界的，当月工钱再加五钱。”林燕娘也补充了一句，就当这是出差补助了。 第308章 给你堂哥留个位置 大家一听有这么多钱，都是两眼放光，欢喜得很，纷纷说自家有合适的小子，恨不能立刻就得到这个机会。 管吃管住管衣裳，这二两、三两可都是干脆钱，能花钱的地方并不多的。 云靖宁一一应了，便有些不耐烦应酬这事儿，便看了林燕娘一眼。 林燕娘连忙说道：“先不着急，回头让想去的人自己到我爹那儿去登记。” “过了我爹那一关的就差不多能去了，若是不合适，第一关就会刷下去。” “之后三个月就是大家双方互相适应的时间，有我们觉得不合适的，也有大家自己觉得不合适，或是不愿意呆那儿的。” “这个有什么问题就明着说出来，不会耽搁大家，也不会瞒骗、不会克扣、不会拖工钱。” “做与不做，也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互相知根底，莫伤了和气才好。” 林燕娘说话和和气气，但要守着的底线也不会觉得说不出口。 大家听着也容易接受，纷纷答应了。 附近的人家都出来了，说得热热闹闹的，直到林老太太出来赶人。 “好啦，有啥事儿以后再说，我们家要吃饭啦！” 大家这才说笑着散去，议论声里都是说下午去林家二房报名的。 林老爷子却又开始担忧起来，看着云靖宁。 “还没登记呢，就把工钱说出来了，怕是只要家里有合适年纪的都会想去呢，到时碍于面子不好拒绝，可是咋好啊。” “几十个人还是收得下的，先养着，以后咱们还要去别处开铺的，用知根底的人更好，只要不是躲懒耍滑放刁难的人，反而用着放心。” “若真有这样的人，就直接拎回他们家，跟他们家说清楚，只要不是本性坏，相信他们也经不住被拎回家，在村里坏了名声。” 云靖宁不甚在意地解释，他有人数缺口，又能帮一下村里人，自然不在乎这些小事儿。 而且老爷子进了关只看到表面的繁华，并不知道关内的用工价钱，普通小伙计也得是三两，熟手没个四两、五两，人家还不做呢。 只不过五两的多是北关城内的百姓，收工后是可以回家的，而且北关城内这样的人手是有限的，这才促成了工价走高。 一切都是和镇上没得比的，当然也有些铺子会从村子里找人，一样管吃住，工价也是三两到四两。 而他刚才提到了三两，就已经让各家欢喜不已，这不是好事儿么。 他并未仔细解释个中原由，但他不在意，林老爷子也就放心了些，没有再多说。 大家去堂屋里入席，林灿和林杰正忙着端菜。 今天云霁和云霄也过来了，秦湛却是早饭后去了白花关，要收军报回来交给云靖宁看。 秦磊这时候已经回关内大营了，不然秦磊到是能代劳一二，不用都往云靖宁这边送。 吃饭的时候，林富贵果然说起了让林学善进关的事儿。 “……这个也不说什么虚话，我当爹的自然希望儿子能够有更好的出路，如今侄女家开铺，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林富贵三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他是进关看过的，一家干货铺子、一家酒楼，他家学善最熟的不就是酒楼生意？ 林燕娘在发现林姜氏没有入席时，就知道大房这边必然已经先商量好了，也清楚这个大伯娘与二房里恩怨是不可调和的，因而，让她回避了。 大房里这次意愿是共同一致的，因而她也没客气，只是先看了云靖宁一眼，这才开口。 “大伯，我和堂哥早就搁过话的，如果他进关帮我，起步二十两，就是生意亏本了也会保障他这个钱，如果我开铺赚到钱，我会看着再加点儿。” “再说为了不与王家的风味酒楼冲突，也不在关内与何家抢生意，我们的酒楼经营品种会有些多，这个你们应该也看到不同了。” “所以身为掌柜和管事，活儿会比较多，不像在镇上那么悠闲。” “再说镇上是堂哥当伙计时就熟悉的，也多是熟客，身为何掌柜的女婿，这掌柜当得还是没什么风浪的。” “但是到了关内，酒楼是新的，客人是新的，所有人手和经营方式都是新的，刚开始时，堂哥会很辛苦，但若上手，对他只会有好处。” “而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和何家，当时他就说了，何家需要他，岳父需要他，因此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大伯你和堂哥好好谈谈，我也不想为了这个让他与何家反目，坏了他和堂嫂的感情，堂嫂现在可是在安胎，可是吵不得架的。” 林燕娘把情况说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应该是大伯和大堂甚至爷爷去商量和决定，她家本就没意见。 “嗯，你去年找你堂哥说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这一趟进关也去过何家，看他们酒楼经营还不错。” “我是想让你们给你堂哥留个位置，我再去和他商量，只要他同意，我就和何掌柜去说，让他在镇上另外请一个掌柜。” “十两、十五两，肯定都有人来做这个掌柜的，他身为岳父，也不能为了几两银子，就把女婿给摁在一个没有发展的地方。” “而我当爹的也不是为了几两银子，而是进关跟着你们能有更好的发展。” “这个谁都清楚，不管是何家还是周家，进关都不容易，而云家远在京城，云三在北关随手就盘了两间铺子。” “这底气自然也能让你们将来走得更远，也能带着你们堂哥走得更远。”林富贵说得有些激动，很是期待。 “对何家来说，女婿若将来好，其实对他们也是有利的，他们肯定能占到你们的光。” “以往总听你姑父说人脉、说关系，我和你爷爷商量过，你们开酒楼、何家开酒楼，这并不是非友即敌的局面，而是能互相扶持的机会。” 林富贵觉得，去劝儿子进关并不是什么难事儿，理由就是刚才说的这些。 但他也知道云家的酒楼月底开张，他怕来不及赶上，云家的酒楼也不可能关着不开，就为了等林学善。 第309章 表达一个态度 因而要先和侄女、侄女婿通气儿，如果云家说不能等了、已经找到人手，那就只能只能放弃，或是等以后再安置过去。 毕竟云家以后还要在别处接着开铺的，总有机会。 云靖宁到是没什么感受，这种小铺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本来也就是给岳父家开的。 因而找谁过去干活，他都没所谓，只要是干活的人、能用心干活的人就行了。 到是林燕娘听得满心感动，大伯为了堂哥也算是操碎了心，在堂哥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想了那么多，各种情况都考虑过了。 “大伯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和堂哥商量下，让堂哥和堂嫂也能商量下，如果堂嫂不肯让堂哥到我们铺子来，非要他呆在镇上那就是另说了。” “若是堂哥和堂嫂能够商量好进关，其实对堂嫂也没坏处，至少她离她爹娘也近了，在关内安胎也能多个照应。” “我们关内的酒楼掌柜，堂哥怕是赶不上了，但管事还是可以的，堂哥能独力掌下一间酒楼，对管事一职自然也能胜任。” “以后我们开分铺时，再安排他掌柜，或是我们把现在的掌柜安排到别处也行，这个都是以后的事情，总之机会还是多的。” 林燕娘心里另有打算，嘴上却是这么说着。 人情上，她自然要给大伯定心丸，但话却不会说得这么满，就如那天当着堂嫂的面儿，她就把何家给钱少了的话明着说了。 结果堂嫂却只顾着不高兴，觉得伤了面子，似乎并未思考过她的话。 如果堂嫂仍以何家人自居，而没有身为林家媳妇的自觉，大伯的意愿不一定会顺利达成。 而她却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到时堂哥和堂嫂争吵起来，堂嫂必然会怪她为了挖角而蓄意挑唆，破坏他们夫妻关系。 反正，她只能表达一个态度，那就是云家铺子一直有堂哥的位置，别的，得是大伯和堂哥自己去争取，她不能做太多。 而堂哥至今仍在守着镇上酒楼，只能说他重情义，为岳父消除后顾之忧。 也由此可见，何掌柜的经营没问题，但思想还是太守旧了。 瞧瞧周家，不管是在镇上还是在关内，镇上铺面都是请的掌柜，并没有自己亲自守着。 善于用人也要敢于放权，自己才能腾出更多精力，争取更多资源。 只是这些话，不能由她来说。 而她给出的承诺，也让林富贵安心不少，连忙点头笑道：“好，明天我去趟镇上，让他去和他岳父商量，不行我再进趟关。” “只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太急，毕竟你堂哥是他岳父一手带出来的，咱们也不能学了艺就跑人，那也太无情无义了些。” “只是这毕竟是为自家女婿好的事儿，也就是为自家闺女好的事儿，希望何掌柜能明白这道理。” 林富贵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约是这趟进关看到了好形势，因而心里很是活跃，特别想让儿子进关吧。 不然一个平日里在家本份种地的农汉，怎么会这么激动、急切呢？ 只不过林燕娘却记得小时候听过的一件事情。 大伯年轻时其实学过木匠，手艺也学出来了，曾经也在村里打过家具、修过家具什么的，只不过没那么多活儿也赚不了几个钱，村里也有别的木匠。 后来他想要与师兄弟合伙在镇上开家木工作坊，若是直接卖家具会更赚钱。 那时林玉娇已经在周家掌家了，大伯去找亲妹子借钱，结果没有借到。 后来多找了几次还被林玉娇避见了，然后周家还有人说闲话，骂他穷酸跑来找主母打秋风呢？ 听爹说，那次之后，大伯就没有再去过周家。 而大伯的师兄弟们自己凑到了一些钱，就在镇上开了个小一点的木工作坊，而大伯因为拿出来的钱不够其他人凑出的那个数，就被师兄弟们排挤出来了。 后来木工作坊生意慢慢好了起来，大伯却是再也不当木匠了，只守着自家那几亩地。 爹曾经借给大伯二十两，后来又被大伯退回来了。 听说后来林玉娇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只字不提借钱这件事儿，也不曾问过大伯的作坊到底什么情况，就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儿。 而大伯也不曾再提过一句，就仿佛这件事儿真的不曾发生过。 林燕娘想起这件往事，便有些明白大伯为何这么在意堂哥的事儿，心下不由一叹。 这次连那爱闹事儿的妇人都没有冒头，可见大伯下了多大决心。 席上，基本就是林富贵和林燕娘在说话，其他人只是陪在一旁。 只不过林燕娘爽快，这话题自然也就谈得顺利，老爷子和老太太在一旁听得乐呵呵的，但也没多说。 因为开铺的事儿他们也不懂，又或者，老爷子事先叮嘱过老太太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日子好过了，安心享福就成了。 只不过后来，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燕娘啊，以后你们都搬到关内去了，奶奶也想去住几天可行啊？你们是住在铺子里头吧？奶奶若是去能住得下吗？” 老太太并没有去过关内，只是听老爷子回来说起，自是满心向往，仿佛进了关就是大户人家老太太了。 “当然住得下呀，不过得住干货铺这边，酒楼那边伙计多，可要地儿住呢。”林燕娘连忙说道。 当初计划时，自然也提前考虑过这一问题的，如果爷爷奶奶也想进关，只要爹娘在，他们就有理由过去。 干货铺就是给爹开的，爷爷奶奶若是转过来想跟着爹过，谁还能反对不成？ 当然这也是现在，是她嫁了个有钱更有势的将军，才能有这样的条件对家人大方。 若云三只是一个普通的关内汉子，如他当然谎言说的那般，那结果又会变得不一样，最多就是他们进关自己奋斗个几年再说了。 而现在，她也乐得做个大方人。 吃了饭，大家就要回去，林富贵本要喊林平安留下，谁知老爷子却阻止了。 “老二还得回去登记村里要做伙计的名单呢，我也去帮着把把关，不是本份的可不能要，咱们帮人是情份，可不能让人当冤大头！” 第310章 给爹机会 林富贵一听自然不敢再留，林老爷子也拿着自己的金镶玉旱烟袋跟着走了。 村里许多人家都盯着呢，见他们出来了，就知道一会儿能过去报名了。 有的在家仔细叮嘱儿子、孙子，有的还想跟着过去方便适时说几句好话，总之村里人心里热乎乎地都忙了起来。 林燕娘回到家时还想过去看看报名的情况，却被云靖宁直接搂回屋了。 “除了铺子那边的安置，其他的就让岳父自己去整，从选人开始积攒管事、经营的经验，以后除了进货，咱们也不要太管了。” “只有让岳父事事操心，才能让他知道这铺子是他的，若你什么都管，知道的是你担心岳父照顾不来，不知道的还当你没放权。” 云靖宁把人直接搁在炕头坐着，提醒她不要插手太多，也让岳父练练手。 林燕娘一想也是，就道：“那你先给我倒杯茶，再去打水来，我要歇中觉了。” “遵命，娘子！”云靖宁见她使唤起自己来还真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不禁笑了笑，俯首亲了她一口，这才笑着去倒茶。 屋里有铜暖壶，茶还是热的，她也喝不了别的茶叶，给她泡的是红枣茶，刚吃过饭，也没有放红糖。 之后把炕桌搬过来，让她搁着茶杯，这才去打水。 “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下炕，小心颠着咱娃。”他又叮嘱了一句，这才出屋。 林燕娘随口应了，看一眼地面，又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再看一眼已经大步出去的男人，不由无奈地撇了下嘴。 只让她坐在炕边，却不给她几个靠枕，不知道这样坐得笔直也是很辛苦？ 她喝了几口茶便搁在炕桌上，只能自己脱了鞋小心地往炕头挪，自己靠到叠起的被子上，这才舒了一口气。 云靖宁回来一看，顿时尴尬了。 “是我考虑不周。”他把水盆放到面架上，拧了热帕子过来，要亲自为她擦脸。 “我自己来吧。”林燕娘连忙撑起身，坚持要下炕。 云靖宁只得顺了她的意。 “家里边有人来报名了没有？”林燕娘洗完脸，转身又拧了帕子要帮他擦脸，还是关心地问着爹那边的情况。 “已经有好几个了，咱们这边的听说了情况后也跑来几个，只不过岳父的要求就是到堂屋慢慢说，不让大家在院子里呆着，说怕吵着你歇中觉。” 云靖宁也无奈地夺过帕子自己擦脸，却也将林家那边的情况说了说，知道她担心，但他真的没多关注，只是看了几眼，打了水就过来了。 到是云霁和云霄在那边瞧热闹，小的们自然也不在话下。 林燕娘见没什么进展，便不再说什么了，去了茅厕回来就躺下了。 云靖宁也在炕外沿靠坐着，手里拿了本书，就这么陪伴着媳妇儿。 林燕娘见他不睡觉也不走，便安心地睡下了。 到傍晚他们过去吃饭时，爷爷还在这里，家里到是没有别人了。 林燕娘和云靖宁刚走进堂屋，林平安便喊他们。 “你们快来看，这人可真不少，小的才刚十五，大的也有十八了，还有二十左右的，娶了媳妇的、有了孩子的就都划到一边儿了。” “但是这十五、六的也干不了什么活儿吧？小小年纪跑这么远，又要许久不能回家，若是想家无心干活可咋办？” “我到觉得呀，出门进货的伙计，还是得二十出头的最稳当，年纪大些性子沉稳，也出了力气，干活也可靠一些。” “爹，咱们的干货铺子需要四处进货，但平时不需要这么多人。”林燕娘听后便提议，她并没有看爹手中记录的那叠名单。 “可以请短工，给你觉得可靠的这些人留个位置，不用按月给钱，平时没活儿就回家种地也不耽搁。” “酒楼这边就需要一批长期呆着的人手了，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需要他们过去早点熟悉酒楼工作。” “现在关内请到的伙计并不多，我本意也是从村里找几个可靠的过去，赶上月底开张。” “如今多出来的人留着后头采买、打杂、厨房也要下手，等有了外卖生意，也要出去送外卖，就是把客人订的货送到人家指定的地方去。” “现在酒楼那边只有厨子、打下手的本地厨娘、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听说还有两个对工钱不太满意，因而要提防着他们临时退出，我便没算他们在内。” “等咱们的人手过去，对方有了竞争压力，愿意就留下，不愿意也不会影响咱们干活，你把名单上适合酒楼各地儿的人手，分批安置一下。” “咱们干货铺刚进了一批货，还是借的秦将军府的人，铺子可得等你去了开张呢，也是要人手的，当然咱们不着急。” 林燕娘见爹很纠结的样子，于是给他分析了一下实际情况。 “你说得对，那我和你爷爷再商量一下，把人分作几批，这个月都带进关。”林平安有了思路，便展开了眉头笑道。 “但工钱从下个月正式开始算，也让他们这几天先熟悉下，下个月算了钱的，可不能闲在一边儿。” 这开铺做买卖可不是打猎，就是打猎也得按斤按两算钱呢，可不做没规矩的事情。 林燕娘和云靖宁相视一眼，便又走出屋去。 就如云靖宁中午说的，要给爹机会自己来做这个管理铺子的全部工作，积攒经验。 第二天一早，林富贵就匆匆去了镇上。 老爷子则拿着重新整理出来并且大致分了范围的名单，挨家挨户去通知那些人，谈好条件，并且约定先带所有人进关看看情况。 愿意就签用工契书，当场留下学习，先干几天，工钱则从下个月开始算，但是进关车马、食宿都不用大家承担。 也就是说，即使你最后反悔不干，也有机会进关逛逛。 而用人方面，也根据林燕娘分析过的重新整理了，主要人员都用在酒楼这边。 杂货铺这边只留下两个常驻伙计，都是十五岁少年，而剩下的就用上了二十左右、成了亲的后生，包括林二牛都算了进去。 这些人只有进货才会去，进完货回来就回家，按天算钱。 大家都没有异议，而这些人到是不急着进关，按计划是月底月初再去进一批货回来，并不影响铺子开张。 两家铺子分先后开张，也是先将精力放在酒楼上，大家商量着酒楼开张这天也进关去看看情况。 开张这天是二月二十八，一个黄道吉日。 在这之前，林平安和老爷子都为了人手的事儿在忙碌着，也带了人进关。 只有林燕娘和云靖宁仍是在家闲得慌。 二十五这天后半夜，林燕娘突然发作呼痛，吓得云靖宁连忙喊云霁去请方郎中和接生婆。 第311章 生了！ 二月十二，晨曦微露，朝霞满天。 清风徐徐，鸟儿在后山林子里欢唱，院子里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满是欢喜的议论声。 随着一声宏亮的啼哭声，接着便是云靖宁激动地喊着：“生了！生了！媳妇儿，咱娃生了！” 林燕娘累得不行，正脱力要晕过去，顿时就让男人这激动的嚷嚷声给雷得又清醒了几分。 他一个大男人非要呆屋里看着她生娃，她已经无力吐槽了，正好痛时就咬他，要痛一起痛！ 结果娃生了，先嚷出来的竟然不是接生婆，也不是在屋里帮忙的娘，竟然是他！是他这个大男人！ 窘死了 在屋里忙个不停的妇人有三个，刚升级当了外婆的林宋氏，接生婆方郎中的婆娘，被喊过来帮忙的林二牛的娘。 三个妇人也是被云三这激动的反应给逗笑了，但也没有说什么，一个继续给林燕娘做处理，两个去给孩子清洗。 孩子还在哇哇地哭个不停，等裹进了柔软的襁褓里后，哭声也还没有停。 云靖宁正拿着帕子给林燕娘擦汗，见状便拧眉担忧起来。 “媳妇儿，咱娃不是个哭包吧？你我可不是个爱哭的主儿。” “去抱过来。”林燕娘忽略了男人小手臂上被她咬出的齿印，虚弱地道。 于是云靖宁立刻自岳母后中把啼哭不止的孩子抱了过来。 刚才接生婆说了是个男娃儿，于是他便蹙眉不悦地骂道：“臭小子！我云家儿郎哪里像你这么哭哭啼啼的！赶紧收了这小性子！” 也是奇怪，孩子到了他手中本来哭声便小了些，这时竟然立刻不哭了，还咧了咧小小的嘴儿，小手晃了晃，小脚蹭了蹭。 虽然动作很微弱，但云靖宁感受到了，不由笑了起来。 “这才像样儿嘛，臭小子你记住，你的名字叫云安昊！知道了吗！” 他抱着孩子一边说一边就送到罗汉床边，递到了林燕娘伸出的手中。 林燕娘要生产，按照早就计划好的，往罗汉床铺一床薄被，就在这边生，生完再转到炕上去坐月子，就方便多了，也干净多了。 外头的人听到孩子啼哭声，也听到屋里说话声，自然也将云靖宁那些话都听了进去。 可是等了半天还不见开门，不见把孩子送出来瞅一眼，顿时就急了。 最急的当然是站在屋檐下拄着拐杖不停踱来踱去的林平安，还有趴在窗子那边又跑向门边的哥俩和小妹。 这时就都嚷了起来。 “姐姐！姐姐开门！”林雪。 “姐夫，快把娃儿抱来给咱们也瞧瞧呀！”林杰。 “姐夫！姐夫开门！”林雪。 “娘！咋还不出来呀！”林灿。 林平安虽然没有喊，但那焦急模样却也是毫不掩饰了。 他的外孙呀！ 屋门打开，却是妇人端水出来倒，小兄弟三个立刻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就趴到了床边。 吓得林宋氏连忙上前把门再掩上，又扭头喝斥两个不懂事的小子赶紧出去。 虽然屋里血腥气有些重，但林灿和林杰顾不上了，直朝孩子这边凑。 林燕娘刚刚看过孩子，见状不由失笑，便让云靖宁把孩子接过去，给弟弟妹妹们看一眼后就赶紧把人赶出去。 最后还是林宋氏提醒了，云靖宁才连忙把孩子又抱到门边，给岳父瞧了一眼。 只不过清早天气还凉着，也没敢把孩子就往外抱，只是喊了方郎中过来，就在门边检查了一下孩子。 确定孩子脉象正常，接生婆也说身体健康，林家人才安了心，而村里人也渐渐散去了。 云靖宁初为人父自然是很高兴的，在林宋氏要去拿钱给接生婆时连忙阻止了，他自己从炕柜里拿了四个金锭子出来。 每个都是十两，四个就是四十两。 四十两银子在村里也不可能有，便是镇上也不见得会给接生婆封四十两银子做红包。 但这是金子！ “方四伯，四伯娘，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如今又让母子平安，这是一点谢意，还望笑纳。” 云靖宁走到门外随手带上屋门，便对正站在屋檐下与岳父说话的方郎中夫妇道了谢，递上四个金锭子。 接生婆眼睛都瞪大了，竟是一脸惊吓：“这、这是啥？金、金子？” “云三你给太多了，我们可受不起，还是给几两银子足够了，还占便宜了呢。”方郎中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肯收。 “四伯、四伯娘，接生可是喜事儿，谢意本就是心意，给多少就收多少，可别托辞啦。”云靖宁笑着将手掌递向前。 目光一转，将钱往接生婆手中塞。 果然接生婆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被他捉着手得着了四个金锭子，表情还是傻傻的，以为是自己刚才生了十胎八胎呢，完全不知如何应对了。 林平安和林宋氏也是吓到了，林宋氏便看向了林平安。 林平安想了下便有些明白了，也劝道：“云三是娶了咱们穷家闺女，但云家是大户人家，想来他们家就是这么给的。” 云靖宁在一旁笑了笑，没有说他们家给接生婆的钱，可都是百两金，他还是怕吓着人，才只给了四十两。 林平安和林宋氏虽然也心疼那金子，但是外孙的到来，母子平安这个结果，已是让他们欣喜不已，也就没一直想那金子的事儿了。 “女婿你来把燕娘抱到炕上去，屋里得收拾一下了。”林宋氏连忙喊着，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呢。 “女婿你忙完了还得报喜呢，我先回去等着了。”林平安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啥用，便先回家去，也看看灶上的早饭怎么样了。 他本来打算接生红包给个十两银子，已是符合如今家里情况和女婿身份的数目了，再请方四哥夫妇吃个早饭，也算全了人情。 谁知女婿出手是这么多金子，大家都有些懵。 而方四哥夫妇收下了钱就回家去了，他也就没有再挽留，人家拿了这么多钱，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吃早饭？ 家里边还有云霁和云霄打下手，到也是忙得过来。 厨房那边有人看着灶火，水缸也早就装满了水，这边还有人送热水过来。 第312章 报喜 云靖宁把林燕娘抱到炕上放躺下，再裹好了被子，扭头又喊注意力还在外甥那儿的哥俩，让他们去抱柴把炕烧起来。 尽管是二月中旬天气，但刚生产的媳妇儿可虚着呢，也冻不得。 这时候林燕娘便安心地睡了过去，云靖宁看着孩子又哭了起来，顿时一脸为难。 孩子饿了，娘睡了，可咋整？ “孩子可是饿了？” 林燕娘刚睡着，却是离奇地又醒了过来，因为在梦里也听到了孩子委屈巴巴的哭声。 一直折腾到上午，终于让孩子吃上了，急得林燕娘又出了一身汗。 云靖宁也是恨不能把臭小子丢出去，太会折腾人了。 林宋氏都端来一小碗竞了温开水的米汤，想着若是没得吃，至少拿这个垫垫可怜的小肚子。 看到孩子吃上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便笑着催促云靖宁。 “女婿啊，这儿有我照看着呢，你还是赶紧去报喜呀。” “鞭炮都买回来了，岳父家门前放上一挂意思下就行了，还得去大房那边呢，爷爷奶奶都等急了，托了人过来问咋还不过去呢。” 云靖宁连忙答应了，又看了会儿，确定臭小子不闹了，小媳妇抱着孩子也没有问题，刚炖好的红枣鸡汤面也送过来了，便往外走。 他也还没吃早饭，只是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呢，先去报喜了再回来吃吧。 好在林家这边就两家要去，宋家是早就断了往来的，而云家根本不在这里。 周家在关内，便是在镇上，他也不会给这个面子跑去一趟的。 剩下的就是秦家了，已经让云霁快马去镇上安排了，顺便再买些吃的回来。 云靖宁从云霄手中接过鞭炮和火折子，从自家院门出去，在村里人早就等着瞧热闹的笑声里，大步走向林家，进了篱笆院门就把鞭炮给放了。 林平安正在院子里笑呵呵地等着呢。 两家本来就是一起过日子的，如今报喜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这照顾月母子还不得亲娘亲外婆亲自来嘛。 几句话之后，云靖宁就带着云霄赶往大房那边，一路都有人赶过来，与他道了恭喜。 正是去年看着云三被救下山，在林家养伤、跟着林燕娘上山打猎，张罗关内贩子来收猎，后来热热闹闹娶了林燕娘。 后来跑出去做工赚钱，再曝出身份家世竟是真的大户子弟，而且越来越有钱，出手越来越阔绰 林燕娘也是有神气的，进门就添丁，还生的是个大胖小子，将来云了有钱的云家必也是站稳脚跟了，将来的日子还不知多富贵呢。 老太太在院门口张望半天了，也顺便和村里人说话，已经提前被村里人道贺过了。 林家三代同堂，第四代最先出生的竟然是孙女的娃儿。 虽说是外嫁孙女，但这娃儿可是生在他们大溪村啊，因而林家老爷子老太太，当的就是曾祖了。 曾祖可不比曾外祖来得更亲？ 村里人心里还是觉得云三是林家人，才有这样的话来恭维两老。 云靖宁过来放了鞭炮报了喜，就听到村里人那议论声里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反正他家云安昊姓的是云又不是林，将来水阔天高，谁还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了不成？ 他家云安昊要么在北关长大，要么在京城长大。 完成了报喜任务后，他也无心多呆，老爷子连忙喊老婆子捉来两只早就准备好的下蛋鸡，还有两包红糖、两包红枣、一篮子鸡蛋。 “这是我们和你大伯家的一点心意，你先回去，我们下午再去看月母子。”老爷子笑道。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靖宁也没二话，转手就将鸡和鸡蛋都交给云霄，自己就拿了两包红糖、两包红枣就匆匆回家去。 云霄一手是扑腾热闹的下蛋鸡，生怕鸡在半路就下蛋，他怕捡不到一手是不敢走太急怕磕碎的鸡蛋 他只能慢慢跟在后头，小步急行地跟着主子，看着距离越拉越远，心情复杂。 当天上午没人过来瞧月母子，为的是给林燕娘休息的时候，也要适应初为人母的许多事情。 只不过林燕娘生子的消息，很快就在大溪村里传遍了。 云靖宁重新打了水，照顾林燕娘简单洗漱之后，便喂她吃了一碗鸡汤面，又吃了几块鸡肉，又喂了半杯温水漱口，才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之后云靖宁也吃起另一碗鸡汤面，又吃了两个馒头，算是早饭。 孩子已经吃饱睡着了，一下就变得安静乖巧起来，他们也没将孩子抱起来，就让他在炕里睡着。 林雪进屋看了好几回，最后放弃了和小外甥说话的念头，专心回去帮娘在灶下看火去。 林灿和林杰抬了一张摇床进来，这是林平安去年就请人打好的给外孙的小床，很宽敞，能睡到三五岁去。 小被子也早就做好了，哥俩劲头十足地张罗着，根本不用爹来操心，也不让姐夫伸手。 把被子铺整齐后再搁下一只米袋做的小枕头，便期待地看向炕边。 他们想把外甥抱过来试试看，这被子铺得可软？枕头可垫得高了？ “好啦，等昊儿醒了再试吧，现在别弄他了。” 林燕娘见状便笑了笑，却是急着赶哥俩出去，问他们今天练武了没有写字了没有 哥俩一听连忙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你安心睡会儿，我去写封家书，等秦三再过来时就让他把家书带回去，随军报送回京城。” 云靖宁在林燕娘额头亲了一口，目光温润地看着她，突然又补了一句：“媳妇儿，你辛苦了！” “为你生儿育女，不辛苦。” 林燕娘目光中也盈有笑意，说了一句让他开心的话，却压下一股想要大笑吐槽他的冲动。 他先前激动嚷嚷时那傻样儿，真是打破了她一直以来对他的认知。 没想到沉稳、深沉的男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有那么幼稚搞笑的时候。 下午，飞鸽从镇上飞往北关、阳城、白花关，秦将军府、秦端和秦磊、驻守白花关的几个副将，就都收到了云靖宁当爹的喜讯。 第313章 云安昊 这时候秦磊正在阳城帮大哥巡视阳城守兵的操练情况，秦端则要腾出空儿来处理阳城内政务、百姓民生等诸多问题。 东黎可没打算把阳城还给北漠，生活要用心经营。 一直生活在阳城的北漠百姓早在打仗时就有不少逃出了城，这时候有的回来了，有的不敢回来。 也有一批东黎百姓迁居了过去，当然也有一些生意人见机过去经营铺面，想要把握商机抢占资源。 王明良就是其中一个，他把田家四虎派去送货，自己年后也过去了，已有半月余未回呢。 秦端和秦磊知道云靖宁当爹了，自是热闹地说了一阵儿后，就赶紧让人准备月母子礼，商量之下，由秦磊亲自去一趟。 而北关内秦将军府，秦湛拿着消息筒兴冲冲跑去告诉爷爷和父亲、叔叔，很快后院里奶奶和娘她们也知道了。 顿时秦将军府热闹得仿佛自家得了孙子一般高兴。 秦湛也奉命第二天带着一车月母子礼出关。 而这天下午，是云安昊出生第一天，安静地睡了一觉，醒来又要寻吃。 他只有身上脏了或是肚子饿了，才会哇哇大哭，其他时候显得脾气很好。 吃饱睡饱身上又清爽的时候，心情也会十分好，便睁着眼睛四处寻着爹娘，小手捏着拳头，小脚不时蹬一两下，或是打个小呵欠，很是呆萌可爱。 此时，林燕娘把他抱在炕外边搁在臂弯中，让他可以看到趴在炕前的两个舅舅、三个姨姨，让他们方便与他说话。 而屋里，罗汉床已经拿水洗过了还晾在外头，搁堂屋里的春凳和靠背椅搬了进来。 屋中间还搁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一些糕点和蜜枣、果脯。 大屏风就往炕边挪了挪，拉近了些距离。 林老爷子和林富贵只在门外屋檐下坐着，有林平安和云靖宁陪着他们，老太太进了屋，林姜氏却被安排看家并没有过来。 陆续又有不少村里妇人也过来看月母子，每家准备的东西不多，但攒起来也是不少了，这边院子里也热闹了不少。 林宋氏和林岳氏端着茶盘过来，云霄再搬了张八仙桌过来，往桌上放了些点心和零嘴。 没有进屋的村里人就在外头坐着，进了屋的多是平日里关系更亲近些的，大家争着看了孩子，说了些吉利话儿，让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林燕娘打起精神陪大家说话，只到她显得疲惫之色，大家便识趣地离开了。 只留下老太太在炕边坐了，欢欢喜喜又抱了会儿孩子，问过孩子的名字，知道叫云安昊，琢磨了一下，大呼这名字好。 在知道这名字是云家长辈起的，就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这孩子是得家中长辈宠爱的，将来日子必定顺风顺水，也能让林燕娘母凭子贵。 看着奶奶说着这样的话，林燕娘笑了笑，却是没有争辩什么。 也不能怪奶奶说这样的话，她只是个村里老太太，单纯地替自家孙女高兴而已。 说着说着话，林燕娘睡着了…… 老太太就把孩子放到了摇床里，赶着几个小丫头出屋去了。 知道林燕娘和孩子都睡了，外头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还往堂屋那边挪了挪。 接连三天，来看月母子的人都不少，林燕娘和云靖宁也亲自带娃，适应了在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小人儿的存在。 三天后云安昊更精神了，睁开眼睛这边瞅瞅、那边瞄瞄的次数变多了。 林银花和林杏花每天都被派了过来，帮着照料堂姐坐月子，洗尿片什么的，给林宋氏帮了大忙。 秦磊和秦湛带着礼过来，云靖宁把孩子在襁褓外头再罩了小斗篷，抱到了也烧了炕的书房那边，给他们瞧过。 看着这个云家小儿郎一边打着小呵欠、一边伸着小拳头，秦磊忍不住道：“莫非这就是你小时候模样？” “我小时候比他威风多了！”云靖宁立刻得意了一句。 并不说自家娃儿长得有多像自己，每一个来看过的村里人都说看得出他的影子，暂时还没看出林燕娘的。 为此林燕娘还不高兴了，让他哄了半天，说再长长肯定像了…… 然而他得瑟的模样，却是刺激到了秦磊，懒得在这儿多呆，吃了中饭就回阳城去了，走前却是搁下一句话。 “把干爹的位置给我留一个！” “你还是赶紧成亲吧，干儿子哪有亲儿子好啊！哎呀，我家云安昊真香！” 云靖宁抱着孩子站在屋门内并未送出去，明明发觉孩子尿了，却大声夸了一句。 秦磊一个单身狗，也没这么带过侄儿，如何知道云靖宁这话里的真正含意？只是气呼呼地啐了一口，就骑马跑了。 秦湛到是在这里又住了两天，才在天儿似乎要下雨时，赶紧回关内去了。 而秦家这么多月母子礼，什么都有，能吃用好一阵儿了，而孩子收到的长命锁、金银项圈、手镯、脚镯也有不少。 虽然云家离得远，但秦家的热闹和关怀，并没有让云靖宁觉得自己离家很远。 林燕娘心里也很感动，为云靖宁在北关有真心相待的长辈而高兴。 春雨连绵，陆续下着。 屋里烧着炕，不用大火，就慢慢烘着，屋里不潮湿也没有冷意就行了，云安昊也没有再被抱出屋过。 便同换下的尿布、小衣裳洗了之后，也都搭在屋里的细竹篙上，细竹篙一头搭在窗台上、一头搭在屏风上。 堂屋里的八仙桌换到了屋里，搁在屋子正中间，也阻挡了小的们在屋里时不小心撞到细竹篙的风险。 林银花和林杏花这几天都住在二房这边，同着林雪睡一屋，这样就方便她们在这边照顾林燕娘和云安昊了。 这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发的话，林姜氏虽然不满过，但也不敢再多说，因为林燕娘决定了林学善进关后的前程。 对于让儿子进关跟着云家谋个好出路的事情，林姜氏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她虽然不喜二房这边的人，但她不傻，林玉娇要肯帮侄子早就帮了，当年不帮亲哥，如今不帮侄子，以后还指望她良心发现不成？ 而大闺女刚嫁进王家，还不见信儿，脚跟都没站稳呢，哪能让她忙着帮自家兄长，讨王家的嫌？ 如今有林燕娘这边的机会，何乐不为？ 不过是不去招惹林燕娘罢了，她忍得。 林燕娘每天都在屋子里慢慢走动，吃着各种营养的东西，感觉体力又恢复了，身体却丰盈了不少。 同着沾光的还有三个小丫头，吃了不少鸡腿、喝了不少鸡汤。 而云安昊也习惯了总被几个人围着看来看去、撩来撩去的日子，每次不管小姨姨们怎么嚷嚷，他都能悠闲地睡着。 醒着时没多久也会无聊地打起了小呵欠，被伺候得很好，到是不怎么哭了。 第314章 出月子 月底时天空才终于看到了太阳。 林燕娘也穿着薄棉袍站在门内，朝外看看风景，毕竟要一个月不出屋子，也是闷得慌了。 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她也忍得。 之后一直到三月都没有再下雨了，天气一晴，气温就开始回升。 屋里也没有再一直烧着炕，多是早起后添把火，保持余温就好，而她也不用一直躺在炕上。 孩子白天都搁在摇床里，傍晚时再把炕添把火，到晚上睡时，不冷也不热。 孩子睡在炕里侧，男人睡在炕外侧，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多一个人的生活，也不再像刚开始那几天般手忙脚乱。 临近出月子，林燕娘要操心的事情又多了起来。 不再如安胎时诸事不便，等出了月子，她就恢复了以前的方便，就要张罗进关的事儿了。 只是如今还不能出屋，她已经将自己考虑到的事情，让云靖宁写下来，已列出了长长的清单。 之后云靖宁再核对自己已经在张罗的东西，调整了一下，就交给云霁去办。 关内的酒楼已经开张了，村里的伙计全都过去了。 林平安守了几天见生意虽不红火但也做得起来，日常也没出乱子，便不再盯着酒楼，转而安排了十几人随秦湛去进货。 三月初六，干货铺也开张了，放在铺中卖的正是第一批货，现在第二批货还没回来。 林平安也没有回来，还在张**货铺子的许多事情，越做越有头绪，越做越有劲头。 而因林平安和老爷子的再次进关，周家也知道了林燕娘生子的事情。 周福全埋怨了几句怪云三没到他们家报喜，但还是让林玉娇第二天就带着月母子礼来看林燕娘和孩子。 林玉娇亲眼看到云家的酒楼热热闹闹地开张，又看到云家的干货铺子红红火火地张罗起来了，若说正月里她还能嘴硬不服气，这时候就已经张不开嘴了。 这时候当家的让她回娘家看侄女，她也不知如何回应，也不敢说不回。 就这么带着礼来了一趟，还是让老太太陪着来的，不然都怕进不了门。 林燕娘给了奶奶面子，虽然神色淡淡的，但总算是没有再吵起来，林宋氏在这边陪着，更是一句话也没搭过。 这尴尬的气氛，让林玉娇只坐了一会儿，连茶都没喝上两口，就落荒而逃了。 最后也只有林宋氏送到了院门口，林燕娘连炕都没下，云靖宁更是不在这里呆着，在院子里和两个小的拆招打发时间。 彻彻底底地冷落，就连老太太回去路上都埋怨起来了。 怪林玉娇平日里不会做人，把二房里得罪得太彻底了，如今想要走动都不知如何走动。 林玉娇心里窝着气，也没在大房里多呆，饭也不吃，就上了马车回镇上家里去。 春天不打猎，是因万物生长繁衍正好时，靠山吃山的猎户们也不愿意太过杀生，便去垦山地种树苗。 希望今年秋天能够有所收获，自然红薯也会套种下去，两不耽搁。 云靖宁去看过一回，但他没有参与，林家分到的山地交给了林二牛家帮种，收成四六分，林二牛家得六成，林平安没有出力，得四成。 布谷鸟儿叫得热闹时，林燕娘也终于出月子了。 三月十二这天，村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因为云家的满月宴要摆流水席，云靖宁早就邀请过，让全村都去吃。 而这大摆席面除了是林燕娘出月子、云安昊满月，也是他们要进关，以后不知何时会回来，要许久不能相见了。 因而，这也是林家二房、云家道别的意思。 村里许多得空闲的人都自发来帮忙。 除了大鱼大肉没有，地里的小菜什么的，各家都摘了一些送来，凑上了摆碗的数量，不要云家的钱。 而林家喂了一春的四头猪也一大早拖到林二牛家院子里去杀，免得乱了自家院子不好待客。 而这件事整个儿就是林二牛和他爹来张罗的，云靖宁都没去看，林平安也在忙着各处琐事儿安置。 云霄和王威赶着马车去镇上拖来许多大菜，其他猎户们今儿都来帮忙，一张张八仙桌就沿着村道摆出老远。 屋里，林燕娘一大早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水蓝绣花新衣裙，坐在屋里擦着头发，这时候林宋氏和老太太就给孩子用艾叶洗了澡，也换上了粉蓝色纯色小衣裳，再用粉蓝色绣桃花的襁褓裹好、绑上。 上午，林灿和林杰在院子里放了挂鞭炮，云靖宁过来把孩子抱了，与林燕娘一起走出屋子。 月母子正式出窝，先到林家那边去，出窝回娘家也是习俗。 林灿和林杰又跑在前头，在自家院子里也放了一挂鞭炮。 云靖宁和林燕娘带着孩子却是从自家院门出去，从外头回的娘家，不走外头就难显体面，村里人听到鞭炮响也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林家大房所有人今天都来了，不只林学善带着已显肚子的何玉琴回来，就是林姜氏也过来了。 与林燕娘出嫁那天相比，今天的林姜氏虽然给不出笑脸，但也不敢再心存闹事儿的心思，同样的，老太太仍是在盯着她。 周家人昨天下午就回了镇上，今天也是一早就过来了，这一次，周福全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却只字不敢提上回林玉娇过来被冷落的事情。 周福全本是精明生意人，知道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也知道过往自家怠慢了林家，如今只能一点一点拾回亲情了。 到是周清和周扬没有那么多想法，此时看到表侄儿都跑过来逗一逗，还准备了小孩子的玩耍之物送给云安昊。 林燕娘虽冷待林玉娇和周福全，但对两个表弟到是没什么意见，何况如今周扬一改以往的疏远，与自家小弟们到是能说得上话了呢。 以后在关内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能挽救关系的自然想要挽救一下。 林金花和王明良也过来了。 林金花在家被王明良仔细叮嘱过，只是看到一向瞧不起的堂妹如今抱着孩子一脸风光地笑着，她刚挤出来的笑容立刻就消散了。 笑不出来。 第315章 让她安心 不管林玉娇、林姜氏和林金花的脸色有多尴尬，林燕娘都不在意，今天是她和孩子的大日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就连杨坪村的猎户们也到了，再加上大溪村的猎户们，一个个挤过来，只能排着队来看看孩子，也向林燕娘和云三道贺。 云安昊刚睡醒，看到这么多人，竟然咧开小.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手还挥舞了好几下，顿时把猎户们都给逗乐了。 “不愧是燕娘和云三的儿子，这架势怕又是一个好手！”一个猎户忍不住笑道。 “嘿，你想多了，他们家可不会再当猎户了，这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另一个猎户连忙纠正。 “可不是，云三本来也不是猎户呀，还不是身手一等的，打猎不过是玩儿似的。”又一个猎户笑了起来。 大家围着说笑了一阵儿，便识趣地让开了，免得孩子嫌闷儿。 临近中午时，第一席就先开了，喝酒的汉子们都先入席，没等多久，第二席陆续也开了，都不用等头排吃完。 这是云家请全村的流水席，各家最少都拿出了一套桌凳，有多的就拿两套，不缺座儿，村道上摆不下的就摆到了附近人家的院子里。 家里老小都是全家出动来吃席，因而大人坐、小孩子端着碗站在一旁吃，也不计较多了，有的甚至从自家拿了碗筷过来，就站在村道上边吃边说话。 虽然大家随意，云靖宁和林燕娘还是往各处去寒暄了几句，示意大家吃好喝好。 云安昊就被林宋氏抱着，林银花和林杏花、林雪都跟在一旁，争着想抱大侄子，只是不得机会。 流水席一直吃到半下午才陆续撤完。 村里人不敢跑到云家就都聚在林家这边院子里说话，之前的话题是满月宴，之后就只关注林家去关内以后的发达了。 林燕娘带着孩子睡了中觉起来，就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 家具大件儿自然都不能带，但衣物细软、日常之物还是要带上的。 只不过箱子还没到，她也只能将一些在月子里时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再清点一遍，临到走前，心里总觉得惆怅不安，觉得有些失落。 毕竟这个地方是她出生、又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这一走就是很远，兴奋了很久，却突然又觉得茫然。 云靖宁走进来，就看到小媳妇正坐在炕边发呆。 “怎么？”他随手关上屋门，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再横臂揽住她，将她往怀里搂。 “当年你离开生你养你的家时，是什么感觉？”林燕娘靠在他肩头，语气有些惆怅。 “都说近乡情怯，你这还没离开家就已经患得患失了？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你的夫君和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家。” 云靖宁垂眸看着一脸惆怅的小媳妇，心下也是无奈，却连忙安慰起她来。 “你若放不下心思，不如想想那些和亲的公主，出嫁去国，一辈子望不到故乡，便是死了，也不见得还有几个娘家人会记得有她们这号人物。” “所以啊，想那么远的事儿简直是浪费心情，到不如想想近前的，家人在身边足矣。” “任何嫁人的女子，不管曾经在哪里，有了丈夫和孩子就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家，若是想不开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再说了，你又不是你姑姑，嫁了人就只有婆家，对娘家到是当成了外人。” “你不管去到哪里，有你爹娘在的地方，就是你娘家，这里，不过是你住过的地方罢了。” “就你会说！”林燕娘猛地起身朝男人拍打了两下，“所以你对你那个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住过的地方？” 若是有爹娘在的地方就是家，那他就不想家吗？她想知道的就是他对家的想法呀，结果给她绕这么远？ “呵呵，媳妇儿你轻点！”云靖宁却不急着回答，反而故意装疼地嗔着她。 “生了咱娃以后又变成悍女了，又开始打夫君了，这样儿可是不对的！” “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你起开！不想和你说话！”林燕娘见他回避，便推了他一下，扭头看向炕里。 孩子正舒服地睡在炕中间，小脸蛋红朴朴的很是可爱。 “媳妇儿，你问一个常年戌守边关的人想不想家，不觉得残酷么！” 见媳妇儿生气了，云靖宁才从身后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方，低喃道。 出个远门容易，常年出远门见不到家人，哪个不辛苦呢？ “对不起……”林燕娘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太随意了。 她只是一心想着有人分担自己的感受，却忘了他的身份，他的情况当然是不同的。 她不管走得多远，只要愿意仍是可以回到这里，而他却有军职在身，在哪儿要受朝廷调令。 “我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毕竟我也是个将军，当年也是个小将，起步就比别人高许多，我能回家的机会当然也多。” 怕她多想，他又笑着说了些容易的话，而不让她知道，战场上的残酷、大营中的辛苦…… “我不管你以后会在哪里，反正我和昊儿都跟着你走，你回北关我们也回北关，你回京城我们也回京城。” 林燕娘再次回身窝在男人怀中，接受了他那套有丈夫和孩子的地方就是家的说法。 “好，到时若我在北关军中，我带你去大营住些日子，感受一下我以前的生活，平时你就和爹娘住铺中。” 见她已经不感伤那些有的没的，云靖宁连忙承诺，只为让她安心。 当天赶在傍晚前，秦湛就从镇上拖来一车由镇上木工作坊买来的木箱还有锁，林燕娘就开始忙着收拾行李。 林宋氏抱着孩子在屋里陪她说话。 林家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可收，不过是将去年新做的那些被子、衣裳都装进箱子里，再带到铺中去用。 东西多的也就是林燕娘这边，从去年的下聘到后来陆续收的那些礼，还有男人买回来的东西，再加上细软之物就能有好几大箱了。 另外粮食、干货什么的也要带去铺中，能省下一笔生活开支，节俭惯了的人自然都会收拾起来，而不是进关后全部重新安置。 第316章 进关 云靖宁到不在意这些，只是在书房那边和秦湛说话。 云霄则带着林灿和林杰还有周清、周扬兄弟，在帮着把一些杂物、干货、粮食、布料清点出来。 周福全和林玉娇已经回镇上去了，因为云家明天进关，周福全乐得让两个儿子在这边住一晚，等明天一起进关。 林平安那边则是在和林学善说话。 何玉琴并不乐意林学善去当管事，纯粹是不喜自家男人去帮有钱堂妹做事，觉得损了面子，还不如在自家酒楼里当掌柜自在，至少有实权。 然而何掌柜却同意了，上月底找到了一个接替的新掌柜，让林学善带着，带一个月后就让林学善进关。 如今干货铺都是秦家在帮手，秦湛带着伙计们在进货，林学善去后就会由他接手进货的事了。 第二天早起后就先做早饭吃，等早就安排好的几辆马车赶到，就往马车上抬筐、放箱子，忙完吃早饭。 到了这时候，林燕娘已经没有时间去不舍什么了，她也明白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愿望在实现时，心里的患得患失造成的那么多负面的情绪。 因而临到要走时，她决心将一切别的情绪全部摒弃，只管照顾孩子，将张罗行李的事儿都交给男人。 箱子和箩筐盖上都帖了单子，这样要寻什么东西时，也不用四处乱翻，另有清单早已造好，回头只要照着清单清点物品便可。 林燕娘在屋里喂孩子吃饱之后，给孩子重新换了尿布，喊了林银花过来把尿布拿去洗。 她给孩子收拾干净，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心，又在襁褓外裹了一件小斗篷。 没多久，拖行李的马车先行出发，秦湛也跟着先行离开，一同走的还有一群猎户。 种树之后，有家里人帮着照料便是。 猎户们身手比常人好，又是常在山里跑的，有体力能吃苦，这一趟将由秦湛带着猎户们跑到更远的地方去进货。 而林学善则带着本村早已当上了伙计的那帮后生去进货。 分两条线进货，将铺中供货铺足，在林平安也跟着去京城时，铺中掌柜和管事都交由林学善，再由林老爷子在旁帮忙。 林富贵不会进关去，家里农活儿也忙，虽然林姜氏蠢蠢欲动想要跟着进关，但被林富贵一句话给泼了冷水。 “别搞错了，你儿子只是去帮人掌铺，我爹也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去是应该的，我跑去是啥意思？夺兄弟铺子吗？” 不只林富贵，便是整个大溪村的人都知道，那家干货铺就是云三和林燕娘给林平安开的。 因而，林富贵此时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林姜氏哪里敢再说？ 因此今天一同进关的，除了昨晚总算在二舅家住过一晚的周清、周扬兄弟，还有林学善俩口子和林老爷子、老太太。 只不过林学善这一趟出门最多十天，回来还要回镇上看新掌柜管着的酒楼情况。 之后就算正式将镇上的事情交接给新掌柜了，而他以后不再管何家生意，而只是云家这边的管事。 何玉琴则是去关内自家长住安胎，准备在关内生产，而她两个弟弟还在镇上读书，等这个月读完，就跟再回来的林学善一起进关。 以往说到进关都觉得是很遥远的事儿，如今再说起就仿佛只是去镇上赶集一般，这一个多月来，村里人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进进出出。 只不过今天是林燕娘要随云三离开，而非之前林平安进关张罗铺子这种事情，因而，附近人家还是赶来相送。 云家的院门也都打开了，大家都在这边陪林燕娘说话，林燕娘抱着儿子与大家说笑寒暄着，直到云靖宁过来喊出发。 平板马车都张罗好先走了，剩下的是有厢马车，林灿和林杰把自己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与两个表兄坐了一辆马车。 林雪也背着小包袱，里边是她的玩耍之物和存款，有金叶子、银锭子和铜子儿，自从有了姐夫之后，她也是个有钱人了。 别的衣物什么的无需她操心，她可是一大早就在哥哥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这只包袱，早早就背上了，连吃饭都不肯摘下来。 这时候她也在和两个堂姐说话，林银花和林杏花不去关内，三人都依依不舍，这时候听到要出发，就抹起了眼泪。 “好啦，等我们从京城回来，就把她们接进关，以后你们天天在一处可好？”林燕娘听到三个小丫头的哭声，便走过去安慰。 林雪一听以后天天在一处，立刻就不哭了，一边伸着两手抹眼泪、一边咧着嘴儿想要露出笑容。 “堂姐，那你们早点回来！”林杏花也是眼泪汪汪地连忙说道。 “嗯。”林燕娘答应着，又叮嘱道，“一会儿把屋里全部收拾干净，把炕灶的灰也处理下，再把门锁了。” 之后家里钥匙就交到林二牛家去，以后有他们家来保管这边的屋子。 姐妹俩连忙答应了。 云靖宁过来抱了孩子，林燕娘又牵小妹去了趟茅厕，这才上了马车。 云靖宁骑马，林燕娘带着孩子和小妹，还有爹娘坐了一辆马车。 大房那边也安排了一辆马车，没有等他们过畈，就跟着拖行李的马车后头走了。 这路上一跑就是大半天，得赶早走，路上就吃几个馒头喝几口水就行了。 一路说着话、看着外头新鲜的风景，时间到也容易过。 下午时就看到了北关城门，林燕娘顿时扒在窗口神情激动。 她终于进关了！ 她终于离开了那个穷村子可以去看外头的世界了！ “媳妇儿，收收你的哈喇子啊，以后看到的天下更广阔哈！”云靖宁骑在马上，看到小媳妇一副兴奋的表情，便凑过来嘲笑地说道。 “哼！”林燕娘红了脸，甩下车帘转身，为了掩饰窘态，便从娘手里把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孩子抱了过来。 “昊儿、昊儿！你爹说啦，以后咱们要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广阔的天下哦！” 虽然甩了男人冷脸，但这时候抱着儿子，心里头却是热乎乎的，很是期待。 “哇呜……”孩子懒洋洋地张了张嘴，似乎在附和娘亲。 林雪到是被马车颠得靠着爹的腿边睡着了，车厢里只有林平安和林宋氏呵呵地笑着。 第317章 有大户人家气派了 一路入关，守关士兵站得笔直行注目礼。 车马一行到了干货铺门外却没有停下，直接从偏门进了侧院。 待马车停下时，云靖宁早已下了马，将马缰交给云霄，他来到马车旁等着。 林燕娘先抱着也已睡着的云安昊出来，将孩子交到他手中，再转身去抱一路都在睡的小妹。 林雪没坐过马车，更没出过远门，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慢慢地就颠睡着了，到也还好，至少没有晕车。 这时候浑然不知已到了新的家中，让姐姐给抱了起来。 只不过立刻就有云霁过来把人接过去，等林燕娘下了车，才把人再递回给她。 林燕娘见小妹这么折腾都没醒，也没喊就跟着云靖宁往里走，到了二进院子才在上房西屋停下。 屋子还挺宽敞，已经用多宝架隔出了个内外间，内卧又用碧纱橱隔了一下，看着干净又整齐，到是有大户人家气派了。 这话是后面跟过来瞧屋子的老太太说的，老太太去过周家，算是有经验的了。 很快就有个婆子带着两个小丫环端了茶进来，不一会儿又送来点心，大家就在上房厅上坐了先歇会儿。 喝了茶吃了几块点心之后，老太太就拎着包袱随老爷子去东侧院，他们和林学善住在侧院。 上房东屋是林平安和林宋氏的屋，格局布置都和西屋差不多。 院子很宽敞，院角还种了桃树，这时候桃花开得正灿烂。 东厢两间，却都拿多宝架隔了一个小间出来。 林雪和林杰住一间，林灿这间隔出的是个小书房，放了书架、两张书桌，哥俩以后都可以在这里读书。 林雪这年纪还不能分屋睡，让她跟着二哥住半隔开的屋子也有个照应，胆气也壮一点了。 西厢两间就是云霁和云霄的住处。 以后云靖宁若常驻北关，必然是大营和这个家里两边呆，林燕娘则是常呆，因而两个手下自然也是要常住这里的。 林燕娘回屋喂了孩子，就把孩子交给娘抱着，而林雪已经被放到了上房东屋里，这样娘在屋里可以守着两个。 林平安坐了这么久马车也累了，这时候吩咐了厨房煮鸡蛋面送来，也坐在屋里陪婆娘说话。 林燕娘则是随云靖宁往前头铺子去看看生意，院子里，林灿和林杰还在张罗着让人把各处的行李送到各处屋子去，忙得不亦乐乎。 林燕娘也不管他们，就让他们早早学会处理事情也好，这可是以往在村子里没有的机会。 周清和周扬也是直接过来了，这时候也帮着跑前跑后，与两个表弟到是相处得很熟悉了。 林燕娘和云靖宁到铺子里，暂时帮着照看铺子的还是秦将军府的人，这时连忙起身行礼，再偷瞄了林燕娘一眼。 林燕娘如今带孩子，但是也知道进关不能太随便，会让关内的人小瞧了去，会连累男人被人议论。 因而今天她梳的是看着简单干练的单螺髻，再别了一对蝴蝶展翅簪，又插了一支白玉梅花簪，一只金镶玉小步摇。 耳朵上戴的是金叶梅花坠子，手腕上也有一对看着就值钱的玉镯。 不张扬，但也是打扮过了，她家男人夸好看就成了。 她跟着云靖宁在铺中四处转了转，见货铺了不少，很是满意。 不远处有个客人正在挑货，这时候没有别的客人，两个伙计都在殷勤地招呼客人。 两个小伙计是大溪村的少年，这时候笑嘻嘻地过来与他们打招呼，林燕娘与他们说了会儿话，询问了在这里是否呆得惯。 俩人连忙点头笑着，看样子是还不错。 之后他们要去酒楼那边瞧瞧。 酒楼离得不远，他们手牵手悠闲地走在街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呢，心情莫名地好。 酒楼这时候已过了生意高峰时间，但打包外卖的生意却很好。 下午要点心、要小吃、要甜点甚至要一两笼小笼包的人都很多，伙计们很是忙碌。 酒楼是另外请的掌柜，后头却是住的两间铺子所有的伙计，因而都知道这两间铺子是同一个东家。 云靖宁牵着林燕娘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两笼小笼包、一盘煎饼、两碗热豆浆。 他们是吃了早饭出发，路上并没有停留，只是在车里随意地吃了些馒头和在镇上买的包子，一路都很赶。 进关已是下午，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这时候过来吃点东西最好了。 不过林燕娘自己吃不了独食，即使知道爹让厨房下面条了，她还是点了几笼小笼包让伙计送过去。 他们吃饭的时候，后头伙计们有得了消息的都抽空儿过来与他们打招呼，知道他们正式搬进关来了，都很高兴。 掌柜的等不忙的时候也赶紧过来给东家请安，又正式拜见了林燕娘。 这时候掌柜的才知道，酒楼真正的东家就是林燕娘，并不是云靖宁，当下连忙又说了不少客气话。 林燕娘也不在意，只是问了一下经营的情况，知道客人对外卖的方便快捷、美味好吃都很有口碑，生意才会这么好。 她听后自是很高兴，对将来经营连锁生意很有信心。 当然这种生意也容易让人学了去，所以要保证自家的生意兴隆，除了完善服务和管理，提升美食的层次和新鲜感，也要有强大的背景才行。 而她家男人恰好可以提供这一点，先从北关把这档子买卖做出口碑，相信没人敢抢生意。 再慢慢向周边拓展开去，等名声渐渐大起来而形成了不易打败的强大气候，那时再有人想要竞争，会难很多。 吃完饭也没时间上别处逛，就回了干货铺。 林雪已经醒了，这时候正拿着小笼包站在屋檐下吃，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跑了过来。 “姐姐！关内真好！连包子都小小个的，好吃！”林雪这个小吃货吃得两眼笑眯眯，立刻就夸了起来。 “别吃太多，晚上还要吃饭，这都半下午了。”林燕娘笑着摸了下妹妹的小包子头，笑着叮嘱她。 “知道啦！”林雪应着，就伸出两根手指头，“人家就吃了两个！” 还有一小碗面，一个鸡蛋。 这时候大家都在厅上围桌而坐吃着面，摇床就搁在厅上，昊儿睡在支了蚊帐的摇床里，林宋氏端着碗坐在一旁守着。 林燕娘过来瞧了瞧，见儿子睡得正香，便回屋去收拾。 她打开一只箱子，拿一套新衣裙出来准备要换时，云靖宁领了一些人进来小厅上，她连忙走出去。 第318章 是个将军！ “奴婢拜见夫人。” 四个四十左右的婆子、六个看着有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丫环、六个看着更小一点的小丫环。 一共十六个人站成了三排，顿时让小厅上显得拥挤起来。 “这些人年内就陆续挑下了，一直搁在秦家由老夫人那边亲自教着，知道咱们的身份，也知道咱们的规矩，也知道谁才是她们的主子，到是给你省了不少事儿。” 云靖宁拉着林燕娘在一张座榻上坐下，笑眯眯地解释。 那十六人见主子坐下了，连忙又行了跪礼，毕竟是第一次见真正主子，这是规矩。 林燕娘看着她们行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有些不习惯的，却也知道以后她的生活将因男人而改变，有些事情必须学着接受。 四个妇人先报了家门，接着是后头十二个小丫头。 之后云靖宁解释，这里有四家人，汉子负责外头打杂的事情。 还有六个十几岁的小厮，以后不跟着他，毕竟他是个将军，会跟着她听差，让她办事方便得多。 这一批人退到外头，就有四个汉子领着六个小厮进来，也是拜见了夫人，算是认了主。 这里有四个小丫头、六个少年都是这四家人的，还有一个不记名的七岁小子此时正站在门口朝里好奇地张望着。 剩下的就是散买的了。 林燕娘早就知道今天会见到这些下人，因而早有准备，大人每个赏了两吊钱，小的们每人赏了一吊钱。 不多，她也不是摆虚排场的人，不喜欢拿着男人的钱去铺张。 更不想让这些下人觉得，她这个夫人是个臭要面子活受罪的、是个好拿捏的。 虽然她什么敲打的话都没说，但她的态度淡淡的，也不会显出亲和性子来。 而她不说敲打的话，是因为男人说这都是秦家老夫人那边亲自教过的，若是她还说那些话，到显得对秦老夫人的不敬了。 她听着这些人的介绍，便知道这四家人合家投工的原由。 他们多有长子长女已成家，想要趁着底下几个孩子年纪小时，出来做工赚点钱，次子、三子也要娶媳妇的，家里地少也靠不上。 又不舍将自家孩子卖掉，便带在身边一起投入大户人家做工，签的也是五年生契。 只有那个七岁不记名的小子，是搭着赠送的，吃主家饭，若主家愿意安排个小跟班或是跑腿传信儿的任务，也是可以的。 而这孩子是四家人之一陈家幼子叫陈信，长得虎虎的，看着憨憨的，到是讨喜。 林燕娘暂时也没安排的，只留了陈袁氏和李年氏在身边，晚上去秦将军府时带着。 另两个在家照应。 小丫环和小厮们一个也不带，这一路南下有的是时间与这些人相处，到时再看性格品行和办事能力安置。 其他人都退下之后，四个婆子就留了下来，林燕娘暂时还不习惯自己屋里杵着几个陌生人，便让她们出去。 “媳妇儿，咱们这屋子还是小了些，多几个人就嫌挤了，等去了京城就好了，再多几个也宽敞。” 云靖宁知道小媳妇不习惯，便笑着牵她进内室，看到床边搁着衣裙，便知道她要换一身，连忙献殷勤。 “娘子，为夫为你宽衣。” 她刚出月子，昨晚就不许他亲近，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机会？ “走开啦，这就要出门做客呢，哪容得你打歪算盘。”林燕娘却白了他一眼，将人往外推。 云靖宁也知道现在不适合陪媳妇儿玩耍，只得出去了，又交代了守在屋外的四个婆子几句，便走向西厢那边。 秦湛已经过来催他们了，只是见他们在忙着，没有打扰而已。 屋里，林燕娘把门栓上后，这才回内室换衣，坐在妆台前整理头发，也没换发型、也没增加首饰。 就这样吧 虽说秦家也算云靖宁的长辈，初次见长辈是该隆重一些，但她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是攀上了高枝儿才有的现在这体面。 还是自然一些比较好，也正常。 又重新整理了下衣裙，在腰间系了一条环形玉佩压裙，又给男人拿了件袍子出来，这才出了屋子。 云靖宁正一边与秦湛说着明天出发的事情，一边瞄着西屋这边，看到林燕娘出来立刻就走了回来。 “你也换一件。” 看着男人已是金冠束发，身上长衫是她亲手做的，却还是拉着他进屋，换上了她新做的另一件长袍，再挂上一块与她同色泽梅花玉佩。 之后俩人就带着还没睡醒的孩子，以及拿了一袋子干净尿布的两婆子，和爹娘这边打了招呼，就同着秦湛一起往前头走，到侧院上了马车再出铺子。 云靖宁依然骑马。 两个婆子也陪坐在车厢中，看着小公子几次想要说话、想要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却又有些不敢造次，一时气氛有些僵。 好在秦将军府没多远，很快就到了，林燕娘依然是自己抱着儿子除了交给云靖宁，绝不假手于人。 而他们一行刚进秦将军府，街角走得气喘吁吁一个后生，又一路跑回周家首饰铺，向东家禀报自己所见。 周福全正坐在后头厅上喝茶，听到伙计回报，神色有些凝重地思索起来。 刚才他想着去看看林家那边的情况，刚走到干货铺不远就看到云三骑在马上，还有一辆马车，却是往另一头去了。 心中疑惑，他立刻回自家铺子喊了一个伙计追上去，他再去干货铺询问云三去向，只得知是去秦家吃晚饭。 哪个秦家？关内秦家还是有几个，只不过哪个更有名？ 综合两间铺子早期都有秦将军府的人介入，他立刻就只想到秦将军府，派出去的伙计回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没人想得到这个云三，竟然是个将军！ 便是此时，周福全心里也只是在怀疑，那个秦家兄弟，与秦将军府的关系有多深，他在北关全城打听过，也是打听不到。 但有打听到，秦老将军有两子一女，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二媳又快临盆，都说会再添丁。 而秦家恰是三兄弟，难道 此时秦将军府早已宾客满座，不只是秦家人，还有北关大营里一些副将、属官们带着家眷来了。 看到云靖宁携妻儿来到，众人纷纷起身迎上前，行礼恭迎道：“参见大将军！” 第319章 秦将军府 云靖宁摆了摆手，领着林燕娘来到秦老将军和老夫人这边，朝他们行揖礼，林燕娘抱着孩子也蹲了蹲，行的是晚辈礼。 从他们进大厅一路走到面前，秦老将军和老夫人一直在打量林燕娘。 觉得她气质淡然，丝毫不见初到这种场面的无措和不安，反而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瞧着真不像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小猎女。 而她这一礼也表达了恭敬态度，是个谦逊懂事的孩子。 秦老将军很满意，抚须笑道：“好，大将军总算娶妻生子，咱们北关军上下也替大将军高兴！娇.妻麟儿，我辈之愿也！” 说完却又神色微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叹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才一个娶媳妇的，也不知秦磊那臭小子……” “臭老头你有完没完，今儿是让你说这些的吗，今儿是云三带媳妇儿和孩子来咱们家，你说这些干啥！” 老夫人正瞧着下首站着的小媳妇，这时发觉老头子说话跑题了，便瞪了一眼过去，骂道。 “是、是，说远了哎……”秦老将军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便看向林燕娘，“小媳妇莫见外啊，来到咱们府中就当自己的家啊。” “是啊是啊，好孩子你快过来，让老婆子瞧瞧你，还有孩子！”老夫人也笑着朝林燕娘招手，很是慈祥地打开了话匣子。 “你叫燕娘？是家中长姐啊……” 林燕娘与云靖宁相视一眼后便抱着孩子走上前，半蹲下来让老夫人看到睡得正香的孩子。 厅上这么多人在说话，连她都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昊儿竟然没有被吵醒。 老夫人见林燕娘应对有礼而沉着，心里观感甚好，便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孩子，又细细问了孩子出生时的事情。 秦大夫人和秦二夫人就凑了过来，其他几个副将也带了夫人和孩子们过来，有的凑了过来，有的只能远远站着了。 而其他将军们都围住了云靖宁纷纷道着恭喜。 云大将军在村子里成亲，他们也是事后才知，如今见到将军夫人时，却是小公子都出生了。 大家觉得大将军娶妻生子都与众不同，甚是有趣，因而调侃之语也是有的。 一些小孩子们看了会儿热闹就跑出去玩耍了。 同着林燕娘过来的两个婆子这时候都只在厅外呆着，没有资格进厅去。 似乎都知道大将军明天一早要南下回京，因而热闹了一阵儿之后，秦家就摆席准备吃晚饭了。 老夫人拉着林燕娘一起坐，云靖宁已经被其他人拉到了男人桌喝酒去了。 林燕娘偷偷扫了一眼，并未反对或是不安，但她抱着孩子却不给任何人接手。 有人凑过来瞧着时也不撒手，只笑道：“孩子太小，在家时也都是我和夫君抱着的，孩子习惯了我们的气味，换了人容易哭。” 一听换人会哭，那些有心想要亲近的妇人，顿时吓得收回了手。 还好老夫人早有准备，立刻把大曾孙用过的摇床搬了进来，就搁在角落不远。 这样林燕娘把孩子放到摇床里，就不用抱着吃饭了。 两个同来的婆子这才得了机会进来，就守在摇床边哪儿也不去。 林燕娘吃饭不似在家时那般随意，一举一动都有注意形象，一桌甚至其他桌坐着的妇人们都在偷偷打量她。 见她丝毫没有农门女子的粗鄙无知，心下都是惊讶，大将军这是上哪儿找的清流啊？瞧着比她们还优雅呢。 一时心思各异，竟不知说什么话题好，纷纷想着，她们说的话题，这位将军夫人听得懂吗？参与得进来嘛？ 若是问这位将军夫人的娘家是什么地方，有何风俗，她会不会生气呀？ 想来也不会有人嫁入富贵门之后，还乐意被人问自己过去的，这话题是不是有些恶意？ 她们自己就不喜欢被人这样问起，何况是身份正加尊贵的这位将军夫人？ 因而，大家互相交换着目光，一时竟无人起头，席间气氛有些冷。 反而是老夫人没有顾虑别人，只是温和地让林燕娘吃这个、吃那个，不要拘束，又问她铺子的情况。 显然老夫人是知道许多内情的，因而根本不需要去想什么话题合适，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 就林燕娘先前那一蹲身礼，老夫人眼中的她就不是什么将军夫人，就是自家孙媳妇了。 云靖宁常在将军府，又与秦家三兄弟交情铁，在老夫人这里也当自家祖母一般，因而才有这般亲厚的感受。 林燕娘在家时也听了不少男人与秦家的事情，再从秦家三兄弟的情况来看，就知道这里就是云三另一个家。 因而刚一见面时，才行的大礼，以示尊敬，此时也一脸乖顺地陪着老夫人说话，问什么答什么。 若是自家奶奶这时候看见，怕是要怀疑她是个假的林燕娘了。 她在家时何曾有过这般温柔谦逊的时候？又何曾有过这般温和乖巧对奶奶的时候？ 一顿饭也没吃太久，女眷席先撤，大家移步去偏厅暖阁坐着喝茶。 林燕娘便随老夫人身边一个婆子去了另一个起居间，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等她抱着孩子回到暖阁时，其他人都还在，正热热闹闹地说笑着，她不得不又与大家应酬了一翻。 这里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本性凶残，都以为大将军喜欢的是村里小花，又有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林燕娘从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里揣测一二，却笑而不语。 不久，秦湛跑了进来，也喝了不少酒的他大嗓门就嚷了起来：“云三嫂！云三哥说要回去了，问你这边好了没有？” “嗯，这就来了。”林燕娘一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答应着。 就起身抱着孩子又朝老夫人行了礼，又朝其他夫人们微微欠身，便朝还站在门口的秦湛走过去。 “哟，小云五醒了呀，过来，让叔抱抱！”秦湛见云安昊正睁着一双半开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连忙笑着伸手。 林燕娘见他喝了酒，却是嗔了他一眼，说道：“天晚了，小孩子不要随便换手了，小心他哭。” 第320章 知道了也别往外说 小孩子灵魂弱，天晚了若换不熟悉的人抱着会容易吓到，就如晚上不要随便抱着孩子走太远，或是去不熟悉的地方一样。 虽然林燕娘不是信这个，但此时拿来做理由，却是最容易让人接受，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嫌弃了秦湛。 偏厅里跟着过来打算送出大厅的众女眷，便纷纷附和。 秦夫人也笑骂了秦湛一句：“想抱小子就赶紧成亲去，娶了媳妇儿三年抱俩！” 不愧是将军府的女主人，说话都悍得很。 “娘，二哥都没成亲呢，我若赶在头里，让二哥面子搁哪儿呢。”秦湛立刻嘿嘿笑着。 “秦三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要吐啦，恶心吧啦的！” 秦磊正在厅上和云靖宁说话呢，就听到偏厅那边的话，立刻骂了过来。 他们刚散席呢，连茶都没喝，因为云靖宁赶着回去，都不敢挽留他。 “好啦，要打架以后啊，我得带媳妇儿回去了，我家那臭小子脾气大得很，再不给他泡热水澡会哭。” 云靖宁与同僚们相聚到没忘了妻儿，这时候见林燕娘抱着孩子走过来，便伸手要抱。 “我自己抱。”林燕娘横了他一眼，到是没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责怪他喝了酒还来抱孩子。 孩子哪里熏得？ 云靖宁呵呵笑着，也不在意，当下朝大家一抱拳，便转身走了。 北关这边公务，自有秦老将军父子看顾，大营中训练，还有其他副将，白花关那边，也有秦磊时常过去巡视。 而秦湛这一趟带着猎户们一同南下，只不过半路进了货，再由猎户们自己回程，怕他们迷路，还派了两个秦将军府的家生子跟着。 之后秦湛就追着云家车马一路进京去，给云靖宁当个帮手。 云靖宁这一趟回京必然有许多事情要办，腿跟打杂的事儿光靠云霁和云霄怕忙不过来。 云靖宁多年在北关，军中声望高，但在京城里却只留下了少年纨绔的名声，并没有几个真正结交的交情。 当然巴结他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一回家那些带着女儿往家里跑的妇人也多了，他都不敢回府。 如今这一回，自然也是要三外三层甲，保护好妻儿和岳父一家才是重中之重。 而这一趟除了一行车马，换了便服的随行亲卫，还有年后赶过来的云家暗卫。 只不过暗卫们并未露面，都是云霁和云霄接洽，秦湛知情。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天一早出发了。 回到铺中，后院里却依然热闹得很，屋檐下都张着檐灯，林灿和林杰正在院中练习对打，周清和周扬在一旁看得跟着直比划。 看到他们来立刻停下跑过来。 “姐姐！姐夫！你们去哪里啦这么久？”林杰上前笑嘻嘻地问，“秦三哥家很远吗？” “姐姐，我来抱昊儿。”林灿却朝外甥伸手。 林燕娘便把这会儿正醒着的孩子交到了弟弟手中，让他抱到娘那儿去。 然后转身吩咐走过来的留家的另两个妇人，准备热水来，她和昊儿都要洗澡。 “让小子们多送些热水来，我也得泡一个，去去酒气。”云靖宁连忙笑着走过来，看着林燕娘直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今天不怪你，路上可不许再喝酒。”林燕娘见他明白原由了，这才开口妥协。 刚才回来路上，她都不让他进车厢，让他在外头坐着，而他就赖在车厢口，只是也不敢告诉她和孩子。 这么明显的驱赶，哪能不明白是因为这一身熏人的酒气呢？ 他们先去厅上和家人打招呼，也提醒他们早点睡，明天要起早赶路。 或许是林平安夫妇头回要走这么远，或许是老太太不舍儿孙要走这么远，总之这时候还在一起说话，千叮嘱、万嘱咐的。 林宋氏这时候抱着孩子就先回屋去，要看看孩子要不要换尿布。 林燕娘见周福全也在这里，不由一愣，但想到外头的兄弟俩，便以为是来接这哥俩回去的，也没在意。 “云三，燕娘，你们回来啦！”周福全特别热情地笑着率先打起了招呼，放下手中的茶杯。 “嗯，姑父来接周清周扬的？如今两家铺子离得近，他们过来玩耍也没什么，只要先和你说好，不乱跑就行了。” 林燕娘便说道。 “我不是来接他们俩的，你也说了两家铺子近，他的外公外婆也在这里，如今往来到是方便了。” 周福全连忙笑道：“等你们从京城回来，灿儿和杰儿有两个表哥一起走动，在这关内也还是不孤单的。” 林燕娘笑了笑，到是没有反对，这话虽然直接，但也委婉，是事实。 “对了，我手下的小子在街上看到你们在秦将军府门前下车，就回来告诉我，我想起你们说的秦三，难道真是秦将军府的人？” 周福全忍了一晚上了，这时候还斟酌着措辞，但也不想说得太拐弯抹角，林燕娘这丫头可不是一般小村女，狡猾着呢。 因而，既要委婉又要直接，不能让她躲开不答。 “是啊，可不就是秦将军府的人？”林燕娘却笑吟吟的，竟然没有拒绝。 这可和在村里时不一样的，在村里时他们都是百般不承认、东拉西扯含糊其辞的。 周福全呆了。 林老爷子和林平安惊了。 老太太也是一脸愣神。 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秦将军府？那是啥地方？北关内最有权势的地方啊！ “为何姑父在关内什么都查不到？因为将军府不让你查，所以，现在知道了也别往外说，小心被抓起来。” 林燕娘看着周福全成功变了脸色，心里有些得意。 让你们这些年瞧不起穷亲戚，现在后悔了吧？活该！ “奶奶，也别回村说，暂时也别让猎户们知道，免得咱们明天出门，大家不知如何打交道了，这可是出远门，关系不能受影响的。” 林燕娘又叮嘱老太太，话虽是对老太太说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林老爷子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连忙点头又看向老婆子：“听到没？可不许让别人知道了，那可是惹不得的地方，会被抓起来的！” 老太太也被吓到，只管点头，已是说不出话来。 林燕娘于是又看向周福全。 第321章 能拿主意的不是别人 “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你姑姑的。” 周福全立刻起身，朝着云靖宁一抱拳，一脸认真地看向林燕娘，也很明白重点。 “你姑姑她只是个无知又小心眼儿的妇人，没一样可与燕娘你比，燕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就看在……你奶奶和周清周扬的面子上，不理会她可好？” 周福全还把老太太和两个儿子拖出来拉人情，可见他是看得明白了，林燕娘发家了，还是在意家人的。 而他也没想到，自家两小子竟然就与二舅家走动起来了，虽说当初是他让去二舅家拜年的，但这结果却是毫无预兆。 以前若他还在观望，那现在可就是急着表态，不敢大意了。 “哪次都不是我理她，是她跟我纠缠不清，我可没那闲功夫陪她吵架。”林燕娘微微撇嘴，不想在这时候又吵起来。 这可是关内，若是让下人们看见也不太好，但她的态度一向明确。 “好啦，明天还要赶路呢，别为这些事儿又闹心。”这时林老爷子连忙开口。 “嗯，那我们先去收拾，就不陪爷爷奶奶和姑父说话了。”林燕娘连忙说道。 林老爷子连忙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他当然看得出来女婿是什么心思了。 之前也以为是他们进关长住，女婿是过来串门儿的，却没想到憋了这么件事儿。 知道秦三是秦将军府的人，而不只是与秦将军府有关的亲族，后面的意思就能咀嚼出来了。 和秦将军府的子弟这么亲的关系，大溪村里人都知道秦家兄弟与云三是好兄弟，那么云三的身份，就只会比已知的更高了。 就算没有，以秦将军府的地位，云三在这北关也是可以横着走的，没人能欺，难得铺子一开就是两个，自己都不用管的。 而周家想要的就是这种关系，他能理解，也不会阻拦，但眼下是燕娘和云三不愿意，那就不能勉强人。 眼下已是不错的日子了，就这样吧。 林老爷子把俩人赶走之后，便又端着严肃的脸色看了还在发愣的老太太一眼。 “老婆子，这儿没外人，我可再提醒你一句，这事情除非燕娘和云三自己说，不然咱们可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 “你可不要私下兜给玉娇了，玉娇那性子你也知道，若是坏了事儿，对周家并没有好处，女婿也是个聪明人，什么说得什么说不得，他自己有数，不用你来多嘴，可明白？” 他说完又看了周福全一眼。 周福全自然听出了岳父话里的敲打，连忙点头，保证道：“岳父放心，我省得。” “我也就是偶然知道这件事儿，搁心里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过来亲自问，而不敢私下乱打听，也是瞒着玉娇过来的。” 既然说开了，这层关系就是护身法宝，并不需要就拿出来用，知道有用就行了。 今天这一趟可是收获不小，周福全也不敢造次，前车之鉴牢牢记于心中。 “你也别让宋氏知道了，她是个老实人，难免又要多想那些有的没的。”林老爷子又扭头看向林平安。 在场的就这几个人，挨个叮嘱到。 林平安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惊涛骇安，有些不踏实起来。 因为爹娘和妹夫都没有他清楚，秦家兄弟尤其是那个秦湛，和云三有多亲近。 那是不是意味着，云三和秦家也有这么亲近？ 这刚进关就带着燕娘和昊儿去秦家，显然关系不会远，是带去给秦家长辈们瞧的吧，那么…… 一家人谁也没有想过云三自己就是个将军，只以为是小辈的交情进而攀上了秦家这棵大树。 想到有这层关系在，云三在关内的经营都会很顺利。 毕竟，虽生活在边关，但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一个将军，那只是传说中威风凛凛的存在，没人会想到出现在自己身边。 云三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将军，更何况还是存天在家陪媳妇、带娃的人？ 周福全得到了答案也没多呆，就吆喝着自家两个儿子回家去，可是周扬却拉着他的手不肯走，也想去京城。 但是周福全现在可不敢乱打主意，又想着这也是一个机会，不但让儿子们跟着去见见世面，最重要的是彻底与云家走近。 现在林灿和林杰这两个穷舅侄，在他眼中就是金疙瘩。 于是他为难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若你表姐和表姐夫同意，你们就去，若是不同意，就老实点回家去，等灿儿和杰儿从京城回来，他们会给你们带特产的。” 他说这话时，是盯着林灿和林杰的，但见他们也是一脸为难，就知道他们心里或许也有些松动。 但是能拿主意的不是别人，而是林燕娘。 周扬一听，立刻拉着林杰就跑，去找林燕娘，周清和林灿做为长兄，性子都沉稳得多，当下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在后头。 林燕娘刚沐浴完，正在妆台前擦头发，云靖宁亲自为她倒掉水，准备打水来自己也泡一个。 看到跑进小厅来的少年们，云靖宁先是不解地问：“怎么？” “表姐夫！”周扬笑嘻嘻的。 这时候完全看不出他曾是个熊孩子，也找不到半分傲气，甚至可以找到几分酷似其父般的精明和盘算。 笑得太僵了。 “打什么主意？”云靖宁挑了下眉。 若不是这些日子瞅这两小子还算单纯，并没有算计小舅子们，也没有欺负人，是真真实实地在打交道，他都懒得理会这俩人。 “表姐夫！表姐！带我和哥哥也去京城吧？我们保证懂事不乱来，你们让我和哥哥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你们让坐车就坐车，让睡觉就睡觉，绝不含糊！” 周扬为了能去京城见世面，也是豁出去了。 周清在后头走过来听到，都是一阵脸红，却也顾不得尴尬了，上前连忙点头，也是抱拳一礼。 难得哥俩意见这么一致，都想去京城，这可不是有钱，或是想去就能去的。 林灿和林杰在一旁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云靖宁见状还是问他们：“可好？” 第322章 去京城的机会 “不知道。”林杰摇头，到是知道保持中立。 林灿却是认真分析了起来：“多两人就多两个负担，姐姐和姐夫要更操心了。” “若是顺利，回来最多有人说声多谢，若是不顺利，或是让表哥他们受了委屈，回来怕还有得闹。” 周清和周扬表情一僵，他说的都是事实。 周扬连忙道：“我们保证听话，不给表姐夫和表姐添麻烦，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回来说的。” “我知道我娘那脾气差，害得我们两家都走动不起来，我和哥哥都说，以后要好好走动起来的，不学娘。” “别乱说话！”周清急忙出声喝斥。 这些话他们兄弟私下商量就行了，哪能搁嘴上说呢。 尤其是此时说，更像是为了讨好而说，听着不像真话，他们也说不清楚啊。 云靖宁微微勾唇，却也没有为难他们。 “看你们最近和灿儿杰儿处得不错，也没吵过架，那就去吧，一路上你们几个也有伴儿。” 这时，林燕娘放下帕子起身，走出来看着两个表弟，神色平静地微笑着。 “咱们家不差你们一口饭，同去见见世面也好，这一趟走过的路、经过的地方，比你们在家读十年书都强，这是同意带你们去的原因。” “但你们年纪比他们大，是哥哥，一路要有个表率，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不可以冲动冒失，给大家带来危险。” “毕竟这是出远门，去陌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遇着什么，不可大意，言行谨慎，道理都明白吗？” 四个少年一起用力点头，这话是在道理上。 “那就快回去和你们爹娘商量吧，确定去就赶紧收拾行李，主要是换洗衣裳鞋袜什么的，路上可没人给你们洗衣裳。” 所以她和娘都做了一冬的新衣裳了，后来二牛哥的娘和媳妇也帮忙来做，主要是给小弟小妹们多准备一些。 到京城里多些新衣裳穿，也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反正家里布料多，此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总要准备充分一些。 而这也是他们行李中最多的东西了。 “知道了，还要带些路上读的书，不能落下功课。”周清连忙说道。 他都快十六了，打算明年下科场试试手，也不枉读了十年书。 眼下去京城的机会，对他也确实如林燕娘所说，是胜读十年书的机会。 “哥，我们快回去吧，别耽搁时间了。”周扬满心激动，拉着哥哥就往外跑。 周福全等在院门口，看到他们跑回来连忙低声问：“怎样？” 他也很紧张。 “同意了！表姐和表姐夫都同意了！”周扬喜滋滋地，很是兴奋。 他就说表姐和表姐夫其实很好说话，待他们也好，娘非不信，他现在也觉得是娘在无理取闹，生生地把亲戚给走没了。 “爹，我们快回去吧，赶紧收拾一下，今晚我和扬儿过来这边住，明天一早就直接出发，免得明天大家还要等我们，就给人添麻烦了。” 周清却已经开始思考以后的事情。 答应归答应，也要真正能做得到，不给表姐他们添麻烦才行。 若是讨人嫌了，这一路还长着呢，出远门当然还是要相处愉快才好。 周福全一听自然不会耽搁，立刻带着他们离开，两家铺子近，父子三人一路快走，回去后就见林玉娇板着脸。 周福全早有说辞，拿两个儿子作挡箭牌，林玉娇也没有多想，只是不太放心两个儿子去京城。 “他们还这么小，这一路得吃多少苦啊，若是半路上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若是走丢了迷路了怎么办？” “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呢，怎么能答应他们去呢，我看林燕娘就不安好心……”林玉娇生气地埋怨起来。 “你们俩赶紧回去收拾，多带几身衣裳，一会儿我去拿钱给你们。”周福全先把儿子们支走，回头时便黑了脸。 “林玉娇你可真是够了！”他语气不善地盯着她，“那是你自己娘家，那是你自己的亲兄长、亲侄女！” “若说你待我周家亲戚不好，我也想得通点，你连自己娘家人都不能好生相待，你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你说若是我不善待你了，你找谁撑腰去呢？” 周福全冷着脸说完，转身就大步出去，留下林玉娇吓得变了脸色，怔怔地坐在那里。 周福全拿了钱立刻赶去儿子们住的东院。 给哥俩每人准备了十张十两的银票，让他们仔细收着，不要随便花用，再拿了两只装有几块碎银和不少铜子儿的钱袋。 “他们既然同意带上你们，这一路吃住都不会让你们管的，身上带着钱傍身，不要大手大脚，不要任性。” “从明天起，这一路就是你们长大了，走自己的路了，爹娘不在身边，一定要听你们舅舅的话知道吗。” “舅舅让你们怎样就怎样，不可顶嘴，不许吵闹知道吗？”周福全对儿子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虽然自己也不舍，但他是生意人，懂得什么是机会。 攀交云家的机会因为林玉娇而屡次失败，眼下儿子们却得到了结交的机会，他怎么也不会放弃的。 但他并没有教导儿子们应该如何去结交，或是应该如何去讨好谁，他相信他的儿子都是聪明而且处事机灵的。 而他更想看儿子们自己去选择，因为他们的选择已证明是正确的，而他不插手，已经可见好结果。 大人的盘算心思，自然也不会透露给儿子们知道，只让他们自己听二舅的话，这一路，二舅才是他们的护身符。 哥俩一边自己收拾一边都答应了，回来路上他们也将详细经过告诉了爹，因而明白爹的叮嘱是何意思。 和表姐叮嘱的一样。 很快，哥俩每人收拾了两只大包袱，又收拾了书箱背上，周福全喊了两个小厮进来，帮他们送到干货铺去。 周清周扬去拜别林玉娇，哥俩一心出门，并不知道娘此时心里的恐慌。 而周福全淡淡地瞥着，林玉娇到底不敢再闹了，想要多叮嘱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看就要抹泪。 周福全连忙催促儿子们快走。 “你们在外要互相扶持，不许想家不许哭，莫让人小瞧了去，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 第323章 南下 哥俩磕了头，就匆匆离开，一直出了自家的门才开始抹眼泪。 但他们都没有回头，怕回头就会改变主意了。 可是要去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如今人家答应了，爹娘也同意了，他们再闹不去才是让人笑话。 他们才不要做这种任性幼稚的事情。 爹说了，明天起他们就长大了！他们是大人了。 再回到干货铺时，兄弟俩已经抹干了眼泪。 林燕娘和云靖宁没有过来看他们，到是林平安和老爷子那边知道了，把他们叫了过去，知道周家都同意了，这才没有反对。 但老爷子又是殷殷叮嘱了好一会儿，同样被叮嘱的还有林平安。 又说了会儿话，林老爷子才回去歇着，林平安到东厢帮着安置了两个外甥的住处，又交代了林灿林杰几句，这才回屋去。 明天要起早，今天也是有些晚了，只不过在路上也可以补觉，到也不担心什么。 林燕娘在屋里带着孩子边吃边睡，云靖宁在窗下写家书。 他们明天出发时，家书也会交给北关军驿，与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起送回去。 京城收到他们启程回家的消息，自然会安置好他们进京的事情。 他堂堂一个北征大将军，早在年前就应该班师回朝了。 只不过他本来就是在北关军中混着的，背景又强，战事了、归北关大营而已。 若是以往，他大可不回，军报呈上便可。 而今却是必须要回的，因为要带妻儿回去上族谱，也要拜见家中长辈和亲族。 他家妻儿又不是见不得光，不用藏着。 信中自然也讲述了秦将军府众人对他媳妇的喜欢，赏了许多东西，还有他儿子的活泼可爱和聪颖。 反正能夸的都夸了，最后就是他要回家了。 写完信这才歇下。 屋中没有炕，只有床，林燕娘一边带孩子一边想，待冬天时应该怎样解决没炕暖屋的问题。 她心里已经琢磨了些计划，只是现在还早，但可以先画图纸，存一批货，待到天凉时就可以放铺中去卖了。 夜已深，她没有和男人说这事儿。 五更天，要出门的人大多已醒来，负责行李装车的、准备早饭的、各处伺候的很快就起来了。 稍后要进货的也起来了，铺中各处都忙了起来。 再晚些，云靖宁先起，去外头看了下安置的情况，叫人准备热水，他在院中打拳，林灿和林杰听见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林燕娘喂饱孩子起身时，立刻就有婆子来送热水，要伺候她梳洗更衣。 “你们也赶紧去收拾一下吧，这一趟走得远，自家孩子都安置好了。”林燕娘却把人支走了。 她自己穿衣梳洗，再照顾孩子，很快林宋氏也过来了。 最晚起的是林雪，直接被叫起来洗漱吃早饭，两个哥哥站在身后帮她扎包子头。 周清和周扬在旁看了半天，突然周扬一脸羡慕地嘀咕：“我要也有个妹妹就好了，我天天给她梳头。” 他也想上手试试，只是小表妹不肯，他也不好意思多说。 林燕娘坐在另一边，看着小的们这边热闹的场面只是笑而不语。 一刻钟后，大家就收拾好了准备出发。 林学善那边进货的队伍也准备就绪，等着一起出城南下，只不过他们不走远会转去别处。 猎户们那边也过来了，四处转了转，和秦湛在说话，一个个都很兴奋，他们一辈子在山里走，这还没出过远门呢。 林燕娘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心中觉得不把秦湛身份说出来是对的，不然怕这一路都过不愉快了。 尤其是自家云三的身份 想到这一路怎么也得两个月呢，爹娘和小的们那边也得瞒着，至少到了京城再说吧。 天色微微亮时，长长的车马队伍就往南门而去。 守关城卫见到骑在马上的秦湛，连忙打开城门。 大家畅通无阻地出了关，眼前的路就是南下的必经官道了，一路都兴致勃勃的。 林燕娘抱着孩子也坐在车窗边朝外看着，清早的风凉，孩子的襁褓外头还罩着虎头小斗篷，此时又呼呼地睡着了。 云靖宁坐在她身后，让她可以半靠着自己，另一边车厢角落搁着日常要用的一些随身行李，还有斗篷。 他长臂一勾，拿了件斗篷给她裹上。 他们一家三口坐了一辆马车，林平安和林宋氏带着林雪坐了一辆马车。 林灿林杰和周清周扬坐了一辆马车。 后面还有几辆则坐着四个婆子和十二个小丫环，还有不记名的七岁陈信。 其他人多骑马或是坐在拖行李的平板马车上。 在他们队伍后头跟着两支进货的队伍，加上许多平板马车，将整支队伍拉得很长。 这一路热热闹闹地，中午在一处驿站打尖儿，天刚黑时就进了一座县城，城门正要关上，护卫快马上前亮出腰牌，吓得守城卫连忙让道。 出了东华州、穿过南华州，再转向东商州，一个月很快过去，进货的队伍都已离开，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 他们在东商州停留了一天看了海，再继续南下。 已有两个多月大的云安昊不睡觉的时候，变得更加活泼起来。 林燕娘也渐渐适应了有一群下人围着想要伺候的生活，开始指挥她们干活。 四个婆子也终于有了能够抱一抱小主子、伺候小主子的机会，她们知道，这是主子开始接受她们、认可她们的体现，因而表现也越发卖力。 端午节，他们刚到陈水州，就地停下来过节，也稍作休整。 秦湛也在这天快马赶上来，第二天继续往南。 这一路遇到城镇都会放慢速度穿街而过，给大家看看各地繁荣的机会。 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在赶路，而没有停下来闲逛，只是隔着车窗看着街头的热闹、听着听不懂的方言。 五月十二，云安昊三个月了，襁褓换成了围腰系在腰间，抱着时让他趴在肩头打量这个世界的次数也变多了。 这天傍晚刚刚投宿，又来了一行人，双方就在小跨院外头相遇，来人顿时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直接扑了过来。 第324章 兄弟姐妹 “三哥！三嫂！你们可来啦！想死你们了！”云六一脸激动地跑过来。 “三哥！三哥！”后头还跟着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也不落后。 走在最后的才是一向沉稳的云五。 林燕娘看到他们也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刚落脚，她把孩子交给娘带着，她跟男人想到外头走走。 这些日子每天都要住客栈，她也想了解各地客栈的环境和经营情况，给自己积累一些经验。 不管将来是开客栈还是开酒楼，总需要一些见识的，而非全靠空想。 谁知刚出院子就遇到了云家小弟小妹们，小的们眼尖，已是先扑了过来。 其中小丫头机灵地拽住了跑在前头的哥哥，借着一拽之势生出的反射之力，抢先扑到了云靖宁怀里，喜气洋洋地喊着。 丝毫没有因为几年不见而疏远。 “哎呦，我们家云七都长这么高啦，上回才这么点儿呢。”云靖宁也是一脸惊喜，便张臂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妹。 虽说是二叔家的，但他们云家不分家，兄弟姐妹打小是一起排行、一起成长的，感情都很好。 这小丫头很崇拜将军的，听说在家常常缠着大哥和二哥讲故事。 可惜大哥和二哥很忙，只有他这个上战场的又不在家中，最闲的那个又没有将军身份，总被遭遇。 云五是云七的亲哥哥，也是被嫌弃得最惨的那个。 云靖宁同情地看了一眼落在后头的云五，垂眸笑看着笑容灿烂的小妹妹，将她抱了抱，调侃地道“哎呦，重了不少，能赶上小猪了！” “胡说！”云七一听顿时瞪起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气愤地嚷了起来，“之前五哥抱我上马时还说不重来着！” “……”林燕娘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 “好啦，还没见过三嫂呢，就发脾气可是羞羞脸的！”云靖宁揉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忍笑地转移话题。 跟小丫头吵架可会没完没了的，最后哭起来还得费力气哄。 被他提醒，小丫头才扭过头来好奇地打量林燕娘。 “笨蛋！还不快过来行礼！”云六在一旁提醒她。 “芸儿见过三嫂，三嫂安！”小丫头突然红了小脸，忸忸怩怩地过来行了个小姑娘的敛手礼。 刚才还活泼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个羞答答、俏生生也怯生生地小闺秀。 “芸儿妹妹好。”林燕娘连忙笑道。 “三嫂三嫂！你总算来啦！我可想见你了！” 见三嫂和善，小丫头突然又活泼起来，就上前拉着林燕娘的手开心地说了起来。 “我也常听你三哥说起你呢，正好我家中也有个小妹妹，你三哥就常说你小时候的可爱。” 林燕娘的话顿时让小姑娘笑靥如花，变得更加叽喳起来，问题还真是多。 最后也不去外头了，也不用带路的小二来给他们安置房间了，直接退了原来的房，住进了云靖宁定的院子里。 林燕娘这一路没少听男人说起家中成员关系，大人那边不说，平辈兄弟姐妹自然是最亲近也最需要熟悉的。 云大云靖扬，字飞扬，是云靖宁的亲哥，是一等龙骁将军，是每天都要上朝的武将，任务很多，主要是听从皇上安排。 云二云靖威，字简言，是云靖宁的堂哥，二等武威将军，司职殿前，是禁卫军副统领。 小一辈的云大、云二、云三、云四，就出自他们兄弟膝下。 云靖宁之后，他还有个亲妹妹，也就是云四云蕾，已出嫁。 底下就是云五，堂弟云靖宇，字子瑜，十五、六岁的少年目前在家读书习武、研读兵法，有时也会去京南大营操练，无职。 云六云靖朗，人如其名开朗外向，和云七云芸就是府中两个混世小魔。 到不是说他们坏，而是爱玩闹、脾气比较娇纵，当然是对某些不讨喜的人而言，会有使不尽的小手段找茬，一般人家贵女登门，都有些怕他们。 云靖宁说起他们的小手段时是很高兴的，因为那些年他们没少为他驱逐一些讨厌的人。 哪怕云七只有几岁时，也是很护哥哥的。 她经常一言不合就能哭得惊天动地，或是一脸天真问一些让人应接不暇的话，或是是很无辜地嘲笑人。 最严重的就是弄些泥巴扔向那些花枝招展的贵女，说是打雪仗……最后让所有人尴尬逃离，看见她就躲。 云靖宁告诉林燕娘这些，也是怕小丫头认生，不能适应一见面就多了个三嫂而弄出幺蛾子，想要让林燕娘先有个心理准备，也好防范。 却没想到，小丫头许是在家时就听哥哥们说多了三嫂的事情，这一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到让兄弟几个都惊讶得很。 晚饭吃得很是热闹。 云七也认识了林雪，一下就觉得自己多了个妹妹，自己也是个大人了，那种能够保护妹妹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就吵着要和林雪一起住，那热情劲儿可把林雪给看愣了。 最后还是云靖宁把人拉开，劝哄道“妹妹还小，需要时间和你熟悉，你别把人吓到了，慢慢来可好？” 云七这才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便不再提一起住的事儿，只和林雪说起京城里好玩的事儿，听得林雪也很是向往。 云六那边则是与林灿和林杰久违了，也是说得热闹，也慢慢与周清周扬说上了话。 林老爷子寿宴时，云六是去吃过饭的，当时林玉娇的过份，也让云六不喜周家，当天和周家兄弟可没交集。 却没想到三哥三嫂把他们兄弟也带来了，可见是认可的，这才放下架子，试着与人结交。 云五依然是那个话最少的人，但他带着小弟小妹从京城家中来，是来迎接三哥他们的。 他是奉奶奶的命令来迎接的，云六云七则是拉着他不撒手，被迫带出来的，也因此走得慢了些，还好在这里遇上了，也是运气。 家依然是那个家，没什么好说的，当晚早早歇下，第二天继续赶路。 只不过云六云七麻利地钻进了林燕娘的马车，说是来陪小侄儿的，之后就赶不下车了。 云七还一脸委屈控诉三哥不顾兄妹情谊，还阻拦她和小昊儿姑侄亲近的机会，大义凛然的姿态端得高高的，让云靖宁不得不退让三分。 第325章 云军候府！ 一路热热闹闹，因为云七很喜欢逗云安昊，这一路云安昊也开心不已，就和小姑姑亲近了起来。 五月的南方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刚经过一场雨，天空碧蓝如洗、云朵如棉团般轻飘飘地挂在天空。 五月十六，一路清风徐徐的下午。 高大巍峨的城池远远在望，官道越发宽敞，渐渐笔直，而他们的马车却跑了许久。 从东门进城时已临傍晚，晚霞满天，连云朵都渐渐变得灿烂无比。 大家的心情也同样灿烂无比，一个个忍不住将头探向车窗，看着这不同于北关的风景。 进关前，他们以为北关很大，是很多人都享受不到的繁荣。 这一路他们经过了许多州县，也住过了很多大客栈，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么单薄。 来到这京城，才知道自己过往的所有是多么微弱，如蚂蚁一般渺小。 就连林燕娘都忍不住朝外张望，低喃道：“这就是京城啊！楼果然高些！街道果然也宽敞些！” 不愧是全东黎的核心王城，看着就气派，也可见东黎天下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从街上的店铺、小摊、行人、叫卖的热闹，皆可看得出来。 富庶的城市才有富庶的人，有富庶的人才有富庶的经济，有富庶的经济才有富庶的城市。 周而复始，才会变得强大。 年前才打胜的仗，在这一路都看不出什么变化，本应年前班师回朝的将军，也没有成为大家口中崇拜的英雄。 一切都是这么平静祥和、繁荣热闹，仿佛不曾打过仗，不曾受到过半点影响。 林燕娘忍不住看向男人。 见他越往京城似乎心思越重，便有些担忧地道：“你本该年前就回来复命，若有奖赏也该领了，可你一直没回……会不会被问罪？” “不会。”云靖宁抬眼看向她，微笑道，“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领赏还是不会问罪？”林燕娘却不解地追问，这话也太模糊了。 “都不会。”云靖宁微笑，“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战役，不足以轰动天下，却是北关军不得不做出的判断。” “你没奖赏，那百万北征军呢？你不为他们表功吗？”林燕娘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地问。 她不明白，一个大将军打赢了仗回来，怎么会没有奖赏？那军功何来？他们在战场上可是在拼命啊。 “他们自然有，论功行赏是领兵者必须要做到的事情，放心吧，这些年前就安排了，我处理了那么多军务，大哥年前回京，那些奖赏在年后都到了。” “只不过这本就是我的任务，是我家族的使命，没什么好赏的。” 见他说得淡然，林燕娘微微一笑，便没有再问，她抱着不停伸着小手想要够到娘亲的孩子，逗他朝窗外瞧。 “昊儿，快到家了哦，这是你爹爹的家，不是咱们大溪村了哦，以后你也要好好读书学武，像你爹爹一样厉害！” 林燕娘看孩子开心，不停地张嘴吐泡泡，便笑着和他说话。 孩子笑得更开心了，不是因为听懂了娘的话，而是娘在和他笑、和他说话。 男人见小媳妇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心里头却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为自己捏一把老汗。 一行人从东往西、再往北，很快就分成两批人，一批往西北方向走、一批继续往北走。 长长的街道，这一行车马虽然招人注意，但毕竟是京城市井，很快好奇的目光就收了起来。 没人知道去年打了胜仗的那位云军侯府三公子，终于回来了。 往北的马车拐入一条宽敞的二街，很快就在一座巍峨气派的府第前停下。 马车还未停下时，就能听到外头激动的呼喊声，云六云七已经开心地准备下车了。 “媳妇儿，我们到家了。”云靖宁这一路心事重重，直到这一刻才有赴死般的决然。 “哦。”林燕娘在马车停下时也突然紧张起来，她这个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老五！老五！”看着小的们已经自己钻出车厢下了马车，云靖宁却喊了几声。 “三哥！”云五刚下马就匆匆赶了过来，“袁氏、许氏、年氏到了没有！” “主子！老奴到了！”三个妇人随后匆匆小跑了过来。 还有个袁氏，她一家人都跟着林平安一家去了另一处，云靖宁早就让人安置的给林家的宅子，负责照顾林家人这些日子的生活。 剩下的张家、岳家、李家就跟他们进府，安排在他的院子里，不能让他媳妇儿进府后孤伶伶没个人手。 知道人都在外头了，云靖宁才抱过孩子先下马车。 林燕娘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裙，摸了摸头上不见凌乱，这才跟在后头出了车厢。 云靖宁已将孩子交给了张许氏抱着，再回身朝林燕娘伸手。 就在林燕娘低头轻提裙摆正要踏下踩马凳时，突然被男人长臂一伸，整个打横抱了下来。 府外头已经站了许多下人，还有已经得到消息而出来迎接的云大和云二，看到老三这般都不禁一笑。 “别人都看着呢。”林燕娘也没想到临到家门口了还被男人这么霸道一抱，顿时有些脸红地嗔了他一眼。 “这是你应该有的礼遇，未能用大红花轿抬你进这座大门，至少我要抱你进门！”云靖宁却是哈哈一笑，便大步朝军侯府大门走去。 下人们见这阵仗，连忙跪了一地，也不敢多瞧这位据说是三爷在关外娶的山野女子了。 云大和云二没想到还能这样，一时也愣在当地。 “快放我下来啦，大哥来了，总要见礼。”林燕娘刚要抬头去打量这座府第时，就看到走过来的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正是见过的大哥，那另一个就不用说必然是二哥了。 她有些羞窘。 头回进门就以这样的姿态总是失礼，大哥也算了，总是见过的，二哥还没见过呢，叫她如何不羞不窘？ “以后多的是机会见礼，不差这一回。”云靖宁却抱着小媳妇走得飞快。 林燕娘涨红了脸，尴尬地朝云大露出一个笑容，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云家的大门、夫家的大门，就这样被她进了门。 第326章 当众表达不喜 原本云军候府平时不开大门，平时府中进出直接走旁边偏门，或是别处的中门、腰门、角门都行。 若非宴客或贵客，平日里登门拜访什么的，也都是走偏门。 而今天，云靖宁年前就搁过话了，虽然京城没办过喜宴，但他确实娶了妻，等他携妻儿归家，必须开大门进去。 他娶的是妻，这就是名份！ 当然他这般急切进门，还有另一个原因。 一路慌乱的小媳妇并没来得及多打量府外头的事情，也没时间细细看一下这是什么样的人家。 他就是不想让她太快发现，害怕她在人前发飚。 重瓦宽檐下那块在晚霞中仍能闪闪发光的金字门匾，上边四个气势恢宏的大字：云军侯府。 因为那宽敞的府前小校场、因为那沿路跪了一地的下人、因为那两旁雄壮的石狮子、因为那笑得意味深长的兄长们、因为那宽阔贵气的铜环朱门…… 林燕娘脑子里也有些懵，就这样进了府去。 云大从婆子手中抱过云安昊，也大步跟了上去。 云二喊了一声：“老五你带这些人先回老三院子安置！”于是他也赶在后头跑了。 “五哥辛苦了！”云六笑嘻嘻地朝云五抱拳，立刻飞快地跑进了大门。 “六哥等等我！”云七也蹬蹬地跟在后头跑。 “……”云五面无表情撇了下嘴，领着一行人和车马绕去了腰门，那里离云靖宁的院子比较近。 老侯爷与老侯夫人住的院子，外院叫清风堂，内院叫明月阁，这时候早已聚满了人， 云家人、还有一些走得近的亲眷，大厅上热热闹闹，都在说再不回来都要张灯了。 这时候暮色未沉，晚霞满天，院子里花花草草在霞光沐浴下也染了一层浓郁的艳色。 所有人都在说笑。 只有云靖宁的娘——长公主之女蕙春郡主，脸色黑沉得厉害，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目光死死瞪着门口。 云靖宁抱着媳妇大步走着，直到两个哥哥追了上来，云安昊见爹娘把他丢下了，也似乎着急了，哇哇地干嚎着。 林燕娘捶了男人好几下，这才得已下地，立刻推开他，转身朝着云大云二行了蹲身礼。 “林氏燕娘见过大哥、二哥。”兄弟几个都挺像的，刚才男人也喊过人了，她自然不怕喊错。 见她也不忸怩，举止自然大方，也不为刚才的行为尴尬别扭，云二便笑着摆了摆手。 “三弟妹不必拘礼，赶紧走吧，家里人都在等着呢。”云二笑眯眯地提醒。 “快走快走！”云靖宁过来牵了林燕娘的手。 林燕娘虽然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甩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他在身旁才能心安。 而他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在为她撑腰、给她名份，她知道。 一行人就到了清风堂，从门前往里都铺上了红毯，云靖宁停下脚步看向林燕娘，神色无比严肃。 “一会儿只管跟着我行礼、认人，有任何疑惑或是不高兴的事情，都先收着，我许久不回，以后也不见得在家中长住，有些事情不必搁在心上。” 走到这一步了，却开始叮嘱起她了。 林燕娘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要整理衣装仪容，以示郑重。 “我媳妇儿最好看，只管以你平时模样再略微乖一点，就足够了。”云靖宁却是哈哈一笑，便牵着林燕娘走上红毯。 “来了！来了！”厅内有人喊着，接着就是一片走动声。 等云靖宁牵着林燕娘走进去时，所有人都已经坐的坐、站的站，将正位前方空了出来，就搁上了两个蒲团。 所有人都在欣喜地看着云靖宁，也有的在打量云靖宁牵着的红衣女子。 云靖宁和林燕娘今天身上穿的，都不是林燕娘在家时做的新衣裳，而是到了陈水州后在一处大的成衣铺子买的。 林燕娘的是大红嫁衣，只是没有喜帕遮头了。 毕竟儿子都三个月大了，也不是要补办亲事，但毕竟是头回进门，云靖宁便给她挑了这一身红色绣花衣裙，质地是京城货。 而云靖宁自己身上则是一袭银蓝绣缠枝梅花长衫，颜色不同，衣料相同、绣花相同。 俩人如一双璧人般走进来，就在蒲团上跪下，先朝正上方端坐的老人磕头。 “天尧携妻林氏给祖父、祖母磕头！” “拜见父亲、母亲！” 云靖宁带着林燕娘先给祖父母磕头后，得了两个老人的红包，便起身将蒲团移至左侧，给侯爷夫妇磕头。 蕙春郡主依然沉着脸色，蹙眉盯着林燕娘打量，心中那份不喜就直白地在脸上表现了出来，看得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林燕娘抬头时立刻就发觉了，婆婆不喜！ 但她想到进门前男人的叮嘱，目光微敛，什么也没有说，云军侯轻咳了一下，便率先拿出红包来。 “三媳妇，你进门没有隆重婚礼，是云家委屈了你，如今回来了，就好生过日子，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让人安排布置起来。” 云军侯笑吟吟地说着。 “是，多谢公公。”林燕娘接过红包连忙应道。 男人让她比平时乖一点，她有心多说几句想法，也是不敢了。 云军侯看她不怯场也不失仪，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旁坐着没反应的妇人一眼。 “郡主？” 平日里云军侯都是喊的夫人，这一声郡主喊出来，才让蕙春郡主回过神来，板着脸给了红包，还瞪了儿子一眼。 “多谢婆婆。” 林燕娘小心翼翼接过红包，声音不高不低，话一个字不多，收下红包便垂着眸子，也不去看那明显脸色不善的人。 才刚进门就这么迫不及待当众表达不喜，该说这位婆婆性子急脾气差呢，还是根本没把她这媳妇放在眼里过而不屑掩饰一下？ 知道婆婆在盯着她，她都不敢掀动一下眼眸，不想与婆婆对视。 “嗯，既然出身山野，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进了我军侯府的门，以后就要知本份、守规矩……” 蕙春郡主见她低头，便淡声说了起来。 “军侯府？”林燕娘赫然抬头，一脸惊讶的表情直直地看着端坐的贵妇。 第327章 撕破了脸面 母亲，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们还没拜见二叔二婶，还有叔爷他们！”云靖宁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阻止。 林燕娘扭头看向他，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媳妇儿，我回去跟你细说，礼不可废，咱们先见长辈，听话哈。”云靖宁讪笑着，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连忙哄起媳妇。 “怎么，心虚啊？”林燕娘却冷了脸色瞪着云靖宁，要说心里气，不如说无措。 一个将军已是她花了许久时间来消化的身份，以为是个武将之家，到也没觉得高攀不上。 如今却跑出个军侯府？ 可是看到他眼中竟然露出乞求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怎么，进我军侯府就是这态度？当着这么多亲戚和长辈面儿，对自己的夫君大呼小叫？” 蕙春郡主却不肯消停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质问。 “呵呵，婆婆这是生怕人不知你厌恶我这媳妇吗？”林燕娘再抬头，目光已冷三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莫不是婆婆正打着算盘找我茬儿、立我规矩、用各种小手段磋磨死我？让我一个外乡来的没家世背景的媳妇静悄悄死在京城无人问？你好给你儿子再娶是不是？” “你！你竟敢信口雌黄！诬蔑婆母！”蕙春郡主没想到会被人这般栽赃，顿时气得蹭一下站起了身。 “婆婆你若坦荡，何必这么生气？媳妇也只是在担心，怕自己就这样孤伶伶进了这高门大户，无依无靠连个下人都能肆意欺凌呢。” “我害怕、不安，不是人之常情么，若婆婆真的仁爱慈祥，怎么不安抚媳妇几句？” “怎么不说媳妇想差了，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神色慌张气急败坏喝斥媳妇诬蔑？” “媳妇可真是想不明白呀，婆婆这反应不合常理呢。”林燕娘跪得笔直，微微抬头看着站起的妇人。 她声音清脆、表情无辜、眼中甚至带着些许惊讶和不敢置信，之前因为“军侯府”这件事而生起的愤怒、惊慌和失措，也早已掩饰住了。 她早就知道真正大户人家的妇人，绝不是林玉娇之流的手段。 她一个带着前世记忆投生在此的人，那些深宅大院里的黑暗，又怎会不小心提防？ 就连男人都在为保护她而做了许多准备，她自己又如何不抗争？ 她从来就不是逆天顺受之人，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大溪村，因而同样讲究方法。 云靖宁也被她这反应给吓到了，心里虽然不认同她刚进门就闹这一场大的，但娘同样没给他们面子，他也无法做到去维护娘。 当下他伸手将她扶起，再看向蕙春郡主，神色已冷淡了几分。 “母亲，在你嫌弃这媳妇没有家世背景前，还请想想，若非她当初救我，我早已死在深山、尸骨难存，北征军也不会知道我下落，这仗要怎么打都是另说了。” “而母亲你就算不在意失去一个儿子，但我这儿子怎么也是朝廷边将，是守护东黎之人。” “母亲你出身皇室、身份尊贵，不为云家着想，也请为皇室着想，请心怀感激地善待失而复得的儿子，和救命恩人的儿媳。” 云靖宁说得委婉，也同样不客气，甚至这话有些疏离，一时就连云军侯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这孩子是对娘心存怨念？ 厅上其他人都看着这边，有人惊讶、有人无奈、有的生气、有人不解……一时竟都没说话了。 就连陪在祖母身边逗云安昊的云六云七，也是有些担忧地看向这边。 “行、行！本郡主到成恶人了！惹不起你们！大将军！将军夫人！”蕙春郡主被儿子的话气得涨红了脸，眼泪便涌了出来。 她突然伸手捂着胸口，身子便摇摇晃晃。 “婆婆怎么了？正好媳妇会些医术，可帮婆婆把脉。”林燕娘眉一挑，想起男人说起的婆婆这性子，连忙说道。 “滚开！你个粗鄙的山野女，拿开你的脏手！” 春蕙郡主确实气急攻心，但也装得更严重一些，一听不讨喜的媳妇说会医术，顿时惊吓地甩手一推，气急怒骂。 这一骂顿时形象大失，也彻底撕破了脸面。 “医者望闻问切，便不切脉，看婆婆气色不错，声音宏亮，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想来只要少生气，根本不算是病。” 林燕娘忍不住捏了捏拳头，目光冷静地看着妇人又一副摇摇晃晃随时要摔倒在座椅上的模样，说话也不留情面了。 其实云家上下谁不知道这娇滴滴的蕙春郡主就是个矫情性子？只是人家身份在那儿，平日里总要退让三分。 却没想到这小媳妇刚进门几句话就能把人本来面目全给揭了，也是个狠的。 因而云家这边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只有云大的妻子卫敏琪匆匆过来扶住，柔声相劝。 “大媳妇，把你婆母扶下去歇着，让人请御医。”云军侯叹了口气，配合了郡主。 等婆媳离开快要出厅时，云军侯又朝云靖宁大声骂了起来。 “臭小子！打小就总气你娘！如今几年不归，一归来又气得你娘发病，真是不孝！等明天上朝之后回来跪祠堂！” 云靖宁也气得呼吸都重了，但他知道爹这么说是让他担责，莫让娘趁机找上他媳妇儿的麻烦，坏他媳妇儿的名声。 当下他再次跪下，磕了个头：“是儿子的错，儿子大难不死，如今回到家中一时激动，说话欠思考，没个分寸，儿子愿意领罚！” 这次没动军棍，只是跪祠堂，实则雷声大雨点小了。 林燕娘见云靖宁被罚，心下不忿觉得这偌大的高门贵户，根本没人情味儿，她眼眶红了起来，也跟着下跪磕头，一声不吭。 “好啦，赶紧去见过你叔爷他们，还有你二叔二婶，见完了就赶紧下去梳洗，晚上过来吃饭。” 云军侯也知道委屈了儿子，还给了新进门媳妇不好的印象，可是闹腾的是郡主，他还能怎样？ 郡主闹了一场，到走都没给红包，他也很尴尬好么。 第328章 打起来了 之后虽然气氛尴尬凝重，但总算一一见完了长辈，又见了平辈里其他人。 大家都在尴尬地扯着话题寒暄着，只是那打量林燕娘的目光却难以掩饰他们的心情复杂。 刚进门就被婆母嫌弃，还被骂那么难听，若换了京城女子，怕是无颜呆下去，早就哭着跑出去了。 然而林燕娘却神色如常又当起了乖媳妇，仿佛刚才那个说话伶牙利齿的人不是她。 云靖宁也收起了心里的难过，挨个拜会着，要跪的跪，要作揖的作揖。 直到云安昊玩了会儿，见爹娘老不过来还越走越远，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刚刚还被逗着笑的孩子，突然就打雷下雨了。 云靖宁连忙牵了林燕娘走回来。 “婶娘，昊儿怕是饿了，我们带他下去。” 云靖宁连忙将孩子抱了过来，又和林玉娘一起向上座的长辈们行了礼，这才离开。 看着新媳妇初到这样的门第，在这样的场合也丝毫不怯场，老侯夫人便很满意了。 “天尧媳妇虽说出身低，但她气度不低，只是性子瞧着有些烈，怕是不知刚过易折的道理，不知天尧平日里有没有教着些，这京城里毕竟不是北关啊。” 老侯夫人说得感叹，有些忧心。 “祖母，天尧媳妇出身猎户人家，她爹当初为救同伴而被老虎追赶摔伤了腿，她十二岁就背着弓箭上山打猎了。”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在山里遇到天尧，也救不了天尧，孙儿觉得，天尧说得没错，这个媳妇是救命恩人，我们云家应该知恩。” “天尧媳妇还年轻，已是识字读写，练过武，是猎户们中的神箭手，还会缝衣绣花、洗衣做饭，身为长女、长姐，她无可挑剔。” “京城里贵女，容孙儿说句不敬的，也就是家世显赫，若没了这家世，便什么也不是了，反而是吃过苦的女子更有担当，更珍惜得到的好日子，是个知足而本份的人。” 开口的是云靖扬，云大。 做为长子长孙、侯世子，他的话让所有人都认真听了，想想也对，便纷纷附和着他。 云大的妻子就是先前扶了婆母离开的那位卫敏琪，兴安侯嫡长女，家世自然也是显赫无比的。 按理云大应该接受京城人门当户对那一套，但他却为三弟夫妇说话，言词恳切，字字真实，也不觉得弟媳妇出身有何难以启齿的。 他的坦然，也让大家正视了林燕娘的出身。 云家身为军侯府到底都是武将出身，对门第没有那么执着。 尤其像林燕娘这样的，其实还挺讨一些老将军们欢喜的，觉得这性子不强不弱挺好的。 因而为林燕娘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有了这么多长辈的认同，便是也像蕙春郡主那般嫌弃的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有的想巴结蕙春郡主的也选择了观望，显然云军侯府自己就出现了两派声音，蕙春郡主怕是孤掌难鸣。 云靖宁一路抱着云安昊不撒手，领着林燕娘往自己院子走去。 云安昊趴在爹爹肩膀上，伸着一只小手不时朝身旁的娘亲够去，总是够不着，于是委屈地呜哇了起来。 “孩子饿了，走快点儿！”林燕娘一路都没吱声，这时候才瞪了男人一眼。 “哦。”云靖宁一直在偷瞄媳妇儿，想着怎么招，才能少挨揍，心里苦笑不已。 若是他早早说了这层身份，真怕被一脚踹出大溪村，媳妇儿根本不会同他进关啊。 云靖宁的院子叫静轩，不是很大，却很安静。 进门有片小竹林，书房外有株梅花，院角小亭外有株海棠刚过花期，却也还能看着些许颜色。 现在入目最有风景的是一片苍翠，晚风徐徐，久违之后迎来了主人。 下人们早已安置好行李，留下了两个婆子、四个小丫环在院中守着，其他人都下去自己住处安置。 守在院子里的小丫头喊了一声，立刻正在屋中布置的妇人张许氏、李年氏就快步走了出来。 林燕娘让她们赶紧打水，给孩子洗洗重新换一身。 有两个小厮就守在院子外头，这时候连忙跑去打热水来。 林燕娘把孩子交给张许氏抱着，转身就看向云靖宁，虽然他一脸无措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但现在最可怜的是她好吧！ “从头至尾，你一直在骗我！把我一家人都弄到京城来，是斧底抽薪让我没有退路是吧！”她怒目熊熊地瞪着男人。 “不是的，媳妇儿，虽然我家这边的情况我没全说完，但我也没骗你了啊，我家是行伍出身啊，都是靠军功出头的嘛。” “媳妇儿你忘了吗，当初我就说了，不告诉你是怕你不肯嫁我，不想吓到你才有所隐瞒，但我真的只有家世瞒了你，别的都没有。” “媳妇儿你听我说，别生气！别发火呀……”看着媳妇儿挥来的拳头，云靖宁目光微亮，最后一侧身，让她砸在他肩膀上。 “媳妇儿手下求情，孩子看着呢，别吓着昊儿了啊。”挨了一拳闷哼一声，云靖宁不敢装惨，连忙求饶着。 只不过见媳妇儿一拳还不能消气，他只能边躲边求边哄了。 媳妇儿的拳头重，他可不敢给她暴打，不然明天没脸上朝了。 林燕娘见他还敢躲，简直就是个事事算计、步步阴谋的狐狸，气得一路追着他打。 拿儿子做挡箭牌也不行。 当然云安昊本来呜呜哇哇不停地，这时候见爹娘在打架反而不哭了，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双小手还捏着拳头不时挥舞起来，很是雀跃。 云靖宁偷空一瞧，顿时气黑了脸，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臭小子。 被吓坏的是张许氏和几个小丫环。 见主子一回来就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原由，更不知道将军夫人竟然这么能打，一时都躲到一旁瑟瑟发抖。 静院的动静，很快就有府中下人报到了清风堂，众人正在说话，准备一会儿等云靖宁他们再回来，就摆桌儿。 听到来报顿时都愣住了。 “天尧媳妇竟然能打？”老侯爷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道。 “大哥！我们去瞧瞧，若是天尧欺负媳妇，我们也好拉拉架！”几个叔爷一听顿时坐不住了。 第329章 意外被团宠 若是小媳妇能打就太好了，有空儿来陪老头子们练练拳脚啊，比那些只会例行请了安就跑的小娇花晚辈们有趣多了。 他们人还没动，云六云七已经撒腿就跑，家里几个小的见小叔小姑跑了，也跟在后面嚷嚷闹腾地跟着跑。 “咳咳，父亲母亲，儿子去瞧瞧。” 云军侯见叔叔们都去了，他怕爹娘也跑去，这不是给儿子儿媳找难题吗，还是他自己去一趟吧。 结果最后厅上的人走了一大半，多是好事的年轻一辈。 只有云四云蕾顾及身份，忍着好奇心坐在原位，她是皇孙妃，很快皇舅爷爷退位，父王继父，她就是太子妃了。 若也跟着跑去，成何体统，可是三嫂敢和三哥打架？三哥也不知道让着点吗？ …… 静院很快就不安静了，院子外头的人还没到，就听见院子里头热闹得很，一群下人挤在门前偷看，见到主子们来了连忙站到一旁。 “三嫂我帮你！”云六一到立刻就撸袖子要冲上去。 “三哥你欺负三嫂！不要脸！”云七不敢撸袖子，却立刻两手叉腰大声骂了起来。 “你们眼瞎吗，没看到三哥被三嫂压着打吗？”云靖宁见他们跑来却是立刻站了队，都不知道拉架，顿时快要气哭了。 这一个个帮他媳妇儿是好事，但也不用这么欺负他吧？小叛徒！ 其他人一进来就看到小媳妇纵身一脚踢向云靖宁，云靖宁也只敢躲，小媳妇一落地又是旋身一摆拳，再避过之后又是一个膝踢。 动作不断变化却是一气呵成，可见反应之快而身手敏捷。 “好！”大家不禁喝彩。 林燕娘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刚一个侧踢差点没站稳，还是云靖宁适时挨了一脚再一手揽住她的腰，才没摔着。 但这架是打不下去了。 “咳，你们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云军侯负手上前，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媳妇，这才瞪向儿子。 “……”云靖宁看所有人都嫌弃自己的样子，他心里也苦，叹了口气，看向身旁媳妇儿，见她在瞪自己。 庆幸她没有再骂他，也没有在这时候控诉他而要离开。 “是儿子的错，事情起因经过，大哥应该有说。”云靖宁躬身行了礼，便说起了另一个原由。 当初小猎女好心救她，却因此坏了名声被村里人闲话，自家亲伯娘更是骂到门前说她与野汉子不清不楚。 于是他这野汉子便决定对小猎女负责，不过当时想的是给钱，后来发现喜欢上小猎女就想娶回家。 但仅一个关内大户人家子弟的身份，就已让小猎女一家人担忧，怕门不当户不对，让自家闺女受委屈。 后来他托了秦家兄弟设了个局，才把小猎女娶到手，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一路隐瞒。 当初大哥过去而暴露了将军身份，进了京又暴露了军侯府身份，小媳妇难以接受才打了起来。 “我这些身份，目前还只有我媳妇儿知道，岳父一家人都还以为云家是京城富贵人家，开铺经商的。” 云靖宁越说声音越低，一脸心虚的样子确实很欠打。 林燕娘瞪着他，几次捏了拳头，若不是云家人都在这儿，早就冲上去了。 打不过也要打！ “你确实该打！夫妇贵在坦诚，你到好，从头到尾就拐了个媳妇回来，传出去你不要脸云家还要呢！” 云军侯听完也是气得直咬牙，几次想将人押下去打一百军棍！ “父亲息怒！” 云靖宁偷瞄着爹，心里瑟瑟发抖，他几年不归，如今可是带着军功回来的，不会又要打他一顿吧？ “哼，老子息怒有何用，得你媳妇息怒才行！” 云军侯见他怕成这样，心里又气又无奈，忽然觉得，就让他们小俩口打去，也不错！ “媳妇儿……”云靖宁看向林燕娘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乞求。 林燕娘看愣了。 这么个威风凛凛的人，双溪岭初见时即使昏迷中短暂清醒也想要反杀敌人的人，在她家中醒来装失忆摸清环境的人，不动声色观察她家和她的人，明明另有目的却若无其事跟着她上山打猎的人…… 引导他们猎户一起捕杀老虎、清除野猪岭危机、谈笑之间取得她家人和村里人的信任，不经自家人同意就把她给骗娶进门…… 真大哥出现后哄她、求她，结果解释真相还不是全部。 想到过往种种，林燕娘又气又怨，恨不得扑过去用牙齿咬死他！ 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全是他家里人，所以他一直在意的、在强调的，有事情回去说，在外头给他面子。 他在意这个面子，那他可有在意她？ 一路隐瞒，老实招供时并不老实，他可有想过她的感受？ “你若再这样子，别怪我翻脸！”林燕娘转身，抬手擦去落下的眼泪。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太早知道真相，不肯和我过日子，我知道你性子烈，若你不肯来京城，不肯进我家门，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就算再被你打，被你怨，我也不会对你放手，如今这个家是真的，这些亲人是真的，有他们作证，真的没有再隐瞒了。” “亲人们的身份，我们慢慢认，我的身份，一早就告诉过你了，这个真没骗过你，不然你让我再死一次。” 云靖宁见媳妇儿服了软，却也委屈得落了泪，一时心疼不已，上前将她圈入怀中，老实地恳求着、解释着、保证着。 最后连“死”字都说出口了。 “你是上战场的人，有些话不能乱说，就不要说，我是你媳妇，还能想你不好么。” 林燕娘听后急转身，一拳头捶在他身上，目光委屈中含着怒意。 “知道了，为了你和昊儿，我会活得好好的。”见她重视自己，云靖宁微微一笑，抬起手指替她拭去眼泪。 “三嫂不哭，让三哥跪搓衣板给你消气！”云七站在一旁见三嫂竟然哭了，也快要哭了，就替三嫂出主意。 其他看热闹的人一听，连忙附和这是好主意，后面的几个兄弟、堂兄弟和表兄弟都嚷了起来。 “跪搓衣板！跪搓衣板！” 云靖宁红了脸，目光如刀子般朝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弟们扫了过去。 “我没事儿了，谢谢大家为我撑腰。”林燕娘朝他们行礼致谢。 没想到以为会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却是意外被团宠了？ 虽说大家想看云靖宁热闹的心情更多，但没有对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排斥，她就当大家是接受她的了。 “呜哇！”云安昊适时哭了起来，伸着一双小手可怜巴巴地望着爹娘，打半天了都不陪他玩儿。 第330章 适应新的身份 好了，一刻钟后摆席，你们赶紧过来。” 云军侯见小俩口自己和好了，便搁下这句话，他又看了小孙子一眼，就转身走了。 大家只得也跟着离开，云六见三哥冷眼瞥向自己，他摸摸鼻子也立刻灰溜溜地跟着跑掉了。 云七到是不知怕，反正她有“大哭”这个必杀技，谁也不怕。 热水送到，云七和张许氏、李年氏一起给云安昊洗了个澡，重新收拾妥当。 林燕娘和云靖宁也洗了把热水脸，喂完孩子之后又重新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 再回到厅上时已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大家将他们闹别扭打架的事儿正绘声绘色地说着，直到他们来才嘻嘻哈哈地不说了。 厅上已经摆席，只不过大家还没落坐而已。 林燕娘和云靖宁并未将孩子搁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带回了厅上，交给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照顾着。 蕙春郡主不在，长媳卫敏琪也没能过来，林燕娘被安排在平辈们一桌。 同桌的有云二媳妇方如沁，方如沁也是泰平伯嫡次女，为云家育有两个儿子。 云四、云七还有几个堂弟媳和堂妹。 云家分了男女席，却也没有将人都分在两处，都在厅上热热闹闹，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家宴罢了。 在知道云靖宁真正身份除了将军还有军侯府公子、其母还是个郡主之后，林燕娘再与这些婆家妯娌、小姑子们相处，已经波澜不惊了。 她心里早已说不上什么感觉。 但她生在山野但也不是真正的山野村姑，过往一直封存在脑海里、刻在灵魂深处的一些知识和见识，也便慢慢派上了用场。 而她也在适应新的身份。 不管她出身如何，她现在是云靖宁的妻子，是将军夫人，是云家认可的媳妇，面对这些贵女，也就没有半点拘束或卑微之心。 见她不卑不亢、对任何话题都能接上两句，却又不争表现的气度，一桌子贵女们除了云七早已习惯之外，其他都觉得惊讶。 再想到她敢和自己夫君打架，一众人心里又服气得紧，当下也不敢轻视于她，一顿饭总算气氛还算融洽而不尴尬。 饭后到偏厅喝茶，云安昊也可怜巴巴地回到了林燕娘怀中。 外头男人桌还在喝酒，一群兄弟都在灌云靖宁的酒，说是要把他成亲时没喝到喜酒的遗憾补回来，长辈们都在旁看热闹。 一群小萝卜头跑来要和弟弟玩耍，大的是云安煜、云玥、云安俊、云安彦，他们可以自己蹬蹬地跑，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还有几个小的表弟妹们就只能被奶娘和大丫环牵着、抱着也嚷嚷不停地跟着跑。 林燕娘在村子里也见过这样的宴客热闹，但何曾在这样的大屋子里见过这样的热闹？ 看似相似，实则陌生得紧，让她毫无惧色的微笑下时不时生起一阵恍惚，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也和小孩子们叽叽喳喳说起了话。 她在家是带妹妹的，要和这差不多年纪或是再小一些的孩子们说话，那也是轻而易举。 这些孩子也被养得很好，并不会骄纵跋扈，一个个开朗活泼、奇思妙想，就像一群开心果，走到哪里都能逗笑一片人。 这么闹到很晚，直到男人们下酒桌，一个个都不要人扶，走路却有些摇摇晃晃了。 林燕娘看到摇摇晃晃、笑眯眯走向自己这边的男人，目光倏地一沉，便抱起儿子向众人告辞，便越过走来的男人往外走。 “啊呀，三堂哥被嫌弃了！”一个堂弟猛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云靖宁看过来。 云靖宁很尴尬，却也只是摸摸鼻子，嘿嘿地傻笑了几声，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才开口解释。 “我喝了酒，媳妇儿不让我靠近孩子，怕熏着，等我回去泡个澡把酒气逼出来，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 还以为回去又要打起来了呢，已经有人在商量这回要不要爬墙头看打架了。 若是再这么冲上门去，人家就打不起来啦，还没看出新媳妇的真正实力呢，当然云天尧也没动真格。 不知道新媳妇在云天尧手底下能走过几招？ 回去路上，林燕娘抱着孩子在前头走。 云靖宁隔着几步跟在后头，酒气上涌，心里也确实有些难受，走到院门外便吩咐守在外头的几个小厮赶紧送热水，然后他直接去了院角凉亭中。 林燕娘听见脚步声转了方向，也站住脚转身看过去，就看到他竟然坐到了石桌上，盘腿打坐，不由惊讶。 这不是喝醉了撒酒疯吧？ 院角无灯照，暗沉中竟看到他头顶冒起白烟，不由吓了一跳，后又想到一个念头，目光不由亮了几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这是个牛人大佬啊！她一直以来太小瞧他了！ 云靖宁散去酒气便觉得浑身困住，心里也好受多了，等他跳出亭外走过来时不由一愣，没想到小媳妇还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屋去。 云安昊却是已交给婆子们抱回屋去了。 男人走过来，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目光，伸手将她圈入怀中，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一脸感慨地低喃。 “媳妇儿，我这一路心里都很不安，很怕你知道真相后不顾一切要回关外，为了能娶你回家，我费尽心思，也算是在不择手段了。” “对不起，也是因为这半生能入我眼的人，只有你！” “而我，除了当初用秦大冒充了大哥，其他的事情我都没骗过你，只不过有些我仔细解释了，有些含糊其辞故意让你们误会了。” “我从未说过我家是商户，我说的是关内大户，我在家中行三，家业由大哥继承了，我没有分到什么出门闯荡。” “嗯，还有我跑买卖的事，我其实南北奔波到过不少地方，手底下也有不少铺子买卖，只不过都交给娘在管着罢了。” “我接岳父岳母过来的原因，你本来就知道，我为你早已掏出这颗心，以后可莫再说那伤人的话让我难过了。” “你个混帐！明明是你一直耍心眼儿，现在到怪我让你难过？” 林燕娘一直安静地依偎在男人怀里，这时气不过的一拳拍在他肩膀上，撑起身怒视着他。 “这是又要开打了？” “不会打吧？刚才还甜甜蜜蜜抱在一起呢。” “我猜会亲不会打！” “……”墙头的嘀咕声，让正要继续算帐的俩人不约闭紧了嘴。 林燕娘怒视着云靖宁，云靖宁尴尬地咧了咧嘴，低声道“你先回屋，我找他们练练。” 林燕娘勾唇，便点了点头，却不回屋去，看着男人大步走向院墙那边。 第331章 安稳 这一晚有好长时间，军侯府里喧嚣不已。 一时这里在惨呼、一时那里在怒骂、一时又传来得意的大笑声、一时喝斥声不断…… 而这些声音都都远离了云靖宁的静轩，到像是被人赶跑的一般，却招来其他各院里的人跑出来瞧热闹。 主子们看得笑哈哈，下人们也在心里感慨不已，三公子回来就是热闹，家里都变战场了。 林燕娘也懒得理睬了，但之前无措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她发觉了，很多人虽然在打量，但眼神没有恶意，说话虽然客气，但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言语挤兑。 再看男人的态度，说明他们兄弟姐妹感情都是极好的，哪怕几年不见，哪怕常年不见，也丝毫不变。 她沐浴之后坐在妆台前擦头发，听到外头孩子呜呜地委屈声，连忙让人抱进来。 她抱着孩子逗了会儿，这才把孩子搁在摇床里，她坐在一旁继续忙自己的。 孩子有了娘亲陪伴早已不哭了，只是懒洋洋地划动着小手小脚，一时伸着懒腰、一时抬着小脚玩耍着，自得其乐不用人理会。 林燕娘拿了根发带松松地将头发拢在身后，这才开始收拾行李。 这小院比家里的要大许多，院子里有花有树有小竹林还有座小亭子，青石地面平整而干净，空地也宽敞，应该是为了平日里练武用的。 屋子也比家里的更大，不过没有炕，光是东屋一间就分了明暗间。 后面的暗间有净室、澡间和衣橱、座榻还有花几， 前面的明间又分了内卧和小厅，所有格局都是用木格子隔出来的。 她知道这叫木屏障，专门用来隔内屋的，也可以拆掉改变屋中格局。 小厅靠窗放着一张罗汉床、进门对面还有一张座榻，中间搁着一张小圆桌，用来待客也方便，自己写字做针线也方便。 进门屋角搁着一张花几，上边现在摆着一盆金丝吊兰，另一侧则是一小排半人高的置物柜，上方还搁着青花瓶、放书画的青瓷坛。 月门多宝架隔开小厅和内卧，通过格子采光，让内卧不至于太暗，两边挂着银蓝、大红两层帘幔。 床也很大，挂着的也是大红纱帐，看着就是新婚喜庆的模样，一如她是穿着红衣进的门，显然男人是在弥补成亲时的简陋。 床侧宽脚榻一侧靠墙还有一张小桌柜、一张衣橱、一张妆台、一张六层书架，再过去就是多宝架了。 屋子虽大，却井井有条地隔出了许多空间和功用，挺方便生活的。 而月门往床的空间里，放了一张绣锦鲤戏莲图的大屏风，往床榻前地上铺着一方织锦地毯，如今孩子的摇床就搁在那里。 而另一边墙没有放置物品，有灯台，点着许多红烛，照着屋里一片温暖、同样喜庆。 只不过儿子都快百天了，喜庆里更多的是他们一家人的安稳，而不再有当初刚成亲时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了。 等云靖宁痛痛快快与那群企图群欧的人打完，回来就看到妻儿已经在床里睡下了，他过来掀起纱帐看了一眼，见媳妇儿扭头看过来，不由嘿嘿一笑。 “一身汗臭，还不赶紧洗澡去，后头有水，把暖壶里的水倒进桶里就行了。”林燕娘见他傻笑，瞪了他一眼，却吩咐着。 “好嘞。”云靖宁立刻朝后头去了。 就看到座榻上搁着他的中衣，浴桶里已经倒了冷水，只要把热水倒进去就行，旁边还放碰上沐浴用品，以及一把花瓣。 想到媳妇儿也泡过花浴了，他心里顿时火热起来。 赶紧洗得香喷喷的出来，随手拿了干帕子擦着头发，走到前面却开始哼哼唧唧地。 “哎哟，好久没这么打架了，手酸了……” “哎呦，那些家伙下手也狠，我挨了好几下，这脚也痛、背也痛、肩膀都快动不了了……” “嘶……手抬不起来了……” “……”林燕娘看着男人一副连站着都很吃力的样子，哪里是刚回来时那精神抖擞、意气焕发的模样？ 她气得起身掀开纱帐，怒视他“想让我帮你擦头发就直说，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的话！” “嘘，你小声点儿，别把昊儿闹醒了。”云靖宁却一脸认真地提醒怒气冲冲的媳妇儿，很有倚仗的样子。 “不要脸！”林燕娘气得骂了一句。 却还是起来拢好纱帐，将他拉到妆台前坐下。 给他擦头发，把梳发梳理平顺，又扯开衣裳要检查他的伤。 云靖宁哪里敢让她瞧？连忙捉着她的手反转过来，将她搁在腿上，笑吟吟的目光火热地锁住她。 “娘子，这屋里布置可不喜欢？”他突然笑问了一句，根本没回应她刚才的骂声。 “……还行吧，就不知可还有你原来屋子的模样。”林燕娘也不骂了，撇了撇嘴。 “自然是没有了，添了不少东西，连窗纱、帐幔都换了红色，这喜庆当然只有成亲了才有。” 见媳妇儿突然有些脸红的样子，他忍不住勾了勾唇，突然将她抱起。 “累了吧，早点歇着。” 林燕娘目光一挑，眼中有些惊讶，他竟然就放过自己了？ 也好，刚才本来就快睡着了，她钻进了帐中，就朝床里挪了挪，云靖宁却是走去把灯台只留了两支红烛照着，恰是两支最长喜烛。 林燕娘闭着眼睛任他安置，突然怀中睡得正香的孩子被男人抱走，她睁开眼睛诧异地看过来。 “看看有没有尿床。”男人一脸认真，给孩子换好尿布之后，却搁进了床前摇床中。 云安昊睡得正香，连眼睛都没睁开瞧一下是谁胆敢将他转移位置。 “怎么？”林燕娘见男人自己上来了，孩子却搁摇床了，不由奇怪。 “今夜咱们可是重温洞房。”男人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顿时让她心里哆嗦了一下，有些害怕地朝床里挪去。 “孩子都这么大了，重温什么呀，快走开，要睡觉了！”她连忙说着，想做垂死挣扎。 “那可不行，良辰美景、**一刻，还不快过来……” “云三你个混帐！你早有预谋！你个臭骗子！呜呜呜……” 第332章 满意 清晨，等林燕娘一身酸痛的醒来时，男人早起起来，都在院子里打了两趟拳了。 回到家中，就仿佛回到年少时，许多年少时的习惯也都一一找了回来。 恢复了原本的身份，行为也更意气风发。 林燕娘刚翻了个身，发现儿子竟然睡在床里，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将孩子搂了过来，心里又把孩子爹骂了一顿。 太凶残了！ 她现在也清楚，不管她怎么狠，都狠不过那厮！不管怎么挣扎最后落败的总是自己……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云安昊似乎听见了娘的声音，顿时拧了拧小眉毛，小脸扭成一团伸了个懒腰，便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脸茫然的无辜小表情。 正好这时男人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水，看到娘儿俩在床上“聊”得很开心。 俩人先照顾孩子，之后又叫来热水沐浴，重新梳洗，又换了一身绣工精致的红色衣裙。 这一路经过大城的绣庄、成衣铺时，他们都会逛一逛，或是在客栈投宿后，会让伙计去找成衣铺子拿来适合的衣物和配饰供他们挑选。 因为男人说她穿红色好看，新添衣裙多为红色，衬托了她的明艳之姿，丝毫看不出她只是关外穷山沟里一朵小野花。 若不比较家世，只比模样、气度、谈吐，她不比京中任何一个贵女差，那些贵女能与她比较的，也就家世一件了。 穿戴妥当，他们抱着孩子走出静轩，先去清风堂给祖父祖母请安。 林燕娘打小在山里跑的，对识辨方向能力还是很强的，昨晚他们回到静轩再去清风堂，是云靖宁领路，再回静轩时就是她自己在前头走了。 只不过昨晚看的一路都是夜色中风光，如今清晨阳光下再看，又别有风味，这大宅院里的风景、格局，全不是村子或是北关内铺子里的环境可比。 这里的院落、人丁，不比一座村子少了。 他们到清风堂时，家里许多人都已经在了，除了告病不出的蕙春郡主，老侯爷这一脉的都来了。 他们再次给所有长辈们请了安，也正式见过了大嫂卫敏琪，一群小萝卜头连忙过来给他们请安，又争着要抱弟弟。 热闹了好一会儿，云靖宁也给他们发了红包。 又让云霄把一路买回来的各地小玩意儿送了进来，几大箱搁在厅上，说是让小的们自己选，喜欢的就拿回去。 厅上没人喊饿，都扑到箱子边开始挑礼物，云七也兴致勃勃在那里挑，选了好几个可爱有趣的布偶还有陶瓷娃娃。 大人们也不阻止，只是好笑地看着昨晚还闹打架的小俩口，如今已经无事人一般出现了，再看新媳妇这模样，到是个适应力强的人。 大家心里对林燕娘已经很满意了。 他们云家显赫，原本靠的就不是关系经营，而是战功。 只不过在京中娶妻，只有贵女可选，而选谁却也是要仔细斟酌的，权力太强的不敢选、地位微妙的不能选。 他们是领兵打仗的家族，不能太高调，不能引圣上忌惮，必要时还要自己矮上一头。 因而，除了侯世子云靖扬娶的是家世相当的嫡长女，云靖威取的家世就略次一等，而且是嫡次女。 云靖宁刚打了胜仗回来，正是军功赫赫时，若要在京中找，反而让人费心，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赐婚。 就如当年云靖宁他爹也是被皇上赐婚，便是长公主之女蕙春郡主，算是家中身份最尊的一个媳妇了。 但这也得是皇上自己挑的才行。 云靖宁却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年少时他拒绝母亲挑选亲事，直接就去了北关军历练，不管家中挑选谁，一律拒绝，以永不回京来反抗家中张罗亲事。 如今他更是自己在外娶妻，还是娶的最没家世、最没影响力的山野村女。 或许会被京城世家嘲笑，但云家人却觉得此举正好。 有些东西太过烫手，凉一凉反而是好事。 再加之林燕娘这性子，还有救过云靖宁性命，家中人看她尤其满意，因而今天也依然是慈祥的长辈们嘘寒问暖、热心的兄嫂们关怀备至。 吃早饭时也很丰盛，大家谈笑风生，根本没有那么多世族规矩，反而更有一种军营中的豪气风范。 只不过要上朝的人很快就吃完了，立刻起身离开。 云靖宁今天也要上朝面圣，他本就有军令在身，没有回了京城却不面圣的道理。 “老五老六老七，你们今天都给我陪着你们嫂子和昊儿，他们在院子里你们就在院子里，他们逛花园你们就逛花园，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 云靖宁走前没有和林燕娘说什么，却是扭头去叮嘱弟弟妹妹们，让他们今天一定要保护嫂子和侄子。 三人虽然不太明白他这么安置的深意，但有想到三嫂和昊儿刚进府还不熟悉，是应该四处走走逛逛，院子里太冷清，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应该亲人陪伴，当下就都答应了。 几个小萝卜头以云安煜最大，已经启蒙读书了，性子也沉稳一些，只不过被弟弟妹妹缠多了，基本是听弟弟妹妹的。 “你们就不要去了，会吵着弟弟睡觉。”云靖宁却拒绝了。 因为他们去，他们的娘也不好意思不去，这样反而给自家媳妇增加了应酬的压力。 也就云五云六和云七，是本来就熟悉了的，也没那么多事儿，陪着就好。 想来大人也都明白这道理，就催着要上学的人赶紧走。 云六云七今天就不用去上学了，大人们默认了他们的任务。 林燕娘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男人时的目光也颇有深意，俩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父子兄弟都上朝去了，老侯爷却是哪儿也不用去，直接将云安昊抱了过来就到院子里逛去了。 林燕娘也陪祖母和婶娘、嫂子们说了会儿话，见嫂子们准备离开，也连忙起身跟着行礼退下。 走到院子里，才接回孩子，见孩子也没认生，与太爷爷到是相处融洽，林燕娘心里自是欢喜。 孩子越受长辈们喜欢，将来成长才会越顺利。 第333章 立不到规矩 林燕娘抱着孩子也朝老侯爷行了礼，便离开了清风堂。 云六和云七跟在两边，都在逗趴在她肩头的孩子让他看来看去忙个不停。 云五就远远跟在后头，既安静又老实。 他们特意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才回静轩，云五和云六就去了三哥的书房，他们只是守在这里，不是不用读书的。 云七就跟着林燕娘一起陪孩子玩耍，直到孩子饿了寻吃的，林燕娘才把云七支开。 等喂饱孩子又喊婆子们送热水来，给孩子洗了个澡，细心地把头发擦干，抱在手中逗了会儿，云七又跑了进来。 等孩子头发干了，林燕娘给他戴上一顶小帽子，这才抱他到院子里玩耍，云五和云六也到院子里练，一个练枪、一个练剑，好不热闹。 林燕娘看得眼睛都在放光，她只见过云靖宁打拳，想来上战场的人都是十八般武功样样精通的，小弟们会的，他也会。 回头让他都练一遍瞧瞧…… 这时，静轩外头传来嚷嚷声。 因为他们回来就把院门关了，外头守着小厮是经过叮嘱的，凡琼玉院来的人一律不让进静轩，也不许传话进去。 琼玉院是侯夫人蕙春郡主居住的院子，旁边紧邻的便是霜华堂，是云军侯的书房军机之地，都属家主正院。 只不过有时云军侯忙于公务时，便会住在霜华堂，这里就算是蕙春郡主也不会随便出入，相当于家主的书房重地。 蕙春郡主虽然强势任性，但云军侯多年来温柔以待，细细约束，到让这么个郡主改变了不少，在云家也没闹出什么矛盾。 只是云靖宁的叛逆是个特例，让蕙春郡主一直很头痛，也有些不喜，对这儿子擅自娶的媳妇自然更加厌恶。 现在来到静轩门外被拦住的，正是琼玉院的二等婆子。 因为连静轩都进不了，气得在院外大骂：“果然是个山野来的粗鄙女！没教养！没规矩！如今婆婆召你不去，是不孝！不孝！” 林燕娘张耳听见，顿时目光沉了沉，就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婆子抱着，她要出去看看，云五却将长枪一摆，拦下她的去路。 “三嫂，别辜负三哥的安排。” 云五话不多，气质总是冷冷淡淡的，其实很温柔，不然也不会总是被弟弟妹妹拽着跑，还被哥哥呼来喝去。 “他怕他娘把我叫过去立规矩、被欺负，可让人在这里骂我，我若不应门，岂不是让人觉得，我真的好欺负？” 林燕娘看着云五，到没生气，只是在大溪村她也没有当过缩头乌龟。 当然她也知道这里不是大溪村，对付敌人不能用那么直接的办法，而且人言可畏，她惯用的强势套路并不是好招，需要见招拆招才是上策。 “示敌以弱，不一定是坏事，以强打强，前提是你真的很强，能让人臣服，不然……”云五却道，“你必输！” 林燕娘无话可说了，看一眼院门外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回去将扑腾着小手一脸着急的孩子又抱了回来。 “那就让她骂吧，想来云家其他人都知道，那个下人代表的是背后的主子，应该不会责罚下人没规矩才是。” 她撇了撇嘴，也没心情看少年们练武了，抱着孩子往屋里走：“我带昊儿去睡一觉，中饭你们帮我想办法。” 既然不让她出去，那她就在屋里补眠也好，昨晚本来就睡得少。 她心里也清楚，男人派了小的们来守着她，就是怕她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吧？ 只要她不去婆母那里，婆母就立不到规矩、找不到由头来欺负她。 只是……这种直白的骂战真的可行？ “……”兄妹三人看着三嫂转身回屋，一时心里也有些郁闷了。 然后云五看了一眼云六，云七也看了一眼云六。 “大伯母一点也不慈祥，哼。”云七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又不是三哥，我可没胆子去和母亲讲道理。”云六知道大家的意思，抱着剑蹲在了地上，沮丧地撇着嘴。 母亲搞这一出实在丢脸，可是别人可以嫌弃，他却不能说什么。 三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着三嫂和昊儿，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好了，三哥是让我们守着三嫂和昊儿，其他的我们不要管了，也管不了。”云五见他难过，这才开口。 见小妹还想开口，便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横了她一眼，又朝蹲地上的云六瞥去一眼。 云七正要不服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六哥在难过，这才咽回了到嘴边的话，也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六哥，我不怪大伯母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五哥说得对，这件事儿我们管不了，别管了，只要守着三嫂和昊儿就行啦。” 云七摇着云六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劝了起来。 “嗯。”云六垂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显然还沉浸在沮丧的气氛里。 “老六，去写字。”云五见状上前将云六手中抱着的剑拿走，直接走向书房。 书房很宽敞，一边是书、一边是武器。 云六撇撇嘴，也跟着站起来就去了书房。 祖父说写字静心，心不静不许练武。 云七也跟着跑过去，一会儿看看六哥写字、一会儿看看五哥擦拭那些武器，都是三哥的藏品。 静轩外头，声音突然没有了。 云家其他人其实没有装聋作哑，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清风堂，老侯爷正在给院中花草浇水，听后大怒，就让老夫人赶紧处理。 老夫人也觉得尴尬。 虽然人家婆媳的矛盾，她一个当祖母的不好参与，但媳妇刚回到这个家呢，婆婆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么迫不及待找茬儿，也真是……没有气度。 最后她想了个办法，派了身边大嬷嬷领着两个一等丫环过去处理。 几人过去后先听琼玉院的二等婆子解释原由，再听守着静轩的小厮解释原由，确定二等婆子确实骂得难听之后，上手就是几个耳光。 再拖去清风堂，以下人欺辱主子为由杖责二十大板。 第334章 封诰命 打完之后再派人告诉蕙春郡主。 说她派去的婆子狐假虎威、欺上瞒下、轻视三少夫人而尊卑不分肆意辱骂、有损家风、有失体统，已执行了家法，让蕙春郡主好生约束下人，莫再发生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虽然从头至尾只字不提蕙春郡主的意思，也没有对蕙春郡主的行为表态。 但这种找了由头直接责打蕙春郡主底下婆子的行为，就是军侯府的态度了。 春蕙郡主气得差点昏过去，却又不敢直接怪责婆母，最后干脆便卧病不起了…… 云靖宁下朝是随父兄一起回来的，同行的还是宣旨公公，随从先行跑回来报告老侯爷，老侯爷一听连忙吩咐在前院大厅设香案准备接旨，又让人通知了静轩这边。 林燕娘刚刚睡醒正在喂孩子，得知消息不由挑眉。 她是知道封诰命的意思，但她不知道有朝一日她也会被御封诰命，这是妻凭夫贵？还是母凭子贵？ 她不知道事情经过，只知道今天她夫君回京第一次上朝，就给她争到一个诰命回来。 她匆忙准备，哄了孩子一会儿，才让孩子委委屈屈地暂时不吃了，将孩子交给云五抱着先去前头，她匆匆收拾了一下，给自己头上多插了两支玉簪，一支莹白、一支银紫，都很衬她身上红裳。 再给额间画上梅花妆，对镜已有几分雍容明艳之色。 “三嫂真好看！”云七在旁见了不禁夸赞起来。 “你三哥也这么说。”林燕娘笑着说了一句，便拉着她的小手一起往前头去。 当然还得小云七来带路，她毕竟是昨天傍晚才进这家门，还是被一路抱着走的，对家里环境还不熟。 等她们到时，厅上已齐聚了不少人，看着装扮比昨天初见时要隆重一点的新媳妇，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满意的不是她的装扮，而是她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知道应该隆重面对，这并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有的见识。 除非云天尧早就叮嘱过，不然，她这气度和心思，绝对胜任云家媳妇。 大家正说着话，云靖宁便先快步走了进来，云军侯在后陪着宣旨公公。 云靖宁走进来先向祖父祖母行了礼，立刻走到林燕娘身边。 “媳妇儿，你真好看！”见她这装扮眼睛亮了亮，立刻夸了一句。 “噗，哈哈哈……”云七却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看向她时，她吐舌笑着解释。 “三哥和我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三嫂说，你三哥也这么说，果然，我就听到三哥说了，哈哈哈。” “臭丫头，以后不许抢三哥的词儿。”云靖宁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云七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躲到自家娘那边去了。 云五把孩子抱过来后，见祖母和娘都在，连忙把扭着眉头与他一路大眼瞪小眼的孩子塞到了娘手里。 云靖宁把林燕娘牵到一边低声叮嘱她等下接旨时的礼仪，林燕娘听得很认真。 这时云安昊见爹娘在远处说话不理他，顿时委屈地瘪起了嘴。 眼看就要哭起来了，看到爹娘说完话朝他走来，哭声刚出就噎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小手扑腾了几下。 “这小家伙还挺有心思的，你们再晚来一会儿，这哭声都止不住了。”云二夫人笑着调侃，将孩子交给云靖宁。 正说着话，这时门外就传来尖锐一声“圣旨到！” 大家连忙上前，来宣旨的是御前大太监，进来目光就先在云靖宁身边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先与老侯爷、老侯夫人作揖打了招呼，便开始宣旨。 大厅上，云家人跪了一大片，三呼万岁之后，太监便宣读旨意。 若只是林燕娘封诰命，到不用长辈们这般隆重，而是对整个云家皆有赏赐，而一同获封的还有云靖宁自己。 回京时他说北征是他的任务，他只是完成了任务回去，手下将士皆已记了军功封赏，这个在年初就完成了。 现在来看，他自己一样是有封赏的。 听着太监宣读完圣旨，林燕娘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敢置信有这么一天，她从一个山野村女，一跃成为二品诰命？ 因为云靖宁也晋升为二品镇北将军，而她于云靖宁有救命之恩，也就于朝廷有大功，因她嫁于云靖宁，而直接从夫，赐诰封二品夫人。 有种一跃龙门的感觉，挺不真实的。 但她反应快，云靖宁轻碰了她一下，她立刻回过神来，跟着磕头谢恩。 在下跪接旨时，孩子就到了老侯爷手中，这时候只是张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扑腾着发出“啊呜”的声音。 云军侯接了赏赐圣旨，云靖宁和林燕娘则接下受封圣旨，站起了身。 宣旨公公目光扫了一圈众人，诧异地问“怎么不见蕙春郡主？” 云军侯被问得愣了愣，便转身看向自己的母亲。 “蕙春郡主身体不适，已经着人请御医了。”老侯夫人神色淡然地解释。 之前打了琼玉院下人之后，她就让人到琼玉院传了话，之后就听说蕙春郡主突然病了，她心知为何，也不前往探视、也不表达什么，直接就让人请御医过府。 只是这时候忙着接旨，着人去通知了蕙春郡主，说是病得起不来榻，也就没有多管了。 宣旨太监听后不好多说，连忙行礼便要告辞，云军侯挽留他用茶，被婉拒了，说还要回宫复命。 老侯夫人从二媳妇那里拿来一只钱袋，里边是一百片金叶子，亲自上前塞给宣旨公公做茶钱。 宣旨公公略作推辞便收下了，又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又逗老侯爷手中抱着的孩子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这才领着手下从人离开。 厅上已摆满赏赐，其中也有单给林燕娘和云安昊的赏赐，如—— 两柄紫玉如意、两柄白玉如意、两柄碧玉如意、两柄青玉如意； 宫缎六匹、贡锦四匹、江南丝绸六匹、其他各式上等布料共十二匹； 各种首饰六盒、宝石两盒、珍珠两匣； 孩子的除了一大箱小孩子玩耍之物，看着并不值钱，只是一辈长辈心意，值钱的是一把镶宝石小木剑。 只不过对现在的云安昊来说，什么玩意儿都没兴趣，也不懂得去玩耍。 但这些都是御赐之物，意义远胜于本身的价值。 给云家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名砚、玉屏、佛串、如意、宫缎等就多了。 林燕娘没什么兴趣，只是将那抹金玉轴诰命书交给云靖宁，她把孩子抱了过来，就看着云家人井然有序地张罗起来。 显然是经常面对这种情况的，大家早已习惯，领了旨就留下张罗的人，其他人便散去了。 第335章 要拿回产业 静轩太小了些，把旁边的海棠苑也给你们，天尧你让人改一改，两边合作一处，将来昊儿大些了也好住。” 老侯夫人和老侯爷和云军侯商量了几句，便走过来和云靖宁说这件事情。 “祖母，不用了，我还要回北关的，在家也住不了多久，就别占着地儿了。”云靖宁连忙婉拒了。 “傻小子，你在外走得再远再久，这儿也是你的家，将来你们还要给昊儿添弟弟妹妹，也是一家一当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当你一个人住呢。” 老侯夫人嗔恼地瞪了孙子一眼，也提醒他，当年静轩是他打小住的地方没错，但地方小，也就他一个人住还行吧。 这也是林氏出身低，不介意，或是没有那意识，若在京城随便娶个贵女，怕是连海棠苑加起来也嫌小了呢。 天扬和简言他们成亲时也都直接换大院子了，原来住的小院子就留给了他们儿子，天尧自然也要一样。 只是府中暂时未扩建，天尧又不常在京城，才没有给他改院子，这时候把旁边那座小院也给他，就很合算。 见祖母执意，云靖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旁边的院子春天景致也不错，说不定媳妇儿喜欢。 “那行，也不用改，开道院门过去便是。”云靖宁应下了，就说先回静轩休息，中午不运清风堂吃饭了。 看着他一副想溜的架势，老侯夫人哭笑不得，便朝儿子那边看去一眼。 云军侯正与老侯爷在说话，对上午的事情也便知晓了，一时也很生气，这时见云靖宁要溜，立刻喝斥了一声。 “云天尧你过来！” “父亲有何吩咐？”云靖宁正伸手要抱儿子，这时动作一僵，扭头讪笑道，“我今天可不能跪祠堂，下午我要带媳妇儿进宫谢恩。” “……”见他主动提及跪祠堂的事儿，云军侯也是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臭小子是宁愿跪祠堂，也不愿意给他母亲赔礼认错，多年过去，这犟驴脾气还是一点也未改。 “先去琼玉院，给你母亲请安。”云军侯无奈，提醒儿子。 “不管你母亲怎么骂，不要还嘴，若是要打，你扛着便是，难道还要跟你母亲水火不容吗？” 云靖宁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只是这时候听父亲这么说，只得撇嘴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他刚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扭头道：“父亲、祖父、祖母，我这次带妻儿回来，也不知哪天又要回北关去，有件事……” 他顿了顿，似思索了一下，再走回来作了个揖，认真说道：“按祖制，子弟成家立业皆有产业，成亲后便可拿回自己那一份。” “而我那一份如今可以给我了，正好最近闲着，我也教教我家夫人经营帐目诸事，若有不懂也来得及学习，别等我们回北关了，处理这些事务便没那么方便。” 话说得客气，但所有人包括在大厅上还没离开的其他人，都听明白了。 云靖宁要拿回产业，原本就属于他的那些产业，因为他一直未成亲而一直没有交给他。 除了家族分配的，自小而大长辈们送的、宫里赏赐的，他的产业其实不少，只不过从未经手过罢了。 不过今天御赐给他的除了一些古玩玉器，又有两间京城铺面、还有京城外一处庄子。 这是他成亲后所得，而他人又在京城里，自然不会交出来，家里也不好替他去接收。 只不过这都不是事儿，眼下的难题却是…… 蕙春郡主正在气头上，会爽快把儿子这份产业交出来吗？ 云军侯有些为难，但这确实是云家祖制。 因而他迟疑地道：“这事情你不要自己和你娘提，等我看看情况再说，不要急于一时。” “知道了。”云靖宁一听就知道有难度，可他能如何？和自己的亲娘争财产吗？ 若娘不给，他还真不能要。 他行礼告退，转身走向林燕娘时脸色有些冷。 林燕娘看着他心情不好，知道是为产业的事情，刚才父子的话她都听见，这时候自然不敢把上午的事情告诉他。 她抱着孩子跟在他后面走，半天没有说话，到是孩子见爹不理自己，不停地啊唔啊唔地喊着。 云霁和云霄带着人把御赐之物都搬到了静轩，立刻就去张罗海棠苑的事情。 秦湛还没进府，在林家那边住着。 他今天也有上朝，代秦家领受了御赐及军功表彰，而他也得了个五品副将的军职，以后就算是正式的北关军了。 秦家几代人戌守北关，云靖宁是镇北将军，因而秦家还是他辖下。 只不过无战时，云靖宁不一定要去北关的，他一个正二品武将，是要上朝参与朝政的，但他也可以请命回北关练兵。 这在他一念之间，因而也成为云家人担心的事情。 若母子关系不能缓和，云靖宁极有可能带着妻儿回北关，这一去怕又是几年不归，就怕到了云安昊这一代，与京城家族就不亲近了。 说到底，问题还是在蕙春郡主身上。 云军侯陪父母回清风堂之后，坐了会儿便说起百日宴的事情。 因为蕙春郡主不满新媳妇，云安昊百日宴事宜一直在老侯夫人这边张罗着，平日里处理琐事的则是二夫人。 蕙春郡主本意希望云靖宁回来后能将林氏降为妾室，再娶一个贵女为正室，如此，云安昊便为庶子，自然无需大办百日宴。 但老侯夫人把蕙春郡主训斥了一顿，让她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之后就不让她插手云靖宁的任务事情。 蕙春郡主意愿未能成达，又被婆母训斥自然面上无关，再加上埋怨儿子不孝、对新媳嫌恶，这口闷气自然在见着云靖宁和林燕娘后，就直接爆发了。 云氏添丁大办百日宴，老侯夫人和二儿媳早就忙了许久，自然很隆重。 也借此隆重向世人告知，云家认可林氏为媳，云安昊为云靖宁嫡子。 静轩，林燕娘把孩子交给婆子带着，她和男人一起整理那些礼物。 云六云七要跟来时，却让哥哥们拖住，不让他们这时候跟过来。 因而，这时候静轩就只有林燕娘在一件一件看那些礼物，云靖宁只是坐在一旁笑看着她。 刚才和父亲说就去给母亲请安，结果还是没有去…… 第336章 母子对决 等林燕娘把东西归置得差不多，孩子也饿了，哭兮兮地过来了，撒娇地扑进娘亲怀里不肯撒手。 “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耍心眼儿，哼唧半天也没见一滴泪。”云靖宁眼红儿子撒娇，便骂了几句。 林燕娘瞪他一眼，便抱着孩子往内卧床边走，他连忙跟了过去。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喂孩子呢，走开！”林燕娘扭头又瞪了他一眼，不肯当着他的面儿解开衣襟。 实在是这厮太讨厌了！偏还打不过他！ 见她防贼似地防着自己，云靖宁真是气笑了，但想到晚上一样防不住，立刻就释然了，便起身往外走。 “那我去趟母亲那儿，希望她消消气。” “……”林燕娘见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迟疑之时，男人已经走了。 “唉。”想到上午听见的那些骂声，她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最后还是孩子的小手在扒拉着寻吃，她才回过神来，先喂孩子要紧。 她没想到的是，男人一出院子，就被守在那里的小的们给拉到了偏僻处，就把上午的事情说了。 云靖宁听得怒火冲天。 云五连忙提醒他“三哥，大哥的意思，这件事情你有数就行，不要闹起来反而让三嫂难做。” “对对，一看三嫂就没告诉你这件事情，想来她也是在为三哥你着想的。”云六在旁安慰。 “我们没让三嫂出院子，我们有保护好三嫂！”云七也在旁保证。 “很好，你们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们了。”云靖宁抬手揉了下小七妹的脑袋，笑着对他们说。 三人走后，云靖宁就去琼玉院，他走得并不快，借着这一路的时间来平息自己心底的愤怒。 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派个粗使婆子来他门外骂他媳妇儿，这么做真是为老不尊，毫无长者气度。 他来到琼玉院外站定，守在外头的两个丫环老远瞧见，就已经报到了蕙春郡主那里。 蕙春郡主正在挑选过两天回长公主府要戴的首饰，立刻就让人撤下去，自己躺到春榻上装病，等着儿子过来。 云靖宁因为有心事并没注意到这细节，他到后并没有自己走进门，而是让丫环通报。 这么见外的举动，就连丫环都愣了一下，但还是再跑去报了一遍。 春蕙郡主也愣住了，气道“让他滚进来！” 丫环哪里敢这么说？跑到门口只低声道“侯夫人让三公子进去。” 云靖宁走到院子里就有大丫环过来领路，领到了偏厅花轩，就看到母亲正病恹恹地歪靠在春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还难受地撑着头。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神色平静地看着。 “那个臭小子来了没有？”蕙春郡主见儿子来了却站在门口不进来，不得不先开口，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云靖宁勾唇淡笑一声，母亲装病也不走心，看来一切在她都是理所当然的。 “儿子给母亲请安。”云靖宁这才走进去，跪下磕了个头，直起身时不等母亲开口又继续说了起来。 “儿子今儿一早上朝去了，皇上念及儿子军功，龙心大悦，已升了儿子的职，如今儿子是正二品镇北将军！” 他一口气就把经过和结果都说了，也是让当娘的知道，他是朝廷重臣，行事还望给些颜面，有点顾虑才好。 蕙春郡主缓缓撑起身，因为是母子对决，身边伺候的大嬷嬷、大丫环都在云靖宁来时退到了廊下。 此时小小花轩中，只有母子一坐一跪。 “先前听说要接封诰圣旨，只是为娘身体抱恙不便出屋，到不知是你升了官儿，到是要恭喜你了。” “多谢母亲，确实也有封诰圣旨，也有皇上对云家的其他赏赐，是三道圣旨一起下。”云靖宁又道。 显然母亲就是不想看他媳妇儿受封诰命，才故意不去前院的，而他也不想细说。 对一个讨厌你媳妇的人说你媳妇的风光？他又不傻。 “怎么就你过来不见林氏？封了诰命觉得高人一等了是不是？” 蕙春郡主却听不进其他，一听果然是林氏受封，顿时脾气就克制不住了。 原本因为儿子乖乖跪在自己面前请安，她的心里也好受了些，正打算顺着台阶下，也好挽回母子关系，谁知就听林氏封了诰命。 那山野女子昨儿才进京，今儿圣旨就下了，要说臭小子没从中做点什么，她可不信。 “林氏本要过来，奈何昊儿饿了，哭嚷不止，只得先留下喂哺昊儿，儿子听闻母亲身子不适，便先赶过来。” “还请母亲看在儿子常年征战在外，相聚不易的份儿上，莫与儿子的妻儿较真儿。”云靖宁说完又磕了个头。 算是恳切哀求了。 “哼，这么说到是为娘的不是，是为娘小心眼儿欺负你妻儿了？”蕙春郡主顿时气红了眼，声音也哽咽起来。 “新媳妇一早不来请安，连派人请都请不来，怕是如今府里头都在瞧本郡主笑话呢！”说到最后又怒气冲冲。 “今儿一早，儿子已携妻儿到清风堂给长辈们请安了，是母亲没到。”云靖宁见娘毫无悔意，神色便沉了几分。 “之后儿子要随父兄上朝，怕媳妇不熟府中环境而冲撞了哪位有靠山的下人，得罪人还要被骂，便让她回静轩闭门不出。” “媳妇遵从，到是让母亲误会了，派了个粗使婆子急巴巴地跑去骂媳妇，若要说府中看笑话，看的便是这一出吧。” “你！”蕙春郡主气得蹭地一下站起身，手指着地上跪得笔直的人，怒视着他。 “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关外野女竟敢再三忤逆为娘！她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变得这么不亲不孝！” “她救了儿子的命，若没有她，今天就没有儿子跪在这里让母亲骂了！”云靖宁也红了眼眶，声音微微颤抖。 “若没有她，今天就是儿子的周年忌日，母亲便想坟前烧纸，也不知儿子尸骨葬身何处！又死在何时！” 这一晃就是一年过去，他是平安归来了，可是为人母者难道不感到后怕吗？ “去年此时，儿子深入赤水关打探消息，一路被追杀中了毒箭逃进百里荒野白花山，山中还有老虎出没，儿子昏迷时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若非林氏在山中打猎遇到，儿子有命打胜仗？有命回京封二品镇北将军？有命跪在这里？” “……你、你便要报恩，多的是法子，岂能娶回这么个粗鄙女？” 蕙春郡主也听得动容，捂着嘴快要哭出来，可她还是不能理解、难以接受。 第337章 挨板子 “娘！”云靖宁猛喊了一声。 他听不得自己的母亲一句又一句地骂自己的媳妇粗鄙，尤其还指使下人去骂，这欺凌之意也太过明显。 “……”蕙春郡主目光一颤，看着他忽然流下眼泪。 臭小子已经多少年没喊过这一声“娘”了，当年离家出走，几年后回来，就只喊母亲，只守着规矩，却再也不会找她撒娇了。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活泼顽皮的孩子已长成英朗沉稳的男人。 “那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如今她也为儿子生了个可爱的儿子，还请娘成全！”云靖宁再磕头，声音微微紧凝，有些沉重。 “不成全又能怎样呢？你还能成全了娘不成？但凡你有半分孝心，当年就不会离家出走！当年你可想过为娘的心情！” 想到当年自己的面子被这臭小子撕下来扔地上给别人踩，她心里就要吐血了，脚步踉跄两步，跌坐在春榻上。 “瑞儿有什么不好，让你这般嫌弃她？你若跑出去娶了个像样的姑娘也罢了，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到头来却娶了个山野女，你自己不要脸面，你也好歹成全下为娘的尊严！” “……”云靖宁跪在那里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娘的斥责和抱怨。 “……罢了，你心里既然没有娘，又何必装模作样跪在这里？” 蕙春郡主说了半天，也劝了半天，这个儿子依然跪在那里，却似完全没有听她说话似的，让她颓丧不已，也有些心灰。 “母亲心里又何尝有儿子？但凡母亲对儿子多些慈爱，又怎会这般逼迫儿子？”云靖宁这才抬头、直起身板，却仍未起来。 他目光含泪地看着熟悉的人，却不再有那熟悉的面容。 “儿子也为人父了，如何不明白母子连心的道理？可是母亲你自见到儿子可曾有半点好脸色？可曾说过半点思念？” “你不喜儿子的妻子，连个见面红包也没给出，开口就没有一句仁慈的话，那您的孙儿呢？您可认他？您可曾多看他一眼？” “您自己半点都不想付出，却来向儿子索求，要儿子按照您的意思去做，可儿子的生活，儿子的将来，也能被您随手操控？” “以前您就总想让儿子娶这个、纳那个，可曾想过牛不喝水强按头，儿子不喜，如何能娶？” “难道还要下药让儿子与她们圆房不成？难道这就是母亲要的儿子的人生？”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已是哽咽。 而他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客气，甚至带着质问。 蕙春郡主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已是涨红了脸，羞恼憎恨地将一个抱枕砸向他。 “你这是什么话！本郡主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畜生来！成天就知道忤逆母亲！如今还知道讥讽母亲！到底是谁教你这般混帐的！” 蕙春郡主扔完抱枕浑身直哆嗦，犹嫌不解气，突然朝门外怒喊一声“来人！将这不孝子拖出去，杖二十大板！再赶出去！” 或许是踩到了她痛处，让她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装病了，她蹭地站起身，在屋里抓狂地打了两个圈儿，怒指着云靖宁。 “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的骨头，让你这般来气自己的母亲！” “母亲息怒！儿子领罚！”云靖宁垂眸，缓缓仗身，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往外走。 “跪在那里领责！”蕙春郡主见他毫无惧色也毫无后悔之意，气得追到门口，继续嚷着。 云靖宁没有二话，一撩袍摆便朝她跪下了，面无表情将身板挺得笔直。 身为云家儿郎，自幼习武，他的身板自然如他的银枪一般，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存在。 而他也确实为云家争光，胜仗归来荣封正二品镇北将军，不久前才领了御赐之赏。 谁能想到一转身，他就在这后院里挨板子？ 要打他的还是他的亲娘，丝毫不以他今日之成就为荣，反而一味计较他未按自己的安排走，母子已闹得快要无法收场了。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执板上前，一左一右地迟疑着，奈何蕙春郡主还在情绪激动地喊打，快打，用力打！ “啪！” “啪！” 板子声其实并不大，却异常沉闷，也很沉重地打在云靖宁的后背上，而他英挺如山，巍峨不动，闷不吭声地承受着。 他睁着一双沉静星目，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母亲看。 这与他小时候顽皮被罚不同，这也与他第一次反抗了母亲安排的亲事而被爹打，不同。 现在的每一板子都像在他与母亲之间划下一道伤痕，将他们越推越远。 可他尽力了。 他想要挽回，想要缓和母子关系的。 可若母亲的妥协必须以他抛妻弃子为代价，他绝无后退之理。 二十板很快打完，见他还有余力磕头，还想轻松离开，蕙春郡主更怒了。 这个不思悔改的东西！ “给我继续打！本郡主不喊停就不许停！”她怒吼一声，脸上浮现异样的红。 院中那些丫环婆子看得胆颤心惊，一等婆子连忙上前劝解，蕙春郡主却听不进去。 最后，四个一等婆子齐齐跪下恳求，她们都是当年做陪嫁丫环随蕙春郡主嫁过来的老人了。 她们哭着求道“郡主，那是三公子啊！就算不看云家脸面，也请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还请郡主息怒！” 蕙春郡主脸色铁青，她不发话，小厮只得咬了牙，慢吞吞地一板一板打下去，却开始小心翼翼，看着板子高高举起，实则落下时轻了许多。 若是二十大板，在这武将家族，到没人在意，因而先前的板子实了很多。 只是蕙春郡主后来的话着实吓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实照做，万一打坏了三公子可如何是好？ 廊下哭求声一片，所有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都扑过去跪了，跟着恳求，嘤嘤哭泣，场面很是热闹。 但云靖宁神色不见，一声不吭。 蕙春郡主见他依然不肯服软，心里更怒，直喊着打，用力打！ “住手！”云军侯的喝斥声从门口传来，瞬间便到了眼前，一把推开执板小厮，怒视着蕙春郡主。 原来是守在门口的小丫环先得了大嬷嬷的暗示，就溜去找云军侯。 云军侯从清风堂出来又去寻了云六打听上午的细节，结果就被丫环找来禀报琼玉院的事情，顿时急怒攻心，一路用轻功赶来。 “你当是打犯人吗！那是你儿子！那也是我儿子！你想打死他吗！”云军侯一脸怒容朝蕙春郡主怒吼着。 他也曾领兵打仗，也曾几十万军马前不形于色，如今看到儿子被打却是情绪有些崩溃。 第338章 想瞒着 看到他来，蕙春郡主总算冷静了些，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冲动了，可是看着那个跟自己硬杠的儿子，她也软不下面脸，就扭头进了屋。 杖责一事便算不了了之了。 “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拿药膏来！”云军侯又喝斥那跪了一地的下人。 “父亲息怒，请问母亲还要不要继续，若不继续，儿子告退！”云靖宁这才开口，目光清亮中带着一抹幽冷，盯着花轩的门口。 “还继续什么继续！你个不听话的兔崽子，还不赶紧滚！”见他说话气息尚稳，云军侯连忙喝斥了一声。 云靖宁这次没有再伏身磕头了，他缓缓起身，小厮连忙上前搀扶他，他没有拒绝。 刚才小厮动了心思，他承受的力量都不同，又如何不知？ “多谢。”他朝他们一抱拳，便缓缓离开，背景依然挺得笔直。 走出琼玉院，就看到云大云二云五云六和云七。 “三哥！你怎么样？”云六一脸急切地跑过来。 “三哥，疼不疼？”云七已是泪眼汪汪，想要抱三哥却又不敢，可怜兮兮的。 “不疼，还好。”云靖宁笑了笑，抬手揉小丫头的头，只是这一抬手，动作便有些僵硬。 “京南大营的良药，拿着！”云靖扬走过来拿出一只药瓶，笑道，“或许不如你们北关军的药好用，但你现在可有带着那些？” “我回京领赏的，怎么会有那些？”云靖宁伸手接了，没好气地道。 “那就凑和着吧，赶紧回去搽药。”云靖扬神色平静中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也不把这当回事儿。 “老五，去你那里，老六老七，你们想办法给我偷身衣裳出来。”云靖宁看向两个小的。 “偷衣裳？”云六云七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这样子不能让你们三嫂知道，我下午还要带她进宫谢恩呢，可不能再闹了，这样……”云靖宁说着顿了一下，有了主意。 “芸儿你就说大嫂有请，让你三嫂抱着孩子出来，这个就有劳大哥周全了，老六你就趁这机会溜进屋去，给我拿身更换的衣裳出来。” 云六云七听得连连点头，正要行动，突然脸色一变，看着前方拐角。 几人都是习武之人，立刻警觉地扭头看过去，也是吓了一跳。 林燕娘抱着孩子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孩子看着花园里的花儿开心地扑腾着小手，很是高兴的样子。 林燕娘神色看着没什么异样，只不过看到云靖宁的时候脚步却走快了些。 “……”所有人收回目光，却齐齐看向云靖宁，皆是一脸同情，谁也没有说话。 云靖宁想瞒着，看来是瞒不住了。 还好他们已离开琼玉院有点距离了，应该能掩饰一下。 “咳，改变计划，老六老七你们带三嫂到花园里逛逛，大哥二哥你们想办法帮我拖一拖，我自己去拿衣裳。” 云靖宁低声说完就露出笑容朝前面迎上去，随口问道：“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东西都收拾完啦？” “嗯，早就收拾完了，看你半天没回有些担心，怎么样，没吵架吧？” 林燕娘一脸担忧地看着男人，不知是不是眼花，总觉得他脸色有点差。 “没事儿，我先低头服个软，说几句讨好的话，母亲虽未消气，但也不会与我一般见识的。” 云靖宁连忙笑道，又一边说“我们回去吧”一边将手在背后比着手势。 “三嫂三嫂！我们到花园里去玩儿吧！”云七擦了下眼睛，便跑了过来。 “三嫂既然出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我们到花园里逛去！”云六也把心一横，跑了过来，还朝云安昊拍着手，想要把他抱过去。 云五默默跟上，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说。 然而林燕娘却没来得及回应他们，而是突然用力抽动鼻翼，目光有些凝重起来。 她似乎闻到一丝微弱的血腥气，难道又是错觉？ 她将目光狐疑地转向云靖宁，打量了起来。 “怎么？”云靖宁神色镇定地笑看着她，没有走动，全身都没有动。 刚才他将手往后一动，背上伤口有些撕动，他能忍下痛，却不能抹去那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也上山打猎的，对这种味道自然敏锐，也明白媳妇儿的敏锐。 “打架了？”林燕娘突然凑近云靖宁，又是用力一嗅，更加疑惑了。 “怎会。”云靖宁目光一跳，连忙避开一步，又朝后头看了一眼，故作尴尬道，“干啥呢，大哥二哥在看戏呢。” 林燕娘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尴尬地不闻了，抱着孩子过去朝云靖扬和云靖威行了个礼，也不说话又走了回来，看着云靖宁。 “事情办完了吗？六弟七妹找我们去花园里玩儿呢。” “你去吧，这是咱们家，你也跟着他们熟悉一下家里环境，总不能让你一直呆在静轩不能出门。” 云靖宁目光微闪，连忙笑着催促林燕娘去逛去，他又有了新的主意，再看向兄长他们，说道，“正好大哥二哥有公务要找我说，刚才我们正说着呢。” “好吧。”林燕娘见他们兄弟要说正事儿，到不好再耽搁他们，便抱着孩子跟着小弟小妹们走了。 “老五你跟着，免得有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他们。”云靖宁改了策略，把云五派出去。 云五也不多问，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去了。 “云霁云霄呢？”云靖扬看了半天，这时走过来问。 “让他们回家去了，免得他们爹娘担心。”云靖宁解释着，笑着乞求道，“有劳两位兄长到老五院子里等我，给我打个掩护。” 云靖扬和云靖威还能说什么？只好照做了。 若是他们受了伤，必然也是不想让自家夫人知道的，能瞒着就瞒着。 云靖宁顾不上后背辣辣地疼，大步赶回静轩。 院中都是从北关带回来的人，他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伤，免得哪天漏到媳妇儿耳中。 他回屋拿了里外更换衣物，便匆匆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林燕娘因为孩子尿湿了尿布，而匆匆赶了回来，跟着同来的是一脸紧张的云六和云七。 第339章 利害关系 林燕娘只当他们是紧张孩子，也没多想。 进了屋没看到三哥，云六云七竟是双双松了口气，便只顾逗孩子玩耍，不肯离开半步了。 云五在后头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自家小厮来报，立刻赶回自己院子。 云靖宁已光着膀子坐在书房，哥俩一左一右帮他上药，却疼得他呲牙咧嘴，就像突然卸了壳的龟，一下变得软弱而毫无防备。 云五将三嫂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云靖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真不打算和她说实话？就算她会生气、会难过，但她最气最难过的，应该是你的隐瞒吧。” 云靖扬见状便提醒弟弟。 他是专程去过大溪村的，知道那小猎女的性子，而老三过去瞒了太多事情，这一路走得不容易，若是再瞒，不是后果严重吗？ 云靖宁被提醒，不禁打了个哆嗦，一脸为难起来。 昨晚才打过一架呢，就为了他隐瞒家世的事情。 “看来很快又能看到三弟妹痛打三弟的场面了。”云靖威在旁笑眯眯地调侃。 云靖宁再次变了脸色。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无奈道：“便是要说，也是等下说，总不能让她看到我一身伤吧，我怕她冲动跑去理论，闹起来对她不利。” “那你就和她说清利害关系，让她忍下来呗，我看弟媳不是冲动之人，会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 云靖威提议。 云靖宁沉默了，云靖扬便在一旁再次提醒他：“就冲着你换一身衣裳，我就不信弟她不会发现。” “……”云靖宁再次哆嗦了一下。 显然知道没有退路，又闷气地埋怨起来。 “不早说，让我白折腾了，早知道我直接让她帮我上药去，还能博点同情。” 听他这么一说，云靖威先就气得加大了力道，没好气道：“那你去呀，干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云靖宁痛得差点惨叫出声。 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再埋怨，连忙讪笑道，“辛苦大哥二哥了，我还是等收拾好了再去吧，说出来的比看到的好一点儿。” 等下他只要告诉媳妇儿这件事儿就成。 若让她看到，就她那暴脾气，就不知是算到婆母头上，还是算到他这夫婿头上？ 总归是麻烦。 “哼。”见他服软，云靖威这才哼了一声，不再欺负他了。 上好药又过了会儿，等药膏开始凝固成一层薄薄的药皮儿覆在背部，这才小心地将黑绸中衣穿上，再慢慢地换了一件长衫。 “看着就痛。”一旁云靖威又嘀咕了一句，似很感慨般。 “说得好像你没挨过板子似的，当年趴床上半个月起不来床的也不知道是谁。”云靖宁立刻呛声反驳回去。 “哼，我那是打在……”云靖威连忙辩解。 突然想到那都多久远的事儿了，到时尴尬地咧了咧嘴，自是不再往下说了，如今都多大的人了，这种事情总是不光彩的。 “话说回来，今天我算是运气，只打在背上，伤面儿小了，还能走能坐不受影响。” 见二哥吃瘪，云靖宁嘿嘿一笑，话锋一转又讨了个乖。 云靖威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好啦，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解释吧，要我们陪你去帮着说点好话，也是行的。”云靖扬见他们哥俩快闹起来，连忙笑道。 “别。”云靖宁连忙拒绝，解释道，“你们过去只会让我媳妇儿觉得，这事儿很严重，还不如我随口一提得了。” “我先走了。”他说完就往外走，看着确实与平时无异了。 云靖威看一眼被扔在一边的中衣和长衫，朝云靖扬看一眼，征询地问：“大哥，这衣裳总不会就这么扔了吧？” “还能如何？”云靖扬看向他。 “留作纪念啊，大伯母对亲儿子都下手这么狠，难道不应该送给她亲眼瞧瞧，让她清楚自己心有多狠？” 云靖威站起身，目光直视云靖扬，替云靖宁抱不平。 云靖扬沉默了，半晌叹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现在肯定不宜火上浇油，想来父亲已经与母亲吵起来了，我们再……唉。” “不是说上午祖母才罚了琼玉院一个粗使婆子么？老三挨打的事儿，能压着就压着吧，总不好这边婆媳关系还没缓和，那边婆媳又起冲突了。” 这是他的顾虑，再说便要起冲突，也不能是他们挑起来的。 云靖威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好道：“那就这样吧，这打也挨了，咱们做兄弟的总要站在他这边，莫让他白挨了这顿打。” “这是自然，我一直是认可老三媳妇的，那姑娘除了家世低点，其他都配得上老三，只是母亲看不透而已。” 云靖扬连忙说道。 兄弟俩便说着话往外走，书房里只剩下云五，还有那身沾了血迹的衣裳。 云五看了一眼，默默放到了书架一处空架上。 万一晚些大伯母不以为然时，他也想拿出来让她瞧瞧，心不狠怎么能将亲儿子打成这样？ 他们兄弟几个除了老六，哪个没挨过板子？二哥还说，年少轻狂挨板子，这是光荣的事儿。 便是他也挨过二十大板，可何曾伤成这样？最多就是趴两天就满地跑了。 看三哥走路都慢吞吞的，若不是背部太痛，何曾这般？他可是个将军！战场上拼出来的功勋！ 二哥说得对，其实他也意难平，只是大哥的顾虑也在道理上，无法反驳。 少年在书桌后坐下，有些叹气。 静轩，云靖宁懒洋洋地走进东屋，就看到云六云七正陪着孩子在窗下坐着玩耍，小家伙靠在云六怀里，被逗得不时露出灿烂的笑脸。 他站在门口看着，目光也是温和柔软。 他已有合心合意的妻儿，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林燕娘正在矮架那边挑布，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走过来：“谈完啦？快来瞧瞧，你想要哪身衣料子？我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三嫂，银紫梅花纹那个帮我裁裁。”云六一听立刻扭头，抢在云靖宁之前先喊了起来。 “三嫂三嫂，柳叶绿的我要我要！”云七也连忙开口，要自己相中的那匹江南丝绸。 第340章 别人的轻视不重要 “好好，给你们裁。”林燕娘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便都答应了。 刚才她挑布，没想到他们就一眼相中自己喜欢的花色。 出口还真不客气，不过她喜欢这样好相处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打交道不累。 何况她清楚他们的单纯善良和对自己对昊儿都很好。 云靖宁看他们几个相处得这般好，自是高兴。 他正要说话，这时靠着小叔坐着的孩子却突然扑腾着小手，一脸欢喜地“啊唔”个不停。 这月份的小孩子，哭声就是他的语言。 有时哭是因为饿了、有时哭是因为脏了、有时哭是在求抱抱、有时哭是不高兴了、有时哭是太高兴了…… 而孩子现在的小表情配着那“呜”声，显然是太高兴了。 而他的目光所看的方向……他在求爹爹抱抱。 真是个爱撒娇的小子。 云靖宁却微微蹙眉，突然开口“老六，把孩子抱出去给嬷嬷，让她们带孩子在院子里玩会儿。” “你干啥呢，孩子想让你抱，你就把他支出去？”林燕娘本来没在意，这时却诧异地看向云靖宁。 以往他不是先把孩子抱在手里骂几句臭小子再亲几口的吗，今天怎么不亲近孩子了？ “我这不是要挑衣料么，不想他捣蛋。”云靖宁尴尬地解释。 云六和云七相视一眼，云七连忙说道“我也外头玩儿去，昊儿我们走！” 云六便将一脸委屈的孩子抱了起来，连忙往外头走。 当初在北关买了四家人，如今一家跟着去了林家那边，留下的三家也做了分工。 一个专门负责主子们的衣裳和小公子的尿布浆洗，两个就在院子里听差，不忙时就教导小丫环们规矩。 都是在秦将军府学过规矩的人，只不过这里是京城军侯府，地方不一样、身份不一样，她们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做得不好损了主子颜面。 反而是林燕娘做为将军夫人，并没有过多管事儿。 没有给她们立过规矩，是她觉得，这几个婆子确实很认真负责，而且行事不刁、心眼儿都向着主子的。 许多事情她不说，就主动替她张罗好了，她要求也没那么高，只要不奴刁欺主就行，之后的日子还长，总要磨合着相处的。 屋里，林燕娘见小的们把孩子抱了出去，也就不计较了，只是瞪了男人一眼，又继续去挑选衣料颜色，也研究一下那些布料。 宫缎六匹，现在还用不上，适合入秋后再做衣裳； 贡锦四匹，其实与缎布差不多，不过是产地不同，花色和纹路也有差异，颜色也分素锦、花锦两种。 这六匹料子都比外头铺面买的厚实，也就是数量多，厚厚的一木轴，能裁多件衣裳了。 颜色也是一种一匹，并无重色，可用之处便广泛多了。 她仔细看完每一匹之后，就说要准备几只防虫防潮的大木箱，将这些衣料收起来，总不能老搁在屋里架子上，瞧着到显得小家子气了。 之后也不理男人，就从江南丝绸里挑了一匹月白色料子扯出一角，这才笑看向男人。 “月白色适合江南才子，你一个北关将军，不知道穿起来可行？” 衣料扯起便透出淡白淡蓝的颜色，瞧着确实很温润如玉的感觉，云靖宁走过去便笑了。 “本将军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臭不要脸！”林燕娘啐骂了一句，又白了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又伸手轻轻摸了摸，笑道，“天热了，这料子好。” “嗯，你给自己也做一身衣裙，绣花区别一下就好。”见她喜欢，云靖宁心思一动，连忙提议。 这一路过来，他们是准备了不少这些日子要穿的衣物和鞋子的，因为她来不及做那么多。 在家中准备的也只能日常穿，在重要场合上就显得不够隆重，因为她的绣艺比不过那些专业绣娘，绣不出太过繁复精湛的花色。 “啊！”林燕娘从架上抽出那轴布料，突然手一颤便没抱稳，发出一声惊呼。 云靖宁下意识伸手去接住，突然眉头紧紧一蹙，脸色有些难看。 “幸亏接住了，弄脏了可就麻烦了。”林燕娘庆幸地笑了起来，一抬眼突然愣了愣神。 “怎么，不喜欢这料子？”她笑问，眼中却带着威胁之意。 这可是她挑了几遍最后决定先裁出来的料子，刚才他还满意呢，这是要反悔？ “怎么会不喜欢？我还打算弄把扇子来，改天也去参加那些酸书生的诗会显摆一下呢。”云靖宁连忙笑道。 “臭美！”林燕娘被逗笑，她把布料搬到罗汉床搁着，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云靖宁立刻走过去。 “男人有诗会、酒会，女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会、那样的会？我以后也要参加吗？会有人请我参加吗？” 她有些担忧，更有些紧张。 “连婆母都这般嫌弃我，家里其他人不过是因为你，才给我两分脸面，外头的人恐怕就等着找机会说我闲话吧？还是明着找茬儿？” “我知道这里不是北关，京城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什么心思的人都有，什么危险都有。” “我也不能像在大溪村那般随性，泼悍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小心应对，但我不知道……” “当别人都轻视我时，我该怎样应对。”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有些瞧着有些沮丧。 如果打或骂可以解决问题，到也简单，哪怕笑里藏刀，她也做得出来。 她怕的不是这些，而是她要怎么做，才不给他惹麻烦，不给他丢脸。 “你是我的妻子，你已得到了我全部的爱和宠，无需在意别人如何，日子是我们自己的，别人的轻视不重要。” 云靖宁伸出手捧起她的脸颊，目光幽深而温柔地看着她。 “当初那个凶巴巴、开口就要千两金的小丫头，那个一言不合就挥拳头的凶丫头，那个自在而率性、孝顺而努力的小姑娘，那个能教弟弟读书练武的小姐姐，就是这么直接闯入我心里，还赖着不走了。” “谁赖着不走了？不要脸！”林燕娘被他说红了脸，瞪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肩头。 “……”云靖宁却神色微变，后退了一步。 第341章 守护他们的将来 怎么？”林燕娘立刻注意到了，连忙收回手看着他。 “没事儿，我媳妇儿太厉害了，为夫甘拜下风。”云靖宁连忙一笑。 “哼，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林燕娘却目光炯炯盯着他，眉头也轻轻拧起，有些疑惑。 “你怎么这么想？”云靖宁挑眉，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说吧，你之前不是去给母亲请安么，情况如何？”林燕娘一直将这事儿搁在心里，这时候便不想忍了。 “还能怎样，不欢而散。”云靖宁撇着嘴，到是没掩饰这件事情。 “骂你了？打你了？以激烈手段逼着你休妻另娶了？”林燕娘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连串的问题，便是她心中所想。 “嗯，都让你猜中了。”云靖宁目光微闪，便顺着她的话说了。 见她瞪着自己，他突然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有些夸张的样子诉苦起来。 “骂得好凶！打得好惨！媳妇儿快安慰安慰为夫，为夫可是据理力争，寸土不让！” “人家一身都疼，求抱抱！求安慰！求亲亲！” “……”林燕娘被他这副样子惊到了，半天才瞪了他一眼，无语骂道，“越来越不要脸了！滚出去和昊儿玩耍去，别妨碍我裁布。” 云靖宁见竟然糊弄过去了，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一副听话的样子就朝外头走。 他以为真真假假过了关，却不知身后一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林燕娘看着男人身上的衣衫，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长衫，里边的中衣也不是这个颜色，何时换了？为何换了？ 她在罗汉床边坐下，没有急着拿剪刀，而是将之前和现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有问题。 他异常的地方太多了。 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在昨晚才打过一架后还要瞒着她，难道那个郡主娘真的逼他另娶？还是要给他弄个齐人之福？ 他说寸土不让，她信。 那现在的问题在哪儿？ 她忍不住抬头，透过半开的窗子朝院子里看过去。 从她这边却看不到太多院子景象，因为隔着宽屋檐和美人靠、距离前面的东厢之间还有一块宽敞的空地，有个小花圃。 人都不在院子这头，因而看不出什么来。 她想了一下，便起身悄悄出屋，门前有两个小丫环正坐在小马扎上说悄悄话，看到她连忙站起身。 “将军去哪儿了？”她轻声问。 “将军出院子了，不知道去哪里。”说话的是李年氏的小闺女，十一岁的李艳。 林燕娘听后不禁想，或许她该再去熟悉一下这家里的环境，至少要知道出了这院子要上哪儿去寻他。 她叮嘱两个小丫头守门，便打算也出静轩走走。 然而她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孩子惊天动地的哇哇哭声传来，她立刻朝院角小亭走过去。 云安昊看到娘哭得更凶了，小脸上已是泪水糊满面，一双小手迫切地朝她伸过来。 “昊儿怎么哭了？刚才看见娘了？”林燕娘只得将男人的事情先搁下，将孩子抱过来逗着他。 孩子委屈地趴在她肩头，一双小手还搂着她脖子，眼泪便糊她脖子上了。 “去打盆水来，昊儿要洗个脸才行，哎呦我脖子都湿了。”林燕娘无奈地吩咐婆子。 现在听差的恰是张许氏和李年氏，年纪大些的岳刘氏便负责洗衣，当然不需要她亲自洗，手底下还有几个大些的丫环呢。 云靖宁一次挑选的人多，但他院中其实没什么事儿，也就是每天打扫、浆洗才算活儿了。 李年氏连忙去打水。 “六公子和七小姐呢？”林燕娘转身时突然又问。 “刚才老夫人那边着人来请将军，六公子和七小姐便同着去了。”张许氏连忙解释。 原来是去祖母那里了，也不告诉她一声，让她刚才着急。 她便先搁下这事儿，抱着孩子在院中走了会儿，等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了，才回屋去换了块尿布，等水来了让人退下，她自己来照看孩子。 云靖宁那边到了清风堂，才知道祖父祖母已知他挨打的事儿，看了他背上的伤，因为先前吃了力又有几处冒出血丝。 这景象可把老侯夫人气着了，就闹着要进宫见皇后娘娘，最后还是云靖宁拉住了。 “祖母息怒，这不过是小伤，养两天就好了，咱们兄弟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板子，您习惯就好了。” “臭小子，这情况哪能一样，你母亲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以往到是我高看她了。”老侯夫人嗔了孙子一眼，却也只是叹气。 她又让人拿药膏，云靖宁也拒绝了，笑道：“先前大哥拿了一瓶药挺管用，您看都快结疤了，明天就好了。” “好啦好啦，你不疼就是了。”见他逞强，老侯夫人只得忍了心疼，又嗔了他几句，也就作罢，心里却是将蕙春郡主记上了一笔。 琼玉院闹这么大，恐怕也就新来的林燕娘不会知道，没过多久其他人就都知道了，只是不敢过问而已。 老侯夫人交代下人不许私传，不许让三少夫人知道，不许传出府外，便着人去请云靖宁过来，要亲眼瞧着伤势情况才能安心。 二十大板是不多，军棍都挨过的人，对这伤势不过是小儿科，然而后面那不记数的板子再轻，打在伤口上也是够呛。 云靖宁为免长辈劳心，又陪着老人说笑了会儿，又说到下午还要进宫谢恩一事，老侯夫人便有些担心。 “你那媳妇瞧着是不错，只是咱们府里和宫里可不同，不知她可稳得住？你可有教导过她？” “祖母安心，我那媳妇儿学什么都快，这一路回京日子长着，我也教过她一些东西，都学会了呢。” 云靖宁一脸自豪地说道。 其实他也没专门教过什么，就是想起来就教点，可禁不住他媳妇儿好学且善学呀。 当然礼仪进退已不成问题，瞧她进府时多优秀！ 只是这话他也没好意思再自夸，因为祖母嫌弃的眼神已经看过来了。 “好生护着你媳妇，除了你娘，咱们家上下都喜欢得紧，你也不必惧怕你娘，连板子都挨了，还有何好怕的。” 老侯夫人又叮嘱孙子。 莫说她认可了新媳妇，便不认可，冲着她宝贝孙子挨打这件事儿，她也要跟那皇家人好生计较一番了。 “是，有祖父祖母撑腰，孙儿无所畏惧，大不了照三餐打就是了，孙儿这身板还怕了不成！” 云靖宁见祖母帮自己，心中自然欢喜，也一脸得瑟地自夸起来。 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也逗笑了老人，差点没忍住也想打他一顿，最后骂道：“你这皮猴子，都当爹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欠打！” “好了，既然要进宫就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吧，正好，咱们家也领了赏，我和你祖母也一起进宫谢恩，顺便也能照看你们一些。” 老侯爷这时才开口，刚才已在心中思索过，还是跟着一起去安心一点。 毕竟宫里不是府里，小媳妇出身低，保不准便有人为难她。 见祖父祖母为自己操心，云靖宁感激不尽，连忙起身作揖：“多谢祖父、多谢祖母，孙儿让你们担心了！” “去吧，你媳妇还不知道吧？你好好跟她说，莫吓着她。”老侯夫人微笑看着懂事的孩子。 云家儿郎自小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也接受着严苛的训练，长大了又为家族挣来荣耀。 家族每一个子弟都是家族的珍宝，顽皮、犯错自然要打要罚，再宠爱也不惯着，但无错也要被打被罚，恕她不能接受。 云靖宁行礼告退，走出清风堂才露出吃痛的表情，呲了呲牙。 刚才在长辈面前他还表现得好像已经无事了一般，实则动作太多，已经扯动伤口了。 以往挨了板子就回自己院子养伤了，哪里走来走去忙个没完的？ 一路跟着他的云六云七见状连忙上来要扶他。 “无妨，你们先散了，下午我们还要进宫。” 他担心一会儿媳妇要发飚会有些丢脸，可不想再让小的们跟着他了。 听说要进宫，云六云七这才不跟着他跑了。 静轩，林燕娘正歪在床边喂孩子，见男人回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打量地看着他。 “我让人备饭了，一会儿吃了饭咱们收拾一下，进宫谢恩。”他笑吟吟走过来，却没有坐下。 “你转过身。”林燕娘却道。 “怎么？”云靖宁心里还在迟疑，不知要怎么开口才能轻描淡写，但他连忙转了个身，再转回来看着她。 “为何我今儿觉得，你行动有些迟缓？还有诸多可疑的地方？” 林燕娘蹙眉，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可看他刚才转身又看不出什么来，不由有些烦躁。 “……”没想到她已经敏锐到这样也能发现，想到大家都让他交代，他垂下眸子，沉吟着开口。 “媳妇儿，我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答应我，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 “好。”林燕娘挑眉，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要不要生气要不要发脾气，自是另说，反正她又不是君子，不需要守这承诺。 云靖宁又看了她会儿，再次叮嘱道：“别忘了你还在带孩子，别吓着昊儿。” 见他这般叮嘱，林燕娘目光微沉，有些不安地看着他，见他不接着说了便连忙点头。 得到她的保证，云靖宁才开始解开腰带、宽衣。 见他这般举动，林燕娘睁大了眼睛，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 他受伤了。 他怎么会受伤的？ 脑中突然想起他先前装委屈说过的话。 挨骂了、挨打了，好惨…… 当他光着膀子转身时，林燕娘差点站起身，只是身子刚一动，孩子便跟着动了动，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他说过让她冷静莫吓着孩子的。 她抱着孩子起身下榻，走到他身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挨打了？亲娘打的？” “呵呵，亲娘哪有这力气，不过是一声令下，自然有人执行罢了。”云靖宁轻轻一笑。 真相说出来了，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这一路他瞒过她太多的事情，而她的愤怒也让他害怕，便是为她好而不敢说出来，心里压力也是很大的。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动作奇怪了，因为动得大了就扯动伤口，痛死我了。”下意识诉说委屈。 “有伤口又裂开了，药呢？我帮你再搽些。”林燕娘抱着孩子的双手紧了紧，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不管是谁动的手，这亲娘真狠！让她大长见识了。 云靖宁拿出大哥给他的药瓶，姿势有些别扭地在床边坐下。 林燕娘见孩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强行将他隔开，不理孩子委屈地呜哇声，她小心翼翼地帮男人搽上药膏。 清凉的感觉如羽毛般拂在背上，云靖宁不禁苦笑：“大哥说得对，这事儿应该如实告诉你，免得你多想又要难过生气。” 早知道她忍得住，他早就说了，让自家媳妇儿温柔地帮他搽药，也好过被两个粗老爷们给他上药啊。 林燕娘随口应了一声，却是偷偷抹泪。 “媳妇儿你别难过，祖母说了，让我好生护着你，除了我母亲，云家上下都很喜欢你，也让我不必惧怕母亲，我有云家上下撑腰，无所畏惧。” “嗯。”林燕娘闷声应了，又将他背上所有的伤口和淤青都抹了一遍药。 听到身后轻微的哭音，云靖宁微微拧眉，却装作不知，只顾说家里人有多喜欢她。 “婆母嫌媳妇出身低微，不喜也正常，我没什么好怨的。”抹好药，林燕娘也收拾了心情，又恢复了平静，除了眼眶微红。 “趁你不在家想要叫我过去立规矩，这种可能性我昨晚就当众揭穿了，只是没想到她行事还真是毫不掩饰，也不怕人闲话。” “只是派个下人在门外叫骂，行事特小家子气了些，我一直以为这勾当只有村子里才有，但凡体面人都会在乎些脸面。” “她无法在我身上发泄怒火，就拿你出气，也可以，但出手这么重，只能说……唉，不说了，你已经够惨了。” 她也不好再在他伤口撒盐了。 “媳妇儿，你要生气就骂我好了，可不要再跟母亲起冲突了，这事儿有我扛着就行，你只管站在我身后，不必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 云靖宁微微侧身拉着林燕娘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说过，反正打已经挨了，便是以后照三餐打也无妨，但他寸土不让，就怕媳妇儿心里搁事儿。 “你这打不能白挨，但我知道这是京城，这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不会乱来的。”林燕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心中坚定了信念。 虽然生气，但她不知道这气该朝谁撒。 他已经很努力在前护着她了，她难道能跟他闹？ 他在用行动守护他们的将来，她也不能安于享受这一切。 男人拿着帕子来替她拭泪时，她一把抓过，胡乱抹了一把，忍泪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除了家世没得比，在其他地方，我都不会输给京城女。” “傻媳妇儿，京城那些娇花、虚伪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云靖宁见她起了战意，不禁好笑，却也自豪地道。 “你个傻子，可别轻敌，越是这种人心越狠、手段也越多。”林燕娘被他无意一夸羞红了脸，却是白了他一眼。 “好，我们夫妻共同进退！”云靖宁笑道，心里很是高兴。 床里，云安昊哭了半天见爹娘只顾自己说话就是不理他，终于发力大哭起来，小手小脚不停划动着，似乎想要划到爹娘身边去哭诉委屈。 林燕娘与云靖宁看去一眼，却是都笑了起来。 他们还有孩子，他们是一家人共同面临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难题，谁也不孤单。 第342章 天子面前应对 下午，林燕娘母子收拾一新，就跟着云靖宁出门。 选了岳刘氏和李年氏随行，也方便照看孩子，留下张许氏看家。 出门时，才从老侯夫人那里得知，蕙春郡主连中饭都没吃，与云军侯吵了一架之后就跑回了娘家。 长公主府，云靖宁还没带妻儿去过，实在是忙不过来，总要先进宫再说，这时听说母亲过去了，便有些迟疑起来。 有母亲先行告状，他再过去不是等着被欺负吗？ 老侯夫人见他神色不太好，也知道问题在哪儿，便道：“等明天你带上礼，该拜见的还是要拜见的，总不能让人说咱们云家子弟失礼。” 云靖宁无可反驳，便应下了。 几辆马车在府卫的簇拥下朝皇宫前进，城北天街犹为宽敞而且笔直。 或许是因为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街上没有那么多闲人行走，也无商贩过来，街道才显得特别宽敞，而且清静。 路上走得最多的是马车、从人、巡城卫，近了皇宫，还能看到禁军…… 林燕娘一路看得很好奇，云靖宁原本忍着伤，这时候心情却莫名地好了。 还好林燕娘看归看，到是将孩子紧紧抱住。 马车里只有他们俩人，云靖宁现在不合适抱孩子，全程都是林燕娘自己抱着。 到了宫门口，层层通禀，很快御书房来的大太监恰是今天到军侯府宣旨的张公公，笑着上前行了礼。 云靖宁和林燕娘连忙朝他行了礼，以晚辈之身，丝毫不敢托大。 见他们谦和，张公公笑着又说了些客气话，便说皇上让他们到中宫，正好皇上也要过去那边，一并见了。 于是张公公亲自领着他们直奔中宫。 林燕娘虽是头回来，但她神色坦然，目光只略微打量了下四周环境，并不露出局促或失礼的行为，到显得举止合宜、气度安然。 张公公偷偷打量着，心下暗暗称赞，山野女子也能表现出淑女风范来，哪怕是装的，哪怕是早就训练过，也已经很不错了。 先前宣旨时他也是打量过人的，回宫自然也向皇上禀报了他之所见。 见张公公露出满意的表情，云靖宁微微勾唇，心想也不看看是谁家媳妇，他挑中的人儿，自然是最好的。 云军侯和老侯夫人自然也是瞧见了张公公表情的，心下也是安心不少。 这孙媳妇确实不错，而她的优秀，是荣辱不惊、进退有度、举止合宜，光是这些便足够了。 来到中宫，没有通报就被直接放行了，显然皇上已到，皇后也知道他们要来。 来到大殿，林燕娘目光微闪，暗道婆母竟然会抢先来到宫里，这是几个意思？ 大殿上琴音袅袅，一粉衣女子正在一侧抚琴，其他人都闲坐在附近，上首是皇后与皇上。 而蕙春郡主身边坐着的老妇，不用多想，必然就是当今皇上的胞妹，最受宠也最尊贵的长公主了。 有个皇上当舅舅，也不怪蕙春郡主如此任性妄为，连亲儿子都打。 林燕娘在进展的那一刹那就将殿内情况尽数收入眼中，垂下眸子跟在云靖宁身侧。 张公公在前头先禀报了一声，就退到了皇上下首一侧站定，微笑看着走进来的几人。 老侯爷自林燕娘手中接过孩子，与老侯夫人上前倾身行礼，就算拜见了帝后与长公主还有郭驸马。 而另一边在座的还有沈丞相夫妇，他们笑着站起身朝老侯爷夫妇也行了礼打了招呼，站在他们身后的女子也过来拜见。 在他们这边寒暄时，云靖宁已牵着林燕娘走到御座下，双双跪下。 云靖宁朗声道：“微臣携妇林氏燕娘，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时路上，林燕娘也被叮嘱了这些话，此时跟着云靖宁行礼谢恩。 本来闲适的场面，突然被他们这么正式一跪，目光便都看了过来。 琴声也嘎然而止，一年轻女子快步走了过来，站在了蕙春郡主身侧，笑看着云靖宁。 只不过此时，云靖宁却是无暇他顾的。 皇上在上首笑吟吟地喊了“平身”，等他们起身时，突然目光微讶，天尧这小子怎么有点奇怪？ 云靖宁其实已尽量不露声色了，奈何这一路马车颠着、进宫又走了许久的路。 除了伤口有些扯动，还有微微汗意，平时不算什么，这时候伤口尤其痒疼难受。 “林氏，你且上前些，让朕瞧瞧，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从山林里救下一国将军。” 皇上目光又开始打量起神色不惊似也在偷偷打量他的小媳妇，不由笑道。 林燕娘便缓步上前，举止端方、不惊不惧，走到白玉阶下站定。 再蹲身一礼，起身后一脸明朗笑容看着上首俩人，面对这天下最尊贵的俩人，她依然声音平稳地开口。 “启禀皇上，臣妇去年五月于白花山双溪岭救下将军时，并不知其身份，是在冬月初三下午，云家长兄到了家中，将军才吐出实话说他是北征将军。” “哦？这么说，云大将军是骗亲？” 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实情，这时候却故意睁着惊讶的眼睛看着下首平静的女子。 天子面前应对竟然如此稳，确实有胆气。 “回皇上，当天将军的解释是，报恩在其次，因为喜欢、因为想要娶为妻子才会有所隐瞒。” “因为将军知道门第差别，若他公开求娶，臣妇不会嫁给他，臣妇家人也不会高攀。” “可你还是嫁了！” 皇上又指出一个事实问题，也不知是在质问还是在感慨，言语之间心有几分不认同。 殿上其他人都盯着林燕娘，表情皆是认同皇上的话，只不过没人敢擅自开口罢了。 云靖宁就站在林燕娘身后侧两步远，也不吭声，只是目光深情地看着她，一点都不急躁，也无要上前相护的打算。 到是把老侯爷和老侯夫人急到了。 “回皇上，臣妇虽怒将军隐瞒身份，但与将军夫妇恩爱也早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又将产子，因此，只要将军非奸恶之徒，便是上天入地，自当跟随！” 林燕娘的声音冷静、清扬，却带着铿锵的力道，让人为这个誓言惊到。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时，云靖宁才上前躬身行礼，朗声道：“皇上，林氏于臣有救命之恩，于朝廷也有开山清路之功。” “赤水关主将沙重天，多年来以放虎山林行实际侵占我东黎国土之实，白花山主脉分野猪岭、双溪岭，考虑出没在野猪岭，实则占据白花山大半。” “林氏做为猎户中的弓箭手，于野猪岭外围射杀一虎，后又在臣的协助下射杀第二只虎，为臣出兵穿林保障将士安全，行了极大方便。” “臣年少便于军中操练，性格豪放不羁，最厌烦娇滴滴任性跋扈的小姐、最反感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哭唧唧的小姐、最恶心一门心思算计旁人还装楚楚可怜的小姐……” “唉，臣不喜的女子何其多，但臣对林氏却一见钟情，觉得她就是臣打了半辈子光棍也要等着的人儿。” “臣在林家养伤，亲眼见她身为长女长姐的勤劳、勇敢、孝顺、努力、坚强、贤惠，且心思剔透、纯真善良、还能文能武，实是不可多得的小姑娘。” “臣在解除野猪岭危机后，便想着一旦开战也不知何时凯旋，臣也这把年纪了，又有林氏因救臣性命而被人诟病名声，便行了隐瞒身份娶她过门之实。” “但臣有报家中长辈，是得家中同意之后才下聘迎娶，因而，还请皇上看着臣这把年纪的不容易，看在林氏有功的情份上，成全臣夫妇一片情深。” 在林燕娘镇定解释原由之后，云靖宁还补充了林燕娘的功劳，以及当时的实情，就差没有说，他这条命若非林燕娘，早就葬身山林了。 这话自然早就禀报过，大家都知情了，再三搁嘴边说反而没什么意思，还可能令皇上不喜而起反作用。 皇上自然是帮着他的，才会故意说之前那些话，目的也是让他们把这些事情再摊开一说，以消那些心气难平之人的怒火。 皇后知道皇上是来做和事佬的，也便附和着云靖宁的话替他求情。 “皇上，天尧说得不错，这些年咱们最担心的就是他总娶不着媳妇，如今他不但有惊无险还立了战功，又带了妻儿回来，也是大功一件呢。” “行行，如今娶妻生子都算大功了哈，天尧你小子脸面大，连皇后都帮着你说话了，朕若再不依不挠，到显得小气了。” 于是皇上笑着顺台阶就下了，而这话无疑也是金口玉言。 让先前诉了半天苦的蕙春郡主顿时有苦难言，脸色便难看极了。 长公主扭头横了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你们也来半天了，还不过去给你外祖母他们行礼问安。”皇上满意现在的局面，便示意云靖宁。 云靖宁与林燕娘连忙又行了礼，再走向一侧坐着的几人，又一次跪下了。 几次动作，云靖宁额头微微冒汗。 “天尧携妻子林氏，跪请外祖母、外祖父金安。” “起来吧，立了功的大将军，外祖母以你为荣，今儿进宫没想到会遇见你们，到是没个准备，这只镯子便给了你媳妇做个见面礼吧，别嫌弃。” 长公主有气度多了，心中便不喜这寒门外孙媳妇，至少此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丝毫瞧不出破绽。 “多谢外祖母赏赐！”林燕娘连忙跪行几步，低头将双手捧过那只玉镯，其谦恭温顺姿态，一目了然。 到是让长公主惊讶了一番，又扭头不解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蕙春郡主跑进长公主府就朝亲娘哭诉了半天，说的自然是林燕娘的各种不好，以及云靖宁为了个山野女子不惜与亲母决裂之事。 可此时来看，这女子到没有太差劲呀。 最重要的是，皇上皇后都已认可了这女子的名份，还因功而赏，又封了诰命，可就不是一般山野女子了。 人家是有诰命在身的山野女子。 “好孩子，都快起来吧。”这时郭驸马就笑着虚扶了一下。 云靖宁起身，轻撩袍摆，到是看不出异样来。 站在他身边的林燕娘，却敏锐地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不由担忧地瞥向他。 那边皇上已命张公公将云安昊抱了过去，也抱到手中与皇后瞧了瞧，瞧着那张像极云靖宁模样的小脸，帝后都很欢喜。 云靖宁与林燕娘又朝蕙春郡主行了礼，便没多的话。 这时，站在蕙春郡主身侧的女子便笑着开了口。 “天尧哥哥，你又有好多年没回京了，回来也不去看人家，人家要生气了。”这话说的…… 林燕娘好奇地看去一眼，这时云靖宁便疑惑地开口：“你是？” “……”林燕娘突然抿唇，差点笑出来，她朝坏心眼的男人瞥去一眼，没有说话。 “什么！”那女子大吃一惊，顿时涨红了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云靖宁，眼眶微微泛红已有泪意，“天尧哥哥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混帐！一见面就欺负瑞儿，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蕙春郡主大怒，声音也高了几分，怒视着自己的儿子，又怨恨地瞥向他身旁的女子，林燕娘。 “瑞儿？”云靖宁微微蹙眉，似思索了一下，这才恍然道，“原来是河阳侯的孙女，郭小姐瑞玉呀，失礼失礼！” 云靖宁呵呵一笑，抱拳算是请过罪，却又疑惑地打量着她：“你都二十了吧？怎么还做未嫁女子装扮？” 郭瑞玉满腔柔情与心仪的情郎打招呼，却没想到开口就被中伤，一刀又一刀扎在她心头上…… 她忍不住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委屈道：“人家才刚十九，一直等着你当然是未嫁女子装扮了！” “等我？”云靖宁又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眼中皆是不解，却毫无动容。 “本将与你素无私情、也无婚约、更无任何承诺之言，你说这等坏人名声、也误导本将夫人猜疑的话，可就心存不正了！” “想来河阳侯府上门风，应不至这般低劣，还请郭小姐慎言，莫毁了家族名声！”云靖宁一派严肃、作风正派地训起了郭瑞玉。 “姑母……”郭瑞玉招架不住云靖宁这般不给颜面的斥责，早已羞得恨不能钻地洞了，此时便哭倒在蕙春郡主怀里。 郭瑞玉是郭驸马兄弟的孙女，要叫长公主叔祖母的，她父亲与蕙春郡主是嫡亲堂兄妹，这声姑母是真亲近。 蕙春郡主抱着郭瑞玉安抚地拍了拍，便扭头怒视云靖宁：“你这逆子！还不快向瑞儿道歉！” 云靖宁不说话。 蕙春郡主又瞪向林燕娘：“都是你这粗鄙女子害的！” 林燕娘没有回应婆母的怒火，却是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子，嘲讽地勾起了唇，淡笑道：“郭小姐的谋略，小妇人自叹不如！” “哦？夫人你也发觉了？”云靖宁立刻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故意问道。 大殿上原本在聊天的人都被这边哭声吸引，此时纷纷看过来，皇上不发话，其他人也装作不知。 坐观小辈应对。 “嗯，郭小姐先以引人猜忌的话挑拨你我夫妇关系，被夫君你当众揭穿，转身就挑唆母亲对你发怒，城门失火殃及我这池鱼，可谓一石双鸟，好一条妙计！” 林燕娘一番分析，顿时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一个娇纵贵女的任性罢了，还有这么多内涵？ 刚才没人多想，此时竟忍不住深思了一下，好像……也说得过去？ “天尧哥哥你太过份了！”郭瑞玉没想到自己这一哭竟是颜面尽失，有些恼羞成怒地怒视过来。 “我们怎么也是亲戚，你却惯着这个外人来欺负我！别说我挑唆，我就问你，你将姑母放在哪里！” “本将自己的母亲，放在哪里轮得到你来过问？就你这样儿……难怪十九了还没嫁出去！” 云靖宁也沉了脸色，不客气地斥责。 对觊觎自己还有强势靠山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退让，当然是怎么绝怎么做，好让那些人还要点颜面而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 “好啦，几个小孩儿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讨打呢！”在郭驸马使了个眼色后，长公主便笑着开口了。 她做为长辈，这一开口就将刚才剑拔弩张的事情，给说成了小孩子拌嘴了。 她开了口，蕙春郡主和郭瑞玉便不再吭声了，都只怒视林燕娘，觉得她太碍眼了。 “天尧！”这时，另一侧坐着的老侯夫人便冷着脸色开口喊了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这半天了可还忍得？” “带伤？”这下最先开口的可是皇上。 皇上还抱着云安昊本来在逗耍着，觉得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小天尧，后来，刚开始学武的天尧就说要当将军，要帮舅爷爷守江山呢。 长大后的天尧果真为他解决了北边隐患，让他龙心大悦，自然是疼着这侄孙的。 “天尧今天挨了一百多板子，这一背的伤口和淤青，也亏得他练武出身，不然怕是早瘫在床爬不起来了。” 老侯夫人便拿着帕子按着眼角，一脸心疼地说了起来。 虽然没说为何被打、被谁而打，但这话就是公然在告御状了。 原本她顾及脸面不想多说，但见蕙春郡主毫无悔意，也丝毫不惦记儿子的伤势还在那儿胡搅蛮缠，又加入了郭瑞玉这么个人，令她十分不喜。 因此，她便将孙儿挨板子一事说了出来。 自是殿上众人都吃了一惊。 皇上也沉了脸色，瞪着云靖宁，怒斥道：“怎么回事？朕的将军还有谁敢打不成？你父亲也没这么不知轻重吧！” 这话可就让蕙春郡主吓得白了脸色，有些不敢看皇上了。 第343章 拼才艺 “蕙春。”皇上已顺着老侯夫人冷淡的脸色看到了长公主那边，便有些猜测。 他只喊了一声，蕙春郡主便身子哆嗦了一下。 被她搂着的郭瑞玉立刻觉察到了，连忙站起身后退了一步，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蕙春郡主此时哪还有心思去安慰她？连忙走上前，低头解释：“蕙春知错。” 天子面前，她也不敢没分寸地乱说。 “你是该知错！”皇上沉下了脸色，目光幽深地看着外甥女。 “林氏是朕封的诰命！这也是她自己争来的功绩！她于朝廷有功，天尧也喜欢她、云家也认可她，你还闹什么？” “皇上……”蕙春郡主还是忍不住哭唧唧地辩解。 “蕙春没有闹，只是气不过儿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女子迷了心，连母亲都不尊敬。” 她到底不敢再将粗鄙女子挂在嘴边，怕引来皇上不喜而降罪于自己，但她心里也委屈，不吐不快。 “我们云家虽是将门，但也是京城世族，儿女都是幼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玥儿嫁入皇室，天扬和简言也娶的世家贵女，偏偏天尧他……” “蕙春怎么也是出身皇家，嫁入侯门，一生风光荣耀，却要与一个可能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山野女子做婆媳，传出去颜面何存？” “就算有皇上封了诰命，云家给了名份，可她除了打猎还会什么？就靠着天尧吹捧出来的那些话在京城行走吗？” “不说远了，一个花宴上贵女云集，到时如今看她？如何说天尧？” “蕙春做为母亲，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奈何儿子不但不领情，却还像仇人一般言语激烈” “蕙春一时气急攻心才做出冒失之举，打在儿身疼在娘心，蕙春心里也难过。” 蕙春郡主说着便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已是十分委屈。 皇上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又为难地看向云靖宁。 云安昊坐在天子膝上，靠着那全天下最尊贵的靠山，也不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下边的人，还不时朝爹娘露出灿烂的笑容。 “母亲只是担心儿媳妇不会琴棋书画失了颜面，这才反对亲事么？”云靖宁目光沉沉地开口。 “不然你还以为怎样？” 蕙春郡主此时哪里敢说别的？打定主意就以这个为由继续反对，也好让那山野女子知难而退。 “这算什么事儿呢。”云靖宁看透母亲算盘，哂笑一声，再朝上首抱拳。 “正好殿中有琴，请皇上恩准，让臣妻去练习一番，自回京以来，她已有两日不曾练琴。” 这话说的…… 皇上眼睛一亮，连忙道：“准！” 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也是惊讶地看向林燕娘，她会抚琴？ 蕙春郡主更是目光复杂地看向林燕娘，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开口。 会不会听过再说。 林燕娘朝上首行了礼，又看了云靖宁一眼，微微一笑，便款步走向一侧的琴案。 先前他们进殿时就听见郭瑞玉在抚琴，一曲悠扬清雅，仿如一如行来穿过御花园时的闲适。 奈何这琴音到底小家子气了些，就如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浪。 林燕娘身姿优雅地在琴前落座，今天也是憋了一口气，她硬是发挥了所有潜能也要将自己表现得不输一个贵女的气质。 这是一具七弦琴。 她将十指微微曲张了几下，这才轻轻置于琴弦上方，上手就是一曲《凤求凰》。 可见求胜心切，也可见她心中积压太多的情绪，需要在此时渲泄、稳定、沉淀下来。 悠悠弦音，才听几个音，就让大家目光亮了亮，与刚才所听的琴音悠扬相比，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时注意力全被林燕娘的琴技给吸引，而她身姿优雅，全然不像临阵磨枪，到让人惊讶了几分。 这真的是山野女子？ 一曲罢，余音绕梁，林燕娘静坐了会儿平复心情后，这才轻轻起身。 仅仅一曲，便让蕙春郡主脸色难看地冷嗤：“这一曲怕不是从去年就开始练吧？你这么有心机，还说不知我儿将军身份？不会高攀？” “禀皇上，臣妇是在南下进京路上闲来无事，求将军教了些琴棋入门，这曲《凤求凰》就是将军后来所教，一路练习月余。” “臣妇还有练过《高山流水》、《关山月》，其他也有一些略微弹过的琴曲，奈何时间太短技艺太弱。” 林燕娘不理蕙春郡主，只朝上首行礼，坦然解释。 而她的坦然却颇得皇上心意，这样纯朴善良的民间女子，自然更受嘉许。 “如此，那你就把练习过的两曲都弹来听听。” 皇上有了兴致，也想借此机会让人知道，天尧媳妇有才艺实力，也省得以后被人找茬，最后还不得闹到他这儿来？ “是，臣妇有个不情之请。”林燕娘应命，却又提议，“刚才臣妇进殿之时有见郭小姐在抚琴，想请郭小姐与臣妇一起同奏这两曲。” 轻视她出身，她也想在别人得意之处好好还击。 拼才艺这种事儿，她若是输她就白瞎了藏匿太久的前世记忆。 一听要比琴，郭瑞玉顿时得意起来，连忙走过来行礼，生怕皇上不允地自动请缨了。 见郭瑞玉迫不及待想要压她一头，林燕娘微微勾唇，淡漠笑容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媳妇儿，悠着点，别弄太难看了。”云靖宁却是含笑叮嘱林燕娘，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林燕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郭瑞玉听见却当云靖宁是在担心林燕娘会输，连忙微笑大声道：“天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输得太难看的，这点颜面还是要帮你留着的！” 林燕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郭瑞玉一眼，就先一步走去琴案前，刚才她已弹过一曲，对那具琴有些熟悉度，自然抢占先机。 郭瑞玉也连忙走过去，自有宫人立刻抬来新的琴案琴凳，又放上一具新的七弦琴。 如此自是公平。 郭瑞玉落座后却很小心地先检查了琴弦，调了几个音。 俩人准备就绪，那边张公公便喊了一声：“开始！” 第344章 才女之名 第一个音响起，却完全不一致。 林燕娘弹的是关山月，郭瑞玉弹的是高山流水。 郭瑞玉手指微顿，已是白了脸色，目光便朝林燕娘看过来。 林燕娘却谁也不理会，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琴音里。 吓得郭瑞玉连忙跟上她，却仍是慢了半指，再次出现岔音，也就是噪音。 郭瑞玉心里紧张起来，只得再次调整，努力跟上林燕娘的节奏。 云靖宁微微一笑，终于在老侯夫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只不过挺直腰杆，半分也不敢松懈。 皇上听出琴艺与反应高低，不好好笑。 却又无奈地抿了抿嘴，心里突然起了个念头，便将孩子交给张公公，让他送回老侯爷那边。 皇上走下来朝抚琴俩人那边慢慢踱过去。 林燕娘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继续专注自己的琴音。 郭瑞玉心事重重猛见皇上过来，心里更加紧张，虽然没有弹错音，琴音却毫无意境而言，从她的琴音里都能听出她此时的慌张窘迫。 从琴音窥人心，郭瑞玉已输。 长公主和郭驸马脸色都有些端不住了，心里已有怒意。 一曲罢，林燕娘毫不停留，立刻很自然地转入高山流水，那种悠扬淡远的琴音闲闲传来。 指间每一个音都像是在逍遥自在地穿梭。 连皇上都听出她陶醉在闲散自在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这可不像是练了月余的琴技。 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么，这女子就真有天份。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垂眸淡然抚琴的小女子，故意走到她身边，想看她会不会慌乱。 然而他失望了。 她是真的没有惧怕过他这天子之威。 一曲毕，郭瑞玉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林燕娘怒道：“林氏！说好的高山流水、关山月，你为何先弹关山月？你使诈！” 林燕娘缓缓抬头看向她，神色慵懒、语气淡然。 “我禀明皇上有练习过高山流水和关山月，皇上让我弹这两曲，可没说过先弹哪曲？后弹哪曲？” “再说，你觊觎我的夫君，与我还能成朋友不成？抱歉，我可不敢将你这样高贵阴险的小姐当朋友！因而，第一曲不可能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源自何人何故，习琴者皆知，因而，林燕娘这番解释，竟莫名有说服力。 就连皇上都忍不住夸道：“林氏心思通透、琴艺精湛，当得才女之名。” “谢皇上称赞，臣妇记得母亲说过琴棋书画，臣妇刚抚了琴，其实也还能下几盘棋。”林燕娘却起身行礼，继续说道。 “象棋、围棋皆有在学，不算精通却也略知一二，进京路上马车之中，也有与将军对弈打发时间。” “臣妇识字三千，虽未摩过字帖，但也算字迹工整，写写书信无碍，也就画技差些，要说能画出来的也就山野风景。” “臣妇所言凭心，愿一一展示，以解母亲之忧，不然也不敢应下皇上称之‘才女之名’。” 林燕娘口头“谦虚”了一遍，却又带出蕙春郡主，摆明就是将死她之前那句“琴棋书画”。 更何况又有了金口御言的“才女之名”？ 蕙春郡主手中丝帕都快绞断了，若非场合不对，早已一哭二闹继续杠到底。 “蕙春，天尧媳妇既会琴棋书画，可解了你之忧？” 皇上见小媳妇一脸倔强却眼神清明，丝毫不惧天威而举止得体，心下自是满意，便替她出头，目光威严地看向蕙春郡主。 “她也就琴技过得去，谁知道其他是不是真会，怕不是想蒙混过关。”蕙春郡主一脸不情愿地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媳妇已进云家门，母亲却为这不着边际的忧心自己伤神，又是何苦。” 林燕娘朗声开口，似在指责，又似在感慨，一时到分不清她意图，但这话说得…… 却像是当母亲的在无理取闹。 蕙春郡主涨红了脸，怒视着她：“你连给母亲请安都不会，还说日久见人心？” “郡主！”老侯夫人这时猛地喊了一声，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你是要掰扯今天发生的事情吗？正好当着长公主和皇上面儿，老身也想说道说道，你院中的下人是如何辱骂我孙媳的，你又是怎么把我孙子打得连走路都蔫儿了的。” 这话就是妥妥地告御状了，比刚才提了一句更严重。 蕙春郡主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现在也知女儿理亏了，又看明白皇上在帮谁，连忙陪笑道：“亲家母消消气，本宫回去再劝劝蕙春，都是一家人，莫伤了和气。” “那就多谢长公主了。”老侯夫人微一欠身，算是妥协。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连忙又看向云靖宁。 “天尧你们得空儿来府里玩儿，正好你外祖父喜欢下棋，你夫人既会，到是讨着你外祖父欢喜了。” “是，待天尧养好伤就带妻儿来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云靖宁连忙起身行礼，算是应下。 “斗胆问一声，不知外祖父喜欢象棋还是围棋？外孙媳妇也好早做准备，再多练习练习。” 林燕娘便走上前朝郭驸马行了礼，笑容纯良，看着就是个讨喜的样子。 “都可，围棋更难，你学棋日子短，就不用勉强了，到时就用象棋吧。”郭驸马笑得一脸慈祥。 经过刚才拼琴技，他便清楚自家侄孙女已没有希望进云家门了。 除了外孙不喜又已娶妻，这妻子还深得龙心也有诰命在身，而云家长辈的态度也很明确。 堂堂侯府嫡女何必自苦，缠上一个有妇之夫？ 今天回去他就要和兄弟好生说说，赶紧地把瑞玉嫁出去。 也因此，哪怕顺着天意，他也决定先接受这外孙媳妇以示大度。 “那就多谢外祖父承让了，到时也要请外祖父多多关照，教教晚辈棋艺。” 林燕娘作出眼睛一亮很是惊喜的模样，又是蹲身一礼，以表尊敬。 见她活泼而有分寸，温顺又讨喜，郭驸马脸上的笑容便真切了几分，自是笑着一一应下了。 林燕娘又朝长公主行了礼，这才转身目光期待地看向皇上。 “禀皇上，臣妇的琴技就是这程度了，不敢招摇，棋艺也可等过些日子待外祖父教导，还有书写……” 第345章 赐琴棋书画 “虽谈不上书法风格，但字都是会写的，自从有钱买纸笔以后，为了省笔墨纸张，臣妇一直练的簪花小楷。” “只有用树枝在地下写字时，才出笔敢大方一些。” 林燕娘一脸认真地解释，显然还在计较琴棋书画的事情，只不过她不好意思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无辜。 也就熟知她本性的男人，看得微微勾唇，暗道媳妇儿这是要扮猪吃虎呢？ 皇上也没多想，只当她急于表现，便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知道你会，你不用担心旁人如何看你，你是朕封的二品诰命，京中像你这么年轻的诰命可不多，大可抬起头来，理直气壮。” “是，臣妇遵命。”林燕娘见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就见好即收，行礼谢恩。 皇上又看了郭瑞玉一眼，见她一脸气愤却又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 想到她背后家族，便叹了口气，安慰道：“瑞玉丫头也莫沮丧。” “你们原本就不熟，你猜不到她心思而作出误判，也在情理之中，你也不是输在这里，而是你之后的表现，自乱阵脚了明白吗？” 听了皇上点评，郭瑞玉一脸惶恐地行礼，急忙道：“是瑞玉急切了，表现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一说恕罪，皇上目光便沉了沉，想到先前林氏说过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无端端竟给他也扣上一顶要问罪的帽子，就为了体现自己的惶恐？ 想来她也没这个胆子，或许，心眼儿或许是天生的。 “罢了，抚琴而已。”皇上说完便转身回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征询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待坐下又看向另一边还没走的沈丞相和他女儿沈含香。 想到沈含香善舞，突然目光一转便看向已经将孩子抱在手中的小女子，突然笑问：“林氏你可会跳舞？” “禀皇上，臣妇自幼习武，练拳、射箭，惯在山中奔跑、爬树，还会在溪边捉鱼。”林燕娘抱着孩子又是款款倾身，一脸恭敬地解释。 瞧着是个朴实本份的姑娘，有问必答而急于表现。 但皇上却明白这份急于表现，并不是本心地显摆炫耀，而是想要证明自己实力，获得高门婆母的认可。 因为明白这份心思，也就越发怜悯这小媳妇，皇上知道她理解差了，也不解释，便笑道：“罢了，你也坐下歇歇吧。” “是。”林燕娘目光含笑，坐下后便看了云靖宁一眼，云靖宁本就在看她，看得一脸笑容，她微微嗔了一眼，却没多嘴。 到是孩子伸着小手不时朝爹爹打招呼。 林燕娘想着出来也有许久了，便征询地使了个眼色。 云靖宁点头，又低声与另一边的祖母低语了几句，便起身走上前。 林燕娘连忙抱着孩子跟上。 云靖宁说孩子还没歇中觉，要带孩子回去了，告退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皇上一个长辈还能不允？立刻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这才上前，跟着告退。 他们本来就是后面一起来的，皇上皇后也不为难他们，到是蕙春郡主坐在长公主身边也不起身，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侯夫人走前看了蕙春郡主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沈丞相也连忙跟着告退，这时皇上便道：“瑞玉和含香都是闺中姐妹，到时朕自会给她们指上好亲事。” 帝王一句话，两个心仪云靖宁而急巴巴闹着进宫来的姑娘，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眼中满是惊慌，却是不敢违逆，一脸委屈地拧着帕子。 云靖宁连郭瑞玉都没什么印象了，更何况是沈含香？左右不过是当年蕙春郡主中意的媳妇人选罢了。 出了中宫走在出宫路上，老侯爷先看了云靖宁一眼，再朝后伸手：“燕娘你今天表现很好，现在也歇歇吧，小家伙让我来抱。” 林燕娘本不想麻烦祖父，转念一想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之后她掏出丝帕给云靖宁擦了擦额头的汗，关切地问道：“这里可有让人歇脚的地儿？要重新上药吗？” 她鼻子灵敏，自然闻得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不了，再忍一忍就回去了，到时你用我擦擦汗，再上药，我需要歇着不能再乱动了。” 天知道那蚂蚁咬似的感觉有多难受，比去年在她家中养伤时难受多了。 好在这件事儿总算是顺利告诉了媳妇儿，媳妇儿也忍了下来，刚才在中宫表现还那么出色。 最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竟然给足了面子，维护了她。 只不过此时此地，却不好多说什么，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是沈丞相父女后面追上，两边人在宫道上又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出宫。 沈含香本想上前与云靖宁和林燕娘打招呼，但见他们俩人手牵着手，目光不由一黯，便没了勇气上前。 林氏嘲讽瑞玉的那些话，还在她耳中鼓荡着，让她不敢冒险，以落人话柄，有损家族声誉。 沈家可不是河阳侯府，没有长公主的靠山，可经不起那些闲话笑话。 沈含香委屈地低着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走在前头的沈丞相已好奇地打量起林燕娘。 忽然夸道：“镇北将军的夫人可真是奇女子，今日一见，也让沈某大开眼界，不愧是将军选中的人。” 身为一品丞相，称云靖宁将军，却自称沈某而非本官，可见其低姿态。 云靖宁正要说话，谁知沈丞相又开口了。 他笑道：“只不过在京城之中，将军又是那么耀眼之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路可很艰难，将军夫人保重。” 云靖宁顿时目光沉沉地看了沈丞相一眼。 “多谢告诫，云某的态度与云家的立场，今日已向皇上表现，若是有人无视皇上的话也要来拆散云某夫妇，可不是得罪云某的问题，而是大逆不道、其心当诛了。” 他的声音清冷，却也不急不躁，只是淡淡说明一个事实，跟皇上对着干，这心思就耐人寻味了。 “当然云某的郡主母亲，闹了闹了，打了打了，就这样吧。”若想利用他母亲的性子来搞事，也要掂量掂量。 “将军说的是。”沈丞相笑了笑，并不因云靖宁这些不善的话而不悦，只是说出他认为最合情理的事实。 “其实只要将军与夫人后退半步，纳上一两房小妾，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何乐不为？”他笑了笑，说得云淡风轻。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云靖宁立刻反驳，微微嘲弄地看了沈丞相身后一眼。 “幸亏云某不信堂堂丞相家的千金会甘愿作妾，不然还要以为丞相大人在兜售自家千金了。” “将军多虑了，沈某的女儿，已得皇上掌眼，将要挑选相配人家赐婚了。”沈丞相连忙解释。 “那就先恭喜沈丞相觅得乘龙快婿。”云靖宁笑着道了喜，再说道，“丞相为文官，自是不知武将门第的想法。” “你们身在京城三妻四妾后宅争风吃醋视为佳话，但这恰是我们武将最惧怕之事。” “惧怕自己在战场拼命，家中小妾谋算正妻嫡子，后宅不宁何以安家？不安家何以安天下？” “尤其咱们戌边之将，多的是几年不归家，家中发生了什么也远水难解近火，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又如何护一方安宁？” “常年戌守边将可以带妻儿走，若三妻四妾美妇成群，这是去执行军务还是去郊外游春？” 他说着无视沈丞相脸色的尴尬，呵呵一笑又道：“武将乃血性男儿，想的是回家能看到贤妻麟儿，不被庶务分心。” “而不是沉迷温柔乡，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侵蚀了本性，忘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初衷。” “我想，对于这点，丞相大人应该也能认同，美色误人，尤其身在高位，温柔乡即坟场。” 这话中带着暗示和嘲讽，家中已有美妾十数人的沈丞相顿时涨红了脸色，尴尬地附和着：“是啊，将军所言正是我辈所想。” 平白被个年轻人教训了一顿，沈丞相心中懊恼，便转移了话题。 他看了老侯爷手中的孩子一眼，笑道：“将军之子颇受皇上喜爱呢，瞧着也是招人疼爱。” 既然说到孩子，云靖宁便没作声了，自有老侯爷来应酬。 两个朝堂上精明人自然懂得话术精妙，谈笑风生气氛便没那么尴尬了。 也就云靖宁和林燕娘，说话不留情面，又总怼得人无法反驳，实在不讨喜。 就这么一路闲聊着，快出宫门时突然张公公领着人赶了上来。 原来是皇上对林燕娘有赏。 与上午封诰赐赏不同，这次竟是赐琴棋书画。 云靖宁和林燕娘见有赏赐，便要跪领，张公公连忙阻止，笑道：“皇上说啦，让你们不要跪，也不必再去谢恩，收着就是。” 俩人自是应下，又朝宫中那边拜了拜。 张公公让人奉上御赐之物，第一件就是一具黑中绣着火焰般赤纹的七弦琴。 “这张骄阳琴，皇上说很配林氏，送与林氏练琴。”张公公解释。 林燕娘早已满心激动，双手接过便抱在了怀中。 “这里有本玲珑局棋谱，还有一本古琴谱，一套名家字帖，还有两卷长林居士的山间鸟语图，正好合了琴棋书画，让林氏多练练。” “谢皇上！”云靖宁和林燕娘双双感激地谢恩，云靖宁就将装着棋谱、琴谱、字帖的小箱接了过来，另有两卷字画，就由老侯夫人代为接过。 之后再由跟进宫的婆子们帮拿着，与张公公又寒暄了几句，碍于沈丞相就在一旁羡慕道喜，也不好再给茶水钱。 张公公也明白在宫中还是要注意身份，便一抱拳，匆匆回去复命了。 “哈哈，琴棋书画，媳妇儿，皇上对你这才女很有信心呢，你可要好好练，莫让皇上失望。” 云靖宁高兴地看着林燕娘，见她抱着琴不撒手，就知道她是真心欢喜那琴的。 这一路南来，她什么都想学，骑马、写字、作画，抚琴、吹笛，连书都买了一堆，马车之中长路漫漫，她每天都不闲着。 多半时候是他抱着孩子，看她学这些东西，在他指引进门后，几乎不用他再操心，她就自己勤学苦练，成绩一天天好起来。 连他也不得不感叹，他到底娶了个什么神仙娘子啊？ 所有的东西几乎只要她去琢磨，都能很快开悟，并且学有所成。 今天他为了维护她而被母亲打了，她就发了狠，要狠狠还击京中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 或许，在她进京路上要学这学那时，就已经想到了今天。 万幸机遇不负她的努力，就这么来了，还有什么比得到皇上认可而直接横空出世更有效的？ 看到他们这般受圣宠，沈丞相也不敢再说之前纳妾的话了。 他虽是替自家女儿抱不平而故意膈应云靖宁夫妇，但现在他相信，只要林氏将他的话告状给皇上，就能让他颜面扫地。 有皇上撑腰的正二品诰命，从此京中各府都要重新审视这个关外来的山野女子了。 出了宫，两家告辞，各自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老侯夫人就畅快地笑了起来：“今儿我孙媳可给我们老云家长脸呐！” 半道上，早有一群人等着了。 云霁云霄、云六云七，云五在陪云二对打，云大闲闲抱着自家闺女在赏花。 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跑了过来。 林燕娘就让他们把御赐之物送到静轩，她抱过委屈巴巴的孩子亲了一口，先安抚孩子。 云靖宁就边走边把宫里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大家也是高兴不已。 只不过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蕙春郡主一句，不敢评价她。 而知道林燕娘竟然学会了琴棋书画，可把两个哥哥惊讶了一把，佩服不已。 云六云七却也是自豪无比，说他们早就知道了，还有听三嫂抚琴呢。 于是都嚷了起来要听关山月、要听高山流水。 只不过林燕娘却要喂孩子，这一路可把孩子给委屈得不行了。 于是大家就约好晚饭时在清风堂再弹一次。 等到了晚饭前，他们带琴来到清风堂，却发现早已听客满堂。 不说侯爷爹、二叔二婶，一群小的们，就连几个叔爷爷那边老少全都来了。 林燕娘突然觉得，似乎云家除了出身皇家的蕙春郡主，其实人其实都相处很融洽，待她也很友善。 显然大家都已听说了宫中之事，全都是来道贺并听她弹琴的，也全部都默契地不问蕙春郡主怎么未出现。 这一晚不亚于昨晚的热闹，有了一天缓冲，大家相处起来也更加融洽和睦。 林燕娘，也算正式融入了云家这个大家族之中。 第346章 瞒他们不住了 之后几天，因老侯夫人特许不用请安，云靖宁都没有出静轩，只在屋里养伤。 日子过得贼悠闲，他连长衫都没穿，就一件中衣松松地穿着。 伤口重新上了药，也没有再乱动和使力，恢复得就快多了。 林燕娘也没埋怨过什么，只是细心照料他，让他舒心不已。 除了被赶到罗汉床去睡，说是药味儿太重怕熏着孩子，他就连床沿都摸不到了…… 云六已经上学去了，云七到是每天会过来玩耍，云安昊看到她都会开心地伸着小手要抱抱。 当然这两天里，林燕娘也会抽空研究棋谱，这是她最感兴趣的东西，也想要通过这世界的棋谱，了解这世界里人的棋艺。 叔爷爷们也提过让她去找他们下棋，只不过现在她也确实不方便走开，孩子不能离开太久。 在屋里，养伤的男人便成了最好的陪练，俩人也自得其乐。 这两天里，蕙春郡主一直未回府。 云军侯也不去接，每天照常上朝，回来便忙着处理军务，偶尔会过来静轩看看，抱抱孙子。 云安昊是个很讨乖的孩子，虽然才近百日，但是谁抱都不哭。 最多喜欢的就笑得很开心，不喜欢的就微微蹙着小眉毛、噘着嘴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他在忍耐着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而他这副小表情，反而比大哭更让人尴尬，觉得自己欺负了他一般。 云军侯第一次抱他时就是这副委屈的表情，直到多抱了几次之后，他才渐渐接受这个祖父，也能偶尔露个小笑脸了。 云军侯见他笑了，顿时觉得自己的努力没白费，只叹自己太忙，每次来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功夫，不能多呆。 可就是这一会儿功夫，也让林燕娘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云家是受到祖父疼爱的。 虽然孩子还小，各式小玩意儿和玩具都送了许多了，全堆在西厢库房里，孩子还太小，根本不懂得玩儿。 当然林燕娘并不喜用拨浪鼓逗孩子，想要训练孩子的听力、视力和专注力，陪孩子说话就行了。 云家各路长辈送的礼里边，当然就有好几个拨浪鼓了，她都收起来了，等孩子蹒跚学步时，自己拿着玩耍就好了。 转眼她进云军侯府也有五天了，棋谱大致看完，里边几个残局也与男人练过破解之法。 琴也每天不分时段弹上五首曲子，字帖到是还没碰过。 连皇上对她到底识不识字、字写得怎样都不在意，她只要确实会写，说出去的簪花小楷确实写得熟练就够了。 贵妇人认为要琴棋书画精湛才是贵女风范，才有资格成为世家子弟的妻子，这份认知已经被她这个山野女子给打破了。 听说如今外头已有风声，世家贵族都在传着…… 云家那个新封的镇北将军，娶了个关外寒门女子为妻，带回来却被蕙春郡主不喜。 这寒门女子不识大体，第二天就将婆婆气病了，还气得回了长公主府不肯回军侯府，母子关系也闹得很僵…… 虽然话都算真话，可是怎么传出去的？云军侯府想来不是没规矩的门第，知道内情而且一边倒指责寒门女子的…… 不用问，也知道话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又是什么意图。 云靖宁和林燕娘几天都没出静轩一步，但云霁云霄却在外头跑，除了回家，回来静轩伺候，也要去林家那边照料。 当然还有跑过来的秦湛，在外头什么闲话没听到？ 他们和云靖宁悄悄报告的时候，林燕娘也就听到不少了。 云靖宁很生气，反而是林燕娘劝他莫恼，他们又不是为别人活着，只要府中其他人待她好，其他都不重要。 何况她还有皇上认可呢。 在亲眼见到皇上的态度后，还敢这么嚼舌根传闲话，只能说京城里贵妇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转眼就到了五月二十一。 云靖宁背上的淤青已消得差不多，无数小伤口也已结疤，便给祖母那边传了话，穿戴妥当后就和林燕娘一起带着孩子出门。 顺便把每天都来报到的云七小丫头也带上，一起坐了马车出门，在街上闲逛了半天才去林家住着的宅子。 宅子在城西北一带，是云靖宁买下来的一座三进两侧的小宅院。 这些天里，林平安和林宋氏就带着孩子们住在这里。 云靖宁也早就让人请了个老举人过来，每天带着几个小的读书。 周清明年想下场应试，自然不用跟着听课，他只能另外自己读书，有读不懂的问题才去找老举人求教。 老举人主要目的就是教周扬和林灿、林杰读蒙童的千字文、千家诗、四书五经。 当然他们也会出去逛街，在秦湛和云霄带着时，已经把京城逛过一遍了。 反而是足不足户带孩子的林燕娘，除了进过宫，就没出过云家大门。 一家人见面异常兴奋，一边说着自己的京城见闻、一边问着云家如何，说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云靖宁见媳妇儿被弟弟妹妹们围着，也不去管，他到一旁与岳父岳母行了礼，便说起明天孩子百日宴的事儿。 他今天来，也是奉祖父祖母与父亲的命，接岳家人进府去住。 其实早几天就说起了，只是他的伤没养好，不想让岳家人知道后心中不安，毕竟他被打就意味着婆媳关系不宁。 直到今天伤势已好了大半，这才过来接人。 当初在这里买宅子，一个是方便他们过来探视、一个也是有属于自己的住处，不用被家人轻看。 当初这么安排时，云靖宁也没想到家人这么快接受了他媳妇儿，也是他媳妇儿心思剔透早有准备，各方面都表现优秀。 既然家里人主动提了，他也乐得把岳家人接回去。 就近照顾更方便，还不用担心在外头被人欺负，更怕的是被有心之人用来拿捏他和媳妇儿。 这几天他也让人把静轩往海棠苑的园子改了改，虽然仍连着围墙，但有开一道水月门，两边院子不走大门就能互通。 海棠苑将来可以留给昊儿住，至少十年内不用分隔出来。 而两边院子原来的间隔有一块夹角小空间，也让人砌了一个两间的小厨房，往海棠林附近打了一口水井。 那儿种着一大片树，地下水资源总是丰富一些的，以后浇水还方便。 这些日子云霁就负责这些事情，云霄就将海棠苑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重新布置好。 海棠院本来是以种海棠赏景为主，因而屋子不会像静轩这般规整。 有一座两层小楼，还有一座长轩，长轩对面靠着静轩这一边有两间屋子，中间院子主要就是海棠林了。 两层小楼以后会给云安昊，但现在二层会给林灿和林杰住，周清和周扬在这里自然是同住。 一层就给林平安夫妇，再用屏障隔出小厅和次间，次间给雪儿住。 长轩收拾成书房，四个少年读书也有个专门的清净之地，另一边两间单屋就成了库房。 再让人把海棠苑朝外的院门锁了，让林家人进出走静轩，这样也更安静些，不用怕有心之人悄悄从那边找麻烦。 静轩这边西屋三间，一直是云霁和云霄住，以及一间小库房。 东厢是书房，秦湛过来就住书房。 如今把海棠苑收拾了起来，秦湛也可以住过去。 虽说预留了库房，但他们刚从外头回来的人，又没那么复杂的人和物，其实是没什么东西放的。 一番布置之后，林家人知道要住到云家，林平安和林宋氏满心担忧和顾虑，但小的们却欢喜不已。 “可以去姐夫家喽！”林杰开心地喊着。 姐夫待他们一直很好，他到是没多想姐夫家会如何，只觉得可以离姐姐和外甥更近了，自然开心不已。 林灿到是有些担心姐夫家人会不会喜欢他们。 但他们过往见到的姐夫家人，云大哥、云五哥、云六哥、云芸小妹，个个都很好、待他们也很和气，这让他想不出来姐夫家其他人是怎样的。 最后还是在林燕娘的坚持下爹娘才同意了，小的们也就不纠结了，只管收拾行李，准备开心地去姐夫家做客了。 中午在林家吃了中饭，又听林燕娘说了许多云家人待她多好的事情，只不过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婆婆如何，只大赞祖母厚待。 云家人多，说的事儿又多，林平安和林宋氏一时竟未想到这里有何不同。 等孩子歇了中觉醒过来又喂饱之后，大家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去云家。 这宅子已经买下，屋地契也写着林平安的名字，因而，家里布置和细软都不用收拾，只安排人每十天来打扫一回就行。 同住在这边照料的陈华和陈袁氏一家，也跟着进府伺候，知道要回主子们身边了自也是欢喜不已的。 马车一路从云军侯府偏门进入，就如那天林燕娘进府一样，只不过林燕娘是被男人从府门前抱进门的。 今天却是直接将马车赶进偏门，一路到二门才停下来。 “姐姐！姐夫！”林杰飞跑而来，一脸惊讶地喊着，“门外匾上是啥字呀？” “你不识字啊？”云靖宁立刻嘲笑了一句，“赶紧回去读书！” “哎呀姐夫，你真是急死我了！”林杰跺脚，白了云靖宁一眼，就跑到林燕娘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姐姐你说！” “姐姐！”林灿和周清周扬也跑了过来，小脸上除了吃惊还有紧张。 “大表哥说大户人家门前都会有门匾，写着某府，或是某宅，他家都写着周宅。我们刚才看到姐夫家门匾是云军侯府，为啥多两个字呀？” “表姐夫，你家不是做买卖的，是做官的，对吧？”周扬一脸打量地看着云靖宁，直接道出他们刚才发现的问题。 “有什么回去再说，站在道上算什么事儿，又不是村子里。”林燕娘知道瞒他们不住了，何况他们自己发现了真相？ 大家扭头看了看，有看到一些人在远处探头探脑张望，这才闭了嘴。 这一路行为自然也知道那些人是下人，就当是好事爱看热闹、爱说闲话的村里人，家里的事儿还是少往外头说的好。 一行人便去静轩，他们这边疑虑重重，反倒是什么都不懂的林雪，跟七姐姐开开心心地先跑去了静轩，去看新屋子。 从静轩进门，先看了看这边院子，知道闺女住在这里，林平安和林宋氏先就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再去海棠苑，竟是穿过一条小花道才去的屋子，大家就觉得这里很清静而且风景好，可以想像春天时是怎样的好看。 各自到了自己屋子，行李已有下人收拾，他们就在小厅上坐下来，张许氏和岳刘氏亲自来奉茶，李年氏则带着陈家人去下人院子安置。 在小的们催促下，林燕娘才说起一路来的真相，从将军到军侯府一并说了，惊得林平安差点没端稳茶杯，怒气与林燕娘如出一辙。 “你一直在骗我们！”再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家闺女竟然是被人骗去更愤怒的了！ “岳父息怒。”云靖宁连忙要跪下，却让林燕娘拉住。 “小心点，站着说话就是。”林燕娘担心他背上已结疤的伤口，这一弄又要裂开几个。 云靖宁求救地看向她，眼中满是讨好之意。 林燕娘叹了口气，也知道这时候她的态度很重要，就如面对云家，他的态度就是结果一般。 她语气肯定地道：“爹，娘，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既然是我们的，我们就想努力守住了，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昊儿。” 为了他们，也为了孩子。 林平安的愤怒顿时发泄不出来了，他看向抱在婆娘手中小脸上满是开心笑容的孩子，不由叹了口气。 再看向云靖宁时，仍是忍不住瞪眼。 “你小子当初可真是骗得我们好惨！你老实说出来有什么的，你一个将军做这勾当不要面子的吗！” “爹，我当初要老实说了，你会把燕娘嫁给我？我一个将军怎么了，就不要娶媳妇啦？要面子我娶得到凶巴巴的燕娘吗？” “……”林燕娘本来默默听着，听到后面就是一拳要砸过去，但在触及男人肩膀时又险险地收住了力道。 “哼！再骂我凶，等忙完这些日子再找你算帐！”虽然忍了下来，却还是不高兴地搁下狠话。 “是、是，我媳妇儿如今最是温柔体贴，最好了！”云靖宁连忙求饶地猛夸着。 见他嘻皮笑脸地耍嘴皮子，林燕娘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 而林平安看他们俩你来我往感情确实很好，想着一路走过来的那些事情，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宁愿隐瞒身份也要娶我闺女，如今来到了京城，可要好好待她，莫让她受委屈，也莫让她被别人欺负！还有……” 林平安说到这里目光猛地凌厉起来，炯炯地盯着云靖宁，一字一顿警告他：“不许纳妾！不许搞一堆女人来伤害她！” “若你有别的女人，那就放燕娘离开，我带她回家！”这是他为人父的最后的底线。 什么富贵人家，什么官宦人家，什么权势都不在他眼中，他只要他闺女过得好，若是过得不好，还不如回北关，回大溪村。 “爹娘安心，云三定会护燕娘和昊儿周全，也不会搞三妻四妾那一套，也不会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云三是武将，信守承诺。” 所以，当初即使隐瞒了身份和家世，他承诺的待林燕娘好、他承诺的与林燕娘一起撑起林家二房、照顾家人，他都做到了。 一场差点要打起来的真相，就这么被林家人接受了。 接受的原因，是林燕娘的态度。 但接受之后，林平安和林宋氏又很不安，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当大官的人家打交道，不知道要怎么拜见这么有身份的云家长辈。 林燕娘又细细地解释了云家的情况，云靖宁在一旁安抚，直到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亲自来了海棠苑。 便是在民间，也没有长辈先来见晚辈的理儿，便是亲家，也多是晚辈先拜见长辈。 但在云家，身为云靖宁的祖父祖母，却亲自过来见林燕娘的父母了，可见他们有多重视，有多礼待。 林平安和林宋氏一时有些无措，连忙站起身就要行大礼，因为身份悬殊太大了。 老侯夫人连忙喊云靖宁拦下了，态度十分和蔼热情。 最后林平安还是作了个大揖，又喊小的们磕头，这才算双方见过了礼。 老侯夫人也早有准备，给了周清、周扬、林灿、林杰、林雪每人一个红包绣花小荷包，里边装着两个金梅花饼。 这是云家给他们的见面礼，简单又隆重。 小的们是收过金叶子的，到也没有多想，只觉得金梅花也好看，就喜滋滋地收下了。 老侯夫人就与林宋氏话起了家常，说的全是云安昊的事儿，又有林燕娘在身边陪着，也就让林宋氏忘了身份差距，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云靖宁就陪着林平安在另一边坐了，和祖父说话。 老侯爷问的则是关外百姓的生活，大溪村的日子，老侯爷说他四十年前也在关北戌边，对北关很是熟悉。 说到北关，说到关外民生，林平安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说话就自然了不少。 这也是老侯爷与老侯夫人的精明，用林家熟悉的话题去打破僵局，拉近两家的关系。 就这么一直聊到了摆晚饭时，饭摆在静轩西屋。 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也留在这里吃饭，云军侯忙完也过来了，又是一番见礼，也给了小的们一袋金叶子。 到这时候，林平安见着亲家已经没那么着慌了，席中把酒一喝，也能谈笑风生。 尤其听到云家长辈夸自家闺女，林平安就很高兴了。 林宋氏胆子些小，但有林燕娘一直陪着，到也没失态，渐渐也就适应了。 饭后又喝了茶，这才聊到了明天百日宴的事儿，林燕娘这才说出她和男人早就商量过的想法。 “明天来的客人多，我爹娘关外来的，见识少也不认识谁，就留在海棠苑吧，弟弟们也要读书，家中不必特别招待他们了。” “那怎么行，昊儿百日宴，亲朋来做客，亲家进门是上宾，岂能这般怠慢。”老侯夫人立刻反对。 “祖母，云家礼待我们林家，我们林家记在心里，但明天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合适我爹娘露面。” “毕竟亲戚那么多，有人是真心道贺，有人怕未必，到时我们照应不来，若让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我爹娘误会，反而不好了。” 林燕娘含蓄地提醒着，云家这边几人顿时无话可说了。 百日宴在即，外头那些闲话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林燕娘的担忧，他们自然理解，只是觉得亏欠了林家。 “就这么决定吧，明天亲家和亲家母你们就先在海棠苑歇着，等摆席时天尧和燕娘你们再来接人。” “不必应酬云家宾客，但席是一定要去的，不然到让外人以为咱们云家怠慢亲家，这对燕娘也不好，京城可不缺踩高捧低的人。” 云军侯便说道，剩下未说的话，林家人不知，云家人却明白。 林燕娘和云靖宁相视一眼，这才答应下来。 全程林平安和林宋氏都没有说话，这样的场合里，他们都不知说什么，只能靠闺女和女婿了。 明天宴会细节又大致说了一下，也是让林家人提前熟悉一下明天要面对的事情，心里有个底儿。 之后云军侯他们就起身告辞。 秦湛就领着几个小的们去外头逛去，刚出门就遇到跑来的云六，后头跟着云五，都是认识的，队伍一下热闹起来。 林燕娘和云靖宁也领着爹娘到各处转了转，尤其是附近环境指点了一下，以免明天出门还要迷路。 林平安和林宋氏看到满心感慨，即便已来到了京城见世面，也仍是很有不真实感。 但他们都明白，女婿和女婿一家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若他们还要各种质疑和闹腾，就太矫情了些。 为人父母自然盼儿女好，只要云家善待他们闺女，他们便只有默默支持了。 想通了、看开了，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第347章 百日宴，傲视群雌 五月二十二，云安昊百日宴。 云军侯府办得很隆重，早在云靖宁带妻儿进京之前，就已开始筹办，烫金富贵帖也早就发了出去。 从云军侯府的态度，京城各府就知道，林燕娘母凭子贵，是云家认可的孙媳妇。 只不过近来京中传来传去的流言，又让大家知道，云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样的寒门媳妇。 只不过云靖宁御封镇北将军时，林燕娘同时也被赐封了同品诰命，听说还有赏赐，进宫谢恩时又赏了琴棋书画。 这是皇上的态度。 这些天里，许多人在瞧热闹、在观望，却不敢将自家贵女往蕙春郡主面前送了。 但到了云军侯府宴客这天，还是有不少当家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做客。 因为她们都很好奇，让堂堂征北大将军、御封镇北将军的云家三公子娶回来的，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仅仅是因救命之恩？ 还报救命之恩多的是办法，犯得着许下终身？ 太多疑惑，都想要眼见为实。 这天依然是上朝的日子，云军侯他们都去上朝了，蕙春郡主一直未回府，据长公主府的人来传消息是又病下了，正在养病不宜出门。 因而今天宴会主要还是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还有二夫人在张罗。 云靖宁和林燕娘也在准备着他们的计划。 花园里种了许多株石榴树，此时正花开似火，形成了一小片树林，站在远处的曲水桥边眺望，正是风景独好。 石榴林旁搭了戏台，对面是座很宽敞的花廊，供人闲坐观戏。 而通往各处的道旁也以一盆盆灿烂的蔷薇摆成了花蓠，隔着两步距离则是种的栀子花，风景亮丽，沿路都是花香。 花园中心也有荷池，此时正是荷叶初绽、绿意幽翠的时候，荷叶底下养着的红鲤也荡起一圈圈儿的鲜艳水色。 假山攀翠、石亭和花廊点缀各处，角落处还有竹林掩映清幽之色，林中随处可见一丛丛开着花的兰草。 这些都是云家为今天而重新整理过的风景，云靖宁是很满意的，只要家人重视他妻儿，他就很高兴。 他有伤在身，这几天都没去上朝，何况还是今天？ 他一大早就领着林家人四处逛了逛，回来吃了早饭之后，就去外头张罗。 小的们闲不住，又同着云六云七出去逛了，有云六云七在，到不怕有什么问题。 一些亲戚和各府女眷都早早到了，先到清风堂给老侯夫人请安，再到花园里走走，等戏开锣时也会过来观戏。 林燕娘抱着孩子一直跟在老侯夫人身边，与每一家来拜见的客人见面，也算是互相认识一下，对她以后在京城行走提供便利。 之后她不需要去招待任何人，自有二婶娘和大嫂、二嫂来招待，她只需要举止温婉、表现得体便可。 云家人安置周到，也将她保护得很好，让她心中颇为感动，也决心要好好表现。 上午，还未到中午开席时，一些人下了朝也过来赴宴，偌大的花园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女眷所在的花廊到是没人乱闯，大家都去了别处闲逛，或与云家人寒暄。 来来往往的云府小厮和丫环们都在忙碌着。 直到长公主到来，老侯夫人才带着林燕娘到了花园中，与老侯爷一起迎接了长公主和郭驸马，便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 “蕙春染了风寒，一直头晕咳嗽，御医说不要出屋需要静养，我想着别过了病气给孩子，就没让她过来，还请亲家母见谅。” 长公主姿态放得极低，这番解释到不好让人再说什么，老侯夫人只得笑了笑，客气道：“难为郡主了，让她好生养着便是。” 长公主心里尴尬，却只得陪笑，又看向刚刚抱着孩子给自己行礼的林燕娘和正模样可爱瞧着自己的孩子，心里不由一软。 这孩子太像云靖宁小时候了，身为外祖母，让她对外孙的儿子冷下心肠，她也做不到。 “我家曾外孙百日了呢，这一天一副模样，几天不见越发活泼可爱了。”长公主便伸手握了握孩子的小手，立刻吩咐身边嬷嬷将礼物送上。 除了一块金镶玉长命锁，还有一盒六颗夜明珠、一对紫玉如意。 而给林燕娘准备的则是一小箱各种宝石，或拳头大、或鹅蛋大、或鸡蛋大的各种宝石，也算是大手笔了。 林燕娘自然不会推拒长者拒，当即抱着孩子行了蹲身礼道了谢意。 长公主见她一身石榴红裙，模样清丽中又带了几分明艳，模样虽比不上京中贵女自幼养成的精致，到也不显寒酸。 她的举止得体，身后又有皇上撑腰，于是心下不由一叹。 “林氏是个有神气的，以后要惜福，好好在云家相夫教子，做好天尧的贤内助。”长公主微笑着叮嘱。 “是，谨遵外祖母教诲。”林燕娘不管人说这话到底何意，嘴上立刻乖巧地应了。 “快起来吧，莫吓着孩子了。”长公主连忙笑着吩咐。 林燕娘便站起了身，云安昊似乎还挺喜欢曾外祖母的，朝她咧开嘴儿笑容灿烂地扑腾了几下。 长公主自己也是生儿育女的，如今也算儿孙满堂，见状顿时真心地笑开了。 “亲家母你瞧瞧，这小家伙可不就和天尧小时一模一样？都是个会讨欢心的主儿呢。” “哈哈，可不就是么，这么点儿就知道讨长辈欢心了，长大了不得了啊，怕是跟他爹一样，人精儿一个呢。” 老侯夫人也笑不拢嘴，说起孩子经，顿时气氛就和乐了不少，林燕娘只在一旁陪笑，也不多嘴。 跟在长公主身侧的是郭瑞玉，此时目光愤慨地盯着林燕娘，突然开口道：“林氏，不知最近可还有练琴？” “你叫我林氏？”林燕娘淡笑着看向郭瑞玉。 “不可无理。”长公主立刻横了郭瑞玉一眼。 郭瑞玉撇着嘴一脸不情愿地朝林燕娘福了福，重新说道：“云三少夫人，不知你最近可还有练琴？” “瑞玉回去思之再三，发觉你弹的关山月和高山流水，无论是节奏还是韵律，总有一种不同的味道，还想再听辨听辨，不知可否赐教？” “还有这种事？”长公主一脸惊讶地看了郭瑞玉一眼，又看向林燕娘，似也想等解惑。 “山野之人与市井之人、与闺阁之人，对同一件事情自然会有不同心得，感受自然也会不同。” 林燕娘简单地解释，说完就不多说了。 想听她再弹一遍？她已经口头赐教了。 郭瑞玉一脸不甘地看着她，嘲弄了一句：“所以，我身在世族闺阁，是永远也学不会你那调调了？” “呵呵，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郭小姐为何要去学别人呢？”林燕娘一副看闹腾小孩的目光，通透地看着郭瑞玉。 一句话就让郭瑞玉红了脸。 “话说回来，燕娘你的琴艺确实不错，不知今日可有机会再听到你抚琴呢？”长公主连忙为侄孙女解围，笑看着林燕娘。 “回外祖母，等开宴时，燕娘会为宾客抚琴三曲，以助雅兴，也算是回应近来坊间一些传言。” 林燕娘一脸坦然地解释。 “如此甚好。”长公主连忙道。 “坊间流言，外祖母也听过一些，因涉及天尧母亲，因而曾派人查过，只是不知谁多嘴传出去的，被人添油加醋四处乱传。” “世间好事者多，也不好将多嘴之人抓起来，以免让人说出更加不好的话来，毕竟悠悠之口，也不好堵之塞之。” 长公主这一番解释自然也是说给老侯夫人听的，表示这事儿不是长公主府传出去的，而她的态度也很明确。 老侯夫人连忙道：“人言自人言，我军侯府的媳妇自有军侯府护着，自不惧怕那点儿闲话。” 她心里明白，也不好计较太过，不然非指着人家的郡主女儿出来对质么？ 连借病不回府、无视亲孙的百日宴，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放点闲言出去败坏媳妇名声、将自己置于受害者方，又算什么呢？ 小事儿罢了。 一行人说话间也到了戏台那边，又与许多女眷见了面，一时都是寒暄声，好不热闹。 郭瑞玉也立刻与一群闺阁贵女们到了一处，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林燕娘注意到了，那些女子看向她时的目光皆是不屑、好奇的。 她也不在意，直到孩子开始哭唧唧时，才抱着孩子告退，直接回了静轩。 后来，云靖宁回来把吃饱喝足收拾干净的儿子抱了出去，交给了云军侯带去与众男宾们见面，让大家也瞧瞧云家新添的小孙子。 稍晚，云靖宁回来接了林平安和林宋氏也出门，林燕娘也收拾了一下，抱了琴同行。 云靖宁手中把玩着一支碧玉长笛，笑眯眯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热情却毫不掩饰。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走到了娘的身边。 林平安和林宋氏今天早上听过她抚琴，心里充满了自豪，对即将面临的大场面，到没那么不安了。 闺女说得对，这是一场仗，是他们一家人都不能退缩的仗，既然选择了这个男人，他们就要跟他一起去面对。 就算是胆小内向的林宋氏，此时走路都呼呼生风，精神抖擞，为母则刚，大概说的就是她此时的心情。 来到花园里就碰到了回来找他们的一群人。 林灿林杰和周清周扬，此时早没了刚进府时的激动和不安，在云五云六还有秦湛的陪同下，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宴席设在花园与前院之间的万寿堂，这里大到可以宽松容纳百席，四周皆有大窗打开，阳光照得明亮而温暖。 清风自门窗徐徐送入，还能传来附近松涛拂动声。 此时已有大半客人正分男女宽被迎客小厮和丫环带入两边桌席落座。 云靖宁抱着小孙子在男客这边寒暄，女客那边是老侯夫人与二媳亲自招待，各家各府都已落座，还有一些年轻客人在园子里玩耍，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落座的诸客见到云靖宁领进来的一群人，纷纷侧目。 这么大的场地这么多的人，顿时让林平安拐杖顿了顿，反而是林宋氏低声安慰他：“就当是村里流水席好了，那天咱们全村人来吃席，也有不老少人，不过是这些人穿得体面些罢了。” 林平安没想到婆媳会这么想，还来安慰他，一时惊讶又觉好笑，便点了点头，也昂起了头，夫妇俩人跟在闺女和女婿后头走着。 云靖宁与林燕娘并肩而行，他手执竹笛负手在身后、另一手揽在她的腰间，而她双手抱琴，仪态优雅，面对这样的场面丝毫不惧。 众人本来就看着他们一行，因为林燕娘太过亮眼，于是打量林平安一行的人便都盯着她来瞧，反而不在意刚才的议论声。 是不是镇北将军的岳家人有什么重要？都知道将军夫人的娘家是寒门低户，再瞧也瞧不出像样的来。 到是将军夫人抱着琴来是何意思？ 一时很多人都生起了兴致，议论声里便有提到了琴棋书画一事儿。 就算当天在宫里的人不会往外传出什么事儿，但皇上赐了琴棋书画一事，又怎会瞒得住？ 都是在朝堂行走的人，当天就有许多人家知道了。 这时云靖扬过来将林家一行人领到了一张上首主桌，也没分男女宾客，就林家老小自己坐了，再有云家二叔爷老俩口过来作陪。 虽然不是云靖宁自家父母或祖父母，但叔爷身份辈位也搁在这里，用来招待林家这些个小辈，已经是天大面子了。 也是云家给林家的态度，隆重相待。 云家本家，老侯爷领着次子和云大云二还有几个堂侄们，都在帮着招待客人，这么多人站出来，也让外人看到，云家的态度。 因而，坊间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云靖宁与林燕娘见爹娘弟妹们都落座了，便一起走到上首一小块空地那儿，那儿早就摆上了琴桌琴凳，林燕娘将琴放好。 “各位亲朋！”云靖宁稍微用了些内力。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却恰恰传到整座万寿堂角落，让所有议论着的人、聊着天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今日是小儿云安昊百日宴，感谢各位亲朋拨冗光临，是云府荣幸，也令小儿百日蓬荜生辉，云天尧携内子林氏，不胜感谢。” 云靖宁说着抱拳一揖，林燕娘也敛手跟着行了礼。 四周回应声此起彼伏，多是说镇北将军客气了、云小公子天人之资等等。 云靖宁笑了笑，再道：“或许已有人知，早些日内子在中宫为帝后抚琴，龙心大悦，赐琴棋书画以示嘉许。” “今日借着小儿安昊的日子，在此天尧与内子为诸亲朋献技，以表对诸位光临的谢意，权当助兴。” 话说得客气，但抬出了帝后，就有炫耀的意思了。 只不过大家却更感兴趣了，似乎已明白，将军夫人那具琴，便是御赐名琴“骄阳”。 骄阳似火，其性纯烈。 听闻皇上赐琴时曾言，此琴甚配林氏，莫非就是对林氏的评价？ 正好酒菜未上，大家也好整以暇准备欣赏林氏琴技。 然而很快，大家就一阵惊讶。 因为坐下抚琴的竟然是云靖宁，反而是林燕娘站在他身侧，手中将一支碧玉竹笛转出了花样，姿态甚是洒脱。 琴音刚出，大家目光便有些恍然。 因为是《凤求凰》，悠扬婉转的琴音漫不经心地传向四方，曲至中段，才有笛声相和，仿似回应着这份爱情。 外人听得惊讶又陶醉，云家兄弟们却是一脸恍然，含笑看着那一对璧人。 一曲罢，云靖宁也不再作解释，他起身时看了一眼渐渐满座的宾客，还有抱着孩子来到近前的父亲。 他接过长笛，林燕娘侧坐于琴前，这次才由她来抚琴，不过不是大家听闻的关山月和高山流水，而是阳光三叠。 云靖宁在旁不时以笛回应，但并未认真吹奏什么，姿态都太过悠闲，仿佛真的只是给大家助光而已。 酒菜很快陆续送上，大家却听得如醉如痴，忘了端杯、忘了提筷。 妇人们一边听着一边比较，想从京中贵女们找出在琴技上能够盖过这位山野女子的，但她们不管怎么想、怎么低声议论，都未能找出合适的人选。 男宾区那些人多是朝堂大臣、世族家主，个个老谋深算、见识自不是妇人可比，他们此时多在心中想，这真的是山野女子？ 想来皇上为其撑腰必有皇上的用意，此女子不可思窥，再加之镇北将军的军功、圣宠、家世，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今天来的宾客当中，可是有皇太孙在，皇上、皇后和太子都有差人送来贺礼。 作为皇太孙的舅兄，太子的堂表侄、皇上的侄外孙，长公主的嫡外孙，这么强势的后台，大约也就只有同样拥有强大后台的蕙春郡主敢闹了…… 林燕娘先前虽说是抚琴三曲以助兴，但她与云靖宁轮番合奏，早已超出六曲不止，席至半酣才停下。 云霁和云霄赶紧上前将琴、笛收了起来，云靖宁带林燕娘各桌敬一杯酒，不管男桌还是女桌、长者还是晚辈，全都去了一遍。 他在刚才通过展示乐技的同时也强势对外宣告，他夫妻情深也因相配相知，不是旁人以家世可以破解的。 他们今天的乐曲都是悠闲逍遥一派，也是告诉旁人，他本就不是功利之辈，又岂能拿功利诱之迫之？ 之后再让人瞧个清楚，他的妻子便是山野女子，年纪、仪容、举止、言谈皆不比京中贵女差半分，若撇开家世不谈，那些京中贵女怕还不如她。 这份想法以前有过，现在是以行动对世人告知。 云安昊的百日宴，竟成了他爹娘秀恩爱、展实力的机会，而林燕娘仪态端庄、气势悠然、气度大方，足以傲视群雌。 他们敬酒期间，又有舞姬进场在两边过道上翩翩起舞，乐师在他们刚才的地方坐下，乐声悠扬、歌舞升平。 因为惧于云靖宁的后台，也领悟到云靖宁强势护妻的行为，整场席间，竟无人敢向林家人发难，何况还有云家老将军镇场？ 宴席顺利地度过了，先下席的人还可以去继续听戏，还在喝酒的人推杯让盏很是热闹。 只不过云靖宁的酒却是新鲜果酒，没什么度数，林燕娘的酒直接是茉莉花茶。 云靖宁的理由是有伤在身，还在喝药不能喝酒化药性。林燕娘在带孩子，不能喝酒。 理由这么充分，没人敢强迫他们喝酒，心中便好奇云靖宁的有伤在身到底是何伤，却无人敢开口应证。 也有小道消息，说镇北将军因为护妻被蕙春郡主打了板子，背上血肉模糊，此事连皇上都知道了，甚为震怒。 蕙春郡主回长公主府多日，云军侯愣是没有去接，今日才没有出现在百日宴的。 只不过这些小道消息，却没人敢在军侯府里闲谈罢了。 第348章 代表了帝后的意思 百日宴结束，云靖宁和林燕娘没有去送客，他们回了静轩。 孩子在外头兜了一圈儿总算回到了娘亲怀抱，小脸哭兮兮地好不委屈。 “你带孩子睡一觉，我去外头看看，再回来陪你们。” 云靖宁让云六重新上了一遍药后，便穿上衣衫，走前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再叮嘱林燕娘。 林燕娘答应了，又让他先去看看爹娘和小的们，云靖宁走后，林燕娘又让人送热水，不一会儿林平安和林宋氏就过来了。 夫妇都很感慨，云家这样的大场面，还有云三强势维护的心意，他们都感受到了。 闲聊了一阵儿，林平安和林宋氏就回海棠苑了，林燕娘喂饱孩子，就哄着孩子睡觉。 小家伙大约今天离开太久，这会儿到是耍起了小心思，小手一直揪着娘的一根手指不放，动一动就拧起了小眉毛准备不高兴了。 林燕娘只好将他搂在怀里，由着他抓起自己的手指，就这么打起了盹儿。 外头送完宾客，自家人都在清风堂喝茶说话，都在夸天尧媳妇今天耍了回威风，这气度、这才艺，给他们云家挣脸了。 云家子弟其实都要求文武双全，只不过是武将军侯家族，大家更关注他们的武艺和军功一些，反而忽略了他们琴棋书画、博学多才的另一本事。 今天这个被外间闲话不屑的媳妇，却在大家最不屑的地方狠狠展示了一番，还让天尧也趁机秀了一把琴笛才艺。 以后外间再提到云军侯府，可不能只看军功了，他们家子弟走出去也是文武双全的贵公子啊。 云靖宁还不知道自己那一场带媳妇儿一起扬名的计划，得到家族长辈们这么多认可和赞许。 他在各处看了一圈儿，都已经在收拾了，小的们也和云五、秦湛在花园里练武对战。 云七和林雪领着几个小侄子侄女也在一旁瞧热闹，呼声喧天开心得很。 云靖宁又交代了云霄在那边陪着，再让云霁代他去各处查看，他连忙回了静轩陪媳妇儿和儿子。 到了傍晚，云家在清风堂家宴，林家人也被请到，有了中午的见识之后，林平安和林宋氏也能与云家人正常交谈了，气氛还算不错，并没有很拘谨。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老侯爷和老侯夫人的低姿态，还有云军侯左一句亲家、右一句亲家母地热情招待。 又有早就认识的云大和云五云六云七，因而，处于半熟悉的环境里，还是容易适应的。 之后三天，林家人都没有再往府里各处跑，在海棠苑中呆着，进京后请的老举人也进府继续教林灿林杰他们读书，这时候才打开了海棠苑那边的院门。 因为云家人对林家人的态度与林家人对这件事情的接受能力，让云靖宁和林燕娘都安心了不少。 也就没像之前那么防备了，但有一个人，却仍是让他们悬着心，就怕又生新的事端。 蕙春郡主自那天打了儿子被云军侯骂过之后，就跑回了长公主府，即便后来在宫里遇到，也没有再回云军侯府。 就连云安昊百日宴那么多亲朋与京中世族都来做客了，连皇上皇后和太子都送了礼，长公主亲自过来做客，她也没来。 理由是染了风寒，不能见风，也怕过病气。 但几天过去，仍是没有消息，到是长公主府传了消息回来，说是郡主惦记儿子伤势，差人过来问问。 云靖宁在静轩给了一句话：“在养伤中。” 就这么模糊的四个字，就由云霄转告了候在外头的一个婆子，甚至连人都没有放进门，自然也没见着云靖宁本人。 之后又安静了，转眼到了五月下旬。 云靖宁的伤早就好了，只不过除了每天早上带着妻儿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或是去给叔爷爷他们请安，陪老头们下下棋、练练武，其余时间他仍是不出静轩。 府外的人更是不知道他近况，只听说还在养伤，又说百日宴那天抚琴吹笛一番劳累，伤口又裂开不少，天气炎热有些难养。 因而，如今不说京城各府的闲话总有关注镇北将军的伤势，市井之间也在闲谈，更有同情镇北将军的。 虽未直言当娘的太狠，但也有意无意地提到蕙春郡主到底是娇生惯养了些，不知轻重，才会伤儿如此。 至于林燕娘？ 百日宴席上琴笛才艺展示出来，再无人敢说她粗鄙。 不然就会被路人反问一句：琴棋书画你会多少？皇上夸了吗？皇上赏了吗？ 这么多日子过去，外头的风声已站到了云靖宁和林燕娘这边，就不知这背后是否有人推动。 蕙春郡主一直不回来，其兄长成安侯找到云军侯商量，让云军侯去把人接回家。 云军侯却说，让他儿子伤势好了去接。 言下之意，还在计较蕙春郡主把儿子打成重伤的事儿，成安侯一时尴尬，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眼六月至，天气更热了，初三这天，宫里突然派了御医前来，说是要为镇北将军诊治，还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同来的还有张公公。 这时候云靖宁和林燕娘正在凉亭中下棋，张公公来了一瞧不禁笑了起来。 “将军夫人这棋艺看来是真不错呀，这都快成平局了呢。” 张公公过往也常陪皇上下棋，自然也是精通此道，过来一瞧棋面，就断定平局。 至于这平局到底是实力还是有人承让，到无需追究，毕竟他来时也没事先通知，这俩人也不会做局给他瞧。 当然这也不重要，如今局面于镇北将军有利，也就于皇上有利，这就够了。 “张公公夸奖了，我这棋艺也是将军教得好。”林燕娘行了礼笑吟吟地解释。 既不惶恐也不拘束，气度如进宫那天一样。 闲聊之间，御医便要请云靖宁进屋检查伤势，谁知云靖宁却不拘小节，直接就将长衫脱了，原来只穿了这一件，以免闷坏了伤势。 御医一看吓了一跳，便道：“怎么还有几道伤疤裂开了呢？” 张公公也连忙瞧了一眼，果不如此。 虽然不少愈合了，但确实有几处还有些严重，心里也是惊讶，他在宫中见多了挨板子的事儿，哪里需要养这么久？ “今儿早起就伸了个懒腰，还没出屋就裂开了。”云靖宁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很意外，按理儿早该好了才是。” 他都这么说了，御医到不好说什么了。 这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身为武将，身上带伤是常事儿，也就这一次伤得太冤了些而已。 身份尊贵，起冲突的还是母子，别说御医不管多言，就连张公公都不好说什么。 等御医又是诊脉又是检查了伤势又是开了去暑方子又留下宫廷配方的药膏之后，张公公才含蓄地提醒云靖宁。 “今儿长公主到娘娘那儿聊天儿，说蕙春郡主病体一直未能病愈，怕是心结难解才如此。” “只是你们母子哪有隔夜仇呢？你又一直养伤不出，也不知你们母子何时能和好如初呢，唉，长公主都说哭了，娘娘也很无奈呢。” 张公公说出这话，就代表了帝后的意思。 云靖宁抱拳道：“我这些日子若非伤势反复，早就该去拜见外祖母了，说来也是我的不孝。” “明天就带妻儿去拜见外祖母和外祖父，再接母亲回府，就怕母亲不喜我妻儿，到时又闹将起来，我若再挨板子，怕是没法上朝了。” “哎呦，将军你别担心，有长公主这些日子相劝，想来郡主她也缓过来了，就等你去接呢。” 张公公一听连忙笑道。 这事儿竟然惊动了皇上，皇上自然很生气，还埋怨了长公主几句呢，把蕙春郡主养得太过任性了些。 长公主可是保证了蕙春郡主以后不会为难林氏，皇上这才派了他和御医来的。 御医前来，当然是为了一探究竟，也是在提醒将军，适可而止罢了。 至于治病开方？不过顺便，表示御医来过而已。 得了云靖宁的准信儿，张公公便笑眯眯地和御医离开了，自然两位也得了茶水钱，没有白跑。 回去路上俩人还商量了一下，既然镇北将军已答应了去接母亲，也算完成了皇上的交代，不若做个顺水人情。 不要将其伸个懒腰就弄裂伤口的事儿说出去，就说已好七八成，只是天气热养得慢了些，有些伤口还未愈合，确实还要将养几天。 如此，还在中宫的长公主就得到了这样的答复，知道外孙明天要过府接母亲，总算是安了心。 又得了皇上叮嘱，便决定给林氏体面，回去张罗明天的招待事宜。 第349章 要不回产业，京城开铺 有了皇上的态度，和长公主的决定，长公主府上下都对云靖宁带来的妻儿甚是好奇，却不敢造次。 云靖宁也带了祖母为他们准备的登门礼，足有一车。 热热闹闹地登了长公主府的门，拜见了外祖母、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兄弟等人。 大家都是去过百日宴的，对林燕娘也有了些认识，这时候对她的打量也就少了些，多了几分家人的相处方式。 除了蕙春郡主仍端着黑脸，一声不吭，便是云靖宁和林燕娘的磕头，也仿佛受跪拜的不是她一般。 最后还是长公主喊起身，才解了尴尬之围。 云靖宁也是神色淡然，对母亲一句话都不多说，只回舅舅的话，林燕娘乖巧地坐在一旁，手中抱着孩子，两个婆子站在身后。 后来，在林燕娘随舅母身边的婆子去偏厢喂孩子时，厅上的气氛一下冷沉了起来。 “如今你们伉俪情深、世人皆赞，世人也骂我这当娘的狠心，打得你半月出不了门，你如今出门作甚？跑来长公主府作甚？” 蕙春郡主怒视着对面的儿子，就气愤地吼开了。 “伉俪情深是事实，世人有没有皆赞我不知，也不在乎，母亲狠不狠心，世人自有公论，我这伤养了这么久，御医昨天也看过了，自有定论。” “我出门，是皇上派了张公公来传话，说外祖母在宫里为母亲的事儿犯愁落泪，母亲可以任性、不顾亲人长辈的感受，我当晚辈的，便是伤没好也应该来接母亲回府，让长辈宽心。” 云靖宁神色沉沉，声音清冷，既然母亲还在找他算帐，他也不打算太过示好，以免母亲觉得他好拿捏，趁机又提要求。 “哼，圣命不可违，真是难为你了，可惜呀……”蕙春郡主见儿子还犟嘴，气得冷笑一声，不屑道，“本郡主想在娘家多住些时日，不想回去。” 云靖宁见她为了跟自己赌气不顾分寸，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卟嗵”一声跪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母亲若未消气，可以再打，打到消气为止。” “但母亲屡次罔顾圣命，与圣意对着干，就算不在乎军侯府生死，可有想过会给长公主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母亲现在倚仗的，不过是外祖母在皇上那儿的地位罢了，但儿子不只是母亲的儿子，更是朝廷的将军，母亲屡次这般，可想过皇上心里的怒火？” “难道母亲是打算，让外祖母替你去承担皇上的怒火吗？母亲是打算将这烂摊子，交给外祖母替你收拾吗？” “云天尧！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来吓老娘！” 蕙春郡主见他竟敢拿皇上来压制自己，气得蹭地一下站起身，手指着地上的人，一张苍白的脸此时更显柔弱，却有些狰狞。 “够了！”长公主脸色铁青地怒喝了一声，令蕙春郡主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蕙春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长公主生气地盯着女儿，“你立刻马上给我回军侯府去，以后没本宫的准许，不许回长公主府！” “母亲！”蕙春郡主不可思议地看着长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母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天尧说得没错，你就是有倚仗，才变得这般任性妄为，可别忘了，如今你是云府的人，是军侯夫人。” “若你觉得你出身高贵就可以轻视军侯府的人，那本宫就去找皇上，削了你的郡主封号！” 这威胁够狠，蕙春郡主脸色更加苍白了，却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浑身哆嗦不已。 “蕙春，你跟自己的儿子斗气，却气得你母亲头疼，是真不孝，你自己应该好好反悔，何时知错何时回来。” 一旁郭驸马开口，虽是批评，但也给长公主的话留了条后路，一边是心疼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但外孙说的话，也是问题所在，他们自然已有意识，在军侯府始终没有反应时，才不得不主动出面。 现在外孙将问题挑明了，若他们还没有应对，到显然他们心大不在乎了。 可母子闹得这么僵，他们真的不能不在乎呀。 父母都搁了话，蕙春郡主委屈地低头抹泪，没有再说话。 “好了，天尧你赶紧起来，母子哪有这么大怨气的，吵吵就算。”最后还是舅舅成安侯过来亲自拽起云靖宁。 “蕙春你也是，就不说你和天尧吵架，你瞧瞧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儿了？”成安侯又看向不停抹泪的妹妹，也训斥起来。 “你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不能理解为人母亲的心情？你还当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吗？哭一哭就有糖吃？” 长公主府里当然不缺糖吃，但这是俗话，一听就懂。 “兄长……”蕙春郡主委屈地看着成安侯，一肚子委屈不知如何说。 “去给母亲认错，好好听从母亲的话，等吃了饭，就跟天尧和和气气地回府去。”成安侯板着脸看着她。 “别怪兄长没提醒你，如今是你和儿子斗气，便是惊动了皇上也还有挽回余地，以后变成军侯与你斗气时，你便哭都哭不过来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兄妹的尊贵那是倚仗的母亲，但在皇室他们也只属于外戚了，可军侯府那就是皇上的左右臂膀，份量并不比他们轻。 只不过这话他不好明说出来，说出来就生分了。 “我、我还想住几天……” 蕙春郡主见都是赶她回去的，她不甘心，撇着嘴不乐意，但也妥协了，她觉得哪怕再住一天，她心里也能气平一点。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妹妹。”成安侯气得脸色异常难看，不得不明说了，“天尧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吧？” “皇上已经出现了，令他来接你，是给你台阶下你看不懂也听不懂吗？” “你还闹着不走，那就是违抗皇命，到时皇上生气了，你说是让军侯府承担这怒火，还是让长公主府承担这后果？” “天尧的话，你当他是在跟你吵架吗？没看到母亲都快为你的事急病了？” “你再这样，为兄也不想帮你了，以后你的死活与娘家无关，这样你就满意了？” “……”蕙春郡主看向抚额难受的母亲，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混帐儿子说的是真的，而不只是威胁她，她与儿子斗气的事儿已经闹这么大了吗…… “我、我知道了，我跟天尧回去，母亲你别生气了，是蕙春不好，是蕙春任性，蕙春知错了……” 蕙春郡主连忙走到长公主面前跪下，低头认错。 云靖宁一声不吭也走过去，跪在她身后侧，母亲都跪下了，于情于理他也不能站着。 便是在闹矛盾，也是母子关系。 “蕙春你瞧瞧你把天尧这孩子都逼成什么样儿了，他堂堂一个镇北将军，那也是万军阵前第一大将军！” “如今在这里却要跪来跪去，你这母亲还不知错！你真是白瞎了这些年，委屈了这孩子！” 长公主见女儿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心里自然好受了些，再看外孙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心里突突一跳，便想到了昨天在宫里时皇上的话。 “天尧是朕的侄外孙，更是朕的座下大将，是威慑四方保东黎天下太平的大将军！可不只是母亲膝下呼来喝去的孩子。” 长公主想到皇上的话再看到外孙这沉默的模样，不由有些心慌，连忙示意成安侯快快扶起。 “天尧啊，你们娘儿俩脾气都犟，但归根结底，就是你母亲想要的媳妇，和你想要的媳妇不是一个。” 长公主笑看着外孙，想到他深得皇上器重也很高兴，这是军侯府的骄傲，也是长公主府的骄傲。 “但是啊，你娘她没想明白，她要的婆媳相处，哪有你的夫妇相处更重要？” “为母者也不能拘着孩子一辈子，将来总要老了、去了，留下来的，便是媳妇陪着她的孩子，这是旁人取代不了的。” “门第是重要，但孩子自己的心意欢喜，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外祖母下嫁你外祖父，那也不只是先皇一道圣旨，也是我们自己看对眼儿了才有的决定。” “后来你父亲与你母亲的亲事，那也是他们自己同意了，皇上才赐的婚，便是皇上也不会乱点鸳鸯，以天威压人。” “你媳妇出身低微，但皇上念及她的功劳和你自己的喜欢，并未阻止你吧？反而是一直在替你媳妇撑腰呢。” “所以啊，旁人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只有你母亲她想错了，也做错了，外祖母会继续劝她的，你身为人子，就不要跟你母亲计较了啊。” 长公主将道理说清，也表明了长公主府的态度，是支持云靖宁和接受林燕娘的，这么说后再让云靖宁莫与母亲赌气，也就让人听得进去了。 “多谢外祖母理解，有外祖母这席话，天尧不委屈，也不会和母亲计较，只要母亲以后莫为人天尧媳妇，天尧便是再挨板子也甘愿。” 云靖宁低头作揖，也提了最后的要求。 “傻孩子，当你母亲喜欢打板子呢，打过一次就够啦。”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又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没被叫起的蕙春郡主。 便又道，“天尧你好久没来了，也别拘着，去看看你媳妇，一会儿带她到府里头转转，也认认路，以后常来。” 云靖宁猜测外祖母要继续训斥母亲，这场合他确实不宜留下，就在刚才母亲朝他发脾气时，表兄弟们也都悄悄走了。 呆在这里都有看热闹之嫌，离开才是维护彼此的体面。 云靖宁立刻行礼退下，就去寻林燕娘。 等林燕娘喂好孩子又换了块尿布之后，俩人便抱着孩子到花园里走了走，又与闻讯而来的表兄弟和表嫂们寻地儿喝茶聊天。 看到林燕娘有皇上撑腰，连姑母都拗不过，大家自然也不敢轻视林燕娘，自是相谈甚欢。 等到吃饭时入席，蕙春郡主虽然仍不理人，但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云靖宁也不理母亲，只照顾自家媳妇儿吃饭。 长公主府的宴席自然是极好的，许多民间百姓连见都没见过的菜肴，但在林燕娘眼中却毫不露怯色，到又让那些尊贵的人看得心中暗赞。 或许就是这般荣辱不惊、进退有度的气度，让皇上满意。 云靖宁有伤在身，自是不能喝酒，因而大家也不劝他，就是一顿富贵人家的家常饭吃罢。 等蕙春郡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云靖宁便告辞了。 长公主府门前，云靖宁虽然没有多话，但也走到华丽马车前，躬身伸出手，将蕙春郡主扶上马车，等她的马车先行。 军侯府来的府卫开道并护卫在侧，气势非凡。 之后云靖宁才过来自家马车，接过儿子抱稳，才扶了林燕娘一把。 林燕娘本不需要他照料，但在他埋怨的目光下，还是伸出手扶着他的手臂款步上了马车，维护了将军夫人的优雅姿态。 云靖宁又转身向送他们出来的大表哥欠身行了礼，这才上了马车。 接母亲回府一事，总算是完成了。 回到军侯府，他们又去了清风堂向祖母禀报此行经过。 才知道先回来的母亲并未过来，而是直接回了琼玉院，只派了个身边婆子过来禀报，说是回去稍事梳洗，晚些再来请安。 云靖宁和林燕娘一听，便觉得母亲仍在摆郡主架子，显然对祖母先前打了自己院中婆子而不满。 云靖宁回来时还想着，让祖母开口替他要回他的私产，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吧，不然若挑起祖母与母亲之间的矛盾，他也于心难安。 说好他们晚上不过来吃饭之后，就回静轩去了。 路上，云靖宁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林燕娘一眼。 “算了吧，就算要不回产业，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再说如今咱们有吃有喝，手头也有闲钱，开源节流，再重新开始赚钱就是了。” “让你受委屈了。”云靖宁知道便要得回他的产业，必会又掀起新的风波，甚至可以想见，母亲会将所有的问题都怪罪在他媳妇儿头上。 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到时真要被人闲话，吃亏的是他媳妇儿。 身外物而已，确实没必要因此落人口实。 “咱们不是要多开几家酒楼吗，咱们本钱不够，就拉大哥二哥他们入伙呀，按入伙本钱来分配红利就是了。” 走到静轩时，林燕娘已有应对之策了，笑眯眯地提议起来。 “这多不好意思。”云靖宁有些尴尬。 以往大家都是各赚各的，如今他们没钱就拖兄弟们入伙，摆明拉赞助，让兄弟们施舍他？ “该尴尬的是你娘，不是你，便是传出去大家也是心里有数吧，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燕娘却撇嘴不屑地道。 云靖宁便无法反驳了。 谁敢相信，他过往的钱都捏在母亲手中，如今他是京城里最穷的二品官了吧。 晚上他们正在海棠苑吃饭，云六就跑了过来，把云靖宁拉到了外头才悄声说起清风堂那边的事儿。 因为蕙春郡主回来了，清风堂便摆了家宴，因为云靖宁说晚上不过来，也就没人再过来喊他们。 席中本来气氛还算和乐，结果就因老侯夫人提及按云家祖规，儿女成亲、出嫁，原本属于他们的那份产业就要交出来给他们。 如今云靖宁成亲已一年多，过往产业也一直在蕙春郡主手中。 因为云靖宁常年在外，因而获利一事也都掌控在蕙春郡主手中，云靖宁拿到手的现钱虽也不少，但与他的产业相比便是九牛一毛了。 如今云靖宁儿子都有四个月了，这份产业自然也要交出来。 谁知蕙春郡主一听也不辩解，在席上就装头晕，被几个婆子扶走了。 什么态度都没给，立刻就让人请御医。 老侯夫人也气得差点拍桌子，最后黑着脸走了，一顿饭就这么没人吃得下了。 云六说完清风堂那边的事情，担忧地看着三哥，头一回觉得三哥是真可怜，而他做为亲弟弟，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将来。 “三哥，等你回北关时，我也同你去，不找到媳妇儿我就不回京了。”云六忧心忡忡地嘀咕。 “你去求父亲，让他找个合适时机向皇上求一道旨意，你将来的亲事你自己作主，以免将来发生我这样的惨剧。” 云靖宁见小六才十二岁就已经在为自己十年后的事情忧虑，不由无奈，也理解这份心情，因为他就是母亲强制性格下的受害者。 因而他给指了点路，云六一听觉得有道理，顿时就要走。 至于担心三哥？好像三哥也没气急败坏，看来都在意料之中了。 “急什么，你帮我去禀明祖母，我的产业不要了，母亲喜欢就给母亲吧，她要一辈子花得光也是她的能耐，若花不光也给不到外人去。” “然后你找大哥和二哥，就说我打算开几十家酒楼，问他们要不要入伙，还有你和老五，若是想参加就拿成本出来入伙。” “等我伤好就寻铺子招管事了，过时不侯。想观望的也尽可观望，不过等开张后，恕我不会再增加合伙人了。” “当然，不想入伙手头又有闲钱的，可以借给我做本钱，三年、五年、十年为期合理偿还。” 云靖宁和林燕娘因为合伙一事，回来后又仔细商量了一下。 林燕娘也指出了分成比例，是按入股比例来算的，管理权在他们手中，其他人不用管，亏赢共担。 听了媳妇儿说的帐目和风险、成本和人事各方面的问题，云靖宁也觉得前期完全可以借机生蛋。 一个是借入伙人的财力打开局面，一个是保守向的借钱，到时算利息。 云六听得先是神情愣愣，反应过来便有些激动，连忙往身上掏“三哥三哥！我入伙！我全部身家都入伙！” “少于一万两免谈！”云靖宁见他在身上掏钱袋子顿时黑了脸，几两几十两的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哦。”云六顿时泄气了，突然又有了主意，就要往外跑，“我去找爹想办法！” 有三哥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将来他娶媳妇儿了也这么惨，他没三哥本事，怕到时会更惨。 还是早点傍着三哥这棵大树好乘凉，给自己赚点媳妇本。 “给我把话都带过去！”见小弟急喳喳的，云靖宁连忙叮嘱了一声。 “知道啦！”云六摆了摆手，懒得走门，直接爬海棠苑的墙头跳出去了。 …… 当晚大家就都知道了云靖宁的意思，以及入伙开酒楼的事儿。 虽然都是有产业的人，对开酒楼兴致不大，但现在情况不同，这是在支持云三啊。 放弃了自己的产业，一穷二白、白手起家，这时候想到拉人入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当晚，云靖扬和云靖威就过来了。 “这十万两是爹借给你做本钱的，他说他就不入伙了，到时收你三分利息，十年后等他致仕了也能有个零花钱。” “这是祖父的私房钱五万两，也是借给你做本钱的，让你好生赚钱，让他以后啥也不干就数钱玩儿……” “这是我的十万两入伙钱，万一亏了就不找你讨了，若是赚了，记得亲兄弟明算帐，红利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我的。” 云靖扬拿出一叠千两面额的银票，当面数清后交给弟弟。 一共二十五万两银票。 云靖宁心中感激，连忙答应了，又看向云靖威，笑问“二哥是借还是入伙？” “当然入伙。”云靖威笑眯眯地，也拿了十五万两出来。 “我爹也不入伙，是借给你的，五万两，说法和大伯一样，这是我的十万两，也和大哥一样。” 转眼就是二十万两借款、二十万两入伙，云靖宁再算算自己的，暂时买二十间酒楼经营起来应是够了。 酒楼不比干货铺，主要花费在铺面和食材、酒水的成本上，工钱成本反而少多了。 而且不用大量存货，可以边经营边存货，主要是货物流通而流水多。 但日常经营能稳住日常开支的流通，只要维持一个月的支出流水稳定就足矣。 这也是林燕娘开口只说开酒楼，而不是开别的铺子的原因。 既然收了哥哥们的入伙钱，云靖宁还是把这优势说了一遍。 又说他们原本就有在各地开酒楼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母亲扣着他的产业和积蓄不给，才一下没了本钱。 他们从出北关就一路投宿、吃酒楼。 每到一处必吃当地特色及招牌菜，从不计较花费多高，除了先培养林家人锦衣玉食的认知，也是林燕娘要寻商机。 到了京城还没去市井逛过，但府中宴席皆为名菜、大餐，自然也是长了见识的，林燕娘打算自己做几道菜出来。 不计名贵，但求特色，另外，把北关经营的酒楼那一套也搬到京城来。 京城太大，他们可以在东、南、西、北四方各开一家连锁，方便更快覆盖到全城消费订单。 兄弟几个听了自也有了期待的兴致，正说着话，云五云六云七都跑来了。 他们三个人竟然凑齐了一万两。 “三哥，我们三人合伙再跟你合伙。”云六一脸得意地解释。 因为云靖宁说没有一万两免谈，他们单个入伙肯定没有这个数，于是自己先凑，等分红之后他们自个儿再来分红。 “母亲说，人家的嫁妆都在这里了，三哥你可别把人家的嫁妆亏了。”云七昂着小脑袋，一脸傲娇地说。 “呵呵，这就愁嫁妆啦。”云靖宁好笑地看着小妹妹，“有哥哥们在这儿呢，等小七儿出嫁时，必是十里红妆！” 一句话把云七说得眉开眼笑、欢喜不已。 几人又聊了半天，等林燕娘抱着孩子从海棠苑回来时，这才离开。 当晚云靖宁把钱都交给了林燕娘收着，林燕娘就要让人拿来她的帐册箱子。 里边已有不少记录册子，有的是沿途花费明细、有的是买礼明细、有的是收礼、送礼明细。 这些都只能算是他们的家帐，她拿出一本空册子，将本钱一一登帐，再让云靖宁把他们自己现在能投入的现银也拿出来。 结果云靖宁也只拿出了十万两。 “初期用不上这么多，不需要投入太多，拉着大哥和二哥就够了，等生意好起来再投入时，咱们也能多些本钱了。” 这就是掌管理权的好处，也是借鸡生蛋的另一妙处。 大家都不缺钱，投入不过是在帮他，又不是真的都指着他这儿出利益，大哥和二哥后期肯定不会继续投入的，说不定等他站稳脚跟后，还会退伙。 因而，就目前五十万两，足以打开局面了，接下来只要去盘铺以及招人手。 第二天，云靖宁不方便出门，就派出了云霁和秦湛，他和岳父在家开始算各种人工开支，需要多少人手，都要优先张罗起来。 完成一间酒楼所有预算之后，再依样复制便可。 等京城生意稳定下来，再向其他州县复制，就算真正打开局面了。 直到六月十二，孩子满了四个月后，云靖宁才去上朝。 而这些天里，蕙春郡主都没有再出琼玉院一步，给老侯夫人的禀报就是病了。 这是单方面拒绝谈云靖宁产业之事，不说给、不说不给，就这么拒绝谈。 她这行为自然激怒了云军侯，若不是云靖宁主动放弃，当晚就会再吵一架。 但近日他都歇在霜华堂，即使琼玉院就在隔壁一墙之隔，他也没回去过。 云靖宁做为镇北将军，北关无战事，他只是例行上朝，并不需要去哪家衙门，也不能过问京城防务。 但京南大营是他大哥在管，因而闲时也会跑去逛逛，云五云六和林灿林杰、周清周扬，也跟着去逛了两回。 待秋凉时，林燕娘也带了孩子去见了世面。 云靖宁将孩子绑在怀中，再与林燕娘并骑悠闲地策马在京南大营广阔的马场上。 “当初我就说过，要带你一路放马江湖，自由自在。” 云靖宁放慢了速度，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搂着绑在怀中的孩子，眉眼含笑地看向身侧马背上的红衣女子。 曾经的小猎女，如今到有几分女将的洒脱风采了。 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林燕娘自是如愿的。 她开心地点着头，这也是她梦中想要的生活，曾经以为要很艰难才能达到，没想到捡了个将军回来，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他们在马场上慢慢溜达了一圈儿才回，因为带着孩子，自然是不能恣意奔跑的，孩子会承受不住。 但不愧是将军之子，四个月的云安昊丝毫不惧地窝在爹爹怀中，不哭不闹好像还很高兴。 去过京南马场之后，林燕娘就投入了京城开铺的忙碌之中。 虽然她没有再出府去，但请来的管事、掌柜们，却都是前来拜见过将军夫人的。 有军侯府在后头撑腰，大家都激动荣幸得很，也会努力表现，将酒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第350章 回北关（大结局） 翌年春二月，云安昊周岁了。 热闹的周岁宴自然得到八方亲朋祝福，礼物堆积如山，令云靖宁有些羡慕，骂臭小子比他这个老子还富有。 “嘚嘚！噗！”云安昊讨好地朝云靖宁伸着小手，嘴边吐着泡泡，小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因为孩子喊爹又求抱，瞬间融化了云靖宁心，张臂将他抱了起来猛亲了几口。 孩子咯咯地笑着，又指着外面“马！” 原来是要让他带出去玩耍，真是个有目的才示好的臭家伙。 云靖宁哭笑不得，只得和林燕娘打了声招呼，就将孩子搁在脖子上，带着他出门溜达去了。 小家伙开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后，最喜欢的就是哄着爹爹带他往外跑。 有时抱着骑马在花园里溜达，有时就直接架在脖子上，去找哥哥姐姐玩耍。 这时候通常都是林燕娘最轻闲的时候，不用带孩子，就忙着扒拉算盘，看着帐本。 这就是她这半年多来最常做的事情，已俨然化身为女老板的架势。 她对生意的独到见解和对帐目的一套算法，别说外头的大小掌柜们佩服不已，就连府里其他人也是很欣赏。 除了仍不往来就仿佛没这儿媳妇的蕙春郡主，再不派人来静轩喊人。 而云靖宁自放弃要回自己产业后，也从不去琼玉院，更不许林燕娘过去。 母子虽不算翻脸，却一直在冷战中。 这样的消息到底没有再往外传，外头的人还当云军侯府已恢复和睦。 只不过云安昊周岁这天，蕙春郡主再是任性，也不得不出来招待客人，以免真正不和的消息传了出去，她要被母亲责骂。 客人一走，她立刻说累了就回去琼玉院，晚饭都没出来吃。 至于林家人在府中长期住着，她虽抱怨过，但没人听她闲话，最后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林平安一直在帮着闺女盘帐，每天也很忙，林宋氏就帮着带外孙，都没有闲着。 林雪六岁了，也跟着云七读书认字，云七有个小几岁的乖巧可爱妹妹，欢喜不已，俩人相处下来感情已很好。 又是一年过去，云家酒楼已开到了三十家，且每一家都开始盈利，并且渐渐有了名头，被南来北往的客人称道。 林燕娘见酒楼稳定下来，这才开始计划开干货铺子的生意。 每一家有他们酒楼的地方都增加一间干货铺，再从当地猎户手中收货，野味供酒楼，皮毛供干货铺。 她也不贪多，和开酒楼一样的方式，先从京城开始起步。 将一间或两间铺子日常稳重下来后，再将放在这铺中培养熟练的大管事派向各地，开始无限复制京城这边的铺子经营方式。 再根据各地实情不同而进行微调，有目的、有章法、有应对，有条有理地进行着拓铺经营。 云府众人这一年多来是看着她张罗这些买卖的，也看着她将生意渐渐撑了起来，都佩服不已。 众人也才明白过来，为何云靖宁那么快就放弃自己原有的产业而懒得跟母亲计较，原来他有能力重新开始、白手起家。 他还有个能干的媳妇。 转眼云安昊满了两岁，已经能蹬蹬地满地跑了，喊爹娘也口齿渐渐清晰，只不过话不多，吐字简洁。 但云靖宁和林燕娘都发现，他们的儿子年纪虽小，但性子腹黑，很是会讨人欢心，总把人哄得围着他来转。 除了看到他就没好脸色的蕙春郡主，做为祖母，竟从未抱过这孙子。 云安昊似乎也有觉察，平日里遇到祖母，除了抱拳行礼，根本不亲近，就连本来笑容灿烂，也会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反而是老侯夫人很喜欢这个小曾孙，常常会在他去请安时就留了下来，呆到中饭之后才送回来。 终于在中秋之前，云靖宁请求回北关的折子被批了下来，皇上同意他回北关三年，也同意同行的有云五云六。 云五是要去接替三哥将来戌边任务的，因而皇上准的是三年，三年后足够云五独挡一面，而将云靖宁调回京城。 这是云军侯强烈要求的，因为三年后，云安昊该启蒙读书了。 接下来，云靖宁开始安排出京事宜，林燕娘抓紧召开管事大会，安排大管事主持京城生意总揽，再确定巡铺管事，大帐房等人手。 她很清楚，生意越做越大、铺面产业越来越多时，她并不缺底下的小管事和伙计们，缺的是有能力处理各种事宜和临危应变的人才，以及忠心事主的大帐房。 这也是她从铺开第一家生意时就开始积极培养的最重要事情。 两年来已见成效，只不过这时候她坐镇京城，以后却远在北关，形势不同，这帮人手还需要提炼提升。 中秋节。 上午云靖宁带着林燕娘和孩子还有云五云六一起进宫辞行，中午在长公主府吃饭，晚上在清风堂，一大家族人都到齐了，既是家宴，也是饯行。 蕙春郡主红了眼眶拉着云六不放手，然后瞪着神情漠然的云靖宁，突然啕嚎大哭起来，弄得云六很无措，一家人都看着她。 但没人安慰她，就这么默默看着，直到云安昊也哇哇大哭起来，哭得比自己祖母还大声，还眼泪如雨飞落而下。 云安昊一哭，让他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也很无措，都跟着哭了起来。 孩子们这一哭，到让蕙春郡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个祖母，难道还要跟孙子辈们一起哭不成？只得呜呜咽咽地止了哭、抹了半天泪，才眼睛通红地看着云靖宁。 “你的产业都给你，你把朗儿留下。” 原本故意卡着不给，就是回敬这儿子的不孝，如今主动交出来，却是为了挽留另一个儿子不要离开。 “我的产业，按云家祖制，本就该给，是母亲一直仗着郡主身份违背云家家规，视祖母要求如耳边风，也不过是仗着郡主身份压人罢了。” 云靖宁神色淡然地开口，既不说要、也不说感谢，只是指出事实。 “小六的事情，是皇上同意让他去北关军中锻炼，身为云家男儿，这本就是我们每一个兄弟都会走的路。” “便是今年不去，明年也会去，明年不去后年也会去，母亲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将云家子弟变成折了双翼的小鹰，只能养在笼子里。”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故意的！” 蕙春郡主见云靖宁不肯，气得浑身哆嗦，又哭了起来，她将幼子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哭声悲切不已。 那边云安昊刚被娘亲安抚得好点儿了，见祖母又哭，于是他又大哭起来。 到像是杠上了似的，让林燕娘很是无语。 这小家伙脑瓜里想的啥？在嘲笑祖母爱哭吗？ “小六也快十五了，去北关历练一下有什么不好？母亲想他，回京快马也就月余。” “又不是去打仗，就说打仗也还有兄长在前头呢，还能怎么着他了，母亲哭得好没道理。” 云靖宁就事论事，语气平平。 蕙春郡主还是不同意，哭个不停。 云军侯也不理会，直接就走人了。 还是云靖扬有些不忍，便开口劝道“母亲，你忘了三年前小六就跟着我去了北关么，这一走也是近半年呢。” “当时与北漠还在打仗呢，他都跟着我和老三在大营里呆过了，是见过战场的，何况如今天下太平，他又大了三年，正是他历练的好时候。” 听了长子的劝说，蕙春郡主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抬头仔细端详着幼子，见他确实已长成了英武少年。 而云家的家规，每一个满了十五的孩子都是可以去军营历练的。 长大是这么过来的，老三更是自己跑出去的，如今老六…… 在她嫁入军侯府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最后只科咬牙提出最后要求。 “行，为娘准朗儿去，但过年必须回来。” “母亲，要不你明天进宫和皇上说说去？” 云六抖了个机灵，打算先安抚住母亲，等他到了北关若是不回，母亲又拿他有何办法呢？ 五月端午之后，新帝登基，如今的皇上是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四姐的公公呀。 太子登基，太孙为太子，如今的四姐已是太子妃呢。 新帝登基，四方来朝。 北漠在当年损失了一大批贡品却没能嫁出公主，之后一直很低调，但据秦将军府密报，北漠最近又在蠢蠢欲动，企图夺回阳城。 因而云靖宁上折请求回北关，他为镇北将军，镇守北方安宁是他的职责，这时候回去也好威慑北漠。 新帝自然会同意，也决定放云五去历练一下，累积一下军中实战和身为将军应该如何处理各种军务的经验。 云六？去安前马后当小兵磨砺心性和见识的。 可这位未来小兵却莫名说动了母亲，总算是止住了一场闹腾。 第二天清早，出行之人早早用过早饭，去辞别了祖父祖母，只不敢心动母亲，以免耽搁时间。 林平安也带着妻儿一行向老侯爷和老侯夫人磕头辞行，云军侯亲自来送，全无一个身份尊贵之人的架子。 天未亮，众人叫开了城门，披星戴月出东门而北上。 这一趟走得比当年南下时快多了，趁着秋高气爽天气凉快，孩子也大了，一路不是坐车就是骑马，队伍行进迅速。 周清周扬也学会了骑马，经历了京城两年多生活后，性子也变得沉稳而应对得体，多了几分真正的公子气质。 因为在京未归，周清去信与父亲商量之后，决定不急着应试，等这次回北关后，明年再下场，准备充分，希望一举考过。 而周扬也决定去科场见见世面。 林灿年纪还小，但他却想跟云六一起去北关大营中历练，云靖宁已经答应了，打算让他先从养马开始历练。 至于林杰，一如他小时候的梦想一般，读书之余最有兴趣的就是跟着姐姐学算帐，对帐房那一套早已了然于胸。 他说他还太小，就不去兵营中给大家添麻烦了，他就在铺中帮姐姐。 云靖宁见他们兄弟各有意愿，自然都满足了他们，林燕娘对此也没阻止。 弟弟们从小就懂事，他们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自然是支持他们。 出了京城一路遇到山林时，云靖宁还会带着他们去山里打个猎，弄些野味回来吃。 三年前急着长大、急着上山打猎帮姐姐分担的少年兄弟，这两年多来并未落下箭术，还学了刀枪剑棍，功夫更好。 在京城时也跟着姐夫去城外打过两回猎，如今到了野外更显身手，一个个都开心不已。 ……回到北关时已是霜降前后，立冬之前，北关城因为他们的到来也跟着沸腾起来。 镇北将军云靖宁回北关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因为云靖宁没让秦将军府隐瞒，而是希望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各种探子传回北漠，甚至北苍。 当年征北大将军的赫赫威名，早就在北地威震半边天，这名头不用白不用。 北漠的野心涌动迹象，若能和平解决自然最好，真要再开战，也适时让云五上战场练手了。 一行车马进城，秦将军府来接的是秦湛，当年赶在年关前他就回到了北关，这两年来也历练成威武小将军了。 一路往林家铺子行动时，路边也有不少人行礼问候和看热闹，而秦湛也并骑而行禀报了近来的事情。 为防止北漠突袭，秦端又去了阳城，秦磊又去了白花关。 有他们亲自驻守，两地还没有真正开战，但据探子军报，北漠确实有频繁调兵迹象。 云靖宁没有进秦将军府，而是先回了铺子。 他们回京后，酒楼那边自有掌柜和管事，干货铺这边则是林老爷子和林学善掌着，原来秦家调来的那掌柜已离开。 两年多下来，林学善已熟悉了干货生意，铺子在他手中经营稳定，已在赚钱。 何玉琴生了个儿子，如今她也带着孩子搬到了这边铺子里住，俨然是铺中女主人。 林银花和林杏花隔年也搬到了铺中，除了方便照料起居，也是长长见识，毕竟生活在北关不比大溪村里，为的是将来好找婆家。 林金花也在隔年生了个儿子，仗着她自己还未意识到的堂妹家的势，一举在王家站稳了脚跟，以为和姑母一样好命而沾沾自喜。 直到周清周扬在家书中说了表姐夫的真正身份，周福全差点吓坏了，之后就是狂喜。 他一边回信让儿子们留在京城好好学习、一边骂了林玉娇一顿就急忙跑到林家铺子告诉岳父这一消息。 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也是吓了一大跳，随后竟是抱头大哭，为自家儿孙竟然误打误撞有了这样大造化而激动不已。 消息从周家传到林家，从林家传到何家，自然在镇上的王家也很快就知道了，王明良也是吃惊之余狂喜不已，暗道自己捡了个宝。 到是林金花知晓后吓白了脸，第二天就跑回家去找爹娘哭，说林燕娘当年就与她关系恶劣，如今成了将军夫人，怕不是要回来找她算帐？ 林姜氏也是吓坏了，就怕林燕娘回来找她报复，为此还病了一场。 大溪村里百姓也才知道云三竟然有这样大来头，猎户们更是一时笑一时骂，笑云三藏得深、骂云三才是那个禁猎祸首。 大溪村里沸腾了好几天后，才又归于平静。 所有人心里却都在想，林燕娘嫁了个将军，以后在京城都过着风光富贵的日子，成为大户人家夫人，以后他们还会回来这里吗？ 关外的穷山沟里，大山脚下一座穷村子，不可能再回来了吧…… 谁也没想到，林燕娘和云三不但回来了，还很快就回到了大溪村，带着他们已经两岁半的机灵可爱的孩子云安昊。 林平安一家也都回来了，就像出去赶了个集一般，平平常常地回来了，打扫屋子、挑水、收拾厨房，当天就把饭做起来了。 村里人都跑了来，看着他们如当年一样，竟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几年过去了吗？ 云靖宁被猎户们围住了，却忙着教云安昊认人，让他一个个喊人，可把大家都乐坏了，而一如当年和气的云三，也让大家疑惑。 这真的是威震北关的大将军？ 直到三天后、十天后，村里人看到林家人和云家人都还在，看到林燕娘和云三在山林里砍柴，林灿在背柴、林杰抱着小外甥在送茶水…… 大家不禁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他们当年真的离开过？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