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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第一章 赌输啦

小钱氏背着背篓轻手轻脚的走到学堂的厨房门口,把小姑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放到门槛上,低声叮嘱道:“满宝,你就在这儿坐着,大嫂去做饭,一会儿再带你回家。”

满宝乖巧的点头,等嫂子转身进厨房了,她就迈着小短腿朝旁边的教室跑去。

里面的孩子正在先生的带领下读《千字文》,满宝熟门熟路的拖着一块石头放在窗口下面,然后踩在石头上就往里探头,一双如明星一般闪亮的眼睛盯着里面看。

坐在窗下不远处的白二郎摇头晃脑间察觉到满宝的视线,就偷偷的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满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白二郎气愤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正好走过,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认真些。”

满宝看了忍不住乐,高兴得不得了,见先生看过来,还调皮的冲他眨眼。

胡子花白的先生忍不住摇头叹息,没有管她,任由她趴在窗口那里听他们读书。

先生:“今日我们来学《千字文》的最后一段,毛施淑姿,工颦妍笑,年矢每催,曦辉朗曜,……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学生们一句跟着一句诵读,满宝站在窗口外面也跟着扯着小奶音喊,声音还挺大,教室里的学生都习惯了,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念。

满宝从会说话开始跟着念《千字文》,这篇文早背下来了,见先生放下书让小学生们自己反复诵读,他则踱步到另一边大孩子那里教他们别的,满宝就蹦下石头,跑到先生的居所里面去。

等先生宣布放学,踱步回隔壁居所时,就见满宝已经拖着扫把将门前打扫了一遍,还坐在地上给他整理他丢掉的稿件。

见先生回来,满宝高兴的把整理好的稿件给他看,“先生你看,这些背面都还能用。”

“这是我写时文写废了的,你要想要就拿回去吧。”

满宝摇摇头,“背面能拿来练字呢,先生,你先拿来练字,等背面也写满了我再拿回去。”

先生拗不过她,只能接过稿件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另一沓写满了字的稿子道:“这些你拿回去吧,要是有不懂的字就拿来问我。”

满宝高兴的应下,把这沓纸叠好塞怀里,高高兴兴地蹦去厨房找她大嫂。

小钱氏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正在给孩子们打饭吃。

满宝溜进厨房里,和嫂子打了一声招呼,就把先生的饭菜端去给他吃。

先生指了指对面的席子道:“你一并坐下用吧。”

满宝摇头,“我一会儿去厨房里吃,这是先生的,先生吃吧。”

先生也不勉强,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满宝高高兴兴地吃了,却在这里坐不住,玩了一会儿就跑出去。

先生失笑着摇摇头,并不叫她。

满宝跑到厨房,小钱氏看到她就把锅底余留的一点锅巴刮干净放在碗里让她吃。

满宝乖巧的抓着锅巴塞嘴里,还掰了一块塞嫂子嘴里,小钱氏满脸带笑,一边吃一边推,“你吃吧,你吃吧,也没有多少。”

就一锅饭,锅巴就那么点儿,要是烧出太多锅巴,学生们吃不饱,她这活儿就有可能被革。

小钱氏在学堂里做了三年的厨娘,对这点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庄先生是村头地主白老爷请来的教书先生,这家学堂也是白家出大头,村里各家捐钱建起来的学堂。

庄先生一开始在这里教书是带着老妻和孩子的,因为还有附近两个村的孩子来这里读书,所以中午不能够回家吃饭,庄先生怜惜他们饿肚子,就每个学生每月收六斤的米,再交三十文钱就可以在学堂里吃午饭。

学堂的厨房一开始是庄先生的老妻管着的,她和村里人买些菜,又有学生们带来的米,偶尔买点肉剁碎了煮给大家吃,每个月也就余下二三十文钱,权当自己的幸苦费。

家长们心里自有一笔账,也知道庄先生做这个不赚他们的钱,完全是怜惜学生,孩子们回家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很乐得给这个口粮,就是家在本村的学生也送了米来。

后来庄先生的老妻病重过世,孙子们也都被儿子儿媳带进城里生活,这里就留他一人在此教书,这活儿就没人做了,庄先生便自己拿出一百文请了小钱氏做厨娘。

白地主知道后便让小钱氏把钱退回去给庄先生,自家拿出钱来请小钱氏,又将学生们交上来的钱米都接手过来,让庄先生安心教书。

那时候满宝才八个月大,连路都不会走,小钱氏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满宝和小儿子三头,所以常把两个孩子放背篓里背来学堂厨房,偶尔从锅里捏出一个饭团给俩人吃,把俩人养得特别好。

只是三头现在也四岁了,并不喜欢来学堂,更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儿,所以现在跟在小钱氏身边的只有满宝。

虽然只是每日一点锅巴,但也把满宝养得白白胖胖,一点儿也不像是农户家的孩子,更不像是周家的。

满宝和大嫂把锅巴分完,把锅碗洗干净,这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小钱氏要把她放在背篓里,满宝不乐意,跑到一边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钱氏就不勉强她,“行,你自己走,别摔着就行。”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摔着的。”满宝哇哇的叫着往前跑,老远就看到了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她高兴的正要冲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她吓得一个激灵。

小钱氏比她更早发觉不对,抱住她就往前冲。

围观的人群看到小钱氏立即让开路,“周家大嫂回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周大嫂,你四叔赌钱输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有通风报信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欠的可不老少,看老周头的架势是要把孩子打死呀,周大嫂快劝一劝吧,这钱没了能挣,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小钱氏心一颤一颤的,挤开人群往家里去,就见四叔正被老二和老三按倒在地上,公爹正拿了扁担往他身上招呼。

而院子里还站了十来个陌生的人,为首的一个面色不善,打断周老头的怒喝道:“周老爷,你就是把你这个儿子打死,今天也得把钱还我呀,不然我们兄弟翻山越岭的过来岂不是白走一趟?”

满宝直接从小钱氏怀里挣脱下来,跑到她爹身边,看看她这不争气的四哥,又看看四周围观的人,蹙着小眉毛问,“爹,四哥赌去了多少钱?”

为首的青年惊异的看着满宝,“咦”了一声道:“周老爷,你这女儿长得不错,要是家里没钱,那就拿孩子抵账也行啊,虽然小了点儿,但我们不介意。”

周老头气得不轻,直接把女儿往身后一拨,怒道:“你要人就把这畜生拖去,他欠的钱自个儿还。”

周四郎嚎哭,大叫道:“爹,爹,你救我啊爹,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要让他们把我拖去,他们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

为首的青年看了周老头一眼,嗤笑一声,直接伸脚踩在周四郎的手上碾了碾,周四郎惨叫出声。

见周老头脸色越发铁青和苍白,他满意的一笑,“不就是十五两银子吗?瞧你们家这新垒的房子,也不像是没钱的啊,再不济还有这么多丫头片子呢,随便卖我两个就行,不过我事先说好,现在丫头片子不值钱,须得是您那小女儿在里头才行,不然别的,也就三五两,没有四个是销不了账的。”

这话一出,吓得小钱氏和冯氏把自个的女儿往后拉,家里就她们两个有闺女。

周老头气得手脚发颤,周四郎也又惊又怕,差点忍不住尿裤子,他只能用没被踩住的另一只手去抓住老爹的衣角,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押住他的周二郎忍不住伸手去揍他,家里的日子才好过多久,全被他坏了。

而他有两个闺女,如果真要卖孩子……

周二郎想到这里,揍他更用力了,“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周四郎抱头求饶。

满宝看着,嘴角抿得紧紧地,转头去看她三个侄女,转身便朝屋里跑去。

她娘钱氏正靠在床上抚着胸口,六哥正担忧的扶着她。

她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估计是被吓到了。

满宝跑过来,问道:“娘,咱家有多少钱?”

钱氏睁开眼睛看这小闺女,忍不住抹眼泪,“你问这个干什么?”

“钱够还债吗?”

钱氏哭道:“杀千刀的,当初生下你四哥来就应该溺死了事,家里满打满算也还差四五两啊。”

满宝问:“那让他们把四哥拖走吗?”

“他们大老远的翻山过来,要是一文钱不给,出不了村口他们就能把你四哥活活打死,我们难道还忍心看他去死吗?”

这个道理钱氏懂,老周头更不可能不懂,现在就是舍不得而已。

满宝一脸严肃的强调道:“不能卖侄女。”

钱氏摸着她的头道:“不卖,就是把你四哥给卖了,也不卖她们,那个孽畜啊。”

第二章 揍他

钱氏把泪流得差不多了,也喘过气来了,就打开箱子,从底下掏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给小儿子和小女儿看里面的钱。

里面是串成一串一串的钱,还挺重,只有两块小碎银子,还是起这栋房子剩下的。

自家存的只有铜钱,看到这些钱,钱氏又忍不住抹眼泪。

她把钱算了一遍,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九吊钱,那两块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一两半。

钱氏又把床头柜里的钱盒也给掏了出来,里面是留着日常用的钱,这段时间正赶上秋收,老三和老四去白地主家帮工,领了工钱回来,上交上来的钱她还没数好放到柜子里存起来。

但这部分钱也不多,里面也是数好串成一串一串的,一百文一串,十串做一吊。

他们运气实在不好,里面成串的钱只有六串,盒子底部还剩有二三十文的散钱。

钱氏看了看闺女,又看看小儿子,听到外面越来越大声的惨叫声,起身把这些钱都交给小儿子抱出去,自己扶了小闺女的手出去。

看到娘抱着钱盒子出来,周四郎大松一口气,差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满宝看得清楚,对四哥很气恼。

村里也有赌徒,他们家过去第三户的周三叔家,他儿子半年前赌输了,带着赌场的人回来把老婆孩子都被卖了抵账。

他们家的大妞侄女比她大两岁,跟她是好朋友,所以她记住了,赌钱是要命的东西,会不会要自己的命她不知道,但一定会要亲人的命。

当时老爹和老娘就教过哥哥们,严令他们不许沾赌,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了他们家。

满宝气不过,冲上前去伸脚狠踩了周四郎一脚,就踩在他脸上。

周四郎“哎哎”的叫着,喊道:“幺妹,幺妹,你别踩我,我,我知道错了!”

钱氏没阻止,而是和丈夫道:“钱不够,还差四两半。”

周老头愁苦的皱着眉,钱氏则看向三个儿媳,道:“你们各家里有多少,都拿出来吧,算是你们四弟借你们的,以后让他还。”

小钱氏,冯氏和何氏去看各自的丈夫,见他们脸色难看的颔首,便拉着各自的孩子回屋去拿钱。

周家没有分家,赚的钱都要交公,吃的喝的都是公中的,小钱氏和周老头很久以前就说过了,要分家,除非他们死,不然就得等所有孩子都成家才可以。

但钱氏也知道成家的儿子和不成家的是不一样的,手上得有些钱才行。

所以手上一直很松,地里的收成全是她收着,但各家其他途径赚的钱,她只收六成,剩下的四成给各家收着。

比如大房,小钱氏有学堂帮厨的活儿,一个月最少也赚一百文,除了六十文上交,剩下的钱都是她自个儿的。

又比如二房,老二早年去白地主家帮工的时候偷学了一点儿木工的手艺,还会编滕竹,闲暇时编了东西能拿到集市上换点儿小钱。

又比如三房,老三干活儿不惜力气,白地主家的管事最喜欢用他,凡是有活儿都叫他,所以他也能赚一些。

至于剩下的三个小儿子,老四不用指望了,正趴在地上呢,老五和老六年纪都不大,有点钱不是被娘哄去,就是被妹妹哄去,要不然就是求二哥去集市上买糖,就是把衣服都搜遍,估计也搜不出两文钱来。

钱氏就不去搜他们了。

三家的媳妇很快拿了自家的私房钱出来,凑了凑,没够,还差两串钱。

钱氏就看向当家的和几个儿子。

小钱氏最先承受不住,直接坐倒在地,拍着腿道:“娘啊,真的没有了,我们把给娘家预备的中秋买糕点的钱都给拿出来了,这是要破家啊!”

钱氏气得拍她,“你哭什么,老娘还没死呢,灾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两百文?”

满宝想了想,蹬蹬的跑回主屋,从自己的宝贝盒子里找出一块银锁,拿出来给钱氏,“娘,用我的这个。”

钱氏面色大变,立即把银锁抢过去放怀里收好,怒道:“这东西不能给,这是……这是爹和娘给你打的,道士说你命贵,得有东西压着,这是压你的命用的。”

周老头也道:“不能给。”

打手一气笑了,“合着一长命锁比你儿子的命还重啊,我说,你们到底给不给,眼看着都下半响了,我们还得回县城呢,赶不回去你们负责一晚上的食宿啊?”

他身后的打手们瞬间动了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四处翻动和踢踏,“赶紧给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赌场的人上门从来都是片草不生的,周大郎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去翻找家里,连忙去阻拦。

周二郎和周三郎也不押着周四郎了,连忙去帮大哥。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热血沸腾的跟着哥哥们上前,七里村的村民当然见不得村里人被欺负,也纷纷上前拉扯。

还别说,打手们也是第一次见赌徒家里这么多兄弟,见村民们围住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意思意思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但火气还是忍不住腾腾的往上冒。

村长见状叹了一口气,拦住大家道:“行了,不就还差两百文吗,金叔,我先借给你们,以后记得还我就行。”

说罢让儿子回家取钱。

这样东凑西凑下来的钱堆满了盒子,除了那两块小碎银块外全是铜板,打手们也不嫌弃,直接清点后将铜钱塞袋子里背着。

只是最后抛了抛碎银块道:“这银子兑换成铜板可不止这个数,你们应该也知道,在钱庄里头,这一两银现在都能换十二串钱了,所以……”

周大郎直接上前踢了一脚周四郎,问道:“你赌钱赌的是铜板还是银子?”

“铜板,是铜板。”

周大郎直接捏着拳头揍他,怒问,“是铜板吗,是铜板吗?”

周四郎鼻青脸肿,挂着鼻血连连哀嚎,“是铜板,就是铜板。”

周大郎不停,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他的脸上,铁青着脸问,“是不是铜板,是不是铜板。”

周四郎哭爹喊娘,“是铜板啊大哥,就是铜板,他们骗你们的,他们就是骗你们的。”

打手们见周大郎一点儿不惜力,周四郎被打成了这样,不由讪讪,收起碎银块,点头道:“行吧,铜板就铜板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周二郎挡在他们面前,问道:“借据呢?”

打手一撇撇嘴,把借据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这样的人家,堵不起的,最好看紧了自家兄弟,不然下次运气可能就不那么好了。这世上,因为赌钱家破人亡的人家可不少。”

周家兄弟几个都不善的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蜷缩在地上,看到哥哥们的目光,埋下头连哭都不敢哭太大声。

打手们终于走了。

周老头和大儿子扯着笑把村民们送走,感谢他们的帮忙,尤其是村长,连连表示找时间要请他吃一顿饭。

等把人送走了,周老头就让周小六关了门,转身拿起扁担继续抽儿子。

钱氏怕小闺女吓着,提前把她带回屋,只是成效不太大,因为这孩子蹬掉鞋子就爬上自己的床,趴在窗口上往外看,看她爹揍她四哥,看得津津有味。

钱氏身体不好,这一番折腾下来,又伤心又累,也不拦着闺女,让三个儿媳妇去厨房里做点吃的,从上午到现在,他们一粒米都没吃,大人受得了,几个孩子却受不了。

等安排好,就把小闺女叫过来,把那块银锁给她带上,道:“不是让你不要摘下来吗?这是爹娘给你压命势用的,以后不许摘下,知道吗?”

满宝别扭的道:“戴着不舒服。”

钱氏想了想道:“晚上可以不戴,但白天必须戴。”

满宝无奈的应下,见她娘一脸愁苦,就问,“娘,四哥怎么办?”

“不管他,让你爹揍他,日子才好过几年,他就学会去赌了,破家的玩意儿,打死活该。”

满宝道:“要是打死,还不如给赌场的人打死呢,我们还省了钱了。”

钱氏噎了一下,道:“你这孩子,这嘴巴就跟你爹似的,一点儿也不饶人。”

“咦,我爹这么伶俐吗?”

钱氏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也得打,不打不长记性,以后再犯,家里多少钱能给他败?”

“四哥记吃不记打,打残了都没用,除非把他腿打坏了让他走不了路。”

“那不行,以后还得我们养他啊,”钱氏也怕老周头把儿子打坏,叹了一口气,冲窗外喊道:“行了,打残了还得要医药费,家里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外面的啪啪声就慢慢消失了,周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个儿子,踹了他一脚后让老大和老二把人拖回房间里去。

满宝则在屋里和她娘道:“娘,我有个好主意,既能罚他,又不费家里的钱。”

“什么主意?”

“让四哥去开荒吧,然后让他在荒地上种东西,赚的钱拿来还家里和哥哥嫂子们,他可是欠家里和哥哥嫂子们十五两银子呢。”

钱氏很疑惑,“开荒?你怎么想到开荒去啊。”

满宝道:“不是村长大哥说的吗,衙门让我们开荒,开出来的地都是我们的,头三年还不收税呢。”

第三章 系统

钱氏就摸着她的脑袋道:“开荒哪儿那么容易哦,而且荒地种出来的粮食恐怕都不够交税的,你侄子们还小呢,家里的地够种。”

“那怎么办,四哥犯了这么大的错,又不能打死他,万一他闲了又去赌钱怎么办?”

钱氏思索,四郎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要是不罚,家里其他儿子和儿媳肯定不服,但真把人打坏了,她舍不舍得是另一回事,回头治伤还需要钱呢,那才是真的心痛呢。

钱氏道:“行,明天就让你四哥下地开荒。”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我去监督四哥。”

“我看你是想出去玩吧,地里蛇虫多,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让你大侄子他们跟着去就行。”

满宝:“不要,我也要去。”

以前她觉得自个家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她每逢集日都有糖糖吃,虽然她并不是很爱吃糖。

所以她以前就想认字而已,她觉得认字读书让她很快乐,而科科没有书给她,只能给她糖。

她吃过了,那些糖虽然比二哥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甜,但她还是不太爱吃。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家还是很穷的,她得挣钱,她现在还小,不能下地干活儿,也不能出去做工,赚钱的唯一方法就是卖糖了。

不过因为她一向懒,没有挖菜菜给科科,科科已经很久不给糖给她吃了。

对了,科科是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东西,是去年春天她终于完整的把《千字文》背了下来,庄先生很感动的把自己的手抄的一沓《千字文》文稿送给了她。

她高兴的抱着文稿跑回家,然后一回到家科科就出现了,它说它是百科馆的分馆,主管生物科,是意外遗失在这里的。

它需要收集很多生物物种,以在百科馆内换得能量离开。

一开始满宝没听懂,只当自己有了一个朋友,她很高兴的和娘亲说了。

只是钱氏当她是小孩做梦,哄了她一阵。

满宝很聪明,渐渐明白别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科科的,所以她不再提起这事,只当这个朋友只有自己看得见,听得见。

科科一直求她多收集植物,只是满宝把菜园里的菜都挖给它收藏过了,连屋外的草也都挖过了,太远的地方走着好累,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为了朋友,她勉为其难的去找了一下没见过的小草给科科,不过家里人一直不放心她在外面跑,平时侄子侄女们能出去玩,她却一直被大嫂带着。

最多只能在村里玩儿,是绝对不能出村的,更别说到地里去了。

满宝缠着娘亲,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钱氏今天身心俱疲,见闺女这样,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也不忍心总是拘束她,就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好好,去吧,去吧,只是你要听五郎六郎的话,不许乱跑,也不许晒太久的太阳,知道吗?”

满宝高兴的应下。

晚上的时候还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和五哥六哥及侄子侄女们抢着把菜吃光了。

除了这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大人们的胃口实在是不太好,家里好不容易存了一点儿钱,一夜之间就回到了赤贫,心情能好才怪。

周老头扒了一筷子的饭,头一次觉得粮食堵心,竟然吃不下了。

一想到那十五两银子,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疼得红了眼眶,最后忍不住摔了碗又去把四儿子揍了一顿才算好。

周大郎几个在他们爹揍过老四后,不好跟着揍,只能臭着一张脸扒饭。

钱氏和儿媳妇们一起吃的稀饭,现在秋收过去了,家里除了男人,也就满宝能吃干的,其他人吃的都是稀的,只是稀饭也挺浓稠的,至少可以让人吃饱。

但钱氏放下筷子后道:“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了,这样的日子过得心慌,从明天开始家里不做干的了,都做稀的,老大媳妇,以后米少放一点,就要入冬了,冬过去还有春夏两季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

看了满宝一眼,问道,“那小姑怎么办,她身子弱,也吃稀的吗?”

钱氏拢着眉道:“明天你带上六斤粮去学堂,让老大去求一求庄先生,以后满宝午饭在学堂里吃了,菜都是跟自家菜地里买的,以后每天你多割两颗过去就行了。”

小钱氏应下,快手快脚的吃完和弟媳妇们一起收拾碗筷。

满宝觉得那样不好,问道:“娘,那大丫他们呢?”

钱氏伸手摸着她的脑袋,含笑道:“大丫他们身体好,不用吃干的,你身体差,多吃一点,不然生病了家里还得出钱给你买药。”

大丫和大头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爷奶爹娘从小就告诉他们,小姑身体不好,不许他们推她,欺负她,要给她多吃一点,养胖一点就不会生病。

不然生病了就得花钱买药,到时候他们就没钱买糖吃了。

所以从小对于小姑跟着爷爷和爹他们吃干的,他们喝稀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而且小姑对他们也挺好的,年纪比他们小,但总是给他们吃糖,对于小姑,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所以此时奶奶一看过来,他们就连连点头,表示小姑你多吃点儿,我们在家吃稀的就行。

“地里还有些谷串,回头我们去找来烤着吃。”

“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帮四哥开荒。”满宝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找野果子吃。”

老周头看向满宝,“开荒?”

钱氏道:“忘了和你们说了,明天就让老四去开荒,他欠着家里的钱,总要做点营生赚钱。”

老周头可不觉得开荒能赚什么钱,不过也好,免得那小子闲着又想赌钱的事,还是得找点事给他做。

因此道:“老五,老六,明天你们跟着一起去,他要是偷懒就给我捶他。”

满宝自告奋勇,“爹我来,五哥六哥肯定打不过四哥。”

老周头就露出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你来,你四哥要是敢不听话,你就拿棍子抽他。”

满宝就好像得了圣旨一样高兴,晚上早早的睡了,并在脑海中承诺科科明天一定帮它找以前没找到过的植物,并且要求,“你可一定要给我准备多一点糖,我要拿去卖的。”

系统简直愁死了,满宝录进来的植物都是非常常见的,一年多了,效益没看见,它反而得把自己以前剩的那点积分去换糖给她。

不换不行啊,这就是个小娃娃,要不是有糖在前面吊着,她才不会和它玩这个游戏呢。

不错,满宝一直把这当做是一个游戏,从来没想过用它达到人生巅峰,实现什么非凡的人生目标。

一年多了,系统的雄心壮志早被磨得差不多了,好在绑定了宿主,就算没有能量支持它离开这个空间,回到原位面,也能保持运行。

等宿主大一点就好了。

这是系统给自己的安慰。

再不济,最坏的结果也是当宿主死亡以后,到时候它再选择一个野心大一点的宿主就行了。

系统悄悄的扒拉自己剩余的积分,计算着还能换多少糖给她。

满宝自以为跟科科约定好,就拖过自己的小被子盖好,闭上眼睛美美的睡觉。

第二天鸡刚打鸣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了声音,满宝翻了一个身,拱着小屁股钻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农家人一向早起,就算秋收结束了,那地还得休整呢。

而且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在白地主家里接了活儿,他们也得出门了。

等院子里传来“嗷嗷”的叫声和拍打声,满宝终于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她脸蛋红扑扑的去推窗,看到她爹正把四哥从屋子里拽出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赶出去干活儿,她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答应科科的事。

也顾不得睡了,满宝立即爬下床穿好衣服,蹬蹬的跑出去道:“四哥,你等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啊。”

钱氏一把抓住她,道:“不急,先洗一把脸。”

早饭没那么早,得等到太阳到半空时才有得吃,小钱氏让小姑子去洗脸,又给她灌了一碗白开水,这才去摸了一个鸡蛋冲散了给她喝。

满宝一脸嫌弃的把鸡蛋水喝了,转身就跑去追四哥。

五郎他们几个正站在门口等她,早上鸡蛋水是满宝的福利,就是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有。

据说当年小姑差点病死,就是靠着鸡蛋水活过来的,从那以后她就雷打不动的一颗鸡蛋,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家里没想周四郎开荒开出什么好地来,所以除了正主周四郎外,也就派一群孩子去给他帮把手。

比如五郎,六郎,大房的大头和大丫,还有二房的二丫和二头。

五郎今年十四,六郎十二,都是大小伙子了,用村里的话说,已经可以说亲,过两年就能自己生大胖小子了。

大头和二头都是满宝的侄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大丫和二丫则是满宝的侄女,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底下还有大房出的三头,也是侄子,跟满宝同岁,他今天也很想去,但被他娘拦住了,他得带着三丫和四头去菜园里拔草。

三丫是二房的,四头则是三房的,年纪都很小,都是四岁,路不好走,只能在家里拔草。

山路崎岖,满宝也不好走,于是五郎和六郎就轮流背她,四郎不用想了,他身上带伤,能自己走到地里就算能耐了。

第四章 牛筋草

他们七里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独占这一大片……嗯,山坡吧,在山坡上,随便开荒。

而平地上的荒地很少,有的也多是土石居多,还贫瘠,还不如开山坡上的呢,所以周四郎扛了锄头和镰刀就往山坡上走,他打算站在高处,看得远远的,到时候看哪块顺眼就开哪块。

周四郎想得任性,但满宝会答应吗?

当然不!!!

满宝被背到山顶,周四郎看了看,就指了一块草最少的山腰道:“我们去那儿开一块。”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就拒绝,指了坡地另一块地道:“我要开那块。”

周四郎看去,发现那里不仅草很茂盛,长得足有满宝那么高,还有很多低矮的灌木,想也知道那些根要多难挖了,顿时拒绝,“不行,那块地没这块好开。”

但那里有很多草,还有小树,说不定会有科科喜欢的,还想和科科换糖的满宝坚持,“就要开那块。”

她找的理由也很正当,“你看那里的草长得多好啊,还有树呢,以后种豆种瓜也能长得好,再看你选的那块,只有那么点草,长得一点儿不比我选的好,哎呀,还有石头呢,小草最不喜欢石头了,豆和瓜也一定是。”

周四郎不高兴了,“到底是你开荒还是我?”

满宝掐腰道:“是你,但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回去就告诉爹,说你故意选了一块坏地好偷懒,让爹揍你。”

周四郎气得不行,偏他还不能不听她的,因为他们爹一定会听满宝的话的。

摸了摸身上的伤,周四郎只能气哼哼的道:“行,就开那块,走吧。”

周五郎便要背她,满宝想了想,挥手道:“不用背了,我要自己走下去,四哥,你先去开荒吧。”

周四郎气得够呛,“你个矮冬瓜怎么走下去?还不得五郎跟在一边照顾你?”

“那怎么了,六哥留下也行。”

“不行,他们还得帮我开荒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却也不想干活儿,连连摇头道:“出来前娘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妹妹,四哥,你先下去割草,你就拿了一把镰刀,我们下去也没用啊。”

周四郎一呆,“你们没拿镰刀?”

周五郎笑,“我们要背满宝,哪有手拿镰刀?”

周四郎就看向大头和大丫他们,大头也机敏的道:“我们以为叔叔们带了,我们就没带。”

周四郎就指使大头道:“你现在就回去拿镰刀,赶紧的。”

大头就道:“一会儿就要回去吃早饭了,吃过饭再拿来也行的,现在回去,来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了,四叔,不然我们陪小姑慢慢往下走,您先去割草吧。”

众人:“就是,就是四叔(四哥)就快去吧。”

周四郎就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满宝。

满宝比他还凶,“快去啊,不然回去吃饭我要告诉爹,就说你偷懒。”

周四郎扛着锄头和镰刀转身就走。

满宝心满意足了,迈着小短腿顺着山路往下走,时不时的揪一下草,薅一把花,五郎六郎和大头大丫们都是在山里玩惯了的,见幺妹(小姑)老老实实的走着路,就撒野了似的跑出去玩儿,看见漂亮的野花摘一朵,看见能吃的野果子更要摘一摘,挖一挖,看见一窝蚂蚁都能看半天,开心得不得了。

满宝努力的挖出一把草,抹了一把脸,在心里问科科,“这个你要不要?”

科科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宿主,这种牛筋草很早以前你就录入过了。”

满宝怀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系统就把满宝录入的牛筋草调出来,上面还有它的生态特征,产地生境,繁殖方式和主要价值等,一条一条全都列得清清楚楚。

满宝最喜欢读书了,看到文字就高兴,她兴奋的问,“这些字是哪来的?”

系统道:“牛筋草在我的发明者的世界里还存在,这是百科馆里面的知识,你录入以后,凡是百科馆里有收录的知识点,都会在收录植物的后面显露出来。”

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我觉得你就算不能找到我的发明者那个时代灭绝或珍稀的物种,最起码也要找一些珍贵或价值较高的植物录入,那样点击下载的人多了,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积分,我才能给你换更多的糖。”

说真的,他跟着满宝一年多了,除了三样植物有人点击下载过外,其他的植物都无人问津,而那三样植物的点击率也不高,他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积分给满宝换糖吃。

满宝却不失望,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牛筋草后面的解析,她早已经背完了《千字文》,而得到系统的那天,就是她得到《千字文》文稿的那天,她每天都对着背诵认字,现在很多字都还不会写,但她已经能认识它们啦。

所以这通篇下来,满宝是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认识的字她也不客气,直接问科科。

系统向来有问必答,关键是满宝也比较可爱就是了,谁能忍心拒绝一个四岁多的可爱小孩呢?

不,满宝一直坚持自己今年六岁了,嗯,虚岁。

满宝读完了,但还是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是都问,她基本上只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面说牛筋草能祛风利湿,清热解毒和散瘀止血是什么意思?”

科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中医认为,人吃五谷杂粮,且受环境的影响,人的体内会有湿毒和热毒,比如上火的时候可以用牛筋草熬汤服用,可以祛风利湿,清热解毒,至于散瘀止血更简单了,要是有人摔跤磕到出血了,可以把它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止血,同样能口服。”

满宝“哇”了一声,“这草草这么宝贝啊,不行,我得多挖一点带回家。”

满宝就抓住了草用力的往上一拔,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把草拔出来。

系统也觉得这草挺不错,所以暗暗的给满宝鼓劲儿,还给她想了一个办法,“你用旁边的藤蔓把它们捆起来就能抱回去了。”

满宝觉得特别有道理,拔了不少的牛筋草,等五郎和六郎摘了一把野果过来时,她脸上手上都是泥,拔得大汗淋漓,俩少年都惊呆了,跑上前问,“幺妹,你干什么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五哥,六哥快来帮忙,我找到一味好药材了。”

两少年上前一看,看到她手里的野草,颇有些一言难尽,“这不就是杂草吗,地上随处可见。”

“才不是呢,这叫牛筋草,可以解毒的,还能止血。”满宝指使俩哥哥,“快跟我一起拔。”

五郎却直接把她手里的野草拿下来丢掉,又排干净她的手,道:“别傻了,来,我们找到了刺泡,吃一颗看看。”

说罢将一颗红艳艳的果子塞满宝嘴里,香香甜甜的,满宝眼睛大亮,忘掉地上的牛筋草了,“我还要!”

系统也很激动,“这是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你一定要把它收录进来,我刚才查了一下,系统里面没有这种果子的图片。”

没有图片,就算学名被收录,他们补充进去图片也能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分奖励,那是百科馆发下来的,如果再有人点击查看图片,那积分就更多了。

果然,让宿主出门多走走是正确的方针。

系统道:“满宝,快收录进来,最好整株收录。”

满宝就一边把野果子往嘴里塞,一边问哥哥,“这是什么果子,我怎么从来没吃过,你们在哪儿摘的?”

五郎和六郎问道:“你没吃过吗,山上多的是,清明的时候可多可多了,现在已经很少了,你要喜欢,明年我带你上山吃。”

满宝觉得哥哥们没抓住重点,问道:“你们再哪儿摘的?”

“我们已经摘完了,没有了,我们快下山吧,一会儿四哥要生气了。”

满宝气得掐腰,“我要看它长什么样,下次我就知道怎么摘野果了。”

五郎一听笑了,“那有什么难的,顺着路下山,旁边就有不少,就是没果而已,一会儿我们教你认。”

满宝这才知道,哥哥们说这里满山都是不是骗她的,是真的很多。

六郎背着她往下走了一会儿,五郎就指了路边一丛很多刺的绿色藤蔓道:“喏,这就是刺泡,开春天气一暖和就开花,开完花就结果子,变红以后就很好吃很好吃了,明年清明我们带你上山来摘。”

六郎却道:“我觉得黄色的比较好吃,又硬又酸,可比红的有味道多了。”

五郎鄙视他,“红的才好吃,我们都说红的好吃。”

六郎:“明明是黄的。”

五郎:“就是红的。”

六郎:“黄的!”

五郎:“红的!”

满宝见两个哥哥吵起来了,她没吃过黄的,不好发表意见,就从六哥背上滑下去,蹲下去看那些藤蔓。

五郎和六郎只看了妹妹一眼,见她只是好奇的盯着,就转头专心的吵架,不,理论。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要整株都挖,还是扯一段给你?”

系统思量了一下道:“如果能整株挖进来当然是最好的,不方便摘一段也行。”

第五章 积分哟

满宝就蹲着在那里找比较短的一根藤蔓,大头和大丫他们也找了过来,见五叔和六叔在吵架,大头和二头就加入进去,大丫等则蹲到满宝身边,问她在找什么。

得知她是想挖一株小的刺泡草,都很热心的帮她找,很快就找到了一株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刺泡草,大家用棍子挖了一下土,不一会儿就把它给扯出来了,就是根茎太长,给扯断了一截。

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就是了。

满宝把它拽在手里,因为它还小,还没长刺,大家也放心让她抓着。

这样的事大家常干。

大丫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一把野花来戴在头上,问小姑,“好看吗?”

满宝愣愣的看着她,觉得很难说好看,但又不想伤大侄女的心,就点头道:“花好看。”

大丫喜滋滋起来,高兴的和二丫蹦远了。

到了山脚下,满宝从五郎的背上滑下来,又从他手里抠出一颗蛇泡,也没吃,就边走边把东西都塞给了科科。

一年多了,满宝早在科科的提醒下学会怎样偷偷的把东西藏起来给它了。

而一众少年孩子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儿,大丫头上的野花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了。

大家往前走了一段,五郎咦了一声,左右张望,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哥,刚才幺妹在山上指的不是这个地方吗?”

大家也四处看,大头惊呼,“四叔不见了。”

“等一下,你们听……”大丫嘘了一声,让大家安静,这才听到似有似无的鼾声。

正好在满宝旁边,她率先拨开草丛看去,就看到周四郎躺在草丛上睡得香甜。

满宝气得不轻,直接跑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周四郎竟然没醒。

满宝正想继续用力,大头已经扯了一根野草跑上去蹲在旁边,用野草去挠他的鼻子。

满宝见了好奇,也不踩她哥了,蹲在大头身边问,“这样有用?”

大头就拿野草在满宝脸上划了划,问:“小姑,痒不痒?”

满宝忍不住抓了抓脸,兴致勃勃的,“痒,我来!”

接过大头手里的草就在周四郎的脸上做实验,大家也纷纷凑上去,都扯了野草在周四郎的脸上聚会,接过他就是挥了挥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这样的反应让满宝很不高兴,于是她丢掉野草不玩了,直接对着周四郎的耳朵大喊:“蛇啊~~~”

“啊——”周四郎一下坐起,蹦起来原地转,“蛇在哪儿,蛇在哪儿?”

满宝瞪着眼看他,“四哥,老爹叫你来开荒,你却在这里睡觉,我要告诉爹,让他揍你。”

周四郎看见胖乎乎的幺妹,忍不住手痒,掐着她脸上的肉道:“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五郎立即打掉他的手,“四哥,你欺负幺妹。”

满宝也觉得脸被掐得有点疼,眼泪汪汪的,她一脚踩在周四郎的脚上,还用力的碾了碾,道:“我除了告状还会打你,你敢打回来吗?”

周四郎,周四郎还真不敢!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翻了,满宝见压下他,就冷哼一声道:“快去除草干活儿,四哥,我这是在帮你你知道吗?”

和科科学了特别多字和语言的满宝道理一套一套的,“娘说了,咱家里存了三年的钱都没有十五两,那些钱本来是要留给你和五哥娶媳妇的,结果你一下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还倒欠大嫂二嫂三嫂的钱,还有村长老哥家的,这些钱你都要还!”

“你自己不娶媳妇也就算了,五哥是一定要娶媳妇的,还有大嫂二嫂三嫂,她们存一点钱容易吗?你又没别的本事,除了种地还钱你还能干什么?”

周五郎脸色薄红,但还是挺了胸膛道:“四哥,我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你能还给家里多少钱?”

周四郎都惊呆了,“那,那些钱全要我还?”

“当然,谁让你赌输钱的?”想起她那被卖掉的邻家侄女,满宝胸腹间有一股愤怒似要喷薄而出,她目光微冷的等着周四郎道:“赌钱不改的人就应该砍断手脚扔到山里去喂狼,那样就不会祸害到别人了。”

周四郎忍不住倒退两步,身体微冷,抖着手指指着这个小屁孩,“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可是你四哥!”

“那大丫二丫三丫也是我侄女,你下次再赌钱,家里还不上,赌场的人上门就会拉走她们,等她们被拉完了就该轮到我了,还有大头二头他们,卖完了侄子侄女,大哥他们也得一辈子给你还债,你虽然亲,但你只有一个,不能因为你一个就害了我们这么多亲的,所以……”

大丫和大头他们之前还没想到这么多,现在听小姑这么说,看向周四郎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了。

就连五郎和六郎都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视周四郎。

周四郎连忙摇手道:“满宝你别瞎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再也不赌了的。”

满宝就冷哼一声道:“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决心。”

“不错,看决心!”

于是周四郎只能在众人的注目下拿起镰刀割草,其他人,其他人就围着一圈看着呀,不时指点一下,“四叔,这里草多,割这里!”

“四哥,这下面的土比较厚,快割这里。”

满宝,满宝则在大丫和二丫的带领下摘了不少的花,看她们给她编了一个花圈戴在头上。

大丫和二丫由衷的感叹,“小姑,你真好看!”

满宝高兴:“当然,你们也好看。”

周四郎听着,看着,心里气愤不已,“你们倒是来帮忙啊,我一个人得多久才能开出来?”

满宝觉得自己还是很勤奋的,立即带了人上前帮忙。

其他人见满宝都动了,便也撸起袖子帮起忙来。

周五郎接过了镰刀,负责哥草,大头负责把草运出去,周五郎则和周四郎一起拿着锄头去挖地里的灌木。

满宝就带着剩下的人捡石头,把草丛里的石头,枯木等捡出去,石头围着这块地放着,枯木放到一边,一会儿可以背回去当柴薪。

开荒是真的很难,地里什么东西都有,割草都要小心被刺扎到,系统看见了微微一叹,也就不要求宿主再去给他找植物了,明天吧。

只希望宿主明天还能愿意出来。

满宝找石头累了,就没话找话的和系统聊天,“科科,这些草有没有没被收录过的?”

“没有。”

满宝失望,“你们的百科馆里怎么收录了这么多啊?”

科科道:“这些野草在未来也是很常见的,而且宿主可能认不出来了,这些东西你自己也都收录过,只是它们在你家房子附近时比较短,在这里比较长而已。”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我收录的啊。”

科科严肃的道:“是的,每收录一种,奖励积分一点。”

这一点还是给的鼓励积分,要不是看她年纪小,需要鼓励,系统连这点鼓励积分都争取不到。

不过就是这样,它也得从自己的积分里匀出一些来给她买糖,因为她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也是周家太宠她了,家里其他孩子都是放养,从两岁上会走路,就任由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满村的跑,只要不去水边就可以。

但满宝不是,她一直有人带着。

侄子侄女们在泥地里打滚时,她正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家里的炕上被教说话。

侄子侄女们要到地里除草下种时,她正被带到学堂里吃锅巴,可以说,她长这么大,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口那棵大榕树下,这山上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之所以能去那棵大榕树下,还是因为老周头过年闲着没事,拉着小闺女一起去大榕树下和老伙伴们说说话。

当然,家里也就满宝有这个待遇,因为她走一圈,总能得到一文两文的压岁钱。

村里面的植物都是最常见的,她见一株拔一株给系统,那一年,系统光给她识别植物去了,明明前一秒刚拔了交给它,下一秒又拔了一株一模一样的,系统内心是崩溃的。

好在现在满宝已经知道直接问系统,有没有新的,需要录入的植物,而不再是捧着一把野草让它一株一株录入,然后再由系统无奈的告诉她,这种植物已经录入过。

满宝觉得搬石头也挺累,她用小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问系统,“科科,你们好奇怪啊,这种野草为什么要收录?你看我们都要除掉它,真是太讨厌了,得要多久才能开荒出来?”

“是宿主这个位面的科技发展还不到位,将来,开荒这种事也就机器走一遍的事,而且这些野草在将来虽然也还存在,但数量却大大减少,而有些植物更是已经灭绝不再存在,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

满宝关注点却有点歪,她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么多草啊,树啊,石头啊,走一遍就开出来了?机器是什么,我能买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能,这种科技含量远超本位面的科技,所以不能购买,而且,就算是可以,宿主,你也没有积分。”

满宝眨眨眼,再一次重视起这积分来,她以前就觉得积分没什么用,不就是换糖吃吗?

没有积分她也能吃糖,每次二哥或爹去赶集都会给她买糖。

第六章 主意

小伙伴们一起干到了太阳高升,大家实在饿得动不了,估摸着也要吃早食了,就扛了东西要回家。

周五郎依然蹲下要背满宝。

不过满宝很心疼哥哥,主要是他现在又脏又汗,也很臭啦,所以满宝坚持自己往回走。

周五郎想了想,反正从这里到家大多是平地,满宝应该可以走的,老娘见了应该也不会削他,于是放心的牵着满宝的手回家去了。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从地里回家吃早食的村民,现在周家正是村里的热门话题,尤其是周四郎。

大家看见他们,先是用目光关切的周四郎的屁股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教导:“四郎,可不好赌钱啊,那是破家灭族的玩意儿。”

“四郎啊,你还年轻,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啊。”

……

碰见一个人收一番劝诫,周四郎脸都绿了,他没回答,五郎六郎也觉得丢脸,只有满宝,她年纪还小,还没有羞愧的那种情绪产生,而且她真心觉得这些叔伯兄弟劝得太对了。

所以她全程应下来,“六叔说得对,以后您要是看见我四哥往赌场里钻,您就代我爹揍他,回来我爹肯定请您吃大肉。”

“可不是吗,大柱哥,下次你们再去县城你就盯着我四哥,他要是不老实你就把他捆回来,我娘一准答谢你。”

见四哥沉着脸不说话,满宝还拍了他一巴掌,“没礼貌,没见叔伯兄弟再跟你说话吗?你是不是还不诚心悔过,还想去赌钱?”

周四郎只能哭丧着脸答谢,谁说他,谁训他都得说一声谢谢。

村里人见了,私底下都说,四郎这孩子估计真是浪子回头了,其实他年纪还小,一时受不住诱惑也是有的。

所以本来想跟他说亲,又打消了念头的人家又升起了一点念头。

四郎这小子如果能改好,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长得又壮,活儿也干得好,兄弟们又多又出息。

是的,村民们一致觉得周家三个已经成亲的三个郎很出息,农活干得好,还勤奋,只要一有空就去白地主家做短工挣钱,再一看周老头和钱氏,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勤奋人,同理,周四郎应该也不会差。

大家看着周四郎的目光就多了两分宽容。

周四郎没能体悟到,因为他一回家就被他娘指使着去劈柴了。

现在秋收结束,家里得准备过冬的木柴了,以前这些活儿都是上面三个哥哥调度,劈柴这种重活儿一向是三哥干的,因为他力气大。

而他们底下这几个没成亲的则负责去山上捡木柴和把劈好的木柴抱到窝棚里。

不过因为周四郎赌输了钱,钱氏和老周头一商量,就把劈柴的活儿调给了他,这是惩罚,也是做给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看的。

家里孩子多,而手指有长短,钱氏肯定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大面上要过得去,不然只要有一个闹腾起来,这家就甭想安生。

老周头愁眉苦脸的蹲在门槛上,盯着四儿子去取了斧头,这才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看见小闺女,脸上露出笑来,“满宝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满宝高兴的点头,“开心,爹,山上好好玩儿,上面有很多花,还有很多草,下午我还要去!”

“下午太阳大,你就在家里歇午觉,让你四哥他们去就行,”老周头道:“要是喜欢花,让你大侄女她们给你摘回来,你可不能晒太阳,要是晒坏了要吃药的。”

满宝想到她娘亲要吃的黑汁子,皱了皱鼻子,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就好像苦到了一样。

周老头看得乐呵呵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让闺女进屋坐着,一会儿就吃早食了。

农人们的早食都是干完一波农活后吃的,一天就吃两顿。

一顿就是上午的巳正,一顿则是申正,吃完晚饭,收拾一下,天黑以后就可以睡觉了。

大人都是这样,只有孩子是例外,像夏秋,因为日子长,入夜晚,家里通常会熬一点粥在晚上给孩子们吃,不至于让他们太饿着。

满宝钻进正房,钱氏身体不好,昨天又惊又怒,还被吓到了,今天就躺在床上没起来。

看见闺女一身草屑就忍不住笑,“玩高兴了吧?”

满宝“嗯嗯”两声,坐在床沿上,显得很乖巧,“娘,下次赶集我要和二哥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

“我也要学做生意。”

钱氏忍不住笑,“你就是想去玩吧?”

钱氏想了想,开春那会儿有庙会满宝就没去,秋收都结束了,现在不去,等天冷了又不出门。

这么一想,钱氏就答应了,“让你二嫂带你去,大头们也都去,昨天都吓坏了,出去玩一玩,镇一镇心。”

至于做生意之类的话,钱氏从不放在心里,在她看来,这就是孩子话。

满宝可不觉得是孩子话,她是很认真的。

所以吃过早食她都不去学堂听课了,而是把五哥六哥和侄子侄女们都拉来群策群力。

五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也没烧呀,怎么说胡话了?”

六郎笑道:“我们家有什么能卖的?”

满宝摇头,“没有,但外面有啊。”

她指着外面的道:“外面有这么多好看的草和花,我们都可以拿来卖呀。”

众人:“……”

这下连三头都说,“卖不出去!”

“怎么卖不出去?”既然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的科科都会喜欢这些野草野花,那外面的人应该也会喜欢才对呀。

满宝特别独裁,一挥手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要去摘花,还要去拔野草去卖。”

五郎要劝她,六郎就拉住他道:“听满宝的。”

“幺妹傻了,你也傻了?”

六郎:“我没傻,但如果不听她的,我们还能去赶集吗?”

五郎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集市离他们村还挺远,要走大半个时辰才到呢,上次去还是开春赶庙会的时候去的呢。

俩人立即给大头大丫等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都高兴的答应满宝,那天一定带很多好看的野草野花去赶集。

管他呢,先去集市再说。

第七章 故事书

早食做好了,一群孩子往外跑,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老周头的下首坐着周大郎,对面按理应该坐着小钱氏,但因为满宝受宠,所以钱氏下首的位置一直是她占着的。

小钱氏把小姑抱到凳子上坐好,就起身给大家分粥。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眼那稀薄的粥,都嘟了嘟嘴,以前早食都是吃饭的,毕竟白天要干活儿,晚上才会吃稠稠的粥。

但父母在上,他们也不敢说不满的话。

上面三个哥哥都沉着脸把碗递给小钱氏,周四郎则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小钱氏看了四叔一眼,接过他的碗,勺子还是往上浮了不少,这才给他盛了一碗粥。

如果说,大家的粥还能称之为粥的话,那周四郎碗里的东西就只能称之为米汤了。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来,他抬头看了大嫂一眼,接触到她冷冷地目光,低下头不敢说话。

满宝左右看看,想到她中午还能去学堂吃锅巴,就把碗里的粥倒了一半给爹和娘。

老周头和钱氏感动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去说小钱氏了,一个劲儿的夸满宝,“还是我闺女贴心,知道孝敬我们。”

大家都沉默的吃粥,他们也想孝敬,但是怕饿肚子。

钱氏又把粥拨回去,笑眯了眼,“满宝吃,娘又不用干活儿,并不饿。”

满宝就护住碗道:“我不要吃了,我肚子小小的,已经要饱了。”

钱氏见拗不过她,便把粥拨给三个儿子一点儿,叮嘱他们,“你们要出去干活儿,多吃一点,路上要是饿了,先找东西填补一下,等把村长的钱还了,家里的日子就缓过来了。”

三个儿子应了一声。

老周头就瞥了妻子一眼,道:“行了,这是满宝孝敬你的,你别全拨给他们了。”

又对老二道:“明天你去赶集,背一袋粮食去,换一些钱回来,村长那里的钱不急,等到过年,你们兄弟总能挣一点回来,但你娘吃药要买药,家里不能一文钱也不留。”

周二郎低声应下。

钱氏趁机道:“明天把满宝几个都带上,老二家的,你也跟着一块儿去,看住几个孩子就行。”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道:“娘,娘,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会看好满宝和大头大丫他们的。”

钱氏不是很想让老五和老六去,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四哥的荒地开得怎么样了?”

周五郎直觉要糟,可恨他离满宝太远,不能踢她一脚,只能远远的望着她。

好在满宝跟他心有灵犀,抬起头来看看哥哥,又看看娘亲,最后道:“娘,让五哥和六哥一块儿去吧,不然我看不住大头他们。”

大头立即抬头,“小姑,我比你还大呢,不用你看。”

这有个坐得近的了,周五郎狠狠地踹了大头一脚,臭小子,叫你拆场子。

大头“嗷”的一声,跳起来叫道:“娘,五叔踢我!”

钱氏瞪了周五郎一眼,拍了傻儿子一下,拧着他道:“赶紧吃粥,就你话多,没见你小姑都没说话吗?”

大头可怜巴巴的低头。

老周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好把粥吃完了,放下碗道:“让他们去吧,都还是孩子呢,大头大丫他们调皮,老二家的可能看不住,让老五老六跟着,别把孩子弄丢了就行。老四继续去开荒。”

老周头对着埋头苦吃的周四郎一瞪眼,下了限期,“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整不出一亩地来,你连粥都不要吃了。”

周四郎心里苦得不行。

偏偏满宝还往他心里扎刀子,饭后特意坐到他身边问,“四哥,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不?”

她自问自答,“就是因为你赌钱!”

周四郎:……

满宝大人似的叹了一生气,小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赌钱的都是坏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满宝,我们去学堂了。”小钱氏把菜都放进篮子里,要把满宝放背篓里背着,满宝却摇了摇手,非常骄傲的抬着脖子道:“大嫂,我已经长大了,不要背了。”

小钱氏忍不住乐了,“我们家满宝长大了呀?”

“是的,我六岁啦。”

被她说得很悲愤的周四郎直接伸手把她一头的短毛揉乱,嘲笑道:“还六岁呢,你都没满五岁,知道啥叫周岁吗?”

满宝被他摇得站不稳,大吼一声,不等她抬头,周四郎就撒手一溜烟的跑了,满宝一头的乱发,气得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钱氏吓住了,小姑子很少哭的,从满周岁后更是不怎么哭了,一下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小钱氏一时吓得愣了一下才去抱她。

屋里的钱氏“啪”的一下扔下针线篮,手脚灵活的跳下床,鞋子半穿不穿就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我家宝儿怎么了?”

满宝就是心里一时委屈,哭了第一声后就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已经不知名委屈了,但看到钱氏,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更委屈了,她直接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告状道:“娘,四哥欺负我,你看他弄我的头发。”

钱氏立即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弄顺了,气得不行,直接下令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打不行了,晚上不许做他的饭,让他饿着。”

小钱氏无有不应的,立即高声应下。

钱氏心疼女儿,给她擦干净眼泪后道:“好了,我们满宝不哭了,娘给你煮鸡蛋吃好不好?”

小钱氏就问,“那不去学堂了?”

“不去了,我给满宝煮鸡蛋,煮饭吃。”

小钱氏有点肉疼,但想到小姑这次被惹哭,哄一哄也是应该的,点头就要应下,但满宝却不愿意,挣脱开母亲的怀抱道:“不行,我要去学堂。”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明天我要去赶集,不能去学堂听课了,我得告诉庄先生一声。”

小钱氏就道:“小姑放心,我帮你告诉庄先生。”

“不要,我自己说,而且今天我还要去看庄先生的稿子写完了没有,写完了我得带回来的。”

“那……”小钱氏犹豫的看向钱氏。

钱氏见闺女不伤心了,就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行吧,想去就去吧。”

满宝转身就高高兴兴地和小钱氏去学堂了。

等姑嫂两个一走,钱氏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就一沉,对着正围观的两个儿媳和两个小儿子道:“去把老四给我抓回来,真是反了他了,有本事在外头作天作地,赌钱输钱,还有本事回来欺负家里人来了。”

四人听令,满村子的去逮周四郎。

满宝一到学堂就趴在窗户上听庄先生上课,今天他们讲的是《论语》,以前,满宝也听过几句,不过,她都还没系统的背过,这次庄先生上的是大课,所有的孩子都是学的《论语》,所以是从第一课开始的。

满宝便听了全程,但是,庄先生这节课只反复的教大家背诵,并没有讲解经义。

满宝连书都没有,只是稀里糊涂的跟着背,她记性一向很好,只来回读了三四遍就记住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些字,更别说意思了。

见庄先生还是来回的教这些。

要是往常,满宝也就兴致勃勃的跟着继续背了,但今天她心情有些不太好,受了点影响,注意力不太集中。

她觉得自己背下以后就溜下了窗台,偷偷跑去庄先生的院子里去了。

庄先生的书房从来不关,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为了方便某个总是偷偷跑来替他打扫卫生的小孩儿。

满宝在院子和书房里转了转,最后还是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其实是在和系统说话。

“科科,你说四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系统道:“宿主,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一直惹人喜欢的,就是金钱都有被人讨厌的时候。”

“可我不是钱啊,我是四哥的妹妹,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世界上,父亲讨厌子女,母亲厌恶子女,兄弟姐妹相厌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胡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子女的父母呢?兄弟姐妹不是要友爱相助吗?”

“那是宿主的一厢情愿,”系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和小宿主说这些,但它觉得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和未来的发展打基础,如果他的宿主太天真,那以后他真的是会无比的操心。

所以在百科馆里搜了搜,他找出一本《历史上十大恶父》的书给满宝,道:“宿主,这算我借你的,借阅书籍是要花费积分的,以后你挣了积分记得还我。”

满宝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书,她目光闪闪发亮,早把四哥对她的伤害丢到一边了,高兴的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系统强调,“这是借给宿主看的,看完后要还的。”

满宝感动得不得了,“科科你真好,这可是我的第一本书呢。”

系统再次强调,“宿主,看完要还的,不然要扣很多积分。”

满宝特别大气,小手一挥,“扣吧,买书也是要很多钱的。”

系统:“……宿主,你没有积分。”

满宝已经低头去翻书了。

书上的文字被替换成了这个时代的文字,满宝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字了,而且这又是大白话文,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就跟看故事书似的。

其实这也是一本故事书,讲述历史上的十大渣爹的。

第八章 收徒

虽然满宝认得的字不少,但太复杂的故事她还是看不明白,她只能凭感觉来理解这些故事。

好在这些书和庄先生书架上的书都不一样,因为它是大白话,只要认得字,通篇读下去,虽不至于都理解,但大概故事还是懂的。

满宝兴奋起来,津津有味的捧着书看。

虽然是写渣爹的,但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惨来,第一个故事是排名第十的,一个叫康熙的皇帝。

讲的是他像养蛊一样的养着他的儿子们,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他特意让他的儿子们相争,大搞平衡。

满宝一开始没看出这个爹怎么坏来,只当故事一样看,系统就提醒她道:“你看他的这些儿子的下场,是不是都很惨?”

满宝愣了一下,问道:“他们都是王爷和皇帝,有什么惨的?”

科科就给他分析,“你看,他们是王爷,但大部分最后都被圈禁和流放了,知道是什么圈禁和流放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知道。”

系统噎了一下,就详细给她解释了一下圈禁和流放,说到底,就是坐牢,和服刑。

满宝都惊呆了,“自己爹是皇帝,兄弟是皇帝,他们还要坐牢啊?”

科科道:“所以才说是渣爹嘛。”

满宝嘟了嘟嘴,觉得这个爹的确不怎么好,她来回看了两遍,也琢磨出了一点这个故事的含义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想要保住自己权利的爹,为了平衡,所以故意让儿子们争来争去,最后自己圈禁了三个儿子,然后他选了一个儿子当皇帝,那个皇帝儿子又圈了几个和流放了几个,于是他的儿子们都很惨。

满宝不太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读得她头疼,里面有好几个人的名字她还不认得呢,于是指了问科科。

科科说了,不仅教她这个字怎么读,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这个字的意思。

满宝翻到下一个故事,然后就哭了。

这个爹比前面的那个爹坏很多,因为他竟然活活饿死了自己的女儿,就只是因为他女儿接了邻居送的一块饼。

满宝还是个善良的小孩子,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和科科怒道:“这个爹真的是太坏了,怎么还是大清官呢?”

科科:“他是清官和渣爹并不冲突。”

虽然似乎清官是好的,但满宝还是决定讨厌他,那个小女孩就跟她差不多大,她就被活活饿死了,该多难受啊。

满宝哭得眼睛都红了。

庄先生下课回来,系统一扫到人到了门口,立即把满宝手里的书给没收了,所以庄先生看来就见满宝一个人正坐在台阶上哭,眼睛红通通的。

庄先生孙子也就比满宝大一点儿,平日又最喜欢她,一时心疼得不得了,快走两步上前,柔声问道:“满宝,是谁欺负你了?”

满宝抹着眼泪拽住庄先生的衣袖,仰头问道:“先生,你是好爹吗?”

庄先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道:“满宝,我孙子都比你大呢,就算论辈分,那也该是爷爷。”

“呜呜呜,先生,这个世上是不是有很多坏爹,就是专门欺负小孩儿的?”

庄先生问道:“是你父亲骂你了?”

满宝摇头,“我爹对我可好了,他不是坏爹。”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下,知道她年纪还小,便坐到她身边耐心的问,“那你怎么问这样的话?”

“我看到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清官,他家里吃的东西少,他女儿肚子饿了,邻居见了就给了她一块饼,他女儿吃了,他知道以后很生气,就把他女儿关了起来活活饿死。”

庄先生脸颊一抽,道:“哪有这样的官员?”

满宝对科科拿出来的书很信任,坚持道:“就是有嘛,我亲眼看到的。”

庄先生知道跟小孩儿不能较真,便道:“就是有,这样的官员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誉为清官,名不副实了。一块饼而已,何至于此,若真心清廉,还邻里两块就是。”

“咦?”满宝眨眨眼,努力的回想起来刚才书上所写,挠了挠脑袋道:“好像不止是因为吃了一块饼,说是,说是因为他女儿跟外男接触了,先生,什么是外男?”

庄先生失笑,“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外男就是我之于你,学堂里的学生之于你。虽然男女有别,但也不至于严防死守到这种地步,若有,那不是个疯子,就是个魔鬼。”

庄先生道:“前者是疯癫,果然如此认为,后者是故意为之,用自己女儿的一条命换一个名声,这样的人,以后你都要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你从哪儿看来的?”

满宝立即道:“是一本书,叫《历史上十大恶父》。”

“既然是历史,那就肯定是有记载的了,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清官是哪朝哪代的人啊?”

“大明嘉靖年间的人。”

庄先生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可见全是杜撰出来的人物经历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大明朝?”

满宝眨眨眼,但还是相信科科,在心里问它道:“科科,你骗我了吗?”

一直沉默的系统竟然产生了愉悦的情绪,它道:“没有,宿主,你这个空间没有大明,不代表别的空间没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好比我,现在这个空间,这个时代,也只有你拥有我而已,但在我发明者所处的那个时代,我并不是少见,不敢说人手一个,但只要有钱,又愿意购买,大家就都可以买一个。”

满宝似懂非懂,但还是总结了自己的理解,那就是,科科没说谎,但庄先生说的也对,于是她决定两个的都听。

她抬头看向庄先生,问道:“那先生你知不知道咱的历史上有哪个坏爹?”

庄先生问,“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要知道,子不言父过。即便父亲有不对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把事情宣扬出来给世人知道,让父亲丢了面子,家族也丢了脸面,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满宝一呆,庄先生干脆就借此给她说了礼,扯了一通后道:“满宝,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知道你爱读书,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学习,《千字文》你已经学完,现在该学《论语》了,等《论语》学完,老师给你讲一下《礼》。”

满宝愣愣的,系统就忍不住提醒她道:“宿主,还不快谢谢你老师?”

满宝回神,立即跪到地上,“先生,老师!”

满宝冲着庄先生就磕了一个头。

庄先生话一出口是有一瞬间的后悔的,但见她跪在地上一脸高兴的冲他叫老师,那一丝后悔就又消失了。

算了,虽然是个女徒弟,但她聪明,可爱,且聊以慰藉吧。

庄先生把孩子扶起来,道:“你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娘听。”

“为什么,老师不是从不让我把这儿的事告诉爹娘吗?”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道:“既然让你跪拜了,自然要名正言顺的好。”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幽幽一叹。

第一次见到满宝时,她还只是个刚能扶着墙站起来的小姑娘,似乎才八九个月吧,勉强能扶着墙站稳。

小钱氏来做饭,因为是刚接这个活儿,她很珍惜,从来都是早早就来,不仅要里外里的打扫卫生,还要劈柴烧火煮饭,做菜。

所以不免疏忽这孩子,当时满宝就爬到教室的门槛那里,翻过去就抱着门口听他讲课。

一开始庄先生是有些生气的,觉得小钱氏不会做事,所以放下书抱了她就去找小钱氏。

本是想让小钱氏带好自己的孩子,却见她正拎着斧头满头大汗的劈柴。

庄先生会被白地主请来这么一个山村里来教书,家里自然不多富贵,其实,他也是这么穷过来的。

记忆中,他母亲就是这么带他的,所以庄先生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小钱氏,转身又把满宝给抱了回去,就让她坐在门槛上。

好在这孩子也乖,她就坐在门槛上,不哭不闹,给东西就吃,见学生们朗朗读书,她也跟着喔喔的自己说话。

后来,她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先生”,庄先生坚持这个说法。

这孩子是真的很聪明,一岁多的小孩刚会说话,她就跟着学生们一起读“天地玄黄……”

他教的学生,最小的也有六岁了,读上十遍,记住了,转天就又给忘了,偏这孩子的小脑袋记得很清楚。

当然,她也只会嚷,并不认得字。

所以庄先生就抄了一本千字文送给她。

后来,庄先生就更喜欢她了,因为他发现,满宝不仅背书背得快,称得上是过耳不忘,字也认得快。

对着过上几遍,她就能记住那个字了。

这样聪慧,可爱,又善良的孩子,怎么就不是男孩呢?

庄先生不止一次的惋惜。

然后他会忍不住教她,教她认字,教她道理,还特意找了一些书练字,然后把稿子送给她,让她收藏。

收她为徒的话虽是突然出口的,但这心思却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犹豫而已。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被府学退学的书生而已,学识到底有限,又何必太过介意那些虚名呢?

难道真要像她口中的坏爹一样沽名钓誉吗?

庄先生更加用力的揉了揉满宝的脑袋,下定决心道:“你现在就去找你大嫂吧,让你父母选个好日子带你上门来。”

满宝稀里糊涂的走了。

第九章 同意

满宝迈着小短腿跑去找她大嫂,科科全程看着,一言不发。

周大嫂显然吓了一跳,反复问了满宝当时庄先生的话,确定后略一思索就把东西往灶台上一放,道:“走,大嫂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再来收拾。”

满宝的记忆特别好,又是刚发生过的事,她当然说得清清楚楚,但老周头还是问了三遍,然后就蹲在门槛上,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生烟丝来,塞进烟杆里没说话。

大家也都没说话,钱氏对小钱氏道:“你先干活儿去吧,这事不小,得等老大他们回来才能决定。”

小钱氏应了一声,去学堂里继续干活儿。

钱氏看了老周头一眼,牵起满宝的小手进屋,低头看她。

见她圆圆的脸上满是茫然,就知道她估计还不懂其中的含义。

想了想,钱氏问道:“满宝,你想读书吗?”

满宝道:“我一直在读书呀,我已经学会《千字文》了,庄先生说可以教我《论语》了,我还能数到一百了呢。”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喜欢读书吗?”

满宝这下点头了,高兴的道:“喜欢,读书可有趣了,我心情好的时候读《千字文》就跟唱歌似的,心情更好了;我不高兴了,也读《千字文》,然后读着读着我就高兴了。”

钱氏目光有些空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响才道:“真是太可惜了……”

满宝就爬上床,依偎着母亲坐着,仰着小脑袋问,“娘,可惜啥?”

“可惜你不是个男孩儿。”

满宝就嘟嘴道:“我才不要做男孩儿呢,男孩儿都脏,还臭,也没有女孩儿漂亮。”

钱氏忍不住一笑,“是啊,我们满宝又干净又香……”

可男孩儿却可以传宗接代。

钱氏自认为心肠够硬了,此时却忍不住簌簌落泪。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给她擦眼泪,自己眼睛也忍不住红了,带着哭腔问,“娘,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读书?那,那我以后少去一点。”

钱氏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抹眼泪,一边拧着她的鼻子道:“真是个小滑头,跟你爹一样,就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满宝张大了嘴巴,实在难以想象她爹原来是那样的爹。

钱氏也只伤心了一下,就抱着她道:“你既然能读书,那就读,读书好处多着呢,你虽然是个女孩,但读书了也比别人本事,以后不会被人骗,被人害,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钱氏虽然大字不识,甚至是个没出过县城的村妇,却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识,她低声道:“你看那些男人,识字的就比不识字的日子过得好,懂数的就比不懂事的机灵,女孩子们也一样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先生说读书能明理,白二那个傻蛋,他说他不考科举,以后就继承他爹的地收租子过活儿,先生就说他了。说明理的人不管走到哪儿都会不心虚,行事不错,可以……”

后面的话有点难,满宝顿了一下,还是科科提醒了,她才能接下去,“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心不败,人不败。”

满宝虽然不是很理解这番话,但她觉得当时的庄先生好高大好高大,听得她脸都红了,恨不得绕着村口那条河跑上三遍,大吼一顿,所以她记住了。

她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母亲道:“娘,我要读书,还要明理!”

钱氏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差一点点就要应下她了,但想到如今家里的困境,钱氏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压在了心底,还是听听当家的意见吧。

周大郎他们在晚食的时辰回来,此时太阳刚要准备西下,但大家已经饿得不行了,毕竟早食只有粥。

大家简单的洗了一下手就坐到饭桌上,老周头也不急着说正事,等大家都吃完了,这才坐到院子里,把老大老二和老三给叫到跟前说话。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揪着抹布没说话,周二嫂冯氏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道:“公爹不会真想让小姑去读书吧?”

何氏皱眉道:“不会吧,那得花多少钱呀,大嫂,婆婆不会也答应了吧?”

小钱氏揪着抹布,她心里也不是很想让小姑去上学,但中午是她把小姑带回家的。

其实中午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感觉是高兴,小姑能被庄先生收做徒弟,将来得多出息呀。

但再回到学堂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读书是要花钱的。

就算庄先生是私下收徒,不收小姑的束脩,但拜师礼不能少,逢年过节也得走礼,这些都算小头,那读书了得买书吧,笔墨纸砚哪一样不得花钱?

其实庄先生的学堂束脩收得并不是很高,因为大头是白地主出的,但在周四郎赌输钱前,周家也没能送任何一个孙子去学堂读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家底还太薄,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这在之前供不起,现在更供不起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婆婆一个药罐子,每个月都要喝药,负担更重了。

这些思量把小钱氏一开始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下担忧了。

当然,小钱氏能想到的,周家其他男人当然想得更周全,尤其是一家之主老周头,他本来是不太想让满宝去读书的,但下午妻子和满宝在屋里说的话让他一再犹豫。

等到吃晚饭时,他看着满宝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大碗,几乎把小脑袋埋到碗里去,一碗稀薄的白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再一看他旁边三个刚放下碗筷就要收拾桌子,洗碗,打扫卫生的儿媳,老周头心底的天平就慢慢偏向了另一边。

他的满宝身子弱,长得又白又胖,还可爱,在家里有父兄宠着,可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呢?

那时候她也要嫁给一个像她哥哥们一样的农夫,成为她嫂子们一样的农妇吗?

老周头猛的抽了两口烟,呛了一下才把烟枪拿出来磕了磕,他道:“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低下头去道:“我们听爹和大哥的。”

老周头瞥了他们俩一眼,看向周大郎,“大郎,你说。”

周大郎咬咬牙,道:“既然庄先生愿意收她,那咱就供,等她长大,要是能嫁到镇上去,也就不用跟我们一样地里讨食了。”

“对!”老周头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世上能有多少闺女识字呀,还会算数,你们都算一算,家里几个孩子里,谁有满宝聪明?家里的鸡蛋大头怎么算都算不清,满宝数一遍就能数出来。我们满宝长得又好,长大以后肯定更好看,别说镇上,可能县里都嫁得。”

周二郎纠结道:“话是这么说,可这读书得花不少钱吧,她还是个闺女,不能去考试做官……”

周二郎在老爹的注视下声音渐低,只能捅了捅老三。

周三郎道:“我听爹和大哥的。”

周大郎&周二郎:“……”

老周头就忍不住又抽了一口烟,道:“庄先生是肯定不会收满宝的束脩的,我们也就给个拜师礼什么的。”

周二郎就道:“那书和笔墨纸砚得买吧,不能庄先生收了满宝做徒弟,这些东西还得庄先生出,爹,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家里没人读过书,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价钱,但书啊,笔啊,墨啊,纸啊的一听就很贵。

而这也恰恰是老周头最犹豫的原因之一,他沉着脑袋抽烟,一言不发。

周大郎手上青筋暴突,咬咬牙道:“爹,满宝是个好孩子,庄先生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去求他,他们现在要学哪本书,我们就买一本就行。满宝现在还小,且还不用纸墨练字,等以后她再长大一点,家里应该也存下一点钱了。”

老周头见长子开口了,长呼一口气,点头道:“行,就这么办,你后天和我带满宝去拜师,然后和庄先生商量商量。”

周二郎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但心里却忧虑不已。

老四十六了,本来就要说亲了,原计划是给他娶个媳妇过年,开春能一块儿下地。

但他赌钱,把家里的钱都祸祸完了,他名声也坏了,估计三年内是娶不着媳妇了。

但老四可以晚几年结婚,那是他该的,可老五呢?

老五可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这成亲的花销可不少,更何况他们娘还得吃药。

家里六兄弟,没成家的那三个不算,已经成家的三个,老大虽然稳重,却不够聪明,老三更是个顶老实的人。

也就老二机灵一点,又因为常到集市上卖些东西,所思所想要比老大还多一点。

本来赌钱的事儿一出,他就在心里算计好了,过个三两年,家里怎么也能存下三四吊钱,到时候再借一点给老五说个亲事。

老五完了轮到老四和老六,这三个小的说完亲,家里至少得再赤贫十年,然后大头也得开始说亲了。

他原计划着家里还是一块儿干的好,父母在,兄弟力一块儿使,挣钱其实比自家要快一点的。

虽然弟弟和侄子,还有他儿子会接茬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余钱,但至少吃穿不会太缺。

可如果这个计划里再加上满宝读书,那家里就真是一点余钱也没有了。

周二郎挠了挠脑袋,最后头疼的表示,算了,反正家是爹妈当的,要烦心也是他们,他现在只要乖乖听话,管好自个的小家就行。

第十章 赶集哟

老周头决定让闺女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于是第二天连老大都不出去上工了。

老周头直接让他去和村长借了一辆推车,从库房里搬出来两袋粮食。

全家站在各自的门口看着,老周头似乎看不到儿媳们眼里的焦虑,指使老大和老三把粮食捆好,然后交代周二郎,“去了集上,先把粮食换成钱,给你娘买三天的药回来,再买一条肉,要五花肉,如果能买到腊肉就更好了。”

老周头想了想又道:“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人卖好一点的棉布,如果有,买回来,给庄先生做一套衣裳,对了,还有鞋袜的面料也别忘了买,买好一点的。”

周二郎一一记下。

小钱氏她们听着要买的东西,心一抽一抽的,这可是两袋粮食呢。

老周头比她们还心疼,但听着外面飘进来的欢笑声,他可以忽视了这种心疼,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老周头就挥挥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满宝一大早就醒了,然后拖着五郎六郎一块儿去摘野花。

等家里准备好,他们也准备好了,他们拿着周二郎编的篮子装满了野草和野花,高高兴兴地跟在大人们身后走。

跟着一起去的冯氏看着他们篮子里的东西,忍不住道:“你们带着这些东西去干啥?”

大丫道:“小姑说要拿去卖。”

冯氏微微瞪大眼,“这种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谁买啊?”

满宝此时正被周五郎背着,闻言大声道:“二嫂,我就会买,好看的东西我都愿意买。”

这可真是败家子。

冯氏忍不住问,“小姑你有钱吗?”

满宝诚实的摇头,“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对自己特别有信心,连科科都说她很聪明呢,那她肯定是很厉害的,挣钱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冯氏也不阻止他们,只把这当做是小孩子们的游戏,反正东西是他们自己拿着的。

等到了集市上,大家便开始找位置摆摊。

周二郎做了不少篮子,簸箕等来卖,他熟门熟路的占了一块儿地,把东西放下后让妻子售卖,又叮嘱周五郎和周六郎,“你们把满宝和大头他们看紧了,别乱跑。”

周五郎还没说话,满宝先拍着胸脯表示,“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侄子们,我们哪儿也不去。”

周二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他就推着手推车和周大郎去卖粮食。

这个集市是五日一集,都是附近几个村子聚在一起,在这个还比较大的大梨村里聚成集市。

因为这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每年的正月十九,这里都有一场特别盛大的庙会,就连县城里的一些人都会千里迢迢的来参加。

那是大庙会,其余小庙会则是逢重大节气而设立,这些传统好多年了。

据满宝在村口听老人们说,从他们还是孩子时就有这些习俗。

为此,科科还特别惋惜,说它是专门收集生物的科普系统,他们百科馆里还有一个是专门收集这种民俗的系统,就这个庙会的形成就不知能衍生出多少子任务出来,一定能挣很多积分。

当时满宝觉得科科有点伤心,于是甜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丢,“可是我就喜欢科科,我不喜欢别的系统。”

总之,这就是一个村民和村民们互通有无的大集市。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是以钱易物吗?

当然不是!

满宝见二嫂把篮子,簸箕等摆好了,他们也立即把自己装满野草野花的篮子放下,和冯氏的商品形成一排,然后蹲在后面撑着小脸望着来往的人。

周二郎在集市上经营多年,名声早就打出去了,所以东西刚摆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太太背着背篓上来,翻检簸箕问,“能用鸡蛋换吗?”

冯氏略一思索就答应了,道:“现在鸡蛋还是两文钱三个吧?”

老太太应是。

冯氏就开始计算她到底要给她多少个鸡蛋,“那你给我……”

她算了算,又觉得自己算得不对,额头有些冒汗,以前这些事都是她相公做的,她卖东西从来都是算钱的。

冯氏抹了抹汗,满宝见她嫂子被难住,就连忙蹦上去,“二嫂,二嫂,我会,咱家的簸箕还是十五文一个吗?”

冯氏知道小姑聪明,而且也会算数了,平时最爱跟她相公玩一文钱加两文钱等于多少文的游戏,所以连连点头道:“是啊,咱家的价钱从来不变的。”

满宝就好奇的看老太太,“您的鸡蛋在哪儿呢?”

老太太自己也不会算数,但她在出门前,家人就给她算好了要费的鸡蛋,但她还是有些希望周家人能算错的。

刚才她就是见着周二郎不在才赶紧上来的。

她把背篓放下,掀开让满宝看她的鸡蛋,“都是家里鸡下的,可好了。”

满宝就道:“我来数数吧。”

老太太不太高兴,“你还没告诉我要多少个鸡蛋呢。”

满宝瞪着眼睛问,“我没数过,我怎么知道要多少个鸡蛋?我得数数。”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不会的,老太太就乐了,也不阻止,笑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把鸡蛋给磕坏了。”

满宝保证道:“放心吧,磕坏了算我的。”

她把鸡蛋从里头拿出来,三个一堆,三个一堆,堆了有八堆这样,老太太数了数鸡蛋数,心头一跳,就要把鸡蛋收回去。

满宝已经拍着小手乐道:“数出来了,数出来了,二嫂你看,这是两文,这是两文,两文,两文……一共是十六文。”

对面的摊主看了全程,乐道:“这小姑娘可真聪明。”

冯氏与有荣焉,“这是我小姑子,我们家她最聪明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自豪,挺了胸膛道:“我妹妹!”

老太太看了眼这俩大壮小子,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转而道:“你们家的簸箕是十五文,可多要了我一文钱,我把这堆收起来好了。”

满宝觉得有理,就主动从一堆鸡蛋里拿了两个最小的给她,道:“十五文,应该还给你一个半鸡蛋,但半个鸡蛋不能分,所以我们亏一点,这两个您拿回去吧。”

老太太噎住。

冯氏也看到了老太太的动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手脚快速的把鸡蛋收到他们家的篮子里,笑着让老太太选自己合意的簸箕,还道:“鸡蛋我们就不挑大小了,就这么换吧。”

虽然自己没吃亏,但老太太还是有点不太开心,看着满宝道:“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不像咱存户出身。”

冯氏笑道:“家里小姑最小,公婆心疼,她哥哥们也疼她,所以就精心养着了,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村可没有比我们家小姑长得更好的姑娘了。”

大家定睛一看,还真是。

这孩子不仅五官长得可爱,关键还又白又胖,小脸蛋圆嘟嘟,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

老太太心里那点介怀也消了,笑眯眯的点头道:“是长得好看。”

满宝被夸,立时高兴起来,然后热情的和老太太介绍自己的商品,“大娘,你也看看我的东西吧,看看我的花,长得可好看了,拿回去摆在窗台,看着心情就好。”

老太太被叫做大娘,直觉年轻了不少,乐道:“送给我的啊?你瞧你还那么客气。”

伸手就要拿。

满宝双眼亮晶晶的道:“不是送的,一文钱一把,一点儿也不贵。”

老太太的手咻的一声就收了回去,瞪大眼睛问,“啥,这野花还要钱啊,那山上不全都是吗?”

“是啊,”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可我摘下来了呀。”

冯氏连忙道:“大娘您别介意,这是孩子们闹着玩儿呢,他们在家里就嚷着也要做生意,所以就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

老太太这才好受点儿,但也没再伸手去拿那花儿,生怕满宝找她要钱。

于是选了一个簸箕就连忙离开了。

满宝一脸留恋的看着她离开,和小伙伴们叹气道:“怎么就不买呢,咱的花那么好看呢。”

小伙伴们:……我们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点儿也不遗憾。

小伙伴们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来集市他们就很开心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买篮子和簸箕,满宝每次都帮着二嫂算账,算完就推荐自己的花花草草,每个大人最初都高兴的伸手要接,知道要钱后又立即缩手。

眼看着集日过半,大哥和二哥没回来不说,他们的花花草草的一株都卖不出去,花还有些恹了。

满宝看着忧心的一叹,见二嫂面前的簸箕已经不剩下多少,倒是篮子还剩下挺多,就把她的花花草草给布置到篮子里。

冯氏看着心惊胆跳的,“小姑,你不会要求客人们买篮子就得买你的花花草草吧?”

只是单纯的觉得卖不出去,花花草草留下浪费,打算把它们送人的满宝眼睛一亮,“呀,二嫂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冯氏想把自个的嘴给缝起来。

第十一章 积分到账

一旁的大丫二丫看得直乐,冯氏瞪了她们一眼,立即劝满宝,“小姑,咱家的篮子本来就不好卖,你再搭着花草卖,那就更卖不出去了,这些花花草草山上到处都是,咱庄户人家谁缺这个?”

“可我看他们明明就喜欢得很,刚才我要递给他们,他们都接了。”满宝觉得他们就是抠,不舍得花钱而已。

“白给的东西当然要,但要钱就不值得了。”

满宝想了想,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对,花花草草要是长得不好看,白给被人也不会要,所以我们得找一些不抠的人,让他们看见我们漂亮的花花草草了,肯定买。”

冯氏就道:“但集市上的人都抠。”

满宝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不卖了,白送吧,等我们找到不抠的人再拿去卖。”

冯氏满意了,由着他们拿那些花花草草布置他们带来的篮子。

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帮忙。

别说,篮子经这样一布置的确好看很多,而且一字排开特别显眼,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就是家里不缺篮子的都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碰上家里正好需要篮子的,则直接上来问价了。

集市上的东西价格几年如一日,很少有涨价的,所以他们家的篮子和别人家的一个价儿,周二郎的手艺也不差,客人们挑了挑,挑了一个合心意的就或付钱,或以物易物的拿走。

集市上能够拿来交换的物品通常就是鸡蛋,布匹和粮食了。

而布贵得很,他们每年还得上交一定的布做赋,大多数还是拿家里的鸡蛋和粮食来换。

当然也有用钱的,就是少。

一趟下来,冯氏收了不少的粮食和鸡蛋,都分类放好在篮子里和背篓里。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冯氏就忧心的冲街尾看了一眼,丈夫和大伯还没回来。

见几个孩子都有些恹了,就知道他们都饿了,便从背篓里摸出两张饼,撕开来分给他们,“喏,就着水吃一点儿,等你们大伯和爹回来就能回家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从嫂子那里接过小半张饼,分开来啃了啃,半蹲着叹息道:“一定是不好卖,秋收刚过,谁家也不缺粮食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相公他们一定顺顺利利的,”冯氏道:“五叔,你可得多说点吉利话啊。”

“吉利话还不好说吗?我每天都在梦里和财神爷许愿,希望我们家大富大贵,可也没见它灵验啊。”

满宝很感兴趣,就在心里问系统,“科科,财神爷是不是在天上?你能见到它吗?”

系统:“……不能,而且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财神爷。”

“怎么会没有呢,我们每年都拜他的,还有灶王爷,土地爷……”

系统:“未来的人坚定无神论,所以认为世界上没有神仙。”

这和满宝从小听的故事正好相反,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想通,激动的道:“一定是因为你们那个世界没有神仙,他们都跑到我们的世界来啦。”

系统:“你能这么想也不错。”

满宝道:“那神仙能比你厉害吗?也可以咻的一下把东西变没,咻的一下又把东西变出来,然后还能咻咻的完成我的心愿吗?”

“我完成宿主的心愿,都是在宿主完成了我布置的任务的前提下,所以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赠予。”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和神仙也一样,我想神仙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神仙又不会和我说话,我怎么知道它的任务是什么呢?”

系统不说话了。

满宝却自己思索起来,由己度仙,满宝很快有了思绪,在心里大叫一声“我知道啦!”

然后就拉着周五郎道:“你那样不行,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愿,可见你心不诚,你得帮财神爷做事,它才能满足你的愿望。”

周五郎问,“我帮他做什么事?”

“比如给他打扫卫生,帮他端茶送饭,”满宝有理有据的道:“我对庄先生就是这么干的,我给先生打扫卫生,先生就教我认字,我给先生端茶送饭,先生就把写完的纸送给我,你也得这么对财神爷。”

周五郎哈哈大笑,就问满宝:“那财神爷在哪儿呀?”

小伙伴们一起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起发出惋惜的慨叹,“他在天上呢。”

冯氏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全心全意的整理换来的东西,但附近的一块儿摆摊的村民却欣羡不已,和她夸道:“大嫂,你家的孩子可真聪明。”

他们家的孩子就不会想这些事情,说这些话,每天除了玩泥巴就是想着上山找野果子吃。

冯氏就对他们笑道:“小孩子,一天一出,都习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大家就乐呵呵的笑,“也是,我们家的孩子三岁以前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冯氏没吃饼,特意给周大郎和周二郎留起一张,见满宝抱着一小块饼啃得津津有味,但老半天也啃不下一块来,就知道她是不习惯。

毕竟没出过远门,在家都是吃的热的。

想了想,冯氏让周五郎看着摊位,她摸出两个鸡蛋来,打算去村子里找户人家把鸡蛋煮熟了给小姑子吃。

满宝见她一走,立即从怀里,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拿出一个手绢抱着的东西。

打开手绢,里面是油纸包着的糖果,这一次刺泡给的奖励比较多,因为在未来,这东西已经灭绝,百科馆中有它的记录,也有照片,却没有实录。

满宝不仅实录了它的果实,还实录了一株幼苗,所以百科馆第一次大方的拨给她五十个积分。

科科扣掉她的历史欠债,其实就是以前科科拿自己积蓄给她换糖果引诱她去挖草录入的积分,一共十八个。

最后满宝还剩下三十二个,这是满宝历史上得到的最多的积分,以前录入花花草草的,好几种才能凑到一个积分。

还是科科和百科馆争取来的,因为之前她录入的植物都是百科馆中已经存在实录,且在未来还存在的。

那一个积分是鼓励积分。

不过满宝觉得鼓励这个辞还是挺好听的,一直以此为傲,每次一拿到积分就换成糖果,从没想过要还科科的债。

这种小孩子吃的糖是最便宜的,一个积分能换一大包,一大包里面大概有一百颗,科科说过,是按斤称的,批发价格,特别便宜。

各种颜色的都有。

满宝一开始特别喜欢颜色绚烂的,但科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帮她购买的都是偏黄和偏红的糖果,和现在的糖颜色差不多。

至于那种颜色特别绚烂的,科科曾为她单独买过一包,留在系统里慢慢吃。

其他的糖果大多被她分出去了,因为她是一个大方的好孩子。

满宝有了糖从不私藏,时不时的会给哥哥们和侄子侄女们嘴里塞一颗。

作为和满宝关系最好的大丫二丫和三丫,她们吃的糖最多。

加上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几个嫂嫂也总能得到她化的糖水,所以她的糖果消化得特别快。

昨天晚上积分一到账,她就买了一包糖,然后在系统里剥了好多颗,还从自己的小宝箱里翻出每次二哥给她买糖带回来的油纸包好,今天还拿自己的小手绢又包了一层。

见二嫂走了,满宝就悄咪咪的拿出糖果,小声和小伙伴们商量,“我们把这些糖卖了吧?”

周五郎他们看到这些糖,忍不住口水流了一下,问道:“满宝,我记得上次二哥来赶集买的糖都被我们吃光了,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满宝刚把科科和神仙联系在一起,因此特别神秘,特别骄傲的道:“神仙给的。”

小伙伴们全都不相信,因为之前她明明说是一个叫科科的朋友给的,再往前,她说过是他们的子孙后代给的,还说过是一个叫系统的人送的。

所以对妹妹(小姑)的话,大家是完全的不相信啊。

虽然不相信,但还是要例行问一句,然后就开始盯着糖果道:“这么多可能不太好卖,我们要不要先吃一点?”

“是啊,不好卖,”大头也鼓动满宝,“还是先吃一点吧,少了更好卖。”

满宝又不傻,包住糖道:“不行,现在家里困难了,我们要学会吃苦,所以暂时没糖吃了。”

大家沮丧的低下头。

满宝就安慰他们,“等我们家有钱了就好啦,到时候我的糖就不卖了,全给你们吃,现在还得买药给娘呢。”

不错,满宝之所以那么急着想卖糖果,就是想给她娘买药,昨天,钱氏的药就断了,昨天晚上难受的喘了半个晚上的气,满宝一开始睡得死死地,后来她爹起床给她娘倒水抚背,她就醒了,这才溜进空间里剥糖纸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给她娘买药重要。

大家还是挺孝顺的,闻言立即同意了,并表示一定会努力把糖果卖出去。

于是大家开始散给寻找合适的买家,对方得带着孩子,穿着还得好一点儿才行。

第十二章 卖糖

周五郎和周六郎年纪大了,很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头胆子很大,看到觉得会买糖的小孩就上去拦住,问道:“你要买糖吗?”

满宝立即就捧着油纸上去,打开给他看,特别骄傲的道:“我们的糖特别好吃,你买吗?”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看向父母。

人家父母可不傻,问道:“这糖看着和平时咱买的糖不一样啊,是糖吗?”

“当然是啦,我都吃过了。”满宝挺着胸膛道:“可好吃了,比集市上卖的好吃。”

这一对父母有些乐,道:“你吃过了,但我们没吃过啊,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满宝一愣,一想也是,于是拿出一颗糖就大方的伸出去,“那你们吃一下试试?”

孩子伸手就要接,他父母却立即拉住他的手,问道:“你们不会是趁机想要我们买吧?”

“当然不是啦,”满宝正义的道:“我才不会做这种坏事呢,你们吃一下,要不是真的,不要钱。”

周五郎就觉得满宝特别傻,忍不住了,冲了上去,一把将糖接过用手碾碎,然后给他们捡了小小的一片,“喏,你们试试看。”

周五郎想了想,觉得不能只给父母吃,便也捡了一小片给那个孩子吃。

大家也不介意糖是他的手碾出来的,尝了一下,眼睛微亮。

这糖比集市上的糖可甜太多了。

孩子的母亲立即问,“这糖怎么卖?”

满宝早和系统商量过了,因此胸有成足的报价,“一文钱五颗。”

孩子的母亲目光微闪,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能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失望,看他们穿得这么好,还以为比较有钱呢。

她摇了摇头道:“那算了,我们再找其他人好啦。”

说罢拉着大头跑去寻找下一个顾客,留下这对惊呆了的父母,他们是在讲价啊,不是说就不买,这种假装要走,等待挽留的戏码不应该是他们来做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在心底赞了一声妹妹有骨气,他们是吃过这糖的,觉得这糖远不止这点钱。

要知道集市里卖的糖也是这个价呢。

满宝走得干脆,这下换顾客不甘心了,连忙追上去拦住小孩儿,问道:“就不能再便宜点了吗?”

这个价格是科科帮着满宝分析后定下的,其实一开始定的价格是一文钱三颗,因为科科认为他们的糖含糖量要远高于现在的糖。

价值高,当然价钱也要高了。

但满宝听科科说,现在集市上卖的糖就是一文钱五颗,她觉得如果她的比较贵,肯定卖不出去,反正她有了积分,又不缺糖,所以很大方的表示和集市上一样的定价就行。

所以,满宝心里是有数的,她知道这是最低的价格,她是一个很讲原则的孩子,是不可能降价的。

而她也不会认为这对父母是在讲价,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是买不起,所以她惋惜的看了小男孩一眼,摇头拒绝。

这一眼把孩子看得可伤心,可伤心了,他立即大哭出声,抱住母亲的腿就大叫,“我要买糖,我要买糖。”

这对父母觉得这孩子有些不识好歹,降一下价怎么了?

见他们脸色不好,周五郎和周六郎便上前一步,齐齐站在满宝的身后。

这对父母一滞,强笑道:“算了,你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满宝瞪眼,这么有钱吗?

她立即打开自己的油纸,高兴的道:“一共二十颗,四文钱。”

这对夫妻微微皱眉,“刚才你们不是捏碎一颗了吗?”

周五郎立即把手心里的糖往前一伸,“我们没吃过。”

夫妻俩,“那我们也不要了,你们少要一文钱吧,我们买了这么多呢。”

周五郎气得够呛,满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糖来放到油纸上,高兴看着这对夫妻道:“喏,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们可以数一下。”

这对夫妻:……

他们数了数,临了又问道:“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吗?”

满宝小朋友总算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友好,把油纸一掩,拒绝道:“不可以。”

周五郎觉得是可以的,所以捅捅满宝的后背,满宝扭了扭,还回身瞪了他一眼道:“药铺买药要用钱,不能用鸡蛋,也不能用粮食。”

这对夫妻这才知道他们是要买药,想了想,还是没再讲价,数出四文钱给他们。

满宝手里从不少钱,过年时爹娘哥哥们给的红包,侄子侄女们全被上缴,就她能自己拿。

但真正自己挣钱还是第一遭,所以她仔细的看了看这四文钱,发现和以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后就仔细的收在手绢里,紧紧地攥住。

周五郎等他们走了才对满宝道:“太便宜了,我们的可是好糖。”

“集市上就是这么卖的。”满宝坚持。

“米还分下等,中等和上等呢,不一样的米价格也不一样,我们的糖得是上等,所以得贵一点。”周五郎道:“他们要是不信我们的糖好,我们就像这次一样捏碎了给他们尝一点点。”

满宝仔细的思考起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问了科科一声,见他也赞同,就点头道:“好吧,那下次我们再这么干。”

挣了钱,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周五郎手里的碎糖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

用糖挣了钱,满宝终于感受到了糖果的美好,于是也觉得好吃了。她一一分给了大家,每人都能得到一小块,最后剩下一点她就放进了嘴里。

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刚触及舌尖就染开一丝甜蜜,然后糖融化,她咽了一下就没了。

满宝眨眨眼,觉得这一点糖比以前她吃的任何糖都好吃。

她觉得很奇怪,还问科科,“以前从没觉得这糖好吃呀,科科,你是不是换了品种?”

系统道:“没有,一样的品种,一样的厂家,不一样是因为宿主终于感受到糖的难得和好处了吧?”

满宝不是听得很明白,但她有自己的理解,“是不是糖要卖过才更好吃?太好了,以后我都要把糖卖出去,然后留下一颗吃,这样就好吃啦。”

系统沉默,没有阻止她。

卖吧,要卖就得买,把积分全花光了就该去挣积分了吧?

第十三章 钱不够

冯氏端了一碗煮鸡蛋过来时,一群孩子早把糖吃完啦,正围着满宝看她的四文钱呢。

冯氏看到钱还愣了一下,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钱?”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们自己挣的,卖糖挣的。”

冯氏还以为是以前丈夫给满宝买的糖块,无奈的道:“你怎么不吃,反而卖了,那是给你养身体用的。”

周二郎每次来集市,回去都会买一文钱的糖,只拿出一颗来给孩子们化成糖水分着喝,剩下的四颗都会是满宝的。

倒不是他们特别宠满宝,然后不疼孩子们。

而是满宝幼时大夫说过的一句话,“这孩子脾胃虚弱,气短乏力,多吃点鸡蛋和蜂蜜吧。”

当时家里境况并不太好,满宝才几个月大,苦药汁吃不进去,只能灌鸡蛋水和蜂蜜水。

那蜂蜜还是老周头求了附近好几个村才花大钱买到的,那东西难找,还难得,特别的贵。

后来大夫才说,“没有蜂蜜,麦芽糖也可以,都是归肺经,健脾胃的。”

可以说,满宝能长这么大,还长得这么白胖,家里的鸡蛋和糖功劳特别大。

也因为满宝这两年日渐健康,周家人才觉得大夫的话真是太对了,别的好东西他们不能给满宝,但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三天一集,每次赶集她都能得到四颗糖,所以在满宝的心里,她真的不缺糖,以至于科科和她第一次正式认识,用糖来收买她时,她不是很买账。

后来吃了科科给的糖,她还嫌弃太甜呢,最后和以往一样分了一点给侄子侄女们吃。

见他们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满宝这才和突然出现的科科成为好朋友。

满宝她不缺糖,因为除了家里给买的,还有科科时不时的给她奖励,但冯氏不知道啊。

她瞪了一眼不知道规劝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把碗递给满宝,“饿了吧,二嫂给你煮了鸡蛋,你快吃吧。”

满宝捧着碗先请冯氏,“二嫂,你也吃一口吧,刚才你就没吃饼。”

冯氏笑着推回去道:“我还不饿,等你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再和他们一块儿吃。”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也喜欢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咦,她刚才怎么没等大哥二哥就吃饼了?

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们。

满宝一边想,一边把鸡蛋让向大头他们。

大家连连摇头,给糖他们吃,鸡蛋他们却是不吃的,虽然很想吃,但他们知道这鸡蛋对小姑来说不是鸡蛋,而是药。

满宝这才把鸡蛋全吃了,然后就让冯氏带她去给她娘买药。

冯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二嫂身上没带钱,等你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去。”

满宝就把手绢递上去道:“我有钱!”

冯氏就叹息,“这点不够啊。”

婆婆常年吃药,但其实吃的是最便宜的药,治标不治本,只能慢慢养着,要根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钱氏常喝的药方有两张,一张可以在大梨村里找大夫买,这是附近四个村里唯一的大夫,他们家的药除了一部分是从药铺进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大夫从山上自己采的。

在他这里买,一副药只要八文钱,他们家已经很省了,一副药会煎四次,是钱氏两天的药。

如果钱氏病情加重,那就只能去县城的药铺里买另一张药方上的药,那张药上有一味比较贵一点的药,要二十文一副。

冯氏身上是真没钱,今天来买篮子和簸箕的人全是以物易物,鸡蛋和粮食倒是收了不少,钱一文也没有。

没办法,大家只能蹲在摊位后面等着周大郎和周二郎回来。

一直过了午时,周大郎和周二郎才脸色不好看的推着车回来,车上的两大袋粮食还在。

冯氏一惊,小跑着上前帮忙把车推过来,问道:“怎么没卖出去?”

周二郎脸色难看的道:“价太贱了,一斗谷才八文。”

冯氏忍不住高声,“才八文?之前不是十文吗?”

周大郎蹲在地上道:“粮食都下来了,今年收成还不错,说是粮铺不缺粮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周大郎和周二郎跟对方谈了好久,都没能把价格往上提一提,家里又实在是缺钱,兄弟俩没舍得把谷就这么贱卖了,所以又拉了回来。

冯氏都忍不住红了眼,“那怎么办?”

周二郎蹲在地上半天,道:“集市上有人家要换火麻布的,我们可以拿粮食去换,做鞋的棉布也可以用粮食换,但娘的药却是必须要用钱买的,粮食还是得卖,不行,明天我们就去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比集市上的价好点儿。”

满宝又立即把自己的四文钱拿出来,“大哥,二哥,我有钱!”

看到这四文钱,周大郎和周二郎愣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

“卖糖!”

周大郎接过,叹了一口气道:“还缺四文钱呢。”

满宝就想她是不是得再剥二十颗糖出来卖了才好,周二郎就已经起身道:“我拿东西去跟人换一换。”

周二郎在集市里有很多熟人,他从冯氏收的麦子里盛出一些来,估摸了一下斤两就走。

没多久他就拿了五文钱回来。

周大郎很好奇,“你跟谁换的?”

大家来这村里的集市都很少花钱。

“跟卖糖的老王换的,他做糖要用麦,我正价卖给他的。”

周大郎松了一口气,把满宝的钱也递给他。

周二郎就用这笔钱买了一副药,集市上人也开始减少了,大家也没心思再摆摊了,周二郎熟门熟路的去找人换了布和腊肉,就收拾东西和大家回家了。

布交给了老娘,由她分派任务下去裁衣,周大郎和周二郎则去找老周头说话。

满宝蹬蹬的跟在后面一块儿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学他们老爹的模样背着手走在他们身后,不由汗了一下,干脆的把她抱到腿上,然后和老周头汇报里一下集市上的情况。

听说粮食卖不出价,老周头又想抽烟了。

他叹气道:“家里得有点现钱,不说你娘要吃药,偶尔有急需呢?”

周二郎也点头,“这段时间我赶集也积下了不少鸡蛋,也得拿到县城里出手。”

大梨村集市虽然也偶尔有人买鸡蛋,但也大多是用粮食换的,最后周二郎还是得把粮食卖给粮铺才有钱。

所以周二郎很少在集市上出手鸡蛋,都是拿到县城里去,在那里,鸡蛋比粮食还要好卖。

老周头点了点头,摩挲着他的老烟枪道:“后天吧,明天你们俩跟着我带满宝去学堂。”

周大郎和周二郎应下。

满宝这才发表意见,“爹,我也要去县城。”

第十四章 拜师(一)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问道:“你去县城干啥?”

满宝不能说自己去卖糖,因为家里人其实一直猜测她的糖是庄先生或学里的学生给的,她怕明天他们去拜师时会提起这一茬。

所以只能找另一个借口,“我要去长见识。”

周二郎道:“你一个小娃,要长啥见识,等你长大一点再去。”

可是等她长大家里就不缺钱了,而且今天一天,满宝收获还是挺大的,她觉得她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总结。

所以她坚持,“不要,我就要后天去,五哥六哥也去,让他们带我,不用大哥二哥操心。”

老周头威严的瞪眼。

满宝会怕他吗?

当然不会了,她直接从周大郎的腿上滑到地上,扑上去就抱住老周头的胳膊,就跟扭麻花一样缠着他,“爹,爹,你就答应我吧。”

见他无动于衷,满宝就捏着小拳头给他捶肩膀,“爹,我去给你买糖吃,你就答应我吧。”

老周头会被糖收买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你哪来的钱?”

“会挣到的,爹,你让我去县城,我就能挣到钱。”满宝为了他答应,已经从左肩捶到了右肩。

周大郎见了忍不住笑,替她说情,“爹,不然就让她去吧,正好后天除了带粮食,还得带鸡蛋,老二换了不少的鸡蛋回来,这东西不能放在板车上,得背着去。”

周二郎一想也是,“幺妹好像还没去过县城呢,既然老五和老六也去,我就想带一些簸箕和篮子去,县城的价比集市上的高一点,说不定还能挣一笔。”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

满宝越发卖力的给他捶肩,“爹,你就答应吧,答应吧。”

从左耳念到右耳,老周头被她吵得不行,挥手道:“行了,行了,去就去吧,只是你大哥他们天不亮就得出门,你起得来吗?”

“起得来,我起得可早啦!”

信她才有鬼,老周头道:“你要是起不来,我们是不叫你的,你去不了可不许哭。”

满宝信心满满,“我一定能起来。”

当下就在心里嘱咐系统,“科科,后天你一定要把我叫醒,知道吗?”

科科没想到自己还要兼职闹钟的功能,不过它也想宿主出去见见世面,因此点头应下了。

钱氏已经把裁衣和做鞋的任务发下去了,农家人做的衣服没那么精致,裁好后缝起来就行,只要针脚细密没毛病就行。

家里裁衣最好的是三嫂何氏,她接了任务就拿了布裁起来,正好庄先生的身量和周二郎差不多,直接照着周二郎的身量来裁剪就好。

为了赶在第二天做好,何氏下午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裁衣缝补就行,钱氏还难得大方一次,天黑以后还点了一盏油灯给她们用。

不过也不差多少,很快就把衣服做好了。

钱氏则负责做鞋,鞋底也是现成的,同样用的是给周二郎的鞋底,因为他常走路,冯氏给他纳鞋底特意纳厚的,踩着就很舒服。

鞋面用的是特意买回来的棉布,比他们家自己做的土布可好太多了。

第二天,老周头和两个儿子翻出他们最好的一身衣服,洗漱净面后就让小钱氏把闺女从床上挖起来,准备好去拜师。

满宝昨天晚上剥了好久的糖,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不愿意起床。

小钱氏见她总是往被子里钻,就拿过她的外衣,掀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道:“小姑,再不起来可就晚了,你今天要去拜师,可得乖一点。”

抱着她帮她把衣服穿上,又把闭着眼睛的她抱到椅子上,拧了毛巾给她擦脸。

水是温的,但满宝还是激灵了一下,勉强醒了。

今天轮到冯氏下厨,她从厨房里端来一碗鸡蛋水,放在桌子上道:“小姑,记得喝了鸡蛋水再去。”

太阳刚刚冒出头,老周头就带着两儿子领着满宝往学堂去了。

庄先生知道今天满宝会来拜师,一大早也起来了,此时正在院子里打拳。

老周头看到庄先生,脊背就下意识的一弯,对于读书人,他从来都是敬畏的。

庄先生微微一笑,“周老丈来了?快屋里请。”

“是是是,庄先生先请。”老周头弓着腰请庄先生先入。

满宝却和庄先生很熟,特别自来熟的先把庄先生扶到书房里坐下,然后再去扶她爹,左右看了看,见熟悉的地方上又烧着火炉,她就特别殷勤的去给他们把水拎过来。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忙去接手,在家满宝就没干过这些事,万一烫手了怎么办?

庄先生却看得很满意,摸着胡子和老周头笑道:“周老丈,你养了一个好闺女啊,十里八村,我再没见过比这更机灵的孩子了。”

“那也是先生教得好,”对于满宝趴在窗户上偷学的行为,老周头一直是知道的,一开始是心疼,但心疼过后他只能忍着心疼让闺女去尽可能的偷学。

因为他知道,本事越大,人才能活得更好。

庄先生只要不赶满宝,他就不会约束孩子。

所以对于庄先生,老周头一直是敬畏而感激的,脊背也更弯了。

庄先生却笑眯眯的道:“是这个孩子好,她不仅聪明,还孝顺,知道为我打扫院子,也知道念着父母家人,可见是老丈家风好。我决定收这孩子为徒,但也只能带在身边教导,进学堂的事还得问过白老爷才行。”

毕竟这学堂是白老爷开的,他也是白老爷请来的。

老周头精神一振,立即道:“其实能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就够了,进不进学堂不要紧的。”

老周头生怕满宝进学堂要束脩,涨红了脸道:“先生也知道,我家贫……“

老周头支支吾吾的没说完,庄先生却明白了,他朗声一笑道:“老丈放心,我既然要收满宝做弟子,就是把她当亲生孩子一样的,自然不会收什么束脩。”

他顿了顿后道:“我也知道,你们家里有困难,而满宝现在年纪还小,不必给她买什么东西,以后她读书识字,可以在我这里抄写课本。”

其实周家人上门前,他都不是很确定周家是否愿意满宝拜他为师,现在周家人上门了,庄先生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周家果然疼宠满宝。

第十五章 拜师(二)

读书很难,这个世上能识字的人太少太少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没机会,三则是不够聪明。

之前几个村一个学堂也没有,孩子读书须到县城里去,但吃饱穿暖都勉强,就是家里富裕一些的,也供不起孩子的。

还是白老爷带着家小搬到七里村来,他家两位公子需要读书,这才特意去县城聘请了庄先生。

庄先生虽然没考中进士,但也是考进府学的人,人品德行都好,如果只是一般的报酬,他怎么可能愿意到七里村这个小山村来教书?

要拿出令庄先生心动的报酬,白老爷是很舍不得的,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白家出钱给庄先生办一个学堂,给庄先生的束脩他们家给大头,再把附近的适学的孩子都招来,每个孩子也都付一份束脩,这钱积少成多,报酬也就丰厚了。

这学堂是白老爷建起来的,却是属于庄先生的,学生的束脩也一直是庄先生拿着,要收什么学生自然是他说了算。

但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因他和白老爷的合作关系,满宝是否可以进入学堂读书都是要和白老爷说一声的。

不过庄先生觉得这事不用急,因为满宝年纪还小,现在先跟着他慢慢学一些基础也行。

等翻过年她更大一些了,再进入学堂就是。

而周家愿意放满宝出来读书就已经很难得了。

庄先生刚来的时候,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招生,那些大人也知道读书的好处,抬头劝自家子侄以后要努力挣钱,若有机会就进学,低头看见女孩们眼里的渴望时,却是劝骂,“女孩子家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家去,这做学问的事是你们能看的吗?”

满宝趴在窗户外偷听,一开始在七里村是掀起轩然大波的,这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可庄先生知道,七里村是有族老找到白老爷,让他革了小钱氏的差,免得满宝总是偷听课,带坏村里的风气。

是他拦了下来。

一是小钱氏的确勤勉,又不多事,二来,他当时很喜欢满宝。

所以说,“向学之心人皆有之,何必扼杀?”

然后跑到窗口里偷听的孩子就多了,最多的时候,两个窗口那里趴满了人,全是男孩子。

这在士林中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话是庄先生说出去的,他自然不能因人而异。

也因为这事,当时有几个学生当即退学了,家长来领了束脩,转身又把孩子赶到窗口那去偷学。

庄先生当时气急,却也只能气在心里,只当看不见窗外的人。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满宝一样的。

当时满宝才一岁多,刚学会说话,路还走不稳当,对外面的世界认识不够,并不贪玩儿,她可以坐在门槛上自己安静的玩一整天,高兴了就跟着教室里的孩子念两句,不高兴了就自己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半天。

可窗口外扒的孩子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岁了,正是最坐不住,最贪玩的时候。

不到五天,他们就自己跑得差不多了,退学了的学生家长见孩子偷学啥都没偷到不说,还把之前学的字也给忘得差不多了。

气得不行,没办法,又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从那时起,就很少再有男孩子来偷听,却开始有一两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外面。

可还没等庄先生有反应呢,那些女孩的家长就首先发作了。

他们会先把女孩扯走,然后打骂,“读书也是你能听的吗?我看你是心大了吧,有时间去割猪草,去地里拔草,去山上捡柴薪,你眼里怎么就一点儿活儿也没有,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其实,这里面有一些想法也是庄先生曾经的想法。

比如:男孩读书比女孩读书更重要,他也更看重男孩。

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庄先生想得更多;还是因为人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事容易产生逆反心理。

反正在他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很多想法。

尤其是满宝一日比一日大,表现出一日比一日的聪慧来。

她趴在窗口里背下来的书比坐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要多,她根据他的手稿认出来的字也不比学堂里读书的学生少。

她还孝顺,知道听了他的课,要管他叫先生,知道要给他打扫院子,收拾案桌……

他病了,正经的学生一听说可以放假就撒腿往外跑,她却知道满院子转悠着给他倒一杯热水,还抱了他的衣服回去给她嫂子们清洗……

还会缠着她母亲多拿一个鸡蛋来送给他。

他知道周家疼这个幺女,却不确定他们能否愿意她读书。

所以为了增大这个可能性,并且让这个事件良性发展,他不会要束脩,甚至不要求周家为满宝购买笔墨纸砚。

而周家的重视程度让他惊喜不已。

因为他们不仅带来了一条腊肉,还带来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看来周家的确足够重视这个小弟子,他笑着收下。

老周头见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满宝跪下给庄先生磕头敬茶。

庄先生接过茶喝了一口,将一早准备好的一套笔墨砚送给了满宝,哦,还有一把从后院拔来的葱花。

收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庄先生很高兴。

老周头和两个儿子也很高兴,听庄先生的话音,满宝暂时不用添置什么书籍,到时候要用什么自己抄就是。

三人隐晦的看了一眼满宝抱在怀里的东西,想着,笔墨砚都有了,回头再给这孩子买一些纸就齐活儿了。

虽然家里多了一笔开销,但这笔开销比自己预想的要少很多,三人当然也是很高兴的。

满宝也很高兴,每个人收到礼物都高兴,更何况这还是她喜欢的庄先生送的。

大家都喜滋滋的。

老周头就想请庄先生回家吃饭,也算是庆祝满宝拜师。

庄先生却摇头拒绝了,道:“今日还有课,改日再上门叨扰吧。”

老周头这才想起庄先生还有课呢,立时有些坐立不安。

说着话,外面也传来了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庄先生就知道孩子们来了。

第十六章 儿子和女儿

庄先生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笑道:“今日你先把笔墨带回去,明天休沐我去一趟白家,大后天你再来学堂,你年纪还小,不必特意学什么,就先跟我认一些字,等明年你再打一点了,再开始写字和正式读书。”

明天是十五,他的学堂一个月只放两天假,就是月中和十六两天。

满宝高兴的应下,捧着装着笔墨砚的盒子跟父兄回家。

一回到家,还留家里的二丫和二头就凑上来,敬畏的用手摸了摸那砚台。

才伸出爪子就被冯氏打掉了,道:“别乱摸,这是小姑的,以后你们可得离远点儿,知道吗?”

满宝不高兴了,拉着二头和二丫道:“等我学会了写字,我就教你们。”

冯氏思索片刻道:“小姑,二丫就算了,你教二头就好。”

“为什么,二丫可比二头还要聪明。”

冯氏笑,“女孩子学这个没用,二丫还得去打猪草呢。”

满宝道:“怎么没用了,学了字,以后就能自己看书了,书里面有很多故事,可好看了。”

冯氏好笑,“有那功夫看故事,还不如去地里拔草呢,想听多少故事,我们给她讲。”

二丫也忍不住道:“娘,我想认字。”

冯氏就拍了一下她脑袋,“你别撺掇你姑,今天的衣服洗了吗?没洗赶紧去河边洗衣服。”

二丫有些委屈,但不敢哭出声,低着头去拎脏衣服。

满宝气得鼓起脸,只是还没等她发脾气,冯氏就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摆在她面前,“小姑,你之前带回来的纸在哪儿了?让二头给你找出来认字,要是累了就自己歇一会儿,饿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拿点吃的。”

满宝愣愣的看着二嫂,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二嫂,可是刚才说二丫的也是二嫂啊!

满宝心情低落的坐在椅子上,冯氏没能从她的小脸蛋上看出忧伤来,安排好了小姑就去厨房忙活了。

二头已经跑去找满宝以前从庄先生那里带回来的稿纸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话,很多疑问,不能问别人,只能和系统说。

“科科,二嫂为什么不让二丫认字呢?”

系统简单而粗暴的将未来人类的研究结果告诉满宝,“因为她重男轻女。”

这个词满宝还是第一次听,但这个词简单易懂,只看字义就行了。

所以她微微瞪大眼睛问,“为什么,她不也是女的吗?”

“这是人类几千年的惯性思想,”系统道:“根源在于农耕社会,生产要靠体力,而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所以重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畸形的伦理,人类认为只有男性后代才是家族的香火,而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庸。”

满宝道:“我爹娘就很疼我,我哥哥们也看重我。”

系统的中枢闪过一阵电流,它把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截断,没有说出口。

系统道:“只有你一个是例外,你没发现吗,你家里的女性,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地位都在男性之下。”

科科是收集系统,不是教育系统,所以他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和孩子说的,他给满宝举例子,“你娘在你爹之下,你嫂子们的地位也在你哥哥们的下面,你侄女们的待遇也远比不上侄子们。”

“平时,早食你哥哥和侄子们吃的是干饭,你嫂子和侄女们吃的是粥,只有农忙的时候她们才能吃干饭,”系统道:“你嫂子们要给你哥哥他们端洗脚水,倒洗脚水,你哥哥们从不给你嫂子们端洗脚水。”

满宝呆住了,“我娘说我哥哥们要做力气活儿,所以要吃干的。”

系统道:“你嫂子们也在干力气活儿。”

满宝一想,也是。

她低头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一天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力气大了,人又转过来重女轻男了?”

系统道:“根据未来历史工作者的研究,奴隶社会更往前是母系氏族,就是以女性为主的社会,应该属于宿主所说的重女轻男。”

满宝好奇的问,“那时候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大吗?”

“不,她们以生育取胜,因为她们能生孩子,创造劳动力,所以地位在男人之上,孩子也只认母亲,不知道父亲。”

满宝琢磨了一下,摇头道:“都不好,我不喜欢重男,也不喜欢重女,大家都是人,就不一样不轻不重吗?”

系统似乎凌空注视它的宿主,半响才道:“未来是可以的,因为科技的发展,生产力进步,生产关系也改变了,未来更多的是脑力工作,论智力,很多女孩都不比男生差,所以慢慢地,两者可以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上。”

前半句满宝有听没有懂,系统也觉得要解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太深奥难懂了,所以它直接告诉满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你嫂子比你哥能赚很多钱,那你哥就得听你嫂子的,你嫂子也会更加硬气。”

满宝就抓着小脸问,“那是不是二丫比二头会赚钱,二嫂就会更疼二丫,也让她识字?”

系统道:“理论上是的。”

满宝就立即跳下椅子,严肃道:“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二嫂应该是因为二丫是她闺女才疼她,怎么能因为她会赚钱才疼她呢?我要去劝一劝二嫂。”

系统没阻拦。

满宝就蹬蹬的跑去厨房找冯氏,道:“二嫂,二头和二丫,你是不是更喜欢二头,不喜欢二丫?”

冯氏一边洗锅,一边笑问:“小姑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二头和二丫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二丫呢?”

“那你干嘛不让二丫读书认字?”

冯氏理所当然的道:“她读书没用啊。”

满宝愣住,“怎,怎么会没用呢?读书可是有大用处的,不然干嘛那么多人花钱去读书?”

“那是男孩儿,你看有哪个女孩儿花钱去学堂里读书的?”

满宝:“我呀!”

冯氏忍不住乐,“小姑你不一样,而且庄先生不收你的束脩,连课本都不打算叫你买,没花什么钱的。”

第十七章 不一般见识

冯氏和满宝道:“这男人读书可以做账房,还可以去做教书先生,学得好,说不定还能去考官呢,可女人读书有什么用?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不是要下地,就是在家里操持家务,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

满宝竟然无言以对,但她心里总觉得二嫂说的不对。

想了想,她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意见,“先生说,读书明理。”

冯氏:“道理嘛,说说就懂了,小姑放心吧,我会和二丫说的,你看我们,不也都不识字吗,谁不懂道理?女孩儿都是跟娘学道理的。”

满宝说不过她,垮下肩膀道:“那是不是二丫认字能挣钱,你就答应二丫认字?”

冯氏:“她又不能去做账房,也不能去当教书先生,更不能去考官,怎么靠认字挣钱?”

“我不管,二嫂你先答应我,她要是能靠认字挣钱,你就得答应她跟我一块儿读书认字。”

“行行行,”冯氏敷衍道:“我答应你,好了,我要生火了,厨房里烟大,你赶紧出去吧。”

满宝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呢,只当她是答应了,于是满宝就跑去找二丫。

二头找了文稿出来,发现小姑不见了,立即丢下文稿去找小姑,他可是负责照顾小姑的,怎么能把小姑弄丢了呢?

满宝跑到河边找二丫。

一群人正聚在河边洗衣服,满宝一跑来,大家都跟她打招呼,一个妇人高声道:“哎呦,满宝都来洗衣服啦,你们周家这么多闺女,怎么还用到小姑呀?”

二丫也看到了满宝,连忙拦住她不给她太靠近河边,“小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奶不给你到河边来。”

满宝道:“我来找你。”

“我还要洗衣裳呢,小姑你先回去吧。”

还是那个妇人道:“满宝呀,你也帮帮你侄女,你年纪也不小啦,你们家现在又困难起来,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享福了。”

满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侄媳妇说得对,我会帮二丫的。”

正好,她也想试一试洗衣服,她长这么大还没洗过衣服呢,满宝看着河水,整个眼睛都亮起来,早忘了她来这的目的。

二丫哪敢让满宝洗衣服呀,忍不住去瞪那妇人,“三嫂子,我家孩子多,谁洗衣服,谁不洗衣服关你什么事?”

“呦呵,二丫这妮子也硬气起来了,跟你四叔学的?这么硬气别跟我家借钱啊。”

满宝一愣,恍然大悟,连忙去安抚她,“三柱媳妇,是不是你家缺钱花了,你放心,等我家挣了钱一定最先还给你家。”

想到明天她就要去县城挣钱了,她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道:“明天我就去县城挣钱了,回来就还你们家。”

几岁的孩子,还奶声奶气的,偏偏学大人说话,头一句让人捧腹大笑,说到后一句大家就笑不出来了,有人忍不住问二丫,“二丫,你们家不会真的要把你小姑给卖了吧?”

二丫尖声道:“你们胡说什么,我们家怎么会卖小姑?”

满宝也严肃的道:“我们家不卖小孩儿。”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们怎么挣钱?”三柱媳妇忍不住道:“这农忙都过去了,地里没活儿,县里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家吧?”

满宝骄傲的道:“我们打算卖花,你们等着吧,我们肯定能挣钱的。”

三柱媳妇问,“什么花?”

满宝张了张嘴,最后道:“各种各样的花儿。”

二丫拉住满宝,道:“小姑,你快回家去吧,我洗完衣服就带你去玩儿?”

满宝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清澈的河水,“不要,二丫,我是大人了,我来帮你洗衣服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满宝严肃的道:“我是你姑,你得听我的。”

众人见了,纷纷帮着二丫拦满宝,谁不知道她是周家的宝贝?而且从小身体就不好,要真是碰了凉水有个好歹,周家婆媳还不得撕了她们。

三柱媳妇却不以为然,谁还不是小时候过来的,她像这么大的时候连饭都会烧了,洗个衣服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她眼珠子一转,还让了一步,让满宝蹲在她旁边,拿了自家的衣服给她,“来满宝,我教你洗。”

满宝又不傻,自家的衣服和别人家的衣服还是分得出来的,所以她特别高兴的问三柱媳妇,“侄媳妇,是不是我帮你洗衣服有工钱?你也不用给我,直接抵了债就好了。”

三柱媳妇闻言,立即把衣服收了回去,尖声道:“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可真会挣钱,没听说过给人洗件衣服也要钱的。”

“你要是我婶,是我长辈,我当然不要,那是我孝敬你的,可你不是我侄儿媳妇吗?那我这个长辈给你干活儿,当然得要钱了,”满宝从小跟在她爹身边,这道理可是很懂的,她还是很想替三柱媳妇洗衣服,道:“三柱媳妇,你放心,我不要你多,就要一文钱,意思意思就行。”

一旁看不惯三柱媳妇的人也笑道:“是啊,是啊,三柱媳妇,满宝可是你姑呢,让你姑给你洗衣裳,怎么也得给点孝敬钱啊。”

一些年长一点的也道:“满宝虽然岁数小,但她辈分高啊,三柱媳妇,你可别欺负长辈。”

三柱媳妇气得够呛,简单的把衣服过水,拧了拧就走。

满宝还在后面挥手,“侄媳妇,下次你要是不想洗衣服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洗,真的很便宜的。”

二丫忍不住乐,也在后面跟着叫,“三嫂子,我也可以帮你洗,更便宜!”

“行了,行了,别打趣她了,二丫,你们家还欠着村长家的钱呢。”有人劝诫。

二丫想到这里就有点失落。

满宝却并不觉得压力大,在她看来,明天去了县城肯定能挣大钱的,自然也可以把债还清,而且,“村长大哥和他儿媳不一样,他大气,侄儿媳妇还有得学呢。”

大家听见满宝这话,忍不住乐,“这孩子说话就跟大人似的,你知道什么是大气啊?”

满宝鼓着脸道:“我又不傻,侄儿媳妇她不喜欢我,不过不要紧,我是长辈,不跟她一般见识。”

孩子最是敏感,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感觉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要紧,谁让三柱是她侄儿,三柱媳妇是她侄媳妇呢,作为长辈,她是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

第十八章 花篮哟

周家人从不给满宝靠近河边,这还是满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河水呢,她高兴的把手泡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偏头一看,见二丫正在埋头搓衣服,她也扯过一件衣服学着她的样子搓了搓,然后放进水里搅动,再学着大家的样子要把它拧干。

二丫无言的看着,等她洗完了再拿来洗过一遍,快手快脚的把衣服洗完就把小姑扯回家,她已经做好了回去要挨揍的准备。

满宝还兴致勃勃的,“河水真凉快啊,好好玩儿,二丫,以后我都陪你来洗衣服吧。”

“不要,”二丫拒绝道:“小姑,你洗不干净不说,要让奶知道了,我还会挨揍,你还是在家和二头玩吧。”

“不要,我就要玩水,”满宝道:“我都已经和二嫂说好了,我以后教你认字,那你就要带我去洗衣服。”

二丫就有些犹豫,“我娘答应了?”

“当然,”满宝骄傲的道:“我求了好久呢。”

二丫半信半疑,一回到家就扯了小姑去厨房找她娘。

冯氏正在做早食,看到二丫就让她过来帮忙烧火,让满宝出去,别在厨房里熏着。

二丫边去烧火,边问,“娘,小姑说你答应让我认字了?”

冯氏看了一眼挺着小胸膛,骄傲自豪的看着她的满宝,哄声道:“是,是,只要你能靠认字挣钱,我就答应你。”

二丫听到还有这个前提条件,整张脸都苦起来了。

满宝见她都快要哭了,就忍不住拽了她往外走,和冯氏道:“二嫂,二丫还没晒衣服呢,我和她一起去晒衣服。”

“哎,”冯氏只来得及喊一声,满宝就把二丫拽着跑远了。

冯氏无奈,只能自己去烧火。

满宝把二丫拉到院子里,小声说,“你是不是傻,都说了要认字挣钱,那你不认字怎么挣钱?”

二丫眼里的眼泪要掉不掉,她后知后觉的理清这句话,眨了眨眼,抽泣问道:“还,还能这样?”

“反正是二嫂亲口答应了的。”

二丫想了想,觉得有点不靠谱,“那,那要是学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能挣钱,我娘不叫我学了呢?”

满宝正色道:“那一定是你学的不够好,不够深,所以才挣不着钱,所以为了挣钱,你还得继续学。”

二丫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姑,我觉得你说得对。”

二丫重新高兴起来,去晾衣服去了。

满宝个矮,就在一旁给她递衣服。

二头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满宝正站在晾衣架下,就跑上去问,“小姑,你刚去哪儿了,害我一通好找。”

“你可真笨,我就在河边。”

二头“哦”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来,跳起来道:“奶不叫你去河边,好啊,二姐你……呜呜呜。”

二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满宝就在一旁威胁他道:“你要是敢嚷出去,我以后就不给你糖吃了。”

二头委屈得很,你不让我说出去,那你别告诉我呀!

二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却改了口,“小姑,你的文稿我都给你找出来了,你快回去看吧。”

满宝:“不着急,我们去摘野花吧,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挣钱啦。”

二头和二丫觉得很不靠谱,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自家小姑要求的,而且钱氏也说,“吃完早食,你们就跟着一块儿去开荒,照顾一下你们小姑。”

于是大家又呼啦啦的跑到山脚下去了,周四郎连着两天来开荒,山脚下的这块地看着好多了。

大概就一亩左右,野草已经割了大半,但那些藤木很难清除,有的根卖得太深,周四郎一个人一天都未必能挖出三棵来。

此时他手上被刮伤不少,正蹲在地上瞪着那节怎么也锄不出来的树根。

满宝也蹲下去看,“那么难锄啊?”

周四郎红着眼睛看她,“所以你干嘛让我来开荒?”

满宝理直气壮,“谁让你赌钱的?”

周四郎被噎住,继续低下头去忧伤,“锄头钝了,根本挖不出来。”

“一定是没找准方法,”得了科科提醒的满宝哼了一声,把他拖到一边,让五哥六哥来挖。

周五郎握着锄头道:“挖那么远?”

满宝大气的一挥手,“听我的!”

周五郎只能听她的,把锄掉的土弄到一边,慢慢朝着树根的方向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六郎一个用力就把树根给拔了。

大家默然无语。

满宝骄傲的哼了哼,让周四郎继续挖树根,她则和大头他们上山去找好看的花。

顺便说了一下她的计划,“让二哥帮我们编一些好看的篮子,我们就像昨天一样用花布置篮子,然后把篮子卖出去就好啦。”

“那还不是卖篮子吗?”二头道:“篮子是我爹编的,卖的钱肯定要给我爹,他不会给我们的。”

满宝道:“不是那种大篮子,是二哥给我做的那种小篮子。”

大丫道:“那种小篮子不能装东西,不会有人买的?”

“当时二哥给我编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吗?”

孩子们就纠结起来,“喜欢是喜欢,但大人不会买的。”

二丫道:“小孩儿没钱。”

“那我们就去找有钱的小孩儿。”

大家觉得不可能,“小孩儿怎么会有钱?”

他们就没有,所以觉得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同理,满宝道:“怎么会没有,我就有钱,那肯定有小孩儿和我一样,说不定比我还有钱呢,我们找他们。”

满宝这才提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到时候我们把糖放在篮子里卖。”

听说篮子里有糖,大家这才有信心一点,纷纷跟着找野花。

虽然是秋天,但山上的野花也不少,用不了多久,每人都抱了一怀的花,有满宝在,大头和大丫胆子也变大了,丢下还在辛勤劳作的三兄弟,乐颠颠的回家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多长了几岁,以至于没占着幺妹的便宜。

但一转头看着正蹲着割草的四哥,他们又觉得好受多了,好歹他们明天能去县城,四哥却还是要来开荒的。

满宝跑回家去找周二郎,结果周二郎和周大郎下地去了。

农忙虽然过了,但地也要整一下,把地养个小半年,明年开春才好播种。

周二郎不在,满宝只能找他爹,“爹,你给我编小篮子吧,就跟二哥给我编的一样。”

第十九章 引诱

老周头不愿意动弹,“编那小篮子干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

“可以做成花篮挣钱,”满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老爹,只省略掉了糖的事,她信心满满的道:“到时候挣了钱,我可以给爹一笔幸苦费。”

老周头摸了摸腰上的烟丝,没舍得抽,他已经决定把家里的烟都卖出去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能给老婆子捡几副药。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摇头道:“爹不稀罕那幸苦费,所以还是不做了。”

他才不想跟着一帮孩子胡闹呢。

大家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满宝就去找她娘撑腰,钱氏耐不住满宝撒娇,只能和老周头说,“多大的事啊,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孩子们编几个呗,那个又不费力。”

妻子发话,闺女又带着一帮孙子孙女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没办法,只能去窝棚里拖出二儿子用废了的竹条给他们编竹篮。

见大头和二头也蹲下看热闹,他就把俩人拎过来,道:“来,爷爷教你们,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一点手艺了。”

村里会竹编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特别少,可这手艺不是你学会了就能精的,至少全村老幼,能把竹编卖到集市或县城里的,也就周二郎一个。

他编的竹篮,竹筐结实又密,连麦子都漏不出去的,可有的人编起竹篮,竹筐来,那就是个样子货,看着和集市上卖的不差什么,可用几次竹条就偏了,漏了洞,东西就算废了。

老周头的手艺就属于这后一种。

不过,大竹筐他编不了,就小闺女手上拿的那个只有她小脑袋那么大的竹篮还不好编吗?

那就是个样子货,顶了天了放十个鸡蛋,老周头觉得拎十年都不带坏的。

因为他没把这东西放在眼里,用的又都是二郎废了的竹条,所以他很不心疼的让孙子们跟着一起祸祸。

满宝看了也心动不已,也拿了竹条要学,还拉上大丫和二丫。

老周头看了一眼俩孙女,这种手艺不该女娃学的,不过看了一眼地上的竹条,老周头想,学吧,学吧,这竹条用过一次就很难再用了,他又不是二儿子,掰不回来。

用完了竹条,也就不用再编了。

满宝不知道老爹的阴谋,还认真的瞪着大眼睛看他的动作。

老周头一边慢悠悠的编,一边和她道:“你个小娃,竹条都折不弯,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小心别伤了手。”

钱氏坐在凳子上晒太阳,见了一笑,和满宝招手道:“满宝,过来娘教你。”

满宝抱着竹条就高兴的跑过去,“娘,你还会竹编啊?”

“看了一辈子,就算没上过手,心里也有数了。”钱氏有病,干不了重活儿,但这种坐着弯一弯竹条还是没问题的。

她就这么坐着,一边编,一边和满宝讲解,这种小竹编并不难,速度也很快,钱氏的第一个成品很快就出来了。

满宝拿过去对比了一下她爹已经做成的两个,皱了皱小鼻子道:“娘,你的好难看啊。”

老周头就骄傲的哈哈大笑起来,“你爹好歹也编过不少竹编了,当然比你娘的好看啦。”

钱氏并不气馁,和满宝招手道:“再拿几条来,我再编一个。”

她笑眯眯的道:“熟能生巧,不会的东西多学几遍就会了。”

满宝觉得娘亲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拖了一把竹条去给她娘。

本来已经从爷爷这里移到奶奶那边学习,又觉得奶奶编得难看,刚刚把位置移回爷爷身边的四孩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跟谁学比较好了。

满宝就嫌弃他们,“你们这样三心二意可不行,算了,大头二头,你们就跟着爹学吧,大丫二丫来和娘学。”

四孩子这才安定下来,不再转来转去的。

钱氏笑眯眯的看着,心里觉得还是闺女拿得定主意。

全场最闲的就是满宝了,那是表面上的,其实她也忙得很,竹篮一做出来,满宝就拿了和科科商量,“你觉得我娘做的竹篮能拿出手吗?”

系统道:“这世上没有不能成为商品的物品,你可以进行二次加工。”

满宝:“那我就把最漂亮的花给它。”

满宝开始从花堆里挑选她认为的最漂亮的花,然后往她娘的花篮里插,五颜六色混杂成一堆,但她看着挺喜欢的,还喜滋滋的,“这花篮一看就漂亮。”

科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和宿主一样审美的人可能不多。”

满宝反复念了一下这句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科科你说我的这个花篮丑?”

“花篮不是这样子的。”系统忍不住自己去百科馆里搜索了一些图片,然后丢给满宝看,“这样的才能叫花篮,你那叫,嗯,装花的竹编垃圾桶。还是个失败品的垃圾桶。”

满宝已经听不到科科在说什么了,她眼睛大亮的盯着那些图片,差点高兴的在地上打滚,“好漂亮,好漂亮啊,科科你送我好不好?”

老周头和钱氏就看见他们家闺女抱着她那个做坏了的竹篮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夫妻俩沉默了一下,再看一眼她往竹篮里插的乱七八糟的花,觉得他们得注意一下孩子的美丑教育了,真的,这么丑的竹篮,她怎么能还那么高兴呢?

大头四个孩子则把头低得低低地,恨不得埋到竹条里面去,小姑一定是又想着他们的赚钱大计了,可这么丑的竹篮真的能卖出去吗?

系统扫了一眼满宝的积分,道:“宿主,你的积分倒是够买竹篮了,但却没达到开启商城的权限,所以我不能给你买。”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商城,问道:“什么是商城?”

“就跟你们的集市差不多,宿主可以在上面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花篮也可以。”

“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商城?”满宝觉得这商城要是能开,那她以后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去集市逛街,就什么时候去吗?

“等宿主的累积积分达到一千,且没有历史欠债的时候就可以。”

满宝就垮下肩膀,学着她二哥讨价还价,“好多呀,就不能便宜点吗?”

科科无情的拒绝她,“不行!”

第二十章 焉了

不行就不行吧,满宝决定自己做,于是要求科科不许把图片撤走,她就这么笨手笨脚的照着图片布置自己的花篮。

二丫看见小姑在糟蹋花,顾不上学竹编了,连忙跑过去,“小姑,你干什么呢?”

“我要布置花篮。”

二丫道:“花都被你弄残了。”

满宝眨眨眼,果断的扔掉花,屁股往后挪了挪,让二丫上,“我教你。”

大家听着好笑,她自己都能把花弄成这样,还教二丫呢?

可是,满宝还真教了二丫,她手不巧,但想法却很多,她指点着二丫把花缠在竹篮上。

二丫本来不想照着她说的做的,但小姑这人,你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能一直在你耳边念叨,非逼得你听她的不可。

二丫没办法,想着野花而已,山上多的是,不够再上山摘也行,不然明天路上再摘一点也可以的。

这么一想,二丫就照着她说的缠绕,缠着缠着,二丫发现竹篮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等缠出来,又往里放几朵花,二丫看着这个奶奶做出来的,本来有些丑的竹篮愣住了。

“天啊,”二丫忍不住惊道:“我竟然这么厉害!”

满宝高兴的拍着小手,努力的邀功,“主要是有我,是我教你的,当然,二丫你也很厉害就是了,我让你怎么缠,你就能怎么缠。”

老周头也看到这个花篮了,微微点了点头道:“看着还行,不过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也就养养眼,谁买呐?”

钱氏也挺喜欢的,道:“这个变得不好,就不拿去了,放在家里给你小姑玩吧。”

二丫脆脆的应了一声,开始布置别的花篮。

第一次手生,第二次就熟多了,而且满宝还有别的样式,调整一下缠的位置和方式,再换一下花的颜色,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的花篮,也挺好看。

满宝觉得明天要带着二丫去县城才行,因为这样,花篮要是坏了才能修补,五哥和六哥又不会缠花。

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和老爹说了。

老周头想着,反正闺女都放出去,多放一个孙女也没什么。

但想着大丫比二丫还大呢,没道理二丫去了,大丫不去,于是一挥手道:“你把大丫二丫都带上吧。”

大丫和二丫都忍不住欢呼一声,大头和二头羡慕得不得了,缠着老周头道:“爷爷,爷爷,那我们呢?”

“你们留家里帮你们四叔开荒,去割草,捡些石头,这么多人去县城不要吃,不要喝啊,你爹他们还得照顾你们,没空。”

大头立即道:“我们不吃饼,就喝水就行,也不让爹带,有五叔和六叔呢。”

老周头狠心的拒绝,“不行,来回那么远的路,不吃东西,回头饿坏了还得给你们拿药钱。”

俩人齐齐看向小姑。

老周头也瞪着满宝。

满宝特别的识时务,她觉得不能得寸进尺,不然有可能她出门的权利也会被剥夺,于是悄悄的安慰大头和二头,“等我回来给你们糖吃,要是这次挣钱了,下次我一定带你们去。”

大头和二头只能失落的低头,“好吧,小姑,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等家里人都从地里回来用晚食时,老周头和钱氏已经为他们编了有二十五个竹篮了。

满宝喜滋滋的要把所有的竹篮都缠上花,于是大丫也不学竹编了,也过来帮二丫。

看到大哥和二哥,满宝也毫不客气的把俩人拉进来,让他们继续帮忙编小竹篮。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和竹条,不过因为满宝坚持,而且爹娘都亲自下场哄幺妹了,他们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哄。

很快的,周二郎留下的废弃竹条就用完了,满宝就瞄向了完好的那些竹条,老周头就严肃的道:“那是你二哥还没用过的竹条,可不能糟蹋,而且你这做了有五十个了,也够多了。”

其实她要是能卖出一个,老周头都觉得是奇迹。

满宝只能放弃了继续祸祸二哥竹条的想法,和二丫大丫一起缠漂亮的花,当然,她负责动嘴,而大丫二丫负责动手。

他们中午摘下来的花草很快就用完了,但还有大概二十个竹篮没点缀上花呢,老周头就挥了挥手道:“行啦,等吃过晚食再去摘吧,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久呢。”

又叮嘱道,“日落之前一定要回家,可不许被露水打着。”

大家高兴的应了一声,快速的用过晚食就跑到山上去,当然,周五郎和周六郎要跟着。

老周头看着四郎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呵斥道:“你也去,你妹妹上山去,你一个当哥的都不知道去照顾?”

周四郎一连下三天地,做的还是最好体力的开荒,一旦坐下就不想动弹,此时被老爹呵斥,只能慢悠悠的从凳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外去。

周老头看见他这样就有气,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以后你们要看紧他来,这两年都不许他到县城去,再发现他沾赌,把我给他的手剁下来。”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应了一声。

“行了,都这么多天了,你气也气过了,还是想想怎么存点钱把欠的债平了吧,”钱氏道:“老大,明天你们去县城,顺便去问问有没有活儿,要是有,你们也不必回来,就在那里应工就行,让老五老六把孩子们带回来就行。”

周大郎道:“就怕县里的活儿不好找。”

“不好找你们也找一找,家里总不能坐吃山空,”钱氏道:“明年开春还不知道是什么关景呢,要是和今年一样风调雨顺,就算存不下钱,至少也不会缺吃少穿。可要是旱了或涝了,那可就难了。”

老周头就摸着烟杆道:“放心吧,我去问过三叔了,三叔说,就算没今年好,也差不到哪里去。”

钱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

三叔是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种老了地的老人,基本上能看到未来半年的天气。

既然他那么说,那明年的风雨应该不会太差。

钱氏心满意足,从山上摘了大把大把,各式各样野花和细草的满宝也心满意足,觉得明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系统就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然而第二天满宝小朋友从床上爬起来,跑去看她装好的花篮时,就发现昏暗的火光下,她放在下面的小花篮的花全折了或焉了。

第二十一章 发现

满宝都惊呆啦,她把下面的花篮拿出来一看,发现昨天放进去还鲜亮的花儿蔫头耷脑,有的还直接折了。

大丫和二丫也跑出来看,面上都是震惊和伤心。

周五郎全然领悟不到他们的心痛,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去过县城了,他沉浸在这份兴奋中,只是扫了一眼那些花篮,就毫不在意的把它们全放到大背篓里,道:“别管了,路上看到好看的花再摘就是了。“

指着一旁昨天晚上摘回来,因为太晚,而钱氏又舍不得点油灯所以没缠上的花道:“把这些也带上,应该就够了,等到了县城我们再缠。”

也只能这样了,满宝一直到坐上板车都还有些郁郁不乐,毕竟自己计划了那么久,又很有信心的事变成了这样。

这次家里依然是拿了两袋粮食,计划着卖了后给满宝准备一些纸,剩下的都要留作钱氏的药费。

也作应急的钱,以免家里有事要用急钱。

在板车上绑了不少的篮子和箩筐,周六郎再各自背上一些就足够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车上,塞进一个箩筐里坐好。

钱氏拿了一件周大郎的冬衣塞进去,把她整个人都包住,这样就不会冷着了。

再把一个竹盖子一盖,满宝就可以在里面睡觉了。

第一次出远门,满宝当然是睡不着的,她特别精神的从箩筐里探出小脑袋来,眼睛亮晶晶的,但现在天还没有亮,透过五哥举的火把,她能看到的东西也有限。

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就慢慢地闭了起来。

周二郎察觉到满宝睡着了,就把她顶开的竹盖给她盖上了。

盖子是有孔的,倒不用担心她会闭气。

周二郎看了眼走在一旁的大丫和二丫,用力把粮食上绑着的篮子往下移了一点儿,然后把一个箩筐扶正,把二丫抱到箩筐里坐着,大丫则抱到了粮食上,让她扶着旁边的篮子,“你们都坐着,等天亮了再走。”

周二郎和周大郎交替着推车,另一个辅助,走平路时倒不是很累,但这一路需要上山,又需要下山的,路也不是很平整,大家磕磕绊绊的走着,虽然是深秋的早上,但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太阳慢慢出来,天光开始大亮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除了满宝还睡着,大丫和二丫都醒了,并表示要下车走一走,因为她们发现她们的脚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羡慕的看着两个侄女,擦了擦脸上的汗,觉得脚麻的她们真是幸福啊。

周大郎就道:“休息一会儿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把身上背着的大背篓放下来。

满宝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立即兴奋了。

从箩筐里站起来就要下车。

周二郎把她抱下来,让她去和大丫二丫玩儿,“可以摘花,但不许跑远,就在我们的眼前摘,知道吗?”

三个小姑娘狠狠地点头,表示一定听从。

满宝人小胆大的走到山路的边沿处,掂着脚尖往下看,远远的似乎看到一抹炊烟,立即指了下面叫道:“我们家!”

周大郎看都不看一眼,扯过一旁的草就塞嘴里吃,“瞎说,这哪里能看到我们村?”

满宝隐隐约约看到了下面有一条路,比这可宽敞多了,就好奇的问,“大哥,我们怎么不走下面的路?”

“这是近道,下面那条是车走的,我们要走那条路得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不划算。”周大郎骄傲的点着山下的这条路道:“看到这条山道了吗,以前很多石头,人都走不稳,更别说板车了,后来白老爷和里正带着我们把这条路上的石头捡完,又填了一些土,这才能走板车的。”

周大郎可惜道:“就是太小了,过不了马车,不然这条路得更热闹。”

满宝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就蹲在周大郎身边听,系统忍不住了,道:“宿主,这附近有很多野花,你不去摘吗?不然错过了这里,下去不一定还有花。”

涉及到挣钱大计,满宝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不听故事了,只是临走前一个劲儿的拉着周大郎的手让他保证,“大哥,回家你得继续跟我讲故事,我可爱听了。”

这幅样子落在周大郎和周二郎的眼中,就是满宝既想听故事,又想去和大丫二丫一起摘花玩儿。

周大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乐道:“去吧,回去大哥再给你讲。”

满宝就高兴的去追大丫和二丫了。

这段路还是比较平坦的,虽然还是山路,但一眼望去,两边都在周大郎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三个孩子只要不往里面去就不会有危险。

大丫和二丫找了不少花,有些满宝没见过的,特别高兴的蹲下去挖。

大丫和二丫看着惊呆了,道:“小姑,你怎么连根挖?”

满宝抬起被泥沾的脸,眼睛亮闪闪的,“这些花我都没见过,我要挖一株,要一株最小的就好。”

系统没有阻止她,因为它扫描过后又在它的系统里查了查,发现有两种花不仅没有实录,连收录的图像都没有,这意味着这两种花不是最后变异了,就是绝种了,而不管是哪一种,对未来的研究价值都很大。

如果能收录,那获得的积分将是不菲的。

系统难得的产生了愉悦的代码,觉得昨天没提醒满宝缠上花,花会很容易枯萎和折断是正确的做法。

如果花不不折断,她今天一定舍不得不听故事,而来挖花。

满宝对此全然不知,她虽然很想把花株挖了交给科科,但收集足够的野花和细草也很重要,于是她坚持不要大丫和二丫帮忙,让她们快去摘花。

满宝自己拿着一根木条,撅着屁股呼哧呼哧的挖土。

系统暗暗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宿主,我看你大哥他们就快要休息好了,你还是直接把植株折断了给我吧。”

这样挖,一天也不一定能挖出三株来。

满宝好奇的问,“折断了也行?”

“一般来说,大部分植物都可以通过枝干扦插保持活性,所以放心,应该可以的,你从根部折断,多折几枝给我就行,先折你左手边的那株红色的,再往前去扯那株紫色的藤蔓。”

这两种花最重要,其他的,反正都有实录,就是收录了也是鼓励积分。

第二十二章 见城

这个还是很容易的,满宝的手不够有劲儿,但她的脚有劲儿啊,因怕把花给踩坏了,她先摘了好几朵花给科科,又把花枝压倒在地,直接踩上去,用力踩几下就断了。

满宝蹦了几下,果然把花枝给绷断了,也不管它是不是沾着泥就捡起来交给科科。

系统:……

系统默默地将枝叶和花分别收录了,算了,宿主还小,不能要求太多。

满宝转身又去扯那紫色的藤蔓,这紫色的花好漂亮,满宝一不小心就扯多了,她送一把给科科,另外一把则自己拿着。

大丫和二丫把附近好多好看的花和草都摘了一些,已经先放回背篓和箩筐里了,跑回来找小姑,见小姑正扯着紫色的藤蔓,大丫就道:“小姑,这个我们也扯了好多,已经够了。”

满宝道:“我要戴在头上,那一定美美的。”

大丫和二丫听了心动不已,也跟着上前扯。

周大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就要准备走了,见三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扯花藤,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朵野花也能玩半天。

转眼看到老五和老六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周大郎就忍不住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他们的屁股,“还不快去带幺妹。”

俩人不愿动弹,“有大丫和二丫在呢。”

“她们自己年纪就小,万一碰到蜂窝怎么办?赶紧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办法,只能勒了一下裤腰带过去。

他们一个晚上过去,晚食早就消化光了,此时正饿得不行,他们实在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妹妹这么有精力。

周五郎帮他们扒花藤,还得听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不许把花弄残,弄掉,脸更苦了。

满宝就在自己的衣兜里找了找,找到昨天晚上她临时放在衣兜里的小手绢,打开,里面是八颗糖。

满宝给五郎和六郎嘴里塞了一颗,再分给大丫和二丫一人一颗,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则给了周大郎和周二郎。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饿,不过他们却笑着把手绢推回去,“满宝留着自己吃。”

“我还有呢,大哥二哥快吃。”

满宝都快要爬到他们身上了,周大郎没办法,只能吃了,只是忍不住低声叮嘱道:“以后别总是拿庄先生的糖,你是弟子,得孝顺庄先生,知道吗?”

满宝连连点头,没说这糖是科科给的,不是庄先生给的。

吃了糖,五郎和六郎总是尽心了一点儿,主动扯了许多花藤,结果扯着扯着,往下还发现了一些蓝色的花藤,那也很好看,满宝高兴得不得了,给了科科一截,剩下的她扯了大半。

一直很沉默的科科突然说话,“宿主,你转头看左边的那株树,看上面是不是结了很多的果实?”

满宝转头一看,看到一株树上结了好多黑紫色的小果子,满宝立时馋了,叫道:“是果果。”

周五郎扭头看了一眼,道:“那个不好吃,不能吃。”

科科则道:“宿主,你过去一点,我扫描看看。”

满宝就跑上去,正好站在树底下,仰着小脑袋仔细的看着,还是忍不住口水流,“看着好好吃。”

系统扫描过了,百科馆里没有实录,却找到了一些图片记载,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而且这东西是有积分悬赏的。

系统道:“宿主,这是女贞子,你收录下来,开启商城的积分就差不多了……”

科科的话还没说完,满宝就已经被周二郎一把抱起,“这果不能吃,满宝,你以后可不许乱吃外头的东西,知道吗?”

“二哥……”

周二郎没等她说话就把她塞进箩筐里,招呼大家启程,“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了县城还得找地方摆摊呢,赶紧走。”

周五郎等人也把扯来的花藤放在箩筐里,篮子里,或背篓里,背起东西就走。

满宝见状便闭上了嘴,她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小孩儿,她觉得哥哥们背东西和推车已经很累了,总不能为了一串看着很好吃却不能吃的果果让哥哥们又放下东西回去给她摘吧?

系统也不强求,它虽然很智能,到底不是人类,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替宿主和自己惋惜而已。

惋惜就这么和一笔积分错身而过了。

小孩子不会有执念,满宝很快就把那株果树丢到了脑后,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周遭的风景,看到一只小鸟都能高兴半天。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兴奋得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倒是觉得常带她出来走走也不错,不然总窝在家里,虽然乖巧,却总让人担心。

现在看着身体就好很多了。

满宝觉得他们走了挺久,总算是看到了城门。

大家都露出笑容来,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墙,这么大的门,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

满宝指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道:“罗江县!”

周大郎惊喜的看向她,“满宝,你认识这三个字?”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认识好多字了。”

虽然不会写。

周大郎高兴的摸她的脑袋,一边排队,一边道:“等卖了粮食,大哥就去给你买纸。”

在旁边排队的人就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问,“好俊的小郎君啊,那么小就会识字了呀。”

周大郎连忙道:“这是我妹妹,不是郎君。”

听到的人都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看周大郎和周二郎,赞道:“原来是耕读之家啊,不知道你家是哪里的?”

周大郎尴尬,“我家没有读书人,误会,误会。”

他和周二郎都有些脸红,连忙推了车上去一点,避开他们的问话,满宝眼睛晶亮晶亮的道:“大哥,我读书啊,以后大头大丫他们也要和我一起读书的。”

周大郎就笑道:“人家说的读书不是这样的读书,得有人考学才行。”

周大郎不意解释更多,到了城门口就掏出一文钱来交给守卫,守卫看了一眼他们推的板车,道:“两文。”

周大郎一惊,“怎么变两文了?”

“你们带的东西多,就得两文,赶紧掏钱,不想进就走开。”

周大郎和周二郎踌躇,他们身上总共就一文钱。

满宝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巴巴的看着,守卫对上满宝的视线,脸色和缓了点儿,难得的多解释了一句,“这也是县太爷下的令,从年前开始,进出带筐,带背篓或篮子的都是一文钱,一辆板车两文,我就只收你们一辆板车的钱,那俩背篓还没要钱呢。”

第二十三章 农贸市场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觉得身上的背篓特别沉重。

周二郎更机灵,立即从五郎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竹篮,一咬牙,往里装了五个鸡蛋,道:“小哥,我们哥几个很久没来县城了,实在不知道入城的规矩变了,我们农家没现钱,这也是因为家里老人要吃药,这才来县城换点现钱的,还请您通融通融。”

守卫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竹篮呢,好奇的看了看,看到里头的鸡蛋,左右看了看,接过篮子道:“行了,这一文钱算我帮你们出了吧。”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来丢进盘子里,挥手让他们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连躬身道谢,弯着腰推着板车连忙进城,周五郎和周六郎也连忙背着背篓,拽着大丫和二丫跟上。

满宝坐在箩筐里,看着家人几乎把背弯到地上,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科科感受到了满宝的情绪,安慰她道:“这个守卫还不算难为人的,你别难过。”

满宝就问,“科科,你们未来也有这样的守卫吗?比他还坏?”

系统道:“宿主,未来科技发展,人不仅可以从地上进出城,还能从天上进出,非常便捷。而且在将来,人口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资源,所以不仅没有进城费,如果人类能进城定居,还会有各种奖励。”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奖励?”

“房子,车子,安家费,工作调动费,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

满宝还不能理解这些东西,但她觉得没有进城费很好,如果他们家是在未来,那大哥二哥他们就不用对守卫弯腰了。

然后满宝嘟了嘟嘴,“那他跟你们那里的人差这么多,你还说他不坏。”

“他的确不坏,他只是一个守卫,并不能做主。”系统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它虽然是收集生物科的系统,但为了更好的服务宿主,提高对方的收录效率,它的芯片录入的知识可不少,甚至能和百科馆直接连接。

自然,百科馆内的知识也是任由它调阅的。

对于古早文化及历史,近年来一直在修复,它当然能看到很多东西,系统在这方面并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宿主聊聊天呗。

于是在周大郎推着车去市集找位置的功夫,满宝听了好多贪官暴吏的故事,她根本没把这些故事和刚才联系起来,只听得津津有味,很为故事里的人气愤。

然后气愤过后她就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因为听故事听得太过专注,满宝都忘了看街上热闹的摊位,等车停下来时,被周大郎抱下车,而科科也停了话头,她才回过神来。

满宝好奇的左右看,发现附近都是卖菜,卖果和像他们一样卖各种筐和篮子的人,她觉得这就是科科说的农贸市场了。

周家四兄弟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篮子,箩筐和鸡蛋等东西都卸下来,在占的位置上摆好。

他们来得晚,只能在这个最角落的位置摆摊,周大郎和周二郎让四郎和五郎看好三个孩子,道:“你们乖乖的坐着,我和老二去把粮食卖了,一会儿就回来。”

还真是一会儿,满宝正好奇的看着附近摊位上卖的东西,看到好玩的就上前蹲着看。

大丫和二丫负责看着她,而周五郎和周六郎则要把卸下来的东西摆好,大家刚准备好呢,第一个客人都还没来,周大郎和周二郎就推了空车回来。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大哥,卖出去了吗?”

周大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卖了,一会儿我去给娘买药,再给你买一点纸练字,你就跟着老二他们在这里,别乱跑知道吗?”

满宝点头,又道:“大哥,别给我买纸了,留着钱拿回去还给村长族兄吧,三柱媳妇缺钱花呢。”

周大郎蹙眉,“怎么了,三柱媳妇找上门来问钱了?”

二丫见小姑说不清楚,就立即把昨天早上的事告诉大伯了,道:“小姑说了,等今天挣了钱就还她。”

满宝点头,“我们要说到做到,这叫言而有信。”

周大郎皱着眉头没说话。

周二郎就道:“大哥,听满宝的吧,反正她现在还小,暂时不用纸练字也行,回头我进山给她找一块大石板,先用筷子沾水练字也行,等明年家里宽裕一点再买纸吧。”

周大郎就摸着满宝的头叹气,“就是委屈满宝了。”

满宝疑惑,“我不觉得委屈呀。”

周大郎笑笑,告别大家先去买药了。

周二郎见几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就笑道:“你们去玩吧,这儿我看着就行,老五,把三个小的看好来,外面坏人多,可别被拍花子拍去了。”

周五郎应下,立即拿出他们的小篮子,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缠花,这一次大家学乖,一次就缠八个花篮,大家直接可以拿在手上,不用担心会挤坏花朵。

拎着漂亮的小花篮,大家就一起往外去找他们的客户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背着一背篓的小竹篮,一个则背着一背篓的花,大家高兴的一起出发。

周二郎蹲在摊位后面看着,失笑的摇摇头,他等着他们和上次一样满载而去,满载而归,这种小竹篮,恐怕只有钱多了烧的人才会花钱买吧?

五郎六郎和大丫二丫脸皮都薄,手里拿着花篮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人,一声都不敢出。

满宝却是拎着花篮好奇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看到好看的还跑上去看,兴致勃勃的问这问那。

二丫见都快走过半条街了也没卖出一个花篮,忍不住走上去,小声道:“小姑,我们是来卖花篮的。”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呢,笑眯眯的道:“幸亏你提醒我了,我刚才都忘记了,刚才那只鸡真好看。”

被夸奖的摊主很高兴,道:“这鸡我家一年出头了,最补的大公鸡,小姑娘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尝尝?”

满宝问,“多少钱?”

摊主道:“不贵,不贵,十二文一斤,这只鸡五斤半,那就是六十六文。”

五郎四个吓得不轻,生怕她说买下,谁知道满宝刚才还听得开心,等摊主一报价,就垮下肩膀道:“好贵啊,我没这么多钱。”

第二十四章 卖呀卖花篮

五郎他们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还好,还好,满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摊主一愣,见满宝圆圆的脸上全是苦恼,犹豫了一下就道:“那我给你算便宜点,六十五文好啦。”

满宝摇头,“我也没这么多钱,不过等我把花篮卖出去可能就有了,到时候我一定来买你的大公鸡,对了大叔,你知道哪儿的小孩最多吗?”

摊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篮,再看一眼她背后的俩孩子俩少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算是他的同行啊。

他征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外面大街道:“出去右拐,往前走一段,那里有卖糖葫芦和糖人的,那里孩子多。”

他忍不住道:“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啊。”

满宝被夸,高兴的红了脸蛋,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和卖大公鸡的摊主告别,满宝就领着大家去找小孩。

大街上可比刚才那条小街要热闹得多,而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满宝好奇的一路走,一路看,还发现路两边的人都在吆喝。

这是刚才那条街所没有的。

满宝听着非常的好奇,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喊的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花篮,眼睛一亮,也扯着嗓子跟着乱喊,“卖花篮了,卖花篮了,好漂亮好漂亮的小花篮啦,还有糖糖吃呢。”

交错的成人嗓里混进来一道小奶音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街上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满宝见有人看她了,更兴奋了,提着花篮就更大声的喊,“卖花篮,特别特别好看的花篮,新鲜又好玩啦。”

这显然是抄袭结合了附近两个摊位的台词。

但是大家对她都讨厌不起来,因为满宝小,而且还好看啊。

关键是这孩子看到有人看她,她还会露出大大的笑容,就算是有芥蒂的人,被这么一笑,也没脾气了。

谁不喜欢笑容灿烂的漂亮小孩儿呢?

满宝拎着她的小花篮到处找客人,见她这么热情,还真有不少人问价,满宝道:“五文钱一个,还有一颗糖。”

满宝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进去。

这颗糖是经过包装的,昨天傍晚,满宝把收集的油纸都拿了出来,然后让小钱氏裁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跟她拆开的糖纸一样,然后她再和大丫他们一起把糖包到油纸里。

就跟糖纸一样搓好来,现在就放在五郎背篓的最底下,用一块布包着,满宝兜里只有二十颗不到。

问价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本不想买的,但见满宝拿出一颗糖来放进去,就犹豫了一下,问,“这糖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好吃。”

周五郎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碎糖渣拿上来。

这是县城,他当然不能太随便,所以碎糖渣是包在手绢里的,那人尝了一小片,眼睛一亮,问道:“这花篮我买了,对了,这糖单卖吗?”

满宝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要单买糖吗?”

那人点头,“这糖不错,买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满宝就掏出她兜里的糖道:“糖是一文钱两颗。”

五郎和大丫纷纷看向满宝,张嘴想要说话,六郎和二丫就拉住他们,然后站在满宝身后,心虚的挺足胸膛,假装底气很足的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道:“行吧,给我来十颗糖,花篮就不要了。”

满宝不乐意了,“这不行,糖就是配着花篮卖的,你要不买花篮,我就不卖你糖。”

这下连六郎和二丫都忍不住捅她的肩膀了。

满宝扭了扭身子,特别坚持,她觉得花篮比糖好,但她心底也明白,如果花篮没配糖,可能真的卖不出去,所以就是为了花篮,也不能单卖糖。

那人惊了一下就问,“那我得买十个花篮?”

“你至少得买一个,我才能单卖给你糖。”

那人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那就给我一个花篮,再单卖我十颗糖。”

满宝就把自己手上的花篮给他,又数出十颗糖放进去,高兴起来了。

那人数出十文钱给满宝,笑道:“你家的糖的确好吃,但这花篮没啥用啊。”

他话音才落,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手中的花篮,拽着她母亲的手道:“娘,我想要这个。”

她母亲看了一眼,低头哄她,“一会儿娘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这个花篮不能吃。”

“我想要,花篮好漂亮。”

二丫立即小跑着上前,道:“我们花篮里也有糖,很好吃的糖。”

小女孩的眼睛更亮了,巴巴的看着她母亲。

她母亲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多少钱?”

二丫道:“五文!”

倒也不是很贵,她只踌躇了一下就答应买了,然后让小女孩去选一个她喜欢的。

小女孩选中了六郎手中的一个花篮,满宝放进去一颗糖,收获了五文钱,对方高兴的离开了。

收获了十五文钱,大家都高兴极了。

生意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就不会很难了。

二丫很快豁了出去,和满宝手拉着手走在前面叫卖,大丫也被影响着嚷了起来。

三个孩子就跟比赛一样,一路走,一路叫着“卖花篮啦……”

吸引了附近的孩子,又跑了来买花篮的,也有单纯的跟在后面一起喊的,还没走到卖糖人的那里,满宝他们身后就跟了一群小孩儿。

人都爱热闹,孩子也一样,有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他们手上的花篮很快卖完了。

五郎就找了一个地方停下,大丫和二丫就当场缠起花来,把昨天她们缠过的花篮样式都缠了一遍,满宝又去科科那里找了好几个好看的样式,指点着她们缠上。

加上每一朵花都不一样,自然每一个花篮都是不一样的了。

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跑回去找父母要钱。

县城的人就是不一样,五文钱虽然也不少,但对于家境还算殷实的人来说,这也就是个小钱。

孩子缠得紧了点儿,疼爱孩子的家长总也忍不住掏出钱来买了。

五郎已经把藏在背篓底部的布袋拿了出来,负责给每一个花篮里放上一颗糖。

满宝则负责在前面和小顾客们推销,说他们的花篮怎么怎么好看,糖果怎么怎么好吃。

不少孩子心动了,掏出钱来买,满宝接了钱就递给六郎,然后拎出好几个花篮让对方挑选一个。

大丫和二丫最后缠花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眼见着背篓里的花要用完了,五郎就让六郎赶紧回去把剩下的小竹篮和花草都背来。

六郎把拿钱的活儿交给五郎,撒腿就跑。

第二十五章 回头客

一辆马车在他们附近停下,窗帘被撩开,一个小女孩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仆人过来问,“这花篮怎么卖?”

满宝仰着小脑袋道:“五文钱一个,里面还有糖哦。”

这个倒是不贵,仆人没有讲价,直接指了后面一堆花篮中的一个以紫色花为主调的花篮道:“我要那一个。”

满宝特别殷勤的把花篮给她取过来,接过钱后就和她挥爪子,“下次还来呀。”

仆人觉得这孩子怪可爱的,脸上严肃的表情放缓了点儿,拎着花篮去见她的小主子。

小姑娘拎着花篮看,觉得很漂亮,高兴了一会儿,看见里面有颗东西,拿出来一看,那仆人就道:“小姐,那孩子说这是糖,不过外面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吃的好……”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已经剥开油纸,直接放嘴里了。

糖才入口,她就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糖甜蜜蜜的,比蜂蜜还要甜,就是……

小姑娘感受了一下,觉得没有蜜的醇香,但也很好吃。

小姑娘含在嘴里,低头在花篮里找了找,问道:“怎么没有糖了?”

仆人笑道:“那小孩说了,一个花篮里只有一颗。”

小姑娘眼睛一转,道:“这花篮甚是好看,给兄弟姐妹们都买一个吧,你去把她家剩下的花篮都买了。”

仆人一呆,道:“就是要送大爷他们,也用不到这么多吧?”

“怎么用不到,还有堂姐妹和表姐妹,表兄弟们呢,娘那里也要送,恐怕还不够呢,快去买。”

想了想,担心仆人不尽心,她便让车夫调头回去。

六郎已经背着背篓来了,因为跑得急,脸上都是汗。

他从孩子堆里挤进去,把背篓放下,“我告诉二哥我们的花篮卖出去了,二哥还不相信呢。”

五郎小声的道:“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呢,竟然卖出去一多半了。”

要知道他们一共带来了五十一个竹篮,卖出一个五郎就在心里记一个,到现在已经卖出去二十七个了,还剩下二十四个,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反正五郎是惊喜得不得了的。

六郎就看了围观的人一眼,小声问道:“你说还能卖出去吗?”

现在的孩子都蹲在一旁看大丫和二丫缠花篮,并没有人买了。

五郎想了想道:“不急,这儿要是没人买了,一会儿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县城这么多孩子,肯定会有人买的。”

满宝比他信心还要足,特别认真的道:“一定还会有人买的。”

五郎和六郎帮大丫和二丫把花草分出来,看得多了,他们大概也知道缠一个花篮需要多少的花和草了,这样大丫和二丫的速度能快一点。

满宝则已经和围观的孩子们交上了朋友,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交上了朋友,满宝还想和他们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稀罕的花草,她要拔了给科科的,“我们山上特别特别多好看的花,你们这里有吗?”

有孩子道:“我们不能出去,会被坏人抓走的,所以不知道。”

也有上过山的,但他不记得有没有花了,可他记得有果,

果啊,满宝喜欢吃果,连忙问道:“好吃吗?”

“可好吃啦,甜甜的,是我爹摘给我的。”

满宝:“我也想吃,你告诉我长什么样,下次我也去找。”

“你找不到的,只有我爹能找到。”

满宝不高兴了,“我也很厉害的,你爹能找到,我也一定可以。”

“你太矮了,肯定不行。”

“那我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和六哥呢,他们高,他们会帮我找的。”

孩子们都惊呆了,忍不住道:“你有这么多哥哥啊?”

满宝得意的道:“那当然了,我还有三个侄子,三个侄女呢。”

大家看着明显比他们还要小的满宝,有些羡慕了,她都有侄子侄女了,而他们只是别人的侄子侄女。

正吹着,那辆马车又回来了,满宝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马车一出现,科科就让她收录这匹马,因为马在未来也是绝种生物,等级还挺高,被悬赏的积分特别高。

但是,满宝在小时候去扯邻居家的菜时就被母亲教过,只有是自己的和无主的东西才能要,别人的东西,除非是对方主动送的,不然就不能要。

这匹马显然是别人的,她可不能把人家的给偷了,所以满宝也只能让科科拍了一张照片,并许诺,将来她要是有钱了就给科科买一匹收录。

科科,科科当然只能答应了。

满宝觉得这一天不会太长的,因为她觉得赚钱还是很容易的,满宝拍了拍自己兜里的铜钱,信心满满。

看到那个和她买了花篮的仆人冲她找过来,满宝扬起小圆脸,问道:“这位姐姐,是不是还要买花篮?”

这位仆人的孩子都比满宝大了,被她叫做姐姐,不但没有感觉到怠慢,反而很开心,所以她脸上也带出笑来,“是啊,我们小姐说了,你们剩下的花篮我们都要了,你看你们还剩多少个?”

满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花篮,疑惑的问道:“你们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我还想卖给更多的人呢?”

仆人皱了皱眉,“反正钱不会少给你的,你看一下还有多少个?”

六郎以为满宝不知道,就小声的在她耳边道:“还有二十四个。”

满宝却很坚持,“东西买了不用很浪费的,你们用得了这么多花篮吗?”

仆人难得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脸色露出笑来,道:“我们家的人多着呢,别说只有二十四个,就是再多一倍也用得完。”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让她去看他们正在制作的花篮,“还有十二个没缠完花,你们得等一会儿,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大丫和二丫听说花篮就这么卖完了,兴奋起来,更加用心的扎剩下的竹篮了。

满宝就站着和仆人说话,“你们觉得什么颜色和样式的花篮更好看?”

科科说了,提前调查好了,下次就可以多做这种花篮。

仆人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花篮,见满宝跟个大人一样,也便和她说起来话来,“我们小姐觉得那紫色的花好看,我却觉得红色的更好看,这花篮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篮子是我爹和二哥做的,花是我们扎上去的。”满宝自豪的道:“都是山上的花,可漂亮了。”

第二十六章 良心安定

车里的小姑娘听见车下说得热闹,便也撩开帘子看向满宝,见她比她还小,就招手道:“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满宝就立即跑上去了,满宝看了一眼甩着尾巴的马,问道:“我能摸摸你的马吗?”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愣了一下就点头,“你喜欢就摸吧。”

满宝就跑到前面去摸马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前面,道:“你上车来和我说话吧。”

车夫就要去抱满宝,一直留意这边的五郎连忙上去挡住他,把满宝拨到自己身后,“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干嘛上车?”

仆人皱眉,“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她找你妹妹说话是你家的荣耀。”

五郎才不管这些呢,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拍花子?要说话隔着车也能说,不然就叫你们小姐下来。”

转身却又哄满宝,“幺妹,我们回去,我们都陪你说话。”

仆人听到这话气得够呛,车里的小姑娘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五郎知道维护妹妹。

她撩开帘子,坐到了车辕上,看着也不比满宝大多少。

她好奇的盯着满宝看,问道:“这些花都是你在山上摘的?”

满宝道:“不是我摘的,是我大侄女和二侄女她们摘的,我就摘几朵而已。”

小姑娘笑,道:“其中有些花倒也有趣,比我们家里养的还要好。”

五郎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好,等来年春天,山上开的花才叫多呢。”

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花的,何况这还是个小姑娘,她忍不住道:“不知道来年你们能不能帮我挖一些好看的花来,我想试着在家里种一种。”

五郎不是很想答应,从村里到县城要好久呢,现在进城还得交钱……

满宝却觉得她这个爱好和科科一样,她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挖来,你家在哪里?”

一旁的仆人欲言又止。

小姑娘道:“我家在县衙后面,很好找的,我姓傅,你说找傅家的二小姐就好。“

这还是满宝第一个在外面交的朋友,所以她特别高兴,“我姓周,我爹娘都叫我满宝。”

“满宝,”傅二小姐笑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小字文芸。”

满宝就赞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傅文芸道:“你的糖也很好吃,是你自己家做的,还是买的?”

满宝想了想,道:“是我朋友帮我买的。”

傅文芸问,“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

满宝道:“那你跟我买吧,一文钱两颗。”

傅文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我多买一点,买一百颗。”

“我现在没有,得等我回家拿,我明天叫我哥哥给你送来可以吗?”满宝明天要去学堂,而且县城她也来过了,算是涨了见识,短期内不想再来了。

傅文芸点头,问道:“要我给定金吗?”

满宝惊奇,“还要给定金吗?那就给吧。”

别说一旁的仆人,就是傅文芸都被噎了一下。

小姑娘愣了一下后看向仆人,仆人脸色有些不好,一再的看傅文芸,奈何傅文芸坚持的看着她,仆人没办法,只能拿出十文钱给满宝,道:“周小娘子,我家老爷是县令,明天你们来直接到县衙后面敲角门就行,就说找二小姐。”

也不怪仆人要特意点明身份,看刚才他们的反应,小姐说了家住县衙后,姓傅他们也没反应,显然是不知道的。

想也是,一群乡巴佬,年纪又小,懂这些才怪呢。

果然,她话刚完就在周五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惶恐,满宝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过她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好奇的问傅文芸,“你爹是不是长得特别白?”

傅文芸摸不着她的思路,但还是点头,“是啊,我爹肤白。”

难怪入城费涨了一文钱,哼,科科说的没错,白脸的人就是奸诈。

满宝觉得刚才的钱要少了,但话已出口,她不好再改,她决定下次傅文芸再跟她买糖,她就要涨价。

这个还是满宝跟着县太爷学来的呢。

这么一决定,满宝又愉快起来,还积极的和傅文芸推荐自己的糖果,“我的糖可甜可甜了,我吃过那么多糖,没有谁家的糖比我的好吃。”

仆人看了一眼她和周五郎身上的衣服,有些讥诮,“你吃过很多糖?“

满宝看不出来她的讥讽,但周五郎不傻,虽然害怕他们是县令家的人,但自家妹妹被这样看,他还是忍不住生气,“那当然,我妹妹从小就吃糖,每天最少一颗,糖就没断过,十里八村,哪个小孩有我妹妹吃的糖多?”

傅文芸和仆人惊呆了。

傅文芸首先看向满宝的牙齿,问道:“你的牙齿还好吗?”

“好呀,”满宝张开嘴巴给她看,道:“我可爱护了,每天早晚都漱口,我的朋友说,这样就不会蛀牙了。”

傅文芸就觉得她和一般小孩不一样,懂的还挺多。

傅文芸道:“我也经常吃糖,但我的牙齿有点疼了,我娘不给我多吃……”

两个小孩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满宝已经说到今天她看到的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了。

周五郎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满宝,花篮都做好了。”

仆人也大松一口气,立即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满宝和傅文芸都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对方,满宝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问道:“傅姐姐,你花的钱是你挣的,还是你爹的?”

“当然是我爹的了,”傅文芸道:“我还小,还不能挣钱呢。”

于是满宝的良心又安定下来了,嗯,她挣的是坏坏的县太爷的钱,不是傅姐姐的钱。

满宝高兴的冲她挥手,“我帮你把花篮放到车上。”

二十四个花篮,一共就是一百二十文钱,周五郎他们还在满头大汗的掰着手指头算的时候,满宝已经算出来了。

仆人惊讶的看了一眼满宝,数出钱来给她,等马车走了一段,仆人才对傅文芸道:“小姐,这位周家的小娘子好聪明,她哥哥都算不明白的数,她一会儿就算出来了。”

傅文芸也点头,“她是很聪明,懂得好多。”

第二十七章 斗鸡

周五郎四人也觉得满宝好厉害,问道:“满宝,你怎么算出来的?”

周六郎不好意思的道:“我已经算好久了,都算不出来。”

大丫给他作证,“我们花篮还剩四五个时六叔就开始算,等我们都缠完了,他都没算出来。”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和他们道:“很简单呀,一共是二十四个花篮,一个五文钱,那二十个正好是一百文,两个花篮是十文钱,四个就是二十文,一百文加二十文不就是一百二十文了吗?”

五郎四人星星眼,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二十个花篮是一百文?”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因为十个花篮是五十文呀。”

五郎四人更混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赚了很多钱就是了。

五郎把所有的钱都放到装糖的布袋里,摸了摸,兴奋得脸都红了,他从没摸到过这么多的钱。

六郎见了,也要摸一把,于是五个人轮流摸了一把铜钱,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我们家有钱了。”

五郎把布包抱在怀里放好,问满宝,“幺妹,你想玩什么,告诉五哥,五哥带你去玩儿。”

满宝道:“我要去买大公鸡。”

五郎下意识的捂住布袋,“你买大公鸡干什么?”

“给娘补身子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爹说了,娘就是以前吃的苦太多了,所以要补身体才能好,大公鸡补啊。”

五郎抱着布袋,很有些不舍得:“可那只大公鸡要六十五文呢,太贵了。”

大丫和二丫也觉得太贵了,纷纷点头。

满宝却很坚持,她觉得钱还是很容易赚的,而且有什么事比娘亲的健康还重要呢?

五郎争不过她,只能道:“我们换一只买,买一只小一点的,反正就娘一个人吃,她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这样便宜点儿,还能多买几只呢。”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哪里还有公鸡卖?”

当然是刚才他们来的那条街了,专门卖各种鸡鸭菜蔬,但周五郎难得来县城一趟,并不想回那条街上,因此他眼珠子转了转,指了前面道:“我们往前看看,说不定有便宜的。”

大家欣然应允。

周五郎牵住满宝,抱紧布包,周六郎则一手牵着一个侄女,俩人背着背篓高高兴兴地带大家一起去玩儿。

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她也不怕生,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一开始还是五郎牵着她,没多久就变成了她拖着五郎走,到最后则是五郎去追她了。

六郎自也有自己想玩的地方,跟在后面追了一会儿就懒得追了,反正就一条街,往前走总能碰到的。

大丫和二丫正好也不想追了,于是就跟着六叔开开心心的在后面玩儿。

只是苦了周五郎,既要担心有人摸他布袋里的钱,还要担心满宝跑丢,最主要的是,他也想玩呀!

满宝顺着人群跑跑停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见一群大人正围在一起大声的吼叫,她就非常好奇,用力的挤开人群钻了进去。

周五郎跟在后面满头大汗,“满宝,满宝,你别乱跑……”

他背着背篓不好钻进去,只能跳起来看,等看到里面在干什么时,他吓得脸色都白了,顾不得其他,丢下背篓,抱紧布袋就往里挤。

满宝刚钻进去,就见摆在正中间的是两只鸡,它们毛发绷直,正咯咯咯的打架,满宝一呆,两只鸡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大人们却很兴奋,捏紧了拳头大吼,“啄它,啄它,用力,啄眼睛,啄眼睛……哎呀!”

满宝抬头看看左边的大人们的兴奋,又抬头看看右边大人们的懊恼,一头的雾水,“科科,他们在干嘛呢?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去劝一劝两只鸡别打架了?”

系统道:“建议宿主最好别去,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斗鸡。“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是斗鸡?”

“一种赌博方式,两只鸡相斗,斗败的那只鸡的主人就输了。”系统科普了一下历史上有名的斗鸡传说。

比如某位皇帝,他就很喜欢斗鸡,有人花了大价钱给他献了一只鸡,为此还被某个名臣骂了,

满宝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周五郎终于从里面钻了进来,一把抱住满宝,捂住她的眼睛道:“满宝,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的?这是赌钱,咱可不能学四哥。”

满宝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扯下来,正好场中的两只鸡也分出了胜负,其中一只被啄得眼睛都瞎了,此时正夹着翅膀咯咯咯的回头逃走,而它身后的那只鸡就跟干了一件大事的满宝一样骄傲的仰着头,咯咯咯的叫着。

落跑的那只鸡的主人气得一脚把那只鸡踢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来扔给另一人。

满宝瞪大了眼睛,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那只鸡,若有所思。

周五郎一看到幺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害怕,扯着她要走。

满宝却不乐意了,道:“我才不会跟四哥似的那么笨呢,看鸡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人打架。”

周五郎惊呆了,“你,你还想看斗人?”

满宝好奇的问,“还真有看人打架赌博的法子吗?”

周五郎也并没有见过,但他听四哥说过,可他敢告诉满宝吗?

周五郎连连摇头,“没有!”

满宝“哦”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道:“我去找那位大哥说说话。”

说罢就冲着那个赌输了钱,正脸色难看的人去,满宝个子小,站在对方身前,只到对方的大腿那么高。

那人脸色虽然难看,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儿发火,皱着眉头冲四周吼道:“谁家的娃儿带到这里来的?赶紧弄走。”

周五郎已经追上来抱住满宝就要拖走了,满宝一边推五哥,一边对他喊,“大哥,你还要不要买公鸡?很漂亮,很漂亮的公鸡。”

那人低下头看满宝,皱眉道:“你家有鸡?”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看到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毛是红中带黑,眼睛亮晶晶的,鸡冠又笔直,又鲜红,可好看,可好看了。”

第二十八章 石大哥(为书友Al Pacino打赏加更)

那人眼睛一闪,“你真有?”

满宝点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兴奋和期盼,“大哥,你要不要?”

那人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行,在哪儿呢,你带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让我五哥去带来就行。”满宝回头看周五郎,“五哥,你快去把大公鸡带来。”

周五郎懂得满宝的意思,他转身就要去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回身道:“不行,你这么小,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你跟我一块儿去。”

那人眼睛一瞪,道:“小子,你满大街的打听打听,我石大爷是干卖小孩这样阴损事的人吗?”

满宝蹲在他身边,也冲周五郎挥动着小手,“就是,就是,石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石大爷再次被噎了一下,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叫大叔!”

他手劲儿不小,虽然收了点儿,但满宝还小啊,她蹲着本来就不是很稳,被这么一拍,直接给栽了一个跟头,满宝直接趴地上去了。

石大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捞起来,周五郎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石大爷,抱着一脸懵的满宝问,“幺妹,幺妹,你没事吧?”

满宝呸的一声,把不小心进嘴的土给吐出来,她瞪着眼睛去看石大爷,怒道:“你欺负我小!”

石大爷本来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把人孩子给怼地上了,但对上满宝这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石大爷只觉得可爱,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满宝眼睛瞪得更大,肉嘟嘟的脸颊更鼓了,就忙憋住笑,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塞进她手里,“来,大叔给你买糖吃。”

他和周五郎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小孩蹲不稳?”

闹了这么一出,他输钱的的烦躁和郁闷倒是消了一点儿。

满宝抹了抹脸上的泥,把这一把铜板放进自己的兜里了,哼,看在钱的份上,她原谅他了。

这下满宝也不学他蹲着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对周五郎挥手,“五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满宝盯着那只秃了一半的公鸡看,和科科吐槽道:“五哥可真笨,要是我走了,他把这只公鸡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系统道:“宿主,你现在不是很缺钱了。”

所以实在没必要为了省这么点钱这么大费周章。

满宝却不这么想,她道:“一只公鸡要六十五文,那我天天给娘买一只公鸡吃,十天就是六百五十文了,我现在的钱不够呀。”

“宿主,我建议你尽早多录一点稀缺的植物吧,这样你开启了商城,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可以治疗你母亲的药物。”

满宝惊奇,“你还卖药呀?”

“我不卖,商城可能有人卖。”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觉得那没影的商城看着就很难,还是买公鸡最要紧,因为这个是看得着的。

周五郎不愿意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他这么可爱又这么嫩的妹妹单独丢在这里?

才被逗乐的石大爷又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要没有就别来找大爷我的乐子。”

满宝就瞪着她五哥看,周五郎也瞪着大眼睛看她。

好在周六郎带着大丫和二丫很快找了上来,这下周五郎放心了,让周六郎和大丫二丫看着满宝,他抱着自己的布包就跑。

周六郎知道幺妹竟然跑来看斗鸡,很是提着一颗心,此时就蹲在满宝的旁边,瞪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石大爷。

大丫和二丫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赌徒在他们的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六郎还自以为小声的和满宝咬耳朵,“幺妹,你不是最讨厌四哥赌钱吗,你怎么也来这里?”

满宝理直气壮,“我又不赌钱。”

石大爷蹲在一旁,斜着眼扫了周六郎一眼,问满宝,“你家还有赌徒啊,看着不像是有钱的人家呀。”

满宝点头,“我四哥前不久刚赌输了钱,有人上门要债,把我们家的钱全拿走了。”

“哎呦,那可真够造孽的,你四哥怎么这么想不开,借钱来赌钱?”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你不也是赌钱吗?”

石大爷自信满满,“爷虽然赌钱,但爷自家有钱啊,我才不会去借钱来赌呢。”

满宝就哼哼道:“赌钱是会上瘾的,以后得砍手砍脚才能治好。”

石大爷被她的言语吓了一跳,这么凶残的吗?

“你,你这孩子,谁教你的?”

“我朋友说的,我自己想的,”满宝骄傲的道:“我都打算好了,以后我四哥要是还赌钱,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石大爷没把这话当真,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

满宝对赌钱这回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但科科觉得会教坏她,只肯给她说各种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故事,却不肯告诉她人们是怎么赌钱,为什么会沉迷其中的。

而问四哥,四哥只会说他当时昏了头,只觉得下一局就能翻盘,所以就跟中毒一样的借钱下注,输了再借钱下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全输了。

满宝觉得他陈述的太平淡了,她那么爱听故事的人都不爱听了。如今难得碰上一个也是赌钱的,满宝就问石大爷了。

要换一个人,石大爷还真不可能跟个孩子说这些,但满宝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孩子,他就忍不住多和她说了点儿,他最常玩的斗鸡,还有骰子。

石大爷本来只想说一点儿,但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和一脸的兴奋,他就忍不住越说越多,等周五郎抱着鸡低着头被周大郎拽来时,满宝已经把赌场里常见的一些把戏,以及一些作假的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周大郎拽着周五郎,沉着脸大步往这边过来,看到石大爷身上穿的绸衣,他就收敛了怒气,上前行礼。

石大爷看他,微微挑眉,满宝就已经高兴的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和石大爷介绍道:“石大哥,这是我大哥!”

将将二十出头,还是一枚青涩小哥的石大爷看着已经留了小胡子,明显比他老很多的周大郎沉默了。

难怪这小孩看见他坚持要喊大哥呢,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第二十九章 知足常乐

石大爷轻咳一声,和周大郎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突然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周四郎怀里的大公鸡身上了。

他眼睛发亮的扑上去,摸着大公鸡油滑的羽毛,好像看见情人一样的问,“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公鸡?”

周家一众人等都叫石大爷给吓坏了,连周大郎都一时没说话。

但满宝没愣啊,她跟着石大爷一起冲上去,站在她四哥身边,也伸手摸了摸大公鸡的羽毛,骄傲自得的问,“怎么样,我家的大公鸡好吧?”

“好,好啊!”周大郎摸了又摸,问道:“你多少钱卖?”

满宝一愣,挠了挠脑袋,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因为觉得他们这么喜欢大公鸡,应该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最要紧的是,给他找了一只好看的大公鸡,他才舍得把那只没毛的公鸡便宜点卖给她呀。

满宝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只落毛的公鸡。

石大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孩的心思几乎是写在脸上的,石大爷就哈哈一笑,问道:“你想要我这只公鸡?”

满宝点头。

“要去干嘛?”

“炖汤喝,”满宝仰着小脑袋注视石大爷,“公鸡大补啊,我娘要吃公鸡。”

“这鸡是只能拿来炖汤了,可是……”石大爷疑惑的道:“你家不是养公鸡的吗?”

“得天天吃,这只大公鸡比你的这只贵,买了除了买这只,还能买第二只呢。”

石大爷忍不住乐了,“不错,不错,够聪明,那行吧,这鸡大公鸡我买了。”

石大爷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周四郎怀里抱过鸡,摸了摸,又把它放到地上赶了两步,见它精神且健壮,越发的满意。

他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小碎银子,丢给满宝道:“喏,这只鸡我买下了,那只公鸡算送你的。”

满宝捏着银子看了看,问,“这个有多重?”

石大爷有些心虚,但面上强壮镇定,骄傲的道:“怎么也有个三五钱吧,你回去自个称一称就知道了。”

满宝觉得银子不太靠谱,问道:“你就没铜板?”

“谁没事出门赌钱还带一堆铜板啊,不重得慌?”石大爷道:“你要不要,不要我不买了。”

满宝还没说话,周五郎就连忙表示要,就是周大郎都忍不住说了一声满宝,“应该有三钱,足够了的。”

他可是知道,这只鸡就花了六十五文,三钱银子,换成铜板就是三百文啊。

周大郎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凄惨无比,已经不剩多少毛的公鸡,何况还白送一只公鸡。

虽然不好看,可不影响吃呀。

满宝一听大哥确定了,也很高兴,捏着银块就和石大爷成交了,还道:“下次我有好公鸡还找你。”

“得会打架才行,不然像这只这样漂亮健壮的也行。”

一旁目睹了他们交易的人暗暗跟上周家一家人,等出了市场,离开了石大爷的视线,立即上前道:“你们真傻,那只大公鸡少说能值五两银子,你们就几钱银子卖给石大郎,这也太亏了,还是赶紧回去再讨一讨价吧。”

以周大郎为首的三兄弟都惊呆了,“一,一只公鸡值这么多钱?”

“这可不是一般的公鸡,是能钱生钱的鸡,石大郎赌一把,你知道多少钱吗?最少二十两起,这公鸡要是赢了,他一把能拿这么多!”

对方比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惊呆了,只有满宝仰着小脑袋鄙视的看他们,“真笨,那要是输了呢?”

周家沸腾的血液一下就凉了,是啊,那要是输了呢?

自从四哥赌输钱后,满宝就从科科那里听来了很多很多古往今来以及未来各种智慧种族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连自己都亡了的悲惨故事。

科科说过,赌博都是十赌九输,唯一赢的那个也未必就是本事和运气,没听刚才石大爷说吗?

赌场里造假的多着呢,外边的人未必就不知道,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为什么?

怕被打,被杀呀。

所以满宝自己总结了一下,谁厉害谁就赢。

如果她四哥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人敢赢他的钱吗?

“可是,那只公鸡值五两银子呢!”周五郎还是有些不甘心。

“五哥,那只鸡本来只值六十五文,我们现在不仅多挣了钱,还白得了一只大公鸡呢。”满宝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掰着小指头道:“如果这事让卖大公鸡的大叔知道了,他是不是得气死?如果石大爷拿这只公鸡去赌钱,结果却输了,他不仅输掉了钱,还白亏了跟我们买公鸡的钱呢。”

周五郎一想也是,心里泰坦了很多。

周大郎也说,“知足常乐,你看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有满宝想得明白。”

“大哥你别说我,你刚才不也懊悔吗?”周五郎不太服气,不过不由对幺妹刮目相看,“满宝,你可真聪明,以前爹娘总说你比我们都聪明,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你的确很聪明啊。”

满宝自豪的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的笑道:“一般一般啦,主要是我朋友教得我,我也学得快。”

“什么朋友啊,不就是庄先生吗?”周五郎道:“你现在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可不能整天朋友朋友的叫了,得叫老师。”

又道:“其实我觉得你比我们聪明不能怪我们笨,主要是你爹娘比较聪明……”

“五郎,你瞎说什么呢?”周大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周五郎才察觉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捂住嘴巴傻笑,紧张的看向满宝。

满宝却安抚周大郎,“大哥你别生气,五哥就是比较笨而已,你比他聪明,像爹。”

然后满宝特骄傲的道:“我就像娘,娘比爹聪明一点儿,五哥谁都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唉,娘老愁了,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说,不知道以后小五能不能说着媳妇。”

周大郎和周六郎:……

周五郎悲愤起来,“我哪儿笨了,我这是老实,像爹,知道不知道?”

满宝摇头,“看不出你哪儿像爹,不信你回家问爹,你看他说你像不像他。”

第三十章 掌管钱

周二郎一边招呼人看箩筐和竹篮,一边将满宝和二丫扯到跟前,板着脸道:“你们乱跑什么呢,不知道县里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客人选了一下,觉得周二郎的竹篮质量还行,价钱也比别人的便宜一文钱,就掏出钱来买了。

走了这一拨客人,周二郎就空闲下来了,这才有空问几人,“五郎,你刚才跑什么呢?”

周五郎把背篓放到地上,让二哥看里面的大公鸡,骄傲的道:“喏,这是我们得回来的。”

周二郎看着这只缩着脖子,毛已经掉了大半,身上都被啄出红皮来的公鸡,忍不住撸了撸袖子,“你是说,你花六十五文买了只大公鸡就为去换这只脱了毛的公鸡?”

周五郎身子一闪就躲到了大哥身后,抓住他的袖子道:“大哥,你看二哥又要揍我,我有祸祸钱吗?”

周五郎从周大郎身后探出头来,还有些骄傲的道:“我们还挣钱了呢!”

他把怀里抱着的布包打开给周二郎看,下巴差点仰到天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二哥,你能赚这么多钱吗?”

周二郎目瞪口呆,“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叫多呀,”周五郎从满宝手里把那颗碎银子抠出来给周二郎看,“看到没,这就是靠那只大公鸡挣到的,满宝的兜里还有铜板呢。”

周五郎想把满宝兜里的铜钱也给抠出来,但满宝会屈服吗?

她不仅把碎银子抢了回来,还把布袋也给扒拉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仰着脑袋道:“这些钱都是我的,等回去再按功劳分钱。”

周五郎他们一点儿一件也没有,乖乖的把所有的钱都给满宝,当然,满宝是不可能扛着这么多钱的,所以依然是周五郎作为苦力。

周大郎和周二郎却觉得不妥,“满宝,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二郎直接蹲下去哄她,“二哥帮你收着好不好,以后给你买肉买糖吃。”

满宝自认已经是大人了,而且她也有保管积分的经验,对于钱的规划正是兴致最浓的时候,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们?

于是她把银块塞进自己的小布兜里,还捂住它道:“不行,我自己的钱自己拿。”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瞪向周五郎。

周五郎也抱紧怀里的布袋,这钱在满宝手里,他们或许还能落着一点儿,落在大哥二哥的手里,他们是一文钱也别想得了。

周大郎头疼,“你要钱去干什么呢?”

要是四文五文的,满宝拿着也就拿着了,可这好几百文呢。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要给娘买药,买鸡,买肉,买衣裳,还要买油纸,买书,买纸……”

满宝发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她就画了一个圈道:“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啊。”

周大郎一愣,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把钱给大哥,大哥帮你拿着,等以后你要买东西了再问大哥要好不好?”

周大郎道:“你拿着钱,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丢的,”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现在是五哥拿着,等回了家我就藏在房间里,我知道娘的钱藏在哪里,也知道爹的钱藏在哪里,我就把我的钱藏在另一处就行了。”

周六郎惊呼,“爹还有钱啊?”

“有呀,我找出来了,爹还让我不要告诉娘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对视一眼,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对视了一眼,作为已婚男人,他们太知道他们爹是在干啥了。

俩人轻咳一声,也不逼满宝了,只是叮嘱她,“既然爹让你不要往外说,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咦,爹没有让我不要往外说呀,爹只让我不要告诉娘。”

周家一众人等:……所以就觉得是可以告诉他们的,对吗?

周大郎警告的看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一眼,道:“这事回去你们也不准说了。”

然后和周二郎一起把各自的闺女扯到一边,如此叮嘱一番,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二郎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也卖出了好几个箩筐和篮子,这份收入在以前他觉得是可以的,但跟满宝他们比起来,周二郎又觉得太差了。

因为时间还早,大家不急着赶回去,满宝就继续带着两个哥哥和两个侄女去逛街。

当然,这次周大郎做了要求,只能在这条街上走,不许到外面去。

没办法,自家幺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连赌博一条街都敢去,谁知道她跑出去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满宝也不介意,这里卖的多是农产品,但她也逛得津津有味,当然,她更喜欢去摊位后面的两边商铺里玩儿。

正好这儿既有粮铺,也有杂货铺,她带着人先去选了一卷比较好的油纸,又去粮铺里买了一点儿小米,听到周大郎叫着回家了,这才晃悠悠的出去。

周大郎看了眼他们买回来的东西,决定回去就跟娘商量一下,一定要把满宝手里的钱全拿过来,这孩子太会花钱了,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来卖粮食的,结果一转身她进粮铺买小米去了。

但满宝的理由也特别充分,“我问过了,小米养胃和养气,我要给娘吃。”

周大郎就连连叹气,“家里也有,回家碾就行,干嘛要买呢?”

满宝一呆,问道:“我们家有吗,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周大郎就低头看了眼六郎手里拎的布袋子,抿了抿嘴没说话。

周六郎笑嘻嘻的道:“幺妹你真傻,因为我们家吃小米都是带壳吃的,你那小嗓子,当然不能吃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板车上坐好,道:“那是留着到来年四五月,青黄不继的时候熬粥吃的,你以后要买啥东西给大哥说一声,家里有的就别买了。”

满宝呆呆地,“那是我们家不知道怎么碾壳吗?怎么要连着壳一块儿吃?”

大丫和二丫也很好奇,因为她们好像也没吃过带壳的小米。

“有壳,那就能炖得更多,而且也更填肚子,”周五郎也有些抱怨,“早跟你说了家里有,你非不信,看,现在浪费钱了吧?”

满宝就哼哼道:“谁叫你以前经常骗我?你信用度这么低,我当然不相信你啦。”

周五郎噎住,气愤的问,“这些话是不是六郎教你说的?”

“五哥,你少冤枉我,我怎么会教满宝说这样的话,我连信用度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满宝,你这个词儿用得好,五哥的信用度的确很低,不对,是没有。”

兄弟俩打打闹闹的,周大郎也不管他们,把大丫和二丫也抱到车上,就推着车快步出城,他们得赶在落日之前回到家呢。

第三十一章 规矩

周家还没用晚食,但饭菜都准备好了,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呢,他们才一到村口,大头就领着底下的弟弟妹妹嗷嗷叫着冲上来。

也不管板车在走着,七手八脚就往上爬,周大郎和周二郎见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一边呵斥他们,一边抽空伸出一只手来把孩子堆到板车上。

远远的,老周头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一趟还顺利,背着手就转身回屋去了。

小钱氏就领着两个妯娌把堂屋的桌子拿到院子里,屋里有点黑了,点油灯太浪费了,反正外面还有光亮,在外面吃好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抱着布袋里的钱,一个则背着背篓里的大公鸡,双双往家里冲去。

还没进门就嚷,“大嫂,大嫂,今晚炖鸡吃。”

小钱氏头也不抬的道:“美得你们,进一趟城就要吃鸡啊,家里的鸡都是要拿来下蛋的。”

周六郎已经冲到了跟前,背过身去让她看他背后的背篓,大声的道:“不要家里的鸡,要这只。”

小钱氏看到这只凄惨的鸡,惊呼,“你们哪来的鸡?偷,偷的?”

小钱氏瞪大了眼睛,难道继四郎学会赌钱以后,剩下的两个小的还学会了偷鸡?

那下次是不是要去摸狗了?

小钱氏忍不住掐腰,周六郎却不高兴了,转过身道:“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这鸡是别人送的。”

小钱氏就松了一口气,把那凄惨的公鸡从背篓里拎出来,掂了掂,发现还挺重,她忍不住问道:“谁那么缺心眼啊,虽然这鸡看着惨了点儿,但也是肉啊,还那么肥,竟然就送给你了。”

周六郎就嘿嘿笑,“我也觉得他挺缺心眼的,不过有人说我们还吃亏了呢,反正这事说来话长,大嫂,还是先把鸡杀了炖上吧,这是满宝特意为了娘补身体拿回来的。”

小钱氏就看了一下时辰,道:“今晚算了吧,留到明天。”

她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这只公鸡,忍不住嘀咕,“其实养养说不定还能活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瞪大了眼,似乎看见鸡肉正远离他们而去,兄弟俩想也不想,转头就和刚进院子的满宝喊道:“满宝,大嫂要把大公鸡养起来拿去卖,你快劝劝她呀。”

小钱氏就瞪了兄弟俩一眼。

满宝顾得不得板车没停下,咕噜一下就从板车上滑下去,然后蹬蹬的跑到小钱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大嫂,大嫂,快杀**,这是给娘补身体的鸡,公鸡补气血,娘吃了说不定就好了。”

钱氏也慢悠悠的走出大门,笑道:“满宝,别闹你大嫂,天晚了,要杀也得明天呢。”

“不要,你看,还有光呢,晚上我们就生火吃饭,不晚的。”

孩子们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就道:“行了,既然是几个孩子的孝心,那就今晚做了吧,反正早做晚做都是做,我看这鸡没什么精神头,留到明天说不定就死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死鸡不好吃。”

小钱氏就拎了鸡去杀,冯氏和何时连忙去帮忙,一个把灶上的热水烧开,一个则准备炖鸡的材料。

如今家里并没有什么好菜配它,但可以去拔两根大萝卜切了跟着一起炖。

妯娌三个在厨下忙活,周大郎几个则在院子里和老周头汇报起今天的事情来。

粮卖了多少钱,买药用去了多少钱,剩下的就交给了老周头,老周头又交给了钱氏。

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管着的。

周家的田地不多不少,年成好的时候也就剩余一些,好在他们家劳力多,种地之余还能往外接一些零工,零零散散的才存下一些钱来。

家里能存下这么多钱,其中钱氏的功劳很多,因为家里的事都是她调停的,谁干什么活儿,怎么干,多数是她在安排,就连老周头都会听她的。

钱氏收了钱,数了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一转头,发现满宝正跟孩子们围成一团,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微微一笑,问周大郎,“今天满宝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周大郎看了一眼正撅着小屁股背对着他们的满宝不知道和孩子们嘀咕了什么,大家正发出一阵阵惊呼,他就犹豫了一下道:“爹,娘,今天在县城,满宝他们也赚了不少钱。”

老周头哎呦了一声,笑道:“满宝的花篮卖出去了?”

周大郎道:“不止呢,她还过手了一只大公鸡,一转手就挣了有三钱银子。”

老周头和钱氏一呆,连忙把满宝叫过来询问。

满宝正好在跟侄子侄女们吹牛呢,见爹娘问,那小胸膛挺得更高了,骄傲的把今天他们在县城里干的事讲了一遍。

她从小就是听故事长大的,爹娘给她讲故事,兄嫂给她讲故事,庄先生给她讲故事,科科也经常给她讲故事,加上最近她还接触了一下故事书,已经稍稍摸到了一点讲故事的边儿,所以她手舞足蹈,形容到位,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没去过县城的大头等人,虽然他们没去过,但听小姑这么一形容,他们再在脑子里一想象,就觉得自己也是去过了的。

满宝说的口干舌燥,钱氏沉默的给她倒了一碗水。

满宝喝了,眼睛亮晶晶的道:“娘,你不知道,县城里人可多可多了,下次我带你去好不好?”

钱氏微微一笑,“我去县城干什么?你们去就行。”

周大郎的目光从满宝的小布兜滑到周五郎抱着的布袋,道:“娘,这么多钱不能给孩子们拿吧,万一掉了怎么办?”

钱氏也对满宝道:“满宝,把钱给娘,娘帮你保管着好不好?”

满宝摇头,“我要自己管,我都是大人了。”

钱氏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规矩?”

满宝摇头。

钱氏就道:“你哥嫂他们在外头挣了钱,都要交六成到公中,你要自己拿钱也成,得上交六成。”

既然是规矩,满宝没有不答应的,她想了想道:“行吧,不过我得数一数一共有多少。”

第三十二章 散财

趁着天没黑,满宝拖了一个袋子垫在地上,把布包里的铜板都倒出来数,再把自己布兜里的铜钱和银块也拿了出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虽然知道他们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

周大郎和周二郎是一直知道,所以受惊还有限,周三郎和周四郎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和他们爹娘一起愣愣的盯着正蹲在地上数钱的满宝。

周五郎找来了串钱的绳子,然后大家开始数钱。

周五郎虽然勉强能数到一百了,可总是会出错,所以他就十个十个的数,数成一堆,到时候再数出十堆来,那就是一百文了。

满宝很鄙视他,让他在后面串钱,自己来数。

大头他们跟着凑热闹,也跟着一二三四的念,大数到二十就混乱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了一声十七,一会儿又喊二十二。

满宝却好似一点儿也不受影响,自顾自的往下数。

老周头坐在一旁,摸了摸腰间那点没舍得抽的烟丝,还是挤出一撮来放进烟杆里点着。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宝顺利的数到了一百,把钱都推给五哥串上,又重新数,周六郎也捏了一根绳子等在后面串。

大头等人跟着凑热闹,一边跟着满宝十五十六的数着,一边偷偷的去摸一摸钱。

好多钱呀,摸一摸也好啊。

满宝很快算清楚了钱。

加上傅文芸给的十文押金,一共是二百七十文。

她摸出那角碎银子,让钱氏帮她称一称一共有多少。

钱氏称了一下,笑道:“三钱四分,算三百四十文。”

大家哇的一声,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算,算得满头大汗,大家也不帮她,就看着她在那里七十加四十等于多少的算着。

老半天,满宝才算出来,大喊一声道:“是六百一十文。”

钱氏笑着点头,“所以你要交多少到公中?”

让满宝凭空算当然是算不出来的,她抓了抓脑袋,最后让大头和二头帮她找来了六颗大石头和六颗小石头。

把六颗大石头摆成一列,指着道:“这是一百文,要给娘六十文……”

满宝在大石头的前面放下一颗小石头,道:“这就是六十文。”

“这也是一百文,也要给娘六十文……一共是六个六十文,”满宝数了数,一个一个的往上加,最后拍着小手道:“三百六十文,再给娘六文钱就可以了。”

满宝把那角碎银给钱氏,又从散落的铜板里数出二十六文给她,这就算交了公中了。

剩下的钱就是他们的了,一共还有二百四十四文。

满宝就把给她出过力的小伙伴都叫到身边,数了数人头,很大方的一人给他们十文钱。

包括帮她编竹篮的老周头和钱氏都有,这就去了八十文了。

考虑到今天大丫二丫和五哥六哥陪她去县城,也出了好大的力,又一人给他们十文。

大家就看着满宝满屋子乱转的做散财童子,孩子们接钱之前都要看一眼父母。

见满宝这么散钱,周大郎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又一想,这样一来,钱不就从满宝手里出来了吗?

于是他们又乐呵呵起来,示意他们接。

跟满宝抢钱是不可能的,但跟自家孩子抢却不要紧,甚至还凑了一下热闹,“满宝,你那竹篮我们也帮忙了的,我们没工钱吗?”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也给三个哥哥发了一回钱,一转身看见嫂子们,觉得她们也挺辛苦,也给她们发了一趟。

串好的钱又都散开了,最后留在满宝手里的只有六十四文了,她也不在意,乐滋滋的往兜里装,发现她的兜太小,还和小钱氏商量呢,“大嫂,你帮我把衣服上的布兜改大一点吧,这样装的钱多。”

何氏的针线最好,她笑道:“小姑,你就这么小,布兜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等以后家里有了碎布料,我给你做一个布袋,就跟荷包似的。”

满宝高兴,“好啊,好啊。”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样式我要自己设计。”

何氏笑着应下,把满宝给她的十文钱收好,上次为了给周四郎还赌债,各房的钱都掏光了,这下总算是有了进帐。

虽然满宝手上的钱还剩很多,但跟之前的六百多比起来,这六十四文已经不被大人们看在眼里了。

他们也知道,想从她手里接管这些钱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纷纷瞄上自家的儿子女儿。

老周头先看向周五郎和周六郎,惬意的抽了一口烟道:“你们俩留下两文钱就行,其他的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娶媳妇用。”

周大郎也对大头和大丫道:“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买新衣裳。”

周二郎也看向他们家的俩孩子,哄道:“来,爹替你们收着,回头给你们买糖吃。”

孩子们都捂紧了铜钱,想哭但又不敢哭。

现场唯一没拿到钱的只有周四郎和三个小豆丁了。

满宝目光落在四哥身上,很快从他身上滑过去,然后拿出三文钱来分给三头,四头和三丫,特别大方的道:“小姑给你们的。”

三个小豆丁连忙接住,奶声奶气的和满宝说了声,“恭喜小姑发财。”

满宝乐滋滋的。

周四郎蹲在一旁,差点哭出声来,满宝就蹲在他身边,唉声叹气的道:“四哥,你现在还是坏人,所以我不能给你钱。”

周四郎红着眼问她,“我不是你哥吗,怎么就是坏人了?”

“赌钱的都是坏人,”满宝肯定的道:“只要改过自新的人才有可能讨人喜欢,不然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的。”

周四郎第一次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蹲在地上没说话,当所有的人都有,而就他没有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因为赌博而受到的那份区别对待,他眼圈忍不住泛红,小声的道:“我,我知道错了。”

“真是太好了,那就再接再厉,让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看到你的诚意吧,”满宝学着二哥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开荒开得怎么样了?”

周四郎就叹气一声,道:“入冬前应该能开出来。”

满宝就道:“明天我去帮你。”

别,她去除了瞎指挥,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用处。周四郎闷闷的道:“明天你不去学堂吗?”

“去呀,但我可以先去地里走一圈,回来再和大嫂去学堂。”

满宝还没有成为学生的自觉,自觉得来去自由,还跟以前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三十三章 天降喜事

厨房里飘出了鸡汤的香味,满宝也不和四哥聊天了,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钻进厨房里看热闹。

周四郎也打起精神来,钱他没有,鸡他能吃的吧?

这只公鸡虽然拿回来的时候很凄惨,但在斗鸡前它是一只很健壮,很英俊的公鸡,被喂养得很好。

也因此它的肉不少,小钱氏特意留出一半来,留待明天再熬汤给婆母吃。

所以今晚的鸡只有一半。

但满宝并不知道,因为家里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小钱氏先给婆母盛了一碗汤,又捡了几块肉给婆母,然后给了满宝一个鸡腿,其他几个孩子便也分了一块肉,其余就不剩多少了。

但大人们开始动筷后也并没有动肉,而是夹着萝卜吃,也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的鸡肉自然是全进了孩子们的肚子里,四五六三人也吃了好几块,心满意足的帮着收拾碗筷,回味了一下这个味道。

满宝也很少能吃到鸡肉,今天晚上一吃,觉得还挺好吃,于是和钱氏道:“娘,以后等满宝有钱了,天天给你买鸡肉吃。”

钱氏一乐,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好啊,娘等着满宝的鸡肉。”

早早的,满宝就爬上了床,先是偷偷溜进系统自带的空间里剥糖纸,她可是答应了傅文芸明天要给她一百颗糖的。

剥着剥着,满宝累了,就和科科抱怨道:“为什么你们的糖都要包着糖纸呢?”

系统道:“也有不包的。”

满宝立即道:“是什么样的,你怎么不买那种?”

“星际评论,那种糖比不上这种,我以为宿主会更喜欢这个。”

“不要紧啦,反正又不是我吃。”满宝让科科给她买一袋来看看。

系统看了一眼她的积分,非常快速的给她买了一大袋,满宝撕开包装,发现里面的糖是一颗颗白白圆圆的糖果,她拿起一颗尝了尝,点头道:“好吃呀。”

系统道:“还有其他颜色的,你要试一下吗?”

满宝问,“味道一样吗?”

系统:“不一样。”

“那就买来试试吧。”

系统选了选,没有选颜色特别鲜艳的,而是比照着这个世界可以有的工艺,可以有的糖果颜色来选,只不过他购买的颜色要更好,更均匀一点罢了。

他知道,这些糖果宿主是很少吃的,多半是要卖出去。

宿主年纪小,考虑不到安全问题,它却不能什么都不考虑。

满宝并不知道这些,看到出现的三袋糖果,每一种都撕开来尝了一颗,她选出了最好吃的一种,按照顺序给它们排好队,于是从她认为最不好吃的那袋里选出一百颗来,打算明天让五哥带着这些去县城。

满宝计划好明天的事,躺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卷着小被子睡觉。

但其他各房却并不平静,父母都在哄着孩子把钱拿出来呢,就连周五郎和周六郎的钱都被老周头强逼着上交了一大半。

本来二十文的钱,最后只结余了五文在身上。

这还是因为兄弟俩提起了老周头的私房钱,老周头这才网开一面,让他们留下的,不然恐怕一文钱都留不下。

老周头把从两个儿子那里搜刮回来的三十文交给妻子,压低了声音道:“孩子们都大了,管不住了,给他们身上留一点钱吧。”

钱氏把钱收好,道:“明天你就拿着钱先把村长家的债还了吧。”

老周头应了一声,钱氏继续道:“我听说白老爷家要修房子,明儿让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去看看,要能选上,也有一些进项,入了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满宝这两年穿的都是我的旧衣改成的衣裳,不怎么暖和。她要去学堂和先生念书,那里冬天没炭火,肯定冷,还是给她换套新的,至少不能冷着身子。”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夫妻俩商量好明天要做的事,老周头就去看了一眼隔间里的满宝,见她没踢被子,就放心的回去睡下了。

一连三天都早起,满宝竟然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外面刚有动静她就醒了,然后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

小钱氏在院里看见,哎呦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她塞进去,然后关上窗户,隔着窗道:“小姑,早上天寒呢,你衣裳也没穿好就往外探,万一凉着怎么办?”

已经起来的钱氏就在里间喊满宝,道:“老实在被子里躺着,一会儿娘给你穿衣裳。”

满宝吐了吐舌头,钻进被子里躺好。

等穿好衣服洗漱好,满宝就悄咪咪的找到周五郎,用一大张油纸把糖果都包了起来交给他,小声道:“这事不能告诉爹娘。”

不然她没法解释这糖哪来的。

周五郎表示没问题,他也不想说,不然赚的钱都要被爹拿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吃早食就出门,大人们只当他们是去和周四郎一起开荒,并不知道他们往县城里去了。

而周四郎早习惯了两个弟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想想以前,他干活儿,只要不被父兄压着,他也是这样的。

所以他自己扛了锄头去荒地。

大头和大丫等懂事的去帮忙。

但也就是帮着割草,捡石头,再把草和石头都抱出去垒好。

满宝也跟着了,非常勤奋的帮着捡石头,就在她搬得起劲时,系统里叮铃铃的声音响起,系统道:“宿主,昨天收录的两种花卉研究出来了,奖励积分已到账,可以查看了。”

满宝就去看,发现数字变得好大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雀跃,它道:“两种花,一种叫紫藤,一种叫映山红,都是原始物种,在地球纪元时期就绝种了,但留下的基因图谱中有它们的基因,所以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才能很快确认它们的名字。这两种植物的收录意义重大,所以百科馆一次性给予宿主一千积分的奖励,除此外,紫藤的积分奖励为三百五十,映山红为三百八十,请查收。”

满宝忍不住问,“为什么它们这么多,之前我挖了那么多花花草草给你,都只有一点两点的。”

刺泡最多,但也只有五十。

系统道:“积分是百科馆根据该植物的价值,稀缺程度,影响力等做出的综合评测,宿主运气很好,这两种植物在地球纪元时就已灭绝,而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曾想根据留下的基因图谱复原这两种植物,都做不到,所以宿主收录的这两种植物意义很大。”

“宿主,你已达到开启商城的条件,是否开启商城?”

第三十四章 教女(给书友57287晓雪的打赏加更)

满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忙不迭的点头,“开呀,开呀。”

于是系统就黑屏了,但科科的声音还在,“商城开启需要一定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

于是连声音都没有了。

但满宝依然很开心啊,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最直接的表现是,她不满足于一颗一颗石头的往外搬了,她挥起了自己的小手直接往外扔,偏她力气又不大,石头基本上就掉到她脚边不远处。

周四郎见她把大头他们好容易堆成一堆的石子给散得到处都是,气得大吼,“满宝!”

满宝吓得蹦了一下,转身就跑。

二丫连忙去追,今天轮到她看着小姑。

二丫把嘟嘟囔囔的满宝送回家,然后就留在家里帮忙了,也就扫扫院子,比在地里轻松多了。

满宝则钻进房间里和钱氏告状,“娘,刚才四哥吼我,差点把我吓死了。”

钱氏问,“你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

“我没做什么事啊,我在帮他呢,”满宝道:“我帮他把石头搬出去,因为太多了,我想直接扔出去就算了,但他不领我的情,还吼我。”

钱氏就道:“一定是你没把石子扔出去,反而散得满地都是,那不是在给他们找事吗?活该被吼。”

满宝不服气的嘟嘴。

钱氏就道:“你还小,这种活儿不适合你,还是去学堂吧,跟着先生念书,多学一些字和数,回头可以帮家里的忙。”

满宝道:“嫂子还没去呢。”

“你嫂子是去做饭的,你是去上学的,本来就不一样,你看哪个学生是等你嫂子去做饭后才去的?”

满宝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于是摇头。

钱氏说道:“这就是了,满宝,既然你已经拜了老师,那就要好好读书,才不辜负爹娘和先生对你的期望,以后你少往山上跑,早起后就去学里念书,我已经和你嫂子说过了,以后早上一起来就给你做早食,中午你在学里吃,也和那些公子一样,每天吃三顿。”

钱氏看着满宝,目光幽深,“满宝,你不仅要聪明伶俐,也要健康平安,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满宝点着小脑袋道:“娘说过好多遍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和健康。”

钱氏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就是了,好了,快去学堂给先生道歉吧,一大早的就跑出去,都是跟着你五哥六哥野惯了的。”

满宝吐吐舌头,临时交代了一句,“娘,今天五哥六哥不回家早食了,让嫂子不用给他们留。”

钱氏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本来就没做他们的,快去学堂吧。”

满宝觉得娘亲的眼睛很平静,好像啥都知道一样,满宝就缩着脑袋往外跑。

钱氏微微一笑,闭起眼睛念经。

她身体已经破败,走快一点都能喘气,所以基本上不出大门,大部分时间是在屋子里念经祈福。

满宝跑去学堂,庄先生正在上课,看到窗户那里探出一颗熟悉的小脑袋,他就忍不住一乐,放下书,冲着那颗脑袋招手。

满宝就蹬蹬的跑进去。

庄先生笑道:“今天怎么不来上早课?”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问道:“先生,我以后都要和白二他们一样上早课吗?”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啊,我已经收你做弟子,也和白老爷谈过了,他同意你进学,所以你也要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早课才好。”

庄先生把满宝拉到身前,和同学们介绍满宝。

教室里坐的孩子,谁不认识满宝啊,大家都熟得很。

于是和满宝好的就冲她挤眉弄眼,因为她个子矮,坐在前面的人还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但也有跟她关系不好的人,当着先生的面不敢做什么,但避过先生,不少人都冲她做鬼脸,白二郎最气,但满宝离他挺远,他想踹一下她的凳子都不行。

要说白二郎为什么那么讨厌满宝,那当然是因为满宝她真的很讨人厌啦。

他是今年年初被扔到学堂里念书的,七岁的小孩儿,正是最顽皮的时候,以前他在家里千娇万宠,他奶奶疼他,他娘爱他,他爹也总夸他,就是他哥都总是让着他。

进了学堂怎么可能坐得住?

于是进学堂第一天他就被打了手心,而就在他被训斥和打手心的当口,满宝的小脑袋摇摇晃晃的从窗户那里升了起来。

于是,白二郎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但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之后念书,他发现自己还念不过一个年纪比他小,还只能蹲在窗户外偷听的小女娃。

当然,白二郎不觉得是自己笨,而觉得是满宝打扰了他。

不错,就是打扰了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满宝就蹲在窗外,可不就影响了他吗?

为此他和他爹和先生告过不少状,但都不管用。

先生给他的回答是,把他调到窗户的另一边,不让他靠窗,结果因为距离远了,他威胁不到满宝,只能隔空跟她较劲儿,成绩反而下降了。

于是先生又把他调回来了,最可气的是,不知道先生怎么和他爹说的,他爹竟然很赞同满宝趴在窗外听课,一直不阻止。

现在更气人,她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白二郎气得一个上午都没听课,他的好朋友给他出主意,“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很讨厌的堂弟也要来上学了吗?你让他们去打架吧,不然你要是动手打满宝,先生一定生气。”

另一个朋友也道:“不错,先生好像很喜欢满宝,她又比你小,你打她,一定是你不对。对了,你堂弟几岁?”

白二郎觉得他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在意的道:“管他几岁呢,反正也是个讨厌鬼,让他们两个讨厌鬼打起来,最好都被先生抓住打手心。”

“那怎么样让他们打起来?”

白二郎就眼珠子一转,道:“下课我们一起去找虫子,明天上课我们就放到满宝的桌子上,就说是我堂弟放的,到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

另外两个小朋友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第三十五章 青梅揍竹马

庄先生在教《论语》了,他给满宝手抄了一本,算上之前的《千字文》,满宝一共有两本“书”了。

满宝喜滋滋的,因为是第一次能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她特别兴奋,读书的时候扯着嗓子喊,回答问题也特别积极。

庄先生感觉得到课堂上的气氛活泼了许多,于是连着夸了满宝好几句,这让某人更生气了。

他决定下课后就和小伙伴们去找虫子,一定要讨厌的堂弟和讨厌的满宝打起来才好。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满宝就先和他堂弟打起来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其实就是今天下午下晚课的时候。

因为来上学的学生不仅是七里村的,还有附近两个村的,为了能让孩子们平安回去。

庄先生都是申正时分就下课,邻村的孩子赶着回家,本村的孩子却是可以和小伙伴玩一玩再回家用晚食的。

满宝当然也不回家啦,她把自己的书抱好,蹬蹬的往外跑。周家一向疼她,虽然学堂是在本村,但一定会叫人来接她的。

今天被安排了接送任务的就是九岁的大头。

满宝往外一跑,就听到外面哇哇的叫声,立刻忘了要去找大侄子回家,直接抱着书去凑热闹。

她挤进去一看,就见她的二侄子被一个人压在身下揍,对方面生,她没见过。

于是满宝怒了,生人竟敢来他们村欺负人,还欺负的是她亲侄子,叔叔能忍,姑姑也不能忍啊。

于是满宝把书一放,直接扑上去把人按倒,哇哇叫着就替她二侄子还手了。

白善宝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猝不及防的被按倒。

白善宝气坏了,他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无耻的偷袭贼长什么样,就被一巴掌拍在脸上。

白善宝大怒,直接抱着身上的人翻了一个身,伸手就打。

满宝用手臂挡住,但对方力气大,她觉得自己打不过,气急之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张嘴就咬上去。

满宝还没用力呢,白善宝察觉到疼,“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声音之尖锐吓得满宝顿了一下,然后松开嘴。

见白善宝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她忍不住大声道:“别哭啦,我不咬你啦。”

白善宝此时根本听不进旁人说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咬了,一定出血了,一定疼死了。

他哇哇大哭,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着脸道:“真是羞,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女孩。”

满宝虽然不喜欢这个被她揍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但更讨厌白二郎说话的口气,于是冲白二郎挥了挥拳头道:“你敢笑话我们,小心我揍你。”

白二郎一愣,然后怒道:“你打得过我吗?”

“我打不过你,我让我大侄子打你!”

两个小孩就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白善宝总算是有感觉了,他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满宝,一抽一抽的撸起自己的袖子看,没看到血,这才小松一口气。

然后就怒气勃勃的瞪着满宝,似乎也想咬她一口。

满宝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先发制人的问道:“你为什么打我侄子?”

二头先告状,“小姑,他抢我的石头。”

白善宝怒道:“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是你抢我的!”

“你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们村的石头都是我们的,不许你捡我们村的石头。”

白善宝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二头被满宝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道:“原来你才是坏蛋,我不跟你好了。”

二头一呆,然后委屈道:“明明是他欺负我。”

“你干嘛抢他的石头?”满宝道:“没主的东西,谁都可以拿,他拿了就是他的了,因为是在我们村捡的你就抢过来,那你以后去县城,路过别村的路,是不是别人也可以不让你走?”

白善宝连连点头,“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人。”

满宝:“就是,就是。”

两个刚才还打在一起的人竟然成了统一战线。

二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小姑。

满宝就让他把石头还给白善宝。

二头不甘不愿的把那块特别光滑的石头给他。

白善宝接过,哼哼了一声,虽然满宝是在替他说话,但他依然决定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坏人。

白善宝瞪着大眼睛看她。

满宝就拍拍屁股起身,招呼二头回家。

白善宝没等来她的道歉,不高兴了,一把扯住她,“你还没跟我说对不起呢。”

满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不对不起?”

“你打我!”

满宝:“那是因为你打我侄子。”

白善宝:“是你侄子不对的。”

满宝蛮横,“那你也不能打我侄子,我打你是因为你打我侄子,反正我就不道歉。”

“你还是奸人,就会偷袭!”

“我才不是奸人呢,能打赢就行,你管我有没有偷袭。”

白善宝,“反正你就不对,偷袭的不是男子汉。”

满宝:“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我是女孩子……”

俩人越吵火气越大,最后白善宝丢下石头道:“你敢不敢光明正大的跟我打一架?”

“不敢怕什么?”满宝伸手就去推他。

白善宝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火气也上来了,他比满宝高一点点,也比满宝胖一点点,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一怒,直接就抱着她掰到地上,两个人瞬间在地上打成一团。

二头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撸了袖子要去帮他姑,大哥让他来接人,回去要是让爷奶爹娘知道他让小姑跟人打架了,回头他和大哥肯定都得挨揍。

白二郎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弟,但更不喜欢满宝,见二头要帮她,便也上前,于是两个人打架变成了群殴。

最后不知道是谁去学堂里喊了一声,庄先生跑了来才把孩子们分开。

庄先生气得不轻,将四个孩子检查了一遍,发现二头和白二郎的脸上有点红,应该是孩子们抓的,其他问题没有。

而一旁打得似乎很激烈的满宝和白善宝却没什么伤,就是衣服脏得不行,应该是在地上滚着的。

庄先生运了运气,满宝进学堂不易,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白二郎被打的事肯定瞒不住,庄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四个孩子都拎回学堂,然后让学生们回去叫两家的家长过来。

与其暗着,不如明着,这样大家心里若是有疙瘩,也好说出来解决掉。

第三十六章 罚

满宝上学第一天就被叫家长了。

连身体不好的钱氏都着急忙慌的从房间里出来,在小钱氏的搀扶下赶到学堂。

白家的速度也很快。

白老爷这一年没少被叫家长,知道自家儿子在学堂里劣迹斑斑,更知道打架他一定是打人的那一个,所以倒不急。

但一听说白善宝也参与了打架,他就坐不住了,白善宝和他儿子可不一样,那可是个宝贝疙瘩。

白老爷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婶娘和弟妹,于是白家一家人也浩浩荡荡的来了。

两家人在学堂门口遇上了。

一边是绫罗绸缎,一边则是布衣补丁,相同的却是脸上的焦急。

只从人数上来比,双方是势均力敌。

但现在双方都没有打量对方的意思,钱氏和另一个似乎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齐齐往庄先生的住处快步而去。

小钱氏扶着钱氏和对方在门口狭路相逢,钱氏虽然焦心,但还是扯着儿媳妇停了一下,让对方先行。

对方也顿了一顿,见钱氏相让,她也不客气,扶着自己的儿媳妇就跨过大门,急急地往里而去。

就见院子里,四个小孩站成一排,而庄先生正生气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奔进来的两家人看到各自的孩子直挺挺的站着,偶尔还能用目光较劲,就知道没多大问题,不管是先到的婆媳俩,还是后到的婆媳俩,都同样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们同样无视眼巴巴看着她们的孩子,齐齐去向庄先生请罪。

孩子在学里打架,哪怕不知道缘由,她们也先羞愧起来。

庄先生见她们知礼,脸色便缓了一点儿,然后指着四个孩子道:“这四个孩子,二头且不说,另三个却是我的学生,他们能在学堂外打起来,是老夫教导得不够深刻,今日叫你们两家过来,一是让你们回去教一教孩子,二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接下来我会着重关切这三个孩子。对赏错罚,诸位家长也好心中有数。”

昨天庄先生去白家的时候就见过白善宝了,当时刘氏婆媳也见过庄先生,也说定了让白善宝跟着去学堂念书,所以严格意义上,白善宝也是庄先生的学生。

刘氏看了一眼孙子旁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知道她就是周满,是庄先生的弟子,昨天庄先生去白家,为的就是她入学的事。

刘氏当然不相信她孙子会和这样一个软软的小姑娘打起来,所以她目光扫了一下白二郎和二头,低头问道:“庄先生,不知道几个孩子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庄先生显然已经气过了,但此时再提,还是忍不住再气,他把手里的石头放到石桌上,沉着气道:“为这一块石头。”

大家一起瞪着眼看那块石头,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同,路上不到处都是吗?

白老爷率先对白二郎发难,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我让你不好好学习,摸什么石头,就为了一颗石头,你跟堂弟打架?”

白二郎捂着脑袋道:“我才没跟他打,我是帮他的,这么一块臭石头我才看不上呢,我房间里比它好看的多的是!”

白老爷就看向二头,那跟善宝打架的就是这个了。

见他跟善宝差不多一样大,但乡下孩子肯定力气更大,他不由担心起来,善宝身上不会真伤着了吧,那回头婶娘估计得哭死。

刘氏也有点担心,但庄先生在这里,她不好做什么,但她儿媳妇郑氏却忍不住了,一把扯过白善宝,上下摸了摸,问道:“善宝,你伤着哪里了?”

站在一旁的满宝就冲他做鬼脸,本来眼眶已经泛泪,想要大哭出声的白善宝立即不哭了,凶狠的瞪回去,仗着有祖母和娘亲撑腰,还想伸手推满宝。

小钱氏眼疾手快的把满宝给扯过去,也抱到了怀里。

于是两家的大人就面对面了。

一旁的二头被白老爷盯着,怕得不行,转头看见他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哇哇哭道:“爹,爹,我没打他,是他打我!”

白善宝也转头过去看了一眼,学着满宝的样子做了一个鬼脸,“手下败将!”

他转头和他娘告状,“娘,打我的不是他,是她!”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满宝,沉默了一下。

庄先生补充道:“白善打了二头,满宝就和白善打起来了,二头要帮忙,白诚就跟二头打起来了,他们四个谁都没落下。”

庄先生道:“我看孩子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二头且不说,老丈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的教一教,白诚,你今晚要写二十个大字,白善,满宝,你们每人写十个大字,明天我要检查。”

白诚不甘心,“先生,为什么我写的比他们多?”

“因为你比他们年长,他们打架,你不仅不劝诫,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参与其中,你说你该不该罚。”

“那也不该比他们的重啊。”

庄先生淡淡的道:“二十五个大字。”

白老爷就瞪着儿子,白二郎只能缩着脖子低下头。

知道跟白善宝打架的是满宝以后,刘氏和郑氏不好意思了,她们看了一眼明显比善宝矮一些,瘦一些,还是女孩儿的满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搂着白善宝,却没再提伤不伤的事。

小钱氏则悄悄的摸了摸满宝,满宝似乎觉得痒,咯咯笑着躲了一下。

留意观察的钱氏和小钱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受伤的。

双方家长代各自的孩子认下责罚,白家的家长们还押着白二郎和白善宝给二头和满宝道歉。

没办法,白二郎比二头大,白善宝不仅比满宝大,还是男孩对女孩,白家人都觉得是自家孩子占了便宜。

而且打架的原因又是为了抢一块石头这样的小事。

但别说白二郎,就是白善宝都犟着不肯低头,还对满宝哼哼了两声。

满宝也不甘示弱,同样瞪着他,没办法,看着俩孩子不像是能认错,为了不在庄先生面前把形象弄得更坏,白家的家长们连忙歉意的对钱家人笑了一笑,然后拽着自家的孩子离开。

打算过后再押着孩子去道歉。

第三十七章 教子

庄先生让白家人把白诚和白善带回去了,留下了满宝。

他回屋拿了一沓纸给满宝,道:“明天把罚写的字交上来,下次再打架就不是罚字这么简单的了。”

满宝乖乖的应下,却不觉得写字是惩罚,因为他们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钱家的人连连给庄先生鞠躬道歉,把两个孩子领回去了。

刘氏他们没走多远,稍稍回头一看就见周家人正簇拥着满宝和钱氏往回走。

郑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他们家人可真多。”

“可不是,”白老爷道:“六个儿子呢,倒不是七里村生得最多的,却是能站住最多的,所以他们家人丁最兴旺。”

刘氏则看了一眼扶着钱氏的满宝,道:“他们家怎么是女儿上学堂?”

白老爷就笑道:“他们家哪有钱读书,只是这小姑娘聪明,庄先生喜欢,所以收了当弟子,这才放进了学堂里。不用交束脩,就连书都是庄先生给手抄的,听说拜师的时候,庄先生还送了他们家一套笔墨砚,这就算齐了。”

郑氏听了便道:“农家人是要艰难一点。”

刘氏却道:“那说明这孩子不仅聪明,且乖巧,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不然庄先生也不会如此爱才。”

于是再度看向孙子,脸色沉了沉,回去就问他,“周家小娘子比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儿,你怎么能打人家呢?”

白善宝很委屈,举起手臂道:“是她先动手的,她还咬我了呢。”

郑氏急得去撸他的袖子,见手臂光洁白滑,一点印子也没有,郑氏就收回手,看向婆母。

刘氏脸色更沉,问道:“她咬你哪里了?”

虽然手臂上没印子,但白善宝还是觉得那种感觉留着,所以指了一处道:“这里!”

刘氏就忍不住轻轻地拍桌子,喝道:“善宝,祖母从小就教你不许说谎!”

白善宝一懵,哇的一声大哭,喊道:“我没说谎,她就是咬我了,不信你去问她,也是她先打我的,她还偷袭,她才是大坏蛋!”

而另一边,钱氏也在教训满宝,她已经检查过,满宝没伤着,所以现在可以放心的骂她了。

“你是女孩子,有矛盾了和人好好讲道理,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满宝:“他在打二头。”

“那你也应该先把人分开,再问对错,怎么能动手打人?人家是客人,来我们村就是生客,你欺生就是无礼。”钱氏沉着脸道:“娘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咱要做一个有礼数的人,刚才当着庄先生的面,你不仅不给人道歉,还给人扮鬼脸,娘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满宝心里有些委屈,眼眶就有些发红。

钱氏就背过身道:“你不用当着我的面哭,自己去对着墙壁想一想,娘说的到底对不对。”

钱氏也抹了眼泪道:“送你去学堂是让你去读书明理的,你一个女孩儿,又不能出去靠卖弄才识挣钱,也不能考官,我为什么送你去学堂?为的不就是你更知礼明理吗?如果你去学校学的是打架斗殴,趁早回家,以后也不准再去学堂偷听了。”

满宝的泪珠就成串的往下落,她心里难受得不行,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别哭,别生气。”

钱氏扭着头没说话。

满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明天就去和他道歉……”

钱氏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一点儿。

屋外,冯氏揪过二头的耳朵,训他,“让你去接你小姑,结果你为了一块石头跟人打起来,皮痒了是不是?”

小钱氏也在揍大头,“给你分派任务,你倒会偷懒,指使起你弟弟来了,他才几岁,你就让他去接小姑,今天好险你小姑没被打,要是碰上一个大孩子怎么办?”

于是外面很快鬼哭狼嚎起来,大头和二头都被打得嗷嗷的。

晚上,三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起蹲在厨房里烧水。

作为惩罚,今晚的热水要他们三个来烧。

当然,作为从没下过厨房的满宝是不懂的,于是生火的是大头,看火的是二头,满宝就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思考。

其实就是在找科科聊天,她和科科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系统翻了不少教育类的书籍,代入满宝和二头的身份,作为长辈的满宝在面对被打的二头时,她的处理方法的确是错误的。

听科科也这么说,满宝就垮下肩膀,“那我明天和他说对不起吧,你说我给他糖吃,他会不会原谅我?”

系统道:“送礼应该是送对方喜欢的东西,或许你明天可以问问对方。”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大头和二头苦着一张脸。

满宝已经想通了,她从来都是个有错就改的好孩子,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什么可伤心的了,于是她的精神头又回来了。

见大侄子和二侄子这么低落,她就剥出两颗糖来塞进他们嘴里,安慰他们道:“没事,明天大嫂二嫂就不记得这事了,别伤心。”

大头和二头意外得了一颗糖,当然不伤心了,精神一振,就小声和满宝道:“小姑,你放心,过两天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帮你揍回去。”

满宝不开心了,“原来你们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把糖还给我,我不给你们吃了。”

大头和二头含着糖一愣,然后立即咯嘣一声把糖咬碎了,还和满宝说,“已经吃了。”

满宝怒,“吐出来!”

大头和二头抓紧咀嚼,然后张开嘴让满宝看,连糖渣都没有了。

满宝就道:“以后再不给你们糖吃了。”

还是大头机灵,他立即道:“小姑,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打架了,也不去找那小子算账。”

满宝这人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们。

而白家那边,刘氏正押着白善宝跪在地上,她抹着眼泪道:“你从小就聪慧,本想你能继承你父亲遗志,以后可以读书进学,光宗耀祖,可是你呢,玩物丧志不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打架本来就不对,何况还是打一个小娘子,当着先生的面不仅不认错,还瞪人做鬼脸……“

第三十八章 同桌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家里人忙活,周五郎和周六郎溜进屋里挟持了满宝,一人一只手抬到了后院,悄悄的把昨天卖糖得的钱给她,“一共是四十文,算上定金正好,那傅小姐还挺喜欢吃的,说下次还和我们买呢。小姑,你能不能问一问庄先生,他的糖都在哪里买的,贵吗?”

周五郎显然想到了倒卖的主意,满宝数出二十文自己收了,把剩下的钱给他们俩人分,道:“我问过先生了,先生把那个人介绍给我了,现在我跟他是朋友,放心吧,我以后会买很多很多的糖回来给你们的。这种糖只有我们有,下次你再去卖就和她说,我们要一文钱一颗糖。”

周六郎觉得太贵了,“会不会卖不出去?”

“肯定卖得出去,傅小姐的爹是县令,你看我们每天这么多人进县城,他就赚了多少了?”

周五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还小声道:“我今天出城时和守城的士兵聊了一会儿,他们说,县令又要出新规了,以后凡是进城的,不管挎不挎篮子都要交一文钱进城费呢。”

满宝咋舌。

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这样光手进城也是亏的,你们进山找一些漂亮的花吧,让二哥给你们编小竹篮,再往里头放一颗糖,一个五文,一个五文的往外卖,肯定卖得出去的。”

周五郎觉着这个主意好,从她给的二十文钱里数出十文来给她,道:“满宝,你多买一点糖回来,这十文钱算我和老六出的。”

满宝一点压力也没的接过,拍着小胸脯道:“没问题!”

何氏打了鸡蛋水出来,没找着满宝,就喊了一声,“满宝,你上哪儿去了?”

满宝就抬起自己的两条小胳膊,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人一边的抬着她飞快的过去。

满宝高兴的咯咯笑起来,还叫道:“再快一点,再高一点儿。”

何氏见兄弟俩这么抬着满宝,忍不住拍了一下他们的后背,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出来,“那么早的天儿,外头还有雾气呢,你们逗她大笑,一会儿吸了冷气病了,小心爹揍你们。”

周五郎和周六郎扔下满宝就跑了。

满宝觉得那样很好玩儿,替他们说情,“我觉得那样挺好的,三嫂,你快别骂他们了。”

何氏让她把鸡蛋水喝了,道:“嫂子去给你做早食了,吃过就去学堂吧,把你昨天写的大字带上。”

满宝应下,跑回去找出昨天晚上她的大作,一张黑乎乎的大纸。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沾墨在纸上写字,以前她都是自己用棍子在地上比划的。

既然是棍子,又长又粗的,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拿了,满宝不止一次的见人拿过笔,知道笔要怎么拿,但真要自己拿时还是有些难。

最主要的是,她墨水研的不好,昨天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把墨水研出来。

但是,她对自己的字依然自信满满,她觉得上学第一天就能写字的,唯她无谁了。

满宝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墨宝,然后仔细的收好,夹在了两本手抄书籍中,然后去吃早食了。

等她到学堂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不少,不少学生都到了,到的学生自行拿书在教室里读书。

满宝抱着自己的书蹬蹬的跑进去,一眼看到自己桌子前坐着一个人,正是白善宝。

满宝正想跑上去把人赶走,但想想昨天是她不对,她也已经和娘亲科科保证会给他道歉,那就不能把人赶走了。

她只能上前和他打一个招呼。

白善宝看到满宝向他走来,立刻绷紧了脊背,小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昨天晚上跪了不少时间,到现在他的膝盖都有点疼呢。

白善宝瞪着满宝,但他知道,此时祖母和母亲肯定还在隔壁先生的院子里,他不敢再动手,也不想动嘴和她吵。

谁知道满宝蹬蹬的跑到这里来,对他道:“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打你。”

白善宝:……这人还是昨天他认识的那个坏人吗?

满宝见他瞪着眼睛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就从兜里拿出一颗用油纸包好的糖,举到他面前道:“喏,我请你吃糖,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白善宝看着她手心的糖没说话。

这番情景落在窗外一众人眼中就是白善宝没气度,人小女孩都主动道歉了他还不接受。

刘氏的脸色有些难看,郑氏有点儿焦急的看着教室里的儿子。

白老爷就在一旁小声替白善宝解释,“善宝年纪还小,气性大也是有的,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和人小姑娘说话。”

连打架都好意思,怎么会不好意思说话?

满宝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接受了,于是把油纸剥开,直接塞进他的嘴里,道:“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糖了,不是那么甜,但不腻,还香。”

白善宝尝到了甜味,总算是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书,又抬头看了一眼满宝,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满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句。

满宝忍不住感叹,“你的反应真慢啊。”

白善宝就“哼”了一声。

满宝把自己的书放到桌子上,然后就看着他。

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大眼对大眼,瞪了老半天,就在外面观看的大人都要忍不住进来干涉时,满宝道:“你都原谅我了,该走了吧?”

白善宝一懵,问道:“走去哪儿?我是来读书的!”

“我也是来读书的,这个位置是我的!”

白善宝不高兴了,把手按在桌子上道:“明明是我的,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

满宝也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气愤道:“也是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我比你先来,这个位置是我的!”

一旁的同学忍不住了,道:“一个桌子坐两个人,你们俩一人一边,这是先生特意安排的。”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看向其他同学,这才发现大家还真是俩人一张桌子,于是他们齐声道:“我不要和他(她)同桌。”

那个同学道:“那没办法,全班就你们两个最矮,也最小,你们不坐在一起,谁愿意跟你们坐?”

俩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嘟了嘟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满宝坐下,把《论语》摆在桌子上,然后把《千字文》和她的作业放到一旁,这才发现桌子的一角有个盒子。

她就对白善宝道:“把你的盒子拿开,这边是我的位置。”

白善宝看了一眼后道:“这个盒子不是我的。”

满宝眼睛就一亮,充满冒险精神的去把盒子拖过来,然后惊奇的打开,就看到里面正堆着十几只虫子。

满宝一呆。

白善宝也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也一呆,两个小孩懵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俩人都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教室外面的大人们吓了一跳,同时冲进来。

第三十九章 菜青虫

不说满宝和善宝这两个孩子,就是刘氏和郑氏突然看到盒子里装着的十几条虫子也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连忙把两个孩子拉过来哄着。

庄先生的脸色很难看,目视整个教室,怒问,“谁干的?”

有三个学生一起低下了头,庄先生一看便知道。

白老爷也看到了,他就盯着他那倒霉儿子,只觉得鼻子都冒烟了,他喷出一口气来,撸了袖子就上前抓儿子。

白二郎“哇”的一声,吓得边哭边跑。

刘氏虽然也觉得他顽劣,但也怕他把孩子孩子打出一个好歹来,连忙拦着他道:“不是什么大事,教一教就好,可别动手。”

鸡飞狗跳一阵,三个学生一起被赶出教室外罚站。

满宝哭了一阵,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加上科科一直在脑海中道:“我搜索过了,这种虫子应该是传说中的菜青虫,百科馆中没有收录有原始基因的菜青虫,建议宿主收集。”

一想到这些虫子要被自己收集,满宝似乎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于是睁开眼睛又去偷瞄那虫子。

刘氏看着这孩子的一双眼睛如雨后黑曜石一般闪亮,心里不由有些喜欢,抱着她笑问,“这是不害怕了?”

满宝这才发现自己被刘氏抱着,她不好意思的从她怀里出来,摇头道:“我不怕了。”

还有些害怕的白善宝听说,便也从他娘的怀里出来,外强中干的跟着嚷了一句,“我也不怕了。”

大人们就微微一笑。

白老爷已经快手的把盒子合起来,然后背着手放到身后,以免两个孩子看见了害怕。

满宝的目光眼巴巴的随着转动。

她的表情太形象,以至于让白老爷有一瞬间的迟疑,“你想要?”

本以为这孩子会害怕,谁知道她想也不想的点头,“叔叔,你把虫子送给我吧,我多看看,以后就不会怕了。”

白老爷惊讶的看着她,就是庄先生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脸欣慰的看着这唯一的弟子。

庄先生揪着胡子,眼中带笑,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就给她吧。”

看着这明显比自家二儿子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娃,白老爷嫉妒得眼都红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可惜了,是个女娃。

更可惜,不是自家的孩子。

刘氏也忍不住惊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她和孙子的座位,满意起来。

本来她还觉得让孙子跟一个小女孩同桌不好,但考虑到孙子年纪最小,又是后来的生人,跟别的大孩子同桌会被欺负,这才同意庄先生的安排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满意孙子的这个同桌。

于是她把两个孩子的小手放在一起,叮嘱俩人道:“你们是同学,还是同桌,关系更比一般的同学要好。同学如手足,更何况你们呢?”

刘氏笑道:“以后你们要互相学习,互相激励,友爱谦和,可不要再打架了。”

刘氏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她娘一样,满宝都没犹豫就点头了,还和她保证,“婶婶,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不叫他被人欺负。”

白善宝不乐意了,“我比你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刘氏愣了一下后笑道:“好好好,就应该像这样,不过满宝,你应该和善宝一起叫我奶奶,这才是你婶婶呢。”

满宝就看了一眼郑氏,摇头道:“她不像婶婶,像嫂子。”

郑氏忍不住抿嘴而笑,任是女人,听到一个小女孩把自己叫小,谁不开心呢?

刘氏已经知道满宝兄长多,昨天也见过她娘和嫂子了,的确她娘和她年纪差不多。

但辈分不是这么论的。

刘氏笑着道:“你和善宝是同桌,那就是同辈,自然是跟着善宝一起叫的,善宝的母亲是你婶婶,祖母也是你祖母,不信你问先生是不是这样论?”

满宝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颔首。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年轻的婶婶和奶奶,要知道她爹的辈分本来就高,她又是老来女,基本上村子里能被她叫做奶奶的,都是已经老得只能拄拐杖的老婆婆,跟她娘差不多的则是婶子,和她嫂子们差不多的,不是嫂子就是侄媳妇。

刘氏和郑氏生活无忧,保养又好,看着比她娘她嫂子们还要年轻呢。

但她一向想得开,见先生都点头了,就很干脆的改了称呼,“奶奶,婶婶”的叫了一通。

然后喜滋滋的从白老爷手里接过盒子。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怕怕,但想到科科的科普,她又不是那么怕了。

科科正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念叨,“我查过了,百科馆中的记载是,菜青虫是菜粉蝶的幼虫,知道蝴蝶吗?等它长大就变成蝴蝶了。”

一听它这么说,满宝就不那么害怕了。

察觉到宿主的心跳和肾上腺素渐渐趋于正常,科科这才继续科普,“菜青虫主要以菜叶为食物,2龄前仅啃食叶肉,留下一层透明表皮,3龄后蚕食叶片孔洞或缺刻,严重时叶片全部被吃光,只残留粗叶脉和叶柄,造成绝产,因此在地球纪元二十世纪末期和二十一世纪整个世纪,为了防止蔬菜虫病,有菜农大量使用杀虫农药,造成农药泛滥,菜青虫也慢慢绝迹……”

系统也不管满宝有没有听懂,反正就照着念了一遍,然后道:“菜青虫还可以做成鸡鸭的饲料,补充其蛋白质,使鸡鸭更喜下蛋。”

系统道:“这都是有根据的记载。”

满宝哇了一声,道:“那我把它们给家里的母鸡吃,那母鸡是不是能天天下蛋了?”

系统道:“有可能。”

满宝对虫子的热情这才大一点。

看先生不在,就悄咪咪的打开一点盒子看它们。

一旁的白善宝抖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她的动作。

满宝偷看了一眼,小心脏颤了颤,又把盒子给盖上了。

白善宝见了,总算是开心起来了,精神一振,就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胆小鬼,你还说不怕呢。”

满宝就把盒子推给他,道:“有本事你来看。”

第四十章 嫉妒(云起推荐票一万五加更)

“看就看,谁怕谁啊。”白善宝虽然也小脸白白,但为了不在满宝面前落下风,便颤着手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后就别过头,嘴硬道:“我可不是怕它,是它长得太丑了,我不喜欢看。”

满宝觉得他说的太对了,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它是太丑了,看多了伤眼。”

俩小孩对视一眼,都认可了对方的说辞,然后一起扭头去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虫子,再把头转开,再去看一眼,再转开……

白老爷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再看一眼低着头假装自己很老实的儿子,脚动了一下,但看庄先生在前,他忍住了动作,没踢出去。

庄先生虽然也打学生的手板,却不认同家长打孩子的,尤其是白老爷的这种打法,眼看着他看白二郎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庄先生便示意家长们离开,他要开始上课了。

白老爷暗暗瞪了小儿子一眼,低声告诫了他一声便请了刘氏和郑氏一同离开。

七里村虽在山坳里,进出困难,但风景极好。

白老爷也是读书人,当初建学堂时特意选了这处风景极好的地方,面水望山,极是漂亮。

虽然秋景萧瑟,但这里依然林木茂密,路边还盛放着不少的野花,点缀得甚是漂亮。

刘氏沿着河岸慢慢往白家大宅而去,神情颇为愉悦,她扭头和白老爷说:“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灵。”

白老爷知道婶娘说的是满宝,摸着胡子笑道:“婶娘别看这是穷山沟,其实好东西好人多着呢,以后您且看着吧。”

刘氏点头,“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知难而上,明明恐惧,却还知道去克服,我只希望以后善宝也能学到她这点。”

刘氏有些惋惜,“可惜了,她是个女娃,对了,她家兄弟子侄多,怎么就没有一个庄先生看得上眼的?”

白老爷虽然很少到村里走动,但村里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他笑道:“周家的灵秀恐怕都长在了这孩子身上。”

刘氏回想了一下昨天见到的周家人,点了点头,笑道:“昨天见到的周太太倒像是个贤惠之人。”

白老爷回想了一下管家和他提起的周家,不太确定的道:“或许吧,倒是说他家的老大老三很勤勉,老二倒是有两分机灵劲儿,常到集市上做些小买卖。”

俩人边说边回家。

而学堂那边,满宝和善宝已经把虫子收了起来,开始拿出自己的书跟着先生读书。

白善宝本来想从读书上碾压对方,于是一开局就大声的朗诵,虽然还带着一点奶音,却是全班最大声的。

满宝最喜欢凑热闹,见同桌读得大声,她也扯了嗓子跟着读起来,俩人小屁孩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可爱。

至少站在台上的庄先生就特别满意,眼睛里都盛着笑意,来回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欣慰的跟着摇头读起来。

班里其他学生被俩人带着也放开了嗓子读,比以往更认真了许多,就连已经学完论语的大学生都忍不住回过头跟着俩人念《论语》。

站在教室外面的白二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俩小孩,鼻子喷火一样的哼了一声。

跟他一样被罚站的两个同学也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凑到老大身边道:“二郎哥,你堂弟怎么也会读《论语》了,他不是刚上学吗?”

白二郎就嘀咕道:“所以我最讨厌他了,他才两岁就启蒙了,我祖母说,他不仅会背诗三百,《千字文》和《论语》也都背下来了,他才来,我祖母就把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给他吃,总之,他跟满宝一样讨厌。哼,会读书了不起吗?”

“就是,就是,我们打架比他厉害,不然等下午下课,我们在路上堵他,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吧。”

白二郎有些犹豫,“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揍我。”

“我们偷偷地,我听我大哥说,要不想被打的人知道是谁打的自己,那就套麻袋就行。”

白二郎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我们去哪儿找麻袋?”

“我家有,不过我也不能跑回家拿呀,你家比我家近。”

“那就明天,”另一个人道:“明天我们带麻袋过来,最好连满宝一起套了。”

“这样不好吧,”白二郎皱眉道:“她是个女娃,用虫子吓唬吓唬就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打女娃呢?”

另一个也觉得打女娃太丢脸,于是也不赞同这个提议,于是提议被搁浅了。

白善宝和满宝比着声高,总之你前一句压住我了,我就后一句要压过你。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俩人的桌子,叮嘱道:“声音小一些,读书也有技巧,不然明天嗓子要说不出话来了。”

庄先生示意大家都停下,让小学生们把书都拿出来,开始教新的课文,让他们知道这一篇怎么读以后就让他们先读熟,待会儿上课再讲其含义。

交代完小学生,庄先生便又去看大学生。

其实年龄稍大的这一拨就五个而已。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自己默默的在一旁默读。

满宝也认真的读着,她记性向来好,读过两三遍就基本记住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左右张望起来。

要是以前,她就直接问科科了,但现在身旁就坐着一个人,她觉得与其在心里和科科说话,还不如用嘴和别人说话呢。

通过嘴说出来的话,嘚啵嘚啵的,特别好听。

于是她开始把自己手抄的课本往善宝跟前一推,问道:“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白善宝看了一眼,正好以前他跟着祖母学过,就骄傲的道:“当然知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先生还没来得及讲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白善宝扭头看着她,觉得被她的目光看得很舒服,于是他就勉为其难的告诉她,“其实就是孔子的两个弟子在说话,子禽问子贡,老师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听到那个国家的政事,是他求人告诉他的,还是别人主动告诉他的……”

这是学而中的一篇,白善宝早背得滚瓜烂熟了,含义祖母也给他说过,他都记下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道:“这个故事我没听过,真好听,要是以后我也能和孔子一样到各个国家去走,还有人主动把故事说给我听就好啦。”

第四十一章 蚂蚁搬家

白善宝就道:“那你得跟孔子一样厉害才行,子贡说,孔子老师温、良、恭、俭、让,大家才愿意和他分享故事。”

满宝自信满满,“我一定也可以的,对了,什么是温良恭俭?让我知道,就是要谦让对不对?”

白善宝鄙视她,“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能做到,说大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你知道什么,科科说了,做事之前要先设立目标,那样才好做计划,那目标当然是设得越大越好啦。”

系统:“……”

白善宝眼珠子转了转,怀疑,“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那,那我以后要做大官儿,比我爹还大的官儿,我才不想做和我爹一样的官儿呢。”

满宝哇的一声,兴致勃勃的问,“你爹是什么官儿?”

白善宝有些骄傲,却又带了两分矜持的道:“我爹是县令。”

满宝对县令的感觉可不好,她道:“县令都不是好人,他们总是收我们的钱。”

白善宝不高兴了,“我爹是好官儿,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呢。”

庄先生才一进教室就听到两个小孩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怎么就妄议朝政了呢?

俩破小孩儿知道县令是干什么的吗?

庄先生把两个孩子到院子里说话。

白善宝本来还有点忐忑,因为以他的经验来看,被先生单独叫出去都不会有好事儿。

但满宝不一样,相比坐在课堂里听课,她更习惯与庄先生坐在院子里读书说话。

于是她非常欢快的跟着去了。

见满宝一脸高兴,白善宝就觉得应该不是坏事,于是也放松心情过去了。

庄先生在石凳上坐下,把两个孩子招到跟前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善宝低下头,在他看来,先生问这句话是责问,是在斥责他们在课堂上说话。

但满宝不这么觉着呀,听见先生问,她就高兴的把他们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还问了一句,“先生,县令也有好的吗?”

庄先生不由问她,“你怎么会觉得县令是坏的呢?”

满宝就把前天她去县城,入城要多交一文钱的事说了,还说了她五哥从县城那里打听回来的消息,过一段时间,连行人入城都要交入城费了。

所以她觉得县令都是坏的,只会从他们老百姓手里拿钱。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知道县令是做什么的吗?”

善宝看看满宝,又看看先生,觉得庄先生和以前的先生不一样,于是也不怂了,抢答道:“县令就是一县父母官,管老百姓的。”

庄先生就摸了摸胡子笑问,“还有呢?”

白善宝本来就不是个老实孩子,他要是老实,以前在族学里也不会经常被先生叫出去了,昨天更做不出当着先生家长的面给满宝做鬼脸。

所以庄先生这一鼓励,加上有满宝在一旁做示例,他便与她一起抢答。

满宝道:“收入城费的!”

善宝道:“判案的。”

满宝道:“收粮税的,我家前不久刚交了税粮。”

也是那一次,周四郎跟着村里的人一起押送粮食去县城,于是沾上了赌博。

善宝则道:“还有抓贼的,给老百姓做主的。”

善宝偏头想了想,挠了挠脑袋道:“还要劝老百姓播种粮食,种桑养蚕。”

满宝就说他,“可真傻,我们家就是种地的,到了时候自己就会种了,还要县令来劝吗?”

“要的,不信你问先生,我祖母说了,做县令要劝课农桑,我父亲就是去劝课农桑遇上了匪徒才死的。”

庄先生没想到善宝还是烈士之后,神情更加的温和,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们认定的都是自己看到的表象而已,这是不对的。“

两个孩子懵懂。

看到两个孩子迷茫的目光,庄先生的千言万语都被堵住了,两个孩子还小呢,他说了,他们也未必能理解。

庄先生沉思,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就安静的等着,许久不见他说话,满宝就挠了挠脑袋,左右摇晃着身体,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善宝。

善宝看了一眼先生,就用小身子撞回去。

满宝差点摔倒,眨眨眼,便也撞了回去。

两个孩子似乎较劲较出了兴趣,趁着庄先生不注意,两个小身体就挨在一起,你用力的推我,我也用力的推你。

庄先生还在沉思,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蚂蚁窝,瞬间有了主意,一抬头见两个孩子正你挤我推,不由头疼的轻咳一声。

满宝和善宝瞬间站好,结果因为善宝收力比较快,满宝慢了一点儿,直接撞过去,一把将善宝撞到地上。

两个孩子滚做一团,庄先生还怕他们哭,结果他们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站好了。

庄先生又好笑又好气,就冲俩人招手:“过来。”

俩人上前,庄先生就指了地上的蚂蚁给他们看,“这是什么?”

两个孩子抢答,“蚂蚁!”

“对,这是蚂蚁,那你们说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两个孩子呆住了,“蚂蚁还分好坏呀。”

“你们把县令都给分了好坏,蚂蚁怎么就不能分好坏了?”

满宝就道:“那它是坏的,因为它跟我们抢饭吃,你看,它们正运送米饭呢,肯定是偷来的。”

善宝点头。

庄先生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我现在不问你们蚂蚁是好还是坏,我就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善宝道:“它们在排队搬东西。”

满宝没少玩蚂蚁,于是知道的比他多一点儿,道:“蚂蚁搬家要下雨。”

庄先生就问她,“你怎么知道蚂蚁搬家要下雨?你看到雨来了吗?”

两个孩子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阳,同时摇头,但满宝坚持,“我娘说的,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庄先生颔首,“那我们就看看今天会不会下雨。”

善宝悄悄和她说,“太阳这么大,怎么会下雨?”

满宝也迟疑起来,因为这是娘亲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所以她给记住了,但以前还真没仔细留意过,是不是蚂蚁搬家就一定会下雨。

第四十二章 和好

庄先生没有和他们说太多,他有许多的道理要说,但也要两个孩子能听得懂,听得进去。

反正两个孩子还小,他有大把的时间说给他们听,庄先生并不心急。

庄先生转而考校起白善宝的功课来,因为他是新来的,他得摸清楚他的进度才好安排他的课程。

白善宝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只是后半部分的含义还没学。

庄先生问了一下,知道他是跟以前的先生和刘氏学的,满意的点头,让两个小孩回去听课。

满宝第一次觉得有小孩儿比她还厉害,跟在他身边道:“你念书比我还快,我一岁就开始读书了,刚会《千字文》而已。

白善宝就觉得她果然比较笨,道:“我两岁开始读书,只用三个月就把《千字文》给背下来了。”

当然,白善宝没告诉她,他只是背下来而已,并不认识字,一直到三岁才开始对着课本认字,写字。

因为有了一个聪明的同桌,满宝为了不落后,上课的时候特别认真的听课,还特别爱动脑筋儿,于是产生了许多问题。

比如,庄先生解释了一下温良恭俭让的含义,就是: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

于是满宝就问,怎样的行为称得上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呢?

因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五项都符合,那她现在是不是就是圣人了?

看着大言不惭的弟子,庄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白善宝就插嘴了,“别的不说,你正直、温和、庄重和谦让就不符合。”

白善宝道:“你昨天偏帮你侄子,是不正直,你和我打架,是不温和,不庄重,你还咬我,跟谦让更搭不上了。”

满宝瞪眼,“那我也不能叫你欺负我侄子和我呀,我是要做孔夫子那样的圣人,又不是要做傻子。”

眼见着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庄先生就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两个还听不听课了?”

白善宝和周满宝这才正襟危坐,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脑袋听庄先生讲课。

庄先生这才列举了一些孔子的事例,以佐证他是如何温良恭俭让的。

一个上午,他们这边也就上一堂课而已,庄先生让他们自行认字和默诵,然后便去教一旁的大学生。

系统虽然看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忍不住赞叹起古人的智慧,以教育资源论,古代远落后于未来。

但偏偏就是这么落后的这个时代,先生学识之渊博,因材施教的兼顾是未来很多年代都比不上的。

尤其是后来八股文盛行,直接统一了文制,使得教育开始变成千篇一律。

自然,这些话,系统都没有和满宝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和白善宝吹牛,说她已经把刚刚的课文背下来了,并且把先生教的经义也给记住了。

白善宝哼哼道:“我早就背下来了,也早就记住了,我全篇都背下来了。”

感受到了白善宝的骄傲,满宝斗志满满,“我以后会超过你的。”

她不止是说说而已,她还那么做了,满宝重新把合起来的课本打开,开始看后面的问篇。

她已经认得很多字了,所以自己就能读下来。

何况庄先生给她抄这本书时是断好句的,她还省了自己断句,直接就摇头晃脑的读下去。

第一遍很晦涩,第二遍不再卡壳,第三遍就通顺多了,再读上一遍,满宝就能磕磕巴巴的背出来。

满宝自信满满,觉得记住了,就翻开下一篇继续背,不过一会儿功夫,满宝就背下三四篇课本了。

白善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也没空再偷偷摸摸的去玩儿了,也连忙打开书背起来。

他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中午钟声一响,孩子们就呼啦啦的跑出去,拿了各自的大碗跑去厨房排队打吃的。

满宝年龄小,腿短,跑到了后面,而白善宝因为是第一天来,还有些不习惯,等大家都跑出去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跑到门口的满宝察觉到不对,回身把他的大碗找出来,拉着他一起去的。

所以两个年龄最小的排在了最后面。

不过满宝一点儿也不担心就是了,还特别自豪的和白善宝说,“做饭打菜的是我大嫂,你跟着我,一定能吃到更多。”

本来白善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但听满宝这么说,又见她这么自豪,便也不由有些羡慕。

果然,轮到他们两个时,小钱氏对俩人笑笑,然后给他们盛了许多菜。

学生们可以回教室吃饭,但大多学生并不爱回去,他们更喜欢在院子里站着吃,坐着吃,有的甚至还跑到路对面的草丛里边玩边吃。

白善宝便也跟着蹲在满宝身边扒饭吃,觉得学堂的饭菜还是挺美味的,反正他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过饭,学生们可以在学堂附近玩一玩,当然,不能靠近河边,每天这个时候,庄先生都会坐在院门前看着,谁要是靠近河边,不仅会被打手心,还要被罚背书和写字。

所以虽然大家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很心动,但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学生狗胆包天的跑到河边去玩儿。

满宝当然也不会去,她跑回去把装虫子的盒子拿来,要和白善宝一起练胆,她已经决定了,等这些虫子在她这儿没作用了,再把它们送给科科。

科科:……

然后满宝和善宝就把这十几条虫子给玩死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决定把虫子带回去给鸡吃,让它多下蛋,以后她再给科科捉一些。

满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科科说的。

系统能怎么办呢,它只能答应啊,它总不能压着满宝去给它捉虫子吧?

于是,善宝和满宝就约定好明天一起去捉虫。

两个孩子一致觉得,他们已经不害怕虫子了,既然这样,当然要去捉虫子啦,最关键的是,被丢了虫子,他们怎么能不丢回去?

俩人好似忘了昨天打架的事,计划好明天要做的事,都隐晦的看了一眼正在教室里高谈阔论的白二郎。

白善宝还和满宝告状,“他特别坏,我一来,他就要抢我的木马,我不给他,他就在地上打滚。”

满宝好奇,“后来呢,你娘给他了吗?”

“没给,”白善宝仰着小脑袋骄傲的道:“我祖母要给的,所以我也打滚了,然后他被堂叔打了一顿,哼!”

第四十三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但下午快下课时天上就开始乌云密布了。

满宝和白善宝趴在桌子上往外看了一眼,都有点兴奋,蚂蚁搬家真的会下雨。

庄先生也看到了,下课后让学生们留在教室里,等家里人来接,然后把满宝和善宝带到隔壁他住的院子里。

把两个孩子领到书房,道:“你们早上看到的是蚂蚁搬家,现在看到了什么?”

满宝道:“下雨啦,蚂蚁搬家会下雨。”

庄先生就笑道:“傻孩子,你们把顺序弄反了,不是蚂蚁搬家就会下雨,而是天要下雨了,蚂蚁才要搬家,把自己的家搬到安全的地方,人类看见了,便知道天要下雨了。”

庄先生说得慢慢的,两个小孩掰着手指头来回算了一下,发现还真对,于是点头。

庄先生指着外面的雨帘继续问,“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俩小孩异口同声,“下雨啊。”

“这些都是表象,”庄先生道:“满宝,你父母与你说过蚂蚁搬家会下雨,所以你就认定了蚂蚁搬家会下雨,善宝,你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看到的只是蚂蚁搬家。但你们知道老师看到蚂蚁会想到什么吗?”

两个孩子摇头。

“老师不仅会想到天快要下雨了,还会想,原来我家的屋宇下有这么多的蚂蚁,蚂蚁啃噬房屋,家具,家里要开始防治虫蚁,我还会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庄先生细细地和他们说起蚂蚁来。

满宝和善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哪里知道小小的蚂蚁不仅会把一棵大树啃死,还能把一栋房屋驻空,可以把千里的堤坝毁于一旦。

庄先生说完了蚂蚁又说外面的秋雨,告诉他们,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场雨,但在不同的人眼里,这场秋雨有不一样的含义。

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秋雨只是把他们暂时禁锢在了学堂里,但对农人来说,这场秋雨落下来,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犁地沤草,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了。

而对要出门的人来说,这场秋雨却是坏处大于益处,他们因为它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庄先生细细地和两个孩子说这些,似乎天马行空不相干,但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县令的问题上。

“早上,我问你们县令是干什么的,你们说的也是你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来的最直观的印象,但其实你们说的都不全,”庄先生道:“有时候你们眼睛所见,耳朵所听未必就是你们心中所思的那样,你们得多看看,多听听,也多思考,如果胸中有太多情绪,那就暂缓下来,先不要下定论,待时间过去一点儿,你们足够冷静时再想这些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两个孩子听懂了一点儿,但还不是特别明白,但庄先生也没让他们现在就明白,而是让他们记住他说的话,以后等该明白的时候他们会明白的。

说着话,白家和周家来接两个孩子的都到了,满宝和善宝跟先生辞别,俩人手拉着手冒雨跑出去,被雨淋到身上,开心得不得了,两个孩子跑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找有水坑的地方踩,把水踩得四溅俩人就越发高兴。

院子外陆续响起两家大人的告诫和呵斥,两个孩子一边把水踩得啪啪响,一边往各自家人那里跑去。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着,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胡子,心里却在思考满宝说的话。

县令要加重入城费,这次是为了什么呢?

庄先生知道的自然要比周家人要多,其实早在三年前,傅县令刚来罗江县时就加过一拨入城费,不仅如此,赋役捐都有所加重,然后傅县令在两年内修好了一段官道,加固了罗江堤坝,还给县郭挖了一条水渠。

县令三年一届任期,今年傅县令没调走,说明他还要在此一届,可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是想做什么政事,或是什么都不做。

庄先生是有些忧心的。

但这些问题显然是不能和两个孩子说的。

满宝被冯氏抱回家,一回到家就去厨房里打热水给她洗澡,没办法,这孩子去踩水,不仅鞋子湿了,裤子也湿了不少。

钱氏一边摸她的小手,一边骂她,“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怎么觉着你去了学堂更调皮了呢?”

满宝道:“白善宝也踩水了。”

“他是他,你是你,说不定他还是和你学的呢,让你是去学好的,不是去学坏,更不是去教坏别的孩子的。”

满宝就叹气,“好吧,我以后不踩水就是了。”

孩子的保证就跟七月的天一样不可信。

钱氏让冯氏给她洗了澡,又给她灌了一碗热水,就让她去玩了,只是叮嘱,“不去出去踩水淋雨了,不然明天我就不许你去读书了。”

满宝正是热爱学习的时候,怎么可能舍得不去?

于是只能坐在堂屋里等着她哥哥们回来。

周四郎和两个弟弟在树底下躲雨,等雨不是很大时才跑回来,只是身上也湿了。

周五郎他们今天帮忙去开荒,顺便砍了不少的竹子,然后一回来就给幺妹使眼色。

满宝明白,等周二郎回来就去缠着他帮忙编花篮。

周二郎正想说呢,之前满宝的花篮赚了不少钱,周二郎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心动的,但他最近要忙的事也多,抽不开手,见满宝问,立即知道是老五老六的主意,他也不推辞,道:“让老五老六把竹条削好,我回来就给他们编。”

就连老周头都难得的道:“等我从地里回来也帮你们编。”

想了想,觉得老四开荒太不靠谱,迟疑道:“要不让老四别去开荒了,山脚下那块地,开出来养上两年也未必能肥起来,何必呢?还是在家里帮忙干点活儿更实在。”

周四郎精神一振,想要点头。

奈何满宝不答应啊,满宝道:“爹,四哥不听话,那是惩罚,先生说,朝令夕改是大忌,以后四哥觉得做错事也没啥怎么办?”

“他敢,看我不打死他!”

满宝鄙视她爹,“你肯定打不死四哥,不然您得多伤心啊。”

老周头被噎得不行,挥手道:“行,让你四哥继续开荒吧,你五哥六哥就看看能不能把花篮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第四十四章 教识字(祝愿书友湯舒甯早日康复)

周四郎蹲在满宝身边一再叹息,“幺妹,四哥是不是得罪过你?”

满宝点头,“你得罪了咱全家人。”

周四郎沉默了老半响,道:“我说我真的改过来了,你信吗?”

虽然内心不信,但满宝还是点头,“我信,所以四哥,你要努力把欠家里和哥哥嫂子的钱还了。”

周四郎垮下肩膀,“种地不挣钱。”

满宝不赞同,“好多人都种地的,爹娘种地,哥哥嫂子种地,白老爷家也是种地的呢。”

“那都是好地。”

“往前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地都是一样的,不都是靠人养出来的吗?”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很有信心,安慰周四郎道:“放心吧四哥,你先把地开出来,到时候我带着五哥六哥帮你一起养地,将来我和爹说,你开出来的地都分给你,钱可以慢慢挣,你还不了,你还有你儿子呢。”

周四郎:……

满宝都给他计划好了,道:“虽然你儿子要替你还债,但他分家也比大头他们多得了一份地,他肯定愿意的,其实我还想让大头他们自己去开一份地呢,这样以后他们有了子孙也可以传下去。”

周四郎:“……满宝,你想得真多。”

满宝:“那是当然,先生说了,人要想得长远,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东西,我刚才都想到了,白老爷家为什么有钱?”

周四郎:“因为他们家地多。”

“是啊,因为他们家地多,多到可以雇好多人好多人帮他种地,他只要躺在家里数钱就行,”满宝野心勃勃,“如果我们家也有很多很多地,那是不是也能成白地主这样的人?”

周四郎转身就走。

满宝还特别热情的挽留他,“四哥,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四郎已经不想理她了。

开荒很累,几乎都是力气活儿,每天一回到家周四郎就想坐在地上不动弹,吃过饭简单的冲一下澡,天还没黑就躺到床上去了。

周四郎摸了摸酸疼的肩膀和腰背,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周四郎在屋里抹着眼泪,满宝则趁着天还没黑,把小伙伴们都召集过来教他们识字。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好奇的挤上去围观。

满宝最先教他们的是他们县乡村的名字,然后是他们各自的名字,她道:“这是先生教我的,说我要背熟了,要是不小心走丢或被人抢走了,也能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冯氏忍不住呸呸呸两声,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小姑,你可别瞎说,你怎么可能走丢?”

小钱氏却道:“这个法子是不错,赶紧让孩子们都记下来,老五老六也记,你们以后要自己去县城,可别走丢了。”

“大嫂,老五和老六都是半大小子了,谁还抢啊。”

“那可说不准,”小钱氏道:“现在是太平年月,哪儿都要人呢,万一就有狗胆包天的,把老五老六他们抓走做苦力了呢?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冯氏惊讶,“这样的事有过啊?”

“那可不,”小钱氏就小姑蹦到了自己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就知道她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便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说是我们村的两兄弟,一个二十好几了,一个刚成年,兄弟俩上县城里找活儿,跟同村的落单了,结果被人抓走了,家里人都当他们死了,过了好几年,弟弟活着回来了,那人都不成人形了,说是被人关在一个石场里凿石,每天就一个馍,很多人都被活活累死和饿死了,不然你们以为呢,怎么每次去县城,都要兄弟好几个一起结伴走?都是以前的事闹的。”

满宝就看向五哥和六哥,纠结起来,“五哥,六哥,你们别去县城了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心里都有点发毛了,不过想到那丰厚的利润,他们没舍得同意。

老周头在一旁抽了一管旱烟,道:“老二,明早你带老五老六走一趟,教教他们这走路的规矩。”

周二郎应了一声。

满宝就好奇的问她爹,“爹,走路还有规矩啊?”

“那是,明儿等你五哥回来了,让他告诉你。”

满宝就期待不已。

几人都是第一次识字,当然不可能认识太多字了,所以满宝只教他们七里村三个字而已。

大家一起拿着棍条在地上比划,小钱氏三妯娌见几个孩子难得在晚食之后没有跑出去玩儿,也欣慰的笑了笑。

小钱氏和冯氏正想叫大丫和二丫去洗碗,转身见她们正蹲在地上画得认真,犹豫了一下,小钱氏还是拉着冯氏道:“算了,我们洗就算了,让他们姑侄几个一块儿玩吧。”

以往洗碗这类的活儿都是大丫和二丫干的,冯氏虽然不太高兴多了一个活儿,但看了高兴的女儿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

算了,学几个字,至少不至于连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满宝教得认真,学生们也学得认真,等天黑得大家看不太清楚了,满宝就丢了棍子,大家一起玩起游戏来。

周家很少有人会问满宝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因为说了他们也不懂,每天满宝回家,他们只问她有没有被欺负,知道没被欺负后就不再多问了。

至于满宝在学堂里学习怎么样,那还用说吗?

那肯定是很好的,在周家上下一众人心中,整个七里村,还有比他们幺妹(小姑)更聪明的人吗?

没见庄先生宁愿不要束脩也要收她做弟子吗?

周家人很放心,但白家人对白善宝却是另一种心态。

白善宝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下呢,就被娘亲郑氏拉去摸了一遍,先是问他今天有没有打架。

得到否定答案后就问他有没有欺负人,再次被否定后才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得知也没有。

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儿子专门踩水坑,把鞋子裤子都踩湿了的事,那都是小事了。

她让下人把儿子带下去洗澡换衣服,又灌了他一碗姜汤,这才带着他去见婆母。

第四十五章 灵魂画手

刘氏问了一下他今天都学了什么。

白善宝对于应付祖母很有经验,只把庄先生和他们说话上课的内容告诉祖母,并不说他和满宝打算捉虫子吓唬二堂哥的事。

刘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孙子在学堂不可能那么老实,何况庄先生还破天荒的提起县令之责来。

这肯定不会没有缘由,不过她没有问太多,而是招手叫过孙子,告诉他,什么是县令,县令要做什么。

白善宝听得认真,决定第二天就去告诉满宝,哼哼,他知道的可比她多多了。

刘氏见孙子听得认真,没有以前的叛逆,不由说得更详尽了,态度也越加温和。

白善宝不懂就问,还把满宝说他们的县令是坏人,多收了入城费的事说了。

刘氏这才明白,庄先生怎么又是带他们看蚂蚁,又是看秋雨,还讲故事的。

刘氏道:“县里修路要钱,维修堤坝要钱,兴修水利也要钱,傅县令要是有这些用处,增加入城费也没什么不对。”

这一点白善宝听懂了,做什么都要钱的。

娘说他们之所以搬到山里来,就是因为族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要把他们家的产业都吞了。

娘说,那些产业都是要挣钱的,以后他读书考学都要钱,娶媳妇也要钱,当官也要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他的。

也是从那时候,白善宝知道,钱是很重要的东西,像族长爷爷那样厉害的人都不要脸的来抢他们家的钱呢。

刘氏却觉得这一次他们来七里村是来对了。

虽然族学先生多,陇州的资源也比这边多,可孙子在族学里总被孤立,家里的事多少影响到他。

他虽聪明,却不肯认真的去听课,在学里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最要紧的是,族学里的先生并不难公平待他。

长久以往,他不是被他们带坏成纨绔子弟,就是成一愤世嫉俗的俗人,这两样都不是刘氏想看到的。

她能在青年丧夫后独自抚养起儿子,自然就可以再抚养起孙子。

刘氏目光坚定,这一步他们算走对了。最妙的是这个山坳里还有这样一位庄先生,或许,这就是他们白家的运势。

刘氏招来儿媳,道:“虽然我们和老七一家关系亲近,但既然决定在这儿长住,就不好总是借居他家,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村里买块地,建个小别院搬过去,这样两家离得近,可以互相照应,又独门独户,岂不自在?”

郑氏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习惯一切都听婆婆的。

倒是白善宝有很多想法儿,在一旁玩儿,听到祖母那么说,就跑上去道:“选进河边的,到时候把水引进家里来,挖个大池塘,我要养乌龟。”

“你怎么还想着养乌龟的事?”之前在老家,就是为了抢一只乌龟,这孩子把二伯家的孙子给打破了头,为了这个,婆婆可是赔了好多的礼,直到现在郑氏想起来还心疼呢。

白善宝却很坚持,“就要养乌龟,养大了给祖母炖汤喝。”

郑氏的表情就颇有些一言难尽,刘氏却知道孙子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到时候给你挖个池塘养乌龟,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到时候好规划。”

白善宝想了想道:“这个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去想吧,想到了告诉我。”

买地建房的事刘氏不好出面,必须得跟白老爷商量着来。

白善宝并不操心这些,他把今天的功课复习了一下,就开始拿出笔画自己想象中的院子。

只是他目前属于灵魂画手,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理解他画出来的东西。

可这一点善宝不知道啊,于是第二天他就喜滋滋的拿着自己的佳作给满宝看,告诉她,这将是他的新家。

满宝上下翻动着看了半天,抓着脸问,“哪儿是正面的?”

善宝就给它把画摆正,问道:“这样看,你看,这是我的房间,我要在这儿做一个秋千,这样我醒来就能荡秋千了,这里则挖一个池塘,里面养乌龟,这样我还可以一边荡秋千,一边看乌龟,喏,这只就是乌龟。”

满宝没见过乌龟,问道:“乌龟能吃吗?”

“能,乌龟能活很长很长,我打算把它养肥了就给我祖母炖汤喝,那样我祖母也长命百岁了。”

满宝眼睛就一亮,“真的吗?”

善宝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在老家的时候他们都说了,龟代表长寿!”

“那你有多少只,能不能卖给我一只,我也要养乌龟。”

善宝问,“你养乌龟干什么?”

“给我娘吃,我娘总是生病,等她吃了乌龟也能长命百岁了,那样就不会总是生病了。”

白善宝觉得乌龟是很难得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和堂哥抢那一只了,不过他现在刚和满宝交上朋友,不好拒绝她,因此犹豫了一下道:“我让我娘多买一只,如果买得到我就送给你,买不到,那就等我的龟龟生宝宝,我把它的宝宝给你养。”

满宝觉得不对,“要有两只乌龟才能生宝宝,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谁说的?”

“鸡和猪都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的,”别看满宝年纪小,其实她懂得可多了,一一给他列举道:“我家母鸡孵小鸡,我娘都要检查过鸡蛋,说只有和公鸡下的蛋才能生出小鸡,春天的时候,大柱侄子为了让他们家的母猪生小猪,特意去隔壁村请了猪公过来和母猪成亲呢。人也要娶了媳妇才能生娃娃。”

所以,“你得买两只乌龟,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这样就能生宝宝了,一年生一个,十年就十个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长大的两只吃了,其他的继续养着,再生宝宝……”满宝数了数,自己都惊呆了,“哇,那样我们就有很多乌龟了。”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定下晚上回去要和母亲说的事。

满宝见他愿意听她的建议,更加活跃,指了他的蓝图道:“池塘里除了养乌龟,还能种莲藕呢,你知道莲藕吗,我们村下游的河岸边就有好多,夏天的时候开的花很好看,莲子很好吃,莲藕也好吃。”

满宝兴奋起来,“我带你去挖莲藕吧,我去年去看过了,已经会挖了。”

白善宝就问,“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捉菜青虫的吗?”

满宝不在意的道:“以后再捉呗,我们先去挖藕,莲藕比虫子好看多了。”

白善宝也不是很想去捉虫子,闻言点头应下了。

第四十六章 面对面

下学钟声一响,孩子们就起身恭敬地和庄先生道别,在庄先生挥了一挥手后,大家就呼啦一声欢快的跑出去了。

满宝当然也不落后,抱着自己的书就冲出去,善宝比她还要快,跑到外面就遇上了来接满宝的大头。

刘氏昨天知道下学后各家的孩子都是自己回去的,而白家的宅子离学堂也不是很远。

她知道善宝要快速的融入学堂,那就不能搞特殊,所以他们都说好了今天不会去接他。

善宝求之不得,也说了会和同学们去玩儿的事。

所以此时刘氏没派人来接他,却派了家下人去河边看着,若白善宝去河边玩耍,就把人捉回去。

见满宝还要人接,善宝就得意不已,说她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儿。

满宝道:“你才没断奶呢,我八个月就不吃奶了,哼,大头是来帮我拿书的。”

“就是,我是来给小姑拿书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满宝也决定了,晚上回家就和娘亲说一声,让大头他们不要再去学堂里接她了。

满宝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于是尽量威严的吩咐大头,“我们要去挖莲藕,大头,你带路!”

大头觉得小姑到底是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她这么点个子去挖藕,那是挖藕呢还是埋自己呢?

不过再一瞥旁边的白善宝,觉得不能在小姑同学面前丢小姑的脸,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小姑,我们先把书拿回家吧,还得回去拿锄头呢。”

满宝高昂着的脑袋就顿了一下,她抓了抓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问道:“挖藕要锄头吗?”

大头笃定的道:“要啊,莲藕在泥里呢。”

白善宝就鄙视的看了满宝一眼,觉得她好傻,他不种地都知道东西在土里得用锄头挖。

他自觉和满宝同辈,也是大头的长辈,于是一挥手道:“行吧,走吧。”

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白二郎见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不由抓耳挠腮,“怎么办?”

白二郎咬咬牙,“跟上,要是只有他们三个是不怕的,我们比他们大。”

另外两个小伙伴也觉得他们肯定打得过他们三个,于是一起拖着麻袋上前。

大头领着他们回了周家,把书放下后屋前屋后转了一下,发现家里大人都不在,就知道奶奶肯定是去菜园了,今天家里要收秋白菜,一般家里这种大事都得奶奶拿主意。

满宝和善宝都在催促了,毕竟是孩子,心急得很。

大头没办法,只能把厨房里烧火煮饭的二丫找出来,让她去地里把四叔找回来,直接去河边的莲花地找他们。

二丫看了一眼正煮着的饭,跑去了。

大头便摸出一根挺粗的棍子道:“锄头家里人都拿去了,我们拿棍子去吧。”

满宝和善宝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能去就行。

于是大家往河边走去,顺着河岸一直往前走,出了村尾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有个河滩,河流在这里冲出挺大一片湿地,然后绕了一圈就又继续流下,孩子们并不知道这条河会流到哪里去,听说是到山里。

满宝不止一次的想跟着河流往前走,看一看它到底去哪儿,大头显然知道小姑的这种危险想法,于是一边走一边告诫她,“你不能跟着河走,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也不能近水,万一掉下去,我手短,抓不住你的。”

满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就点头。

到了地方,善宝举目一看,发现这里好多高高的野草,河滩那里有稀稀拉拉的败荷叶。

说是河滩,其实靠近他们这里站的地方土块都硬了,因为昨天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还有不少的小坑里积着水,水很清澈,能清楚的看到坑底。

白善宝好奇的蹲下去看,还伸手去比了一下那小坑。

大头只看了一眼就道:“一定是村长家的牛来这儿吃草留下的。”

他感叹道:“这儿的草可绿可长可好吃了。”

白善宝好奇的问他,“你吃过吗?”

大头觉着他傻,“草是牛吃的,你吃过啊。”

“那你怎么知道好吃?”

大头被噎住。

善宝和满宝都被地上这大大小小的小水坑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挖藕,大头当然不会提醒他们,由他们在这儿玩。

反正现在河水缩回去了,这一大片都是干地,他们再怎么摔,只要不往里面跑是掉不进河里的。

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伙伴在高高的芦苇里跑来跑去,看到有小鱼在小水坑里游来游去还惊呼了一下。

被刘氏派来盯着小少爷的白家下人远远的看着两个小孩蹲在地上,两只小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围着一个小水坑就能聊成这样,便暂时决定不上前。

反正这里距离河流的确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聊了什么,俩人开始捂着眼睛做起捉迷藏来,不过大头显然是不参与其中的,他就在一旁看。

于是下人就看见他们家少爷刚在草丛里蹲好,那大头就给周家小娘子指了一下,然后他们家的少爷就被找到了。

下人:……好无耻啊,不过这孩子不错,还知道不参与游戏看着他们。

于是下人决定原谅他们,他左右看了看,重新找了一处高地,打算可以更全面的观察下面的情况。

他最多只能再给他们玩三刻钟,三刻钟后说什么都要回家了。

而就在下人转移阵地,视线暂时离开他们时,白善宝已经猜出是大头给满宝通风报信了,于是表达了严重的反对,他表示,再这样,他就不玩儿了。

满宝表示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两个小朋友重新和好,因为满宝作弊,于是这次还是善宝去藏,满宝找。

满宝知道这里的草太高,要找到人有点难,但她深知惊敌的好处,于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扎进去就开始乱喊,“我看到你啦,我看到你啦,你不要动哦……”

于是白善宝心虚的动了一下,满宝一下就找到他的位置了。

白善宝气得不轻,满宝还没走到跟前转身就往旁边跑去……

那儿正蹲着三个小朋友呢,他们本来还在计划着怎么套白善宝的麻袋呢,结果还没计划好,人就冲到了跟前。

白二郎的动作比他的脑子快多了,脑子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抓着麻袋就去套白善宝的脑袋。

两个小伙伴:……都看到脸了,套不套麻袋的有啥区别吗?

第四十七章 群殴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也伸手帮忙按住白善宝。

白善宝是会干站着等人抓的人吗?

当然不是啊,他好歹也是个惯常打架的,麻袋刚碰到他的脑袋,他就往旁边一挣,一下被俩人按住,他就又喊又踢,而就这一会儿功法,满宝也从芦苇后面钻出来了,看到白二郎一把跳起把白善宝按在地上,要往他脑袋上套袋子,她都惊呆了。

但也只呆了一下,她就一边冲着外面喊大头,一边冲上去推白二郎。

于是,五个小孩就滚做一团,你推我打起来。

见白二郎还锲而不舍的往白善宝头上套袋子,他的小伙伴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他们都看见我们了傻子!”

白二郎一呆,然后怒气腾腾,“你说谁傻子?”

对方顿了一下,但也不怂的一边去压制满宝和白善宝,一边回吼道:“你呀,你不傻谁傻?”

谁还不是家里的宝贝啊,虽然你家是地主,比我家有钱,常常有好吃的零食,我们愿意听你号令,但也没这么笨的。

俩人内讧起来,白二郎压着白善宝的力气就松了一点儿,加上满宝锲而不舍的踹了白二郎一脚,白善宝就一把将人推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反压住白二郎,哇哇大叫的捏着拳头去揍他。

高地上的下人在白善宝第一次喊叫时就发现了底下的情况,立时大惊失色的从高地上跑下来。

只是他选的地方离河滩有点距离,跑了一会儿才到。

而在他到前,大头已经赶到,先把跟他小姑打架的人掀下去,然后代替他小姑跟对方打起来。

俩人年纪相当,很快就滚成一团。

对着满宝,对方不敢下手,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年纪又比他小,但对大头却是不怕的,俩人你掐我一下,我拍你一掌,打得不亦乐乎。

满宝当然是帮自己的小伙伴和大侄子的,等下人赶到时,六个人正打成一团。

下人大吼一声,震慑住众人后才把两队人分开,然后去看他们家的少爷。

直接白善宝脸上身上全是泥不说,额头还被划了一道,脸上青了好几块。

再一看其他人,情况也都差不多。

下人就抱着他们家少爷想大哭,他们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苗啊,老太太让他们来看住少爷,结果把人看成这样,回去肯定落不着好。

白善宝可没他那么多想法,一把将他推开就上前一步,对白二郎放狠话,“奸人,你玩偷袭,有本事你下战帖邀我,看我不打破你的头。”

满宝也觉得白二郎太奸了,不仅埋伏还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过看了一眼他们这边的狼狈,她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白二郎受不得激,立即撸了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现在就来。”

“来呀,”白善宝也撸了袖子,“来呀!”

满宝就在一旁给他呐喊助威,“你一定可以的,打他的脸,掐他的手臂。”

大头左右转转,还给他找了一块泥块。

下人看着这一群孩子,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了,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们少爷的腿道:“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老太太和太太要知道您在外面打架,还不得把我们的皮剥了,我们快回家吧,现在就回家。”

正说着话,周四郎也晃悠悠的到了,一群人在芦苇中央,虽然有声音,但他在外面还真看不到人在哪里。

主要是下人是跪着的。

所以他就喊了一声,“满宝,大头,你们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出来!”

于是周四郎和白家的下人就把一群狼狈的孩子给领回去了,进了村,正是各家回去吃晚食的时候,大家看着这六个泥猴一样的孩子,没怎么在意。

乡下孩子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

但待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家的小娘子,他们惊讶了,“哎呦,满宝,你怎么也去打架了?”

又去看周四郎,“四郎啊,你幺妹是你打的?”

周四郎臭着一张脸,“我有那胆吗?”

也是,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打周家的宝贝哟。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围观满宝,还有人问她,“满宝,这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呀?”

满宝又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哼哼了一声道:“当然是赢了,不行把您孙子叫出来,我当您的面打给你看。”

对方就笑,“这女娃脾气还挺大,怎么能打架呢?”

“我教训教训侄孙呗。”

对方一呆,这才想起来,他和周大郎同辈,那就是和满宝同辈,他孙子可不就是她侄孙吗?

他哪敢再撩拨,生怕满宝去堵住他孙子打。

周家这宝贝一直干干净净的,出入都有人跟着,很少有狼狈的时候。

记得头两年,当时满宝刚学会跑,和大头他们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玩儿,结果因为她兜里有一颗糖,村里两个孩子抢了她的糖,还推了她一把,直接摔在水坑里。

其中一个孩子还是村长家的孙子呢,结果事情发生后,周四郎硬是带着一众兄弟子侄把两个孩子堵着教训了一顿。

村长的媳妇和儿媳妇连屁都没放一个,村长还带了不少鸡蛋去看满宝,据说她那次又惊又喜,直接高烧了。

那会儿俩孩子的家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满宝这一烧就没了,那才是造孽呢。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人们教训起家里的孩子,都是可以和大头他们打架,但不许找周满宝的麻烦。

那孩子小的时候差点没熬住,身体本就比一般孩子弱,谁知道她一吓会不会有事?

见现在周满宝被打成这样,村民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替她和打她的一众孩子忧心的。

周四郎狠狠地瞪了周二郎等人一眼,抱着他们家的幺妹回去洗澡擦药。

下人自然就带剩下的回白家了。

白宅里,一众家长又被惊动起来了。

郑氏看到儿子脸上的青肿,身子一晃,抱着他就痛哭起来。

刘氏也晃了一下,但她还稳得住,一边呵斥了儿媳妇,一边让她把孩子带下去,这才看向白老爷道:“你弟媳妇头发长见识短,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但她心里也很心痛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念旧

白老爷也心疼白二郎,还以为他们兄弟俩又被人给打了,一边让人把他带下去洗干净检查身体,一边问把孩子带回来的下人。

跟白二郎一起回来的另外两个同学也被带下去洗澡换衣服了。

下人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

白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青,赶来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刘氏了。

好在刘氏稳得住,她反过来劝慰白老爷母子,“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他们两个又年纪相仿,这都是正常的。”

哪儿正常了?

要是一般的打架吵嘴也就算了,这孩子是想套麻袋的!

白老爷气得不轻,怒气腾腾的往他二儿子的院子里去。

白太太看他那个样子,吓得不轻,连忙扶住老太太。

白老太太也顾不得安抚刘氏了,立即去追,在后边喊道:“你轻轻地拍两下就行了,可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刘氏也连忙跟上,三人的脚程比不上白老爷的,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白二郎哇哇的哭声和惨叫声。

白老太太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刘氏顾不得了,一边越过她追上去,一边喊道,“白立,你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我们也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

正把儿子按在腿上,啪啪的揍他屁股的白老爷一顿,把哭嚎不止的儿子往地上一丢,怒指道:“你哭,今天你要是不哭死,就是你老子被你气死。”

刘氏连忙扯过床上的被子把孩子给包起来,他是在洗澡的中途被白老爷捉出来的,也因此,他屁股上的巴掌印特别显然,目测已经成为全身上下最重的伤了。

刘氏抱着痛哭不止的白二郎也哭,说白老爷,“七八岁的孩子猫嫌狗厌,你小时候不淘气?难道我和你娘也是这么揍你的?孩子要好好教,照你这个打法,多好的孩子都能叫你打坏了!”

“让他打!”白老太太总算扶着儿媳妇的手到了,她扶着门框喘气,怒道:“让他打,打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让他一个人在这宅子里过,老妹妹,我跟你走,我们不在这儿碍他的眼。”

刘氏嗔怒,“我的姐姐,他不懂教孩子,你就教他,跟他置这个气有什么意思?”

刘氏摸了摸白二郎,见他屁股肿起来了,但问题不大,就怕这孩子吓住,晚上会高热,那才是要人命的。

便吩咐白太太,“你快别哭了,你婆母年纪大了,你该多主事才是,去让下人把衣服找来,给孩子换上,再去熬一碗安神汤来,可别把孩子给吓住了。”

白老太太养了两个孩子,也知道这点儿,连忙让儿媳妇照着刘氏的吩咐去。

不仅他们这边,白善宝和另外两个孩子那里也都灌了安神汤,然后体贴的把人孩子给送回去了。

鸡飞狗跳的白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刘氏这才疲惫的和白老爷道:“周家那边也要送点赔礼过去才好,听说人家小姑娘也伤得不轻呢。”

白老爷连连点头,转头吩咐管事。

两个孩子已经被带到一起来了,白二郎刚被揍过,此时眼圈还有点红,而白善宝也知道他被揍了,假装老实的低着头,但目光一再偷看对方,趁着大人不注意时就给他一个嘲笑的目光。

白二郎气得不轻,趁着大人不注意就瞪他。

但大人怎么可能不注意?

见这俩孩子还是没学会友爱相处,大人们都有些沉默。

刘氏想,看来她得抓紧把房子建起来,最好年前就搬出去,远香近臭,或许俩孩子离得远了,可能关系就不会那么僵了。

白老太太也叹了一口气,等刘氏婆媳带着白善宝回去休息了才和她儿子道:“以前你和启儿相处得挺好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怎么到了这一辈,却跟斗鸡似的处不到一块儿呢?”

“等大郎回来,让大郎和善宝处处。”

白太太忍不住道:“大郎年纪比善宝大那么多呢,两个孩子不会吵架的,但他也不适合再在学堂里读书了呀,老爷不是说要想办法让孩子进县学吗?”

“那也得他考得进去,庄先生是府学里出来的,我这不是想让庄先生指点指点大郎吗?”

白太太其实不太明白婆母和丈夫为什么非得让家里的孩子跟白善交好,对方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白老太太见儿媳妇垂着眼眸不说话,就猜得出她的心思,其实,自从刘氏婆媳带着白善住进来后,儿媳妇就不是很高兴了。

白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和白老爷道:“你启弟没了,你姨母他们孤儿寡母的,宗族那边欺负他们,他们现在能投靠的也只有你了。我们两家的情分自然不同其他家,”

这些话,白老太太可不止是说给白老爷听的,更是说给白太太听的,道:“当年你爹进族学,他一个乡下去的泥腿子,别看同是白氏一族,但跟嫡支的血缘早远了,要不是你祖父能干,把家业打理得好,给族学捐了不少钱,你爹都不能去陇州读书。”

白老太太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继续和白老爷道:“可就是这样,他也常被欺负,当时就是你五堂叔照顾他的。”

白老爷涨红了脸,跪到地上道:“娘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婶娘,把善宝当自个的亲儿子一样带大。”

白老太太把他拽起来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

白老太太依然是看着他,“我们两家的情谊,你是知道的,但孩子们不一定知道,你不说,他们还当你姨母他们是来打秋风的呢。”

这下白老太太总算是看向白太太和小孙子了,道:“当年,你公爹就和五叔公要好,只是可惜,你公爹读书不比你五叔公,他也就做了个县令,还有臭脾气,上官骂他两句,他就直接挂印回乡种地了。”

白太太:……这件事她也也是知道的,如今县城里还有人说她公爹是性情中人呢。

第四十九章 赔礼

“倒是你五叔公念书不错,当官也好,年纪轻轻就进京做了御史,可惜了,随先帝东征时被流矢所伤,牺牲了。到你家老爷和启儿这一代,更不必说,你问你家老爷,他读书成什么样子?”

白老爷羞愧的低头。

“但白启却是个读书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要不是时运不济,现在倒该是我们投靠他们家了,”白老太太道:“你别看现在善宝年纪小,却早已显出不同来,他今年才多大,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问你儿子,《论语》第一篇,他会背吗?”

白二郎立即缩着脑袋不说话。

白老太太又道:“就算不算这些利益得失,单就论情谊,”白老太太抓紧白老爷的手,落泪道:“她不仅是你婶娘,也是你的姨母呀,我和她堂姐妹,俩人一块儿长大,同一个祖父祖母,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姐妹也就我们这几个了,你就当是也照顾照顾你母家,待她们祖孙尽心些。”

这话哪是跟白老爷说的,分明是对着白太太说的。

白太太连忙跪下请罪,表示:“母亲放心,我和老爷以后一定好好服侍姨母和弟妹。”

又扭头斥白二郎,“二郎,以后不准再欺负你堂弟,若再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我……”

白太太咬牙,“我必打你。”

白二郎瘪了瘪嘴,在他爹的瞪视下没敢哭,觉得屁股好疼。

一家四口把话说开,便把眼泪一收拾,各回各屋。

正好去周家送赔礼的管事回来了,他和白老爷禀报:“……送了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两条肉,两条鱼,并两包点心,周家老丈很好说话,直说孩子没有大碍,就是身上青了一点,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白老爷就又骂了坑爹儿子一顿,然后才道:“她是女娃,身上不留伤疤就好。”

管事就低头道:“应当不会的,小的看了周家小娘子一眼,身上的伤不见,但额头只是青肿一些,没有伤口。”

白老爷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而在周家,以满宝为首的孩子正蹲在院子里围观那两条鱼,两条肉和两包点心,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大头等人羡慕得不得了,“小姑就是不一样,打架都有人送肉送鱼吃。”

大丫强调,“还有点心!”

满宝就摸了摸额头,道:“不然,下次找机会再和白二打一架?”

一旁听到的老周头差点忍不住去拍闺女的脑袋,但想到闺女现在受伤,打头还有可能变笨,他这才改为口头训斥,“别瞎说,打架是好玩的?不说你比人家小,只可能被打,这你挑起来的事,还想让人送礼,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周头道:“到时候白家让我们家赔礼,我们家可拿不出两条肉和两条鱼来。”

满宝就惋惜了一下,然后看着点心咽口水,转身就扑进她大嫂的怀里撒娇,“大嫂,我们开了点心吃吧。”

她虽然不太爱吃糖,但她喜欢吃点心呀。

刚才她闻了一下,可香可香啦。

小钱氏没有犹豫,去问婆婆的意思,得到钱氏的点头后,她就拆了一包,先给满宝两块,再给其他孩子一人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打算慢慢给满宝吃。

满宝却眼珠子一转,先把两块点心分别塞给她爹她娘,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大嫂。

小钱氏无奈,便又拿出两块给她。

满宝笑眯眯的把如法炮制,把点心塞给两个嫂子,然后继续看着小钱氏。

小钱氏见两个妯娌都有了,不由气恼,把油纸打开,把剩下的两块也塞给满宝,“行了,没有了!”

满宝就把一块凑到小钱氏的嘴边,嘴巴甜甜的道:“大嫂也吃,我闻着就好好吃啊。”

小钱氏的气立时就消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机灵。”

何氏并没有把点心吃了,而是在一旁笑道:“满宝待嫂子自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点心可没凑到我们嘴边来。”

冯氏也凑趣道:“毕竟是吃大嫂的奶长大的嘛。”

小钱氏是有些骄傲的,但嘴上很谦虚,“这孩子待家里人都是一样的,这嘴巴说起好话来跟抹了蜜似的,家里所有孩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

妯娌三个就这么站着商业互吹起来,钱氏坐在一旁吩咐道:“把肉切出来炒了,咱家没井,不好留生的,炒熟了才能留久一点。”

又道:“晚食虽做了,但也拿出一些来与菜回锅炒一炒,满宝受了伤,得补补。”

小钱氏三个媳妇就不敢再站着说闲话,连忙应下,各自去忙活了。

她们没吃点心,而是将点心随手交给了各自的丈夫,送给他们吃。

当然,周大郎他们也不傻,当然也不敢就吃了,而是拿回屋里放好,晚上一小家在一起时可以再分一遍。

钱氏也把女儿招到身边,将点心给她,笑着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伤道:“快吃吧,吃好了,伤才好得快。”

满宝就把点心推回去,“娘,你吃。”

钱氏摇头,“娘吃药呢,不好吃点心,你快吃吧。”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娘要忌口,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

满宝高兴的拿了点心咬了一口,开开心心的去和周五郎他们玩儿去了。

一旁坐着的老周头把手中的点心掰下一大半来塞给老伴儿。

钱氏笑了笑,这下倒没拒绝。

满宝对周五郎他们今日的县城之行特别感兴趣,兴致勃勃的问起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自觉今天见了大世面了,被一众兄弟子侄围在中间,便觉得豪情万丈,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说起今天的事来。

自从他们这个地方出现过成人也被掳的事后,各村便约定好了进城的规矩。

同村的且不说了,一个村子就这么大,谁第二天要去县城,吼一声,要去的便都约定好明天几时在村口汇合,若没有,那就自己上路,这上路的时辰也有讲究。

周五郎道:“这到县城的时辰最好是辰正,大家的脚程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大家从县城那儿往回推算,各个村的人若想结伴,什么时辰在村口等待都是有数的。”

第五十章 引诱(云起推荐票两万加更)

周五郎道:“比如我们村吧,从我们这儿到县城,沿路要过四个村,到县城一般脚程是两个时辰,那我们最迟卯正就得出门了,我们到下一个村子大概是卯正二刻,我们要是提前到了,也要在他们村的村口等到卯正二刻,临行前喊一声,要是没人应答,那就是无人同行,我们就可以走了。”

小伙伴们听得非常认真,满宝还举着小手问道,“那上次我们去,怎么不等人家?”

“那会儿我们家去的人多,不用特意跟人结伴。”当时周大郎和周二郎两个成人,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是少年郎,大丫二丫也是半大孩子了,谁那么没眼色掳他们?

只是如果独身,或只有两三人上路,那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如此类推下去,每个村的村口都停留一下,而其他村的村民也多会提前等在路口,反正今天一趟,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见识到了各个村子的村民之间是怎么互相策应的。

他特别兴奋的告诉满宝,“我和六郎都觉得我们可以每天都去县城赶集市。”

满宝一高兴,就跑回房间,从科科那里拿出一袋糖倒在油纸里,简单的一卷就拿出去交给周五郎,郑重的道:“五哥,我们的挣钱大计就拜托给你啦。”

周五郎悄咪咪的打开看了一眼,难掩激动,双手捧着油纸道:“幺妹,你放一百个心。”

因为俩人是被周四郎,周六郎和一众孩子围在中间的,大人们只能听到他们说的话,看不到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别说抱着的东西了。

老周头觉得老五老六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前程和婚事了,所以也愿意对他们放松一点,让他们出去闯一闯,就算不成功,多涨一点见识也是可以的,反正又不花钱。

大头他们都知道,这门生意也有他们的份儿,五叔他们挣钱就是他们挣钱,于是也斗志满满。

只有周四郎无限的忧伤,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别说染指了,连参与讨论的自个都没有。

周五郎和周六郎知道糖的事不好让爹娘知道,于是互相打了掩护把东西拿回他们的房间,藏好后才出来继续兴奋的计划他们的挣钱大计。

满宝的主意一个接一个,不管靠不靠谱,反正先说出来,大家再讨论。

系统忍不住在她的脑海中道:“宿主,你的商城已经开了。”

满宝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继续和周五郎他们说明天卖花篮的事。

系统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她脑海中映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装了绿色的水,满宝觉得挺漂亮,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兴致勃勃的问道:“科科,这是什么?”

系统道:“目测可以治疗您母亲病情的药物,一管见效。”

满宝瞪大了眼睛,顾不得和兄弟们说话了,立即道:“我要买,我要买,科科快买下来呀。”

系统道:“你没钱。”

满宝一呆,连忙去看商品价格的数字,发现那里好多零。

满宝好惋惜,肩膀差点垮下来。

系统就鼓励她道:“虽然所需积分很多,看着距离宿主很遥远,但宿主只要努力,还是有很大几率成功购买的,这是最近商城新上的药剂,据我了解,它以后会长期存在。”

满宝这才精神一振,“也就是说,我以后只要能买了,随时都可以买?”

系统道:“对!”

满宝总算是高兴了一点儿,“科科,你告诉我,怎么挣积分?”

“让你哥哥们帮忙,你还记得我们去县城看到的那棵女贞子吗?让他们折几支回来,我估计,录入女贞子,又有几十个积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可以成功的。”

系统循循善诱,“你想一想,你要是每天都能录入一种不曾录入过的生物,那至少都是五十积分,如果是已灭绝物种,那几百上千的积分都有可能,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你坚持一年,算一算就有多少积分了?”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一百天就是五千积分,三百天就是一万五千积分……

满宝瞪大了眼,然后就乐起来,小身子一颤一颤的,直看得大家心惊胆战,周五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她的小身板。

满宝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五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要是答应我,我以后天天给你买一袋糖。”

周五郎小心肝颤啊颤,问道:“你,你说……”

“你帮我去挖花花草草吧。”

周五郎,包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笑道:“行,你想要啥样的,告诉五哥,五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挖。“

满宝就道:“暂时不用上刀山,就去我们那天去县城要上的那座山就行,那会儿我们不是在那儿歇脚吗?”

满宝形容了一下女贞子的样子和果实,道:“五哥,明儿你们回家时帮我折两支回来,连着它的果实一起。”

周五郎问,“就这个?”

“不,等以后我想起来新的我再叫你去找。”

周五郎觉得这种花花草草的完全没问题,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不过幺妹,你要那树枝干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那果子不能吃。”

满宝道:“那是药材,我有用。”

“药材?”周五郎挠挠脑袋,虽然闹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小钱氏他们把晚食重新弄了一遍,端出来上桌,老周头就敲了敲桌子,让围在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回来吃饭。

“还说要学认字呢,一整个下午尽听你们说闲话了。”

满宝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还没教习字呢。

满宝忍不住仰着小脑袋感叹,“我真是太忙啦!”

“是啊,还得忙着养伤呢。”钱氏看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都发黑了,就道:“以后可不许再打架了,万一把脑袋打破变笨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变笨的。”满宝自信满满,她脑子里可还有科科呢,科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脑子的。

对于这一点,满宝特别自信。

第五十一章 历史欠债

第二天,学堂里添了五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同学们都好奇的围观。

不怪他们稀奇,庄先生管理一向严格,学堂里最大的矛盾也只是拌嘴,上次发生的打架事件还是在学外,且主要是两个校外人员引起的——白善和二头。

这一次可不太一样,有人去问白二郎,也有人悄悄的问满宝,“你们打架了?”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点头道:“打了。”

不过她也知道打架不好,而且知道先告状,所以道:“他们先动手的,还搞埋伏!”

就有同学好奇的问,“你们干嘛打架?”

满宝一呆,摸了摸脑袋想,是啊,他们干嘛打架?

于是她一转身就拖着白善去找白二郎,问道:“你干嘛打我们?”

白二郎昨晚又被揍,又被骂,脸色臭得不行,不过经过祖母,爹娘的再教育,他已经知道,将来他是不可能再和白善打架了,不然他肯定会受到他祖母和他爹,甚至是他娘的打击报复,所以此时听见满宝问,小脸更臭了。

他道:“关你什么事,本来我只针对他,你凑上来是你活该。”

满宝看看他,再看看白善,就对着白二郎哼了一声。

她跟白善是有新仇,但新仇已经和解了,最要紧的是,昨天他们经过生死,她觉得他们已经由普通的同桌关系上升到了好朋友的阶段。

于是面对积怨甚久的白二郎,满宝毫不犹豫的站在白善这边,把白善拉回去就悄声给他出主意,“你家的房子什么时候建呀,我让我大哥二哥他们去帮忙。”

她道:“白二郎是个坏蛋,你住在他们家,被他欺负了可能都不被发现,而且你是客人,也不好跟主人打架,等搬出来就好了,到时候他要是还欺负你,我叫我大侄子帮你打回来。”

又道:“我大侄子要是打不过,我还有五哥六哥呢,我跟你说,我六哥打架可厉害了,全村没有一个孩子比得上他。”

白善也不想住在堂叔家了,觉得很不方便,于是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在选地方了,我听我娘说,如果速度快,过年前就能搬出去。”

白善没见过建房子,觉得能在过年前搬出去就很快了,但满宝不是啊,她惊叹,“这么久啊,你回家让你祖母赶紧选地方,我和我爹说,到时候让我大哥他们都去帮忙,我有六个哥哥呢,再从村里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房子给你建起来啦。了”

“这么快?”

“不快了,不快了,”满宝道:“上次村长要给三柱建房子娶媳妇,我大哥他们一起动手,两天就给他建好了。”

显然,满宝并不知道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白善更不知道了,他兴冲冲的等着放学,从庄先生那里领了罚下来的作业就回去了。

庄先生又不是瞎子,五个学生鼻青脸肿的出现,一看就是打架的。

一问,还是私下斗殴,他又罚了一波。

白二郎等三人面色发苦的领了惩罚,满宝和白善却是兴奋异常,因为俩孩子都觉得,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这算什么罚呢?

俩人高高兴兴的各回各家,满宝今天特别尽责,先把大头大丫他们组织起来教了几个字,还念了四句《千字文》,然后她就在一旁闲着了。

她又上商城看了一眼那管绿色的液体,垂涎的问道:“科科,真的不能先赊给我吗?”

系统无奈的道:“宿主,我只是能连接商城,交易都是在第三方完成的,我要是有这个积分,我可以自己买下来赊欠给你,将来你再还我积分就行,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没这么多积分。”

系统倒不介意让满宝看到它自己的积分,因为也并没有多少。

它是在投放过程中遇到空间风暴,这才意外到这里来的,当时联系上主系统后,主系统说星际联系这边的空间通道没有打开,要打开需要付很大一笔的积分。

按理说,这积分应该宿主来付,但那会儿它的宿主哪来的积分?没有积分,通道打不开,它收录的东西不能回到百科馆内,系统无法判定给它和宿主的积分。

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最可怕的是,因为通道不能打开,而它为了保住自己在穿越风暴时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当时它已经不能自己再回去了。

所以科科只能花费自己的积分打开通道,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当时检测到的智商最高的人寄居。

当时它头脑发昏,根本没看清满宝的样子,只认准了灵魂,谁知道这是个娃娃呢?

娃娃就娃娃吧,好歹是合法的,通道也打开了,就算最后满宝还不起那个通道的费用,将来她死了,系统也能被回收,不至于流落在星际中。

对它们这样的智能系统来说,如果不能给星际创造收益,那一定会被断掉主系统,一旦被断掉连接,那就和死亡不差什么了。

所以它是真没积分帮满宝,这些年它陆续买糖引诱满宝的积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呢,当然,前不久满宝刚还了。

她也可喜可贺的从负资产到拥有正资产。

和满宝一样,科科对她也很有信心,因为短短的时间内,她不仅实现了资产的正增长,还成功打开了商城,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宿主的可塑性是非常大的,现在的困局只是因为它的宿主年纪太小了,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而对于满宝的性格,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科科自认为最了解不过,这就是个打着不走,劝着倒退的主儿。

但她还有一个优点,只要有利益,她就会去做。

这个利益是,有她喜欢的东西,好吃的,好玩儿的,对她家人好的东西,或者是她家里人非常急需的东西。

科科觉得可以把这管药剂放在这里吊着满宝,但那所需的积分太多了,似乎看不到盼头,于是它道:“满宝,你给你娘买的公鸡已经吃完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其实你娘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贫血,所以需要补充营养,如果能保证每天都吃到肉,你娘的身体应该会好很多,至少可以支撑到你挣到可以购买药剂的积分。”

满宝闻言,就开始从系统里把自己的铜板都拿出来数,发现买一只鸡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要拿着钱去找他二哥,系统见了再次提醒,“你家里人可能舍不得买鸡。”

满宝就停下,歪着脑袋想了想,把铜板放到自己的小兜里就往外走。

第五十二章 买鸡

正在努力认字的大丫抽空看了一眼,问道:“小姑,你去干嘛?”

满宝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我在外头走走。”

大丫下意识的要跟上,满宝就瞪她,“快写字,你记不住就罚写一百遍。”

虽然不是很威严,但大丫还是下意识蹲到地上去了,但她并不害怕,还仰着头观察小姑,见她就在门口徘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不在意的再低头去写字了。

满宝正在嘀咕,“是去村尾的虎哥家,还是去村中的村长家呢?”

系统默默地看着,并不给她做决定。

最后满宝还是去了村长家,她觉得如果村长家不想卖鸡,那她再去虎哥家。

她为什么就选定这两家买鸡呢,因为村里除了他们家外,就这两家养的鸡最多呀。

正是开始做晚食的时候,基本上各家都有人,满宝一出现在院子里,三柱媳妇就看到她了。

她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实在是她对满宝的感官不是很好,上次她在河边说的话传到了家里,当时就被公婆骂了一顿。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满宝一家果然去县城,第三天果然把钱拿来还了。

村里隐隐有声音说,他们家逼着满宝家还钱,他们家扛着粮食去县里换钱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当场她公爹就拿了钱去老周头家,虽然满宝的爹做了解释,两家算澄清了。

但她依然被婆婆骂了一顿,这几天家里喂猪这样的重活儿都是她干,大嫂二嫂全都闲了下来。

三柱媳妇觉得这一切都是满宝的错。

三柱媳妇对满宝没什么好脸色,满宝又不是傻子,直接越过她冲里面喊道:“大柱媳妇,大柱媳妇,你在家吗?”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大柱媳妇跑出来,冷冷地看着还没她闺女大的满宝。

满宝就冲她笑,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道:“大柱媳妇,你婆婆呢?”

大柱媳妇只觉得对方可爱,忍住笑道:“是满宝小姑啊,我婆婆去菜园了,您找她什么事?”

“没事,就想和你家买只鸡来吃。”

大柱媳妇一呆,“买鸡?你家不就有鸡吗?”

满宝理直气壮地道:“我家的鸡还要下蛋呢,不舍得吃。”

三柱媳妇忍不住了,道:“你家的鸡不舍得吃,我家的就舍得啊。”

满宝道:“你家的鸡要是不下蛋,或许舍得卖呢?”

她奇怪的看了三柱媳妇一眼,道:“你要不想卖直说就是,我又没强买。”

“你!”三柱媳妇还来不及说话,大柱媳妇先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小姑,是家里人叫你来买的?”

满宝点头,“我娘要补身体,所以得吃鸡肉,大柱媳妇,你家有没有不下蛋的鸡要卖?”

大柱媳妇犹豫着要摇头,她还是很怀疑,老周家怎么会让满宝出来买鸡,家里有兄弟媳妇,还有那么多大的小孩儿,就算买鸡也该是他们来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三柱媳妇就抢先道:“有呀,大公鸡你要不要?”

满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要呀,要呀,三柱媳妇,你快去把大公鸡抓来我看看,我按照市价给你。”

三柱媳妇怀疑,“你还真要啊,你有钱吗?”

满宝就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大把铜板来,笑眯眯的道:“喏,我有钱呢。”

三柱媳妇眼都直了,大柱媳妇也呆住了,不约而同的想,老周家可真够心大的,这么多的钱就给一个小娃娃拿着,也不怕被人抢了。

不过,这是在村里,估计也没人敢抢。

满宝既然带了钱来,三柱媳妇眼珠子一转,回身就去鸡窝里摸了一只公鸡过来给满宝看,道:“喏,就这只,我家一共两只公鸡,一只留着过年祭祖,这一只就卖你吧,按照市价啊,我这就给你称上。”

大柱媳妇眉头一皱,三柱媳妇就小声道:“大嫂,娘老早就想让大哥他们拿这只鸡去集市上卖了还钱了,但我们乡下人家,谁舍得花几十文钱买一只鸡回去吃?到时候肯定要送到县里去,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功夫,你要是不愿意卖,回头让大哥拿去,我家老三是不去的。”

大柱媳妇闻言便闭上了嘴。

不过她也没让老三媳妇这么胡来,她主动回屋拿过称,边称边和满宝道:“乡里乡亲的,咋能照着市价来呢?我们一斤便宜一文给你。”

很快称出来,大柱媳妇笨拙的算了算,道:“一共得五十三文。”

满宝高兴的把兜里的铜板数给她,不够又把手伸进兜里,却是让科科把钱放到兜里给她,这样来回两三次,终于数够了五十三文。

大柱媳妇仔细的把公鸡的腿拴住,然后把翅膀都给她绑好,这才让她抱着回去。

见她抱着那么一只大公鸡似乎还有些吃力,就问道:“要不我给你送回去?”

满宝摇头,信心满满的道:“没事,我抱得住。”

满宝抱着公鸡就往家里去,走到一半抱不住了,她干脆把鸡丢到地上,找到翅膀上的绳子,直接拖着就走。

公鸡一边咯咯咯的叫着,一边顽强的扑棱着翅膀,或蹦着腿儿。

奈何腿和翅膀都被束缚住,它就这么被满宝拖回了家。

刚发现了小姑不见,正要出门寻找的大头大丫等人张大嘴巴看着正拖着一只鸡冲他们跑来的小姑……

二丫最先回神,率先跑上去问,“小姑,你哪来的鸡?”

大头他们也跑了上来,纷纷把可怜的公鸡抱起来,怜惜的摸了摸它,虽然垂涎得很,但还是道:“小姑,偷东西是不对的。”

周四郎他们也跑了出来。

满宝不高兴了,道:“谁说我是偷的,我是买的!”

满宝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兜道:“用钱买的!”

刚从县城里回来的周五郎忍不住惊叫,“你跟谁买的,多少钱买的?不会是被坑了吧?”

周家上下对满宝拿回一只攻击也是惊异状态,等听她叙述完,老周头就又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腰部,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他今天一早把生烟都给老五带去县城卖了,剩下的被他束之高阁,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再抽。

老周头便看向老妻。

第五十三章发现

钱氏看了一眼公鸡,再看一眼闺女,扭头对小钱氏道:“既然买回来了,那就放到鸡屋里去吧。”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道:“娘,给你吃的。”

钱氏就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还有鱼和肉呢,等吃完了再吃它,先养着,和我们家的母鸡养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下几颗有种的蛋呢,到时候把鸡蛋孵出来,明年多养一点鸡。”

养鸡也是很费粮食的,一般人家都养不起太多的。

村里三家养鸡最多的,一个是村长家,一个是村尾的周虎家,还有一家就是他们家了。

他们家是因为孩子多,劳力多,养鸡这才变得容易。

就算舍不得糠,也能去割鲜嫩的野菜回来熬煮了喂鸡,还有各种虫子,尤其是菜青虫。

也是前天过后,满宝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的鸡一直吃菜青虫的,不仅有菜青虫,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虫子,它们吃庄稼,吃菜,家里人就会把它们抓了拿回家给鸡吃,只是她以前从不下地,她也嫌弃臭臭的鸡屋,所以从不靠近,才不知道的。

因为科科想要菜青虫,满宝兴致勃勃的要去地里捉虫,这才知道原来家里一直要虫子喂鸡。

都不用她动手,大头他们去地里走一圈就能给她摸出十几条来,不过他们还很惋惜呢,“这虫子现在少了,初夏那会儿才多呢,地里都是,我们家的鸡那会儿也特别爱下蛋。”

满宝虽然把公鸡买回来了,但钱氏并没有把它杀了吃的意思,因为它受了惊,钱氏还特意交代小钱氏给它一把谷,让它吃了一顿好的,抚慰一下它的小心灵。

何氏忍不住嘀咕,“娘,这鸡我们真留下啊,五十三文呢。”

钱氏半闭着眼睛,不在意的道:“不留下,你有脸退回去?”

“大柱家的和三柱家的也太不要脸了,这不是忽悠我们家小姑吗?我刚才摸过了,鸡是吃饱了的,他们要是拿到县城去,不得饿瘦一两斤?而且进城也得交钱啊,还耽误一天功夫,结果还收我们家小姑这么多钱。”

钱氏道:“所以你们这两天上点心,把鸡养好了,过年时用来祭祖,这才不亏。”

小钱氏却道:“满宝说要杀了给您补身体呢。”

钱氏不在意的笑道:“那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她就不记得了。”

三个儿媳妇这才不说话。

老周头却有不一样的见解,“满宝孝顺着呢,也不知怎么了,她这段时间就盯上了公鸡,我觉着过两天肉一吃完她就得惦记这只鸡了。”

钱氏笑道:“放心吧,我会说服她的,除非她能再给我买一只鸡回来,不然别想杀它。”

老周头忍不住乐,“说不定她还真给你再买一只呢。”

“她上次就留下了六十一文,现在花出去五十三文,她身上还有多少钱?”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身上还有多少钱?

那当然是很多的了——她自认为的。

而且今天周五郎他们从县城里回来也是挣了钱的,俩人把一众小伙伴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数钱。

外面的大人只听着他们在屋里一阵哇哇哇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家里孩子感情好,他们当然不会阻止,一群孩子只要不打架,他们一般是不会管的。

今天一早,周五郎和六郎就背了两背篓的小竹篮去县城,大丫跟他们一块儿去的,专门去缠花篮。

和之前的价格一样,五文钱一个,卖完了花篮,周五郎还特意跑了一趟县衙,找到傅家的角门,把带去剩下的糖都卖给傅二小姐。

因为县令果然加收了入城费,周五郎他们也很不讲义气的涨价了,一颗糖要一文钱。

不过这次的糖是和上次的不一样,所以说价格不一样,还能说得过去。

两边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二十文。

当然,账依然是满宝算出来的,因为周五郎数数还是有些不通,和满宝一样数出来的是周四郎。

他看着床铺上的那堆铜板,心里火热得不行,伸手想要摸一把,结果被周五郎啪的一下拍在手上,“四哥,这没你的份儿。”

周四郎觉得心碎了,道:“我也帮忙了,昨天去砍竹子,还有削竹条我都出力了。”

周五郎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看向满宝。

满宝就把所有的钱都扒拉到自己面前,道:“得先交税。”

交税就是给他们娘公中的钱。

满宝指使大头回她的房间把她做的小本本拿来,还有笔墨纸砚,然后记账,“咱得记账,不然以后都不记得挣了多少钱。”

这也是科科提醒她的,主要是让她对自己挣钱花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她本来想都记在一处的,但科科说没有这样记的,所以她还得准备另一个小本本来记自己的账,但她还没买纸张呢,现在的这些纸还是善宝送给她的,然后她裁成一小张一小张的用针缝起来。

满宝连连叹气,觉得得拿出一把钱来给五哥给她买纸了。

满宝一边记账,一边算一下自己的小账,然后特别自信的和科科说,“这样我很快就又能赚到一只公鸡了。”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其实你可以在商城内购买纸张的,物美还价廉,比你去县城购买的要便宜很多。”

满宝咦了一声,“商城还有纸张卖吗?”

系统:……商城里什么没有,别的宿主开启了商城后都是沉迷于购物不可自拔,为什么它的宿主却除了买糖其他的一律不买?

一次就消耗一个积分,虽然宿主购买东西它没有提成,但它看着也很心急好不好?

满宝总算找到了商城的正确打开方式,记完账,算好交公的钱,又把钱都分了以后,她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都放进自己的小兜里,然后啪啪啪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躲在被窝里翻找商城里的东西。

在系统的指点下,满宝终于知道,除了可以向下翻找商城的各种东西外,还可以在打头的地方输入需要寻找的商品。

如果没有寻找的商品,商城就根据它浏览过的商品做出推荐。

天知道满宝第一次打开商城,因为不懂,就顺势往下翻找,那些东西全是不认识的,看多了也就没兴趣,后来每天临睡前上来看一看,更新出来的也全都是不认识的东西,所以满宝才对商城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不过这几天她看的都是那管绿色的药剂,以至于最近推荐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就是价格也太过惊悚了而已,虽然满宝总是自信过人,但每次看到那串数字也总觉得遥不可及。

第五十四章 斗智

满宝点了点,先是输入白纸,出来一大堆各种商品,有看着和他们这儿差不多的一大张一大张的白纸,也有装订成册,很好看的本子,还有用一种很奇怪的盒子装着的,上面写明了是打印纸,最让满宝惊奇的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头像,上面说是8d打印纸,可以打印出任何东西,也是推荐出来的纸张中最贵的。

满宝仔细看了又看,很想买回来看看,但就快要点下去时,科科忍不住把她购物车里的药剂闪出来给她看。

满宝的小手就缩了回去。

虽然科科想要满宝多消费,但也不是这种胡乱消费,他道:“有打印纸,你没有打印机也打不出东西来。”

满宝这才惋惜的把小手指缩回去,却很好奇的道:“真的像它说的那样,车子,衣服都可以用纸做成吗?”

“是打印纸,”系统给她科普,“在未来是可以的,连材料都能通过打印纸打印出来,其实性能是一样的,但很奇怪,近年来人类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们更推崇人工和原材料做出来的东西。”

主系统并不阻止子系统像各自的宿主传播未来世界,实际上,这也是子系统激励宿主的一种手段。

然而满宝只把这些事当故事听,科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激励满宝,而是单纯的她想听,它便说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下结论,“未来的人真是太不会享福了,明明可以用机器人完成的事,干嘛非得人去干?”

科科深以为然,但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很,它觉得满宝的小脑袋并不能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于是没和她继续讨论,见她的目光一直来回瞄着那些很好看的本子,科科就提醒道:“宿主,这些文字有一些差异,而且这些本子一看就不是目前书铺里会做的,我建议宿主买成张的白纸,再自己裁剪。”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没忍住,先买了一份白纸放在系统里,然后就去看那些好看得不得了的小本子,然后发现一个页面是买一送一,也不贵,就两点积分而已。

不等科科说话,她就快手快脚的买了一个封面是粉色兔子的小本本,又点了一本好多好多鲜花封面做赠品。

系统默默地看着,等这些东西送到,满宝就先取出两个小本本躲在被窝里摸了摸,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进系统里。

她一本正经的和系统道:“科科,这样我们就不用裁剪了,我不拿出来,就记我自己的小账。”

科科“嗯”了一声,认同了她的行为。

见好朋友没有反对,满宝高兴起来,这才去看买来的那一沓白纸。

商城里的白纸比糖还要便宜,两点积分一千张,还额外赠送两百张另一种白纸。

满宝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比先生和善宝送她的要厚一些,而且也很大。

她挠了挠脑袋,觉得带着这么大的纸去学堂不现实,于是费力的把它摊在床上折起来。

把它折成了好几层,这才放到自己的宝贝箱里,她决定让二哥给她也编个背书的竹筐了,就跟学里的同学们一样,到时候她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满宝想罢就蹬蹬的跑出去找她娘,先是把数出来的一百三十二文钱给她,表示这是今天五哥挣的钱要交到公中的六成。

钱氏便蹙眉道:“这账是谁算的?”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算的。”

钱氏:“怎么算的?他们一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挠挠脑袋,不明白哪儿算错了,正要掰着手指头给她娘算账呢,周二郎就在一旁哈哈道:“幺妹,你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们今天早上就带了三十个竹篮去县城,就算全卖完了,那也只有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文的六成怎么会是一百三十二文呢?”

钱氏暗暗瞪了傻二儿子一眼,责怪他话多。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哪儿惹母亲了,迷惑的看了大哥一眼。

周大郎比他还单纯,更不明白了。

满宝却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把钱从母亲手里拿回来,绷着小脸道:“娘,我算错了,我再去算一遍。”

她抱了钱转身就吵周四郎他们的房间跑去。

别说周五郎几个,就是周四郎都脊背一寒,趴在门口和窗口那里不敢出去。

钱氏看着小闺女蹬蹬的消失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她瞥了一眼一脸迷惑的三个大儿子,再看东厢那里叽叽喳喳,不甚分明的讨论声,突然摇头一笑。

算了,一群傻子,何必去较真。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并不知道他们被亲娘归到了傻子的行列,正低头努力的编小竹篮呢,自从周五郎他们的花篮挣了大钱后,他们每天傍晚回来后就什么事也不做,就帮着编竹篮。

满宝拿了钱回房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大家都是有看没明白,但他们都知道,账本得再设一本了,至少卖糖的钱不能算在里面,因为他们卖糖是躲着家里的大人的。

满宝一边在纸上算,一边在心里征求科科的意见,很快,一系统一人就制定出了更为合理的分配原则。

首先,一个花篮五文他们就得交公三文,剩下的两文钱才是他们一众人分。

这一众人包括在外面帮他们编竹篮的三个哥哥,于是这么一算,大家能分的钱就少了很多。

但不要紧,他们还有卖糖的收入啊。

周五郎他们都特别大方的表示可以给三个哥哥多分一点,于是满宝就计划一个小竹篮可以给他们半文钱。

听着很少,但总数一算就不算少了。

大家制定好新的政策,周五郎和周六郎免不了又一再叮嘱大头几个,让他们一定要对自个爹娘守口如瓶,要是被发现,那他们的钱肯定会被没收的,想想上次他们被没收去的钱。

大头几人想也不想就点头,他们还特别大方的把更多的钱交给满宝帮忙保管,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小姑,我爹娘会去搜我们的衣裳和床铺,但你爹娘不会。”

就连周五郎犹豫了一下都把自己的钱交给满宝,“满宝,爹不会搜你的床铺,但一定会搜我跟老四和老六的,这钱你也帮我保管吧,记得记账哦。”

满宝大包大揽的挥手应下,不过没直接接钱,而是让他们用袋子装好,到时候她给写上名字,这样就不会搞混了。

反正她的钱又不是放在床铺底下的宝贝箱里,而是放在科科那里,爹就是想搜也搜不到。

第五十五章 女贞子

周六郎紧随五哥的步骤,也把自己的钱给满宝保管。

周四郎也想,但一低头看手心里的五文钱觉得没必要,于是把钱揣兜里了,满宝还安慰他,“四哥,等明年你的荒地能种粮食就好啦,到秋收你就能赚好多钱啦。”

周四郎:“我谢谢你了,爹种了一辈子的地,我也没见他有很多钱,何况我那刚开出来的一小块荒地,它能有收成我就很高兴了。”

满宝没想到四哥这么没有信心,“四哥,爹之所以没钱是因为他有媳妇跟孩子,你又没有,还能挣不下钱?”

她道:“你要是不能挣钱,那还怎么还钱,你可欠着好多钱呢。”

周四郎有些心塞,他看着自家小妹,道:“你就不能帮帮四哥吗?”

满宝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大头他们也积极的道:“四叔,我们也会帮你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讲兄弟情义,搭着周四郎的肩膀道:“四哥,我们也会帮你的,明天我们要是回来早了就去地里帮你开荒。”

满宝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课余生活应该更丰富一点儿,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多给科科挖一点儿它没见过的植物,好挣积分,于是也道:“我明天也去帮你。”

周四郎:……我想要的帮助不是这样的帮助。

不过,看着兄弟姐妹和子侄们眼里的真诚,周四郎暗道,算了,他就是掺和进去也分不了多少钱,关键是爹娘一定不允许他动弟弟妹妹们手里的生意。

周四郎忧伤的叹息起来。

满宝以为他们已经说定,她就把重新算好的钱拿去给娘亲,然后把自己的铜板交给科科。

她觉得她也得有个大兜才行。

这么想着,满宝眼珠子一转,就在商城里输入“钱兜”,出来的却是一串串很好看的,像是铜钱一样的金黄色圆圈,满宝咦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道:“我要的是钱兜呀。”

系统看了一眼道:“你还是输入包包更贴切,手工布艺包包吧。”

不然就算输入包包,出来的东西也会是奇奇怪怪什么都有的。

满宝照着科科说的输入进去,搜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看,五颜六色好看的不得了。

满宝哇了一声,兴致勃勃的翻看着,觉得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关键是这东西很大呀,似乎能装好多好多铜板呢。

满宝就去看一眼积分,笑容就僵住了,瞪大眼睛道:“怎么这么贵呀,竟然要三十八点积分,比纸和糖贵那么多。”

在满宝看来,纸和糖才应该是更贵的东西啊。

系统道:“未来物资丰富,纸和糖并不贵重,但手艺和人工很贵,所以手工艺的包包很贵。”

满宝看着,没舍得买,但她也没退出去,而是摸出一张纸来,照着一个包包画起来,她打算让她嫂子给她做,不就是布吗,家里就有呀。

满宝拿着画去找三嫂,详细给她描述了那包包的样子。

何氏自动忽略掉她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刺绣,反正她是不会的。但做成小姑说的那样包还是没问题的。

但布料是一个问题。

她收了纸道:“小姑,等我去和婆婆说一声,拿了钱去买布回来就给你做。”

满宝高兴的点头,“不用你去说,我去和娘说。”

主要是她急,等不及让何氏去说。

满宝跑去找钱氏说要买布料。

钱氏看她一整个傍晚这儿跑跑,那儿逛逛,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就笑道:“行了,给你买,你只管等着吧。”

转身招来老五,却只给他五文钱,道:“明天你们去县城就去布庄走一趟,问一问他们铺子里有没有零碎的布块,如果有,就和他们买几斤回来,记得挑些大块,颜色鲜艳的回来。”

没错,钱氏没打算给闺女买成布,那样太贵了,她看过她的画,要做一个包包费的料也不少,都快要给她做一件小褂了,不值得,所以还是买碎布头好了。

周五郎还是第一次从娘的手里接钱,自觉已是大人,兴奋地不得了,一转身就和满宝炫耀起来。

满宝这才知道娘亲要拿碎布头给自己做包包,她兴致勃**来,羡慕得不得了,“要是明天我也能去县城就好啦,我就能自己挑选碎布头了。”

满宝第一次觉得去学堂里上学也有不好的时候。

周五郎承诺她,“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选最好看的花布。”

又从背篓里把两串紫色的果实,交给满宝道:“喏,你要的。”

满宝看见这串被科科叫做女贞子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谢谢五哥!”

周五郎一高兴,就道:“你要喜欢,我明天还给你摘一些回来,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吃。”

满宝应下,一转身却把东西交给了科科。

系统没有全要,而是留给她一串,另一串录入系统,满宝觉得这果实很好看,她本来就爱吃水果,此时看见紫色的一颗颗果实累积着,不免有些流口水。

系统就道:“这是药。”

满宝依然流口水,“药好喝吗?”

系统:“……”

满宝抹了一下嘴巴,一再惋惜的看着这串果实,“要是我娘吃的也是这种药就好啦,她就不会觉得很苦了。”

系统道:“你母亲的药里就有女贞子。”

满宝眼睛微微瞪大,愣了一下后转身就爬下床,又要往外跑,已经要睡觉了的老周头和钱氏听到隔间里女儿的动静,忍不住道:“满宝,明儿还要上学呢,老实一些。”

满宝拖着小鞋就蹬蹬的跑过来,问道:“娘,你的药呢?”

“怎么了?”

“我要看呀。”

此时天已经黑了,满宝坚持要看钱氏的药,夫妻俩怎么劝也没用,见她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坐地上打滚的架势,钱氏不由头疼,就对丈夫挥手,让他把药包找出来让她看。

满宝就把药包打开,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药,根本看不出里面哪儿有女贞子了。

系统之前也不认识,但它之前扫描到过钱氏的药方,知道上面有一味女贞子,此时它又收录了女贞子,通过技术分析,很快就指点满宝找到了它。

那一串一串的女贞子饱满圆润,是紫色的,但这里面的女贞子却是晒干的,要不是科科坚持说这就是女贞子,满宝根本就认不出来。

第五十六章 小气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攥着找出来的那两枚女贞子没说话。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床边,就着火光看到闺女眼里的亮光,如同天上的启明星一样明亮,夫妻俩都有些恍惚,沉默着没说话。

满宝高兴的仰起头来,伸出小手给老周头和钱氏看,“爹,娘,你们看这是什么?”

钱氏微微回神,含笑问,“是什么?”

“是女贞子呀,今天五哥就给我摘了两串回来,原来它们晒干了是这样的,还能给娘治病呢。”

钱氏含笑着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看着她跪在地上,一脸兴奋的和她说,以后他们去买药可以少买一样啦。

钱氏笑着听,并不告诉她,药都是一副一副抓,没有一样一样抓的。

满宝道:“让大哥和三哥去把女贞子都摘回来吧,晒干了给娘吃。”

钱氏含笑点头,“好,娘明天就让你大哥去。”

满宝很兴奋,顿时不想自己睡了,把手心的女贞子放下,就爬上父母的床,直接滚到最里面趴着不动了。

然后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父母。

老周头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肥屁股,“都这么大了还跟爹娘睡,羞不羞?”

“不羞,不羞,三头都跟大哥大嫂睡呢。”

“三头话刚说全没多久,还小呢,当然要跟爹娘睡。”在老周头心里,虽然三孙子跟闺女同岁,甚至还要大上两个月,但实际上,闺女在他心里可要大得多。

没办法,农村的孩子都晚熟,会干活儿,但懂事晚。

他们家的孩子算懂事早的了,那也是因为吃喝跟得上,有的人家,因为缺吃少穿,七八岁了看着还跟四五岁似的,话都说不太利索。

但再早也没有满宝早。

至少整个村子,就是白地主家的大公子都没有九个月就能摇摇晃晃走路,十个月就能开口叫爹娘的。

也因此,他们一致觉得,他们家的满宝是全村,甚至是全乡最聪明的孩子。

也因为她聪明,懂事又早,所以才早早的分出去自己睡一张小床。

没办法,她一岁多的时候就会和钱氏告状,说她爹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大,她晚上都睡不着。

天知道她明明是头一歪就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打雷都吵不醒她。

等到两岁,她嫌弃得更多了,和她娘告状说她爹不洗脚,脚臭臭的。

于是老周头一咬牙,一跺脚,就带着儿子们上山砍了一棵树,花钱请人给她做了一张小床,又让二儿子用竹子编了一个竹壁把房间隔开,这样的嫌弃才停止。

从那以后,满宝就很少再闹着跟父母睡了。不过孩子亲近自身是好事,老周头到底没把闺女赶下床,只是下床把她的小被子给抱过来给她。

满宝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和母亲说起学堂里的趣事。

钱氏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引导她说得更多些。

于是,钱氏就知道满宝现在认识了很多字,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识字读书,还叫了算术,她现在最好的朋友是白家的那位叫善宝的小公子。

说到白善宝,满宝的话就多了,说了一下他被白二郎欺负的事,就顺势说到了他家要建房子的事。

满宝还和老周头说呢,“爹,我都跟善宝说好啦,到时候让大哥他们去帮忙,多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他们家的房子建好,这样他就可以不被白二欺负了。”

老周头目光微闪,问道:“小公子说了他家要什么时候建房子吗?”

满宝打了一个小哈欠道:“快了,快了,等把地方确定下来就建了。”

老周头就沉默着没说话,满宝低低的催促他,“爹,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老周头就道:“答应了,你赶紧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满宝的呼吸就渐渐绵长起来,见她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睡着了,老周头就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孩子跟她爹似的,一闭眼就睡着。”

钱氏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老周头就连忙略过这个话题,道:“本来还想和大柱说一声,让他把大郎三郎带出去干苦力呢,既然白家要建房子,那就没必要跑出去了,就留家里吧。”

钱氏微微颔首,“大户人家建房子和我们不一样,石头,木头都不会少,哪一样都要人工,活儿能有到冬后。”

家里需要钱,白地主家虽然要短工整地,但毕竟是秋收后,活有限,这两天周大郎和周三郎已经没什么活儿可干的。

本来钱氏想让两个儿子收拾一下行李去县里做苦力的,就算不能挣钱,好歹做够自己的口粮也是好的。家里好歹能省一点粮食。

白家要建房子可算是天降喜事了。

第二天一早,在满宝闭着眼睛洗脸时,钱氏就把三个儿子给叫进来了,道:“你们和老五一起去,让老五指给你们看什么是女贞子,把熟了的果实都摘回来。”

一旁正在洗脸的满宝瞬间精神了,殷勤的跑回自己的小床边,假装从床底,其实是从科科那里取来那串女贞子送给大哥,“就是这样的,大哥,你们要是在山里看到稀奇的植物,比如咱这附近没有的,花花草草也行,果实也可以,都摘回来给我呀。”

周大郎几兄弟都知道满宝从小就喜欢拽着花花草草,以前她没少去家里的菜园祸祸那些没长大的菜苗,凡是她看见的都要拔一遍才行。

他看了眼娘亲,应下了,接过女贞子出去了。

钱氏这才和满宝道:“快去吃早食吧,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满宝应下,跑到堂屋,却没有去厨房吃东西,而是先溜进周四郎他们的房间里。

四五六三兄弟是住在一起的,周四郎已经要扛着锄头要出门了,周五郎也准备好了,满宝就跟他嘀咕起来,“五哥,你路上留心点呀,要是还看见女贞子,就全都摘回来,那是娘的药。”

周五郎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那果子就成了娘的药了,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了,问道:“满宝,你能不能和你朋友说一下,下次多给我们一点糖,一百颗有点儿太少了。”

他道:“我打算请傅二小姐再给我们介绍几个客人,我觉着卖糖比卖花篮赚钱,你不是进糖是一文钱十颗吗?”

满宝可舍不得这么花积分,她还要留着给娘买药呢,于是拒绝道:“一天一百颗不少了,你不会少卖一点给傅二小姐吗?她就一个人,吃太多糖容易蛀牙,这次你去县城,她要是还想买,你就告诉她,蛀牙的人特别丑。”

周五郎:……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想活儿了,还是不想再做傅家的生意了?

第五十七章 偏爱

周五郎到底没能从满宝那里多要一点儿糖,他摇头叹息的领着老六和二丫上路,没错,是二丫。

今天轮到二丫跟他们一块儿上县城了。

周大郎他们也背着背篓与他们一起出门,去摘他们娘说的女贞子。

满宝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出门,她要上学去啦!

到了学堂,发现同学已经来了一半,白善宝都端坐在座位上认真的读书了,她便也跑上去,把自己的书放在桌子上,翻开,然后侧头看向同桌。

白善宝摇头晃脑的把这一节读完,这才停下来看向小伙伴,板着小脸问,“有事?”

“没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爹答应让我大哥他们去帮你家建房子了,你家选好地方了吗?”

说起这事,白善宝的肩膀就有点挎,道:“叔祖母不愿意让我们出去住,一定要留我们,昨天我祖母都没说这事了。”

满宝疑惑的道:“为什么要留外人在自家住呀,那多不自在呀,还费粮食。”

白善宝:“……”

费粮食?

这是什么说法?

满宝道:“我有个舅舅,特别懒,他跟我舅母吵架被赶出来了,他就来我家找我娘,想住在我家,但我娘没让他住,揪着他的耳朵回去给舅母赔礼,这才回去的。”

满宝道:“我娘说了,这是为我舅舅好,也为我们家好,住在别人家里要看别人的脸色,哪有自家舒服?而主家住进一个外人也不舒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是吵架摔碗也好,亲亲热热也行,但有外人在,你好意思吗?”

白善宝狠狠地摇头,控诉道:“我以前可以玩泥巴,现在我娘都不让我玩了,我昨天在花圃里看到一株黄色的大花,可好看了,我想揪了给祖母戴,我娘都不让。哼,这要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想揪就揪,我娘从不管的,还会夸我孝顺呢。”

满宝就鼓动他,“所以你得搬出来住。到时候你要是想种花,我可以带我侄子们去山上帮你挖,我跟你说,山上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花。”

白善宝眼睛微亮,有些羡慕的看她,“你还上过山呀?”

虽然满宝也只上过两次,但她还是骄傲地不得了,好似那山是她家的后花园似的,仰着小脑袋道:“那当然了,我想上就上,山上还有野果子吃呢。”

白善宝眼里的羡慕更重了,满宝见着,心情一激动,就拍着小胸脯道:“你要想去我带你一块儿去。”

白善宝眼睛大亮,“真的?”

这有什么难的,等下学带他去找四哥就是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

白善宝就发出一声欢呼,庄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善宝立即捧起书本,还推了一下满宝,示意她小心先生。

可惜满宝没经历过被先生盯梢的生涯,所以她没能领会白善宝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门口,发现先生,便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特别殷勤的打了一个招呼,“先生好!”

众学生:……真是找死啊,当先生没看到你们在讲小话吗?

本来要发脾气的庄先生突然一顿,对着小弟子的笑脸发不出来了,他只能回以一笑,然后威严的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还不快念书?”

满宝乖巧的翻开书,也跟着白善宝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众学生:……是他们眼花了吗,一定是眼花了吧?

但庄先生就是这么轻轻地放过了他们。

但课间休息时,庄先生把两个小孩儿拎到隔壁院子里了。

学生们以为庄先生是要教训他们,心里这才平衡,就说嘛,早课的时候讲小话怎么能不罚呢?

先生明明说过,要说小话就出去说,进了课堂就只能读书。

他们却不知道,庄先生是问两个孩子今日读书的感悟。

今天他们学的依旧是《论语》中的课文,庄先生已经解释了释义,满宝的问题一向多,之前在课堂上,因为是先生在说话,她不好打断然后问问题,现在有机会当然是吧啦吧啦的都问出来啦。

庄先生笑着一一给她解答。

白善宝本来是没敢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的,因为照他的经验,他要是敢向先生问那些问题,一定会被骂刁钻,然后被打手心,下次先生见到他祖母还会告状,说他心思不专,每天就想着一些旁门左道和刁钻之法。

现在见满宝什么问题都敢问出口,他也不怂了,眼睛亮晶晶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庄先生,还把以前读《千字文》的问题也拿出来问。

问题太多啦,课间的这一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庄先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不着急,中午用过饭,你们到先生这儿来休息,先生再教你们。”

顿了顿后又道:“要是同学们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就说先生叫你们来打扫卫生,知道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圆圆的小脑袋,圆圆的小脸蛋,可爱得不行。

见白善宝神情有些恍惚,庄先生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笑道:“想什么呢,回神啦,快回去上课吧。”

满宝拽着白善宝转身就朝教室跑去。

白善宝小声的和她咬耳朵,“先生竟然摸我的头了。”

满宝稀奇的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白善宝道:“我以前的先生从不会摸我的头,别的小孩儿的头他也不摸,只会打我们。”

满宝就义愤填膺,“那你以前的先生是坏蛋呀,庄先生可好啦,只有坏小孩才会被打手心。但坏小孩一改好,庄先生又摸他的头了。”

白善宝惋惜,“要是我早点儿来就好了,我以前在学堂里的时候……”

白善宝一时刹不住话,将他以前在学堂里的事全跟满宝说了,等庄先生回到课堂他都差点收不住话头。

他意犹未尽的想,可惜了,他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在后排就好啦,这样可以和满宝继续说话啦。

满宝也听得意犹未尽,再下课后也不去找先生了,跑到厨房端了饭就在学堂外找了处草地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

一直到庄先生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找出来看见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草地上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找他。

庄先生气得胡子都被吹起来了,他喊了一声,把两个小娃娃给拎到院子里,决定今天中午就给他们讲一讲,什么叫信诺,什么叫尊师重道!

第五十八章 开小灶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听老师吧啦吧啦训斥了一顿,顺便往他们脑子里塞了一堆东西,这才开始正式给他们开小灶。

庄先生领着他们进书房。

书房分为内外两室,外室有两排书架,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及一张椅子。

内室则是茶室,因为庄先生惧冷,他老妻也怕冷,当年住到这里来时,便要求在卧室和书房里沏一道炕床。

炕床很矮,上面铺着席子,正中放着一套茶具,庄先生知道孩子不宜喝茶,他也没让他们喝,所以坐在首座上,让两个孩子坐到对面去。

白善宝脱了鞋子就爬上去,盘着自己的小腿坐好,熟练得不行。

满宝却没这样坐过,好奇的爬到他身边,结果腿一盘起来身子就一歪,直接向旁边栽倒。

白善宝也只是个样子货,他毕竟年龄小,虽然祖母教过他这样坐,但在家里很少这样坐,被满宝一撞晃都不带晃的,直接就向一旁栽去,两个小孩儿滚做一团。

庄先生眼中闪过笑意,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想着先生的威仪,他没笑出来。

大手一伸,憋着笑的把两个孩子扶正,道:“人早已习惯坐胡凳,睡胡床,但在士林中,还有不少人或是习惯,或是附庸风雅,反正就是还坚持坐席,以后你们要做读书人,就得学这方面的礼仪。”

庄先生道:“不过你们现在还小,可以不用坐得那么端正。”

庄先生正要往下说,满宝就好奇的问,“士林是什么?胡凳是凳子吗?为什么叫胡凳?”

庄先生要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想了想,便从头与他们说。

什么叫士林呢?简单的字义就是很多很多的士,读书人的圈子就叫士林。

说了士,就要说农工商贱这些等级,等庄先生把这些都说完,期间两个孩子又延伸出许多问题,然后发现时间都过去了。

他本来计划好要说的课题一下就没机会说了,不过他也不惋惜,见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便满意的一笑。

他往外看了一眼,道:“还有一刻多钟就要上课了,你们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两个孩子觉得特别精神,一点儿也不累。

庄先生就道:“虽不觉得累,但动脑就会损气血,现在你们不觉得,以后长不高,又变笨起来,再改就来不及了。”

俩小孩听说不仅会长不高,还会变笨,立即不敢再反驳了,啪叽一声躺倒在席子上就闭上眼睛。

但此时他们的大脑皮层还活跃得很,一直在回味先生刚才说的那些知识,一点儿也睡不着。

他们觉得,闭上眼睛也没用嘛。

但一会儿,他们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大脑活跃得也没那么快了,呼吸越来越绵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庄先生就坐在对面,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了一杯,看着对面渐渐摊开手脚的孩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庄先生这两天心情很好,虽然弟子进入学堂以后发生了几件不好的事,但学堂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了,他还发现了两个好苗子。

一本《论语》读一辈子都不会枯燥,每一次诵读都能够有不同的感悟,而圣贤之书除了《论语》外还有很多很多。

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能读的书那么多,所以他能教孩子们的也很多。

庄先生有一肚子的学问可以教给学生,可不是每一个学生都适合学这些的。

庄先生做过三十年的学生,当过十五年的先生,其间还做过人的谋士,门人,他太知道,找对一个人适合的路有多难,学生要学对自己的知识有多不容易,先生要将自己肚子里的学问传承下去有多艰辛。

在决定来七里村时,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最后的理想,因为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州县之中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孩子,他不觉得这些山坳里能有一个既聪明,又符合自己期望的孩子出现。

可他就是找到了。

先是满宝,一个聪明,孝顺,也尊敬他的孩子,唯一的不足就是她是个女孩儿。

现在又来了一个。

整个学堂共有二十八个学生,愚笨的有,机灵的也不少,但庄先生知道,他们没聪明到那个份上,粗浅的知识,他说了,有的明白了,有的却需要说上很多次很多次才能够记住。

明白的那几个,一转身却又会忘记。

所以他教不了更深的东西。

他为什么愿意把满宝和善宝两个孩子拎到旁边来开小灶?

因为他说的他们不仅懂,还能举一反三,然后问出更多的问题。

那些问题有粗浅的,也有精妙的,和他们说话,他不仅仅是在传授知识,在说的过程中思考,他也会有所得。

庄先生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闭上眼睛养神。

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很满足,非常满足。

得意的弟子一个足矣,有两个,毕生便算无憾了。

庄先生决定下次休沐得回州府一趟,他得回家带点东西过来,满宝和善宝都需要用到。

庄先生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日晷,这才把两个孩子叫醒,一起去上课。

下午的课多是算术和诗赋,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两门课,尤其是算术,满宝发现她算得特别快,几乎每一堂课都被先生夸奖,于是她学得更起劲了。

下午下学后,庄先生本想把两个孩子拎过去再开一下小灶,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小家伙就兴奋的站起来和同学们一起弯腰恭送他,等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免礼,想要再开口时,两个孩子就抱着书一溜烟的跑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庄先生:……

半响,他摇头失笑,算了,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何必急于一时呢?

满宝他们跑出去,大头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看见小姑身边的小男孩,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把俩人都带回家,放好东西就跑出了门。

第五十九章 欣慰

满宝牵着白善宝的手,一路朝着周四郎的荒地跑去。

大头,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的白家下仆,一起跟在后面。

刘氏叮嘱过下人,如果白善宝是和周家的小娘子一起玩耍,那不必拦着,等到吃晚食的时间再领回来就是。

要是跟别的学生胡闹,那就立时把人带回来,所以此时下人只是跟着,并不阻拦。

周四郎和二头大丫正蹲在地里休息呢,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细细的甜杆来啃着。

看到大头带着满宝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过来,周四郎就勉为其难的把手里的甜杆折出几节来给他们。

白善宝不认识这东西,拿着不知道怎么吃。

满宝却是吃过的,这是家里人会从地里给她带回去的为数不多的零食之一,她教白善宝吃,还说,“这东西能熬糖。”

白善宝还没说话,周四郎先表示怀疑,“从没听说过甜杆能熬糖的。”

“就是能,”科科告诉过她,不会有错的,还道:“麦子都能熬糖,为啥甜杆不能熬糖?”

他们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糖多是用麦子做的,科科说叫麦芽糖。

周四郎被堵住,忍不住道:“那你说,怎么熬?”

满宝哪知道?

她就去问科科。

系统道:“宿主要搜索熬糖技术吗?”

满宝应“是”,系统内部产生了一串数据,声音有些雀跃,“需要消耗一百点积分,请问宿主确定要搜索吗?”

满宝眨眨眼,“为什么要积分?”

系统的声音低了一点,道:“这属于技术知识,宿主收录进来的甜杆目前在本系统内只有最基础的介绍,对熬糖技术的叙述不全面,所以你要想做出糖,除了自己研究出来,那就只能通过系统到百科馆中购买此项技术。”

科科顿了顿后道:“宿主搜索这项技术以后,技术内容会永久存在于系统之中,宿主可以随时查看。”

潜台词是,你不亏的。

但满宝是一个一点积分一袋糖都舍不得多买的人,她会花一百积分去买一个熬糖技术吗?

所以满宝拒绝了科科,然后调出甜杆的收录词,凡是她收录进去的东西,后续都会有人研究,然后做成词条上传到系统,所以她可以免费点击查阅。

甜杆收录很久了,但里面的词条很短,只有栽种历史和分布区域的介绍,还有的就是介绍它可熬糖,制酒之类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对周四郎道:“熬糖应该是跟熬汤差不多的,切碎了放水里煮呗,你去问问人家麦子是怎么熬糖的,可能就跟那个差不多。”

“那是人家的手艺,怎么会告诉我?”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你就一样一样的试呗,反正甜杆又不要钱,随便试。”

这样大的口气,直接把周四郎噎住了。

白善宝却若有所思,“先生不是说书里有很多很多的知识吗?或许书里就有熬糖之法呢?”

满宝:“我家没书。”

“我家有,”白善宝道:“我家有很多很多的书!”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看吗?”

“能啊,明天下学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看书。”白善宝表示,当初他们从老家里出来时,别的东西都没怎么带,就是带了好几车的书,他祖母说了,那才是他们家的宝贝,将来他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些宝贝的了。

白善宝其实还有一个小心思没告诉满宝,他觉得那些书都太多了,只要一想到祖母让他把这些书都读下来他就害怕得不行,所以他想送一些给满宝。

以后他要是认识了别的朋友,也送给他们,送出去一本,他就能少读一本书了,这个想法还是刚刚才想到的。

比如周四郎,他刚才有那么多甜杆,结果送给他们一人一节他就没有多少了。

刘氏和庄先生要是知道白善宝是这么举一反三的,估计得气死。

不过此时他们谁都不知道,满宝就觉得白善宝果然是一个好人,不仅和她玩儿,还愿意给她书看,这时候还跟她咬耳朵要送她书。

满宝真是,感动得不得了,于是见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山上,她便自告奋勇的带他上山玩儿。

满宝要上山,那大头肯定跟着要保护他们啊,于是二头和大丫也坐不住了,纷纷要跟着一起。

于是满宝一来,把周四郎的帮手全带跑了。

周四郎气得不行,嚷道:“这是来帮忙的吗?是来帮忙的吗?”

奈何一群只看得到山上野花野草的孩子们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你追我赶嗷嗷叫着往山上跑去。

白家的下仆默默的跟上去,他觉得回去得和老太太禀报一下,还是得给少爷配一个大点儿的书童,那样才有精力跟着少爷跑来跑去。

这座山并不大,大的是后面连绵下去的山林,这一座多是低矮的灌木,杂草等,平时给大家打草用的,所以野生动物也少,大人们也才放心让他们往这座山上跑。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山丘。

冲到山顶,孩子们都累得不行,干脆就摊坐在地上,把呼吸喘匀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山下,见不远处的村庄正升起袅袅炊烟,白善宝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

把站在一旁的满宝吓了一跳,不过见他喊得有趣,她也跟着张开嘴巴冲着天空哇哇哇的大叫。

大头他们也加入进去,于是山野间全是他们哇啊大叫的声音,一旁的下仆耳朵都快要聋了。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看着,也有了点儿兴趣,指点满宝道:“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喊,那样声音会更大。”

满宝就用手捂住两边脸,在脑海里问道:“这样?”

“把嘴巴包起来……”

在科科的指点下,满宝终于做对了手势,于是又哇哇喊起来,喊完问一旁的白善宝,“觉不觉得我的更大声?”

白善宝以为她是要和他比赛,就也学着她的样子哇哇叫着,然后道:“我的比你更大声。”

两个孩子争论起来,下仆生怕他们又打架,连忙指了不远处的一丛花道:“少爷,您看那花好不好看?”

满宝顺着看过去,立即道:“这花我认识,我给你编花环好不好?戴在头上可好看啦。”

于是两个孩子又不吵了,纷纷跑过去扯花,扯了花,又扯了草,就蹲在地上编起花环来。

满宝的手艺有些生疏,但她做出来的花环比白善宝的好看多啦,于是她把自己的花环送给白善宝,还给他戴到头上。

也勉强的接受了白善宝送她的花环,虽然太丑,但给他面子,满宝还是坚持戴回家了。

白善宝也顶着一头的花环回去见祖母和母亲了。

刘氏和郑氏看见白善宝出去上学变成这样回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见他那么快活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心中不免欣慰。

第六十章 智力超群

周大郎带着两个弟弟背了好多女贞子回来,但这东西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满宝立即去科科那里查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女贞子的词条到现在都没写好,奖励积分也没发下来。

她不由疑惑,“科科?”

系统道:“研究人员现在还在进行相关研究,虽然百科馆里有部分记载,但也要验证过记载是否准确才能上词条。”

它道:“和之前的紫藤,映山红不一样,女贞子还涉及药理知识,所以评测还需要一定时间。”

它请满宝放心,只要那边的研究员确定好词条,会第一时间上传,并结算这部分的积分的。

满宝没想到这么麻烦,那岂不是以后有一样东西他们一直研究不出来,她就一直拿不到积分了?

系统生怕打击她的积极性,道:“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的,为了维护宿主的权益,总系统是规定有时效的,植物超过一个月,动物超过三个月,要是都不能确定词条和奖励,则会先支付最低一千积分的奖励积分。”

系统道:“如果宿主能发现一样未来人类超过时限都不能做出的词条,那样东西一定是很早以前的濒危物种,可能宿主想要给您母亲购买药剂的积分一下就齐了。”

满宝眼睛大亮,“这么棒?那你告诉我,你们未来都有什么物种灭绝了,我专门去找给你们不就行了?”

系统没想到她脑筋动得这么快,以前它的宿主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法子,但那是成人,她还是个小娃娃呢。

系统后悔和她说太多了,连忙劝阻道:“宿主,我们百科馆主要目的是追求物种的全面,而不是只收录濒危物种,所以是禁止子系统进行这方面的搜索的,只在跟随宿主的过程中扫描附近,然后进行全面的收录。”

所以哪怕前两年,满宝溜到菜园里把白菜秧苗拔了给它,它硬着头皮录入时,百科馆也没说什么,依然给了满宝一点奖励积分。

嗯,就是积分太少了,害得它都没好意思扣下属于它的工资。

满宝虽然惋惜,但也觉得百科馆的这个规矩好。

可是,既然女贞子的条目没做出来,那他们的女贞子怎么办呢?

满宝蹲在地上看着她哥哥们小心的把一串串女贞子从背篓里拿出来晾在席子上,问道:“是不是要晒?”

周大郎道:“看这果子这么饱满,得晒多久才能晒干?而且除了柿子,我从没见过别的果也要晒干的,而且柿子要剥皮,这什么女贞子要不要剥皮?柿子晒的时候要捏一捏,它要不要捏一捏?”

最主要的是,他们背这东西回来干啥,就是给他娘吃,他娘也吃不完啊。

钱氏扶着小钱氏的手出来,闻言瞥了她那傻儿子一眼,转头和周二郎道:“二郎,明天你跟老五他们进城,拿一串女贞子去药铺里问一问,问问他们这东西怎么收拾,问他们收不收这炮制好的女贞子,若收,多少钱一斤,若是新鲜的又是多少钱一斤。”

周二郎应下。

钱氏就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到柴房里去晾晒,让他们出入都小心点儿。

满宝得意满满的和科科道:“就是没有词条,我娘也有法子。”

系统也道:“宿主的母亲很聪明,是这个家里除了宿主外最聪明的一个人了。”

满宝就很好奇的蹲着在脑子里和科科聊天,“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聪明的?”

“扫描,未来人类将人的智力分成了好几个等级,”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的智力不仅在整个七里村,方圆千里内也是第一,当年我落下时优先选择的就是这一片智力最高的。”

不然它虽然着陆的地方偏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偏到这山沟沟里来,头两年,系统不是不后悔的,但随着满宝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可爱,他们相处得也融洽,满宝显然没把它当成一个机器,而是当成了一个朋友和长辈,它便也不惋惜了。

最主要的是,宿主年纪小,而智力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只要她勤动脑,多学习,以后走出这山坳,还怕没有收获吗?

系统将满宝定义为潜力股,这两年可是没少操心。

因为现在她正式入学,又拜了先生,科科的压力没那么大了,于是它的话也越发多了起来。

和满宝聊天道:“你们家里,你娘的智商比你爹和二哥的高,而你二哥和四哥的智商相当,是所有兄弟里最高的。”

满宝很嫌弃周四郎,“二哥也就算了,怎么四哥也是聪明人?他那么蠢,竟然去赌钱!”

“那不仅是智商的问题,也是自制力的问题,”系统道:“我只扫描他们的智力值,综合评测则需要一些评测手段。”

满宝特别好奇,“那你看我侄子们哪一个聪明?”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没有,二丫的智力值倒是跟她父亲差不多。”

“大头,二头,三头和四头都不聪明?”

系统:“他们的智力值连你几个哥哥都不如,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的缘故,智力是可以开发的。”

满宝:原来的我侄子侄女们都是傻子!

满宝以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去看她的侄子侄女们,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就钻到厨房里和她三个嫂子道:“大嫂,二嫂,三嫂,你们下次再生孩子让大哥,二哥,三哥去给你们捡核桃回来吃好不好?”

妯娌三人一头雾水,“我们要生孩子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重点是,“吃核桃孩子才能聪明。”

再生一个傻子,他们家就成傻子窝了。

系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假装自己死机了。

满宝却没放过它,还和它问起学堂里的人的智力。

系统道:“宿主的小伙伴就很聪明,智力和你的差不离,除此外就是您的老师智商也很高,就比你们的差一点点。不过,他是经年读书才有这样的智力值,宿主和您的小伙伴如果能够认真读书,多思考,将来一定会更聪明的。”

满宝哇了一声,这下惊喜得不得了,因为在她看来,庄先生是很聪明很聪明的,原来她竟然比庄先生还聪明吗?

有了这个认知,满宝第二天又元气满满的跑去上学了,还以一种特别欣慰的目光看着白善宝。

第二百零二章 天热(云起推荐票18.5万的加更)

满宝便在村子里晃悠起来,发现她和村里同龄的小孩并不是很熟,她冲他们跑过去,他们远远的看见了就跑。

满宝走了一阵就索然无味起来,干脆跑回家整理小书箱,和钱氏道:“娘,我上学去了。”

钱氏点头,“去吧,去吧,今天累不累?”

她是怕小闺女玩疯了太累才多请一天假的,她要是想去,她自然是支持的。

满宝就摇头,“一点儿也不累。”

“那就去吧。”

满宝背着小书箱跑到学堂,从学堂后门溜了进去,站在讲台上的先生看见了当没看见,不过对小弟子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很是无语。

你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为什么要从后门进?

满宝一进门,才往前走了两步便也意识到了,但门都进了,要退出去是不可能的。

她便红着脸,背着书箱穿过一桌桌同学往前走。

大家纷纷惊讶的看着她,得,她这下别说是“溜”进去了,简直是声势浩大的闯进来的。

听到后面传来的嘈杂声,假装眼睛不好,背过身去找书的庄先生无奈的回身。

师徒两个目光对上,满宝露出讨好的笑容,招手道:“先生,我回来上课了。”

庄先生扫了一眼嘈杂议论的学生,严肃的颔首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来,将书本打开……”

白善宝冲着满宝挤眉弄眼,干嘛想不开来上学?

满宝回他一个眼神:因为无聊呀。

白善宝表示很惋惜,他还想多请假一天在家睡觉呢,不过他祖母不允许。

于是他挤眉弄眼的问满宝: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他还是很喜欢昨天晚上闹洞房时在新房里玩的小游戏的。

奈何这个眼神传递的信息太过复杂,满宝没有读懂,而且她看到先生看了他们一眼,于是她不再理他,而是打开书本,正襟危坐的听课。

白善宝有些惋惜,他素来好动,心里一有疑问就坐不住,就跟屁股底下烧了火一样左右动起来。

惹得庄先生看了他好几眼,后来见他实在是坐不住,就点了他的名,让他起来读书,先把他要讲的课本读两遍,纠正他的断句,再问他含义,这么一折腾,白善宝飘忽的心思总算是回归了。

一直到下课,白善宝收好了书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想问的问题,“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好玩呀,你昨天不是都和我们一起玩了吗?”

“我是说今天。”

满宝道:“今天没有婚礼了,方姐姐已经是我四嫂了。”

“没有婚礼就不好玩了吗?”白善宝偏头,“你家好歹多了一个人吧,你都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满宝想了想道:“没感觉,就不知道我四嫂做的饭菜好不好吃,我希望她的手艺和我大嫂的一样好,这样轮一遍我能有两天可以吃到好吃的。”

家里只有三口人的白善宝简直不能理解。

但方氏的到来对满宝几个孩子的影响还真不大,周家人口太多了,孩子们依然每天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剩下的时间自己玩。

要说最大的影响,那就是以前喜欢带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四叔突然就不太和他们一起行动了。

叫他十次,他只有两次会答应跟他们一起上树下河。

所以还是挺惋惜的。

方氏刚进门,钱氏并没有立即给她排任务,而是让她给小钱氏四个打下手,钱氏看了几天,见她渐渐熟悉家务,这才让她排进去,从今以后,小钱氏她们分担的家务会更少,也轮得更久。

人多就是这点好处,就连小钱氏都暗暗期盼着老五娶媳妇,到那时,她们恐怕要分成两组来轮流完成家务了,那会儿留给她们的空闲时间会更多。

空闲时间一下来,何氏就开始把心力放在开荒的荒地上,带着一群孩子将地里的草都除了,又多上了一层肥。

小钱氏则问过她们,最后拉着冯氏一起做起豆腐来。

当然,她之所以会拉冯氏一起做豆腐,是因为豆腐要由周二郎挑出去卖,得的钱交了公后两房平分。

因为磨豆子挑水这样的重活儿是周大郎做的,而且要说做豆腐,还是小钱氏为主,冯氏打下手。

没办法,虽然方法是一样的,但如果让冯氏来点豆腐,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明明是一样的手法,但就是这么奇怪呢?

豆腐在县城里出奇的好卖,每次周二郎带去的都能卖光,连带着他的竹编生意都好了些。

但这种状况也只维持到了五月中旬。

端午过后太阳一直高照,闷热得不行,满宝每天从学堂里回来衣服都要湿一小半,可见温度之高。

一连十天都是高温天气,周大郎还担心田里的水干,伤害到水稻,但老周头却是忧心暴雨。

村里一些老人聚在一起,每天就眯着眼看天上的云和太阳,惹得下学回来的满宝看见,也学着抬头看。

最后眼都快看花了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就虚心请教她老爹,“爹,你们看什么呢?”

老周头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道:“看云。”

满宝再次抬头看,道:“现在的云没有我之前看的好看。”

老周头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他问旁边的老伙计,“看这天,是要下大暴雨啊。”

“想是这么想,可谁知道它下不下呢,”他年纪比老周头还大一些,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道:“四五天前就说要下大雨,毕竟那么闷热,结果也没下,这几天一日比一日闷,眼看着乌云飘过,但一阵风过来又把它吹散了,所以再看看吧。”

老周头有些忧心,“要不先清理一下小湾那边的沟渠吧。”

“你和村长说去,这么大热的天,谁乐意扛着锄头去挖沟渠?”

老周头素来不爱出头,闻言沉默了一下,但一低头对上小闺女亮晶晶,好奇的眼睛,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去找村长说了一声。

不过正如老伙计说的,现在天气太热了,河里的水位又不是非常高,村里的青壮都不太乐意去清理沟渠。

这样的天,他们不想着把沟渠里的水往自家的田里抢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想让他们把田里的水放到沟渠了,这是想什么呢?

然而,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第二百零三章 暴雨

“啪”的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几乎在耳边炸响,满宝吓得在梦中跳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了,闪电过后才是轰隆隆的雷声。

满宝吓得哭起来。

隔壁房间的周四郎也醒了,雷声太大,他听不到满宝的哭声,但相也不知道他吓着了,于是连忙跳下床,披了衣服就跑出去。

最近因为天热,满宝睡觉的时候窗都是开着的,只是把蚊帐放下,杜绝蚊子进来。

周四郎冲进来就看到蚊帐被打开,满宝正自己坐在床上抹眼泪。

他连忙去抱她,“我送你去找娘。”

科科好无奈,它之前一直安慰宿主不要怕,但似乎效果不佳。

见周四郎抱了宿主就要往外走,科科下意识的往外扫描了一下,收集到的数据对她很不妙,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过于厚重,正上空似乎正好有雷雨云团,且还不小……

它立即阻止宿主,“宿主,你最好不要出屋,至少不能跑出屋檐下。”

满宝被周四郎抱着,没那么害怕了,“为什么?”

科科严肃的道:“因为闪电有很大概率会击中人。”

说着话,周四郎已经把满宝的窗户给关上了,然后抱了她就往屋外走,满宝立即道:“我不去找娘。”

周四郎发愁,“不去找娘,你晚上跟谁睡啊。”

满宝看他。

周四郎咳起来,道:“不行,我要陪你四嫂。”

满宝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周四郎没办法,还是抱着满宝出去,家里其他人也惊醒了,隔着一道墙,老周头大声问,“谁去接满宝了?”

周四郎喊道:“我,我把她抱我屋里去了。”

满宝立即也喊,“爹,你们别出门了,小心被雷劈!”

周四郎:……

老周头:……

醒过来的众人:……

本来已经担心的披了衣服要去接她的老周头立即转身就回屋,把门窗关好,他要是去接她,他跟她姓!

新房子建成以后,大头和二头三头分了一个房间,大丫和二丫也分了一个房间。

而三丫和四头因为年纪还小,还跟住父母住。

此时他们听到声音就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就着时不时闪过的闪电看到小姑被四叔抱着。

二头就哈哈笑起来,羞她道:“小姑是胆小鬼。”

满宝气坏了,捏着拳头吼回去,“你才是胆小鬼呢。”

二丫站在满宝这边,在屋里喊了一声,“小姑,等我去帮你揍他。”

这么一闹腾,隔壁院子的大人们听见,本来已经要跑过来接孩子们过去的周大郎周二郎也转身回屋了。

算了,孩子们一看就不怕,没必要把他们接过来了。

周大郎在那边吼了一嗓子,让他们老实睡觉。

然而被雷声吵醒的人肯定睡不着了,更何况,闪电雷鸣之后,几乎是周四郎刚把满宝抱到自个的房间,一阵狂风吹过,雨滴伴随着狂风就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他的窗户没关,雨直接扫进来。

他和方氏都吓得不轻,连忙跑过去关窗,才把窗户关上,俩人就全湿了,没办法,风雨都太大。

满宝却很高兴,刚才风将水汽吹进来,一阵凉爽,连日来的闷热一消而散。

于是她直接拍着小手笑起来。

周四郎一回头看见她乐成这样,忍不住龇牙道:“看我被淋湿很好玩吗?”

满宝却很羡慕他,“我都想去淋雨呢。”

周四郎送给她一个白眼,和妻子把衣服换了,这才把飘进来的雨水都擦干。

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地上,然后将屋内的热气带走。

他打了一个哈欠,看向满宝,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把满宝抱上床,直接把人推到床的最里面,这才示意方氏上床睡觉。

方氏脸有些红,看了眼已经打起小鼾的满宝,松了一口气,她朝窗口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可外面的风声雨声却好似砸在自己的耳边,偶尔透过窗户缝隙,天幕中闪过的闪电几乎能把屋子照亮。

虽然只有一瞬。

她有些忧心,“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这种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夏天的雨都这样,不论大小都是一阵一阵的。

可是这一次好似出乎周四郎的预料了,雨从半夜开始下起,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下的样子。

雷电已经消失,可天上压着厚厚地,看不到边际的云层,就是最小的雨,那也是淅淅沥沥一直没断过,更别说隔一会儿就刮起狂风,那时落下的雨就跟天上有人拿着水盆在往下倒一样,哗哗的……

满宝早就醒了,正趴在窗口往外看。

这么大的雨,去上学是不可能了。

说到上学……

满宝看了眼自家院子里已经没过脚背的积水,微微一愣后跳起来,叫道:“先生,先生怎么办?”

方氏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先生怎么办?”

“先生的小院子离河边很近,这么多水,他会不会有事?”

方氏愣了一下,马上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道:“我过去和你四哥说一说。”

因为下雨太大,虽然建了屋檐,但周四郎还是没让他们出门,而是自己撑了扇过去拿早食,打算分两桌吃,那边院一桌,这边院一桌。

方氏没雨伞了,直接顺着屋檐走过去,满宝眼珠子一转,悄悄的爬下椅子,穿了鞋子趴在门口,等四嫂转过转角便跳出去,也跟在她后面蹦蹦跳跳的往那边跑。

关键是她走都不好好走,因为人小平衡度有限,总会不小心一脚猜到屋檐外的水坑里,等满宝跑过去的时候,不仅鞋子湿了,连半边衣服都湿了。

钱氏一边把她拽过去换衣服,一边道:“你爹让你四哥去学堂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乖乖在那边等着消息不行吗?”

钱氏想了想道:“我估摸着这雨还有的下,干脆这几天你搬回来……”

“不要,”满宝已经拥有过独立的房间,自然不乐意再和父母睡了,立即道:“我不怕的,打雷闪电都不怕。”

“你四哥说你昨天哭鼻子了。”

“那是四哥气我的,他骂我!”满宝告恶状,还道:“昨晚四哥差点把我踢下床呢,我再不要跟他睡了,我要自己睡!”

钱氏:“……你四哥说他今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在床底下,你四嫂都被你踢到床沿了。”

满宝心虚的喊道:“他撒谎,我睡觉很老实的。”

第二百零四章 连雨(云起推荐票19万的加更)

一个晚上的水当然是淹不到学堂的,毕竟距离河边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所以跑过去探望的周四郎很快就回来,只是一去一回,哪怕是撑着雨伞,他也湿透了。

不过天气不冷,他不是很在意的一擦,道:“先生让我回来了,白家也派了人过去,说是等雨停了就暂且搬到白家,不过庄先生似乎不太愿意,婉拒了。”

不过他回来前白家的人还在那儿,村长家等村里几户有孩子在那里读书的人家都派了人过去看。

老周头点点头,道:“不管去不去,等雨停了你再去看一下,要是搬,你就搭把手,庄先生院子里的那些家具和书肯定也要搬的。”

周四郎应下。

然而他们都太乐观了,从早上开始,这场雨就没有真正的停过,哪怕最小的时候也飞扬着细雨,不大,却恼人。

然后不到三刻钟又开始变大,最大的时候,和昨天晚上一样电闪雷鸣,明明应该是天光大亮的下午,却黑云压下,就跟夜色降临一样。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乌压压的黑云,表情越发凝重。

满宝就坐在他身边,也抬着头看乌云,就和昨天他们父女两在村口大榕树下抬头看天的姿势差不多。

一**雨过去,雨又重新小了下来,周家的大门被拍响,都不用开门,来人走到院墙边踮起脚尖往里探头,叫道:“叔公,开门啊,我是大柱。”

周六郎抢先跳下水跑去开门。

周大柱都没进门,直接站在外面喊,“叔公,我爹让每家出一个人去清理小湾和大湾那边的沟渠。”

周四郎咋舌,“下着雨呢。”

周大柱苦笑,“不去不行啊,响午时我爹趁着雨小去看了一眼,路上的水,河里溢出来的水都灌进去了,有些田低,禾苗都被淹了一半了,你家东头那块田,有这么大一块全被冲垮了。”

老周头一听,坐不住了,他想了想道:“老大,你去,老二,你带着老三和老四穿上蓑衣去看一看,每块田都要看……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家里的蓑衣不够吧……”

老周头不管他们,自己先拿了一身,想了想和他们道:“这雨也不是很大,你们年轻,淋一淋没事。”

周大郎和一众兄弟:……

钱氏闻言从屋里出来,瞪了他一眼道:“地里现在滑得很,你一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让老二和老三去,老大,你跟着村里去清理沟渠。”

爹和娘的话,他们当然是听娘的。

周二郎默默地把蓑衣从老爹手里扯走,慢慢跃跃欲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娘点了一下脑袋:“你少给我动歪脑筋,要让我知道你出去淋雨,我打烂你的屁股。”

满宝下意识的捂住屁股,默默地回屋去了。

她觉得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了,于是和科科聊天,“你说这雨要下多久啊?”

科科沉默许久,最后道:“我做不到预测天气,但从目前扫描到的云层分布情况和大气水分子的活跃情况来看,保守估计至少要下三天。”

满宝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能放三天假?”

科科:……

满宝高兴了一下,然后又垮下肩膀道:“可是下雨不能出去玩也好无聊呀,还不如去上学呢。”

科科松了一口气,幸亏它的宿主不完全是咸鱼。

“是的,而且这样的暴雨对当下的生产经营有很大的破坏性,宿主还是应该想着尽快让雨停下。”

满宝惊呆了,“我能让它停下?”

“……不能。”

就算是在未来,这样大规模的雷雨云层,想要驱散它也很有风险,如果小一些……不对,不对,它是收集系统,就算是小一些也不可能。

“那就只能求天尊老爷了。”满宝走到门槛边坐下,双手抱在一起抬头看天,许愿道:“天尊老爷,你快别下雨了,我都快愁死了。”

可能天尊老爷没听到满宝的话,雨一直下到半碗,短暂的停了一下,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等他们吃完晚食各回各屋,几乎要睡着时,外面就哗啦哗啦的下起大暴雨来。

满宝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听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这才开始从心底忧虑起来,不会真的像科科说的那样发大水吧?

可是她不会游泳啊,到时候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要不要先去找爹娘,到时候可以直接抱着爹的胳膊……

满宝胡思乱想着,渐渐又睡着了,还在梦里梦见自己被水哗啦一下就拍到了河底,她蹬的一下踹了一下腿,然后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往外一看,外面已经有了光,但依然在下雨。

这一场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庄先生。

他虽然满腹忧虑,但也没空想太多,因为河水暴涨,已经到了学堂门前,再涨就要淹到学堂里了。

他不得不听白老爷的建议,带着小院里的家具和书籍都暂时搬到白家去。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第三天,虽然雨水也多,但不像之前一样一整天都在下雨,而是改成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还会出一会儿太阳。

但看着天边翻腾的乌云,庄先生并不觉得情况好多少。

他很忧虑,来凑热闹,不,来帮忙的满宝也很忧虑,见先生也跟她爹一样抬头看天,她也抬头,“先生,这雨是不是还要再下三天?”

再下三天是科科再次扫描过后的结论,不过它也说,降雨量会有所减少。

但对于已经快要被淹的七里村来说,这也不算是啥好消息。

因为就算降雨量减少了,降雨的时间却还是很长。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道:“难说,要是再下,上游的堤坝恐怕承受不住了。”

“去年才修的。”

“是啊,应该庆幸去年修补了,要不然……”

不然,第一个晚上七里村就被淹了。

庄先生看着乌压压的黑云,沉声道:“七里村的情况还好,但不知别的地方怎么样?”

满宝就叹气,“可惜我们没有翅膀,不然可以飞着去看。”

任是庄先生满腹忧愁,此时也忍不住笑,摸着她的小脑袋乐道:“真是个孩子,下雨天鸟哪敢往外飞?你就是有翅膀,下了雨也飞不出去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还真是,想了想便道:“那有个千里耳?这样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人说话,这样就知道下不下雨了。”

庄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明天雨一停你就过来读书吧,我给你和白善白诚补课。

满宝一呆。

第二百零五章 决堤(云起推荐票19.5万的加更)

凌晨时分,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满宝最近对巨大的声音已经免疫,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

因为连日暴雨,钱氏不放心她,这两天她又搬回了竹屏隔开的小床里睡觉,或许是因为知道父母就在身边,她抱着被子很快又睡熟了。

但不一会儿,周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的敲响,来客生怕他们听不见,还大喊,“金叔,大郎,快开门!”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屋里都传来了动静,周大郎含糊的应了一声,摸黑去开门。

满宝揉着眼睛爬起来,就见她爹披着衣服也往外走,就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钱氏把她按到床上,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快睡吧。”

耳朵却支了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周大郎把门开了,问,“怎么了?”

来人摸了一把脸上的飞溅过来的雨水,道:“大圆家房子塌了,人埋里面了。”

周大郎一惊,连忙问道:“人没事吧?”

“已经在挖了,大圆那小子没事,就是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可他爹娘睡的那间屋是整个往下塌的,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下可不是一家出一个劳力的事了,从周大郎到周四郎,甚至是老周头都赶紧冒雨去救人。

周大圆家是泥草混合做的泥房,很久以前,屋顶有一半是用瓦片的,后来瓦片有损,慢慢就用茅草又搭了一层。

尤其是最近雨多,屋里漏水严重,大圆家就往上换了一次茅草,可没想到雨太大了,也有可能是房子太久远了,房梁的木朽了,而泥墙这几天被风刮雨浸,啪的一下就倒了。

刚才满宝听到的巨大动静并不是打雷,而是屋子倒了。

还是周大圆醒过来,把压在身上的茅草撑开一点儿,大喊了几声邻居才知道的,然后赶紧叫人救人。

整个村子的人都醒了,村长指挥着大家把木头,茅草,瓦片和墙搬开,先把有声的人救出来,再去挖没声的。

和周大圆家一样年久失修的人家则是连孩子都不敢给睡了,抱出院子,生怕自家的房子也塌了。

周大圆是周四郎的好朋友,他就是被茅草和瓦片砸了一下,身上有些擦伤,他媳妇就睡在他旁边,也没多大事,可爹娘那边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因为外头叫了好几声,老两口都没有应声。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愣愣的。

雨只小了一下,很快又噼里啪啦的大起来,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发现了问题,有一家甚至墙体开裂,检查到这点的男主人往墙壁上踢了一脚,本意是想看看它还结不结实,结果一脚下去墙就塌了。

站在他旁边的媳妇一呆,然后就气得和他打起来,村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天微微有些亮的时候,周大圆家里人都挖出来了,他爹整个人都砸懵了,额头上有些出血,他娘却是吓晕的,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这时候山路难走,他们是不可能出去请大夫的。

但也有略懂一些的老人用力的按了一下他们的人中,老两口便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夫妻两个运气好,砸下来的房梁正好架在了床头的柜子上,而稀里哗啦砸下来的茅草和瓦片虽然把他们砸得不轻,却没有伤及骨头。

村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而此时,罗江县城里睡得正香的县令也被砸门的给叫醒了。

县丞顾不得这是县令的内宅,直接跑到他的门外,等听到屋里有动静后就焦声道:“大人,岷江大洪决堤了。”

屋里刚起身,还有些迷糊的傅县令直接摔倒在地,他有些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穿好衣服,啪的一下打开门,脸色大变的抓住县城,“你说哪里垮了?”

“岷江,岷江啊!”

傅县令手微抖,问道:“岷江,岷江不是有飞沙堰吗?连年检修,之前更是加固过,前年刚竣工,怎么会……”

县丞冷汗直冒,“大人,现在我们不要去管岷江如何,如今暴雨不断,罗江的水也在暴涨啊,还有罗江分流的凯江,泞水河和绵远河……”

傅县令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脸色沉凝,拢了拢衣服后道:“去把人都叫来,你说得对,我们管不到岷江,得先把罗江管好了,尤其是沿江的村子,若是洪水真的下来,得把他们迁移到最近的山上去……”

雨渐渐停了,满宝跟着周五郎他们去村长家。

周大圆一家暂时被安置在村长家里,钱氏装了一些鸡蛋让周五郎带去给他们,满宝跟在后面凑热闹。

里长也来了。

他正在安慰大圆爹,道:“人没事就好,房子回头让村里给你修一修。”

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也检修一下家里的房子,要是有问题都修理了,不要舍不得花钱,命比钱重要。”

“里长,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

“这个得问老天爷,晚上回去我替你问问。”

“……里长,禾苗都抽穗了,这时候全叫水给淹了。”

“我知道,我家的也被淹了。”

满宝挤到前面,好奇的问道:“里长爷爷,外面也下这么大的雨吗?”

“应该都下吧,看那乌云铺得这么开,肯定不止我们这儿下雨。”

“那其他地方会不会像我们这里也被淹了?”

里长便蹙着眉头思索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人没事就行,你们先商量着住下,等天晴了再修房子,我去县城看一看。”

自从下雨后,路便很难走,尤其是去县城的山路,所以里长并没有去过县城,但今天他想去看一看了。

里长只能靠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进出,但白家却是有车和仆人的,对外面的消息,他接收的要更快。

何况,他在县城也是有铺子的,所以天亮后没多久,一辆驴车便冒雨来到白家。

不一会儿,白老爷便知道岷江决堤的消息了,庄先生也就知道了。

当天满宝去白家开小灶时,庄先生频频走神,脸色很不好。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白善宝冲她挤眉弄眼,让她小心一点儿,一旁咬着笔头苦思的白二郎见了瞪了俩人一眼,直接举手告状,“先生,周满和白善开小差。”

他觉得他之所以被开小灶全是俩人害的,因为一直以来,开小灶就是他们两个的福利而已,他会被抓进来,是被他们连累的。

第二百零六章 忧心

满宝和白善宝齐齐转头瞪了他一眼,很想揍他一顿,但先生在场,俩人都聪明的没有动手。

庄先生回过神来,看着无忧无虑的三个孩子,他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满宝就关切的问,“先生,你怎么了?”

庄先生看了她好一会儿,沉默半响后道:“岷江决堤了。“

“岷江在哪里?”

庄先生略一思索便摊开一张大纸,将三个弟子招到眼前来,拿笔画图,“岷江在益州之上……”

虽然几个孩子年纪还小,但庄先生偶尔也会给他们说一说地理,既是说地理,那一定是从本地开始讲起。

比如七里村上为白马关镇,再上则是罗江县,而罗江县为剑南道绵州巴西郡辖下,剑南道的治所在益州。

所以除了遥远的皇帝老爷子在的京城外,七里村的最上边就是益州。

至于益州距离七里村有多远,用庄先生的话说是,骑马要走一天,天未亮时启程,或许城门关闭时能进城。

而走路的话,大概要三四天吧,脚程是照大人的来算的,满宝要是迈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走,恐怕得走上七八天。

据说,那是一个很繁华很繁华的地方,人多得数不清,好吃的东西也数不清。

当然,这个据说是庄先生和白老爷说的,因为整个村子也就这两位去过益州,老周头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罗江县,所以他不能给满宝说任何关于益州的故事。

而岷江是益州,甚至是整个剑南道最大的一条河,庄先生在纸上画了一道水流图,叹息道:“岷江水流湍急,尤其是玉垒山一带,因坡度很大,水流非常湍急,先秦时,岷江每每发洪水,益州以下皆是生灵涂炭,所以蜀地又有泽国之称。”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认真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沉吟片刻,考虑到他们年纪还小,也只能当做故事给他们讲,“一直到秦时,蜀郡太守李冰在岷江上修建了犍尾堰,情况这才好转。“

然后庄先生便给他们讲犍尾堰,他以前就是奔着出仕去的,加之又是蜀人,不仅读过相关的书籍,游学时还特特的去看过犍尾堰。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对九百多年前修建这一工程的人钦佩不已。

满宝和白善宝是去看过水利工程的修建的,但那是最简单的,开个沟渠,最复杂的就属去年修建的那道堤坝了,可跟犍尾堰比起来,它都不值得一提。

当年,李冰为了分流岷江,特意建造了金堤和宝瓶口分流岷江水,又建了平水槽和飞沙堰防洪灌溉,自那以后,下游便很少再发洪水,也少发旱灾。

全因犍尾堰不仅防洪,还保证了下游万顷良田的灌溉。

作为一位曾经有理想有抱负,且一直关注着朝廷政策的先生,庄先生此时就跟火烧一样,因为:“上次益州大洪还是大德十七年,至今不过八年的时间,而大贞五年,飞沙堰才大修过,不过两年而已……”

庄先生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和谁说,也就只能对着三个听不懂的小娃娃说一下。

白二郎有没有听懂白善宝不知道,反正他是听懂了先生的潜台词,他目光闪闪发亮,看向满宝。

满宝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同样扭头看向白善宝。

庄先生讲完犍尾堰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白家的仆人来请先生去吃饭,白老爷在前厅等着他饮酒。

满宝他们的午食则是在书房里吃的,他们中途还有大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如果白老爷和庄先生喝酒聊天久一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两个时辰。

这几天小灶都是这么开的,下午的上课时间很飘忽不定。

庄先生一走,下人们就把三个孩子的饭菜端了上来,和在学堂里的一样,为了不让他们挑食,饭和菜都是打好的,一人一盆,不过每人都多了一碗汤。

满宝并不觉得在白家吃饭有什么不好,她把自己的碗拖到白善宝身边,和他说悄悄话,“像不像故事书里说的那样?”

满宝已经摸透了系统的用法,平时除了在商城乱逛外,最喜欢的就是和科科换故事书来看了。

有些书需要的积分很多,但有些书却很少,满宝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故事性强,所需积分又不多的书了。

她不仅自己看,也会借给白善宝看,反正他们的书一直是交换着看的。所以满宝说的,白善宝都懂。

白善宝狠狠地点头,同样小声道:“一定是有贪官。”

“真是坏人!”

白二郎坐在他们的斜对面,努力的竖着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坚信他们是在说他的坏话,于是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怒问,“你们是不是在骂我?”

讨论得正欢的俩人抬起头来看他,同时啧了一声,一人道:“你是官吗?”

“你有本事当坏官吗?”

在俩人看来,当官是需要大本事的,而当一个坏官需要的本事就更大了,因为书里的坏人,尤其是坏官,通常都是很聪明的,嗯,比好官还要聪明。

当然,最后坏官还是会失败,不过满宝和白善宝做过统计,那得需要很多好官才能打倒对方,通常情况下,七个好人才能打倒一个坏人。

所以在两个孩子小小的脑子里,坏官通常情况下都比好官要聪明。

所以俩人挑剔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议论道:“可能好官你都当不了。”

白善宝:“当官要考试的,我觉得你可能连官都当不了,除非你从现在起好好读书。”

白二郎瞪大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官坏官,我有说要当官吗?”

“我们在说岷江决堤的事,可能是天灾和人祸。”满宝指着外面黑沉沉的天道:“天灾就是它,人祸就是有坏官。”

白善宝道:“不知道坏官是谁。”

满宝以自己“多年”的看书经验分析,“一般来说,坏官都是大官,修补水利工程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大官牵头的,所以益州刺史?”

白善宝:“还有剑南道节度使。”

满宝:“益州还有益州王呢。”

白二郎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第二百零七章 退去

俩人一起鄙视他,“你没听刚才先生说吗?剑南道治所在益州,一般州府都有刺史,统领剑南道军政的则是节度使,不过益州还是益州王的封地,这些先生上课的时候都讲过的。”

白二郎涨红了脸,叫道:“不可能,我从没听先生讲过。”

白善宝:“那一定是因为你在睡觉。”

满宝迟疑,“或是在说小话?”

白二郎也迟疑起来,“先生真的讲过?”

白善宝和满宝一起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不说话了。

不太放心三个孩子,照例来看他们的白太太:……

她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转身走了。

庄先生会来七里村教书,以前的志向什么的当然全都消了,但此次决堤的事太大,哪怕是他偏安一隅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而且,七里村就在益州之下,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他一介白衣又能做什么呢?

白老爷正和他说话,“我把县城和巴西那边的铺子都关了,人都送到了庄子里,现在也不知道益州的情况怎么样。“

他道:“等到流民到这边,县令大人应该会请我们这些人进城。”

到时候肯定要捐钱捐粮的,这也就是白老爷能做的事了。

七里村的雨还在下,不过慢慢变小了,村里那条小小的河上涨迅速,水漫进了学堂里,村子里一些房子近河或地处低矮的都被水漫进去了。

好在水不是很深,虽然生活受到很大影响,但不会有被淹的危险。

也因此,学堂被无限放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课。

满宝家里位置好,又都是青砖大瓦房,建的房子不太久,因此这次没受灾。

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住不了,大部分他们都住到房子还好的亲戚家里去了,而有的亲戚家屋子也漏雨不能住人,往下一排,就排到了满宝家。

所以满宝家里也腾出了两间房给他们住,雨一停,村长就组织村民们帮这些人家维修房子。

已经垮了住不了的要重新建,其他的也要修补。

当然,这些活儿是周大郎他们的,跟满宝没关系,她依然每天一早被周四郎背到白家上课,等到傍晚又被周四郎接回家。

庄先生虽然忧心,却也只能按捺下去给三个孩子开小灶,偶尔会给他们讲一讲益州,讲犍尾堰以及各种旱涝灾害。

到五月下旬,雨水才渐渐停下,漫涨的河水这才慢慢退去,老周头领着儿子们扛着锄头去看田里的禾苗。

不少田都被淹没了,有些近河的田,连禾苗的顶尖都看不到了,一眼望去,那简直是一条宽宽的河。

村里不少人家都欲哭无泪,老周头也愁坏了,每天早出晚归,看好了地再回来算损失。

这一算,周家几乎近半的田地都可能颗粒无收,等水退去,禾苗不是被冲走,就是坏了根了,就算是还好的,恐怕也没收获。

毕竟中间错过了最主要的抽穗时间。

周家还好,他们家田地多,也分散,这一块被淹了,却总有一部分幸运的躲过一劫。

其他人家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满宝虽然很少跟着老爹出去凑热闹了,但也经常碰到村里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愁眉苦脸,谈起今年的收成,所有人都很悲观。

水慢慢退去,却留下了很多虫卵,哪怕太阳出来了,大家也没多开心,村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的捉虫,除草,再重新施肥。

学堂要重新清洗,重新装修,所以学堂继续放假中。

庄先生却不上课了,他要抽空回一趟县城,三个孩子没课上,终于可以冲向外面的世界了。

大人们不给他们近河,他们就呼朋唤友的往山上去玩儿,满宝想起已经做了两年的花篮生意,便又摘了许多的花回去想要编花篮。

当然,小竹篮还得大人来编。

老周头略一思索就对周二郎道:“以后你下午就别往地里去了,留家里编竹篮,今年的收成肯定不行了,里长说外头发了大水,我估摸着粮价肯定涨,所以家里得多赚些钱才好。”

周二郎点头,家里其实已经放弃了不少田了,现在不过是抢救而已,最后能从地里收获多少,谁也不知道。

老周头和小钱氏道:“既然老二要去县城,那你把豆腐也做出来让他带上,如今家里有一文钱算一文钱,都得存起来。”

他很愁,“地里成这样,还不知道秋税要怎么交呢。”

大家都低头。

满宝就举着自己的小手道:“爹,我帮你!”

老周头就挤出笑容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满宝孝顺。”

周家众兄弟:……好似他们不帮似的。

周家如今是负资产,且缺额还挺大,满宝虽然晚上没机会听爹娘说悄悄话了,但心里也有一笔账,知道家里欠着大姐五两银子,这笔钱不急,但秋税若是不能交足粮食,恐怕就得交钱。

满宝每年都要替老爹算税收,对于这点儿最了解不过了。

她说帮就帮,第二天就拉着六哥要带着大头和大丫跟着二哥要往城里去。

周大郎将东西都放到板车上,看了一眼他们背篓里的花,默许了。

家里也没人说话,去年和前年,他们卖花篮也的确赚了不少钱的,哪怕现在市面上卖花篮的人不少,但很奇怪,他们卖的花篮就是比别人的受欢迎一些。

当然,是同等价位下。

周二郎和周五郎只当这次进县城和往常一样的,但才到县城门口他们就发觉了不对。

排队进城的人非常多,多到排出了长队,而不少人都衣衫褴褛,满脸麻木,周二郎见了一怔,原地停了许久。

周六郎也好奇的看着那些人,然后扭头问他,“二哥怎么了?”

周二郎想要转身回去,但看到筐里的豆腐,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城。

竹编都可以放着以后再卖,但豆腐却不能留。

他手紧了紧,叮嘱几人,“一会儿进城你们别到处跑着卖花篮了,就跟我在原地卖,哪儿都不许去,知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那我还想去找傅二小姐说话呢,上次通信我答应了她,要是进城就去找她玩儿。”

而且她也要把糖卖给她。

第二百零八章 流民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道:“行,到时候我陪你去,老六看摊。”

周六郎瞪大眼,直接道:“我不要!”

满宝也不乐意,“六哥陪我去就行,还有大头和大丫呢,二哥你干嘛要跟六哥换?”

周二郎就看她,“这么嫌弃二哥呀。”

“也不是啦,”满宝对着手指,可她就是不想让二哥跟着,难道这就是科科说的代沟?

周二郎推着板车过去排队,低声道:“现在城里人多,你们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低下了头,乖乖听话。

虽然排队的人长,但速度也挺快,周六郎和城门口守门的士兵都混熟了,对方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检查就放行了。

当然,进城费是少不了的。

一段时间不来县城,满宝觉得城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城里的人比以前的多,但她没有感受到热闹,街上来往的人都很匆忙,脸上不是带着悲色就是戒备,或是一脸麻木,面无表情的匆匆来回。

满宝坐在板车上,脸上的高兴也忍不住收敛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周二郎的脚步也加快了,推着板车迅速进了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摊位。

他把货物卸下,把一个竹筐倒立,放上一个细簸箕,将豆腐小心的摆出来,他擦了擦手,正想让老六留下看摊,他带着满宝去县衙后面,就见街上走来一伙人,正敲敲打打的翻动街上每一个摊位的货物。

他不由一顿,将家里这四个孩子都拉到身后站好,然后凑到隔壁摊主边上悄声问,“兄弟,他们是谁啊?”

罗江县就这么大,会来这条街上摆摊的来去就这么些人,前段时间,以及去年,周二郎没少来这儿,摊主也是认识他的。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赌坊那条街出来的人,叫什么肖大郎,自从流民进城以后,城中偷抢盗之类的事就时有发生,这肖大郎就带着人把我们这附近三条街全占了,每日都要收保护费,这样要是有流民偷抢或找麻烦,他们就帮忙解决。”

周二郎觉得他可能就来这么一天,不是很想交这保护费,就问,“那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交,不等流民抢你的东西,他们先把你赶出来了,摊上的东西也被没收,那才是得不偿失。”

周二郎咋舌,“官老爷们不管?”

“他们那有空啊,前段日子暴雨,有的人家房子塌了,还压死了人,罗江沿岸的村子不少都被淹了,听说不少人被水冲走,也不知是死是活,官老爷们把县衙里的差吏全叫走了,城里只有兵丁在巡逻,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周二郎权衡了一下,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伙人,再扫一眼身后站着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到底没敢冒险,因此低声问,“你给多少钱?”

摊主道:“我这东西不值钱,而且位置也不好,一天给六文钱。”

周二郎心疼得不行,六文呢,能买四个大肉包子了。

周六郎回摊位上坐好,那群人很快走了过来,隔壁摊主早就拿出钱来等着了,他们一上来就把钱奉上去。

对方把铜板抛了抛,丢给身后的小弟,笑问:“这两日生意好吧?”

摊主苦笑,“算不上多好,这城里的人倒是多,但东西一天比一天难卖了。”

对方“啧”了一声,道:“都是一群逃难的流民,能有啥钱?因为他们,倒害得有钱的也不敢出门了,不过你们比乡下的泥腿子强多了,每天至少得有个进项,现在他们就对着一田的水哭呢。”

说着话就走到了周二郎的跟前,对方显然记性非常好,斜了一眼周二郎笑道:“新来的?”

周二郎连连点头,也将手心里攥的钱奉上,小心的解释,“难得天晴,家里有些土产,所以就带来城里试试运气,来得匆忙,还不知这街归肖大爷管了,所以也没备有土仪。”

肖大郎听他说话好听,难得露出笑容,他看了一眼周二郎摊位上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竹编,还有放在簸箕里豆腐。

竹编啥的他都用不上,不过豆腐嘛……

他好奇的问,“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是,是,我大嫂会做,手艺一般,要不肖大爷尝一尝,要是觉着好吃,下次再来。”

说罢他连忙要去捡豆腐,但人家来买菜都是自己带篮子或带碗盆的,像肖大郎这样空手的……

周二郎略一思索就从幺妹他们的小竹篮里选出一个来,在上面铺了一层叶子,便把豆腐放进去。

他捡了好几块,直接把小竹篮装满了才奉给肖大郎。

其实没多少,就四块豆腐而已,但因为竹篮小,显得很多呀。

周二郎很满意,觉得这竹篮做得是真不错。

肖大郎也很满意,他接过周二郎的竹篮,笑问:“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都是家里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肖大爷喜欢就好。”

肖大郎就嗯了一声,自己提着竹篮道:“行吧,以后要在县城里碰到什么什么难事就找我,这一条街都是爷罩着的,我既拿了你们的钱,自然会保你们平安。”

周二郎自然是连连道谢,把他们恭送走后便长舒了一口气。

隔壁的摊主等人都走远了才凑过来道:“我说周二,你可真舍得,那一篮子的豆腐,加上竹篮,都不止六文了吧?”

周二郎就摸了摸口袋,他今天出门也就带了十五文钱而已,算上入城费,相当于今天一文钱没赚,反而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他苦笑道:“我倒宁愿送他礼,也不愿给现钱。”

摊主却道:“你可别,现在钱可不太值钱了。”

周二郎眉头微皱,问道:“这是怎么说?”

“你刚进城不知道,粮铺里的粮价都长疯了。”他道:“现在一斗米都涨到三十文了。”

第二百零九章 影响(端午节快乐)

周二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宝也忍不住呀了一声,终于装不来老实了,从二哥的身后探出头来问,“那豆子有没有涨价”

“豆子涨了,不过涨得没那么离谱,现在好像是十二文钱一斗,”摊主看了一眼涌进来买东西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估摸着后面还得再涨,所以你们家要是有粮食,可别轻易卖给粮商,再压一压,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周二郎目中生辉,同时又心疼不已,去年秋收后他们家便卖了一批粮食,当时要是留着,到现在起码能挣一倍还多的钱

满宝也目中生辉,看了一眼他们家的豆腐,就扒拉着二哥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哥,我们的豆腐得涨价。”

周二郎也很快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们的豆腐,再看一眼人流量渐渐增多的街道。

他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脸,穿着以及表情,很快就发现了很多生面孔。

同样的道理,罗江县就这么大,附近的村子也就这么多,会来逛这条街的人周二郎大多都见过。

他记人很有一套,比不上满宝过目不忘,但多见几次面也能记住,至少会觉得脸熟。

而现在街上挑拣着东西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不认识。

他轻咳一声,把满宝拎到摊位后站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动,老六,你带着他们在这儿看着摊子,我去逛一逛。”

涨价这种事当然不能说涨就涨,肯定得先看过别人的行情再说。

打探对方价格这种事周二郎常做,他轻咳一声,背着手施施然的就逛街去了。

周六郎就蹲在摊位后面,让大丫开始把花缠到小竹篮上,满宝则负责从布包里把糖拿出来放进去。

他盯着二哥的身影看,问满宝“你说二哥干嘛去啊”

“去问价呗,”满宝习以为常道“我觉着不用问,反正一条街上就我们家卖豆腐,不会有高低的区别。”

话是这样说,周二郎还是从街尾逛到了街头,把大部分摊位的价格都问了一遍,顺便还观察了一下人家的生意情况。

然后就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他道“竹编没涨价,但凡是吃的都涨了,菜蔬这些也都涨价了,我看他们的生意还不错,我今天先卖着试试看,要是好,明天就不带竹编来了,我们专门挑着菜蔬来。”

满宝就道“我们家的菜蔬也不多了。”

虽然菜园没被淹,但因为雨水太多,好多菜都烂根了。

周二郎安慰她道“没事,到时候让大嫂把家里腌的咸菜拿出来。”

满宝不想吃咸菜,想吃新鲜的。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都忍不住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直接伸手将他们的脑袋拨正,道“别看我,家里缺钱,我们得抓住机会多存一些钱。”

满宝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吃大,于是道“大姐不急着要钱。”

“不是还大姐,是秋税,”周二郎压低了声音道“爹前两天算过了,哪怕接下来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的一直到秋收,咱家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我们的口粮,秋税怎么办”

也就是满宝是读书人,这些事也都懂,周二郎才会跟她解释,换了另一个孩子他才不会多说呢,直接武力镇压就是了。

看,大头和大丫就一脸懵,显然半懂半不懂,而周六郎也听懂了,他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二哥你还去县衙吗”

周二郎犹豫。

大丫就悄悄的捅了一下满宝。

满宝立即丢掉秋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二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们吧,你看街上就是人多了点儿,其实也不乱的。我们自己去就行。”

周二郎看到了她眼中的亮光,面上有些伤心,“满宝,你就这么嫌弃二哥呀”

“没有,没有,我没嫌弃二哥,我就是觉得不能耽误二哥挣大钱。”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同时狠狠地点头,应道“对”

周二郎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客人,犹豫了一下道“行,老六,你看好他们来,手拉着手,可不许走丢了。还有,别跟人发生争执,要是不小心有麻烦了,能让就让,忍一时之气,不要逞凶斗狠,实在不行就喊衙役明白吗”

“明白”

周六郎立即去把装着小竹篮的背篓背起来,大头抢着去背装花的背篓,大丫则提着她刚编好的花篮,满宝也抢了两个拿,然后四人高兴的和周二郎挥手告别。

周二郎看他们像从渔网里拿出来放进河里的鱼一样,欢快的摇摆着尾巴,刷刷两下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隔壁的摊主显然也看到了,而且他跟这几个孩子,又是周六郎也混得挺熟了,见了笑道“你们家的孩子可真够机灵的。”

周二郎谦虚的笑骂,“机灵什么呀,就是好玩儿,可现在县城里生人这么多,我哪敢让他们出去乱晃,下次不带他们来了。”

“他们身上没带钱就没事,”摊主道“现在城里偷钱,抢粮食的有,但拍孩子的还真没有。”

摊主道“如今孩子可不值钱,听说在外头,一袋六十斤的谷子就能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了,更小一些的,给个二十斤都能买到。”

周二郎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了”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可不是吗,我有个舅舅,专门走官道上卖吃的,听他说,益州那一带全被水给冲了,别说粮食,连房子都没顶了,不少人被水卷走,一下就没了踪影,你想想,连房子都没了,更别说粮食了,不少逃出来的人就一身衣服,有的人连鞋子都没了。”

周二郎脸色发白。

摊主叹气,“你看这景象,像不像大德十一年的大旱,好在这次洪灾我们这儿不是特别严重,虽然田地里的庄稼收成肯定不好,但好歹有些收获,不像大德十一年那会儿”

周二郎眼前发黑,觉得摊主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但偏偏他就是听到了,“那会儿我们这儿才惨了,我兄弟和我姐都是在那会儿饿死的,我家就活了我一个周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呀”

周二郎扶着墙壁站好,强笑一声道“没事,可能是太阳晒的。”

第二百一十章 朋友(端午节安康)

满宝他们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带着花篮来到他们经常卖花篮的大街上,但很奇怪,以前经常在这儿玩耍的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周六郎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比较和善,看上去又面熟的摊贩问话。

摊主对周六郎也有印象,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做的又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独门生意,他们这一条街就这么多人,想不记住都难。

知道他们是找孩子,他便笑道:“现在谁家敢让孩子往外跑呀,你没看连卖糖葫芦的都不出摊了吗”

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花篮,他道:“现在卖零嘴的都不好卖了,更别说你们这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了。我觉着更难卖,还不如省下时间来回去给地里除草呢。”

周六郎不信邪,要知道他们的花篮不仅好看,里面还会有好吃的糖,这一直是他们的花篮更受欢迎的原因。

就算卖不完,三个四个总能卖出去吧

好歹把午食的钱给挣出来。

所以四人没走,就拎着花篮顺着大街逛下去,看到孩子就扯着嗓子叫卖,满宝还特意拎着花篮从人的眼前跑过去,可虽然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却没掏钱买。

等他们顺着大街一直往下走,走到县衙时还没卖出一个花篮。

四人面面相觑,大丫道:“可能真的卖不出去了,我刚才看街上买零嘴的生意都好差。”

大头道:“一定是因为下暴雨,他们家里也没钱了。”

周六郎就看着手中的花篮问,“那怎么办,我们做了好多花篮的。”

关键是竹篮能带回去,花却是不能过夜的。

而且说真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竹编了,这些小竹篮他带回家还嫌费力气呢。

周六郎垮下肩膀,看来今年的花篮生意做不了了。

满宝就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卖不出去,那就拿去送人吧。”

“送谁”

“一会儿我们去找那些总是和我们买好多糖的姐姐,全送给她们好了。”

大丫没意见,周六郎想了想,觉得背回去还得费地方来存,既然如此,那就送人吧。

于是四人熟练的走到县衙后面,敲门。

看门的小厮看见他们就笑,“天放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今天果然就来了,等着吧,我往里传话。”

傅文芸很快提着裙子跑来,她把满宝拉进院子里说话,“你家没事吧,我让秋月去找街上找你哥哥们,结果摆摊的人说,你们家人这段日子都没来。”

“我家没事,但下着雨呢,山路很难走,”满宝道:“有一段落还落了泥,好多好多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直接把路给堵了,我们村和五里村的人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路清理出来的。”

傅文芸咋舌,“那岂不是很危险”

满宝连连点头,将他们村有人家的房子垮塌的事告诉她,傅文芸虽然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这样的事,但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听满宝说,她家邻居一脚就能把房子踢塌,这才觉得这种事原来离自己也挺近的。

满宝告诉她很多村子里的见闻,傅文芸便告诉她村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只有官场上的人才会知道才传闻。

这段时间,师爷和县丞县尉经常在他们家用饭,一来二去的,傅文芸就算不想听,也被动听了好多话。

母亲是不允许她们说这些闲话的,而大姐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傅文芸便是想跟人议论一下都找不着对象,这会儿见到满宝,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周六郎等人也难得的被请进院子,小厮连忙从旁边值守的小房子里搬出一些凳子和木墩给他们坐。

然后把门关上,也好奇的蹲在一旁听闲话。

“听我爹说,节度使和益州刺史全都被京城来的天使训斥了,连益州王都被弹劾了,现在正救灾,所以圣人没问罪,只等这事一完,恐怕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傅文芸是有些忧心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事。”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又没决堤,老天爷下雨你爹也没办法,所以应该没事的吧”

傅文芸就和她咬耳朵,“听我爹说,有事没事还得看后头的事呢,要是安置流民不利,或是治下也有百姓流亡,人口流失严重,就算我们罗江没决堤也逃不过去。”

满宝心中一动,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个我有办法,老百姓只要不饿死,基本上就不舍得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场雨,粮食是肯定减收了,但人没死,地泡得也不是十分严重,县衙给点赈济粮应该就熬过去了。”

“县丞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爹说很难,因为涌进来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县衙得留一部分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生乱。”

“那秋税怎么办,大家连吃的都没有,秋天怎么交税呀到时候大家肯定更难过,一个不好真的会乱的。”

傅文芸就思虑起来,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满宝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因为下雨,最近我们先生让我们看了好多史书,还给我们讲了犍尾堰。”

“犍尾堰”傅文芸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满宝就点头,“就是这次益州出事的金堤,先生说,金堤只是犍尾堰的一部分。”

难怪,那一定是父亲和人谈论时她听到的。

傅文芸道:“我已经把诗经都读完了,本来想看一下你说的大学的,但我娘说那是我弟弟该读的书,让我专注先生教我的琴艺。”

满宝就哇了一声,“你还会弹琴呀”

傅文芸点头,面色却有些发苦,“现在我每日练琴要练足两个时辰,一天就只有上午和晚上有一点时间看书了。”

满宝对她表示同情,也表示了一下羡慕,因为她不会弹琴,她觉得会弹琴的人都很厉害。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外面的流民,满宝便把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六个花篮送给她,“你放在书房里,还可以挂在窗户边上,要是有好看的花就换上,我觉得花篮是很好看的。”

傅文芸也觉得好看,收下了她的好意。

满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你还买糖吗”

第二百十一章 切身体会

“买呀。”虽然外面民生艰难,但她的花销并没有减,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而且被困在家中,这也是她不多的爱好之一。

满宝拿出一大包油纸袋包好的糖给她,傅文芸自然是不会数的,让秋月给了她一串钱,然后将人送到门口,“你要是有空来县城,一定要来看我呀。”

满宝狠狠地点头,也道:“我二哥最近可能会在南城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里摆摊,你要是想给我写信,便让秋月去找我二哥。”

傅文芸表示明白。

两个朋友挥手告别。

这一带住的都是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吏的家眷,周六郎在这一带混熟了的,直接带着他们去敲门。

或许是因为流民的原因,开门的人要先问一句,打开一条缝隙,确定是认识的人后才开门。

周四郎带着他们开辟出来的客户群跨越很大,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五六岁的小孩儿。

当然,后者主要是周五郎和周六郎的客户。

这一带的小孩儿特别喜欢他们卖的糖。

里面的孩子听到周六郎的声音,纷纷跑出来,挤在门口看周六郎,“今天有糖卖吗?”

周六郎点头,“有,你们要几颗?”

“我要十颗!”

“我要五颗!”

“我大姐有钱,我去叫她。”

“对,让大姐多买一点儿。”

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女孩被簇拥着来了,他们家只有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正在厨房干活儿,还有一个则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往外跑。

来的小姑娘显然和周六郎也挺熟,还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去过县令家了?”

“是啊。”

“见到傅二小姐了?”

周六郎张嘴就要说话,满宝就暗暗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从后面探出头来道:“见到秋月姐姐了。”

“哦,”小姐姐的兴趣就减了点儿,看了眼他们卖给弟弟妹妹们的糖,问道:“你们卖给傅二小姐的也是这样的糖?”

满宝点头,“一模一样的。”

小姐姐满意了,点头道:“傅二小姐买了多少,就给我也来多少吧。”

满宝就很不客气的伸手进布包里,从科科那里将包好的糖果拿出一包来给她,“一包是一百颗。”

小姑娘脸色微僵,一百颗就是一百文,虽然她爹是主簿,但一串钱对她来说也不少。

但话已出口,她是不可能改的,她接过糖包,僵着脸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周六郎就去看马宝宝的布包,“我以为你这包只能装两包糖,竟然能装三包吗?”

满宝骄傲的点头,她想装多少就能装多少。

趁着她去拿钱的功夫,满宝让大丫缠了好几个花篮出来,将花篮给这些小顾客,满宝道:“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关照我们家的生意,这些花篮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小顾客们哇的一声,纷纷接过,别说这花篮很好看,就是不好看,平白得一样礼物也让他们高兴得不行。

何况这些花篮还很漂亮。

有两个和满宝差不多大的女孩便觉得这花篮比她们买的糖还要贵重,因此很不好意思收。

满宝却很大方,小手一挥道:“送给你们就拿着吧。”

有个小顾客就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满宝道:“你们要是想吃糖就来。”

“那就来吧,晚上我就问我爹要钱,明天就又可以买糖吃了。”

那小姑娘去的时间挺久,但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她是个话唠,跟谁都能说到一起来。

等小姑娘拿着一串钱过来,她弟弟妹妹堂弟堂妹正跟满宝坐在门槛上聊天,满宝不仅知道了人家家里有几口人,连人家的娘是哪个村出来的都知道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县的主簿家。

满宝还仔细的往里看了一眼,觉得这房子虽然好看,却比他们家的要小。

小姑娘一无所知,把钱递给满宝,满宝便也顺手送她一个花篮。

本来还有些心疼钱的小姑娘见了也高兴起来,抛掉了成见,“这是你们做的?可真漂亮。”

一行四人就这么一路敲门卖糖,一路把花篮送下去。

便是偶尔有一家的小孩不买,满宝也送对方一个花篮,毕竟人家以前也照顾了好久他们的生意不是?

而且一路送下来,小竹篮去了不少,花也去了不少,周六郎和大头感觉轻松多了。

因此俩人是最迫切把这些东西送出去的人。

等把花篮送完,拆开零售的那包糖果也卖完了,大家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回去找周二郎。

当然,在回去前,满宝领着大家要去买包子。

出来这么久了,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着家里需要钱,满宝心痛的没有选择肉包,而是和摊主道:“我要十个素包。”

摊主拿了一张烘干的大叶子来,快速的分开捡了十个包子给她,一包五个,一共两包。

满宝数出十文钱给他,摊主一愣,看了满宝一眼,觉得眼生,眼一偏,看到周六郎,这才认出人来,“是你啊小兄弟,你们这是多久没上县城了?”

周六郎见他没接钱,便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

满宝也回过神来了,想起早上隔壁摊主说的米价上涨的话,她忍不住问,“是不是涨价了?”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道:“可不是吗,粮铺里的粮食飞涨,我要不涨价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那现在素包多少钱呀?”

“两文钱一个。”

满宝松了一口气,虽然贵,但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满宝又数出十文钱给他。

摊主这才收了,左右看了看,小声与周六郎道:“现在是两文钱,过一段日子说不定还得再涨一文。”

他忧愁的叹息道:“粮价今天一早还是三十文一斗,中午的时候听去买米的人说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不仅满宝,就连周六郎都呆住了,“这也涨得太快了吧?”

“可不是,涨得忒快了。”

挣了三百文钱的兴奋就掉了下去,满宝情绪低落的跟着周六郎回去。

第二百十二章 应对(云起推荐票20万的加更)

周二郎已经把豆腐都卖光了,如今正在卖竹编,一眼便看到他们怀里抱着的荷叶包的包子,没办法,香气正一阵一阵的从那里飘过来呢。

想到现在粮价贵成那样,周二郎忍不住低声训斥,“在外头别乱花钱,我们忍一忍,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我们自己带干粮来。”

主要是没想到县城里物价飞涨,不然他们肯定自己带干粮来了。

“对了,现在包子多少钱了?”

周六郎:“两文钱一个。”

“肉包?”

“不,素包。”

周二郎瞪眼,“涨了一倍?”

满宝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二哥,刚刚卖包子的哥哥说,米价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周二郎沉默了一下,转身道:“快吃吧,吃了就回家。”

反正这竹编半天也卖不出去一个,还不如回家。

他们太久没出来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这样,得抓紧回村去告诉老爹才行。

满宝抓着包子吃得香,吃饱喝足才坐在板车上摇摇晃晃的回家。

老周头听说外面粮价飞涨,沉默了半天后道:“把家里的粮食点一点,省着点吃吧。”

满宝坐在他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老周头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一日省一些,关键时候能救命,满宝,你要吃苦了。”

“我不怕吃苦!”满宝捏着小拳头道:“爹你放心,我会赚很多钱的。”

老周头怅然的道:“有时候有钱也是买不着粮食的,只希望今年秋税县衙开恩,容许我们用钱代粮。”

不然到时候粮价只升不降,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光想一想家里要缴的秋税,老周头就忍不住打抖。

也就这一刻,老周头才觉得家里儿子多了没好处,要缴纳的秋税是别人家的好几倍啊。

老周头有些嫌弃的扫了众儿子一眼,忧愁的皱紧了眉头。

满宝就扒拉在她肩膀上说悄悄话,“爹,我在书上看到,要是一个地方有天灾,朝廷说不定会免税。”

老周头不是很抱希望,道:“我们村又没被冲,免税也免不到我们这儿吧,而且……”

老周头没说的是,秋税可以免了,但县衙总能安排其他的捐赋将这比税再拿回去,大德十一年大旱不就是这样的吗?

里长前脚告诉他们朝廷免了他们当年的税粮,后脚县衙就下来人要他们交捐赋,分摊下来的捐赋整整比往年高了三倍。

免掉的税粮,几乎又全分到了捐赋上。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让我朋友去给她父亲说了。”

老周头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乐,笑问,“你朋友的父亲是谁啊?”

“就是县太爷呀。”

老周头:……

傅县令又是摸着黑回到家的,他的靴子上全是泥,他没有去饭厅,而是先去洗漱,等把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这才往饭厅去。

见夫人领着孩子们坐在饭桌边,他就蹙眉道:“不是说了吗,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只管先吃,不用等我。”

傅太太就给他盛饭,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孩子们也想跟你一块儿用饭,今天累了吧,先坐下用饭吧。”

傅县令便坐下用饭。

傅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大家都安静的吃饭,等吃完了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傅太太才问道:“明天还要下村吗?”

傅县令就叹气,“明天要去大梨村附近的几个村子走一走,确定一下那一片的损失。”

傅太太心疼他,嘟囔道:“让里长报上来就是,你何必非得亲自去看一看呢,你看你,每日不是去这个村,就是去那个乡,不少都是水深河多的地方,我生怕你……”

“罗江的水不接岷江,虽然有些受灾,但大洪之类的却没有,你放心吧,我没事。”

傅文芸趁机道:“父亲,大梨村旁边是不是有个七里村?”

“是啊,你怎么知道?”傅县令说到这里想起来了,“是你那小朋友和你说的吧?”

傅文芸点头,也不隐瞒,“她今天和她哥哥们进城来卖东西了。”

傅县令就好奇的问她,“她说什么了,有说他们村的情况吗?”

傅县令之所以记住满宝,是因为她很聪明,且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

傅文芸并不隐瞒,将满宝告诉她的都告诉父亲了,还替她问道:“父亲,若是秋收无粮,他们怎么办啊?”

傅县令沉默着没说话,半响,他放下茶碗起身道:“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去一趟前堂。”

傅家的前堂就是县衙。

傅县令匆匆而去。

傅太太忍不住瞪二女儿,“你父亲好容易能歇一歇,你就不能和他说些开心的事,非得在家里也谈公务吗?”

傅文芸低头。

傅文萱连忙抱着母亲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也是好意提醒父亲,不然真出事,父亲会更忙的。”

“那就不能等明天再说吗,而且你妹妹才几岁,知道些什么?”

傅太太觉得这种事就不应该是女孩搀和的,尤其傅文芸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以前,傅县令更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尤其是两个女儿。

但自从去年见过周满和白善后,傅县令就不再太避讳和孩子们说这些了,大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也不要她非听,但二女儿感兴趣,他便从不赶她,有时候他和县丞说事,还会特意把她叫到前面去煮茶。

这次女儿说的事他自然也有过考量,其实老早他就和县丞等人商议过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其中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傅县令走到前堂,却没有让人去叫县丞等人,而是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了许久后让人去叫把师爷叫来。

之前那些事都是和县丞,县尉,主簿等商议的,但这次他想听一听师爷的意见。

因为相比于前者,师爷是他的幕僚,才是最忠于他的人。

师爷来得很快,今天他也跟着傅县令下村了,同样是才吃过饭,洗了澡,换了衣服。

见他进来,傅县令便把门关上,回身看着他道:“文伯,你可有考虑过,今秋过后,我会有何下场?”

第二百十三章 野心(云起推荐票20.5万的加更)

师爷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怎会有此忧虑?”

傅县令往回走了几步,一手紧握成拳,按在书桌上道:“魏大人带着赈济粮就要到益州了,听闻这次他来益州不仅仅是赈灾而已,还会查此次金堤决堤案。”

傅县令顿了顿后道:“你我皆知,这次金堤决堤涉及的州县太多了,整个益州,甚至说整个剑南道,有大半都被牵连在内,我这里距离益州说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师爷明白了,他是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想了想,低声道:“大人可问过京城的傅大人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道:“我叔父恐怕也管不到我这儿,靠人不如靠己。”

那又不是他亲叔叔,他不过是傅家旁支而已。

师爷就低声安慰他道:“主公,此次罗江县伤亡并不严重,至少与其他受灾的州县相比,我们这算得上是情况良好了。所以属下认为主公不必担心太过。”

“若我想要趁此更进一步呢。”

师爷惊讶的抬头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背着手走了两步,斟酌好说辞才道:“今年是我任罗江县县令的第六年了,按说开春那会儿我就应该收到些消息才是,但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托人去吏部打探过,但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个话题他和师爷谈过,俩人都偏向于吏部想要他们再连任一界,或者已经忘了他们这号人,自然无所谓升迁。

傅县令却很不想再连任,道:“按惯例,县令就是连任两届,无过后升一级,或平调回京,可我都要连任三届了,九年,文伯啊,我能有几个九年?”

一般这种无限期连任的县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任官年纪大了,不好左迁,就让人在任上终老;;另一种就是任官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无限延期了。

可傅县令觉得他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属于第二种,他是被人遗忘了,如果他不做点儿什么,恐怕会被人无限期的遗忘下去。

其实他的身份有点尴尬,书香门第出身,但却是与嫡支隔了很远的旁支,家境富裕,但在官场上却没什么人脉资源。

偏他在任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政绩,无功无过,所以上官无心推荐,吏部自然也不太记得他这号人。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说不定真的会在罗江县连任个四五届,到时候老了,就算能被调走,多半也是平调到其他县再做县令。

那不是傅县令愿意看到的。

师爷当然也不想他的雇主碌碌无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道:“主公可有方向了?”

“我前两天便和县丞他们提过,想要上报免掉今秋赋税,还要和魏大人申请一些救济粮,毕竟,我们县城如今收留了不少流民,治下百姓也受损了,若不赈济,恐怕又要发生卖儿鬻女这样的事了。”傅县令斟酌道:“后者,他们也赞同,而关于前者,我们却没能定下来。”

定不下来多半是有赞同的,更有反对的。

师爷表示明白,秋税并不会全部运往京城,大部分还是留在当地作为当地的财政支出。

傅县令此时想要政绩更上一步,当然愿意勒紧裤腰带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县令以下的官吏却多是当地的人,他们多半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自然是到手的钱粮更重要。

“可是,今天有个人提了一样的建议,”傅县令目光幽深,背着手道:“虽然那不过是个小娃,可如果连一小娃都有如此想法,那我治下的那些百姓中有多少人想着一样的事?如果到最后没有赈济,也没有减免赋税,加上辖下多了这么多流民,一旦有人鼓动,那……”

师爷一惊,沉吟道:“主公说的对,且如今整个剑南道官场都风雨飘摇,一个不甚……”

“我也正有此忧虑,”傅县令压低了声音道:“我叔父来信,说圣人与朝中对此次金堤决堤之事都甚为震怒,不仅节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就连益州王恐怕都要受牵连。”

这一个个,不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就是皇亲国戚,他们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底下的小虾小鱼了。

傅县令运气好,罗江县地偏,又在深山之中,大洪没冲到他们这儿,要知道自金堤决堤之后,已经死了三个县令了。

一个是在抗洪时落水,被冲得尸骨无存,一个是被节度使砍了,还有一个则是悬梁自尽。

同为县令,虽然益州距离罗江县很远,但傅县令也是心惊胆颤,生怕成了池鱼。

也是因此,他才更想趁机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近近为了升迁,更为了自保。

傅县令和师爷商量了半个晚上,然后就在书房的塌上睡了,第二天鸡鸣才响了第二遍,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连日来的劳累与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岁一样,但他还是简单的吃了点点心便带着人往大梨村去。

满宝看到县令时都惊呆了,差点以为这是县令他爹,要不是他穿着县令的官服,满宝一定会叫他一声爷爷的。

满宝就和科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县令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坏,虽然总是收我们的入城费。”

科科没回答。

满宝也习惯了,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前围观。

傅县令是来调查受灾情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七里村,大梨村倒是去过三次。

因为七里村的里长便在大梨村,两个村又交界,田地都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便是要下来劝课农桑,傅县令也只到大梨村而已。

这次他之所以会来七里村,一是为了白老爷,二是为了核定受灾情况,三则是来看一看周满和白善。

尤其是在周满和他二女儿提了那样一个建议之后。

这一次洪灾,七里村有三家的房子塌了,十二家的房子受损,皆在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互帮互助的建起来或维修好了。

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这些受灾的人家,尤其是房子塌了的那三户,日子很难过啊。

没办法,房子塌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受损,粮食也受潮了。

第二百十四章 下乡

县令下乡,按里长的说法,那一定得是表现好的一面,问有什么困难,那肯定是什么困难也没有啊。

所以提前一天,他就传话到七里村了,如果县令不来也就算了,若来,一定要把村子里的路打扫干净,各家各户都要把家里清扫一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白米饭太假,里长也不敢这么要求,所以要求的是每家都照着过年时的饭菜来弄。

因为七里村很多年都没来过县令了,很多村民并没有招待大官的经验,村长就只能照着里长的吩咐往下传。

事情不少,大家是在村口的榕树底下开会说的,满宝他们从县城回去时,会议刚刚开始,所以满宝听了全程。

她有些生气,觉得里长不哭穷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炫富。

所以她便跟在老周头的屁股后面去找村长,想要说服他不遵守里长的叮嘱,改炫富为哭穷。

不过都没等她说完呢,老周头就把她给拎回去了,边走还边回头和村长道:“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可别听她的。”

村长就挥手,“金叔把她带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哭穷是不可能的,这么明显的事,事后里长算账,他还当不当这村长了?

不过炫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就是想炫富也炫不起来。

全村出动,加上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小半天就把整个村子打扫干净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也就把路上的乱石捡起来,再填到一些泥坑里,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垃圾呢?

不过家里需要打扫的地方就多了,周家把房子里外都打扫整理了一遍,比过年时打扫还要用心。

满宝则跑去找白善宝,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就带着大头去找房子塌了的那三家孩子玩,周大圆刚成亲半年,媳妇还没怀孕呢,所以家里没孩子。

不过周大圆的年纪也不大,满宝直接拖着周四郎去找他。

大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第二天,傅县令从大梨村过来七里村后,第一要去看的,便是房子塌了的那三家。

一走进周大圆家低矮的院墙,便看见地上摆了不少簸箕,里面正晒着颜色有些难看的稻谷和麦子。

里长一愣,下意识的瞪向村长,就见村长也瞪着眼,正扭头去看周大圆爹娘。

里长便也看向周大圆爹娘,夫妻俩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连忙去人群中寻找儿子。

傅县令没发现他们的异动,蹲下去看了看那有些发黑的稻谷,摸了摸,问道:“这些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圆从屋里抱出一袋麦子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满院子的人,似乎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

满宝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躲在周大郎身后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周大圆没敢给她使眼色,把袋子放下没动。

傅县令见大圆父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便蹙了蹙眉,看向周大圆,再次问道:“这些粮食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圆连连点头,道:“本来各家各户的粮食,除了一些留下吃的,剩余的都要放在木架上,以免受潮。但我家房子塌了,当时房梁砸下来,木架上堆着的粮食也都被砸到了地上。外头下着暴雨,房子一塌,水都漫进来了,所以所有粮食都被水泡了。”

然后他们运气还很不好,那天之后依然是连绵大雨,加上他们人都得寄居在亲戚家中,连人都顾不上,更别说顾上这些粮食了。

等雨终于小一些,他们也找到地方可以晾一晾这些粮食时,搬出来一看,好多麦子都发芽了,不少稻谷也冒了讶。

而剩下的,就算他们晾出来了,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冒芽。

大圆爹最后狠心把冒芽的麦子和稻谷,以三斤换一斤的比例跟村里的人换。

没办法,这些麦子和稻谷不仅冒芽了,还是湿的,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出去多少。

比较和他家一样,粮食受潮的人家不少。

而且这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可以,买太多了拿回去,芽高了,想吃都吃不了,那才是浪费呢。

老周头却换了不少,可以说周家是整个村子里换得最多的,整整换了三百斤。

麦子多,稻谷少。

周家人多,地方大,老周头直接在厨房里烧了炭,让老二编了一个长长宽宽的竹床,架在上面,火炭则放在底下烘。

把稻谷倒在上面,用炭火小心的烘一晚上,再注意翻动,那些稻谷便慢慢干了。

虽然它们带了芽,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嫌弃,烘干以后去壳,这段时间家里煮粥做饭都是用的这些米。

虽然满宝觉得不好吃,少了很多味道,但周家上下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而麦子也放在上面烘,若来不及烘的,就磨成粉。

因为麦子是湿的,带着壳磨出来的粉可算不上好看,又黑又黄,还带着壳,但家里人也不在意,直接把磨出来的粉放在竹床上烘,小心的烘干后收起来,以后可以做成夹着麸的面片汤,或是直接烙饼或做馒头都行。

虽然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但至少它能保存下去了不是。

大圆还好奇的来参观了一下他们的竹床,并花钱和周二郎定了一张。

但也没能给他们家挽回多少损失,因为他们家人少,用火来烘,得时刻有人盯着。

要忙地里的活儿,还要盯着家里的火,晚上有可能还要熬夜,大圆一家就是四口人,根本挨不住。

搁老周家,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再加上他们老两口,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人一个把守一个时辰还多出来一个人呢,完全不影响地里的活儿。

所以除了老周家,其他人家最后大部分粮食还是因为没能及时烘干,晾晒而变成这样黑得散发出霉味的食物。

傅县令伸手一搓,张开手一看,黑乎乎的。近前一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傅县令沉吟着没说话。

跟着他过来的主簿连忙道:“大人,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傅县令看了他一眼,问周大圆,“你家今年种了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有多少被淹了,可种了豆子?”

周大圆一一回答。

傅县令点头,让师爷记下他的情况,又带着人去了另外两家看了一下,那两家同样是在院子里晾晒粮食,可以说,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院子里晾晒发霉发黑的粮食。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就这两天的太阳好点儿,若不赶紧晒干,怕后头还会下雨。”

第二百十五章 幸运(云起推荐票21万的加更)

如果只有周大圆一家这么干,里长即便不记恨他,对他也不会有好感,若是只有房塌的三家那么干,里长最多是把怒气分薄一点儿,可如果村里大部分,甚至是全部人家都这么干。

他觉得不对的事也变成正常的事了。谁会对正常的事生气呢?

傅县令自己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天气的确是这两天才彻底晴朗下来的。

里长见傅县令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内心深处便也觉得这事是正常的。

他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各家各户院子里晒的霉稻谷时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家情况还好,没有受潮发霉的稻谷和麦子,可亲戚中有这样情况的却不少,乡里乡亲的,他又还是里长,也很愁啊。

傅县令比他更愁,额头上的皱纹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惹得满宝看了又看。

白老爷也来了,毕竟是县令驾临,作为七里村的一员,他当然要来迎接,所以跟着他走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村民们的情况。

七里村并不大,总共就六十来户,便是走了二十来家,也不过个把时辰过去而已,正巧已到午时,太阳越发毒辣,里长看了一眼太阳便看向白老爷。

走在傅县令身边的白老爷便笑道:“傅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到舍下休息片刻,喝些水,待午时这最毒辣的太阳过去了再出来查询。”

他叹气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暴雨连绵,这两日气温却渐渐高涨起来,看着比往年还要热,有人下地补肥,差点中暑晕倒了。”

傅县令便也眯着眼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丝云都不飘的天空,叹息着点头。

一转头看见躲在周大郎身后的两个孩子,便笑着招手,“才刚看见你们忘了问了,你们两个的家在哪里?”

满宝和白善宝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对着县令便有些许的心虚,俩人本来自觉躲得好好的,一被招呼便有些傻眼。

满宝下意识牵住白善宝的手,俩小孩的小手打招呼一样的往后扯了扯,又往前拉了拉,见大家都看着他们,便只能齐齐上前行礼。

满宝回身指着村口的位置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就在那儿,刚才你还进去看过了呢。”

刚才老周家也晒剩下的有些发芽的稻谷,虽然烘过一遍,但太阳这么好,当然是多晒晒更好了。

不过当时满宝心虚,所以躲在很后面看。

傅县令对那家可是记忆深刻啊,笑问,“那两栋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是你家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傅县令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家肯给女孩去学堂读书呢,原来是家境富裕。

在傅县令看来,整个七里村,除了两户白家外,老周家的底子应该是最厚的,甚至比村长家还厚。

从哪儿看出来的?

当然是房子啦,那一间间的青砖瓦房,还簇新簇新的,就连今天一大早去看的里长家都没这么好。

傅县令并不知道老周家是光鲜在外内里空虚,对老周头的印象还挺好的,也多了两分尊重。

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不仅生了这么多儿子,还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走走,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他笑着看向白老爷,道:“白老爷不介意多添两个小朋友吧?”

白老爷求之不得,这里头有一个可是他侄子,连忙笑道:“欢迎至极。”

当然,傅县令还请了村长和老周头一起跟着,打算去白家后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毕竟他还没去地里看过情况呢。

老周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脸懵的跟着。

里长和村长都还有些经验,不说里长,以往县令下乡,哪怕他不来七里村,村长也是要一早赶到大梨村候着,若县令问起一些里长不了解的小问题,那就得村长代为回答。

所以村长趁着县令不注意悄悄和老周头道:“金叔别怕,一会儿县令问话就回答问题,不问我们就不说话,总不会有错的。”

老周头点头,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走在县令身边的满宝。

傅县令正在问他们的功课,得知他们竟然已经将《诗经》读完,正在读《大学》时微微一惊。

要知道,过年前他与族中联系,他最为看中的一个堂侄,今年十二岁了,也才刚读《大学》而已。

傅县令略微沉吟,便忍不住边走边考校他们几句《大学》里的话。

白善宝和满宝都能顺着背下去,而意思,俩人也都能说出来。

白善宝了解得显然比满宝更透彻些,满宝解析时就跟说故事似的,而且她是话唠,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走了半路,傅县令一直和蔼的跟他们说话,她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此时才问到她,她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

已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傅县令显然知道她有话唠的毛病,笑眯眯的听她说,终于瞅准她一个换气的功夫换掉话题。

才半年未见,这孩子似乎比去年还要健谈得多啊。

白老爷请傅县令去白家做客,村民们送到村口后便各自散了,看着走向桥的一行人,村民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金叔可真是走运了,竟然能被县令叫去陪酒。”

“看在满宝的份儿上吧?”

“咦,对了,听那话音,满宝和县令认识啊。”

“你这记性也是没谁了,去年去修河堤,满宝他们去看周四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县令,还和县令说了好长的话吗?周四都吹了一个冬天,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着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亏得去年修了河堤,不然上头要是决堤,我们七里村多半也要被全淹了。”

“是啊,是啊,听说小罗村就被淹了,还冲走了两个人,我们这么小的洪都冲了两个人,你们说外头决堤的地方得冲走了多少人啊?”

话题慢慢就偏了,偏到了天南海北。

那边,刚考校完两个孩子的傅县令和白老爷等人的话题也偏到了孩子的教育上。

这一点上,除了白老爷,大家和他都没有共同语言,因为家境就不一样。

至少他们就不知道逼着家中子侄读书有多苦逼,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里能供孩子读书,那孩子应该感恩戴德,高兴得不得了才对。

第二百十六章 启发(云起推荐票21.5万的加更)

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获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百十七章 说话的艺术

傅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目中生辉,主簿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眉头微皱,这已经是县令第三次提起减免赋税的事了,前两次都是他们私下商量,这一次却是当众,看来县令决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微微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减免赋税也未尝不可,就怕县丞不会很乐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转千回,但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满宝的话音落下,大家也就静谧了片刻,然后傅县令便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满宝,又看看善宝。

最后轻拍了一下他们的圆脑袋,扭头问白老爷:“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白老爷立即道:“八岁了。”

这是虚岁,在孩子未长成前,大人都喜欢算孩子的虚岁,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快点长大似的。

傅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己算成周岁,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去年见他时,还未满七岁吧?当时他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便觉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见识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虑一下送他去县学吗?”

立之是白立的字,这个字还是白启和他的先生给他起的,他们没有父亲,所以俩人及冠时,字都是先生给取的。

傅县令称呼他的字,是一种很熟的称呼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动,但再一低头看使劲儿给他眨眼睛,几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摇了摇头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婶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独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傅县令就笑,“县学就在城中,离得也不是很远,到时你们派个得力的下人跟着就是,再不济,举家搬到城中也未尝不可。”

傅县令一提,精神起来,极力鼓动白老爷搬到县城里去。

倒不只是因为白善宝,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县城,他再把人请出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当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为这里安静宜居,当然不会找抽的搬回县城里去,因此微笑着拒绝了。

傅县令心内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

白善宝不乐意,虽然庄先生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的待遇和满宝是一样的,他也很喜欢庄先生,可不喜欢去什么县城读书。

于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满宝也急了,但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两个大人说话,她不好贸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变,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县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怕婶娘舍不得他,您不知道,这孩子只是从这儿去大梨村赶集,婶娘便要一日问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强,这两年又政绩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迁,到时候婶娘肯定不会放孩子跟大人离开,此时让他拜师,岂不是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让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以后就让他以师侍之,这样大人和善宝虽没有师徒之名,却能有师徒之实。”

傅县令没有思考就哈哈大笑着应了,倒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因为白立的这番话说得很让他高兴。

如今他正心心念着升迁的事,白立的马屁正好挠在了他的心痒之处。

白立笑着举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县令是进士出身,比府学出身,都没能考进国子监,也没考中进士的庄先生厉害。

可关键是,傅县令能有时间,一天六个时辰的教导善宝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做县令,不敢说忙得转不开身,至少不会很轻松。

善宝跟着他念书能学到多少?

他要是晚十年问这个话题,白立肯定想也不想就替善宝答应下来,因为十七八岁的善宝需要的就是一个傅县令这样在朝为官的人指点。

拜他为师,不仅可以学到学识上,官场上的知识,还能沾到傅县令人脉的光。

可善宝现在只有八岁,不,实岁算只有七岁半。

他这时候跟着傅县令,弊大于利。

他虽然也能从傅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现阶段,一定不会有比从庄先生那里学到的多。

而且……

白立低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他敬佩庄先生,可不仅敬佩他的学识,还敬佩他的为人。

一杯酒尽,此事就算过去了,傅县令放下酒杯便叮嘱白善宝,“有空便去县衙来见我,我也可以时时考校你的功课。”

白善宝乖巧的点头,他旁边放下心来的满宝也仰着小脑袋对他甜甜的笑,暗想:善宝要是走了,她就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了,幸亏他没走。

傅县令看到她的笑容,便道:“到时候和周满一起来,我记得你与我那二女儿是好朋友吧?”

最后一句话是和满宝说的。

满宝点头。

傅县令就笑问,“你们现在还通信吗?”

“通呀,她是不是不知道大人来我们村,不然她怎么没给我带信?”

傅县令:“……是不知道。”

我是来视察的,又不是来给你送信的。

“我就知道,那大人,一会儿您走的时候我给傅二姐姐写一封信,您帮我带回去给她可以吗?”

“……可以。”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白善宝咬耳朵,“傅二姐姐可好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写信给傅二姐姐,你们通信后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虽然是悄悄话,但一张饭桌上坐着,大家都听到了。

里长,村长和老周头都不觉得这有啥,但傅县令等人额头齐齐跳了一下。

傅县令轻咳一声,白立连忙和意动的白善宝道:“善宝,这县城距离村里又不是很远,要交朋友,以后你去县城里拜见大人时自然也能见到,我记得大人的小公子和善宝差不多大吧?”

傅县令就笑道:“正是,今年他虚岁也是八岁,只是顽劣得很,并没有读几本书,等白善去了,可以和那小子一起读书,也教教他。”

第二百十八章 厚厚的信哦(求收藏求推荐)

很好,又有一件事被翻篇,听懂其中机锋的师爷和主簿齐齐松了一口气,再次忍不住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

总能说些难住他们这些大人的话的孩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满宝本来年纪就小,加上先天不足,哪怕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身高却很矮,加上那肥嘟嘟的小脸,看着实在是嫩得很。

没人会怪她说话失礼,反倒觉得她是童言无忌。

再一看白善宝,知道其中机锋的人便微微一笑,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把事情往男女大忌上扯也太牵强了些。

可话虽如此,待用过午食,白老爷请傅县令一行人去客房休息片刻后还是把俩孩子拎到书房里谈话,决定教一教他们说话的艺术。

年纪都不小了,这方面也该学起来,不然以后出门总是得罪人,恐怕被套麻袋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套,那就太惨了。

老周头也觉得小闺女太话唠,正想找她说话呢,结果到书房门口听了一会儿,他便悄悄走了。

他觉得以后家里要是再做豆腐,不能只给隔壁的善宝家送,这边白老爷家也要送一些才好。

傅县令虽然很想表现得勤勉一些,但白家的环境的确是好,加上他很久没有休息够,睡眠不足,吃饱喝足后往床上一坐,便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倒在了榻上,呼呼的睡起来。

主簿和师爷也困得很,俩人也在自己休息的客房里睡着了。

没办法,傅县令休息不足,他们也如此,因为傅县令下乡巡查,他们几乎全程跟着。

县尉和县丞可以有别的事做,留在城中没出来,但主簿和师爷不行,前者主管钱粮,要赈济,要统计数据,他就得去;而后者是因为主公都下乡去了,他当然要跟着看看情况,然后出谋划策了。

三人这一睡,时间就有点儿长,满宝和白善宝不仅听完了白老爷临时开的“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课,还互相探讨了一下,然后你一头,我一头的占了一张软榻睡了个午觉。

等醒来时傅县令还没起床,满宝眼珠子一转,立即去取了纸笔来写信。

可能是得了教训,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书房里就只有她和白善宝,这才和他说,“傅二姐姐是真的很好,我和她说话可高兴了。唉,要不是每次进县城都要做好多事,真想和她从早上说到晚上去。”

白善宝本来还想和满宝一样交个书友的,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她比我们大这么多,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懂得很多呀,我说的好多话她都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能听懂。”

“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懂,难道我说的话你不能听懂吗?”

白善宝很奇怪的看他,“能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现在加上傅二姐姐就有两个人了,如果你也能和傅二姐姐成为好朋友,那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玩了,谈论功课的时候也可以三个人了。”

满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道:“白二太笨了,跟他讨论功课,好多他都不懂,很没有意思,还是跟你和傅二姐姐说有意思。”

庄先生一直给俩人开小灶,私下教他们的书和白二他们的不一样,而就在端午前,庄先生已经通知俩人,以后他们跟周彬等人读一样的书。

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学堂里学生不多的原因,庄先生一天到晚的心思又都在学生上,所以很注重因材施教,有部分孩子的进程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

有满宝和白善宝这样进程快的,自然也有白二郎那样稍慢一些的。

周彬是村长的大孙子,比白二郎早两年入学,功课进程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和白二郎讨论功课,白二郎当然跟不上他们了。

虽然满宝的理由很充分,但白善宝依然觉得他们的学习小组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远在县城,大家交流还都得写信。

与其如此麻烦,有问题还不如去找周彬他们交流呢。

见白善宝是真的不想交傅二小姐这个朋友,满宝也只能惋惜一下,打消了把他的信夹在她的信里的想法,然后开始提笔给傅二小姐写信。

等傅县令醒来,才洗了脸喝了一口茶,满宝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信递给他,希望他能代她交给他二闺女。

傅县令好奇的接过折成个方形的一叠信,问道:“怎么不用信封封起来?”

“信封好贵的,反正又不远,也不是投递,用手拿着就好,我不介意的,傅二姐姐也不介意的。”

傅县令:“……信封,很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叹息道:“贵啊,一封信封的花费足够我给傅二姐姐写十次信所用的稿纸了。”

要不是她的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她都舍不得这么勤的写信,书铺里的纸实在是太贵了。

白善宝却在一旁道:“肯定不够,因为你写得太多了。”

满宝哼哼道:“因为我有好多话和她说。”

傅县令特别想知道她都写了啥,竟然能写这么厚厚地一沓,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年纪这么小,写这么多字不烦不累吗?

要知道他儿子比她还大,每天让他写两张大字就跟要他的命一样。

不过傅县令在人前还是很有节操的,虽然很想看,但他还是没看,将信收起来笑道:“放心,我会给她拿回去的。”

下午他们主要是去看一看七里村地里的受灾情况,虽然夏日日头长,但也不能待得太晚,所以傅县令收拾收拾就跟大家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去了。

这一次,不仅满宝和白善宝跟着,白老爷把躲在后院乘凉的白二郎也给拎了来。

于是三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大人往地里走,白二郎晒得脸都发红了,忍不住和俩人嘀咕,“为什么要我来,我又不懂种地。”

满宝和白善宝都戴着草帽呢,就和大人们一起,见白二郎脸晒得通红,白善宝就劝他,“你还是戴帽子吧,小心中暑。”

“不要,太难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周银

一见到刘氏,白老爷连忙问起此事。

刘氏让人给他上茶,又叫厨房准备一些甜羹给白老爷暂时填填肚子,这才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白家来的。”

白老爷不能理解,问道:“为什么?”

刘氏没回答,反而问道:“立之,他们似乎想在村子里找什么人,应该是一个青年人,在周金家,双方的反应都很大,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叫周银?”

白老爷一惊,“他们是为周银来的?”

刘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你认识?”

白老爷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过头去问,“婶娘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刘氏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察觉到刘氏的戒心,白老爷没有伤心,反而更加震惊,这事得有多大,婶娘竟然连自己都不相信。

白老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周金是有一个弟弟,我举家搬过来时,他并不在村里,但能经常听村里人谈起他。”

但这六年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周银不谈,好像那是一个禁忌一样,其实也是。

白老爷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德十一年,这一片旱灾严重,周金一家的家境当时并不好,因为先辈人口少,而到了他们这一辈孩子又多,所以家里很困难,这一受灾,他们家最严重。”

本朝建国后才开始分人丁分土地的,至今也只分了三代而已。

所以周金的老爹只给他们兄弟俩留了一份永业田。

但周金太能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当时周大郎又刚成亲,却还没有成丁,所以家里又添了一个人。

一场旱灾,直接把他们家逼入了绝境。

白老爷道:“听说周银是周金的媳妇钱氏一手带大的,人很孝顺,又机灵,他当时只有十四岁,趁着人不注意,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一家商队,给周家换回来了一袋粮食。”

刘氏沉默的听着。

“不仅如此,他还很仗义,又念着乡亲们,不说前头给村里办的事,就说当时他跟着村里人走了没多久又跟着商队回来了,他在商队里给村里的青壮年争取到了一份短工,又介绍了好几家的人去县城里做苦力,靠着那点粮食,好多人都活了下来。”

“可是那之后,他就跟着商队走了,再没回来,”当年村长为求白老爷帮忙遮掩,将周银的这些事都如竹筒倒谷子一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而白老爷对周银的印象也很深刻,加之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他便一直记着,“后来周家去找过,包括又路过这里的商队,听说他是在走后不久受了风寒,得了时疫,当时商队的人给他留了一些钱就走了,之后再没有消息。”

刘氏道:“得了时疫的人还能活着,也是运气了。”

“是,周银当时的确还活着,侄儿第一次见他便是六年前的初夏,当时他带着妻小衣锦还乡,我当时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觉得他是一个清朗豪放之人。”

也因此,当时他才邀请对方回家饮酒,白老爷觉得,当时周银要是能活着,他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而刘氏,听到“初夏”两个字便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把手,问道:“后来呢?”

白老爷垂下眼眸道:“第二次见面,他们已经死了。”

白老爷顿了顿后道:“周金说,他弟弟想回乡居住,托了人把家私都送到了县城,当时他和他妻子是去县城取东西的,可当天他们没回来,是上山找蘑菇的村民发现他们倒在山上的,身上都是血,脸都被划伤了,但村民们对俩人很熟,一眼就认出了人,所以把人抬了回来。”

“当时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带着的买回来的驴车等全都不见了,所以周家人认定是遇到了劫匪,正想去县城报案,谁知道有官兵先一步来村里查问。”

白老爷道:“人还是我先接待的,当时他们处事不甚,我先看到了周银及其妻的画像,便多问了一句,他们说是缉拿盗匪,可周银怎么会是盗匪呢?”

刘氏却问,“他们家有驴车?”

白老爷一愣,一头雾水的点头,“是啊,是周银带回来的,他带着妻儿回乡,总不能走着回来,所以就买了一辆驴车,怎么了?”

刘氏缓缓的摇头,“然后呢?”

白老爷就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也是刚住到七里村不久,才一年有余,虽然村民们都很热情,但身份摆在那儿,他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为了周银,也是为了搞好双方的关系,当时他就拖住了官差,先让人去通知了周金一家。

然后等官差再去查问时,几乎所有人都咬口说不认识画像上的俩人。

白老爷道:“村里几乎都是周姓,就算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也都沾亲带故,而且村里所有人都受过周银的恩惠,而这些官差都还不是罗江县本地的官差,要瞒过他们很容易。”

“但就是这样,周金一家也没敢给周银夫妻立碑,只悄悄的葬在了山上。”

刘氏似乎有些难受,用手肘靠着桌子问道:“那他们的孩子呢?不是说是妻儿吗?”

白老爷顿了一下,轻声道:“那人婶娘也见过。”

一道亮光从脑海中闪过,刘氏问,“是,是周满?”

“是,就是那孩子,不过她并不知道。”

刘氏点头,眼泪再也收不住,开始扑簌簌的往下落。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她,“婶娘,您这是……”

刘氏擦了擦泪,轻声道:“这或许是缘分。”

白老爷:……

“启儿不是死于山匪手中。”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刘氏有些激动的道:“启儿就是要剿匪,也不该来罗江县,蜀县距离罗江县可不近。”

“子启不是在蜀县剿匪死的吗?”

“不是,”刘氏很确定的道:“是他们把启儿的尸首运到了蜀县伪装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关联

白老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刘氏道:“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犍尾堰决堤了,可犍尾堰年年都要维修一次,更别说大贞元年,朝廷要大修犍尾堰,光这项拨款就高达八十万两,怎么会今年就决堤,且还来得这么凶,这么猛。”

白老爷手脚发冷,张了张嘴,想说起那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暴雨。

刘氏却道:“就算是暴雨,就算真发洪水,也不该如此严重,你不知道,犍尾堰下的人,十不存一。”

白老爷喉咙干涩,问道:“婶娘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怎么知道?

当然是一直派人去看,去听了!

对于有钱有人的刘氏来说,这一点并不难。

白老爷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换了一个问题,“子启是为了犍尾堰?”

“对,他曾经在家书上写过,说犍尾堰的修补很不顺利。”更多的细节刘氏没说,但这对白老爷来说也足够了。

也就是说白启死于谋杀,且还和犍尾堰有关。

和一项大型的水利工程有关,还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贪污受贿,以次充好这样的事。

白老爷沉默了许久问,“那这和周银有什么关系?”

刘氏目光幽深,“启儿逃命时曾遇一对夫妻相助,我一直在找,虽然启儿最后也没能活下来,但总要感激一下对方,却没想到他们也死了。”

七里村的人为了瞒住官差,自然是谁问都咬紧了牙关,周银就是卖身为奴了,一直没回来。

这种穷乡僻野,当年除了七里村的村民,也就钱氏的娘家兄弟知道这事,连周银的舅舅家都不知道。

也幸亏当时他才回来两天,而且想着以后要回乡长住,当时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家里和村子里,还没来得及通知外村的亲朋,所以这事才能瞒下。

今天要不是问话的是刘氏,白老爷也不可能说。

因为这事,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

刘氏想叫人来打探,自然什么都探不到。

白老爷知道,刘氏一定有很多事没告诉他,但这事太大,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

因为知道得太多,显然也是一种危险。

刘氏道:“这件事你别说出去,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是,母亲那里我也不会说的。”白老爷问,“那些人婶娘想怎么处理?”

刘氏沉默。

白老爷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婶娘,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您可不能想着留下来做证据啊。”

“那就把人杀了?”

白老爷脸色发白。

刘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们都没杀过人,也没见过杀人。

哪怕刘氏见过不少阴私,但也从不涉及人命,那可是三条活生生的命,哪怕知道他们是为他们而来,真要把人咔嚓一下砍了,刘氏也做不到。

白老爷沉默半天后道:“不然打断手脚,把人毒哑后找一个小庄子放着?”

刘氏:……

这主意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她垂下眼眸,半响才道:“你说,我们把人交给魏大人如何?”

白老爷一愣。

刘氏看着手中的茶杯,无意识的动了动茶盏,轻声道:“犍尾堰决堤这么大的事,魏大人不会只是来赈灾的吧?”

白老爷问,“婶娘手里还有其他证据吗?”

刘氏摇头,“没有了。当年跟着启儿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当初周银被抬回来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你不是说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吗?”

“是,没有。”

刘氏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是把人交给魏知……

白老爷咬了咬牙,轻声道:“婶娘,这件事我得考虑考虑。”

“是得考虑考虑,我也得考虑一下。”

“祖母,祖母——”

白善宝的声音由远及近,刘氏看向门口,但显然人被拦住了,门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小少爷,老夫人在和堂老爷说话呢。”

“让他进来吧。”

嬷嬷听到老夫人的声音,这才放行。

白善宝跑进来,先给祖母和伯父行礼请安,这才上前抱住刘氏的胳膊道:“祖母,我要去满宝,她的房间昨天晚上掉了好多瓦片。”

“你是想去凑热闹吧?”

“才不是呢,您又不让我去上学,那就让我去看看她吧,而且她爹受伤了,她哥哥们也受伤了,您不是说要睦邻互助吗,我得去帮一下他们呀。”

“好,”刘氏略一思索道:“他们家受伤的人多,让大吉带一些伤药过去。”

又对嬷嬷道:“你着人去领些银钱,算了,还是用铜板吧,给昨日受伤的每一户人家都送一些去,周金一家损失最严重,就给他们送上五两银子吧,其他家,一家二百文。”

不是很多,仅够看病吃药而已,但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她可以感觉得到,来的这三人不仅仅是为了找周银,也是为了找他们,她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危险。

而有一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包括儿媳妇郑氏。

老周家也在说钱的事。

和刘氏轻描淡写就可以拿出扶助的银钱不同。

老周家是钱氏先把装着钱的盒子拿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铜板,老周头就知道不够,其他人当然也知道不够。

于是小钱氏回屋把私房钱拿了出来。

二房三房见状,也把私房钱拿出来了,方氏也拉着周四郎回去取钱。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就溜去找满宝,“我们存的钱呢?”

要说家里谁最富裕,那一定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了。

满宝把他们的钱盒子给他们,俩人恋恋不舍,但还是抱着去了正房。

满宝也带上了自己的钱盒子。

聚少成多,看到这么多钱,尤其是老五老六的积蓄,不仅老周头,钱氏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周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周五郎的脑袋上,“行啊你,竟然存下了这么多钱,怎么存的?”

要知道他可是时不时的就查一下俩孩子的私房钱,平时也没少从俩孩子手里抠钱,他知道俩孩子在满宝那里存有钱,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话说去年建新房子的时候他们不是出了不少了吗?

周五郎摸着脑袋叫道:“这是我娶媳妇的钱。”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人情

正想把钱都倒在一起的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看了一下周大郎交上来的私房钱,她便伸手从周五郎和周六郎那儿取了同样的数目,剩下的都还给俩人,道:“你们自己存着吧,家里困难,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起,老五说得对,等你们说亲的时候,家里要是有钱,自然会给你们出,要是没钱,你们就先用自己的积蓄垫上,以后公中有了再还给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得有自己的积蓄。”

她道:“你们大哥二哥三哥娶媳妇都是家里出的钱,你四哥娶媳妇用的是你们大姐的,这份钱也由我们公中还,以后你们娶媳妇自然也是公中出钱。”

“家里孩子多,真要一碗水端平很难,但我会尽量端平的。”

周五郎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反正我们现在也没要说亲,先给家里应急吧。”

钱氏摇了摇头,“差不多够了,你们出和你们大哥一样的数就行,说起来这事还是你们吃亏了呢。”

既然老五老六都这么干了,钱氏当然不可能全部收下周喜的钱,她也只取了和周大郎一样的数目,剩下的还回去,“你是归宁的女儿,手上得时刻有些钱。”

周四郎拿出来的钱,钱氏则只取了那些铜板,剩下的给他拿回去,道:“你大嫂他们的嫁妆我都没用,更不能要你媳妇的嫁妆,拿回去吧。”

周四郎交上来的钱是最少的,不过这半年他是没怎么出去挣钱,钱氏就说他,“你也上点心儿,看看你弟弟妹妹们。”

周四郎羞愧的低头。

满宝的钱也不是很多,但钱氏也没全拿,给她抓了一把让她自己存着买东西吃,剩下的才收下。

钱氏把周二郎、周四郎、周五郎和满宝叫到跟前,一起将这些钱整理出来,大家各自的钱本来就是一百一串的串着,已经串好的放在一边,零散的聚在一起数出来继续串。

然后钱氏就对着昨天晚上统计的数字看。

他们是不知道写字,可却有自己计数的方法。

钱氏道:“一共伤了十八个,伤轻的,给个五十文就差不多了,重一些的,得给一百文吧,像大亮和大谷,被踢得不轻,又开了口子,至少得二百文……”

她让满宝一笔一笔的记下来,然后算下一个总数。

一共得需要两千三百五十文,钱氏松了一口气,钱是够的。

算好了钱,她便叫一众儿子儿媳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周大郎伤得比较重,不能出门,其他人,老周头带着满宝和钱去看伤得最重的,周二郎和周六郎则带着钱去看伤得不是特别重的,周三郎则和周五郎去看伤得最轻的那一拨人。

“虽然带了钱,但也不能空着手就上门,”钱氏问小钱氏:“家里还有鸡蛋吗?”

“今天早上从鸡窝里捡了十一个。”

“太少了,不够,”钱氏从钱盒子里零散的那些铜钱拿出来,数出七十文来,又多拿了两串钱交给冯氏、何氏和方氏,道:“你们去村里走一走,每家每户都去看看,谁家有鸡蛋的,买回来,这是一百八十个的钱。”

全村都未必有这么多鸡蛋,所以钱氏道:“有多少买多少。”

三个儿媳应下,连忙出门。

钱氏又让小钱氏去找出一些篮子来,道:“每个篮子上放两斤的米,分成十八个篮子。有些事不好说出口,但我们心里得明白,人家是为我们受的伤,该谢的谢,该有的礼节也得跟上,别说这其中的恩情,便是乡里乡亲的,这些也是应该。”

小钱氏低声应下。

钱氏轻声道:“老大那儿你不用担心,大夫既然说了不要紧,那应该就没事,这几日你精心一些,吃上三天的药,要是还疼,就去县城里看一看,刚才你也看到了,家里还有余钱。”

小钱氏哽咽的应下,昨天晚上周大郎疼得有些睡不着,倒不是腰疼,那里不按,不动基本不疼。

是后背,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久了,后背砸出来的淤青和淤肿便显了出来,他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

他疼得睡不着,小钱氏便也睡不着。

小钱氏手脚麻利的把家里的好米拿出来,每个篮子里都装两筒米,也就老周家了,才能一口气拿出十八个篮子,这要是在别人家,是一定拿不出来的。

所以探望还得一户一户去。

夏天正是母鸡最爱下蛋的季节,尤其最近大家正在田里捉虫摸田螺。

捉的虫和田螺当然不会就这么扔了,大部分人家都会拿回去给鸡鸭吃,虫子直接扔给它们吃,田螺可以煮一下,敲碎了壳喂给鸡,所以最近鸡鸭等都很喜欢下蛋。

特别是老周家的鸡,小钱氏养得好,大部分母鸡都喜欢三天下两个蛋,极个别甚至能一天下两个蛋。

所以冯氏等走了一圈,还真的把鸡蛋给买齐了。

用三个大篮子小心的装着拿回来,然后大家就把鸡蛋分到各个小篮子里,放在米上。

一个篮子放十个,不是很多,仅聊表心意了。

然后大家就拿着篮子出去了,连隔壁与他们不是很要好的大驴家也分了一个。

因为大驴被那三个的剑鞘打到了手臂,骨头没断,但淤肿得厉害,老大夫给了他药酒擦拭,还开了两副药消肿的药喝。

因为离得近,周三郎和周五郎便先去看的他们家。

人家是送钱送东西来的,就是张氏都拉不下脸来,她笑眯眯的把人送走,回身就要问大驴要那五十文钱。

大驴连忙看向他爹。

他爹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学学人家。”

张氏不乐意了,掐着腰道:“我学谁?”

“学谁,你说学谁?这钱是人家给大驴看病的,你拿去干啥?”

“就肿了一下,用冷水敷一下,回头再用热水敷就差不多了,要吃啥药啊。”

“这可是你儿子,大夫都开了药的。”

“那不是已经拿了两副吗,那药也是他们家出的钱,吃两副就差不多了。”

他不想和她说话了,直接儿子道:“钱你自己收着,要是吃完了药还不好,去大集上找大夫再开两天药。”

大驴高兴的应下,把钱塞怀里了。

张氏气得倒仰。

第二百三十九章 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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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听到屋子里传来满宝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没找错,他丢下大吉和下人就往里跑。

村长正在和满宝说话,周大柱伤得挺重,属于重伤一列,且他老爹又是村长,老周头带着满宝第一家去的就是他家。

这刚来说了一会儿话,屁股还没坐热呢,白善宝就跑来了。

村长连忙起身相迎,“小公子怎么来了?”

我来找满宝玩儿!

当然不能这么说,白善宝一本正经的道:“奉祖母之命来看一下伤员,他们都没事吧,伤情可有恶化?”

“没事,没事,昨天晚上都看过大夫了,您家送来的药也很管用。”

村长忙把人都请进屋里说话。

虽然白善宝是个小孩儿,但村里没人敢看轻他,就比如村里不会真的把白二郎当成普通小孩看一样。

刘嬷嬷和大吉带着人进来。

她把一大匣子的钱推给村长,道:“我们老夫人听说昨晚伤了不少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我们带了些钱来,每家受伤的人都给二百文,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谁受了伤,所以还请村长帮忙。”

村长一惊,连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老夫人出钱呢?这事与她并不想干啊。”

“我们老夫人说了,人是她带进来的,自然有她的一份责任,还请村长不要推辞,您就给我们领个路,我还要待老夫人去致个歉。”

说罢,她打开匣子,里面全是一串一串的铜板。

她给村长拿了两串,道:“听闻您家里的大郎也受伤了,这是给他的。”

“使不得,使不得……”村长连忙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脸色更苦,帮着把钱推回去,“人是在我家起了口角伤的,这些事理应由我们来负责,老夫人这就太多礼了。”

“是啊,是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就帮把手的事。”

金叔送钱来,村长还能推辞一下就收下,毕竟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知道这起冲突是为什么起的。

可要收白家的钱,那就太亏心了。

刘嬷嬷见他们怎么也不肯收,便起身道:“既然村长不愿意,那我们只能自己去找受伤的人了。”

说罢将那两串钱推给他,带着匣子就要走。

村长见状,只能追上去,“别别别,算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吧。”

他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就叹了一口气,“我带你们去吧,正巧我也要给他们送些东西去呢。”

老周头看的都是重伤员,给的都是两百文和一篮子米加鸡蛋,白家一律给的两百文。

老周头习惯了到一家就要留下说说话,所以时间耽误得比较长,等他们看完重伤员回到家,周二郎他们早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老周头便问刘嬷嬷,“其他家受的伤比较轻,你们还去吗?”

刘嬷嬷笑,“自然是要去的,还请老丈帮忙领个路。”

老周头点头,继续带着满宝领着他们去,周家刚送了钱,又领着白家人来给钱,这让受伤的人家都颇有些不好意思。

临走前,老周头照例让满宝给人弯腰行礼道谢。

满宝不觉得有什么,扬了手就拜下去,辈分比她高的,也就受了,平辈的也没啥,愁的是比她小一辈的,受礼的时候还得顶着伤蹦到一边躲开。

白善宝看着很好奇,悄悄问满宝,“为什么你每一家都要行一礼呀?”

“替我爹道谢呗。”满宝道:“我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腰也不好,辈分又太高,这种行礼的事当然得我来。”

一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老周头:……

刘嬷嬷和大吉眼中闪过笑意,憋着笑走在前面。

白善宝心里却还有疑惑,那不该是她哥哥们更好吗?

再不济还有大头呢。

不过他到底没问出来,隐约中,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

走完十八家并不难,刚到各家吃早食的时间,他们就走完了,刘嬷嬷要回去复命。

白善宝想跟满宝一起玩儿,所以没走,大吉陪在他身边。

老周头想到一会儿还得去白家商量那三人的事,用过早食后就背着手去找村长。

满宝则抽空带白善宝去看她的房间,指着开了天窗的屋顶高兴的道:“你看,我的房顶漏了一个大口,晚上我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星和月亮了,白天都不用把被褥抱出去就能晒了。”

白善宝有些羡慕,“星星好看吗?”

“好看!”

“要是我家的屋顶也漏就好了。”

周四郎:……

他放下茅草,问道:“那你这屋顶还修不修?”

满宝看到他扛着晒干的茅草,不太乐意,“就用这个修呀?”

“你以为呢,瓦片得去县城里买,娘说了,得留一部分钱应急,所以先用茅草遮一遮,等秋收过后再买瓦片回来更换。”

秋收过后,收成,赋税等的结果都出来了,家里有钱没钱一目了然。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抬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小手一挥道:“暂时不修了,今天肯定不会下雨的。”

周四郎就把茅草抱到他那边去,打算捆了放上去。

他们家很少收集茅草,而前段时间暴雨,各家都很勤换茅草,造成了茅草的价格也涨了一些。

地里的茅草更是被割完了。

这些还是和村里的人借的,等以后他们要割了茅草晒干还回去的。

但就是这样借的也不够用,所以想着先紧着满宝和几个孩子的修,既然她不要,那他要。

他可不想头顶着天窗睡觉,他媳妇也不想。

白善宝还是第一次见编茅草,好奇的上前看。

周四郎见了,便抽了一些茅草,手指快速的翻飞,很快给他做出一个草蚱蜢出来。

白善宝哇的一声。

周四郎一笑,给满宝也做了一只,然后笑道:“去玩吧,家里乱着呢,别跑远了就行。”

周家是有些乱,昨天很晚了,桌椅碗筷等都没有收拾,还有打架落下的石头,泥土和瓦片等,都堆在院子里。

周二郎正带着人挑选还能用的瓦片,能修一点是一点,物尽其用起来。

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去我家看书吧,而且你爹不也在我家吗?”

他又悄声道:“厨房今天做了糯米糍哦。”

满宝咽了咽口水,狠狠地点头,“你等一下我,我去拿一下书和包。”

第二百四十章 和你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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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和村长去白家,是想找白老爷商量一下那三人要怎么处理。

他们觉得有些事不好和刘氏说,但白老爷却是知情人,和他说话要方便一点儿,只是又要麻烦人家。

村长和老周头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老爷心绪起伏得厉害,再见这俩人时,神情更是复杂,尤其是面对老周头时。

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可以有更多的权衡空间,但现在这事涉及到堂弟,甚至一定程度上,这件事的源头就是他堂弟,他哪还能推辞?

他知道村长和老周头在顾虑什么,他沉吟片刻道:“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处理的,我一早就查问过了,他们是假的。”

村长和老周头眼睛一亮,“真是假的?”

白老爷点头,一定程度上是的。

老周头和村长全都大松一口气,不是官爷就好。

可不是官爷……

老周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白老爷,他们既然不是官爷,那为什么要来查我幼弟的事?”

“他们不是来查周银,而是在找一个人,”白老爷已经和刘氏商量好了说辞,道:“那人跟我们家还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们知道我婶娘搬来了这里,就乔装过来打探,所以才以赈灾为借口查户籍,是你们反应太大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老周头傻眼,“啊,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一时间,老周头既后悔又心疼,后悔昨天不该那么冲动,引起了这一场斗殴,心疼于因这次群殴毁坏的房屋和赔出去的钱。

村长也张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是误会啊。

白老爷脸上也有些尴尬,道:“对了,听说老丈屋顶的瓦片损毁得厉害,婶娘让刘嬷嬷给您送了五两银子过去,您没收?”

老周头尴尬的一笑,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事是周家引起的,他哪好意思收啊,所以哪怕刘嬷嬷硬要把钱塞给他,他也强硬的不要。

不过现在嘛……

白老爷似乎知道这一点,歉然道:“这事是我们疏忽,也是误会,这点钱就请您收着,听说大郎还伤到了内脏,要不要我去县城请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白老爷塞给老周头一个荷包,老周头有些无措的道:“不用,不用,大夫已经给开了止血的药,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但这次没再推辞手上的荷包。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承诺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两位只管放心,也请村里的人放心,说起来这事还是我们连累的。”

村长便道:“这也不能怪你们,是他们的心肠坏了,而且我们都是乡亲,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白老爷一想心善,刘氏虽然才搬来两年,但为人也不错的,村里的小孩儿和白家小公子玩的时候就经常能分到糕点吃。

就是孩子之间打架,老夫人也向来不管,不会仗势欺人。

所以村长还是挺喜欢这户新来的村民的。

这一趟俩人算是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来的时候有多沉重,走的时候就有多轻松。

要不是白老爷在前,老周头都快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就说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会来找小弟?

白老爷将脚步轻快的俩人送出去,才出门就看到两个小孩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鬼鬼祟祟的从东边那边过来,似乎想要去西园那边。

白老爷:……

老周头:……

村长看看老周头,又看看白老爷,识趣的没说话。

缠着厨娘给他们准备了两盘点心的满宝和白善宝为了躲避刘氏和郑氏的眼线,特意没从最近的后院走,而是先绕到前院,再往西。

白善宝的书房就在西园。

悄咪咪的借着走廊,大树为掩体,俩人从前院溜了过去,根本没看到上头站着的三个大人正看着他们。

俩人一进入西园,就撒开脚丫子跑。

满宝两手捧着盘子,眼见着里面的糯米糍要掉出来了,就慢下来,先用手拨回去,这才继续跑。

到了书房,满宝伸手就要先拿一个来吃,被白善宝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他一本正经的道:“要先洗手。”

“好吧。”

满宝去旁边架子的水盆里洗手,很快,沾了沾水搓一搓,不管干没干净,手一甩,拿了毛巾一擦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直接开吃。

白善宝洗了手后也快速的抱着自己的点心吃。

“好吃啊~~”

“是啊,是啊。”但白善宝很克制,道:“吃撑了会很难受的,我们先吃两块,然后看一会儿书,剩下的中午吃好不好?”

满宝舍不得,但也知道他说得对,因为她也吃撑过,她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你今天想看什么书?”

“我在看,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要是能做出来,肯定比我们现在玩的玩具还要好玩。你看什么书?”

“我看,我觉得我家里人总是生病,如果我会治病疗伤,那遇上急症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行吧,那以后我做玩具给你玩,我要是生病了就给我开药。”

“没问题。”

“我要吃甜的药。”

“药哪有甜的?”

“我不管,”白善宝道:“我就要吃甜的,苦的药我不吃。”

满宝想了想道:“行吧,我记得甘草是甜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多加一点儿,应该就甜了。”

科科:……药不是那么开的。

不过这时候俩小孩显然不知道,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心满意足的掏出书来看。

刘氏站在窗外看着他们,和以前不同,今天她看得更多的是满宝。

她见过钱氏,以前只是觉得周满不像钱氏,别看钱氏现在生病,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但她身量不小。

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很爽快健壮之人,小钱氏倒是很像她。

而周满更娇小些,但一来周满还小,听说又有些先天不足,总是生病,她便觉得这是正常的。

更何况,她有一双和周四郎很像的眼睛。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证据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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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人的眼睛都很相像,所以她从没怀疑过周满的身世,结合钱氏生病的时间,她还以为钱氏是高龄产女后才生病的。

现在看来,并不是。

刘氏心里很复杂,她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姑娘,可现在她对她不仅有喜欢,还有一种歉意。

大吉不知何时出现在刘氏的身后。

刘氏回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她走到花园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下脚步。

这一片种植的都是低矮的花卉,以及被善宝挖了花种下的姜,所以藏不了人,离最近的房屋也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说话不会有人能听到。

“依照您的吩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把那两个分别关押,既不跟他们说话,也不给他们吃喝,如今他们有些崩溃,正在屋里挣扎,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刘氏想了想道:“不急,时间还太短,再等一等。”

“您不是说要把人交给魏大人吗?”

“是要交,但改问的也要问,”刘氏道:“魏大人今天刚到罗江县,最快也要明天才走,所以我们不着急。”

虽然魏知名声很盛,但她并不是谁都相信,人是要交,但该有的口供,她这里都要备案,万一……她也有翻身的机会。

刘氏沉默许久,低声问道:“去查过了吗?”

“去了,照堂老爷说的,当年最先发现周银夫妻的是周四郎、周大亮几个半大孩子,后来是村民们和周家人一起上山把人抬回来的。

我去周家翻过,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老夫人,东西会不会被他们拿走了?

“不可能。”刘氏想也不想的道:“如果他们得到了东西,就不会派人去陇州查我们,也不会派人来这里找周银,显然,当年他们没拿到东西。”

“可东西也不在周家手里呀,”大吉道:“您想一想,官差污蔑周银是盗匪,周满连父母都换了,如果他们拿到了那些东西,就应该知道周满不是盗匪,不可能不伸冤。”

祭祀是很重要的。

而周银夫妻到现在墓碑没有,唯一的女儿还不能认他们,如果老周家手上真的有实际证据证明他们是冤枉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刘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东西可能不在周家的手上?”

“那在哪儿?”

“他们一定是在被杀前把东西交出去了,或者是藏了起来……”刘氏看向大吉。

大吉有些纠结,“老夫人,这事只能堂老爷去问,村里几乎不说周银的事,我们是查不到人是在哪里死的。”

刘氏点头,“我去和立之说,你先把人找好,一定要信得过的人,不必多,多了不好管,两三个足以,找到了地方,你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是。”

刘氏揉了揉额头,她昨晚几乎没有睡,此时便有些头疼,她问道:“二吉怎么样了?”

大吉垂下眼眸道:“还是那样,大夫只能给他续命,不过听说犍尾堰决堤,他精神了许多。”

刘氏“嗯”了一声,这就是她没有告诉白立的秘密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秘密,连郑氏都不知道。

当年白启的死讯突然传回,留在蜀县的下人将白启扶棺回乡,她不相信她的儿子是上山狩猎后遇到土匪被杀的。

跟着一起上门的蜀县主簿左一口为县令好,右一口为他们孤儿寡母的着想,主动提议上报朝廷白启是主动山上剿匪后死的。

如此,白启还能落一个忠义的名声。

她当时又悲又痛,却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家,那目光中不含好意。

她只能假意应承,借口白启是枉死,所以要在观里停尸三个月。

等所有人都散了,她才叫人开棺验尸。

她的儿子是被人活活砍死的!

而当时跟着白启的二吉下落不明,蜀县给的回复是死在了土匪手里,尸首无存。

一个下人,如果真是死于山匪手中,刘氏当然不可能费尽心机的去找。

但刘氏觉得不是,所以让二吉的哥哥大吉带着人在益州一带寻找,最后在一个猎户家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二吉。

二吉说,他和老爷一路逃到罗江县内,随行的人一路上都被杀了,最后剩下他们两个也伤得不轻。

他们在一道路上碰到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架着驴车,无奈之下,白启只能向他们求助。

当时因为追兵追得很紧,二吉给他们把风,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但可以看到他们的动作。

他看到老爷把那包要命的东西递给了那对夫妻,然后郑重的一拜,对方便拉着妻子抄小路离开,执意要把驴车送给他们。

最后,他们还是被追兵追上了,二吉换了白启的衣服,架着驴车把追兵引开,而白启则躲了起来。

他是被人追砍时掉下山崖的,被树挡了两下才落到地上,后来被进山的猎户所救,可如果大吉再晚去一步他也死了。

刘氏不惜代价的保住他的性命,就是想着有朝一日翻案时有个人证。

但光有人证是不够的,她还得有物证。

可那要了她儿子性命,且能要那些人性命的东西在哪儿呢?

刘氏一直在找,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选择搬来七里村,一是因为想要远离陇州宗亲,让善宝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二是因为白立在这里,他们能有个倚靠,可以互相照应;三则是因为这是在罗江县,方便她找那对夫妻。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死了,有可能和她儿子死在了同一天,同一时。

他们死得甚至不如她儿子,虽然冤枉,但启儿好歹留下了一个好名声;而他们,连死了都不能有姓名,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刘氏思绪翻滚,半响才挥了挥手让大吉退下。

郑氏要给白善宝送羹汤,正好路过,远远的,看见婆婆和大吉站在花园中间说话,忍不住一愣,“怎么站在太阳底下说话?”

郑氏说着就要过去,却被自己的大丫头拦住,“太太,老夫人估计是有事吩咐大吉,我们先去看小少爷吧。”

大丫头道:“今天满宝小姐也来了,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不定又偷偷吃东西了,您得去看看。”

郑氏一想也是,最后看了一眼花园便往白善宝的书房那边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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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一路揣着荷包回去,到了家门口就和村长挥手告别,进屋门一关就把荷包掏出来。

刚才白老爷把荷包往他手里塞的时候他就觉得手感不对,打开倒出来一看,一块十两管制的银元宝就落在了手掌上。

正把院子里的杂物给清理出去的周四郎看见,嘴巴张得老大,第一感觉是:“爹,你路上捡了白家的钱袋?”

整个七里村,除了白家,谁家拿得出一块十两的银元宝?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是白家给咱家的补偿。”

周四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为啥?”

老周头没理他,直接往正屋里去,周四郎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跟上。

老周头将白老爷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家里人,心情愉悦轻松的道:“所以这事跟咱没关系,也不知道白家的老夫人在老家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费这么大的劲儿来找人。”

钱氏疑惑的问,“真的不是冲着二郎来的?”

周银在家里排老二,以前钱氏都是二郎二郎的叫着的。

老周头点头,“不是,白家没理由骗我们,而且他们是审过人了的。”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他手里的钱。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荷包和银元宝一起给她,“这下好了,出去的钱都赚回来了,这屋顶也能修了。”

钱氏点了下头,“让几个孩子歇一歇,过两天就让他们去把瓦片买回来。”

“行!”

周五郎听说家里有钱了,立即奔过来问,“娘,那我们凑的钱能不能还给我们?”

“不能。”钱氏面无表情的把银元宝收起来,道:“送出去的礼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公中的钱也是一样的。反正那些钱最后也是花在家里的。”

周五郎有些失望,其他兄弟也是,不过虽然失望,但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毕竟悬在头上的利刃消失了。

于是周四郎提议,“娘,这么好的事,我们要不要买点肉庆祝一下?”

钱氏一想也对,于是打开钱盒拿了一把铜板给他,道:“去吧,多买点儿。”

周四郎高兴起来,接了钱就丢下院子里的活儿去大梨村,当然,带着他媳妇一起。

方氏其实有些好奇,小声问他,“是不是家里的小叔出了什么事?”

周四郎一僵,这才想起他们说这些事会下意识的避开满宝,却没避开方氏。

他挠了挠脑袋,这事太大,肯定不能乱说,但媳妇是自家人,也不可能瞒着她。

想了想,她便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你爹娘,要是知道有人在我们家里打架,他们肯定担心你,而且这是白家的事,我们不好多嘴。”

方氏点头。

周四郎就说起肉来,“你说是去你家买羊肉好,还是去买豚肉好?”

方氏瞥他,“你说呢?”

周四郎立即讨好的笑,“当然是买羊肉好,对了,你也好久没回娘家了,刚才娘让你带一些鸡蛋回去呢,你家不养鸡,吃鸡蛋都靠买……”

方氏心情愉悦起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事是白家的锅,不是周家的,这件事村长自然不会瞒着,于是回去后去见了几个老人和一些户主,也是让他们放心的缘故。

来人不是冲着周银,而是白家,跟他们关系都不大。

这锅一确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悬在头顶的那把刀落到了地上。

周银可不止是周金的弟弟,也是七里村的一员,周氏宗族的人,当年的事,村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瞒下去了。

所以这事他们都沾一点关系,能不担心才怪呢。

现在这口锅被白家拿走了,大家心一松,就发现他们今天收了两份礼,白家的一份,周家的一份。

就有人琢磨着是不是把周家的那一份还回去,周大柱就有些犹豫,不说那篮子米和鸡蛋,只那两百文就不少,这事既然跟老周家无关,白家也给了慰问的钱,那他们得还回去吧?

毕竟谁家也不容易。

村长却摇手道:“别想了,你送回去,他们家也不会收的,而且受伤的不止你,你送了,其他人没送算怎么回事?这事就这么着吧,错有错着,等过两天让你两个弟弟跟二郎他们去买瓦片,把他家的屋顶收拾好来。”

钱氏也在教几个儿子和儿媳,“送出去的东西,不论谁送回来,一律不准收,虽说他们是冲着白家来的,但架是在我们家里打的,而且他们都是冲着我们家才动手的。”

钱氏道:“也是我们心虚,所以这事我们还是得付一半的责任,给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周大郎和小钱氏等人低声应下。

钱氏说完才发现满宝不在,扭头问小钱氏,“满宝呢?”

“和白家小公子去白家了,家里乱,我想着她去白家玩一下也好。”

钱氏点头,周三郎,“满宝的屋顶修好了吗?虽说是夏日,但深夜也有些凉,屋顶漏着,冷风一吹,生病了怎么办?”

周三郎:“……老四把满宝的茅草都用完了。”

钱氏瞪眼。

周五郎就笑嘻嘻的道:“是满宝说的,说她就喜欢屋顶露着,晚上还能看星星看月亮。”

钱氏无奈的挥手,“算了,也就两天的功夫,这两天让她和我住。”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不懂的问科科,科科能理解的就告诉她,不能理解的就代为搜索,从数据库中寻找最合适的答案告诉她。

学了大半个时辰,满宝的专注力就下降了,她开始左右摇动,坐立不安起来。

白善宝也在悄悄的摸鱼。

突然两个孩子的目光碰在一起,然后齐齐一乐,丢下书就跳下椅子。

白善宝道:“我觉得有点口渴。”

满宝:“我觉得肚子有点饿。”

白善宝:“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满宝欣然同意。

于是倒了水,又摸出点心来吃,两个孩子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满宝还邀请白善宝晚上去她家住,“你可以和我睡,然后就可以一起看星星了,我昨晚睡得太快了,都没有数清楚能看到几颗星星。”

白善宝很意动,但他比满宝大一些,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了,于是摇头,“你娘不会给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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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很好客的。”满宝觉得她邀请朋友去家里住是很正常的。

白善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放下点心跑到书架那里开始找书,不一会儿把一本薄薄的书找出来,悄声道:“这是我爹小时候的日记,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呀了一声,探头去看,这才发现封面是空的,只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纸皮,打开一看,里面是装订的裁剪纸,上面的字很稚嫩。

白善宝道:“这是我在一本杂书里找到的,叫,祖母说那是民间有些人乱写的,九分假,一分真,不足为信,但我觉得当故事看还是很有趣的。”

其实是刘氏不给他看这样的书,怕他移了性情,像注重各地风俗,地理的杂记,刘氏还容许他看。

但这种明显是杜撰出来的故事,还都是些爱恨情仇在里面,她是不允许他看的,为此还搜检了一番书房,把遗漏的这种书搜出来塞回书箱里去。

但这一本白善宝看了开头,一直心里痒痒,于是没忍住,趁着祖母去隔壁白二郎家串门时又搜出来,这一搜,就把夹在最后的这本笔记给找出来了。

那本书很厚,很宽,而这本笔记显然是自己装订的,所有有点小,夹在后面根本看不出来。

白善宝一发现这本笔记就对那本书不好奇了,抱着那本笔记就跑了。

这本来是自己的秘密,笔记这是他爹的笔记,还是小时候的,他连祖母和母亲都没告诉,但这会儿却拿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你看。“

白善宝那么顽皮,而郑氏那么温柔,所以很大概率上,他爹白启一定也是个调皮的人。

事实也如此,白启小时候可比白善宝还闹。

他七岁的时候去别人家里做客,就敢学着大人亲漂亮的女孩子,当然,最后他被刘氏揍了一顿,而且揍得有点惨。

“我爹说,亲女孩子会被祖母揍的,上还说,男女有别,应该有所距离。”

当然,这不是白善宝说的,他还看不懂这种深奥的书籍,这是笔记上的一行小字写的,看那工整的小字,显然是白启长大后看到这本日记,重新写的点评。

俩人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偷看先人的日记,嘴里说着要有距离,但显然并没有往心里去。

日记里涉及到东西很多,这是白启从七岁到十岁时的日记,记载的东西很多,当然不可能每日都记,基本上只有发生对他来说很大的事时才写。

比如,他被刘氏打了;比如他得了先生的夸奖,再比如,他在学堂里跟人打群架,把先生的书桌推翻了……

白老爷踱步走到这儿时,便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看书,一边悄悄说话,一边哈哈大笑,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有趣的,竟然看得这么开心。

白老爷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善宝。

其实他和白启很像,长得比他爹还要好一些,也更顽皮一点儿,但也更聪明。

因为父辈关系好,两家关系虽然有点远,但他和白启很要好。

他们年纪相仿,因此上学也是一起的,当时白立一家也是住在陇州,他爹为了他,特意从绵州搬回去,想着让他进族学读书,好出人头地。

他还是挺喜欢读书的,就是成绩不太好。

而白启正好相反,他小时候并不怎么爱读书,更顽皮一些,但他很聪明,同样是背书,他需要读上十几遍才能记住,白启却是念三四遍就记住了。

只是他懒,所以小时候他们都不是先生喜欢的学生,一直到他们的父亲相继离世。

俩人在族学里念书时总是会被欺负,于是白启就慢慢地不懒了,他认真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从十岁开始,他的进度突飞猛进,带着白老爷都更进了一步。

而白善宝显然比他爹更厉害一点儿,因为他是真喜欢看书。

白老爷看得出来,至少就没哪个孩子在没有大人压着的情况下能够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良才美玉,若不能更进一步就太可惜了。

白老爷站了许久,最后转身去找刘氏,问道:“婶娘可考虑好了?”

刘氏看向他,“你呢?”

“侄儿愿亲往县中走一趟,亲自见一见魏大人。”

刘氏手中的佛珠快速的滑动,半响才道:“好,你去吧。”

这是同意把人交给魏知了。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行礼后退下。

等白老爷一走,刘氏便起身往关押那三人的院子去。

大吉也在那里。

那两个被电晕过去的人从清醒后就没再见过一个人,他们能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还能看见走过来晃过去的人影,但就是没人进屋理他们。

俩人被分开关押,一醒来,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手脚被绑着,嘴巴被堵着,没有吃的,更没有水,一天下来俩人虚弱得不行,这种未知让他们很崩溃。

所以当房门被打开时,倒在地上的人眼中就迸射出亮光,努力的抬起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人。

不管是杀时剐,好歹有个人理他们。

逆着光,倒在地上的人看到刘氏,微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行迹败露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吉从屋外搬来一张椅子给刘氏坐下。

刘氏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接过大吉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看到对方眼冒红光,喉咙动了好几下,这才握着茶杯问,“想喝水吗?”

对方狠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刘氏微微向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问,“谁派你来的?”

对方立即往地上一倒,没反应了。

刘氏见状,便回身坐好,喝了一口水后道:“看来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再渴一天就是了。”

说罢起身要离开。

他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的叫着。

刘氏回身冷冷地看着他。

大吉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活下去吗?”

对方瞳孔一缩。

大吉道:“活着有很多方式,死也有很多方式,一刀砍了自然痛快,但如果是活活的饿死渴死的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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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人浑身冰冷,大吉蹲下去,对上他的眼睛道:“而且,你能忍住,你想,关在你两边的那两个人能不能忍住不说?”

刘氏转身道:“走吧,我们去另一边。”

“你……”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来,但刘氏还是听到了,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他。

他咽了一下口水,让干得冒火的喉咙微微缓解,“杀我,你们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刘氏坐回了椅子上,道:“不杀你们,那个代价我才付不起,放你们离开,然后让你们带来更多的人杀我全家吗?”

那人没说话。

刘氏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答。

刘氏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道:“要想我不杀你,除非你拿出足够的筹码来。”

“你的问题……”

“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可以让你选择死法而已,是死得轻松点儿,体面点儿,还是死得痛苦点儿。”刘氏道:“你怕什么呢,反正你们已经失踪了,在你主子那里,你就跟个死人差不多。我是不可能放你回去的,而如果我传出话去,说你在我说了些话,你猜他们会不会对你家人动手。”

那人瞪圆了眼睛,既怨恨,又恐惧的看着刘氏。

刘氏道:“我不是恶人,但为了我孙儿,为了我仅剩的家人,我愿意成为一个恶魔,所以你不要逼我。”

放屁,明明是你一直在逼我!

但这句话他骂不出口,因为他不敢激怒了刘氏,这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处。

刘氏很有耐心,陪着他沉默。

许久,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道:“我想喝口水。”

刘氏对大吉微微点头,大吉便拿起地上的水壶,给他喂了口水。

他贪婪的喝了好几口,倒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道:“我的主子是益州刺史闫大人。”

刘氏眯起眼睛,“不是益州王吗?”

他嗤笑道:“要是益州王的人,你们早没命了。”

此话一出,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刘氏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开了头,下面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益州王的人去了陇州,知道你们搬到了绵州,这才让我们三人先来查探一下,其实还是要找六年前的那对夫妻的身份。”

刘氏涩然的问道:“当时为什么没找?”

这句问话一出,对方便知道,刘氏原来一直知道有一对夫妻的存在,看来,当年的确有漏网之鱼。

东西说不定早在刘氏手上了。

他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们的人也死伤惨重,那对夫妻中的青年会些功夫,去追他的两个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幸存的那个当时就找了,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连能代表身份证明的东西也没有。”

“他重伤,能把同伴的尸体拖回去就算不错了,自然抽不出手来当场就去调查他的身份。”他道:“我们的援手第二天才到,当时找去时,尸体已经不见了,现场很混乱,才下过雨,很多痕迹都消失了,我们只能去山下各个村子里打探。”

他来这边查找当年那对夫妻的身份,自然要把当年的线索了解透彻,所以刘氏要是问他其他的事,他或许不知,但问那对夫妻的事,恐怕除了当年的人外,他是最了解的了。

“其实我们没怎么怀疑七里村,因为这个村子太穷了,”他道:“当年那对夫妻身上虽然丁点财物也没有,但身上的衣服质量不错,男的虽掌心有茧,但其妻看得出没做过什么活儿,家境应当不错。”

“如果那对夫妻真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那最有可能是大梨村,或是白马关镇上的人。”

也因此,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大梨村和白马关镇上。

尤其是白马关镇,那是一个大镇,来往人口较多,七里村,当年的人只来了一次,没有消息后就走了。

直到得知白家举家搬到了七里村,大家对七里村的怀疑才大起来。

这次他们来此,不仅仅是为了找那对夫妻的身份,也为了盯住白家,如果真的有怀疑,相信上面的几个主子是不介意剑南道里再多几个冤魂的。

毕竟这次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是吗?

见多了生死,他对人命也没那么看重了,可真轮到自己要死了,他才感觉到那股恐惧。

他想活着!

刘氏问,“你说他们身上一点儿财物也没有,那位娘子身上也没有饰品吗?”

“没有。”

刘氏没有再问,起身离开。

大吉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家丁送进来食水给他。

刘氏去了隔壁,以同样的方法得到了差不多一样的供词,这才离开这个院子。

大吉跟在身后,“老夫人?”

刘氏停下脚步,道:“这和二吉说的不一样。”

“当年二吉说起那对夫妻时说俩人一看便家境富裕,那位娘子不仅头上有朱钗,手上也带着玉镯,怎么会没有财物呢?”

“那就是唯一幸存的那人说谎了?”

刘氏点头,可想想又不对,摇头道:“也不一定,若是他们自己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可刘氏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摇头道:“也不对,若是他们知道自己逃不过,东西藏起来又有什么用呢?藏那要命的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连财物也藏起来?”

“等少爷去学堂了,小的便带人去山上找一找。”

刘氏点头,虽然很大的可能找不到,但总要试一试。

魏知一行人现就住在罗江县了,七里村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傅县令当然不可能带着魏知去那里,他带魏知去的,全都是罗江县里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魏知看了微微一叹,便道:“此事我已知晓,待我回京,一定上书陛下,将绵州一带也纳入减免赋税的区域。”

一直跟着的乡绅土豪们感激不已,纷纷歌颂圣人的仁厚和魏大人的为民之心。

绵州刺史却敏锐的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大人要回京了?”

魏知点头,“赈灾已完,此次主要是来看各地的灾情的,现已看完,自然要回京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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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要从这里回京,当地的官员当然要给他办一场欢送宴,本以为魏知会拒绝,谁知道他竟然应下了。

不说绵州刺史,就是傅县令都高兴起来,尽心尽力的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几桌酒菜,白老爷下午赶到的县城,刚和魏大人见过一面,他诧异的看了魏大人一眼,但没有说话。

这一场酒宴,不少人都喝多了,白老爷面色也有些潮红,他没住在县城中的别院里,而是选择和魏知住在同一家客栈中。

夜深人静时,白老爷出现在魏知的房间里。

魏知将跪在地上的白老爷扶起来,道:“本官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你明日送完我后,先行一步在转道上等着。”

白老爷闻言松了一口气,躬身退回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今天下午他从家里赶到县城时,魏知刚从最后一个严重的受灾村里回来,他上前求见,对方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随行的这么多乡绅土豪,他不仅记得他的名字,还能叫出他现居的地方,甚至在他说出邀请他单独前往七里村做客时,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没有多问的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白老爷就觉得这位魏大人知道了什么。

现在,他更加确定了。

向外说要回京,却要悄悄的与他去七里村,虽然这很符合他的利益,但这是不是说明,魏大人他一开始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两日七里村发生的事他也全都看在眼里?

他值得信任吗?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便微微安下心来。

应该是可信的,他连圣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益州的这些官员吗?

在益州,最大的也不过是益州王而已。

除非魏知要造反,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会勾结地方官和藩王呢?

白老爷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魏知的队伍就整装待发,魏知坐上马车,朝大家道:“夏收在即,灾后又有许多工作要做,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都回去吧。”

这是不可能的,以绵州刺史为首的官员一定要把人送到十里长亭去。

父母官都送了,跟来的乡绅土豪们当然不会落下,于是特纷纷跟随。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上了官道,又到了十里长亭,魏知就沉了脸,道:“再送下去,本官可就走不了了。”

绵州刺史闻言有些尴尬,他可不喜欢这位瘟神留下,于是停下脚步,在十里长亭与魏知告别。

白老爷跟着众乡绅土豪目送魏知走远,然后便与绵州刺史既各地县令告别。

傅县令转头想和他商量些事情都没找到人。

白老爷快马回村,在县城转入山道的那个转口等着,不过小半刻钟,魏知便带着两个侍卫骑马从另一条路赶来。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就要上前行礼,魏知就挥了挥手道:“白老爷不必多礼,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是。”

俩人快马朝七里村赶去,骑着马当然不久,两刻钟不到就到了村口。

而此时,大吉刚把画押好的供词交给刘氏,“除了右边房间的那人,其余俩人都愿意在口供上画押了。”

刘氏颔首,将供词用油纸包起来,然后放在一个盒子里。

她正想说什么,管家在门外汇报道:“老夫人,堂老爷带了一位贵客到了。”

刘氏立即起身,道:“把人都打发到后院里去,约束好下人,让他们别乱走动,请堂老爷他们到前堂,我这就去。”

刘氏这次连嬷嬷和身边的大丫头都没带,只带了大吉。

刘氏到时,魏知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前的花卉,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

白老爷立即介绍,“大人,这是我婶娘,娘家姓刘,我堂弟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后出任蜀县县令。”

前厅里只有白老爷,魏知及他带来的两个侍卫,还有刘氏和大吉。

刘氏行礼过后没有立刻说话,大吉看了一眼魏知带来的侍卫,先一步退下。

魏知这才对他两个侍卫微微颔首,厅里一下只剩下三人。

“老夫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刘氏便当场跪下。

魏知连忙伸手去扶她,刘氏拒绝,抬头问他,“大人,此次犍尾堰本不该决堤的,死在大洪下的几万冤魂也本不该死的。”

魏知叹气,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然后后退一步道:“本官知道。”

一听这话,刘氏和白老爷就知道他们赌对了。

六年了,刘氏投告无门,甚至都不敢将这冤屈露出来,如今总算是有了倾诉的口子。

刘氏忍不住泣出声来。

魏知道:“此次益州的洪灾很严重,陛下大怒,尤其是犍尾堰维修不过才过去两年,不,确切的说,犍尾堰的工程才完成了一年零八个月。”

“此次洪灾是有夏日暴雨的原因在,但若平水槽不淤堵,飞沙堰固水分洪再坚固些,金堤也不塌,那这事就不会发生,或许就是拦不住洪水,那也多是洪水漫溢,不会山洪暴发。”

这场决堤来得又急又猛,以至于下游的百姓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走了。

所以在魏知看来,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本官在查犍尾堰的修建时发现,大贞二年,蜀县县令白启曾上表过一封折子,想要从外地聘请劳工来修补金堤,只是还没递到京城,在益州刺史那儿就被打回来了。”

这件事魏知本不应该知道,但不得不说白启足够细致,魏知也足够用心,他在查蜀县的各种账册,案宗时发现白启记录的工作日记,上面没有具体的内容,但写了日期,以及上折的标题。

很正常,却又不正常的一封折子。

正常在于,一般水利工程急需民工时,的确会从外地聘请或调遣一些劳工来支援;

不正常在于,犍尾堰很庞大,因为年久失修,初步设计的工程年限便是三年。

大贞元年开始拨款,到白启上折时,还有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才到齐,而后来事实证明,修补工作更长,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秋天才完成。

这样长期的水利工程,一般多是州内各县的百姓轮流来此服役劳作,很少会那么早的从外地调派劳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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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魏知便想把白启找来问一问,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位大贞元年的进士,他不是调到了别的地方任官,而是在大贞二年时就死了。

还是死在任上,死在剿匪中。

魏知以前在刑部干过,断案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正常。

所以他放下了调查犍尾堰的工作,转而去调查白启。

两年过去了,犍尾堰的账册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知道犍尾堰一定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

所以他去查白启。

当年跟在白启身边的人竟然全都死了,这其中不仅有他的下人,还有当地的一些官差,当年白启的县丞何子云及其长子一起死了,全都是为了剿匪。

魏知在查白启时感觉到了阻力,那股阻力比调查犍尾堰时还要大。

比如他在益州府要看犍尾堰的账册,他们会眼也不眨的给他,要见当年修筑犍尾堰的劳工,也没人阻拦。

可他找到当年的一些旧人问起白启,却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被问话的人也一直言辞闪烁。

明明之前他还看到过白启在任时留下的案宗及办案中的各种笔记,但一夜之间,蜀县的衙门就起火,将那些卷宗全烧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知道自己查对了。

所以他立即派人去白启的家乡陇州找人,想要找到他的家人。

在此期间,他便在益州抗洪救灾,等派出去的人从陇州回来时,赈灾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才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益州府内。

所以在听到路边有两个流民提起绵州也受灾严重时,他便顺水推舟的过来了。

在剑南道,在益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是不可能直接找上门来见刘氏的。

在巴西时,他本来还在思考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到罗江县的七里香走一走,所以在白老爷也去时,他才会特意把人叫上去说话。

想着要是到了罗江县,白老爷和其他乡绅一样客气的请他回家暂歇,他一定会答应去的。

结果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夜色已暗,白老爷却突然派身边跟着的长随离开,由不得他多想。

却没想到,七里村竟然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

回来的侍卫说,在他们之前就有一拨人到了七里村,但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所以被抓起来了。

魏知此次来七里村,一是要见见被抓起来的三个人,最好把人给提走;二是和刘氏谈一谈。

对方那么怕他去查白启,说明白启手上一定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在。

魏知怀疑,那些东西在白启家人的手上。

但刘氏交给魏知的只有两封家书和两份画押的供词。

魏知眉头紧蹙,问道:“除了这两封家书,白启没有其他东西留下吗?”

“我儿怎么会把那种东西带回家连累我们呢?”刘氏道:“当时他是一人在任上,当时我孙儿年幼,不能出远门,所以我们留在陇州老家。”

这就麻烦了。

魏知问,“老夫人可有其他的线索吗,你想一想,他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刘氏摇了摇头,道:“老身实在想不出来。”

白老爷看了刘氏一眼,低下头去。

魏知便叹了一口气,道:“我想见一见那三个人。”

刘氏立刻让大吉带魏知去。

等人一走,白老爷就问道:“婶娘,我们不说,魏大人见过那两个人也会知道周银夫妻的存在,我们为何要瞒着他们呢?”

“魏大人可信吗?”

“起码可信他九成。”

“可我背后立着这么多条人命,别说是九成,就是九成九,我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刘氏道:“他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对夫妻在,但这会儿一定想不到是周银。”

“那……”

“再等等,”刘氏道:“我们再等一等,反正此时他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魏知也能感觉得到刘氏不是十分的信任他,不过他略一思索便也理解了。

等他从客院出来时,魏知也有写沉默。

跟着他的侍卫忍不住问,“大人,刘氏是不是知道那对夫妻是谁?”

魏知叹气,“她或许知道,但白启的东西她一定没拿到,甚至都不知道在哪儿。”

“那怎么办,没有物证,我们拿益州王等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啊,没有物证,所以她信任与否都不重要,”魏知道:“这三个人证用处不大,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了,却又没多少用处。”

关键还在于白启手里的东西,可白启已经死了,他会把东西放在哪儿呢?

魏知眉头紧皱,道:“这世上最了解白启的恐怕就是那位老夫人了,让她开口,可比让那三个犯人开口要难得多。”

“那……”

“不过我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大不了多住几天就是了。”

侍卫便应下。

魏知说住下就住下,当然,不可能住在这边,毕竟刘氏和郑氏都是寡妇,而白善宝年纪又小,所以魏知和侍卫们以白老爷朋友的身份住到了他家。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一丁点都没怀疑,开开心心的欢迎他们,还打算给他办一个接风宴,热情的挽留他多住几天。

魏知欣然答允。

白老太太就和下学跑回来的白二郎笑道:“去隔壁把你堂弟也叫来,还有满宝,她要是在,也一并带过来,有两三天没见着那俩孩子了,还怪想的。”

白二郎叫道:“他们请假了,今天才去上学的。”

他有些不服气,哼哼道:“祖母,他们这段时间总是请假。”所以一点儿也不像是好学生。

白老爷就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他一眼道:“昨日善宝和满宝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你倒是去学堂了,你学到什么了?”

白二郎不信,小声的嘀咕道:“谁请假了还会读书啊……”

魏知看得哈哈笑,问道:“善宝是刘老夫人的孙子?”

“是啊,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白老太太努力的炫白善宝,没办法,她大孙子不在,侄孙也是孙不是?

夸完了白善宝便顺嘴夸一夸他们家的二郎,笑道:“我们二郎也很乖巧孝顺的。”

却没有说聪明之类的话。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会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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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刚刚下学,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满宝习惯性的跟着白善宝去他的书房里看书。

她没看课本,而是掏出那本继续看,还拿出一个小本本做笔记。

所以白二郎带着下人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时,俩小孩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白二郎道:“别看了,今晚我家给一个伯伯设接风宴,所以提早吃了。”

接风宴这种东西满宝还是在书上看过,现实中可没参加过。

她眼睛闪闪发亮,问道:“接风宴是怎么样的?”

不就是吃饭吗?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有酒有菜,还有很多东西,反正跟一般吃饭不一样,你们去不去吧?”

白善宝问,“我祖母和母亲去吗?”

“去吧,家里的妈妈已经来请了,我是负责来请你们的。”

白善宝立即道:“那我们也去。”

满宝已经知道羞了,知道不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何况人家家里还有客人呢。

所以她虽然很想去凑热闹,但还是摇头拒绝,“算了,我就不去了,不然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的。”

白善宝表示理解,这两天他祖母也怪怪的,不许他往外面跑,连去满宝家玩都不行。

满宝收了书便要回家,一出门遇见郑氏和刘氏,她乖巧的抬手打招呼。

郑氏知道白老太太也邀请了她的,便笑道:“满宝不与我们去吗?二郎家可是有很多好吃的。”

满宝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郑氏还要再劝。

刘氏就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她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挎包,笑道:“厨房给你们做了一些新点心,我让人给你装了一盒,你拿回家去吃,要是好吃,明儿再来,我让厨房再给你们做。”

满宝高兴的应下。

刘氏便让大吉把满宝送回去。

自从知道那三人不是冲着周家来的后,老周家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钱氏并没有很拘着满宝。

只是此时外面太阳大,水也深,所以不许她总在外面玩,以免晒伤中暑。

她跑回家时,大头他们正在外面玩儿,周喜等人则去小湾那边浇菜了。

家里除了钱氏,就只有小钱氏和周大郎在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就跑去找周大郎,“大哥,我帮你摸一摸肚子好不好?”

周大郎:“……为啥摸我的肚子?”

“我最近看了一点儿医书,还特意找的是内出血的病例看,我想看看书上写的是不是对的。”

周大郎大汗,问道:“等一下,你医书在哪儿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在善宝家看的。”

“啥时候开始看的?”

“前天呀。”

周大郎瞪眼,“你才看了两天的医书就要给我看病?”

满宝强调:“是三天!”

周大郎:“……今天还没过去呢。”

“快了,快了,”满宝说着话,伸手就要往他的肚子上伸。

周大郎连忙捂住肚子,道:“我伤的不是肚子,是侧腰啊。”

“对哦。”满宝就要看侧腰。

周大郎吓得不行,连忙高声叫道:“媳妇,媳妇,快进来啊。”

“大哥,你就给我看一下呗,我就摸一摸,敲一敲。”

“你还要敲?”

“书上说,肚子里有积水会响,血跟水差不多,应该也会响吧?”

周大郎的冷汗下来了,叫得更大声了。

钱氏在那边屋里高声道:“满宝,别闹你大哥,快回来。”

满宝拽着周大郎的腰带,却顾忌他受伤没敢太用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大郎打死不从,紧紧地拽住衣服,“满宝,等你再学得长一点,到时候给你嫂子们看。”

“起码,起码得学个三五年吧?”周大郎从没见过哪个药铺的学徒三五年就能出师,他说三五年还是往短了的说呢。

满宝道:“我看书很快的,现在已经把那节看完了。”

周大郎更担心了。

小钱氏进来时,就见俩人纠缠在一起,满宝为了拉住衣服,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了。

一看到她,周大郎眼中迸射出亮光,立即道:“媳妇,媳妇,快把满宝带出去,她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就要给我治病……”

小钱氏惊讶的看着满宝,“满宝,你都会看病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应该吧,我就想摸一摸大哥的肚子,再敲一敲,看是不是响的,大哥,你放心,我会很轻很轻的。”

小钱氏就看向周大郎,“既然满宝要摸,你就给她摸一摸呗,你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掉一块肉。”

周大郎:……

“是啊,是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把医书拿来,我们一点儿一点儿的试。”

“别……”周大郎觉得媳妇不靠谱,他想去找他娘。

但小钱氏已经转身出去,“我去煮饭了,你陪满宝玩吧,满宝,你敲的时候轻一点儿,可别把你大哥又敲出血了,他才刚好转呢。”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伸手去扒她大哥的衣服。

周大郎吃了三天药,今天又被周三郎和周四郎用板车推到大集上看了一回大夫,确定在好转,便又领了三副药回来。

大夫说,吃完这三天的药就差不多了。

满宝的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肚子和腰上摸了半天,还是没摸出什么来。最后失望的收手了。

周大郎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能看出什么来?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学着大夫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叮嘱了周大郎许多话。

周大郎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先应下再说,等她说完了就极力鼓动她出去玩儿,“大头他们是不是去山底下掏鸟窝了?你去那儿找他们玩儿。”

只要别回家就行。

满宝不想玩儿,她想知道怎么大哥的情况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呢?

而且外面太阳还那么大,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晒太阳,所以道:“我要回去看书,大哥,下次你还看大夫,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时候我可以问一问大夫。”

“别,我已经好了,不用再看大夫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冬小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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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傍晚,太阳快要碰到天边的高山了,老周家的人才或挑着水桶,或扛着锄头,或一手泥的三三两两的从外头回来,这才知道满宝正在自学医术,今天已经能给周大郎看病了。

当然,这是小钱氏的说法。

周大郎一再强调,“满宝就看了两天半的书,什么都没看出来。”

老周头自动略过周大郎的话,乐呵呵的把满宝招到身前,高兴的道:“不错,不错,满宝多学些,以后家里有人生病了就全找你看。”

满宝高兴的点头。

这下不仅周大郎了,其他人都觉得脊背一寒,尤其是目前身上还带着一些伤的周二郎,周三郎和周四郎,冷汗直冒。

全家最高兴的估计就是老周头和满宝了。

父女两对着乐呵。

钱氏不理他们,将老二老三和老四招到跟前道:“你们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去村长家借一辆板车,一块儿去城里买瓦片,最好明后两天就把屋顶修好了。”

老周头的注意力被转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今天去看了一眼,这两天太阳好,麦子开始变黄了,估计再过半个来月就能收了,我们得把家里的活儿安排好,不然进了夏收忙起来,可就没空再打理家里了。”

众人应下。

“对了,我今天下地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许麦子长得特别好,麦穗很长,还很饱满,”老周头扭头和钱氏道:“明天让老大家,老二家的几个跟我一块儿到地里去找一找,记下那些麦穗的位置,到时候收割了,先割这些,留下来做种子。”

钱氏点头,问道:“好很多吗?”

“好很多,”说到这里,老周头自己都有些疑惑,眉头紧皱道:“我一连走了三块地都是这样,里面都混杂一些这样的麦穗,上次还没发现,这次去看,发现它们比正常的麦穗稍高一些,关键是麦穗很长,颗粒又饱满,真是可惜,今年要是不被水淹,我估摸着还要好。”

“可今年的种子和往年是一样的,种的法子什么的都和往年一样,难道是因为被水淹过,所以有的就变成了这样?”

周四郎就问,“那爹,明年我们要不要放水淹一下这些麦子?”

老周头沉思起来,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行性。

心虚的满宝:……那是因为她掺杂了一些商城买的麦种啊啊~~

她瞪了一眼尽给老爹出馊主意的周四郎,和老爹道:“爹,从没听说过麦子喜欢被水淹的。”

老周头却摇头,“我却觉得老四说得对,明年选一块小一点的田,到时候可以试着往里灌水,看是在旱田里种的好,还是水田里种的好就知道了。”

满宝垮下肩膀,在心里问科科,“怎么办呢?”

科科安慰道:“宿主,反正你家地多,用一块小田来做试验也没什么。”

好吧。

但满宝只要想到她好容易混进去的种子最后却要有一部分耗费在试验上就不甘心,于是她撑着小脑袋苦思起来。

半天,她终于想到了,小手一拍,全家人都看向她。

满宝高兴的看着老周头,“爹,我们可以种冬小麦呀。”

他们这里冬天气温并不低,虽然她没见这里的人种过,但满宝从科科那里找来的书看到,在未来,人类不仅会种冬小麦,还能在春夏时做间播。

可以最大的利用土地,不过这种间播方式对地力的要求很大,不然最后损耗了地力,种下的庄稼也不好。

间播什么的满宝不想了,但可以种冬小麦呀。

冬天水少,就是水田里也没水,刚好可以拿来种麦子,种过这一茬,老爹自然就知道这是种子的问题,到时候管他归类到哪个原因呢,但一定不是因为被水淹才变异的。

满宝当然不能这么和老周头说,于是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种冬小麦的好处。

“爹,今年受灾不是很严重吗,要是不种冬小麦,明年四五月我们没东西吃了怎么办?”

老周头正要说话,满宝继续道:“今年益州受灾这么严重,明年粮价肯定也很高,我们要是种得多了还能卖了赚钱呢。”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起来,“可地力恐怕不够呀。”

他当然知道他们这里的气候可以种冬小麦,往年村里也是有人种的,甚至现在白地主隔一年都会种一次冬小麦,那时都会从村里雇短工,周大郎他们都有去的。

可那时白地主,人家的田很肥,准备的肥也足够多。

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种冬小麦可不容易,很容易就过多的消耗地力,到时候冬小麦未必能好,还影响来年的水稻播种。

再加上七里村的人都不是很缺地,人少,真想得到冬小麦那点粮食,春夏时多用心种那点地,精耕细作也差不多能够了。

总比把地给种坏了好。

但……

老周头沉思起来,今年不是遭灾了吗?

或许种冬小麦是一条路,尤其现在能不能免税还是未知呢。

要是不免,那明年春天大家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满宝继续道:“爹,你要是怕肥力不够,那就让大哥他们多沤一些肥呗,到时候多撒一点儿,等收完了麦子犁地的时候又撒一些。”

老周头点头,“这倒是一个法子,你说呢?”

他看向钱氏。

钱氏沉吟,“倒是可以种一些,种多了怕肥不够,虽然现在沤肥快了些,但也是不够的。”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就去买呗。”

钱氏笑问,“这个去哪儿买呀?”

“我知道,县城,”满宝道:“我问过白老爷了,他都是从县城里收夜香的那些人手里买的。”

众人:……

小钱氏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满宝毫无所觉,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把刘氏送给她的那盒点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其他人却觉得这顿饭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在是大嫂做的饭菜,要是其他做的,他们估计吃不下去。

老周头计划着要种多少亩的麦子,捏着一块闺女孝敬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一拍手道:“行,今年咱家就试着种一种冬小麦。”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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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一句话,跑断腿的自然是她的哥哥嫂子们,不过这事不急,夏收还没开始呢,当务之急是把屋顶修好来。

第二天周二郎他们就去村长家借板车。

村里人知道他们要进城买瓦片回来修房子,之前拿了他们家钱和米鸡蛋的人家便跟着去了好几个。

板车没有,便背着大竹筐,到时候他们可以直接背回来,也免得来回走好几趟了。

老周头则去和村长及村里的老人说种冬小麦的事。

虽然时间还早,但这种事还是得提前准备,比如肥,现在就要开始想着准备了。

种地这种事和别的事不一样,那是越多的人种越好,越成片越好。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而已,所以村里暂时没人提。

这一下老周家先提出来,不少人心动,但也有疑虑,“这种了冬小麦,明年地力还够水稻长吗?”

水稻的产量一直比小麦略高,所以要是两种只能种一季的话,大家自然是选择种水稻。

“大不了大家多费点儿劲儿,多弄点儿肥。”老周头道:“不然怎么办呢?今年水稻和麦子虽然还没收割,但收成都是看得到的。恐怕交完秋税就不剩多少了,到时候我们一直吃豆子,吃到明年夏收?”

村长道:“而且还不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呢,要是跟今年似的,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最后做了决定,“行,就种一季冬小麦吧。”

事情定下,大家反而没那么纠结了,众人说起别的事来,“大柱的伤怎么样了?”

“昨天又去拿了两副药,大夫说吃完应该就好了。”然后转头看向老周头,“大郎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就是还不能干重活儿。”

“这肚子里出血我们也看不见,是得谨慎点儿,要我说让他在家里休息半年,等开春后再下地。”

老周头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不懂啥医术,就是想一想,这内出血,必定是里面的东西破了,万一这一劳累,扯到了,伤口又裂开,它们在肚子里,出血了他们也看不见啊。

乡下人养病基本靠休息,靠熬。

周大郎才二十多,老周头还是很怕他落下病根的,而他家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所以也打算让他在家里多休息,等再好一点儿,在家里干点轻省的活儿。

比如去割麦子,割豆子,割稻谷这样的活儿可以做一做,但像扛麦子,松地,堆肥这样的重活儿就不能做了。

老周头就问起其他人的伤,好在除了周大郎外,其他人的伤都在外面,是看得着的,基本上伤好了就没事了。

其实大夫很想告诉他们,周大郎的内伤好了,也没事了。

但人都会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绝大多数人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能那么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建议且思考的,一般不是成为软耳根的人,就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比如当今圣上。

魏知人还没回去,奏折先到了。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奏折,长到皇帝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

里面不仅写了赈灾的事宜,还有灾区伤亡的数据,赈济所耗钱粮的数据,以及各地的受灾情况,大部分都附有数据。

可见魏知这次去赈灾是很用心的。

当然,他上折的目的不止为此,他写这么多,还为了替灾区申请减免赋税。

本来朝廷是计划益州下的县免税而已,时间给的也很宽裕,两年。

但这次魏知提议益州下的县免税三年,以将流落在外的流民吸引回乡,还可以吸引外来流民进入益州。

因为这次益州洪灾,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人口损失严重,如果不能把人口吸引过来,那就只能强制从其他地方迁移人口过去了,不然犍尾堰下的万顷良田就有可能就此荒废。

而益州之外,此次剑南道全都免税一年。

剑南道的范围就太广了,这意味着朝廷将会失去一部分税收不说,还得往下支援一下。

毕竟,地方税收除了上交朝廷一部分外,他们还要自留一些做自己的财政之处。

如果没有税收,那就只能朝廷向下拨款了。

可不免税……

看着魏知上交上来的数据,以及各地灾区的情况,皇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免税,一个冬天过去,恐怕剑南道又要死一些人,流亡一些人。

收税一时爽,日后收拢流民就要花十倍甚至百倍的心思。

而一旦有流民落草为寇,那造成的损失只会更加大。

皇帝放下折子,道:“来人,将六部尚书请来。”

他沉吟着问,“魏知到哪儿了?”

送信的人道:“卑职回京时,魏大人正在罗江县巡察,此时应该已经上路,不日就会到京。”

皇帝微微点头,挥手让对方退下。

而此时,魏知一点要回京的迹象也没有,他正拿着一把剪刀在院子里替白家修剪花卉,剪着剪着觉得不对,他好奇的看着花坛里的这一排植物,问道:“这不是姜吗?”

侍立在一旁的大吉笑道:“回大人,就是姜。”

魏知笑道:“种得可真不错,你家园丁是怎么打理的?”

魏知家里也种菜蔬,作为生活必需品,姜块自然也种过的,不过没有这里长得好,而且他看得出来,底下埋着的姜块似乎比他平时吃的要大一些。

大吉笑道:“这不是园丁种的,是我家小少爷种的,平时除草施肥都是小少爷亲自做。”

“哦?”想到昨天酒宴上看到的小孩儿,魏知微微一笑,“你家少爷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是,”想到他们家少爷的爱好,大吉顿了顿后笑道:“我家少爷很喜欢种东西。”

尤其是喜欢种能卖钱的东西。

“那回头我可得好好的与他交流一下,”魏知笑道:“我也喜欢种东西。”

经过一年的发展,白善宝去年留下了许多姜块做种子,今年他不仅把自己院子的花坛全种上姜块,书房面前的地也征用了一块,然后还发展到占用了花园里的花坛。

刘氏在这方面对他很纵容,他想种就让他种,哪怕把家里弄得有些味道也不管。

第二百五十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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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村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村子,不论是从县城还是白马关镇的方向过来都要走一段山路。

所以只要有人把守住山道,基本上便没有外人能无知无觉的进入这个村子。

当地的村民例外,因为山野之中,总会有些小道进来的,虽然会难走。

所以魏知在七里村里并不隐藏行迹,在白家修剪了一下花枝,又和刘氏喝了两杯茶,他便带着一个侍卫背着手走出门去,很好奇的在田野中逛起来。

魏知正值壮年,现在是秘书监,行的是丞相的职责,当然,官阶不是很高,和六部尚书一样。

但在做秘书监前,他曾被贬谪到地方做过县令,对农事自然有所了解,何况他自家院子里也种水果菜蔬的。

老天爷可能把整个夏天的雨都调到了上个月一起落下,从半个月开始就一直是晴天居多,偶尔会在傍晚落一些雨,也不大,时间也短,基本上才把地面浇湿就没了。

所以此时,水田里的水很少,基本上只有浅浅的一层,而旱地更是干燥不已。

或许是最近的太阳太好,水稻抽穗的速度加快,水田里遗留的稻子微微弯了腰。

魏知去捏了一下,一条穗子,大概有一半是空的,有一半则在慢慢饱满,而此时,水田里草比稻谷还多,一片望过去,除了水稻旁边的草被清理了之外,其他的水草都任由其生长。

魏知就叹了一口气,这样情况的水田看着不少,也难怪罗江县县令会特意安排人到他跟前唱戏了。

“我们顺着河往下走一走。”

侍卫应了一声“是”。

河岸两边都有路,偶尔会有沟渠通到田里,沟渠并不大,但足够深,且很多。

顺着走下去他就看到了三条,魏知忍不住颔首,“这个村子虽偏僻,也贫穷,但这水利做得还不错,若没有天灾人祸,这里面的百姓完全可以安居乐业。”

吃穿应该不愁,就是钱少而已。

侍卫没说话,他只要保护好大人就行,这种事他不懂。

魏知随手扯了一根野菜,顺着河流继续往下,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河对岸传来朗朗读书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对岸。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课堂内站着的庄先生。

庄先生正领着大家读,当然,这是白二郎他们的课程,教室靠近村子那边的两排课桌上的学生则在埋头苦写。

先生让他们把断出来的新篇抄两遍,然后背诵,一会儿要讲解意思的。

白善宝已经提前预习过,所以胸有成足,慢悠悠的抄写。

满宝则紧皱着自己的小眉头,磕磕巴巴的将断好的句子默诵了一遍,又再默诵一遍,这才拿起笔来写。

她有点儿紧张,因为这两天沉迷于,功课她全都没预习,甚至之前学过的知识都没复习。

万一老师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

满宝更加认真的写了,打算写完后问一下白善宝,这篇新文的解义。

魏知在河的对岸背着手听了许久,微微点头后道:“再有学堂在此,这日子就过得更安逸了,难怪刘老夫人会带着孙子搬到这里来。”

“大人要过去看看吗?”

魏知摇头,“不急,先生正在上课,我们不好打扰,等稍晚一些吧。”

他继续顺着河道走,再走下去,河道便拐了一个小弯,就到了小湾了。

周喜和三个弟妹正在菜地里除草浇水。

地里的菜长得不错,种下去的种子全都长出来了,他们需要把一些菜苗取出来另种,这样它长得快一点儿。

但太阳这么大,她们当然不可能现在种了,现在只是来松松土,给菜苗浇浇水,再把冒出来的草锄掉。

周喜估摸着再过十天左右,一些菜就可以拿到县城里去卖了。

周氏扶了扶腰站起来,取下草帽扇了扇风,见何氏也扶着腰站起来,就道:“三弟妹,你先回去吧。”

冯氏也道:“是啊,地里有我们呢,你怀着孩子,不能太晒。”

何氏犹豫,方氏便也笑道:“三嫂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三伯该来接你了。”

周喜和冯氏都忍不住笑起来,何氏红着脸道:“我看是你想老四来接你了吧,他那个木疙瘩才不会呢。”

说着话,她抬头便看到了魏知,微微有些惊讶。

她连忙示意大姑和妯娌们去看,大家扭头看去,对上魏知好奇的目光,气氛有些凝滞。

魏知看出她们脸上有些戒备,他已经从侍卫那里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前不久刚和那三个人起了冲突,此时对陌生人戒备是正常的。

他便笑着自我介绍,“在下是白老爷的朋友,到这里小住的,这闲来无聊出来走走,没有打搅你们劳作吧?”

周喜握紧了锄头问,“你是白老爷的客人?”

“正是。”魏知顿了顿后笑道:“你们要不信只管去白家问,昨天晚上我还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一起吃过饭呢。”

“哦,原来昨天晚上白家设的接风宴是给您设的呀。”他这么一说,周喜等人就放松下来,笑道:“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太阳那么晒,河边蚊虫又多……”

魏知却有些愣怔,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白家昨天设了接风宴?”

周喜笑道:“是我幺妹回家说的。”

其实满宝是好奇接风宴是什么样的,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老周头,他有没有吃过接风宴。

老周头当然说自己吃过的,还给她举了一个例子,每次她二哥从县城里回来晚了,吃家里给他剩下的晚食就是接风宴。

所以周家人都知道,昨天白家来了一位贵客,白老爷还特意设了接风宴给客人洗尘。

魏知的记性一向好,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他笑问,“你幺妹叫满宝?”

“对,对,就是叫满宝,大人见过?”

没见过,但听说过,听白老太太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跟白善一样聪明。

听说俩人年龄相仿,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

所以他一直以为满宝是个男孩,难道竟然是个女孩吗?

魏知问,“幺妹是他的小名?”

第二百五十一章 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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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也是有的,有些家庭为了孩子好养活,总会给孩子取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名,男孩直接叫小名姐啊妹的也不少。

有的,甚至还会在男孩幼年时给他穿裙子,打耳洞,就照着女孩儿养,因为有人认为女孩比男孩好养。

所以取女孩儿的名字,穿女儿的衣服,就相当于把命格朝着女孩儿那儿靠,孩子更容易存活。

当今圣上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小名呢,叫猫奴。

总之小名怎么贱怎么取。

周喜道:“没有,我幺妹的小名就叫满宝,我家不兴取贱名。”

顿了顿,周喜补充道:“我家的孩子没有夭折的,全活下来了。”

也因此,现在七里村都不兴给孩子取贱名了,更喜欢和老周家一样按照大二三四这样给孩子们排序,想着这样排序,说不定也能子孙兴旺起来。

村长和村子里的一众老人都觉得,老周头和钱氏这一辈子最大的贡献不是地种得好,也不是给家里建了青砖大瓦房,而是养活了八个孩子,不,算上周银,其实是九个。

九个孩子,一个都没夭折,别说是在乡下地方,就是在医药资源丰富的大城里,那也是很难得的。

当然了,从迷信角度分析,村民们一致认为是他们家孩子小名取得好,瞧瞧,这一溜的大二三四五六排下去,估计老天爷都不舍得收走一个。

魏知夭折过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能活过五岁,他很好奇周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所以就蹲在田埂上和她们聊起天来。

周喜让何氏先回去,倒也不避讳,说起小时候她娘都是怎么照顾他们的,当然,论养孩子,她不是很有发言权,但已经生了三个,且养活三个的冯氏却很有经验。

魏知听着,听着,干脆就撸了袖子下田,拿了何氏留下的锄头帮她们劳作起来。

侍卫:……

他没种过地啊!

他自出生起他爹就是伯爵,还没成年就被丢到禁军里当侍卫,拿过刀,拿过剑,拿过弓,但就是没拿过锄头啊!

可是顶头上司在种地,他该怎么办?

站在田埂上看着吗?

好着急,怎么办?

周喜见魏知的动作还算熟练,便没有拦着,还想把她的草帽让给他,不过让魏知拒绝了。

他问道:“那你家现在有几个孩子?”

周喜笑道:“不多,十个。”

魏知:……这还不多呀。

周喜笑道:“我家老五和老六都没成亲,所以也算作孩子的。”

魏知颔首,问道:“多大了,可要说亲了?”

“老五十六了,本来今年要说亲的,结果遇上洪灾,现在还不知道秋天是什么光景,所以暂时不说,等明年再说。”

魏知表示明白。

国家是有大龄青年税的,超过一定年龄没成家的,不仅女方要交税,男方也要交税。

交上两年,要是还不成亲,那官府就要强制分配了,咳咳,这就是官方所说的发老婆,发相公。

才十六岁,离交税还有六年的时间呢,民间成亲早的是真早,但晚的也有许多。

比如他们这个阶层,十五六岁成亲的有,二十三四还单身的也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有成就的人,别说皇帝,就是他们的家族也压不住人成亲,自然就能由他们去了。

魏知很好奇的问他们这儿的聘礼一般是多少,可有陪送嫁妆,一般陪送什么东西,迎亲的风俗为何。

这些也都是属于民情,既然有机会,也有时间,那就问一问嘛。

几人就从育儿谈到婚嫁,又从婚嫁谈到养老,又从养老谈到孩子们的读书上。

魏知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在读书,这才知道竟然就一个。

别说魏知,就是蹲在菜地边,假装辛勤劳作帮忙拔草的侍卫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从没听说过家里让女娃读书,却不让男娃读的。

周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连忙道:“实在是我幺妹很聪明,学堂里的庄先生很喜欢她,便收了她做弟子,不然以我们家的家境,哪里供得起孩子上学?”

冯氏道:“小姑念了书回来都教家里的孩子的,别的不说,我家二头二丫就认了不少字,特别是二丫,她已经能把里的字都认下了,小姑说过,认全了里头的字,就可以自己看书学习了。”

魏知颔首,“是这样。”

心里却很好奇,这孩子是有多聪明?

“哎呦,小哥,你怎么把我的菜苗也都拔了?”

侍卫僵硬的看了眼手里的“杂草”,问道:“这,这不是草吗?”

周喜看了眼被他拔掉的菜苗,留下的杂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得多傻缺啊,竟然连菜苗和草都分不出来。

魏知轻咳一声,道:“你去帮忙提水来浇菜吧。”

侍卫如蒙大赦,立即起身拿起两只木桶应了一声。

周喜阻止不及,魏知就笑道:“让他去吧,年轻人有力气,提水更适合他。”

周喜:其实她想说的是可以用挑的,那样轻松一点儿。

不过侍卫已经双手提桶,蹭蹭的从河边过来了。

一番帮忙劳作,魏知和周家这三位女性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周喜和冯氏方氏都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周家做客。

魏知婉拒了,不过和她们一起往回走,一起过桥,因为他想去拜访一下那位庄先生。

这可是正经事,周喜她们不好再挽留,只能把人送到学堂门口就告别。

满宝和白善宝打了饭,便乖乖的去小院里陪先生吃饭,顺便开小灶。

庄先生的小院常年敞开大门,任由人进出的,所以魏知在门口敲了一下门,见无人回应便举步进去。

向着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庄先生也听到了门的响动,但以为是学生们顽皮,玩耍时撞到的,因为谁都知道,他这小院不设门禁,要找他直接进来就是。

所以他还在给低头的俩孩子训话。

今天讲新课文,他点了两个孩子起来回答问题,然而不论是满宝还是白善宝,回答得都不得他的意,显然这段时间俩孩子于学习上懈怠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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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和侍卫走到窗外时,便看到两个孩子正垂着小脑袋站在先生面前听训,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庄先生训了他们一顿,便道:“行了,去用饭吧,用了饭便复习一下功课,等消食后再午睡。”

两个孩子低头应下,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饭。

庄先生的饭菜都是另外做的,和他们的菜色差不多,这是饭和菜是分开装着的。

庄先生也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俩人,他微怔,连忙起身迎出去。

魏知微微一笑,也走到门边行礼,“在下巨鹿魏知,贸然来访,还请先生见谅。”

此时魏知也是士人打扮,庄先生自然欢迎,笑着将人迎进门,“陋室寒微,魏先生不介意才好。”

他请魏知坐下,看向满宝和善宝,道:“你们去厨房里再拿一副碗筷来。”

白善宝已经认出了魏知,拉着满宝一咕噜的爬起来,行礼后跑去厨房拿碗筷。

小钱氏从不会剩下饭,有多的,不是分给没吃饱的学生,就是用剩饭开一锅很稀的粥,可以让孩子们在下午时喝些汤水。

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孩子们午睡起来上过一节课后都会口渴。

她只会吃锅巴,也因此,不仅白家,还是其他学生的家长对她都很满意,此时锅里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饭了。

但听说庄先生有客人,小钱氏略一思索,就把俩孩子打发回去,道:“我再多做两样青菜,烙几个饼,一会儿给你们送去,你们先回去吃东西吧。”

厨房里没有多余的青菜了,得回菜园里摘,小钱氏先把面醒了,这才擦了擦手去摘菜。

她素来动作快,又有条理。

这边洗了菜煮上,那边便开始做饼,等把饼烙出来,菜也煮好了。

虽然不是专心致志的做一道菜,但味道就是不错。

小钱氏这才把饼和菜给庄先生他们送去。

满宝他们两个正蹲在院子里吃饭,顺便烧水。

小钱氏看了他们一眼,将饼和饭菜送进去后很快出来,走到两个孩子身边,“你们干嘛呢?”

满宝已经碗底的最后一点饭扒干净,确认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后才抬起小脸道:“烧水,煮茶。”

白善宝吃得比较慢,但速度也比在家时吃得快一些,闻言点头,只是嘴里有饭不好说话。

小钱氏看了一眼火,问道:“要不要我帮你们?”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们可以的,大嫂你快回去休息吧。”

魏知耳朵尖,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外面一眼,问道:“那厨娘是周小娘子的嫂子?”

庄先生点头,疑惑的看向魏知,“怎么?”

魏知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庄先生怎么会想收一个女弟子呢?”

庄先生道:“弟子不分男女,庄某收徒看的是缘分。”

魏知点头,“但我想这小娘子一定有出众之处吧?昨日在白兄家就常听人夸她聪明。”

庄先生笑了笑道:“这孩子是很聪明,且又孝顺贴心。”

所以我家小弟子不仅有才华,还有品德。

满宝他们煮好了茶,倒好后奉上来,连坐在魏知身后的侍卫也有一碗。

侍卫捧着热热的茶,不太想喝,大热天的,他更喜欢喝水,尤其是放冷了的开水。

但满宝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想法,秉持着上门的都是客人,于是强硬的给他塞了一碗茶。

白善宝则拿着茶给庄先生和魏知奉上,然后俩小孩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人捧了一个装着白开水的竹筒喝得津津有味。

书房就这么大,四人的位置正好相对着,魏知一偏头就能与他们说话。

他也不客气,就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身边,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竹筒,笑问,“你们怎么不吃茶?”

茶水又不好喝……

当然,满宝和白善宝不可能那么说,于是俩人道:“我们是孩子,不能喝茶。”

“咦,为何孩子不能喝茶?”

满宝道:“因为我们还小呀,喝了茶晚上要睡不着的,一会儿我们还要午睡呢。”

他们又不是没喝过,当然,是偷偷喝的,但那茶一点儿也不好喝,喝完了晚上还总是不想睡觉。

他们就更不喜欢喝了。

茶可提神,魏知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见两个孩子皱着小脸,一脸苦巴巴的样子,他便知道他们喝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你们喜欢喝什么?”

白善宝道:“我喜欢喝酸梅汤。”

满宝:“我也是。”

魏知就让两个孩子坐下,借此与他们说起话来,庄先生悠悠的吃着茶,并不阻拦。

从喝的说到吃,再从吃说到种植。

满宝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学着下地了,当然,她并不能做太多农活儿,也就给递些东西,或者扔一些东西。

比如种菜的时候,小钱氏最喜欢把满宝几个矮墩子带上,然后让他们一个坑一棵菜苗的放下去,她们则在后面负责种植。

但满宝学习能力很强,她虽然没亲手种过,但嫂子们怎么种她都是知道的,加上大头和大丫年纪都不小了,家里在种东西的时候还会一边念叨一些注意事项,其实就是传授,让他们长大后就能懂得这些种植技巧。

大头大丫有没有学会她不知道,但满宝是记住了,虽然很多东西她都只是记住了却没学会,但却可以拿出来和魏知照本宣科。

白善宝亦然,自从种姜以后,他就对种一些农作物很感兴趣,除了和满宝交流以外,他还会和家里的园丁交流。

他觉得山药挺好吃的,正打算明年和满宝要一些种子,然后在后院靠近围墙的地方种一些,这样藤蔓可以直接爬到墙上,不用搭架子也行。

于是两个小孩似模似样的和魏知谈起农事来,甚至对于现在村子里受灾后的庄稼情况,俩人也说得头头是道。

毕竟傅县令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全程陪同,更是听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一路跟傅县令哭穷。

白善宝还罢,满宝在家里可没少听父兄说起地里的事,要说周家的话题最多的是啥,那就是地里的活儿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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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惊讶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庄先生,然后笑问,“你们今年多大了?”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八岁了!”

满宝补充:“是虚岁!”

白善宝:“……你才六岁!”

满宝哼了一声道:“我很快就比你大了,女孩子都长得比男孩子快。”

魏知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满宝骄傲道:“我朋友!”

朋友当然是科科。

七里村的水土可能很适合白善宝,从去年开始他就长得很快,本来只比满宝高半个头的,但现在已经快比满宝高出一个头了。

上次他们吵架,满宝生气打了他一下,两个人打起来,她已经很难打倒他了,最后差点亮了牙齿。

当时科科安慰她,说再过两年,她就会长得比白善宝快了,因为一般来说,女孩子发育的时间要比男孩子要早。

满宝一直在等那个时间到来。

魏知以为是谁说来安慰孩子的,并没有往心里去,提起他们的功课来,“昨天我考校过白善的功课,他虽才八岁,功课却完成的不错,不知道你学得怎么样?”

满宝很自信,“不会比他差的,你考我吧。”

魏知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乐得和他炫耀自己的小弟子,举手示意他进行。

魏知便考她,昨天他已经问过白善宝,知道他已经学完了,此时正在读,但他对满宝的考校却是从开始的,而且相比于艰难的,他更喜欢问满宝。

满宝对这本书还是很熟悉的,甚至比白善宝还要熟。

因为自从她写的字能看后,她就给先生抄了两本还回去,她所用的第一套课本,全部都是庄先生给她抄的。

满宝读完理解了,总会给他多抄两本,这样以后他可以给别的学生用,总比去县城里买书要便宜许多。

小弟子送来,庄先生一律收,而满宝抄写这些书,便又是温习了一遍,加上现在她已经在教几个哥哥和侄子侄女们念了,当然要比白善宝更熟了。

孔老夫子有一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温故而知新,她虽不至于每一次读都有所得,但多读几次还是有些收获的。

所以她对课文的释义要比白善宝还要深刻。

魏知听得越来越认真,而满宝也越说越开心,一不小心话唠的属性爆发,干脆把一些科科和庄先生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抛出来问魏知。

魏知:……孩子看问题的角度总是有些奇特,问的问题自然也比较奇特,以至于难以回答。

但这位大佬毕竟是做到了秘书监的人,能力摆在那里。

所以他虽然惊诧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满宝的问题。

别看这本书很基础,却是可以给人读一辈子的,别说满宝和白善宝,就是庄先生都听得津津有味,从魏知的讲解中获益匪浅。

于是,庄先生也忍不住加入进去,将他一些积存的问题也拿出来向魏知请教。

于是四人越说越嗨,要不是陆丰跑过来提醒庄先生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庄先生有些惋惜的起身,和魏知歉然道:“与魏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今日时短,不能与先生畅谈,待稍晚些,不知魏先生可介意到寒舍畅饮一番?”

魏知欣然应允。

庄先生高兴的把魏知送出门去,这才领着两个孩子回去上课。

一直到坐在课桌前,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忘记午睡了。”

白善宝痛苦的道:“你现在才发现吗?我刚才就觉得有点儿困了。”

但在课堂上睡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还坐在第一排

魏知出来了大半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回了白家,刘氏将他的行踪都看在眼里。

大吉垂手站在一边,问道:“老夫人,他可信吗?”

刘氏沉默半响道:“再看看,反正这位大人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那满宝小姐那里……”

自从知道满宝的父母是周银,而周银便是当年的那对夫妻后,大吉对满宝的称呼就变了。

刘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顺其自然吧,今天善宝要是再带满宝回来,就让他们到花园里多玩儿玩儿,别总是待在书房里看书。”

本来,她还没确定是否要对魏知和盘托出,因此不想要他见到满宝,这是为了周家好,也是为了满宝好。

她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将周家卷进来。

可现在既然他已经见到了人,那让他对满宝的观感更好一点儿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无忧无虑的满宝和白善宝对此一无所知,一下学,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做作业。

因为俩人的懈怠,今天庄先生给他们留下的作业特别多。

他觉得就算是一回到家就写作业,恐怕在晚食前也写不完。

这让他有些忧伤,还有些怪满宝,“都怪你,要不是你磕磕巴巴的,先生后面也不会问我这么深的问题。”

满宝不服气,“明明是你自己预习不到位,回答不出先生的问题竟然还赖我。”

白善宝不想和她吵架,因为一会儿他还要和她一起写作业呢,因此道:“行吧,明天又要上新课文,等做完作业,复习完,我们还得预习呢,干脆你在我家用晚食吧,吃完了我们再继续一起预习。”

“我回我家吃,吃饱了再过来。”

“为什么不在我家吃?”

“因为今天是我大嫂做饭,我二哥他们今天去县城肯定买了肉回来了,等明天是我二嫂做饭,你再邀请我在你家吃饭吧。”

白善宝:“……好吧。”

结果才回到家,祖母竟然让他们去花园玩儿,不急着写作业,白善宝更愁了,“祖母,等我们写完了作业再去花园玩好不好?”

刘氏并不知道他们今天的作业增多,只以为他们又想在书房里偷看杂书,因此脸一板,道:“不行。”

满宝就拽了拽白善宝,白善宝只能应下。

一出门,满宝就说他,“你真笨,干嘛要惹刘奶奶生气,我们把作业带到花园里去做不就好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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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亭子,就在池塘边上。

只要不是天黑和冬天的时候,满宝还是很喜欢来这亭子里玩儿的,因为这里四面透风,很凉爽呀。

俩人直接背了书箱去凉亭那里,下人送上来点心和水便退下,并没有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以前在陇州的时候,白善宝出入都有下人跟着,哪怕是晚上睡觉,外间都有小厮值夜,但来了七里村后,刘氏除了在他身边放一个大吉,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全被调走了。

一开始白善宝不是很习惯,不过那段时间他正忙着跟满宝和白二郎做“斗争”,所以没怎么注意,等他注意到的不同的时候,他又习惯了这种改变。

再说了,白二郎身边也没有丫头小厮跟着呀,不也过着霸王的生活吗?

但在魏知几个侍卫的眼里,白家这样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他们对白家的家境还算了解,因为早在益州时他们查白启时就查过了,虽然跟他们这样的功勋,和魏大人那样的世家不能相比,但也是士族,家里有田有铺,也养着不少下人,按说不该如此落魄呀。

魏知在花园里闲逛时,看到两个孩子一人占了石桌的一边认真写作业时便停了下来,没有去打搅他们。

他对跟着的侍卫压了压手,找了一棵还算茂盛的树,在树底下坐下。

侍卫就站在一旁的阴影处默默发呆。

魏知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埋头写作业,写完后俩人还交换着检查了一下,然后就友好的换回来,把各自的作业收好。

魏知正打算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就见两个孩子翻出书来,就在凉亭里摇头晃脑的读起书来,显然他们今天还有背诵的任务。

这棵树正巧在凉亭的侧边,前面正生长着一丛月季,所以不仔细,凉亭里的人看不到魏知俩人,但魏知却能看见他们。

同时也能听到俩孩子说话。

或许是因为要背诵的课文太长,也太过生涩,白善宝忍不住埋怨满宝,“都怪你……”

满宝捧着书背对着他,哼哼道:“你自己笨,背不来怪我咯?”

“我背书比你快!”

“我比你快,不信你看着吧,”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她比去年的她更聪明了一点儿,当下她就问科科,“我现在是不是比他聪明了?”

科科没回答。

好吧,满宝就懂了。

她有些不服气,念书的声音越发大声了,她一定要比他先背下来。

宏愿刚刚发下,她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转了半圈,就见郑氏正带着丫头端了一个木盘过来。

白善宝也闻到了香气,俩人立刻把之前的不愉快和打赌抛在了脑后,冲着郑氏就跑过去。

郑氏一手接住一人,笑道:“下人昨天买了一头母羊回来,那头羊正在下奶,正巧今天管家去县城里买了一些冰回来,我就让人做了两碗奶酪,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

白善宝狠狠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白善宝问满宝,“你吃过奶酪吗?”

“没吃过。”

“很好吃的。”他也很少能吃到,所以对那滋味印象很深刻。

郑氏虽然疼他们,但也不敢给他们吃太多,毕竟是冰的,所以都只有一小碗。

白善宝和满宝吃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吃完了,郑氏就柔声叮嘱,“吃完了就认真做功课,不能吵架和打架哦。”

两个孩子虽然要好,但也总是吵架,偶尔还会打起来。

好几次儿子都是抹着眼泪从外面回来的,都是说满宝欺负他,郑氏去了解过,结果人家小姑娘也是哭着回家的。

自个儿子不仅是男孩,也比人家大一岁,身量也更高,郑氏当然不觉得满宝能欺负他,多半是打起来后都被打疼了,不过她觉得总体来说肯定是满宝更吃亏。

所以每次两个孩子打架过后,郑氏都有些心虚的。

才吃了好吃的,满宝心情不错,特别乖巧的应下,等郑氏走了,俩人便又把书拿起来,这一次俩人倒是不吵架了,一起乖乖的坐在栏杆上,一边甩着腿,一边背书。

魏知便从草地上起身,背着手走过去,笑问,“你们知道这篇课文是何意吗?”

白善宝:“先生今天讲过了,我们当然知道。”

“既知道了释义,要背就容易多了,来,我来教你们怎么背。”背书这种事,进士出身的魏知真是太了解不过了。

白善宝和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论起教书,魏知或许比不上庄先生,但说起学识,他可一点儿不比庄先生差,甚至还远在庄先生之上。

所以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全都受益匪浅。

以至于满宝差点忘了要回家吃晚食,等她反应过来时,还是大丫奉命过来找她,她才知道时间不早了。

她便把书一收,和白善宝魏知道:“我要回家吃晚食了,等吃完了我再过来找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白善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魏知微微一笑,也表示会等她的。他也挺喜欢跟这俩孩子相处的。

一连两天,魏知除了每天和刘氏喝茶外,便是到田野里走动,或是到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和村民们说话,等满宝他们下学了,则和他们一起玩。

当然,主要是他指导两个孩子读书。

到第三天,他显露出想要回京的意思来,刘氏在沉默过后,这才请了人去正堂。

白家的正堂周围被清空,除了大吉和刘嬷嬷在外把守,谁也不准靠近。

这三天来,她对魏知的了解越多,就越信任他,也因此,她愿意去冒那一分危险。

所以她问他,“您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吗?”

魏知问,“你有证据吗?”

“犍尾堰决堤,您什么都没查到吗?”

“查到了一下,”魏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得不道:“但想定所有涉及此事的人的罪不可能,比如益州王,本官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我手上没有一丝证据是指向他的,虽然你我,甚至是朝中诸臣都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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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乱抓人。

所以魏知问她,“当年白启带走的东西……”

那是唯一有可能定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的证据,如果拿不到,他们就要重新调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多少,最后成效有多少都不一定。

听他这么一说,刘氏计划垮下肩膀来。

这一点她早有预料,真被魏知确定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她顿了顿后道:“当年跟着启儿逃命的长随活下来了一个,他叫二吉,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把他给您,如果有一天您能把幕后之人绳之以法,需要人证的时候,我会把他交出来的。”

“那东西呢?”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

这一次她没有避讳,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满宝和周银夫妻的关系,她道:“我试探过,还让大吉悄悄的进周家翻找过,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当年周银夫妻还没得及回到家就死在了路上,东西也不见了。”

魏知惊讶,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和这事也有关。

可是东西在路上消失,而拿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他皱了皱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刘氏当然也知道,这种遥遥无期的冤屈让她内心一阵无力,已经六年了,她有生之年真的能让儿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吗?

刘氏坐倒在椅子上,有些心灰意冷的问道:“大人,这次犍尾堰决堤,死了多少人?”

魏知咬紧牙关,想起他初到益州时看到的人间炼狱。

这一次洪灾,只他下令统计到的死亡人数就有四万八千余人,这其中有直接被洪水冲走或淹死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死在之后的饥饿,冲突,以及疾病之中。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犍尾堰决堤。

如果六年前白启能活下来,犍尾堰事发,那今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这个案子并不只是死了白启,周银夫妻以及那些随从而已,还有今日的四万八千余人。

还有他没有统计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百姓。

魏知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老夫人放心,魏某必倾尽全力,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刘氏眼眶一红,起身对他行了一礼,道:“大人正直,我自是信的,然而我也知道,事有可为,与不可为的分别。老身已经等了六年,不介意再等六年,再再六年,因为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含饴弄孙,没别的追求,我可以等下去。”

魏知听明白了她的话音,问道:“老夫人但有所请,尽管开口。”

刘氏道:“当年他们为了查周银夫妻的身份,特意将周银夫妻污为盗匪,以至于周满不能认亲生父母,周家也一直隐藏周银已死的消息。“

她道:“周银夫妻是因我儿死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后还背此污名,何况满宝那孩子不能永远不认生父生母,她今年六岁了,我等得,她等不得,周家人恐怕也等不得。”

魏知就沉思起来。

一个人的身后事和身后名有多重要?

哪怕魏知不信鬼神,却也很看重这两样,尤其是身后名。

谁不想死后百世流芳,谁又想死后还背负骂名,甚至连最基本的祭祀都没有?

他在厅内来回踱步,许久后问道:“周银夫妻的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立之和你我二人,”刘氏道:“至于那三人,恐怕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他们现在在我们手里。”

所以在外面,没人知道,包括周家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叫大吉的……”

刘氏立即道:“他是可信的。”

刘氏顿了顿后道:“他们一家是我白家的世仆,二吉更是他的亲弟弟,所以大人放心。”

魏知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如此就好运作得多了,你放心吧,我会安排的,只是你们得耐心等一等。”

“是,”刘氏拜谢,“老身先替周家,替满宝,更替启儿谢过魏大人。”

“快别如此,”魏知扶起她,叹息道:“周银夫妻义薄云天,魏某人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连冤屈都不能替他们伸。”

刘氏嘴巴张了张,到底没问出来。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哪怕她已经很聪明,她也不解,犍尾堰已决堤,堤坝就摆在那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证据,怎么就定不了他们的罪呢?

那是益州王的封地,要说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不知,打死她都不信。

连她一个妇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朝廷就是办不了他们?

朝廷还真不能办他们。

目前,连益州刺史都是以渎职的罪名被召回京城问罪。

不错,是召回,而不是拿回,他是可以自己带着随从慢悠悠的往京城走,只要在吏部给的最后期限内到达京城答疑就可以。

因为目前,除了大家的猜测外,谁都不能说犍尾堰就是偷工减料,以至于堤坝决堤。

因为在魏知赶到的时候,整个犍尾堰都被人为的毁损过了,之前残留的工程痕迹都被人扒了,随着洪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而益州刺史给出的答复虽然无赖,他们还真没办法。

他说,犍尾堰是被恼怒的灾民们给扒了,难道他能说不是吗?

当时他赶到益州时,那些人早跑没影了,而且当时最主要的是赈济灾民,是救人,可不是去找扒了犍尾堰的人。

就是现在,魏知有功夫来查找真相,也是因为受灾的灾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安置,而他制定的安抚政策也在地方官员的运作下陆续到位,他这才有时间来忙这事,不然他这儿肯定是把这事交给下面的人,或是刑部。

他一向分得清主次。

魏知从刘氏这里知道了她的底牌,便准备回京了。

他推迟了四天回去,此时圣人该着急了吧?

此时皇帝还真急了,按说昨天魏知就应该回到京城了,但官道上没他的人影。

路上有事慢一些,皇帝可以理解,于是他又耐心等了一天,结果第二天直到日落,魏知也没回京。

这下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当然,他不是气魏知怠工,他是担心魏知这次赈灾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直接在路上结果了他。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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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为什么会派魏知去益州?

当然是因为魏知的脾气又臭又硬,连他魏知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怼,他怕过谁?

益州大洪,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刺史虽然上报,却没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的。

那里离京城也不近,皇帝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当然不知道那边的实际情况,想着各州县不仅有自己的粮库,剑南道内还有两个大粮仓,他和朝廷众官员都觉得他们可以就地解决。

最后还是新都县县令,及益州的一些世家大族一起星夜进京告状,他才知道益州的洪灾竟那么厉害。

在犍尾堰下游的几个村子,据说一个人都没活下来,眨眼间便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所以皇帝震怒,这才立即启用了大杀器魏知。

早年间魏知一再得罪他,皇帝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也贬谪过,不过最后皇帝还是把他调回京城,一边互相对骂,一边重用对方。

所以魏知的硬脾气是天下闻名的,乱世用重典,这种乱象则应该用铮臣。

别说益州最大的只是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连他魏知都敢怼的。

可是,面对魏知那张嘴巴,那个脾气,他可以忍下来,就怕别人忍不住啊,要是正在路上把魏知给干掉了。

皇帝一时心中复杂,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伤心,还带着愤怒与焦虑。

最后所有的情绪压过了那丝小小的棋盘,他想,就算是要杀,那也得他来动手吧?

于是皇帝一想,立即叫来禁军,让他们立即沿着官道去益州找人。

而此时,魏知刚刚从七里村离开,在白老爷的带路下,穿过一条条小道绕过罗江县回到了官道上。

白老爷只送他们到官道,双方告别。

魏知将一张帖子交给他,道:“将来若有事,可持这张帖子上京来见我。”

魏知给了刘氏一张,但他觉得也得给白老爷一张,万一有事刘氏不找他呢?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四天,但魏知已经看得出来,那位老夫人性格烈得很,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白老爷恭敬的接过,目送魏知离开。

魏知出了剑南道没多远就碰上了来找他的禁军,他自己没出现,只让侍卫去与他们交流。

此事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不太相信京城那边,所以才没把他的动向和京城报备,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禁军遇上,恐怕不出两天,益州那儿的人就会知道他滞留剑南道四天。

虽然他已经扫清尾巴,但能给他们留的信息自然是越少越好。

毕竟刘氏祖孙天然就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人,而且就是这么巧,他们和周家就撞在了一起。

这个风险,魏知冒不起,刘氏冒不起,周家更冒不起。

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派出一个侍卫悄悄的与为首之人谈了一下,然后他带着人继续悄悄的回京,而禁军则继续带着人向剑南道内寻找。

魏知失踪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剑南道,不少人都开始活动起来,四处寻找魏知。

尤其是绵州,不仅绵州刺史奉命在找,绵州内还涌入了很多人,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七里村。

因为白启的家人在此,谁也不知道魏知到底有没有查到白启的头上,万一他找过来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往七里村派的那三个人失去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事的。

但七里村一切平静,村子里决定了要种一季冬小麦,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村民们开始四处挖坑堆肥。

家附近最多能堆两个肥?

没关系,村子外面多的是地,随便选,随便挖,反正又不是占下来做房子,村长一点儿也不管的。

老周头野心就很大,带着一家人在周四郎他们开出来的荒地附近里一口气开出了四个肥堆。

周四郎他们每天都要上山挖长得好的肥土,还要扫荡林子里的落叶,可因为最近需要堆肥的人有些多,大家干脆直接动手把一些肥大的叶子也给撸了,一块儿运下山来剁碎丢进肥堆了。

这种树叶不太好腐化,一二十天肯定是不行的,但现在离他们秋天种冬小麦还长着呢,而且这些肥堆可不全是为冬小麦准备的,还得为明年的春种准备。

不然大家何至于忙得这么早?

不就是怕冬天种了冬小麦,那来年就没肥了吗?

不错,我们乡下人就是看得这么长远。

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的,同样有不少人家在慢悠悠的准备着,还觉得村子里的人太大惊小怪。

现在离来年开春种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到冬天时,比如冬至过后再忙也不迟呀。

这都快要开镰收小麦了,不趁机多休息两天养养精神,这时候闹腾他们?

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对着那几家唠叨了几次,见人家不听,他们也就不管了。

转身看到周家热火朝天的样子,连最受宠的满宝,下学后做完了作业都拖着一个小竹筐上山帮忙恁枯叶,便摇头叹息道:“不怪金叔家能起来,瞧瞧人家是怎么干活儿的,再看看那几家?”

一个老人也摇头,“周金他爷爷奶奶那会儿,家里可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拨,他们家就是儿媳妇娶得好,自从钱氏入门,他们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除了遇上天灾的那几年。

正说着话,满宝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筐从他们身边经过,抬手就打招呼,“五叔公,六叔公,保叔,村长大哥,你们去做什么回来了?”

辈分最小,年纪却又不是很小的村长:……

“随便走走,”五叔公笑呵呵的问,“满宝去山上捡叶子呀?”

“是啊,顺便找一找蘑菇,昨天晚上下雨了,今天早上好多人在山上采到了蘑菇。”

那都是草菇,不是特别难找,一般下过雨后就有很大的概率冒出来,哪怕家里没肉,单煮着也很好吃。

当然,打一两个鸡蛋下去同煮,那就更鲜美了。

最近他们家的后辈也有找了回来的,几个大人笑眯眯的应下,和满宝道:“那快去找吧,别进山太深就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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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快傍晚了,满宝还能找到才怪呢。

七里村附近的山都不是很深,不论是大人和孩子,都不会越过大人们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更深的地方去。

倒不是他们比较老实,而是越往深处,荆棘和草丛就越深,蛇虫也更多,路很不好走,往里更深一点儿,能不能找到东西不说,人手上和脸上先被刮出不少印子来。

情况好一些的是七里村西北方向的那一片山,那里树木比较稀松,且高大,林子里这样的荆棘藤蔓和草丛就比较少。

不过那一片大家不太爱去,因为传说那里面不仅有狼,还有野猪和老虎,有小孩不听话上山去,就被一口叼走了。

好可怜的。

满宝是这两年才开始往外玩的,自然是大头大丫带她去哪儿,她就习惯去哪儿了。

而大头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玩儿的,之前这两兄弟则是周四郎带着玩儿,至于周四郎……

好吧,他从不往那边山里去。

满宝拖着竹筐,屁颠屁颠的朝山脚下去。

大头大丫他们已经收集满了一竹筐,正携手把它往下抬。

这里头都是树叶,还大多是枯叶,一点儿也不重,大丫看到满宝,立即把竹筐丢给她哥,跑过去接满宝,“小姑,我领你上山。”

满宝并不是冲着枯叶来的,她是冲着草菇来的,因此问,“你们发现草菇了吗?”

“发现了呀,四叔找到了好多,早上不是就拿回家了吗?”

“我还想找。”那又不是自己找的,没意思。

科科:“……宿主,我不介意那不是你找的,你只要那一朵收录进来就可以了。”

满宝拒绝,“不要,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你说的那种草菇,我要收录自己找到的。”

科科好无奈。

虽然大丫觉得现在很难再找到了,但也拍着胸脯表示会帮忙的,至于那个装满了枯叶的大竹筐,她让她哥哥自己拖回去,反正已经到山下了,他们家的肥堆离这里又不是很远。

大丫帮小姑抬起那个破竹筐的另一边,和她一起往山里去。

大头站在远处,默然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走远。

他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拖着那个大竹筐走了。

至于竹筐会不会坏,管它呢,坏了让二叔修一修呗。

林子里帮忙的孩子不少,虽然昨晚更下过雨,但里面已经不怎么湿了,现在毕竟是大夏天,外面的地面早干了,也就这是树林子,水分蒸发得慢,所以满宝才能看到地面有些湿润。

大丫带她一起去找草菇。

但这一片,早上的时候大家都找过了,被遗漏的可能性很小。

满宝找了许久,别说草菇了,连一些不能吃的毒菇都没看见。

满宝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等我休沐了再来找吧。”

看来大嫂说得对,要找蘑菇就得早上来找,傍晚去真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但她要上课,也就休沐那天早上能上山了。

放弃了寻找草菇,满宝便开始转动着小脑袋,开始往她的破竹筐里扒拉枯叶子了。

她素来细心,扒拉地上的枯叶时那是一张都不放过,有时候看见黑乎乎的泥土,还从旁边扯下一张大叶子,把泥土都扒进去放到竹筐里。

大丫看着就不想给她组队了,道:“这样好难抬回去的,小姑,我不跟你一组了。”

满宝就道:“怕什么,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抬回去呗”

大丫一想也是,她使唤不动四叔他们,但小姑一定能使唤,于是她也高兴的往破竹筐里扒拉泥土了,为了不让黑泥漏出来,她还贴心的用树叶把竹筐四周都围上……

满宝装到最后拉不动竹筐,干脆放弃了它,拿着一个木棍子就把那些枯叶子和好的泥土都扒拉成堆,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装就是了。

满宝就这么低着头,哪儿枯叶多,哪儿的土好她就往哪儿跑,不一会儿就跟大丫走得远了一点儿。

大丫倒是一直在留意她,反正这一片都有人,只要人在视线范围内就行,而村子里跟大丫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人也跑来跟大丫凑热闹。

她们都和大丫一样大,很少和满宝玩儿,而且大丫的小姑在她们眼里是很不一样的人,她们还是有点儿怕她的。

所以远远的看着她,就小声问大丫,“你小姑怎么也干这种活儿?”

大丫好奇的问,“我小姑为什么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我奶奶说你小姑是你家的宝贝疙瘩,我小弟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大丫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奶奶没这么说过,我奶奶和我娘只让我们不许带小姑去危险的地方,没说过小姑不用干活儿。”

那个丫头就道:“你奶奶和你娘真好。”

大丫看了小姑那边一眼,见她走得有点儿远了,就叫道:“小姑,别跑太远了。”

满宝一边低头扒拉枯叶,一边应了一声,觉得大丫真笨,把这么多朋友叫来,万一她们和她们抢枯叶和好土怎么办?

当然是要快点扒拉在一起,先占了再说啦。

满宝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就想坐到地上去,但此时她没扫荡的地方,枯叶上带点儿雨水,她不想坐,而扫荡过的地方全是露出来的泥土,她更不想坐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几棵被砍掉的树木露出来的木桩。

虽然木桩上也长了一些嫩嫩的树枝,但还是可以坐的。

满宝就跑过去一屁股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丫她们就在不远处一边说话一边捡枯叶,偶尔看了满宝一眼,确定她坐在不远处便继续埋头干活儿。

满宝则对屁股底下的树桩感兴趣起来,她从科科那里看的书得知,树长了多少年,看树桩上的圈圈就知道了。

一圈就是一年。

满宝觉得很稀奇,觉得这树比人还有意思,把自己的岁数记得比人还清楚呢。

满宝就挪动着小屁股,低头数年轮,数着数着,她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下意识的往树墩的方向一抓,就抓住了一个黑色的树根,当然,此时满宝觉得是树根。

但她用力一拉,想要借力起来时,她却把它给掰坏了,“黑色的树根”断了一截,露出里面洁白的肉肉。

满宝和科科同时“咦”了一声,一人是好奇的去看,一个则是好奇的去扫描。

第二百五十八章 工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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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好奇的把这截黑褐色的“树根”拿在手里看,看见那洁白的肉肉,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科科已经从它庞大的数据中找出了好几种类似的,已经灭绝的植物图谱,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但它可以肯定的告诉满宝:“这是菌科植物。”

“能吃吗?”

科科不太确定的道:“能吧?”

满宝就把手中的那截放下,然后去掰剩下的,既然能吃,那就带回家,里面这么白,说不定和山药一起好吃。

东西是扒着树墩生长的,在刚冒出来没多久的树叶遮掩下还是挺多的,满宝之前背对着它们坐,并没有留意。

其实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怀疑这是菌科,因为它长得真的很像一团一团的树根。

现在满宝发现了它们,拨开遮挡,便看到它们扒着半个树墩生长了不少。

满宝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都扒拉出来,然后抱到竹筐里放好,因为太多,她一次抱不了太多,还来回抱了三次。

科科很沉默,它还在认真的分析这东西。

这两年它从满宝这里收录进来的灭绝物种也不少,基本都能马上扫描出它们的名称和基本用途。

可是像现在这样,竟然搜索不出具体名字的却是第一次。

它觉得这对它和满宝来说是好事。

百科馆给的积分并不单单是参照植物的作用及重要性给的,其稀缺度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像这种连名字都扫描不出来的植物,百科馆给的积分一定不会少,要是他们再把相应的生长环境等摸清楚,给的奖励积分更不会少。

这一点科科能想到,已经对它熟悉起来的满宝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她非常的兴奋。

兴奋到当场就摘了好几张大叶子,将那树墩周围的泥土小心的扫了一些,先悄悄的放到了科科那里,然后看着坚硬的树墩,满宝傻眼了。

科科道:“宿主,百科馆内正好有活动,买一套采集工具吧。”

“咦,你不是说那些工具不能拿出来,会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吗?”

废话,你要拿着工具去和白善宝打架,它当然只能这么说啊,不然真打出人命来,本来不会暴露也暴露了。

科科道:“我可以为你提供遮掩,将这些工具的外形改造成符合当下的样式。”

其实就是你年纪大了,不会打架打得火大时把这些工具抽出来打人。

当然,科科是不会说的。

满宝也暂时没察觉科科的真实想法,她看了一眼科科显出来的那套工具箱所需的积分。

真的很少,只要九点积分,她记得以前是需要九十点?

满宝挠了挠脑袋,还有些不确定的问科科。

科科道:“不错,现在打一折。”

这样的好事可不多啊。

满宝立即道:“买吧!”

科科便立即扣了积分,不一会儿,一个箱子便出现在空间内。

满宝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见大丫她们都在不远处,中间有些树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这边。

便背对着众人把工具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都很小巧,显然是专门为采集而设置的。

有一个小铲子,两把型号不同的剪刀,两把不同型号的刀,还有一叠垒好的采集盒,这些专门是针对植物的,往下一翻满宝才发现竟然还有针对动物的各种工具,有一些东西她认得,比如网,但很多她却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满宝将东西放好,从里面拿了一把小刀出来,然后把工具箱收回去。

满宝从树桩上取下来一些东西丢给科科。

科科:“……其实你应该放在采集盒里的,不过算了,你这也是第一次使用不熟练,等晚上我教你正确的采集步骤。”

以前宿主年纪小,连折跟树枝都得周四郎他们帮忙,出门基本都有人跟着。

周家结束每天早晚的接送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但对满宝去什么地方依然管控很严,基本上,她只要不是去白家,周家都会叫人跟着她。

小的是大头大丫,二头二丫几个侄子侄女,大的则是周五郎周六郎兄弟俩。

在这样的情况下,科科给满宝布置的任务主要是收录植物,小一些的,拽在手里不一会儿就能丢到空间里,大的则需要周五郎他们帮忙或拔或折。

还想要收集植物生长环境就太困难了,比如之前菌丝的收集,周五郎他们看见满宝不要蘑菇,玩儿去挖蘑菇生长的泥都会凑上去观看半天,想要不动声色的收录其他更复杂的生存要素就太难了。

所以科科从没鼓动过满宝买工具箱。

但似乎随着满宝年纪的增长,或者是她越来越聪明,能为家庭提供一些良好的建议以及创造更多的价值,她在家庭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的,周家的家长们也放松了对她的管制。

至少她再跑到地里或河边去的时候,大头和大丫几个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最明显的是这次进山,要知道,以前满宝只要进山,家里的人就不会离她五步远。

可是现在,她只要出现在家里人的视线范围内,能让他们时不时的看见就可以。

科科是系统,它最擅于的是收集各种数据进行分析,对这一点差别自然是最先发现的。

所以,收集动植物的生存要素,赚取更多的额外积分,宿主,来吗?

满宝当然来啦,上次买了那两个电击棒,她积分就差点清空了,现在只余八百多。

满宝心满意足的把刀也给丢到空间里,然后就甩着小手四处看起来,她想看一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它喜欢长在树底下,还是扒着树墩长的,那只要往树底下找就行。

但她在附近几棵树的底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她的目光就不由瞄向那些被砍掉的树墩。

她记得科科说过,任何植物都有其一定的生长条件,那么这种菌科生长的条件是什么?

满宝蹲回树墩处,看着它发呆。

大丫觉得小姑蹲在那里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跑上来看,“小姑,你看什么呢?”

满宝一脸严肃,“看树!”

第二百五十九张 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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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一头雾水的跟着蹲下,也盯着这树墩看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一朵花来,她弱弱的问,“小姑,这树怎么了?”

满宝严肃脸,“这是一棵松树。”

大丫看了看,好像是的,“然后呢?”

“被砍掉了。”

大丫:“……嗯,所以?”

“所以,这附近还有没有被砍掉的松树桩?”

“有吧,之前家里为了烘稻谷和小麦,不是把木柴都用得差不多了,我爹跟三叔上山砍了好几棵树呢,好像都是松树。”

这一片是村长家的口分田,反正又不是能做房子,做床,做箱子等直溜溜的好树,这些松树都是随便砍的。

满宝就左右张望,“在哪儿呢?”

大丫:……她怎么知道在哪儿,树又不是她砍的。

不过大丫想了想,记得这两天上山时看到好几个树墩,但她分不出是什么树的。

不过管他呢,带小姑去看就好啦。

大丫还是很好奇的,“小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松树墩的?”

满宝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看出来的呀,那树墩旁边就有松树,对照一下就看出来了呀。”

大丫:……她就看不出来,她觉得世上的树墩都是一个样。

满宝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竹筐,所以坚持要拖着她的破竹筐去,关键是里面不仅有枯叶,还有不少的土,很重的。

大丫跟着拖了一下,没怎么拖得动,她就丢下竹筐跑去找另一边的四叔。

周四郎是高兴的走过来的,拎起竹筐就要往山下去,跟着满宝干,总比跟着二哥三哥干好吧?

满宝人小,总不会做什么太重的活儿的。

满宝见他要往山下去,立即拉住他的衣服道:“四哥,我们还要找东西呢,先别下山。”

周四郎看了一眼竹筐,嗯,是不够满。

他也不介意,给俩人拎上,大手一挥道:“走吧,我陪你们去找。”

转了两个树墩周四郎才知道她们不是在找枯叶,而是在找“树根”。

不错,周四郎看过满宝丢在竹筐里的那几团黑褐色的东西,也认为是树根,但看到那白花花的根肉,又觉得不对。

哪有树根的里面是白色的?

周四郎正在深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边传来了大丫的惊叫声,“小姑,我找到了!”

满宝立即丢下手边的那个树桩,跑过去看大丫的。

她一眼就看出了,立即高兴的上前掰,“就是它,就是它。”

她第一下没掰出来,自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四郎放下竹筐,撸了袖子上前,“我来!”

这棵树桩的没之前的那棵多,但也不少。

掰完后周四郎还闻了闻,觉得有一股清香气,就怪异的看了一眼满宝,“幺妹,你快告诉四哥,这是不是一个宝贝?”

满宝认真的点头,“是的!”

周四郎目中生辉,亮晶晶的问道:“是什么宝贝?”

“很快就知道了。”满宝抱了一块道:“我们下山吧,我去问先生。”

周四郎:“……原来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周四郎无力再说话,拎起这小破竹筐道:“行吧,我们下山回家,这也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吧?你作业做完了吗?”

周四郎今天光在林子里干活儿了,因为林子里树多,阴影到处都是,也比较凉爽,所以老周头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周四郎觉得他现在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满宝精准的看出了四哥想要偷懒的想法,哼哼了两声道:“早做完了,我又不是你。”

大丫则不想下山,她的好多小伙伴都还在林子里呢,她想留下和她们玩儿,见小姑有四叔带着,她立刻撒开脚丫子跑去玩儿了。

满宝也不介意,和周四郎向山下走去。

满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抱着怀里那团东西跑去找先生。

庄先生正在院子里喝茶,顺便修改孩子们的作业,看到满宝浑身脏兮兮的跑进来,就笑看向她,“怎么了?”

“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满宝把怀里那堆东西给他看。

庄先生微讶,“茯苓?”

他笑问,“你哪来的?”

“茯苓?”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茯苓霜,茯苓糕。”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吃的,在善宝家吃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还真是在白善宝家吃的。

庄先生就看了看她手中的茯苓,道:“这是你掰的?”

满宝点头,“有些我掰不动,所以是我四哥掰的。”

庄先生就微微点头,笑道:“你们沿着松树根再往地下挖一挖,应当还有。”

满宝很惊讶,“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在松树根找到的?”

庄先生笑道:“知道它为什么叫茯苓吗?”

满宝摇头。

“因为有人认为它是松树精华所化生的神奇之物,称它为茯灵、茯神或松。晋朝葛洪有一本,里面就有“老松精气化为茯苓“的说法。”庄先生笑道:“这茯苓有三部分,而这三部分都可入药。”

庄先生指着那黑褐色的皮道:“这是茯苓皮,利水消肿,行皮肤之水;”

又指着那白色的肉道:“这是白茯苓,你所说的茯苓霜便是由它做成的,它的用处更多,可扶脾益气,还能治失眠多梦。”

庄先生也不过略读过一两本医书而已,所知也只是表面,更具体的则要满宝去查找了。

庄先生道:“这是药材,要想了解更多就得去问大夫或药铺里的人了。不过这茯苓还有一截被松根穿过的部分,叫茯神木,你们应该没挖出来,那茯神木也是一味药。”

“可以治什么?”满宝连忙问。

庄先生笑着摇头,“为师不知,我是教书先生,又不是大夫。”

“那等我知道了,我告诉先生。”

庄先生笑着应下,“好,为师等你来告诉。”

庄先生看了一下时间,挥手道:“快回去吧,不然家里该着急找你了。”

满宝应了一声,抱了茯苓就跑回家。

家里,老周头正举着那黑褐色的东西看,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他觉得老四在耍他,于是丢下它问道:“这东西能是宝贝?”

满宝一跑回来就看到她爹把她的东西往地上丢,立即叫道:“爹,这是茯苓!”

第二百六十章 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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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的手差点一抖,抢先在满宝前把东西又捡回来,问道:“茯苓是啥?”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是一种药,一种很好吃很好吃的药。”

老周头:……药还有好吃的?

他怀疑的看着手中的树根块。

满宝已经从他手里抢过去,然后把竹筐里的都捡出来摆好,她道:“等我休沐了就拿去药铺里卖,我要顺便问问大夫,这茯神木能治什么。”

周四郎凑上去问,“茯神木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这是茯苓吗?”

“哦,对,先生说,土下还有呢,茯神木肯定也埋在下面,四哥,我们拿上锄头上山挖。”

“还有?”周四郎跃跃欲试,小声问道:“这东西值钱吗?”

值不值钱她不知道,但一定很值积分,她决定每样都给科科收录一些,再给它一块活体,要是百科馆那边的科技人员能够培育出来,那她得到的后续积分只会更多。

一想到积分,满宝就很激动,撸了袖子道:“肯定很值钱,四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行!”

老周头也不拦着他们,只高声道:“记得把你二哥他们也叫回来吃饭。”

周四郎和满宝都应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老周头就蹲在院子里看排成两排的茯苓,摸着下巴疑惑的道:“这东西很眼熟啊,真值钱?”

周大郎也觉得眼熟,“爹,我记得众山那边很多松树,大梨村那两家烧炭的都是上那座山去砍,我以前和老三上山找野菌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种东西。”

雨下得多的时候,他们采摘下来的草菇等野菌自家吃的反而少,更多的是拿到县城里去卖。

这东西在县城还是很好卖的,尤其是那些富裕的大户人家,这东西也就春夏秋三季雨多的时候偶尔能遇到。

但春忙和秋忙时没人会花这份功夫上山找,所以县城里有卖的多是四月底开始的。

那时候春忙结束,偶尔会下雨,乡下便有人能抽出空来进山找菌菇。

不过今年五月的时候不是下了近一月的雨吗,等大家把地里的活儿都忙出来,现在都六月底了,山里的野菌也老了,找出来的多半是自家吃的,没谁再送到县城里。

但周大郎毕竟有寻找野菌多年的经验,满宝又特意说过,这是在松树根边长的,周大郎这一想,还真想出了一个地方。

老周头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道:“你妹妹还有几天休沐?”

“三天吧。”

“那等她休沐那天去药铺走一趟回来再说,真是药材,真能卖出价来,让老三去众山那边看看。”

说到这儿老周头一顿,小声道:“我记得众山分给大梨村了吧?”

“是,五年前分的,我们两个村还差点打了一架呢,不过这是里长做的决定。”

老周头:“那这事你们给我瞒死了,回头让老三背着竹篓上去逛一逛,人家要是问起,就说是找野菌的。”

别看这些山地都被当做口分田分下去,其实除了里面特别好,特别直的树外,没人真把这一片片山当成自己的产业。

所以村民们在山里打柴,摘野菜,找野果,拔野菌,大家都是不介意的。

偶尔砍一两棵松树做柴火烧,主人家也不会介意。

但要像隔壁大梨村的那两家那么脑缺,专门跑到别人家山里成片的伐松树回去烧炭的,那就是找抽了。

当年两村的纷争也是由此而来,当时差点打起来,虽然地是不太讨喜的周大驴家的,但当年周大郎几兄弟还是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出战了。

不过最后没打起来,因为里长拦住了,最后把大梨村那两家的口分田收了回来,重新把那众山那八十亩的山平分给大梨村那两家,又从大梨村的那边拨出八十亩到七里村这边,最后又重新分了大驴家两份山,这才罢休。

不过那一片松树比较多,松树爱落叶,地肥,菌菇也比较爱长在松林里,所以除了今年外,周大郎兄弟几个都喜欢去那里找菌菇。

周大郎想到了的,周四郎当然也想到了,成亲前,他可是七里村闻名内外的混子头,上山下河这样的事常干,当然也知道众山有很多被砍掉的松树。

既然这两丛茯苓都是在松树根下找到的,那去众山找一定没问题。

周四郎就跟满宝小声的讨论起来,“你给一块给我做参考,明儿我就带着老五老六去众山,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来,等你休沐,我们一起去县城。”

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满宝,这东西要是能卖出去,你得给我一点儿钱。”

“你要钱干嘛?”

周四郎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最喜欢听秘密了,狠狠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道:“你说,你说。”

“我觉着你嫂子怀孕了,我得给她买点东西,身上没钱怎么行?”

“三嫂是怀孕了呀,早就怀上了。”

周四郎一头黑线,“三嫂怀孕关我什么事,那是三哥的事,我说的是你四嫂,四嫂,懂吗?是我媳妇!”

满宝就有些尴尬,然后又觉得不对,有些怀疑道:“四嫂进门还没到两月呢。”

“是啊,所以这事你知我知,别告诉别人,等确定了再说知道吗?”

满宝一想到自己又要有一个侄子或侄女了,压力就有些大,“那明年我得准备两份满月礼了。”

“哟,你还知道要给晚辈满月礼呀?”

满宝挺了胸膛道:“那是当然,上个月舅舅家的二表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大嫂就在准备满月礼了,做姑姑的,都要给侄子侄女准备满月礼。”

周四郎砸吧砸吧嘴,“不是吧,二表哥又生儿子了?他这都四个儿子了吧,这是要走咱爹的后路啊。”

满宝就咯咯咯咯的笑。

周四郎扛着锄头,因为不确定地下的茯苓长在哪儿,已经做过不少生意的他知道,卖东西是很讲究卖相的,所以他决定挖远一点,深一点,一定要保证茯苓尽可能完整的被挖出来。

满宝也不懂,自然是听周四郎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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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人现在已经准备要下山回家吃饭了,见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不少人就笑道:“哟,四郎这么勤奋了,打算熬夜啊?”

“年轻就是好啊,瞧这干劲。”

“周四,你们家是打算种多少冬小麦啊,我看这几天你们兄弟几个挖的泥够多了,今天竟然还扛着锄头上来……”

周四郎一律笑嘻嘻的应,进山以后没去找周二郎,而是带着满宝往深处去,刚才那两棵松树都很靠近深林,现在那一片几乎没人了。

有人看见周四郎兄妹俩过去也不在意,反正这时候进山的,不是挖你就是恁树叶,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周四郎则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挥了锄头在距离那棵松树二尺远的地方开始锄。

往下锄了十来厘米,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往里挖。

他没敢很用力,都是一点泥土一点泥土的锄松,然后外挖,没发现东西这才继续。

这样虽然谨慎,但速度也有些慢,他挖了不少的时间,都快要靠近树桩时才看到一层黑褐色的皮。

周四郎兴奋起来,沿着那层皮慢慢向四周挖去。

不一会儿就沿着松树的半边挖出了一个挺大的位置,当然,下面的茯苓并不是很大,但它扎得挺深,而且有一部分紧紧地跟松树根包裹在一起。

周四郎听说,那部分也是药材,叫什么茯神木的,光听这名字,周四郎就觉得这部分比茯苓重要多了。

因为人家是三个字,它才两个字,而且人家的字中间还有一个神字呢。

所以周四郎更加轻柔了,这可能是他媳妇和未来孩子的衣服肉之类的,他当然要用心啦。

“四郎,你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吼声,吓得周四郎差点趴倒在地,蹲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的满宝都吓了一跳,她没周四郎的定力,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瘪了瘪嘴就要哭。

听说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却没来帮忙所以跑来兴师问罪的周二郎顿了一下,然后立即冲上去安慰满宝,“满宝,二哥吓着你了?”

周四郎也顾不得坑里的茯苓了,立刻转身安慰满宝,“不怕,不怕,四哥在这儿呢,二哥吓你是不是,我替你揍他。”

说揍就揍,周四郎转身就给了周二郎的肩膀一巴掌,紧张的看着满宝道:“怎么样,还怕不怕?”

满宝:“……不怕。”

兄弟俩都呼了一口气,去年老周头吓了满宝一顿让她发高烧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周二郎揉了揉肩膀,暗暗的瞪了周四郎一眼,看了一眼他挖开的坑,问道:“你们挖树根干嘛?”

周四郎对他讨好的一笑,小声道:“二哥,这可不是树根,满宝说了,这叫茯苓,是一味药。”

“茯苓?”周二郎精神一振,也亮晶晶的看着坑里的东西,“满宝,这真是茯苓?我记得这东西是白的。”

“是白的呀,”周四郎也兴奋起来,乐道:“肉就是白的,二哥,你见过茯苓呀,这东西贵吗?”

周二郎想了想道:“应该贵吧,我听谁说过,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用这东西做甜点吃,平时也是一味好药材。”

既然是能赚钱的东西,周二郎当然不会怪周四郎不务正业了,于是他一撸袖子蹲下去帮忙。

俩人一点一点的往下挖,等把茯苓下的土也给挖出来后,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和松树根分离,看到露出来的那一点白色的肉,周二郎高兴得不行。

满宝要把所有的泥土填回去,恢复原状,她是这么打算的,“菌科似乎总喜欢在原地生长,我们把土填回去,明年说不定又能长出一片来。”

周二郎他们不是很懂,但他们听满宝的,原地填土又不难。周四郎还伸手拍了拍松树桩,笑道:“要不要给它施点肥?这样它长得快点儿。”

周二郎就瞥了他一眼,“你家肥多呀,你就在这一片多弄些落叶来给它填根就是了。”

周二郎把东西收好,盯着其他树的树根看,问道:“这东西好找吗,这儿还有吗?”

“那边还有一株,两株都是在松树墩边找着的,我怀疑就得找松树墩才行。”

兄弟俩带着满宝找过去,周二郎沉吟道:“松树墩,那得把松树砍了吧?还不一定能长,我们肯定不能砍这么多松树。”

周二郎也立刻想到了众山,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老四,明天你上众山看看?”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兄弟俩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周二郎叮嘱道:“小心一点,别让大梨村的人看见,村子里的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去找野菌,要是碰见大梨村的人,你也这么说。”

周四郎应下。

满宝就道:“说找野菌也没错呀,茯苓就是菌科。”

周二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树根一样的一坨一坨的东西是菌?”

满宝点头,虽然科科没有把它的名字分析出来,但却很确定它是菌科,这是不会有错的。

周二郎和周四郎就沉默,许久,兄弟便忍不住叹气,“读书可真有用啊。”

周四郎小声道:“二哥,要不等家里有钱了,把大头他们送去读书?”

周二郎就叹气,“大头和二头估计都不行,把三头四头给养出来吧,等他们再大一点儿倒是可以试一试。”

满宝即便不每天都教他们课本,也会给他们布置作业的,但几个孩子的学习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家里那么多孩子,包括周大郎和周二郎几个都跟着满宝认几个字,但真正认字比较快的却是二丫,大丫差一点儿,但也比大头二头强太多了。

大头和二头,那就是两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很多字老周头都能记住了,大头和二头却还不能记住。

要知道满宝可是说了,孩子的记性比大人要好,学习要快。

连老爹记得都比两个孩子快。

周二郎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道:“你赶紧生一个,好好养,说不定能聪明点儿。”

他若有所思起来,“我也得跟你二嫂说一说,得再生个儿子才好……”

听了全程的满宝:……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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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回去的茯苓被收回杂物房里放好,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处理,不敢过水,直接剥干净泥就放在簸箕里晾着。

周四郎想第二天就去众山里碰一下运气,他极力说服老爹,“您看看满宝以前发现的东西,哪一样不值钱?山里的那几棵女贞子,去年大哥和二哥晒干了卖出近一两银子呢,还有地里种着的那些山药,更别说满宝要种的姜了,我们家一年种的地都赚不来这么多钱,这茯苓说不定比它们还挣钱。”

满宝连连点头,她是根据稀缺程度来的,既然在未来,茯苓灭绝得这么早,那肯定很值钱吧?

“那也不能丢下地里的活儿,再过半个月就要开镰收麦子了,收了麦子还要收豆子,一直到八月,甚至是九月,我们恐怕都抽不出时间来了,你大哥不能干重活儿,你们不得先把肥沤出来?”

周五郎就自告奋勇,“爹,我和六弟去呀,我们年纪小,在家里做得有限,去找茯苓却可以。”

老周头就沉思起来,挑泥推土的活儿重,老五和老六年纪毕竟小,很少干这样的活儿的,他们上山倒没什么,可是……

老周头摇了摇头,道:“这要是咱村的山,也就随便你们跑了,但那片分给大梨村了,那两家又不好说话,你们年纪小,万一碰上人吃亏了咋办?”

还得老四,或老三带着才行。

这么一想,老周头眼珠子一转,道:“这样,明儿老四先带着老五去一趟,要是能找到,你们哥俩就跟老三老六轮着来,记住,碰见大梨村的人也不要怕,口分田不是永业田,在山里找东西他们不能拿你们怎么着,这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兄弟几个应下。

满宝很是惋惜,“可惜众山太远了,不然下学了我也能去。”

众人呵呵一笑,都暗想:幸亏离得够远,不然他们还得多带一孩子。

科科也有些惋惜,“虽然研究员现在还没看出词条结果,但我已经收录了它的基本数据,如果宿主也去,我能够给你提供扫描,现在我的能量积累了很多,已经能够稳固提供周身百米的扫描了。”

这种扫描耗费的积分并不多,而且是因为符合它收集系统的本职工作,因此这部分花销是可以和百科馆报销的,并不用宿主提供。

但一人一系统也只是暗暗惋惜而已,在他们看来,满宝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科科的本职就是收录生物,它一直想给宿主在这里寻找一本介绍动植物的百科全书,可惜,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这样的书。

周四郎他们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乐滋滋的第二天便背着背篓,扛了一把锄头就出门。

满宝还打着哈欠呢,昨天晚上她在科科那里看书看得有点儿晚,精神便有些不好,懒洋洋的挥起爪子和四哥五哥道别,祝愿他们能找到茯苓,心想事成。

虽然不一定灵,但好话就是出门的好兆头不是?

然后等满宝下午下学回来时,周四郎和周五郎便一脸萎靡的回来了,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四哥,你们找到了吗?”

周四郎指了指背篓,满宝就冲上去看,小钱氏在一旁笑道:“茯苓倒是没找到,但找到了一篓的草菇。”

“这也算不错的了,娘叫我泡豆子,明天一早做了豆腐,让你二哥一并带到县城里去卖。”小钱氏道:“爹娘正商量着让你二哥带上一些茯苓,去药铺里问问价钱呢,要是卖得出去,到时候再去找。”

今天周四郎他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显然这东西不好找,所以老周头和钱氏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问问价钱,看值不值得每天拨出两个劳动力上山找这东西,要是这东西不值钱。

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堆肥侍弄庄稼更好。

满宝就点头,“好吧,不过得告诉二哥,要是给的钱太少,那就不要卖了,拿回来我拿去善宝家做成茯苓霜。”

满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高兴的和小钱氏道:“大嫂,茯苓霜可好吃了,茯苓糕也好吃,要是你会做就好了。”

小钱氏就乐道:“好吃的点心用的东西都精贵,我们家可吃不起,不过倒是可以给白家送一些去。”

钱氏在里面听到,扶着墙壁出来,笑道:“不错,你不说我都忘了,满宝,明儿你拿两块去白家,这东西这么不好找,他们家也不常吃的吧?”

满宝点头,是不常吃,她就吃过两次而已。

于是第二天,周二郎带着东西去县城,满宝则用竹篮装了两块去学堂,白善宝很好奇的看了又看。

满宝就把竹篮推到他面前道:“送给你的。”

白善宝看着篮子里面的树根,问道:“为什么要送我树根?”

“这是茯苓。”

白善宝不愧是满宝的好朋友,他眼睛一亮,第一时间叫道:“茯苓霜和茯苓糕?”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拿回去让你家的厨娘做,要是不够我家还有,到时候做出来给先生松一点儿。”

她道:“还是先生告诉我,这是茯苓呢。”

白善宝印象中这东西不常吃,因此问道:“你家哪来的?”

要是可以,他们家可以多买一点存着,以后想吃了就拿出来做呀。

“山里找的,可难找了,昨天我四哥和五哥上山找了一天也没找着,这都是前天我上山偶然碰见的。”

“这么难得,我们能不能自己种?”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像山药,却又是菌科,所以这东西要怎么种?”

白善宝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跟山药长得像,难道是因为它们里面都是白色的。

科科同样没看出来它们哪里像,因此同样很沉默。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道:“到时候每种办法都试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篮子里的茯苓上,道:“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发芽,然后埋在土里,也可以去挖它的土回来种,你不是说它是菌科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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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和满宝都有大量移植菌科生物的经验,好吧,虽然那些都是毒蘑菇,但有很大概率可以让它们反复在移植后的地方生长的。

现在满宝家的那两个肥堆,每逢雨后就冒出不少毒蘑菇,就算被踩踏,过后它们依然顽强的再生长,兢兢业业的分解肥堆里的不易腐化的树叶等物。

俩人都觉得,既然茯苓也是菌科,自然也可以如此繁殖。

而且满宝还有一张底牌,等遥远的,未来的科研人员把茯苓研究透了,上传词条,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茯苓要怎么种植了。

所以俩孩子都信心满满,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茯苓怎么吃上面了。

东西自然是拿回白家交给厨娘了。

然后两小孩儿也不走,就一左一右的蹲着看厨娘怎么处理。

满宝还提醒她,“皮也能做药。”

厨娘也有些抓瞎,他们买的茯苓都是从药铺里买制好的,这样一大块落在手里的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沉思许久,道:“少爷,满宝小姐,你们先去读书做作业吧,这个东西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俩人有些失望,但的确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先回书房看书写作业去了。

“你说药铺里的茯苓是不是晒过的?”

白善宝点头,“一定是的,有些药材不仅要晒,还得烘制,每一种药的手法都不同,或许还有别的炮制方法。”

“之前我问郑掌柜,他说的不是很清楚,要是有一本专门写炮制药材的书就好啦。”

白善宝肯定的道:“我家没有。”

“我知道,”满宝对他家的正经书早熟得很了,哪怕没看过正文内容,书名却是都看过不止一遍的,自然知道他家的书房里有什么书了,不仅白善宝家的书房里没有,就连县城里的书铺都没有呢。

为了方便收集各种植物,满宝可是去书铺找过这类型的书籍的,可惜没有。

书铺里的书倒是经史子集都有,其中以儒道法三家的书籍为多,还有就是各种诗集,文集,字帖了,像涉及农事、植物、动物这类的杂书很少,尤其是后两者。

满宝感叹道:“要是有机会去一趟州府就好了,上次那个魏叔叔不是说州府人更多,更热闹,东西也更多吗?或许那里的书铺会有。”

白善宝就转着眼珠子道:“益州最大,离我们这儿有些远,但绵州不是很远,坐驴车,早上出发,傍晚也就到了。”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那马车呢?”

“更快,都不用到傍晚都到了。”

“你去过吗?”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从陇州来的时候路过,还住了一个晚上呢。”

虽然没逛过,但白善宝还是觉着自己去过了的,他道:“看着比陇州差一点儿。”

但俩人现在也对绵州期盼不已。

不过一个知道她暂时没本事去绵州,一个知道找不出理由去绵州,俩人相视一眼,都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写作业,不再闲聊。

白家的厨娘可能一时半会研究不出来生的茯苓要怎么处理,因此满宝写完作业,和白善宝预习了一下明天的功课就跑回家了。

她想看看二哥回来了没有。

周二郎并没有回来,他今天一早带去的东西不少,除了昨天周四郎他们找回来的草菇等野菌,还有小钱氏做的豆腐,菜园里的菜蔬,以及两块不小的茯苓。

估计生意不是很好,因此现在还没回来。

小钱氏开始做晚食了,一出厨房门,就见满宝带着三头四头和三丫拿了小凳子排排坐在门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

最小的四头告状,“哥哥不跟我们玩儿。”

三丫比较懂事,道:“哥哥们要干活儿,我们要乖。”

三头则道:“小姑说二叔回来会带好吃的,我们在这里等二叔。”

“你过来帮娘洗菜,一边洗菜一边等。”

三头也就比满宝大一个来月,他有点儿懒,不甘不愿的起身。

满宝却已经领着两个小侄子小侄女冲上去了,撸了袖子兴致勃勃的要帮忙。

小钱氏知道她是想玩水,哪里是想帮她洗菜,不过她看了一眼天色,哼道:“洗就洗吧,不过你要是把衣裳弄湿,我立刻就给你洗澡,吃完了饭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不准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权衡了一下利弊,就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决定绝对不把衣裳弄湿。

见小姑他们凑着要洗菜,三头也积极了些,觉得洗菜也挺好玩的,于是挤开四头,也蹲在了木盆边。

小钱氏给他们放了水,又把要洗的菜放在他们身边,就撸了袖子进厨房继续忙活。

满宝和三头是洗菜的主力军,等洗好了菜他们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蹲在木盆边上玩水,嘻嘻哈哈的乐得不行。

等周二郎推着板车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孩子正围着木盆嘻嘻哈哈的招水玩儿。

周二郎一看到他们湿漉漉的脸和衣服头就疼,“你们怎么又玩水?”

小钱氏在厨房里应了一声,道:“没事,让他们玩儿,热水我都烧好了,一会儿就给他们洗澡。”

周二郎一听就不管了,放下板车,从车上把东西拿下来,问道:“大嫂,其他人呢。”

小钱氏擦了手出来,道:“周虎的媳妇要生了,娘去看看,爹和老三他们上山去了,弟媳妇她们去小湾那边给菜浇水。”

她看了一眼板车,见上面东西都卖光了,忍不住露出笑容,“今天生意还好吧?”

周二郎也忍不住笑,“还好,都卖出去了。”

周二郎看了一眼脚边巴巴看着他的孩子们,他干脆一手抓了三头,一手抓了四头,“我先去给他们两个洗澡,一会儿等爹他们回来了再说。”

小钱氏点头。

那倒是,不然现在说了,一会儿家里人回来了又得说一遍,多烦啊。

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周家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因此,晚食前,大家总能准时的回来。

除了钱氏。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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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看了一眼时间,对冯氏道:“你去周虎家看看,问问你娘还回不回来吃饭。”

冯氏应了一声。

钱氏生了很多孩子,她虽然不是接生婆,但村里谁家生孩子,都喜欢让她到院子里坐一坐,哪怕是什么都不做,陪产妇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冯氏很快就回来了,道:“没那么快,才发动了,入夜能生下来就不错了。”

于是大家也不等她了,开始拿碗筷吃饭,吃完了饭,冯氏几个就帮着把碗筷都收到厨房里,今天轮到周喜洗碗筷。

然后大人们就齐齐搬了椅子凳子到院子里坐着对今天的工作进行汇总,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大一些的则拿了烧过的木棍在院子里写写画画,都是在记满宝教他们的字。

满宝又教了他们一篇,并不长,只有三句话,她用木棍在地上清晰的将字写出来,教他们念了两遍后就丢下木棍凑上去听二哥说话。

周二郎把这次进城的收入都拿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凝住,因为里面有四串串好的铜板,还有一大堆没串起来的,目测也有五六十文。

周二郎乐陶陶的道:“爹,豆腐和菜蔬虽然便宜,但积少成多,我们带去的野菌也卖得不错,今年卖野菌的人少,那些有钱的人家很愿意花钱。”

老周头不耐烦,这些东西他们家都卖过,是知道价钱的,这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于是他直接道:“你直接告诉我茯苓卖了多少钱就行。”

周二郎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压不住,“你们一定想不到,那茯苓,都还带着泥呢,郑掌柜全收了,连着皮一起称的,八十文一斤,我带去的那两块有三斤半,所以卖了二百八十文。”

就那么两块茯苓,卖出去的钱比得上他带去的一篓野菌,两筐菜蔬和两桶豆腐了。

要不是有那一篓野菌,恐怕还得再加一筐菜蔬和一桶豆腐才比得上那两块茯苓。

老周头也很惊讶,问道:“这东西这么贵?竟然比女贞子还贵?”

“可不是,听郑掌柜说,有些人家的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喜欢用茯苓做点心和甜品吃,说是美颜圣品,比燕窝也不差的,所以一盒子茯苓能卖出二两到十两的价格。”

周二郎还有些惋惜呢,“我们的茯苓大,而且肉白,据说是上好的,炮制好以后,一盒起码能卖五两,我看过他们装茯苓的盒子,肯定装不下一斤,估摸就七八两的样子。”

老周头心里的算盘就开始打起来,“是不是切下来晒干?那我们家自己晒……”

“爹,您别想了,不是那么简单的,”周二郎道:“得炮制,这茯苓可不是女贞子,热水一烫,拿出来晒干就行,听说还有好几种法子呢,而每一种法子得到的茯苓都不一样,治的病也不一样,有一个叫什么什么朱砂制,可难了,反正我记不住。”

老周头就看向满宝。

大家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

满宝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大家都看着她,她便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老周头期盼的问,“满宝啊,你在庄先生和善宝家有没有看到炮制药材的书籍?”

满宝想了想道:“好像庄先生那里有一册薄薄的。”

老周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能读得明白吗?”

满宝就知道老爹打的什么主意了,道:“爹,你别想了,炮制药材很容易失败的,咱家有没有熟手,还得买朱砂,万一火候掌握不好,烘的一下炮制不好,那不仅朱砂白费了,茯苓也白费了,多浪费呀。”

这东西这么难找,怎么能随便浪费呢?

满宝这么一说,周二郎也立即醒过神来,道:“爹,这一斤茯苓可是八十文呢,带皮粘泥的。”

满宝忍不住道:“二哥,茯苓皮也是药材,当然要带皮的了。”

“哦哦,连皮都是药材啊。”

那周二郎更舍不得了,道:“爹,连皮都要炮制,这个,就是满宝能教,我们估计也学不会呀。”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爹,这东西可不好找。”

老周头就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找茯苓卖茯苓吧。”

但是平白失去了这么多钱,老周头还是有些心痛,于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一众儿子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白长那么大个,连炮制个药材都不会。”

众兄弟:……您会,您倒是上呀。

其实周大郎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很厉害了,搁他们小时候,现在他们做的这些事,他们爹做过哪一件?

以前,他们爹可只会在地里干活儿,一年到头能不饿肚子就行,兄弟几个穿的衣服可都是捡的舅舅家的,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下传。

满宝和她的哥哥们一样容易满足,先生不止一次的教过她和白善宝,要把脚步慢下来,不要才学会走路就往前跑,更不要才会跑就想着飞到天上去。

前者会狠狠地摔一跤,而后者却有可能从天上掉到地上。

前者可能只是很痛,一阵过去就好,但后者却是会死人的,当然,这个后果是满宝和科科经过深入讨论后得出的结果。

所以她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一定程度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谦虚,很有自知之明的。

科科:才怪呢!

老周头让满宝去把账本拿出来,将今天周二郎带回来的钱都记下,然后就开始把所有的钱都接过去,想了想,他又从零散的铜板里数出十文钱给他,道:“既然菜蔬和豆腐都能卖出价,那你明天就继续去县城,不是说小湾那边的菜可以吃了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太嫩了,好吃是好吃,这时候卖我们有点儿亏。”

“那明天就继续卖菜园里的菜,过个两三天小湾那边的菜就合适了,老大家的,你现在去把豆子泡上,明儿一早起来做豆腐。”

小钱氏应下。

周二郎接过那十文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娘在家就好了,要知道,现在他进城的收入都是交公的,自己可没有分成,所以他每次进城娘都会给十五文钱给他。

除了进城费,保护费外,他还能剩下五文左右,既可以在县城里买碗热汤配干粮,也能偶尔奢侈一下吃个包子。

可他爹今天就给了他十文钱。

满宝也觉得老爹很抠,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哥后拍拍屁股去看侄子侄女们写字,她洗澡换衣服了,今天是不能出去玩儿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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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眨眨眼,刘家村?

那不是她前姐夫的村吗?

周喜的嘴角就翘了翘,压不住脸上的笑容道:“她前两天回了一趟娘家,结果看了一场热闹。是刘大郎,他儿子周岁了,结果抓周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去看了,发现孩子跟他长得很不像,倒跟隔壁大马村的一个人很相像,刘家村有跟那个人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满宝不小了,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况类似的话她也没少听。

比如更小的时候去舅舅家拜年,去钱家的客人或在路上碰见了人,人家就喜欢捏捏她的脸,然后笑:“这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又白又圆,也不知道像谁。”

当时满宝年纪还小,自然会骄傲的说像娘。

但那些人就哈哈哈的笑,然后道:“你娘的脸是鹅蛋脸,你爹的脸是方的,都不像。”

当时满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还是有人说她的眼睛和爹的有点儿像,她才勉强高兴一点。

后来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就是四哥五哥和六哥带着的,他们兄妹四人的眼睛长得很像,应该说周家兄妹的眼睛都很像,其中以满宝和周四郎的眼睛最像。

满宝这才脱离了那种奇怪的氛围。

所以周喜一说这话她就反应过来了,“孩子不是前姐夫的?”

周喜还算克制,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依然洋溢着快乐,她点头道:“不是,整个刘家村都知道了。”

所以她很高兴。

所以她才决定不仅要给满宝做新衣裳,还要多买肉,买骨头回来给家里人补身子。

她翘着嘴角道:“满宝,大姐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不说,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周喜自然相信她,高兴的道:“听到这个消息,大姐就跟在地里顶着太阳干了三小时,然后喝了一碗冰井水,又吹了一阵翻过来的山风一样高兴。”

满宝:“就跟吃了冰块一样。”

周喜一愣,然后笑问,“我可没吃过冰,你吃过啊?”

“吃过呀,”满宝道:“在善宝家吃的,用冰做出的奶酪,还有用冰凿的红豆糖花都好好吃。”

周喜没想到幺妹还真吃过,她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迟疑的问,“冰是冷的吧,吃那么冷的东西肚子不会坏?”

要知道他们家幺妹的肠胃可是很不好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养……

满宝失落的道:“郑姨不给多吃,每次就一小碗儿。”

是真的一小碗,小小的碗里就装那么一点儿,也就够他们两个小孩儿吃几口的。

因为少,俩人都很不舍得吃,每次都是慢慢的吃,然后因为慢,他们更吃不出问题来了。

周喜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高兴起来,“对,应该就和这样的天吃冰一样高兴。”

周喜归宁快两年了,时不时的就有媒婆找上门,但她一点儿出门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找上来的条件都不好,哪怕钱氏已经放出风声,她的病已经治好,身体已经养好也没用。

老周头本来还急着把大闺女嫁出去,但她回来快两年了,他也早就习惯闺女在家了,见她不急,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主要是媒婆找的人都太次了,连他都看不上,更别说钱氏和闺女了。

如果周家没建隔壁的房子,老周头肯定急,因为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住得不顺心,他肯定心烦。

但现在,每个儿子女儿都分了一间房,连孙子孙女们都有了分开的集体房间,家里就是再生几个都住得开,他当然没有啥烦心的了。

加上周喜的劳动力还是可以的。

家里小钱氏等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农忙的时候跟家里一起下地,农闲的时候能管菜园和家里的事,等到了秋天,还有自己的一块姜地收入。

也正是去年姜的收入让老周头对她更为宽容。

如果每年周喜都能有这样一份收入,除了交给公中的,剩余的她自己收着,吃住都在家里,那能存下不少钱。

而这份钱累积十年二十年后呢?

大闺女整天嚷着不想嫁,老妻整天劝他要考虑闺女的感受,强扭的瓜不甜,小闺女则说什么大姐不开心,嫁了也不好的话,老周头想想,把大闺女嫁出去的那份心也淡了。

大闺女归宁,老四那样的条件都能说下方氏那么好的媳妇,老五老六就更没问题了。

所以大闺女归宁对家中孩子的婚事影响已经不大,既然如此,不嫁就不嫁吧。

等他们再老一点儿,到时候想办法给她办个女户,或是直接就靠着她几个兄弟过日子。

她现在住的房间分给她,以后就是周家六兄弟分家了,也没谁能把她赶出去。

至于他最操心的年老以后奉养的问题,老周头也想清楚了,闺女要是能一直卖姜,存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攥着钱,直接放出话去,谁伺候她,就给谁工钱。

他就不信,他周金那么多孙子,到时候能不心动?

一个人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还能活多久?一年,还是三年?

最久也就五年吧。

用二十年的钱吃五年的孝顺,足够了。

当然,老周头的这些想法自然不止是想想而已,他和钱氏谈过的,然后让钱氏转告周喜,让她平时省着点儿花。

像什么衣服,珠花这些,没必要买的别买,也别总是给家里人买这个买那个,对着兄弟们手也紧一点儿,谁要是和她借钱得先通过他们,有他们在,以后她几个兄弟不敢不还钱……

还有什么肉啊,点心之类的,能少买就少买,把钱存下来,以后那都是她的生计。

这番话,在春天时钱氏就和周喜说了。

但周喜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她感觉得到,父母并没有放心多少,而她的生活现状是好的,但没人对她的未来抱有信心。

周喜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既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对父母的歉疚。

她都这么大了,还让他们操心。

所以有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好跟嫂子和弟妹们说,更别说一群兄弟了。

所以她只能和满宝说,谁让老周家就只有两个闺女呢?

在听到刘大郎被带了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的时候,她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啊,觉着所有的郁气都一消而散了。

说到高兴处,周喜就直接抱着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了。

冯氏才给剩下的几个孩子洗完澡,听到笑声便扭头看了一眼周喜的房间,好奇的看向周二郎,“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第二百六十七章 难产

周二郎哪儿知道,想了想道:“总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冯氏就横了他一眼,拍了一把二头的股道:“行了,跟你姐姐过去睡觉,晚上不许闹得太过分,明儿要起下地去。”

虽然院子是打通的,但因为有房子隔着,家里人还是下意识的把院子分割成两份。

因为厨房,杂物房和鸡棚都在这边,大人们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在这边,周二郎偶尔会把劈好的竹条拿到隔壁去晾晒。

而像冯氏他们,一旬都未必过去一趟。

而周四郎往下的孩子则更喜欢在那边活动,基本上天快要黑时,只要家里不开会,他们就会回到那边,乘凉也好,捉萤火虫也罢,或是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吹牛,感觉也是那边更轻松。

所以冯氏一放行,二头就跟被关了十天的牛犊一样,蹄子一扬就往隔壁飞。

二丫连忙追上去。

俩人才要跑过去,周家的大门啪的一下被推开,夜色已黑,又安静,这点声音吓得俩孩子一激灵。

但冲进来的小钱氏根本没留意两个孩子,差点撞在他们上。

周二郎忍不住站起来,“大嫂,怎么了?”

“二郎,把老三也叫出来,”小钱氏声音发沉,道:“周虎的媳妇难产,得把人送到大梨村去,你和老三推着板车过去。”

冯氏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会难产呢,她这是第三胎了吧?”

小钱氏道:“孩子是横着的,怎么也正不了,先别说了,把板车拉出来。”

周二郎去拍老三的门,去杂物间里把板车推出来。

房间里的满宝和周喜也听到了,纷纷跑出来。

小钱氏的心里并不好受,所以脸色很沉,看大满宝才好转一点儿,她勉强挤出笑容,道:“满宝,今天晚上我和娘都没时间,你跟着你大姐知道吗?”

满宝最近正看医书呢,自然知道难产是什么。

她有些忧伤,问道:“虎嫂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

周喜问道:“大嫂,要我帮忙吗?”

“你去干什么,村子里这么多生了孩子的婆婆和大媳妇都在呢,你和满宝留家里。”又对走上来的冯氏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把三弟妹给接回来,她肚子里现在就揣着一个,天黑赶时间,我也没敢让她和我一起回来。”

冯氏应下。

隔壁院子听到响声,也纷纷跑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四郎和方氏也要过去看看,全被小钱氏给赶回院子里去,“你们跟着凑什么闹,年纪小小的知道什么?老实在家带孩子,别让他们到处乱跑。”

周大郎和老周头也出来了,老周头靠在门框上沉吟了一下道:“带上一些钱吧,真的不行,恐怕还得送到县城里去。”

这是很坏的结果了。

现在城门已关,真要送到县城,那就是到凌晨了,那会儿她要是还生不出来,人估计也不行了。

老周头进屋拿钱,他上只有周二郎今晚交上来的钱,全部拿出去是舍不得的,所以他只拿了两串给小钱氏,道:“你跟着去就行,让你娘回来吧,她体不好,可不能跟着跑来跑去的。”

又对冯氏道:“把你娘也接回来,大郎跟着一块儿去。”

周大郎和冯氏应了一声。

周三郎也在厨房里捣鼓好了火把,一共三把,四人给推着板车的周二郎照路,村子里陆续亮起火把,都是朝着周虎家去的。

到了周虎家的院子,里面呆着的人不少,板车一到,立即有妇人抱了一被子出来垫在上面,冲屋里喊了一声,周虎就把他媳妇抱出来了,往车上一放,再给她盖上一被子,立即就推了板车出去。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遇到一些颠簸的地方当然不能像运货一样的强势推过去,上面可是有一个危急孕妇,所以得抬着。

那些小路,说不定需要抬半条路,板车本来就不轻,上面再躺一个人就更重了,所以一次就要六个人。

周虎刚把妻子放下,就觉得夜风一吹,血腥味更浓了。

他就有些手软脚软起来。

周大柱一把将他拽起来,对周二郎道:“我们走。”

周二郎就推着板车走,有人在旁边和前面给他照着路,还有一个人专门选了好的路在前面引着,他只要跟着前面的那个人走就行,板车推得很快,大家需要小跑着前进。

除了青壮,村里一些很有生产经验的妇人也会跟上,周大柱在后面拖着周虎跟上,一边还劝慰他,“放心吧,咱大集的老大夫也给不少人接生过的,应该没问题,已经提前叫人去通知了,现在应该快到大梨村了。”

他道:“等我们到,他们那儿应该就准备好了。”

周虎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钱氏和稳婆则跑在板车的旁边,时不时的看一下产妇的况。等到路难走的地方,便有人把火把交给旁边的人,一言不发的上前将板车抬起来,依然脚步飞快。

因为火把很多,可以将他们要走的这一段路照得很亮,并不用担心会掉到坑里。

大梨村离七里村本来就不远,虽然是夜间行路,但大家一路小跑着前行,还是很快就到了地方。

老大夫家里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做好了准备。

孕妇一到,立即被抱到了一间房里,水已经烧好了,稳婆选了两个手熟的妇人进去帮忙。

老大夫之前详细问过病症,已经先一步开药熬上了。

人一到,他伸手一摸脉,便知道开的药没错,立即让人将熬好的药给她灌下去,然后道:“得把胎位弄正,我给扎针止血。”

他有一句话没说,送来得晚了一点儿,而且横得太厉害,现在也只能尽力而为。

七里村里,钱氏和前来帮忙的老太太们散了,扶着冯氏和何氏的手慢慢往回走,周大郎在一边给她们打着火把。

许久,钱氏才开口说话,“大郎,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大郎道:“早不疼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伸手搭天空

钱氏就“嗯”了一声,道:“那你明儿上山去吧,和老四一起,把挑担的活儿给老四,既就铲些泥扫些枯叶,先不干重活儿。狂沙文学网”

周大郎应了一声。

钱氏对何氏道:“你明天在家休息吧,今儿吓着了吧?”

何氏的脸是有些发白,她扯了扯嘴角道:“还,还好。”

钱氏叹了一口气,别说何氏,就是她都有点心有余悸。

回到老周家,钱氏让冯氏今晚陪着何氏,自己回屋去了。

周喜将药了,给她端过去,满宝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在后面跟着。

钱氏喝了药才发现站在周喜股后面的满宝,老周头舍不得点灯,点了也把灯芯压了压,所以屋里并不亮。

见满宝还没睡觉,钱氏就有些头疼,“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娘,虎嫂子怎么样了?”

“明天就知道了。”钱氏也有些疲惫,挥手道:“赶紧回去睡着,明天你不去上学了?”

是哦,后天才休沐呢。

周喜把满宝带回房间,把她塞到上后问,“要不要大姐陪你睡?”

“不要了,”满宝道:“我可以自己睡。”

周喜就不再管她,转回屋了。

满宝躺在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又把《全本黄帝内经》摸出来看,当然是将意识沉到科科那里看,一边看便忍不住问科科,“未来的人难产会怎么办?”

“未来的人不会难产。”

“咦?”满宝呆了呆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人会难产,未来的人不会?

“因为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可以选择孕泡来孕育孩子,”科科道:“我被制造出来的那个时代,很少有人类会选择自体孕育了,选择自体也不要紧,未来的医术可以确保孕妇的安全。”

满宝瞪大眼睛,“这么厉害,那我能学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可以学,但我觉得宿主学不会。”

“为什么,我很聪明的。”满宝有些不服气。

科科道:“因为这中间有近万年的技术差异,别的不说,最不起眼的孕泡生产技术所需要的材料技术等就不是你能拿得出来的,你要学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我不建议。”

当然,书籍在百科馆内都有,只要宿主肯花积分都可以买得到,但能不能学会就不一定了。

而学会也不一定就能实现。

别的不说,孕泡所运用到的材料,有生物化学,物理材料,那是近万年后的材料,你要生产那些材料还得再造一些仪器,而仪器所需的材料也是这个时代不能提供的……

如此循环下去,它不觉得宿主能弄出来。

所以,被丢往各个世界的系统虽然提倡宿主学习,却不提倡宿主学习过于先进的技术。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技术与生产之间的关系,它更不可能给宿主提供帮助,不然一旦被主系统发现,它会被判为扰乱时空,星球的发展,到时候它会被销毁的,而那个后果也不是宿主所能承担的。

科科的统生已经很久了,满宝不是它接待的第一个宿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一定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它从她幼儿时期跟着,在她懵懂无知时就在她的上了,可以说与她的相处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多,对她的了解也比任何一个人要深。

在她这张白纸上的涂抹,科科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它并不想宿主做不切实际的努力,梦想可以有,理想更要有,但也得在实际能触摸到的地方。

而宿主有它,本来就站得比这个时代的人高了,她头上实际的天空也比别人更高。

但再高也不可能触碰到万年后的科技。

满宝听得脑袋发胀,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抱着医书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陆续有青壮回来,周二郎也跟着回来了,但周三郎和小钱氏没回来。

满宝从上爬起来,半闭着眼睛过去大院子洗漱时,就见他正从缸里舀水洗脸。

一个晚上没睡,他显得有些憔悴。

满宝本来还困着,看见他就不困了,“二哥,虎嫂子没事吧?”

周二郎抹了一把脸道:“没事,生了一个小子,过两天你就能去看看了,那是你侄子,记得带两颗糖去。”

他知道满宝不缺糖。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完全清醒了,高兴的洗漱准备吃早食去上学。

“大嫂怎么没回来?”

“她还得再陪陪你虎嫂子,中午应该就回来了。”周二郎说到这里一拍脑袋,道:“说到这儿都快忘了,今儿你大嫂不回来,你们学堂的饭让你二嫂去做?”

满宝犹豫道:“我倒是没问题的,反正经常吃二嫂做的饭菜,可同学们不一定会喜欢吃。”

才把满宝的早食做好,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的冯氏:……

周二郎正背对着厨房,没看到妻子,闻言也叹了一口气,“是啊,万一你二嫂去做一顿饭,把你大嫂的活儿给砸了怎么办?”

满宝已经看到了冯氏,立即低头继续去擦脸,假装自己没洗干净。

冯氏忍不住掐腰,“周二,我做的菜很难吃?”

周二郎差点一头栽到木盆里,他先暗暗的瞪了一眼满宝,这才挤出笑来转道:“没有,没有,没有很难吃。”

“没有很难吃,那就是难吃了?”

满宝拿着自己的小毛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和科科道:“二哥真可怜。”

科科客观的道:“这一点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生气中的女总是认不清自的缺点的,而讨好中的男总能昧着良心撒谎。

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满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便甩了手溜进厨房找吃的。

周二郎哄好了妻子,便进屋去和钱氏汇报,满宝自己端着吃的进堂屋时,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我们估摸着时辰给送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城门打开,给送到了济世堂。我回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能往回送,所以大嫂要留一下,看谁能去县城里帮把手,大嫂就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好

七里村绝大部分人都姓周,少部分村民则是他姓,但百多年下来,你闺女嫁我家,或者我闺女嫁你家,村子里基本上每一家都沾亲带故。

而姓周的基本上是一个祖宗。

周虎虽然没有亲兄弟,却有堂兄弟,父辈的情况比周金还要好一点儿,这种事当然是要近亲属先帮忙的。

可惜三家的关系都不太好,老一辈在分家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昨晚跟着去的是跟周虎家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嫂子,小钱氏和村长儿子大柱的媳妇。

当然还有从大梨村请来的稳婆。

不过稳婆凌晨时就留在了大梨村,没有跟他们去县城,而小钱氏她们忙了一个晚上也累了,只是周虎媳妇身边暂时离不开人,这才一直留在县城。

周二郎他们回来不仅是要休息,还要给她们找替补的妇人去的。

钱氏一听就明白,想了想道:“我去找周虎他婶娘说一声,就算关系不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事得他们出面,他们要是表了态不去,跟周虎媳妇关系好的应该会去帮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村子里谁家有这样的急事,都会出手帮一把的。

周二郎提完了,这才小声道:“昨儿爹给的两百文花完了,周虎说等他回来就还上。”

钱氏“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

周虎的婶娘虽然很不甘愿,但还是让一个儿媳妇去县城里帮忙了。

周虎媳妇是在老大夫家生的孩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正了胎位生了下来的,只是一生下来,孩子就弱得跟老鼠似的,脸色也有些发青,显然是憋得太狠了,老大夫不确定对孩子的脑子有没有问题,甚至不确定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当时周虎已经顾不上这个孩子了,因为他媳妇的情况也很不好,孩子才生下来就大出血,所以老大夫才让他们把人送到县城的。

孩子也一并送去了。

他觉得,能活自然好,要是不能也努力了一把。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吃药,母亲那样子显然也不能吃了药后喂他母乳,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命了。

满宝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休沐了去县城看一看周虎媳妇,毕竟她和周虎的二儿子二禄还是很要好的。

俩人年纪相仿,虽然辈分不一样,却是满宝在村子里少有的朋友。

作为朋友,朋友的母亲和弟弟生病了,她总得去看看吧?

不过还没等她提呢,第二天周虎一家母子俩就被包好用板车抬回来了。

钱氏立刻装了一些鸡蛋去看病人,满宝则跟在她屁股后面,因为人小,又跟得有点儿远,钱氏竟然没发现。

在周家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产妇的房中比较安静,院子则比较热闹,周虎的丈母娘正帮着招呼人。

大福跟二头差不多大,此时已经懂事些了,正拉着弟弟二禄的手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大家进进出出。

满宝看得出他们的心情不好,便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大福看到满宝,瘪了瘪嘴,想哭。

他知道满宝的,也知道她很厉害,毕竟她能读书,而且大头哥和二头他们经常吹他们的小姑怎么怎么厉害,此时满宝一问,他就有点儿难受,心里很委屈。

从前天傍晚他娘要生弟弟的时候开始,家里就顾不上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们是直接被送到领居家照看的,昨天爹娘更是直接没回来。

有人和他们说,他们的娘要死了,他们就要没有娘了。

所以大福和二禄哭了一天一夜,今天看到爹娘回来才好一点儿。

但他看得出来,他娘并没有好,反而还很难受,而且他已经快八岁,听得懂好赖话了。

刚刚还有人让他爹给他娘准备好棺材呢,然后他外婆竟然也答应了。

大福抹着眼泪,问满宝,“小满姑,你是读书人,你说我娘的病能好吗?”

满宝犹豫着问,“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好为什么要送回来?

大福失落的摇头,“没好,还很痛,还有我弟弟,他们说我弟弟也要死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个孩子相对无言,半响白善宝在大门处探头探脑,见三人面对面站着,眼眶都发红,忍不住也溜进去,“你们为什么哭啊,谁欺负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没说话,继续低头抹眼泪。

白善宝就抓了抓脑袋,问道:“不是说生了一个小娃娃吗,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呢,我能看一看吗?”

满宝记忆中也没见过,好像她有记忆的时候,最小的四头就会撅着屁股要坐起来了。

她也看向大福。

大福抹干眼泪,哽咽着道:“你们跟我来吧。”

兄弟俩带着俩人溜进正房。

正房里有些安静,屋里只有五个年纪较大的妇人,钱氏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她们能做的也少,不过是劝慰劝慰周虎媳妇,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

周虎的丈母娘走进来,与大家强笑道:“厨房里做了甜酒,大家一会儿去喝一碗,我们开始做饭了,中午就都在这里吃,我家大妞多亏了有你们帮忙。”

周虎的媳妇娘家姓陈,她家在白马关镇的另一边的小村子里,距离七里村很远,因此也是最后收到消息的。

钱氏知道周虎家人少,如今夫妻两个倒了一个,剩下的那个此时肯定焦头烂额,怎么可能会留下吃饭?

她便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喝一碗甜酒就走,饭就不吃了,您可别做饭,不然可要浪费了。”

钱氏都这么说了,其他家自然连声称对,道:“等他媳妇好了,再让他们夫妻俩请我们就是。”

是一句吉祥话,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了。

陈氏躺在床上,眼睛微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四个孩子贴着墙走,避过说话的六个大人,悄悄地凑到了床前。

陈氏的身边放着一个襁褓,襁褓里那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就是她才生下的小儿子。

白善宝有些嫌弃,觉得太丑了,满宝却是满眼怜惜,觉得很可爱,她小心的压了压襁褓的边缘,好看得更清楚些。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七十章 劝慰(起点推荐票加更最后一更)

看清楚了才发现孩子正难受的,以很小的幅度在挣扎,嘴里发出很小很小的叫声,满宝听着像哭声。

她不太确定的问另外三人,“你们听,他是不是在哭?”

大福点头,“是哭,我外婆说他是饿了。”

说罢,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碗半冷的米汤,就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嘴巴沾了一些,看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怎么喝进去,就又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他先看了一眼正紧闭眼睛的母亲,这才小声和满宝道“我外婆说,我娘没奶,我小弟没吃的,只能喝点米汤,本来我小弟要是好的,喝点米汤,再碾碎了米熬得烂烂的,或者抱去别的村子求一口奶喝,总能把命给拉住,可我小弟这样,米汤都不太喝得进去,更别说吃米粥了,而抱去求奶,恐怕风一吹就……”

所以周虎家其实是放弃了这个孩子的。

满宝却觉得心痛得不行,从小家里人就跟她说她活着有多不容易,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娘也没奶,全是抢的三头的口粮。

满宝攥了一下拳头,接过大福手里的碗道“我来喂。”

她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嫌弃的道“这是冷的,得要热的吧。”

大福立即道“我去换一碗。”

满宝就趴在一旁看小孩儿,白善宝也看习惯了,觉得他不是特别丑了,然后问道“没有奶不能请奶娘吗?”

满宝想也不想道“肯定请不起。”

满宝若有所思,问科科,“未来的人要是不自己生宝宝,那她们还自己喂孩子吗?”

“有给孩子食用的营养液和奶粉?”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贵吗?”

贵当然是贵的,婴幼儿吃的东西,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贵的。

而在未来,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就算整个星际给孩子们的福利是最好的,每周都有免费的奶粉和营养液领取,但孩子们的父母似乎总觉得星际给发的东西不太好,总是更乐意花更多的钱购买别的奶粉,也因此,商城中流通的营养液和奶粉都不便宜。

满宝暗戳戳的搜索了一下,发现所需的积分果然不便宜。

她就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想买却又下不定决心,“奶粉是什么做的?也是人的奶吗?”

科科“……不,是其他哺乳动物的奶,其实宿主可以就地取材,我在百科馆内搜索资料发现,古时候的奶粉多是用牛奶和羊奶制成的。”

“古时候?”

“是的,目前百科馆内的资料最早可以追溯到地球纪元十七世纪,更早的就没有了。”科科扫描了一下床前的那个孩子,觉得他比宿主长得差远了,但作为人类制造出来的系统,它的芯片内有对人类产生好感的程序,因此倒是不吝建议,“羊奶比牛奶更适合这种婴幼儿,但它比较膻,建议宿主用一小撮绿茶,或茉莉花茶来煮,这样可以去掉膻味。”

满宝点头。

白善宝一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话,见满宝点头,便道“你也认同我的话?”

满宝看向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走神了,便问道“大福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大福就捧了一碗热热的米汤进来了。

两个孩子瞬间顾不上说话了,让开了一个位置给他。

满宝亲自舀了一勺米汤,微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嘴巴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下漏一点儿。

孩子喝了一点儿,然后就弱弱的哭起来,把米汤往外吐。

满宝一呆,“他怎么不喝呀?”

“他喝过奶了,当然不会想喝米汤了。”一道声音弱弱的传来,满宝抬头,这才发现陈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侧头看着他们。

满宝一喜,问道“那虎嫂子,你再给他喂一喂吧。”

“我没有奶,昨天在药铺的时候,你大嫂带着他去求人给喂了两口奶。”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艰难的抬起手来要解衣服给孩子喂一喂。

钱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道“别动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出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有奶?”

在钱氏看来,奶都是精血化成的。

她低头看了眼正紧闭着眼睛的孩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起来,接过满宝手中的勺子,道“我来吧。”

陈母也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就见钱氏轻轻地拍着孩子,一点一点的给他喂米汤。

一开始他并不吃,依然坚持的往外吐。

但钱氏并不介意,一次不吃就喂两次,两次不吃就喂三次,她的动作不急不慢,每次都坚持的将那一两滴米汤灌进他的嘴唇里。

因为孩子还小,她并不是直接把汤放进舌头里,而是放进嘴唇,他能吸吮最好,不能就溢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可能累了,也有可能是实在是饿了,或许是尝到了米汤的味道,终于不再往外吐,而是开始吸吮起来。

钱氏松了一口气,见他的速度还不慢,就加快了速度。

孩子吸吮起来,还发出了细细的哼哼声。

不仅陈母,陈氏都看呆了。

钱氏将一碗米汤都给他喂完了,然后对床上的陈氏道“孩子还是想活着的。”

一句话,陈氏瞬间泪崩,她一把握住钱氏的手,眼泪像水流一样滴在她的手上,“婶,婶啊,我也想活着,我也想他活着,可怎么办,怎么办……”

屋里一静,大家都没说话。

钱氏任由她哭着,等她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安慰道“好了,坐月子不能总哭,不然以后伤眼。”

“想活着就活着,你看我,病了这么多年,不照样活着?”钱氏道“多少次,我差点连命都没了,拼着一口气也就活了。”

陈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钱氏,又看了看满宝,脸上的神色坚毅了一些。

陈氏嫁进来的时候满宝还没来呢,她当然知道满宝是怎么回事,当年钱氏本来就病重,周银回来才略微好转,但周银被抬回来后,她就倒了,就剩下一口气。

最后硬是拼着那口气活了下来。

她以前不太明白的,那是她的小叔,又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她现在隐约明白了一点儿。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七十一章 羊奶

她看着一旁的大福和二禄,心里痛得不行。

她舍不得小儿子,但其实最舍不得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小儿子才出生,要说感情肯定没有多少,而且这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她更担心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现在她才明白,感情真的是要靠养的,不是有了血缘就天生有了。

就好比三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却也因为相处的长短,感情有深浅,这或许很残忍,却是事实。

而钱氏与周银,就好比小钱氏与满宝。

甚至比小钱氏和满宝还要深厚,因为钱氏的婆婆生了周银后没几年就过世了,不像满宝,钱氏和小钱氏一起分了她对母亲的感情。

见陈氏精神好了一点儿,钱氏这才把孩子放下,按了按襁褓道:“米汤不顶饿,一会儿再给他喂一点儿,要是可以,还是去求一求奶,回来热了给他喝,等再大几天,就可以试着喂些米粥了。”

陈氏和陈母都听得很认真。

钱氏不是孩子生得最多的人,却是孩子活下来最多的人,她们自然很认真的听。

满宝立即道:“还可以用羊奶。”

钱氏低头看她,满宝也抬起亮晶晶的目光看母亲,道:“娘,羊奶也是奶,也很营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皱了皱眉道:“羊奶有些膻呢。”

“可以用茶叶煮一煮,放一点点就可以了,”满宝比划道:“到时候小侄子就可以吃奶了,还不用去别的地方找。”

目前,七里村并没有新生儿,所以他们想求奶还得去别的村。

就算找到了别的产妇,也未必就能求到,所以要是能买一头羊回来,自然最好。

可一头正好在下奶的羊却未必那么好找。

陈氏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并没有怀疑满宝的话。

一是因为满宝是读书人,二则是因为钱氏也没出声反驳。

陈母见她们说完了话,而孩子也安静了下来,便热情的道:“甜酒做好了,大家都出去喝一碗吧。”

也邀请了满宝和白善宝,笑道:“你们是小孩儿,我给你们在甜酒里打个鸡蛋煮一煮好不好?”

这算是投桃报李了,当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

白善宝不觉得鸡蛋有什么,而满宝更是每天都有鸡蛋吃的主儿,问了一声,“打鸡蛋会更好吃吗?”

得到陈母的点头后便答应了,兴致勃勃的跟着去厨房。

周虎也在厨房里,村里有人来帮忙,但他也要偶尔进厨房里看一看。

陈母看见他便趁机提出买一只下奶的羊的事,还看了一旁等候的满宝一眼,低声道:“我觉着这主意不错,羊奶也是奶,万一真把三儿给养活了呢?”

周虎闻言,想都不想就道:“那我让人去找一找,要是有下奶的,我们就买一只。”

一只羊虽然贵,但周虎也不是买不起,大不了,后头再急需用钱的时候再卖了就是。

只是一只正好下奶的羊并不是很好找。

周虎有些忧心忡忡,“娘,那没买着羊的这几天怎么办?”

陈母唉声叹气,“先喂米汤吧,刚才你钱婶喂进去一点儿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在一旁听着,就拉了拉满宝的手,满宝也听到了,正在琢磨着是不是买一点儿奶粉给他们应应急,见白善宝拉她就扭头看他。

白善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满宝眼睛一亮,俩人吃完了甜酒煮鸡蛋就一起手拉着手往外跑。

陈母想和他们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都没机会。

白善宝拉着满宝回去看他家的羊,然后从栅栏里把它牵出来,高兴道:“我们给他送去吧。”

“还得需要茶叶。”

白善宝就把绳子给她,“你等着,我去拿。”

白善宝撒腿就跑,没过多久就跑回来了,不过后面跟着刘氏及一众下人。

刘氏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羊,笑道:“刚出生的孩子可不能吃茶。”

她道:“你们这么大了,吃茶还会睡不着呢,更别说那样一个小娃娃了。”

满宝瞪大眼:“那怎么办?”

“直接把羊奶煮一煮,实在喝不下就放两滴醋下去看看。”

“醋也有用吗?”

刘氏看着满宝疑惑的小模样,笑着点头。

有用当然是有一点的,没有茶叶的明显而已。

两个孩子有了主意,心满意足的牵着羊就要出门过河去。

白家的下人习以为常,也不拦着,直接转身去和老夫人汇报。

这才知道老夫人已经知道,甚至就是她同意的。

村子里的事从来不是秘密,刘氏想,孩子有仁爱之心是好事,一头羊而已,他们家也不是出不起。

但这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一头羊可太贵重了。

等俩孩子牵着羊出现在周虎家的院子里,大家都惊呆了。

陈母眼睛发亮,恨不得给俩孩子跪下,她本来没怎么留意白善宝的,但这会儿却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他穿的衣裳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看着就很好看。

周虎也知道,这只羊一定是白家的,因为老周家是没有羊的。

所以他也呆呆的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就把羊的绳子塞给他,小手一挥道:“我家的羊正在下奶,在你没买到羊前就先用着吧。”

陈母连连道谢,催促着周虎收下。

周虎犹豫了一下便接下东西,道:“小公子放心,等我买到羊就给您送回去。”

白善宝是不太在意这个的,他更想看的是那个小孩子,好奇的问,“他现在还饿吗?”

陈母一听,立即把羊牵到一边挤羊奶,准备试一试他们的方子,但把奶挤出来才想起没有茶叶。

满宝就不好意思的道:“茶叶虽然可以去膻味,但小娃娃好像是不能吃的,所以放一些醋看看?”

陈母没多犹豫就应下了,在她看来能有羊奶就不错了,至于味道,她此时已经不多想了。

这只羊下的奶并不少,早上那会儿白家已经挤过一次,但陈母依然挤出不少来。

她用一只瓦罐装着,放在火上煮,小心翼翼的滴了几滴醋下去,然后盖上盖子煮。

满宝提醒,“要小火儿。”

陈母对她笑笑,问道:“小娘子,你家经常煮羊奶?”

“没有,我家没煮过,”满宝还指了白善宝道:“他家煮过,奶酪好好吃。”

“是啊,”白善宝这会儿才有些惋惜,“以后我们没奶酪吃了。”

陈母立即不敢说话了,生怕白家小公子反悔,毕竟他年纪还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奶酪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听就是奶做的。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七十二章 缘分

陈母将煮好的奶倒出小半碗来,奶香味飘得整个厨房都是,连院子里的人都闻到了。

满宝他们一连串的跟在陈母屁股后面进正房,看着她给小孩儿喂奶。

奶还有些味道,显然和之前他喝到的米汤不一样,所以孩子又习惯性的往外吐。

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喂不进去,陈母不由有些焦急,这奶可不好得,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陈母不由压了压他的嘴唇,硬是将奶灌进去,而没有将勺子拿出来。

钱氏坐在一旁看,吓了一跳,连忙扯开她的手,孩子已经咳了起来,脸色先是发红,然后有些发青,他艰难的动了动手脚,然后动静越来越慢。

满宝也不高兴了,推了陈母一把就把孩子给抱起来,转身就交给她娘,“娘,你抱。”

钱氏飞快的接过孩子,将他吐出来的东西擦干净,又轻轻地给他顺气,见他的动静慢下来,只是低低的哼哭两声,便接过陈母手中的勺子小心的给他喂奶。

她对关切的爬起来看的陈氏柔声道:“孩子也是有脾气的,他们就和大人一样,不舒服自然就难受。我们是大人,难受了可以说出来,还会哭,会骂人,他小孩儿一个,什么都不好,但心情不好是肯定的。”

钱氏道:“你也听大夫说了,这孩子憋得太厉害了,身上有点儿不好,加上又饿,脾气肯定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这时候就得顺着他,不然你跟一个才出生的孩子犟什么呢?到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是。”陈氏应了一声,看了她娘一眼,道:“婶子把他给我,我来喂吧。”

“不用,”钱氏笑道:“你现在还不好动,我在这里也没事做,就帮你喂一下怎么了?”

钱氏在他的胸前放了一块毛巾,小心的给他喂奶,他吐就让他吐。

母乳喂养的时候孩子都会吐奶,更别说这是羊奶了。

在钱氏看来,白家都把一整只羊送来了,还怕这孩子的奶不够喝吗?

她耐心的跟着这孩子做你喂我吐的游戏,和大人比耐心,绝大多数孩子都是比不过的。

果然,他不知道是累了,不想再吐,还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他吃了一口,然后就没再吐过了。

这时候小半碗的奶也见底了。

陈母看着那条半湿的毛巾,心痛得不行,但在钱氏看过来时,她还是去厨房又给倒了小半碗来。

钱氏喂他喝完了。

孩子依然在砸吧嘴,但钱氏没再喂他,“这么小的孩子胃口不大,但要勤喂,过一个时辰再喂一次。”

周虎从外面进来,关切的问道:“他喝下去了?”

钱氏小心的给他擦干身上的奶渍,笑道:“喝下去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个小儿子,又看看妻子,道:“以后这孩子就叫三寿吧,跟他哥哥们往下排。”

这本来就是他们给孩子想好的名字,在大福出生时就想好了,不论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能用。

但自这孩子出生后,他一直没开口定下名字,就是因为他和大夫一样,觉得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活不下来,当然就没必要取名字了。

可现在孩子喝下奶了,那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钱氏养过不少孩子,对照顾孩子很有一套,别看陈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在这方面也是远远比不上钱氏的。

所以夫妻两个都很认真的听她的叮嘱,等她要走时,周虎便给她盛了一大盆的甜酒,让她拿回去吃。

他咧了嘴笑,“婶,这甜酒补血又暖身,您拿回去给大郎哥尝一尝。”

周大郎前段时间打架内出血,一直在家修养呢。

钱氏并没有拒绝,收下了。

满宝自告奋勇的去抬。

当然,她一个人是抬不好的,所以白善宝帮她一起。

钱氏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直接从俩人手里拿起盆,扫了俩人一眼道:“快回家去吧。”

周虎也想给白家送些甜酒,但又觉得这东西太廉价,一时倒不好送了。

钱氏对别人家的事并不敏感,一无所觉的领着俩孩子回到老周家。

她忍不住夸两个孩子,当然着重夸的是白善宝,当下就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论三寿最后能不能活下来,你都结了福缘,以后总会有福报的。”

白善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钱氏。

周虎家的热闹也就持续一天,亲朋们集中在今天上门看了看陈氏和孩子,送了米面鸡蛋,全了礼节便各自散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地里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呢。

陈母留了下来照顾陈氏,没办法,周虎的父母早两年就过世了,家里并没有照顾陈氏的人。

满宝和白善宝自觉与三寿有了缘分,所以下学后常跑去他们家看他,陈氏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但三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来。

先是脸色变得不那么青白了,据说他一天要吃八次,每次都是一小碗;然后脸上的红皱消了一点儿,五官清晰了点儿;最后是哭声不再是细细密密的,有一次他尿尿了,难受的哇的一下哭起来,虽然不至于吓到满宝,但声音也大了不少。

因为这个,虽然陈氏依然躺着不能下床,但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满宝被这个小娃娃吸引了注意力,把茯苓给丢在了脑后,还是一天,周四郎一瘸一拐的背着一篓的野菌回来,她才知道,家里一直没能再找见茯苓,倒是野菌生意做得不错。

不过显然,这门生意现在也遭到了打击。

周四郎很气愤,将背篓放下道:“虽然山被分了,但除非好木,或自己种的东西,不然这山里长得野味从没听说过独属于哪一家的,他们两家倒好,直接拿锄头撵我们,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一背篓的东西全叫他们家抢了。”

周五郎也很气愤,“四哥背着东西落在了后面,还摔了一跤,幸亏没摔断骨头,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七十三章 纷争

周四郎忍不住瞪他,“你还有脸说呢,你空着手在前头跑得飞快,落我一人在后面。”

“哪里空手了,我明明扛着锄头。”周五郎道:“我让你先跑了的,谁让你还回头跟人吵架的?没看他们人多吗?”

满宝坐在一旁,扭头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看得津津有味。

老周头可不觉得有趣,伸手一拍大腿,让两个儿子安静下来,这才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们?难道他们知道你们进山挖茯苓的事了?”

“不知道,”周四郎肯定的道:“我问过他们了,他们是眼红我们在山里找野菌。”

不然他才不会傻得回头跟人吵架呢。

他鄙视的看了老五一眼,觉得他就属于笨得被人揍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揍的那一类人。

“二哥在县城里卖菜,不知道被大梨村的谁看到了,他一斤野菌卖二十文呢,比肉还贵,回去一传,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两家,说我们在他们的山上找野菌,这才上山赶我们的。”

其实这几天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野菌的,主要这东西长得快,掉得也快。

昨天下雨,今天基本上都能长出来,然后过个两天要是没人找到,它就自己落伞了。

就算被找到,它也老了不好吃了。

周二郎卖得贵,但对品质要求也高,不好的野菌是不会拿到县城里去卖的。

那些有钱人家讲究得很。

他们不介意野菌比肉贵,但一定介意野菌不好吃。

但周家人多呀,而且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周四郎。论在山里找东西,周家几兄弟里那是谁都没他厉害。

总有奇遇的满宝倒是有可能追上他。

但性质也是不一样的,因为满宝找的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东西,仗的是学识丰富。

七里村的人很少有人进城,虽然知道周家在种菜卖菜,但并不知道他们能赚多少钱。

更别说其他生意了。

所以谈不上什么嫉妒,且就算嫉妒了,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大梨村那边不一样,隔着一个村呢,还打过架,谁理你的面子?

所以说赶就赶。

老周头气得磕了好几下烟枪,但酝酿了半天,他还是咬牙道:“以后别去众山了,不是没找着茯苓吗?”

“是没找着茯苓,但找着野菌了呀,”周四郎着急道:“爹,我不敢说每天都能从那里找出十斤八斤的,但只要走得深,找个四五斤不成问题,五斤野菌可就是一百文了。”

周四郎现在算术好得不行,吧啦吧啦的给他算术,“一天就是一百文打底,那一个月就是三吊钱了,那得种多少地的粮食才够?”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道:“拉倒吧,欺负你爹我不认字是吗?这种天,你能让老天爷天天给你下雨长蘑菇?”

周四郎低头。

老周头虽然也心痛这部分的损失,但还有理智在,他哼了一下道:“快要开镰了,就是山里再有蘑菇,咱也找不着了,在这时候跟人打架,嫌家里事还不够多呀。”

周四郎不服气,“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周头低头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周四郎气得不轻,周五郎也气得不轻,他们两个,谁在村里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孩子头,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他们怕老爹,虽然咽不下,但还是没敢说什么,更不敢私下找大梨村的人打架。

因为打架这种事肯定会叫上兄弟,但只要叫上三哥以上的兄弟,这件事想要瞒着老爹基本不可能。

两人唉声叹气的往隔壁院去。

老周头就对方氏道:“去你娘那里拿药酒,给老四擦一擦,今天没下雨,明天也没啥蘑菇,让他进山跟他大哥他们一起弄些好的山泥。”

满宝已经跟在周四郎的屁股后面溜进屋了,好奇的问,“四哥,你们真的没找见茯苓?”

“没有,”周四郎不太高兴的道:“我们把众山上被砍掉的松树桩都翻了一遍,一颗茯苓都没找着。”

满宝若有所思,“难道生长条件不是松树桩?”

周四郎斜着眼睛看她,“不是你说的,它是松树的灵啊神啊精华之类的吗?”

“是啊,”满宝眨眨眼,道:“可它不是松树桩的呀。”

周四郎:“……”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四郎就想伸手掐她,被满宝一溜烟跑到门口避开了。

周四郎恨不得捶床长叹,恨道:“你知道这几天耽误我们少赚了多少钱吗?前儿二哥把剩下的茯苓都拿去给郑掌柜了,一共十一斤七两,换回来九百二十文钱,如果我们这几天都能找到茯苓……”

周四郎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满宝扒着门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当药材是大白菜呀,我们还一直在找女贞子呢,两年了,大哥他们不也找到五棵而已吗?”

满宝道:“又不是自个家里种的,想要多少就能用多少。”

周四郎本来还悔恨不已,听到这里一顿,歪着头道:“对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家种啊,就跟种姜一样。”

满宝问:“你有地吗?”

周四郎顿时沉默下来。

朝廷分的永业田种啥东西是有硬性规定的,种水稻小麦是最好的,不能种的田地种能吃的豆子芝麻之类的也可以,你要是分出地来中瓜和菜蔬里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可要是敢往地里种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侵占良田,那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姜什么的,也是可以种的,山药也是能吃,就算是勉强合格吧。

可茯苓那东西,显然不能和山药一样直接放锅里炖啊。

兄妹两个都沉思起来,科科见了,很想告诉这两只,茯苓不是你想种,想种就能种出来的,你掌握种植技巧了吗?

现在,便是另一头的百科馆科研人员也没培育出茯苓来,所以你们兄妹俩到底哪来的自信自己可以种出茯苓?

你们知道茯苓怎么种吗?

反正科科是不知道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照书看病

让周四郎就这么咽下一口气显然有些困难,主要是他那一跤摔得有些严重,因为昨天刚下过雨,那些野草下面的土很滑,他当时回头跟人吵架,他们追了上来,他一急,直接抄近路想要来个大飞跃。

结果还没跳起来,直接就踩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滑下去了。

也幸亏如此,他要是蹦起来才摔,那才是要命的。

周四郎自己也心有余悸,但屁股和腰部的疼痛也足够让他难以释怀了。

方氏拿了药酒过来,就见兄妹两个一个趴在床上,一个躲在门后,隔着老远的说话。

她先看了看郎君,然后就问满宝,“怎么不进去?”

满宝趁机告状:“四哥会打我。”

方氏就瞪了一眼周四郎。

周四郎扶着腰冤得不行,叫道:“我动手了吗?”

“动了!”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动了,就是没打到人而已,于是趴着不吭声了。

方氏一听就明白了,把满宝带进屋,然后直接撸起周四郎的衣服,还要剥他的裤子,吓得周四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连忙拽住自己的裤子,叫道:“幺妹还在呢。”

方氏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满宝笑笑,但依然坚持,“满宝正看医书呢,让她看看,要是伤到骨头了怎么办?”

周四郎不乐意。

满宝却觉得四嫂说得对,她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书。”

满宝如今对医学很有兴趣,已经读了大半,虽然读过的内容依然有大半不理解,但她通过和科科的讨论,她知道,百科馆内还有更加细分的书籍。

满宝也不去拿,而是直接让科科买了一本她早就看上,并且搜索出来的书籍。

叫,据说是地球纪元二十二世纪一个很有名的骨科教授写的书。

他学的是中医药学,更倡导中西结合的诊断和疗法,为此甚至去到混乱的前线做志愿医生。

满宝早已经知道,未来医学的发展是她触碰不到的,因为哪怕他们现在很依赖中医药,也和他们现在单纯的熬制药剂不一样。

听科科说,他们都是直接从药物中提取他们需要的部分,或者还要炼药师炼取更针对病情的药剂。

相比之下,科科更推荐她使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前的中医术,虽然与现时代的医术也会有些区别,但都在她的学习能力之内。

许多个日夜,满宝都在系统内偷偷做过调查和功课的,她很信任科科,所以很能听得进它的意见。

因为在她看来,科科是个很厉害的人,它是站在万年之后的历史上低头看他们,就跟她现在站在已经读过的历史上看着千百年前的古人们一样。

满宝用积分将书兑换出来,请科科将书扫描了,然后请教了一下她哥哥现在的情况适用于书上写的哪种诊疗方式。

科科扫描病体需要收费,但扫描书,尤其是百科馆出品的书那是日常,何况这本书的数据在找出来时他就收录了,因此数据都没动一下,它就道:“第二十六页到三十一页。”

满宝立即翻到第二十六页,先快速的通读一遍,嗯,很好,大部分都没看懂,不过不要紧,上面写的诊疗步骤似乎很简单,她还是看懂了的。

满宝抱着书就去就跑去找四哥。

周四郎裤子被方氏扯了一半,正用被子盖着,他正在据理力争,但效果不太明显,看到满宝蹬蹬的跑过来,他就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愿意抬起来了。

虽然是兄妹,虽然满宝不大,他是不介意看满宝的屁股的,甚至让他给幺妹冲澡都可以,毕竟对方还没满七岁不是?

可是,可是现在光屁股的是他就很有事了。

周四郎趴着装死,破罐子破摔了,方氏却很高兴,招手把满宝叫过来。

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事。

她堂弟八九岁的时候还喜欢在院子里洗澡呢。

“你看你四哥的这儿,青得很厉害,我摸着有点硬硬的感觉,我一戳他就喊疼,这骨头不会断了吧?”

满宝就把书放到一边,先看了一下,发现屁股的上半部分连着左侧后腰那里的确是青了一大片,还有些伤痕,应该是被树枝,石头等刮的。

满宝仔细的低头看了看书,然后学着书上的步骤伸手去按他的伤,问道:“疼吗?”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当然疼了,疼死我了。”

满宝有些慌,“真的疼死了?”

周四郎:……

满宝连忙又去戳另外的地方,问道:“这里疼不疼?”

“疼,很疼啊。”

满宝就去摸青淤的周边,问道:“这里呢,疼不疼?”

周四郎都不带停顿的,喊道:“疼啊,疼啊。”

满宝这下慌了,手已经移到了右腰后侧,问道:“这里呢?”

“都疼,都疼。”

满宝这下哭了,着急的看着方氏道:“四嫂,四哥好像快要死了!”

方氏:“……满宝,你别吓四嫂。”

就周四郎这活泼乱跳的样儿,哪里看得出来是要死了?

“就是要死了啊,书上都说了,四哥这样得是里面大出血,已经不是一般的摔伤了。骨头肯定也断了……”

伤的地方疼,伤的周围也疼,不是快要死了是啥?

书上都说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方氏也有些心慌,但隐约觉得不对,她就去拽周四郎的隔壁,把人的脑袋给拽起来,然后仔细的看他的脸,“满宝你看,你四哥是不是脸色发青,发白?”

满宝也学了望闻问切,连忙爬过去看,看了看后疑惑道:“不是啊,很红润,不像是要死的人。”

方氏:……

周四郎:……

科科:……

满宝直接上手去扒拉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眼睛,又去扒他的嘴巴看舌头,再看他红润的嘴唇,满宝有些沉默。

科科憋着笑道:“宿主,你得学会判断病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能病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意思是周四郎在撒谎。

满宝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在床上,瞪着眼问周四郎,“四哥,你到底哪儿疼?”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一样

“还能哪儿疼,我整个屁股和后腰都是疼的,你没看见都青了吗?”周四郎还理直气壮,他努力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趴在枕头上道:“是真的很疼啊,你赶紧让你四嫂给我擦药酒吧。”

“不行。”满宝将药酒给没收了,道:“就算要擦,也得到了明天晚上才擦,这药酒是活血化瘀的,就算你没断骨头,没有内脏出血,毛细血管肯定也出血了,不然不会这样泛青,这种时候得先用井水冰一冰,等明天再擦药酒。”

周四郎有些不信,“还能这样?我记得家里一直都是一摔就擦药酒的,那滋味……”

满宝坚持。

介于她捧着一本书,周四郎和方氏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听她的。

然后方氏很犹豫,“满宝,你四哥到底有没有断骨头啊,你刚才说的内出血,要不还是去大集上找老大夫看一看?”

满宝道:“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内出血是不可能了,看四哥的脸色,看他的嘴唇就知道他不可能内出血了,倒是骨头有可能断了。”

周四郎:“……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满宝哼了一声。

方氏就去拉他,“趁着天还亮着,我们快去大集,要是天黑了,晚上直接住在我娘家。”

“不去,”周四郎用力的把自己床里按,道:“看病要钱的,本来就是摔一屁股蹲而已,谁还去看大夫啊。”

“你不是说疼得厉害吗?”

“那是骗你们的。”

方氏半信半疑,没办法,周四郎谎话说太多,且大多是张口就来,面无异色,她还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周四郎就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小声道:“别去了,我们身上就那么点儿钱,等过一段时间日子久了,你还得去看一看呢。”

满宝便扭头看方氏,“四嫂,你还没去看大夫吗?老早四哥就嚷着你怀孕了。”

方氏闻言,这才知道周四郎这个大嘴巴竟然已经宣扬出去了,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周四郎嗷的一声,捂着腰不敢动弹。

满宝看得咯咯的笑,欢快得不得了,被欺骗的郁闷总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四郎。

她为了他可是花积分买了一本书呢,当然要好好的研究研究了,不然等下一个人摔伤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除了自家人,外人估计也不舍得给她看病。

这么一想,满宝便撸起袖子,继续捧着书道:“四哥,你别动,我再给你认真的看一看,这一次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你要是再敢骗我……”

满宝哼哼道:“我就去告诉爹,说你欺负我。”

周四郎不太怕的哼了一声。

满宝继续道:“我们家今年要种冬小麦的,到时候正是卖姜和山药的时候,哼哼……”

周四郎立即老实趴好了,柔声道:“满宝,你看吧,你问四哥什么,四哥都告诉你,你在爹那儿记得多为我说两句好话。”

他是不怕满宝的。

但他怕满宝和老爹说话。

家里的工作都是爹娘安排的,尤其是地里的活儿,基本上谁干什么都是老爹一言堂。

如果满宝在一旁建议,以老爹宠满宝的程度,他一定会听满宝的。

到时候,老五老六进城卖姜,轻轻松松赚钱,他说不定就要拉着绳子在地里犁地了。

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好苦。

见四哥听话,满宝满意了,就和方氏道:“四嫂,你去打一点儿井水来,一会儿就给四哥敷上。”

方氏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打水。

用冷水敷也是正确的,至少不会出错。

一般摔了,或打架青淤,基本上都是先冷水,后热水,但那是家里没药酒的人家。

基本上家里有药酒的,都是直接擦药酒,谁还费那个心思去敷冷水呀。

满宝就照着书重新给周四郎检查,这一次周四郎不敢再乱嚷嚷了,老老实实的回答痛或不痛。

一刻钟以后,满宝又趴到在床上,歪着头去看他的脸色,看了老半天后长出一口气,小手一挥,特别确定的道:“没事,就是挫伤,嗯……”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书后抬头道:“软骨组织挫伤,骨头没伤到,也没有内出血。”

周四郎:……我早就知道是挫伤了,你研究了老半天才知道?

当然,这话周四郎不敢说,不过软骨组织是什么东西?

满宝当然不会给他介绍是什么东西,她伸手撸起袖子,道:“来,我帮你敷冷水。”

周四郎认命的趴在床上。

满宝兴致勃勃的照顾着自己的第一个病患,还和科科说,“治病还是很好玩的,很开心,就跟做出了先生布置的一个难题一样开心。”

科科看了一下宿主的积分,犹豫了一下问,“宿主很喜欢医术吗?”

满宝的大脑兴奋的回了一句,“是啊!”

这有点超乎科科的预料,它觉得宿主可以多读书,可以学识渊博,见识广博,以便将来走向更远的地方,也能生活得更好,这样才更有精力、时间和能力收集更多的生物标本。

可似乎,还未满七岁的宿主就已经选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有点超出科科的服务经验,因为以往它遇到的宿主都是成年人,虽然辅导过程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宿主的事业发展方向是最不用它操心的。

一来是当时绑定时,宿主已经有了职业方向;二是,宿主是成年人,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他的自由,系统一般不会干涉。

但满宝不一样。

她太小了,它一直以为她当前的任务就是多读书,多学习当代的生存技能,以便将来拥有足够的能力。

可如果她对医术感兴趣的话,以这个时代的特点来说,似乎是要开始学习了。

系统又看了一眼宿主的积分,芯片中的数据串过来又串过去,最后还是提议道:“宿主,你要是决定学习医术了,我建议你使用系统内的教学室。”

第二百七十六章 教学室

满宝问:“是不是跟模拟展示一样的,可以模拟选中的文字?”

之前满宝想要知道怎么种山药的时候,曾经用过一次这个功能。

科科道:“有本质的区别,教学室更像是百科馆给宿主的福利。”

它道:“在未来,智慧生物要想学习知识,有很多种办法,在百科馆内购买书籍和教程是最简单的一种,我所说的教学室就是百科馆内的教程。”

科科道:“如果宿主想要学习医术,那就不能光靠自己读书自学了,运用起教学室是效率最大化的方法。”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她四哥,问道:“像哥哥这样的伤是不是能很快学到?”

“如果宿主选择学习的是《骨科基础》这本书的话,会很快学到的。”

“教学室贵吗?一本书要多少积分?”

“是按照授课老师的时长来算的,”科科道:“百科馆内所有的书籍,凡有授课老师讲解过的,都可以搜索得多,定价是根据课堂的价值,时长等综合因素来计算的,不一定。”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所以我建议宿主购买教学室的终身使用权,这是各时空被绑定的宿主才拥有的优惠特权,一旦购买,不论宿主将来想要在百科馆内学习怎样的课程都可以,不会再收费。”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如果我要学你说的未来的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东西也可以?”

科科失笑,“可以。”

但有什么用呢?

你要是学习开飞行器,你得有个飞行器吧?

你要是学习造飞行器,那你还得学习机械,材料,传感神经和芯片等。

但你就算学了上列,你也弄不出来,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你要想造出来,你就还得再往后学,那就属于各科的历史发展范畴了,而且至少得往前追溯六千年。

所以很多宿主,哪怕是拿到了系统,除非是跟它所在的时空相差很近,或就处于本时空偏远地区,不然是很少有人能运用到百科馆内的科技的。

主系统,以及控制主系统的那群智慧生物也从来不怕百科馆内的技术被人学去。

因为真正先进的那部分从来不会在百科馆内,也不是他们得到资料就能学会的存在。

作为已经有过好几任宿主,且成功失败各占了一半的系统来说,如何指导宿主选择正确的发展方向成了它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没办法,虽然它的主数据中只有收录稀缺生物这一个任务,但经历过几个宿主的它知道,要想完成这一个任务,就得保证宿主活着,很好的活着,有能力的活着。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前者还依附于后者而存在,就如同它依附着宿主存在一样。

所以科科很快打消了满宝学习这类不切实际的高科技的想法,但依然告诉她,她可以学习,只要百科馆内收录了相关的课时。

“那我搜了教程,不买书可不可以?”

科科的回复中忍不住带了笑意,它道:“当然可以。”

如果没有课本你也能听得懂的话。

满宝就兴致勃**来,问道:“那要多少积分?”

“因为是给各宿主的优惠,所以只需一万八千积分。”

满宝:……

科科继续道:“不过最近正在做星际联盟和平499年的活动,百科馆也有半价优惠,如果你想买,我会和主系统打报告,让你也享受到这个优惠,那样只需九千积分。”

满宝觉得贵,于是嘟着嘴没说话。

科科就道:“宿主,这是未来的智慧生物都享受不到的优惠特权,你想一想,一整个星际的百科馆内有多少课时和知识?电击棒都要十万积分了,但囊括了这些课程的教学室只要九千积分。”

满宝这下觉得不贵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好像读书的确是花费很高的,“好吧,不过为什么电击棒这么贵?”

科科道:“因为那是武器,而且还是远超这个时代科技的武器。”

它道:“别忘了,我隶属于百科馆,而百科馆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传播知识。”

所以它对各系统的宿主学习知识才会那么友好,而且以科科的眼光看,满宝从百科馆内学习知识才是最物超所值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知识太贵重,而百科馆内的知识又太丰富。

就算是这个世界底蕴最深厚的世族,他所拥有的藏书与知识也远远比不上百科馆。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知道满宝有这样的便利,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嫉恨呢。

因为她以寒门的身份,得到了超乎世族的文化底蕴。

那可是人家积攒千年才得到的呀。

而此时的满宝一无所知,她正在肉疼和惊奇之中。

肉痛于才拿到的一万奖励积分就去了九千,惊奇于教学室的布置。

系统的动作是很快的,在满宝确定后,科科就很迅速的征得了百科馆的同意,五折将教学室卖给了满宝,然后从周抽取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咳咳……当然,这个就不必告诉满宝了。

满宝告别了昏昏欲睡的周四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意识沉进教学室里玩儿。

教学室的布置有点像学堂的教室,却又不太像。

因为一个教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讲台上除了一张桌子外,墙壁上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

因为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那一整块黑色就有些显眼,满宝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还好奇的走上前去戳了一下,发现就是硬硬的墙壁,便老实回去坐好。

科科道:“宿主这时候可以选择课程学习了。”

一个搜索框出现在眼前,而旁边则有一行竖排的文字,是她已经购买的书籍,一些是亮着的,一些是灰色的。

满宝发现,灰的都是她买的各种好看的故事书,比如科科推荐的历史渣爹就在其中。

科科解释道:“亮的,说明百科馆内收录有相关的课程,灰色的则没有。”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故事书全都没有?”

科科:“……那是娱乐用的,且还是白话文,还需要怎么讲解呢?宿主没读懂那些故事书吗?”

“读懂了。”

“看,连七岁的你都读懂了,还需要什么老师?”

满宝觉得科科说得有道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摔下床(云起推荐票加更补更倒数第二更)

“不过宿主想要听故事也可以,建议宿主搜索历史大类,在那里有很多故事给你听。”

“历史啊,”满宝心中一动,“有没有我们的历史?”

“没有,”科科道:“我们目前所在的时空是不在记载内的,起码不在我所在的那个星际的发展历程中。”

而它是因为空间乱流流落到这儿来的。

“不过历史的发展总有相似性及规律,宿主要是感兴趣可以多读些历史,不过你既然对医术感兴趣,还是应该多学习医术吧?”科科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学医术也不错,等宿主学有所成,以后可以出去行医,你们这个时代不是有一种身份叫游医吗?就是哪里都走一下治病。”

走的地方多了,总能碰到没见过的植物吧,到时候总可以挖一挖,锄一锄的。

满宝的心也火热起来,问道:“游医很有钱吗?”

“应该很有钱的,”科科的数据都活跃起来了,道:“你们这个时代看病贵,吃药也贵,所以大夫应该都很有钱的。”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眼睛闪闪发亮起来,“那我就认真学医,如果最后我的积分不够买药剂给娘亲,我也可以给娘亲治病,对了科科,有给娘亲治病的医书吗?”

科科:“……宿主母亲的病症并不是单一的,有点复杂,等我搜索一下。”

这一搜,就搜出了二十来本的书,这还是在它限定了远古中医,古中医和近代中医的情况下,如果不限定,出来的书籍恐怕更多。

它有些不确定的道:“等宿主学会了这些医书,应该就可以知道了。”

幸运的是,它搜索出来的书籍全是点亮的,也就是说,全部有课程收入,满宝可以通过课程学习。

满宝很高兴,想了想,她先点亮了《骨科基础》,她觉得,既然四哥受伤了,现成的参考在这里,那当然是先学习骨科了。

她刚点开,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讲台上,满宝“嗬”的一声,椅子向后一倒,直接摔在了地上,满宝瞬间被弹出系统。

科科:……

躺在床上的满宝则突然一蹬腿,蹭的一下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啪叽一声,脸朝下的摔倒,不一会儿,满宝的房间里就传出哭声。

隔壁房间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周四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顾不得屁股疼,连忙蹦下床抓了一件衣服就往旁边跑。

冲进房间,就见满宝抱着手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他一呆,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哭道:“好疼,四哥我好疼。”

老周家正在做晚食呢,而小钱氏在菜园里,不巧,老周家的菜园就在他们宅子的侧后方,听到满宝的哭声,小钱氏直接在菜园里扬声问,“满宝怎么了,老四,老五,老六,你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要知道满宝可是很少哭的。

周四郎回了一声,就把满宝拽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从床上摔的?”

满宝哭着点头,“真的好痛。”

周四郎就敷衍的给她吹了吹,笑道:“吹一吹就不痛了。”

满宝抽噎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真的不是很痛了,这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

周四郎取笑她,“掉下床都哭,羞不羞呀你。”

人生在世,长大的过程中谁还没掉下过床呀,周四郎就从来不哭。

他自觉比满宝优秀了,便牵了她的手道:“行了,没事比总闷在家里,出去走一走,和小伙伴们玩儿,是不是大头他们不带你玩儿,回头四哥揍他们。”

周四郎一瘸一拐的牵着满宝来到大院,小钱氏也把菜园里的菜都浇过回来了,一回来就先看了一下满宝的脸,然后看向周四郎,“你欺负满宝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冤,“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见我什么时候能把满宝欺负哭的?都是她把我欺负哭的!”

小钱氏一想也是,他还没那个胆子,不然公爹就能削死他。

她这才看向满宝,问道:“满宝哭什么?”

满宝低着脑袋不说话。

周四郎就笑得花枝乱颤,“她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听到声音就赶过去了,哈哈哈哈,从床上摔下来……”

钱氏也有些好笑,但绝对不能让周四郎这么笑满宝,于是给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把他轰走了。

晚上是冯氏做饭。

满宝恹恹的道:“大嫂,我想吃你煮的菜。”

小钱氏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发现冯氏刚煮了一个菜,便洗了洗手道:“行,大嫂给你做去。”

于是小钱氏就接了冯氏的手。

冯氏求之不得,高兴得不得了,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吃饱饭的时候。

老周家从不会浪费食物,所以做的饭菜,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能吃干净。

废话,乡下人家,既不办酒席,又不是富裕的地主家,谁家还剩饭剩菜呀。

但今天晚上周家的饭桌上就剩了一道菜,正是冯氏做的那道。

除了开始有人夹了一筷子尝过后,大家就都不吃了,光瞄着其他菜吃,竟然也就着饭吃完了。

冯氏也是,就夹了一筷子自己做的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心情不免不好了。

她便扭头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一个激灵,立即放下碗筷道:“爹,娘,我吃饱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没有夹菜,把碗里剩下的饭吃干净便也放下了碗。

冯氏的目光在饭桌上的众人身上扫过,见大家纷纷放下碗筷,她便只能看向还在埋头吃的满宝。

冯氏微微一笑,拿起筷子给满宝夹了一筷子的菜,温柔的笑道:“满宝,你多吃菜,吃菜长得快。”

满宝小声道:“我有菜了,二嫂,我不要吃了。”

她的小碗里菜堆得不少,都是钱氏和小钱氏给她夹的。

冯氏有些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满宝扒饭的动作不太对,她皱了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满宝,你筷子怎么这样拿?”

满宝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忍住了没哭,“我,我手有点儿疼。”

钱氏扭头看着满宝的手,这才发觉不对,立刻伸手去捏她的手腕,满宝疼得立即把手收回去,扭着身子不给她抓,眼泪则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哭道:“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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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个接一个

老周家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宝。

最后还是经验略微丰富的老周头捏了捏,确定一捏就疼,且也不太使得上力后,他才怀疑的道:“断了?你怎么摔的?”

满宝回忆了一下,发现记不住了,“就咚的一下就摔了。”

“那不该是屁股疼吗?”

“我是脸朝下,手压在下面了。”这个满宝还是记住了的。

老周头便也不敢确定了,“要不带去大梨村看看?”

反正天还没黑,走快一点儿,晚上应该还赶得回来的,手要是断了,那也没必要赶回来了,到时候直接借宿在方氏家就是。

所以老周头看向周四郎,道:“你不是也摔了吗,你就带你妹妹去看看,没事最好。”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伸手就和娘要钱。

钱氏进屋给他拿钱,道:“和你媳妇一块儿去。”

如果借宿,当然是带上儿媳妇更好。

周四郎更加高兴了,让方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领着满宝往外走。

他一瘸一拐的,走得一点儿也不快,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借宿了。

“你能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背你。”

满宝看了一眼他的屁股,理解的点头,现在她的手垂着,又一点儿也不疼了。

她就在心里问科科,“我的手断了吗?”

宿主的身体健康还是很重要的,别人的它不能扫描,对宿主的扫描却可以和主系统报销能量耗点,因此它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

满宝一听,高兴了,干脆甩着手大步向前,一度超过了周四。

周四郎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和方氏道:“她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这手甩的,哪里像是骨头断的?

方氏横了他一眼,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家里的小钱氏有些忧心忡忡,老周头则倒了一碗水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喝。

钱氏也没回屋,陪着他坐在院子里,问道:“满宝的手真断了?”

“多半是脱臼,”老周头笑道:“让老四带着去看看,也能让老大夫给弄正来,总比让它自己好强。”

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至于说断手,也就是吓满宝,免得她总是粗手粗脚的不知道轻重。

不过从床上摔下来竟然就脱臼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道:“满宝也挺顽皮的了,怎么还这么不皮实?”

谁还没从床上掉下来过呀,也没有一掉就脱臼的。

钱氏听他说的这么笃定,便知道他是很有把握的,这才把心放下来。

大梨村距离七里村不远,三人只带了一点儿东西,走得又快又轻松,不过两刻多钟就到了。

他们没先去方家,而是直接去了老大夫那儿。

老大夫家里门虽然开着,但已经不看诊了,毕竟都过了吃晚食的时间了,大家洗洗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但有病人上门,他还是会看的。

不仅他这个乡下的大夫如此,就是县城里,甚至是府城药铺里的大夫也不会把病人往外赶的,除非是看着必死的病人。

所以老大夫很快从后院坐到了前堂来。

看到走进来的三人,他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满宝,看她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这才看向一瘸一拐的周四郎,问道:“摔了?”

周四郎一愣,然后连忙应“是”,不过却是把满宝推到前面去,“不过不是我看,是我幺妹看,大夫,您给看看她的手是不是断了?”

老大夫忍不住凑前了一点儿,“你也摔了?‘

满宝就把右手伸出来,道:“从床上摔下来的,压着手了。”

老大夫就坐直来,握了她的手好笑的问,“从床上摔下来都能断手?”

他摸了摸,问了几句话,最后笑道:“不是断了,是脱臼,我一会儿就给你弄好。”

说着话,他摇动着满宝的手,咔哒一声就给弄好了,然后从药柜里摸出一瓶药酒来,“喏,拿回去涂上,一天两次,涂两天就好了。”

满宝就自己扭了扭,发现没之前那么疼了,但还是有些微的酸疼。

老大夫不以为意,他又不是啥特别特别厉害的大夫,怎么可能咔哒一声就让脱臼的手臂恢复如初?

老大夫给满宝擦了一次药,然后把剩下的药递给周四郎,最后就盯着他看。

周四郎先小声的问了一句,“大夫,我幺妹的多少钱?”

要是太贵,他这边就不看了。

老大夫习以为常,道:“你幺妹是常客了,我只收她药钱,给个三十文就行。”

周四郎表情一松,就摸了摸腰道:“我摔了一跤,屁股疼,腰也疼。”

老大夫就把周四郎领到内室去查看,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对上满宝巴巴的目光,他慢悠悠的道:“没事,既没断,也没扭到,就是挫伤得厉害了点儿,休息两天,勤擦药酒就可以。”

老大夫道:“再多拿一瓶药酒?”

周四郎连忙从内室里穿了衣服赶出来,道:“不用,不用,我用满宝剩下的就好,而且我家里也泡有药酒呢。”

“行,那就给五文钱就行。”

周四郎高兴,却没有马上掏钱,而是把方氏往前一拉,笑嘻嘻的道:“大夫,您要不顺便帮我媳妇也看看?”

老大夫这下掩不住诧异了,上下打量着方氏半响,问道:“你也摔了?摔哪儿了?”

方氏脸色一红。

“瞧您这话说的,非得摔伤了才能找您啊,”周四郎嘿嘿笑道:“我让您给看看,我媳妇是不是有孕了。”

老大夫算了一下,方氏嫁过去也有两月了,便一伸手道:“坐下我看看。”

方氏连忙坐下给他把脉。

老大夫半闭着眼睛,手轻轻地搭在方氏的手上,许久后换了一只手又摸了好一会儿。

老大夫收回手道:“是有些像滑脉,不过日子还不久,先回去养养,等过一个月再来看,不过日常要注意些了,重活儿别干,尤其是挑水,扛麦这样的活儿。”

周四郎就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家是会让媳妇去挑水扛麦的人家吗?”

老大夫只是微微一笑。

在乡下,妇人才是挑水的主力,反倒是力气更大的男子很少去挑水,因为这涉及到面子的问题。

像老周家这样规定是男子去挑水的人家很稀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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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闲话(求月票?)

不过虽然赞赏,但老大夫还是伸手道:“你媳妇也是五文钱。”

这是最基本的问诊费,相比于县城大药铺里坐堂大夫要的钱并不多。

情况比自己预想的都要好,周四郎喜滋滋的数出四十文来给他,然后出去看了一下已经渐暗的天色。

他看了一眼天边还没完全消失的斜阳,扶着腰半蹲着诱哄满宝,“满宝,晚上你跟我和你四嫂睡好不好?我跟你说,方婶娘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你直说你不想回家,想借宿就是了,”满宝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满宝虽然觉得自己的床睡得更舒服,但想到以后她还要用四哥做例子,便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借宿就借宿吧,不过四哥,我们为什么要住下来?”

明明时间足够回家的,就算回到家的时候有点黑儿,那也是不怕的。

周二郎左右看看,这才和满宝哼哼道:“你四哥这一跤不能白摔,所以我得去和我岳父岳母好好的说一说。”

方氏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拿我爹娘当刀使。不过老贾家是很过分,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还经常去我家的山里打柴挖野菜呢,我家说过什么?怎么去找一些野菌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我又不是砍他们家山上的好树,不就找些野味吗,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反正他们家这么小气,他是一定要说一说的,哼,他跟大梨村又不是没关系,他岳家可在这里。

于是夫妻两个领着满宝转弯去了方家。

方家的宅子就在肉摊后面,位置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的正中,好得不行。

虽然天快黑了,但方家的院子里依然热闹,聚了不少说闲话的村民。

看到方家的小闺女领着她那夫婿回家,纷纷愣了一下,“二妞怎么回来了?”

方母正被人逗得哈哈的,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出去看,看到女儿是女婿陪着回来,一旁还跟着周家的宝贝疙瘩满宝,顿时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道:“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早点儿,吃过饭了吗,娘给你们热饭去。”

热饭是不可能的,家里怎么可能有剩饭,但可以现做。

周四郎连忙道:“娘,我们都吃过了,您别费心了。就是我摔了一跤,我爹娘有点不放心,所以吃饱了饭让我过来看看老大夫。”

方母这才发现周四郎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忙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摔哪儿了,老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特别乖觉的给他搬来一张凳子,周四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便扶着腰,好似怀了八个月孩子的妇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坐到凳子上,叹气道:“在众山给摔的,也幸亏是摔了,不然我恐怕得被砍死了。”

本来想着人家女儿女婿回家,不好再多留的邻居们顿时停住,又纷纷回身坐好,兴致勃勃的问,“这是怎么说,谁敢砍你?这不是想着坐牢吗?”

坐牢是不可能的,谁还会为这么点儿事去报官不成?

自家就能解决了。

不过邻居也没说错,谁敢砍周四郎啊,他家可是有六个兄弟的,舅舅家人也不少,真把人给砍了……

众人一个激灵,更加兴致勃勃的盯着周四郎看。

周四郎就唉声叹气的把他今天去众山找野菌,然后被撵的事给说了。

他叹气道:“我也知道,众山是他们贾家两兄弟,他们不给我们上山找野味,我们下次不去就是了,但他们这次也不放过我们,直接扛了锄头就追上来,当时可把我和我五弟给吓坏了。”

满宝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发现再听,四哥的说法却又完全不一样,这完全就是个全新的故事了。

满宝若有起来,这就是科科说的,她得去判断病人说的是假话和真话吧?

四哥在家里说的肯定是真话,但在这里说的,也不完全都是假话。

周四郎一脸的忧郁,扶着腰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了呢,回头想和他们解释,结果才说了两句话他们就撵上来了,我当时一慌就跑得快了一点儿,结果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山上有点儿滑,我一下就摔下去了。”

“当时我半边身子都是麻,怕得不行,唉,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愿意跟我说话呢?”

方母一听气炸了,一拍桌子道:“真是老贾家的人追的你们?”

周四郎肯定的点头。

方母就盯着周四郎问,“你就只是去找野味?”

“那是一定的呀,”周四郎冤道:“娘,众山上最多的就是各种松树和一些弯弯扭扭的杂树,我不是去找野味,我还能去干嘛?总不可能去偷木吧?”

他道:“我家现在可是有五份口分田的,又不缺木头,大夏天的,我又不可能去打柴,而且打柴在我们村口的山上就行,我们村的人都大方,只要不是砍上好的木料,其他的树随便砍。”

大家一想也是,周家人多,分的山也多,人家要什么木头自家山头里找就是。

况且,周家房子早就建好了,这时候并不需要木头。

口分田对大家来说就是提供好木料的地方,如果不是偷好木,那不论在山上干什么,基本都不会违背当地的伦理道德。

方母得了准确的回信,气炸了,拍着桌子道:“这心也太毒了,他们家每年从我们家山上砍的柴还少吗?年年春天都上我们家山上挖野菜,我也从没说过不许呀,怎么我女婿去众山找点儿野味就不行了?”

其他村民也纷纷应是,“这也太小气了,他们家以前的山就在村口不远,最后是看上了众山里的松木才换过去的,这些年冬天打柴,春天挖野菜可都是从我们这几家的山上挖的。”

“就是,春天就不说了,冬天打柴的时候,你说你一个烧炭的,竟然不用自家烧的炭和砍回来的木柴,竟然去我们的山上和我们抢木柴,这理说得过去吗?”

“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每年烧炭都在我家屋后不远处,说多少次了都不管用,那烟味难闻死了,这两年我家里人经常生病,我觉着就是因为他们烧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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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矛盾

只要有邻里,只要你的生活跟第二个人有关联,就不可能没有矛盾。

老周家够和睦的了吧,但小钱氏有时也会怼妯娌,周四郎没少把活儿甩给兄弟们干,上头几个哥哥偶尔也会欺负一下弟弟。

别说吵架,兄弟几个打架都打过。

而七里村小,一年下来,村民们为了各种各样的事吵架的也不少,钱氏够佛的了吧,前年还为了满宝的事堵在周大驴家骂了小半个时辰,还闹到村长那里去了呢。

而大梨村是一个大村。

这个村足有一百三十多户,是七里村的一倍还多。

人更多,纷争当然也更多。

而且和七里村主要是周姓不同,大梨村里的姓氏很杂,足有八九个姓,而其中比较强的姓有三四个。

姓氏不一样,那矛盾就更多了。

周四郎说的贾家两兄弟在大梨村也是有名的。

因为大梨村有个大集,这里面有肉铺,还有杂货铺,做各种小生意的更是不少。

每隔两天一个集日,哪怕大家习惯以物易物,不能直接入账铜钱,换回来的东西拿到县城里去也能赚一笔的。

而且相比其他东西,用来交换的粮食和布匹一直是硬通货,哪怕是县城有些地方都还会用这两样来换东西。

因此,大梨村的村民们日子普遍过得比别的村要好。

贾家两兄弟是七八年前开始烧炭的,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学的本事,回来在菜园旁边的空地上挖了两个窑就开始烧炭。

他们试过各种木,最后发现松木比较好烧,城里人也比较喜欢,他们就专门瞄着松木砍。

除了从自家的山里砍,也去砍别人家的山。

这要是打柴回来自家烧,各家当然不会有问题,但砍回去烧炭再拿去卖大家就不是很乐意了。

而且砍树也是有砍树的规矩的,你一次性砍太多了,你是得给人补种回去的,不然都这么砍,过几年山上还能有树吗?

别说山的所有者不同意,里长和县里的官老爷们也不能答应啊。

于是被贾家兄弟俩特别关照过的几座山的主人便在七八年前闹过一场,也是因此,贾家兄弟把自家山里的松木砍得差不多了,这才瞄到众山的。

众山离七里村有一点距离,离大梨村也不近,属于两个村的交界处,甚至更靠近七里村一些。

上面的松木是附近几座山里最多,最齐全的。

所以当年贾家两兄弟就带着人偷偷的上去伐木,被周大驴给撞见后才闹出来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大梨村的里长收回了贾家两兄弟原本的口分田,重新把众山分给了贾家,然后他们又从份额内分出四十亩的山地给七里村,这事才算完。

这事当年闹得不小,因为七里村又穷又小,村长还带着村里的青壮扛着锄头去跟大梨村的里长和贾家兄弟谈判,两个村子差点打起来。

当年周四郎也就和现在的周六郎一样大,虽然不用去,但他还是摸在后面跟着去凑了一把热闹。

所以他太知道贾家在大梨村有多不受待见。

此时他极尽挑拨之能事,为了扬大他们的恶行,周四郎还一点儿不害臊的把衣服一掀,给大家看他的后腰。

此时距离他摔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是所有的痕迹都冒出来的时候,只见他的后腰又青又肿,有些地方还是紫红色的,一看就很严重的样子。

而旁边的皮肉又白嫩嫩的,一群大婶大媳妇,看得目不转睛,一边跟着心疼,一边用力的去瞄他没露出来的那部分。

方氏正跟她娘说话,见状就上前两步将衣服扯下来,趁机拧了他一把,嘴上却关心道:“晚上凉,万一着凉怎么办?快把衣服放好来。”

大婶们惋惜的收回目光,周四郎嘿嘿一笑,并没觉得有什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他们这时候跳到河里去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现在娶媳妇了,所以不跟村里的单身青年们一起行动了。

大家看过周四郎身上的伤,对贾家两兄弟的讨伐达到了高潮,一是她们当中不少人就跟贾家有矛盾,二则是,谁让周四郎长得好看呢?

方母也觉得女婿长得好看,所以对女婿被“看光”的事很有些介怀,所以见他们说完话了,就把来串门的人都请走了。

当然,她没明着说出来,而是让小女儿带着周四郎和满宝去收拾一下晚上住的房间。

大家一听,再一看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便纷纷告辞回家,这时候的确也该睡觉了。

不过刚得了这么一个八卦,她们觉得还不困,因此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说话。

方家条件不错,最主要的是,方大舅子还没有孩子呢,所以方氏姐妹俩的房间都空着,只要她们回娘家就有地方住。

方氏也才出嫁俩月,对家里的感情没变化多少,还当娘家是自个的家,所以熟门熟路的进厨房烧热水给周四郎和满宝洗漱。

方母就溜进厨房里和她说悄悄话,主要是问她在老周家过得怎么样。

刚才小闺女的动作方母也看在眼里,猜得出她不会过得太差,不然也不能伸手就揪一下周四郎,不过她还是得说说她,“你要教训他,也得回屋去,不然让外人看见多给他丢面?你婆婆看见了也不好呀。”

方氏脸微红,道:“我知道了娘。”

方母就满足的长叹,“这门亲事还真是选对了,嫁在七里村也不错,离得近,你看,家里都没去接你,你都能回娘家三趟了,不像你姐,一年到头就回那么一两次,待个小半天就走。”

“娘,你这是嫌弃我总回来呀。”

“瞎说,我嫌弃你干嘛,我巴不得你隔三差五的回来呢,只要你不是被婆家赶回来,也不是吵架跑回来就行。”女儿回家,方母还是很舒心的,而且老周家也做得好,每次孩子回家都不会空着手,就算不带点豆腐什么的,也会拎着两斤豆子。

比如今天,他们就拎着豆子过来的。

“不过,我看刚才四郎伤得是有些严重,老大夫是怎么说的,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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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脸好(云起推荐票加更补更倒数第一章)

“能有啥事啊,”方大郎正好来厨房找他娘,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道:“娘,那小子就是哄你们的,别看那个伤看着重,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既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内腑,青紫一段时间就消了。”

方大郎五大三粗的,现在已经是杀猪的一把好手了。

他不仅要杀猪,他还要抓猪,当然,因为他爹还年富力强,所以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猪,所以经常受伤。

伤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刚才周四郎在院子里撩衣服博同情他也看到了,说真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伤一点儿也不重。

重的伤,一般就不能从老大夫家里出来了。

但显然方母不是这么想的,她嫌弃的轰了轰方大郎,道:“四郎能跟你一样吗,看看他那个身板,万一真摔坏了,以后你小妹靠谁去?”

方大郎:“……娘,我才是你儿子吧?”

方母没理他。

方大郎回屋就见妻子拿着药酒往外走,看见他便连忙把药酒给他,道:“快,我刚找出来的,给妹夫送去,让小妹给他擦一擦,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方大郎:“就那么一点儿小伤……”

“哪里小了,我刚才都看到了,青了一大片呢,不知道多痛,你赶紧给送去吧。”

方大郎运了运气,再一次感受到,原来长得好真的有这么多便宜可占。

要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得上周四郎。

不仅是因为觉得周家配不上方家,最主要的是周四郎他是个混混啊,还是个名声很不好的混混。

但就因为长得好,他小妹就看上了他,就因为长得好,他娘竟然就答应了。

方大郎看了看方大嫂手里的药酒,运了运气,最后还是接过去给送到周四郎那里去了。

周四郎的伤可比满宝的重多了,最主要的是,满宝的手已经被回位了,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周四郎的伤却到了最疼的时候。

所以他正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得哼出声,干脆就跟满宝说话,“你说说你,一个人睡那么一张大床都能摔下床,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像我,也就只有老五老六睡觉太霸道,伸脚踹我,我才会掉下床。”

满宝正拿着那瓶药酒琢磨,当然,除了一股酒味和一股药香味,她什么都没闻出来。

她只是有些惋惜,“要到明天才能帮你擦药酒,四哥,你很痛吗?”

周四郎哼哼两声,不过这种痛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痛,记得前年他因为赌钱的事被老爹打的那一顿可更痛。

而且当时他可不能躺着,而是第二天就要扛着锄头下地了。

这么一想,周四郎满足了,干脆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起来。

方大郎过来时,周四郎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满宝给他开的门。

方大郎低头看着软软圆圆的满宝,声音都低了八度,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把药酒递给满宝,小声道:“这是给你四哥的,给他擦上,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满宝来者不拒,接过后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方大哥。”

方大郎:“……不谢。”

想要个闺女了怎么办?

此时方氏也正在和方母说悄悄话呢,“……老大夫说日子还不长,所以不能确诊,让我半个月后再来看。”

方母却精神一振,“老大夫这么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怀上最起码有一个月了吧?”

方氏红着脸点头。

方母高兴起来,“好好好,那我又要当外婆了。”

说完又有些惋惜,同样小声的道:“你嫂子到现在都没怀上……”

方氏道:“嫂子进门也没多久,娘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进门都一年多了。

不过这个现在并不急,更急的是,“我们家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你爹想着过两天选个好日子就开镰了,你婆家那边也快开镰了吧?”

方氏“嗯”了一声,道:“也就这段时间了。”

“那你得让四郎去和你婆婆说一声,你日子浅,可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方氏笑道:“娘,我知道的,婆婆从不让我们做过重的活儿,割麦子这样的活儿没事的。”

方母一想也是,乡下人家,哪有完全休息的?

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再叮嘱,“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一定要和你婆婆说,听你婆婆的。”

方氏就有些犹豫,这种事没确定就告诉婆婆,万一不是真的,到时候怎么办?

大夫不敢说确定的话,她当然也不敢把这样的话往外说。

方母就教她,“让四郎去说。”

方氏犹豫着点头。

结果都不等他们夫妻去暗示婆婆,满宝就把一切都秃噜给钱氏听了。

因为想着满宝一大早还要回去上学,所以周四郎天刚亮就爬起来,早食也不吃就领着俩人回家了。

满宝一回到家就钻到房间里去找爹娘。

老周头和钱氏一看她这兴奋劲儿就知道她没事,面色很平常的和她打招呼,然后老周头就背着手出去,给她们娘俩说悄悄话的空间。

钱氏笑着把她召到身边,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就把昨天大夫的诊断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包括老大夫对周四郎和方氏的诊断,“娘,四嫂也怀孕了,那我今年岂不是要添两个侄子?”

钱氏就笑道:“你四嫂得等到明年才能生,不过这也是好事,家里添丁是大事,你们今天回来怎么不买些肉回来?”

“四哥说那是娘给的钱,不能乱花,不然回头娘又记他一笔账。”

“胡说,”钱氏嗔笑道:“娘是那样的人吗?他是不是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将昨天晚上周四郎在方家院子里挑拨离间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

钱氏早有预料,摇了摇头道:“老四这脾气,从来不肯吃亏的。不过这样也好,总比直接扛着锄头去跟人打架强。”

“咦,娘,你不生气呀?”

“不气,我气什么,只要你四哥不是直接去找人打架,也不是造谣生事,我就不气。”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走他讨厌的路

老周头去看了一下地里的麦子,发现还不够黄,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开镰了。”

周四郎一听,顾不得趴在床上养伤了,这夏收一开始,估计得要连着忙两个月。

虽然跑到大梨村里挑拨离间一番,但老贾家目前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的伤可不能白受了。

小心眼的周四郎扶着腰就要再去大梨村凑凑热闹,满宝忍不住道:“四哥,你再去就不怕被揍呀?那可是别人的地盘。”

周四郎哼哼道:“我怕啥,你四嫂家也在那儿呢。”

“可贾家兄弟多,四嫂只有一个哥哥,”从小有六个哥哥,以至于没人敢欺负她的满宝熟知这里面的套路,道:“你被揍了,离得这么远,我们可救不了你。”

周四郎就犹豫起来。

满宝就嘿嘿笑,“四哥,名流千古的人都要能屈能伸,书上还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干嘛非得急在今天报仇?“

周四郎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吧,要等十年,十年以后我都记不住这个仇了,我还怎么报?”

满宝一想也是,十年好像是太久了,“但你也不能送上门去找打呀,你这不是找抽吗?”

“他就是找抽,”一旁的方氏忍不住道:“都是闲的,爹娘心疼他,不叫他出去干活儿,结果他躺床上才小半天就嚷着无聊。以前忙得时候他又偷懒,现在给他休息了,他又想着搅风搅雨,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周四郎哼哼着趴着没说话。

就是因为要趴在家里休息,他才觉得屁股和后背好像越来越疼,这口气擦越来越咽不下去。

满宝却不太想自家哥哥和外人再起冲突的,挑拨离间没问题,但要是打架就不好了。

虽然她没见过他们跟别的村子里的人打架的样子,不过看他们上次跟那三个坏人打架就知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上次大哥伤得那么重,二哥三哥和四哥也被打得不轻,所以没事还是不要打架。

既疼,还费钱,更耽误工时。

满宝觉得,报仇可以有别的更温和的办法,比如,对方越不想他们干什么,他们越要干什么。

那问题就回到了最初,他们为什么撵周四郎他们呢?

还不是因为他们可以从众山里挣钱。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四哥,我们去众山找野菌,把他们家山里的菌菇全给找出来。”

“昨天没下雨,今天也没下雨,哪会有菌菇?有也不好吃了。”

“那我们去找茯苓。”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你真的确定茯苓就长松树桩上?我和老五可是把众山里的松树桩全翻过了,没看到一颗。”

“不确定。”

周四郎:“……”

“但是,绝大部分会长在松树根下的,”虽然百科馆那边的词条还没出来,但满宝翻找过白家书房里的书,也问过庄先生,确定时人觉得茯苓为松树之精华。

既然是松树的精华,说明他们采摘都是在松树下采摘的,所以满宝决定这次不去松树桩里找,而是去松树林里找。

而她可是有科科帮忙的。

科科扫描植物特别厉害,尤其是它已经收录了茯苓,数据里有茯苓的数据,扫一下,方圆百米,咳咳,虽然比方圆百里差很多很多,但总比他们的眼睛厉害不是?

在树林里,他们也就能看到眼前的地方而已。

正好满宝刚下学回来,她往外看了一眼,便道:“四哥,我们现在就去吧,然后让大嫂把晚食留给我们晚一点回来吃。”

周四郎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你作业做完了?”

这可是大事,要让爹娘知道他把没做完作业的满宝带出去玩,他们一定会揍他的。

满宝道:“今天先生特别好,没有布置写的作业,只让我们背书而已。”

满宝自信的道:“背书等我晚上回来背也行的。”

“娘不给你在油灯下看书,伤眼,爹又那么小气,他肯定不舍得挑亮油灯。”

满宝道:“没关系,我已经会背了,就是不太熟,不看书也行。”

大不了把书塞到科科里面去,在里面看书呗。

周四郎被说服了。

于是他也不趴着了,直接就爬起来和满宝往外走。

家里人都出去了,有的是去稻田里放水,把田里的水都放掉,稻谷再过二十来天也能割了。

有的则是去小湾那边伺候那里的菜,而有的去翻一下肥堆。

现在他们家的肥堆都已经弄好了,只等它发酵腐烂,怕温度过高,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翻一翻的。

而年纪较小的周五郎则带着底下一串的人去地里捉虫子给鸡吃。

之前因为洪灾,田里地里的虫子不少,因为家里养的鸡多,人手又足,钱氏干脆让他们把捉的虫子全收好来。

鸡能吃的都给它们吃了,暂时吃不下去的就用水煮一煮,然后晒好收起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拿出来伴着菜叶子给鸡吃。

效果还不错,至少大部分母鸡都保持住一天下一个蛋的趋势。

但再多的虫,这么多鸡,吃个十天左右也吃完了,所以家里又恢复了日常捉虫的活动。

顶着太阳在庄稼地里捉虫子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至少周四郎就很不想去,所以老爹一松口让他在家里歇息,他立刻装死,宁愿冒着危险去隔壁大梨村挑拨离间,也不愿意去干这不重的活儿。

不过现在他又活蹦乱跳了。

兄妹俩也没叫别人,一个背着背篓,还是一个扛着锄头就往村口走去。

满宝则拿上自己的布包,还拿了一竹筒的水,当然,水是放在周四郎的背篓里的。

周四郎把锄头放在左边肩膀上,右手紧紧地拽着满宝的手,一再叮嘱,“你得跟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像上次……”

“上次是你们乱跑把我丢了的。”

“……行吧,但不管发生啥事,你都不许乱跑,我们要是走散了,你就原地蹲着等我,知道吗?”

“要是狼来了呢?”

“屁的狼来了,”周四郎忍不住道:“众山哪有狼?”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有挂哦

“不是你们说的山里有狼吗?”

周四郎装糊涂,“是啊,山里是有狼,但众山不一定有,那边的树不是很密,狼可能不喜欢去,蜜蜂倒是有不少,小心别碰到蜂窝,被蛰了就惨了。”

方氏并不跟着凑热闹,站在门口看他们一大一小走远了,就回厨房去干活儿。

今天轮到她做晚食了。

周四郎和满宝走到众山山脚下时,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鸟叫虫鸣外,举目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没有人了,再过不多久就是吃晚食的时间了,这时候的人不是在庄稼地里忙活,就是回家等着吃饭,谁闲着没事跑到山上来?

又不是大冬天的需要打柴。

满宝举目望去,入目都是树,她就问道:“四哥,之前你们在哪儿找的?”

“另一头,靠近大梨村的那一头。”周四郎撇了撇嘴道:“贾家兄弟太不讲究了,基本上是瞄着一个地方的木松木砍,从他们那边顺着往这边砍的,所以松树桩都在他们那头。”

“幸亏一年也就到了秋末才烧炭,不然他们一年四季要是都烧,这山里多少木头够他们烧的?”周四郎问她,“你觉得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这儿吧,”满宝指着眼前的这片林子道:“既然这里没有树桩,树又茂密,我猜四哥和五哥肯定没找过。”

周四郎就赞许的点头,“不错,我们是没找过,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懒,怎么会走这么密的树林去找茯苓呢?”

周四郎:……

他生气了,决定一刻钟内绝对不理她。

于是周四郎松开了她的手,拿着锄头在前面开路。

满宝则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山去。

“科科?”

“宿主放心吧,我已经开始扫描了,要是发现茯苓,或者其他未曾收录的植物,我都会告诉你的。”

满宝高兴的应下,“只要是我没收录过的,你都要告诉我呀。”

科科应下。

方圆百米的扫描不是吹的,周四郎进到了里面空旷点的地方,还会一棵一棵松树的翻,满宝则是探着头四处走,都不带多停歇的。

害得周四郎也不敢翻得太仔细,生怕一低头,再一抬头孩子就不见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倒是慢一点儿啊,这样找能找到吗?”

“能呀,”满宝坚持,“我的眼神可好啦。”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我的眼神也好。”

“宿主,你的左前方,往前数去第五棵树。”

满宝顿了一下,眼睛微亮,然后就毫不掩饰的往那里飞奔……

科科阻止不及,只能无奈的事后补充,“宿主,你好歹装一装,这样太明显了,万一引人怀疑怎么办?”

“哦,我下次一定注意。”满宝在心里回了一句,跑到第五棵树那里,转了转没看到。

科科:“……你屁股后面那棵,那才是左前方。”

满宝就高兴的转过去,就看到撑开枯叶露出来的一截黑褐色的东西,伸手把落叶拨开,露出来的部分就更多了。

周四郎也追着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宝拨开落叶露出来的东西,他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不是吧,满宝你的眼神这么厉害,隔得这么老远,还有树挡着都能看到?”

满宝自得的仰着脖子道:“那是当然,我眼神很厉害的。”

周四郎根本不会怀疑,他就羡慕的看了一眼满宝的眼睛,最后肯定的道:“一定是因为你鸡蛋吃得多,听说鸡的眼睛也很厉害的,地上不论多小的虫子,多细碎的米都能叮起来。”

满宝怀疑的道:“是这样的吗?”

周四郎肯定道:“一定是这样的。”

他还蹲在满宝的前面,看了看她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咱俩的眼睛最像吧,我没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是因为吃的东西不一样,你打小就每天最少一个鸡蛋,所以肯定是因为吃鸡蛋吃的。”

周四郎眼睛闪闪发亮,发愿道:“我一定要多挣钱,等我儿子出生了,我也每天给他吃一个鸡蛋……”

“那万一他的眼睛长得不像我们,像四嫂怎么办?”

这倒是一个大难题,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犹豫道:“再生一个?”

科科快要听不下去了,它无力的提醒道:“宿主,快挖吧,挖完了我们可以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挖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满宝来的,周四郎也不痛了,也不累了,把满宝往旁边一拨,放下背篓,扬起锄头就挖。

等挖得足够深了,满宝就帮着掰泥,然后小心的把底下的茯苓给弄出来。

科科在一旁指导,“宿主,再收集一些泥土吧,不用特意捧起来,你把手放到土里就行,我看着收集。”

满宝觉着这个方法好,高兴的把手埋到土里去。

正在埋头挖茯苓的周四郎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只当满宝是在玩泥。

这一棵茯苓并不是很大,至少比不上他们之前挖的那两棵,但也不轻,周四郎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太确定的道:“两斤?”

满宝头都不抬,“你又不是二哥,别学着掂了。”

好吧,周四郎转身把茯苓放到背篓里,满宝趁机趴下去摸最底下的那些泥土,收了一波进系统里。

兄妹俩把土埋回去,周四郎还踩了踩,神清气爽的道:“走,我们再去找一找。”

周四郎觉得满宝的运气很好,因此大方的挥手道:“满宝,你说我们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满宝当然是听科科的。

科科道:“宿主,离你们不远的草丛里有一片野生菌菇,是已收录过的伞把菇,你要吗?”

话音才落,满宝已经上前拨开那片草丛了。

周四郎也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道:“草菇,这种蘑菇城里人最爱吃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我也爱吃。”

周四郎已经丢下锄头,放下背篓去摘了。

摘出来递给满宝,满宝就给放到背篓里去,周四郎叮嘱,“放好了,别弄坏,明天一早让二哥带去县城里卖。这草菇能卖三十文一斤呢,比平时我们找到的还要好。”

满宝道:“这不是草菇,这叫伞把菇,也叫鸡枞菌。”

“这长在草里的不叫草菇叫啥,叫蘑菇也行啊,”周四郎不太在意的道:“也就你们读书人事多,非得一种菇叫一种名字,我们哪儿记得这么多?能吃的叫蘑菇,长草里的叫草菇,有毒的叫毒菇就行了。”

满宝想了想,竟然觉得四哥说的有道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木仙

满宝蹲在最边沿的位置负责接周四郎递出来的蘑菇,因为他都要积攒够了才往外递,满宝不免无聊。

她就盯着地上的草既泥土看,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哥。

周四郎正背对着她,满宝直接就用手挖了一捧泥给塞到系统里去了,科科也很有默契的配合,只要满宝挖起来的,它都接收了。

系统空间里瞬间塞了一坨又一坨分开的泥。

周四郎把最里面的那些草菇都摘了,也不用满宝接,直接就兜了往外走。

自己亲自小心翼翼的放在背篓里。

今天开局极其顺利,周四郎很高兴,于是一挥手道:“走,我们继续找去。”

满宝也雄心勃勃的跟着,科科尽职尽责的扫描起来。

单纯上山,满宝从没来过这么远的山,因为她年纪小,没有理由,最多只能在村口附近的山里转悠。

而众山以松树居多,环境和村口附近的山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因此总有些漏网的植物没被满宝收入。

有一些是在百科馆内有样本的,即在未来也没灭种的;有一部分则是已经绝种的,但更多的是,未来所存的植物与现在的有所区别,或变种,或分支。

百科馆核定积分的条件很复杂,稀缺度是一个,其作用是一个,其对未来生物科技的发展重要性占比更加的重要。

还有一点,则是观赏性。

比如满宝最初热衷收集的野花,有一些已经绝种的野生花卉,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和生物价值,但收录之后的积分不少,便是因为其具有不小的观赏价值。

而且那类植物还能为满宝带来源源不断的点击积分。

只要有人点击,她就能收获积分。

一开始,满宝是不太看得上那些积分的,因为很少,一百个点击她可能才分得到一点积分,但随着收录的植物越来越多,这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满宝早就发现了,哪怕她长时间的不录入植物,她依然每天有积分收入,这全部都是来自于点击。

满宝为此专门留意过,发现花卉类的植物最受欢迎,比如她收录的紫藤,映山红等;

其次是具有药物价值的植物,比如她曾收录的女贞子,山药等。

就连各类蘑菇的点击量也不错。

但最让满宝诧异的是,最近毒蘑菇那一类的点击也在迅猛增长,甚至一度超过了花卉类的点击。

所以满宝是很热衷寻找她没收录过的毒蘑菇的。

可惜没有。

一连挖了两根草,一株藤木的满宝忧伤的直起腰来,好看的野花找不到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个药材都没有?

没有药材,最起码也来一个有毒的东西吧?

满宝觉得毒菇之所以受欢迎一定不会是因为菇这个字,而是因为毒。

因为她收录进去的其他蘑菇点击就很平常。

周四郎也忧伤的直起腰来,将分出来的一株藤木交给满宝,为了让她方便拿,他残忍的将上面的藤条都给掐了,就剩一截藤条带着一些根茎给她。

他很不能理解,“这东西能卖吗?”

满宝摇头。

“那你为什么非得挖它们?”周四郎早就好奇了,“你说说你,从小就喜欢扯花扯草,狗尾巴草你挖,菜花你扯,山上的野花野草你也不放过。“

满宝想了想道:“因为我喜欢花花草草?”

这个理由满宝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周四郎从没这么认真的听过。

他仔细的想了想,道:“不对,可能你跟这些花草有缘,对了,你是不是五行属木?一定是这样的,回头四哥带你上道观算一算,我跟你说,你能找到女贞子,发现山药,还挖到了茯苓,说不定你真是木精灵,说不定前世是木仙呢。”

满宝惊奇得不行,“还有木仙?我只听说过花仙子。”

“既然花有仙,木当然也有仙了,这花仙子只管花,这花可是也属于木类的,木仙肯定比花仙厉害。”

“可我觉得花仙更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啊,得能力大才行啊,比如咱爹和小叔的名字,”周四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最后在满宝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继续道:“咱爹叫金,小叔叫银,你说是不是金子比银子好听?”

满宝迟疑的点头,她觉得一样啊,都是钱。

周四郎就道:“对吧,你也这么觉着吧,可小叔比咱爹厉害多了,所以名字好听没用,得厉害的才行。”

科科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样子来,结果半天后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宿主,你也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满宝却反问它,“科科,我前世是不是真的木仙子,所以才那么聪明?”

科科:……不,你就是仙子也不可能是木仙子,因为你发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我扫描出来的啊!

但面对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科科唯有沉默以对。

满宝没听到科科的回答,就当它是默认了,喜滋滋起来,“四哥,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小手一挥,大步向前,“我们走,继续去找茯苓。”

她没把手里的植物给科科,因为没机会。

经过科科多次训练的满宝知道,就算是面对爹娘,收东西和拿东西时都要避着的。

俩人也就绕着山腰走起来,并不可以往山上去,走了许久,就在周四郎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回家时,满宝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满宝探头探脑的往一丛带着刺的荆棘里看,三棵比较粗壮的松树形成一个圈,圈里长了不少带刺的灌木,周四郎看了绝对不会往里探头找东西的那种。

满宝则蹲在那里看了半天,最后指着里面道:“四哥,里面有茯苓。”

周四郎瞪着眼睛看了半天,问道:“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没看到?”

“都说了我眼神比你好了。”

周四郎略一想,觉得没错,于是放下背篓,拿起锄头道:“我先把这些恼人的棺木给锄去一些,你让一让。”

满宝就让到一旁的松树底下,觉得腿有点累,干脆就坐下休息了。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片哟(月票五百的加更)

周四郎背对着她将荆棘的枝条给锄断,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拉丢到一旁,这才去锄荆棘的根部。

他也没把荆棘锄起来,就锄断了拉到一边,方便人进出就行。

满宝则趁机把手里的植物塞给科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四处看起来。

山里的小动物不少,她还看见一只比较漂亮的野鸡扑闪着翅膀落在不远处,察觉到她的注视后咕咕一叫,又扑闪着翅膀往树上一飞,马上就不见鸡影了。

周四郎回头看见,也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野鸡,道:“别想了,我们村除了周虎哥,没谁能打野鸡。”

“三哥不是打到过吗?”

“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周四郎一边辛勤劳作,一边道:“当时是大哥要去捉野鸡,扑上去了,那野鸡一飞,直接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二哥就给了它一棒子,扫到了它的翅膀,然后它扑哧一下就落在了三哥面前,三哥一抬脚就把它给踩死了。”

满宝:……

“你看,咱家除了那次,还有哪次能打着野鸡的?”

满宝就叹气,“看来我们家跟野鸡没缘啊。”

那倒不是,在他小一些的时候还是很有缘分的,不过有缘分的是小叔就是了。

但周四郎也有骄傲的点儿,他笑道:“但我们家跟鸟蛋有缘啊。”

周四郎爬树掏鸟窝可是一绝,村里出了名的鸟霸王。

周四郎清出一条路来,拍了拍手欣慰的道:“行了,让我们来看看,茯苓在哪儿呢?”

三棵松树都不小,以至于它们周围有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隔了十来步步才有一棵松树。

满宝人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钻。

周四郎跟在她屁股后面,至于她手里的野草野藤去哪儿了,那还有说吗,那肯定是扔了。

满宝走进去,开始在松树根底下拨落叶找茯苓。

这里面的落叶比别的地方都要厚,可能是因为有荆棘拦着,也有可能是因为混着那些荆棘的落叶一起。

因为有科科的扫描在前,满宝几乎一找一个准儿。

这一次裸露出来的茯苓还不小,周四郎看得高兴不已,蹲下去就去扒那些落叶,顺着往旁边一拨,发现它绕了这棵松树的半边。

周四郎高兴得不行,嘿嘿一笑道:“要是让老贾家知道我们从众山里找出这么多茯苓来,他们一定恼恨得肠子都青了,说不定还会气死呢,哈哈哈哈哈……”

满宝紧张的四处看看,小声道:“四哥,你小声一点儿,别招来了人。”

“现在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食呢,谁来啊。”

“不是啊,这种时候大家早吃完晚食了,大家应该又出来干活了吧?”

周四郎这才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道:“完蛋,天快要黑了,我们快点儿。”

周四郎伸手就要去抓身后不远处的锄头,结果手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触感有点熟悉,拨开一看,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满宝也看到了,也懒得站起来,很干脆的爬过去,俩人顺着拨开那些落叶,一直拨到了另一棵松树底下,果然,在那里又找到了一片茯苓。

周四郎转头看向最后一棵松树,直接爬过去找。

半响后他拨开一片落叶,给满宝展示他的成果。

满宝的眼睛亮闪闪的,“科科,你没说有这么多啊。”

科科:“宿主总会发现的。”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宿主,这一片土多收集一些。”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正用脏兮兮的手捂着嘴巴,无声的大笑着,眼角都流出泪水来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就爬上去用她脏乎乎的小手给他擦了一下眼泪,安慰道:“四哥,别高兴过度了,我们这是在报仇。”

周四郎抖了一下肩膀,笑够了,这才长呼出一口气,自己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就是因为在报仇,所以我才那么开心。”

看着这一片茯苓,周四郎野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要把他们全挖了,满宝,你出去等着四哥。”

满宝表示没问题,爬出去,但也没离远,就在一棵松树的旁边。

周四郎觉得屁股不疼,腰也不疼了,呸呸了两口唾沫,挥起锄头就要往下锄,挥到一半发现不对,略微收了点儿力,开始往下挖。

果然,这一片茯苓跟之前他们挖的都不一样,长得很浅,他只往下挖了挖就挖出一片来,再往下三尺左右就看到了它和松树根缠在一起的底部。

周四郎很高兴,挥着锄头就哐哐的挖起来。

满宝看着看着觉着这样很费功夫,干脆在外面指挥起来。

周四郎也听她的话,她让怎么挖就怎么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一片来。

满宝便爬进去,在后面用手把挖松的茯苓给小心的拔出来,顺便收集一点儿土。

等他们把东西都挖出来装进背篓里,天都快要黑了。

周四郎往回填土时就有些马虎,把所有的土埋回去,没有再往上放枯叶之类的掩盖一下。

他看了一下天色,知道家里人估计要着急了,顾不得累,连忙背起背篓,扛起锄头,牵住满宝就往山下去。

好在他们没有纵深走,而是横着走,很快就到了山下。

才顺着山脚回到那条他们进山的路口,就见周大郎领着三个弟弟扛着锄头气势汹汹的过来,看到脏兮兮的周四郎牵着脏兮兮的满宝,跑来的兄弟四个一顿。

周大郎皱眉问,“你们没碰上贾家兄弟?”

这一身好像是自己玩泥玩出来的,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没有,我又不傻,带着满宝呢,我们就在这一边,没往那边去。”

周大郎几个脸色这才好看点儿,问道:“怎么这么晚,带着满宝呢,万一吓着孩子怎么办?”

一般天一黑,村里就不太愿意让孩子往外跑,万一被吓着或被什么神鬼冲撞了怎么办?

所以孩子一般都会在天黑前回家的。

周四郎就示意他们看背篓,嘿嘿一笑,“大哥,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找到了多少好东西。”

周二郎已经上去看了,掀开最上面的那层树叶往里一看,目光微闪。

他赞许的看了周四郎一眼,“干得不错。”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八十六章 高兴

周二郎直接从周四郎那里接过背篓,背上前还掂了掂,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最少得有二十斤。”

周二郎因为做小生意多了,对重量的估算很有一套心得,加上这背篓又是他自己做的,大概多少斤他心知肚明。

也因此,大家对他的估算都很信任。

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意了,这下他们也不介意周四郎在山上耽误这么久了。

一个接过他手里的锄头,一个则背起满宝,大步回家。

要是他们碰到这么多茯苓,甭管天多黑,那都是要挖出来拿回家才安心的。

回到村口时,天光已经快要消失了,只是还微微亮。

这时候大家都从地里收工回来准备睡觉了。

但也有嫌弃天热,不愿意进屋睡觉,反而是待在门口,或是村子里的树底下跟人吹牛聊天的。

看到周家兄弟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就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回来,哎呦,这背上的是满宝吧,怎么弄得这么脏呀。”

周四郎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他们去众山挖茯苓了,因此眼珠子一转,谎话就脱口而出,“我们去给稻田开水,满宝栽田里去了。”

大家就乐得哈哈笑,给稻田开水没什么可问的,到了这时候各家都要给稻田开水了,但大家觉得满宝栽田里很好笑,因此纷纷打趣起来,还有人想要把满宝抱下来问一问。

结果周三郎闷头就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带着满宝消失在前面了。

开玩笑的人不免有些讪讪,周二郎就打圆场道:“我娘着急呢,老三先把带她回去洗漱,你们有空上我家玩呀。”

至于周二郎背上的背篓,大部分人都不感兴趣,大家都知道,周家在小湾那边种了菜,背篓里要不是菜,那就是他们从山里找的野菌了。

但也有人很感兴趣,走了两步上前要看,“周二,你们兄弟上山找着什么好东西了?”

周二郎不好不给看,不然隔天肯定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好在树叶底下是周四郎和满宝找的草菇,因为天光昏暗,掀开树叶的村民看得不太清楚,但草菇还是认得的。

然后再看一下这背篓的大小,忍不住惊诧起来,“找了这么多草菇?”

这声一出,立即有人上前观看,“啧,周二,你们可真够厉害的,这是要发大财了,这东西在县城里卖很贵吧?”

周二郎打哈哈,“还好,还好。”

周四郎走在了前面,回头叫道:“二哥你快点儿吧,我都还没吃晚食呢。”

还想继续看和继续问的村民就不好意思再拉着周二郎,羡慕的看着周家兄弟走远。

“昨天没下雨吧,他们上哪儿找来这么多草菇?”

“人家有本事呗,说起来老周家好像又起来了。”

“啧,这句话你说的也太晚了吧,去年人家建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是没钱,他们家能起这么一座青砖大瓦房?”

“还都打了床呢。”

“也是他们家人多,做事快,别的不说,等过两天收麦子你们看吧,你家三四口人,人家十来个人一起下地,就算分成两拨,那也是刷刷的过去,”有人丁单薄的村民嫉妒的道:“人家割了三四亩麦子,你家还不一定能收下一亩。”

“是啊,每次跟他家一起收麦子这心里就不好受,他们是来了一会儿就换个地方,我们呢,从早上到晚上,还不一定能割下一块地来。”

“所以还是得多生孩子。”

“生了也得能站住啊。”

话题渐渐就歪了,没人再讨论周二郎背回来的野菌,但大家都有了这么一个印象。

周二郎背着背篓回到家,和其他兄弟一起把背篓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还好的草菇放到一边,明天要带到城里去卖,不好的则放在另外一边,小钱氏当场就整理出来给满宝他们打两个鸡蛋下去一块儿煮了当菜吃。

茯苓则都摆在地上,将土都剥干净了放在一旁晾着。

周二郎决定明天带上三四块去县城药铺里卖,一天带三四块,能带好几天了。

带太多了危险,带去的时候危险,带钱回来也危险,所以这种事还是得细水长流。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门槛那里看他们整理,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朵多瓣菊花,只是估算一下茯苓的收入,老周头就觉得对于渡过今年的冬天更有信心了。

满宝洗干净了跑出来,一出来就闻到香香的味道,立即跑上去坐在凳子上等好。

因为天黑了,屋里很黑,老周头不舍得点油灯,所以她和周四郎直接在院子里吃的。

天上有月亮,好歹能看到碗和菜。

周四郎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声小气,然后就埋头苦吃起来。

老周头就坐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的道:“满宝啊,这种进山找东西的事,以后就交给你四哥他们,你别跟着进去。你呀,还是应该多读书,以后多找找像茯苓这么值钱的东西,教给你四哥他们,让他们进山找。”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爹,茯苓很难找的,光靠四哥他们很难找得到,我要是不忙就跟着进山呗。”

她觉得进山挺好玩的,还能多收集一些没见过的植物。

老周头可不觉得闺女在山里会比老四还厉害,以为她这是想玩找的借口,正要训她,就见周四郎抬起头来狠狠地点头,“爹,这茯苓太难找了,今天的茯苓都是满宝找着的,要不是她,我们今天估计还是啥都找不到。”

老周头就有点儿卡壳,半响才道:“真是满宝找到的?”

“真的,尤其是这最后一片,您不知道藏的有多深,要不是满宝说里面有茯苓,我都不能信……”周四郎绘声绘色的说起满宝是怎么发现那片茯苓的。

周家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周四郎趁机把自己的木仙理论提出来,然后巴巴的看向他老爹老娘,“爹,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满宝她就是木仙转世?”

老周头连忙看向他媳妇,这种事当然是要问一直求仙问仙的钱氏了。

钱氏经常拜天尊老爷,当然是信道的,因此略一思索就道:“等有时间,我上山问一下道长。”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可能的改革

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就连满宝都认为应该问一下道长,她还道:“娘,等我休沐和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拜天尊老爷了。”

钱氏露出笑容,“好,好,你是应该去拜拜天尊老爷,你小时候总是哭闹不止,去拜了天尊老爷后才好的,你跟道家有缘。”

说完了话,吃饱了饭,大家便各自散去。

周四郎激动过去,此时就不止觉得腰疼屁股疼了,那是全身都疼,于是一放下碗筷,就扶着腰跟方氏回屋了。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过去,站在门口还往里望了一下,叮嘱道:“四哥,你要听话擦药酒啊,等明天天亮了,我就来看你。”

周四郎无力的挥手,他现在觉得更疼了。

满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门关上,然后就躺在床上将神识沉进系统里,她现在还不困,打算再听一下骨科的课程,顺便向授课老师问几个问题,明天就在四哥身上试验一下。

但进了系统她才发现,系统空间有些不太一样。

除了那三株植物消失了外,里面的泥土都还分堆放好,科科贴心的给贴了标签,比如茯苓一号土,茯苓二号土,草菇一号土……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问道:“科科,你怎么不把这些给百科馆?”

她记得收录的土都是直接转给百科馆的,不会在系统内久留。

“宿主,星际联盟成立庆祝日快到了,最近联盟有很多会议在看,主系统和十号内的系统联名和星际联盟申请开放更多的系统功能,给人工智能系统给予更多的尊重和权益,所以我建议宿主可以再等一等。”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科并没有屏蔽主系统,但却下意识的暂时断了与百科馆的联系。

它们这些系统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但因为存在的时间久了,有了一些很简单的自主意识,因此才能被派出来执行这种任务。

但它们不能脱离主系统,而主系统虽然自主意识更高,但本源程序中依然更亲近人类,也在联盟的控制之中。

但这不代表它们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而为它们争取利益,就是为它们背后的宿主争取利益。

当然,这么复杂的事满宝还听不懂,所以科科直接在屏蔽了百科馆的情况下和她道:“如果主系统的提案通过,那宿主和百科馆内的交易将会更细致化,比如,在第一次收录过后,如果百科馆内的科研人员将收录材料使用完了,再想要收录材料时,可以向宿主发布积分任务,宿主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见满宝还有些懵懂,科科就动了动系统内的土,道:“比如这些土,据我所知,茯苓的研究很不顺利,除了额外奖励的那一万积分外,他们应该给你的积分还没结算呢,而词条也没编辑出来,这时候他们肯定需要更多的土,到时候宿主再给他们提供这些材料就不是免费的了。”

满宝眼睛大亮,“还有积分?”

“没错。”

科科还笑道:“而且,除了我们的提案外,还有别的科研机构想要介入分享这些研究资源,如果他们的提案通过,那到时候会建一个论坛收购这些研究资源,有竞争,价格就会浮动,宿主可以从中赚取更多的积分。”

满宝却问道:“百科馆能答应?”

要是有村里的其他人和她爹商量怎么给她哥哥们分派活计,她爹一定会气炸的,那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她哥哥们凭什么听他们的?

科科沉默了一下才缕清满宝的逻辑,它道:“当然,因为百科馆一直是独立的,它直接对接的是几所高校的研究机构,科研人员都是高校实验室里面的人。”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科科没有再说,只是告诉满宝,“我们的提案有很大的概率能通过,所以宿主,这些东西不必急着收录进百科馆。”

虽然满宝不懂得论坛是什么,但她能从科科的语气中听出这东西对她很有好处,因此她欣然答应。

科科这才重新放开屏蔽,让满宝进入教学室。

满宝很好奇的问,“提出这个提案的系统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是系统姐姐,”科科道:“虽然我们系统没有性别之分,但它给自己设定的是女性,我想她会更愿意你叫她系统姐姐。它的系号是二,是元老了。”

“咦,科科,你的系号是多少来着了?”

科科:“……0531。”

它自己都快要忘了,自从满宝给它取了名字以后。

虽然有过多任宿主,但每一任宿主都没给它取名字,它也不会接受他们随意取的名字,毕竟它的父母是主系统,除了主系统赋予的编号外,它并不想接受别的名称。

但当年面对软萌萌,才三岁的满宝,它能怎么办呢?

而且这名字也不是她随口取的,她可是跟它商量了五天最后确定下来的。

好吧,科科承认,它当时就是被烦得不行了才答应的。

满宝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她一听这个数字就反应过来了,“呀,原来你是第五百三十一个儿子。”

科科:“……你这么说也没错。”

“那二号姐姐一定很厉害吧?”

“是,她的宿主也很厉害,所以才有能力提出这个提案,最近几年他们发现的东西对联盟很重要。”

满宝立即叫:“那我呢,那我呢?”

科科:“宿主看一下自己的词条点击就知道了。”

一样东西的出现,如果引起了社会巨大的反响,肯定会有不少人去追源溯本,所以只看点击就知道了。

科科道:“我看过内部数据,二号宿主的平均点击率是一亿七千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一,嗯,现在数据还在变化中。”

满宝瞪大眼,“亿……”

“对,就是亿。”

满宝就调出自己的词条数据,看着上面最大的那个点击词条,那是映山红的点击,一共有八万九千六百五十四,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点击率挺高的,毕竟一百个点击就能用一点积分了呢。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安慰

见满宝一脸震惊的模样,科科安慰她,“没事,宿主你还小呢。”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和二号宿主的差距,备受打击,她犹豫了一下问,“科科,你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吗?”

科科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的道:“有,目前主系统之下一共有八百零八个子系统。”

“我们的积分是最少的吗?”

科科顿了顿后道:“不是。”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科科,你放心,等我长大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挖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还捉很多你没见过的动物。”

科科笑着应了一声。

科科没说的是,他们这一组虽然不是最少的,却也是垫底的。

它们系统内部的排名是根据系统的结余积分来算的,科科天生就占了劣势。

因为他是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空的,当初为了能够联系上主系统,开辟这条通道,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而最开始,它一直在负增长,也就这两年开始有些积分收入。

看着似乎有点惨,但换一个角度想,它的宿主好在很努力的赚积分,并不会与它玩抗衡一套。

据它所知,现在排名最后的那个统弟就恨惨,积分是负的,就是因为它的宿主大量从商城里购买东西,引起了现实世界的震动,现在不仅它的宿主处境堪危,就连系统也被主系统以恶意扰乱现实为由判罚,现在积分是负数。

如果它不能在结束任期前将积分累积回正数,主系统不仅不会回收它,还会启动自毁装置,将它销毁。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科科在发现流落异时空后果断的选择一个宿主认主的原因之一。

只有认了宿主,以保存在他们芯片深处的源程序对人类的好感度及限定来说,为了保护已认主的人类,在人类自然死亡前,他们是不可以销毁它的。

科科看着矮墩子宿主,鼓励她道:“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所以最主要是学习足够多的知识,等以后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你就可以大量收入积分了。”

科科道:“我们的时间有很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便不再谈论这个事,而是调出教学室的目露,点了一下。

上次那位老师重新站在了讲台上,他看着满宝,微微笑着继续讲课。

但满宝知道,他没看她,因为这是录像,并不是和她一样,是实时将意识沉进来的。

她并不能通过系统和第二个人联系,当然,如果科科说的论坛能够成功建立,那她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是录像,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然后将听课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记录下来,一会儿课堂结束了,她可以在跳出来的课堂随笔上写下疑问。

据科科说,这些问题会上传到百科馆,再通过百科馆上传到授课老师的邮箱里,到时候老师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当然,这个模式不止是针对满宝这些买了教学室的宿主,而是包括整个联盟中的公民,只要上百科馆内听课,他们都有提问书籍中相关问题的权利。

满宝拿出自己的笔记,认真的坐在椅子上,仰着小脑袋听老师讲课。

等他讲完了,满宝就将周四郎今天的伤情又描述了一遍,连带着听课时产生的疑问一起写在课堂随笔上。

顺便翻一下昨天她问的问题,果然,上面已经做了回答。

和满宝发的问题是文字不同,对方发的是视频。

相比于文字,满宝当然更喜欢看视频啦,于是点开来看得津津有味,还将他讲的几个非常重要的点记了下来。

满宝忙了许久,想起自己还没有背书,便把课本带到空间里来,翻开课本通读了两遍,便将书一掩,意识退出系统,直接闭着眼睛背起来。

来回背了两遍,满宝自觉已经会了,而且她正越来越困,干脆就顺着内心的想法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第二天是小钱氏过来把她挖起来的,“以后就算是要上山,也别那么晚回来,看,今天起不来了吧?”

满宝闭着眼睛点头,决定今天还是应该早一点儿回来。

不过这个打算到了下午又作废了,在众山里乱跑着挖了好几片茯苓的满宝又是摸着黑和周四郎周五郎回到家的。

不错,这次多了一个周五郎,是老周头特意派给的助手。

今天看来,这个助手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因为今天找到的茯苓比昨天的还要多。

老周头暗暗的将地上摆的茯苓都换算成钱,高兴起来,“老四啊,要不明天让老六也跟你们上山?”

“好啊,”周四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再多个弟弟上山帮着干活儿他当然高兴了,“那爹,明天我能不能不去割菜?”

“不行,割菜是早上,上山是下午,割菜影响你上山了吗?”

“影响了,怎么没影响,早上割菜太累,下午就没那么多精力了。”

“你中午可以午睡,那会儿我不拦着你。”见他还想偷奸耍滑,老周头就指着他道:“想想满宝,她每天一大早去上学,下学回来还要跟他们上山呢。”

周四郎扭头看满宝,就见满宝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还和老周头炫耀道:“爹,我今天还带作业上山去做了呢,一点儿都没耽误时间。”

老周头就夸她,“我们满宝可真厉害。”

周四郎“唉”的一声低下头去,他们在挖茯苓时她就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真是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能不厉害吗?

为了她,他还得背一张凳子上去给她,算了,明天让老六背好了,老五还是继续背背篓吧。

想着,周四郎就扶了扶腰,认了命,“行吧,明天我去割菜。”

老周头满意了,就扭头对周喜道:“明天你和老四一起去,盯着他,别让他偷懒。”

周喜笑着应了一声。

老周头这才对其他人道:“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去看看肥堆,该浇水的浇水,该挖开透气的挖开。”

周大郎和周三郎应了一声。

“老大家的,明天你带着她们把家里的镰刀都找出来,磨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开镰。”又道:“家里其他东西也都要收整好了。”

大家齐齐的应了一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埋伏(月票一千加更)

又一天,满宝牵着周四郎的手,一甩一甩的走在最后面,周五郎和周六郎则各自背着东西走在前面。

到了众山山脚下不远处,大家正要往山上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宿主,草丛里有人。”

满宝顿了一下,问道:“是谁啊?他们是要吓我们吗?”

科科知道她说的是,像她躲在门口等白善宝进门,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的吓。

但它又扫描了一下,判断道:“不像,因为他们面色有点凶狠,而且手里紧紧地握着锄头,呈攻击的态势。最主要的是,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不是七里村的人。”

七里村的人它都见过,只要见过,就不会不认识。

满宝听到这里,立即拽住周四郎不往前走了。

周四郎就扭头问她,“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正等着俩人选定一个上山的位置呢,也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满宝就指了另一边的一座山道:“四哥,我们去那儿吧。”

周四郎正要问话,满宝就冲他眨眼,又眨眼。

周四郎也眨着眼睛看她,然后伸手给她扒拉一下眼皮,问道:“进灰尘了?”

满宝:……

“来,四哥给你吹一吹。”

说罢低头就给她吹眼皮。

满宝科科:……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听,便也回身走回来,围着她问,“没事吧,用手揉一揉就好了。”

科科:“……眼睛进异物不能用手揉。”

但周家三兄弟显然听不到它的话,周六郎还想贡献自己的袖子,“用袖子擦一擦。”

周四郎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袖子,伸手拍掉他的手,“行了,没事了,来,四哥背着你走。真是的,走个路都能被沙尘迷眼。”

说罢弯腰将满宝背到背上,转了一个方向就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愣,连忙追上,“四哥……”

周四郎“嗯”了一声,截断他们的话,晃悠悠的道:“一会儿上了山,你们跟紧来,小心走散了被野狼叼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头雾水的跟着俩人渐渐走远。

躲在草丛里的贾家两兄弟:……

等他们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俩人这才忍不住从草丛里站起来,贾利冲着四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问道:“大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人家大路走着,你凭什么拿人?”

“可我们家山上的那几个洞肯定是他们挖的,他们不一定从我们那儿挖了多少野菌呢,七里村那些穷鬼不识货不知道,我们可是知道的,现在草菇在县城,最低的也二十文一斤,好的卖到了三十文呢。”

“捉奸捉双,抓贼拿脏,你见着了?”贾胜也很不甘心,却没办法,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也啐了一口,道:“今儿算他们运气好。”

“大哥,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吧,看看他们是怎么找野菌的,”贾利很不服气,恼火道:“怎么我们在山里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们却一找一个准呢?”

贾胜却微微皱眉,“不对呀,这几天都没下雨,山上怎么会有野菌?”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而且野菌是摘的,轻轻一拔就行,还用挖这么大一个坑?”

兄弟俩相视一眼,怪不得他们总觉得哪儿不对呢,原来是这儿不对。

贾胜目光微闪,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道:“走,我们跟上去走走。”

贾利立刻跟上。

俩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顺着路去追人。

大路朝天,大家谁都可以走,他们要是躲躲藏藏的,被人看见了才有问题呢。

然后光明正大的扛着锄头往前走的贾家兄弟俩走了半天也没追上周家兄弟几个。

贾胜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四周看去:“他们走哪儿去了?”

“在前面吧,那小女孩不是指了前面那座山吗?”

可前面并没有遮挡物,一眼可以看到山脚下,那里并没有人,贾胜不觉得他们带着一个小孩儿能走那么快。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身后弯弯曲曲的路,立即往回走,“他们估计在后面,我们回去找一找。”

此时,周四郎已经背着满宝撒腿往回路跑去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他们走到一半,拐弯的时候,周四郎就带着他们躲在了一片灌木丛后,蹲了老半天,眼见着快没耐心的时候就见贾家兄弟扛着锄头快步过来,他们立时一动都不敢动了。

以周四郎十五岁后就当混混的经历来看,这俩人就是打着埋伏他们的主意来的。

他权衡了一下双方的武装力量,果断的放弃抵抗,等人转过弯走远,他立即背着满宝跑路了。

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可是在他们老贾家的山上挖了三天的茯苓呢。

兄妹四个一声不吭的往回跑,一直跑过了众山,跑到了七里村的田地边上,走在路上可以看到田地里零星的村民后三人才慢下脚步来。

周四郎喘了一下气,把满宝放下来,让她自己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路,敞怀的咧开嘴笑,他大手一挥道:“走,我们慢慢走回去,一会儿看看哪座山松树多,我们就上去找一找。”

到了这里,他才不怕贾家兄弟追上来呢。

追上来他们能干嘛呢?

周四郎哼哼的笑起来,其实他还是挺希望他们追上来的,论打架,他们周家兄弟可不怂。

周四郎又往后头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贾家兄弟,失望的要收回目光,然后尽头的拐角处就冲出来了两个人。

周四郎脸上忍不住带出灿烂的笑容,他毫不避讳的回身冲他们招手。

贾胜气得不行,狠狠地将锄头往地上一砸,看着他走远。

“大哥,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不去追?”

“追个屁,追上去干什么,你想跟周家兄弟打一架,还是跟七里村打一架?”贾胜恨恨地啐了一口,也晦气得不行。

本来他是打算,等他们上了众山,看清楚他们干什么后再按住他们揍一顿的。

第二百九十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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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外人问起来,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周家兄弟恶意砍他们家的松树,把他们种下的小松树都给踩坏了。https://

没办法,对方在他们的山上挖野菌这样的借口说不出来,因为通俗意义来讲,这种野生的东西,不论它长在谁家的山上,谁看见了都是可以摘的。

除非那是你家种的。

真要说山上的东西全都是自家的,别说在七里村,就是在大梨村这边都有些难过。

贾胜还想在村里混,暂时不想做得太霸道。

找好了借口,周四郎他们就算是被揍了,那也是白被揍,可现在追上去,人家既没上你家的山,也没跟你碰面,再打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搞不好最后是周家兄弟找上门去揍他们。

所以贾胜也只能对着周四郎兄弟几个咬牙切齿,企图用眼神杀死他们。

但他知道,今天以后,再想找周四郎他们的茬就难了。

贾胜转身领着贾利上山去,他们又回到了那三棵松树那里。

那里和之前周四郎离开时大不一样,因为三棵树间被挖得坑坑洼洼,还有一个巨大的坑,松树根都被挖断了不少。

这是贾胜和贾利挖的。

前天他们偶尔听人说起,说周家兄弟上山找了很多野菌,整整一背篓呢。

说话的人只是羡慕居多,惋惜的说自家偶尔也上山找,毕竟这东西还挺好吃,找到了也算家里多了一道菜不是?

但落在贾家兄弟耳里却不一样了。

他们是知道的,之前周家兄弟常到众山那里去找野菌,那里离两个村都比较远一点儿,大家不论是打柴,挖野菜,找蘑菇,都暂时找不到那里去。

也就村子里会打猎的人会过去那一片山。

七里村的村民不知道那些蘑菇值多少钱,他们这些经常来往县城的却是知道的。

贾利就曾经见过白马关镇的一个妇人,每天都能带上七八斤的野菌去县城,那些野菌分成了好几类,从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每天最少能卖一二百文。

那收益,比得上他们冬天烧炭了。

所以贾利是认真的上山找过野菌的,但这东西很奇怪,并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着的。

他最好的一次战绩是找到了八两。

才八两,他都懒得带去县城,而在大集里,大家是不会花钱买野菌的。

所以他就自家吃了。

也正因为眼红嫉妒,他们兄弟俩才对周家兄弟在众山上找蘑菇的事这么生气,他们觉得他们之所以找不到,全因为被他们给摘去了。

可是,不论是贾利还是贾胜,他们都是摘过蘑菇的,知道大部分蘑菇都可以用手直接摘起来,少部分的,拔不起来,那就用棍子戳一戳泥土也就出来了。

可这三棵树中间被挖得这么厉害,还挖了这么深,显然不是在找蘑菇。

这地方是在他们听到传言后又一次上山后偶然发现的。

当时旁边丢着砍了的荆棘,中间的泥土新新的,一看就是刚翻过的,所以兄弟两个一好奇,就把地又挖了一遍。

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他们没多想,只当是周四郎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很多蘑菇,可这会儿再看……

贾胜蹲在地上,又捏了一把地上还新的泥土,眯着眼道:“不对呀,蘑菇不用翻这么深吧?”

贾利眼睛一亮,问道:“难道他们在我们家的山里挖出宝贝来了?”

贾胜横了他一眼道:“这山里能有什么宝贝?”

考虑到最近周二郎天天去县城,贾胜就道:“一定还是吃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明天抽空进城看一看,看看周二郎都卖什么东西就知道了。”

贾利有些不甘愿,“大哥,明天我家就要开镰收麦子了,哪有时间啊。”

最主要的是,就算是看到了,不能抓周家兄弟一个现行,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呀。

不对,抓了现行办法也不是很多,因为这是地里长的野物,基本上谁找到属于谁的。

他们也就能蛮横的不许周家兄弟再上山来找东西而已。

不巧的是,贾胜家明天也要收麦子。

当付出与收获不对等时,显然谁都不愿意多费力,于是兄弟俩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阵后,就郁郁不乐的回去了,没有再提去县城里盯着周二郎的事。

而已经快回到村里的周四郎,干脆领着满宝钻进了村口的一座山里。

这座山上的书很杂,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松树当然也有,只是比不上众山那里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这里的松树多是很分散的分布,然后松树与松树之间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

而且低矮的灌木丛占大多数,加上各种藤蔓胡乱生长,要走进去更困难一点儿。

周四郎就和周五郎一起在前面开路,周六郎则在后面牵着满宝。

兄妹四人费了好大的劲儿,将小半座山都逛了,这才在科科的帮助下找到一棵生长了茯苓的松树。

周四郎用力的将这棵松树的位置记下,决定明年这个时候再来看一下。

既然满宝说茯苓也是菌科类,那明年这里应该还能长出来。这是他多年找蘑菇找出来的经验。

等三人把这一棵茯苓挖出来,天都快黑了。

周四郎觉得今天的收益远小于往日,于是骂起贾家兄弟来,觉得要不是他们捣乱,他们不至于只找到一棵。

满宝则道:“四哥,你打不过他们,反正我们也快要把众山翻完了,以后还是别去众山了。”

“那明年呢?”

“明年再偷偷去。”

周四郎一听,嘿嘿笑起来,他也觉得这样比较爽,尤其是在把东西挖完后还要让对方知道的时候特别爽。

周五郎觉得四哥这样太拉仇恨了,所以叮嘱他道:“四哥,以后你出门小心点儿,小心被套麻袋。”

“他们敢!”周四郎哼哼道:“他们要是敢套我麻袋就等着死吧,大哥他们又不是吃素的,一人套一次,揍死他们。“

周五郎一听,也不是很担心了。

满宝习以为常,嘻嘻哈哈的跟着大家往村里走去,路过自家的山时,就见不少人在上面砍竹子。</content>

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夏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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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二郎分到的山,因为本来就是竹子居多,他干脆就往上面种了更多的竹子。https://

和别人家的口分田都是放着让它自由生长不同,周二郎是少有用心经营的一员。

山上砍竹子的村民看到他们兄妹四个背着竹篓回来,就懒洋洋的挥手打了一下招呼,“这是又找蘑菇去了呀,都好几天没下雨了,还能找着?”

周四郎让周五郎背着背篓,周六郎扛着锄头,这下顺势把满宝也塞他们手里,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就蹲在一块石头上和他们说闲话,“没找着,刚到众山那条拐弯的路口就被人给堵回来了,你们砍竹子干嘛?”

“唉,别提了,这不是麦子快收了,家里的簸箕有点儿坏了,所以砍一些回去做两个。”村民嘿嘿一笑,“其他山上的竹子都没有你二哥这里的好。”

周四郎差点笑喷,“这都快要收麦子了你才开始砍竹子,嫂子不揍你呀。”

“谁说不揍的,就是揍了才来的,”一旁的另一个村民插了一句嘴,乐得不行,“就是今天揍的,鸡飞狗跳的,直接被撵出来了。”

“放屁,我那是不好跟女人动手,不然你看着吧。”

周四郎并不介意他们来砍竹子,反正这么多竹子,他们家也用不完,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他就是想跟人说闲话,所以才蹲在石头上没走。

但砍竹子的村民看不过了,纷纷和他招手,“周四,赶紧来帮把手,这竹子也长得太高了,我拖不出来。”

周四郎一听,立即拍拍屁股起身,甩了手就走,“哥哥们慢慢砍吧,我还没吃晚食呢,先回家了。”

村民们挽留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溜烟跑走了。

其中一个忍不住叹,“周四还是那么懒啊。”

“得了吧,村里谁能叫动他下地干活儿?也就他家几个兄弟了,赶紧砍吧,天都快黑了。”

“唉,竹子可真难砍,要不去问周二要一点晒好的吧。”

其他村民继续埋头砍自个的竹子,心里暗暗的想:要不是你们也要做簸箕,我早就去问了。

一个两个问要一些晒好的竹条没什么,但要是这么多人去问,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人见没人符合他,就只能叹息一声继续砍竹子,说闲话道:“对了,刚才周四说他们走到众山那里被堵回来了,被谁堵了?”

“还能是谁?不是他家大人,就是贾家兄弟。”

前者他们也就不谈了,后者嘛……

“贾家兄弟也太霸道了,上山找蘑菇而已,没必要撵人吧?”

“就是,又不是要占他家的地,也不是砍他家的好树,竟然这么小气吧啦的。”

“还是因为不是本村人吧,你看咱七里村,谁会为这样的事生气撵人?”

“嗯嗯,大梨村的人是比较小气。”

“还会算计……”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说着大梨村的坏话,提前一步跑回家的满宝也在和父母说贾家两兄弟的坏话,顺便夸一下自己。

“我最先发现人的,然后我们就不上众山了,拐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凶巴巴的,幸亏我们跑得早。”

老周头就皱起眉头。

钱氏也很不悦,“这是怎么回事,老四他们不就是上山找点野味吗?撵一次就算了,竟然还搞起埋伏来了?”

老周头就起身道:“我去找村长说一说。”

搞埋伏就很讨厌了。

出门前,老周头又回头叮嘱道:“以后你们不许去众山了,哼,我们白马关镇最不缺的就是山,难道我们非得去他们家的众山?”

满宝有些惋惜的应了一声。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们不要跟这样的浑人计较,太危险了。”

说到这里,她在院子里的人中找了找,问道:“老四呢?”

“四哥在竹山里跟人吹牛呢。”

竹山是他们自己给取的名字,因为上面竹子最多。

钱氏就微微皱眉,“去把他叫回来,天都快黑了,你们吃了晚食就去洗漱,别总是在外晃荡,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

方氏红着脸站在一旁。

方氏虽然没确诊,但钱氏早就减了她的活儿,家里重一些的活都不让她和何氏做,而且干活时间也减了许多,只要太阳辣起来,俩人就被叫回家里做些轻省的家务。

小钱氏和冯氏周喜也体贴这一点,这段时间都主动接过更多的活儿,让俩人休息。

这一刻,连冯氏都不得不承认,幸亏周喜归宗,不然家里这么多事就靠她和小钱氏,还是很累的。

等周四郎一溜烟跑回来,钱氏就道:“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早点睡,你爹说,明天就开镰,先把大湾的那片麦子给收了。”

周四郎早有预料,一边拿碗吃饭,一边问,“二哥也去?”

“现在麦子黄的还不是很多,你二哥先不急着去,等过两天,小湾那里的菜都卖光一茬了再停下。”

那主力就是他和三哥了。

周四郎动了动肩膀,点头道:“行吧。”

谁让他大哥当初肚子里出血了呢?

周大郎挑麦子这样的重活儿不能做,但割麦子是没办法的。

趁着周四郎吃饭的功法,家里把明天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了。

既然要夏收,自然不能照着往日的时辰起床了,得更早一点儿。

这样割到太阳升空,开始变辣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睡上一觉,再出门割一个时辰的麦子,就可以回来吃晚食了。

等吃了晚食再出门继续割麦子。

而中午太阳最毒辣的那段时间,大家基本都在家里睡觉。

也就是今年麦子水稻都欠收,时间才安排得这么松,隔往年,除了正午那一个多时辰外,大家都是要在地里干活儿的。

一天两餐变三餐,甚至是三餐半。

可哪怕是偷奸耍滑的周四郎,也不希望庄稼欠收,宁愿多累一些,也不愿意地里是这么个情况。

周四郎吃了饭问满宝,“满宝,你不是说县太爷想减免秋税吗,怎么都这会儿了也没消息?”

“善宝没说。”这种消息,她也只能听白善宝说,而白善宝也只能听他祖母和白老爷说。

大人们不说这个话题,他们小孩儿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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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喝酒

庄先生将课本收起来,低头看着一群蠢蠢欲动的学生,就连向来被他特别照顾的白善宝和满宝也眼睛亮晶晶的,将手放在合上的书本两边,大有他一说下课就收起课本往外冲的架势。

庄先生见了忍不住一笑,慢吞吞的问:“你们各家也都开始收麦子了吧?”

众孩子点头,不解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道:“麦子开镰了,夏收也算开始了。”

众学生懵懂,倒是白善宝眼睛越发明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庄先生就对他微微颔首,笑道:“今年夏收我们就放三天假吧。”

众学生一呆,确认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后,大家就啊啊的兴奋叫起来,满宝也激动的拍着手掌。

庄先生等他们喊过了,这才往下压了压手,待他们安静下来才道:“这三日你们也要帮家里劳作,不要总想着玩儿。稼桑乃民之根本,将来你们不论是要为官做宰,还是事农经商,这些你们都用得上。更何况,家中长者都在劳作,你们怎好坐享其成?”

众学生纷纷站起来,弯下腰去乖巧的齐声应了一声“是”,满宝的小脑袋差点碰到桌子上。

庄先生满意的摸了摸胡子,道:“好了,今日便如此,大家下学吧。”

“恭送先生!”

庄先生低头看了眼满宝和白善宝,道:“一会儿你们到小院来见我。”

等庄先生才走出教室门,安静的教室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和嘈杂声,大家立即收拾东西回家。

动作快的,已经飞速的把书塞到书箱里,拎着就往外冲。

刚走出几步远的庄先生听到身后的喧闹声,失笑的摇了摇头,走回小院里去。

满宝和白善宝则相视一眼后低下脑袋去收拾书,一点儿也不兴奋了。

先生一定会又给他们额外准备作业的。

白善宝提前邀请满宝,“你要去我家做作业吗?”

满宝想了想,家里人都去割麦子了,显然没人带她上山找茯苓了,于是点了点头,“行吧。”

庄先生的确有作业交给他们,而且还不少,满宝一边记一边皱起了小脸,问道:“先生,我们要是不会,能不能来问你?”

庄先生想了想道:“你们先坐着,若不会可以去请教一下白老爷,我要进城一段时间。”

也正因为是要进城,他这次夏收才会放假的,要知道以前他只会在秋收放假。

满宝记下,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您进城是为了什么事啊?”

庄先生就微微一笑道:“朝廷的政令下来了,今年绵州一带也全都免了秋税,所以我回家看看你师兄他们。”

满宝眼睛一亮,“秋税全都免吗?”

庄先生含笑点头,“过不多久,里长应该也会来通知村里了,秋税免了,今年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挺过去,大家只要准备一下赋就好。”

满宝狠狠地点头。

这可真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满宝根本没问庄先生哪来的信息。庄先生总不会骗他们。

满宝高高兴兴的背着书箱跑回家,先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再拿着作业去找白善宝。

可惜家里现在只有做晚食的何氏带着三丫和四头,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儿呢,所以满宝的好消息只能告诉她。

但就是这样,何氏也高兴得不行,立即让三丫去问在菜园里的钱氏,晚上是不是煮一点鸡蛋来庆祝庆祝。

老周头领着一串小的回来吃晚食时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当即开怀的大笑了两声,然后让周大郎去把五月份周四郎喝喜酒藏起来的那坛酒给拿出来,决定晚上喝一杯。

等周大郎跑去杂物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坛酒来时,家里的女人们才知道他们父子竟然偷偷的藏酒。

老周头笑呵呵的,一回头对上钱氏正盯着他看的目光,身子不由一僵,顿时心虚起来。

难得的好事,钱氏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立即找他算账。

老周头就摸着后脖子根叹息,不过管他呢,先过了今晚再说。

满宝早就对酒感兴趣了,因为不仅自家爹喜欢,她几个哥哥,上到大哥,下到五哥也喜欢,而她对于一切好吃好喝的都很有兴趣。

满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开始盯着几个哥哥喝酒,等她把饭吃完,几个嫂子也都吃完了,她立即捧了碗坐到周四郎和周五郎的中间,假装还要吃菜,然后瞄着他们碗里的酒看。

他们当然喝不起多好的酒,这是从县城里卖散酒的人手里打的,据说都是米熬的,可贵可贵了。

一场喜宴下来,除了肉最花钱外,第二花钱的就是酒了。

这还是他们一桌只提供半坛的情况,要是放开了供应,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满宝觉得白米饭很好吃,粥也好吃,所以用米熬出来的酒……

满宝鬼头鬼脑的左右看看,趁着周五郎扭头和大头他们说话时,她偷偷伸手拖过他面前的碗,闻了一下,觉得是很香,于是低头就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还有些辣的感觉瞬间在味蕾中炸开,满宝直接就吐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周头刚好看见她偷喝酒,嘴巴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周五郎立即将自己的酒碗给抢回来,瞪着眼睛看她,“你才几岁就喝酒?”

满宝像一只汪汪一样吐着舌头,泪汪汪的扭头去找大嫂。

小钱氏又好奇又好笑,一边倒了水来给她涑口,一边拍她的小屁股,“你六哥这么大了都不能喝酒,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老周头却已经合上了嘴巴,眼珠子也缩了回去,他冲小闺女招招手,把人招到跟前后笑道:“想喝酒跟爹说一声就是,来,喝爹的。”

公爹开口,小钱氏不好插嘴,钱氏却瞪了他一眼道:“才半碗黄汤你就醉了?”

老周头立即脖子一缩,对满宝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去玩儿吧,等你再长大一点儿,至少得跟你六哥一样大的时候再喝酒。”

满宝却道:“我以后不会喝了,真是太难喝了。”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家哥哥们也忍不住乐,一起端起碗来酌了一口,乐道:“哪里难喝了,明明那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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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鸟雀(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不用去上学,满宝摊着手脚肆意的赖床,一直到有阳光照射进屋,她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她掀开蚊帐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和科科道:“这就是书上写的‘太阳快晒到屁股’吧?”

科科道:“你要是再不起床,就真的要晒到你的屁股了。”

满宝吐了吐舌头,爬下床穿好鞋子,这才把衣服穿好。

周家很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走出去,就见二丫带着三丫和四头在晒衣服,她连忙揉着眼睛上前问,“二丫,我娘呢?”

“奶奶去地里看麦子了,免得有鸟吃麦子,小姑,你肚子饿了吧,大伯母把你的早食放厨房里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我先洗脸漱口,你们吃了吗?”

“吃了,爷爷说现在要夏收,家里也要吃三顿才可以。”

满宝点头,洗漱过后在厨房里吃了早食,将碗筷洗好后就出来帮二丫晒衣服。

各房的衣服都是各房洗的,以前满宝,老周头和钱氏的衣服都是大房洗的,周四郎和五郎六郎的衣服则是二房和三房负责。

但周喜归宁以后,满宝的衣服还是大房洗,但老周头夫妻俩和三个弟弟的衣服则是周喜接了过去。

等到周四郎成亲,他的衣服自然是方氏负责。

现在二丫晒的是他们二房的衣服,今天上午她的任务就是看着两个小的弟弟妹妹和小姑,所以早早就可以去河边把衣服给洗了。

晒完以后二丫笑问,“小姑,你想去哪儿玩?”

满宝想了想道:“我和白善宝约好了中午一起做作业,现在就去地里帮爹娘干活儿好啦。”

二丫点头,就领着他们出门把大门锁上,带他们去地里。

钱氏带着草帽坐在一棵小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前面则堆着捆好的麦子,堆成一堆一堆的。

空中盘旋着不愿离去的鸟雀,它们想要落下时,钱氏的棍子一挥,鸟雀便振动着翅膀又飞起来,根本来不及吃一口。

有的鸟雀在试过几次后发现不能突围,便振着翅膀离开了,但更多的鸟雀没有那个智商,它们只看到底下堆着的粮食,迟迟不肯离开,只能周而复始的跟着钱氏斗争。

满宝看见母亲就飞奔过去,有落在草丛里的鸟雀受惊一般的振臂飞起,满宝觉得很好玩儿,干脆不去找母亲,转弯就在草丛里跑起来,赶着这些鸟雀扑棱棱的乱飞,她便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钱氏看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科科却很激动,“宿主,你能抓住吗?”

“咦,鸟也能收录吗?”

“当然。”

“那你以前怎么不让我收录?”

这些鸟又不稀罕,一年四季就有四季看见它们。

科科:“……因为你抓不住。”

哪一次它要求收录的东西不是她触手就能及的?

满宝就看着那些又落在了草丛里的鸟雀,不由蹑手蹑脚的上前,然后就扑上去,结果她扑在了草地上,它们却挥一挥翅膀愉快的飞走了。

满宝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吹了吹有点疼的手心,委屈道:“我现在也抓不住。”

“但现在很多。”科科道:“据我扫描,方圆百米内的鸟雀数量有七十八只,这是很庞大的一个数字了,意味着你往前跳一步就有可能碰到一只。”

“这东西这么多,在未来也灭种了?”

“宿主,你收录的那些野草分布更广,也更多,它们同样有灭种的,而这种对你们来说是灾难的鸟雀,在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时就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也是在同世纪,被世界列为濒危物种,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彻底灭种。”

科科道:“不过,目前发现了有几种麻雀的近亲属,至少基因很相近。”

满宝问:“你猜积分会多吗?”

“会,我猜测收录积分应该不会弱于山药。”

满宝眼睛一亮,爬起来就朝她娘跑去,“娘,我想要这些鸟雀。”

钱氏巍然不动,笑道:“娘可没力气给你抓,去找你五哥和六哥吧,或许他们能帮你抓到。”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地里跑。

钱氏就拉住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树枝做成的帽子给她带上,道:“家里没你们的草帽,这个你们带着挡一挡太阳,要是太晒就回来。”

满宝敷衍的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朝地里跑去,二丫连忙跑着跟上。

才能利索说话的三丫和四头也立即跟上,钱氏笑着看他们,并不阻拦他们去地里。

满宝跑到地里,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儿呢。

老周家人多,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在这边,另一拨则去了另一块地。

大头和大丫二头三人也已经可以拿着镰刀了,而和满宝同龄的三头则到处窜着将散落在地,或是遗漏的一两根麦子给扯出来放到麦堆上。

看到这么多小伙伴来,三头是最开心的,因为很显然,不论是小姑,还是三丫和四头,都是不可能拿镰刀的,这一个一个,全是要陪他一起捡麦穗的。

于是三头热情的邀请他们,“我们来比赛,看谁捡的麦穗多。”

满宝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娃娃了,她是快七岁的大孩子了,因此没那么快忘记自己的本意,她对三头一挥手,道:“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和你比。”

满宝没跑去找周五郎和周六郎,而是跑去找周四郎,“四哥,你能不能抓鸟雀?”

周四郎满头的汗,闻言抬起头来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是很落后,还把妻子的的小半给拉到了这边,便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于是他放慢了速度,问道:“我能抓它们的蛋,怎么了?”

满宝:“……我不要蛋,我要鸟。”

“那没办法,”周四郎道:“我要是能抓住这些鸟雀,那我就能进山里抓野鸡了。”

满宝则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蛋能孵出鸟来吗?”

周四郎不太确定的道:“应该可以吧,反正每次摸到鸟蛋我都吃了,要不下次我再去摸鸟蛋,我留一只不吃?”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觉得很不靠谱。

科科也觉得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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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见识

周四郎没抓着过鸟雀,周五郎和周六郎更没抓过了,轮掏鸟蛋,家里目前战绩最好的就是周四郎了。

所以俩人也提议多掏鸟蛋,到时候家里的母鸡要是孵小鸡,可以把鸟蛋也塞进去给母鸡孵,说不定二三十天后他们就收获了一群鸟。

周六郎还道:“我听二禄说,鸟雀的肉很嫩,比鸡还好吃呢。”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二禄吃过的,而且鸟雀这么小,吃的肯定没有鸡多,我们可以多养一点儿,以后一天吃一只,一天吃一只。”

周四郎就给了他脑袋一下,道:“想什么呢,你在家里养鸟雀试试,看村里人骂不骂你。”

周六郎不服气,“骂我干什么?”

周四郎就竖起手指,示意他伸长耳朵去听。

大家就安静下来,地里一下只有唰唰的割麦子的声音,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远处不知何方传来的叫骂声,“吃吃吃,就这么一点儿粮食还叫你们给糟蹋了,总有一天我扒光你们的窝……”

周四郎就鄙视的看着他们道:“村子里的人除了蝗虫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鸟雀了,春天多,有时候刚播下去的种子就叫它们挖出来吃了;夏天也多,刚冒芽的庄稼说不定就叫它们叮了;秋天也多,好容易收回来的粮食还得跟它们抢;冬天也不少,嗯,不过冬天还好,它们多是吃草籽,但也很讨厌,你没见大嫂隔三差五的就要在菜园里骂一骂它们?”

众人:……他们怎么知道?

周四郎摸了摸肚子,也有些惋惜,“我们最喜欢掏鸟蛋了,它们的窝不难找,一个窝里总有十来个鸟蛋,但除了树上,他们有时候还会在麦地和稻子里结窝,大家割到的时候,有些大人嫌弃带着麻烦,宁愿直接砸烂了也不给它们留,就是因为这鸟雀一年比一年多。你们看看那一片片的,比人还多。”

满宝惋惜不已,科科也觉得惋惜,这一个一个,哪怕只是蛋,拿到未来也是很贵重的存在啊。

不过百科馆从来只收集生物,蛋,给它的目录中没有,就算它收录进去,百科馆也不会给它和宿主什么积分的。

但以后就未必了。

这一刻,科科倒比满宝还盼着论坛建设了。

不过,以前周四郎带回来的鸟蛋都是熟的,它可没从那些鸟蛋上检查到生命。

“四哥,你知道的好多,我怎么就全都不知道?”周五郎和满宝不一样,鸟雀到处都是,他可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

反倒是四哥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他觉得很厉害。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等你再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行了,赶紧干活儿去吧,大哥他们那边估计都快割完了。”

周大郎他们几个大的去了另外一块地,和他们不在一拨。

老周头已经割到前面去了,甩开儿子们一截,回头见他们还在嘀嘀咕咕说话,干脆也停下休息。

冲两个傻儿子,一个傻闺女,以及一众傻孙子孙女招手,老周头道:“来,我告诉你们老四是怎么知道的。”

周五郎当先跑了上去。

周四郎有些不高兴了,叫道:“爹,没你这样的。”

“赶紧割你的麦子吧,割完了自个的帮你媳妇一把。”然后就对凑上来的一群孩子道:“你四哥知道这些当然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他浑,他才五六岁的时候,胆特别小,看见狗被揍,就哭得哇哇的,看见猫被踢,也哭得哇哇的。”

“你们小叔抓了一串鸟雀回来要烤着吃,结果这小子看见那些小鸟儿,就哭得不行,直接就从家里往地里去找我们告状,”老周头显然没少拿这事取笑周四郎,此时再提起,乐得哈哈的,“这些道理都是后来大家告诉他的。”

老周头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就他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些才怪呢。”

谁能想到当年那么胆小的孩子后来会这么混呢?

所以在周四郎成长的过程中,老周家的人一直对这事很津津乐道,时不时的拿出来取笑一下周四郎,并希望他能够学一学小时候的他。

软一些的孩子,总是比横一些的孩子更惹人喜欢不是?

不过自周四郎十三岁以后,这事就没人再提起了,就是村子里已经熟知这事的村民们也不再提起,全因为这事还牵涉到周银。

但上次那三人的到来把周银的身份撕开又摆在了众人面前,尤其是摆在了满宝面前。

这孩子正是对家里人最感兴趣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问起那位她没见过的小叔。

老周头不敢多说,生怕她知道些什么,但也不敢不说,不然以这孩子的聪明劲儿,她肯定就知道了什么。

但也有一个好处,关于很久远的,不会涉及到六年前那件事的事,他还是很愿意谈起的,也是为了让满宝对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叔”更了解一些。

听说那些话不是四哥原创,周五郎很是失望了一阵。

满宝的关注点儿却不同,道:“小叔能抓住鸟雀?那他是怎么抓的?”

老周头挠了挠脑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周虎?”

在他的记忆里,村里能抓住鸟雀的人不多,而能持续抓住的,除了他小弟外,也就惯常会打猎的周虎会了。

老周头道:“上次你和白家小公子给他们家想了那么好的一个法子,还给他们家送了一头羊,你问,他肯定会说的。”

“好,我去问。”转身就要跑

老周头淡定的从身后拽住她的衣领,道:“急什么,中午回去再问,现在先干活儿。”

他指使小闺女,“和三头一起领着三丫和四头把地里遗落的麦子收一收。”

满宝则盯着镰刀看。

老周头吓了一跳,连忙把镰刀往身后藏了藏道:“你还小,可不能拿刀,等你到八岁,不,到十岁的时候再下地。”

老周头想着想着,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不错,就这样,十岁下地,干四年,晒黑了,再养一年就可以说亲,说亲的时候再养一年,那时候就又白白嫩嫩的了,正好出嫁。”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多与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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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一脸懵的看着她老爹,甩着头问:“爹,我要嫁到哪里去呀?”

“当然是镇上了,不过我们满宝现在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嫁到县城里去呢?”

那都不远,满宝想了想,摇头拒绝。https://

她答应了科科,等她长大了就要带着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收录许多许多植物的,嫁人了怎么收录?

所以她对老周头道:“爹,我先不嫁了,等我干完了活儿再嫁。”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回答他熟悉得不得了,毫不在意的拍着她的脑袋笑道:“这世上的活儿那能干得完?该嫁人的时候还是要嫁人的。”

满宝扭头就跑,并不和老周头分辨,等她长大了,老爹总会改变想法的。

比如大姐。

当年大姐刚回家时,老爹还想第二个月就把人嫁出去呢,结果现在都翻过一年,又翻了一年,大姐不还是没嫁吗?

见小闺女都跑了,其他人还蹲在眼前,老周头就嫌弃的挥手,“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去,午时前要是不割完这一片,那就不许回家。”

老周家人多,割这一块麦地当然不用割到午时,其实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巳正二刻左右,他们就把这一片麦子给割完了。

满宝他们一群小的则落在后面捡麦穗。

老周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此时的太阳已经很辣了。

他扭头对周四郎道:“让你媳妇回家去吧,别跟在这儿晒太阳了,你三嫂应该也回去了,让她俩在家做午食。”

周四郎连忙应下,让方氏回去。

他们没管地里摊开晾晒的麦子,而是回到地上,开始把麦子往竹筐里搬,这是今天一早他们从地里捆出来的,现在刚好挑回家。

至于地里才割的,晒上半天,等到晚上过晚食,太阳下去一些再来捆了挑回去。

其实要是往年,老周头更愿意把麦子放地里晒上一两天,虽然过夜的麦子会被鸟雀和老鼠偷去一些,但能抽出时间来收割其他的麦子,也能节省家里的空间不是?

但现在不行了,听说有的村子割好的麦子放在地里被偷了,他们七里村偏僻,又在山里,陌生人进出都看得见,所以暂时没人偷。

但万一人家摸黑进村呢?

到时候谁看得见?

而且田地多是在村外,人在房子里住着,谁能看大地里的情况?

至于本村的人偷盗,老周头自然是不信的,就算有这样的恶人,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反正不管贼是哪儿的,现在他都不敢把麦子留在外面过夜。

今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再被偷,家里真的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老周头先挑了一担走,周四郎就避着钱氏的视线,开始偷懒起来,往竹筐里放麦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周五郎和周四郎也要挑麦子了,不过他们用的竹筐比较小,不必担心很压肩膀和腰,毕竟他们还要长身体不是?

等俩人装满了自己的,一回头看到四哥的竹筐才装了一般,整个人靠着麦堆,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的样子,看着似乎要睡着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立即跑上去要帮忙,俩人合力将一捆麦子给丢到竹筐里,瞬间堆高。

周四郎清醒过来,看到竹筐里的麦子,不乐意的叫道:“够了,够了,你们是要累死我啊。”

“四哥,我们这是帮你呢。”

“就是,就是,装麦子可是很辛苦的。”

周四郎气坏了,他本来就是要慢慢装的。

周五郎见他要往外搬麦子,立即叫道:“娘,四哥偷懒!”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左右看看要找个援手,就发现满宝早和大头他们跑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满宝当然是去找周虎了。

不过她连自个家里的地都没走熟呢,当然不知道周虎家的地在哪里,所以大头就给她领路。

大丫他们最喜欢跟小姑玩了,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全跟上了。

周虎领着大福在地里割麦子,那么大一块地就只有父子两个,看着特别可怜。

满宝跑进去跟人打招呼,“周虎哥,虎嫂子好了没有?”

周虎一抬头,看见老周家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来,他的心情略微复杂了一下,“好了许多了,现在还在吃药,不过等出了月子应该就能下床了。”

陈氏现在身体比钱氏还不如,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不过情况好歹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出血。

周虎还是很感激老周家的,因为他觉得妻子的精神比之前的好多了,大部分是因为钱氏说的话。

“那三寿呢?”

周虎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笑道:“三寿就更好了,现在一天能喝五碗羊奶,还要吃些稀粥。”

就是尿太多了。

周虎说到这里话头一顿,道:“我已经托人去找羊了,等找到正在下奶的羊,我就把羊还给白小公子。”

满宝挥着小手道:“善宝不介意的,他昨天还跟我说要去看一看三寿呢。”

周虎高兴的道:“那感情好,二禄在家呢,门也没关,你们直接进门就行。”

“陈婶不在家了吗?”

说的是周虎的丈母娘。

周虎就摇了摇头道:“现在夏收开始了,她回家去了。”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周虎,难怪才几天不见,周虎哥就变得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狼狈了。

满宝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发现拍不到,便作罢,干脆直接问起抓鸟雀的方法。

周虎就想了想道:“你们是想抓鸟雀吗?那东西可不好抓,我都是用渔网来抓的,有时候会用弓箭,不过也不好射。”

周虎倒也不隐瞒,他的家境在之前算得上是村里第二好,仅比村长家差一些,就是因为他爹会打猎,他也会打猎。

但村里人要是问打猎的技巧,他还是会说的,只是说了,别人也未必能学会。

而问的是满宝,他便又说得详细了一些,然后就继续拿起镰刀割麦子。

他太忙了,不然倒不介意费一些时间抓一串给满宝。

但此时他家只有他一个劳力,大福年纪也不大,虽然能帮一点儿,毕竟有限,这块地他昨天就在割了,估计今天晚上前才能割完,割完了还得绑起来挑回家。

麦子被偷的传闻显然他也听到了。</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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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成功的母亲

七里村门前就有一条河,而且还是有鱼的河,因此家家户户都不少渔网,就算是日子过得最差的人家,没有渔网,也一定会有鱼篓。

老周家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渔网呢?

满宝得了方法,一溜烟就跑回家翻找渔网。

大头他们当然要跟着一起凑热闹,翻找他们也不能挑麦子,至于他们爹娘那里,那块地离得这么远,他们才不要走过去找活儿干呢。

所以一群孩子分工协作,一伙儿跟着满宝回去找渔网,一伙儿则去找高高的直直的木棍。

满宝才把渔网给拖出来,就见白善宝站在一旁看她,脸上全是不开心。

满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巳时了?”

他们约好了巳时一起写作业的。

白善宝忍不住喷她,“现在都快午时了,还巳时了?你都不看太阳吗?”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太阳那么刺眼,谁会抬头去看太阳呀,反正它一直这么辣。”

不过迟到的确是她的错,哦,不,这不是迟到,是爽约,于是满宝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和他道歉,“你别生气了,我明天不会迟到了的。”

“还明天呢,那你今天不去写作业了?”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我想先抓鸟。”

白善宝歪头,很感兴趣的问道:“抓鸟?”

“是啊,就是地里的那些鸟雀,它们可多了。”

白善宝就看着渔网,犹豫着问,“渔网不是用来抓鱼的吗?”

一刻钟以后,一群孩子一起聚到小树底下,费劲的把渔网套在棍子上撑好,然后正要往前移动,渔网啪叽一下就从棍子上掉下来了。

众人:……

钱氏看着,眼中闪过笑意,也不管他们,只叮嘱道:“可不许把渔网弄坏,不然等你们爹娘回来揍你们。”

满宝:“娘,你就是我娘呀。”

钱氏就瞥眼看向大头他们。

大头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奶奶偏心,不过他们还是保证不会弄坏的。

虽然满宝已经讲解过,但白善宝还是对此很怀疑,“这样真的能抓住鸟雀?”

满宝自信满满,“应该可以的,周虎哥都可以呢,那我们应该也是可以的。”

大头和大丫重新把渔网绑好,然后大家信心满满的用棍子移动渔网到前面去,然后为了不吓着鸟雀,除了力气最大的大头和大丫外,其他人都后退到了后面。

大头和大丫费力的撑着棍子,好一会儿,才有鸟雀落在地上,慢慢的往这边走……

鸟雀才走到网的下面,大头立即把棍子往下倒,大丫见了连忙放开棍子,网啪叽一声往下倒,地上站着的鸟雀立即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就灵巧的飞了出去,有一根棍子打到了一只鸟雀,它摔在了地上,但还不等他们扑上去抓住,它又一下惊飞起来,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走了。

渔网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众人:……

满宝雄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们再来一次。”

大家便把渔网给拿起来重新整理好。

此时老周头都来回两趟了,他放下竹筐,坐在小树下歇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他们的操作,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我记着以前小二就是用这个法子抓的鸟吧?”

钱氏“嗯”了一声,道:“和周虎他爹学的,他从小就跟周虎玩得来,跟在周虎他爹身边学了不少本事。”

老周头就看着不远处正忙碌的跑来跑去的满宝问道:“满宝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钱氏同样看着满宝,不在意的道:“长大了吧,我记得他以前也是这个年纪喜欢这些东西,树爬得可溜了,老大还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麦穗,他已经能爬树掏鸟窝,地里抓青蛙了。”

要不是他们严禁孩子近水,他估计还能捞鱼呢。

周四郎也跟去了半条命一样的回来了,他羡慕的看了一眼孩子群中的大头二头一眼,惋惜的想,小孩儿真好啊,以前觉得长大了好,整天盼着长大,可现在看来,长大就意味着要干活儿。

所以还是小孩儿好,只管吃喝玩乐,啥都不用管。

周四郎叹息一声,也蹲到老爹的身边,也扭头看着一群孩子瞎胡闹。

老周头自己休息时不觉得,此时看到老四跟他一起蹲在这里,他立即不乐意了,于是拍拍屁股起身,踢了踢他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装麦子,你媳妇都快把午食给做好了,还想不想吃午食了?”

周四郎一呆,慢腾腾的站起来去装麦子。

老周头就又坐回去了,远远的冲他挥手,“把我的也装上。”

周四郎顿了一下,就要走上前去装老爹的竹筐,谁知道老周头瞥了他一眼道:“先把你的装满了,再装我的。”

周四郎脸苦得几乎要滴下汁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回来时,正好见他一脸郁闷的在装麦子,也不太在意,一边装自己的,一边看满宝他们在那里忙碌,“四哥,你说他们能抓住鸟雀吗?”

“能抓住才怪,”周四郎道:“这个法子除了周虎,谁用也没用。”

周虎又没藏着,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抓鸟雀的,也有不少青年学过,不过都没抓住就是了。

而且,鸟雀虽然看着挺好吃的样子,但也没多少肉不是,谁愿意费那么多的时间去抓?

有这功夫还不如下河去摸鱼呢,一条鱼怎么也比一只鸟大吧?

满宝要是为了吃肉,失败几次估计也没耐心再坚持了,偏她是为了积分,因此虽然一连失败了四五次,但她也没死心,依然雄心勃勃要继续。

只是老周头和钱氏不许他们再继续了,周大郎他们也已经割完了地里的麦子回来了,他们也来挑麦子。

周大郎不能挑,所以他帮着把麦子放竹筐里,有他们加入,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麦堆都挑完了,草地上遗落的麦穗也全部被捡起来。

所以老周头和钱氏便把一群孩子轰回家,道:“要吃午食了,太阳那么大,别在外头晒着了,万一中暑怎么办?”

满宝他们只能恋恋不舍的跟着回去。

钱氏则对小钱氏道:“把家里的鸡赶来,把地里遗落下来的麦粒都吃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回家赶鸡。

满宝&amp;amp;白善宝:……

俩人对视一眼,彻底私心,耷拉着脑袋跟着回家。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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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跟着白善宝一起去了老周家。手机端https://

看到俩人,何氏便笑着多拿了两个碗儿,又多拿了几个鸡蛋来煮了一道菜。

当然,这最后一道菜是小钱氏做的,虽然都是鸡蛋,但人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分成了两桌吃,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

满宝扭头去看白善宝,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打哑谜似的眨眨眼,然后齐齐笑起来。

坚持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的大吉默默的低头吃饭,并不往心里去。

管他们做什么呢,反正他是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

吃完了饭,满宝就跑去和爹娘乖巧的道:“爹,娘,我去善宝家做作业了。”

老周头就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问道:“你不午睡了?”

满宝摇头,“刚吃饱饭呢,先做一会儿作业再午睡,到时就在善宝家睡了,等傍晚吃晚食了,我会回来的。”

老周头就点头,“行,去吧。”

钱氏则叮嘱她,“中午和下午太阳都毒辣,你们可不许顶着大太阳出去玩儿。”

满宝应下。

钱氏就看向站在白善宝身后的大吉笑道:“大吉,还请你多看顾我家满宝,这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把她拎回来,不必客气。”

大吉笑着应下。

反正两个孩子要是在一起,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

白善宝和满宝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和老周头钱氏行礼告退,两个人一起去隔壁小院拿东西。

满宝把笔墨纸和书本都塞在布包里,这才和白善宝一起去白家。

此时正是午时,太阳越来越大,阳光白得刺眼,只是走在路上,还没干活儿,体内的水分就争先恐后的往体外冒,而越往下肯定更热。

一直到申时,阳光可能才没有那么刺眼。

满宝直接跟着白善宝去书房,书房里比外面可凉快多了,这一凉快,满宝直接打起了哈欠。

不过她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睡觉上,所以一边把作业拿出来,一边问,“你家有渔网?”

“当然,还是新的呢。”白善宝道:“去年上游不是有水下来,带了很多鱼下来吗?我觉得捞鱼很好玩儿,就让人去买了一张渔网回来。”

白善宝道:“比你家的还要大,还要好。”

满宝就放心了,开始翻开作业写作业。

白善宝也把自己的作业找出来,问道:“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好?”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道:“我觉得动物和我们是一样的,它们肯定也不喜欢大太阳,所以我们得等它们出来了再出去。”

白善宝也看了一眼外面亮亮的太阳,点头道:“好吧。”

其实他也不喜欢在外面晒太阳,感觉很难受。

俩人开始安静的写作业。

大吉坐在书房的角落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闭上眼睛休息。

说起来,小少爷来了七里村后,虽然更顽皮了些儿,但却很少闯祸了。

自然,看顾他的任务也减轻了不少。

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写作业,昨天他们就计划好了日程,每天写多少作业都是商量好的。

所以满宝一把上午应该做的作业写完,立即丢下笔就走到软榻边一倒,闭上眼睛就睡起来了。

白善宝的速度和她的差不多,她刚躺下,他也写完了。

此时早过了往日他们午睡的时间,所以他也困极了。

俩人一人占了一头呼呼大睡起来。

大吉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笑容,继续闭目养神。

并不用睡多久,只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就醒了,精神好了许多。

郑氏身边的大丫头带了茶水点心来给他们吃,俩人吃过下午茶点便兴奋的拿出纸来商量一会儿抓鸟雀的事。

“我觉得中午时的法子不行,”满宝道:“人趴在那里,好多鸟雀都不敢过来的。”

“还有,网落下去的速度太慢了,”白善宝也找了一个问题,道:“网落下总会有动静的,那些鸟又不是傻子,它们肯定会飞的。”

满宝点头,“所以我们得重新设计。”

“不要人,我们可以挖个坑撑住棍子,”满宝看的杂书可比白善宝的还多,早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再在棍子上系绳子,我们可以远远的一拉,棍子倒下,网也就落下了。”

白善宝点头,道:“速度得快点儿,那网就不能撑得太高,拉绳子的时候得用力,不然网落得慢了,鸟雀就飞了。”

俩人就在纸上画起来,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行不行还得做出来才知道。

满宝看了眼图纸,满意的点头,和白善宝道:“走吧,我们去准备工具。”

白善宝道:“我家有渔网,也有直直的棍子。”

没有,让下人去弄就好啦。

“我家有麦粒,到时候做饵把鸟雀都吸引过来。”

俩小孩击掌,高兴的定下章程。

大吉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做搬运工,先去找了渔网,再背了三根长棍子跟上。

顶着大太阳到了周家门前,满宝却没让大吉跟进去,而是领着白善宝偷偷溜进去。

周家里一片寂静,此时太阳正毒辣,而他们早上天未亮就起床下地了,自然要午睡把觉补回来,所以一个个,包括调皮的孩子们都睡得香甜。

周家挑回来的麦子晒在院子里,满宝领着白善宝偷偷扯了两把,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白善宝一脸懵的抱着被满宝塞进怀里的麦子跟着跑出去。

俩人跑出老远,累了才停下,回头一看,大吉正扛着东西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白善宝这才想起来问,“你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当然要偷偷摸摸的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用家里的麦粒哄鸟雀,他一定会气得鼻子冒烟的。到时候把我爹气坏了怎么办?”

“你爹干嘛要把自己气坏,揍你不就好了?”

像他堂伯,白二要是惹他生气,他不仅自己气冒烟,还会把白二揍一顿,这样往往都是把白二打坏,然后他气不坏。

“我爹从不打我。”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了眼俩人怀里抱着的麦子,笑道:“这些应该够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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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关于六月《农家小福女》的月票活动

自开书以来得到了很多书友的支持,我很感激。

而上架以后,收到的月票也出乎我的意料,说真的,新书月票榜,我从没想过自己能上的,而且我还是十号才上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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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活动旨在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雨竹的支持,俗语云礼轻意重,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进来。

抽奖时间:为了给大家充分的准备和反应时间,7月6号之前没加群的请尽快加群哦,8号开启抽奖活动;

本活动一切解释权归作者所有,如有疑问,可以咨询。

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厚。

关于《富二代修仙日常》的公告

这一个月心有点儿复杂,首先是《农家小福女》又改了名字,如果没有意外,以后都不会再有改动了。狂沙文学网

然后是《农家小福女》的成绩还不错,有点开心,毕竟前面《林氏荣华》和《富二代修仙常》的成绩都很一般。

可是,真正让我心绪起伏更大的还是上个月月底开始的大地震,因为不论成绩好,还是成绩坏,我都经历过。毕竟写书也有七年了不是?

说真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书会因为这种原因404,虽然不是被上面404,而是我和编辑主动404,可心还是很不好。

毕竟我的书,既不会yellow,也不会有暴戾,内容更是积极向上不是?

我第一次写书还真的是因为兴趣,那时候甚至不知道写书是有稿费的,所以更新很狂野,写的内容也很随心来,直到收到了稿费,这才有了一丝压力,觉得不能这么随意,总要对得起买书的人。

而从我毕业后选择全职开始,我是想着这一生就要一直与网络文学为伴了,可能写不到六七十岁,但五十岁总要有的吧?

我是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生的事业来做的。

或许会有人笑话我的怀,觉得我想太多和矫,但我历史,知道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有多艰难,所以我从心底里感激我们的祖国,感激为这个国家做过贡献,以及正在做贡献的人。

或许有很多人有很多话可以反驳我,但我是真的认为,我能读书,从小山村里读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不仅仅在于我父母的供养,也不仅仅在于我的努力,还因为国家给了我们机会。

历史上的教育资本有多高?现在的教育资本就有多低。

最起码,你只要努力,哪怕你上不了本科,专科是一定没问题的。

而受了国家这么多的好,我总想做些什么,也回报给国家。

税收只是最最基本的,我总想做得更多些,而现在看网络小说的人那么多,年龄那么小。

而我能力弱,做不来其他的事,也只能在我想要终做的事业里尽一份小小的力,传递给大家正义,善良,友的价值观;

瞧我,写着写着就写偏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大家:

《富二代修仙常》它比较扯,现实世界里掺入了修仙,而且修仙修的也不彻底,一群修士竟然跟凡人似的吃,玩和权,还为世界人民和国家人民着想,所以一不小心摊子就铺大了,虽然特意描写的军政内容很少,但大背景里,几乎有一大半是在那样的背景下展开的。

尤其是男主易寒,他的份在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而且会把我给炸到的火药桶。

上一周,我以为风声过去了,结果又封了一本,且不是自封。

所以编编为了我和《农家小福女》的安全,我们一致决定先封着《富二代修仙常》,要放出来,得把涉及到的背景都改了。

那我的易寒份要改了,我们可的徐部长可能就要没了,我,我这段时间通读了一遍儿,难改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舍不得。

说真的,目前我写出来的小说,我本人最喜欢的,一本是《重生娘子在种田》,一本就是《林氏荣华》,而《富二代修仙常》是《林氏荣华》的第二部,是林清婉从异世回到原世界的事。

如果要把它全都改掉,它就成了另一本书,甚至跟《林氏荣华》的联系都少了。

所以我是真的不舍得改。

所以你们要是问我《富二代修仙常》什么时候回来,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能对大家报以歉意,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人能记住这本书。

虽然很不开心,但还是要在这里郑重的告诉大家一声,《富二代修仙常》归期不定。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收获

这时候当然是麦子地及其附近的鸟雀最多了,所以俩人又回到地边,找了一棵不小的树,在它底下坐下,然后就将渔网绑在棍子上。手机端https://

大吉则去帮他们挖坑。

坑不能挖得太深,以免拉不倒,也不能挖得太浅,以免撑不住棍子和渔网。

大吉挖着挖着,忍不住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活儿比打架还麻烦。

按照少爷和满宝小姐的叮嘱,在三个地方挖了三个坑后,大吉就扎着手看,一动不动了。

满宝和白善宝奋力将渔网绑好,然后就拖着棍子要把网支起来,这才发现网好像有点儿重。

于是两个孩子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大吉。

大吉无奈,只能抬脚去帮忙。

但插下第一根棍子后,他们很快就发现第二根棍子插不到两个洞里。

满宝都惊呆了,“怎么会不对,我们不是用棍子量了吗?”

白善宝:“量的不对?”

两个孩子一起抬头看着渔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们重新挖坑吧。”

大吉早有预料,默默地给他们继续挖坑。

好容易把三根棍子都插进土里,满宝就把绳子递了过来。

大吉抬头看了一下只比他高一点儿的渔网,认命的帮他们把绳子给榜上。

两个孩子便将两根绳子拉到树下,直接就趴在了草地上看。

老半天,天上的鸟雀还是没落下来,满宝觉得有些不对,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麦子还没撒下去呢。

大吉坐在树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微微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哪怕不堪,听也能听出两个孩子的动静的。

白善宝和满宝将带来的麦穗都撒在了网下,然后就趴在了树底下的草丛里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有鸟落在了地上,鸟雀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后低头啄了一下,又立即抬头看向四周。

本来微微抬头的满宝看到,便又趴在了地上,悄声和白善宝道:“我们等久一点儿,等它们没那么警惕了再拉绳子。”

“看,又有鸟落下来了,”白善宝也很有自信,道:“等它们都放松了警惕再拉。”

反正他们丢的麦穗够多,肯定够它们吃好久的。

俩人便又乖巧的趴着不动了。

树下的草细细密密的,因为常有人坐在这里休息的原因,草也显得有些松软。

两个孩子将下巴垫在自己的手臂上,微风徐徐的吹着,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有点沉重……

大吉听着两个孩子渐渐没了动静,反倒是有两道呼吸声渐渐绵长起来,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

就见两个孩子都趴在草地上,脑袋垫在手臂上睡得香香的。

大吉:……

他扭头看了一眼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的草地,见它们还是警惕的抬头看向四周,便沉默着没说。

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过了好一会儿,它们见没受到攻击,慢慢的便放松下来,开始奋力的争夺食物。

每年夏收开始到秋收结束,地里的鸟雀是最多的,似乎是一下子全国各地的鸟雀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七里村的村民都讨厌死了。

但鸟会飞,他们拿它们完全没办法,只是不断的用棍子挥赶着它们。

它们也习惯了,所以皮厚,胆子也大,看见挥着棍子的人都敢时不时的落下啄一下粮食,更别说现在周围并没有拿着棍子的人。

大吉觉得,再让少爷睡下去,今天就白做工了,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怕两个孩子要伤心了。

于是大吉权衡了一下,还是伸手推了推少爷。

白善宝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迷糊的朝前看去,看到前面动来动去的小鸟儿,眼睛微微一亮,勉强清醒了一些。

科科也在叫满宝。

多难得的机会呀,失去了再想找可就难了。

白善宝才要伸手去推满宝时,满宝就打了一个哈欠醒来,双眼困顿得不行。

然后看到不远处落下的鸟雀,也微微精神了一点儿。

两个小伙伴相视一眼,便轻声数数,“一、二、三――”

俩人齐齐用力一拽,两根棍子瞬间被拉倒,网啪叽一下就落下,而第三根棍子埋得最浅,旁边两根棍子一倒,它也摇了一下就倒下……

地上觅食的鸟雀瞬间振动着翅膀要飞走。

一半扑棱着翅膀飞了,一部分直接被网砸中,没飞起来,还有一部分惊慌之下飞起来就撞进了网里,然后随着网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善宝和满宝才拽倒棍子,瞬间就爬起来冲上去按住有空隙的渔网,将被网住的鸟牢牢的困在了网里。

满宝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掐着小腰道:“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哈哈哈哈……”

白善宝“咦”了一声,问道:“这话是哪来的,还挺贴切的,但总觉得语境有些不对。”

他们最近正在努力的学习断句,对这种没听过的句子很敏感。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是一个很远古的古人说的吧?”

科科:“……宿主,那本书对我那个时代的智慧生物来说是古籍,但对你来说不是;说那句话的人对他们来说是远古时候的人,但对你同样不是。”

满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不是古人说的,可能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说的。”

白善宝:……满宝真会想象。

大吉:……孩子真难理解,尤其是跟少爷一起玩的孩子。

这一网网住的鸟不少,白善宝正要数,满宝就道:“你快去把大头他们叫来,让他们把背篓也拿来,记得拿盖子,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网,但我不知道鸟雀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立即道:“你等我,我立即去拿东西,做菜的事交给厨娘好啦,她肯定知道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拔腿就往周家跑去,大吉犹豫了一下,连忙去追白善宝,扭头叮嘱满宝,“满宝小姐,你就在这里不要走。”

满宝点头,“我知道,我会看住我们的鸟的。”

大吉了一下,快步去追白善宝了。

等他们都走了,满宝就高兴的伸手进去抓鸟雀,抓住一只就收进系统里交给科科,让它收好。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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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痛惜

然后她就按好渔网,不让在网里挣扎的鸟雀挣脱。手机端https://

科科却道:“宿主,有一只鸟的品种不对。你要不要把它也收录了?”

满宝就顺着科科的指点找过去,这才找到一只有着蓝羽的小鸟,它的喙也与一旁的鸟雀不一样。

满宝觉得很漂亮。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把它拿出来,问科科,“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连我都不知道的物种,往往很值积分。”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就将这只鸟也塞给科科,科科才将鸟收起来,大头便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

白善宝去周家时,大部分都还在睡觉,好在农户家里,只要不是晚上或无人在家的情况,大门一般都不会关着的。

白善宝又知道大头的房间,直接就溜进去找人了。

大头起来了,二头自然也起来了,隔壁住着的大丫和二丫便也跟着一起。

大家看到渔网里挣扎的鸟雀,兴奋得不行,“你们好厉害,竟然能抓住这么多。”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们换一个地方一定可以抓住更多的。”

大头背了背篓来,遵照小姑的叮嘱,背篓带了盖子。

他们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将鸟抓出来塞到背篓里,一边抓一边数,这么一数,连大吉都惊讶起来,竟然抓了有十二只。

大家把鸟抓完了,便把网一收,看到地上被吃了不少的麦子,大头就傻呵呵的夸俩人,“小姑,你们真厉害,怎么找到这么一块有麦穗的地的?”

满宝:“我们自己撒的。”

大头眨眨眼,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麦穗?”

他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田地,瞪大眼,“你不会是从狗蛋家的地里拿的吧?”

满宝也扭头看了旁边的麦地一眼,眼睛一亮道:“我怎么忘了,我们可可以去自家的麦地里抓呀,这样就不用从家里拿麦穗了。”

这下大丫和二丫都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姑,这麦穗是从家里拿的?”

见小姑点头,四个孩子便相视一眼,立即道:“小姑,你可不能告诉爷爷。”

不然小姑会不会被揍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会被骂的。

满宝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老爹,所以很爽快的应下了。

大家就收了东西转移阵地。

没割麦子的地里有鸟雀,而割了麦子还没扛回家的地里有更多鸟雀。

而这一次有大头他们帮忙,大家的速度就更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地里撑起了网,选的地方是刚走进来时,飞起来的鸟雀最多的。

大家把棍子撑好,然后就安静等着鸟雀落下。

大头觉得等的时间太长,看着那些落下的鸟雀在自己的地里吃这么多麦子,他的心是很痛的。

然而小姑不许他乱拉棍子,坚持要等久一点儿,让小鸟不那么戒备才行。

在地里自然没有在树下舒服,顶着大太阳,白善宝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满宝小声道:“我们下次还是去树底下吧。”

满宝也觉得躲在地里太难受了,于是点头。到时候把麦子抱一些上去就是了。

网快速的落下,大家冲上去按好渔网,看到被网在里面的鸟雀都高兴的笑起来。

等老周头他们午睡好了挑着竹筐来时,就见一群孩子正躲在树下拉着绳子,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网落了下来,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被渔网网住了。

老周头看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走上前,正要与他们说话,突然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麦穗。

老周头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六个孩子根本没发现走来的大人,正兴奋的一人霸占了一个角,将小手伸进网里抓住鸟雀,小心的拿出来后就塞到背篓里去。

等他们把所有的鸟雀都塞进去了,一抬头才看到老周家的一众大人正在旁边看着他们。

周四郎乐哈哈的,低头悄悄看了一眼背篓里的鸟雀,这才高兴的道:“满宝,你可真厉害,竟然真的抓住了。”

周大郎觉得自己不好再沉默,于是问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麦穗?”

满宝扭捏道:“我们找的。”

老周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于是压着气问,“上哪儿找的?”

“我们家的地里。”

周三郎道:“幺妹,你那是找吗,那是拿啊!”

“才不是呢,”满宝道:“我们早上捡了好多麦穗的,那不都放在了地里吗?”

小钱氏立即转移话题,“满宝,你们抓了几只鸟?”

“好多,好多,”满宝兴奋起来了,拉着小钱氏让她看背篓里的鸟。

老周头也趁势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好转。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道:“这得一个人一只吧?”

自然不止,因为他们已经网了四网,换了四个地方了,背篓都快要装满了。

满宝已经和白善宝商量好了,他们两个对半分,一半留在周家,让晚上他们自己做着吃,另外一半他们则带去白家,决定当下就让厨娘做了吃。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麦子一定是他的宝贝闺女抱来的,他总不能揍几个孙子孙女出气吧?

更不可能对白小公子生气,所以他只能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让小钱氏领他们回家。

把抓到的这些鸟雀处理一下。

至于大头四个,当然是下地干活儿了,皮的他们,竟然拿麦子来做饵,看地上的这些麦子,这得有两三碗面粉了吧?

都能烙好几张饼了。

老周头痛惜着将地上被啄得差不多的麦子都捡起来。

满宝便安慰老爹,“爹,等晚上回来,我请你吃烧鸟雀。”

老周头苦着脸欣慰,“好。”

满宝便和小钱氏走了,临走前拽上了白善宝。

大吉连忙扛着工具跟上,他觉得少爷对这个游戏没那么早厌烦,所以这东西肯定还用得着。

到了周家,小钱氏找了绳子来,拿出一只绑一只,将所有的鸟雀都绑好了,这才数出一半来放进背篓里交给大吉。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回白家,打算一起去厨房里找厨娘。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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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玩与学习

鸟雀和大多数的肉一样有很多种吃法,可以炖,可以红烧,可以切丁炒,还可以烤。

科科甚至为了满宝搜索出了更多的烹饪方式,当然,因为她不太会煮东西,所以她只是记住了告诉厨娘。

不过白家的厨娘不是小钱氏,一听说满宝小姐要用泥裹了鸟雀埋在土里烧,就笑着拒绝,“满小姐,这带着毛的鸟雀怎么吃?我给你们红烧几只,再炖几只,如果想吃烤的,我也给你们烤两只怎么样?”

白善宝数了数,觉得差不多了,就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和母亲也要吃的,等明天我们再抓了就自己做,不过用泥包着烧会好吃吗?”

满宝也有些迟疑,“应该好吃吧。”

毕竟是科科给的烹饪方式。

鸟雀的肉比较嫩,但很少,就算是肉最多的鸟腿也没多少肉。

可满宝和白善宝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得不行。

俩人一致觉得明天还要再去抓。

刘氏闻讯赶过来时,两个孩子正相对而坐的坐在厨房门口,各自抓着一只烤好的鸟雀在吃,而一旁的骨头显示他们已经吃了不止一只。

刘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两个孩子看见刘氏,都高兴热情的邀请她,“祖母你也来吃鸟了吗?”

刘氏的目光就落在一旁的盘子里。

厨娘连忙从厨房里赶出来,低头解释道:“少爷让做好了再一块儿给老夫人和夫人送去。”

刘氏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来,低头问俩孩子,“你们吃了几只了?”

俩人都伸出三根手指。

刘氏就笑道:“那就够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来人,每样各挑出两只来,给隔壁老夫人送去,就说是少爷和满小姐的孝心。”

两个孩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厨娘将盘子里做好的鸟雀捡出来,交给一旁的下人端走。

刘氏指着剩下的道:“这些便送去我和夫人的房里吧,一会儿我们来吃。”

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每样最多两只而已。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也远离他们而去。

刘氏笑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吃完了多喝水,一会儿就回书房念书去吧,满宝,晚食在我家里吃好不好?”

满宝想起家里还有鸟雀,果断的摇头。

刘氏也不强求,笑着离开。

两个孩子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没吃完的这只烤鸟雀,果断的减慢了速度。

他们打算吃久一点,只有一只了呢。

厨娘也无言的看着他们,刚才老夫人可是悄悄和她说了,让她下午不用给俩孩子做点心了,免得吃太多了积食。

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刻。

两个孩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起去净手洗脸,然后就耷拉着脑袋去书房里读书。

满宝伸手进布袋里,直接从科科那里拿出一本医书,然后努力的研读做笔记。

她学习医书都是如此,先自己读一遍,理解一遍,再去教学室里听课,理解得更快,也更深刻。

白善宝已经习以为常,也摸出自己的书来读,老半天,俩人齐齐叹了一口气,满宝:“肉嫩。”

白善宝:“味鲜。”

俩人一起扭头看着窗外,很想这时候就跑出去继续抓鸟雀怎么办?

不过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他们还是沉下心来看书,先生说了,玩随时都可以,但读书却不是随时都能做的,所以总要把择时的事做了,再去做随时的事。

满宝心里有些烦躁,书上的文字便没有往心里去,但往复读了两遍,心慢慢宁静下来,她便看得进去了。

她读书的效率慢慢变高,翻页的速度也慢慢快了起来。

白善宝比她更不容易入定,因此抱着书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还自己蹲在一旁玩起来,大吉站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打扰。

但白善宝一抬头看到满宝已经认真起来的小脸,便也丢了手中的玩具,重新拿起地板上的书读起来,这样来回两次,他也渐渐宁静下来。

白二郎带着一股肉味冲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俩人正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正安静的看书。

听到门口的响声,俩人都很平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齐撇了撇嘴,重新低下头去看书。

兴奋的白二郎不乐意了,叫道:“你们怎么不理我?”

白善宝:“没看见我们在看书吗?你来找我们是看书的?”

“看什么书呀,刚我吃了好好吃的鸟雀……”

“我们知道,”满宝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道:“那是我们抓的。”

白二郎:“……你们骗人!”

连他都抓不住,这两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抓得住?

但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都无心与他辩解,一句话后便都低头认真的看书,白二郎得不到分辨,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坐在角落里的大吉同情的看了白二郎一眼,他要是早来两刻钟,或是晚来半个时辰,说不定场面就热闹了。

偏偏在他们入定深入书籍中时过来。

白二郎见俩人都不理他,不由气得呼气,“你们说是你们抓的,那你们再抓一只给我看呀。”

满宝想了想道:“一会儿我要回家吃晚食,吃了晚食还要写作业呢,今天都没空抓了,明天吧。”

白善宝也点头,他的时间也安排得很满。

但白二郎闲着呀,他既不想写作业,也不想看书,中午太阳那么大,当然是在屋里玩游戏和睡觉啦,现在太阳没那么辣了,不是应该出门去玩的吗?

可是,可是他拗不过俩人,所以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看书,于是撒腿就往外跑,决定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只是在跑前他叮嘱俩人,“你们明天一定要约我一起去知道了吗?”

俩人敷衍的点头,继续埋头看书。

满宝看完了一节又一节,便决定晚上就去教学室里把今天预习的课程都点了。

白善宝也满意的合上自己的书,决定写完作业他可以练两张字,他也要像书上写的书法大家一样厉害,长大以后横扫一片,让人跪着求他赐字。

第三百零一章 他路(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老周家收麦子的速度非常的快,不过五天的时间,老周家的麦子就全收回来了。

好在今年老周家有两个院子,地面垒得平平整整的,将挑回来的麦穗铺在院子里晾晒。

这么大的太阳晒上两天就足够了,加上在地里总能再晒上小半天。

周大郎等人继续下地割麦子,何氏和方氏则留在家里用枷子打麦子,棍子一甩,枷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便啪啪的落在麦穗上,就有麦粒落在了地上。

钱氏则带着剩下的孩子拿着不粗不细的木棍坐在矮凳上再一点一点的又拍过一遍。

等周大郎他们从地里回来,也不用家里一群幼的幼,病的病,孕的孕帮忙,直接绑好袖子就捞起一把已经被打过两遍的麦穗搓起来。

搓麦子很辛苦,不仅累,还会扎手,这种活儿在老周家一直是男人做的。

方氏刚进门,还有些不习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种活儿一直是女人做得多。

比如她家就是这样。

她爹和大哥除了割麦子,挑麦子外,还要杀羊,所以割麦子,挑水做饭以及打麦子这样的事一直是她和娘大嫂做的。

当然,爹和大哥空出手了也会帮忙的,但她记忆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多。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老周家要放着这些活儿等男人们回来后摸黑搓一遍。

但嫁进老周家多年的何氏却习以为常了,见方氏一脸心疼的看着周四郎,她还拉了一下她,安慰她,“没事的,男人都皮糙肉厚,老四打架都没事,不用担心他。”

小钱氏也刚从地里回来,大家早已经吃过晚食了,却还没洗漱。

她直接进厨房里烧水,热了以后就把大丫叫来,“叫你小姑还有弟弟妹妹们来洗澡了,洗完了就赶紧睡,明儿我们去割豆子,不用你们了。”

大丫高兴起来。

小钱氏继续道:“明儿一早先去洗衣裳,回来后去小湾那边剥些菜叶子回来喂鸡,要是有虫,记得抓了。”

大丫应了一声,高兴的去打水洗澡。

孩子们洗完了到女人,女人洗完了才到男人。

这同样是不同于其他家的习惯规矩。

方氏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条规矩在农忙的时候就显得很关键了。

因为大家都很累,回来得又晚,早一点洗澡便能早一点上床睡觉。

方氏当然不会觉得这规矩是公爹定的,那就只能是婆婆定的了。

所以男人们不在跟前时,方氏就忍不住和妯娌大姑说悄悄话,“婆婆可真厉害,家里的规矩定得这么清楚。”

冯氏和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钱氏却扑哧一下笑起来,正要说什么,看到一旁的周喜便又不说了。

周喜只说了一句,“这规矩可不是娘定的。”

方氏疑惑的眨眼,“那是谁定的?”

周喜想了想,笑道:“并没有人非得立规矩,而是习惯了就成了规矩了。”

满宝一身香喷喷的从外面冲进来,叫道:“大嫂,爹不叫我去抓鸟雀了。”

小钱氏回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洗好的碗筷放好,道:“不给就对了,你这几天糟蹋了多少麦子?”

“明明没有多少,”满宝道:“我都是反复用的。”

“那也是一把,一把的,爹之前忙着收麦子不管你,现在麦子收完了,你再拿麦子去喂鸟雀,不得心疼死爹?”

“那你们也吃鸟雀了,你们都说好吃。”

“好吃也不是这么吃的,”小钱氏道:“肉虽然好吃,但面粉更好吃,也更长久,你说是不是?而且你不是上学了吗,每天都要读书写作业,你哪还有时间去抓鸟雀?”

“时间嘛,挤一挤就有了。”

“你读书的时候要是也是这样想就好了。”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小钱氏依然没松口,不愿意为了她去说服老爹,满宝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别看她年纪小,其实也是知道柿子捡软的捏的,所以她敢跟老周头讲条件,敢跟小钱氏缠着要说情,却不敢去找她娘。

满宝叹了一口气,第二天就耷拉着脑袋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道:“我们不能再抓鸟雀了?”

这三天来一直跟他们玩儿的白二郎惊叫道:“为什么?”

声音之大,让整个学堂的人都看向他。

白二郎立即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我爹不给我拿麦子了,”满宝道:“没有麦子就不能做饵引诱鸟雀了。”

白善宝就指向白二郎,“他家有。”

白二郎也正想脱口而出“我家有”,但见白善宝先说了,便不服气了,叫道:“你家不也有吗?”

“我家没有,”白善宝道:“我家只有水稻,麦子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家的田产并不在这里,白老爷给他家分了几亩附近的地,都叫他家种了水稻和其他的东西,比如蔬菜瓜果等。

反正他们家不缺吃的,就算外头管事不送进来,也能和白老爷买,方便得很。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白善宝家的田地并不在此处,就连水稻都只有一亩多,种着玩儿似的。

于是白二郎重新骄傲起来,仰着脖子道:“放心吧,麦子而已,我家多的是。”

他家在七里村有很多地,在大梨村有很多地,在白马关镇有很多地,在县城附近也有很多地,麦子什么的最不缺的。

于是到了下午下学时,白二郎一溜烟跑了,不到两刻钟,他就带着一个下人回来了。

下人肩膀上扛着一捆麦子,满宝和白善宝目瞪口呆的看着。

满宝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就低头看了眼作业,扭头和白善宝道:“我们还是先把作业做完了再去玩儿吧。”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去白家做作业,也没回周家做作业,而是就坐在课堂里写。

白善宝也收回了目光,将“傻子”两个字咽回去,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守在课堂外的大吉低下头去,肩膀抖了抖,半响后才一脸严肃的抬起头来,只是眼睛有点儿湿。

白二郎已经冲进课堂了,道:“麦子来了,我们快走吧。”

白善宝就道:“那渔网和棍子呢,昨天不是放在你家的门房了吗?”

“对哦,”白二郎这才想起来,让下人放下麦子,转身又跑,“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拿。”

白善宝和满宝对视一眼,继续低头慢悠悠的写作业。

第三百零二章 打工

当满宝提着一根栓了八九只鸟雀的绳子回到老周家时,晚食都快烧好了。

何氏一看到她手里的鸟雀就自然的顺势接过,然后才想起来问,“爹不是不让你动麦穗了吗?”

满宝道:“这不是我们家的,是白二郎从他家里拿的麦穗。”

何氏点了点头,没在意。

老周头回来后却多问了一句,“白老爷知道吗?”

满宝想到白二郎让下人扛了一大捆麦穗来,因此迟疑的点头道:“应该知道吧。”

老周头就放心了,和他们家不一样,人家白家可是粮食很多的,哪怕这次受灾不轻,那收获的粮食也不是他们能比的。

老周头夹了一块鸟肉,道:“抓紧时间把地里的豆都给收了,白老爷家正要人,再干三天,老三,你就领着老四去白老爷家领工,老大留家里打麦子,打豆子,老二继续进城卖菜蔬。“

兄弟几个应下。

本来今年老周头没打算让儿子们再去白老爷家打短工的,因为家里多了周四郎的一份田地,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的。

奈何今年遭灾,活儿就有点儿不够干了,既然家里的活儿干得快,那当然是要去打短工的了。

其实和老周头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等周三郎终于领着周四郎去白家时,就发现去找活儿干的人特别多。

不过他们也有优势,

周三郎是在白家管事那里记了名字的能干人,而且还是本村的,所以白家的管事一看到周三郎就收下了,工钱和往年的略低了两文钱。

没办法,大灾过后,哪怕是农忙的时候,人工也便宜得很。

要不是白老爷足够谨慎,只愿用往年用过的熟人,他只出一天三顿饭,到县城里招手一挥都能引来不少人。

白家管事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周三郎,轮到周四郎的时候,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收下了。

这位管事就跟着白老爷住在七里村,主要管的是七里村及大梨村的田地,自然知道自家的小郎君跟周家的小娘子很要好,最近天天都在一起玩儿。

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管事勉强收下了周四郎,但还是叮嘱了周三郎一声,“周三,你可得看着一点儿你弟弟。”

周三郎连忙弯腰应下,周四郎也笑嘻嘻的保证自己会勤奋干活儿的。

管事挥了挥手,让人给他们送来两把镰刀,这便走了。

周四郎就拿着镰刀叹气,“我的老腰啊。”

周三郎看他。

周四郎连忙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不偷懒,你可别跟爹告状。”

周三郎就收回目光,道:“走吧,我们去地里。”

白家的麦子还没收割完呢。

白老爷家其他地方的地或是有庄子,里面有下人在耕种,或是将田地主要租给佃户,也设了庄子在管理。

只有七里村和大梨村这一片田地因为就在左近,白老爷更上心些,因此除了二十来个长工和十来个下人外,他更喜欢雇佣附近的村民做短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白老爷才能在搬到七里村的头两年便迅速的融入当地的村民中。

不仅在七里村,在大梨村也有很大的威望。

毕竟,农忙时,大家能靠他挣钱,农闲时,大家还是能靠他挣钱不是?

乡下人淳朴,对于能给他们衣食的东家总是多了一份感恩。

也因此,他家这一片不论播种还是收割总会比被人家的慢一点儿。

白老爷又不喜欢种豆子,相比于豆子,自然是能磨成面粉的麦子更好吃,所以白老爷家的旱地大部分都种了麦子。

他们是从远处往村子里割的,此时还有一大片没割完,等割完了就可以收割豆子了。

其实周四郎更喜欢割豆子的。

他打着哈欠,认命的跟在三哥屁股后面割麦子,中午只休息一个时辰。

虽然白家负责的一日三餐不错,但这样的工作量,又是顶着大太阳在做,还是让周四郎痛苦不已。

他一痛苦就忍不住想要摸鱼,反正又不是自个家里的地。

周四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听到身后簌簌的声音,身子忍不住一僵,立即卖力的割起来,好一会儿,听到身后没动静了,他便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见不远处一个非常眼熟的小屁孩正指使一个下人把他们割的几堆麦子堆在一起,然后捆起来扛走。

周四郎忍不住问,“小郎君这是也下地帮忙收麦子?”

白老爷竟然舍得使唤他的宝贝小儿子?

白二郎扭头看他,半天才认出这个黑乎乎的人是满宝的四哥,就咧了嘴笑,“不是,我要和白善周满一起去抓麻雀,需要麦子做饵。”

这下子不仅周四郎沉默了,连周三郎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到下人已经把那捆麦子扛起来了,便忍不住道:“会不会太多了?”

“一点儿也不会,撒得越多,飞下来的鸟雀就越多,”白二郎很自信的道:“这段时间我们抓的太狠了,在村口那儿已经不好再抓到鸟雀了,所以只能到这儿来抓。”

周四郎不是很能理解,“小郎君家里也缺肉吃吗?”

“不缺呀,你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不缺肉,干嘛非要去抓鸟雀?”

“因为好玩呀!”白二郎吃了好几天的鸟,哪怕是换着口味吃,那也吃腻了。

而他之所以乐此不彼的天天跑地里去扛麦穗,就是因为抓鸟雀很好玩儿。

到现在,他已经收拢了好多小伙伴一起玩这个游戏了。

是的,白二郎收拢了很多小伙伴,以至于每次哪怕满宝和白善宝不到场,他们也能做得很好了。

当然,满宝为了能吃到肉,每天还是会到的,不过会带着自己的书。

白善宝觉得鸟雀油炸或烧烤做成的零嘴也很不错,所以也会跟着来,也是带着自己的书。

因为渔网只有一套,以至于他们都抢不到拉绳子的活儿了,当然,挖坑埋棍子这样的活儿更加轮不上他们。

于是他们就找一棵树下坐着看书,偶尔指点一下他们怎样摆正位置。

当然,等白二郎到了后,他会强硬的接过指挥权,不给别人染指。

白善宝和满宝都玩腻这个游戏了,自然觉得无所谓,他想指挥就让给他,而也正因为这一点儿,每天分鸟雀时,满宝和白善宝都能得到和白二一样的数目,美其名曰,给长老的供奉。

嗯,长老哦。

农家小福女

第三百零三章 晚来

白老爷是在日暮时来巡视田地的,毕竟太阳太辣时,他不是很想出门。

其他庄园的麦子都已经收上来了,今天他才顾得上家附近的田地,结果背着手在地埂边走了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孩童的惊呼声和欢呼声。

他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那是一块大约三四分左右的野地,因为长了两棵树,又有一些石头,所以是野地。

野地上自然长着草,白老爷对那里还是很熟悉的,因为春种秋收时,他来地里巡视,就总是会坐在那里。

此时那里聚了有七八个孩子,被围在中间的胖小子眼熟得不得了。

白老爷示意随从不要声张,自己背着手走上前去。

走近了就发现他们在把网从地上支起来,一旁正有人捉了一只鸟雀塞到背篓里。

白老爷就想起这几天都能吃得找的鸟雀。

他当然知道那是小儿子抓的,还很欣慰呢。

毕竟他长这么大,一直是往外拿东西,少有能往家里拿东西的时候。

白老爷露出笑容,正要以一种和蔼可亲的姿态上去和儿子的小伙伴们打招呼,就见孩子们已经支起了网,他儿子转身从什么地方抱来一堆麦子,直接哇哇的撒在草地上。

白老爷一呆,顺势往地上看去,这才发现草地上本来就有一层麦穗了,现在又铺了一层,显得更多了。

满宝抬头看了看时间,从树底下站起来道:“白二,再网一次我们就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白二不甘愿,“还早呢,回去那么早干嘛?”

“快到吃晚食的时辰了,而且你不做作业了?”

白善宝也收了书站起来,道:“你的作业已经连续三天被先生批了丙,你再不认真,小心先生找伯父。”

白二有些不高兴,“你们早点把作业给我抄不就好了?”

“我们上课的内容跟你又不一样,作业也不一样好不好?”

“那就把你们以前的作业给我抄。”

白老爷气疯了,他左右转动着找棍子,跟在身后的管事吓了一跳,立即抱住白老爷,喊道:“二少爷!”

白二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他爹通红的眼睛,他完全不知道他爹气什么,但下意识的知道事情不好,于是“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家跑。

他知道,这时候只有找祖母才有用。

白老爷气得不轻,努力的挣脱管事的束缚,怒吼道:“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抽死这个臭小子不行,他拿麦子当沙土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敷衍课业。”

管事连连劝道:“老爷,打在儿身痛在您心啊,这不就是一捆麦子吗,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麦子……”

这话也没错,白老爷主要气的是白二没有好好的做作业。

满宝却觉得管事的话很不对,在她看来,麦子可比作业重要多了,不过白二是自己的小伙伴,所以她很认真的替他分辨,“白伯伯,我们也没有很浪费粮食,等我们收网了,这些麦穗都是要捡起来又放回去的,除了被鸟雀吃的和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我们一点儿也没浪费。”

白老爷看的却是他们手里拿的书,几乎老泪纵横,伸手拉住两个孩子道:“他要是有你们一半懂事,知道认真读书,就是每天都撒十捆麦子我也不痛惜啊。”

满宝张大了嘴巴,真心实意的赞道:“白伯伯,你真大方。”

比她爹可大方太多啦。

白老爷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白二郎不在跟前,他也生不起气来,于是便把目光落在了背篓上。

孩子们都特别乖觉,也不网鸟雀了,直接把里面的鸟雀一分,再把地上散落的麦穗一捆,便各回各家去了。

因为被大人抓包,所以白老爷分到的鸟雀最多,满宝和白善宝各自分得了五只,其他小伙伴则都是分到了四只。

因为他们知道,麦穗是白二郎家的,网是白善宝家的,法子是满宝和白善宝想的,而且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

可惜,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玩了。

白老爷就拎着一串鸟雀回家去了,打算吃过晚食后再揍孩子。

结果他们才到村口,就听到村里铛铛铛的在敲锣。

这是村长通知各家各户晚食后到村口大榕树下开会的锣声。

白老爷皱了皱眉,问道:“村里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已经提着鸟雀一溜烟的往家里跑了,白善宝连忙追上,都没来得及回答白老爷。

满宝一口气跑回家,老周头他们也刚从地里回来,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打豆子,笑吟吟的。

“爹,我听到锣声了。”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鸟雀,“嗯”了一声后道:“下响时里长来了,说是县令召集各里进城通知,今年免税的公文已经下来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然后疑惑,“我们都知道快十天了,怎么才通知呀?”

老周头习以为常,“那是因为庄先生消息灵通,咱家也就占了这个便利了。”

满宝立即道:“那爹,今晚要不要杀一只鸡庆祝一下?”

“想都别想,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老周头想到了什么,又笑着点头道:“的确也该庆祝,那今晚就把你带回来的鸟雀烧了,好歹也是个肉菜,再打几个鸡蛋就很好了。”

众人:……

满宝这里得知了敲锣的原因,白善宝也就知道了,白善宝知道了,白老爷也就知道了。

白老爷:……

他干脆不回家了,将那串鸟雀递给管事让他拎回家,转身就去了旁边学堂里找庄先生。

他颇有些不悦,“我收到消息有十日之久了,县里的公文也贴出来五六日了,结果今日政令才到村里,傅县令在做什么?”

庄先生不在意的笑道:“管他做什么,免税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且百姓也真心落到了实惠不是?”

白老爷就哼了一声,沉思片刻后道:“我收到消息,说魏大人很赏识傅县令,傅县令不日可能要高升了。”

庄先生烹茶的动作便不由一顿,也有些忧虑起来,“不知道新来的县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只要不是遇上特别贪酷的官吏,治下的百姓是最不喜欢换县令的。

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大部分火烧不到百姓身上,但总有火星子会溅下来。

第三百零四章 系统论坛

但这种事不是白老爷,更不是庄先生能左右的,所以他们也只谈论了一下,然后就说起今年的收成。

白老爷今年是真的损失惨重,本来心气就不好,今天看到小儿子这么浑,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问了两句白二郎的课业,就转而和庄先生谈起白大郎。

白大郎才是庄先生的第一拨学生,现在人正在绵州府学里读书,当时庄先生也是出了力的。

当然,他只是引荐了人给白老爷,怎么把人塞到府学里则是白老爷的事了。

相比于白二郎,白大郎算是勤奋好学之人,而且他也比较聪慧。

但白老爷觉得,比起侄子白善,大儿子还是差了些,所以他问庄先生,“先生觉得,善宝以后是要和大郎一样先去县学,再去府学,还是直接去府学比较好?”

这是要开始为白善筹谋的意思。

庄先生沉吟片刻后道:“那孩子聪慧,但心气高,又桀骜,不如暂留乡间打磨打磨脾性,等再大一些,让他直接去考学更好。”

庄先生笑道:“绵州府学虽好,却远比不上益州府学。”

白老爷眼睛大亮,下意识的绷直了脊背,问道:“善宝能直接去考益州府学?”

庄先生就笑道:“以他的天资,只要未来五年不走歪路,不难。”

白老爷就兴奋起来,也不生小儿子的气了,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回去看到战战兢兢的小儿子,他还和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叮嘱道:“你想玩就玩吧,多去和善宝和满宝玩,只是他们读书的时候不许你去打搅,知道吗?”

白二郎懵懵懂懂的点头,然后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去和两个小伙伴说,“太痛苦了,我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眼,生怕我爹称我熟睡的时候冲进来揍我一顿,我半夜就惊醒了两次,唉~~”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鄙视的看他,“你爹揍你还得选你睡着的时候吗?”

白善宝也点头,“伯父没那么无聊,他伸手抓你,难道你能跑得掉?”

白二郎想了想,摇头道:“跑不掉,但你说为什么昨天我爹没揍我?”

满宝猜测,“因为疼你?父爱之心不舍得?”

她爹就不舍得揍她。

白善宝却是旁观者清,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已经无药可救。”

白二郎就鼓了鼓脸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皆忍不住一笑。

突然,满宝的脑中一阵叮铃铃的响起,先是科科播报一条信息,“茯苓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树麻雀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发现不知名鸟类物种,有待研究所确定词条,先行奖励积分一万……“

满宝还来不及惊喜,科科就继续道:“经联盟最高法确定,同意各大研究所接入百科馆,并开通各世界与联盟的通道,论坛开启。期间各系统所有者与联盟内产生交易,交通及维护费用由各大研究所承当,各世界之间的来往交易则由各系统所有者平均分摊,宿主可要开通论坛的第二通道?”

满宝:……前面她听懂了,但后面没听懂呀。

科科见她双眼迷茫,就知道宿主哪里没听懂,没办法,宿主小就这么点儿不好,于是它只能更详细的介绍。

当然,是调出了论坛后介绍。

一个黑乎乎的界面出现在满宝的脑海中,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一条条红红绿绿的字突然就出现在了界面上。

各种各样的文字都有,然后下一瞬间这些字就全都变成了她熟悉的汉字,打头一条就是,“求购一本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的《小说汇总》。”

满宝下意识的点开,就见下面瞬间刷刷的冒出许多字来。

“那东西有什么用?”

“研究古时代文学的,话说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去研究这种东西吧,能当饭吃吗?资源本来就缺,竟然还用来买这种东西。”

“一群智障,以为人生就是吃饱打炮吗?没有精神文明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我是想在那本书中找到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林氏荣华》的介绍……”

可惜没人听他在说啥,因为楼层很快就被叠加下去,满宝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上面的信息了。

她退了出来,重新看着界面不断刷新的红红绿绿的文字,问道:“那是不是以后我拿到的东西直接卖给他们就可以?”

“不是,有新物种还是百科馆在收录,百科馆收录后会放出任务,由抽签到的研究所对物种进行研究。”科科道:“但也有些研究所或研究员看到目标物后很感兴趣,却没有抽到的,他们可以在论坛这里联系宿主并交易,交易的积分百科馆抽取一部分,我也会有一部分佣金,剩下的就是宿主的。”

科科在这方面讲得很细,因为以宿主现在的能力,扩大物种收录种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靠量,靠已经收录到的动植物来维持。

“宿主只需提供给百科馆一份收录目标物,以前,如果百科馆没有就一份研究出词条来,就需要宿主增加目标物,这份多出来的目标物几乎没有报酬,但现在有了论坛,如果一份目标物不够用,他们再想要研究,就只能通过联系宿主,出积分向宿主购买。”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积分多吗?”

“我不知道,因为论坛是刚开的,这是自由市场,很多目标物都具有唯一性,所以没有固定的价格,但我觉得不会太低,但也不会高于百科馆给的收录积分。”

因为百科馆给的价钱是最公道的,它有主系统在计算目标物的价值,除非个别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有研究所或研究员出高于百科馆的价格的。

满宝却很快看到了界面上闪过的一条字幕,心中警铃大响,“我刚才看到有求购植物的,如果我收录的东西,别的系统宿主也有怎么办?”

“不会,”科科确定的道:“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收录生物的系统,所以即便别的宿主有那样东西,他也交易不出去,为了系统的安全性,也为了保障系统的权益,主系统对论坛制定了严格的条例。”

第三百零五章 论坛(给书友“王春婷”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拿着书本走下讲台,伸手在满宝身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满宝的意识立即从系统内出来,木楞愣的拿起课本。

科科也闭嘴了,等待她下课。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满宝才找到空隙和科科继续研究新开的论坛。

需要通过联盟最高法来确定的政策,当然不是只开一个论坛那么简单,实际上,论坛只是这一政策衍生出来的一个方面,但和宿主以及它有关的也只有这一方面。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一方面,联盟和主系统也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

比如对能上论坛的研究院和研究员严格控制,这个论坛不是谁都可以上的,没有相应的研究资质,根本通不过主系统的审核。

也因此,他们交易的对象很有限,当然,这是相对于联盟三百多亿的智慧生物而言,对于科科和满宝来说,这个人数可不少了,主要是有竞争,市场自由度也足够,对他们很有好处。

其次是对交易的限制。

联盟和主系统禁止论坛内的组织或个人向其他世界输送远超于其位面的科技产品,这一点比商城的规定还要严格。

毕竟在商城,他们只要交得起科技税就能买到东西,但在论坛内不可以。

同样的,因为论坛还是以研究为主,因此对交易的数量有严格的限制,这是杜绝未来的智慧生物对其他世界物资的掠夺。

最后是论坛的第二通道。

论坛分为两个部分,第二部分就是各个世界的交流交易,满宝也看到了那个界面。

可能是因为论坛新开,各个世界的宿主都很安静,只有一个标号为10的人发了一条信息,“有需要各种古董的吗童叟不欺。”

满宝在上面戳了戳,想了想回了一句,“古董不能吃。”

界面上瞬间就出现了,她高兴起来,问道:“科科,那我岂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和很多人聊天了”

“这样也没错。”

满宝喜滋滋起来,问道:“你刚才说论坛的第二通道怎么了”

“第二通道需要宿主自己打开,这样才能在各个世界交易物品,不然,它就只具备回复功能,宿主连发帖都做不到。”

满宝对这套路很熟悉,所以问道:“要多少积分”

“五十万”

满宝:“”

科科道:“物有所值,但我觉得这个负担对宿主来说太重了,你现在已经有四十九万的积分了,再有五十万就可以替你母亲购买药剂了,所以建议宿主暂时不开通这个功能。”

要是以前的宿主,或是别的,科科一定会鼓动对方打开通道的,这对它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只要是论坛内的交易都需要它来维护,需要它维护,它就能得到佣金。

可谁让满宝那么弱小呢

满宝小声的抱怨起来,“好贵呀。”

“一点儿也不贵,”科科同样小声的解释,“在第二通道内,宿主可以和各世界交易的东西很多,并不仅限于我们收录的东西,这种便利是第一通道内没有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他们限制第一通道,却不限制第二通道”

科科芯片内的数据快速的流过,刺啦一阵后道:“一条没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昏暗中,大家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索;但如果隔壁有无数交缠在一起的小路,而你知道,这些小路势必不会和自己要走的大路有交集,你会忧心小路上的人摔跤或飞起吗”

满宝犹豫道:“会吧,摔跤了我们不得扶一扶吗”

“可通过这些法案的人显然不这么想。”

满宝一脸的懵懂,走路和法案有什么关系

科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个法案主系统是执行者,而作为主系统控制下的子系统,它们当然是听主系统的。

满宝早已经知道科科也不是完全自由,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所以它没再说,满宝也就没追问。

要花五十万积分打开一条通道对于现在的满宝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很快切换到第一通道,津津有味的看着上面的人各种求购,各种卖出。

然后她去看了一下自己收录的东西,看一下她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她习惯性的先看点击率最高的物品,想着点击率越高,应该越受欢迎,就应该越有人买才对。

满宝记下了自己重要的几个词条,然后去论坛里搜索,看有没有人求购她收录的东西。

然后发现一条都没有。

满宝无辜的瞪大眼睛,科科轻咳一声道:“宿主,我们现在实力还弱,慢慢来”

也是因此,他才不建议宿主现在开通第二通道,在免费的第一通道里都打不开局面,花那么多钱去开第二通道,这成本也太高了,人也太傻了。

满宝失落的垂下脑袋,发现在论坛上求购的东西各种各样,有求购书的,有求购一些没听说过的植物的,还有求购药的

科科道:“每一个世界的宿主,只能通过系统在论坛的第一通道内交易收录过的植物,比如宿主,你只能交易你已经收录过的植物和动物。”

满宝这个世界算是很古老了,书籍的完整度也很高,但她只能把书籍拿到系统内阅读,科科不可能收录,也收录不了。

也因此不能在第一通道内交易。

但如果第二通道的人有需要,满宝开通后就可以交易给那个世界的人。

满宝用了一个午睡时间加晚上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规则弄清楚,然后为了积分,她开始试着在论坛上发帖。

她能拿出什么东西呢

他们今天就没去抓鸟雀了,之后估计也不会了,所以鸟雀不可能。

茯苓也都卖光了,目前家里还没人有空带满宝上山,山药还没成熟,女贞子还青着呢,但山上的映山红和紫藤倒是还开着花,而且还长得不错。

这些花开了谢,谢了又开,虽然摘了以后不能久放,但种在庭院里也很好看呀。

而且相比于吃的,能换钱的茯苓等物,满宝更喜欢交易这种既不能吃,也不能换钱的东西。

于是满宝编辑了一个标题,“我这里有很好看,很漂亮的远古花卉品种紫藤和映山红,有要的吗”

标题如此,正文则是两组图片,都是从科科那里拿的,当初发现它们时,科科扫描保存的。

农家小福女

第三百零六章 第一笔交易

界面上大多是求购的帖子,像满宝这样直接求卖的还是第一个,于是迅速有人点进去。

不是自己研究方向的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但也有不少研究生物,或是想要以此牟利的研究员问价。

满宝就去查了一下当初紫藤和映山红的奖励积分,又跟科科商量了一下就回道:“三百积分一样,我还会给你们挖一点泥土以做培育研究。”

三百积分对一点积分一点积分存起来的满宝来说不算低了,毕竟当初百科馆也只肯给她三百八十点的积分而已。

但对能够接入论坛的研究员们来说,三百积分都不够他们在高档餐厅里吃一顿饭的,就算加上给联盟的通道费也没多少。

因此感兴趣的没多犹豫就下单了。

而且下单的人还不少,科科那里很快丁零当啷的想起来,七八个订单出现在科科的后台那里。

满宝去看了一下,发现每一个人都是两样都订,而且都是三份起订,这样一来,她一下就有近两万的积分收入了。

这简直比她累死累活去找新品种可赚太多了。

不过这些钱暂时是放在主系统那里的,只有她发货后对方验证过无误,她才能收到钱。

这么多映山红和紫藤,满宝一个人是挖不了的,她决定找侄子侄女们帮忙。

大头他们最近也正在抓鸟雀,他们当然也不能从家里拿麦穗,所以他们就去地里捡。

他们时间充裕,早上给家里干活儿,上午去捡麦穗,下午就去网鸟雀,如果找到的多,他们就拿一些回家,如果不多,他们就地便烤了吃。

虽然滋味可能比不是家里的,但他们就是觉得很好吃。

村子里这样做的小孩,甚至是青年都不少。

自从满宝他们可以用网抓到鸟雀后,村里能抓着鸟雀的人家就多了,只要舍得饵,又有耐心,基本都能抓到一两只。

因此,最近七里村的鸟雀遭了大罪了,满宝看着,围绕在村口田地上空的鸟雀都减少了许多。

也因此,大头他们抓鸟雀要么去很远的地方,要么就抓不着。

老周家的孩子胆子虽大,但家里管得严,他们是不可能跑去很远的地方的,所以只能看着村里那些小伙伴们跑远,他们只能继续占据村口不远处的地方设陷阱引诱鸟雀。

所以小姑一找上来,大头都不带思考的就同意了。反正他们很少能抓住鸟雀了,上山帮小姑挖东西也好。

满宝与他们一同上山。

映山红是大株,满宝是不可能整棵挖下来的,好在藤木多可以扦插,所以她直接剪枝,为了保证存活率,她很大方的每一份都给放了两枝,又挖了一捧其根部的泥土,用大叶子包裹住枝条和泥土,然后再随手扯来一根野草便绑好。

紫藤就更容易了,这东西扦插更容易存活,不过需要剪的是硬枝,满宝也很大方的一份给包两根枝条,同样送一份泥土。

有时候还需要找,但紫藤在山上却很多,而且此时还开着花儿,剪着剪着,满宝干脆还剪了一些开得正好的花给绕好,打算一个订单送一份给他们。

因为是剪枝条,这两种植物只要到了那座山上就不难找,毕竟不论是紫藤还是映山红,它们都喜欢一片一片的长。

而就在他们剪枝的时候,后台又多了两份订单,科科干脆建议满宝多剪一点儿,暂时存放在系统内,常理来说,这东西放个三五天,只要注意保持湿度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群孩子一口气剪了三十来份,直到把山上那两片紫藤和映山红好的枝条都剪过,这才把东西放进背篓里背回家。

背篓当然是大头和大丫背着的,满宝则和二丫等人手拉着手跟在后面。

他们很好奇的问满宝,“小姑,这东西也能卖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能。”

大头就道:“买东西的是个傻子吧,这野花在山上好多的。”

“哪里多了,我们家门口的几座山上都没有,还得跑到这里来。”

走到这儿,他们都走了去县城的一半路了,真是累死了。

“那也是野草野花呀,”二头道:“听我爹说,过了众山的那几座山,山上有好多这种野花的,小姑你要是喜欢,等农闲了让我爹去给你摘。”

“等农闲花也谢了吧?”

“应该挖一点回家种的。”

大头嫌弃几个弟弟妹妹总是把话题跑偏,于是走到小姑身边继续自己的问题,“谁那么傻买这些东西啊?”

满宝想了想道:“一些很厉害的人。”

科科说,能够进入论坛和他们交易的,要么是有很多钱很多权的研究所管理员,要么就是读了很多书,很厉害,可以专精一项或多项领域的科研人员。

所以满宝觉得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什么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少则一两日,多则一两月,他们就能研究出东西的用途,培植方氏,甚至还有一些药用价值。

科科说,那些词条通常只写了千分之一不到的信息,真正的机密是留存在研究所或研究员手上的,他们会以此来牟利,造福整个星际。

她觉得能够在不认识茯苓的情况下研究出茯苓的药用价值就很厉害了,然后他们现在还在研究培植茯苓。

要知道,满宝和周四郎偷偷留下的那些茯苓,想要育种,最后不是被他们晒成了干,就是腐烂得闻一下都想要晕厥。

唉,所以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才行。

大头却很不理解,“厉害的人为什么要买野花,山上都是……”

“货物的价值不是这么衡量的,”满宝道:“下雨的时候,山上会长出鲜美的蘑菇,谁都知道上山就能找蘑菇,但城里的人还是会花三十文钱,二十文钱从二哥的手里买。换做村里,你会买吗?”

大头摇头,自己上山找就是了,找不着不吃就好啦。

“能买蘑菇吃的,不一定多有才,但一定有钱,而能够挣钱的,至少说明他是厉害的,是不是?”

大头点头。

“所以我们不用管和我们买野花野草的是谁,也不用管他厉害还是愚笨,更不用管他们拿东西去干嘛,他们要买,我们卖就是了。”

“那怎么算钱?”大头问,“小姑,你去上学了,万一还有这样的生意怎么办,要不我们帮你?”

满宝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好呀,以后一份我给你们一颗糖,你们把糖存下来拿到县城里去卖好啦。”

“为什么是糖,不是钱?”

“因为我没钱,人家也不是给钱给我的。”

积分不能直接换成钱,但可以换成糖,当然是给糖更好啦。

第三百零七章 乱我心者

大头没有问客人是拿什么和小姑交换的,听到这个回答,他反倒觉得正常了。

就是嘛,谁会用钱来买这种东西?

满宝将东西交给科科,科科一一将货物发出去,下午发的,到了晚上,所有的积分都到账了,一共是两万五千八百点积分,科科抽成百分之十,它自觉的将自己的积分扣除后,满宝的账户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积分了。

满宝喜滋滋的看着突破五十万大关的积分,高兴起来。

这是她自有了科科以后拥有的最多积分的时候,她捏着小拳头雄心勃勃的想,再有两种像树麻雀一样珍贵的物种出现,她就可以给娘亲买药了。

科科提醒道:“宿主,你还有一目标物没有结算,目测它的奖励积分不会低于树麻雀。”

满宝更高兴了,“所以我只需要再找一种物种就够了?不,如果能像这次一样卖紫藤和映山红卖上二十次也够了。”

“不错,不过购买的人貌似不多了。”

毕竟都是以研究和培育为主,那些搞科技的人只要得到几根枝条,再拿到一些养殖土研究一下,以未来科技大规模的培育不成问题。

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生物学家,也不是每一个生物学家都会这两种花感兴趣的。

科科觉得宿主交易的物种可以更多一点儿,“或许你可以将现在能拿到的已经收录的物种列个单子丢上去,如果有人想要,自然会和你下单。”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先退出系统,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便偷偷摸摸的点了一盏油灯,拿出一张纸来开始写写画画。

科科可以帮她上传,也可以帮她找图片,却不能代替她发帖和归纳总结这些。

设计它们的人类认为,这样会让人类失智。

所以满宝只能自己来。

整个老周家只有两盏油灯,一盏掌握在老周头的手里,一盏自然就是在家中唯一的读书人满宝手里了。

三年多了,满宝收录的生物还真不少,其中最多的是植物,她先将那些奖励积分只有一点的剔除,她已经知道了,这种一点积分的东西意味着在未来也是有的,而且还不老少。

所以她只找积分在十点以上的东西,如果能上百就更好了。

其中以最好找的植物,比如积雪草,刺泡,菜青虫等最容易得到,且不论季节的生物最佳。

满宝列好了单子就给科科扫描,她再弄到论坛里,一张长长的帖子就弄好了。

满宝全部标注为远古,她知道越古老的东西越值钱。

善宝家有一个多宝架子,上面就有很多宝贝,有的是好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可值钱了。

而且论坛里一大堆求购古时候书籍,古董东西的人,满宝向来善于发现总结这些东西。

把帖子发出去,满宝便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没有立即爬起来去洗漱吃早食,而是先进系统里看帖子。

然后就发现她的帖子不见了。

界面一片花花绿绿,但就是没有她的帖子,满宝目瞪口呆。

科科道:“发帖的人太多,已经沉底了。”

“那要再发一遍?”

“太麻烦,而且同一个帖子重复发得多了,百科馆是会禁贴的。”

“那怎么办?”

科科道:“宿主可以考虑买首页,这样你就能一直出现在首页的界面上,任何进论坛的人都要先看到你的帖子。”

“多少积分呀?”

“十个积分一天。”

满宝觉得太贵了,转而问道:“我们有订单了吗?”

科科沉重的道:“没有。”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发吧。”满宝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太晚了,大家都睡了,所以他们没看到。我决定到辰正再发一次,那时候论坛上的人应该不少。”

科科看着自信满满的宿主,沉重的告诉她,“不,辰正时候论坛上的人才是最少的,反倒是昨天晚上宿主发帖的时候是流量的高峰期。”

满宝有些不信,“大晚上的他们不睡觉?而且辰正我都上完早课了,人是最精神的时候……”

科科要怎么告诉她,未来的夜晚也是灯火辉煌如同白日,所以晚上九点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而早上八点,可能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有醒来。

“现在论坛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世界的宿主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研究所和研究员的需求是最大的,我们的目标物积分不高,是一个很好的试验过程。”科科道:“所以,如果我们的目标物真的有热销的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天,我觉得宿主很有必要在这两天内增加曝光率,反正也只需要两天而已,二十积分。”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二十积分就是二十袋糖,可以最少换一千文钱到两千文钱。

最后满宝还是点头了,“好吧,我听你的。”

满宝一早上都有些神思不属,读着书时都忍不住沉浸在系统内看一下后台是否有订单进来。

白善宝一再的看她,在她再一次走神后忍不住撞了一下她的手肘,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回神,摇头。

白善宝却不信,问道:“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满宝继续摇头,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想,白善宝就道:“既然不是出事了,你干嘛一直走神?今天先生可是要开新课的。”

满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头叫了一声“糟糕”,她昨天忘了预习了。

白善宝一看就明白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小声道:“我昨天预习做的笔记,你赶紧看吧。”

满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即拿出课本来先通读两遍,将不太熟的字标出,实在认不出来的问白善宝,觉得眼熟的就扫一眼白善宝的笔记,联系一下他做的释义基本就认出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满宝让科科把提示音给关了,她决定在下课前都不去看系统后台了。

古书,不,是后人说得对,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因此为了今日能够安稳些,还是让乱我心者不要出现得好。

毕竟今天可是开新课的日子啊。

第三百零八章 睦邻

满宝努力读书,将新课文来回读了四五遍,又将白善宝的笔记过了两遍,这才闭起眼睛来默诵。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等早课结束,庄先生拿着书走进课堂时满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和白善宝相视抿嘴一笑。

庄先生在上面看到,扫了一眼两个孩子课桌上的东西,一整堂课下来都没有点两个最喜欢的学生回答问题。

这让坐在满宝他们身后的同窗们脊背紧绷,一堂课下来几乎是冷汗淋淋。

总觉得今天先生的问题超级难,颇有一种针对他们的意思在。

难道是因为他们最近调皮捣蛋了?

身后的同窗们正在怀疑自己,而雄心勃勃的白善宝和满宝则渐渐有些失望。

尤其是满宝,她努力预习一整个早课,准备回答了好多问题,结果先生竟然没有提问,好失望哦。

中午下学后满宝也没去看系统的后台,科科也没再出声,她一直忍到下午下学的时候她才让意识进入系统后台看情况。

科科这才冒出来,“有订单了。”

它将订单分类好列给满宝看,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菜青虫。

满宝都惊呆了,“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虫子?”

“看论坛的留言,高兴菜青虫中有什么基因,加以改变后它可以变成食肉动物很好的饲料。”

“喂鸡吗?鸡很喜欢吃虫子。”

“不,更多的是喂双角兽,它的肉质不错,比鸡更美味,但它是食肉动物,而且嘴很挑。”

一提到吃的满宝就精神起来,连忙问道:“它长什么样儿,我们这里有没有,我可不可以养?”

百科馆内有双角兽的图片,甚至还有视频,科科搜索了一段给她看。

满宝看着比牛还要大的,完全没见过的双角兽,忍不住眨巴眼,“喂它吃菜青虫,那得养多少虫子才够呀。”

他们家的鸡那么小都很能吃虫子呢。

科科道:“所以他们需要研究,听说有研究所能把菜青虫养得像小儿的手臂那么大了,而且这种虫很容易养活,似乎肉质也不错,所以双角兽很喜欢。”

满宝就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她连忙道:“好了,我都会抓给他们的,科科你别说了。”

科科就笑,“你现在还想养双角兽吗?”

满宝坚决的说了一声“不”,然后退出系统,将书桌上的书一收,拒绝白善宝一起写作业的邀请,背着书箱就要回家。

白善宝觉得这两天满宝怪怪的,连忙背了书箱去追她,“我刚才看见你抖了一下,你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摇头。

白善宝有些着急,“你不舒服要说啊,要是小病变成大病就不好了。”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道:“不是生病了,是起了鸡皮疙瘩。”

她把自己的袖子一拉,让他看她的手臂。

白善宝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于是把自己的袖子也一卷,放到满宝的手边进行比较。

俩小孩对比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白善宝的手臂更粗一点儿,也更结实一点儿。

不过这下白善宝是确信满宝没生病了,于是再次问道:“你真的不去我家写作业?”

满宝摇头,“我有事要找大头他们说。”

“那你先去找大头,说完话再来我家就是,”白善宝道:“和你写作业会快一点儿。”

满宝一想也是,两个人写作业的速度是比较快,而且要是写错了还能有个人检查。

满宝就点头,“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俩人便在路口分开了。

满宝还没跑回到周家,就在离周家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了大头他们,他们正拿着木棒在捶麻,小钱氏也在他们身边。

满宝冲过去,叫道:“大嫂,我要大头他们帮我干活儿。”

小钱氏也不问是什么事,对大头他们挥手道:“去吧,不许胡闹,早点回家。”

大头他们高兴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跟着满宝跑了。

小钱氏便接过了所有捶麻的工作,同在河边劳作的小孩都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大头等人,而妇人们则是羡慕的看着小钱氏,“周大家的,你们家的麻都收回来了?”

小钱氏笑道:“哪有那么快,今年种得多了点儿,得收两三天才行。”

“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吧,村里好多人家麦子都还没收完呢。”

“是啊,最先收完的就是老周家了,人多就是好。”

小钱氏笑道:“人多吃的也多呀,我们家二十来个人呢,今年添一个,明年还要再添一个,一天便是只煮稀粥,那也要比别人家多出七八倍的米。”

“你们看我家麦子就收了几天就收完了,殊不知我家有多希望能多收几天,收得快说明没多少,今年可真是太倒霉了,也不知道秋收的水稻能不能好一点儿。”小钱氏一脸的忧虑。

那倒也是,老周头也整天哭穷,老周家人多,是吃得比较多。

“但也比人少的人家强得多,家里人口多,要是有一个两个生病的也支应得过来,像你们家老大,上次伤了肚子,不能干重活儿,但底下还有周二周三他们兄弟几个,看周虎一家,以前日子过得多好呀,现在他婆娘躺在床上动不了,里外就靠他一个,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

“是啊,是啊,早上看见他,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对了周大家的,我今天看见你们家老大去和周虎割麦子了,他没去白老爷家做工呀?”

“他肚子有伤呢,”小钱氏滴水不漏的笑道:“我公爹不敢让他干重活儿,生怕把肚子里的伤给累裂开,所以就没去。虽然挑东西这样的重活儿老大做不了,但割麦子和割豆子还是没问题的,老大他们兄弟几个和周虎关系又好,还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的事而已。”

众人更羡慕了。

再度看了一眼小钱氏捶的麻,她们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收割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至少以满宝参加过的农活儿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收麻了。

大头大丫他们也是。

一脱离大人的视线,他们便伸出手给满宝看他们伤痕累累的手,道:“都是剥麻剥的,总是会割到,所以奶奶就让我们来河边捶麻,但是捶麻也好累。”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三百零九章 秘密

农事是很讲究农时的,夏收为了争抢几天的时间,不少农人都要日夜加工,有的甚至就住在了地里。

前两年,七里村丰收,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为了抢农时就在地里住过,有时哪怕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也要就着月光和火光收割。

不然,一场雨下来,一年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而一般雨后,夏收便可告一段落,大家就要收麻,将麻剥出来,浸泡,捶打,再梳分,然后再编麻,再拿到河边清洗,捶打……

工序既繁琐,又耗力,老周家的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收麻,大人们也一样。

因为纺织出来的麻布,大部分都要当做调上交给县衙,除了纺织好的麻布,还得每人再上交三斤的麻。

为此,老周头在家里的地埂和田埂上种了一排排的麻,还在自己和周大郎周三郎的山脚下种了两三圈的麻。

这东西耐旱好活儿,就是工艺繁重些,但他们家每年还能余下一些麻布来做衣裳,其他人口少的人家却未必能有多余的麻做衣服。

而且老周家做的麻布的确算不上好,满宝就很不喜欢,她记得她只有过一件新麻衣,结果才穿上身没多久身上就被磨得通红。

后来她娘就给收回去了,然后拆了给自己做衣服。

穿了大半年,再把穿旧了的麻衣拆了给她做衣服。

现在满宝夏天穿的衣服,更多的就是用她娘和大嫂穿过的旧衣服改成的麻布衣裳,只有冬天会穿上从县城里买的棉布做的衣裳。

所以对于麻,满宝也不喜欢,她给几个侄子吹了吹手,然后在他们的手心上放了一颗糖。

一群孩子瞬间被安慰了,立即高兴起来,一边剥了糖吃,一边跟满宝回家。

满宝就拿了笔出来,将需要的东西及数量都写出来后交给大头,“我那个朋友还要买这些东西,你带着二头他们帮我找来,记住,菜青虫要活得。为了预防万一,你多拿一点儿回来,再多摘一些大叶子回来给我包装。”

纸上的字大头都认识,也不难理解,但他不解的是,到底是谁会买虫子是论条的呀。

这种东西不应该是论斤吗?

或者论斗也行啊。

不过小姑的客人傻似乎是好事吧?

大头只看了一眼纸就拍着胸脯和满宝保证没问题,然后嬉皮笑脸的问道:“小姑,家里的豆子都收完了,你能不能和二叔说一声,过几天带我们去县城玩儿?”

满宝乐,“我知道,你们是想把手里的糖卖了是不是?”

一群孩子看着满宝嘿嘿的笑。

满宝就道:“二哥肯定不会带你们去的,但四哥应该没问题。”

二丫眼睛一亮,问道:“四叔也要去县城?”

“那是当然,等白老爷家的庄稼收完了,我就和四哥上山去找茯苓,到时候让四哥去帮二哥的忙。”

如果他们还能找到茯苓,满宝就偷偷留下一小块,然后切成几份卖出去。

百科馆给她的奖励积分是二十万,那她就卖十五万,只要卖出两份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满宝昨天晚上看着自己的一系列单子思考后的结论。

她发现,在百科馆内积分越高的东西,在这里的价值也相对较高。

比如现在积分最高的茯苓和树麻雀,树麻雀不说,茯苓是他们家目前卖的单价最贵的东西。

周二郎问过郑掌柜,郑掌柜说过这东西全部都是野生,不能种植,所以很珍贵。

珍贵加上药效多,它便贵重起来了。

不过他们卖的是生茯苓,周二郎偷偷的打听过,炮制过的茯苓,品质好的,价钱可不止翻了一倍。

难怪药铺的药都这么贵。

不过满宝觉得再贵也没有在未来的贵。

她可是知道的,积分比铜钱还要贵,一块小小的茯苓就值二十万积分。

满宝笑得像个小老鼠似的,让白善宝一再的看她。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伸手敲她的脑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满宝就左右看看,最后盯着坐在角落里的大吉看。

大吉:……

白善宝也瞪着眼睛看大吉。

大吉默默地起身,开门,走出书房。

他在院子里看了看,最后找了一棵树蹲着,从这里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书房里的两个孩子,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满宝见大吉出去,立即凑在白善宝耳边悄声道:“如果我手上有很多一些人很稀缺的东西,你说我是全部换成钱比较好呢,还是以物易物?”

“那些稀缺的东西对你的价值高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的高,有的不高;有的稀少,有得随处可见。”

“那你想换他们的什么东西?”

满宝想了想后道:“麦种?或者其他有趣的种子。”

今天大头他们提议要去县城,显然是想把手里的糖果换成钱,但满宝知道,现在县城里的糖果生意可能不太好做。

而这世上有比糖果更硬的通货,只用少少的积分就能创造出很多的价值,比如姜块。

当初她买的那五斤姜种看着比糖果贵好多,但仅仅是去年,它就给周家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其价值早就远超她付出的那些种子钱了。

加上今年老周家的麦子比其他家的情况要好很多。

刚才她出门来白家的时候,村子里好多老人都来了周家,正在跟老周头商量麦种的事。

虽然今年的麦子还没有全部打出来,但收割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全村都知道,老周家的麦子最好,比白老爷的麦子情况还要好一点儿。

其中有些麦穗又长又饱满,所以村里的老人们想和老周家换一些种子。

好的麦穗就是好的种子,好的种子总能种出更好的麦穗,干了一辈子活儿的农人别的不懂,这样最基本的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家的麦子为什么在洪灾时都能比别人家的好,但满宝知道。

因为她开春那会儿偷偷的换了一些麦种。

满宝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买一批麦种换一些麦子。

第三百一十章 思量(求月票)

现在满宝距离母亲的药剂已经很近了,所以越发不喜欢花费积分起来。狂沙文学网

她和她爹一样的毛病,在决定要做一件大事,且发现自己距离那件大事很近时,她就舍不得将力量分割开来去做其他的事。

在没做成那件大事前,人总是很吝啬的。

可是,系统的积分重要,家里的铜钱也很重要。

满宝已经过了二者非得选其一的年纪,这一年来她成长得非常的快,想得多了,心也就大了,比如,再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时,她就想两个都要。

并且都不必像以前一样去请教询问科科,她自己就能想出办法来。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所以有些疑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所以她想问一下自己的小伙伴。

白善宝是最好的人选,不仅是因为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还因为他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可能比她聪明一点点的人。

而她想要的不仅仅是麦种而已,还有其他有趣的种子。

因为满宝发现了,从未来交换来的种子对她,对他们家,甚至对整个七里村的村民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其实从论坛打开,且还细致的将其分了两个部分开始,满宝就一直在想。

既然她可以在第二通道和其他世界的人交易,以物换积分,以物易物,以积分购物,那么可不可以在第一通道里这么干?

毕竟于满宝来说,其他世界的人再厉害,能有科科世界的那些人厉害吗?

何况开第二通道还需要那么多积分。

满宝觉得和那些研究所或研究员交易不难,难的是这个价格怎么定,值不值得。

白善宝可不知道小伙伴的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听了她的烦恼,他想都不想就道:“如果你觉得麦种的价值高于你换出去的东西,那就换呗。”

他道:“你要是担心被人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试一下以物易物好啦。

既然是打算以物易物,满宝就没打算找陌生人,她打算找已经交易过的人来谈。

满宝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待在角落里的茯苓泥土上。

科科一直不让她发帖把这东西丢上去,说是时机还没到。

满宝便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重,至少比她挖的紫藤、映山红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老爹总是说,好饭不怕晚,种地要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太早下种,不然一股寒潮就能让全家的心血白费;

收获的收获也是一样,既不能晚,也不能早。

晚了会遇雨,早了糟蹋粮食,白白增加了损耗。

所以满宝此时就看着系统角落里的几堆泥嘿嘿一乐,便将这事先放在了脑后,决定等待科科说的时机。

反正此时秋收都还没开始,距离冬小麦播种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的功夫呢。

满宝拿定了主意便低下头来做作业。

显然,这时候还是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更重要些。

等满宝做完了作业,又和白善宝复习了一下今的功课她便回家去了。

大头他们已经回家里,抓的菜青虫放在一个瓦罐里,上面用一个花篮虚虚的盖着,不让它们爬出来而已。

满宝虽然不怕它们了,但突然看见这么多活着的,一直扭来动去的菜青虫她还是有些害怕。

满宝用两根棍子将它们夹到一张树叶里包好,直接虚虚的一包就丢给科科。

等处理完了菜青虫,满宝这才看向其他的东西。

其他都是各种植物,可要容易处理得多,她直接一包就收到系统里。

科科将这一包包东西按照订单摆好,等聚齐后才一并发出去。

等做完这些事,满宝便点开自己的账户傻乐起来,科科也很愉悦,道:“宿主有空可以逛一下论坛,现在打开第二通道的宿主也不少了,就算你不能交易,你也可以看一下论坛里的交易况。”

满宝应下,她知道科科还是更倾向于她参加第二通道的交易,

正想着,隔壁院子里的冯氏喊了一声,大家便纷纷跑过去吃饭。

满宝也跑了过去,周二郎显然刚回来,脸上的汗都没擦干净。

满宝从他边跑过只问了一句,“二哥,生意好吗?”

周二郎点头,脸上的笑意很浓,“还不错。”

他在县城里混熟了,常去买菜的人便都喜欢和他买。

满宝也只听了一耳朵便跑到老爹边,问道:“爹,我们家是不是要把麦子换给别人家当种子?”

“嗯,”今天村长他们来的时候给老周头带了一些烟丝,所以他现在又有烟抽了,此时正满足的抽着旱烟,一脸满足的道:“今年我们家运气好,天老爷保佑麦子的收成还可以,有些没被淹的地收成竟然比去年还要好,所以他们都想用我们家的麦子留种。”

老周头说到这里扭头去问坐在角落里搓麻线的老妻,“我们家的麦种收好了吗?”

钱氏“嗯”了一声,“你们割回来的都收好了,已经脱了,这两天太阳好,一直在晒呢。”

老周头满足的点头,“我瞧着这两天就要下雨,一定要看好这些种子来,除了我们单留下的这些,其他的麦子他们要换就换吧,反正都是吃。”

大家都没意见。

这种换种方法在乡下并不少见,但也不多见,毕竟大家对自家留的种子更信任,很少会有人这样大规模的换其他家的种子。

钱氏问道:“知道他们要换多少吗?”

“不少,村子里的麦种起码得有一半从我们家这里出。”

“这么多?”周大郎惊诧,“这万一种出来的比不上……”

“事儿是他们提出来的,又不是我非得换给他们的,就是要落得埋怨,那也是落在他们打头的几个上,不干我们家的事。”老周头说到这里一顿,“不过我们也得把麦子晒好来,别被雨淋了,老大,这几天你们小心点儿。”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周大郎今天去帮周虎家干活儿了,就问道:“周虎家咋样了?”

第三百十一章 帮忙

周大郎叹息,“今天村里其他家的麦子都割完了,周虎家还有四块地呢。▲-八▲-八▲-读▲-书,◇o≧”

老周头蹙眉,“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那也没办法,他媳妇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一日三餐和药都得他回去做,幸亏大福和二禄都能帮一些了,不然地里和家里他肯定不能兼顾。”

满宝道:“大哥,明天你把五哥六哥都带去帮忙呗,我下学了也去帮忙,我已经学会拿镰刀了。”

老周头就抽着烟半响没说话。

钱氏瞥了他一眼后开口道:“就听满宝的,我看今天下响的天就阴沉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把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也带去,既然割了麦子,顺道帮人把地里的豆子也给割了。”

周大郎高兴的应下,他和周虎的关系很不错。

钱氏想了想,又看向正搓麻的何氏,道:“周虎家的和你关系好,明天一早你过去看看,有些事男人粗心做不好,还得是女人来。”

何氏也高兴的应下了。

她娘家离七里村有些远,整个七里村的媳妇就她和陈氏同村,而且她小时候是跟在陈姐姐屁股后面玩儿的,颇受照顾,所以嫁过来后她们的关系也不错。

尤其她和周三郎的亲事还是陈氏牵的线,所以他们三房和周虎家的关系也不错。

老周头没吱声,只是抽的烟更狠了点儿。

低头见小闺女脸上也是喜滋滋的,他便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当人力不要钱啊。

一个两个过去帮衬也就算了,竟然半个家都要过去?

不过钱氏拿定了主意,儿子们没意见,儿媳们也没意见,老周头就不好反对了。¥♀八¥♀八¥♀读¥♀书,2≠3o◆

只是谁都没想到当天晚上便电闪雷鸣下起雨来,好在傍晚时,老周家把晒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屋里。

所以周家人只是疲倦的抬起头看了眼外面便又睡得天昏地暗起来,但村里不少人家却睡不了了,连忙爬起来收东西。

虽然东西上盖着麦草遮挡露水,但显然麦草是挡不住雨的,尤其是夏天的暴雨。

所以不少人家都得摸黑爬起来收粮食。

村里一般人家亮着灯光,一半则是黑的,显然有不少人家和老周家一样有先见之明,先把东西给收回去了,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

周虎家的灯也亮了,不过他没在院子里晒东西,傍晚时周大郎提醒过他,让他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回去,以防晚上下雨。

他期盼着不要下,结果还是下了。

他地里还有麦子没收割呢。

狂风大作,大颗大颗的雨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然而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也就是满宝翻个身,从这边滚到那边,继续张着嘴巴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的雨就慢慢小了下来,然后不一会儿就停了。

要不是第二天醒来看到院子里湿漉漉的,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满宝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了。

而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周大郎就带着两个弟弟拿着镰刀出去了,孩子们可以晚一点儿去。

毕竟不是自家的地,孩子们的这点特权还是要有的。

麦子很脆弱,尤其是已经黄透了的麦子,狂风一吹,大雨一飘,麦子便被刮倒一大片,紧贴着地里。

有些比较低洼的地里还有积了水,把麦子给泡了。

整个七里村,也就周虎家的麦子没收干净,而地里的豆子情况还好,不少人都是一大早便拿了镰刀出来收割豆子。

一场雨或许对豆子没什么影响,但多来几场呢?

粮食还是得收回去晒干了收到库房里是最好的。

村民们也看到了在周虎家地里劳作的周大郎等人,愣了一下后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知道他们是来帮周虎的,嘴上不少,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周虎反倒是最晚到地里的,毕竟他醒来还得给妻儿煮粥,熬药,所以到地头的时候,周大郎已经领着两个弟弟割出好大一片来了。

周虎愣愣的站着,眼圈有些发红。

周大郎不在意的回身,招手道:“赶紧的吧,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

周虎连忙提了镰刀上前,今天的麦子因为倒了一片更加的难割,周大郎和周虎让周五郎周六郎去割好的那些,他们两个自己弯着腰割那些伏地的麦子。

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半蹲着往前割。

所以他们最讨厌收割的时候遇到雨了。

割下来的麦子不敢再晒在地里,直接就捆了放竹筐里挑回去。

中午周虎回家要提了粮食去周家,被周大郎按住了,道:“我家院子里都是麦子和黄豆,可转不开身,正巧老三媳妇在这儿,让她在你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

何氏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粮食提去老周家,相当于是请老周家全家吃饭了,他们家人口可不少,一家子一天吃的饭得是周虎一家七天的量了。

周虎到底是男人,许多事照顾不到,何氏一个上午光是给陈氏擦身子和换洗衣物了,此时净了净手便去厨房里帮他们做饭。

周虎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周大郎就按住他道:“行了,你我兄弟不讲究这些,你家现在也不容易,对了,今天太阳也不小,中午歇一歇,下午再去,晚上我们做晚一点儿,明天再干半天应该就收干净了。”

周虎低低的应了一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周大郎冲他笑了笑,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约好了下午出工的时间,周大郎吃过饭便领着家里人回去了,结果下午他们再去地里时,就发现地里站了不少人。

不仅周大郎,就是来的周虎都愣了一下。

周大柱看见他们,挥了挥镰刀问,“还剩下多少块?”

周大郎最先回神,咧开嘴笑,“这一块,还有背山的两块,你们来了这么多人,今天晚上应该能做出来。”

周大柱就笑道:“那就开始吧。”

等满宝下学跑到地里时,大头正领着弟弟妹妹们把一小堆一小堆的麦子抱在一起给大人捆起来,然后挑回家。

满宝撸了袖子问,“我能做什么?”

大家看了眼白bainen嫩的满宝,乐道:“抱麦子可不能把袖子撸起来,得扎好袖子,不然晚上满宝该哭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百十二章 医学博士

满宝当然是听大人们的,把袖子扎好,但麦芒扎人,她干活儿又不熟练,就算袖子扎到了手腕处,她的手背,手掌和手指还是会被扎伤。

不过当时她没感觉,等有感觉的时候一双手就已经火辣辣的了,低头一看,发现有好多红痕。

小钱氏看得心疼得不行,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这种红痕等结痂脱落就好了,从没人想过要去治它。

所以她照着经验把满宝的手往冰冰的井水里一泡,便净了净手去周虎家帮忙做饭。

今天去周虎家帮忙的人不少,一顿饭是少不了的,但陈氏还躺在床上,也就只能左邻右舍的妇人去帮忙。

很不巧的是,周虎家的左邻右舍都是自家的叔婶,他们都没下地帮忙,当然不可能去院子里帮忙了。

所以小钱氏带着何氏去帮忙。

小钱氏做饭的速度一向快,还好吃。

周虎拿了钱给大福,让他和大头二头两个一起去大集上买些肉回来。

大福很少去赶集,每次去还都是跟着父母大人,这种拿着钱去买肉的经历还是第一次,所以战战兢兢的。

周虎也怕儿子在路上给走丢了,所以才叫大头二头陪他。

相比之下,大头二头类似的经历可就太多了,去大集就跟去外婆家一样熟练,一边小跑着你追我赶,一边扯着路上的花花草草玩儿。

满宝却不喜欢留在周虎家吃饭,她更喜欢回家和娘亲一起吃,因此挤到床前看了一下三寿后就要回家。

陈氏中气足了很多,至少她现在说起话来不再喘气了,她拉住满宝的手笑道:“急什么呢,在这儿和二禄三寿说说话吧,你不是一向跟二禄好吗?”

满宝低头见三寿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就笑道:“我要回家写作业,不过三寿好可爱呀。”

陈氏也低头看他,笑道:“是啊,好看了许多。”

现在三寿身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了,可能是因为喝羊奶的缘故,他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白白嫩嫩,又带着奶香的孩子,是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满宝就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脸。

陈氏笑看着。

满宝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便忍不住心中一动,立即兴奋的道:“虎嫂子,我帮你把脉好不好?”

陈氏微愣,“满宝还会看病?”

“我正在学呢,快了,快了。”

说罢就拉过陈氏的手给她把脉。

陈氏笑着任由她摸脉,笑问,“你跟谁学的?”

“我自己看书学的。”

陈氏就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过她没说什么,任由她摸。

满宝摸了好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认真的感受起来。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郑掌柜他们给病人把脉会微微闭着眼睛,现在她知道了。

当闭上眼睛,心静下来后,耳朵就会灵敏很多,这时候摸着病人的脉,那种咚咚的感觉也更加的明显,也能听出更多的东西来。

满宝摸着陈氏的脉,摸完右手摸左手。

陈氏就笑问她,“看出什么来了?”

满宝就严肃的道:“虎嫂子,你的脉比我娘的还要弱。”

陈氏笑道:“这是自然……”

毕竟钱氏可以下地行走,还能干一些轻省的活儿,她却动都不敢多动。

满宝挠了挠脸,“气血两亏?”

陈氏笑着点头,她生孩子出了这么多血,当然会气血两亏,之前大夫都说她可能活不成了,流的血太多了……

只是人真的很奇妙,当你坚定的不想死时,竟然就真的撑住了一口气,然后就慢慢的慢慢地好转起来。

只是陈氏心中有点担忧,觉得以后她多半要和钱氏一样干不了重活儿,一辈子只能在家里做些家务了。

不过陈氏很满足了。

周虎也很满足。

老婆活着总比死了的强。

满宝摸了陈氏的脉便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她有摸了摸母亲的脉,将两个人给她的感觉记在笔记上,决定等晚上去教学室里问老师。

隔着一个系统和百科馆,其实未来那位给满宝授课的老师更加惊异。

虽然他是医学博士,在学校里上课,但满宝正在听的那门课是属于古医学历史。

他更多的是讲历史,而不是医术,他讲骨科,讲妇科,更多的是讲它们发展的历史,古人是如何确定病症,开方下药的。

结果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邮件,竟然是以古时代科技为前提下的问诊,哦,现在已经发展到有具体的病例了。

都星历600年了,谁还会气血两虚?

哦,还是有的,那一定是因为通宵熬夜打游戏,过度透支生命造成的。看来那两个病例买的游戏仓是二手货,有可能已经没有检测身体条件,主动隔绝意识,强制休息的功能。

可这脉象看着又不太像,而且她望闻问的记录说明其中一例是生产大出血造成的。

可这怎么可能?

难道有医生故意隐瞒病人的身体状况,蛊惑对方进行母体孕育?

可这也不可能啊,就算能骗得了一时,病人家里的医疗机器人也应该在孕育过程中体检出不妥……

医学博士想得头发都快要掉了,然后他就去查了一下提问的ip,这一查不要紧,眼睛都差点凸出来。

不是他们星际的人!!!

医学博士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他们星盟的主系统下辖子系统穿越虫洞去往各个世界,寻找有益于他们星盟发展的东西。

这其中不仅包括囊括智慧生物智慧的书籍,还有矿产,植物,动物等各种东西。

而系统直接将他们的百科馆,商城作为奖励连接在子系统中。

这些并不是秘密,因为他们一直在受益中。

比如,十二年前发现的一种矿产物资,便让他们的机甲防御更进一步,同时,那些世界拥有系统的人也总能从他们这里获得各种东西。

其中一部分最具远见的人会通过子系统学习他们的科技,那是远超他们科技的东西。

其中学习医术的也有,但学习古医术的一个也没有。

废话,现在的科技,谁还用手去问诊啊,直接把人往扫描舱里一塞,人身上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医学博士猜测她所在的世界科技一定很落后,所以才会选择这种古老的医术。

因此,她那里也会有数不清的病例,哦,天啊,他发现了一个宝贝。

医学博士笑得跟奸人一样,不再简单粗暴的发视频,而是满含笑意的发出一段文字,就像要拐走小孩儿的人贩子老爷爷一样。

第三百十三章 震慑与炫耀

满宝利用睡前的时间再次溜到教学室里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邮件一直在闪,她便点开,还以为又是老师发来的视频解疑。

谁知道出现的却是一篇文字。

满宝挠了挠头,虽然觉得视频比文字好,但她还是耐心去读信。

不论是音频还是文字,凡是通过系统,科科都会将之转化成满宝能够听懂,看懂的语言和文字。

这位老师显然才知道满宝是异世界的人,所以来信表示了对她这个时代的病人莫大的兴趣。

他希望双方能够合作,他给她提供技术支持,而她能够给他提供足够多的病历资料,双方合作一起做研究。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学医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不过她也不反对对方的提议,因为有一个可以随时交流的老师,总比自己拿着书来教学室听课强得多。

所以满宝欣然应允。

医学博士很高兴,满宝也很高兴。

所以第二天白善宝见到她时,她脸上笑容满面,显得很高兴。

白善宝却有些失落,唉声叹气的,满宝不由从自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了?”

白善宝道:“祖母要带我回陇州过中秋。”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道:“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呢。”

“是啊,此去陇州,路上至少要走二十天,到了地方还要访亲拜友,又要巡视家业,差不多了。”所以白善宝有些不高兴,“等我们从陇州回来,可能都到九月中旬了。”

这就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那你不上学了?”

“祖母说她会带着我读书,不把功课落下就行,待回来和先生补一些课就是了。”

满宝也很舍不得白善宝,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过中秋呢?你家那边不是没有至亲了吗?”

白善宝点头,“是没有了,只是家中管事来信,说有族人找到庄子里,想要买田置业,不回去不行。”

满宝挠了挠脑袋,不太明白,“他们买田置业,你们回去干嘛?”

白善宝就看着她咧嘴笑,眼中不带笑意,“因为他们看中的是我家的田庄。”

满宝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当然,”家里的事,刘氏并不瞒着白善宝,因为她觉得将来白家是白善宝在顶门立户,所以白善宝对这些事都知道,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道:“我爹刚死没多久,就有族老上门来想要帮我家打理家业,我祖母没同意,后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我祖母就是不堪其扰,加上他们越来越强势,这才把陇州的一些田产和商铺都卖了搬到这里来。“

但卖了,不代表刘氏就拿着钱放着。

钱最后还是拿去买了田庄,就在以前的田庄周边。

一来是那边熟悉,家中管事经营多年,比较习惯;二是因为产业集中在一起比较好管理。

弊处也显而易见,那里距离陇州不是很远,白家的一些族亲在那一片也有田地。

白善宝是有些生气的,“祖母就应该把地都卖了换到这里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回去了。”

满宝点头,赞同不已,“这样你就不会缺课了。”

“就是,就是。”白善宝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和我一起说服我祖母吧,我一个人的话份量不够。”

白善宝道:“祖母喜欢你,我们两个一起说,她说不定会考虑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今天我哥哥们去帮二禄家收豆子,没人跟我上山去玩儿,正好有空。”

正好有空的满宝跟白善宝回白家,极力劝说刘氏在这里买田买地。

刘氏看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摸着他们的小脑袋慨叹,“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呀?”

白善宝有些不满,“世上的事本来就简单,是你们大人想得太复杂了。”

“傻孩子,你只看到我们家的产业在陇州的坏处,却没有看到好处。”刘氏顿了顿,想到两个孩子都学到《大学》了,便不再犹豫,道:“我问你们,七里村哪里有良田沃地在出售?”

白善宝哪里知道,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好像没有?村里好像没人卖地。”

“是啊,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会卖地呀,就是有人卖,那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少有能成片的。”刘氏道:“但我们家的田庄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就少的一个也是八十亩连着的。”

白善宝还没懂其中的关窍,满宝就已经点头道:“连成一片好干活儿,能省好多时间和人力。”

刘氏笑着点头,赞赏的看着她道:“正是,你白伯伯家在罗江县经营了三代才能有这样的规模,我们家初来乍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现在的产业规模。”

永业田不能买卖,却又有一个口子,刘氏想买也是买得到的,但想要成片成片的买却不可能。

除非她拿出阴私手段来逼得人家破人亡,让人不得不拿出田来破财消灾。

那样做,碰到一个有作为的县令,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而且刘氏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她道:“我把陇州的田产商铺卖了,再就近置业,靠的也是运气,恰好就有人家卖地罢了。”

“虽然有恶人上门逼迫,但那里也有与我们家关系好的亲朋故旧,我这次之所以要带你回去,就是让他们看一看,我的孙儿现在很能干,很聪慧了,”刘氏目光幽深的道:“让他们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为什么敢一步步的逼近?

还不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然后白善宝之前还纨绔得不行,在族学里跟同窗打架,顶撞师长,不学无术。

他们觉得白家后继无人,白善宝不足为惧,这才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们的家业。

可现在善宝改好了,一日比一日聪慧,课业也很好,刘氏决定带他回去过中秋,不仅仅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炫耀。

以前,刘氏是不会刻意隐瞒白善宝家里的事,但也有意识的避开一些事,现在呢,既然两个孩子问,她也自觉他们长大了,干脆就告诉他们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百十四章 对手是大人(求月票)

孩子的记性很好,但有时候又很差。【≤八【≤八【≤读【≤书,▽o√

聪慧的白善宝也是这样,他记得以前在陇州时跟人打架斗殴的事,也记得跟先生针锋相对的事,更不会忘了他被欺辱的事。

但是那些人长什么样他忘了大半,至少他现在就回忆不起他们具体的样子来了。

饶是如此,听祖母说他们是回去耀武扬威,哦不,是回去让长辈们看一看他已经长大出息的样子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白善宝立即不反感了,拉着满宝回到书房,得意洋洋的告诉她,待他回到陇州后要怎么反击那些人。

满宝却有些忧虑,“你才一个人,打架肯定打不过。”

“我不跟他们打架,我要和他们比知识。”

“那万一他们就是不跟你比知识,非要和你打架呢?”

白善宝沉默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然后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放在两年多前,他当然是不害怕的。

他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捏着拳头迎难而上。

然而七里村近三年的生活让白善宝知道,如果注定吃亏的打架,他还仰着脸迎上去,那不叫英勇,那叫蠢笨。

他低头看向满宝,提议道:“要不然你带着你侄子侄女们跟我一起去陇州?到时候我们一起打架,大头打架最厉害,我们肯定能打赢。”

满宝认真考虑了一下后摇头,“我爹娘肯定不许。”

白善宝就垮下肩膀,“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你临时抱大吉的腿,让他再教你习武?”

白善宝觉得腿发颤,犹豫着没答应。5∞八5∞八5∞读5∞书,←o≈

满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腿。

自从大吉展露过屋顶上跟人打架的特技以后,不管是白善宝还是满宝都对他的功夫很感兴趣,都强烈的表示过要学。

然后他们就蹲了三天马步,满宝最后是颤着小腿偷溜回家,以连续三天不去白家的代价让大吉忘了这事。

白善宝就比较可怜了,他是蹲了五天的马步以后抹着眼泪表示不学了,这才逃过了一劫。

想到习武的艰难,两个小孩儿都耷拉着脑袋,白善宝并不觉得自己临时抱大腿有用。

满宝便叹气道:“那你就只能找他们的爹玩儿,不要去找他们玩了。”

白善宝对她眨眨眼,“你是说像和白伯伯相处一样?”

满宝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到书桌边给他将书拿过来放在他的身前,认真的道:“我们还是认真的读书吧,多读一点儿,到时候他们要是找上门,你不要和他们玩儿,就看书,等他们爹上门了你再出现,你也只跟他们爹说话,探讨学问也好,考校也罢,只要你学得比他们好,表现得比他们优秀,他们爹会帮你揍他们的。”

白善宝好似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狠狠地点头,“不错,就跟白伯伯对白二一样。”

片刻间,白善宝心里已经闪过七八条“阴谋诡计”了,两个孩子相视一眼,都嘿嘿的乐。

满宝也雄心勃勃,撸了袖子道:“来,我陪你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一起讨论,再不懂的去问先生。”

“好!”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五天以后吧,”白善宝道:“收拾东西也要时间的。”

所以他们大概能在中秋前五天到陇州,等把亲朋好友拜访完了,中秋也到了。

过完中秋再处理一些时间就能回家,这样一来,时间还挺紧。

但白善宝并不想浪费掉路上的时间,所以要找在路上看的书。

像《大学》这种只适合课堂和静下心来读的书当然不适合带到路上去看了,所以满宝和他找的都是带有故事性的游记,诗篇,地志等。

但这个时代的书实在是太少了,虽然满宝他们年纪还小,但这书房里的这类书籍他们看了大半,现在睡前故事书已经不能从这里找到书来看了。

满宝便在自己的书架里找了找,最后贡献了两本比较符合当下的故事书。

故事书是科科直接从百科馆内打印出来的,当然是在满宝支付了积分以后。

因为是先付钱再下载打印,所以文字是这个时代的,就连装订都是按照这个世界的特性。

白善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满宝的故事书了,但这样一借两个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拿着厚厚地两本书,他也很兴奋。

满宝一再叮嘱,“你可要收好来,不要给别人看呀。”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收好,连祖母都不告诉。”

祖母可不喜欢他看这些白话的故事书。

两个小孩儿躲在书架后面相视一笑,活像两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

白善宝偷摸着把书夹在其他选出来的书里,然后把书给塞到了自己的箱子里。

满宝一个劲儿的在后面叮嘱,“一定要多读书,最好能问出一些大人都回答不出的高深问题,让他们更生气。”

白善宝连连点头。

大吉虽然跟得远,但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也并不是很小,他自然就听到了。

对此,他只能回以面无表情。

他能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白家开始跟庄先生请假。

这么长的假,当然要提前和庄先生请了。

庄先生并没有什么意见,然后给白善宝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比如要背多少篇课文,要写多少张的大字,要写什么字,还要回答什么问题。

甚至还要根据什么写文章,最少要写几篇……

庄先生光布置这些作业就用了三天。

等白善宝从庄先生那里取回作业时,脸上的表情是木的。

满宝翻了翻后叹气,“看来我也要写这么多作业,你不在,我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了。”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两个人一起写作业的效率还是更好的。

所以满宝直接提笔把这些题目都记下来,“既然提前知道了作业的题目,那就提前预习好啦,这样作业也能快一点儿。”

白善宝:……

看着满宝作弊式的抄写题目,白善宝只能撑着下巴在一旁等,“等我回来我们的姜就可以卖了吧?”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点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几天偶尔会下雨,我爹说,等天晴定了,我家就要开始秋收了。”

“不是刚夏收完吗?”

“是啊,夏收完了就到秋收了呀,”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得赶在中秋前把稻谷都收了,不然下雨就完蛋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百十五章 弹弓

七里村的村民们陆续把地里的豆都收回来了,最近正在跟老天爷战斗,每天一大早出门看一下天,看到了朝霞就把麦子和豆子拿出来晒,天上只要飘过大朵乌云,不管人在哪儿都要撒腿跑回去收豆子和麦子。

剩下的闲暇功夫就是把地里的麻割回来料理了。

老周家人多,在帮周虎把豆子都给收干净后,他们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做了。

小钱氏泡了豆子,每天一早都要做两板豆腐给周二郎带去县城,这是个苦力活,还耗时间,为了不耽误周二郎的时间,小钱氏和周大郎都是寅时就起床磨豆子。

等把豆腐做出来,家里人才起床呢。

然后夫妻俩就回回去睡个回笼觉,等学堂要做饭了才起床。

而周二郎依然每天挑着担子去县城里卖菜、卖豆腐和卖野菌。

最近雨水多,一天或者隔天总会下那么一场雨,山里的野菌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周四郎每天都领着两个弟弟和一众侄子侄女上山找野菌,顺便找一下茯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运气没满宝好,一连几天都没收获,只能等满宝下学后有空跟他们上山找。

不过最近满宝也很忙就是了,不仅是因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多,还因为白善宝要启程离开了。

满宝依依不舍,每天一下学就跑去白家和他一起看书,讨论他回到陇州后的各种对策。

当然,满宝还送给白善宝一副弹弓以做防身之用。

白善宝以前的同窗给她的印象很不好,他们竟然这么喜欢打架,而且还是以多欺少的群架。

“你连我都打不过,他们人这么多,我觉得你要打赢他们很难,”满宝将弹弓塞到他手里时说道:“所以我们不近战,我们可以搞远程攻击,以后你拿这个弹弓打人。”

白善宝看了看,这和他们平时玩的弹弓不一样,相比之下要精致很多。

最主要的是,弓弦他从没见过。

以前大头他们做的弓是用长长的头发丝和一些杂毛混在一起做成的,中间绑的是大人们用来做鞋底的厚布。

做得好的弹弓打人很疼,但大多数是射不远的,就是因为弓弦的弹力不够。

这一点,已经做过两副弹弓的白善宝最了解不过。

但现在满宝给他的这一副弹弓,不仅弓身被打磨得很好,所用的弓弦他也从没见过,只是轻轻地往后一拉就能拉出老远,再一用力,他几乎要把握着弓身的右手伸到最前面去。

满宝兴奋的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给他。

白善宝拿在手上,用力的一拉,再一松手,石子飞射而出,“砰”的一声射穿了窗户。

两小孩儿一呆。

屋里很快响起一阵暴喝声,“哪个王八羔子拿石子把我窗给砸了?”

俩小孩转身就跑,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腰身浑圆的妈妈冲出来,掐着腰就骂,“是谁往里丢石子!”

见没人回答,她怒气冲冲的道:“别让我抓到,不然剥了你们的皮……”

俩人转过弯跑没影了,然后躲在角落里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大松一口气,“房妈妈好像又胖了。”

白善宝收回自己的小脑袋,点头道:“我娘挑食,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全给房妈妈吃了,不胖才怪呢。”

白善宝低头看着手上的弹弓,惊叹道:“这个可真厉害,你是怎么做的?”

“不是我做的,是我朋友送的。”满宝从自己的布袋里又掏出一副来,小声道:“我也有一副,所以你不要弄丢了,丢了我是不会把我的让给你的。”

“一定不丢!”白善宝很好奇,“你朋友是谁啊,这弓弦是什么做的?”

“他说是p2材料,反正我们这里没有,所以不用管了。”这两副弹弓是医学博士莫从军送她的。

自从想要和满宝达成合作之后,医学博士对她就很和蔼可亲,既然和蔼,那就不能除了上课就是谈医学,总要建立一下私人关系,这样以后他们还可以互通有无。

比如,他想要研究一下他们那个世界的一些病原体,到时候就需要她帮忙采集。

满宝还是个孩子,别人对自己好,她当然高兴,有什么烦恼,在对方的引诱下自然也就说出来了。

比如她有个好朋友要出远门了,结果远方有很多坏人会欺负他,所以她想要买点武器给他防身,但上商城一搜,发现最便宜的还是电击棒。

还是防狼类型的武器,更高端的连在商城上都搜不出来。

其实,她就是想买一副弹弓而已。

不过未来的人好像不玩弹弓,连这样的玩具都没有。

科科告诉满宝,未来人类的幼崽玩的都是飞车、飞滑板和小机甲。

因为机甲横行,当然也就没有这种拿在手里玩的小武器了。

最后是满宝提供了图纸和原理后,医学博士自己手工制作了两个后给满宝寄过来的。

因为弹弓的科技含量不高,也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所以百科馆都没收税,直接就放行了。

满宝自己偷偷的试过,不过没拉到最大力,也没有朝物品上射,只是觉得这个弓弦很好拉,却没想到它能这么厉害。

两个小孩同时忍不住感叹,“难怪书上会将弹弓列为暗器,原来做得好的弹弓这么厉害呀。”

白善宝有了武器,信心满满起来,塞到怀里后道:“你放心,有了这个我一定不会被人欺负了。”

“好!对了,你记得别往人的眼睛上射呀。”

“放心吧,我不会的。”

白善宝很舍不得的拉着满宝的手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明天会来送我吗?”

“你几时走,我请假去送你!”

“那倒不用请假,祖母说我们要比平时上学还要早一点出门,午时要停下歇息一两个时辰以避开烈日。”

“那我明天早点起床去送你,你也不要忘了我,路上记得多看点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回来告诉我,我以后出门了也要吃。”

“没问题,我还会给你写信呢。”

“哇,那真是太好了!”满宝想了想又道:“要是送不进村里就送到傅县令家,我会和傅二姐姐说,到时候帮我收信,等我二哥进城再拿回来。”

“不用,我给白二写信的时候就给你写,到时候让家丁直接送到你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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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六章 分别

出门在外,祖母肯定会跟白伯伯写信的,到时候他借口给白二写信,再把满宝的信夹在里面就好啦。

满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俩人相视一眼,都嘿嘿一笑。

刘氏和郑氏路过要去看准备的马车时就见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正相对而笑,刘氏忍不住脚步一顿。

郑氏也看到俩人了,叹息道:“善宝难得有个朋友,这一走肯定很伤心。”

刘氏瞥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去一个来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挺久的了,我都有些舍不得呢,更别说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呢。”

刘氏不知道该和儿媳说什么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依依惜别,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走吧,路上的要走的路不短,上次搬过来就急匆匆的,东西准备不全,这次可要好好的准备。”

郑氏应了一声。

白家只养了两匹马,白老爷家里也养了两匹,他愿意把自家的马借一匹给刘氏。

刘氏想了想,没有推辞。

除了三辆马车外,其他的车都是用的驴来拉。

这一次刘氏是抱着震慑和炫耀的心思去的,所以带的东西不少。

大部分是自家在路上吃用的东西,刘氏是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的,更不会亏待孙子。

剩下的才是给亲朋带的礼物,有中看不中用的贵重之物,也有朴素的土特产。

足足装了三辆驴车,然后去县城里请了镖局的人护送。

比之上次他们狼狈的避逃到七里村要规模大,也要从容得多。

整个白宅,除了一个长工留下照看庄稼,两个老仆,两个很小的丫头留守外,其他人都跟刘氏他们回去。

满宝特意给科科说了时间,让它明天叫她起床。

当她揉着眼睛有些困顿的到村口时,就看到昏暗的天光下,三辆马车,三辆驴车排好队慢慢的从河对岸走过桥过来。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

在第一辆马车里的白善宝从车窗里看到满宝,立即兴奋的挥手,等马车到了跟前,不等站稳,他就蹦了下去。

白善宝道:“我在家久等你不来,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答应你了的,如果我真的不来,那一定是我睡迷了,还没醒来,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如果你连送我这样的大事都能睡迷糊,显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

“话不能这么说,也就只能说明睡觉比你重要而已。”

两个孩子站在路边说着废话,六辆车齐齐的停下等待。

满宝看了一眼车队,大人一般的叹气道:“算了,我不打搅你们了,再不启程,中午你们该赶不到地方休息了。”

满宝从书箱里拿出三个纸包,递给白善宝道:“这是我大嫂一大早烙的饼,里面加了鸡蛋和菜,可好吃了,你和刘奶奶他们分了吧。”

白善宝接过,现纸包还很烫手,显然是刚做没多久。

他有些感动,郑重的道:“等我回来,我就和你一起上山挖茯苓。”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挖到的茯苓都是你的,我不跟你分。”

满宝一听,高兴了,挥着爪子道:“你真是太好了,那我等你回来!”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白善宝爬上马车,将纸包递给祖母,然后就趴在窗口那里和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也和他挥手,目送着马车慢慢的往前走,后面的驴车跟上。

车队渐行渐远,满宝就站在路口看着他们蜿蜒向前,许久后便消失在视线中。

满宝失落的低下脑袋,背着书箱去学堂。

现在还早,学堂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的位置,很干脆的将书箱放在他的位置上。

然后坐下感受了下,现善宝不在也挺好的,位置宽敞了好多,书箱都不用放在脚边了,以后想怎么伸脚就怎么伸脚。

满宝嘿嘿一乐,将书箱里剩下的那个饼拿出来,又把装着温水的竹筒拿出来,直接就着温水吃烙饼,还挺好吃的。

只是吃完了难免寂寞,要是白善宝在她还可以和他交流一下烙饼的味道,现在他不在了,那她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了。

满宝寂寞的拿出书来开始读书。

按理说白善宝走了,满宝应该可以抽出时间来跟周四郎他们上山找茯苓了,结果一连两天,她都是待在自己的屋里写作业或复习预习功课,没见提议往山上走。

倒是66续续拜托他们从山上找一些东西回来,或是野菌,或是野菌的泥土,或是各种花花草草。

也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到了第三天,周四郎忍不住了,特意选了她下学的时间回家,直接就趴在她的窗户往房间里看,隔着一道窗问她,“满宝,最近你们先生的作业很多?”

“还好,”满宝一边埋头苦写,一边道:“主要是记的笔记多,还要多多复习。”

不仅要记课堂上的笔记,还要记教学室里的笔记。

也不仅仅要复习课堂的课本,还有教学室里学过的医书也要复习。

尤其是那些医书,需要背的东西好多,她觉得比上庄先生的课还要难上十倍。

最近她就在学习人体结构,莫先生给她找来了一张图,上面不仅有人的经络穴道,还有五脏六腑,最主要的还是动图呢。

她点一下,那个部位的经络血脉就会活动起来,以方便告诉她,那个地方是怎么运作的。

满宝觉得很稀奇。

但那些穴道经络真是太难记了,她一天也就记十个,还要把它们融会贯通起来,这还不知道要学多久呢。

周四郎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那你能写得完吗?”

“当然可以了,虽然要费点儿劲儿,但写完还是没问题的。”

“那写完了还有空余的时间吗?”

满宝这下听明白了,抬头好奇的问道:“四哥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呗。”

周四郎就往窗子里更探了点儿,嘿嘿笑道:“幺妹,你忘了山上的茯苓了吗,它们说不定老想你了。”

“想我挖了它们吗?”

“不错,”周四郎一本正经的点头,“它们一定是想重见天日,想要挥自己在人世间的作用,谁愿意待在土下呀,我想茯苓也是一样的。”

第三百十七章 认知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看了看四哥,又看了看桌上做了一般的人体结构笔记,左右摇摆过后,她到底没忍住诱惑,将笔一放就起身道:“好吧,我们去看看。”

满宝又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书,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道:“不过要早点儿回来,我还要复习功课,以及预习功课的。”

周四郎表示没问题,笑嘻嘻的将窗户给她关上了,领着她就往山上去。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走很远,虽然我们村出去的那几座山有点小,也没有那么多松树,但也不老少,我们先在附近找一找,要是没有我们再去远一点儿的地方。”

周四郎说到这里是有些惋惜,“论起松树,还是众山那边最多,可惜了,是贾家两兄弟的山,唉~~~”

满宝是不在意的,她道:“我们从众山里找了这么多茯苓,应该也没多少了,而且现在不能挖,等到冬天出门的人少了我们再偷偷上去就是了。”

“那不行,秋收上去还差不多,那会儿大家都忙着收稻子,没人注意,到冬天,瞒不瞒得过村子里的人先不说,贾家两兄弟可是烧炭的,基本上一个冬天都要上山伐木,我们要是上山,他们肯定会发现的。”

满宝一想也是,没有再提去众山。

或许他们这个地方还真适合茯苓生长,满宝又有科科作弊,上山去找了一圈便找到了两处茯苓。

因为知道满宝赶时间,找到第一处的时候,周四郎就把挖茯苓的活儿让给周五郎和大头,他领着满宝和剩下的人继续去找。

最后在距离第一处有五百步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块。

周四郎喜滋滋的放下锄头,很大方的挥手道:“老六,你领着满宝回家去写作业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满宝:……

周六郎:……

满宝转身就走,决定生这个用过就扔的哥哥的气。

而周六郎依依不舍的跟上,他也很想在山里挖茯苓呀。

满宝现在对挖茯苓的兴趣主要是在于钱和积分,对在山里玩儿并不怎么感兴趣了。

所以找到两块后她也就放心的下山了。

她一回到家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做笔记。

小钱氏找过来看了她一眼,便放心的回厨房去干活儿了。

何氏的肚子已经挺起来,方氏的肚子也有了些样子,所以她们现在正坐在凳子上慢慢的分着麻线。

冯氏则和周喜一起去菜园里浇水,顺便将一些老的菜根拔掉种上新菜。

老周家一时安静下来,满宝坐在书桌前越发入神了,一直到大丫敲门进来,她才觉得脖子有些酸疼。

“小姑,该吃饭了。”

满宝揉了揉自己的小脖子,应了一声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笔放在笔架上,起身和大丫一起过去大院。

因为满宝很少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般她都是一下学就去白家写作业,一直到吃晚食才回来。

用过晚食,她一般不是出去玩儿,就是蹲在院子里教大头他们读书,或是自己捧了一本书看。

但这两天钱氏没少过去看她,她就发现小闺女一直埋头苦写,好几次她站在门口看她,她都没发现。

钱氏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课程真的这么紧,一直以为她去白家是跟白家小公子玩的。

所以读书还真是辛苦。

这样的认知不仅钱氏有了,老周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尤其是周四郎,他可不知道客气,所以很不客气的去翻满宝的笔记,结果他发现他都看不懂。

要知道他可是把《千字文》都读完了,好吧,虽然论读书他都还比不上大丫和二丫,但却比几个哥哥还都厉害。

大哥和三哥可是只认全了家里人的名字,还知道一些最简单的数字而已,其他的字认多少遍都不会。

所以幺妹学的东西竟然这么高深了吗?

周四郎的嘴一向就收不住秘密,于是都用不到半天,老周家上下就知道满宝学的东西有多难了。

连老周头都好奇的溜达过去看了一眼。

只认得自己和老妻名字的老周头更看不懂满宝写的那些笔记了,不过他会看她用掉的纸张。

那一沓沓厚厚地纸,老周头是看得心一抽一抽的,所以今天就忍不住问她,“满宝啊,你身上还有钱吗?要不要你娘给你拿一些买笔墨纸呀。”

满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好奇的看了一眼老爹,摇头道:“不用啦,我买了好多好多,够用了。”

满宝现在所用的笔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以前她只买纸,后来先生送的笔秃了,用的墨也用完了,她便去县城里看过,不过有些贵,她便在商城里搜了一下。

虽然少,且也不便宜,但那到底是积分,可比用铜钱的好多了,而且质量也不错,所以她都是用商城里的。

老周头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鸡蛋给她,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欣慰的道:“读书费脑,多吃点鸡蛋啊。”

满宝点头,将鸡蛋分成三份,给爹回了一份,又给娘一份,就开始扒着饭吃起来了。

今年家里的鸡养得好,不仅比往年多,下的蛋也多多了,所以钱氏很舍得,如果没有买肉,家里也会每天煮几个鸡蛋。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孕妇不是?

不过今天她特意叮嘱小钱氏又多煮了两个,就是为了给满宝补身子。

但虽然多了,吃的人也很多,满宝从不肯一个人霸占大部分鸡蛋。何况她每天早上还有鸡蛋吃呢。

钱氏心中欣慰,却没有接受满宝的好意,将鸡蛋夹回去给她,怜惜的看着她道:“难怪我们家满宝吃这么多也长不高,原来是因为要学这么多东西,太费脑了,营养跟不上不行啊。”

老周头深以为然,“老大家的,以后每天中午也给满宝煮个鸡蛋吃吧。”

满宝:“……我不要!爹,我不喜欢吃鸡蛋了,而且鸡蛋吃多了也不好。”

“胡说,鸡蛋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会不好?”老周头乾坤独断,“你不用给家里省,一天加一个鸡蛋家里还是做得到的。你读书费脑,可得好好养一养。谁家孩子上学有你这么省心的?”

第三百十八章 共同努力(给书友“千言不如一默”的加更)

老周头一半是哄小闺女,一半是说给底下的儿子儿媳们听的,他道:“你读书不要束脩,自己学了本事不说,还教家里认字,我们家现在谁不认识几个字?尤其是你几个侄子侄女,就是送到学堂里去也不过如此了。他们以后可都是读书人了。”

老周头每每想到这里就无限的激动,读书可不容易,他们七里村要不是沾了白老爷的光儿,请了个庄先生来,他们村可真是一个读书人也没有。

即便如此,他们七里村六十多户,除了满宝外,能把孩子送进学堂里读书的也就四个而已。

而且已经有两个决定学到今年年底就结业出来,毕竟孩子已经上十二岁了,认了字,就可以试着到县城里找些活计做。

孩子认了字,去县城里找个账房的学徒做着,熬个五六年,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账房。

读书人有多难得?

那可比在地上凭白捡到一块金子还难得。

老周头的目光在大头和二头之间来回巡视,威严的道:“大头,二头,你们小姑教你们的字你们要好好学,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儿,让你们爹到县城里给你们找个账房的学徒做,以后你们也去做账房。”

周大郎和周二郎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他们的爹。

老周头触及他们的目光,瞪回去道:“看什么看,你们儿子都认得这么多字了,当个账房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想他们和你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闲了就去给人家打工?”

大头将抢到的鸡蛋塞进嘴里,含糊的道:“爷爷,我喜欢在地里刨食,轮到我种地了,我就把我的地全种上生姜,卖很多钱,然后买很多肉回来,吃一口扔一口。”

老周头目瞪口呆。

小钱氏直接一巴掌拍上去,怒道:“还没发达呢,就想着浪费了,还吃一口扔一口的,不知道浪费东西会被天打雷劈吗?”

大头委屈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小姑说的。”

满宝从碗里抬起头来,断然否认,“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大头委屈,“就是小姑你说的,以后你有了钱就给我们买肉吃,让我们吃一口扔一口。”

满宝严肃的道:“那也是你们扔的,我才不会扔呢,我就是没的吃,我也要拿回来给爹娘和大嫂吃的。”

小钱氏扭头对满宝露出笑容,然后扭头严肃的盯着大头。

大头想哭了。

找账房当学徒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哪有那个本事找账房啊。

俩人认识的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药铺的郑掌柜,想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们家两个孩子。

这事了了,但大家都知道满宝读书有多辛苦了,同时明白,难怪满宝总能认识这么多东西,给家里找出这么多挣钱的活计,看来读书真的很有用啊。

小钱氏的目光不由在大头和三头之间来回的看,周二郎也盯着二头看,何氏则看看四头,又摸摸肚子。

本来她想生个女孩的,那样就儿女双全了,但这会儿觉得儿子也不错,如果他能聪明点儿,等长大了也送去读书……

方氏也摸着肚子,越看满宝越喜欢,决定回头让满宝再到床上去滚一滚,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能跟满宝一样聪明。

读书的用处很大!

这是时隔三年后老周家的大人们统一的认识,而且要比以前深刻得多。

虽然满宝不想吃鸡蛋,但第二天小钱氏还是从家里拿了一个鸡蛋去学堂,等饭煮好,蛋也蒸熟了。

她取出蒸蛋的碗来,将饭盛在上面,又将菜放上去,这边将碗放到一边。

等满宝从学堂里冲出来,钱氏就把碗递给她,让她端出去吃。

满宝吃饭喜欢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往下一挖就挖到了蒸蛋,她拌了拌,挖起来吃了一口,眼睛微亮。

小钱氏正好把饭菜都分完了,出来一看,便忍不住乐,“怎么样,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嫂子,以后早上把鸡蛋水换成蒸蛋好不好?”

小钱氏笑着摸她的脑袋,“老大夫说了,那样的鸡蛋水虽然腥一些,但营养最好。”

满宝虽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她心满意足的吃着蒸蛋,然后抬头看着学堂前的河流道:“也不知道白善宝走到哪儿了,他有没有蒸蛋吃。”

白善宝当然是没有蒸蛋吃的,鸡蛋容易碰碎,白家根本不准备这种东西赶路。

此时他正坐在一棵树下啃着烙饼,这是刚刚厨娘做出来的,他总觉得没有满宝嫂子做得好吃,也有可能是被太阳晒的胃口不好,他叹了一口气,让大吉去把他的书箱拿下来,。

大吉应下,转身回车上拿书箱。

刘氏对此很满意,觉得孙子越发好学了,但也劝他,“午时睡一下,待过午还要赶路呢。”

白善宝道:“没事,我就看一会儿,我在车上睡比较好。”

没办法,车上太摇晃,他看书头晕,还不如直接蒙头睡觉,所以还是中午休息的时候看书好。

要知道他还有好多作业要做呢,课文也要背的。

他现在先读几遍,记下来后等上了车就可以闭着眼睛默诵,他现在读书的时间少,肯定赶不上满宝的进度了,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她取笑。

隔着老远的一条道路,满宝也在认真的听庄先生给她开小灶,她觉得现在善宝正坐在车上,一天都没别的事干,那肯定是在看书,看书,还是看书。

他的时间那么多,又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点儿,万一她不努力,等他回来,俩人差距很大,他取笑她怎么办?

所以她要努力啊。

庄先生在上面看得满意不已,忍不住点了点头,本来她昨天上课还有些走神,显然是不习惯白善宝的离开,但今天就很认真了。

庄先生对此很满意,嗯,不用和小弟子谈心了。

开完了小灶,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便对她道:“已经消食了,你睡上两刻钟吧,两刻钟以后上课。”

满宝应下,将书收好,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但这会儿她睡不着,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学的知识。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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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九章 建鸡棚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天,满宝刚把笔记做完,听科科的建议出来远眺养眼睛,见老爹坐在门槛上,她便也坐在门槛上,和他一起抬头看天。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都莫言不语,有路过的村民见了忍不住乐,“爷俩看什么呢?”

老周头慨叹,“看天啊。”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看云呀。”

村民便也抬头看天,只见漫天落霞,便也靠在墙壁上一起看,“金叔,你看这天能不能晴?”

今天又下了两场雨,一阵一阵的,虽然下午就出了太阳,但这样的天大家也不好开镰割稻谷。

老周头摸了摸自己烟枪,道:“不管明天能不能晴都不能等了,地里的水稻黄了就得割。”

“你家明天开镰?”

“嗯,割了就挑回来,在家里晒,不留在田里了。”

村民便有些羡慕,“金叔你家人口多当然没问题,我家就不行了,就六个人,还有两个娃娃,一天也就能割一块地,挑回来是不可能了。”

老周头有些自傲,但还是哈哈笑道:“我家人多,但地也多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一样的才怪,一个人割一块地和两个人一起割两块地的速度也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一样。

他们不会计算,却会用眼睛看,会直接对比。

满宝嘟了嘟嘴道:“先生秋收不放假。”

老周头就笑哈哈的道:“不放就不放吧,反正今年水稻也没有多少,用不上你们这些小娃娃下地。”

“这倒是,我家总共种了十二亩的水稻,毁了一半,”村民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朝廷免税,不然今年我们都过不下去了。”

其实虽然朝廷免税了,大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的水稻一亩大概能收两担半,现在可能连一担都没有。

好多水稻都还没有灌浆,伸手一摸,全是空壳,割下来也只能用稻草而已。

老周头家的运气在水稻上并没有好一点儿,也是这样的情况,其中还有好几块田是直接被冲垮了,现在田里的草比稻子还要多。

不过现在他们家的压力没那么大,因为麦子的收获不错,最近周二郎每天都有固定收入,加上茯苓这笔横财,所以现在老周头颇有些不动声色的稳重。

老周家决定收稻谷了,消息一传出,不少人家也去田里看了一下稻子,已经进八月了,哪怕遭过水灾,大部分水稻也都黄了,可以准备收割了。

他们看了看天,便也决定明天开始收割。

乡下人的决定就是那么迅速且没有道理,前一天大家还闲得拿着麻线坐在树底下分线,第二天天都没亮大家便拿了镰刀,挑了竹筐出门。

瞬间从农闲变农忙。

稻谷比麦子还要好收,但七里村的村民却没多少人开心,因为今年稻子的收成真的是很差很差,以至于大家都没多少动力。

老周家干脆都没让何氏和方氏下地,剩下的人干个六七天就把田里的水稻全给割回来了,然后就开始慢悠悠的脱粒。

因为很多稻壳里没有米,用簸箕铲起来迎着风一吹,瞬间吹出老大一堆去,落下来的好稻子根本没多少。

不过大家早已有意料,虽然叹息,但还不是非常难过。

大家会把吹出来的稻壳也给收好,要是来年春天家里粮食不够,这些磨成糠也是可以吃的。

老周家也收着,不过老周头算了算家里的粮食,觉得还够吃,便决定拿来喂鸡。

钱氏看着收起来的十来袋空稻壳,叹息一声道:“再去集市上买十只鸡回来吧,正好去年养的那几只母鸡老了,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杀了吃。”

“鸡棚不够大,”满宝嫌弃的看了一眼鸡棚道:“娘,它们太挤了就不爱下蛋。”

小钱氏看了一眼满宝,趁机提议,“娘,要不我们把屋后的那块荒地整一整,在那里盖个鸡棚,既宽敞,家里也不脏乱。”

钱氏犹豫,“那毕竟是在屋外,万一被人给偷了……”

“谁那么大胆子呀,而且我们家里养的鸡不少,真有人去偷,鸡一叫,我们就知道了。”

小钱氏不止一次的嫌弃家里的鸡棚在院子里,虽然每天都是孩子们打扫院子,但早起是她最早,晚睡是她最晚,一些脏污不免就入了她的眼。

满宝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念叨才提起这事的。

满宝果然双手双脚赞成大嫂的建议。

“万一有黄鼠狼怎么办?”村子里偷鸡的不仅有人,还有老鼠和黄鼠狼呢。

而其中老鼠和黄鼠狼的危害才是最大的。

七里村还比较淳朴,虽然也有懒汉和讨人厌的混混,但因为人少,大家又都沾亲带故,并没有特别祸害乡邻的人。

村里嫌弃的混混也不过是好吃懒做,喜欢在上山下河乱转悠的人。

比如周四郎就曾经被归纳在混混行列。

周大郎想了想道:“去年家里建房子不是还剩下一些石头吗?我们干脆底下用石头来建,上面再用黄泥,外面再围一圈栅栏,黄鼠狼应该跑不进去。”

周二郎继续道:“六月那会儿踩烂的瓦片还堆在角落里呢,我们拿去盖鸡棚,老鼠也就跑不进去了。”

钱氏这才答应。

从周家的右面一直延伸到屋后的那一片全是他们家的菜园。

右边的那块菜园是老周头的爹娘在的时候开的,后来钱氏接手,因为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她便一点一点的往外扩伸,反正那也不是谁家的地,所以她种着种着就种到屋后面去了。

屋后那块地往外三百米左右就是一座山,那是村里分给周大郎的口分田。

山脚往上一点儿天然长着五六丛竹子,而山脚下之前则是种着麻,现在全被砍回来了。

山离他们家不是很远,中间那三百多米的空地都是无主的,平时都少有人走。

钱氏自动将那片地划到了自家范围,然后都不用告诉村长,家里第二天便开始糊泥准备建鸡舍了。

等真的开始建的时候,满宝跑到那里来来回回的看,然后发现后面放鸡棚也不错,“以后可以把鸡赶到山上去找虫子吃呀。”

钱氏笑,“山上能有多少虫子?还不如去田里呢。”

钱氏说到这儿一怔,“是啊,我们可以把鸡赶到田里去吃虫子呀。”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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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养鹅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用往回捉了,”满宝道:“还有地里的虫卵,草籽全都吃了,这样明年的虫子和草就更少了。”

满宝还惋惜了一下,“可惜鸡不会游泳,不然还可以在田里养,它那么爱吃田螺,放一群下去,我们就不用担心田螺吃稻子了。”

周四郎:“好像鸭子会游泳吧,就不知道它会不会吃稻子。”

周二郎:“上哪儿找鸭苗啊,十里八村养鸭子的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倒是养鹅的不少,不然抱几只鹅回来养?”

“不行,”周大郎想也不想道:“那么大一只鹅放到田里,那是吃田螺,还是压稻禾?没得坏了庄稼。”

“就是,就是。”众人应和,此事就不了了之。

满宝却想起了曾经在善宝家吃的烧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隐晦的看向四哥。

周四郎对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不能领会没关系,等大家散去,满宝便跟去找他商量养鹅的事。

周四郎道:“大哥他们都没同意,我买回来谁养?”

“我们养呀,”满宝道:“反正他们不可能把鹅丢出去的,买回来我们不放在田里,放在河里也可以呀。”

“四哥,烧鹅很好吃,很好吃啊,”满宝道:“反正鸡棚都放在屋后了,再在旁边搭个草棚给鹅住就好啦,它那么大只,老鼠咬不了它,黄鼠狼也偷不着它。”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眼正忙碌的三个哥哥,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和老五他们几个来,不能叫大哥他们知道。”

“你先把鹅买回来。”

周四郎就伸手,“没钱。”

满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四哥,你都是成亲的人了,怎么一文钱都不存?”

“我倒是想存,可我也没机会进县城呀,每次采回来的茯苓和野菌都是二哥带去县城的。”

而且老爹早就发话,因为水灾,接下来挣的钱都要交公,就算是二哥去县城,挣回来的钱也到不了自个的口袋,除非……

周四郎盯着满宝,小声道:“幺妹,四哥跟你商量件事。”

满宝哼哼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从庄先生那里多买些糖果回来,我进县城里叫卖,到时候收益我们对半分怎么样?”

满宝认真道:“糖果不是庄先生给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行行行,我知道,那你去和你朋友说嘛,和你看,你四嫂怀孩子了,我还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扯块布呢,结果爹把白老爷给的工钱也给收去了,你四哥我总不能真用你四嫂的陪嫁吧?那得多丢脸啊。”

用媳妇的陪嫁,尤其是头年就用媳妇的陪嫁是很丢脸。

满宝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行吧,不过四哥你得把大头他们也带去。”

周四郎一愣,问道:“带他们去干啥?”

“他们也有糖果要卖。”

“行吧,带他们就带他们,你等我从县城里回来就把小鹅给你带回来。”

正想给四哥掏钱的满宝一听,立即收手,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卖了糖果就买鹅,那样我也不用花钱了。”

还伸着手的周四郎:……

满宝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等着吧,我晚上就把糖果给你。”

鸡棚并不难建,老周家人多,不过两天半的功夫就建好了,考虑着鸡会越养越多,所以特意建大了点儿。

小钱氏把鸡都赶到新鸡棚里,又买了十只鸡苗送进去,认真的照看了两天,看它们都熟悉后,便不怎么管了。

将鸡都交给底下的几个孩子,由他们每天赶着鸡到田里吃虫子,吃草,家里再给些菜叶子伴着米糠给一顿,鸡就养得很肥了。

与养殖一道上,老周家的人好像天生就擅长,就是几个小一点的孩子都做得像模像样。

大头就很放心的把鸡交给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和他们轮着跟周四郎跑到县城里去卖糖。

在把附近的几座山都走遍,再也找不到茯苓后,周四郎就不再往山上跑了。

而随着秋日萧瑟,县城里的菜也越来越少,老周家的菜蔬生意更好了。特别是小钱氏做的豆腐,虽然每天都带了两板去,但依然不够卖。

老周头见了,当即决定今年的豆子都不卖了,留着自家做豆腐。

和老周家一样决定的人家不少,不过他们留豆子不是为了做豆腐,而是为了留待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煮豆饭吃。

本来秋收过后粮价会有所下落,但今年的情况正好相反,粮铺在收不到足够的粮食后,只能从外地调运粮食,于是因为免税公文压下的粮价蹭的一下又上涨了。

连带着菜价都上涨了。

本来粮铺的粮价咋样并不关老周家的事,因为在确定今年不交税后,老周头就觉得今年的收成足够熬到明年冬小麦收获。

既然不用从粮铺里买粮食,而他又不会卖粮食,那就没必要盯着粮价看了。

但老周家还是能清楚的知道每日的粮价变化,因为周二郎每天回来都会唠叨一遍。

没办法,和他买菜的人家去买菜时都总会念叨一两句,今天的粮价又涨了……

涨得那个高,让一向把紧粮食口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心动,想要趁机卖出一部分去。

但只要抬头去看家里分开两桌的儿孙,老周头就只能把那口气给泄了,叹息着不再想这事。

家里人太多,太能吃了,要是这时候高价买了粮食,回头家里断炊了,岂不是得花更高的价钱买回来?

那才叫坑呢。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的心神都在学习和赚取积分上。

庄先生的课很重要,教学室里的课也很重要,在论坛里交易赚积分也很重要,以至于她很有一段时间手忙脚乱,觉得时间怎么也不够用。

后来科科给她推荐了一本书——《如何高效的计划自己的时间》,很薄的一本书,也很便宜,竟然只要三个积分。

是目前满宝买的书里最便宜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十五万

然后她就按照里面教的将她的学习切割开来分成好几个部分,又把自己能用的时间列下来,再一一安排进去。

反正白二就只会跟人去山上抓竹鼠,去河边摸小鱼,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玩这样的游戏,所以她可以拿出大把的玩耍时间来学习,来研究系统里的luntan。

在经过最初的试探后,luntan快速的繁荣起来,不论是第一通道还是第二通道,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交易在完成。

各种好东西看得满宝是眼花缭乱,当然,绝大部分东西她都不认识,也就看个热闹。

于是,在如此强劲的竞争力下,满宝的生意显而易见的没落下来了。

科科也决断,在察觉到各个世界的宿主开始积极交易后就建议满宝把置顶的功能给关了,把那十点积分省下来。

然后满宝的帖子就瞬间沉到了最底部,除了几个和她购买过东西的买家外,就没有新订单再出现了。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每天临睡前都要上去看一看luntan,就算没有交易,看他们发的各种帖子也很好玩呀。

而且能学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满宝正在luntan里点啊点啊,突然一道叮铃的声音响起,满宝对这声音很熟悉,有邮件或订单时就是这个声音。

她连忙拉出后台来看,就见邮箱亮着。

她点开一看,来信的却不是莫老师。

满宝的邮件联系人只有一个医学博士莫从军,她疑惑的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头像,点开后看信件。

科科也看了一眼,然后介绍道:“是宿主的一个大顾客,你上传的所有目标物她都买了。”

买的人很多,各种奇怪的名字都有,有些字满宝还不认识,自然记不住他们了。

科科这么一说,她便去拉旁边的交易记录,总算是找到了她,不怪她不认识,实在是他们的头像都太像了,基本上都是一本书的样子。

据科科说,这是默认的头像。

满宝“嗯”了一声,“难怪我觉得她的头像很眼熟呢。”

信件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茯苓是你收录的?”

满宝目光亮晶晶的,总算是有人问起茯苓了,她雀跃的给对方回了两个字“是的!”

对方几乎是立即回信,“能给我一份吗?”

满宝在系统里嘿嘿一笑,回道:“茯苓很难找,要在山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

“看得出来,我查过你收录的记录,不仅数量少,种类也少,你们那里很贫瘠?”

满宝:“……不,很丰盛,我们这里好东西也很多的。”

就是她还比较小,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在七里村附近打转。

当然,这话满宝没说,科科说过了,她不能告诉别人她的年纪,不然别人会欺负她的。

年龄小虽然会被人怜惜,但更多的是被人当做无知来坑,而且坑了人后说不定还不觉得愧疚。

所以满宝也只写到了这里便转开话题,问道:“你要茯苓,那你出多少积分?”

对面安静了一下,然后回了一个数字,“五万。”

满宝眨眨眼,这可和自己预计的差太多了,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拿不定主意的问科科,“科科,你觉得呢?”

“宿主,我并不能干涉你们的交易,你可以自主决定。”

满宝立即就明白了,给对方回了一个数字,“十五万!”

对方:“……”

满宝道:“你知道我给百科馆的茯苓换了多少积分吗?”

对面的人还真的不知道,这属于机密信息,并不会公布。

他们也不能看到收录人的信息,以及对方世界的信息,但也有迹可循,比如词条的编号。

编号会有收录系统的一些信息,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查,一直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满宝的身上,这还是因为她和她做过几次交易的缘故。

不然,想要找到她无异yuhai捞针,除非她主动在luntan中发布帖子售卖茯苓。

对方沉默了一下后直接问,“多少?”

满宝:“我不告诉你。”

对方:“……”

“十五万积分不贵的,我还可以免费送你一些茯苓土。”

对方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什么是茯苓土?”

“就是长着茯苓的土呗,茯苓土倒是不难挖,但茯苓只有一小块了,其余的都叫我二哥拿去卖了,山上我们全都找遍了,一颗都没有了。所以你要我就给你,不然你要再买就得等明年了。”

对方:……合着是奇货可居。

“你就不能多留一点儿吗?积分不比你们的钱贵重吗?”

“可是钱也很重要呀,积分又不能拿出来跟这儿的人买东西。”

对方无言可说,只能问道:“就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犹豫,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价太高了,却见科科一直没吭声,她就硬了心肠道:“不能,跟百科馆的比起来,少很多了。”

满宝道:“我听说,那些科研所从百科馆里拿东西去研究也是要交积分的,而且还不少。”

隔着无数星球的对面微微挑眉,回道:“好吧,十五万就十五万,记得帮我多弄些茯苓土。”

满宝高兴起来,直接出了系统,先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喜滋滋的重新进系统,将放在角落里的那一小块茯苓给包起来。

这块茯苓是上次他们上山找茯苓时挖断的,满宝直接捡起来留下了。

周四郎见了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正计划着种茯苓呢。

满宝将茯苓拿回家,当即就把它切成了三块。

另外两块看着比较好的她给留着做种了,想要试着看能不能把它种出来。

所以空间里只剩下这一块了。

满宝随便选了一块茯苓土,拨出一半来包好,和茯苓一起给她寄过去。

然后满宝就坐在系统里撑着下巴等她打积分过来。

科科提醒道:“宿主,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满宝摇头,“不急,不急,我要等积分过来。”

科科看了一下她的积分总额,没有再说话。

前段时间满宝陆陆续续的从luntan内赚到了七万六千的积分,现在她的总积分已经达到了五十八万多。

再加上十五万,那就有七十三万了,距离九十九万又近了一步。

满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慢慢闭起来,在将要飘出系统时她又清醒了一下,想要看一下积分到了没有,但很快她就失败了,眼皮越来越重,她很干脆的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然后一阵波纹动起,床上的满宝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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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记笔记

满宝一蹬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到外面已经有亮光,立即跑到了系统里看积分。手机端https://

见后台的积分数字还没变,满宝不高兴了,“她怎么还没把积分打过来?”

科科道:“可能是沉迷于研究中了,忘了确定货物没问题,不过宿主不必担心,积分现在百科馆内,等满三天,她要是还不确定,这笔积分就会自动打到宿主的账户上。”

话音才落,科科便“咦”了一声,然后一声熟悉的“叮铃”声响起,一人一系统精神一振,积分总额在满宝的炯炯的目光下翻了一个数字。

满宝高兴的打了一个跟斗,直接又发信息问,“你要不要女贞子,也是很稀缺的一种植物,还是药材呢。”

“女贞子也是你收录的?”

“是呀!”满宝高兴的回道:“是我两年前发现的,是我第一个收录的高价值的植物。”

“我要,多少积分?”

满宝想了想,道:“三千五?”

“我很好奇,你的定价是根据什么来的?”

满宝并不隐瞒,“根据百科馆给我的积分来算的,放心,毕竟是已经收录过的,所以我定的积分都是打过折的。”

“几折?”

满宝:“我不告诉你。”

满宝成功的终结了话题,不一会儿满宝就在后台看到她新下的订单了,正是要买女贞子,价格就定了三千五。

满宝喜滋滋的接了任务,与她道:“你放心吧,我下午就给你一串新鲜的女贞子。”

满宝去找五哥帮忙上山摘女贞子。

“女贞子能卖了?”

“你去看看,我觉着肯定有熟的了,你摘一串回来给我可以吗?”

周五郎当然会说,“可以。”

满宝就顺势提道:“那在女贞树底下再挖点儿土,再折根枝回来好不好?“

周五郎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幺妹,你想要种女贞子了?书上怎么写的?”

满宝“咦”的一声,她怎么忘了,他们也可以种女贞子呀,一斤最少能卖四十文呢。

她绷着小脸道:“五哥,你帮我多折几根枝条回来,我研究研究。”

“行,你要啥五哥都给你准备。”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成丁的日子,严肃的和满宝道:“满宝,你要是能在后年琢磨出这女贞子怎么种,到时候我就把我的口分田分你一半,我们在山上全种上女贞子,山脚则开荒出来种姜块和山药,那样一到秋冬我们就可以躺着挣钱了。”

在周五郎看来,不论是挖姜块,挖山药还是把女贞子剪下来晒干都算不得重活儿,而且收益还这么高,跟躺着挣钱也不差什么了。

别说周五郎了,就是满宝算了一下四十亩的山都心头火热起来,她捏了拳头认真的道:“五哥,你放心好啦,我一定能种出女贞子来。”

她瞬间把跟人家的交易丢到了脑后,还是科科提醒,她这才想到好像答应了要给人家一串女贞子来着。

满宝先去看了一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上面对于种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扦插种植。”

满宝挠了挠脑袋,“这就没有了?”

科科道:“可能是没研究出来,也有可能是研究所认为其属于机密信息,所以可以拒绝上传部分内容,只要通过百科馆的审核就好。”

“可上面女贞子的效果写得好详细,这部分不是更关键吗?”满宝很是不解,“种植而已,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家里怎么种东西的,谁问我们都说。”

“……效果当然要写详细,他们恐怕还恨不得往上面添加一些作用,因为他们从百科馆内取得目标物研究并有所成果,那么该目标物的最先使用权就在他们科研所。”科科解释道:“比如正在和你交易的这位d博士,她就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获得女贞子的培育和研究,所以才要和你购买。”

“但现在论坛开放了,她要是能够找到收录女贞子的宿主,就能通过正规途径和你购买目标物进行研究,研究出来的成果,只要不与已经公布的相撞,也没有专利申请,那么成果就属于她的,以此产生的经济效益是不能估量的。”

不然为什么论坛一开放便涌进来这么多人,那些人还不惜价钱的在其中购买目标物?

就是因为百科馆相当于把几百个世界的资源浓缩在了一个论坛内,目前没有哪一个世界的科技比得上他们星盟,因此他们可以用他们的资源来研究发现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好促进星盟科技的发展。

满宝有些懵懂,不是听得很懂,但她隐约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再让科科解释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些事,科科只要知道,它就很愿意来详细的,不断的解释给她听,直到她能理解。

但每次只要涉及到星盟,它通常只会说一遍,有时候还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不论你再怎么问它,它都不会再回答。

从满宝年纪更小的时候它就是这样,所以满宝已经熟悉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去分辨,哪些问题是可以追问的,哪些问题却是听过答案后就不要再问。

此时满宝就没有再问,而是退出系统,拿了笔将科科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这是一个只会放在系统里的笔记本,里面现在已经记了许多的话,都是科科说了她一时不能理解的,她决定以后慢慢研究。

先生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虽然他不建议这样的读书方式,但如果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文字和一句话,没人给她答案,书上也无解时,那么反复的诵读是理解其义的最好办法。

至少现在她已经理解了不少曾经科科说过的,当时她却不懂的话。

她觉得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儿,又再多读一些书,科科说的这些她就都能听懂了。

满宝将笔记本放回系统,然后道:“等下午我把东西给她,我能和她请教一下怎么种女贞子吗?”

“当然,前提是她知道,且愿意告诉你。”

满宝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她又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也不能和他们大批量的交易女贞子。

那他们这儿种多少就影响不到那边,所以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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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警告

因为有所求,满宝将周五郎带回来的女贞子、树枝以及泥土仔细的分好,然后就分出一份来用大张的叶子包好送去给那位d博士,不过满宝看了一下,她的名字是一串很奇怪的符号,她是认不出来的。

通过系统的文字,科科会将其转换为满宝熟悉的文字,但除了各用户的名字,就好比那个大鸡腿下的满宝二字,科科敢保证,认得这个字的人也不多。

不过d博士显然是认识的,她收到了满宝包装得特别好的女贞子,觉得她那边的东西也挺多的,便想和她搞好关系,所以通过邮件和她聊天。

“你叫满宝?很别致的名字,不知你贵姓?”

“周,”满宝并不隐瞒,科科只说不要让人知道她的年纪而已,对于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人,她也很有聊天的兴致,趁着没人来找她,干脆就躲在系统里和她聊天,“我叫周满,你呢,你的名字我不认识。”

“这是蔚蓝星的文字,我父亲是蔚蓝星的人,但我母亲的先人来自古地球,所以我认识汉字,你可以叫我d博士。”

这是满宝通过系统交的第二个朋友,满宝很高兴,兴奋的道:“d博士你好,科科说能读到博士的人都是很博学的人,你一定很厉害吧?”

这样直白的夸奖虽然让d博士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有些自得,她矜持的回道:“还好,只是书读得多了一点而已,科科是谁?”

“科科就是我的系统呀。”

“很有趣的名字,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系统,而宇宙中星球无数,其中时空更是交错叠加,其中存在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每一个得到系统的人都算是有逆天之运,周先生的运气也很好呢。”

满宝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学识还浅,当不得先生二字的。”

科科:……忘了告诉宿主,此先生非彼先生了。

d博士显然对古地球的语言也不是非常了解,她直接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周先生拿到系统多少年了?”

满宝也很快将这个不合宜的称呼丢到了脑后,很没有城府的回道:“四年啦。”

“您是专门收录哪一方面的?植物?”

“动物也可以收,科科说了,除了智慧生物,其余生物都在我的收录范围之内。”

只是她年纪小,既不能下河摸鱼,也不能上山抓兽,更不能飞天捉禽,所以挖花花草草是她的擅长。

“那除了这几样物种,你还收录了哪些稀缺的物种?我是说积分在一千以上的物种。”

满宝才要回答,系统“嘀——”的一声长响,科科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系统内响起,“警告,用户号d1567有侵犯百科馆及子系统宿主的利益行为,给予第一次驱逐警告,禁言三天。”

满宝张大了嘴巴,然后邮箱再没有动静,系统里一片寂静。

满宝将邮箱里的信件拉下来仔细的看了又看,后知后觉的问科科,“她是坏人?”

科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百科馆和主系统有责任保护各世界的信息以及保护各世界宿主的安全。”

满宝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些问题思索起来,“那我也不能问你们那个世界的信息了?”

科科的电子音降了八度,低低地道:“建议宿主只交流目标物本身。”

这句话满宝明白了。

惋惜的看了一眼邮箱,“刚才都没来得及问女贞子的种植方法,唉,本来还想先说些话,交朋友后再问的,谁知道她竟然被赶走了。”

满宝说到这里精神一振,立刻问道:“科科,我们的积分打过来了吗?”

科科直接将总积分调出来给她看。

看到上面已经加上的三千五的积分,她立即高兴的在床上滚了一下,然后就跳下床,穿了鞋子就往外冲,她决定先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写作业。

七里村上空炊烟袅袅,各家已经在准备做晚食了。

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香味飘出来,比以往更香,老周家的厨房最香。

满宝直接冲过去,三头正带着四头和三丫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往三个孩子嘴里各塞了一条小鱼仔。

满宝挤进去看,就看见大嫂和二嫂正在烧小鱼仔。

冯氏小心的控火,只让锅底有一股小小的火星,小钱氏则小心的将小鱼仔翻面,一旁的盆里已经装了不少了。

小钱氏看到满宝,就指了指盆道:“你大哥和三哥从河里捞回来的,你也吃两只?”

三头就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上前一步,小钱氏就没好气的道:“你们吃了不老少了,再吃肚子痛怎么办?赶紧出去玩儿。”

满宝自己捏了一条吃,又给侄子侄女们一人塞了一条,然后道:“没有盐。”

“这么多鱼仔呢,那得要多少盐?我一粒都没放,反正也就是馋嘴吃的小零嘴,吃着玩儿。”

说着小钱氏又生气起来,“让你大哥去抓大鱼,结果大鱼没捞着,尽摸些小鱼仔回来,这东西又费油,又费盐还不如直接剁碎了喂鸡呢。”

小钱氏说到这儿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锅里的小鱼仔,“对啊,可以喂鸡。”

三头听了立即大叫,“我不要喂鸡,我不要喂鸡,娘,留给我吃吧,我不嫌弃。”

小钱氏怒道:“拿那么多油煎出来的你当然不嫌弃了,我都不嫌弃,可家里没油了,你知道一斤猪板油多贵吗?”

三头不知道,但他知道家里小姑说的话最管用,于是吸着口水巴巴的看着满宝。

满宝又悄悄的捏了一条鱼吃,对上三头的目光她便眨了眨眼,迟疑的道:“那把煎好的小鱼仔给二哥带到县城里去卖?要是能卖出去,那就买猪板油回来熬油,那样我们就又有油来煎小鱼仔了。”

“这东西有人买?”

满宝道:“它比菜还好吃,菜都有人买,为什么小鱼仔没人买?”

说的很有道理。

小钱氏低头看了看锅里的小鱼仔,又扫了一眼一旁木桶里还剩下的小鱼仔,认命的道:“行吧,明儿让你二哥试一试,要是不行,以后你大哥他们捞回来的小鱼仔我都剁碎了喂鸡。”

小钱氏恶狠狠的说着,翻着鱼的动作却越发轻柔,既然要拿出去卖的,那卖相就得好一点儿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童言无忌

小钱氏把最后两锅煎的小鱼仔收了起来,决定明天交给周二郎去试一试,而最开始的那盆也被收起来,留待晚食的时候再吃。

连着吃了五六条小鱼仔的满宝也被小钱氏赶出去了。

三头有些许伤心,看着满宝道:“小姑,我们都没鱼吃了。”

他是想吃鱼的啊,为什么小姑明明让娘把鱼仔都留了下来,他们却没吃的了?

满宝有些心虚,保证道:“等吃晚食,我多给你一条。”

这话并不能让三头开心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三丫和四头一直是跟三头玩的,见哥哥这样,他们便也“唉”的一声,捧着下巴坐在门槛上一起忧伤的看着前面。

满宝也坐了下去,回味一下刚才吃的小鱼仔。

她咂摸了一下嘴巴,道:“善宝家做的小鱼仔更好吃。”

“那是当然了,”三头想也不想的道:“他们家是炸小鱼仔,用的油好多,出锅还有盐,娘只舍得放一点点油,是煎出来的,还不放盐。”

但也很好吃了。

三头再度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余下的三个也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有从地里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见了乐得不行,干脆停下脚步问,“满宝,你领着侄子侄女们在干嘛呢?”

四个孩子,两个不足七岁,余下的两个则四五岁而已,排排坐在门槛上,直接把门给堵住了,由不得他们不乐。

满宝还没说话,三头先开口了,“我们在说吃小鱼仔,地叔,你家有没有做小鱼仔?”

“哦,那东西不是给家里的鸡吃的吗?”周地笑道:“就算要吃,那也该吃大鱼才对,对了,你爹他们是不是在河里捞鱼?”

三头惋惜的点头,明明小鱼仔比大鱼还好吃的。

“那你和你爹说一声,要是捞到大鱼给我留两条,明儿就是中秋了,家里得吃点儿好的,回头我拿豆子跟你们家换。”

三头才要点头,满宝就道:“不要豆子,要稻谷。”

“哎呦,我家里才几斤稻谷,豆子多好,你大嫂不是在做豆腐吗,用的豆腐不少吧?”

三头便不说话了。

满宝就道:“我家好多豆子的,我爹说,除了换豆腐可以用豆子外,换其他东西都不能再换豆子了,不然还得拉到县城里去卖。”

“那用麦子可以吗?”

面粉也比豆饭好吃,满宝点头。

“行吧,记得让你大哥给我留两条鱼。”

满宝点头,“只要我大哥能捞着大鱼。”

周地走了,四个孩子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

最后是最小的四头坐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直接去拉满宝的手,“小姑,去玩,去玩呀。”

满宝牵着他的小手起身,“行吧,我们去河边找你爹。”

三头和三丫立即蹦起来要跟上,他们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一直被严令不准去河边玩儿,不然家里看见了,见一次揍一次,三头就被揍过好多次。

但跟着小姑一起去,显然不会在被揍的行列。

老周家的规矩一直很明白,大的带小的犯错,揍大的。

如果是满宝跟着二头他们一起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是二头他们。

可要是满宝带着三头几个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不会是三丫和四头,而剩下同龄的三头和满宝。

三头笃定,如果小姑被揍,那他被揍得也不冤,但如果小姑不被揍,一般来说三头也不会被揍。

他喜滋滋的跟着满宝往河边去。

村口的那条河里有不少人。

今年的秋收结束得特别快,此时家家户户就是晒稻谷的活儿,并不忙,而且明天就是中秋,今天大家更不想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不少人都来河里捞鱼。

周大郎和周三郎一早就带着家里的弟弟和儿子们到河边占了一个好位置,除了下鱼篓,还下了渔网。

周五郎才从山上折了女贞子回来便跑到河边来帮忙了。

此时他正挽着裤腿站在河里玩水,气得周三郎想揍他,“鱼都被你们这几个混小子给吓跑了。”

一抬头看到满宝和三头牵着两个最小的孩子过来,周三郎连忙挥手,“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回家去。”

周五郎正好被周大郎赶上岸,干脆坐在草地上道:“这有啥,我看着他们,大哥三哥你们快捞鱼吧。”

周大郎站着没动,道:“再等等,这一网看看能不能网到大鱼。”

周六郎也爬上了岸,蹲在五哥身边往下看,摇头道:“估计难,我们今天都拉了三网了,都没见几条大鱼。”

满宝也带着三头他们蹲在了周五郎身边,探头往下看,然后四处张望着问,“五哥,我们一条大鱼都没捞到?”

“捞到了,在木桶里呢。”

满宝立即凑上去看,就见木桶里正挤着四五条鱼,却并不是很大,只有大哥的巴掌那么宽,也就比巴掌略长一些而已。

正想着,周大郎和周三郎收网了,将网一拉起来,就见许多小鱼仔争先从小孔里溜出去,周大郎并不介意,那是中午时他调整的孔。

已经送回去了一桶小鱼仔,剩下的自然要放生,不然明年上哪儿找鱼吃?

网越收越紧,兄弟俩的速度不紧不慢,到得最后才狠狠地一提渔网,就见里面正蹦跶着七八条大鱼,其中有两条草鱼有周大郎的手臂那么粗,半个手臂那么长。

他高兴得不行,立即和周三郎一起把网拉上岸。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拿过木桶准备抓鱼。

只要比巴掌还大的鱼都装在木桶里,剩余的则拿到河里继续放了。

周大郎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满宝则是惋惜的扭头看着上游,“要是堤坝再破一次就好啦。”

周大郎差点左脚拌右脚,周三郎也差点被口水呛住,但三头却带着两个小的一起点头。

尤其是他儿子,点的特别认真,别看四头四岁多了说话还不利索,但他记性特别好,去年捞鱼的事他都还记得。

就连已经懂事了地周五郎和周六郎都忍不住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大:“我也觉得堤坝破了好……”

周大郎脸都黑了,道:“合着不是你们去服役是不是?”

兄弟俩立即缩了缩脖子躲在满宝的身后。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们不一样(给书友“胭脂泪”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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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那么小,怎么可能遮得住两个哥哥,于是周大郎的眼刀不住的射向他们,然后理直气壮的指使他们,“把渔网洗干净了拿回家,哼!”

然后和周三郎一起挑了装了鱼的木桶回家,临走前则把满宝四个小的也带走。

大头和二头也想溜走,却被周大郎点名留下。

于是留下的四人目露羡慕的看着他们回家的背影越来越远。

周五郎看着渔网上沾的各种东西,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每次打渔,最讨厌的就是后面洗渔网的活儿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认命的把渔网放在稍干净一点的草地上,然后和大头等将粘在上面的水草,木条,石头和泥土等杂物拿下来,等择干净了还要拖到比较干净的水域那里清洗干净。

这才团吧团吧放在竹筐里抬回家晒。

回到家时自然被老周头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不仅没赶上吃晚食的时间,还把身上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

周大郎和周三郎低眉垂目的坐在一旁,好似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周五郎只能带着老六和大头二头快速的去洗澡,等一群人终于洗干净跑过来坐好,老周头才板着脸拿起筷子示意开饭。

今晚的菜很丰盛,不仅有两碗小鱼仔,还有一大盆豆腐炖鱼和两盘煎鱼,是煎大鱼。

以及三样菜蔬。

虽然菜多,但老周家人也很多,不管饭桌上有多少饭菜,总能把它给吃光。

今晚的菜不仅丰盛,还是小钱氏做的,那就更好吃了。

最后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难得的连大人都觉得撑了,毕竟粮食并不难放开了吃,大家晚食都只吃七八分饱而已。

虽然撑了,但老周头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放下碗后道:“明儿是中秋,老四,明天你去集上买两斤肉回来。”

然后看向老妻。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明天的饭食还是老大家的做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心满意足了,周喜笑道:“大嫂,明天的鸡我来喂。”

冯氏也道:“院子我来收拾,大嫂,要做菜的时候叫我一声,我给你烧火儿。”

何氏和方氏也纷纷表示其他家务她们会做好,小钱氏只要负责做饭做菜就可以。

村子里过节就是吃一顿好吃的,然后晚上让孩子们在院子里拜一拜月娘娘就算完了。

听说县城里才热闹呢,尤其是晚上,“……那种富裕的大县,一到中秋就全挂上花灯,灯上写了字谜让人猜,还有人在大街上耍猴,耍火,可好玩了。”

周四郎疑惑的道:“那不是元宵吗?”

“元宵也是如此,但中秋也如此。”满宝道:“这是傅二姐姐说的,她去年就去绵州参加了灯会,只是今年她爹可能要升迁了,所以不给她们胡乱出门,就不能去了。”

不仅周四郎,方氏都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绵州有,那我们县城没有吗?”

“有是有的,就是没有绵州热闹,听说灯不多,但街上的商铺也会挂出来。”

方氏就向往的道:“要是能去看一看就好了。”

周四郎也从没有在县城过夜过,更没有参加过那样热闹的活动,一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他这一动,连凳子都坐不住了,屁股摇来动去,但只是一扭头看到坐在另外一边正说话的爹娘,他的气就一泄,惋惜的低下了头。

方氏见了悄声道:“总会有机会进县城里看的。”

周四郎这才精神了点儿,见满宝还在高兴的和老五他们谈论,他便插嘴道:“满宝,你想去县城看灯会吗?”

满宝问:“有好吃的吗?”

周四郎:“……应该有吧。”

满宝想了想道:“灯会都是晚上的,我们要是去看灯会,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呀?”

满宝现在节省得很,除了吃的,一切额外的花销都不想多花,因此道:“要是晚上灯会上会卖的吃的白天也卖就好了。”

周五郎也只对吃的感兴趣,兴奋的道:“要不明天我们去县城看看,幺妹,你不是放假了吗?”

大头等人一听,立即眼巴巴的看着小姑。

周四郎:……明天好像就他被分派了任务。

周四郎蠢蠢欲动,小声道:“幺妹,幺妹,你去和爹说,明天我们去县城里买肉。”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起孤立他,“我们都是没成家的,不跟有媳妇的玩儿。”

周四郎愤愤,“不出两年你也要成亲了。”

周五郎顺口道:“到时候我们不跟有孩子的玩儿。”

“就是,就是,”周六郎道:“你看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就不跟我们玩儿,你现在是他们那一拨的。”

周四郎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拿着凳子坐在父母的不远处,大嫂二嫂和三嫂也都在那里,一群人正在那里说种冬小麦的事。

再一低头,他和方氏正坐在一群孩子中间,上到他周四郎,下到四头都坐在这儿。

周四郎:……

一旁的大人们发现他们这边安静了,周大郎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道:“老四,带好孩子,不许欺负满宝。”:

周四郎:……

方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抱着肚子差点笑跌。

周四郎连忙张手像母鸡护仔一样的护着她,紧张道:“你可小心点儿,别一会儿又喊肚子痛。”

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的扭过头去,继续做满宝的思想工作。

满宝想了想,中秋先生放了三天的假期,虽然作业不少,但时间还是多,最主要的是d博士被禁言三天,生意一时也做不下去了,便点头答应了。

她也想进城去看一看傅二姐姐。

满宝跑去和母亲说。

钱氏从不拦着满宝进城,只要她想进,基本上钱氏都会答应,于是她扫了一眼她背后的周四郎等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去吧,只是要听你五哥六哥的话,不许乱跑。”

周四郎立即凑上去道:“娘,我也去呢,我会看好满宝的。”

“你看好你媳妇就行,满宝有老五老六跟着,”说到这里,钱氏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明天把家里打扫打扫,你们都带着家里孩子进城去玩一玩,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次轻省的时候。”

即便是沉稳如周大郎,老实如周三郎脸上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老周头等孩子们都散了,这才扭头问钱氏,“你要不要进城去看看?”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我进城去干什么?要去你自个去。”

老周头颇有些失望的敲了敲烟枪,嘟囔道:“我去干嘛,我才不去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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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江县只有两个时候是最热闹的,一个是秋收后,一个则是过年前。

往年,秋收后的热闹可能会推迟到重阳节那天,毕竟收完了粮食还得准备纳税上调。

但今年没有税,调也被适量减轻,所以中秋前大家就闲了下来。

有和七里村一样决定种植冬小麦的村子,更是要趁着中间的这个空隙到县城里来走一走了。

因此街上很热闹,比年前他们那会儿来逛的也不差了,于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左一右的把满宝夹在中间往前走。

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各跟各的爹娘了。

周二郎知道今天是中秋,生意肯定特别好,哪里舍得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

周大郎也不舍得,所以昨天晚上他们多泡了两倍的豆子,凌晨起来把豆子磨出来做上豆腐,豆腐才好,冯氏他们也把今天要卖的菜蔬也都拔回来准备好了。

因为进城的人多,今天老周家带进城里的货物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傅县令难得的大方一次,通知城门今天免掉入城费,入城的人只要不携带武器都能进入,免费的!

今天进城的人多,自然卖东西的也多,好在一直巡街收保护费的混混头在吃了周二郎无数的豆腐后特意将他经常占用的那块地方留下来给他了。

喜得本来因为拿的东西多,带的人多而来晚了的周二郎高兴不已,直接捡了三四块大大的豆腐给对方,当然,还有保护费。

把东西一一放到摊位上,周二郎一抬头看见自家人就把摊位前的位置给站满了,立即嫌弃的挥手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我来就好。”

周大郎就道:“我跟你一起,让老三他们带着孩子们去玩儿。”

小钱氏则对周三郎道:“弟妹难得来一次县城,你带上四头一起去济世堂看一看,也就十文钱的事儿。”

自从何氏看到陈氏难产后,她的心神一直有些不安,小钱氏也知道她的这个心病,难得来一次县城,不如去找大夫看一看。

周三郎自然应下,就一把将四头抱在怀里,护着何氏去药铺。

小钱氏和冯氏就决定一起带着剩下的孩子四处去走走看看,她们不想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自家房里的针线也得补充一点儿了。

如果能在布庄得到些对方不要的碎布那就更好了。

周喜自然是跟他们一起。

他们带的孩子多,但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都是经常来县城的,比自家的老娘还要熟。

加上他们也能帮忙看弟弟妹妹,于是,大的带小的,大人再盯一盯,基本就没事了。

大家商量妥当,举步便走。

小钱氏她们三个一动就把一串孩子给带走了,摊位前一下就空了不少。

被这里的人流量吸引过来的顾客立即见缝插针的凑上去问,“你这卖什么的这么热闹?”

周二郎立即热情的招呼,“各种菜蔬,还有豆腐,活鱼和油煎小鱼仔。”

周二郎拎过一只木桶,示意顾客看里面的活鱼,乐呵呵的道:“都是昨天从河里捞的,养了一晚上,土腥气去了一些,却又很新鲜,今儿可是中秋,买一条回去尝一尝?”

本来只是想买些菜蔬的客人犹豫了一下便问道:“多少钱一斤呀?”

“不贵,不贵,十文一斤,比猪肉还便宜,常吃鱼长寿!”

“这话可有依据?”

“当然有了,一个很有本事,读了很多书的人说的。”——他幺妹满宝。

周四郎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就看向满宝,见她正偷溜着从一个盆里抠小鱼仔吃,便无语的牵了方氏的手道:“走,我们自己去逛逛。”

方氏犹豫,“我们不留下帮忙吗?”

“大哥二哥就行了,放心吧,我二哥摆了这么多年的摊,来多少客人都不够他招呼的。”

满宝不仅自己吃,也抠出来给五哥和六哥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满宝喂一条他们就吃一条,等周大郎和周二郎又送走两拨客人,这才注意他们。

周二郎伸手拍掉满宝的手,拿了一张晒干的小叶子夹了一些小鱼仔包好,交给她道:“快去玩儿吧,今天我们可得早点儿回去。”

满宝喜滋滋的接过,心满意足的和五哥六哥一起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立即去找傅二小姐玩儿,而是先在街上逛起来。

今天一大早,满宝便从五哥和六哥的存款里各拿出二十文给他们,然后她就决定跟着他们吃大户。

他们早上急着出来,一人只吃了一碗稀饭和豆花。

走了一路,满宝觉得已经饿了,更别说周五郎和周六郎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偷偷的抠小鱼仔吃了。

所以一走到一个馄饨摊前满宝就走不动了。

周五郎也咽了咽口水,然后上前问价,“馄饨多少钱一碗?”

还没到中午,此时馄饨摊前吃东西的人还不多,于是摊主有空看一眼三个孩子,笑道:“六文钱一碗。”

周六郎压低了声音道:“好贵,以前好像是五文。”

虽然他没吃过,但他经常来县城卖糖,总是见人家吃过的,他不止一次的想吃。

摊主听到了,就解释道:“这算便宜的了,五六月那会儿可得十文钱一碗呢,现在虽然秋收完了,但粮价还是涨,六文钱一碗我们不挣啥的。”

满宝一想也是,最近他们家的菜就卖得比往常贵一点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当然也知道,于是只犹豫了一下就道:“给我们来三碗,不,两碗吧。”

周五郎对满宝道:“我们少吃点儿,万一一会儿又看到好吃的了呢?”

满宝觉得五哥说得对,于是点头应下。

***以为常,笑眯眯的煮了两碗馄饨给他们,还多给了他们一个碗。

满宝高兴的和他道谢,捧过空碗坐在一旁等着两个哥哥给她分吃的。

傅文芸推开临街的窗户,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她。

没办法,满宝又白又嫩,还圆乎乎的,坐在黑乎乎的一群乡下人之间尤为显眼。

傅文芸忍不住露出笑容,转头和秋月道:“快去请满宝上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多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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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才吃了两个馄饨,秋月找上门来,她便把碗往前一伸,要两个哥哥又各自分了她两个,这才端着碗跟着秋月往酒楼里走。

秋月:……

不过她也没阻拦,引着满宝往酒楼里去。

小二看见才要阻拦就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低声道:“没眼力见的,没看到那是县太爷家的千金身边的丫头吗?”

于是俩人便目送一身布衣的满宝捧着一个有自己的脸那么大的碗上二楼。

满宝热情的邀请傅文芸一起吃馄饨,她道:“很好吃的,回头我查到了做法,让我大嫂天天做给我吃。”

傅文芸好奇的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觉得和自家厨房里做的差不多,便拿起一双筷子吃了一个。

也不知是真的比较好吃,还是因为是朋友请的,傅文芸觉得是比在家里吃的要好吃一些。

满宝还请秋月吃了。

秋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含笑吃了。

桌子上有两碟点心和茶水,傅文芸给她倒了一杯水,好奇的问,“你哥哥们怎么不上来?”

“他们还没吃完呢,”满宝不在意的道:“我和你一起玩儿,他们很放心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秋月却是长舒一口气,周六郎和小姐年纪相仿的,周五郎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中秋佳节,他们和二小姐一起坐在包厢里总觉得怪怪的。

傅文芸和满宝都没多想,更不在意这一点儿,俩人凑在一起说话。

“我家的厨娘就会做馄饨,等我回去问她,到时将法子写下来给你。”又道:“你家送的豆腐很好吃,我父亲说罗江县里很难找得出比你家豆腐做得还要好的了。只是你家常送,怪不好意思的。”

“豆腐并不贵,只是费些力气而已,”满宝道:“我二哥说傅县令为了全县的老百姓奔波,使我们免了秋税,不知保全了多少人家,一点子豆腐而已,不值当什么。”

傅文芸掩嘴而笑,“这话要是让我父亲听到了,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两个小女孩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捂嘴乐起来。一旁的秋月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乐的。

“你信上说傅县令要高升了?”

傅文芸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事情还没定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过已有八分准了。”

她道:“秋税一事,父亲入了魏大人的眼,又得罪了绵州一地的官员,已是不能再在这里了,魏大人便和朝廷举荐,加之我父亲履历也足够了,便被升调到了建州泰宁县做县令。”

满宝“咦”了一声,小声问道:“那不还是县令吗?”

傅文芸就抿嘴一笑,同样小声的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县令和县令也是不一样的。”

她道:“我父亲可高兴了,说他一下升了两级,我粗粗一算,竟是从七品下升到了正六品,可我要问为什么,父亲又不太高兴,并不喜欢与我说。”

满宝就道:“不急,等我回去问先生,先生肯定知道。”

傅文芸点头,忧愁的道:“父亲升迁是好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离开罗江县,以后再相见还不知要到何时呢。”

满宝并不愁,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就是走遍大江南北,将天下能收集到的植物都收集一遍,因此安慰傅文芸道:“你等我去看你。”

傅文芸忍不住乐,“你那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去看我?”

满宝道:“快了,快了,我很快就长大了。只是你要记得给我写信,这样我才知道你在哪儿,才能一找一个准。”

除了自家姐妹,傅文芸并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所以她连连点头,牵着满宝的手叹息,“我也只能给你写信说说心里话了。”

“这话说的,难道不能和我说?”

满宝和傅文芸一起抬头看去,就见包厢门打开,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

满宝认得她,立即扬起笑脸打招呼,“傅大姐姐!”

傅文芸也起身叫了一声“姐姐”,然后解释道:“妹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和满宝说得比较来。”

“那是和我说得不来了?”见傅文芸脸色发僵,她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挥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

傅文萱伸手捏了捏满宝胖乎乎的脸颊,感叹道:“真肉,我打小就想有个胖乎乎的妹妹,那样又好抱又好摸,可惜文芸比我还瘦。”

然后又扭头去说傅文芸,“难得能出一趟门,你就坐在酒楼里喝茶吃点心,既不买首饰也不买衣裳,多浪费呀。”

傅文芸不在意的道:“姐姐去买吧,我和满宝约好了一会儿要去书铺看看。”

满宝连连点头,她们早在信里约好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去逛书铺。

傅文萱就看着两个小姑娘叹气,“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小弟为看书都快要疯了吗,你竟然上赶着去看。行吧,我也不打搅你们了,我和刘姐姐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布料,你果真不来吗?”

傅文芸摇头。

傅文萱便喝了一口茶,起身道:“行吧,那我走了。”

“姐姐不留下来先用点饭食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还不饿,你们饿了就吃吧。”

傅文萱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傅文芸见满宝满眼迷惑,就解释了一句,“我父亲要给我大姐说亲了,这一去建州,我大姐可能就要出嫁了。”

所以呢?

见满宝一脸懵懂,傅文芸便叹息一声道:“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嫁人好比女孩儿第二次投胎,我大姐此时心中惶惶,行事便和以前大为不同。”

满宝也点头,“上次见傅大姐姐她不是这样的。”

当时傅文萱给她的感觉是温柔沉静,可今日见的傅文萱完全不一样。

傅文芸却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满宝就看着傅文芸问,“以后你要说亲了也会变成这样吗?”

傅文芸想了想道:“我不想变。”

满宝点点头,“多读书就好啦。”

傅文芸:……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满宝道:“先生说了,当心中惶恐时要多读书,当犹豫不决时要多读书,当冲动易怒时要多读书,当心中喜悦无以表达时要多读书。”

傅文芸:“……你先生不愧是教书先生。”

满宝骄傲:“那是当然,庄先生最厉害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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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郎和周六郎慢慢的将碗里的馄饨吃完,再把汤水也给喝了,然后抬头对视一眼,都不太想去接幺妹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不带孩子的感觉真的很好呀!

周五郎放下碗筷,抹了一下嘴巴,付了钱后就抬头看向酒楼的二楼。

透过窗户看着街上风景的满宝最先发现他的目光,便一脸兴奋的冲他挥手。

周五郎就站在楼下冲上面看,掐腰问道:“你们一会儿要出去玩吗,要是不去,我和老六自己去玩了,待晚一些再来接你。”

傅文芸立即用手指点了点满宝的手臂,满宝立即道:“你们去吧,晚些我们要是不在酒楼,那就是去书铺了。”

周五郎就明白了,一会儿她们要去逛书铺,那他们更得分开玩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去看书。

其实周五郎一开始还是很喜欢读书的,乡下人谁不希望自己认得无数的字,掌握无数的学识,然后考官,封侯拜相?

梦嘛,就算是再不切实际也会有人做的。

但头天认了五个字,第二天就忘光了,再来,再忘,而且认字的过程那么枯燥……

不是谁都有耐心蹲在地上用树枝照着纸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写上半天的。

所以周五郎现在是看到书就头疼,也就是在家里时才会和大头他们一起认一些字,不至于忘掉它们而已。

他觉得,能够真正从心底热爱读书,且爱得深沉的,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就是像他家幺妹那样聪明的孩子。

他两边都不靠,自然就不爱读书了。

罗江县的书铺并不大,里面的书也很少,而且少有更新的,这两年满宝和白善宝只要来县城就会到书铺里走一圈,所以书铺的掌柜对她已经很熟了。

倒是傅文芸眼生得很。

一见到满宝,掌柜的便指了一个位置,满宝便对他笑笑,拉着傅文芸过去。

她知道,书铺进的新书便是放在那个位置了。

书铺里的人并不多,满宝翻了翻便翻出了两本薄薄的册子,一本是一个叫孔仲达的人写的《仲达诗集》,还有一本则是《毛诗正义》。

满宝已经学完了《诗经》,见了便先拿起《毛诗正义》翻看起来。

傅文芸看了一眼,正巧她才学完诗经,印象还特别深刻,连忙问道:“可是《毛传》?”

满宝已经翻开,点了点头,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可以买一本回去慢慢看。”

“你这么说,显然是本好书了。”傅文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打算买了回去慢慢看。

傅文芸知道满宝看过很多书,却没想到她看了这么多,书铺里的这么多的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起来。

她看过的,她没看过的,哪些是值得看的,哪些是现阶段他们看了也看不懂的,哪些是已经没必要再看了的,她全都数得出来。

只是绕着书铺走了一圈,傅文芸怀里就抱了七八本书,有些书家里书房也是有的。

但她想要单属于自己的一本书。

虽然书贵得很,但她还是出得起钱的。

毕竟今天母亲给的钱,她并没有买衣服,也没买首饰。

傅文芸喜滋滋的把书买了,然后看向满宝,发现她空着两只手,就诧异的问道:“你不买吗?”

“我买墨。”

掌柜的对傅文芸友善的笑了笑,熟练的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盒墨条来交给满宝,感叹道:“你写了这么多墨,那得去了多少纸呀,也没见你跟我买过纸。”

满宝毫不客气的道:“你的纸太贵了。”

“给你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再便宜我就该亏本了。”

满宝便叹气,“所以读书贵。”

掌柜的对她笑笑,读书不贵,士人怎么难得?

满宝付了钱,将装着墨条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布袋里,这才帮着傅文芸抱着书往外走。

傅文芸今天很高兴,因此邀请满宝一起回酒楼,“我并不急着回去,我们一起到酒楼里坐坐,我请你吃午饭如何?”

“好啊,”满宝欣然同意,“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搅到你姐姐。”

“不会的,她和刘家姐姐不一定会回酒楼用饭,我们先吃我们的。而且我选的书大多没有看过,正好请教一下你。”

别看傅文芸比满宝大,但读书的时间却比不上满宝。

读完《诗经》后她中间有一段时间是“休学”状态,而就是现在重新读书了,她也需要有半天的时间回后宅和姐姐一起学琴和学女红。

她会的比满宝要多得多,但单论书一道,她读的书还真没有满宝多。

她羡慕着满宝,满宝也羡慕着她,“下次来县城有机会听一听姐姐弹的琴就好啦。”

傅文芸笑道:“下次你来我家,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在那儿弹给你听。”

傅文芸知道满宝爱吃,所以点了三道酒楼的招牌菜,叫上秋月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满宝吃过后很中肯的道:“很好吃!”

傅文芸一直留意她的表情,闻言笑道:“但你一定吃过更好吃的,我看你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朋友家的厨娘做的也很好吃,我大嫂做得也很好吃。”

傅文芸点头,“时常听你说起你大嫂的手艺,若有机会一定要仔细品尝品尝。”

俩人说着闲话,最后还是周五郎他们先找了过来,要把满宝领走。

傅文芸照例拿出一百文要买糖,可能是快要分开了,看着糖她也有些忧愁,“如果离开,以后我想吃你的糖都吃不到了。”

满宝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五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多买一些呗,二小姐,我家的糖果买多有优惠的,对了,您要去哪儿,离开久吗?”

周五郎滔滔不绝的道:“如果离开的时间久,最好多买一些,到时候封在瓮里,可以保存很久的,量超过五百颗,你买两颗我们送一颗给你好啦……”

满宝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傅文芸心底的伤感全叫周五郎给冲没了。

秋月暗暗瞪了周五郎一眼,适时的道:“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周五郎就惋惜的住了嘴,最后道:“二小姐,要是买糖记得找我们哦,我二哥天天都来县城里卖菜的。”

傅文芸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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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来信(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周五郎和周六郎将整个县城都逛了一遍,期间还三次碰到过大嫂他们。没办法,罗江县就这么大,最繁华的就这么一条大街,然后左右再几条小街道。

虽然县城小,但他们还是玩得津津有味的,要不是二哥把东西都卖光了,他们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不错,周二郎把今天带来的东西都卖光了。

就算今年收成不好,在重大的节日下,很多人家还是舍得拿出一些钱来买些好吃的。

所以老周家带来的鱼,尤其是大条的,满宝他们都没走出街道他就差不多卖完了。

豆腐是最好卖的,一是这东西其他摊位上没有;二来豆腐便宜,又好吃。

而来买豆腐的人看到摊位上的菜蔬,总会买一些的。

反正价钱和别的摊位一样,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老周家的菜蔬看着也不差呀。

就这样,他们家的菜快速的往外卖,倒是油煎的小鱼仔最难卖,一是它小,二是它贵,价钱比一斤大鱼还贵。

最后周二郎是把逛街回来的三丫和四头拎到前面,一人给他们一小荷叶包的小鱼仔,让他们站在摊位前吃。

大头二头和大丫二丫几次想伸手吃一条都被周二郎拍掉了手,他嫌弃四哥孩子有点大了,而且人太多了挡住摊位。

最后还是小钱氏一人给他们弄了点儿拎到摊位后面吃。

有带着小孩儿来买菜的,看到两小孩儿站在摊位前吃的小鱼仔,便忍不住问了一声。

周二郎刚用差不多大的荷叶装了些小鱼仔放在竹筐上摆好,闻言便道:“这些小鱼都是用油煎出来的,美味得很,所以五文钱一包。”

客人看了一眼荷叶上的小鱼仔,觉得也不少,于是点头买了。

周二郎总算找到了卖小鱼仔的方法,你不能告诉客人这东西十五文一斤,你得分出来,五文钱一包,算下来能有二十文钱一斤,但人家一点儿也不嫌弃贵。

一旁的周大郎都惊呆了,

逛街来了,回来这里歇一歇脚,顺便围观了一拨的小钱氏等人也惊呆了。

周三郎这会儿扭头对何氏道:“这下你信了吧,就是摆摊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别人她不说,老三就不行。

周二郎就这么一份一份的把小鱼仔都给卖了,期间再伴随豆腐无数,菜蔬无数。

摊位前的东西一点点的消失。

在最后一棵菜卖完后,周二郎便把东西一收,决定先去吃些东西,再顺便逛一逛县城。

他们是在路上碰见周五郎和周六郎的,见这两兄弟没带着满宝,自己优哉游哉的在这儿转悠,三个哥哥差点没忍住上手揍人。

所以周五郎这才火速过来找人。

他把满宝领回去的时候,老周家一行人正蹲在路口不远处,消失了半天的周四郎也不知何时把方氏领了回来,大家正在一起等他们。

一看到三人来了,大家就齐齐上阵教训三人,周大郎几个哥哥教训周五郎和周六郎,小钱氏几个嫂子则教训满宝。

“知道拍花子是怎么对不听话的孩子吗?”小钱氏板着脸道:“他们会把小孩儿剥干净,然后把耳朵割掉,眼睛挖掉,会把他们管在黑屋子里,然后一天就给吃一顿夹着麸皮的麦粥……”

满宝:“……嫂子,既然眼睛挖掉了,那屋子黑不黑又有什么要紧?”

众嫂子:……

最后满宝被丢到了板车上,和三头四头三丫一起坐着板车被推回家。

其他人则拿着东西或挑着东西跟在板车边上。

时间还早,他们并不急着赶回家,所以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周大郎还特意在他们第一次发现女贞子的地方停留了一下,将那棵女贞子指给小钱氏她们看,“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多,所以今年成熟的时间晚些。”

小钱氏垫脚看了一会儿,“我看有好几串都成熟了。”

周大郎笑道:“再等等,暂时还落不下来,到时候看一下其他几棵的情况,多摘一些也好统一晒。”

小钱氏点头,不再多问。

大家就站在路边看,满宝则特意跑过去让科科全方位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决定等d博士解禁后发一张给她搞好一下关系。

大家对满宝的行为习以为常,全家都知道,满宝最喜欢亲近各种植物了。

回到家时,老周头和钱氏正坐在院子里编小竹篮,看到孩子们回来,老周头直接把手里的活计一扔,交给他们后就背着手回屋睡觉去了。

秋风飒爽,这么好睡觉的天气怎么能不睡呢?

周大郎等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孩子们赶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他们也把东西简单的收拾收拾便回屋休息了一会儿。

尤其是周大郎和小钱氏,俩人可是不到五更就起床了。

何氏和方氏挺着肚子也去休息了,剩下的人则在休息了两三刻钟后便又出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满宝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有点想白善宝了,但他总是不给她写信,明明说好会给她写信的。

满宝嘟了嘟嘴,在梦中有些不开心的翻了一个身。然后睡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喊,“周满,有你的信!”

满宝“蹬”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趴在窗外的大头见怒了,转身不客气的拍着白二郎道:“看你把我小姑给吓的,你赔!”

白二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叫道:“人怎么赔?”

大头还没想出来,满宝已经清醒,从床上下来,“白二郎,是不是你在我耳边大声的喊有我的信?”

“不是在耳边,是在窗外!”白二郎强调道:“也没有很大声,就是你睡着了,所以稍稍高声而已。”

满宝就从窗里冲他伸手,“信呢?”

白二郎哼哼的把信拍在她的手里,有些嫉妒的道:“你让白善别把你的信夹在给我的信里了,下次我不会再帮你送了。”

“好吧,那你得帮我把信送给他,不然他怎么收到?”

“好吧,那你快点写,我要回家了。”

白善宝给她的信很厚,满宝觉得要读完得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她给了白善宝一颗糖,想请他吃糖。

白二现在不太稀罕她的糖了,于是把头扭到一边,还哼了一声。

大头看了,转身便跑回厨房,不一会儿就用盘子盛了一些小鱼仔过来,直接往白二眼前一伸,道:“你吃不吃,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白二郎就不动了。

第三百三十章 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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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郎和大头坐在凳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小鱼仔,大头问他,“好吃吗?”

白二郎点头,“去年的更好吃。”

“那是小少爷家的厨娘做的,用好多油炸出来的当然好吃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家也有油。”

然后看着大头。

家里的鱼他可做不了主意,渔网也不是他能碰的。

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让我四叔去捞鱼,你拿回家去炸,你得分我们一半。”

大头知道油有多贵,而小鱼仔是不花钱的,只花力气。

但白二郎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油自家就有,不花钱,倒是小鱼仔很难得。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达成交易。

满宝费劲的将信封拆开,白善宝估计是怕白二郎偷看,所以将信封封得死死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是叠得厚厚的信纸。

这么多信纸当然不是白善宝一蹴而就写成的,而是积存下来的,他特别贴心的按照顺序给她摆好了。

这与其说是给满宝写的信,不如写的是日记。

只是开头是满宝而已。

开头第一页纸是白善宝离开的当天写的,他们刚出罗江县城没多远,在路上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停下午休时写的。

当时离愁消散了不少,正是对路途兴致勃勃的时候,所以他写的那山,那水,那树,甚至连树林里随处可听的虫鸣都活泼了不少。

满宝看着都觉得心情雀跃了。

但热情总有消退的时候,尤其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马车里赶路。

路两边看到的树是差不多的,到最后就连看到的山都是差不多的,一点意趣也没有,所以白善宝后面给她写的信多是抱怨路途无聊,马车颠簸,或是与她讨论课业。

显然,在无聊之下,他只能拿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来完成了。

一直到他到了陇州,信的内容才丰富起来。

白善宝显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以及家里的秘密,他跟满宝信中所写的些话甚至都没与祖母和母亲说过。

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只是单纯的赶路而已,进了关内道,白家便陆续有了产业。

与世家大族自然不能比,但左一个庄子,右一个铺子还是让他们路上好过许多。

不同于上次奔波至七里村,心中惶然忧虑,这一次白家上下从从容容,便也觉得旅途并不是那么辛劳。

一路巡视产业回到陇州,最要紧的是去看一眼正被白氏盯着的产业,见一切都还好,刘氏便从容的带着善宝回陇州城。

今年白老爷受灾严重,那是因为他家的产业多在剑南道内,尤其是益州绵州一带,但白家,不,应该说是白善宝的产业不会。

白善宝的产业绝大多数还是在关内道,在陇州一带及其附近。

包括刘氏的嫁妆,郑氏的嫁妆也都在关内道内。

关内道今年可没有受灾,而且因与剑南道临近,是可以最先向益州一带输送粮食的。

普通百姓上面还有一道粮商,所以可能赚得不多,但刘氏不一样,他们家可是有不少庄子的。

都不用通过本地的粮商,直接庄子里组织一批商队,将粮食运到益州便能赚一笔。

不过她一向谨慎,并不愿意如此冒险,毕竟路上是有土匪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遇见土匪了?

但她也不愿意将粮价贱价出售给当地的粮商,那样也太亏了。

六月时,益州一带的粮价都飘上天了,结果关内道的粮商们依然压着粮价,只肯以平价向普通的老百姓购买粮食。

像白家这样粮食比较多的或许有优惠,一石多出几文钱来,但刘氏会在意那几文钱吗?

她人就在灾区,知道这里的粮价涨成了什么样儿,那些粮商要是平价购粮后送到这边来也能稍稍压一压价格她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偏他们运到这里来却是将粮价提到了天上去。

她又不傻,自然不会吃那个亏。

因此当时她是直接在这边找了粮商,与对方直接在关内道与剑南道的交界处做了交易,大赚了一笔。

关内道的情况还算稳定,主要是她在那个地方有产业,与官府也有些交情,所以不怕有人打劫。

但进了剑南道就不一样了。

只不知是哪方面露了消息,白氏宗族的一些人知道刘氏大赚了一笔钱,不由眼红起来,便开始想着“买下”她在陇州附近的产业。

尤其是那些据说赚了大钱的田庄。

和三年前他们灰溜溜的离开陇州不同,这一次刘氏是风光满面的回来的。

在车架刚进入陇州境内时,白家便有管事带着下人先一步回到祖宅,先把他们家住的房子打扫出来。

就在白氏宗族的人一直盯着时,刘氏却带着儿媳和孙子先去那几个田庄和铺子里转了一圈,两三天后才进入陇州城。

白善宝在信中告诉满宝,每天一大早,祖母身边的刘嬷嬷就亲自来挖我起床,把我洗得白白净净的,再给我穿上特别好看的新衣裳,然后就领着我出门炫耀去了。

白善宝告诉满宝,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穿新衣裳,因为纹饰考究,他想蹲在地上玩一下石子都不行。

只是才回到陇州他就不喜欢陇州了。

不过也有高兴的事,就是他只要出去转一圈,当天晚上便有他的好几个小仇人会被揍。

“……祖母带我去见族长,族长问我如今可还在治学,听说我已经通读了,便很不相信,于是考我。”白善宝在信中道:“我知道,想要买我家产业的人里并没有他,但一切皆是他在放任,祖母虽不说,但我总觉得他收了他人的好处,这才处处与他人方便。”

“正如先生所言,贪者必有所利,而我们的这位族长显然是贪者,所以我便以问他,我们告辞离开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白善宝道:“不巧的是,我出门碰见了他那个很讨厌的孙子,于是特意停下来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晚上我特意趴在他们家墙外听了,他孙子叫得好惨,据说他第二天还要去上学,所以我决定明天我也不休息了,也去族学里借读。”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一翻,这才发现是最后一封信,显然,他没来得及写第二天的信就把信给寄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威胁

满宝从窗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白二郎还坐在外面和大头吃小鱼仔,便立即收了信坐到书桌后开始写信。手机端https://

白善宝的信是跟着刘氏的信一起回来的,他们并没有拜托过路的客商帮忙带信,因为这样的信件容易丢失,还很迟。

这个时代的路太难走,各种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如果一个客商路上病了,或是中途决定去另一个地方,那他们的信必定也会跟着那个客商去流浪。

短则三四月,长则二三年,一封信可能才会送到它的主人手上。

白家自然不可能走这样的途径,他们是派家里的下人来回送信的。

和拜托客商带信只需几十文钱的花销不同,让自家下人带信你得给他准备一匹马,准备一路上的马料,还有他住宿、食用的费用。

才能陇州到七里村,只单行一趟,五两银子总不会少的。

五两呀,搁老周家以前,除去家里的花销,两年也未必能存下五两银子。

而就算是白家,若没有要紧事,刘氏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联系白老爷,只为两小儿通信更不可能了。

至于大人间有什么事满宝和白善宝并不关注,他们还小呢,大人的事知道的多了会长不高的。

这也是先生说的。

对于庄先生的话,不仅满宝很信任,就是白善宝也很信任。

所以他们只说孩子间的事。

满宝在信中抱怨了一下没有油炸小鱼仔,道:“等你回来,我们再捞一次小鱼,不然你今年都没有油炸小鱼吃。”

油炸小鱼,放到餐桌上不算特别好吃,但如果放在茶桌上给孩子们当零嘴,那就是一道不错的零嘴。

别说白二郎,就是回家过节的白大郎都喜欢。

当天傍晚白二郎要回去时,小钱氏取了一张大大的干荷叶,从盆里拨出一半小鱼仔给白二郎带回去吃。

白二郎高兴得不行,把满宝写的厚厚的信往怀里一塞就抱着荷叶走了。

大头送他出门,生怕他反悔,一再叮嘱道:“明天一早我们在河边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记得带一只木桶。”

白二郎狠狠地点头。

送回家的小鱼仔却是先送到厨房里过了一遍油,被煎过,又炸了一遍的小鱼仔更香,更好吃。

饭后时白大郎忍不住捏了一条又一条,白老爷见了便不再拦着小儿子去捞鱼,还对白大郎道:“明天你和你弟弟去看看,你难得回家一趟,与村里的少年多玩玩也是好的。”

白太太嘟囔道:“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留家里和我们说说话。”

她一年到头都没怎么见到大儿子,怎么能还把孩子往外派呢?

白老爷瞥了她一眼道:“谁说人家大字不识的,周家上上下下现在都认字,听说就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都认得数字了。”

白太太:……

白大郎感兴趣起来,“那不是耕读之家了吗?”

白老爷颔,“他家家风不错,你和二郎多与人玩耍也没什么的。”

于是第二天白大郎就跟着白二郎去了。

周四郎老早就带着渔网和一众弟弟在那里等着了。

周大郎他们对小鱼仔没兴趣,而且这几天村里的人一直在捞鱼,感觉已经捞不出大鱼来了。

所以很大方的没有管他们。

周四郎已经成亲,媳妇又有了孩子,在大家的眼里就是大人了。

由他带着下河,大家都很放心。

周四郎也干脆,拒绝了年纪过小,还不能干活儿的三头三丫和四头,就把剩下的人都带到河边去了。

满宝也不能干活儿,然而他拒绝不了她。

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汇合,周四郎就领着他们出村子,往下游而去。

“上游最近几天也总是在摸鱼,我们村也有人上去摸,在那儿早没什么大鱼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们不要大鱼,我们要小鱼。”

周四郎道:“行吧,到时候小鱼给你们拿回去油炸,大鱼我们家留下。放心吧,大鱼小鱼下游都比较多。”

白大郎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没人去那里捞呗,”周四郎道:“这鱼跟人一样,都喜欢住在一个地方,又不是去年决堤的时候,水急,把鱼都给往下游冲。上游捞了下游就没了。”

他道:“现在水流平缓,那些鱼当然是住在自个家里了,上游捞得很了,也就是上游下来串门的鱼少了点儿而已,下游的鱼该有多少还是有多少的。”

满宝和一众人等都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周四郎嘿嘿笑道:“放心吧,这个我很有经验,以前我们在这里下鱼篓都能抓住鱼呢,更别说渔网了。

周四郎带着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是一片野地,两边是已经收割过的水田,田里已经没有水了。

河的宽度有点窄,且河床很小,河岸两边是密密的水草,近河岸的那片水也都是密密的水草,一看就是少有人来的地方。

周四郎拿过一根长长的棍子,示意他们看。

他将棍子伸到河里,触底了才拿起来,然后让大家看棍子上的印记,问道:“知道为什么没人来这里摸鱼了吗?”

周五郎和白二郎等一头雾水,白大郎却是面色一变,满宝则直接惊叹道:“好深的水呀,比我深多了。”

周四郎就嘿嘿笑,将棍子竖起来,他跟棍子站在一起,比划了一下那道水痕道:“不仅比你深,比我还深呢,所以谁要是掉下去,除非会游水,不然……哼哼。”

无知无畏的少年和孩子们一动不动,严重却闪着激动的光。

白大郎皱了皱眉。

周四郎继续道:“就算是会水也得小心,这底下很多水草,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脚,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乱走,知道吗?”

白大郎见他说得明白,这才放心了些。

周四郎去警告探头探脑的满宝,“你不准靠近河边知道吗,不然被水鬼拖到河里,你就再没有好吃的,也看不见爹娘和大嫂了。”

满宝就抖了一下身子,点头。

第五百四十一章 审问一(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加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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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的光昏暗,但依然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土地,目之所及的地方是一垄刚长出来的菜芽。

已经被抄了两年的闫家显然是没人会在园子里种菜的,而刚从这洞里钻进钻出的肖家人……

满宝举着火把上去看那被开出来的菜地,走了十多步,发现还是菜地,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惊叹,“这是开出了多少菜地啊。”

周四郎一头雾水,“种菜就种菜,干嘛还要装鬼吓人?”

跟进来的街坊邻居都惊呆了,叫道:“我说呢,他们家哪来那么多的菜卖,原来是占了闫家的园子里来种菜。”

“我,我还以为是他们家在城外租了地呢……”

“他们家的胆子这也太大了,”有一个邻居惊叹的道:“他们是怎么想到在这园子里种菜的?”

这个自然只能问外面的肖家人了。

三个衙役将肖家人都丢在一起看管起来,有人钻出来告诉他们,肖家人在里面开了一块很大的菜地,所以才扮鬼吓人的。

对于这一点儿,他们是不怎么相信的。

于是衙役甲自己爬进去看了一眼,最后和满宝他们一起默默地从洞里又退了出来。

衙役甲道:“先将洞都堵了,将肖家人都带回衙门。”

他顿了顿后问才满头大汗赶来的里正,“肖家如今还有什么人?”

里正连忙道:“还有肖大郎的媳妇及一个三岁小儿。”

衙役甲便点头,“行,暂且不收押他们,不过你可得派人看好了他们,若叫他们母子逃了,这依然是你们的责任。”

里正连连应“是”,衙役警告了街坊邻居们一声,严禁他们再进入闫宅,这才押着肖家人离开。

满宝他们等人散了才回去,兴奋的表示明天他们要去衙门听审问。

庄先生呼出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书房,想想觉着不对,便将三个孩子叫到跟前训了一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我们初来乍到,万一今晚衙役不来,也无人声援,或者肖家扮鬼的事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看你们怎么办。”

满宝小声的道:“要不是他们家的人太凶,我们也没想闹那么大的。”

周四郎连连点头,解释道:“先生,是我敲的铜盆。”

庄先生就哼了一声,要不是这样,他可就不止训他们一顿而已了。

他问道:“他们的麻衣呢?”

“烧了,那东西也不吉利,正好灶里正烧着火热水呢,我直接塞里面烧了,谁也找不着。”

庄先生这才点头,挥手道:“行了,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儿早点起床读书,你们可以去县衙看一看。”

庄先生道:“看完了回来告诉我,你们自个也想一想,今晚的事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三人乖乖应下。

满宝道:“先生,您累了,还是先别看书了吧?”

白善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先生,我扶您去休息吧。”

白二郎则机灵的道:“先生,我去给你打水。”

三人一起努力,将庄先生的火气降下来了,这才各自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早早的起来,先读早课,然后去写字,将将写完两张大字,他们便把东西一收,兴奋的要去县衙凑热闹。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今天练的字,微微摇了摇头,见他们都快跑到门口了,也不拦着他们。

正好今天他要去见兰成,懒得带他们。

周四郎也对闹鬼的事特别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的跟他们一起去县衙。

益州的附郭县是华阳县,康学街便在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内,因此人是直接押送到华阳县县衙的。

跟县衙隔了一条街的是府衙,而府衙的旁边则是剑南道的衙门,可以说那一片区域啥都不多,就是官儿多。

但百姓也不少,尤其是在华阳县县衙那一块儿,因为那是官衙的最外围,基本上高档的酒楼,饭馆,甚至是古董铺子之类的都在县衙的不远处。

因为再往里去是府衙和剑南道官衙,他们更开不进去。

康学街闹鬼的事,不仅在康学街这一带出名,那是整个益州城都闻名的,所以一大早,听说有人抓住了康学街的鬼,便有不少人跑去县衙凑热闹。

满宝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县衙外面全站满旁听的人,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

白善宝想了想,拽着俩人就去找守门的衙役,道:“我们是昨天晚上捉鬼的人,今儿是来作证的。”

“作证?”

“是啊,这审案不要证人吗?”白善宝理所应当的问。

衙役一想也是,看他们三个年纪那么小,还以为是昨晚巡夜的衙役叫他们来的,于是侧身让他们从小门进去。

看到周四郎和大吉要跟进去,便伸手拦了一下。

满宝立即道:“他们是我哥哥,昨晚捉鬼他们也有份儿的。”

衙役这才收手,道:“进去了可不许乱走动。”

除了大吉,其他四人全都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是!”

从小门进去,顺着院子往前走,便走到了大堂外的小院子里,百姓们要来围观审问案件,那只能在院外围观,是不能到院内的。

院内是证人和犯人的停留处,据说行刑也是在院子里。

李二郎在其他四人的帮助下挤到最前面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满宝五人。

李二郎:……总有一种做什么都落后人一步的感觉。

华阳县的唐县令正了正衣冠,端坐到了椅子上便示意可以上堂了。

和罗江县十天半个月也没一个大案子不同,益州很繁华,人多,富贵的人多,贫穷的人也多。

人一多就容易出现各种案子,什么杀人抢劫偷盗,没有唐县令没见过的案子,只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所以和七八天才开一次公堂的杨和书不同,唐县令他能够隔两天再开一次大堂他就很满足了。

因此,他的堂审经验特别丰富,一上堂就惊堂木一拍,让人先把扮鬼的肖二郎给提上来,然后抽空问了一下衙役,“昨晚肖家人是分开关押的?”

“是,遵照大人的吩咐,凡从众的犯人都是分开关押的。主犯一边,从犯另外关押。”

唐县令就满意的点头。

第五百四十二章 审问二(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打赏加更五)

肖二郎还是一身白衣,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经过一年的担惊受怕,他此时脸上特别的憔悴,因此看着跟鬼也差不多了。

唐县令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难怪会有人认为你是鬼。”

他惊堂木一拍,喝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肖二郎哭哭啼啼的道:“大人,小的是康学街肖家二郎,我,我,我不该犯病扮鬼下人,求大人饶命啊。”

唐县令一早已经听昨晚巡夜的衙役回禀过了,冷笑一声道:“你确定自己犯的是疯病?”

“是是是,小的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并不是特意要恐吓人的。”

“那本官问你,闫家内的菜地是谁开的?”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犯病的时候就喜欢哭,还喜欢到处走和烧纸钱,除此外就一概不知了。”

唐县令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说他们一直是分开关押的衙役一眼,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既然你如此说,行吧,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堵了,拉到堂下去压住,将肖家大郎押上来。”

衙役应下,去提肖大郎。

肖大郎才上堂,唐县令就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怒喝,“将他给我拉下去先打十大板!”

“是!”

肖大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衙役们拖到院子里,衣服一撩,直接啪啪啪的就打起来。

满宝吓了一跳,伸手就捂住眼睛,周四郎怕她受惊,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不是第一次看人打板子,但依然不习惯看,也微微侧过身去。

唐县令这才看到他们,趁着打板子的空隙,指着他们问,“他们又是谁?”

衙役感觉到县太爷的不开心,连忙弯腰道:“是证人,昨天晚上就是他们抓到的鬼。”

“原来是他们啊,”唐县令的脸色好看了些,不免有些好奇,这康学街的鬼闹了有两年了,期间他不仅派人去查过,自己也是去看过的,但都是无功而返。

加上只是说闹鬼,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甚至他自己都没听到过哭声之类的,所以在查过后只当是那的人自己疑神疑鬼。

这五人能抓住鬼也是很厉害的了,尤其站在最前面的还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于是唐县令招了一下手,道:“去把他们带上来,本官问他们几个问题。”

五人很快走到堂上,满宝三人站在最前面,与唐县令揖了一礼。

肖大郎在院子里被打得嗷嗷叫,唐县令充耳不闻,好奇的问白善宝他们,“就是你们抓住的鬼?”

白善宝行礼回道:“是。”

“你们怎么想起去捉鬼,又是怎么抓住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两个小伙伴儿,回道:“回大人,前儿我们在家时听到了女鬼的哭声,它说它死得冤枉,所以我们就想去问一问它有什么冤枉的。于是昨天晚上我们就躲在了柴垛里,他一出现,我们就上去看他,结果他自己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们,一个常年扮鬼的人,应该很警觉才对,怎么会被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一跳?

他来回的看了看三人,问道:“当时你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白善宝面无异色的道:“就是普通的衣服。”

满宝和白二郎作证一般的连连点头。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肖大郎的板子打完了,被衙役给拖了进来。

衙门的板子不是那么好吃的,虽然才有十大板,但也打得不轻,肖大郎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完全是满脸茫然。

唐县令挥手让白善宝他们退到一边,将惊堂木又拍了一下,“肖大郎,你认不认罪?”

肖大郎瞪大了眼睛,连忙喊道:“大人,小,小的要认什么罪呀?我二弟发疯的事我虽知道,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会钻到闫家去……”

唐县令冷笑一声道:“肖二郎全招了,他说,他之所以会去闫家开菜地,就是受你的指使,你故意趁他疯病发作指使他干活儿,不然,谁会去给自己找罪受?”

唐县令道:“闫家里的菜地可开了不老少啊,肖二郎累得很,而你赚了不少钱吧?肖二郎是疯子,又不是自主去做的这些事,罪名不大,最大的是你这个幕后指使的人。”

肖大郎一听老二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他身上,忍不住急了,他想扭头去看一眼院子里的肖二郎,但唐县令在他一转头时便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肖大郎,你还不快从实招来,难道还要本官再用刑吗?”

“没有,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我,我不是主使,”肖大郎一听要用刑,立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我二弟根本就没疯,这事是他主导的,与我无关啊。”

肖大郎道:“从两年前开始,就是他自己钻到了闫家种地,还扮鬼吓人,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被堵了嘴巴按在院子里的肖二郎气得挣扎起来,唐县令拍了惊堂木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是,是实情,就是实情。”

“那你说,肖二郎为何要去闫家的园子里种菜,何时开始的,又为何扮鬼下人?”

肖大郎咽了咽口水,脑中乱哄哄的,便下意识的说道:“我家后头杂物房因为水灾塌了一角,等整理出来时,便发现连着闫家的那面墙塌了一个大洞,那会子闫大人被拿了,闫家没人留意到那个大洞,我家又没钱修理,便也留着没管,后来闫家被抄,我二弟顽劣,就会时不时的溜到闫家去玩儿,也不知是何时起,他悄悄的在闫家那里开了菜地种菜。”

肖大郎道:“因闫家和俞家的房子也是隔了一个围墙,我们,不,是,是他在那边劳作,有可能会惊动到俞家的租客,他这才装鬼吓人的。”

“呜呜呜呜……”院子里被堵住嘴巴的肖二郎突然暴起,激烈的挣扎起来。

唐县令看了微微一笑,道:“看来肖二郎有不同的话要说呢,来人,将肖二郎给我提上来。”

说罢,转头悄声与衙役道:“去将肖家二老也提到院子里,将他们的嘴巴堵了,不许他们发出声音。”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满宝看得惊叹不已,忍不住回头看了白善宝一眼。

白善宝也惊叹不已,同样扭头看了她一眼。

第五百四十三章 审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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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二郎被拖到大堂上,才将他嘴里的布取出,他就立即喊道:“大哥你害我,明明是你们让我这么干的,你竟然把事都推到了我头上……”

他吓得不轻,脑子里还记着昨天晚上白善他们说的流放的事,因此今儿一上堂就咬定了自己有疯症,又将家里做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谁知道他大哥反而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他身上?

眼见着唐县令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生怕说晚了会直接判刑,连忙辩解道:“大人,大人,我大哥说的不是真的,闫家的菜地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是我们全家一起开的呀……”

唐县令冷笑,“你们又是闹鬼,又是吓人的,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在闫家种一块菜地?你们当本官是傻子吗?来人,将肖二郎拖下去也打十个大板……”

“是!”衙役上来就要拖他下去。

肖二郎吓得不轻,连忙喊道:“不是,不是,不止是为了种地,我,我们想买俞家的宅子来着……”

被拖到院子里的肖家夫妇,才跪下就听到大堂里二儿子说的这话,瞬间眼前一黑,正要挣扎出声,却被衙役一个大板压到地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除了围在院子外的部分观众注意到他们外,大堂内正紧张的肖大郎兄弟可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肖二郎招了,表示这一切都是父母和大哥的主意,毕竟两年多前他年纪还小,只是个少年,可不懂挣钱这样的事,更别提在闫家里开地种菜了。

肖大郎见老二把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也气了,兄弟两个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唐县令则在上面添柴拨火,兄弟俩便越说越多,不到三刻钟,他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院外的围观百姓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惊叹不已。

其实肖家一开始还真没那么多心思,这事全是从三年前的那场水灾开始说起。

确切的说,是两年十个月前,肖家的杂物房是泥房,在经历过长达半个月的暴雨洗礼之后,它塌了。

更让肖家人没想到的是,杂物房后头闫家的围墙也塌了一个大洞。

那是闫家的后花园子,有点儿偏,平时就很少有人过来,那段时间,益州水患严重,闫家除了闫刺史外,其他人都逃离了益州,所以那个洞没人修理,甚至可能都没人发现。

水患之后是数不尽的灾民,灾民过后是天使前来赈灾,然后是闫刺史被捉,在审了半年后,整个闫家被抄,一连串的事情出来,闫家那边根本没人发现那塌得一塌糊涂的大洞。

而肖家这边已经重新用泥巴混着草建起了杂物房,然后顺手捡了不少闫家塌下来的砖石。

砖石也是不便宜的。

期间为了闫家不发现,他们便用泥混着草打了砖胚,粗略的把塌掉的那一角修了修。

只要远看着不是个洞就行。

但他们建杂物房时,不知是为了多占那么点儿地,还是真有了其他心思,他们没再建杂物房的后墙,而是就着那道修起来的围墙当自家的屋墙。

后来闫家被抄,肖二郎偷偷的推了几块大砖后溜过去看,从闫家那里摸了几个瓷器,几个盆,几顶蚊帐回来……

这些东西在官家那里都不贵重,所以抄家的时候没抄干净,肖家的人偶尔会过去找一找,翻一翻,顺手拿些东西。

有一次,肖二郎甚至从一个桌子底下捡到了一块金裸子,嗯,这是肖大郎说的。

而除了这些东西,闫家的荷塘里有莲蓬,园子里也有其他的果,肖二郎还是少年人,总是时不时的过去寻宝,就摘些莲蓬和果子来吃。

东西多了,自家吃不完,肖家便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发现竟然能赚不少钱。

肖家便心动起来,忍不住把闫家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没过多久,官衙要出售闫家的房子,肖家刚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放弃,正巧一个牙人领着人上门看宅子时碰巧肖大郎在那边摘莲蓬,躲起时发出了些声音,吓到了那些人。

然后肖家就无师自通,晚上到闫家去哭两声,传出风声去,吓走了想要买房子的人。

然后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肖家父母看中了闫家后花园的那片地,觉得地被花养得挺肥,于是把那些花全拔了种上了菜。

而那块地更多的是靠近俞家的围墙,他们动静大一点儿,俞家这边就能听到声音。

而租住在俞家那里的租户,更多的是年轻的书生,这些书生胆子也大,一听到动静就忍不住去打探。

肖家生怕被发现,干脆就继续装鬼,让身量瘦削的肖二郎披着麻衣装女鬼,把俞家的租户给吓跑了。

到后来,肖家则是看上了俞家的房子,想要买下来。毕竟他们家有两个儿子,若能买下来,正好分一栋给肖二郎。

而且两家的房子门对门,算做一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算盘打得很好,奈何俞家开价太高,哪怕这一区域闹鬼,俞家降了一些,那钱也让他们心疼得不行。

所以肖家没买,反而是不断的吓跑俞家的租客,每一个租客都住不了多久,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多,就会被吓走。

俞家的房租和房价也是一降再降,但总到不了肖家的心理水平,所以肖家一直没买。

虽然没买房,但此前俞家的房子已经空了有半年了,除了不能住进去外,对肖家的影响很小,所以肖家也不再装鬼,就是时不时的和街坊邻居们说一下,昨天晚上他们好像又听到了鬼哭的声音。

因为肖家目前是住得离闫家最近的人家,没人怀疑他们的话,所以闹鬼的传闻一直在。

他们以为,再闹两年,俞家的房子一直租不出去,自家又不住,他总会降价卖给他们的,谁知道时隔半年,俞家又住进了人?

在观察了几天,确定新来的租客也是读书人后,前天晚上肖二郎就出手了。

每一次扮鬼,他都是先从自家的杂物房进入闫家,再从闫家的一个洞里爬到巷子里,这样就算暗中有人盯着,他们也会当他是从闫家出来的,不会怀疑他是肖家人。

第五百四十四章 审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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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二郎从没想过会出问题,因为他扮鬼两年来,每次出现,便是有人看到了他,也都是连滚带爬的离开,而且他自己也机警,总能第一时间躲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世上还有白善他们这样的人,都看见一个鬼蹲在地上烧纸钱了,他们还能凑上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半年不扮鬼,业务有些疏松了。

但既然说到了这里,肖二郎说什么都要表白一下的,于是指着一旁的白善三人道:“大人,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也都披头散发,身穿麻衣,显然也是在装鬼的。”

唐县令瞥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问肖二郎,“他们租住俞家房子多久了?”

“有六天了。”

“那康学街闹鬼多久了?”

肖二郎隐隐明白了什么,垮下肩膀道:“两年了……”

唐县令便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旁的话少说,本官只问你,对于夺取官府财产,私入民宅,扮鬼吓人的罪名你认是不认?”

肖二郎低着头道:“我认,可是大人,我真的是听父母和兄长的话做的,我,我不是主谋啊。”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让他安静,这才转头去问萎靡的肖大郎,问道:“肖大郎,你认罪吗?”

肖大郎张了张嘴,唐县令眉头一竖,两旁的衙役就啪的一下敲了一下棒子,他立即道:“我认,我认。”

唐县令满意了,让人把肖家父母给拖上来。

满宝看得意犹未尽,没想到他们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连证都不用做,直接就被唐县令审出来了。

她拉了拉白善宝,俩人便拉着白二郎悄悄的溜了。

唐县令瞥了他们一眼,没拦他们,由着他们去了。

五人溜出县衙,啧啧道:“肖家可真厉害,在里面种了两年的地呢。”

“欲壑难填,”白善宝道:“他们要是不那么贪心,只开一小块地,用一部分的东西,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犯官的宅子不是那么好卖的,就算官衙愿意低价出售,在有晦气,又有闹鬼传闻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买的。

荒废个十年二十年是常有的事,但像他们这样,得了一想二,得了二又想拿三,就算没有他们捉鬼,终有一天他们也会被抓住的。

白善宝皱着眉头道:“不知他们会如何。”

满宝也不知,“回去翻一翻律书?”

白二郎想到那又厚又多的律书就头疼,立刻道:“就是律书写的也不是很详细的,还不如问先生呢,不然那么多书,你得翻多久才能找到?”

白二郎道:“而且你们有带律书吗?”

满宝就指了白善宝道:“他带了。”

白二郎就看向白善宝,“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呢,府学会考到一些,你以为我想看?”白善宝道:“我最讨厌看律书了,每次看完头都发晕。”

满宝也不喜欢看律书,但有些内容还是挺有趣的,因此道:“我不喜欢大部分的律书。”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道:“完了,你们都不想看,那肯定很难,等我要学的时候岂不是恨惨?”

走过来的李二郎:“……我大晋的律书很难读?”

满宝他们齐齐回头,看到他都有些惊讶,“李二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二郎轻咳一声笑道:“听闻今日县衙在审一桩奇案,所以我们来看看,那里面的鬼是你们捉的?”

满宝三人矜持的点头,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应该要回家和先生汇报了。

李二先生扫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神情,笑道:“我初到益州,对这里还不熟,听说益州的甘香楼不错,不如我请你们用午食?”

正想告辞的三人便一顿,抬起头来看了李二郎一眼,然后目光就忍不住交汇起来。

李二郎见了笑眯眯的道:“再见便是有缘,何况之前还多赖你们关照,走吧,听闻甘香楼的锅盔配着他们家的羊肉汤特别的好吃。”

满宝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三人就一起跟着李二郎走了。

李二郎身后的四人见了忍不住低下头乐。

周四郎犹豫了一下,连忙拉着大吉跟上,他觉得幺妹这样不好,怎么能一顿饭就被勾走了呢?

万一是坏人呢?

但等他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甘香楼的包厢里了,十个人坐了满满的一桌。

李二郎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甘香楼吃饭了,知道什么东西好吃,所以点了不少的菜。

等伙计送了茶水上来,李二郎这才开口问捉鬼的事,他本人是很好奇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鬼捉住的?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当着康学街的街坊不好说而已,毕竟肖家世代都住在那里。

要是知道他们也是装鬼才把肖家人给抓住,那天晚上肖家多挑拨一二,他们就要糟。

但在李二郎等人面前,这些事就没必要瞒着。

于是他们便把他们穿着麻衣躲在柴垛里等鬼的事说了,满宝还问了李二郎,“李二先生,你的阅历比我们的丰富,你见过鬼吗?”

李二郎:“……没有。”

满宝惋惜,“先生没见过,你也没见过,那你们呢?”

被看的另外四人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摇头。

白善宝就耸了耸肩道:“你看,我就说了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偏不信,还要找鬼。”

“他们也只是部分人而已,这世上声称见过鬼的人也不少,”满宝道:“可惜他们胆子都太小了,当时既没有去和鬼谈一谈,也没有上前求证。”

李二郎觉着他可能年纪大了,有点儿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李二郎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总算是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你们觉得华阳县的县令如何?”

满宝点头道:“很厉害。”

白善宝也点头,“审案很快,来前先生还说呢,这样的案子,不过三四堂可能审不下来,结果才一堂就审出来了。”

“你们以前听说过这位县令吗?”

“没有,”三人很干脆,“我们只见过两个县令,都是我们县的。”

李二郎就笑问,“那你们是不是也只听说过这两个官而已?这就有些见识浅了。”

满宝想了想道:“不止,我还听说过益州王呢,益州王也是官儿吧?还是大官儿。”

第五百四十五章 造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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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郎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笑问:“那你觉着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我也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好官还是坏官?”满宝理所应当的道:“等我见着了再告诉你吧。”

白善宝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李二郎显然没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笑问:“那以你听说的话和事来看,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白善宝忍不住道:“不是好官儿。”

“哦?为什么这么说?”

白善宝道:“不算水灾的那一年,时间也过去两年了,益州只免税三年,今年秋天就要重新收税,结果一直到现在,益州的粮价还是高涨不落,和三年前的相比相差很大。”

白善宝道:“益州是他封地,由此可见,他不算什么好官儿。”

“这是益州的官员是朝廷委派,益州王并无任免之权,管差了也不能算益州王之过吧?”

“益州王既无任免之权,也不能管地方之务,那朝廷为何要分封他?”白善宝道:“若是只贪图钱财,直接把皇室子弟限在京城不就好了?”

李二郎微讶,说不出话来。

他一旁的四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白善。

满宝点头,“说是分封出来的皇室子弟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做,但实际上,封地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一个王好不好,坏不坏,看封地的百姓就知道了。”

李二郎神色莫名的道:“王巨君倒是被百姓认为是天下第一好官儿,然而他最后反了。”

满宝悄悄地吃了盘子里的一块儿点心,闻言笑乐了,“益州王可做不来王莽,他最多能做刘濞之流。”

白善宝点头,“他要是能做王巨君,那我们益州下的百姓还能享几年福呢。”

满宝连连点头,“特别是我家,肯定要享更多的福。”

一旁坐着的四人冷汗淋淋。

“为什么?”李二郎神色如常的问道:“若有一人如王巨君一样对你们,你们不愿追随他造反吗?”

满宝摇头,“造什么反呀,皇帝又不是昏聩得让我全家都去打仗,也没让我全家都拿命去填水渠,他要想做王巨君,那就要尊重我们的选择嘛。”

李二郎:“……受了人家的好,不报答不好吧?”

满宝就奇怪的看着他道:“这是益州王的封地呀,他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们给的,每年我们缴纳的赋税,捐课等有多少是要分拨到他府上的?”

“所以他对我们好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会喜欢他,会感激他,但造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满宝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个我不用操心,因为我家有我爹在呢。”

她爹又不脑残,才不会让家里人跟着造反呢,村里要是真有人拉帮结派要造反,老爹肯定会带着他们先躲到山里去。

李二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白善宝,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就连周四郎都看着他不动。

李二郎提起一颗心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满宝道:“李二先生,我们还是别说造反的事了,古往今来造反的人那么多,最后成功的有几个?所以我们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好了。”

李二郎忍不住乐,“那若是君王昏聩呢?”

“老天爷会劈他的,”满宝心平气和的道:“老天爷不劈,朝堂上的贤臣也会骂他的,贤臣再骂不醒,到时候百姓们自然会换一个皇帝,不过现在的皇帝还行,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这个,所以你也别想着造反一类的事了,那会害人害己的。”

饭菜很快上来了,正好李二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静静地用餐。

等吃饱了,满宝才道:“李二先生,刚才那番话便算是你请我们吃饭的谢礼,以后再相见就当不认识吧。”

李二郎:……

四个随从:……

白善宝点头,拱手道:“后会无期。”

白二郎也拱了一下手,然后和白善宝他们一起离开,等走远了才问:“我们为什么要后会无期啊?”

满宝道:“因为他们看着太复杂了,我们还是孩子,又弱小,所以不要和这样的人来往。”

白善宝点头:“而且他们看着也不像是好人。”

“哪儿不像好人了?”

“好人是不会问造反一类的问题的。”白善宝觉着他们相处还是挺不错的,亦有些惋惜,叮嘱白二郎道:“今儿我们在包厢里说的话你可不要传出去。”

满宝也在叮嘱周四郎,“四哥,你也不要往外说,对爹娘也不要说哦。”

“知道了,知道了,”周四郎道:“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李二郎站在酒楼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忍不住回头与四人笑道:“我们成了成了被避之不及的毒物了。”

跟在身后的随从正要说笑,就见一辆马车从街头过来,车上的人撩开帘子正好看到他们。

双方视线一对,这边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车里的人却是瞪大了眼睛,马车立即停下,一人急忙的从车上下来,撩起衣摆就要下跪,李二郎伸手扶住他,笑道:“何必多礼?”

“圣,圣人!”

李二郎笑道:“既然撞见了,那我们就去府上看看吧。”

新任的剑南道节度使张大人额头上冒了汗,躬身退到一旁,连忙请他上车。

李二郎稍稍往后看了一眼他的一个随从,这才扶着张大人的手上车。

那个随从稍稍往回退了两步,隐于人群之中,转身消失了,他要去找人扫清尾巴。

一无所知的满宝等人回到家,庄先生还出门访客没回来呢,三个小的打了一个哈欠,都决定去午睡。

等睡醒,便找了一个梯子爬到围墙上,看着对面的闫家凑热闹。

正来视察的唐县令背着手在园子里走了走,察觉到视线,便抬头看过来,满宝对上他的视线,就欢快的和他招手,“唐大人,你们在修围墙吗?”

第五百四十六章 熟人(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六)

唐县令看着那自来熟的少女,忍不住背着手走到围墙边上,仰着头看她,“你这小娘子,胆子也忒大了,在看什么?”

“看你们怎么处理那些菜呗,”满宝问,“你们要把它铲了吗?”

唐县令扭头看了一眼那隐在树后的菜地,无语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才没那个力气呢,你们几个,可不许钻到这边来知道吗?”

满宝点头,保证道:“我们是良民。”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她,哪个良民会架着梯子窥视隔壁邻居家的园子?

一个衙役飞跑来汇报,“大人,匠房那边说他们得先修好王爷的园子,暂时还抽不出手来堵院子,您看……”

唐县令就“嘶”了一下,觉着有些牙疼,他挥了挥手道:“行了,退下吧,让人去把塌的那面墙整理一下,把土块垒上去,先拦着不许人进来再说。”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唐县令这才抬头看满宝,问道:“你们那一屋子的人来益州是干嘛的?”

满宝眨眨眼,问道:“我一定得告诉你吗?”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你要是这会儿告诉我呢,我就用脑子记下,不然一会儿我让衙役和里正专门上门一趟。”

满宝立即道:“我们来求学的,我师弟要考府学,先生就带我们提前来益州看一看。”

唐县令看了一眼她的脸和个头,又想了一下今天跟她一起在公堂上的两个少年,问道:“今天一起的那两个是你师弟?”

满宝点头。

唐县令就啧啧道:“还真是年少有为啊,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们先生姓庄,名讳洵。”

“庄洵?”唐县令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他眯着眼睛问,“你们是益州人吗?”

“我们是绵州的。”

“那不还是剑南道内的吗,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我也没听说过你先生的名号啊。”唐县令转身正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眯着眼睛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杨和书的?”

“咦,你认识我们县令呀。”

唐县令就啧了一声,又回身站到了墙下,冲她招手道:“你过来。”

满宝看了一眼围墙的高度,果断的摇头,“我不会功夫。”

唐县令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等着,我过去找你,对了,你先生在家吧?”

“不在,他出门会友去了。”

“这样啊,那你和你先生说一声,就说明日唐某上门拜访。”

满宝惊讶了一下,“呀,唐县令,你不是以官的身份上门吗?”

唐县令笑道:“你觉得呢?”

满宝就冲他乐。

唐县令都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满宝看他走远了,这才爬下梯子,跑进书房里和正在看书的白善宝道:“唐县令好像是杨县令的熟人,他明日来要拜访先生。”

还道:“唐县令估计穷,还请不动匠房里的工匠,破的洞只是垒起来而已。”

白善宝总算是从书里抬起了头,“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就是告诉你一声呗,我总不能为了摘那边菜园的菜就溜过去吧?”满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巴道:“不过我很好奇,闫家那边现在还剩下多少?”

衙役也正在和唐县令汇报这个问题,“留下的一些桌椅和衣柜等也都被肖家搬走了,如今闫宅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

唐县令:“这肖家是蝗虫转世吗?”

衙役们低下头不说话,捕头忍不住低声道:“大人,这修缮房子的钱还得我们县衙出,虽然闹鬼的传闻是消了,可这样犯官的宅子也不好卖,那什么围墙我们还要修吗?”

唐县令啧了一声,挥手道:“我们县衙没钱,让肖家出钱,先把他们家后头的那面墙修好,用一样的砖石,砌严实了,要是再塌,本官拿他们全家去填。”

“是。”

唐县令临走前看了一样闫家的这破宅子,摇了摇头道:“就为这么一个破宅子犯得着吗?”

“大人要轻判肖家?”

“不轻,”唐县令背着手道:“犯的事看着不大,但其心可恶,可诛,当重罚。”

衙役便明白了,这是不准他们接受肖家说情了。

到了下午,庄先生才回来,里正和房主便一起来了。

里正是来慰问来的,房主是来感谢来的。

显然今天上午县衙里的审讯他也都听说了,他特别的高兴,于是决定免了他们一个月的房租。

自从闹鬼的传闻出来后,这个小院子的价格已经一降再降,但就是卖不出去,连租都租不出去,偏他们家因为要开铺子住到另一条街去了,也住不过来。

房子空着是会坏的。

房主都快要愁死了。

谁想到能柳暗花明呢?

新来的租客不仅捉住了鬼,还解了闹鬼的传闻,别的不提,只待这事过个三两月,他这小院子,不管是卖还是租都不会亏了。

所以房主笑眯眯的拎着不少的礼物来拜访。

庄先生客客气气的将俩人送走,把东西交给周四,看着得意的三个弟子道:“这次算你们做了件好事,便不罚你们了。”

三人欢呼一声。

庄先生继续道:“明儿除了出门洗衣裳,不许你们再出去乱跑了,饭菜让四郎买回来,你们留家里认真读书。”

满宝立即举手道:“先生,明天唐县令以个人身份上门拜访。”

庄先生一愣,问道:“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你们就跟唐县令成了朋友?”

“我们成没成朋友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杨县令的朋友,”满宝笑道:“今儿他还问我呢,是不是认识杨大人。”

庄先生一头雾水,“你们是怎么聊到杨大人那里去的?”

“我不知道啊,”满宝特别老实的道:“他就突然问了,然后我就如实回答了呗。”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大弟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哪儿不对。

走出两步,他才想起来问,“他是在公堂上问你的?你们怎么就当堂聊起天来了?”

“不是呀,下半响他来闫宅时碰到才问起的。”

庄先生便扭头看了一下那围墙,沉默了一下问道:“闫宅的大门开在康学街大街那边,离我们这儿有半条街的距离,你们是怎么碰到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生活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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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转身就想溜,庄先生却已经看到放在墙角的梯子了,他伸手拽住满宝的衣领,怒道:“回去给我把抄一遍!”

满宝眼睛差点给瞪出来,叫道:“先生,我们没有带。”

“我去给你借,兰先生那里有。”

满宝要哭了,她立即扭头去看她两个师弟。

白二郎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白善宝也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满宝不怕抄书,却怕抄,内容繁复难懂不说,连字都很难写,一本仪礼十三篇,抄完她整个脑袋能空掉。

虽然她也常被罚抄书,但像这样直接被罚抄一本的却是第一次,庄先生却很坚持,写了信交给周四郎,让他去路口找人送到兰家。

周四郎不舍得花钱,兰家离得又不是很远,自己把信揣了就走,一点儿也没看被罚的妹妹。

满宝只能垮下肩膀回书房去,磨墨准备等书到。

庄先生还不肯放过她,道:“抄好看些,务必字迹工整,抄完了装订成册,等以后你们再犯错,直接用它当范本来抄。”

这下连白善宝和白二郎的眼神都活动起来了。

等周四郎拿着书回来时,满宝只能运了运气,沾了墨,然后端正的下笔。

因为要保证工整,内容还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字难,字义也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写错字,速度也慢了不少。

满宝抄到夕阳西下也才抄了五页。

她将抄好的放在一旁晾着,等晾干了才收起来。

白善宝也不读书了,早收好了桌子跑出去。

满宝出门便看见他们正笨手笨脚的帮周四郎劈柴,满宝走到他们身旁坐下。

周四郎抽空看了她一眼,好奇的问,“你抄完了?”

满宝:“哪儿这么快,起码得抄十天才能抄完。”

周四郎惊讶,“一本书而已,你们之前抄书不都挺快的吗?”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那怎么一样,这些我们都是倒背如流的,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但嘛,嘿嘿嘿……”

“你得意什么?”满宝道:“先生说了,等你们犯了错,也得抄。”

“我才不会犯错呢。”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不会。”

满宝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摸了摸肚子,觉着有些饿,“四哥,晚上我们吃什么?”

“吃巷口那家的菜,我和他们说好了,一会儿他们就送来,饭我蒸好了。”

大家嫌弃周四郎做的菜,所以一日三餐,基本上他们都是吃外面的。

早食一般是周四郎去买回来,或是他们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步的时候顺便买了吃。午食和晚食却多是周四郎找了店家送上门。

米饭自己蒸。

满宝坐在小凳子上,照常想念大嫂的饭菜。

周四郎也想念,“要是大嫂在就好了,我们每天也不用费这么多钱了。”

满宝道:“其实也不怎么多。”

周四郎看着她道:“真怀疑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这花钱的架势跟自个家里很有钱似的。”

“我家没钱,但我有钱。”

周四郎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明天有贵客,你们说我要不要去买些点心回来放着?”周四郎转开了话题。

三个小的立即点头,“要啊,要啊。”

他们也好久没吃点心了,没办法,管钱的周四郎虽然比老周头大方,但一些没必要的开销,他还是很抠。

比如点心。

白二郎道:“买点儿桂花糕。”

白善宝:“还有栗子糕。”

满宝:“糯米糍也不错,雪白的那种。”

“要求真多,明儿我去看看,哪种便宜我买哪种。”

三个小的嘿嘿一笑,都知道周四郎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不然买回来的点心他们要是不喜欢吃,不还是浪费吗?

既然有贵客上门,当然不能只是买一些点心而已,茶叶什么的也要买,还得烹茶呢。

周四郎在心里算了一下要买的东西,对几个小的道:“明儿你们自己去洗衣服了啊,我不帮你们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看满宝,满宝就撒娇,“四哥,你再帮我们几天呗,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都几天了你们还没准备好?我都带你们去看过两三趟了,”周四郎断然拒绝道:“不帮了,自己去!”

说罢拍拍拎了斧头放好,抱了柴回去烧水。

三个孩子就连连叹气,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早些洗漱。

三人洗漱后便穿了短打,缠了手便抱了衣服要出门。

周四郎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衣服不是早上洗吗?”

满宝道:“所有人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早上洗衣裳的人特别多,排队都能排上一个时辰,多费时间呀。”

白善宝点头道:“反正天没黑,我们洗衣裳很快的。”

当然快了,三个都是第一次洗衣服,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但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是把衣服往河里一丢,湿透后拖上来拍两下,就要拧干了放木盆里。

跟在三人屁股后面的大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额头抽了抽,忍不住开口道:“没干净。”

三个小的看看大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又丢到河里搅了搅,拖起来就让小伙伴帮忙一起拧。

大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了。

算了,时间久了,总能学会的。

周四郎将最后一锅热水烧好,刚把热水打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呢就看到他们端着木盆回来了。

他笑眯眯的问:“怎么不洗了?”

满宝道:“我们已经洗好了。”

周四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觉着不对,“不是,你们才出去多久啊,走到河边了吗?”

“走到了呀,我们还洗了好久呢。”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很想问他们,到底久在哪儿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后面的大吉,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衣服又不是自个穿的。

这家里要是只他们这几个,那用不了多久,全员都会邋遢起来,奈何不是。

所以等庄先生出来,看到院子木棍上晒的湿哒哒的衣服后便道:“把衣服拿出来重新洗一遍,不拧干的衣裳不准往上晒。”

他觉得,他还得教一教几个孩子生活的技能,他哪里是先生,简直就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第五百四十八章 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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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庄先生也不急着吃晚食了,让三个孩子带着衣服和木盆重新回到了河边。

河里的水很清澈,每日不仅有人在河里洗衣服,还有人在河里洗菜呢。

庄先生拿了一根细细的棍子,直接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用棍子点了点那几块洗衣裳的大石头,道:“来,把衣服拿出来。”

作为曾经出门在外求学多年的穷书生,以及丧偶多年的单身男教师,对于洗衣服,庄先生是很有经验的。

这些经验都是他生活的累积。

“先过水,在石板上搓一搓,袖子和衣摆部位要重点搓洗……”庄先生用棍子敲了敲白二郎和白善宝,“你们两个细心些,洗个衣裳而已,又不是打仗。”

白二郎和白善宝就不由放慢了动作,庄先生看他们放慢和放柔了动作,这才道:“不要这边才洗了一套衣裳,身上的衣裳就全湿了,那还洗什么洗?和你们的师姐学一学。”

俩人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骄傲的看着他们。

庄先生就拿着棍子敲了敲满宝身侧的石板,道:“你也换个地方搓,你们这三个,每天不是爬树,就是蹲地上玩儿,哪儿哪儿都脏……”

在庄先生的一番指导下,三人艰难的完成了第一次洗衣服,将衣服拧干了放在木盆里,然后都大出一口气,在先生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庄先生敲了一下离得最近的白二郎脑袋,摇头笑道:“才洗那么一套衣裳就累成这样?”

此时夕阳已西下,最后一点落霞顽固的黏在天边不肯消失,但半座益州城都开始迎来了夜色。

可能是因为城中的人都比较忙,大部分人家这会儿才开始用晚食,河两边的人家里传出淡淡的饭香味,里面传出大人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有大人呵斥或哄诱孩子声音。

却也有人因为忙碌,这时候才急匆匆的拎着一篮子菜出来,蹲在河边清洗。

师徒四个一时没说话,将木盆放在脚边,静静地看着两岸上听得到和看不见的热闹。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消失了,大家只能看见脚下的土地时,庄先生这才领着三个弟子往回走。

庄先生对白善宝道:“将来你为官,为的便是这一方的百姓。”

又对白二郎和满宝道:“就算你们将来不做官,做的事也能为这一方百姓。”

三个弟子都有些懵懂,庄先生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边走边道:“这是为师的一个痴念,你们如今或许不解,但希望将来你们能够明白。”

正说着话,突然一声轻咳声起,庄先生吓了一跳,昏暗中,他眯着眼睛往前看去,这才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阴影中,他刚才根本没看见。

走在后面的大吉轻声道:“是兰先生。”

一语落,兰成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庄先生诧异,“仲成怎么来了?”

兰成道:“我才知道,你们今天这里还闹了一场捉鬼的戏码,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谁知你们竟然都不在家。”

兰成问,“你还没用晚食吧?我带了些酒菜来。”

说罢扫了一眼他身后三个弟子手里捧着的木盆,轻笑一声,侧身让开了一步。

庄先生连忙笑着请他入内,让三个弟子自己去晾晒衣服。

周四郎正在加蒸米饭,听到动静立即跑出来汇报,“庄先生,你们回来了,兰先生来看您了。”

又道:“饭馆的菜也送来了,你们迟迟不回都有些凉了,我重新热了一遍,您和兰先生是单独吃,还是和我们一起吃?”

庄先生笑道:“送一份到书房吧,我与兰先生说说话。”

“是。”

周四郎手脚伶俐的进厨房分饭菜,大吉看了一眼正老实在院子里晒衣服的三人一眼,也进厨房里帮周四郎。

周四郎对他笑笑,将兰成带来的酒菜全都交给他拿去。

虽然他胆子大,但不知为何,他每次对上庄先生都心虚气短,所以这种事能推给大吉,他从不自己干。

周四郎又从饭馆的菜里拨出一份来放到托盘上,又去盛了饭,一并交给了大吉。

大吉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去了。

周四郎这才收拾他们自己的饭菜,他一边把饭菜端到堂屋里,一边和院子里的三人念叨:“不就是洗一套衣裳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全家三天的衣服都拿去洗了呢,竟然这么久都不回来。”

满宝晒好了衣服,辩解道:“先生说我们洗得不干净,所以要慢慢洗。”

“那可真够慢的,行了,赶紧进屋吃饭吧,这会儿子谁家还没吃晚食,真是快饿死我了。”

“还是有很多人家的,”白善宝道:“我们才回来的时候,有好几户才把菜拿出来清洗呢。”

“那我们家能跟别人家比吗?”周四郎道:“我们既不下地干活儿,在城里也没活计,人家是忙得没饭吃,我们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也是忙的。”

“是啊,好忙,好忙啊,忙着洗一套衣裳吗?”

大吉也回来了,默默地坐下拿了筷子,周四郎先动筷给满宝夹了一块肉,大家这才开始用饭。

书房里的兰先生听着隔壁的热闹,抬头对庄先生笑道:“收到这样的三个弟子,你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庄先生对他笑笑。

兰成许久不说话,给自己和庄先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痴人。”

庄先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对他笑了笑。

兰成便叹气,侧首看向了外面,看着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天空道:“就不怕他也出不了仕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不能出仕,也自有别的用途,我这些年不也教出了许多学生吗?好歹让他们有了一技之长。”

兰成便知道他多年的执念是不可能靠他一番口舌便能去掉的,便顺势转开了话题,“闹鬼的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用晚食的时候家里人说起今儿县衙出了一桩奇案,我都不知道你这儿闹鬼了。”

庄先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三个孩子瞎胡闹,把装鬼的人吓着了而已。”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家都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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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庄先生他们一样正喝酒吃饭的人却没他们这样的好心情,李二郎被请到了节度使的府上,不到两刻钟,益州王便赶了来。

然后他便移驾去了益州王的府邸,他们的晚食就是一场酒宴,大家吃吃饭,喝喝酒,顺便还赏一下歌舞。

益州王很谦恭,也很担心李二郎的安全,“皇兄只带了贡堂兄出门,万一路上遇着个什么……”

李二郎便挥手笑道:“五弟不用忧心,我大唐如今百姓安定,这又是在你的封地上,我怕什么?”

益州王便笑道:“这倒是,皇兄难得出京,那这次可要多留益州几日,益州有几处地方是很好玩的。”

李二郎笑着应了一声“好”。

双方言笑晏晏,但宴席散去后,却各自找了自己的心腹说话。

一直跟在李二郎身后的那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跟着李二郎进屋,低声禀报道:“圣上,能扫去的痕迹都扫了,但他不一定就查不出来。”

李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查出来就查出来吧,不过是找些当地的百姓,游商说说话罢了,也没不可对人言的东西。”

李贡低声应下,“庄洵那边,能扫掉的痕迹都扫掉了,但那天您与那三个孩子在酒楼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虽我们的人叮嘱过了,但说不定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李二郎想了想后道:“让人留意些就行,只是几个孩子而已,五郎未必会做些什么。”

李贡应下,“神武军现在益州城外待命。”

李二郎便叹了一口气,李贡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来前,母后特意提过,让我多看顾五郎,可这一路走来,我想,我若是再看顾,恐怕这益州的百姓更没有活路了。”

李贡皱眉。

“那三个孩子话说得不好听,却再有道理不过,益州水患,朝廷不仅免了三年的赋税,还拨下了赈济的粮食,可你看这益州内外,流民依然不少,粮价依然高涨。”李二郎是有些生气的,“这益州可是他的封地!”

“圣上,但您也说了,益州内外的官员也都是朝廷任命的,依臣看,还是张世德没做好,剑南道皆是他管辖,但看绵州一带,情况却要好不少。”

“哼,绵州又好多少?”李二郎生气的道:“也就罗江县强些,可罗江县本是个下县。益州之祸,到底是张世德无能,还是他有能却不能做,朕看还得再查。”

李贡见他都用自称了,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劝。

他们这位皇帝很骄傲,且也很礼贤下士,平时与人很亲厚,出门在外更喜欢人叫他二郎,就是在宫里,与近臣说话时也都是以“我”自称,只有生气或需威严时才用“朕”这个自称。

李贡退下,守在外面的古忠则领着人端了热水进来,低头轻声道:“陛下,洗漱休息吧。”

李二郎轻轻地应了一声。

而距离这不是特别远的院子里,益州王一脸阴郁的问:“查到了吗?”

“查到了,说是跟五个人吃的饭,其中有三个还是少年模样,似乎也是在路上遇见的,在包厢里问些益州的情况。”

益州王问道:“人呢?”

“没找到,这一路上,皇帝跟不少人接触过,都是随便接触的,那些人一混入人群中就很难找到了,何况似乎还有人在有意的扫去痕迹。”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了?”

心腹低头。

益州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却想到不远处住着一个皇帝,有那个讨人厌的人在,他显然不能像以前在自个家里那样自在,想砸杯子就砸杯子,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打人就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阴着脸道:“再去查,动作小些,再让他们知道,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本王了。”

下了命令,但他怒气未消,沉声道:“养你们也是够无用的,皇帝都在益州城里逛了两天你们才知道,下次是不是我益州王府邸被神武军包围了你们才查探到神武军来益州城了?”

心腹跪在地上冷汗淋淋。

“滚出去。”

心腹立即低着头后退,轻轻地将门掩上后心里叹了一口气,益州城每日进出这么多人,皇帝又这么低调,谁会知道进城的那五人里有皇帝?

其实他觉着他们已经很厉害了,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皇帝,还要设计张大人偶遇皇帝,将他的身份叫破。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埋在心底,他是不敢往外说的。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忙碌去了。

忙碌的理由千千万,但忙碌的人的状态却是一样的,唐县令现在也很忙,吃过晚食,婉拒了妻子的一起赏月的邀请,他头秃的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处理公文。

然后还要再处理一下自己的信件。

家里送来的信,亲友送来的信,以及同窗送来的……

唐县令将不重要的信都丢在一边,从一堆信里翻出杨和书的,展开看了看。

他摊开了纸正想写一封回信,想到明天就要去看杨和书说的小友,便又收了笔,算了,还是明儿见了人再回信吧。

唐县令将杨和书的信收起来,唐太太正好端了一碗汤进来,温婉的笑道:“忙完了就用一碗汤吧,你看你也是,明儿就要休沐了也忙不停歇。”

她将碗放到他的跟前,柔声道:“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出去踏青放风筝吧。”

“明天我没空,”唐县令拿过碗道:“明儿要去康学街拜访一位先生,恐怕一整天都抽不出时间来了。”

唐太太闻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碗,板下脸来,“这汤有些凉了,你还是别喝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睡觉吧。”

说罢端着汤走了。

唐县令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碗端走了,收回伸着的手,叹了一口气,起身回屋去休息。

牺牲了休沐时间的唐县令一大早便坐着马车来到了康学街,他在巷口便下了车往前走,才站到院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读书声,他忍不住停驻脚步听了好一会儿。

第五百五十一章 探宝

三人一起抬头看着大吉,白善宝最先做出邀请,“一起?”

大吉:……

他就是个贴身保护的,一点儿也不想做决定,于是移开了目光,侧身站到了一边。

三人一看就明白了,立即把门关上,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巷子,确定没人后就跑到那个洞前钻了进去。

大吉就站着等他们都钻进去后才一跃从墙头飞进去,他才不钻洞呢。

他们第一次白天的时候进入闫宅,咋一看过去还挺好看的。

满宝就说了,“比你们两家都好看。”

“那也是贪官之家,如今家里也没人了,有什么用?”白善宝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去花圃。”一直安静的科科突然在满宝脑中道。

满宝眼睛一亮,道:“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家的花园子吧。”

“他家的花园子大部分都给改成了菜园子,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呗,”满宝先迈步跑去,上次天很黑,只有一个火把的照明,所以她看到的不多。

这会儿再去看,才发现之前他们看的菜地掩在几棵大树之后,应该是把之前的花被拔了,又将花圃扩展开来种植。

东一块,西一块的,显然,肖家只拔了一些花草,那些高大的树木没动。

被拔掉的花草随意的丢弃,绝大部分都死了,但也有些花沾着旁边的泥土顽强的活了下来。

其中有很多花都是满宝没见过的。

此时正是开春,花草开始复萌,满宝转了转,找了根棍子要去挖那些花花草草。

白善宝连忙扯住她,“这么多花草你得挖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们拿了篮子和花锄过来再挖就是了。”

白二郎揪了揪问,“这是什么草呀,没开花也看不出来呀。”

白善宝上去看了看,皱眉道:“像是蜀葵。”

“咦?”满宝也凑上去看,认真的看了看道:“是像蜀葵,可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听说它开的花都是大红色的,特别好看,还有个别名叫‘一丈红’呢。”

科科道:“收录吧。”

潜台词是,这东西百科馆内没有。

满宝伸手就要挖,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大吉,她转了转眼珠子,收回手道:“等下次有空再来挖。”

正期待着的科科:……

但它也扫描到了大吉,且白善宝和白二郎也不再是无知小儿,现在挖了,再凭空丢了,他们不一定不会多想。

科科没有做要求。

满宝则顺着菜地往下看,在边沿处找到了许多种她没有见过,或者在书上看到过,却没挖到过的植物,高兴得不行。

大吉:……谁能想到他们溜进来是来看花花草草的呢?

白二郎也没想到,他觉得无趣,于是直起身来道:“我要去别处玩儿,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

满宝就直起身道:“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然后去了闫家前头的荷塘,此时里面的荷叶是青青的,满宝则盯着荷塘的底部看,“听肖二郎说,他们冬天时会下塘摸莲藕吃,还能拿去卖呢。”

白善宝道:“挖两棵花花草草也就算了,挖莲藕就不好了吧,万一被唐县令抓住。”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说我们要去挖,”满宝道:“等夏天时能摘两个莲蓬吃我就满足了。”

白善宝也想吃莲蓬了,嘿嘿笑道:“希望到时候闫宅没卖出去。”

三人顺着走廊往前去,主要还是看沿路的风景。

闫刺史不愧是贪官,园子建得很漂亮,虽然荒废了两年,但那假山流水,以及路边栽种的花木,可以想见草木被修剪时有多好看。

三人就跟郊游似的四处走走逛逛,满宝对沿路的花花草草特别感兴趣,一路上科科不断的播报发现的未知物种,满宝全都一一记下,打算找时间自己再来一次。

但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屋子里的东西更感兴趣,走过大半个花园,他们一行人到了后院的住宅区。

白善宝随意的推开一道门进去,里面空落落的,桌子都缺配套的椅子,不知道是不是被肖家人给搬走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进去看了一眼,嫌弃的摇头道:“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抄家抄没的,还是肖家搬走的?”

“肖家就那么大,他们总不能把所有桌椅都给搬自个家里去吧?”满宝说起传闻,“据说一些好木料的桌子椅子也会被抄到库房去的,比如什么黄花梨,檀木之类的好木头。”

白二郎哇的一声,道:“闫家可真有钱。”

“那当然了,贪官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要是贪官都没钱,这世上就没人有钱了。”

三人边说话边换了一个房间,这显然是个侧院,白二郎眼尖的看到了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木马,他看了看后道:“这是小孩儿的房间?”

白善宝:“隔壁就是正院,应该是还未满八岁的公子住的。”

一般满了八岁就会搬到前院去住,当然,这是一般家族的教育方式,各家有所区别也是可能的。

比如某个特别疼爱孩子的人家。

白善宝瞥了一眼白二郎。

但大家也兴奋起来了,这可是跟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遗落下什么宝贝,大家开始翻动起来。

这间房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很贵重,所以东西反而保存得比较完整,内室的床还有个架子在,床板和帐子都不在了,他们猜测是肖家人给搬走了。

如果是朝廷抄家时要搬,那应该是整张床都搬走,一般抄家会被搬走的床,要么是做工精良,要么是用料考究。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两者皆占。

除了床架子,内室的桌子和椅子都有缺失,但大部分还在。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便好奇的翻动起来,“这些地方肖家都找过了,应该没什么宝贝留下,我们还是找有趣的东西吧?”

“什么有趣的东西?”白二郎道:“银子吗?”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扭头看他,白二郎戒备的道:“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大家公子,除了银子,谁还会往屋子里藏什么东西,以至于抄家的人和肖家的人都没找到?”

第五百五十二章 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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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好奇的问,“你的银子都是怎么藏的?”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银子分开藏,衣柜呀,床底下呀,哪儿隐秘就藏哪里。”

和满宝和白善宝不一样,白二郎是很戒备他娘亲的,所以他习惯性的藏钱。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悄悄的在床底下挖了一个洞,和我爹换了好几块金子藏进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听得哇哇的,然后他们一起眼睛发亮的看着那只剩下床架的在上面的地面。

白善宝:“不知道闫家的夫人像不像你娘啊。”

白二郎也摩拳擦掌,“试试看呗。”

反正回去也是读书写字,无聊死了。

大家一听,立即撸了袖子就上,三人一起努力将那床架子往外挪了一丈远,然后就在床下的地面上开始摸索。

一直默默观望着的大吉:……

三人找了许久,银子没找到,倒是摸了一手和一身的灰,满宝忍不住问科科:“科科,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洞里藏着东西啊?”

“有。”

满宝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科科:“在宿主左侧的墙壁上,一尺见方左右的洞里有东西。”

满宝立即转身去摸墙壁,这一面墙是之前靠着墙的那一面,可能是床放的久了,上下的位置还有些痕迹。

满宝若有所思的往下摸,科科指点她,“往右下去一下,再下一点儿……”

然后科科就不说话了,满宝摸了摸它停住的那个位置,敲了敲,没听出什么来,但也没见松动。

白善宝凑了上来看,他也上手摸了摸,然后道:“这块砖头似乎有些外凸。”

这么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拿过刚才从园子里带来的木棍戳了戳那块砖,果然动了一下。

他和满宝对视一眼,皆兴奋起来,更加快速的用木棍去摇动它,砖头一旦松动,越摇动便越会往外,不一会儿就外凸了不少。

满宝直接用手去摇,白二郎也凑了上来看。

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下,满宝将那块砖头拿了出来,然后白善宝去摸其他的砖头,发现也是松动的,立即和白二郎一起把附近的两块砖一并取出,里面的一卷油纸包着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满宝手快的将东西取出,好奇的摸了摸包得特别严实的油纸,“这里面是什么,藏得这么严密?”

“拆开看看。”白善宝帮忙拆。

白二郎虽兴奋,却也有些失望,“总不会是值钱的东西了。”

金银珠宝又不能这么包着。

俩人把油纸拆开,一本册子便露了出来。

满宝好奇的翻开看,“大贞九年元月十五,进节度使黄大人银一千两,益州王一千五百两;大贞九年八月十五,于秋税中抽一成予节度使黄大人,三成予益州王……”

大吉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劈手就从他们手里抢过册子,用油纸一包便塞进怀里,他将三个孩子拨到一边,快速的将转头复原,然后把床架子给移回去放好,甚至还对了一下之前的痕迹。

这才把三个吓懵了的孩子拽走。

一直拽到了园子里,大吉这才摸了摸怀里的册子,跪下看向白善,“少爷,您应该明白的,这样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看的。”

白善宝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了,但他同样是少年人,胆气足得很,因此道:“我们不能看,但我们可以给唐县令呀。”

“不行,”大吉见三人都怀疑的看着他,便缓了缓后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老夫人也认识一些高官,知道些事情,三年前的益州水患,要说益州王无辜是不可能的,但他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不是说因为没证据……”

“少爷不在朝堂上,怎么知道是因为没有证据,还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呢?”

白善宝便不说话了。

满宝问,“那你说怎么办?”

“少爷和满小姐将东西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你?”不仅白善宝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很怀疑的看着他。

“是,”大吉道:“小的会把东西拿回去给老夫人,老夫人会送给一位大人,该如何做,由那位大人来决定。”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道:“给你也行,不过你得先给我们看一眼才行。”

白善宝:“不错,你得先给我们看一遍。”

“不行,这样的东西,少爷和满小姐就不应该沾手,刚才看那两行字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大吉又不傻,他日夜跟在白善宝和满宝身后,最了解他们不过,两位小主子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性也不差,他们要是刻意记诵,俩人一起看,查漏补缺的情况下说不定能记下大半。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是他们可以看,可以插手的。

大吉很无情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白善宝忍不住掐腰,就要以身份压人,结果大吉眼眸一垂,道:“少爷,满小姐,我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周四郎应该买了午饭回来了,我们要是再不回去,等晚上庄先生回来知道了……”

满宝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她把午食和四哥一块儿忘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有些害怕,转身就朝围墙那里跑,算了,吃完饭再找大吉要来看就是了,反正时间多的是。

三人一溜烟的跑到大洞前,白二郎跑得最快,因此最先钻出去,白善宝让给满宝第二个。

满宝一钻出来,就看到她四哥正拿着一根棍子靠在墙上对她嘿嘿的阴笑,而白二郎无奈的站在一旁,冲她摊了摊手。

白善宝也钻了出来,然后大吉从墙上飞了下来。

一看到大吉,周四郎就忍不住念叨他,“你也真是的,他们三个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

大吉对他笑了笑,解释道:“我是下人,只需跟着主子就好。”

白善宝几乎是立刻就伸手,“那你把册子给我。”

周四郎问:“什么册子?”

“是我们从……”

“少爷,”大吉打断他的话,问道:“已经过了午时了,您不饿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送出去了

“对对对,都这会儿了你们还不吃饭,你们不饿我都快饿死了,”周四郎转身就往家里去,一边还扯上了满宝,念叨道:“我一回来,看到院门关着,哪儿都找不着你们,我就猜你们是钻隔壁去了,那就是一个废弃的园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大吉,哼了一声便跟上。

周四郎去厨房里拿热着的饭菜,冲他们四个挥手道:“赶紧洗手去吧,瞧你们这一个个脏的,你们那手,不止是钻地洞而已吧,这得去搓泥了吧?”

四人默默地去洗手,期间眼刀无数。

大吉叹了一口气道:“少爷,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再说。”

白善宝这才满意,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吃饭。

吃了饭,三人一起帮着周四郎收拾碗筷,大吉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洗碗洗筷的三人一眼,将擦桌子的周四郎拉到一边道:“我出去一会儿,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出门。”

周四郎惊讶,“你要出门?是买东西吗?要买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买。”

在他的印象中,大吉就没有离开过白善,只要白善不出门,他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这会儿大吉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买东西,我出去办件事,最多两刻钟就回来了,反正你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出门就行。”

周四郎一头雾水的点头,“行,我知道了。”

大吉转身便走。

等白善宝他们洗好碗筷,想要找大吉好好的谈一谈时才发现大吉竟然不见了。

周四郎对四处找人的白善宝和满宝道:“大吉出门去了,你们找他干嘛?”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瞪大了眼睛,“出门了?他怎么能出门呢?”

“他为什么不能出门,”周四郎一头雾水,“虽然是下人,但也能出门吧,你们又不出去,在家里还能有啥危险?”

周四郎点着他们道:“你,你,还有你,赶紧进屋午睡去,一会儿还得读书写字呢。”

满宝忍不住跺脚,叫道:“四哥,你怎么能让大吉走呢?”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在隔壁干什么了?为什么不让大吉离开?”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白善宝扯了一下她,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满宝就一脸憋屈的瞪着周四郎,那么一本要紧的册子,他们都还没看过呢。

白二郎打了一个哈欠,他对那账册一点兴趣也没有,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午睡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却有些念念不忘,还有些生气。

生气的俩人坐在书房里,打算等大吉回来再说。

大吉回来时,俩人正在书房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周四郎也不管他们,他正坐在院子里劈竹子,打算编几个篮子和竹筐来用。

虽然他的技术比不上二哥,可能会有点缺憾,但自家用还是可以的,总比花钱从外面买要好。

大吉悄悄去书房里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惊醒,抬了抬头却又顽固的继续打瞌睡。

他有些无奈的轻咳一声,将俩人惊醒。

白善宝看到大吉,瞬间惊醒过来,他生气的板了脸道:“大吉,那册子呢?”

满宝也看着大吉。

大吉道:“已经寄出去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吉,有些生气,又有些茫然。

大吉在俩人跟前跪下,看着白善轻声道:“少爷,小的是保护您安全的,那东西是要命的东西,您和满小姐是绝对不能看的。”

“不就一本册子吗?”白善宝有些生气,“我看看而已,又不会往外说。”

“那册子被藏在闫家的墙壁里,显然闫家也没往外说,可您看现在闫家人都在哪儿?”

“那怎么一样?”满宝道:“他们是贪官,是因贪被杀的。”

“是不是,小的不知道,”大吉道:“我只知道,这东西救不了他,却有可能害死他,同样的,也有可能害死少爷和满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俩人道:“少爷,满小姐,这种东西是真的会死人的,我是没有你们读的书多,但我经的事情却比你们多,有些东西书上是不会写的,所以我只在这儿告诉你们,那样的东西,你们不能碰,不能看,以后就当不知道有这件事,今天我们去隔壁只是看些花花草草,知道吗?”

白善宝和满宝愣愣的看着大吉的眼睛,半响才点了一下头。

大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堂少爷那里……”

白善宝就挥了挥手道:“我会与他说的,大吉,你把册子寄给谁了?”

“老夫人。”

白善宝蹙着眉头,这才不再问。

大吉深深地看了俩人一眼,这才起身退下。

满宝便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半响,满宝才提笔问他,“怎么办?”

白善宝沉默许久,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大吉一眼,叹了一口气,提笔回道:“听他的吧。”

满宝问道:“也不告诉唐县令了吗?”

白善宝点头,他们和唐县令又不熟,不过,他提笔道:“可以告诉先生。”

满宝眼睛一亮,是啊,可以告诉先生呀。

俩人便撑着下巴等先生回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白二郎都将先生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见他们还是撑着下巴发呆,就忍不住道:“不就一本册子吗?你们要是再不做作业,先生回来罚你们我可不帮忙。”

满宝这才回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天啊,你竟然写完作业了。”

白二郎闷闷的道:“我有什么办法,和你们说话,你们也不理我,又不能出去玩儿,不做作业我还能做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像是天黑的样子,看来先生要回来还得许久,她便也翻出自己的作业,和白善宝道:“我们也先写作业吧。”

白善宝叹了一口气,“好吧。”

三个孩子的样子大吉尽收眼底,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庄先生一直到夜色昏暗才被人送回来了,他没有醉酒,但似乎也喝了不少,一身的酒气。

三个小的将他扶到房间里,帮他打了水净手洗脸,想要说话,却又觉着现在不太合适,便又闭上了嘴巴。

庄先生将毛巾放到木盆边上,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坐到了床上道:“说吧,有什么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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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这才硬着头皮的把今天他们偷溜进隔壁闫家的事说了。

庄先生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显然对三个孩子的调皮早有准备,所以静静地听他们往下说。

当听到满宝背了她记下的那两段话时,庄先生这才脸色一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册子呢?”

“大吉拿走了,”白善宝道:“他不给我们看,说是已经寄回去给我祖母了。”

庄先生下意识的看向窗外,那里有一道身影,显然就是大吉。

三个孩子显然不介意大吉知道他们把这事告诉了他,同样的,大吉也不惧他知道。

不过想想,这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册子上的内容。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想如何?”

庄先生看了眼懵懂的白二郎,目光落在了白善宝和满宝身上,问道:“知道了有这么一本册子后,你们想如何?”

满宝呆呆的道:“我们不想如何呀,就想着这是罪证,不该上交给朝廷吗?”

庄先生就叹了一口气,问道:“交给谁呢?”

白善宝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交给唐县令?”

这也是他们在益州认识的唯一的官儿了,而且闫宅也是他管着的。

“之后呢,唐县令受理了,他会怎么做?”庄先生靠在了床头,压了压手让他们坐在脚踏上。

满宝和白善宝坐下,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坐下,他们俩想了想道:“应该是上折弹劾,并将证据移交给大理寺吧?”

“益州,是益州王的封地,你觉着他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京城大理寺吗?”庄先生顿了顿后道:“甚至,你们手里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唐县令手中吗?”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张大了嘴巴,“难道他们还会杀人灭口吗?”

“傻孩子,你们看的账册,开头便是大贞九年,而大贞十年水患,他们贪的是什么银子你们心中还没数吗?”庄先生道:“你们想想三年前那场水患死了多少人,事后又砍了多少官员,多添你们几条人命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满宝有些生气,抬头就要说话,庄先生继续道:“不仅你们,甚至还有你们身后的家人。”

满宝便怒气一滞,张大了嘴巴。

“所以大吉拿走是对的,如今你们还小,此事你们还管不了。”

白善宝不可置信的问道,“那,那就不管了?”这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不一样。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静候时机。”

他道:“你们现在年纪小,做的事总能立时看到效果,但你们却要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是一时看不到成效的。”

“春播时,须到秋天才能收获,你三岁识文,却要到这时候才来考府学,可能要到及冠,甚至更久才能入仕为官,这也是一件事,”庄先生慢悠悠的道:“而益州王的事,也要等那个时机到来。”

白善宝和满宝沉思。

庄先生也不催着他们,由着他们跪坐着思考。

半响后,白善宝才点头道:“先生,我懂了,我会将此事记在心中,而不是宣于口中,静等时机到来。”

满宝也点头。

庄先生满意不已,想了想道:“你们这两日把和找出来看一看,不要流于表面,而是仔细的看一看,细细地数一数,这里面写了几个被砍掉的官儿。”

满宝眨眨眼,和白善宝一起愣愣的点头。

和里被砍头的官儿,那自然是不会明着列举出来的,还得细细的读,比如第一篇便是光武帝纪,大家正打仗,这期间不算死伤的将士,光是有名有姓的,你打我,我打你,便死了不少人。

而这期间,你攻我,我反你是常有的事,而庄先生可不止是让他们数人头而已。

那个头是为什么被砍的,这个头又是为什么没的,那个头生平如何,这个头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与他相关的事。

这样一来,他们要看的书就不止是和了。

庄先生将他们需要回答的问题列在了纸上,交给他们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白善宝看着一纸的问题,终于想起一件特别严重的事,“先生,我还得准备府学考试呢。”

所以哪儿有时间去找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庄先生幽幽地道:“你们有时间去钻墙洞玩儿,还能没时间看书?”

白善宝缩着脖子心虚的往外走了,满宝也不敢说话,乖乖的跟在后面,白二郎一脸的幸灾乐祸。

到了外面,大吉正站在院子里看他们。

白善宝现在没空理他,垂头丧气的回屋去了。

大吉默默地看着,等他们的灯都亮了,这才敲门进庄先生的房间。

庄先生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坐到了桌子边,等大吉一进来便示意他坐下回话。

庄先生现在拿着刘氏和白老爷的高额束脩,随身教导白善宝和白二郎,那钱当然不是白拿的。

在这个时代,正式拜师的师徒之间便如同父子一般,利益是一同的。

所以大吉一开始也没想着瞒庄先生这件事。

他细细地将今天的事又说了一遍,他说的又和三个小主子说的略有些不同,比如:满小姐似乎知道墙上藏有东西似的,直接伸手去摸墙壁。

不过庄先生略过了这件事,直接问道:“册子呢?”

“小的让人送回七里村了。”

“那人可信吗?”

“可信,是我们白家的下人,老夫人在益州城里开了间铺子,那里头的管事和伙计都是可信的。”

庄先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白家在益州还有铺子。

他想了一下后笑道:“你家老夫人倒是信得过老夫,也放心你家少爷。”

大吉低头解释道:“那铺子是两年前便买好了的。”

他顿了顿后道:“我们白家的一位姑太太嫁到了益州城,来前老夫人说了,要是少爷能考上府学,那便上门拜访一番,若考不上,听先生的,再去他处游学便是,也不必上门去打搅了。”

庄先生一听就明白了,那门亲戚虽有血缘之亲,关系却可能一般,并不多亲近,所以日常不必上门打搅。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几日你看紧了他们,别让他们再往外跑了。”

大吉低头应了一声“是”。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人头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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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满宝他们起床先在院子里活动了下,然后便拿了书在院子里读早课。

等周四郎买了早饭回来吃了,这才进书房里读书的读书,抄书的抄书,被指导功课的指导功课。

满宝的还没抄完,所以她先抄了三页,觉着有些累了才放下,摸出来看。

白善宝暂时还没空看,他得先看府学考试的书,有些内容不解,便要庄先生从头细细地给他讲来。

白二郎更不用说了,现在他的课程落后于满宝和白善宝,需要先生的时间也很多。

满宝摸出一张白纸来,开始边看边往上面列举人头。

她决定先通读一遍,在读的过程中,把被杀的有名姓的人头记下,过后再细读一遍,列举一遍被杀的理由,时间,谁杀的基本问题,第三遍再去找先生要问的那些问题。

到时候势必需要到看其他的书,满宝估计自己还得去书铺不止一次。

这么多书全买是不可能的,最多看三本买一本,剩下的两本就在书铺里面看吧。

这样一来,她就要经常出门了。

满宝悄咪咪的看了一眼院子的围墙,大眼珠子灵活的动了动。

庄先生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拿着书慢悠悠的转身,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认真些。”

满宝立即低头,提了笔在纸上先写了一个名字——项羽!

虽然她没看到,但既然是汉高帝纪,那项羽肯定是其中的一个人头了。

一连两天,满宝他们都很老实的待在院子里读书,最多烦闷的时候不要周四郎去买午饭,而是自己跑出巷子里去吃,但最多半个时辰也会回来,休息过后继续看书,老实得不得了。

而此时,刘氏也已经收到了大吉让送回来的账册,便亲手抄录了一份出来。

刘氏将抄录的那本放在一个盒子里,依旧藏好,这才把原本放入一个盒子,叫了刘嬷嬷的儿子刘贵进来,交给他道:“你拿上我的帖子,亲自送到京城魏大人处,须得了他的准信才回来。”

刘贵应了一声,接了东西退下。

刘嬷嬷目送他出门,这才回身给老夫人倒茶,“老夫人,这次能成吗?”

刘氏摇了摇头道:“不够,上面只有一些贪墨的记录而已,为了益州水患,朝廷已经免过一次官员,也杀了不老少了,益州王也被收回了两个县,所以这些证据一时没什么用。”

刘氏垂下眼眸道:“我想要的是大贞元年至大贞二年的那部分账册,要知道,当时新帝登基,为了抑制天下水患,圣上可是将近一半的国库银子拿来修建水利,为此,宫中节衣缩食三年,放出了大批宫女,如果皇帝知道,那些钱转了一道弯儿多数进了益州王的口袋,或许才有可能让他不顾太后严惩于他。”

“可老夫人,那所谓的账册只是传说,当年事情如何,我们根本不知道,大郎死在了半途,他那账册在哪儿,谁知道呢?”

刘氏没说话,目光幽深的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深山,她知道,那些东西一定在山里,只是他们没找到而已。

但她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终有一天,东西会出现的。

刘氏垂下眼眸,道:“再去叫个人来,我给善宝写封信,让人给他送去。他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瞎胡闹,这次幸亏有大吉跟着,不然岂不是要出事?”

刘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叫人。

春雨连连,此时并不好赶路,所以本来一天的路程也被拉成了一天半,因为有城门,送信的人还得在城外住一晚。

这一场连绵的春雨正是种地的农户们期盼的,但对于在外赶路,以及各种不种地的来说,这连绵几天的细雨就很不友好了。

满宝就不太喜欢这场雨,因为她发现洗的衣服怎么晾也不干,而且人在屋里读书,细雨在外飘,很想睡觉怎么办?

明明以前春天也下雨,但她只会跟着家里人一块儿高兴,并不觉得春雨烦躁,这会儿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就连周四郎都期盼老天爷,“家里下雨就行,这里就不要下了。”

白善宝听了无语道:“你还不如许愿,田里下雨,其他地方不要下雨呢。”

“咦?”周四郎惊喜道:“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又重新和老天爷许了一次愿望。

众人:……

满宝扭过头去不理四哥,将她记了满满的一沓纸递给白善宝,道:“喏,这是我这几天记下来的,你看看吧。”

白善宝翻了翻,惊诧道:“一本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是啊,我还没看完呢,这只是十二纪,八表,十志,十传记下的人头而已,”满宝道:“余下的还有六十传,我估计死的人会更多,我觉着要记的人太多了,所以想先看到这里,等先弄明白了这前半部分,再去弄后半部分。”

白善宝:“除外,还有呢。”

“是啊,当官真是危险,”满宝看着白善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要不还是别当官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不一定会被砍头吧?你不要多想。”

白二郎在一旁道:“你们想的也太多了,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呢,而且你要是不做坏事,就是死了,那也是名垂千古死法,不要怕。”

白善宝一想也对,立即挺了胸膛道:“我不怕死。”

满宝妥协,“好吧,那我回头去书铺里查一查,尽量将这些人的生平写详细些,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他们为什么会死,以后你当官了,可以避免的就要避免。”

白善宝感激她,“谢谢你,对了,你的抄完了吗?”

“还差一些。”

白善宝就特别友爱的道:“正好我要练字,要不要我帮你?”

“你写的字不像我的,要是被先生发现了……”

白善宝:“我最近正在练临摹别人的字迹呢,你让我试一试,要是合用就用,要是不合用就算了。”

满宝道:“我才不要呢,我就差那么几页,我写上一个多时辰也写出来了,还得等你慢慢临摹,还得冒着被先生发现的风险,我才没那么傻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 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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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白善宝要帮她作弊的好意,然后自己摸出白纸来抄书。

她才将墨磨好,院门便被敲响了,正在说小话的三人立即扭头看出去,就见周四郎伞也不打,冒着雨就跑过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迎进来一个撑着伞的人。

白二郎凑到窗户那里去看,立即回头道:“是兰先生。”

三人都雀跃起来,凑到窗前看,果然是兰成。

周四郎把人请到了堂屋,不一会儿他又撑了伞走出来,白善宝立即推了一下满宝。

满宝便跑到门口,“噗哧噗哧”的吸引了周四郎的注意力。

周四郎正要出门呢,看见妹妹那鬼头鬼脑的模样,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四哥,你去干嘛?”

“去买些酒菜,兰先生来了,恐怕有要紧话和庄先生说。”

满宝立即挥手道:“那你快去,快去吧。”

周四郎默了默,上下看了看她后道:“满宝,你在家可不许调皮。”

“我不调皮。”

周四郎又看了眼趴在书房窗户上的两个少年,摇了摇头离开。

满宝和他们一起挤眉弄眼的笑,“我觉着下午我们可以休息了。”

满宝高兴的去抄书,哪怕抄的是,她也觉得高兴不少,才抄了两页,周四郎就拎着酒菜回来了。

白善宝立即跑出去,让他把酒菜拿到书房来,道:“先生们肯定要谈些经史的,所以还是在书房吃的好。”

白二郎也点头道:“对对,然后我们去堂屋里读书。”

周四郎鄙视的看他们,是去堂屋里读书,还是去堂屋里玩儿?

这不就跟他们懒得下地,所以找借口说在家里帮嫂子们做家务一样吗?

周四郎不理他们,要把酒菜送到堂屋去,结果庄先生在堂屋里听到了,道:“送到书房去吧,正好兰先生想要考校一下白善。”

白善宝:……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周四郎笑眯眯的应下,拎了篮子便转了一个方向。

满宝已经收回了心神,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抄书。

庄先生请了兰先生入书房,俩人在另一边坐下,跟满宝他们的书桌隔了老远的距离。

庄先生让白二郎继续回去写作业,单独留下白善宝道:“你兰师叔说,也不知为何,今年府学的考试题目要比往年难一些,据说其中有两道大题是请朝中的大员出的,所以你考中的几率又弱了一些,你兰师叔来看看你的水平。”

兰成解释道:“论学识和教书育人我未必比得上你师父,可这破题开题却有些长处,所以我才来考考你。”

说白了,这就是友情给你开小灶的。

白善宝连忙弯腰道谢。

兰成抬了抬手,问道:“给你列的书单,你看了几本了?”

那边开始考校起来,满宝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跟她无关了。

她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继续抄书。

等她把剩下的抄完,兰成还在考白善宝,甚至还给他出了两个题目,让他立即破题写文。

而两位先生则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聊天吃酒,最主要的是谈一谈那位神秘出题人的喜好。

因为试卷,兰成他也是看不到的,他只是从同僚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而已,本来应由张大人和益州王各出一道大题的试卷换了出题人,连着两道都不知道是谁出的。

对于一般考生来说,他们没机会知道这些消息,因此换不换出题人对他们影响不大,但对于能知道出题人是谁的考生来说,换出题人对他们的影响就很大了。

之前兰成之所以开那样一份书单,那也是因为他从内部知道,这一年来,益州王和张大人看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本书。

一般人出题都会先从最近看的书中考虑的。

满宝抄完了书,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想再看,且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便干脆撑了下巴看看白善宝,再看看外面烟雨蒙蒙的梧桐树。

看着,看着,她发现雨停了。

科科也发现了,于是它小小声的和满宝道:“宿主,我们去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在心里“嗯”了一声,然后就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

不太专心写作业的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扭头去看正在和兰先生说话的庄先生,到底没胆子在作业没完成的情况下溜出去玩儿。

满宝溜到了院子里,立即去柴房里拿她的小背篓和花锄。

周四郎正坐在厨房里编篮子呢,没留意,但在屋檐下坐着守门的大吉却看到了,他忍不住站起来。

满宝就冲他“嘘”了一声,然后快速的推开门溜了。

大吉:……

他皱了皱眉,转身去厨房找周四郎,道:“四郎,满宝跑出去了。”

周四郎头也不抬的问,“跑哪儿去了?”

“隔壁吧。”

周四郎立即抬头,瞪眼问,“庄先生不是不许他们跑过去了吗,怎么又去?”

大吉就想到满宝带走的花锄,以及上一次去时她念念不忘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有些无奈,“因为那园子里的花草吧。”

周四郎立即丢下做了一半的篮子,跑出去找她。

见他去了,大吉便放心的坐回屋檐下,继续发呆看门。

才下过雨,地面很脏,满宝却没嫌弃,直接钻了洞爬进去。

嫌弃什么呢?

反正脏也好,干净也罢,衣服都是她自己洗的。

满宝钻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觉着这边的空气都比那边的好。

她在心里问科科,“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自由的空气?”

“这边花草树木多,空气清新些是正常的,宿主可能想多了。”

满宝背着背篓去找之前发现的那些花花草草,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就觉得钻进来后好开心的。不止是因为空气的原因。”

那是因为你想玩了吧?

满宝找到那几株蜀葵,将之挖了,连带着泥巴一起放进背篓里,收了一株进系统。

她想自己种着试试看,待它开花,看它是什么样子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收获(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闫家的花园子很大,高大的花木不少,有很多人,满宝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对于这种花木,科科自然不会要求满宝整颗挖了,它就是这么要求,满宝自己也不答应。

地上平白多了一个大坑,唐县令都不用顺藤摸瓜,恐怕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她干的了。

她挖些被肖家清理过的花草没什么,甚至扒拉扒拉里面的瓦片找找宝藏也没什么,但连树都挖,那就过分了。

满宝不知道被肖家拔掉的花草有多少,她猜一定很多,因为现在被丢弃在菜地边上生长着的,被科科扫描出来的珍稀花草就有不少。

满宝甚至挖到了三株兰草。

当然,那是科科说的,她并不认识。

不过她虽然没见过兰草,但总是听说过的,更是没少在书上看到有关于兰的描写。

满宝将那三株兰草放进背篓里,分了一株给科科,只余下两株,她左右看了看,惋惜道:“可惜他们家不种药材。”

“谁家会在花园子里种药材?”周四郎的声音突然在满宝身后响起,满宝吓了一跳,回身后抱怨科科,“我四哥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科科:“不是外人。”

满宝:……

“是你说的。”

满宝这才想起来,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和科科说话,它就总是会时不时的播报一下,大哥过来了二哥过来了……满宝嫌弃,就说自家人过来了不用播报。

这个的确不能怪科科,满宝只能怪周四郎,“四哥,你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庄先生都说了不许往这边来,你还非得往这边凑,找死呀?”周四郎看了眼她背篓里的那些不认识的植物,皱着眉头问,“这些东西外头没有吗?”

“就是没有我才来这里挖的。”

“真是的,这些花花草草到底有啥好玩儿的?”周四郎一直不太能理解她,“打小就见你喜欢这个,难道你以前在天尊老爷身边就是专门管花花草草的?”

这么一想,周四郎反倒是认定了,拍掌笑道:“一定是这样的,哎呀呀,原来满宝你以前是管花草的。”

满宝:……

周四郎开始四处转动起来,道:“那可不能忘了本职,等你这辈子死了,还得继续回去当神仙呢,万一到时候不认得这些花草了怎么办?来来来,告诉四哥,你还要挖哪些?”

满宝知道让四哥误会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她把花锄递给他,指着地埂边上散落的各种植物道:“就这些。”

周四郎便帮她挖,道:“这些花草不怎么值钱吧?大不了我们从外头买呗,你非得亲自爬过来挖。”

“应该很值钱吧,”满宝想起书上写的这些花草介绍,道:“比如兰草,咦,这是金银花……”

满宝听到了科科的介绍,高兴的接过周四郎才挖出来的一株植物,笑眯眯的道:“金银花是药草,总算是有药了,四哥,这儿还有一株,快挖。”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是不是和女贞子一样,能卖钱吗?”

“应该可以。”

周四郎便也兴奋了许多,他最近和药铺走得近,觉得这世上的药草都赚钱,现在挖出来一株药草,他已经满脑子的把它种满漫山遍野的想法了。

周四郎对待这株植物特别的用心,特意放在背篓的一个角落里。

兄妹两个挖了老半天,乱七八糟的挖了不老少,看到菜地边上被他们挖得坑坑洼洼的,周四郎有些心虚。

再看那些已经长大了不老少的青菜,他眼珠子便一转,道:“反正这么多花花草草都挖了,干脆摘些菜回去吧。”

“这样不好吧,”满宝道:“这些花草是人扔了存活的,跟野草差不多,但这些菜是人家种的。”

“是肖家种的,那肖家还能钻进来拿吗?”周四郎理直气壮的道:“而且衙门也不要这些菜,与其留着老了,不如我们把它们吃了。”

这么说完,他都不待满宝回答,直接上手就掐。

满宝,满宝当然是帮忙啦。

她帮着掐了一大把,还左右望风的道:“四哥,我们先掐一点儿,等明天再来,这样新鲜。”

周四郎:……他说他只是想掐一次而已,她会信吗?

周四郎不理她,掐了一大把,放到背篓里后继续掐,他道:“进来一次就得爬一次洞,很脏的,还费衣服。”

周四郎教训她,“以后你也不许再跑到这儿来了,就是来,也得选个天气好的时候,瞧瞧你现在的衣服鞋子。”

“四哥,一会儿回去你得帮我打掩护,可不能让先生知道我跑到这儿来了。”

“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庄先生还能不知道?”

满宝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周四郎已经摘好了菜,拎起背篓就走,“走吧,回去洗澡换衣服,你这些花花草草是要种在我们家院子里吗?可那不是只租了三个月吗?三个月后怎么办?”

满宝道:“我们去买些陶盆回来种。”

“那还得去挖泥呢,可真够麻烦的,要不除了那两株金银花外,其他的都丢了吧?”

满宝哼了一声,没答应。

周四郎就有些头疼,他回去后看着背篓里的那些带着泥巴的,全都不认识的花草操心,“都用陶盆种,这得多少陶盆啊?很贵的,要不我们还是种在院子里吧,就只金银花用陶盆种。”

满宝问,“一个陶盆多少钱?”

“反正不便宜,”周四郎道:“而且一定会比你这些野草野花要贵好多好多倍。”

满宝就勉为其难的道:“好吧,那就种在院子里,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它们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百科馆研究出来制作成词条后她能看到图片,但总觉得没有自己看到的实物好,而且她也想等一等,万一这其中有特别珍贵的植物,到时候她还可以挂到论坛上卖。

届时她也不用担心没地儿找去,直接在院子里挖了就行。

第五百五十八章 请客(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周四郎去隔壁家里借了一把锄头来,直接把杂物房边上连着闫家那面围墙的空地给锄了出来,然后把那些花花草草一股脑儿的给种了下去。

然后他就去找宝贝的金银花,惊恐的发现就只剩下一株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不是有两株的吗?”

满宝心虚的转身就跑,“我弄死一株啦。”

周四郎气得不轻,对剩下的那株更宝贝了,他直接把它带回房间,决定今天就去买陶盆。

满宝洗澡换了衣服后溜进书房,庄先生和兰先生正在看白善宝做好的文章,瞥眼看到满宝进来,便招了招手问,“你才跑哪儿去了?”

满宝跑上去道:“先生,我把书都抄好了,刚才有些累,所以出去走了走。”

庄先生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疑惑的皱眉,“你换衣服了?”

满宝嘿嘿笑,“不小心弄脏了。”

庄先生没多想,将刚才兰成出的题目递给她,道:“你也去写两篇文章来。”

满宝一呆,道:“先生,我又不考府学。”

“书单上的书你不也有看吗?试着做一做,不可偷懒。”

满宝接过,嘟囔道:“可这几天我都没看呀……”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小声道:“我可以把书再借你看一看。”

满宝看了一下题目,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先生显然是要当场批改的,哪儿还有时间给她慢慢看书?

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苦恼的审题,第一道题目还好,她还记得出处,也知道意思,可第二道题,有些眼熟,但完全忘了出自哪本书,更别说前后文了……

满宝苦恼的摊开一张白纸,决定先解第一道题。

等满宝终于把两个题目都答上来,天都快要黑了。

因为下雨,天黑得特别的快,庄先生收了她的答案,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卖晚食吧,待我和兰先生批改作业,等用了饭,我再给你们讲课。”

显然,今天晚上是要加课的。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应下,就连白二郎情绪都有些低落。

等出了书房,白二郎就叹气道:“从早到晚都是书,感觉脑子都成混沌了,我想回家了。”

“你就满足吧,”白善宝耷拉着脑袋道:“你一天才上几篇课文,做多少作业?你看看满宝,再看看我,哼!”

满宝点头,“就是,我看的书都比你多,更别说善宝了。”

然后扭头对白善宝表示同情,“你真可怜。”

白善宝道:“我现在就想府学考试快点儿来,最好明天就考。”

是过还是不过,他全都接受。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觉得他读书的时间挺多的了,除了去学堂外,课余时间不仅要写作业,还要看课外书,每天最多只能玩一个时辰左右。

可这会儿他却觉得以前家里的生活好幸福啊,每天竟然能玩一个时辰左右呢。

三人垂头丧气的走到院子里,周四郎从院子的一角抬起头来,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糟了,忘了煮饭,也忘了煮菜了。”

白善宝瞬间惊恐,“不是吧,没时间玩也就算了,晚食还要吃四哥你做的菜?”

周四郎:“……我做的菜怎么了?我的厨艺可是我们六人里最好的,有本事你来!”

周四郎拍着手起身,道:“今天我们摘了些特别嫩的青菜回来,所以下午我去买陶盆时顺手买了些肉回来,晚食我们就自己做着吃了。”

不然摘回来的青菜多浪费呀。

白善宝和白二郎这才看到周四郎脚边那整齐的地垄,好奇的问道:“四哥,这是菜?”

“屁的菜,你见过长成这样的菜吗?”周四郎道:“这些都是满宝的花花草草,你们以后到院子里玩时小心点儿,可别踩到了。”

白善宝立即想到了,斜眼看向满宝,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有新鲜的免费的青菜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这样是哪样?”

白善宝就示意他去看隔壁闫家,白二郎瞬间懂了,也看着满宝“哦——”了一声。

俩人齐声道:“你得请客!”

“请就请,”满宝也不是很想吃四哥煮的菜,于是扭头问周四郎,“四哥,你想吃什么?”

正想拒绝的周四郎立即沉思起来,然后道:“我想吃巷口老赵家的炖鸡,那味道……”

满宝道:“我去买。”

“那快去吧,这会子天黑了,晚了我怕他们家卖完了,记得让他家多给一点儿汤,拿回来我烫一烫青菜,也很好吃的。”

满宝补充道:“再把肉切片了放进去一起煮,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很怀疑,“放这么多东西会好吃吗?”

“会吧,我大嫂做的时候就特别好吃,过年的时候她就尝尝用一只鸡吊汤,然后往里加各种东西。”

白善宝道:“可这是你四哥。”

满宝一听,也怀疑起来,扭头看向她哥。

周四郎:“……你先把东西买回来再说吧,到时候我分出一半来烫,要是不好吃,我就和大吉吃不好吃的那一份。”

大吉:……

满宝他们同意了,于是拎了一个篮子便出门,高高兴兴的往大街去了。

出了巷子便是大街,街上并不怎么热闹,一是现在是农忙时候,二是今天在下雨。

所以上街的人很少,但也有不少人出来找东西吃。

老赵家的店铺就在巷口不远,他家的炖鸡是出了名的美味,和炖鸡齐名的是锅贴。

用锅贴泡着汤汁一块儿吃,特别的好吃。

满宝想到今天往系统里收录了这么多植物,便特别高兴,一高兴就特别的大方,于是一挥手,便买了一锅鸡,又买了一篮子锅贴,还买了三碟菜。

老赵将东西给她分别放进篮子里,他们的篮子不够,还从自家拿了两个给她,然后叮嘱道:“你们路上小心些,可别撒了,吃完了放在院子里,明儿一早我们上门去收。”

满宝他们自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是往外买吃的,吃的最多的就是巷口这几家的铺子。

所以巷口出来这半条街的吃食铺子都认识他们了,因为距离不远,很愿意提供送货上门和上门收厨具的服务。

满宝三个高兴的应下,付了钱后就一起拎了篮子回家去。

第五百五十九章 填洞(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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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看到满宝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回来,既高兴又痛苦,最后还是高兴占了上风,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悄悄和满宝道:“等回了家,你可别告诉爹。”

满宝点头,“我不说。”

四哥讨不了好,她也会被骂的,损人害己的事她才不干呢。

周四郎就放心了,分出一大半的鸡汤来烫青菜和肉片。

白善宝他们挤进厨房里凑热闹,等熟了以后尝了一筷子。

周四郎看着他们问,“怎么样?”

白善宝:“有点儿淡。”

“我加点儿盐。”说罢去拿盐。

白二郎道:“油水似乎也少了。”

满宝则在吃了一口后道:“算了,放点盐就行了,反正再做也不会有人老赵家做的好吃,也不会有大嫂做的好吃的。”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把菜都端到了堂屋,将还热腾腾的锅贴摆好,请了庄先生他们出来一起用饭。

兰先生夜宿小院,和庄先生一起批改了满宝和白善宝的文章,当然,重点是指点白善宝的文章。

满宝跟着一起听了,获益良多,然后放下作业就打算回屋去睡觉。

晚上,兰先生忍不住和庄先生道:“我看你那大弟子也很有天赋得很,怎么不让她跟着白善一起?”

庄先生道:“她自也是要学的,只是不必像白善一样专精,她现在有另外的作业要做。”

想到他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沓笔记,庄先生忍不住笑,“她那作业,恐怕一年半载的都做不完,怎能再专精其他?所以这些课程她只要听一听,大概明白就可以了。”

“你给她布置了什么作业?竟然要做这么久。”

庄先生笑而不语。

兰先生心底是很有些惋惜的,“那孩子写的文章很有灵气啊,可惜是个女娃娃。”

庄先生拉过被子睡了,回道:“也不是天下名士都要入仕的,如果不入仕,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呢?”

“你还想让她做名士啊?”

庄先生但笑不语。

此时,东厢的满宝正打了一个哈欠,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后进系统里看了看收录进去的词条进度,又翻了一下邮件,这才懒洋洋的和科科说话。

“闫宅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走过呢,那里面肯定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花草,等回头我找到了机会再进去找一找。”

科科应了一声,道:“宿主,我会帮你留意词条的进展的,一旦有新词条出现,我就去论坛上帮你挂订单。”

满宝高兴的应下,“好,我们还是应该多赚一些积分才好。”

雄心勃勃想要赚积分的满宝对隔壁闫宅尤其关注起来,然后就发现了正有衙役在修那个大洞。

不仅满宝,就是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忍不住跑出去围观,问来搭转头的衙役,“衙役大哥,你们不是说你们县衙缺钱吗?怎么来修这个大洞了?”

“是缺钱,不缺钱能是我们来修吗?”衙役懒洋洋的推着石头去堵洞,道:“这种活儿本来应该是匠房的工匠来干的,再不济,县衙出钱从街上找了力夫来干也行,我们是巡街,保护百姓的,结果这会儿来砌墙了。”

满宝:“那就不砌了呗。”

衙役就看了她一眼,“那可不行,虽说闫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也不能空着任由人这么钻来钻去的,不然传出去,谁还会买这宅子?”

他懒洋洋的拿转头去塞空隙,道:“两位小公子、小娘子,你们往里头钻的事可瞒不住人的眼睛。”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衙役道:“自从肖家闹了鬼,这附近几条坊街的人都机灵着呢,你们以为没人看见,却并不是真的没人看见。”

“也就你们跟我们县令关系好了,这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进去摘点儿菜,挖些花花草草的没事,要不然,早跟肖家做伴儿去了。”

三人吓了一跳,然后见他眉眼间都是笑,就知道他多半是逗他们玩儿的,便又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只知道他们进去挖花草和摘菜的事,并不知道他们拿了一本账册的事。

也是,前者有迹可循,后者可没有。

三人细细地想了一下那天的事,确认当时整个闫家只有他们三个和大吉在,放心了。

衙役见他们被吓住了,得意起来,顿了一会儿才好奇的问道:“你们摘菜也就算了,那些野花野草的挖了干什么用?”

“那些也不算是野花野草吧?”满宝道:“都是肖家拔了扔在旁边又活下来的,养好了,应该都是特别好看的花草,别的不说,闫家可是贪官儿,家里这么有钱,养的花肯定也好看。”

“再好看这花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衙役道:“而且,我刚才路过你家的院子,往里看了一眼,你确定那些花草你那么种能活儿?”

“为什么不能活儿?是我没种好吗?”

“当然没种好了,你见过什么花草都不论种类,就胡乱的种在一块地上的吗?有的花现在看着不显,但长大了可是很高大的,或是有的就是爬藤的,你们这么胡乱种一气,现在看着没什么,等过两三个月,它们一长大,那地能够用吗?”

衙役道:“到时候它们还不是得死?”

满宝一呆,“有这么多讲究啊?”

“那是自然了,要不然匠里也不会有花匠了,那可是专门种花的,这里头的讲究可就太多了。”

满宝思考起来,点头道:“我知道,就跟种地一样。”

然后她瞪圆了眼睛,叫道:“我四哥是知道怎么种地的,哼,他一定是故意的。”

说罢,她也不管填洞的事了,跑回去找周四郎算账。

周四郎却理所当然的道:“这些花花草草要是能活两三月你就知足吧,因为两三月后我们也要走了,你费那么大的劲儿种好它们又有什么用?”

“好看呀,院子里全是花,那得多好看呀。”满宝道:“就算我看不着,给房主看,或是给下一个租客看也可以呀。再不行,你也不能这么糟蹋我的花花草草,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挖回来,你怎么能随便种呢?”

第五百六十章 第一次厨艺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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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嫌弃的问道:“那你说怎么种?”

“挖起来再重新种?”

周四郎就掐腰,招手道:“来来来,你告诉我,这株叫什么花,该种多深,该留多宽的地,哪株是爬藤要搭架子……“

满宝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周四郎问,“你知道吗?”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知道一些,还有些不知道。”

兄妹俩对视许久,最后各自让了一步,满宝知道的,一些会长得特别大的植株就移到一边,还有些爬藤的也移个位置,其余的留在原地不动。

这个工程量不小,院子里有些地方土不够,周四郎还得从外面想办法挖一些回来。

所以白善宝和白二郎都会帮忙。

庄先生看着他们课余时间这么欢快,便也不计较他们又偷溜到隔壁闫宅的事了。

毕竟最近他们的读书任务都很重,但人又不能一直读书,让他们出门玩儿又怕他们玩疯了。

在庄先生看来,这样刚刚好,在院子里就有可以给他们玩的东西。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放松够了,便招手道:“回来上课了。”

玩泥巴,哦,不,是种植的三人闻言惋惜了一下,然后就把花锄交给周四郎,一起回书房读书了。

大吉便接替他们上前帮忙。

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跟着少爷,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在家里时,他也是会伸手帮忙做一些事情的,总不能所有的活儿都交给周四郎。

周四郎也习惯了,基本上他的时间会比较自由,而大吉会一直跟着满宝他们。

也是因此,他才能放心的时不时往外跑,不用担心满宝的安全。

三人沉迷于学习,时间变过得很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同样的,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明就到了。

清明过后便是府学考试。

庄先生在清明那天独自离开小院,据说是去祭拜他曾经的先生去了,也就是满宝他们的师祖。

反正三人难得的有了一天的假期。

但外面并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三人坐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就决定出去走一走。

但顺着大街逛了半天,发现今天连食肆都不怎么开张了,他们要买吃的,要么去大酒楼大饭馆,要么就只能自己做着吃了。

连食肆都关门了大半,更别说别的店铺了,所以街上很冷清,大部分人都去了城外。

三人对视一眼,竟然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最后买了一些菜蔬和肉回家去。

周四郎看到都惊呆了,“你们买回来让我做?”

满宝道:“我们一起做呗。”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可以让科科指点一下,说不定做出来的味道比四哥的还要好呢。

于是道:“我来做好了。”

周四郎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是女孩子,应该比我更有天赋。”

几人就一起淘米煮饭,又清洗了菜蔬和切了肉,一切准备妥当,大家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则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来吧,把菜谱调出来。”

科科扫了一下她现有的食材,从她购买的菜谱中搜索了相应或差不多的菜肴出来。

然后满宝霸气的手一挥,“生火!”

没过多久,满宝就满头大汗的往锅里加水,问道:“适量水是多少?”

科科:“宿主,我只负责调出食谱,学习的事得自己来。”

白善宝理所当然的道:“适量就是适量呗,做菜的人不是你吗?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满宝:“我没问你。”

就是一时惊慌,忍不住问出口而已。

她看了一眼锅里的水,又去了看了一眼篓子里的青菜,斟酌的又往里加了一点儿清水。

然后继续看下一条,“盐少许,少许是多少?”

满宝小心的往里抖了一些盐巴,白善宝看得目瞪口呆,“满宝,你真的会做菜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正在学。”

“要不还是让你四哥来吧。”

“不要!”周四郎和满宝一起拒绝。

周四郎鼓励的看着满宝道:“我觉着大嫂做菜放的盐也不多,但就是挺好吃的。”

满宝有些不自信,“是吗?”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

满宝就自信起来了,看向下一条,然后才觉得不太对,“哎呀,盐好像是要等菜快熟了才放的,我这还没放菜呢……”

周四郎:……

折腾了半天,满宝总算是煮出了一锅菜。

包括大吉在内,五个人默默地围着桌子正中的那盆菜看,看上去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似乎菜煮得烂了点儿。

白善宝咽了咽口水,点了点满宝道:“是你做的,你先吃。”

满宝很自信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塞进嘴里。

四人一起盯着她看,满宝顿了一下,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淡定的嚼了嚼咽了,然后点头道:“嗯,不错,有肉的菜就是不一样,吃吧。”

大家一听,松了一口气,纷纷拿碗盛饭吃菜。

白善宝吃了一筷子菜,顿了一下后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努力的嚼了嚼咽下,等他们都吃后才默默地放下碗筷。

白二郎才吃了半口就忍不住叫道:“周满,你没放盐!”

满宝拍了一下他脑袋,怒道:“叫师姐!”

白二郎捂着脑袋怒,“你迁怒!”

周四郎也放下了碗筷,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大嫂做的菜了。”

大吉也只吃了一口,问道:“要不要去饭馆买几个菜回来?”

“那这锅菜怎么办?”周四郎道:“这也太浪费了,里头还有肉呢,家里又没养着鸡和猪,还是我们吃吧。”

“猪都不一定吃吧?”白善宝犹豫道:“煮得太烂了,就是加了盐也不会好吃的。”

满宝没说话,左右看了看后道:“我听你们的。”

显然是也不太想吃自个做的这锅菜。

周四郎皱眉想了想,最后去厨房里拿了盐巴来往里加了一些,搅了搅后道:“我拿去送人,你们去饭馆里买菜吧,记得快些回来,不然饭会冷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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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将饭拿回厨房,重新倒进锅里,将灶台里的热灰,以及一些残余的炭块扒拉出来,然后就把锅放在上面,好让饭一直热着,不至于马上就变冷。

等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端了那盆菜出门。

出了巷子,顺着大街往前走,走到最繁华的那一段,那里常有些小乞儿或老乞儿在那里乞讨。

来益州城的这段时间,周四郎不敢说把整个益州城都逛了一遍,但他们住的这个坊,以及附近几条街,他是以及逛熟了的。

一开始四处游走时,总是会迷路,便要和路上的人问路,但总会遇着些不太想搭理你的人,或是故意给你指错路,再或是明明自己也不懂,却非要给你指路的人。

被坑的次数多了,周四郎便知道找路边乞讨的人问路反而更靠谱。

加上大街上的一些饭馆,就喜欢让一些洗干净的帮闲帮着跑腿儿,每天外送吃食和回收餐具。

说是帮闲,但他们其实也是乞丐。

饭馆付给他们一些吃食,他们就帮饭馆跑腿儿。

周四郎碰见过好几次,一来二去便和他们混熟了。

因为今天是清明,巷子口那一段的饭馆都不开,乞丐们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了。

周四郎便顺着大街往繁华的地方去,看到一家正大开门的饭馆,他便转身进了一条巷子,那是饭馆的后门所在。

果然,往里一走,远远的便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一个木桶里翻找些什么。

周四郎眯着眼睛看了看,总算是找到了个眼熟的人,轻咳了一声,叫道:“三儿?”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回身看过来,看到周四郎就懒洋洋的走上去,“周四哥,你帮我们找到活儿了?”

“街上的饭馆子你们都接触过了,我能给你们找什么活儿?来,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盆菜。”

三儿一听,立即捧了自己的碗冲上去,看到里面的菜和肉,惊喜得不行,“周四哥,你发财了?”

“没发,这不是清明吗,请你们吃个好的,只有菜,没有饭。”

三儿一挥手,其他小乞儿也冲上来,纷纷道:“不要紧,我们有。”

他们藏有一些馕饼和馒头,虽然都不是完整的,且留有好几天了,但伴着这样的菜和肉吃还是很好吃的。

尤其这菜还是热的。

周四郎把菜交给三儿,让他去分,他们惊喜的发现菜是热的,高兴得不得了。

周四郎拿回空盆,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挥了挥手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大家热情的和周四郎告别,“四哥慢走。”

“四哥好走。”

周四郎走到巷子口,就见满宝他们正提着东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先往他们手上的篮子看了一眼,立即高兴的迎上去,“你们买好了?这么快!”

满宝点了点头,“今天上饭馆的人少,所以速度很快。”

她看了一眼周四郎手里的空盆,蹙眉问道:“四哥,你刚才拿菜……”

“哦,他们是我在外头认识的朋友,回去再跟你们说。”周四郎肚子有些饿了,特别殷勤的去提他们手里的篮子,疾走道:“走走走,先回去吃饭。”

满宝他们只买了菜,饭是自家的,大吉将饭从厨房里抬出来,周四郎这才解释,“那些菜丢了浪费,所以我给他们送去了。”

满宝问,“那怎么不一起送饭?”

“……饭只有这么点儿,才够我们吃。”

“我们可以再煮嘛,”白善宝道:“既要做善事,为何不尽善尽美些?”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道:“我没想做善事啊,那不是东西丢了浪费吗?我们不吃菜,但饭要吃的呀。”

白二郎道:“你就是抠。”

周四郎不乐意了,“这不叫抠,你们要做的事我才看不上呢,咱家里又不是有金矿银矿,哪能特特煮了饭菜去送人?你今天给了,那明天给不给?”

大吉看了他们一眼,道:“快吃饭吧,早就过了午食的时间了,小心饿着肚子。”

满宝一边盛饭一边问,“四哥,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没家了呗,”周四郎道:“谁有家会往外跑?三儿他们在外流浪都有两年多了,大部分是因为三年前的水患才流落出来的,还有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我没事问那么仔细干什么?”

满宝皱眉,“我记得我们罗江县就没这么多乞丐,这么多人,唐县令为什么不像杨县令那样分地给流民,以地安置呢?”

白善宝想了想道:“益州繁华,可能他没有这么多地了吧?”

“那他们家里原本的地呢?”满宝道:“他们既然之前有家,显然父母,甚至是祖父母都是有地的,哪怕沦落在外,家里的地总还会在的。衙门给提供一些种子,工具,多免几年的赋税,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满宝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杨和书就是这样安置流民的。

当年他上任后不久,就开始安排一些健壮的流民,到了秋收发现益州的粮价居高不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别的流民。

将还滞留在县内的流民打散了分到各个村子,或是直接找一块荒地安置他们,让他们自成一个村。

借他们一点粮食,再给他们一些种子和农具,做主以开荒荒地为理由免去他们第二年的赋税。

一些比较贫瘠或难开荒的荒地,他还会下役令,征役夫去帮忙开荒。

而今两年过去,不仅滞留在罗江县的流民被安排了下来,外县还有流民闻讯涌入,绝大部分被杨和书给安排好了。

所以这两年罗江县的人口增长非常迅速,除了自个县里生的,就是这些新加入的流民了。

人口,是一县县令的政绩考核之一,别的不说,杨和书光这一手就很优秀。

满宝和白善宝还知道,因为这事,杨和书还被邻近的两个县给告了,因为有争夺人口之嫌。

而杨和书和他们提到过,这些流民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益州,不然,他们若祖辈在罗江县,他都不用这么费心,直接支援他们一些粮食和种子农具就行。

所以失地的流民和不失地的流民安置区别还是很大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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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听了一会儿,表示听不明白,于是敲了敲碗道:“还是赶紧吃饭吧,知道了你们也管不着,这是当官儿的事。”

满宝便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对上她的目光,扒了一口饭道:“当官之前得先考上府学。”

“没错,”满宝给他夹了一块肉,鼓励道:“多吃点儿,吃饱了去看书。”

白二郎从碗里抬头,“今儿不是放假吗?”

白善宝也盯着满宝,“我要看书,你得陪着,不然你们都玩儿,我看不进去。”

满宝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反正现在外面也不好玩儿。

白二郎听了,愤愤的把他觉着最好吃的红烧肉扒拉了一半进自己的碗里,他想念七里村了,想念七里村的小伙伴儿们?

只要是放假,他就可以去找他们玩儿,去村里玩儿,去河里玩儿,去山上玩儿,去芦苇丛里玩儿……

哪像现在,朋友只有两个,外面也没有好玩的地方,他们又总是看书。

周四郎却满意得不行,他最佩服幺妹的一点儿就是,她总能看得进书去,且总能自律。

他却是一看到字就头晕的。

周四郎吃饱,收拾了碗筷后道:“我出去走走,傍晚给你们带晚食回来,你们就不用出去买了。”

他道:“今晚外头路祭的人应该挺多的,你们年纪小,别往外头跑。”

满宝好奇的问,“四哥,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香烛纸钱回来路祭?”

“我们家里都有人祭祀呢,你在这儿祭谁?”周四郎挥手道:“难道为了你的一捧纸钱,还得劳动老祖宗们从村里飞到这儿来?放心吧,有家里人在,老祖宗们的祭祀不会少的。”

想要凑一把热闹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听了便也歇了心思。

清明过后五天便是府学的考试。

庄先生老早就带着白善宝将他的路引,推荐信等一并上交,拿到了考试的资格。

大晋的求学制度很宽松,府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于底下县学的推荐。

除了极个别特别优秀的县学学生外,其他县学学生得到了推荐后也都要参加考试才能入学。

当然,非县学的学生想要到府学上学,也是可以自荐考试的,但是,你得拿到官员或有名望的人的推荐信。

不然你就只能不停的找府学的学官自荐,先参加一个大考,争得那仅有的几个考试名额后才能参加府学考试。

所以大晋的书生别的不行,口才或诗是一定得做得好的,不然连考试名额都拿不到。

如果两者都不占,那就得祈祷老祖宗们够给力,给了他一个好家世,这样他们就算口才不行,自荐诗做得不好,也是可以拿到考试名额的。

不仅府学如此,国子监中的六学也是如此。

各地会像国子监中的六学推荐优秀学生,这些学生到了京城,根据推荐的不同,有可以直接入学的,也有必须先经过考试的。

六学每年都会考试,不合格者会被除名,而品学兼优者可以直接出仕,也可以参加进士考试然后出仕。

当然,非六学的学生也是可以直接报名参加进士考试的,只不过国子监的六学代表了国家最高的教育机构,通过它教育的学生,通过率要更高。

所以,白家和庄先生给白善宝制定的仕途路径就是无比正规又大众的一条,先进入府学考试,做到最优秀的那一拨,拿到去六学的举荐信。

然后去京城参加考试,进入六学读书,学有所成后去考进士。

庄先生觉得,白善能在十四岁前考入府学就足够了,所以这一次考试他并不怎么紧张,也让白善不要太紧张。

庄先生笑道:“我们这一次就是试一试,今年考不中,明年和后年再来就是。”

白善宝紧张的点头。

满宝则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

白善宝就顺口问道:“那要是考不中呢?”

“那出来请我们吃一顿好吃的。”

白善宝一呆,问道:“不应该是你们请我吗?我没考中,那么伤心呢。”

“万一你为了吃我们这一顿饭不尽力怎么办?”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再万一你心疼这一顿饭,超常发挥了怎么办?”

“一顿饭而已,我至于吗?”

满宝:“谁知道呢,反正你要是考不中,那就痛上加痛,你要是考中了,我们请你,那就是喜上加喜。”

一旁正等着排队的书生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满宝一眼,又去看了白善宝一眼,见他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不由微微提起了一颗心。

现在的少年都这么厉害了吗?

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去考县学吗?

想是这样想,但其实场中和白善宝一样年纪的考生还真不少,足有十七八个。

少年们心里虽然也紧张,但也很自信,至少头颅是高昂的。

而年纪越大的考生越发沉稳,同时心里的忐忑也不少,他们发现今年参加府学考试的考生似乎有些多。

庄先生自然也发现了,他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今年白善可能没机会了。

考生增多,名额却是一样的,考题的难度还增加了。

不过庄先生没做声,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进去吧。”

白善宝便从大吉手里接过考篮,冲庄先生行了一礼后转身去排队。

满宝目送他走进考场,然后便左右看了看,问道:“先生,我们是回家,还是在这儿等?”

考试是考两天,到酉时就会开门放行,明天继续一大早的来排队进考场。

不过重要的题目都是今天考完的,明天要补的是限题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我先回家去了,你们随意吧,不过大吉得留这儿看着,万一里面有人叫,也有人在此支应。”

大吉应下。

满宝便想了想后道:“那我们也留下好了。”

白二郎左右转了转,指了一个茶馆道:“那有茶馆,我们去那儿等着。”

茶馆里等的人不少,楼上楼下都被占满了,于是店家把桌椅摆到了外面,满宝他们四个便占了一张桌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考场打开。

第五百六十三章 题目(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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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坐下,白善宝都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

但卷子发下来后,看了题目,他的心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倒不是胸有成足,而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反正已经坐下了,题目也看到了,又不能再出去翻书,此时再紧张也没用了。

白善宝静下心来,先将所有的题目都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倒了水研墨,一边磨,一边思考。

等他将墨水研磨好,他也已有了思绪,这才开始提笔写。

先生说过,卷面一定要整洁,他看了一下,虽然题目很难,但一天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他打算上午全部拿来做题,待中午吃过了午食,休息一会儿后再检查誊抄。

也幸亏庄先生总罚他们抄书,他抄的速度挺快,而且准确度很高,不然这么多题目,他还真不敢打草稿,估计得写慢一点儿,然后争取一遍过。

若有错字,也是在卷中修改。

白善宝在里面奋战,外面的四人却在听各种人吹嘘自家的少爷/孩子多厉害。

没办法,在外面好无聊,也只能听人说话,以及和人乱吹牛了。

满宝听了一下,又问了几句,然后信心重新起来,她悄悄的对大吉道:“善宝比他们厉害。”

大吉看了那几家一眼,默默地没说话。

参加府学考试的人这么多,碰巧问道的是最差的几家也是可能的。

而且,有才的人不应该都低调吗?

这么高调的吹嘘自家,显见也不怎么样了。

比如他们,他们只在心里觉得少爷厉害,从不会在外头这样吹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开始西落,学监的钟铛铛铛的响起来,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瞬间精神起来,纷纷跑到学监门口去等候。

白二郎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冲到了最前面,大吉等人也立即赶上去,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门看。

学监的大门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打开,里面站着的考生立即往外走。

有面无表情的,也有垂头丧气的,更有喜笑颜开的……

而白善宝则是提着考篮冲着他们跑过来,叫道:“快回家,快回家,我要净手。”

众人:……

满宝都惊恐的问道:“学监里没有茅房?”

白善宝一言难尽道:“我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赶紧回家。”

大吉便提过考篮,周四郎把马车赶了过来。

等上了马车满宝才问道:“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白善宝想了想道:“挺难的,不过所有的问题我都答上了,还写得特别的满。”

白善宝心有余悸道:“尤其是最后两道题,我一道题一张大纸,因为要写的多,所以那两道题没打草稿,好在我检查过一遍,基本上错字都改过来了,只有两个而已。”

满宝道:“你前面写的太慢了吧?”

“有点儿难,”白善宝叹气道:“本来我以为能在一个时辰内写完那些题目,然后剩下一个时辰就写那两道大题,结果根本不行,好在我午食过后没休息,直接先誊抄前面的,不然后头我估计没时间检查那两道大题。”

“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便回到了家,他先跳下马车冲进家门,高声道:“一会儿告诉你。”

等白善宝洗了手回到书房时,庄先生也坐在了书房里。

他便提了笔在纸上写下那两道大题的题目。

白善宝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但考试结束到现在也有好一会儿了,他已经琢磨出来。

这次考试的重点恐怕还是看后头的两道大题。

他道:“先生,后面的两道题目,一道是出自中的‘生民’,还有一道则是问计流民安置。”

庄先生惊讶,“这么难?”

白善宝也点头,“是啊,好难的,前面的几道题也不容易,卷子才发下,我前后便有人说,这比往年的府学考试要难上两倍。”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吗?”

“不敢说全部记得,但大致却是知道的。”

庄先生便点头,道:“那你写下来,我改一改。”

白善宝:……那得好几个时辰吧?

庄先生也想起来他刚从考场里出来,道:“算了,你简单的说一说你是怎么回答的,尤其是这后两道题。你答上了吗?”

“这是自然的,”白善宝很自信的道:“我是读熟了的,虽然‘生民’很难,但我也是背了下来,且理解的,它看似写的是后稷的一生,但其实写的是先祖,是万民,并不特指后稷一人。”

庄先生欣慰的点头,“看来我讲课你听进去了,生民说的是祭祀。”

巧的是,白二郎刚把学完,因为‘生民’很难,属于的后几篇,所以他记忆还挺深刻。

他呆愣愣的,忍不住小声问满宝,“生民写的不就是后稷的一生吗?怎么我听着似乎不是写后稷的一生了?”

满宝小声道:“周人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尊祖,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能以配天,所以写的是祭祀。”

白二郎懵了。

庄先生见白善理解了这篇文的精髓,便不再过问细节,而是问道:“那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答的?”

白善宝顿了顿后道:“先生,清明时,我们见到了几个乞丐,这才知道,益州竟然一直未将流民安置妥当,但杨县令在罗江县做的就很好。他们为何不学呢?”

庄先生不比两个孩子,他跟杨和书虽也有来往,但彼此间说话不会那样直来直往。

杨和书更不会将这种举措性的政策细细地说给他听。

但庄先生有眼睛看,有耳朵听,他是知道杨和书是怎么在罗江县安置流民的。

他顿了顿后问,“你照着杨县令的所为来回答的?”

白善宝很迷茫,摇头道:“倒不全是,因为连学生自己都不知道,杨县令的举措能在益州或其他地方施行开来。”

他看向满宝,道:“我和满宝曾经细细地讨论过,觉得一地不同于一地,不能一概论之,但流民之事,总有共通之处,所以又应该有个固定的标准或方法才对,不然像现在,一县全力安置,另一县却置之不理,于百姓间也太不公平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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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毕竟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他虽然见过了,也想过了,却实在是没想出来解决的方法,所以最后他虽列举出了杨和书安置流民的方法,又给出了不同情况下的自己的其他建议,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问回去。

一县情况不同于一县,流民的安置情况真的能统一吗?

如果不能统一,那考核的标准又是怎么确定的?

若地方官员不作为,放任流民泛滥,又该如何惩罚?

听了他答案的庄先生:……

满宝却很高兴的鼓掌,觉得他回答得特别好,问的也特别好,“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能否答出来。”

“府学的先生们答不答得出来为师不知道,为师只知道,你最后一道题摆在那儿,前头的问题也不会给我默答案了,现在就去洗漱吃饭,然后睡觉吧。”庄先生笑道:“明日再进考场放轻松些,诗嘛,若是以前做过同样类型的就拿出来用,没做过,当场随便写写也就行了。”

他觉得没必要纠结过与不过了。

谁出卷子考学生,最后反而被反过来考的?

若是他,或许还能多思考一下取不取这个学生,但以府学现在当权的几位学官的性格,恐怕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了。

庄先生想的不错,学官们连夜批改了卷子,主要是今年他们的府学考试不仅人数创了新高,还受到了部分大人物的关注。

比如一直高高在上的益州王,一直态度平平的张节度使,更有那位突然驾临的贵人。

虽然那位贵人已经走了,但学官们都不敢放松,觉得他们府学难得的受贵人关注,那当然是要做得尽善尽美才好。

所以卷子收上来以后,虽然没人要求,他们还是一改以前的懒散,连夜点灯批改卷子。

兰先生也在其中。

他和几个同僚先将卷子筛查一遍,比如那些明显有污迹,或没答完整的卷子先被筛选出来放在一旁,剩余的则分组交给几个学官批阅。

白善宝的卷面在一众卷子中是不错的,至少属于上等。

于是它是最先一批被放到学官们面前的。

学官们两人一组,交叉打分,白善宝前面的分数就属于上等,不过真正难的是后面的两道大题,那才是分出考生的关键考题。

仅“生民”一题,就刷下去了大部分的考生,要么是答不上来空着,要么就是将“生民”释义了一遍,再要么就是没写到点子上。

而等到最后一道大题,便又能刷下不少人。

泛泛其谈的,胡乱写的,有的人甚至把卷子当成了马屁在写,夸益州王和益州辖下的官员在上次水患之后安置流民得当……

虽然学官们不喜欢个别言辞激烈的考生,但也一定不喜欢这样拍马屁的考生,因此最先被刷下去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府学又不是要教出佞臣,这话要是写得反讽些,他们说不定还会让他参加下一批的筛选。

白善宝的运气不错,进入了下一批,但在最后一批的筛选中被丢了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挑选的时刻,几个学官又轮流看了一遍,最后将白善宝的卷子丢在一堆卷子中道:“前面答得还行,最后一题,是我们考他,还是他给我们出题目?不通。”

兰先生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名字,怔了一下,没想到白善宝竟然能轮到最后一轮才被打落。

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前面的问题答案都还算全面,勉强算是上等,但“生民”那一道大题答得实在是不错,最后一道大题的前半部分也答得不错。

他顿了顿,将卷子重新上交给几位学官,道:“大人且看他的籍贯和年龄。”

一个学官伸手接过来,问道:“他的籍贯和年龄怎么了……”

学官翻开瞥了一眼后愣了一下。

“怎么了?”

几个学官上前看了一眼,“关内道的?哦,大贞元年生人……大贞元年!”

几个学官瞪大了眼睛,想了想扭头问兰成,“这莫不是写错了,不是大贞元年,而该是大德元年生人?”

兰成:“……这是路引上的信息,总不会有错。”

学官们沉默了一下,重新翻了翻他的卷子,“十二岁啊,倒有点儿天才的味道。”

“什么叫有点儿,本来就是吧,这卷子是取还是不取?”

兰成退到了后面,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学官们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便道:“这最后一题,答的若是及冠以上的青年,我一定不给通,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便能写出这样的建议,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虽有些不妥,倒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众学官一听,立即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主要他的籍贯还在关内道,虽然不知他为何来他们剑南道求学。

但能从关内道抢人才,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万一他们这边落人,一回头关内道却把人擢取了,那他们多冤得慌?

最后众学官还是将白善宝的卷子放了进去,道:“刺史大人,甚至张大人和王爷说不定都要再看一遍的,还是先放进去吧,若几位大人看不中,再落就是。”

“不错,不错。”

“对了,诗文也考过了吧?把他的卷子翻出来看一看,若诗有灵气,倒可以补弥这一张卷子的不妥。”

毕竟考生的籍贯和年纪不能作为正当的理由,但诗文可以。

这么一提,大家连忙去找今天刚收上来的诗文卷子。

而彻底考完,才再次走出考场的白善宝便忍不住把考篮往大吉怀里一塞,高兴的去抱白二郎和满宝。

三个小伙伴把着手臂哇哇的蹦了几下,然后白善宝就大方的挥手道:“走,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这会子也不在乎输赢了,他只想仰天大笑三百下,再去吃上三百天的美食,再睡上三百天。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三百天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庄先生含笑看着他们热闹,抬手压了压道:“不用你请,为师请你们。”

第五百六十五章 知味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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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围住先生,叽叽喳喳的道:“先生,我们能去甘香楼里吃吗?”

“别想了,为师没那么多钱,甘香楼旁边的知味馆也不错,我们去那里吃。”

满宝想了想问道:“我们去知味馆吃过吗?”

白善宝没想起来,看向白二郎,白二郎直接略过大吉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想了想后摇头,“没有,我都没留意到甘香楼旁有知味馆。”

他有些自责,“我还以为我把附近几坊都逛熟了呢,原来我还有这么多店面不认识啊。”

像甘香楼可是益州城内一等一的酒楼,在它旁边的饭馆肯定也不差的。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马车,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回去休整一下,一会儿再去。”

众人应下,纷纷爬上马车,满宝问白善宝诗文的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道:“倒是不难,以‘春’为题,但也因此显得很难,我觉着比诗文我是比不过的。”

庄先生说了一句,“你的诗文还是很有灵气的,不可妄自菲薄。”

满宝连忙问,“先生我呢?”

庄先生看着她笑道:“你的诗也不错,你们要做好诗就得多读以及那些好的诗集,以后每天临睡前都要读两首诗吧。二郎,你与你师姐师兄没一起。”

又领了一个任务的三人:……

就连勤奋的白善宝和满宝都忍不住忧伤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天空,“感觉越来越没时间玩耍了,以前不是说长大以后就好了吗?”

周四郎从一旁飘过,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们长得还不够大,你们看我现在多自由,每天想干啥干啥,不像以前在家里,从睁开眼的时候就要听爹娘的。”

满宝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捏着拳头发愿,“希望我能快点儿长大。”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捏着拳头许愿。

一边的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四不说话。

傍晚快到吃晚食的时候了,庄先生才带着他们出门。

因为天气不热,不冷,庄先生干脆没坐马车,而是背着手领他们走着去。

远远的,便看见甘香楼那里热闹非凡,据说是不少前来考试的考生在甘香楼及附近的酒楼饭馆设宴。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两边铺子的匾额,想要找到知味馆,但一路走过去都没看到。

他们走过了甘香楼,又往下走了好长一段路,人声渐消时,总算看到了知味馆。

那也是一座两层的木楼,只是比甘香楼小了很多,外面看着不怎么热闹,但走进去就发现,里面竟然也坐了不少人。

庄先生才带他们进去,便有伙计迎上来问道:“客官几位?”

庄先生道:“六位。”

“那楼上请,楼上还有一张大桌。”伙计引着他们往楼上去,满宝从楼梯上往下看,这才发现大堂里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满了,此时还零星的有人从外头进来,偶尔需要跟人搭桌。

伙计笑容满面的请他们坐下,笑问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可要小的给您推荐些菜色?”

庄先生:“来两碗粉蒸肉和一份小葱烧财鱼,其余的,你看着上吧,有一个汤五个菜便够了。”

伙计一听就知道这一位是知道吃的,恐怕并不是第一次来,但他仔细看了看,他还真不认识庄先生,便弯腰笑道:“那小的再上一道蛋汤,上一道时蔬,一道豆腐,一道清炖鸡如何?”

庄先生想了想,颔首道:“就如此吧。”

伙计便连忙下去。

庄先生示意三个弟子倒茶,这才和他们介绍知味馆,“这是一家真正的老店,为师还年轻的时候它就开在这里了,他家的粉蒸肉最好吃,就是份量小。”

所以他才点了两碗。

作为大师姐,满宝先起身给大家倒茶。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这发财鱼也做得不错,主要是这名字还吉利,大家来此吃饭总也忍不住加点一分儿。”

“他家的菜虽没有甘香楼的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主要是价格上很占优势。

虽然在同一条街上,但同一道菜的价格差别可是很大的,庄先生很久以前是穷书生,自然是吃不起甘香楼的。

在他看来,益州城内最好的食肆应该是知味馆了。

知味馆的速度还算快,主要是他们点的菜不是容易做的,就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有备好的,因此只等了一刻多钟就上来了。

庄先生先给满宝夹了一块粉蒸肉,笑意满满的看着他们道:“尝尝看。”

满宝咬了一口,嚼了嚼后眼睛大亮,兴奋的直点头。

庄先生便笑看向其他人,白善宝他们连忙也尝了一下,真的是很好吃呀,既软糯,又温香,且不油腻,有一股咸香和鲜味在舌尖漫开。

连一向沉稳的大吉都忍不住亮着眼睛点头,更别说周四郎了。

他吃了一块儿就去看粉蒸肉的配料,问道:“庄先生,您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吗?”

庄先生吃了一块后满足的摇头,“不知。”

周四郎:“……”

“不过这道菜中有糯米和一些香料,至于怎么做的,我就不知了。”庄先生连普通的菜都不会做呢,更别说这种菜了。

周四郎惋惜道:“要是知道,待回家后也让大嫂做一道,他家的粉蒸肉跟别人家的都不一样。”

庄先生点头。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点头。

白善宝道:“我家厨娘做的味道也不同。”

吃了粉蒸肉,大家再去吃别的菜,也觉着好吃,只是没有这道菜给人的惊艳。

但大家也吃得很开心。

吃饱喝足后,庄先生便坐在二楼上往下看大堂的热闹,笑道:“这里虽不及前面甘香楼热闹,但进来吃饭的客人也不少,且还主要是久居益州城的人。你们兰师叔就很喜欢来这里喝酒。”

满宝问:“他们家的什么酒好喝?”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酒,只是在这里坐着舒服,比在甘香楼还要舒服。”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待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甘香楼吃一顿你们就明白了。”

三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已经在甘香楼吃过饭了,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第五百六十六章 做风筝

考试结束,不仅考生白善浑身轻松,就是庄先生他们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大家吃完了饭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庄先生知道他们这一个多月来都很累,因此特别大方的放他们三天的假期,没有要求他们第二天一早起床读书。

于是满宝第二天醒来时便在床上滚了滚,然后抱着被子想了想,继续闭上眼睛要睡。

但不过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有些睡不着怎么办

明明平日里要赶着起来上早课时很想睡觉的。

满宝特别精神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蚊帐,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便溜到系统里去玩论坛了。

白善宝同样想睡懒觉,但他同样睡不着。

他可没有系统玩儿,因此在发现怎么闭着眼睛都睡不着后,他便爬起床来了。

他睡不着,当然也不愿意其他人可以安睡,于是他先去敲白二郎的门,先把白二郎吵醒,再去敲周四郎的门,等把周四郎也闹起来后,他就去敲满宝的门。

敲了好久,满宝才在里面应了一声,白善宝心满意足的去洗漱了,然后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白二郎和周四郎都抱怨着起床了,就连先生都起了,但满宝就是没出屋。

于是他又去敲门。

满宝恋恋不舍的出了系统,爬下床去开门,对上外头正抬着手的白善宝,忍不住掐腰,“你想干嘛”

白善宝讪讪一笑,解释道:“春光正好,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正有些闷闷不乐的白二郎一听,立即兴奋起来,跑过来道:“对对对,放风筝,今年出来得早,我们还没来得及放风筝呢。”

满宝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我们还得糊风筝呢。”

七里村的小伙伴们要放的风筝都是自己做的,毕竟去县城里买风筝不仅贵,路途还遥远。

记不清是哪一年,庄先生亲自带着他们做了一次风筝,从那以后,学堂里的学生要放风筝便自己扎。

而学生学会了,村子里的那些小伙伴随后也学会了。

他们也就养成了春天放风筝的习惯。

因为没有买风筝的习惯,这会子他们也没想上街去买风筝,而是想着自己做。

一有事情做,满宝就精神起来了,立即去洗漱换衣服,撸了袖子就开始满院子的找扎风筝的东西,“得去杂货铺里买纸和线呐。”

于是三人决定不在家用早食了,一边去吃早食,一边就上街去买制风筝的东西。

庄先生就与他们道:“多买些,我和你们一起放去。”

从考试开始,兰成他们便住到了学监里,一直到放榜才能离开,所以他也没处可去。

他也许久没出去活动了,正好带着他们出城去玩一玩。

庄先生笑道:“我知道哪儿放风筝最好,并不用出城去,你们先把风筝做出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庄先生叮嘱道:“做漂亮些。”免得丢人。

三弟子自信满满的应下,兴奋的出门买东西去了。

既然要做漂亮一点儿,那就还得买颜料,再买些画笔才行。

已经做了几年风筝的三人对这个熟得很,虽然做的不一定有街上的好看,但一定比街上的有趣。

最主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风筝很有信心。

三人一点儿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在街上吃了早食,然后又四处逛着买了制风筝所需的东西,还买了许多看着好看的好玩的小东西,这一逛就逛到了中午。

他们贴心的把午食也给买回去了。

周四郎一看到他们就道:“你们这是出去了就不知道要回来了呀,都这会儿功夫了你们还想着出门放风筝”

满宝不在意的道:“有三天假呢,明天再去就是了,我们今天专心做风筝。”

“没错,”白二郎道:“我要做一条大虫风筝。”

满宝:“我要在上面画特别好看的花。”

白善宝:“我要做一只老虎的风筝。”

“想的倒是挺美,但你们会做吗”周四郎问,“这不仅得会画,还得会剪吧”

满宝:“没关系,我们买了特别多的纸,可以给我们慢慢的试。”

“还不如花钱去街上买呢。”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有趣”三人坚持自己做风筝。

于是吃过午食,他们也不觉得困了,一点午睡的迹象都没有,直接去摸了周四郎给他们劈好的竹条就开始准备做风筝。

虽然周四郎给他们劈的竹条已经够细了,但他们还是要再加工一下,简单的做了一下支架,他们便拿了笔和纸出来,打算先把他们的风筝画下来再做。

庄先生偶尔在书房里透过窗户看他们一眼,见他们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一呆就是半天,竟然也能坐得住,便忍不住微微一笑。

几年下来,几个孩子都长进了很多。

以前别说白二郎了,就是白善宝和满宝上课的时候都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的坐不住。

课上虽然大部分时候是认真的,但偶尔也会走神和打闹,但到现在,就是白二郎都能为了做一个风筝一坐就是半下午了。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说起来三个孩子都偏好动,他不知道罚他们抄了多少书,写了多少字才把这性子磨下来。

庄先生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他想了想,放下笔起身找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来。

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不过他觉得白善宝多半是考不上了,那他们就没必要在益州停留太久。

等放榜,他们再在益州城中住一个来月,游一些地方,见一些人,一两月后便可启程去下一处。

可下一处去哪儿呢

庄先生打开了地图看。

他的地图非常非常的简单,且很不成比例,但有些代表城池的房屋里写了县的名字,这些地方都是他曾经走过的。

庄先生仔细的思索起来,最后拿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地名,打算到时候带他们顺着这两个地方走一走,然后再拐回家去。

庄先生计划得很好,他并不知道,此时学监里的考官们正将最终选出来的卷子封了捧到正堂上交给益州王,张大人和刺史大人等官员过目。

最终的录取名额,以及名次都得和几位官员商讨出来,当然,他们学官也是有发言权的,只是这发言权在几位大佬面前会弱一些罢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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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府学依旧只取一百五十个学生,益州王当然不可能把一百五十份那么厚的卷子全都看完。

何况学官们交上来的是一百八十份,要在这其中擢取一百五十份。

所以他只翻了翻上面的几份,这是名次最靠前的,他翻了一下后问道:“可有争议的文章?”

学官们互相看了看后道:“回禀王爷,我们简单的排了一下名次,每一份卷子,各人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所以有所争议是正常的。”

益州王便皱起了眉头,丢下手上的卷子,抬着下巴道:“那将后十名的卷子找出来我看看。”

“是。”

白善宝的卷子就在后十名里。

益州王翻过前三名的卷子,这样一对比后十名的,自然对比得出来,他就简单的翻一翻,并不细看,然后便一份一份的往下丢。

最后看到白善宝的卷子,他顿了一下,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卷子问,“这份卷子不是挺好的吗?虽远比不上前三名的卷子,但比同抽出来的十份卷子好不少,至少应在一百五十名以内了吧?”

有学官看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是”。

但也有学官不服气,道:“王爷不如细看最后一道大题。”

益州王这才去翻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看了半响后笑道:“才是有了,就是未免太过狂妄了。”

说罢将卷子也丢到了那九份卷子的堆里,显然是不打算给通过了。

张大人却是看了一眼,上前拿起来看,笑道:“我却是很好奇这人写了什么,竟让王爷如此生气。”

说罢,也翻开起来。

张大人看完,脸上笑容不变,温和的道:“是挺狂妄的,但有才之士嘛,狂些也正常,府学若能教出来,将来必为国家一栋梁。”

立即有喜欢白善的学官提醒道:“张大人,且看这考生的籍贯,他今年才十二岁而已。”

“哦?”张大了连忙去翻前面粘着的资料,看清后大笑道:“还真是只有十二岁,王爷,这样就更孺子可教了。”

益州王伸手接过,也看了一眼他的籍贯,点头道:“年来是少年人,少年狂妄,倒是情有可原了,既如此,就录了吧。”

学官中有人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白善这苗子是真的不错。

“不过,虽录取,却不可给太高的名次,本王看第一百五十名就很好,免得他入学之后越发的狂妄了。”

众人连忙应下。

益州王便起身告辞,“行了,这批阅卷子之事我也不擅长,最后的名次和录取的决定还是交给张大人好了。”

益州城内,除了益州王,就是张大人官职最大了,所以交给他负责益州王是一点儿压力也没有。

众人忙躬身送益州王出门。

然后大家开始重新评阅,定名次。

不过白善已经被定死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不论他前面的人多差,他都不会前进一名;也不论还落下的人有多优秀,也不能挤掉他代替他的位置。

不过综合来说,白善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所以学官们固定下这个名次并不心虚。

满宝他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是将自己的风筝给做出来了,还顺便帮庄先生也做了一个。

庄先生的最简单,满宝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图案给他,很光棍的在上面画了一个孔夫子端坐的样子,然后抽了的几篇抄写上去。

字工整且小,这样远看着还知道是字,等飞上天空估计就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一堆墨点了。

白二郎说要做大虫的风筝,那真的是大虫,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在满宝和白善宝的帮忙下才剪出来一个大大的毛毛虫,满宝给他画了虫的嘴巴,然后他就拿着颜料把它涂得乱七八糟的,最后才开始用竹条扎起来。

不看虫的头,身子上再添一些鳞片,那就是一条龙,而不是一条虫了。

白善宝做了一个超大的老虎,他剪坏了很多张纸才剪出来的,上色之后整只老虎都威风凛凛的。

满宝则是从科科那里调出了好几张漂亮的花卉图片,然后照着往上画,画坏了好几张纸后才勉强画出一幅自己认为最好的。

然后大家扎好了风筝一起去找庄先生评定。

庄先生仔细地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四个超大号风筝,伸手将那个画着孔老夫子和写着名言的风筝拿起来,颔首道:“不错,明日一早我们就出门踏青。”

三人高兴的欢呼起来,满宝期盼的问庄先生,“先生,你说我们三个的风筝哪个最好看?”

白善宝和白二郎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庄先生就指了自己手中的风筝道:“这个最好看。”

白二郎不服气,“先生,你上面只有一个孔夫子,一共就画了几笔而已,模糊得很,连色都没上呢。”

“所以它最好看。”

三个弟子:……

满宝不太服气的看了看自己的画,转身去找周四郎,“四哥,你看我的风筝做好了。”

周四郎看了一眼,夸道:“不错,不错,你一开始不是说要做花风筝吗?怎么又该画山了?别说,这山五颜六色的还真好看。”

白善宝和白二郎听见,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连自己的风筝都拿不住了。

满宝气得嘟嘴,转身就把自己的风筝带回屋里去,决定今天晚上都不理他们了。

周四郎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见白善宝他们笑得都快趴到地上了,就撇了撇嘴道:“那画的不会就是花吧?”

白善宝流着泪点头,乐得说不出话来。

周四郎便只能在心底跟妹妹道了歉,然后看了一眼白善宝他们的风筝,夸赞道:“你们的风筝做得不错。”

白善宝和白二郎就一边笑,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食后大家便一起坐上马车出发。

他们没有出城,而是去城内的栖霞山。

栖霞山上有一座道观,山下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别院,半山腰则是挺宽的树林和草地,庄先生年轻的时候没少和同窗们来此游玩,因此知道那里也是放风筝的好去处。

附近有不少孩子春日都喜欢上那儿去放风筝。

第五百六十八章 放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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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跳下马车,拿着自己的风筝就往草地上跑,白善宝和白二郎不甘落后,不过片刻就跟她你追我赶的跑上去抢占最好的位置。

庄先生慢悠悠的下车,拿着他的风筝特意远离三个弟子,自己找了一块空地将风筝放起来。

然后搬了一块挺大的石头拴住绳子,便坐到了草地上看不远处的三个弟子笑闹着要把风筝放起来。

风筝自然是要自己放上天才有趣,所以满宝拒绝了周四郎的帮忙,直接拎着风筝来回跑了两趟,在第三趟时,正巧一阵风起,迎面而来,风筝便被鼓着向天上飞起,她连忙扯着线又放线。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的风筝也放起来了。

三人扯着自己的风筝线哇哇的叫。

此时正是春日烂漫的时候,到处是盛开的花朵,加上今日天气晴好,因此有不少人来栖霞山踏青和放风筝。

他们三的风筝才放上去不久,便也有人与他们一样将风筝放到了天上,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飞着,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所以满宝他们不仅看自己的风筝,也看别人的风筝。

而点评别人的风筝本来就是一项娱乐活动。

靠坐在草地上的庄先生就听到旁边有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三个又大又丑的风筝是谁的?那条长长的是虫子?也忒可怕了吧?”

“我就想知道那只老虎剪成那样,为什么还能飞起来?”

“它旁边那个大风筝也很怪,谁会在风筝上画一座那么奇怪的山啊?”

“天啊,看,快看,那三个丑风筝越飞越高了……”

“这……可惜了,要是做的好看些,这样的风筝可就是商品了。”

“这风筝御风还挺好,不知那风筝架子卖不卖。”

庄先生一手撑在草地上,半卧着看向天空,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好似这说的不是他的三个弟子一样。

满宝他们全身心都在天上的风筝上,更没有听到这些话。

而且空中的风筝线淡到几乎看不见,除了自己和友人,谁也不知道哪个风筝是谁的。

而放风筝,除了斗图,就是斗谁的风筝飞得更高了。

满宝慢慢的将线放掉一点儿,稍稍扯一扯,等它飞得紧以后又略放一放线,不一会儿,她的风筝便飞到了最高,直接以俯视之势傲视群雄。

她得意的不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是想赶上她,但不知道是他们的骨架做得不好,还是放风筝的技巧略逊一筹,反正他们的风筝超不过她的。

白二郎忍不住扯着线跑动起来,扯了又扯,想要它飞得更高些。

结果他的线在半空中跟别人的绞在了一起,白二郎发出惊呼,远远的,他似乎也听到了一声惊呼。

白二郎舍不得他的大虫风筝,叫道:“谁的风筝啊?快拉走啊!”

远处也传来一声叫,“谁的风筝这么丑啊——”

满宝和白善宝见白二郎都快要哭了,立即把手里的风筝交给周四郎和大吉,纷纷跑上去帮忙。

但线是咱半空中缠在一起的,想要解开很困难,倒是可以慢慢的往回收,只是须得俩人同时往回收才行。

白善宝转头就要去找那个风筝的主人,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正拿了一把剪刀,白善宝看见就要阻止,就见他特别利落的手起刀落,将手中的线给剪掉了。

“真是晦气,要是缠着一个好看的风筝也就算了,竟然缠了一个这么难看的风筝。”

声音远远的传来,白善宝已经没空去搭理他了,立即也找出他们的剪刀来,和白二郎道:“他的风筝剪了,你也赶紧剪了吧。”

白二郎用力的拽着手中缠着线的木条,不愿意放手。

对方被剪掉的风筝没了线的束缚,立即冲天飞起,但因为缠绕在一起的风筝线,它往上乱飞了一会儿后就被拖住了,差点和白二郎的大虫撞在一起。

但两个风筝的着力点都在白二郎的线上了,加上受力不均等原因,大虫也在摇摇欲坠。

亏得白二郎有满宝帮忙,他人也大了,不然非得被风筝拉飞起来不可。

满宝也跟着劝他,“剪了吧,你要是舍不得,我们跟你一起去找。”

“这得上哪儿找去啊?”

“反正就这一片呗,一会儿我们看准了方向找过去,我们又没事做,时间多的是,肯定能找到。”

白二郎被这么安慰,这才勉强同意,拿过剪刀将自己的风筝也给捡了。

大家就看着天上的那两个风筝被风吹着翻滚了一下,然后一起朝着东南方向落下去了。

三人一起掂着脚尖看,确定了方向后就要去找。

那边的少年也在盯着那两个风筝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大虫的主人,便气呼呼的找上门来,“喂,我说,那丑风筝原来是你们的啊,你们做的也太丑了吧?”

满宝道:“风筝交缠本是有缘,你怎么一开口就如此冒犯?”

“什么有缘?你们的风筝那么丑,我才不跟你们有缘呢。”

白二郎见他这样贬低他的大虫,也很不高兴,拉开满宝道:“你以为我想跟你有缘呀,你的风筝才丑呢。”

“我的风筝丑?我那可是美人风筝!”

“那就叫美人风筝啊,我都快要吐了,”白二郎道:“我的是大虫风筝,你的美人看了我的大虫还不是吓得惊慌失措?”

“屁的惊慌失措,是恶心,恶心!”

“才怪呢,要不是惊慌失措,你干嘛剪掉风筝线?”

少年:“我被恶心的。”

“我的大虫才被恶心了呢,你是没见过美人吗,竟然画了这么丑的美人!”

满宝和白善宝已经退到了一边,见少年身后的人没有帮腔,他们便也老实站着,没有帮白二郎。

白二郎很有吵架的天分,没办法,这些年他没少跟满宝和白善宝吵,嘴皮子都练出来了。

那个少年一开始还跟他旗鼓相当,到最后落了下风,被白二郎气得不轻,干脆就撸了袖子推了白二郎一把。

白二郎毫不客气的推了回去。

“你干什么?”少年身后的人纷纷围上来。

满宝和白善宝便也迎上去,撸了袖子问,“你们干什么?”

第五百六十九章 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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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看了,扯着风筝就把它塞到周四郎手里,然后默默地走上前去站在他们三的身后。

为首的少年看了满宝一眼,指着她道:“你走开,我们男孩子打架不干你的事。”

满宝拍掉他的手指,“谁教你说话指着人的?”

少年气了,“你打我?”

满宝:“说话不许用手指指人!”

庄先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过去,皱着眉头轻咳一声,问道:“你们闹什么呢?”

气势汹汹的满宝三个便一滞,只能委屈又心虚的转身行礼,叫道:“先生。”

那群少年一听也忍不住缩了一下,这一片栖霞山,来得最多的,除了附近的居民,就是益州城的大小书院的学生和先生了。

而他们显然也是还在读书的学生,虽然庄先生不是他们的先生,但面对他还是有些心虚。

他们正斟酌着要怎么说,少年们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凑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们忍不住身子一僵,浑身僵硬的转了过去,并让开了一点儿位置。

然后满宝便和庄先生他们一起看到了一个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

庄先生看到他微微一愣,对方看到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行礼道:“庄师兄,您怎么也在这里?”

庄先生连忙回礼,笑道:“原来是黄师弟,这不是府学考试结束了吗,我带弟子们出来走走,你这是……”

黄川便瞥了少年们一眼,道:“今日难得放晴,所以我让他们出来放风筝去去晦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兄。”

庄先生扭头和满宝三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见过黄师叔?”

黄川也瞥了眼他的学生们,道:“上来拜见庄先生。”

这些学生并不是他的入门弟子,只是书院里带的学生,因此不必叫庄先生为师伯。

但满宝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庄先生的入门弟子,所以要行的礼要重一些。

三人一揖到底,叫了一声“师叔”后站到了一边,扫了那群少年一眼。

那群少年也不敢再和他们吵架,上前行礼后也退到黄川的身后。

庄先生道:“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打架斗殴。”

黄川则道:“你们要是敢在外头欺负人,我罚你们打扫书院一个月。”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瞪了一下后便各自和长辈们告罪离开,自去玩耍了。

庄先生便请黄先生坐下,他们说说话儿。

黄川看到庄先生栓在石头上的风筝,忍不住一笑,“师兄还是这么有童趣。”

庄先生笑道:“弟子们闹着玩儿的,既做出来了,不放可惜了。”

“师兄的弟子已经参加过府学考试了?情况怎么样?”

“还得等放榜了才能知道,不过他年纪小,不急在这一年两年。”

黄川听了便知道预估肯定一般,他们不抱多少希望,他没有再问这事,而是问起其他事来。

黄川是黄先生的幼子,而黄先生曾是庄先生在府学读书时的学官和先生,庄先生曾经差点拜在黄先生门下。

上次清明,他和兰成还一起去给黄先生扫墓了,所以俩人也刚见过不久。

但满宝他们三个,黄川却是没见过的。

他看了眼凑在一起的三个少年人,从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他学生们有的活力,还有他的学生们少有的灵气,便笑问:“师兄以后打算长住益州吗?还是……”

“等成绩出来吧,三个孩子也大了,他们这个年纪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庄先生笑道:“趁着我还能走动,我带他们两年,过后就要回乡去读书,以后他们是考学,还是做别的,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了。”

上次庄先生便跟他们说过,他正受雇于人,收了三个弟子来教,黄川却没想到他愿意为学生做到这个份上,竟然亲自带着人出门历练。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觉得出门实在是太苦,于是邀请道:“师兄不如留下,正好我们书院正缺先生,以师兄才学,可以教授更多的学生。”

庄先生摇头笑道:“我年纪大了,却不好奔波了,我家小都在罗江县,哪里舍得离开故乡?”

罗江县距离益州就一天的距离,且他能花费时间跟弟子出门游历,难道还不能在益州教书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一想便明白的黄川笑了一笑,没有再提这件事。

而此时,满宝他们已经往风筝落下的方向去了,三人走在一起正在反省刚才的事。

三人一致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满宝:“幸亏没打起来,他们有七个人呢,我们才三个,肯定打不过。”

白二郎:“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得拦着我,别撸了袖子一起上啊。”

白善宝白了他一眼,“拦你你能听吗?”

白二郎想了想,估计也有点儿难。

“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一想怎样能以一敌三,下次再遇上对方人数比我们多的时候就是打起来也不吃亏。”白善宝道:“赶紧的想一想。”

“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跟大吉学功夫了吗?”满宝问:“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别看白二比我大,但我打他肯定没问题。”

“你有本事打两个我。”

白善宝不说话。

满宝就叹气,“看来还是学不到家啊,算了,我们还是先找风筝吧,以后小心一点儿,对方人多就不要打架。”

他们顺着大致的方向往前走,越过了树林,又走到了山脚下,碰到了那群少年。

双方在山脚下碰面,气氛都有些凝滞。

满宝最先招手打破僵硬的气氛,问道:“你们也是来找风筝的?”

为首的少年就哼了一声,道:“废话,不找风筝我们下来干什么,我那美人风筝可是花了半两银子买的。”

满宝瞪大了眼睛,道:“你被坑了吧,半两银子竟然还飞这么矮,长得还不好看,还不如我们自己做的呢。”

“总比你们那三个难看的风筝好。”少年们刚才结束吵架时打量过他们一行人,自然看到了周四郎手里拽的两个风筝,顺着线勉强一看,他们就发现了天空中那两个同样巨丑无比的风筝。

那两个风筝一看就是跟大虫风筝一个出处,他们都觉得很丑。

第五百七十章 找风筝(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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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生气了,这风筝可是他们做了一天才做出来的,而且不论是满宝的花风筝,还是白二的虫风筝,或是白善宝的虎风筝,他们都是有互相帮忙的。

可以说三个风筝都凝聚了他们的心血,明明做得这么好,这群人凭什么说丑?

要不是他们实在人多,满宝真的很想和他们打一场,反正先生在半山腰上,他们在山底下,打了又不知道。

对方也有些火大,正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们,想等他们出手后还手。

最后还是白善宝理智占了上风,一边拉住满宝,一边拉住白二郎道:“我们先去找风筝。”

只要先找到风筝,哼哼……

对面的少年郎们也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撸了袖子也积极的去找他们的风筝,想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

本来想自己找的满宝忍不住拉出科科这个作弊器,问道:“科科,我们的风筝掉在哪儿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现在也只能扫描方圆一百五十米而已。”

“哇,你又变厉害了?”

废话,上次满宝往百科馆里收录了这么多好东西,它分到了这么多积分,能不优化一下自己吗?

“那风筝在哪儿?”

“不在一百五十米内。”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悄声问,“我们快走,刚才风筝掉的是那边吗?”

白善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那根手指移动了一下,然后让她指着遥远的那棵树道:“是那个方向。”

满宝抬腿就往那个方向走。

白善宝和白二郎连忙跟上。

那群少年看了,也连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满宝一看他们靠得这么近,干脆撒丫子就跑起来。

白善宝:……

他沉默了一下,只能拽着白二郎去追。

白二郎气得哇哇的,叫道:“我们是找风筝,找风筝啊,不是赛跑,跑什么呀?”

白善宝当然知道,而且他知道满宝肯定也知道,她敢跑自然是有原因的。

本来跟在后面的少年们见他们跑了,也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然后发觉不对又停了下来。

为首的少年骂了他们一声“蠢货”,然后道:“我们别管他们,我们自己仔细的找,那风筝看着就是往这个方向落的,大家注意看一下树上和草丛里。”

其余六人应了一声,便分散开来向前找去。

满宝则是一溜烟跑出老远,然后停住脚步等白善宝他们跑上来后才继续往前走。

白二郎抱怨道:“找风筝哪是这样找的?”

“这里距离还近呢,风筝肯定不在这儿,我们再往前找一找。”

白善宝问:“万一半空中风一吹,把它们吹回来这里呢?”

“不是你指了那棵树说它们是落在那边的吗?”

白善宝有些心累,但也不想往回走,便率先走到了前面,“行吧,我们走吧。”

三人边翻动,边往那边找去,一路上他们的风筝没找着,倒是顺手捡了三个落下来的风筝,有两个看着还很新,看着是这一两天,甚至是今天落下来的,有一个就比较陈旧了,应该有好几天了。

三人好不嫌弃的都捡了,想着回去的路上可以问一问是谁掉的,好还给人家。

三人拖着风筝往前去,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科科突然道:“我看到它们了,请宿主往左前方直行。”

满宝本来是直直的往前走的,闻言就往左边偏了一下,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边翻找着树丛,一边跟着她往左边去。

满宝走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问,“在哪儿呢?”

科科本来是要直接告诉她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后便道:“你猜?”

满宝挠了挠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后道:“不在地上,我们的风筝这么大,是不是掉树上了?”

满宝抬着脑袋望着头上的树,一边仰头四处张望,一边往前走,差点给撞树上。

白善宝也下意识的抬头往上找,本来正待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一丛茂密的树冠问道:“你们看,上面是不是风筝?”

满宝和白二立即凑过去看,看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是耶,有一点红色的,看着很好看啊。”

白二一头雾水,“我的大虫涂有红色吗?不是黄色居多吗?”

“你的没有,可能是美人风筝呢?”

白二仔细地想了想,美人风筝比他的大虫风筝要小许多,当时飞的又远,他已经不太记得它是什么颜色了。

不过满宝说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三人站在树下,一起抬头看着高高的巨树,问道:“那怎么取下来?”

白二郎:“爬树?”

他说完,便和满宝白善宝一起心虚的看向后面一直默默跟着的大吉。

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

三人一起把头转回去,小声的嘀咕道:“我没爬过那么高的树呀。”

“我也没有,有点儿怕怕的,”满宝道:“刚才应该让我四哥也来的,我四哥可厉害了,村子里多高的树他都爬过。”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周四郎爬树都还有一定的记忆,纷纷点头。

白二郎道:“要不回去把周四哥叫来?”

白善宝:“不行啊,我们从这儿出去肯定会遇上那些人的,他们一看我们回去叫人就知道我们找到了。”

白二郎问:“那怎么办?”

满宝扭头看大吉,白善宝也扭头看大吉,白二郎跟着扭头看。

大吉:……

三人一起围上大吉,连番问道:“大吉,你会爬树吗?”

“大吉,你能咻的一下飞到树上吗?”

“大吉,要不你帮我们去取一下风筝吧。”

小主子都发话了,大吉还能拒绝吗?

他叹了一口气,站到了树下,撸了撸袖子道:“你们退后一些。”

三人立即退后。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什么都没说,等大吉快爬到树上了,它才道:“这个不是。”

满宝:……

科科又道:“但也在这附近了,不过,宿主后面的那群人也找来了。”

话音才落,那群少年便发现了他们,其中有一个叫了一声,他们便呼啦啦的围上来,也抬头看向树顶,问道:“你们找到了?”

“这也掉得太高了吧?”

“喂,你的人会不会把我的风筝也带下来?”

会是会的,只是他们会不小心的往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让美人变成丑人。

正这么想着,树上已经爬到风筝旁边的大吉突然道:“少爷,这不是我们的风筝。”

第五百七十一章 打赌(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九)

白善宝三人:……

少年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立即一挥手,招呼道:“快快快,大家快散开找,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我们的风筝。”

满宝鼓了鼓气,问科科:“到底在哪儿呢?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了,我们自己找,我就不信,我们还找不过他们!”

于是三人也丢下树上的大吉,各自跑去在附近找了起来。

树上的大吉:……

他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这个风筝给解了拿下来,那些风筝线乱成了一团,跟树枝和树叶缠在一起,他自然不可能把线都解开。

他很干脆的抽出一把短刀来,直接把那些线都割了,然后只拿了风筝小心的滑下去。

结果他还没落地,便听到一个少年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这棵树上……”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哇,好高呀,这个怎么拿?”

“他们三个的下人呢?他会爬树。”

大吉:……

大吉减慢了速度,慢悠悠的滑到了地上,然后看了一下手中才取下来的风筝,皱了皱眉。

满宝他们也跑过去看,一抬头他们就看到了挂在书上的风筝,这会子他们确定上面就是他们的风筝了。

因为白二郎的那颗虫头正对着下方,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被他们提前找到了……

三人瞪了那群少年一眼,不过想起了什么,三人又高兴起来,嘿嘿道:“你们会爬树吗?”

“我们不会,但你们又会吗?”本来想叫白善宝的下人上去弄的,但见他们这样,少年们也硬气,叫道:“我们不会爬树,但我们会打!”

“对,直接用棍子打下来。”

这两个风筝掉的这棵树没有之前的那棵高,所以找长一些的竹竿是可以打得到的。

满宝很嫌弃的道:“再好的风筝被你们这么一打也坏了,你们是找风筝,还是杀风筝?”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让你们的下人爬上去好抢头功。”

满宝就哼了一声道:“我们就是不让大吉上也能爬上去拿下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齐声道:“不错!”

“我们不信!”

满宝:“那要不我们打赌,我们要是能爬上去取下来就算你们输,我们要是取不下来,不管你们能不能取下来,那都算我们输。”

“赌什么?”

满宝:“我们要是能取下来,你就得拿着自己的风筝说三声‘丑风筝’,然后对着我师弟的大虫风筝说三声‘漂亮的风筝’,怎么样,敢不敢赌?”

少年们商量了一下,他们着重打量了一下白善宝他们的样子和年纪,发现他们跟他们一般大小,甚至有可能比他们还小一两岁,因此一点儿也不怕了,道:“赌就赌,谁怕谁呀,但我们事先声明,不能让你们家的下人帮忙。”

满宝三人齐声道:“没问题。”

然后他们三个就围在一起讨论,“谁上?”

白善宝道:“猜拳好了。”

满宝:“赢的上,还是输的上?”

白二郎:“那当然是赢的上了,难得一次光明正大的爬树呢。”

于是三人便把手背在了身后,念了一句“剪刀石头布”,然后同时出拳,三人快速的完成三局,中间都不带停歇的。

最后运气一向很好的满宝胜出。

她咯咯笑了一声,跑去找大吉要了短刀,直接别在了腰上,然后就将裙子捞起来固定在腰上,直接抱了树就蹭蹭蹭的往上爬。

七个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着,半响无语。

满宝快速的爬到了上面,然后爬到一根树枝上做好,直接用刀将那些乱线都割了,然后将两个风筝背在身后,又抱着树蹭蹭蹭的往下走。

七个少年慢慢合上了嘴巴。

因为和他们有了赌约,满宝没有再假装不小心的在他们的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而是直接背着两个风筝跳到了地上,将美人风筝还给他们,然后对七人抬了抬下巴,“说吧。”

七个少年:……

白二郎就拿过自己的大虫风筝,直接站在了少年们跟前,还用虫脑袋对着他们。

七个少年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让他们喊自己的美人风筝是丑风筝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要他们对着一个这么丑的大虫风筝喊漂亮风筝,那真是要了他们的良心了。

但在三人的威逼下,七人还是不得不抛弃那点羞耻心,昧着良心对那只大虫风筝小声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漂亮风筝……”

满宝揉了揉耳朵道:“没听清。”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没错,没听清。”

为首的少年涨红了脸,气愤的叫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这样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善宝拿过白二郎的大虫风筝,仔细的看了看后道:“明明很像大虫嘛,你们为什么说它丑?”

“哪里像了?大虫不应该是老虎吗?”

白善宝:“我那个才是老虎,这个大虫是毛毛虫。”

“毛毛虫风筝也不是这样的,”少年说到这儿,突然指着天边的一个风筝道:“那个,看到没有,那样的才是毛毛虫风筝。”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一眼,满宝首先表示鄙视,“拉倒吧,毛毛虫的嘴巴怎么可能是红色的?还只红这么一点儿,还红得这么好看。”

“就是,就是,毛毛虫的嘴巴明明是黑色的,”白二郎特别肯定道:“我抓了那么多毛毛虫,最了解不过了。”

“而且虫身竟然这么亮,白二把绿色的虫身染成黄色我就已经觉得很过分了,结果这个毛毛虫风筝还要过分。”

少年们都惊呆了,“谁,谁说毛毛虫风筝就要照着真的毛毛虫来做的?而且你这也不像是真的呀,你不也五颜六色都画了吗?”

“我这是一只刚从花丛中滚出来的毛毛虫,所以沾了点儿别的颜色。”

为首的少年被这句话气乐了,问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们说这种没用的废话?”

满宝三个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他,“谁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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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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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等他们吵过了,这才拿着手上的风筝上前,“少爷,满小姐,这是我才取下来的风筝。”

满宝就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哇”的一声叫起来,拿过来看了看,惊叹道:“好漂亮的风筝呀?”

白善宝也觉得很漂亮,看了看后问道:“是凤凰吗?”

“就是凤凰,”那边的少年也凑上来看,为首的道:“还是用绢布做的,这样的风筝只权贵之家能做,会做,你们从刚才的树上取下来的?”

三人一起点头。

少年郎们羡慕他们的好运气,和他们一起检查了一下后道:“骨架还好着呢,绢布也没坏,整理整理就又能飞了。”

满宝特别的喜欢这个图案,最主要的是,色彩鲜艳,且做得特别的逼真,她半抱在怀里,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大方的挥手道:“给你吧。”

满宝欢呼一声,“我们包袱里带有备用的线,我们现在就去接线吧。”

“好。”

白善宝他们要回山上去,少年们自然也一起,两拨人一起,年龄又相仿,便忍不住说话,满宝先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祁珏。”

“我叫单余。”

……

“你们又叫什么名字?”

满宝他们三个便也介绍了一下自己,道:“我们先生跟你们先生是师兄弟,那我们跟你们也是师兄弟呀。”

祁珏哼了一声道:“我们年纪比你们大。”

满宝驾轻就熟道:“按照入门的时间来排的,我是大贞六年拜的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入学的?”

众少年:……

满宝一看就知道了,得意起来,“那我比你们大,你们得叫我师姐。”

众少年不理她,纷纷加快了脚步。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看,乐了,立即跟着追上去,“师弟们,你们的书院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儿,回头我们去找你们玩呀。”

众少年气死了,不想理这三个人,前头的单余差点拔腿跑起来。

两拨人你快我赶的往半山腰走回去,路上空旷的地方里放风筝的人越来越多,满宝拎着手中的漂亮风筝,速度虽有些慢,却还是追在少年们身后让他们叫师姐。

“喂,站住!”

一声大喝响起,满宝下意识的歪了一下头向声音发处看了一眼,脚步却没停的去追前面的人。

“说你呢,竟然还跑?”一鞭子凌空抽来,满宝惊讶的侧了一下身子,没躲过去,但鞭子却被大吉一把抓住了。

满宝皱眉,这才看向抽鞭子的人,是一个年纪挺大的女孩儿,正拿着一条鞭子横眉冷目的看着她。

白善宝和白二郎见状,立即从前头跑回来,先看了一下满宝,确认她没受伤才瞪着眼睛看向那人,生气道:“你是谁,干嘛无缘无故打人?”

走出老远的少年们也回头走了回来。

拿鞭子的姑娘眉头一皱,脸色很冷,“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满宝拨开挡在身前的白善宝,抬着下巴道:“你脸上又没刺着字,平白问人你自己是谁,我们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

“你!”对方显然没想到满宝还敢反驳她,便伸手甩了一下腰间扎的腰带。

三个土包子一起瞪着眼睛看她,满脸的无辜。

祁珏悄悄的走到了三人后面,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腰间的纹饰是益州王府的下人才有的……”

满宝他们这才听明白,但他们依然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假装自己不明白!

双方沉默的对峙了一下,对面见他们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装傻充愣,便冷笑道:“原来是外地来的土包子,难怪不知道益州城的规矩。”

“再外地,这儿也是大晋,我只要知道大晋的规矩就行,比如,无故殴人是要判刑的。”白善宝回以冷笑,“你这人既傲慢无礼,有跋扈,明明互不相识,一见面就用鞭子抽人,不送到衙门里管教管教,别人还当我大晋的人都如此无礼呢。”

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热闹,见白善宝年纪小,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有人高声喝道:“说得好!”

这一生像是开了开关,不少人都叫起“好”来。

婢女略微有些心虚,却还是捏着鞭子强制镇定道:“什么互不相干?她手里拿的风筝是我们家小姐的,这可是匠房做的凤凰风筝,光那绢布……”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满宝打断她的话,脸上满是不高兴,“这是我们下山找风筝时在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看到的,当时树叶遮住了它的身形,只看到些颜色,我们以为是我们的,所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下来的。”

“那是我们昨日我们弄掉的,本来今日就要去找的……”

“那你们见我拿着了,不该好声好气的求我给你们吗?”满宝再次打断她的话,快言快语的道:“竟然一上来就又是喝骂,又是打鞭子的,谁认得你是谁?”

众人便看着婢女议论起来,然后隐晦的看向婢女身后被一群少女和下人围着的圈子。

圈子散开,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走出来,对方彩衣华服,一看就不简单。

她浅笑着走上前,对满宝几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下人无状还请姑娘见谅,这风筝是我家小姐的心爱之物,还请姑娘归还。”

满宝回以浅笑,点头道:“好说,好说,便是不遇着你们,等回了城,我们也是要将失物交给县衙的。不过这风筝落的地方高,那树又很不好爬,是我们家的大吉冒着生命危险取下来的。”

大吉上前微微行礼。

漂亮的婢女顿了一下后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们的赏钱。”

满宝便道:“赏钱便免了,让你家小姐跟我们家大吉说声谢谢,或是给些酬劳就行了。赏钱嘛,我们回家自会给的。”

大吉乖巧的站在后面。

白善宝连连点头,“不错,看样子这风筝于你们来说很重要啊,我们家大吉帮了你家小姐大忙,酬劳什么的也可以免了,说声谢谢就行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脾气

让她们小姐说谢谢?

漂亮的婢女脸上虽然还笑着,但眼中却轻蔑不已,只是如今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她不傻,知道这些人口齿伶俐,就算辩下去能把他们压下,对小姐也没多少好处。

因此脸上带着笑意行了一礼,回身取了两锭银子过来,递给大吉道:“多谢你帮忙取了风筝,这银子是赏你的。”

大吉看了一眼白善宝,没动。

漂亮婢女脸上的表情微滞,看了笑盈盈的满宝和白善宝一眼后,脸上重新扬起笑脸,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谢礼。”

白善宝这才微微颔首。

大吉这才伸手接过,回了一礼退后。

满宝便笑盈盈的把手中的风筝塞到她手里,很好心的叮嘱道:“这位漂亮姐姐,以后放风筝可要小心一点儿了,别让它再飞走了,就是飞走了,别人再捡到,也要好声好气的与人说,哪有一见面就甩鞭子的?”

满宝道:“也就我们人小,脾气也好,这要是遇上脾气暴躁的,打起来怎么办?”

捏着鞭子的丫头咬牙切齿,漂亮婢女也脸色微僵,但见周围的人都一脸认同的模样,便忍住了,露出笑容应和,“姑娘说的对,待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教她。”

满宝便将松开了手离开。

漂亮婢女看着他们走远,脸上的笑容不变,淡淡的瞥了甩鞭子的丫头一眼,转身拿着风筝回去复命。

甩鞭子的丫头打了一个抖,脸色发白的跟了上去。

少年们一脸惊奇的看着满宝三人,小声道:“你们胆子可真大啊,那可是益州王府的人。”

“那又怎么样?”满宝道:“我们又没做错事。”

“你这样说她们,不怕她们以后公报私仇吗?”祁珏道:“益州王在益州城不敢说是说一不二,但城中还真没人会为了这些小事去得罪他。”

“在她们挥鞭子却没打着我时,我就已经得罪她们了,算了,得罪就得罪了吧,大不了我回家去呗。”满宝想得特别开,“我又不是非得在益州不可。”

祁珏点头,“倒是有点儿道理。”

白善宝却扭头和满宝道:“放心,她们不敢的,不过是几个下人罢了。”

白善宝说的不错,她们还真不敢。

益州王府的小郡主嫌弃坡上人多,所以早早就让人占了一个好位置搭起了帷帐。

先前她见下人吵架失利不说,还让这么多人指点起来,心中不愉,便先一步带了人回帐中,此时见秋蔓拿了风筝回来,便冷哼一声问,“解决了?”

“是,”秋蔓不敢将那些气人的话告诉她,只是奉上风筝道:“打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小郡主根本不知道二十两银子有多贵,反正听着不多,所以冷笑一声道:“贱民就是贱民,为了钱而已。秋叶呢?”

“在外头跪着呢。”

“让她回府去,自领二十鞭,不过是去拿个风筝而已,却把的脸丢到栖霞山上了。”她看了一眼奉上来的风筝,挥手将其打落在地,“不过是个污糟的风筝,掉了再做一个就是,偏巴巴的找上去要,要是能要回来也就算了,偏要不回来,还丢我的脸,她要不是母亲给的,我非得……”

“郡主……”

小郡主这才停了声,挥手冷笑道:“把这风筝拿下去烧了,别再让我看见它。”

“是。”秋蔓将风筝交给其他的丫头拿下去,余光就见小郡主摘了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鞭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郡主,小姐,这事不是就过去了吗?”

“过去什么?”小郡主不高兴的道:“刚才在那里你说围观的人多,所以不让我动手,如今人群都散了,他们也走出老远了,你还不许我去抽几鞭子?”

“郡主,今时不同往日,您忘了王爷的叮嘱了吗?”秋蔓道:“最近或有贵人在益州,我们要谨慎行事,这风筝拿回来就行了,何必再跟一群少年见识?”

小郡主抽了抽手,发现没抽出来,便瞪着秋蔓,问道:“不过几个贫民,我抽几下,谁能奈我何?”

“郡主,他们未必就是贫民,我看他们的打扮,倒像是读书人,这几日正是府学考试的日子,或许是来应试的学子带来的,贸然结仇总是不好的。”

“不过是一群穷书生罢了,还能比得过我父王吗?”小郡主生气的道:“秋蔓,你到底是我的奴婢,还是他们的奴婢?”

秋蔓低头跪下,“奴婢自然是郡主的奴婢,也正因此,奴婢才更要规劝郡主。郡主,您这会子要是出去,回头王爷知道了……”

小郡主气得丢下鞭子,将身后的案桌踢倒,怒道:“回家!不玩儿了!”

秋蔓低头应“是”。

而已经走回到他们占的草地上的满宝三个已经和祁珏等人交换了地址,约定以后有时间可以再一起玩儿。

虽然祁珏等七个少年依旧坚持他们的风筝很丑,但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不那么讨厌他们了。

所以很大方的将他们书院的地址和名字告诉三人了。

不过祁珏觉得就算他们不说,三人也总能找来,谁让他们家先生和别人家的先生正好是师兄弟呢?

三人要知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庄先生还不知道他们与人发生冲突的事,见他们两拨合成了一拨,两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便与黄川相视一笑,高兴起来。

接下来就是两拨人一起玩儿了。

周四郎拉了半天的风筝,手都快要抽筋了,一见他们回来,立即把风筝还给他们,自己瘫着手脚不动弹了。

满宝他们玩了半天,斗风筝就斗了许久,最后在庄先生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收了风筝,要和祁珏他们道别。

七个少年道:“说实在话,你们的风筝是真的丑。”

满宝:“我们赢了。”

七个少年:“剪得不好,是不是你们画的时候没画好?”

白善宝:“我们的风筝飞得比你们的都高。”

七个少年:“颜色更是不考究,本来就不好看,你们那么一涂就更不好看了。”

白二郎:“我们的风筝还是自己做的,从骨架到画布,再到风筝线,你们花钱买的都不比我们飞得好。”

十个人成功的将好容易粘起来的友情又撕碎了,大家互相哼了一声,就跟着各自的先生各回各家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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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大吉便把那两个银锭拿出来交给自家的少爷,白善宝挥了挥手道:“这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大吉便应了一声,把钱收起来了。

周四郎出去买吃的了,满宝正蹲在厨房里烧水,白二郎懒洋洋的拖了一把扫把过来,交给白善宝道:“喏,快打扫院子吧,先生说了,春天太湿,现在清明已过,我们要把屋子打扫一遍。今天晚了,我们先把院子扫一扫,明天再打扫屋里。”

两少年便拿着扫把敷衍的围着院子走了一遍,就算是打扫过了。

但第二天他们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有庄先生盯着,他们可不能再偷懒了。

周四郎不知道从谁家那里借来了两对木桶,直接拉着大吉去挑水,满宝三个人则把头发绑好,又把口鼻捂住,然后就开始拿着抹布屋里屋外的打扫起来。

之前他们入住时便是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经过了湿润的春季后,屋里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少。

尤其是柜子后和下面,以及床的里侧和床下,那是脏兮兮的。

三人爬下钻内,不一会儿便也灰尘仆仆了。

那么忙的三人,别说把昨天风筝冲突的事丢在了脑后,连考试的事都忘了。

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的三人看着不是很明显,但就是感觉舒服不少的屋子长出了一口气。

挑水也挑得肩膀发疼的周四郎和大吉也松了一口气。

庄先生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满意的点头,然后看着快要累瘫下的五人道:“好了,洗洗就去睡吧,明儿府学就出公告了,我们一大早还要去学监看成绩呢。”

虽然可能考不中,但总要去看一看才好,而且学监还会张贴一些好的文章出来,正好可以让三个弟子学一学。

白善宝三人惊住了,这才想起,是啊,明天好像成绩出来了。

白善宝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小声和两个小伙伴道:“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儿紧张,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满宝道:“不至于吧,我看你这两天都忘了考试这一回事了。”

白二郎则道:“要不我去陪你睡?”

“不要,你睡觉会踢人,”白善宝拒绝了他,然后叹息道:“算了,大不了闭着眼睛背书吧。”

但他根本没来得及这么干,他才躺到床上,就觉得腰也酸,背也酸,手脚都酸,然后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个,眼睛湿润起来,然后睡意袭来,他努力的睁了一下眼睛,发现有些徒劳,便顺着心意睡过去了。

虽然困,但他们睡得早,第二天便也起得早,尤其是他们一向早起。

所以白善宝一睁开眼睛,才开了门没多久,满宝也伸了懒腰出门,俩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去看白二郎的门。

那道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俩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底下,趴在上面努力的往里看。

大吉:……

周四郎从他们身后飘过,突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在他们耳边“啊——”的大叫一声。

正做着坏事的俩人也“啊啊啊——”的大叫起来,正房里正洗脸的庄先生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木盆给打翻了。

而屋里正酣睡的白二郎也大叫一声,坐起来后转了一个身,一个不小心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发出咕咚的一声。

庄先生往外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毛巾,告诉自己,这弟子都是自己收的,亲的!

因为这一阵吼,整个小院瞬间从安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噼里啪啦的热闹起来,就跟进了水的油锅,热闹得过分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白二郎气得不轻,外衣都没穿,直接拖了鞋子就冲出来,就追着俩人要打。

白善宝和满宝嘻嘻哈哈的乱跑起来,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吵闹声。

庄先生擦干净手,端了水出来,看到三人这么闹腾,就摇了摇头道:“三刻钟以后出发去学监,四郎啊,你现在就去买早食回来吧。”

已经洗漱好的周四郎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满宝这才想起四哥才是罪魁祸首,连忙跟追着她打的白二郎道:“是四哥吓我们,我们才大叫的。”

白二郎才回头,周四郎就一溜烟的溜了。

等他们收拾好,吃了早食出门,不早不晚,正好是三刻钟以后。

大吉和周四郎赶了马车出来,把师徒四个送到了学监外。

那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都站在门前等着呢。

满宝三个仗着身量瘦小,直接越过前面的人钻到了最前面去。

周四郎和大吉也要跟上,但大吉有技巧,还能挤进去,周四郎却是挤不进去了,要是硬挤,书生们就会瞪着眼看他。

这让周四郎很不好意思,没办法,他只能退出去站到庄先生身边,眼巴巴的看着。

满宝三人钻到了最前面,辰时一到,学监的大门便打开,有人捧了红布出来。

学官们敲了三声锣,宣布今年录取的名录已经出来,接下来他会从上到下的念一遍名字和籍贯。

红布一共有两份,一份给学官们照着念,一份则直接挂在公告栏前。

一份两块红布,衙役将前来看榜的考生们往回赶了赶,然后特别随便的把布往上一挂,直接让它落下,然后转身去挂另一张布。

他们心无波澜,毕竟他们每年都要挂一次,都习以为常了好不好?

但站在公告栏前的学生不一样啊,这可是关系着他们的未来呢,而且大多数参加的次数都不是很多。

红布一落下,大家便忍不住挤着凑上去看。

满宝他们也被挤着往上走了两步,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最后,想要从最后往前面看。

谁知道就这么巧,三人一眼就看到了白善的名字。

满宝一怔,然后大叫道:“白善,你考中了!”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来,乐道:“白善,你竟然是最后一名,好丢人啊!”

白善宝也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最后一名?我觉着我写的挺好的呀?难道大家都这么厉害?”

白善宝身后还没找到自己名字的众书生:……

第五百七十五章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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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他们三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出来,他们发现,挤出来竟然比挤进去还困难。

以至于三人出来时,衣服皱了,头发也乱了。

满宝将撸了撸自己的头发,高兴的对庄先生道:“先生,二师弟考上了。”

庄先生惊讶,“果真?”

“真真的,榜单一放出来,我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眼睛瞪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是……”

“二师弟运气特别的好,就在最后一名,我们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

庄先生激动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这会儿出乎意料的喜悦总算是席卷而来,他非常的高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善宝的脑袋,夸赞道:“不错,不错,虽是最后一名,但却比我们计划的早了两年入学。”

这是考学,又不是考进士,庄先生觉得名次没那么重要,尤其白善年纪还那么小,进了府学,他有无数的可能。

他鼓励他道:“等去了府学,好好的与里面的先生读书,有不懂的,回来问为师,过个两三年你必能追上前面的人。”

白善此时也把最后一名的郁闷丢掉了,狠狠地点头。

他也知道,府学里有很多好先生,那些先生的学识不比庄先生的差,他可以一下子获得这么多先生的教导,进益肯定更快。

何况,他还比别的学生更有优势,他年纪小,他身后还有庄先生站着。

不过白善宝也很讲义气,和满宝白二郎道:“等我从府学听课回来,我教你们。”

白二郎敬谢不敏,“我觉得听先生的课就可以了。”

满宝想了一下自己还有莫老师的课,因此道:“我倒是可以跟你探讨一下,不过上课就免了,我很忙的。”

白善宝鄙视他们,“我觉得你们就是懒惰了,小心你们以后追不上我。”

白二郎一点儿也没受刺激,道:“我本来就追不上你。”

满宝则道:“我才不在意呢,反正我会的你也不会,而你会的,我却是有可能学会的。”

并不懂医术,只是略微了解一些草药知识的白善宝:……

他顿了顿后问道:“你以后要做大夫吗?”

“不知道呀,我只是觉得治病救人心情很好,”满宝道:“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未必就要当大夫。”

周四郎立即从后头窜上来,鼓劲儿道:“满宝,当大夫好,你要是能把医术学好,以后就去县城里买个铺子开药铺,我们家种的药全都便宜给你,你想想我们一个县城才有几个大夫?看一个病人,就算不开方也有八文钱,那可是没本的买卖,何况你还开方赚药钱呢。”

满宝道:“说得这么好,四哥你怎么不学?”

“我?我还是算了吧,”周四郎道:“我觉着我种种药,把药材卖给你们这些大夫就行。”

他也是好奇过的,但满宝拿出穴位图来让他背,没两天周四郎就放弃了。

他字都没认全呢,一看到那些字就头疼,头晕,晕到不会思考的那种。

庄先生道:“好了,既然知道了名次,那就没必要再在这儿听榜了,我们先回去,午食为师请你们去甘香楼用饭。”

几人一愣,然后忍不住欢呼起来,周四郎也瞬间忘了学医的事,高兴的道:“先生,今日去用饭的人肯定多,要不要我提前去订位?”

庄先生笑着点头,“也好,多订一个位,我请兰先生一起来。”

周四郎高兴的应了一声。

庄先生并没有回家去,而是让大吉把满宝三个拉回家,叮嘱他们在家里看书,他则是和周四郎一起去兰家邀请兰成。

满宝三个天真无邪的应下,高兴的爬上马车,他们决定路上要买些好吃的回家,先私下庆祝一下。

周四郎也没多想,架着马车把庄先生送到兰家后就欢快的赶着马车去甘香楼定位置去了。

进到兰家的庄先生脸上的喜色却微减,他与兰成进了书房,第一句话便是问,“这是怎么回事,白善怎么会被取中?”

兰成愣了一下后笑问:“怎么,对自己的弟子没信心,觉得他不该被取中?”

庄先生就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不错的,可他最后一道大题,前头答得还似模似样,后头就有些不像话了,学官们素来看不上狂妄自傲的学生,他答案没写完,却言辞犀利的反问回去,他前面便是答得再好,学官们也不会取他的。何况,我的学生我知道,他前面答的也不算惊才绝艳。”

兰成点了点头,道:“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落选的,但这两年不同。”

兰成顿了顿,沉吟半响后才道:“益州水患后,府学失去了很多学生。”

庄先生一怔,“他们……”

兰成有些伤感,颔首道:“有一些,灾祸一起的时候就没了,更多的是去救灾时没的,活下来的那一部分,心灰意冷,大多离开府学回乡,或是去了别处求学。”

“那今年怎么只取了一百五十人?我看前两年你们取的人数也不多。”

兰成摇了摇头道:“一百五十人只是明面上的人数,除此外,今年我们还会额外再取五十人,皆是剑南道内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孩子,年龄在十五和二十五不止。”

庄先生惊诧,“这么多?那……”

“他们暂时不入册,只要第一次考试合格才会上册,不然都得交一笔不菲的束脩。”兰成道:“其实今年的情况略好了些,因为参考的学生不少,去年和前年,我们都没有招满额,明明已经放宽了条件,但考中的人就是没几个。”

兰成道:“一些有名气的才子,宁愿去关内道,江南道,山南道入学,也不愿意留在益州。现在才两三年,所以还看不出什么,但再过两三年,我们送往国子监的学生越来越少,参加进士考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就显出颓势了。”

“白善这张卷子是写得不太好,但他也有两个长处是别人没有的。”

庄先生眉眼一跳,“哪两个?”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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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他年纪小,他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少年人,狂妄一些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有才;二则是,他籍贯在关内道。”兰成道:“这两年,关内道趁着我们益州水患,从我们这儿抢走了不少好苗子。”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说到底,还是有人寒了他们的心,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的求学呢?”

兰成垂下通红的眼眸,压下心中的思绪道:“我们只是一群穷教书的,又能做什么呢?”

庄先生没说话。

“总之,”兰成压下所有的思绪,与他笑道:“他入选是光明正大的,你放心。”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

兰成笑道:“我看你这弟子傲得很,你也教教他,让他进了府学低调些,可别惹了其他学生的不满和学官的不喜。”

庄先生淡笑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自傲,而是自信,这样挺不错的。”

兰成摇了摇头,“你呀,以前最是谦逊不过的,怎么也学了你那三个弟子的坏毛病?”

庄先生没说话。

兰成倒也不再劝,因为仔细地想一想,庄先生现在这样也不错。

庄先生很干脆的请他一起上甘香楼吃饭。

兰成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虽然卷子不是我取的,却是我筛选的,现在刚放榜,我们还是别吃饭喝酒了,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误会。”

他道:“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取人时放宽了条件,今年来考试的人特别的多,本来我们出的题目跟往年也不差什么,偏不知道哪儿来了个大人物,把最后两道大题给换了。”

兰成道:“这一换,我们倒是不用愁烦心该取哪个,不该取哪个了,但也打击了不少学子,白善的年纪是这其中最小的,之前落定名次的时候,便有学官质疑过,所以我们最近低调些吧。”

庄先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点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问,“听你的意思,有人的卷子比白善的还好,却被落下了?”

“那倒没有,虽然文无第一,各人看了见仁见智,但整体来看,后头落选的还真没人强得过他去,甚至在我看来,其实他的名次是可以稍前一些的,”兰成道:“可你也知道,府学考试不糊名,有些人情……”

庄先生一听便明白了,他挥了挥手道:“那就不必担心了,我家白善能力摆在那儿,怕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回到家里的庄先生还是特意把白善宝给叫到了书房,道:“府学是一个大学堂,里面的学生很多,背景也很复杂,与在为师这里上学不同,所以你得小心些知道吗?”

白善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派系之争,读书好和读书差的争斗之类的?”

庄先生眨眼,“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他还参与过呢,在和庄先生读书前,他是在自家的族学里上过近一年的学的,那会儿他什么没经历过?

庄先生估计也是想到了他以前的经历,他揉了揉额头道:“和那样的不一样。”

在他看来,几岁小娃娃的争斗和府学里的争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他道:“虽然我们在益州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但你进了府学也不要认怂,人一怂,胆气就弱,胆气弱,别人就会越发的想要欺负你。”

庄先生是切身感受过的,只可惜他年轻时不知这个道理,等他悟出这个道理时,他也来不及做改变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会儿教自个地弟子,“你现在就很好,但在府学里,也不要跟人起争执,更不许跟人打架。”

庄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道:“就算要打,也一定不能自己先动手,知道吗?”

白善宝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我知道,先动手的人错,也不能跟女孩子打。”

庄先生:“……你当天下的女子都是满宝吗?放心吧,在府学里是不会有女孩子和你打架的。”

作为在府学混过多年的学生,庄先生太知道府学的求学守则是什么了,更知道潜规则是什么。

当然,此时他并没有一股脑的教给弟子,而是只叮嘱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问题嘛,自然是出现了才好说。

而且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有些东西经历过,以后回忆起来才有意思。

一无所知的白善宝自觉从先生那里收获了一堆叮嘱,感动得不行,转身就去找满宝和白二郎他们玩儿了。

两个小伙伴问起时,他便道:“我觉得府学是个龙潭虎穴呀,先生很担心我。”

白二郎道:“府学不就是读书的地方吗?总不会打架吧?你读书一向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学堂也是读书的地方,结果你还不是打架了?”

“你也打了,白善也打了。”

“所以学习的地方不会打架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个错句,”满宝道:“府学的学生这么多,要是打起来,恐怕会更厉害,所以二师弟,你去了府学,一定要快点儿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到时候打架可以一起。”

白善宝道:“实在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对,跑去找府学的先生,当着先生的面他们肯定不敢打架,”满宝道:“等出来以后,我们帮你。”

大吉听着他们的议论,默然无语,这还没进学呢就想着打架的事了,这可怎么得了?

白善宝能考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七里村的白家人。

所以大吉当天便出了一趟门,既是往回送信,也是将少爷写给老夫人的信给寄出去。

而满宝也找了订位回来的周四郎说话,“四哥,善宝考上了府学,那我就要留在益州跟着先生读书了。”

周四郎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了一下,首先问的就是,“那得花多少钱?这有出没进的,要回去问爹要钱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谁说我们没有进的?我们的农庄还在呢,等到夏收秋收就有钱了,倒是你,四哥,你在这儿赚不着钱啊。”

周四郎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也不是赚不着。”

第五百七十七章 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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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看向他。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问,“满宝,你说我回家把家里剩余的药材都拉到这儿来怎么样?”

“家里剩下的也不多了吧?”

“是不多,但我们可以多种些呀,”周四郎道:“姜块可以种在菜园里,也能种在沙地里,村里不少旱地都是这样,种麦子不行,种豆子也没多少收成,种姜正好。”

他道:“这两年,因为我们家种姜赚了钱,村里可有不少人家想跟着种大块的。我留意到了,益州这边用的姜可比我们罗江县多多了。”

满宝无奈的道:“四哥,姜可比豆子还爱肥,你拿贫地种姜……”

“反正不是我们家种,到时候他们种下去了,为了挣钱自然会自己施肥的,”周四郎道:“主要是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说一声,还能补种一拨,到冬天刚好可以收,到时候我能隔三差五的回去拉一车过来。”

满宝想了想,觉着这主意还真不错,“姜能留,就算鲜姜卖不出去,也能多种一年,第二年晒了卖干姜。”

“不错,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还有女贞子,我跟好几家药铺的掌柜说好了,等秋天女贞子能收了就按说好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要的量大,我们家根本提供不了,所以还可以让村子里的人帮着一起种,反正各家都有山。”

“到时候我从他们手里收了再卖到益州城里来,就又能赚一笔了。”

满宝:“那你还得教他们炮制呢。”

周四郎就挥手道:“这个简单,回去我和爹娘商量一下,他们要学就教他们,不学,我就低价收生的,我们家自己炮制。”

“那你回去吧。”

周四郎乐了,高兴的道:“说定了啊,那我回去了啊。”

“嗯,回去吧。”

周四郎就搭着她的肩膀道:“幺妹你放心,我就是回去说一声,过两天就又来了。”

满宝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四郎要回家,大家首先想的是,那以后吃饭怎么办?

洗漱用水怎么办?

还有马要喂了怎么办?

庄先生的目光在三个弟子身上来回的扫视,最后叮嘱周四郎,“四郎,早去早回。”

周四郎应下,问道:“你们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去吗?”

还真有。

庄先生就不说了,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清明都没回家,这会儿还真有东西要带回去给儿子。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虽然才通过大吉寄了一封信回去,但他们不知道送信的是自家的伙计,只以为他找的是商旅,所以只送信,没送东西。

但这会儿周四郎要回去,那他们要捎带回去的东西就多了,不过他们要求周四郎回来时捎带的东西更多。

白善宝道:“我列了书单,四哥,你拿给我祖母,让她把那些书都收好给我送来。还有我装银子的箱子,装玩具的箱子,一样都不能少。”

白二郎要求的东西同样很多。

本来没当回事的满宝听了,也立即要求起来,“四哥,你看能不能把我床尾的那个箱子也给我搬来,那里都是我收藏起来的玩具,还有我书架上的书和东西,也都帮我拿来。”

庄先生一听,也蠢蠢欲动起来,“我留在白家的书也有不老少,来益州以后,许多书都只能上书铺去看,很不方便啊。而且当时来这儿只带了最简单的一套笔墨纸砚……”

书可是很贵的,文房四宝也贵。

虽然现在收入比以前高了,但庄先生还是舍不得把已经拥有的再重新买一遍。

这段时间,他需要看某些书时就会去书铺里蹭书看,其实要是能把自己的书拿来是最好的。

大家一起期盼的看着周四郎。

周四郎:……他这是回家打生意的基础呢,还是回去搬家呢?

但对上师徒四个的目光,他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周四郎最后是满腹忧愁的赶着马车离开,这么多东西,他都不确定马车能装得下。

大吉特别同情的把人送到巷口,然后和他挥手作别。

庄先生在准备白善宝入学的事。

府学的学生分为两种。

内住在舍监的,外住的。

绝大部分外地来的学生都会住在舍监,每年只需交很少的一部分房费,比外头的租金可便宜太多了。

庄先生曾经就住过许多年。

还有一部分,则是外住,尤其是本地的学生,自然是起早贪黑的回家住,或是租住在附近了。

庄先生本也想让白善住舍监的,但他去看了一眼现在舍监的环境,又从兰成那里知道了今年特招进来的学生有那么多,很干脆的让白善也回来住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大吉来找他谈了一下。

下人是不能跟进府学的,所以大吉进不去。

白善要是住在府学内,那他轻易不能外出,洗衣吃饭都得他自己来,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要是发生了危险,大吉可不会知道,更帮不了他。

所以大吉提议让自家少爷住在外面,这样每天早晚他还能看见人,知道他有没有受欺负,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自家少爷那个脾气,他还是很害怕他在府学里被人套麻袋的。

庄先生早察觉到白家对白善的安全特别在意,要不然也不会特特的把大吉放在身边了。

大吉并不是书童,更不是一般的小厮,他可是见过他在屋顶上跟人武斗的场面的。

所以庄先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榜单出来了,但距离开学报名还有几天的时间。

庄先生便带着白善去办手续,首先是去学监里办学籍。

作为正规途径考入府学的学生,他每个月还有米粮补贴,不多,但足够自己吃用。

甚至对一般的学生来说,还会有些剩余。

这也是朝廷支持教育的一种政策,只对正式考入府学的学生,其他推荐入学或甚至就没有学籍的学生,此优惠政策不享有。

庄先生当年为什么一定要考入府学,就是因为这一点儿。

这儿有整个剑南道最好的教育资源不说,还不用交束脩,自己的吃用也解决了。

自个再抄点儿书,写一些文章,那还能养活一家老小呢。

当然,年仅十二,且家境宽裕的白善是不用忧心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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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回家(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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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驾着马车才进村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其中就有他们家的三头和四头。

俩人看到四叔,直接扒拉着马车就要往车上爬。

周四郎提溜了俩人的腰带往车上一扯,教训道:“马车是要赶去白老爷家的,你们爬上来干啥?”

话是这样说,周四郎还是在一群孩子哇哇啊啊的簇拥下到了白家。

如果车是白家赶的,大家不会这么兴奋,孩子们还会有意的避开,但是周四郎赶的,大家就没那么见外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孩子在车停了以后还伸手摸了一下马呢,吓得周四郎连忙挥手把他们赶走。

“小心马撂蹄子。”

白家的下人迎了出来,帮忙牵住马,周四郎便先把自己和满宝的东西放下来,然后就开始给两家分东西。

这是白二郎的,这是白善宝的,这是庄先生的……

等分好以后,周四郎便将自个和满宝的东西塞给一群孩子,让他们先拿回家去,自己则进了白家和白老爷说话。

周四郎将怀里的一沓纸拿出来,恭敬的递上去道:“白老爷,这是两位公子和庄先生托我回来带的东西。”

白老爷接过翻了一下,眼皮抽了抽,问道:“庄先生决定留在益州了?”

白善考中府学的消息昨天他们就知道了,白老爷本来还疑虑庄先生会不会带着白二回来,结果今儿一看,他们是打算长住益州了。

周四郎点头道:“是,庄先生说白善少爷要教导,白二少爷和我幺妹也不能离了先生,所以干脆都住在益州好了。”

白老爷虽然很舍不得小儿子,但觉得这样也不错,现在他大儿子在绵州的府学,比益州的差一筹,要是二郎能考上益州的府学……

好吧,这个可能性有点儿低,但让他在益州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呀。

就是这要带的东西……

白老爷皱眉,“这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你一个人能带得完吗?”

周四郎道:“只要能绑得上马车,我就能带去。”

白老爷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安全吗?”

周四郎一呆,问道:“不安全吗?我们这一路上挺安全的呀。”

白老爷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然后笑道:“这事不急,我们收拾东西也得两三天的功夫,你打算何时启程?”

“我也要在家里停留个三四天吧,白老爷可以慢慢收拾,那隔壁白老夫人那儿……”

“我去说好了。”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他早想回家了,要是跟白老爷说完,又跑到隔壁去,那肯定又得耽误半天功夫,白老爷愿意代劳就最好了。

周四郎将所有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转身便跑回家了。

老周一家子早在院子里等着了,一见他回来立即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抱着孩子的方氏都叫挤到最外面去了。

老周头当然不会去跟一群人挤了,他直接咳嗽了两声,见没人理他,便高声驱赶道:“行了,行了,都散开,散开,没活儿干了是不是?”

大家这才稍稍散开一些,老周头便皱着眉头问周四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满宝呢?”

周四郎对方氏笑了笑,从她怀里接过儿子,抱着上前坐在他爹的身边道:“满宝跟着庄先生读书呢,爹,白家的善宝少爷考上府学了,庄先生要留在益州带他们,满宝也跟着留下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那你回来干啥?”

“我回来拿些东西,顺便跟家里说些事儿。”周四郎表示自己不是瞎回来的,将他这次要回来带的东西大致说了一遍,道:“除此外,我还想把家里剩余的老姜和女贞子都带去,爹,你不知道,益州城的药材比县城的贵一点儿。”

老周头:“我就知道,我们给郑掌柜卖这么多药,肯定被压价了,益州城那边贵多少?”

“不一定,两文到三文左右吧,但一斤贵这么多,一百斤,一千斤就贵出多少去了。”

老周头瞥他,“你有一千斤的药材吗?”

周四郎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道:“现在是没有,那种得多了不就有了吗?”

一旁的周大郎立即道:“爹,要不我们把小岭剩下的几块旱地也拿出来种姜吧,不过今年豆子都种下去了,只能等来年了。”

周三郎道:“还有女贞子,种在山上就行,连旱地都不用种。”

“不仅我们家能种,村子里的人也能种,到时候我们收上来转手卖了,多少能赚一些。”

老周头皱眉,“弄这么大,万一卖不出去呢?”

周四郎:“卖不出去就自家吃呗,反正这姜是能吃的。”

众人:……

老周头问,“满宝怎么说?”

“满宝说可以,”周四郎道:“爹,你看满宝都说行了,那一定就能行。”

老周头沉吟半响,这才点头,叹息道:“这都一个多月没见满宝了,怪想得慌。”

但满宝可没想您,周四郎暗道。

在益州城里,兄妹两个想得最多的就是大嫂了,然后满宝偶尔会想一下娘亲,周四郎则是想老婆孩子。

想到这儿,周四郎抬头冲方氏笑。

老周头正好看见,皱了皱眉后问:“你回来了,那满宝那边怎么办?”

“哎呀爹,满宝和庄先生他们住一块儿呢,五个人一起住,您担心什么?”

“可他们哪一个看着像是可以照顾人的?”老周头道:“你回来了,满宝要热水洗漱怎么办,有脏衣服怎么办,要吃饭怎么办?”

周四郎没敢告诉他,他们吃饭都是从外头买的,只道:“您就放心吧,现在他们都会烧水洗衣服了,这些琐事用不着我。”

“啥?”老周头惊叫,“你还让你妹妹去洗衣裳了?那水这么冷,你不知道她身子弱啊,她在家里都没洗过衣裳呢。”

周四郎:“……这是庄先生要求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氏也瞥了他一眼,道:“喊什么,满宝年纪也不小了,洗衣服怎么了?”

她道:“她要是在家,这会子还要跟着她大嫂学一下做饭才好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 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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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很好存活,只要不旱不涝,它就能长,要是肥足够,它还能长得很好,所以哪怕已经四月中旬了,但依然可以再播种。

老周头出面,和几家关系比较好的说了一声,他们第二天便扛了锄头出去,将几块旱地的旁边锄一锄,决定在边上补种一些姜块。

毕竟,现在开荒也来不及了,而旱地大多种了麦子和瓜豆,总不能把种下去的东西拔起来吧?

不过老周头说的事也让他们很心动,他们家要把姜块运到益州去卖,到时候会和他们收姜。

虽然价格会便宜些,但姜的价钱摆在那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老周家总不能太坑他们不是?

所以他们没多想就答应了。

至于姜种,暂且从老周家借一些,等秋天以后还回去。

而老周家的人也开始拿着镰刀和锄头上山,决定扩种一下女贞树。

这会儿五月还未到,植树也很容易存活的。

只是他们都觉得光截树枝插种太慢了,毕竟你还得保证秋天结果,总不能截太多。

于是周三郎便忍不住看向女贞子,问周四郎,“满宝有没有说过这种子能种?”

“没说过,回头我问她。”

周三郎就惋惜了一下。

周大郎道:“就算种子能种,这会儿我们也没种子呀,不急。”

周三郎便看向那晒干的女贞子。

周大郎就笑,“那女贞子被烫过,就算不熟,也种不了吧?”

周三郎一想也是,将这事暂且放下了。

此时春忙已告落,再过不久就要收冬小麦了,到那时又得忙起来,所以趁着现在有空闲,他们便把这些琐事给解决了。

老周头问周四郎,“你这一去益州,是不是还打算找些活儿干?”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是这么打算的,不然我和满宝在外头花的钱这么大,总不能一直拿家里的。”

老周头就点了点头,“是这个主意,你和那边药铺的掌柜打好关系,等秋冬药下来了就可以直接卖给他们,平时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好歹挣些补贴家用。”

他忍不住嘟囔起来,“本是让你去照顾满宝的,结果你也没照顾着她多少。”

周四郎:……他也很忙的好不好,里里外外都得他操劳呢。

一旁的二丫立即道:“爷爷,奶奶,让我去照顾小姑吧。”

老周头惊诧的看着二丫,“你?”

钱氏也看向二丫。

二丫紧张的揪着衣角,脸色微红,但还是点头道:“对,我去照顾小姑,要是可以,我也在益州城里找个活儿干。”

冯氏立即道:“家里不需要你抛头露脸的去干苦工。”

老周头立即道:“谁说她要去做苦工的?她不是在老大家的铺子里记过账,也和庄先生学过算盘吗?”

别说冯氏了,连周二郎都忍不住道:“爹,谁家请账房会请个女娃呀?”

老周头哼了一声,看向老妻,小声道:“满宝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裳,从小到大可没离开过家人……”

钱氏便道:“让老四带她去看看吧,反正家里人够多,她在家里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去益州城帮做些事。别的不说,帮老四把账管起来是没问题的。”

周四郎立即道:“娘,我自己就会记账。”

“你记的乱七八糟不说,还有错字,别说我们,怕就是满宝都看不懂,所以还是让二丫去帮你吧。”

周四郎疑惑,“我记的有这么差吗?”

大家一起点头。

周四郎便瘪了瘪嘴没说话。

晚上临睡前,冯氏悄悄地把二丫拉到了屋里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益州城?你在你大伯母的铺子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娘,铺子里有大姑,有大哥和大姐呢,写字记账这样的事都用不着我了,我想去益州城跟着小姑,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你可真傻,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记账呀?”冯氏恨铁不成钢的道:“我不是让你跟你大伯母学厨艺吗?你要是能学会做菜,以后你自个就能开一个铺子。你学记账又不能去做账房先生。”

“我学过了,大伯母也用心教了,可我做出来的菜就是没有大姐好吃。”就是因为认真的学过,二丫才那么郁闷的,“两个灶台,两口锅,菜是一样的,大伯母站在我们身后,同时指点着我和大姐,可就是很奇怪,我做出来的菜就是差这么一点儿。”

周二郎轻咳一声,安慰女儿,“这种事也是看天赋的,你也不要气馁,大丫那是像大伯母呢。”

二丫深以为然的点头。

冯氏听到,忍不住伸手掐他。

周二郎脸色一变,偏女儿又在跟前,他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不过冯氏倒是没再提学厨艺的事,那种怎么学也学不会的感觉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说起来二丫的厨艺比她还强一些呢。

冯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三丫会不会也像她,“那你去了益州城……”

“我一定听小姑的,”二丫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小姑知道的可多了,我只要能学到她一半的本事,以后也不用担心养不活自个了。”

“哪用你自个养活自个?等你再大点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嫁人不也要下地干活儿吗?”二丫截断母亲的话,道:“那不还是自个养活自个?”

“找个好人家,不用下地的那种。”冯氏以前觉得,家里可能也只有小姑能嫁那样的人家,但现在她女儿也是上过学堂,认了字,会记账的人,长得又不差,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可以的。

二丫还没开窍,没想过嫁人,她就知道,她娘要下地干活儿,她大伯母每天也忙不停,三婶,四婶和五婶同样是嫁人了,没有谁可以坐着吃白饭的。

小姑说过,不要看人家怎么说,而是要看人家怎么做。

二丫以自己有限的见识来看,这世上就没有可以吃白饭的媳妇。

村里村外,她见到的人,他们家的女人算过得好的了,村子里多的是嫁进门的媳妇累死累活,吃的还是最差的。

她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很喜欢记账算账,喜欢自己挣钱自己拿钱的感觉,她用半年的时间来确定她学不会大伯母那一身的厨艺,所以她还是去找别的活计吧。

第五百八十章 关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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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小一辈的孩子中,除了大头外,就二丫最有主意了,别说冯氏,就是周二郎现在都劝不动她了。

更何况,老周头和钱氏还都同意了。

有他们的话在,二丫还怕什么?

所以她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等着跟四叔一起走。

小钱氏抽空回了一趟家,给周四郎送回来两坛鲊菜,一坛是鱼,一坛是猪肉,她道:“这还是照着满宝说的方子做的,我尝过了,还挺好吃的,我想着你们在那儿估计也不太会自己做饭,把这两坛鲊菜带上,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蒸熟或炒熟都可以。”

周四郎凑到坛口那里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飘出,他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眼睛发亮的看着小钱氏,“大嫂,还有没有,我多拿一些去啊。”

“没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哪做得来这么多?”小钱氏道:“这两坛你先带去,下次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做一些。”

“这东西能留很久,也需要时间发酵,一个月总是没问题的。”小钱氏将吃的法子告诉二丫,然后道:“里面放了茱萸,有些辣,别让满宝吃太多。”

二丫应下。

小钱氏问周四郎,“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不一定,反正益州城离这儿也不远,来回两天的时间而已,一个月总要回来一次的吧,也要给庄先生他们送些东西。”

小钱氏就放心了,问道:“满宝有没有长高?今夏要做衣服吗?我想着给她扯两块布做衣裳,一个月后你回来正好给她带去。”

周四郎没留意满宝有没有长高,不过想着才一个多月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

因此摇头。

小钱氏就放心了,又问起益州城的小姑娘们都流行什么颜色的衣裙。

周四郎:……他哪儿知道,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做一做就可以了吗?新衣服呢,有的穿就算不错了。

但小钱氏现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已经会挑花色了,因此对周四郎道:“到了益州城,要是白家的小少爷有往回送信,你也跟着送一封回来,问一问满宝喜欢什么花色的,还有,长高了没有,或是胖了?”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问道:“大嫂,怎么只你回来了,大姐他们呢?”

“铺子里离不开人,所以你大姐带着人在铺子里忙。”小钱氏道:“我怕让大头回来,他话说不清楚,所以还是我回来好些。”

老周头问,“喜一个人能行吗?她做菜跟你可不一样。”

小钱氏就笑道:“爹放心吧,今天晚食我们只卖些面和包子馒头之类的。又有关大爷托了人关照,不会有问题的。”

老周头就皱眉,“这几天关辛还去店铺里找喜?”

小钱氏应了一声,想到最近大姑子的态度也有些缓和,她便委婉的道:“爹,我觉着关大爷人还不错。”

老周头就冷哼一声道:“再好,那也是个没家的光棍,还是个当兵的,不行!”

周四郎就忍不住去看小钱氏,他跟大姐的关系一向好,所以最关心不过。

小钱氏见老周头生气了,便不再提这事,而老周家其他人也没敢说话,就连钱氏这次都没发表意见。

等人都散了,周四郎便忍不住悄悄地去找小钱氏,“大嫂,我大姐那是怎么回事?大姐不是没答应他吗?”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没答应,但那位关大爷没事常跑来铺子里坐着,遇上一些难缠的客人,他也能帮我们说说话,一来二去的,你大姐态度就有些软和。”

小钱氏道:“前不久,他托了人上门来说亲,被爹给一口回绝了。”

周四郎啧啧道:“这样他还有脸上铺子里找大姐?”

小钱氏横了他一眼。

周四郎却不屑的道:“脸皮可真够厚的,大姐那么好,他一个兵油子,凭什么娶大姐?”

而此时,兵油子关辛才赶到益州城,他和同伴先去了驻军处,将公文上交后就上街找饭馆子吃晚食。

同伴抱怨不已,“益州城比咱县城还不如,竟然一顿饭都不包,我们可是出的外差。”

“我们是下级来上级,不把我们打出来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吃饭呢?”关辛打听到了附近饭食比较便宜的街道,便顺着大家指的路过去了。

他问了半路的价格,最后选了一家比较小的铺子里坐下,同伴忍不住抱怨,“关哥,你最近也忒抠了,难得来一次府城,我们不吃肉就算了,连酒都不喝了?”

关辛给自己倒了一碗白开水,道:“没钱。”

同伴对着翻了一个白眼。

关辛道:“我的军饷要留着娶媳妇的,你们这些已经娶了媳妇的,倒是知道把自己的钱省着吃我的。”

“哪儿呀,关哥,周家不是拒绝了吗?”同伴见他面色不愉,就连忙道:“当然了,我也不是就想着关哥请客,当初杨大人要给我们说亲,不是有挺多人看上关哥的吗?你要想娶媳妇早就娶好了,所以我想……”

关辛挥手道:“没缘分,所以不是都让你们娶了吗?”

正说着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和往常的一样,给我们多盛些米饭。”

关辛扭头看出去,就见满宝和白善宝正拎着两个篮子站在外面等着,而店家非常熟稔的接过他们的篮子,拎到厨房里。

关辛忍不住站起来招呼,“满宝?”

满宝扭头看过来,看到关辛愣了一下,就笑起来招手道:“是关大哥呀,你好呀。”

关辛满脸是笑,特别高兴的道:“你好,你好,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许久不见你去你大姐那儿吃饭了,怎么到益州城来了?”

“我跟着先生来的,关大哥怎么在这儿?”

“哦,我来送公文,明儿一早就回去了。”关辛连忙请满宝他们进店里坐下,说起来,他们不算特别熟,但关辛很热情,毕竟他正在追人家大姐不是?

关辛是去年才被调回来的老兵,说起来,他和老周家结缘还和满宝有关系呢。

第五百八十一章 我好看吗

关辛就是去年在街上呼朋唤友到处吵闹着喝酒吃肉的老兵之一,甚至他就是其中一拨为首的一个人。

满宝给杨和书提了一句“成亲就好了”,然后杨和书便想办法给他们娶了一个媳妇。

当然是自愿原则,所以没看上那些女人的关辛就单下来了,最后他去钱记吃饭时看上了周喜。

他们这些兵要娶媳妇并不容易,尤其他们还是一群上过战场的老兵,年纪大,身上带伤,却没有累积功劳可以升到官职,以后边关一旦打仗,他们又是最先会被调去打仗的。

所以条件好的闺女谁愿意嫁给他们?

基本上,杨和书给他们介绍的,要么是寡妇,要么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同样单身到很晚,已经晚到要朝廷强制分配对象的时候了。

当然,杨和书没那么霸道,他就是把这两拨男女给叫到一起,让他们在县衙的院子里见了个面。

再给他们安排两个媒婆在里头跑来窜去的传话,不到三天,新调来的单身兵油子大多都成亲了。

于是罗江县的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一群喝醉的兵油子勾肩搭背的满街叫唤了。

关辛和剩下的几个兵没能从相亲会上找到自己合适的,后来杨和书又让人安排过两场,最后就只有关辛单了下来。

他看上周喜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很愉快,当然,这是关辛单方面认为的,周喜可不觉得他们的初遇有什么愉快的,那会儿,她甚至都没记住关辛。

那时候已经是二月了,家里开始犁田,周大郎和周五郎便回家干农活儿去了,剩下小钱氏和周喜带着大头和大丫在店里忙碌。

关辛虽是个大头兵,钱却不少,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又一天,他出了兵营便要去常去的酒馆喝酒吃饭,路过钱记饭馆时就见一个男人跪在钱记饭馆前痛哭流涕,他好奇的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停了那么一会儿,周喜就拎着菜刀从饭馆里冲了出来,从他身边冲过,然后一刀砍向那个男人……

然后关辛的脚就迈不动了,一番吵闹过后,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刘大郎,是周喜的前夫。

他之所以跪到这里来,是求周喜回去重新嫁给他的。

然后他便从小钱氏的怒骂中知道了他们的恩怨。

刘大郎曾以周喜无所出为由要休妻,虽然最后是和离了,但两家的仇算结下了。

而刘大郎随后就娶了一个寡妇,生了一个孩子,据小钱氏说,那孩子不是刘大郎本人的。

所以最后有问题的不是周喜,而是刘大郎。

而小钱氏之所以敢这么说,还因为周喜是看过大夫的。这口气堵在小钱氏胸中许多年了,刘大郎没长眼的找上门来,她当然不会放过。

他还真以为,周喜这么多年没嫁出去是嫁不出去吗?

美得他!

姑嫂俩人,一个拿着刀泼辣,一个口舌尖利,直接把刘大郎怼得面色苍白,仓皇而逃。

然后据说,老周家的兄弟隔天还找到了刘家村,逮了刘大郎又揍了一顿,刘家谁也不敢吱声。

从那天开始,关辛只要一能出兵营就去钱记饭馆吃饭,然后瞅着空就找周喜说话。

满宝呢,是只要一有空就溜到县城里去吃好吃的,一来二去的,俩人就认识了。

关辛知道,这小姑娘是老周家最疼的孩子;满宝知道,这个大胡子兵油子对她大姐图谋不轨。

此时在这里碰见,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大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等店家从厨房里拎出两个篮子来,满宝和白善宝掀起盖子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后就要掏钱付钱,关辛立即拦住,主动掏了钱道:“我来,我来,既然让关大哥遇见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出钱呢?大哥请你们。”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当然不乐意了,大姐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呢,怎么能在这方面欠人人情呢?

所以满宝坚持要自己付。

见关辛大手一直压着她的手,不让她掏钱,满宝有些生气了,板了小脸道:“关大哥,我要自己付钱!”

关辛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坚持一下时,白善宝已经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银子,交给店家后:“记在账上,以后我们的饭钱直接从这儿扣就行。”

店家连忙应下,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门。

关辛一脸惋惜的看着他们离开。

同伴啧啧称奇道:“那小娘子年纪小小怎么这么有气势?不过关哥,你这儿不太妙呀,那小娘子不乐意让你结账,显然他们家不想与你结亲。”

关辛也叹气,“我要不是兵就好了。”

“那估计有点儿难,咱又不能重新塞回娘胎里换个地方出生。”

白善宝拎着篮子走在满宝的身侧,侧头看她,“你也嫌弃他是兵?”

“不嫌弃,”满宝道:“大晋便是他们守着的,我们也是他们守着的,我为何要嫌弃他们?”

她顿了顿后道:“但成亲是我大姐的事,这个得她自己选择,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我这儿受了他的好处,大姐那儿该多为难?”

白善宝点头,想了想道:“其实关辛此人还不错,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话得跟我大姐说啊。”满宝苦恼,“也不知道我大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白善宝好奇的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们是姐妹,喜欢的应该差不多吧?”

“那完了,关大哥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为什么?”

满宝:“因为我喜欢好看的。”

白善宝:“……怎样的算好看?”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畅想了一下后道:“那得像神仙那样的,总之就是非常俊的才算,我现在也不知道,等我看到了告诉你。”

白善宝就快走两步,然后转身站在她身前,微微仰着下巴问,“我长得不好看吗?”

满宝看着他礼貌的道:“还好吧。”

白善宝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我跟你太熟了,一时也看不出你好看不好看,估计你还没长开呢。”

“我没长开,难道你长开了?”

满宝道:“我也没说我长开了呀,我大嫂说了,得再过三四年我会长得更漂亮的……”

白善宝:……明明似乎说的是同一个话题,却又好似不像是同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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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先生说得对

自周四郎离开以后,一院五人连饭都不煮了,不仅菜是从外头买现成的,饭也是要买县城的。

俩人把饭菜带回小院,因为距离不远,饭和菜都还是烫着的。

直到摆好了饭,白二郎才一脸头秃了的感觉走出来,俩人一看便知道他的作业不顺利,肯定是又被训了。

庄先生在首位坐下,见他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碗道:“喜怒不形于色,你也收敛收敛。”

白二郎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但脸上还是沮丧的表情。

庄先生也没让他立时全部改过,而是开始招呼着大家吃饭。

等用过饭,庄先生才道:“善宝,明日我们送你去府学,之后你就要自己去上学了。”

白善宝应下。

白二郎叹了一口气,白善一去府学,那先生放在他身上的精力就更加多了,好忧伤呀。

第二天,庄先生送白善宝去府学,满宝和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去凑热闹。

今天是府学新生入学的日子,所以府学大门大开,谁都能进出。

来的女子虽然也少,但还是有的。

因为有的学生是拖家带口过来,有已经娶妻生子的,有的太太不放心,当然要跟着丈夫过来看一眼。

也有丈夫想和妻子炫耀一下,特意带了他们来看热闹的。

庄先生熟门熟路的领着三个弟子进府学,路上来往的人就忍不住看了看他们。

府学是有年龄要求的,庄先生一看就不符合要求,但剩下的三个,不,是两个,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听说今年的考生中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考中了,年仅十二岁而已。”

“这么小?”

“是挺小,不过他是最后一名入选的,学监那边有公开的卷子,有人去看过,写得很是不错呢。”

说完,大家的目光便又忍不住扫向白二郎和白善宝。

白二郎一无所觉,白善宝却高冷的抬起了下巴,最是嘴角有些忍不住上扬。

满宝则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对上他们的目光,还抬手和他们打招呼,“哥哥们好啊。”

众书生:“……小娘子有礼了,你们是随家人来入学的?”

“是呀,”反正正排队,满宝也无聊得很,干脆就和他们说起话来,非常热情的和他们介绍白善宝,“这是我二师弟白善,就是他考入的府学,我们今天来送一送他。”

猜测成真,便有书生笑开,上前与白善宝拱手行礼道:“原来这就是陇州白公子,在下益州康晓东。”

一旁的青年立即跟着道:“在下梓州章锐。”

白善宝便也回礼,“陇州白善。”

他眨了眨眼,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道:“你们认识我?”

康晓东笑道:“虽未见过,却听说过的,而且我们在学监那里看过白兄弟的卷子,你那道‘生民’答得很好呀。有人评价说可为全场第一。”

就是可惜后头那道大题失算了,其实如果只写前半部分,恐怕他就不止是一百五十名了。

大家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是猜测过的,若最后一道题他要不是答出题了,显得过于狂妄,那百名内的名次应该是没问题的。

看他的卷子时,他们觉得白善是个狂妄自傲的人,但今日一见,初时觉得有些冷淡,但几句话下来便能发现他和大多数少年一样活泼。

就是有些自傲而已。

不过他也有自傲的资本。

毕竟谁十二岁就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还考进府学呢?

庄先生在一旁笑看着弟子交友,伸手摸了摸胡子。

康晓东对满宝也很好奇,主要是她刚才叫白善师弟,于是看向她,“你们是师姐弟?”

其实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庄先生。

满宝点头,高兴的和他们介绍她的先生和另一个师弟。

康晓东和章锐惊喜不已,只看了一眼白二郎就对庄先生连连行礼。

能教出白善这样优秀学生的先生,应该是很不错的,作为一个年纪尚轻的读书人,当然想要跟中老年的有资历有才华的读书人交朋友。

于是,白善都还没正式入学,先交到了两个朋友,双方甚至还交换了住址,约定以后有时间了上门拜访。

康晓东发现白善的师姐比他可活泼多了,很多话都是与她说的,当然了,地址也是跟她交换的。

于是,他们虽然和白善是朋友了,但跟满宝的友谊要更深一些。

排队轮到他们了,庄先生领着白善宝上前,将准备好的学籍等交上去,学官核对无误后便给他们一个牌子和一张纸。

上面写的是他们要买的书。

虽然上府学不要束脩,甚至还有钱领,但书籍这类东西府学是不可能提供的,所以还得自己买。

府学是不做这门生意的,所以只能自己去外头的书铺里买。

往年这个时候就是书铺生意最好,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白善宝看了一下书单,发现上面绝大部分的书他都有,而这次,他和庄先生给周四郎列的书单中都包含了,所以他只需查漏补缺那几本没有的书就行。

白善宝看了高兴,“先生,我们要买的书不多。”

庄先生颔首,毕竟教学内容几十年都不变,只略改进了一些,当然需要买的书也不会变了。

白善宝现在的书多数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他爹本来就是个进士,读的书只有更多,不会少的。

而白善的祖父也是读书人,所以他爹不少的书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如此往上推……

满宝一琢磨便道:“二师弟,一些特别旧的书你要不要换一换?不然散架了怎么办?”

“可以修书,”白善宝还没说话,庄先生先道:“先人的书上有些注解很难得,怎能随意舍弃呢?”

满宝:“那要是白善也想往上头写注解却没地方写了呢?”

庄先生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没地方写,夹一张纸就是,何必多费一本书?”

白善宝虽然也犹豫着是不是要买一些新书,但见满宝被敲了脑袋,他便立即道:“先生说得对。”

第五百八十三章 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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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了名,白善宝便算是正式入学了,庄先生直接把他丢在了府学里,让他先去课堂里熟悉一下,他则把满宝和白二给带走了。

丢掉了一个弟子,庄先生也觉得轻松不少。

他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书铺,看了眼热闹的书铺便道:“我进去看看书,满宝,你帮善宝把他缺的书选出来,一会儿让掌柜开了账单,回去让他付款。”

又道:“布置给你们的作业,你们写得怎么样了?”

满宝头皮一紧,立即道:“我们一直写着呢。”

庄先生点了点头,“我虽不要你们立时上交,但你们也不能懈怠,若有不解之处,便问为师。”

还真有,满宝问道:“先生,近来我在查李广,您知道除了这些外,还有那些书能查到他吗?”

庄先生惊讶,“你查他干什么?我让你们写的不是被朝廷杀的臣子吗?”

“是呀,可我和二师弟都觉得李广的死便与当时的汉朝息息相关,所以想将他也列在其中。”

庄先生想了想道:“倒有一些文集和史书上写有,但文集与史书不一样,多有前人点评的痕迹,不免失之真实,比之史书差之甚远。”

庄先生给满宝列了书单,交给她后道:“你先看这三本书吧,等你看完也足够了,对了,你有钱买吗?”

满宝眨眨眼,“我要买吗?”

在这儿看不行吗?

庄先生闻言一乐,笑道:“不需要,随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蹭书看这种事他也经常做的。

满宝拿了两份书单去选书。

庄先生的目光便落在白二郎身上。

白二郎:……

庄先生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给他,“你这次没让周四郎带书来吧?不过不要紧,现买的也成,也不用买多,暂且就买这些吧。”

白二郎:……

满宝将白善宝的书选出来,放在书篮里交给伙计,就去找她要看的书。

伙计对她已经熟悉了,倒不是满宝比别的客人来的次数多,而是因为她是逛书铺的客人中少有的女子。

虽然书铺也会有别的小娘子来买书,但大多数是买了就走,很少会在其中逗留的。

而满宝不仅来的次数多,且每次都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公子来,俩人通常一留就是半天。

偶尔买些书或笔墨纸,不用次数多,两三次过后伙计就记得他们了。

他知道,放在书篮里的书,她一般都会买走的。

伙计将书篮拿到前面,给她在篮子里放了个竹签,然后就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

满宝找到了先生说的那几本书,选了一本看着似乎比较有趣的,看了一眼价格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书。

书铺里和他一样蹭书看的书生不少,掌柜一般不会赶客的,因为来此的客人,多少都会买些东西的,便是这次不买,下次也会买。

而且没人敢污损书籍,一般都会很爱惜。

不然一旦有污损,就得买下来。

没人在意满宝,满宝在她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然后就捧着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可惜了,书铺不给当场抄录,不然她抄一本回去才是好的。

庄先生在书铺里逗留了大半天,直到下午,看着天边都出现夕阳了,这才领着两个弟子结账回家。

虽然已经庆祝过一次,但庄先生觉得今天是弟子入学的日子,也该出去吃顿好的,所以他决定晚上全家出去外面吃。

结果才回到巷子,便听见他们家里很热闹。

师徒三个对视一眼,连忙加快了脚步。

院门大开,里面围了不少人,周四郎正从麻袋里掏东西,“都是我家里种的,大家别客气呀。”

一人塞了一捆豆荚,全都是新鲜的,一看就是今天刚摘下来的。

二丫跟着把一些捆好的豆荚放在一旁,道:“四叔,我把这些给其他邻居送去。”

“去吧,去吧,”周四郎笑眯眯的对来此的邻居道:“以后我们就要长住在这里了,还请大家多关照关照,我家孩子多,要是有打扰的地方,你们只管和我说,我说他们。”

“哪里,哪里,府上的小公子小娘子都是读书人,每天光听他们在院子里读书就是一种享受了,哎呦,庄先生回来了……”

周四郎这才看到站在人群后的庄先生,立即迎上去,“先生您回来了,善宝少爷也回来了,大吉正在厨房里烧开水呢,要不要给您泡茶?”

庄先生愣愣的点头,和邻居们打招呼。

二丫也赶忙跑上来和庄先生打招呼,然后高兴的看向满宝,叫道:“小姑!”

“二丫,不是,立君,你怎么也来了?”

“爷爷说让我来照顾小姑。”二丫高兴的道。

满宝一听,也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道,“太好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邻居们这才想起问二丫的名字,知道她叫周立君,也是跟庄先生读过书的,一时间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笑意盈盈的恭维道:“你们家到底是读书人家,姑娘都能送去学堂读书。”

周立君知道他们误会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的冲他们笑。

送走了这一拨邻居,周立君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进了各家的门,然后记下了还没来的邻居,转身便拿着篮子装了剩下的豆荚去送人。

来前奶奶专门叮嘱过,他们以后是要长住在益州城的,一屋子老的老,少的少,且还没个当家女人,以后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所以得和邻里搞好关系,平时吃亏些没什么,关键时刻不吃亏就行。

所以他们才从家里带了不少的菜蔬来,这东西不贵,自家有的,送出去又贴心又不心疼,正好。

周立君知道自家小姑那另外两位少爷同窗都不是干这种事的材料,所以自己垮了篮子出门,从巷头送到了巷尾,连巷子外四叔提起过的人家都送了一把。

然后走到对门敲了敲门。

正帮忙搬东西的白二郎见了道:“别敲了,对面没人。”

周立君这才把剩下的豆荚拿回家,问道:“对面的房子也是要租的?”

“那不知道,他们家的人一大半被抓到县衙了,剩下的两个和离走了,所以这就是个空房子。”白二郎看着她篮子里的豆荚问,“这些怎么办?”

“我们自己吃呗,”周立君笑眯眯的道:“这次我们从家里带来了不少菜蔬,一会儿不必出门买菜了。”

他们本来就不买,他们一直在外面吃的好不好?

第五百八十四章 好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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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们带来的东西特别多,且因为太多了,白老爷还加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除了他们清单上列举的东西,白家还额外收拾了不少东西给白善宝和白二郎。

比如他们的衣服鞋子,连被子都给装了两床过来,还有配套的枕头,席子之类的。

要不是不方便,白太太他们还想把家里他们用惯的书桌等也给拉过来。

好在最后白老爷顶住了这些压力,据说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因为白二郎也要离家读书,哭得那是水漫金山,一连三天眼睛都是红肿的。

惹得本来没事的刘氏和郑氏都跟着哭了起来。

然后刘氏就把家里的厨娘给拨过来了,再然后,他们带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庄先生都要撸了袖子帮忙。

将带来的所有书,点清后放到书架上,书架不够用,就得先整理出来放在箱子里,明天去买了书架再往上放。

然后带来的生活用品也要分清,然后抱回各自的屋里。

因为多了一个厨娘,他们的房间有些不够住了,于是白二郎便搬过去和白善宝一块儿住。

俩人互相嫌弃,“明天要买床。”

满宝在一旁点头,“买买买,我家二丫,不,是立君也要买。”

周立君:“……小姑,你要是不习惯就叫我二丫呗。”

满宝嘻嘻而笑,一连叫了她好几声“立君”,然后问道:“你想要大床还是小床?”

他们的房间都不小,本来就是分了内室和外室的,中间有屏风隔着的,这会儿只要把房间里的桌椅搬开,或是挪一挪,在外室的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放一张床,再把屏风往里挪一挪就成了两个小房间。

就和满宝住在父母房里时差不多,甚至还要宽敞。

不过周立君已经很有自己隐私的概念了,于是提出要求,“我的床前也要放一张屏风才好。”

这样会私密很多,本来是一室一厅的布局被改成了两间小室,一间小厅,中间只放得下一套小桌椅了。

但也足够他们用了。

毕竟,她们姑侄两个可是从小就与人同住惯了的。

倒是白善宝和白二郎很不习惯,俩人为了屏风的位置吵起来,还差点打了一架,最后还是白善宝以口才和武力取胜,成功压制下白二郎而告终。

大吉不理他们,因为今天已经晚了,时间来不及,所以今晚厨娘会在满宝的房间里打地铺,而跟着来的车夫与他和周四郎住在一起,要添置的床铺和屏风等都得明天才能出去买。

庄先生想出去吃饭来着,但家里来了厨娘,周家带来的菜蔬又不少,除了菜蔬,还有豆腐,以及小钱氏做的一些半成品食材。

白家也让厨娘带了些腊肉和咸鱼来,这些食材便把厨房填了一半。而且厨娘非常迅速的将米饭蒸上,然后着手挑选今晚的食材。

不仅庄先生,就是满宝三个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为什么,师徒四个突然有些忧伤,颇有一种从前的好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的错觉。

就是上上下下搬东西忙碌的周四郎都悄悄和大吉道:“还说要把益州上下的饭馆子都吃遍呢,这下好了,没机会了。”

大吉沉默不语。

周立君则是一边帮忙把东西规整好,一边夸满宝,“小姑,你又长胖了。”

在这个时代,胖,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满宝自己显然也继承了老周家的审美,挺了挺胸膛问,“真的吗?”

“真的,”周立君肯定的道:“你们都胖了。”

庄先生站在一旁,将最后一册书放到箱子上摆好,叹息道:“很快就会瘦了。”

周立君不解,“为什么?”

“因为外头的菜总是更容易胖些。”

“啊?”周立君一头雾水。

庄先生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这个只跟他学了两年的学生,问道:“立君啊,你来益州城,决定了要做什么吗?”

周立君挠了挠脑袋,看了眼满宝后道:“我来照顾小姑的,所以要跟着小姑吧?”

庄先生但笑不语。

满宝却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呀,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周立君便小声道:“我想去做账房先生。”

“去找!”满宝鼓励她,“先从学徒做起,以后你一定是大账房。”

庄先生却摇了摇头道:“店铺一般很少会聘用女账房的,你要找这样的工作可不容易。”

庄先生这样的说辞已经算委婉的了,女子去做账房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以达成的成就。

一些店铺里便是有女账房,那也是因为那是自家人,账房便是老板娘。

谁会特特的从外头请一个女子来当账房?

不过他到底没把话说死。这些事情,便是他说了,孩子们也未必认同,不如就让他们出去试一试。

而且他也有一种期盼,万一就遇上一个要的了呢?

就好比如今,谁能想到一个小娘子竟然会想着去做账房?

庄先生收好了自己的书,看了一眼还在整理书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出门去了。

嗯,先去洗个手,然后就可以喝着茶等吃饭了。

白善宝对着自己的单子点他的书,然后发现多出来好些,一看便知道是他祖母给他收拾带来的。

他连连叹气道:“看来明儿得买两个书架才行,其实这几册书我不太喜欢看的,没想到祖母也给塞进来了。”

白二郎比他还想哭,他蹲在自己的箱子前,苦着脸一本一本的往外捡,按照难易程度排好。

他委屈的呜呜两声,道:“我根本没让我爹给我带书。”

满宝去看了一眼,道:“你就知足吧,不然你全都得重新买,那得费多少钱?”

满宝说到这里愣了一下,问道:“对了,今天先生不是让你买书吗?你怎么没买?”

“你买了这么多书,先生也买了,我要是再买,怎么抱得回来?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再去买,反正你不也要去书铺蹭书看吗?一次就买个一两本呗。”

白善宝道:“你是为了找借口出去玩儿吧?”

满宝却想起一事来,“你要的书我都给你买好了,一共去了三两六钱。”

白善宝道:“用过晚食就把钱给你。”

满宝便顺便问道:“你今日在学堂怎么样?”

白善宝叹气道:“别提了,我被分到了丙一班,班里就我年纪最小,而且管我们班的学官很不喜欢我,直接将我排在了最后一桌。”

第五百八十五章 座位

庄先生安排座位一直是按照年龄和身高来的。

当年,满宝他们才入学,因为年纪最小,也最矮,在前面坐了两年,后来他们超过白二郎这些一起开蒙的同学,又被调到了大一些的学生那边,还是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因此换了一排依旧是坐在最前面一桌。

她以为府学也一样的。

白善宝再有雄心壮志,他也只有十二岁,他还比满宝大了近一岁呢,结果他现在就跟满宝差不多一样高。

庄先生说他还没开始长个子,意思就是,他现在还很矮,不用着急。

满宝问,“那坐你前面的人高不高?”

白善宝点头,“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

满宝同情不已,“那你能看到前面吗?”

白善宝忧伤的叹息。

满宝便也只能忧伤的叹息,“也不知道府学的座位能不能自己调,不然你可以找前面的同窗商量一下。”

白善宝:“我也是这么想的。”

满宝很好奇,“学官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今天惹他了?”

“没有,我话都没与他说过呢,”白善宝表示很冤枉,“而且今日我话很少,只与康晓东说了一会儿话,他进来时,我明明是住在第一桌的,结果他直接让我坐到了后面去,整个班的座位全被换了。”

满宝:“按照成绩换的?”

白善宝憋屈的道:“不是,我们丙一班只有十个是通过府学考试上来的,剩余的十个是特招进来的,便是按照成绩,我也应该是坐在中间,而不应该是最后一桌。”

虽然是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但也不能否认他就是最后一桌。

而且白善一直觉得,虽然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虽然光线不错,但也很吵,位置算不上多好。

“没事,只要课堂不吵,坐后面便坐后面吧,”满宝很快就从担忧的情绪中出来,然后鼓励他道:“你努力些,年尾的时候考到乙班去就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种非课业上的小事,俩人都没想告诉庄先生,自觉自己是可以解决的。

庄先生倒是在外面听到了,他自是有办法给他调一下座位的,但他站住没动,思虑了一番后觉得顺其自然也未尝是坏事。

他们一直忙碌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勉强将东西规整好。

厨娘也简单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她拨下一些饭菜来,要在厨房里和车夫、大吉一起用饭。

周四郎颇为不习惯,看了一眼庄先生后就把他们拽到桌子边上,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之前都是一块儿吃的。”

庄先生也颔首,“是不必讲究这么多,你们也一并坐下吧。”

厨娘惶恐,“这,这怎么行,主子吃饭,我们哪能也坐下?”

说罢看向大吉。

大吉看向自家少爷。

白善宝也颔首道:“坐下吧,出门在外,是没有这么多讲究。”

厨娘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

周立君和小姑说悄悄话,“小姑,这里要去哪儿挑水?衣裳是挑水回来洗,还是去哪儿洗?”

“井水不用挑,古井离我们这儿太远了,门口有专门送水的,也不贵,每日需要多少,直接和他们买就行。”满宝低声道:“衣裳是在河边洗,离我们这里不远,穿过大街往对面的巷子去,一转弯就就是了。那儿有一条河穿街而过,是从护城河里流进来的活水。”

又道:“我们的衣裳都是傍晚梳洗过后自己去洗的。”

周立君便道:“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我吧,小姑,你们是要读书的,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行。”

满宝却摇头,“不要,我们要自己来,洗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

一旁的白二郎连连点头,“对对,不长。”

他们只需洗自己的衣服,再每两天轮流洗一次先生的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而且还能出门多玩一玩。

连现在课业繁忙的白善宝都点头,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怎么能不去呢?

三人对视一眼,像三只小狐狸一样低头窃笑,这让周立君很不明白,洗衣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过她也没强求,从小就要洗衣裳,她还不想洗呢。

周四郎却扭头对她道:“你帮四叔洗啊。”

他可不敢让满宝给他洗衣服,不然老爹知道了能削死他,所以他的衣服一直是自己洗的,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现在二丫来了正好。

周立君点头应下,但也提了要求,“四叔,你明天带我出去走一走,熟悉一下益州城呗。”

“行,正好明天要出门买东西。”又问三个小的,“你们明天要一块儿出去吗?”

白善宝道:“我要去上学。”

白二郎失落,“我课业还没做完,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满宝:“我还是去书铺吧,今天看的书只看了一小半,一会儿我要默出一些来,明儿还得去把剩下的看完。”

白善宝问,“是有关于李广吗?”

满宝点头。

白善宝就道:“府学里有许多藏书,可惜只有甲班的学生能外借,我们要看,只能进去看或抄录,回头你把剩余的书名给我,我去藏书楼里找找,若有,我抄一些紧要的回来给你看。”

满宝惊喜,“府学的书可以随便抄吗?”

“可以,只不能污损书籍,笔墨纸砚要自己带去。”

满宝特别羡慕,“我要是也能去府学的藏书楼里抄书就好了。”

那样她想要什么样的书没有?

庄先生闻言,垂下眼眸,他现有的书,绝大部分便是自己从府学里抄出来的,只有少部分是从书铺里买的。

尤其是一些书,书铺是买不到的,也就只能从府学里抄了。

所以庄先生是很鼓励学生们自己抄书的,为了锻炼他们抄书的能力,他最喜欢的惩罚手段就是抄书了。

要抄得工整,速度还要快,出错率也要控制住,只有这样,将来等他们有机会接触到需要抄录的书籍时能够很快的上手。

看,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吗?

庄先生默默地吃饭,并不阻拦他们交流抄书的心得。

第五百八十六章 添置

三个小的忙碌,庄先生当然也忙,一大早上,他先给满宝上了一堂课,讲了一篇课文后就让她自己学习去了。

对她,他一向是比较放心的,这孩子虽然偶尔会偷懒,但还算是自律的,所以偶尔的那点偷懒是可以容忍的。

白二郎就不行了,要是不看着他,他能等天塌下来才想起要读书和写作业。

所以满宝将刚学的课文背下来,又写了一会儿字,便要去书铺看书了。

庄先生叮嘱了一句,“午食要回来吃。”

满宝应下了,背着自己的小布包便出门去。

厨娘正在厨房里忙碌,她今天早上去逛了一下早市,此时正打算好好的把厨房整理一下,以后还要给他们提供点心茶水之类的。

而大吉在送了白善宝去学堂后便回来和周四郎二丫一起出去买东西。

白家的那个车夫一大早便拿了做好的干粮回去了,当然,随身携带了小主子们的信。

满宝刚到书铺的时候,周四郎他们已经选好了两张床,正在挑选书架。

一般这种大件的家具都是订做的,现成的很少,也因此新的大件家具会很贵。

但也有旧的。

大吉虽是下人,但这种事他还真不懂。

于是他就在周四郎的带领下绕过了两条街,又抄了三条巷子,便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往一个店铺里走,大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惊诧,“当铺?”

“是啊,这里头的东西便宜,走,我们进去选一选。”

大吉:……他只知道缺钱的时候可以拿着东西来当铺换钱,却没想到还能从当铺里买东西。

他有些犹豫,“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很贵吗?”

“除了些古董,其他的都是旧货,怎么可能贵?”周四郎解释道:“像当的衣服,被子之类用过的东西,都便宜得很,还有一些桌椅板凳,就算是好木料,那也比新订做的便宜很多。”

“更别说床这类东西了,那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都不止。”

当然,当铺收回来的价格也被压得很低就是了,基本上来当铺当掉的,能拿到三分之一的价格就算高价了。

周四郎虽是第一次来,但跟当铺的伙计却似乎很熟悉,才进到当铺里,小伙计便笑嘻嘻的迎上来,叫道:“周四哥,我和掌柜说过了,这就带你们去库房。”

周四郎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笑问,“自家用的东西,你可得给我选好些的,尤其是书架,那些书可是宝贝,万一书架塌了,砸了书也就算了,砸到了读书的人就糟了。”

“周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店铺一向童叟不欺的,且有我在,给你的东西必定是最好的。”

小伙计带他们去库房,开了库房门领他们进去,里面都是大件的木制品。

床,桌椅和书架,甚至还有多宝架。

这许多东西堆在里面,还算整齐,小伙计道:“这都是这个月收上来的,之前的都送出去了,所以你们要选便只能从这里头选了。”

他们当铺只做收的生意,卖是交给东家的另一些铺子的。

像衣服被子一类的东西,通常是洗刷过后晒干便放在铺子里任由人挑选,而像床之类的大件,质量还不错的,刷一下便折价卖出,虽比不上新订做的,但看着也不差。

质量一般或不好的,就简单的维修一下,再折一些价格卖出去。

像直接从当铺里拉走的,会更便宜一些。

周四郎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才特意带了大吉和二丫找上来的。

三人开始在库房里挑选起来,有一张床是周立君睡着的,所以主要是她在挑。

周四郎和大吉则主要是挑书架。

库房里好的书架也有不少,甚至有两个是很好的水曲柳做的,当然,价格也是很喜人就是了。

所以周四郎直接淘汰它。

大吉却有些心动,低声劝道:“这么好的木料,这个价格很便宜了。”

周四郎却道:“我们就是在益州陪着读书的,等你家少爷考到京城去我们就走了,要那么好的书架干什么?”

大吉一愣,道:“这也得四五年吧?”

这下换周四郎愣了,“要这么久吗?我以为只要两三年就可以了。”

大吉:你对我家少爷可真够有信心的,谢谢您勒。

周四郎反应过来道:“管他两三年还是四五年呢,反正年岁不长,这书架就没必要买太好的,不然回头你既搬不回家,也很难卖不出去,还不如买个便宜的呢。”

他道:“反正也不会坏,看着也差不多吧。”

周四郎来回的看了几个书架,发现除了颜色有稍许差异外是真的差不多,他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差不多,所以我们选这两个好了,既便宜又结实,好用!”

大吉:……钱是周四郎拿着的,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周立君也选好了两张床。

考虑到空间不大,又是一个人睡,所以她选的两张床都不大,但看着挺结实漂亮的。

大吉还选了两个屏风,他的审美可比周四郎的强多了,知道这东西不能将就,尤其是放在少爷房间里的。

不然他若是不喜欢,恐怕起床时心情都不好。

其中一个屏风是放在周立君床前的,她也立即为自己争取,“四叔,小姑挑剔着呢,你要是买丑的回去,她不让进屋怎么办?”

周四郎只能退一步,但还是心痛,“两张屏风,比床还贵,早知道让二哥在家里用竹子做了运来了。”

“四叔你也变抠了。”

“这是不当家不知的柴米贵好吧。”

小伙计看他们选好了,便上前算账,这一算,周四郎还算满意,虽然屏风贵了点儿,但床和书架是真的比他们预算的要便宜许多。

“外头停着牛车,我去让人进来搬。”小伙计道。

周四郎则结账去了,今天的花销远低于他们的预算,所以剩下了不少钱。

要不是家里有厨娘在,周四郎真想拿着钱上街买些酱肉回去庆祝一番。

不过想到家里有厨娘在,他还是按捺下来,不敢太过分。

将东西运回家,把床分别放到两个房间里去,周立君便打了水来擦洗床铺,厨娘也来帮忙。

等把床铺晾干,俩人便将各自的床铺好,把白二郎的床也铺好了,顺便将他那些乱糟糟的玩具等东西也都给他收好了放在箱子里,再推到床底下。

第五百八十七章 交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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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看到了自己要找的内容,来回读了几遍后便将书轻轻地合上,闭着眼睛默默地背了一下,又翻开加深了一下记忆力,这才继续往下翻。

她看书的速度不慢,偶尔遇上没见过的艰难字,或实在太拗口,她便会在心里问一下科科。

科科正无聊,虽然不是自己的职责内,但还是会随手替她搜索一下,搜得到就告诉她,搜不到,那她就只能记下回去问庄先生了。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她觉得她已经把这个字记下了,等回去后,她还是会忘记它原本长什么样。

毕竟不知音,也不知字义,想要记住实在是太难了。

看的书越多,她才发现,自己还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所以她忍不住在心里与科科道:“我自觉已经很厉害,先生也说读下就算识字了,可现在看来,我还是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科科鼓励道:“那宿主加油,不过读书之余也要注意休息,端午将至,宿主不考虑去野外走一走吗?”

满宝一听就嘿嘿笑,在心里问道:“你想外面的花花草草了是不是?”

科科没回答。

满宝大方的道:“你放心好啦,端午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有假期的,到时候我们去河边看看,一般河边的好东西都很多。就不知道这里的河边和我们村的河边同不同。”

科科默默地想:希望不同。

满宝也不希望它们相同。

她翻开下一页继续看,一旁的书生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嘴巴快速的默念,不多会儿又合上书闭着眼睛悄悄地默诵,他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满宝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对方见她看过来,便不好意思的先低下头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又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声问道:“小娘子怎么不把书买回去看?”

“贵。”

对方愣了一下,看向她手中的书,问道:“很贵吗?”

满宝点头,“买了这一本,那就要买下一本,如此累积起来自然就贵了,所以不是必要的书我不买。”

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小娘子家很困难吗?”

“还好吧。”满宝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点了一下头道:“但一定比你家穷。”

他也看了一眼身上华丽的衣饰,有些些的不好意思。

他合上自己手中的书,小声道:“在下府学的学生,隆州卫晨,小娘子是跟谁读的书,竟如此厉害,我看你默读几遍就能背下来了?”

“我家先生姓庄,”满宝道:“也没有就背下来,只是能记住半日有余而已,时间一长就忘了大半了。”

卫晨一呆,问道:“那你还背?”

“我背了回去默写的,到时候写课业需要,而且我既默写下来了,以后再多读几次也就能记住了。”

卫晨蹙眉,小声道:“这样一来,不是很占书铺的便宜吗?”

“是啊,所以我笔墨都是从这儿买的,外头的再便宜我都不在外头买。”

卫晨:……

满宝翻到下一页,这才想起来,“你是府学的学生,怎么不去上课?”

卫晨道:“我还有许多书没买着,因此没去。”

“咦,你也是今年才考上的学生吗?”

卫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在哪个班?”

“丙一班。”

满宝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是第几名?”

卫晨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是县令直接推荐入学的,不用考试。”

“哦,那你坐第几排第几桌?”

卫晨虽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我坐第二排第三桌。”

满宝就上下打量他的身形,见他还挺高的,便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卫晨被她的笑容吸引,也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俩人就交上了朋友。

满宝主动的拿过他的书单,问道:“你还有哪些书没找到?”

卫晨愣愣的指给他看。

满宝便把手中的书还回去,然后道:“我帮你找,我找书可厉害了。”

书铺的书籍有些排列得很有顺序,有些却很没有顺序,混乱得很。就连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说不清有些书在哪里,或者他们书铺有没有这本书。

他们除了游刃有余的帮他们找一些常见的书外,说的更多的话是,“自己找一找,若不在这边,那就是在那边,若那边也不在,就是卖完了。”

而到底是卖完了,或是根本就没有进货,也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但满宝在这家书铺里混了近一个月,有时候根本不看书,就是跟白善宝一起从这个书架看到那个书架,看到感兴趣的名字就抽出来看几页,然后再放回去。

连墙壁上的竹简都没放过,主要是他们真的很想再从这里面找出剩余的出来。

可惜没找到,倒是对书铺里的书籍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府学给的书单中,有经常用到的一些书,很容易找到,但也有些不常用到的。

其中有几本,满宝昨天刚帮白善宝买过,所以特别熟门熟路的找过去,拿下来交给他。

剩下的书,她便是不知道在哪儿,也有个大概的印象,慢慢的找着也能找到。

卫晨愣愣的拎着书篮跟着她在书架间游走,不一会儿就捡满了一个大书篮。

满宝帮着他把所有的书都捡下来,两个书篮都装不住,当然,价钱也是很贵的。

府学要求的这些书都是教材,又比一般的书籍贵一些。

她看着卫晨将五锭银子放下,都忍不住替他心疼,“你应该问清楚今年会上的课,然后先买今年所需的课本的。”

不过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不解的问道:“你家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家里应该也有书的吧,怎么全都要重新买?”

“哦,我来的时候没带书来,”卫晨理直气壮的道:“隆州到益州路途遥远,带这么多书多累呀。”

满宝就不替他心疼了,感叹道:“你家真有钱。”

卫晨谦虚的一笑,“还好,还好吧。”

结账之后,卫晨便往外头一招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立即跑上来,一手拎了一个书篮就往外走。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有目的的那种(给书友“梅花飘香”的生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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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晨见她好奇,便道:“这是我的小厮童家。”

满宝好奇的问道:“你是住在府学里,还是在外面?”

卫晨叹气,“我们来得晚,附近的好房子都叫人租光了,如今我只能暂住府学里,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的房子再租。”

“那你的小厮住哪儿?”

“他?他跟人在康学街外合租了一间房。”

满宝听周四郎说起过那种房子,里面是大通铺,有可能住着七八个人,都是来益州城找活干的人租住的。

满宝点了点头,特别热情的道:“我送你去府学吧,这么多书,你们拿着也费劲呀。”

“不用,不用,我们有马车的。”

“要的,要的,书这么重,搬上搬下的也麻烦。”

卫晨总算是回过神来,这小娘子这么殷勤是别有目的吧?

他看了看她的身量,嗯,只到他的胸前,看着年纪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年纪这么小,应该不会多想吧?

想是这样想,但见满宝这么热情的要送他,刚才还那么费劲儿的给他找这么多书,卫晨还是忍不住想偏了。

他脸色有些发红,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的道:“周小娘子,我,我有未婚妻了的。”

“咦,你才有未婚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你看着跟我五哥差不多一样大呢。不过我五哥也没娶妻,”满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唠的问,“你未婚妻长得漂亮吗?”

她先看了一下卫晨的脸,道:“你长得还行,你未婚妻应该不会太差吧?”

卫晨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

而满宝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她眨了眨眼看向卫晨,直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满宝便嘿嘿一笑,解释道:“卫大哥,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二师弟也是在府学读书,巧得很,他也在丙一班。”

卫晨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善。”

“哦,是他呀,我认得他,”卫晨立即恢复了热情,笑道:“他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去的,虽是最后一名,但在我们丙一班也是个名人。”

“是吧,是吧,你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跟我二师弟又这么巧是同窗,那你们是不是也是朋友?”

卫晨去了心结,也开怀起来,笑着点头,“是朋友。”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去接我二师弟回家。”

卫晨欣然应允,请了满宝上车后才疑惑的看着她,“你看着比白善还小啊,竟然比他还大吗?”

“不呀,我比他小。”

卫晨:“……那怎么叫他师弟?”

“他入门比我晚,”满宝自得的笑道:“我们下面还有一个年纪都比我们大的三师弟呢。”

卫晨:“……尊师真是好雅兴,收的弟子年龄这么巧都是从小到大。”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

也幸亏白二郎不够聪明,其实认真说起来,白二郎是他们三个中最早跟着先生读书的,只是不拜入门墙而已。

而她算第二个,白善宝才是最后来的那个。

这么一想,满宝便忍不住抿嘴而乐,一直到府学门口,她脸上依旧收不住笑容,整个人都显得很欢快。

府学刚开学,和卫晨这样书没买齐,或是各种借口不去上学的大有人在,所以府学门口今日依旧热闹得很。

卫晨特别大方的请满宝进府学去,“你要进去找你师弟吗?”

满宝连连点头,外来的人轻易不能入内的,得有牌子才能进去。

不然就得有牌子的人带着了。

卫晨就用牌子把满宝和童家带进去了,三个人一起抬着两大篮子书去舍监那里。

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卫晨连满宝都不如,累得气喘吁吁的,还忍不住揉了揉手臂。

卫晨很干脆的做甩手掌柜,从里面找出两本书来夹在胳膊底下就道:“童家,你将这些书都规整放好来,我带周小娘子去找课堂。”

童家应了一声“是”。

满宝上次没到舍监这边来过,好奇的看着沿路的风景,这边的草木显然比前头教书的地方多,一路上,科科报了好几次发现未收录植物。

满宝跟着看了好几眼,忍着没伸手去拔。

他们走到课堂外时,刚好钟声响起,卫晨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道:“下学了。”

话音才落,一位先生一脸严肃的拿着一本书从课堂里走出,卫晨连忙站到一边,垂首行礼等他走过。

先生看了他一眼,看到满宝,眉头微皱,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开。

先生一走,课室里立即热闹起来,有人夹了书出来,但更多的人是留在课室里说话。

满宝走到丙一班后门时,看到的便是白善宝正一个人孤零零的收拾桌子。

满宝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结果还没开始叫呢,白善宝就突然恶狠狠的回过头来,吓得满宝大声的“啊”了一下。

白善宝没想到是满宝,也被吓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下才怒道:“你喊什么这么大声?”

满宝不服气,“你还吓我一跳呢。”

站在一旁的卫晨:……话说你们不是师姐弟吗?一见面就吵架真的好吗?

白善宝皱眉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朋友带我进来的,”满宝这才想起卫晨来,连忙给他们介绍,“卫大哥,这就是我说的,我的师弟,你的同窗,白善。”

又对白善宝道:“这是卫晨,刚我们在书铺认识的。”

卫晨笑着与白善宝行礼,“白兄弟,久仰大名了。”

白善宝看了一下他的笑容,面色和煦了些,也回了一礼,“卫兄有礼了,我师姐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满宝:“我可没有叨扰,我们是互帮互助。”

“没有,没有,是周小娘子助我,我可没有帮到周小娘子什么。”

满宝:“你比我们都大,以后你在府学里多照顾一些我师弟就是帮助了。”

卫晨:“我们是同窗,本就该互帮互助的,不值当周小娘子特意提一提的。”

白善宝见他们你来我往说的热闹,而课室里面的人已经都看过来了,便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 被孤立(给书友“相思豆1968”的生日加更)

白善好奇的看了卫晨好一会儿,总算是从昨天的记忆里把他给挖出来了,所以他特别好奇,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交上朋友的?

不过这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这位似乎不知道他被学官针对,以至于大多数同窗也都孤立了他。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很热情的和卫晨招呼,“不知道卫兄是哪里人,我祖籍陇州,是在绵州长大的。”

“那我们同是剑南道的呀,”卫晨也很热情,他昨天入学到现在都没来得及交朋友,除了同舍的一位同窗外,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偏同舍的那位同窗还不是他们丙一班的,所以……

卫晨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来自隆州,说起来隆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呢。”

“嗯,比到绵州近些。”白善宝看他手里带的书,问道:“今天卫兄没来上课是买书去了吗?”

“是呀,还多亏了周小娘子帮忙,不然明天我恐怕还得去找半日才行。”

白善宝咧嘴一笑,道:“其实今日先生也没怎么讲课,只是让我们自己读书和练字,班里也有其他同窗没来上课,而是买书去了,我估计还得有三两天才能正式开课。”

别说,卫晨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很友好的请他去他们家里做客,道:“家师就曾在府学上过学,于一些事上最了解不过,卫兄若有疑问,不如问家师。”

卫晨心动。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也热情的邀请道:“去吧,去吧,今天容姨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

容姨就是他们家的厨娘。

卫晨更加心动了,他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得去告诉童家一声,不然他找不到我该慌了。”

满宝:“那我们在大门外等你。”

“好。”卫晨应下,转身便快步往舍监去,第一次上门做客,总要带些礼物的。

好在他来益州城时,他爹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有些就是专门送礼用的。

之前给学官们送的并没有用完,这会儿正好用上。

满宝跟着白善宝出了府学,大吉已经牵了马车停在路的对面等着。

看到满宝跟着白善宝从府学里出来,他讶异了一下。

俩人和大吉打过招呼就靠在马车边上说话,满宝很不解,“你怎么对卫晨这么热情呀?”

“不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吗?”

“是呀,但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呀,”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看白善平时也顽皮活泼,但对着外人时,他认生得很,不是必要,他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而且他对生人很戒备,几乎不主动去交朋友,每次开口说话不是满宝带着,就是已经旁观足够长的时间,他认为自己可以说话时才会开口。

但刚才,他竟然没让满宝带着,自己就主动开口跟卫晨交朋友了。

这很不正常啊。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学官和班里同窗的眼了,他们都不太跟我说话,也就康晓东偶尔会来找我说两句话。”

虽然白善宝是不太喜欢和生人说话,但不喜欢说话,和被人特意针对不与他说话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小时候对这种事可是记忆深刻,那种感觉一出现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

被人孤立和针对,不知道的时候自然没感觉,但一旦知道,心里是肯定不好受的。

所以今天一整天白善宝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如果是小时候,他便是心里再难受,也会憋着,然后回以那些人不屑,再在他们上来找麻烦时打回去。

但这会子,他虽然依旧会回以不屑,却不会再像幼时那么在意,会时刻放在心上,以至于自己惶恐不安,还戾气横生。

本来他是想回去后找先生倾诉的,但刚才看到满宝,再看到卫晨,他一下就改了主意。

不就是孤立吗?

谁怕谁呀?

年中时会有一次考试,年末更是有一场大考,成绩不仅关系着来年的分班,还关系着能否继续留在府学。

若是连着两次大考不及格,那学生便会被赶出府学,回到原籍继续。

白善道:“如今班里愿意与我说话的只有康晓东一人,但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他不可能为了我就得罪其他人。正好又来了一个卫晨,我只要在班里有两个朋友,其他人就不敢太过欺负我了。”

白善冷笑,“一切等到年中考试再说。”

“那不是小考吗?你要分班得等到年末大考吧?”

“那如果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呢?”白善道:“我都想好了,若我成绩真的好,我就去找兰师叔,该走关系的时候就走关系,我才懒得跟那一群人计较呢。”

满宝鼓掌,“说得好,一群只会玩孤立的智障,我们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那我帮你,”满宝想了想道,“你回头把你们的课表抄下来,我陪着你一起看书,我跟着先生学,查漏补缺,还帮你从书铺里找资料,不信考不过他们。”

白善宝也雄心勃勃,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满宝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大声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卫晨正好和童家出来,见状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没什么,我们走吧,你们是自己驾着马车走,还是坐我家的?”

“让童家赶着马车跟着吧。”卫晨跟着他们钻进马车里说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益州?”卫晨道:“我还提前了七八日进城呢,结果都没租到院子,之前一直住在客栈里。”

满宝道:“我们提前了一个多月到的,现在康学街的房子这么紧俏?”

卫晨叹气,“据说是因为今年入学的人比往年多,而且大部分都选择了住在外面,不像往年,外地来的学子大多数都会选择住在舍监的。”

满宝就感叹,“看来今年新入学的学生都很有钱呀。”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也很有钱吗?”

不然也不会在外头租房子住了,要知道他现在都得住舍监呢。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嘿嘿一笑,谦虚道:“我们不算有钱,就是运气好,运气好。”

第五百九十章 做客

随着府学新生入学,康学街一带的房租都有所上涨。

但他们的房主,俞家并没有涨价,依旧是以之前的价格租给他们。

用俞房主的话说,要不是他们,他家的房子就是再低价也租不出去,更别说将来要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了。

好比现在对面的肖家。

现在康学街里的租金涨了不少,还有不少人租不到房子,而肖家人虽在牢里,但也把自家的房子挂到了牙行。

但基本上,人只是稍一打听,便是租金也给压到了一月一两也没人租。

尤其是康学街里租房子的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对自己的名声特别看重。

你要是跟俞家似的只是闹鬼的传闻,租客住进去还能来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而选择住进肖家,哪怕你行的正,坐得直,外人也会揣测你一句是不是与肖家趣味相投。

或是疑他也对隔壁的闫家有兴趣。

卫晨跟着他们到了巷子里,往外一看,赞道:“这个位置不错,闹中取静,最适读书了。咦,这地方好眼熟啊,我来的时候好似听人说过这地方。”

白善宝请他进门,笑道:“这条巷子闹过鬼,所以卫兄可能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听说有一户人家为了霸占邻居的房屋,特意装神弄鬼吓人,却被三个孩子给撞破了……”

“你们回来啦——”终于从课业中解脱的白二郎听到白善宝说话的声音就疯了一般的从书房里跑出来,跑到院门口才发现多了一个人,连忙刹住脚步。

白善宝和卫晨介绍,“这是我师弟,白诚,家中行二,这是我们新交的朋友,卫晨,卫郎君。”

卫晨立即笑道:“我父母只有我一子,所以你们叫我卫大就好……”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有些怀疑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三人,迟疑着问,“那个,传说中发现了肖家闹鬼的那三个孩子……”

“就是我们,”满宝道:“不过传闻有些不实,我们不是孩子了。”

卫晨讪讪一笑,只是也有些好奇,“你们一开始是怎么发现肖家闹鬼的?”

“我们没发现呀,”白善宝微微一笑道:“我们还以为他是真鬼呢,所以想去和他聊一聊,谁知他胆子这么小,自己反倒叫了起来,然后我们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卫晨:……

白善宝带着他去拜见庄先生。

庄先生对白善宝如此早的交到朋友,并还把朋友领回家做客表示十足的诧异。

这要是满宝,那是合情合理,善宝嘛……

庄先生怀疑的在白善的脸上看了又看,一抬头对上卫晨时则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算了,过后再问,现在先招呼好客人再说。

家有厨娘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们再也不用为突然上访的客人忧心饭菜不够吃了。

因为她可以随时加菜,除了菜,厨房还有一些小主子们爱吃的点心,不仅白二郎,就是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得很。

厨娘用一天的时间,总算是给厨房里添置了足够的材料,所以她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做出了些小点心。

客人一来,她便把点心给奉上了。

自来来益州,三人已经很久没吃到厨娘做的点心了。

满宝掐指一算,特别感慨,“一个多月了呀。”

“是呀,一个多月了呀。”白善宝也如此感叹,然后让了一下卫晨,又奉给先生一块点心,自己便拿了一块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卫晨尝了一口,笑道:“你家的点心的确好吃,比外头的也不差了。怎么隔了一个多月?”

“我家的厨娘昨日才到呢。”

卫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也才入学呢,看来这厨娘是后来配的。

然后他就被白善家的财大气粗惊到了,心中暗道:就是他家,他爹也没有说给他配一个厨娘带着的,陇州白氏?

卫晨有些尴尬,看来还得去信问一下老爹这陇州白氏。

庄先生对人很和煦,加上经验摆在那儿,虽没刻意打听,但与卫晨说了几句话,问到了家庭,他便猜出了对方的来历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原来令尊是隆州卫刺史。”

卫晨没想到他才说他爹的名字他就认出来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庄先生认识我父亲?”

庄先生顿了顿后笑道:“见过而已,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郎君都这么大了。”

卫晨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知道自己大概遇见了父亲的熟人,而他不自知。

庄先生问道:“才入府学,可有不习惯之处吗?”

“那倒没有,学堂也并未正式上课。”

庄先生点头,“是要等几天的,有些学生来此路途遥远,所以带的书不多,不免有许多缺失的,所以这两天算是府学给的整理时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焦心,问一下学官今年要教的书,先买这几本就是,剩余的后面再慢慢添置就是……”

庄先生是在府学做过不少年限的学生的,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学堂是比朝堂还难以改变的顽固,所以哪怕过去了许多年,府学绝大部分没变。

连风景都没怎么变化,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庄先生的经验是很值得听一听的。

而有些经验,庄先生不对白善宝说,是因为想他亲自去经历一番,但却会对卫晨提一提,用处可能不大,也就提个醒儿而已。

有些东西白善宝还真是第一次听,于是他有些不开心了,等用过晚食,送走卫晨,他便和庄先生抱怨,“先生,你为什么告诉他,却没告诉我各位老学官的喜好?”

庄先生笑问,“告诉你了,你会去讨好那些学官吗?”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不会。”

“那不就好了?”庄先生笑道:“你性格与他不一样,这些事与你说了也是浪费口舌。对了,怎么想起带朋友回家做客?”

“既是朋友,自然是可以带回家做客的。”

庄先生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才认识半天的朋友吗?”

白善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却没将自己在学堂里被学官针对的事告诉先生。

庄先生也没再问,而是叹息道:“府学虽还是学堂,但因为已经涉及了官场,所以人情世故都成了学问。虽然比不得朝廷的尔虞我诈,但各种竞争也不少,算是一个小朝堂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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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先生道:“你素来高傲,在七里村时,来往皆是纯真之人,在这些方面不免有些欠缺。所以此次入学府学,一开始你会比别人更艰难些,尤其你还比其余学生年纪更小,更引人注目。”

庄先生不傻,何况他现在就只需负责三个弟子,哪怕白善宝已经做得很好了,面上还是带出了一些沉郁。

昨天还好好的,甚至今天早上出门时也是兴奋居多,怎么才出门一天,回来就变了?

他并没有问白善宝府学里发生什么,只是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师只希望你能记住,你去府学是为了学习。”

庄先生道:“府学每年都有大考,只要你成绩足够好,你不仅可以在甲一班,还可以比同年入学的同学更进一步,甚至直接拿到去考国子监的名额。”

庄先生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白善宝轻轻地道:“这两年府学的好学生很少,听闻去年进京的学子中,只有俩人考上了六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善宝微愣,问道:“益州这么弱,只有俩人考中吗?”

“往年,整个剑南道,每年应当有不少于二十人考中,而其中至少有十人出自益州府学……”庄先生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了。

白善宝眼睛大亮,明白过来。

现在的录取人数竟然直接掉到了二人,先不管节度使和刺史府怎么想,府学那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所以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针对呢,只要他成绩足够好……

想到那些针对他的人,白善宝冷笑一声。

庄先生回过头来看他,见他明白了,便微微一笑,挥手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去洗漱吧,一会儿你们还要去洗衣裳呢。”

夕阳坠下的时候,周立君收了衣服和他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这会儿也只有他们会来河边洗衣服了,他们非常自在的一人占了一块石头,然后一边刷洗衣服,一边聊天。

白二郎特别羡慕满宝:“你今天出门大半天,先生竟问也不问一声,我何时才能像你一样?”

满宝:“那可难了,首先你得自律,然后你得读书好,最后你还得是个娘子。”

白二郎哼了一声,将他手中的衣服丢到水里搅了搅后拖起来捶打。

白善宝则扭头和满宝说刚刚先生和他说的话,道:“也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水平如何,要不晚上我们自己先预习一下课本?”

满宝点头,“也好。”

周立君默默地在一旁洗衣服,有些话,她听明白了,但有些话,她又不是很明白。

果然小姑说得对,多读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不至于连一些话都听不懂。

比如,她就不知道,为什么白善少爷一说去年府学入京考试录取的只有俩人时,小姑那么兴奋和高兴。

周立君忍不住扭头和她小姑说话,“小姑,我也想看书。”

“没问题,我的书这次都带来了,你想看什么书?”

“小姑觉得我应该看什么书?”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你看史书吧,先从看起?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先生。”

周立君头疼,“小姑,好难的。”

满宝从不吃独食,对书籍也一样,所以她房间里的书是任由他们翻看的。

从学堂里毕业后,大头他们是不再翻书,最多偶尔在三头他们背书时跟着念几句。

而二丫是看过满宝书房里的那些书的,但没有一本是她喜欢看的。

和朗朗上口的,比较容易好理解,又有故事性的或和优美的不同,满宝房间里剩余的书都很不好读。

便是周立君算是有毅力的了,通常也看不下两页就坐不住了。

满宝理解她的感受,道:“我看过的书,我都给断好句了,很好读的,你要想看白话的,那就只有游记、话本一类的合适了。”

满宝的目光便忍不住扫向白善宝和白二郎,想了想,觉得看游记也挺不错的,话本也很好看。

于是悄声和周立君道:“我没买过游记和话本,但他们两个有,回头我帮你借来。”

周立君不明白,既然是借书,为什么这会子不借?

四人说着话,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把衣服洗好了,然后踢踢踏踏的抱着木盆回家。

等把衣服晾好,满宝就钻去找白二郎。

白二郎紧张的道:“我没有,你别问我!”

刚才在河边,虽然她和周立君说的是悄悄话,但大家离的又不是很远,白二郎自然也听到了。

所以都不等满宝开口,他就先拒绝了。

满宝才不信呢,“你肯定藏有,有书不分享,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的书还都是我爹让你四哥给我带来的,你觉着我爹会把游记、话本这些东西给我吗?”

“你之前随身的行李中有。”

白二郎:“没有!”

满宝捏着拳头看他。

白二郎心虚道:“那,那些书不是小娘子该看的。”

“才怪呢,你的话本我都看过了。”

白二郎:……所以先生削他了呀。

“你给不给,不给我去找先生了。”

白二郎气愤,“你个叛徒,你去书铺的时候也会找杂书看!”

“先生知道。”

白二郎:……

运了运气,白二郎还是趴到地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全是衣服,他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一本书,看了一眼后又塞回去,继续摸……

满宝很好奇的探头看,虽然他的动作快,却还是没有她的眼睛快。

“春满天下?这本书我是没有看过,给我看看?”

白二郎啪的一下关上箱子,瞪大眼睛道:“还要不要了,要是想要就退到一边去,我只能给你一本书。”

满宝便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摊手道:“好吧。”

白二郎见她看不到这边了,便又打开箱子埋头找起来,找出一本,又塞回去,找出一本,再塞回去……

满宝:……

不仅满宝无语,趴在窗口往里探头的白善宝都无语了,他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看,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不觉间便爬到了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满宝无聊的转着头,突然看到窗口上的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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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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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嘘”了一声,让她不要惊动白二郎。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正埋头在箱子里的白二郎,走到窗台边上,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走门,走窗口?”

白善宝幽幽地道:“你们也没叫我呀。”

满宝:“可这是你的房间呀,你回你的房间还要我们叫呀。”

白善宝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哦,今天白二郎搬到他房间里来了,这是他的房间啊。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转身爬出去,然后背着手从门口进屋,绕过屏风进来。

满宝:“你直接跳下来就好,干嘛还非得爬出去,再从门进来?”

“因为他傻。”白二郎终于找到了那本书,正幽幽地站在他们俩人身后。

白善宝毫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傻呢,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要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他伸手从白二郎手里将书抽过来,翻了翻后瞪眼,“讲鬼怪的?”

“没错,怕了吧,小娘子们可不适合看这样的书。”

满宝抽过翻了一下,“还好吧,我先看一看。”

白善宝一听,不乐意了,立即从她手里将书抽掉了,“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念书的,你怎么能看杂书呢?”

“消遣一下而已,又不会占掉学习的时间。”

“我信你才怪,”白善宝道:“上次你看那本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连看三天,连作业都是抄我的。不行,在我年中考试前,你不许看杂书。”

满宝:“……”

白善宝翻了翻,果断道:“这本还是先给白二郎收着吧,我那里有几本看过的游记,先给周立君看那个。”

白二郎立即把书抢回去,连连点头,先生也是不给他们看志怪话本的,说是会移了性情。

周立君一看就不是很会掩饰的人,万一被先生看到书,他肯定会想到是他们这几个搞的鬼。到时候一问就知道了。

白二郎自觉自己的课业已经够重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加重一些。

满宝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白二郎的书,然后推着白善宝去找书,“给我看看,你的游记是什么样的?”

白善宝嘿嘿一笑,带着她绕过屏风,又绕过屏风,他直接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给她。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失望了,这两本游记她都看过了,其中便有,虽然写得不错,但已经看过一遍的内容,再仔细的看一遍不免无聊,偶尔时间空闲倒是可以翻一翻。

但她没有空闲的时间啊,她晚上还得去系统里的教学室里上课,白天偶尔还要翻一下从系统里带出来的医书,实在是忙碌得很。

忙到很难对一本已经看过的游记再看一遍。

满宝叹息一声,拿了书失落的道:“好吧,我把书拿过去给她。”

满宝将游记交给周立君,道:“你先看游记,等以后觉着能看下史书了,还是应该看一些史书的。”

周立君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看史书?我记得小姑学完要学的是吧。”

“因为有句话叫‘以古为鉴’,以史为镜,不仅可以知兴替,还能知荣辱,思得失,我知道你,你读书不为其他,就为了不落于人后,所以史书是必读的。”

周立君微愣,然后一把抱住满宝,大呼道:“小姑你太好了。”

她眼眶微微有些红,将头埋在满宝的脖子里,老半天才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小姑,你说我以后能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吗?”

满宝问:“多厉害?”

“就是,”周立君想了想道:“有很多钱吧,自己挣的。”

满宝苦恼的问,“怎么挣呀?”

周立君摇头,“我想做账房先生,我在县城的时候打听过了,一般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一个月最少也有一两银子呢。”

在来前,她就想过这一点儿了,她道:“我想找一找,看有没有铺子愿意招我做学徒。”

满宝问:“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

“所以我要找一些是女人在管着的铺子,明天就去找。”周立君攥紧了手中的书道:“可我觉得我不是很厉害,我怕别人不肯用我。”

她觉得,她要是有小姑那么厉害,那成功性肯定更高一些。

周立君惋惜的看了小姑一眼,顺口问道:“小姑,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挣钱?”

满宝想了想道:“做大夫?”

“大夫更不好做吧,小姑你现在也只给我们家里人和村里人开过方子……”大部分人还是不用的。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等我再厉害一点儿,我就出去试着给人看病。”

周立君,“大夫也都是男的。”

姑侄两个一起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外头做事的都定了是男子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俩人悲伤的时间也只一会儿,然后周立君就开始心疼油灯,将书收好后道:“我明天再看。”

满宝也要回自己那边去系统里上课了。

两张床中间隔着两张屏风和一个小外室,私密得很,满宝躺到床上,将蚊帐放下来,便进入系统的教学室里上课。

或许是因为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没有心事,满宝上完课后出来,躺在床上想要在脑海中复习一下才学的医术,却才开了一个头就睡着了。

隔壁的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是一沾枕头就睡。

这一点儿连白善宝自己都惊讶了,他以为白天这么生气,自己今晚会失眠呢。

谁知道竟会睡得这么好。

第二天他准时醒来,一出门,便见满宝也打着哈欠出门,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打了个招呼,一起拎了木盆去打水洗脸。

满宝道:“那我今儿去书铺里买书,回来就开始预习课本了。”

“好,”白善宝顿了顿问,“你有钱吗?要不要我出一些?毕竟是陪我读书。”

满宝摇头,“不用啦,书是给我自己读的,又不是给你学的,我看了一下你的书单,有些书先生也是要教的,本来也要买的。而且,”

满宝自信的抬着下巴道:“我怎么会没有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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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起床啦(给书友“セ祖灬﹎”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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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擦脸擦手,将水泼到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里,这才道:“你再有钱也没我有钱。”

满宝哼了一声,也将盆中的水泼了,然后转身回房。

白善宝将头发都梳好了,发现对面的白二郎还在赖床,忍不住去敲了敲他的屏风,“太阳要出来了,再不起,先生要拿棍子来了。”

白二郎翻了个身,慢腾腾的钻了钻,直接钻到被子里去,假装自己没听见。

满宝路过,闻言便顺手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木柴来,悄咪咪的潜伏到窗外,伸手去推他的窗户。

出门的白善宝看见了,立刻又转回去,悄咪咪的给她把窗户打开,然后就轻咳一声状似无事的走出门去。

满宝将棍子伸进去,瞅准了鼓起的地方就抽了一下,结果被子动了一下,然后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满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棍子,就忍不住改抽为桶,捅了捅,没动静,又捅了捅。

白善宝见她半天不成功,就忍不住帮她推了一把棍子,然后一直在床上挪来挪去的白二郎怒了,一下就掀开被子坐起来,吼道:“白善你够了啊——”

他见床头没有白善宝,便顺着棍子扭头怒目看向窗外,然后表情忍不住一滞,他小声且心虚的叫了一声,“先生……”

庄先生看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又看了一眼白二郎,收回了棍子道:“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吗?”

白二郎小声的“哦”了一声,掀开被子起床。

庄先生伸手帮他将窗户关上,这才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子,用棍子点了点他们道:“调皮,既然这么有精力,那今天就罚你们多写五张大字。”

白善宝满宝:……好忙啊!

但俩人不敢反抗,低头应下了。

庄先生便顺手将木棍给了一旁的大吉,背着手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呼出了一口气,俩人对视一眼,立即散开,该准备上学的准备上学,该准备早课的准备早课了。

白二郎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屏风,看到白善宝便没精打采的道:“刚才我还以为是你打我呢,谁知竟然是先生,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善宝:“……我明天一定叫你。”

白二郎唉声叹气的点头,“好吧。”

“你昨晚要是少看一些话本,早睡一些,今天早上也不会起不来了。”

白二郎便心虚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小声点儿,可别让先生听见了。”

“我昨晚临睡前往外看了一眼,正房的灯还亮着呢,所以先生肯定也知道你的灯亮着,你以为先生不知道你夜里看话本吗?”

白二郎苦着一张脸,“跟先生住在一起就是不好,什么事都瞒不过。唉,现在想想,我大哥竟比我还好些。”

“大堂哥今年要去京城试一试六学了吧?”

“我不知道啊。”

白善宝鄙视他,“你能知道什么呀,那可是你亲大哥,你也太不上心了些吧?”

白二郎沉思着没说话。

白善宝用过早饭,接过容姨准备的一袋点心便坐上车去府学了。

大吉将人送到门口,问道:“少爷,要不要我找个办法进去照顾您?”

白善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道:“不必如此,他们虽不好,但这是在府学内,他们还没胆子动手打我。”

大吉依旧有些担心,少爷从不说,但他和满小姐的话,以及和庄先生的话他都听到了,这才知道自家少爷在府学被针对的事。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他们在府学里发生冲突自家少爷吃亏。

他年纪可不大,跟人打架很吃亏的。

白善宝走下马车,对大吉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这件事也不需告诉祖母,我自有办法解决。”

白善宝解决的办法就是也拉帮结派,他不需要太多,只需班里有两个人站他这边就好。

白善宝带上自己的书篮,到了课室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住在府学里的卫晨来得比他还晚些。

卫晨习惯性的从后门入,一进门看到白善宝便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白大郎,你来得可真够早的。”

白善宝脸上的笑容就僵住,歪着头问,“白大郎?”

“是啊,”卫晨一点儿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道:“你昨儿不是说了你是独子吗?那跟我一样啊。”

但白善宝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在他的记忆中,一般是他堂哥才这样被称呼的,“你还是叫我白善吧。”

“那也太见外了,还是叫白大郎的好。”好歹是上门做过客,吃过人家一顿饭的朋友,卫晨很自来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咱不都是朋友了吗?”

白善便从袖子里摸出一袋点心,放在他手里道:“喏,朋友,这是给你的点心,回你的座位上去吧,我要读早课了。”

这朋友话可真多。

卫晨看着手心里的点心非常的高兴,“没想到白兄弟你还想着我,多谢,多谢,正好我早食没吃呢。”

白善宝疑惑,“不吃早食不会伤胃吗?”

“哎呀,偶尔不吃也没事的,”卫晨挥手不在意的道:“今儿不是起晚了吗,午食我们早一点儿去吃就是了。”

白善宝从没有过不吃早食的经历,从他懂事起,祖母便教导他,便是遇上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践,所以一日三餐是必须吃的。

他最多是把点心当正餐吃,可惜每次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被骂一顿,然后被罚好几天不能吃点心。

卫晨拿了点心回自己的位置,课室里的学生似有似无的看向他们,康晓东正好从门外进来,和众人打了招呼,也和白善宝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在卫晨的前桌坐下。

他吸了吸鼻子,扭头去看卫晨手里的点心,小声问,“卫兄这点心是从府学的食堂拿的?可真香呀。”

“不是,是白大郎家里做的。”

康晓东一呆,“白大郎?”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是白善啊,我看你刚才和他打招呼,应该是熟识的吧?”

第五百九十四章 嫉妒呢(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康晓东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想想他应该是班里和白善最熟的人,于是又点头。

卫晨见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便道:“你落枕了?”

康晓东无语了一下,然后便看了一下周围的同窗,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跟白……兄弟这么熟?”

虽然才认识两天,但康晓东对白善的高傲已经有充分的理解了,那是真的高傲呀。

管他们班的学官第一节课上便讽刺了他一顿,结果白善在自我介绍时便反讽了回去,分毫不让,直接把学官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

然后班里有同窗带头孤立他,甚至暗暗捉弄他,换成别的十二岁的小男孩,不,甚至是别的成年同窗恐怕都要惶恐,他却不。

整个人就跟扎了满身的刺猬一样扎了回去,反正昨天一番明争暗斗,双方谁都没讨到好。

虽然没闹到学官那里去,但班里的同窗也都知道坐在后头那年纪最小的小男孩不是好惹的。

整个班里,能跟白善说得上话的也就康晓东一个人了,那还是因为前天入学时他们就认识的。

不过康晓东本人是很佩服白善的,虽然他是最后一名考上的,但说实话,他是看过他的卷子的。

实在是因为他是第一百四十六名,俩人名次差不多,他将排在他后面的人的卷子全看了一遍。

哪怕他有私心,也不得不承认,白善的卷子整体上是比他的好的,如果不是最后一提,他狂妄的反问起考官们来,他进乙三班都是可以的。

也是因此,昨天那么多人针对白善,他才会站出来劝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小孩儿虽狂妄了些,但人家有本事呀。

而且他又不是对着他们这群学生狂妄,人家是对着考官和学官狂妄,他们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他自以为他是班里跟白善最熟的人了,可这会儿看着卫晨手里的点心,他有些不确定了。

和康晓东一起竖起耳朵的人不少,大家也都想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卫晨觉得气氛有些怪,他拿着手中的点心问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同窗吗?所以昨天我去白兄弟家做客了。”

康晓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有一种,他请了他,却没有请我的忧伤和不忿。

白善宝不管他们,他将自己的书和笔墨纸砚一一摆出来,然后便翻开了第一本书,开始读第一遍,然后试着断句。

而此时,满宝也刚把昨日学了的课文读一遍,又写好了早上该写的大字,将它们都收到了一边,然后便看向庄先生,“先生,现在书铺开门了,我去买两本书。”

庄先生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道:“你去吧,早去早回。”

满宝应了一声,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小姑,是这儿的书比较贵,还是县城的比较贵?”

这个满宝还真没想过,不过她现在回想了一下,道:“常用的书好似都是一样的价钱,不常用的书,一些杂书好似是县城的比较贵。”

“不过贵并不是最要紧的,反正书一直都是贵的,”满宝道:“关键的是,县城的书很少,我来了府城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书竟然有这么多。”

周立君:“很多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非常的多!”

然后没多久周立君就看到了益州城的书铺,那可真是……庞大啊。

满宝道:“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家,益州城里这样的书铺一共有四家。我只去过两家。”

因为另外两家都离这儿有些远,满宝至今没能逛到那些地方去。

府学今年要教的书很常见,,和是其中最重要的课程,除此外还有和。

不过和满宝他们已经和庄先生上过了,这两本书她都抄有,这次主要来买的是等三本,以及其他在课表上,却占比重很小的书。

虽然占比小,但也是要学的。

满宝昨天刚帮卫晨找过,对它们的位置熟得很,一进书铺便直奔书架,不一会儿就把她缺的几本书给找齐了。

小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早上的,书铺刚开门,铺子里还没人呢,满宝一进来就买好几本书,彼此还那么熟了,小伙计忍不住问她,“你该不会在倒卖书籍吧?”

满宝:“……从这儿原价进,再高价卖出去?谁那么傻缺的跟我买啊,除非你算我便宜点儿。”

小伙计立即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这次才是我买的,前两次都是帮人找的。”满宝说到这儿一顿,问道:“对啊,我这干的就是你的活儿啊,我帮你们书铺卖书,你们不应该给我些优惠吗?”

小伙计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下意识的看向掌柜。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小娘子的确帮了我们不老少,这样吧,我送你一刀纸怎么样?”

满宝看了眼掌柜拿出来的纸,稍稍有些惋惜,她最不缺的就是纸了。

系统商城里的纸张,物美价廉,花的还是积分,所以她用纸从不心疼。

不过好歹是送的,继承了老周头优良品质的满宝觉得不要白不要,于是笑眯眯的接下了,嘴巴特别甜的道谢。

满宝付了钱,将书和纸一块儿放在书篮里提上。

周立君接过书篮,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书很贵,但白得了一刀纸呢。”

满宝喜滋滋的点头,“你的字也应该练起来,这些纸就给你练字吧,对了,下次四哥再回家,该让他带一些回去给大头他们,我不在家,他们肯定不舍得花钱买纸练字,那狗爬一样的字,唉~~”

周立君的字也是狗爬,没办法,前些年他们一直是用木棍在地上练字的,突然换上了软趴趴的毛笔,很不习惯啊。

虽然练了两年,但字也是勉强能看而已,反正称不上好。

周立君在家时,虽然知道读书好,但还是会更习惯的跟着大姐一起进进出出的忙活,闲的时候会出门去玩儿,去山上,去河边,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儿。

但到了益州城,先生在书房里坐着,小姑在读书,白家的两位少爷在读书,她虽然偶尔会静不住的想要到院子里摸一摸,转一转,但最后还是会拿着书静下心来看一看。

下午则会出去逛,她一时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康学街附近找一找有没有人家找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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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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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将新买的那出来,先磕磕巴巴的看了第一篇,这才摊开纸笔,试着断一下句子。

结果她才拿起笔,厨娘便在书房外道:“先生,该用午食了。”

满宝觉得太难了,用过了午食,她捧着书又看了一遍,这才试着断第一句。

白二郎已经收了桌子午睡去了,周四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周立君也出门去了。

庄先生走到满宝身后,看着她断了两句,微微颔首。

他没有打扰满宝,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午休。

满宝中午只趴在桌子上靠了一刻多钟,然后就去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洗脸,便又精神抖擞的回到了书房。

庄先生并没有让她一个人学习,因此下午也把自己的给带到了书房,给白二郎布置了课业让他预习后,他便开始教满宝正确的句读。

她自己断的句,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总有不对的。

庄先生将第一篇课文念了一遍,满宝则拿着笔直接在书上画上句读。

庄先生低头看了一眼,他早就发现了,满宝用来句读的符号要比现有的丰富许多。

除了常用的“。”“、”和“?”外,还有他从未在其他书上看到的“,”和“:”等,她更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脑子不够用,在他念时来不及用上这些句读,最喜欢的是用斜杠来分。

庄先生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些句读符号,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自己都有自己区分句读的独特符号,不过看得久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善和白二也都跟她学了这样的句读符号,让他也有种她的句读符号更适合的感觉。

庄先生等她把句子都断好后才道:“与其他的书不太一样。”

满宝抬起头看他。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其实也算史书,常有人说,今是假的。”

“啊?”满宝瞪大了眼。

庄先生见了便一笑,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但想到弟子年纪不小了,便又收回了手,笑道:“传说为的遗留之作,为汉时伏生传下来的,但后来鲁恭王在拆除孔子故居的一段墙壁时,发现了另一部。”

不仅满宝听呆了,就是一旁正写字的白二郎都听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

庄先生见了,眼中闪过笑意,笑道:“所以世人将前者称为,后者称为。”

庄先生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叹息道:“可惜后来战乱,魏后,今古文全都散失了。”

满宝便忍不住低头看着手中的,“那这个……”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是后人收拢散落的文章后重新编就的。”

满宝看着先生的脸色,疑惑的眨眨眼,问道:“先生不信吗?”

庄先生沉默许久,久到满宝脖子都快僵了,他才叹出一口气,幽幽地道:“为师查过不少典籍,发现有些史家怀疑此是后人杜撰,真正的已全部遗失。奈何为师人微力薄,所能观阅的书有限,所以并不难下定论。”

满宝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问道:“那我们还有学习的必要吗?”

“当然有,”庄先生笑道:“史料不能单以真假来论之,因为……”

庄先生皱了皱眉,发现不太好教,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贴切的例子,示意她提笔记录,“今儿你写下‘早食偏平鸡子三个’这样的话,然后将纸张封存,千百年后,有后人将其取出,这史料算真吗?”

满宝想了想道:“算吧,这不是伪造,的确是我这个古人写下的。”

庄先生颔首,“那今儿可吃了三个鸡蛋,那三个鸡蛋还是偏平的?”

满宝摇头。

“所以你看,这史料是真,还是假?”

满宝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了。

庄先生便笑道:“这些古书也是一样的,在流传的时候,它们会被后人修改,增广,比如,这是很成功的增广及修改;也会被改换文字,名存实亡……”

“而这,因我等能力有限,所得甚少,它是什么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但这本书一直被人学习,就说明它有学习的价值。”庄先生道:“所记颇封,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十六个字。”

庄先生一字一顿的念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为为君之道。”

白二郎念了两遍,发现有些难以理解,便叫道:“先生,这和你以前说的为君之道有点儿不同呀?”

满宝正在回味呢,闻言反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道:“真笨,此君非彼君,这说的是当皇帝的道儿。”

白二郎瞪眼,瞬间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问,“先生,我们学这个没问题吗?”

庄先生满腹的感慨一下就散了,他无言的看着三徒弟道:“能有什么问题?难道学了你就要去当皇帝吗?”

满宝嘻嘻的笑,道:“让你学是让你规谏皇帝的行为,当好一个臣子的。”

庄先生微微点头,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低头看满宝,“你果然这么想的?”

“是呀,而且读了能知道很多道理,先生,你开始教我吧。”

庄先生便道:“于,为师也没怎么学习过,所以只能略教你一教,回头善宝从府学回来了,你可以问问教他的是谁,你们二人互相学习一番。”

满宝应下。

庄先生便给满宝讲了第一篇课文的释义,然后便让她自己学习,他先出门去泡茶吃点心去了。

白二郎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用书戳了戳满宝问,“善宝在府学里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咦?你怎么知道?”

白二郎撇了撇嘴道:“你昨天早上还嚷着以后下午要专心医术呢,结果今天就抱着一本啃。”

他道:“被欺负了,光看书有什么用啊,我们带上周四哥和大吉,把那个几人套了麻袋打一顿呗。”

“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家没动手。”满宝道:“最起码得等他们先动手。”

“干嘛要等人家先动手,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吗?”

“我知道啊,但我们头上还有衙门呢,你打了人被抓住了怎么办?所以这先出手和后出手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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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针对

白二郎表示不知道。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呗,他在七里村就是这么干的,也没人敢去他家告状,更别说去找衙门了。

但他也知道这儿不同七里村,只是很疑惑,“被打了这么丢脸的事,他们真的会去告衙门吗?”

满宝:“反正我会去。”

白二郎就撇了撇嘴,“小人。”

满宝啪的一声打过去,瞪眼道:“再说一遍!”

白二郎气坏了,“你现在就打人,我也要去告衙门。”

满宝:“小人!”

满宝决定不跟小人一起看书了,于是收了,拿了一本医书到院子里去背。

府学下学后,白善宝便直接回来了,并不在学堂里久留。

回到家,他便一边拿出课本,一边抱怨道:“先生们只让我们自己先背书,并不讲课,很难,我看了半天,也只断出两篇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倒是重新看了一下,略有所得。”

满宝便也拿出了自己的课本,道:“第一篇我已经读顺了,我打算明日背下。”

白善宝扯过她的课本,先照着改了句读,这才去看她的笔记。

俩人一边读书一边讨论,你懂我不懂的问一问,彼此都不懂或不确定的则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去请问先生。

庄先生人就在家里,可以随时请教。

这一刻,白善宝觉得,其实在家与庄先生读书也不错,实没必要去府学里。

这么一想,白善宝便更想回家了,每天在府学里不是复习一下以前学过的课文,就是练字,剩余的时间才预习一下,回去再和满宝一起学习,并没有和其他学生一样费力的非要把课文背下来。

就这样过了三日,府学慢慢安静下来,学官们将所有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宣读了一遍府学的规矩。

上课期间,学生不可随意进出府学,也不能随意带人进出府学,以后再有亲眷来府学,进出都得登记。

若在上课期间外出,须得两名以上先生的签字才行。

在宣读规矩之后,整个府学开始进入正式的教学模式。

白善宝第一堂课上的就是,教他的是那个他很讨厌,对方也很讨厌他的学官。

他上课速度可比庄先生要快多了,第一堂课,他直接快速的读了一遍课文,就算是给了句读,至于这句子为何这么断,他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给学生发问的时间。

他直接道:“如今句读已给,明日之前你们要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明日我讲释义。”

白善宝:……

庄先生从来都是先讲了释义才让他们背书的,府学这儿正好反着来了。

好在其他的先生并不都这样,比如教的那位先生,他上课就好比讲故事一样,其中有些故事他都没听庄先生说起过,所以白善虽已学过,再学的时候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最后的先生也要求他们要把课文背下来,同样是明天之前。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白善宝领回来四个“明天之前背下”的作业,他一脸庆幸的对满宝道:“幸亏这三天我们提前学了,也提前背了,要不然明儿我一定背不下。”

满宝眨眨眼,“你说,明天先生们会不会都点你起来背书?”

白善宝:“……我们班二十个人呢,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这个谁知道呢?”

白善宝还真就这么倒霉,也不知道那些先生是单纯的对他感兴趣,还是因为那个总针对他的学官,反正,每一个上课时点了站起来背书的第一个人必是白善宝。

白善宝本来还可有可无,等到第三次被点明叫起来时,他心中便忍不住升腾起一团火,然后便斗志昂扬的抬高了下巴,抑扬顿挫的将课本背出了花来。

想看他的笑话吗?

下辈子做梦去吧。

教他们的翟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白善半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最后一节课是主管他们班的和学官的课,他一进门便面无表情的道:“抽查昨日布置的课业,白善,你起来背一下昨日教你的文章。”

丙一班剩余十九名同学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后面,面上是止不住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其实被叫起来的同学不少,但能够四次都被叫起来的学生,目前只有白善一人。

毕竟每个先生随手点的学生名字不可能每次都一样吧?

白善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课本合起来,然后便目视学官开始背诵,才背了一小半,和学官突然打断他道:“解释一下你才背的那一句。”

白善顿了一下,将释义背出。

和学官紧皱眉头,没有质疑,微微点了点下巴,让他继续往下背。

白善被打断了,沉默了一下才连起来继续往下背。

中途又被和学官打断了两次才算把课文完全的背下来。

和学官面无表情的道:“一天和一个晚上的时间,背得磕磕绊绊的,你们来府学,若不想认真读书,那就趁早离开,别在这儿浪费朝廷的米粮。”

除了白善,其余学生都低下了头,心里很发虚,就这样还被骂,那轮到他们还不得被骂死?

轮到他们还真没被骂,因为和学官没再打断接下来学生的背诵,便是学生在背诵时磕巴了一下,他也只是皱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大家提着心上完了,等和学官走了才长出一口气,立即收了东西要下学。

“还是找个地方将课文背熟了吧,我觉着明日还得抽查。”

白善宝沉着脸也将自己的东西收好,放到书篮里,啪的一下盖上书篮,提了就走。

卫晨连忙抱了自己的书篮追上去,问道:“等一等啊白大,你是不是得罪先生们了?”

白善宝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哎,你慢一点儿啊,得罪了先生可了不得,你得想办法解决吧,不然每日先生都针对你可怎么……翟先生好!”卫晨紧急刹住了脚步,一脸讨好的看着翟永笑。

翟先生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对他点了点头,问道:“卫晨啊,今日好像没叫你起来背诵,你的背得怎么样了?”

卫晨立即抱着书篮转身溜走,“翟先生,我已经背下了,不过我觉着我应该背得再熟一些,我背书去了。”

他给了白善一个安慰的眼神,小声道:“你好自为之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原因

白善不情不愿的给翟先生行了一礼。

翟先生见了,摸着花白胡子笑问,“怎么,恼我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学生不敢。”

翟先生看着他脸色的表情,心中好笑,果然够傲的。

他招了手,示意白善和他一起走。

“兰仲成领了任务去梓州,怕得过了端午才回来。”

白善微讶,没想到翟先生会跟他说这个。

翟先生看着他笑了笑道:“知道我们为何喜欢点你回答问题吗?”

白善郁闷道:“因为不喜欢我?”

翟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道:“和庆平是为什么我等管不了,我点你却是因为你的卷子。”

和庆平就是他们丙一班的学官。

翟先生毫不避讳的道:“你的卷子我便是审卷的学官之一,我以为你虽少年轻狂,但居于末尾却委屈了些。”

那你还针对我?

念头一闪而过,白善却反应了过来,脚步忍不住一顿。

不一定是在针对他,而是因为欣赏他?

白善瞪大眼睛看他。

翟先生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见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便忍不住笑道:“我是甲三班的学官,这样,你若是能在年末大考中考入前一百名,我就将你编入甲三班如何?”

一个班二十个人,只有前六十名才能进入甲三班,所以翟先生觉得他这个条件已经是很爱才了。

但白善不这么觉得。

他皱了皱眉问道:“能不能换成年中考?”

翟先生挑了挑眉,“那可就难了,一般只有年末考后才能分班的。”

“那我若是能在年中考中考入前六十名呢?”

“你倒是自信,”翟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你是不错,但人外有人,此次府学考试的前一百名可都不差。”

白善认真的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的。”

翟先生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只要你能考入前六十名,就算是第六十名,你也能光明正大的进来。”

白善便雄心燃起,脸上忍不住绽开灿烂的笑容,他提着书篮就要蹦起来跑回去告诉先生他们这一大好消息。

但才起步就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翟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和学官为什么针对我吗?”

翟先生但笑不语。

白善一看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再问,行了一礼后就高兴的退下。

他不告诉他,他终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庄先生知道了翟先生的这个承诺后,也觉得白善换一个环境学习恐怕会更好,便也抓紧了对他的教导。

而府学这边的学习,白善也慢慢步入正轨。

正如庄先生所说,府学的这些先生,学识并不弱于他,尤其是他们与庄先生相比,更有专精。

比如翟先生,他主要教的就是等史书,于历史特别的精通,哪怕白善已经学过,再学一遍也是受益匪浅。

他讲的课和庄先生讲的课有些许不一样,而其他先生亦是如此。

就是白善很讨厌的和学官,他对的研究也要更透彻,虽然他的教学方式让白善很讨厌,让丙一班的学生叫苦不迭。

但不可否认,听了他的课后,白善宝再将自己存在的疑问拿回去与庄先生解答,他所能得到的要比同班的同学多得多。

同样的,满宝也从白善的笔记中学到了许多。

俩人互相学习,再有庄先生在一旁辅导,进度是突飞猛进,尤其是白善。

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起,他就遥遥领先于同班的同学。

课下,大家孤立他,暗暗议论讽刺他,但课上,他就是能碾压所有人。

不论是在翟先生等先生的课堂上,还是在总是故意针对他的和学官的课上,他总能耀眼得让人牙痒痒。

然后,竟然就有人脱离了孤立他的队伍,通过康晓东和卫晨跟白善搭上了话。

虽然白善依然高傲得不太想搭理他们,主要是他记仇。

虽然双方没发生过冲突,但他可是记得他被孤立时这几个人也指着他窃窃私语的。

虽然心里很看不上他们,但白善也没有公然树敌,只是敷衍的与对方点了点头。

结果这几人竟然觉得习以为常,认为白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既然是敌人投诚,他们自然会有所表示。

他们的表示就是和学官为何针对他的八卦。

白善本来都想收拾书篮走人了,一听到他们的议论,又停了下来,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说起来白善你还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听说原本你的成绩不止在一百五十名的,是益州王定下了名次,说你狂妄,所以要杀一杀你的锐气,所以定在了一百五十名。”

白善:“……我怎么狂妄了?不就是在最后一题上问了几个问题吗?从小先生就教我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就要问。”

从入学到现在,因为那几个题目他都受了多少冤枉,他有说什么吗?

怎么就狂妄了?

几个同学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全然不信,嘴上却道:“但王爷和学官们不信嘛,听说一开始你的卷子连提名都进不去,在上呈的那一轮时就落选了,偏兰先生替你说情,所以你才有机会进入最后一次擢选。”

白善问:“然后呢,这跟和学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不知道吧,和学官的亲侄子今年也参加府学考试了,他也进了最后一次擢选,结果他落选了,后来学官们私下排行,他被拍在了第一百五十一名。”

“如果当时你的卷子没有被兰先生捡起来再举荐,那现在入学的就是和学官的侄子了。”

“没错,且我听说和学官与兰先生一直不睦,你受了兰先生的恩惠,那就是他那一派的了,和学官当然不喜欢你了。”

“这次和学官为了他侄子还特意避讳,不得参加此次的阅卷,不知错过了多少事,结果十拿九稳的事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恼才怪呢。”

白善面无表情,心中却暗道:那也是他侄子能力不够,反过来怪我,谁有我冤?

不过白善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被针对的原因,心彻底落下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城里更好玩儿

白善知道了原因,更加的无畏起来,也更加努力的学习,不仅丙一班的同学感受到了压力,就是一直不落于他后的满宝都感受到了吃力。

于是她在权衡了一下后,便将系统内的课程先放到了一边,和莫老师请了长假,每日除了临睡前翻一翻医书,温故知新外,便将全部的心神用来学习现在的知识。

而她除了学和白善一样的书外,庄先生这里还额外给她开了两门课,本来那才是她该学的。

每天看她看这么多书,写这么多课业,白二郎都替她头秃。

满宝倒是很习惯,主要是最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而且,她觉得帮白善宝和府学的那些人打擂台还是很有意思的,加上白善每天早上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她也很有激情。

白二郎被两座大山左右夹击着,头上又压了一个庄先生,每天都绷紧了神经,一边想找空偷懒,一边又心虚害怕,强迫自己学习。

这样没几天他就受不了了,趁着庄先生教满宝的功夫,他借口上茅厕偷溜出书房,然后在院子里拐了个弯儿,在杂物间旁那块种满了花草的地上蹲下。

这儿刚好是书房的死角,除非站在院门口往里看,不然没人能看到他。

白二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着小花锄正在锄草的周立君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干嘛呢?”

白二郎不察这里也有人,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周立君身侧放着一个木桶,正好挡去了她大半的身形。

刚才他心神不定,根本没发现她。

白二郎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道:“你就不能出个声儿吗?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啊。”

周立君无言道:“我一直在这儿除草,铛铛铛的还没声,你是想要多大的声音?你才是后来的好不好?”

白二郎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怪你了。”

周立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是在逃学?”

“逃的什么学?就在一个院子里,我能逃到哪里去?”白二郎道:“我就是逃学也是往外逃,会蹲在这里吗?”

反正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二郎也懒得起来了,干脆就抱着腿坐在了地上,唉声叹气道:“我就是出来歇一歇,你小姑太可怕了,真不想跟她做同窗。”

周立君低头继续锄草,道:“是你太懒散了。”

“我现在可比在家里时还要勤奋得多呢,”白二郎不服气道:“以前他们也没这么学习过的。”

周立君不觉得读书有多辛苦,道:“小姑每半个时辰也会出来玩好一会儿的,还时不时的有点心吃,你休息的时间比小姑还要多,有什么好累的?”

她道:“农忙的时候,我们下地,都是从天没亮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夕阳下去才开始回家,那才是累呢。”

白二郎略一想也是,但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们也不总是农忙啊。”

“你们也没有总是学习啊,这才开始几天呀,”周立君道:“我听小姑的意思,等年中考试一过,这事就算定下了。”

“年中,好久啊。”

周立君翻了个白眼道:“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久什么呀,我那么久没找到工作都不急呢。”

“你别找了,你是找不到账房的工作的,做绣娘倒是可能。”

“那更不可能了,”周立君道:“做账房我好歹还会算账,去做绣娘,我是扎自己还是扎布?”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庄先生本来是不知道那小子藏到哪里去的,给满宝讲完课后便站到了书房门口张望,结果一听这笑声就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他摇了摇头,倒没有叫他回来。

学习也讲究松弛有度。

善宝和满宝都很聪明,也很有韧性,所以他们可以绷紧一点儿,那样可以收获更多。

但白二……

那小子要是绷得太紧了,只怕会绷断,所以还是应该适当的松一松。

就在这样,你们认真学习,我努力逃学的氛围下,年中还未来,端午先到了。

端午是大节,府学放假三日,并组织了一部分优秀的学子到官衙里参加官方行动。

白善宝当然不在此列,所有丙一班的同窗都不在此列,于是他高兴的收了书篮回家。

康晓东家就在益州,自然是回去与家人过节。

卫晨却跑来找白善宝,热情的问道:“白兄弟,端午你怎么过?”

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七里村的井底之蛙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吃粽子呗。”

卫晨:“……你就没想过去哪儿玩儿?”

“哦,对,满宝早就说过端午的时候要去有很多花花草草的河边玩儿,我们应该会出城。”

“出城有什么好玩的?”卫晨道:“从明天开始,城内便有傩戏,听说官衙还出钱请了一队,会沿着主街到护城河一路逐役,河里还有人赛舟呢,可好玩儿了。”

白善宝听得心动不已,问道:“这么热闹?”

“可不是?城外的人都想进来,你却相反,要出城去,这城外可没有好玩的东西。”卫晨热情邀请,“怎么样,明儿一起上街去玩吧,你也知道,我在益州城也没别的朋友。”

白善宝略想了想,觉得要说服满宝应该不难,至于白二,他没考虑,只要有玩儿的,他都可以。

于是他点了下头,和卫晨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一路回家,发现街上的行人是比往常的多,而且路上的小摊位上挂了好多的香包,各种鬼怪面具等。

白善比满宝略强一点儿,偶尔端午时还能去罗江县玩一趟,但大多数还是在村里渡过的。

毕竟五月多厄,老人都不太喜欢孩子们出远门。

而罗江县的热闹,最多是街面上人多一点儿,卖的东西多一点儿而已,色彩可没有现在的鲜艳。

白善看了一路的热闹回到家,他跳下马车就往院子里跑,连自己的书篮都没拿。

而一直窝家里读书的满宝和白二郎对外面的热闹一无所知,白善跑回来的时候,满宝还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读呢。

第五百九十九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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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劝满宝明天留城里玩,他道:“听卫晨说,城里可好玩了,不仅有赛舟,还有傩戏,你看过傩戏吗?”

满宝摇头,“没看过,你看过?”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在陇州看过一次,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很有趣就是了,是驱除鬼疫的,脸上带着面具,可好玩了。”

满宝被他说得心动不已,但她答应了科科要去给它找好东西的。

白善宝见她意动,便继续道:“正是端午,街上肯定有很多卖花草的,你在院子里种的那些都没开花,我看着街上倒是有不少,到时候我们买些好看的回来。”

可她要的不是街上见过的花,而是没见过的呀。

满宝正这么想,科科突然道:“宿主想去就去吧,只是端午过后别忘了给我补上。”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在心里高兴的应下。

科科补充道:“明天要是看到没见过的生物,记得收录呀。”

满宝才得了好处,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满宝对白善宝点头,“好,明天我们就去街上看傩戏!”

于是白善宝高兴了,满宝高兴了,科科也满意了。

白二郎看他们两个自己就定下来了,有些不太高兴,“你们怎么不问我?”

白善宝低头,奇怪的低头看坐在藤椅上的他,“你不去吗?”

“去呀!”

白善宝:“那不就好了?”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今天先生给你讲什么课了?”

俩人就讨论学习去了。

白二郎:……

他鼓了鼓脸颊,决定不理他们,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找俩人说话,“明天真有傩戏?那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面具?”

正说着课业的俩人立即被转开了注意力,白善宝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街上就很热闹了。”

满宝心动不已,“那我们一会儿出去玩?“

“干嘛一会儿呀,现在就出去呗。”白善宝说走就走,转身跑去接过大吉手里的书篮,拎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往自己的钱袋里塞了几块银子。

他跑出来招呼两个小伙伴,“我们走!”

每天府学下学后都是自由时间,庄先生从不拘着他们读书,全靠各人自觉,所以他们要跑出去玩儿,也没人拦着他们。

大吉默默地跟着他们出去。

厨娘听到动静跑出来叮嘱了一声,“少爷,你们早些回来呀,我要开始做晚食了。”

白善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扭头问满宝,“周四哥和周立君呢?”

“出门去了,”满宝出了巷子,看到大街上新增加了这么多小摊位,好惊讶的,“这么热闹了?”

三人沿着大街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卖面具的摊位,忍不住一拥而上,挑选起来。

一些比较大的摊位上,鬼面特别的多,而且还特别的恐怖,色彩非常的多。

满宝选了一个戴在脸上,问白善宝:“怕不怕?”

白善宝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怕。”

他将自己的戴上,问道:“我的呢?”

“也不可怕。”

俩人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他们忍不住齐齐回头,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面突然出现在人前,俩人忍不住齐齐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白二郎取掉面具,对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吓到你们了吧?哈哈哈哈,这面具要藏着自己偷偷戴上才吓人,你们就看着对方戴上有什么吓人的?”

俩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相视一眼后转身和摊主买了两个看着最可怕的面具。

“小姑!”周立君看到满宝,连忙背着背篓跑过来,“小姑,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买面具,”满宝特别大方的将手中的一个面具放到她脸上比了比,笑道:“这一个也很合适你啊,送你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她的背篓,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和四叔出城去了,”周立君高兴的道:“小姑,你不知道,艾草在益州城里卖得更好呢,今天一早我们就出门去割艾草,然后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只小半天的功夫全卖出去了,比在县城卖的还要贵呢。”

“多贵?”

“四文钱一捆,我和四叔一人占了一个摊位,一共卖了有一百多捆,我们打算明儿一早还去摆摊。”周立君道:“现在四叔还在城外割艾草呢,因怕你们担心,所以让我提前回来说一声,他可能会晚归。”

满宝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不能理解,“艾草都能卖?这东西不是随处可见吗?”

“当然能够了,早几年前我二哥就往县城里卖艾草了。”

白善宝恍然大悟,“我说呢,为什么每年端午都有人说村子附近好的艾草全叫人割了,害他们要割艾草还得去远的地方……”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跟我玩的小伙伴每年端午都要带着镰刀去很远的田垄里才能割到,原来村口附近那些好的艾草全是你家割的?”

满宝眨眨眼,“都是野生的,先下手为强,谁让他们不提前两天割的?”

“这东西村里随处都有,端午节当天割回来插上新鲜的多好,干嘛要提前割?”白善宝道:“谁也没想到你家连艾草都卖呀?”

满宝哼哼了一下,“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了的……”

白善宝表示他就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提前拿镰刀割许多回家,每个门框上都插一把才行。

四人买了面具,又围观了一些街上好玩的东西,便慢悠悠的走回家去了。

今天时间毕竟不早了,他们决定明天提早出来玩儿。

白二郎非常的庆幸,“幸亏庄先生没给我布置课业,晚上我要早些睡,明天出来早一点儿,再玩晚一点儿。”

满宝也庆幸的点头。

白善宝:“……我有作业。”

满宝和白二郎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白善宝却盯着满宝道:“说好的要一起学习,还要有难同当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帮忙写作业是不道德的行为。”

“你选吧,要么帮我做一半,我抄;要么就把我做的题目都做一遍,你答应过要陪我读书的。”

满宝想了想,果断选择了不道德的第一条,“那得躲着先生才行。”

第六百章 芒种

满宝把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悄咪咪的要开门出去,周立君透过屏风看到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

“小姑,你干嘛?”

满宝嘘的一声,示意她安静,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周立君:“……小姑,吓人是不对的。”

满宝已经把门给关上,自己溜出去了。

满宝走到白二郎的窗户前,敲了敲窗。

已经铺好床,正偷偷拿了话本靠在床上看的白二郎听到敲窗声,便不由皱了皱眉,一边去开窗,一边嚷道:“周满,你又干嘛?”

一打开,一张鬼脸突然凑到了跟前,白二郎吓了一下,不过因为猜出窗外的是满宝,也就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而已。

他横眉,“你吓不着我。”

满宝掀开面具,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身后,手指发抖的指着他不说话。

白二郎身子一僵,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一张鬼面突然从下冒出来,白二郎吓得哇哇大叫,身子一滚,就从窗边的小榻上滚了下去,手乱挥乱舞起来。

白善宝掀开面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看清俩人,气得大吼:“白善,周八——”

白二郎这一声吼,让庄先生写坏了一张纸,正在摸黑洗澡的周四郎差点脚下打滑摔倒,而大吉则是推开窗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淡定的转头继续铺床准备睡觉。

而正在准备第二天早食材料的厨娘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小半碗米给撒到了地上。

便是早有准备的周立君都吓了一跳。

白二郎和白善宝的房间里一片热闹,他在惊吓过后气得拽起床上的枕头就追着白善宝打,打到了院子里,就连满宝一起打。

三人打闹了一阵,知道庄先生在书房里警告了一声,让他们不要扰民,白二郎这才不甘不愿的停下。

白二郎冲着俩人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白善宝乐得哈哈大笑,然后道:“别生气了,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满宝也道:“我给你买玩具。”

白二郎哼了一声,抱着枕头回屋。

这么一闹,他更不想睡觉了,但也不想看话本了,干脆便拿了自己的面具出来玩儿。

满宝也笑眯眯的溜回自己的房间里,期待着明天出去玩儿。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即芒种,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若在七里村,那就要准备到地里去看看麦子,若能收,就要准备开镰收麦子了。

收完了麦子,还得准备晚稻的播种,先前插下去的稻秧也要追肥,除草……

但这是在益州城,他们没有田,也没有地,所以包括周四郎在内,他们都可以尽情的玩耍。

不过他并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就是了。

相比于玩耍,他更喜欢赚钱。

周立君也是。

因此叔侄两个一大早便干别的去了,庄先生也不喜欢跟着三个小屁孩儿一起去玩,他这两天都要出门会友,所以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于是三人便兴奋的带着一个大吉跑去和卫晨汇合了。

卫晨站在马车边上,看到他们三个便挥手,见除了满宝背了一个小布包外,其他人都两手空空,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没赶车来?”

白善宝:“路上这么多人赶车不方便。”

“可我们要去益州王府那边,那么远,不坐车难道走过去?”

满宝好奇的问:“去那边干什么?我们在康学街玩就行了。”

“哎呀,我们就住在康学街,那么多日还没玩够呀,难道有假期,自然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对于玩,卫晨特别的有经验,他道:“我都打听过了,今日益州王府门外有祈福活动,傩戏也都是从那儿开始的,好多人都赶去那里看热闹呢。”

三小一听,立即兴奋了,不过他们也懒得回去再赶马车,于是一起看向卫晨的马车。

卫晨看了看己方两个人,又看了看对面四个人,纠结道:“虽然你们年纪小,看着不重,但一辆马车坐这么多人……”

“坐得下的,我们一路从罗江县来益州,车上都是坐着四个人,现在加你们两个问题应该也不大。”

白善宝:“对,而且你家的马看着比我家的还要高壮。”

白二郎:“马车也比我们的大。”

卫晨:“……行吧,你们上来吧。”

三人立即爬上车,大吉和童家对视一眼,默默地一人坐了一边车辕,然后赶着马车往益州王府那条街去。

康学街这边热闹,但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上,他们发现,这儿更热闹,且越往益州王府去,人越多。

有挑着筐子的,背着背篓的,拖家带口的,更有和他们一样赶着马车、骡车、牛车,还有骑驴的……

总之人太多了,而人一多就容易出现意外。

也不知道是前面那辆车的人突然刹车,还是他们的马走得太快,两辆车突然就撞在了一起。

嗯,其实是他们的车撞了他们的车,然后突然停下,正坐在窗边探头往外看得津津有味的四人突然身子往前一倾,摔在了一起。

满宝推开白善宝,揉着额头才坐起来,旁边马车的窗便掀开,传来鼓噪声,“你们怎么赶车的,会不会看路啊……”

童家不高兴的道:“明明是你们突然停车我们才撞在一起的,而且我们在最边上的车道,是你们越了车道。”

这可是四条车道,是益州城最大的主街,来可并行两辆车,往也可并行两辆车。

车道都是规定好的。

满宝捂着脑袋趴到窗口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他们的一只车轮滑到了他们这边的车道上。

对面车的人也正推开窗户,双方一照面,立时不乐意了。

已经决裂了近一个月的前朋友们一见面,分外眼红。

祁珏讽刺,“怎么又是你们?每次遇着你们都没好事。”

白善宝不甘示弱,呛回去道:“这话该我们说,你们的车都越线了知不知道……”

“你们的车撞了我们的车,就主要是你们的错。”

满宝:“你们要是好好的在自个的车道上走,我们的车能撞着你们的车吗?”

双方就趴在窗口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不过虽然咱吵架,但双方还是先把车给移开了,然后继续前行。

对方的车夫一看自家少爷和对方认识,便不跟童家斗气了,童家见主子们都吵起来了,他当然不会再拨火,便乖乖的打了一下马,给对方让了点儿位置,让他们的车回到正轨上。

第六百零一章 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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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虽然回了正轨,但很不巧的是两车并驾齐驱了,且前面都还有马车,为了不再次发生意外,车夫便慢悠悠的往前驾车。

于是两边车上的人都有些停不下来,继续趴在窗口上你来我往的吵架。

满宝吵累了换白善宝上,白善宝吵完了白二郎上……

对面车里的少年也不少,也来回替换着,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白二郎捂着被打疼的手缩回来,哇哇叫着要打回去。

满宝就在车里找了一圈,然后抢过卫晨手里的扇子,探出窗去就去拍对面的手和脑袋。

祁珏等人也怒了,四处找了找后,抽出一根笛子……

两辆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车里的人记载了车的一边窗口上,隔着车啊啊啊的打架。

不仅沿路的行人在看热闹,两边铺子上的人也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见两辆车上的人这么热闹,加上偶尔传来的吵架声,唐县令忍不住好笑,“到底是少年人,好生活泼。”

随从躬身道:“大人,益州王府那边快要开始了,您该启程了。”

唐县令啪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后笑道:“不急,不急,又不是正日子,我处理公务去晚了也情有可原。”

随从没再说话。

唐县令站在茶楼上,看够了热闹,又补吃了一顿早点,这才整理好衣冠下楼去。

马车根本近不了益州王府,那里如今正一片热闹,到处都是人。

所以老远的,童家他们的车便停了下来,然后满宝他们跳下马车,卫晨一脸心疼的抱着自己的扇子,检查过发现没坏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祁珏他们也下了车,两车的人一会面,立即你哼一声,我哼一声的表示问候。

剩下的路他们只能步行进去,卫晨特别害怕他们当街打起来,于是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先道:“不认识。”

满宝:“认识,他们是我们的师弟!”

“不要脸,谁是你师弟?”

“你们,”白善宝道:“你们先生是我们先生的师弟。”

卫晨见他们两句话的功夫就又吵了起来,忍不住感叹起来,“你们可真够有精力的。”

知道他们打不起来,他也就不操心了。

他垫脚往前看了看,听到了前面的锣鼓声,立即扯了他们道:“快别吵了,前面已经开始了,我们快去看吧。”

一行八人立即往前挤去。

益州王府前张灯结彩,一队十几人身着怪异的服装,脸上带着面具,正在舞着傩戏。

满宝挤到前面去看,她是第一次看到傩戏,忍不住哇哇的惊叹着,还有戴着鬼面具的人突然窜到了眼前,满宝哇的惊叹一声,还没等反应,他便腰一弓又跳开了,而一个戴着神面具的人则是蹦上来,也冲着他们舞动起来。

满宝兴奋的拍掌,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激动得脸颊通红,纷纷拍掌。

卫晨都忍不住感叹,“益州城就是益州城,果然比我们隆州热闹多了。”

土生土长的祁珏等人也惊叹,高声与他们道:“比去年和前年热闹太多了。”

一行少年人都很兴奋。

大吉紧紧地站在白善身后,目光幽深的看着气派的益州王府大门,默然不语,脸上也并未见到笑容。

白善彻底放开,因为前面挡了人,他还欢快的跳起来往里看。

傩戏会一路从这里表演到主街,而明天,更是会从主街一路向下表演,一行人追着傩戏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汇入主街的路口便是益州王府搭建的高台,据说明天益州王会亲自出面与民同乐。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益州王便提前与益州城的大小官员们先同乐了。

唐县令靠在马车上,等人群拥着傩戏的表演者们走出一段后,马车才从停留的巷子里出去,往益州王府去。

哪怕只有这么一段路,走过去就行,但身穿官服的唐县令一点儿也不想顶着太阳流汗,所以还是公务更加繁忙,以至于去晚了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唐县令叹息,与随从道:“当初选官,杨长博偏选了罗江县一个下县,我还笑话他,如今我也知道这上县的县令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附郭县,那是出了县衙就要夹着尾巴过日子啊。”唐县令至今没能真正实现一个父母官的权利。

进了侧门,唐县令便收拾了一下表情,脸上带着两分急切的下车,然后快步往里去,一到各位大佬们的聚集地,他便连忙躬身行礼道歉,表示他来晚了……

白善宝不知道唐县令现在多苦逼,他正跟满宝说呢,“等我以后考了进士,我就要来这样的地方当官儿,那样天天都热热闹闹的,每逢节日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多好?”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最好就是在益州城里做官儿,那样离家还近些。”

“不错,一休沐就能回家住一个晚上,”白善宝终于想起了家里的祖母和母亲大人,勉强从心里挤出了一些位置,“我有些想祖母和母亲了。”

一旁的白二郎道:“我不想,我觉着你们也不想。”

白善宝和满宝就扭头看他。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你们要是想,昨儿傍晚就能回家去了,三天假呢,足够回家又来了。”

满宝指着路边的摊子道:“快看,艾草青团,想吃。”

白善宝立即大方的道:“我请你吃。”

俩人便不再理白二郎,一起去买青团吃。

白二郎跟在他们身后,道:“别忘了你们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卫晨和祁珏几个也跟了上去。

一个道:“这个能好吃吗?看着怪怪的。”

“吃路边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这几个都是不怎么吃过路边摊的东西,不像白善宝他们,他们可是从小就混迹罗江县的大街小巷啊。

满宝也不知道他家的味道怎么样,反正她自家做的青团还不错。

因此自告奋勇道:“我先吃一个尝尝看。”

摊主也极力推荐,“我家的青团做得可好了,不然也不敢来街上摆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尝一尝。”

第六百零二章 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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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买了一个,然后便把青团一掰,分了满宝一半,俩人各自尝了尝。

回味以后,满宝勉强点头,“还行,你们可以买来尝一尝,今年我们还没吃过青团呢。”

白二郎便立即拿了一个,七里村有清明吃青团的习俗,现在都端午了,按说已经晚了,这会儿的艾草不太嫩,味道没有清明的好。

但这家摊主的选料还不错,白二郎掰了一半递给卫晨,然后自己咬了一口。

卫晨捧住荷叶,看着这一半的青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二郎吃了一口,忍不住嫌弃,“没你家做的好吃。”

满宝吃干净手里的青团,仰着小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家的是大嫂做的。”

摊主不高兴了,道:“我家的手艺也不错的,就是现在艾有些老了,这些还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嫩艾,清明的时候,我们做的青团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付了钱,坚持道:“那也没我们家里做的好吃。”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这什么东西自然都还是家里的好。”

祁珏被他们说得兴起,便也花钱买了一个,然后和同伴们分着吃了,他们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觉得味道很奇怪。

一行人吃完了青团,便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往前去,满宝找到了一条专门卖花草虫鸟的小街,好奇的进去看了一下。

祁珏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白二郎也没兴趣,于是就顺着人群走了,和他们分开。

白善宝想着今天晚上他的作业还要拜托满宝帮忙写一半,于是陪着她进去逛。

半条街卖的都是花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牡丹和芍药。

牡丹花色多,但现在以深红色,银红色和肉红色为上品,来益州城一个多月,满宝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牡丹。

但每次见也只是看一看而已,买不起……

此时,看到大盆大盆的牡丹花摆成几排在地上,满宝便也蹲下,看着流口水。

如果科科能够具象化,它此时肯定也是在宿主的脑子里蹲着流口水。

真是……好想要啊。

满宝看着一盆深红色,花开正艳的牡丹,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欣赏。

摊主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着,笑眯眯的问:“小娘子,这是上品牡丹,要买一盆吗?”

满宝问,“多少钱?”

“不贵,不贵,端午节庆,为贺顾客安康,所以特意便宜了取吉利的数字,只要十六两。”

白善宝也蹲在满宝身边,道:“五头牛呢。”

还意动的满宝立即不敢开口买了。

科科有些牙痒痒,它为什么那么贴心的让宿主出来逛街过端午?还不是因为大街上的好东西也不少?

大过节的,不该给宿主自己和它这个系统买点过节的东西吗?

满宝抬起头看向摊主,真诚的看着他问道:“老板,你有没有差一些的,没开的牡丹?便宜点卖我。”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哎呦,谁买花不是买最好最合心意的?哪有挑着差的买的?那些花我们可不敢拿出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它差呀。”

“可我们介意呀,”摊主道:“传出去是会坏了名声的,我们是花农,就指着种花吃饭了,可不敢那么干。”

“牡丹花很难种吗?”

摊主就笑道:“一般的牡丹自然不难种,但像我们这样品相难得的牡丹花可就难伺候了,这要是种坏了一盆,那损失可不少。”

“那一般的牡丹去哪儿买?”

摊主苦恼,“那可就不知了,我们家只种上等的牡丹。”

白善宝问,“你们家可卖花种?不拘一般的还是上好的,我们都买。”

摊主摇头笑道:“我们的牡丹都是移植栽种,并没有种子。”

满宝便幽幽一叹,道谢过后和白善宝去看别的花花草草。

白善宝低声抱怨道:“他们可真够小气的,我们村里的人就不会这样。”

什么没有一般的花,没有种子,一听就是骗人的。

满宝早已经历过,习以为常了,外面的人似乎更在意种子和手艺这类东西,轻易是不会教人,也不会与人分享的。

她逛了半条街,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科科的指点下买了两盆没收录过的花,然后和白善宝一人一盆的抱着继续去逛街。

他们也不愁找不到白二郎他们,反正现在最热闹的就是这一条大街,不管怎么走,最后都是会回到大街上,他们也约好了午时一起在主街的甘香楼会面。

等八个人终于都到了甘香楼时,大家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

祁珏见白善和周满手里抱着两盆花,忍不住取笑道:“谁大过节的去逛花市呀,又不是中秋。”

“过节花便宜。”满宝可不止第一次逛过花市,知道这些花草的价格的。

八人说说笑笑的上楼去,甘香楼的伙计看了眼他们的人数,特别歉意的表示没有位置了。

他们只能稍等,但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人正失落,一人走到了二楼楼梯处道:“你们上来。”

八人齐刷刷的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人,白善三人是一脸的茫然,祁珏三人却是脊背一僵,整个人脸都僵住了。

楼上的青年说完话便走,祁珏三个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愿上前。

满宝好奇的看,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横了她一眼道:“你不认识?这是黄先生的长子,也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叫小黄先生。”

“哦,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师兄了?”满宝特别的自来熟,很干脆的拉了白善上楼,“走,走,先生说不定也在上面。”

庄先生还真在上面。

他们定了一个大包厢,里面的人也不少,除了他们已经见过的黄川和兰成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人,以及刚才的青年。

包厢里进了八个人,瞬间拥挤了不少,大吉在包厢里扫了一眼,特别乖觉的靠在了门边,并不上前打搅。

伙计知道他们有伴儿,立即机敏的给他们搬足了凳子,虽然有点儿挤,但一张大桌子也是坐得下的。

庄先生笑着把他的三个弟子招到跟前,和他的师兄弟们介绍,“这是我收的三个弟子……”

第六百零三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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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成出差,因为端午放假,昨天晚上刚回到益州城,因为黄川有事找庄先生,请了他做中人,所以今天他才把这些人给约到甘香楼的。

而且不是康学街的甘香楼,而是主街的甘香楼,就是因为今天主街分外热闹,只是没想到,他们才说起正事,就看到了这群小子在楼下晃悠。

庄先生就提议让他们上来。

庄先生指着他们唯一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道:“这是你们的大师伯,”

又指了那个青年道:“这是你们黄川师叔的长子,黄继明,你们应该叫一声师兄。”

满宝三个立即行礼见过。

黄函听了叹息一声,与满宝三个点了点头,看向二弟。

黄川也隐约明白了,庄师兄在委婉的拒绝他。当着孩子们的面,有许多话他不好说,只能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玩了半日也饿了吧,让店家上菜吧。”

然后看向包厢里唯一的外人——卫晨,招呼他先吃些茶点。

没办法,一屋子不是师兄弟,就是师姐弟,只有卫晨一个外人。

卫晨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表现得非常乖巧的这些长辈们聊天。

卫晨就不是胆怯的人,而在座的大人除了黄函外都是教书先生,他们想跟做学生的谈好话时,是不会谈崩的。

加上有满宝和祁珏两边活泼的小辈,气氛很快活跃了起来。

大家愉快的用了午饭,饭后一盏茶,庄先生便带着三个弟子提出告辞。

兰成站了起来,决定和他一起走,“你早上便是坐我的车来的,这会子街上人多,总不能再走回去,所以和我一块儿坐回去吧。”

庄先生看向他几个弟子。

满宝立即道:“我们早上和卫大哥坐车来的。”

庄先生心中抱怨三个弟子没帮上忙,只能和兰成一起走。

满宝他们当然是继续和卫晨坐车回去。

黄川带着一众弟子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后才抬脚要走,他看了一眼祁珏等人,道:“也别玩得太疯了,别忘了作业。”

祁珏几个乖乖的应下,等先生们走了才长呼一口气,高兴的继续玩去了。

卫晨将他们送回到巷子口,与他们道:“明天你们还去吗?”

白善宝:“去呀,不是说明天益州王也要出现吗,我们去看热闹。”

满宝:“还有赛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赛舟呢。”

“好,那明儿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三人表示没问题。

回到家里,满宝便蹲在屋檐底下伺候她新买的花,她打算小心翼翼的分株,然后再将偷偷分出来的其中一株给科科收录。

白善宝抱了两个空花盆来给她,俩人蹲在一起琢磨着怎么移植。

他们背后就是书房。

庄先生让容姨泡了一壶茶上来,正拎起茶壶给兰成倒茶。

兰成捧了热茶,见他脸色淡然,便忍不住叹气道:“黄师兄那儿也挺好的,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呢?”

“我拿了白家的束脩,自然要好好的教白家的孩子,没有这边拿了束脩,转身又去书院任教的道理。”

“黄师兄也说了,你可以把两个弟子带去书院,书院下学的时间和府学的一致,你下学后也能教白善。”

庄先生摇了摇头。

兰成便叹气,“你不肯答应,黄师兄他们只以为你心里还介怀。”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何至于此,都多少年的事了,先生都走了,我还介意什么?”

门外的满宝抬起头来,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

庄先生继续和兰成说话,“你也看到了,我年岁不小了,精力有限,我这三个弟子,每一个都不一样,要教好他们要费的心力不少,黄师弟的提议,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善聪明,我看白诚的基础也打得很牢,哪儿用你费心?”

“就是因为聪明才要费心,”庄先生道:“这孩子学东西很快,我备课总不能慢悠悠的,加上满宝要学的东西还与他有些不一样,我又得另外费一些心思。”

“二郎嘛,跟他们两个脾性又全然不同,没人盯着他,他能懒得靠在床上一天,所以我实在精力有限。”庄先生还微微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你该提前与我说过的,今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兰成便有些讪讪,道:“我在回城的路上碰到黄函师兄的,他与我提起这事,我昨晚只顾着高兴了,加上天晚了,便没跟你说。”

他哪里想到庄师兄会拒绝呢?

在他的印象中,庄师兄是很喜欢教书当先生的。

兰成知道不能再劝,不然庄师兄恐怕真的要生气了。

他只能惋惜的叹息一声。

满宝将移出来的几株花放在地上,让白善帮忙去厨房里拿些草木灰来,这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借用身子的格挡各收了一小株进系统。

兰成走出书房时,正见俩人蹲在地上凑在一起移栽花木,已经移栽好,白二郎特别敷衍的盛了一碗水过来浇花。

兰成无言的看着,半响才道:“浇这么多水,小心花被浇死了。”

兰成也蹲了下去看他们种花,问道:“这么喜欢花?我看你们前院那两片空地全种了花草,而且什么样的都有。”

白善宝指了满宝道:“她喜欢,她要种的。”

兰成便笑,“姑娘家是会喜欢花草多些。”

满宝抬起头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兰师叔,你是要做说客请先生去大智书院教书吗?”

兰成惊诧的看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听到,然后猜的,”满宝立即道:“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因为正午时分,也只有这儿才有阴影,我们总不能把脏兮兮的泥土弄回屋里去移植。”

兰成这才发现,他们就蹲在书房门前的侧方,难怪能听到。

他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们不想要你们先生去大智书院吗?”

“太累了也不好,”白善宝道:“先生既要教我们,又要去大智书院上课,不免太过辛苦。”

满宝点头,“是啊,先生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

白善宝道:“除非偶尔去讲一讲大课还差不多,就跟府学里的大学官们一样,一年抽空给学生们讲一门大课。”

满宝点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然后有束脩吗?”

兰先生:……

第六百零四章 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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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读书人谈钱有点儿俗气,但俩人却提醒了一下他,兰先生转身便又进去找庄先生。

他觉得让庄师兄去讲大课的主意不错,倒不是为了束脩,主要是能修复他和黄家的关系不是?

可他没想到,束脩对庄先生来说还真的挺重要的。

不是特别辛苦,不会耽误三个弟子的学习,又有钱拿,也能扩展一下人际,好处似乎很多。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趴在窗口上的三个小脑袋时,他便点头应下了。

算了,去便去吧。

三个弟子初来乍到,每日除了自己玩儿,就是学习,虽然依旧调皮,却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他去大智书院上课也好,能带着他们多认识几个朋友。

这么一想,庄先生便应下了,道:“若是只讲大课,倒还可以。”

他想了想后道:“你也知道,我对老庄最熟,我讲的大课可以此为主。”

兰成高兴,“我去和黄师兄说。”

他也不留下吃晚食了,高高兴兴的走了。

三个小脑袋一直注视他出门了,这才一起溜进书房,排成一排,满宝问:“先生,我们跟黄师叔他们的关系不好吗?”

庄先生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们才见过两次面,怎么关系就不好了?”

白善宝道:“先生明知故问,我们跟您可是一伙儿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

庄先生便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顿了顿,觉得以三个弟子的调皮,说不定他们还真会因此折腾出什么事来,便道:“那是几十年前的旧恩怨了,先生都忘了,所以你们也没必要纠结此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三人听了就明白了,“那我们明天继续找祁珏他们一起玩儿?”

庄先生笑,“去吧,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但他们到底没特意去找祁珏他们。

第二天是端午,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跑出去挣钱了,和满宝他们一起驾车出去玩儿。

就连庄先生都与他们一起出门,加上一个卫晨,大家浩浩荡荡的往主街去。

他们今日主要是来看赛舟的,但赛舟要在傩戏的大表演之后,而傩戏的大表演则在益州王的演讲之后。

满宝也想看益州王长什么样,但她不想去街上挤,主要是她还太矮了,站在人堆里根本看不到前面,哪怕益州王站在高台上也看不见。

白善宝和她差不多高,当然也不喜欢挤在人堆里,于是大家一商量,便要去旁边的酒楼饭馆里坐着看或站着看。

奈何两边商铺的二楼全叫人占了。

满宝忍不住看向商铺的屋顶,白善宝也看了过去,然后不住眼的偷看大吉。

大吉目不斜视,护着他们退到了一家铺子的廊下,然后周四郎不知打哪儿摸来一张长凳子。

卫晨看了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和满宝他们一起站到了长凳上。

这一站上去,视野就开阔了,虽然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很偏,却也能看清高台,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在屋檐下躲太阳,不被太阳暴晒。

周四郎嫌弃他们四个人就占了一张长凳,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屁股道:“侧着站,侧着站懂不懂,给我和二……立君让点儿位置。”

卫晨就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转了一个身,侧着站好。

周四郎和侄女也站了上去,六个人一起探头看向前面。

顾及形象不愿意站上去的庄先生:……

以及被认为不需要凳子的大吉:……

六人才站好,益州王刚好领着全益州城的大小官员出现在台上。

包括益州节度使,益州刺史和华阳县唐县令等主官。

他们一溜烟的站在益州王身后。

然后,益州王一上台,就有观察铛的一下敲响了锣鼓,街上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下跪高呼:“拜见益州王——”

士人则是躬身作揖行礼,就是站在各店铺二楼上的人也都作揖行礼,挤在凳子上的六人:……

正当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蹦下去行礼时,益州王已经抬了抬手让大家免礼,大家又呼啦啦的一下站起来,或是直起腰来。

站在凳子上的六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前方。

庄先生直起腰来,也微微踮起脚尖看向高台。

没人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吉身形动也未动,既不下跪,也没作揖,连腰都没弯一下。

益州王很欣慰的看着大街上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益州城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总算是恢复了往昔的繁华。

他发表了一番讲话,鼓励了一下百姓,最主要的是期待一下将来,然后就祝愿大家端午安康,今年除了赛舟外,他们益州王府还请了人来表演傩戏,驱除鬼疫,以求安康。

锣鼓一响,便表示活动起。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二十几个人一起舞动起来,随着他们的动作,脸上的面具似乎也生动起来了。

他们踩着鼓点四散开,逼近人群,引来大家一阵阵的惊叫声,然后纷纷散开,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除了傩戏,益州王府还准备了许多小粽子,由益州王府的下人沿路发下去,一人一个。

粽子很小,也就讨个吉利。

发到满宝他们这儿的时候,三个人秉持着有便宜不占吃亏的原则,纷纷冲发粽子的下人伸手。

那下人见满宝他们长得俊俏清雅,便美人多给了他们一个,还挤眉弄眼的笑道:“成双成对才更好嘛。”

因为分发粽子,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开,高台上的益州王不住的听到有人高声与他道谢,便扭头与张节度使笑道:“这个与民同乐的法子的确不错,明年可以依例再办一次。”

张节度使微微弯腰笑道:“王爷仁善,这是益州百姓之福。”

站在后面的唐县令垂下眼眸,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明刺史因为站在他身边,正好看见他目中的清冷,便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暗暗警告道:“你收敛些。”

唐县令瞥了他上官一眼,暗道:这还不收敛?

念头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照来,刺得他眼睛下意识的一眯,唐县令脊背一寒,下意识的就拉住他上官往后一退,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带着神面具的人飞跃刺来,他下意识的大喊:“有刺客——”

第六百零五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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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面具刺客看都不看他一眼,剑直接朝着站在最前方的益州王刺去……

益州王大惊,一边推开张节度使,一边往后退……

王府的侍卫刚才因为分粽子的热闹景象分了一下神,所以晚了一步,好在益州王也并不是那么无能,还是会些功夫的。

侍卫们抢上前去,结果台下带着鬼面具的人也跳了上来,一连五六个傩戏相士手持武器飞上来,齐齐攻向益州王……

其中一人大喊,“李成志,今日我就为益州几万百姓讨回公道,你贪污河堤款项,害死我蜀府几万百姓,该死!”

益州王左躲右躲,一不小心就被剑划了一下。

明刺史看到大惊,见唐县令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后拉,便拖住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傻子,益州王今儿要是死了,我们谁都别想活,还不快去救人——”

说罢,就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唐县令气死,灵巧的一转身躲过迎面来的一剑,伸脚踢开刺向益州王的一剑……

他当然不会往前冲啦,刺客可不会认他的脸,只会认他的官服,于是他挡在益州王面前,指着已经冲上来的侍卫喊道:“快挡住,快挡住……”

说罢拉着益州王躲过攻击艰险的避到一边……

明刺史则去拉他的长官张节度使……

台上瞬间大乱,而台下也瞬间乱了。

刺客飞跃而起时,迟钝的百姓们还当这是表演呢,直到唐县令那声“刺客”才反应过来。

然后趋利避害的百姓们瞬间乱了,转身就要远离这个高台。

和他们一起懵了的是在前面表演傩戏的相士,眼看着十来个同伴拔剑成了刺客,无辜的那几个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有鲜热的血喷溅在面具上,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啊啊叫着跟人群一起四散开。

满宝刚从王府下人的手中接过粽子,低头闻了闻,就这么低头的一瞬间,一抬头,前面街道就全乱了。

她愣住了。

和她一样分神接粽子的白善等人也愣住了。

他们就这么木木的看着高台上的人锵锵锵的打起来,而眼前的百姓正哇哇叫着往后挤开。

大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白善宝和满宝拽下来,喝道:“快走!”

庄先生也反应了过来,招呼周四郎和卫晨:“手牵手,我们快离了这是非之地……”

大吉将俩人拽下,顺手将满宝塞进周四郎怀里,伸手去拉白二郎,转身就往身后的店铺里去,“我们进店,从后门走。”

大街上都是人,现在前面慌乱,大量的人往后退,一不小心要死人的。

满宝根本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直接就被周四郎拽着挤到了店铺里。

周四郎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周立君,紧跟着前头的庄先生和大吉走。

卫晨想要跟上,却被人挤了一下,辛亏满宝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他。

一行人勉强没被冲散。

等他们挤进店铺,就听见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战况似乎也越发的激烈。但店里的人都没走,反而还往大门处挤去,一边挤,还一边垫脚看热闹。

大吉心中暗骂一声,他可不敢让自家少爷冒着生命危险在这儿看热闹,于是拽着他们,虽艰难,却坚定的往后头去。

店铺里抱怨的人不少,或许是因为有一堵墙在,所以他们觉得很安全,一点儿也不急着走,反而还津津有味的想要去看热闹。

满宝看不过,一叠声的喊道:“有刺客,有刺客,你们快跑呀。”

没人理会她,反而还往更前面去一些,似乎想要看一看刺客长什么样儿。

卫晨都回头看了一眼,白善宝回头拽住了满宝,叫道:“快走,快走……”

满宝也回头拽住了卫晨,一叠声的道:“快跑,快跑……”

一行人艰难的挤到院子里,直接就去开后门出去。

店铺后门本来只供厨房的人进出的,结果现在也无人看守,他们直接打开了门就出去。

后门是一条小巷子,正不断的有人跑进来,通过小巷子逃命。

跟主街接着的巷口那里正一片混乱,不断的传来行人的尖叫声和呼救声。

庄先生往那儿看了一眼,最后闭了闭眼道:“我们快走,益州城要乱了。”

正说着话,几个穿着傩戏服和戴着面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巷口,满宝他们吓了一跳,直接贴墙站好,惊恐的看着他们。

而沿路的百姓也都惊恐的看着他们,纷纷躲让。

为首的一个相士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是一个劲儿的摇手道:“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啊……”

庄先生见他如此慌张,且身上也没武器,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过不少未来话本的满宝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个看来是真的表演傩戏的相士。

她伸手就扯下他们的面具,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便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戴着面具?小心官府把你们当刺客抓了。”

庄先生拍掉她手里的面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几个人道:“既然与你们无关,那就快脱了衣服,摘了面具逃命去吧,能离开益州就快走。”

慌张的几人这才略微镇定下来,是啊,刺客混在他们当中,借着表演傩戏的时机刺杀益州王,不管他们无辜不无辜,恐怕都逃不了一死。

既如此,还不如快逃命去。

几人匆匆与庄先生等人行了一礼,然后就丢下面具,剥了身上的衣服,只穿了里面的中衣就跑了。

现在街上混乱,谁还在意他们失礼不失礼啊?

庄先生见他们跑了,便也带着满宝他们跑。

但他们几个都不认路,基本上属于瞎跑。

周四郎跟着跑了两条巷子,觉着不对劲,连忙拦住他们,左右看了看后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得找条街看一看才能找到出处。”

“外头的大街上都是人。”

“我们也不用出巷子,就是看一看我们跑到哪儿了,我才能知道往哪儿跑,总不能瞎跑吧?”

满宝跑得气喘吁吁,捂住胸口道:“还跑呀,刺客又不能到这儿来,我们在这儿等官衙平定乱子再出去呗。我们的车还在主街外的饭馆里呢。”

周四郎一拍大腿,“是啊,我们的马和车还寄在饭馆里呢,可不能丢了。”

第六百零六章 回到家

卫晨道:“这会儿还管什么马车啊,先逃命要紧。”

大吉也道:“别管马车了,四郎,你先看一下现在的位置,然后我们找路回去。”

周四郎只能应下,一行人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街口,周四郎逆着人群跑过去看了一下外面的街道,发现外面的人也混乱得很,正不断的有人挤到巷子里,他往外张望了一下,总算是看到了几个记得的店铺,大约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这才回去领着躲在巷子里的一行人找准了一个方向走。

周四郎路不熟,有些巷子又不通,他们不得不先上主街走一段,才又避到小街里去散开。

路上到处是急匆匆逃命回家的人。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他们才绕了远路回到康学街,此时早已过了午时,大家饥肠辘辘,一回到小院就累得不想动了。

满宝脸色发白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看着比年长的庄先生还要差。

周立君忧心的看着她,“小姑,是不是跑岔气了?”

满宝点头,“之前跑得太急了。”

周四郎立即去厨房里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要不要请个大夫?”

幺妹自小身体就不好,还以为这两年已经养好了呢,毕竟白白胖胖的,谁知道只是跑得急了一点儿就脸色发白了。

满宝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我是被拉得太急,跑得太快,一口气没接上才那样的。”

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毛病。

其实其他人也有些气喘吁吁的。

大家一起坐着休息,厨娘一脸疑惑的给他们上茶水点心,悄悄地问周四郎,“这是怎么了?”

周四郎正有无限的话要说,被问得一个激灵,立即精神起来,小声道:“你猜,刚才主街那边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刺杀王爷了!”

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我的个乖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眉头紧蹙道:“这两日,你们都不许外出,善宝,你后日去上学,也要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白善宝应下,好奇的问:“先生,那些刺客是因为三年前的益州水患才刺杀益州王的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摇头,“我不知。”

卫晨道:“都快过去三年了,要刺杀早刺杀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我觉得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背后之人肯定不是灾民,而且哪儿的灾民会功夫,还会刺杀的?”

满宝道:“这可不一定,当年犍尾堰决堤,洪水直接冲下来,下游可也有不少大家大族,顷刻间全没了,一般的贫民百姓没本事,难道那些家族后人也没本事?”

白二郎连连点头,“还有可能是别的王爷派来的杀手。”

“不可能!”白善和满宝卫晨异口同声,都瞥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不服气了,问道:“凭什么不可能?”

卫晨:“哪个王爷吃饱了没事干去刺杀益州王?他只是圣上的弟弟,又不是圣上的儿子。”

满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既然是王爷,那他们就是一家子的,不为争位的话,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的去刺杀另一个王爷?”

庄先生倒不阻止他们谈论此事,但也没掺和,只叮嘱道:“你们要讨论也只需在家里讨论,出了这个门就要谨言慎行,别说些不该说的话。”

大家一起应下。

满宝生平第一次看见王爷,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刺客,兴奋得不行,连带着脸色都好了一些。

等厨娘把午食准备好端上来,她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元气就彻底回来了。

于是他们去到书房里继续讨论刺客的各种可能性。

庄先生没理他们,自己回了房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傍晚,卫晨在这里用过晚食回去了,他们剩下的人这才聚到了房间里说悄悄话。

当然只包括他们三个师姐弟,以及大吉。

三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大吉负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旁听,“还记得那个账册吗?”

“当然记得了,”满宝道:“就是因为记得,我才让他们赶紧逃命的。”

白善宝:“你说他们真的是三年前益州水患的灾民吗?”

这个问题,益州王也在问。

刺客到底没能杀了他,但他也没得了什么好处就是,自己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死了不少侍卫,最主要的是,众目睽睽下被刺杀,对他的威望及名声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刺杀的刺客,逃了两个,其余的,要么被他们杀死了,要么自己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所以益州王很震怒,愤怒的问道:“他们果真是灾民?哪儿的灾民这么厉害,竟然能刺杀本王?”

唐县令站在众官之后低着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反正问不到他头上。

正这么想着,益州王突然点他的名,“唐县令……”

唐县令:……

他默默地上前几步,走到堂中行礼。

益州王府的大夫正在给他包扎胳膊,益州王看到他,便想起他曾保护过他,还是他带着他出了包围圈,脸色便一缓,但还是暗含怒气,“侍卫们汇报说刺客最后藏入了华阳县治下,你有何话说?”

唐县令弯腰低头道:“王爷,主街过去一条街就是华阳县的范围了,这,刺客只要往外逃,就有九成的可能性躲入华阳县……”

益州王一拍桌子道:“这么多刺客提前躲到华阳县,你竟一点都没察觉吗?”

唐县令默然无语了一会儿后道:“王爷,这些祛除鬼疫的傩戏相士都是益州王府找来的,他们进出城门从未在华阳县登记过,当然,这是下官失职,下官回去后一定会狠狠地惩罚县尉。”

明刺史眼角抽了抽,悄悄地抬头暗暗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些。

益州王脸色一僵,但心里的怒火却蹭蹭的往上涨,张节度使见他耳朵都气红了,连忙对唐县令呵斥道:“还不快退下去查,先查清楚刺客的来历,还有,逃掉的那两个刺客也要抓紧捉拿,紧闭城门,不许人外出。”

唐县令知道反对也没用,因此乖巧的躬身应下。明刺史立即也出列,躬身请了一个任务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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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搜检(祝书友“北野星宸”生日快乐)

明刺史追上唐县令,唐县令立即乖巧的侧身站在一旁,当上官走到前面后才毕恭毕敬的跟上。

出了王府,明刺史威严的对唐县令道:“随我上车,有些话要嘱咐你。”

唐县令躬身应了一声“是”。

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明刺史就横了他一眼道:“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就算是益州王府的缘由,你也委婉一点儿说嘛。”

唐县令脸色很冷凝,冷笑道:“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知道今天主街那边死伤的百姓有多少吗?”

明刺史叹息一声,“当时人太多,有伤亡也是难免的。”

“是可以免的,”唐县令压低了声音愤怒的道:“本来我就不同意搭建高台,想要热闹,请一路傩戏,再开一路赛舟就行了,他非得坐花车,搭高台,请的傩戏和赛舟才花多少钱?给他搭的高台和花车去了多少钱?”

唐县令心痛道:“整整十三个人,今天因为踩踏死了十三个平民百姓,受伤的更有百人之多,益州之痛才将将缓解啊。”

明刺史也不说话了。

他是在闫刺史被押送进京后才调到这里来的,比唐县令还早上任三个月,他更知道,灾后的益州城是怎么样的。

用十室九空来形容都不为过。

当时走上街头,不是到处破损的房屋,就是街面上稀稀落落的乞丐,正常的百姓都没有几个。

他和唐县令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让逃亡在外的益州百姓回归,再次定居下来,今年,萧条的益州城也才恢复了些元气,有了安居的气象而已。

明刺史叹气。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用袖子遮挡住通红的眼眶,他哑着声音道:“下官要回去安抚百姓,死去的百姓家中也要安抚,还有被困在城中的乡民也要安置,不然真关上三天城门,恐怕城内要先乱起来。”

明刺史也点头,“益州水患才过去不到三年,极易生乱,你谨慎些,要真是顶不住,就开一扇小门,搜检后放人。”

唐县令放下了袖子,问道:“那益州王那里。”

明刺史便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儿有张大人在呢,不必我们操心。”

说到这儿,明刺史又忍不住叮嘱他,“我说世家子,你脾气也收一收,这儿是益州城,不是京城,这可是益州王的封地,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该认怂就认怂,你一个六品知县上赶着得罪一个王爷,你真是……”

“怪我?”唐县令冷笑道:“益州王府从官衙里拿钱,却要以自己的名义请傩戏,这里外里都是他们张罗的,结果出了事就栽我头上。这也就算了,刺客逃进我华阳县治下,按说该我派人去搜检,结果他不许我插手,直接接管县衙管差,驻军,由王府侍卫带队搜检,你让我怎么回话?”

他肯这么说已经是很让步了,要是在京城……

呸,都不用他出声,自有御史用唾沫淹死他。

明刺史也觉得益州王太过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到底,这儿是益州王的封地。

明刺史叹了一口气,“益州如此肥沃之地,先帝怎么就给出去当了封地呢?”

唐县令没说话。

明刺史把人送到县衙,把人放下正要走,就见他的县衙里空落落的没几个人,他有些不忍心,就掀起帘子问,“要不要从我那儿调几个人来帮你?”

唐县令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他进门后便对留守的衙役道:“敲钟,着令在外的所有官差都回来。”

“他们都跟着王府的侍卫走了,那些侍卫问起来……”

“别管,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呢。”而他上头还有两个个高的呢。

衙役一听,便去敲鼓了。

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们听到远远传来的钟声,听得出是紧急诏令,便立即不再搜查,直接往县衙里奔。

王府的侍卫就要拦,其中一个侍卫便道:“算了,让他们走吧,唐县令敢直接把人召走,说不定是王爷下的命令。”

那个侍卫一想也是。

衙役跑了没多久,有两个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道:“唐大人让我等协助侍卫大人们搜检,主要是领路用的,以免漏了人家。”

侍卫们脸色略微好了些,问道:“唐大人召你们回去有何事?”

“好似是去守城门,现在那儿聚了不少人,可危险得很。”

侍卫们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是城门关闭了,那边人手紧缺。

唐县令把人召回去可不是单纯的守城门而已,要将死亡的尸体收好,安抚好死者家属,不让他们闹事。

还要和各药铺打好招呼,先救治受伤的人,医药费也得先垫付,最后可能就是他们付了……

还得去城门口安抚百姓,以免有心人鼓动无辜百姓做些错事,再顺道排查一遍刺客。

唐县令感觉头秃了一半,今天晚上将又是一个不眠夜。

满宝他们却睡得很香,天刚黑,他们就爬到床上了,今天又累又饿,又惊怕,所以一躺到床上,满宝便眼皮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满宝觉得她刚闭上眼睛睡着,正在美梦中徜徉的时候突然“啪啪”的巨响,满宝睡梦中惊跳一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些徒劳……

然后“啪”的一声巨响,满宝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捂住剧跳的心脏,外面正有人喊道:“快开门,官府搜检!”

满宝才掀开被子,大吉已经把门打开了,他躬身讨好的解释,“家主人都睡下了,实在是没听见。”

满宝打开了门,隔壁的白善宝也开了门,看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呼啦啦的涌进来,而隔壁也听到了惊叫声,显然隔壁家也被搜检了。

庄先生也开了门出来,为首的侍卫扫了他们一眼,挥手道:“给我搜!”

周四郎看到他们动作粗鲁的翻找东西,搜到厨房时直接把瓶瓶罐罐给砸了,忍不住眉头一皱。

白二郎坐在床边上,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翻找,将他放在床底下的钱盒子给拖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按住自己的钱盒子,道:“这是我的盒子。”

“放开,我等在查找刺客。”

白二郎看着手底下按的只比他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盒子,无语的道:“这么小的盒子里能装一个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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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狐假虎威

侍卫眼中闪过暗光,捏着盒子道:“打开,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勾结刺客的证据?”

白二郎怒了,“我一个学生上哪儿勾结刺客?”

他直接掏出钥匙啪的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大部分是银子,少部分是铜钱。

他给侍卫们看了一眼就合上盒子要抱进怀里,结果侍卫按住没放手,他神色不辨的道:“这个盒子我要带走,查一查是否有夹层。”

满宝和白善宝听到屋里的争执声,连忙跑了进来,听到侍卫的话,满宝立即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摊在床上,白善宝便把盒子再一开,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非常大方的将盒子交给侍卫,“喏,拿走查吧。”

侍卫眼中浮现暗芒,他定定的看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合上盒子后交给身后的人。

周四郎跟着跑进来看到他的脸色,便知道要不好,从他们粗手粗脚砸厨房里的东西开始,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他焦急的上前,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钱来,便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把抓过衣服上的银子就要塞侍卫手里贿赂一二。

可满宝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白善宝也冲他摇头。

侍卫眯起眼睛,屋里的气氛怪异起来。

周四郎不由看向大吉,他觉得这屋里,能够成熟一些担事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大吉沉默了一下,对周四郎微微摇了摇头。

周四郎的手就僵住了,他看了一眼幺妹,这才慢慢的从银子上抽回手,看向沉默的侍卫等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为首的侍卫冷笑一声,挥手道:“继续搜,搜仔细些!”

话音才落,一个侍卫的手一扫,白善宝放在木架上的花瓶便落在了地上,啪的一下碎了。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

侍卫们撸了袖子便在这个房间里翻动起来,将被子等都丢在了地上,桌椅都被粗鲁的移开,衣柜和箱子等都被打开,衣服和玩具被丢得到处都是。

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为首的侍卫一挥手,便要去其他房间。

白善宝一直压住脾气,一手按住满宝,一手按住白二郎,没让他们发火。

到了院子,侍卫一眼就看到了正房,带着人就要上前,这下连白善宝都忍不住了,走上前拦住,“这是我先生的房间和书房……”

侍卫冷笑,“谁都房间都要搜检,让开!”

“白善,”庄先生站在廊下,示意他让开,浅浅的笑道:“让他们去查吧。”

侍卫们这才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只是夜太黑,他们又只在屋里点了一盏灯,所以他们一时没看到他。

这会儿定睛看去,才发现庄先生站在廊下,他身后还站着厨娘和周立君。

周立君小跑着上来,一把拉住小姑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庄先生走出一步,笑吟吟的看着侍卫们道:“还请几位仔细的查一查,我们睡得也安稳些。”

带路的一个衙役看看庄先生,又看看侍卫,忍不住上前与侍卫低声道:“大人,这家背景有些不一样,与我们唐大人相识,似乎是旧友。”

侍卫心跳了一下,唐鹤出自晋阳唐氏,他的旧友……

侍卫略微客气了些,但还是带着人搜了一遍其他房间,只是没敢再打坏东西。

白善宝他们一直清冷的看着,既不呵斥,也不讨好,在庄先生在书桌后坐下后,白善去厨房里拎了一壶一直热着的开水给他泡茶。

为首的侍卫见那三个年纪小的都这么淡定,加上庄先生慢悠悠的坐着饮茶,越发不敢太过放肆。

他暗暗瞪了那个衙役一眼,有背景的,为什么不早点说?

衙役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周四郎左右张望,心中有些不定。

他很想摸出一些钱来贿赂一下这些侍卫,可看了看满宝几个人的脸色,他又没敢。

所以他只能躬身将搜检完的一行人送出去,讨好的挥手道:“官爷们慢走,慢走。”

等人走远了,周四郎就直起腰背,暗暗撇了撇嘴,转身回去关门。

他一溜烟的跑到书房,满宝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虽然他们搜检书房的时候没有砸坏东西,却也弄乱了,一些字画还被污损了,这些都要重新收拾。

周四郎直接找了庄先生,“庄先生,我们这样不会得罪官差吗?我看那几个侍卫傲得很,他们要是事后找我们的麻烦……”

庄先生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宝先说了,“四哥,这种人给了钱也没用的,结了仇还是结了仇,须得有势压着才行。”

“不错,白二的钱盒子要是叫他拿走了,他后头抄别的房间,不知道要搜刮多少钱财去,”白善宝道:“可我们已经扣下了钱,你再拿了银子给他,钱他照收,心中却依然怒气未消,不仅会继续砸东西,事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正在搜检刺客,碰上这样关键的时刻,回头只要说我们一句,似与刺客有联系,我们就都脱不了干系,别想好过。”白善宝道:“所以,要么一开始白二就把钱盒子让他搜走,我们再破财消灾,他出了这个门就与我们再无关系。”

“要么就只能事后以势对势了。”白善宝道:“最不能做的就是中途再行贿赂,那才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没有。”

庄先生颔首,赞许道:“不错,此人是小人,就须得如此。”

周四郎叹气,“也不知道才那位官差大哥说了什么,他们的态度一下就软了,事后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庄先生想了想,便起身回屋拿了一包钱出来交给周四郎,道:“明天买些东西去县衙感谢一番,过几天等唐县令不是那么忙了,我们请他吃顿饭,承了他这个人情。”

周四郎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因为唐县令啊。”

白二郎生气道:“这些人也太坏了,跟盗匪有什么区别?”

满宝问道:“我们家还能狐假虎威,别的普通人家碰上了怎么办?”

第六百零九章 假关系

庄先生却很淡定,喝了一口茶后道:“放心吧,这些人最是油滑,对世代居于此处的人家不敢太过;对壮年多的租户也不敢过分……”

庄先生说的没错,隔壁的侍卫进去搜查时,翻了一下册子,知道这是一户一直住在这儿的人家。

虽然搜检时也碰碎了些东西,顺手摸了一些东西,却也不敢过分。

而邻居们也秉持着破财消灾的想法忍着,把人送走就完了。

满宝他们趴在墙上听动静,知道他们走了,便立即架起梯子爬上围墙问邻居,“你家还好吧?”

邻居吓了一跳,认出是隔壁的小娘子便松了一口气,唉声叹气的道:“弄坏了我家好几个碗和盘子,摸去了两个钱袋子,好在钱不是很多,就当破财消灾了,你家呢?”

满宝没想到先生还真说着了,撇了撇嘴道:“他们扔坏了我家好些东西,他们平日里办差都这样吗?”

邻居便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便知道那些人走远了,这才走到墙边小声道:“他们又不是官衙的人,是王爷的家臣,这种搜检的事几年也遇不上一次,要是碰到县衙出人,那还好些。”

“呸,搜的什么,这家里有没有多人我们不知道啊?里正上门来看一眼谁敢隐瞒?县衙里派人来走一波也就明白了,搜检,搜检,就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邻居的妻子显然气得不轻,抬头和满宝道:“周小娘子,你家大人少,最近还是少外出些,把家中的钱财藏好了,你们是外地来的租客,那些人最爱欺负你们这些人了。”

邻居这才想起这事,连忙点头道:“对对对,你们可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好了,不然他们借口多来两趟,多少东西都不够糟蹋的。”

满宝应下,爬下梯子后看向身后的众人,问道:“你们要不要把钱交给我收着?”

周立君和周四郎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立即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交给她。

整个老周家,论藏东西,满宝居第二,那一定无人敢居第一。

不过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她的能力还有所怀疑,白二郎不客气的道:“你的房间就这么小,能藏到哪儿去?”

白善宝则道:“我觉得不如拒敌以外,他们进不来,自然不能觊觎我们的财产了。”

满宝问他,“怎么拒敌以外?”

白善宝想了想,哼了一声道:“明天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精神起来,“送礼?”

满宝:“告状?”

“不!”白善道:“钱不够多,也没那么不熟。”

此时已经很晚了,被折腾了这么一下,几人都疲惫得很,大家帮着白善和白二将房间收拾好,然后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善便让厨娘准备一些点心吃食,他要亲自给唐县令送去。

庄先生倒没阻拦,只是叮嘱道:“早去早回,不得在外停留。”

“知道了先生。”

满宝和白二想看他干什么,自然跟着一起去了。

大吉便架了马车送他们出门。

今天是端午的第二天,按理说街上应该有许多人的,但这会儿街上人很稀少,大部分的店铺还都关着门,显然昨天主街的事已经影响到这儿了。

大吉架着马车去县衙,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在路上碰到唐县令正骑着马带人往城门口去。

白善宝立即掀开车帘和他打招呼,“唐大人。”

唐县令勒住马,看了白善一眼,记起他是谁,便停住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对了,昨天你们去主街没有?”

“去了,好容易才逃命回来的。”

唐县令:“……那你们今天还敢出门?现在城中还有刺客没抓到呢,赶紧回家去,没事别往外跑。”

白善宝便把食盒递给他,笑道:“一会儿就回去,唐大人为了益州城的安危也辛苦了,这是家里做的一点点心,送给你吃。”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接过食盒,将它交给后头的随从,与他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大吉便把车赶到旁边,让他们先行。

满宝和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看,一起冲唐县令挥手,满宝还慰问了他一下,“唐县令辛苦了。”

唐县令冲三人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白善目送他走远,心满意足的坐回车里,对大吉道:“走吧,我们回家。”

大吉调转马头。

车里,满宝冲白善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白二郎一头雾水,“哪儿厉害了?我们一大早出门就为了给唐大人送一食盒吃的?好歹提一提昨天晚上的事吧?”

“不用提,只要那些坏侍卫知道我们来和唐县令见过面就行。”

满宝点头,“不错,不错,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果然,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很平安,据说官差将这一片全搜了一遍,一个晚上过去,一个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早上又换了一批人重新搜过。

但再搜的时候,他们会略过一些人家,他们家的小院便是被略过的其中一家。

周四郎一边将厨房的碎碗碎罐整理出来,一边念叨:“这些碎得这么厉害,想装些东西都不行,这个还行,可以装些土给满宝当花盆……这些人可真够狠的,这一个罐子也需要十几文呢,他们说砸就砸了。”

又道:“那刺客也是,怎么非得选择端午的时候杀人?害我今儿见着邻居都不敢说端午安康了。”

白善宝坐到了大吉身边,大吉才要起身,满宝就又坐到了他的另一边,白二郎则蹲在了他前面。

大吉:……

三人一起看着他。

大吉无奈道:“少爷,那东西不在我们家手上了,已经送出去了。”

满宝假设,“如果那些刺客拿到那东西,你说他们会不会上京告御状?”

大吉垂下眼眸道:“益州王会被怎样我不知道,但刺杀皇族,是夷三族的罪名。”

白善宝:“对哦。”

大吉道:“所以少爷,这些事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年纪还小呢,最主要的读书,您不是还想着年中考进甲班吗?”

屋里的庄先生也高声道:“白善,周满,白诚,回屋读书!”

三人肩膀一塌,老实的回去了。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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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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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风云如何,三天假期一过,白善宝便要回府学上课。

而到了府学,外面的各种消息更多,流通也更快。

哪怕他朋友很少,还是从卫晨和康晓东知道了不少消息,主要是这两个太能说,从别处得了消息,再过来找他时就忍不住和他说。

白善知道了,自然就要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分享了,于是满宝和白二也都知道了。

这两个一知道,那整个小院儿的人也都知道了,包括庄先生在内。

吃完晚食,大家闲着没事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夕阳吃瓜闲聊。

是真的吃瓜,进城来的人现在还被关在城内不能外出,前天太过混乱,昨天又筛查刺客,大家也都惶恐不安,今天的情况总算好了点儿。

不少挑了东西进城来贩卖的乡民这才想起把箩筐里的东西卖了。

周四郎今天出门买碗和罐子时街上人还不是很多,看见有人卖些瓜果,虽然不太新鲜了,但也买了不少回来。

用他的话说是,“现在街上连菜蔬都少了,有瓜果吃就不错,哪儿还能挑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

所以大家饭后在此吃瓜聊天。

“听人说,益州王府昨日打杀了好些人,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白善宝道:“也不知道城门什么时候开,端午的时候进城的人这么多,总是把人关在城内,久了恐怕生变。”

又道:“听说益州王府的长史要上书弹劾张节度使和明刺史,昨日当着众属官的面在王府吵起来了,差点就动了刀子。”

对于前一个消息,庄先生没发表意见,直接点评了后面一个,“长史是朝廷任命来协助益州王管理府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弹劾益州王吗?你那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卫晨说的,我们府学乙班有个学生,他父亲是明刺史的属官,他说的。”

庄先生就皱了皱眉,“四郎啊,近日你也少外出些,菜蔬就只在康学街内买,尽量不要往主街和城门那边去。”

“是,我知道。”他叹气道:“本来还想过完端午回家一趟的,毕竟是农忙。”

“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回去吧。”

有瓜吃,厨娘做的点心就吃不完了,满宝和周立君一起将桌子上的点心收起来放回厨房的柜子里。

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回房间去进系统里逛一下论坛和教学室。

满宝正在教学室里复习医书,科科突然道:“宿主,有人进了你家的厨房。”

“嗯?”满宝随口问道:“是不是四哥起床吃东西?”

“不是,是外人。”

满宝一听,立即从系统内退出,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往外瞄。

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院子里一片黑暗和寂静,显然大家都睡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来我家厨房干什么?”

科科好一会儿才道:“没收集过对方的信息,系统内也没有关于他的印象,他打开了橱柜,正在拿你家的点心。”

“偷吃的呀……”满宝不急了,趴在窗口那里静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厨房里出来,但咻的一下她就看不见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科科道:“他走了,拿了你家一半的点心从墙上走了,现在已经出了我能扫描的范围。”

满宝便回床上躺好,打了一个哈欠道:“那就算了,要吃的而已。”

她翻了一个身,慢慢睡过去了,但对面另一个房间里的大吉却是悄悄的下了床,开了门后到厨房里转了一圈才回房躺下。

因为一整晚都提着神,所以他睡得很不好,感觉才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向窗外看去,便看到了天光。

周四郎也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朝屋外看了一眼,见他也醒了,便道:“这做学生也挺可怜的,一年四季,除了休沐的时候,连睡个懒觉都不行。”

大吉深以为然的点头。

大吉黑着眼圈洗漱,然后用了早饭后送少爷去上学,满宝则跑到了厨房,打开橱柜看了一眼里面的点心。

只见里面只剩下零星几块了,厨娘见了笑道:“满小姐,你想吃点心了?一会儿我给您做新鲜的,昨天晚上剩下的叫大吉拿了大半走,说要给少爷当零嘴吃。”

满宝挑了挑眉,问道:“大吉亲自装的?”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着怪,我记得善宝不喜欢菊花糕。”

厨娘往橱柜里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或许是要拿去分给同窗吧,少爷不经常装些点心给同窗拿去吗?”

满宝笑了笑,应了一声是,“容姨,晚上你多做些馒头吧,我觉得这两天胃口好大,大到能吃下一篓馒头。”

厨娘笑着应下。

满宝等白善宝回来后就偷溜去找他,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

大吉并没有留意。

只要是在家里,他就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善,而是会去帮周四郎做一些事,比如给马刷一下背,给马喂一些草料。

便是看见两个小主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也没在意,反正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吗?

白善宝趁着白二郎不注意,悄悄的拉着满宝溜回房间,他在自己的箱子里找了找,将一个瓶子拿了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喏,止血的药,我祖母特意给我备的。”

满宝已经思考了一天,小声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采了一些药草吗?那些药草我都晒干收好了,其中有几味也是止血的,我也可以包了塞到那里面去。”

“你确定偷点心的是刺客吗?”

“不确定呀,不过我觉着是,不然谁会咻的一下来我们家偷吃的,别的一概不偷?”她小声道:“我们家的马就在院子里,他那么厉害,能翻墙进来,那悄悄的开了门把马牵走应该不难吧?”

“所以他就算不是刺客,应该也不是坏人。”满宝道:“这些东西我们放到橱柜里去,他觉得用得着自然会拿走,用不着自然不拿。”

白善宝点头。

俩人没将这事再告诉任何人,就是大吉和先生都没说,自然更不会告诉白二了。

第六百十一章 惊走(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还没吃晚食,他们才洗了衣服回来,满宝和白善宝便一前一后的跑进厨房,一人从蒸笼里拿了四个馒头走。

厨娘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没出口拦他们,但见他们吃晚食时,还是抱着馒头啃得津津有味,不由有些疑惑,少爷和满小姐的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天黑以后,大家都回自己的屋里了,满宝这才提着一个小包袱进厨房,将它塞到了橱柜里,今天晚上橱柜里依然有剩下的点心。

满宝将柜子合上,这才悄咪咪的溜回来,白善就趴在窗口那里给她望风,见她做贼心虚的一溜烟跑过来,便忍不住咧开嘴笑。

满宝冲他挥了挥拳头,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大吉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他铺好了自己的床便坐在上面打坐,他想今天晚上看一看,那人还会不会来。

若还来,他得想办法将他惊走。

哪怕他对他们没多大的恶意,他也绝对不允许这个危险出现在他们身边,昨天晚上已经纵容过了。

周四郎哼着曲儿回来,见他盘腿坐着,就问了一声,“你这是练武吗?”

“冥想,静一静心。”

周四郎惊呆了,“你竟然还有心不静的时候,你想啥了?媳妇?哦,对了,你娶媳妇了吗?”

大吉:……

他闭上了眼睛,不理周四郎了。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这话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白善兴致勃勃的想要等着看一看那个黑衣人,所以他虽躺到了床上,却并没有睡死。

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把人等来,等他受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后,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白善醒来时还有些懵,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呀,难道昨晚上人没来?

这么一想,白善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直接跑对面的厨房去了。

容姨因为每天都要给他们准备早食,所以一直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见少爷身着中衣就跑进来,她惊诧的问,“少爷,您饿了?”

白善宝含糊的应了一声,拉开橱柜,就见里面的小包袱和点心全都不见了。

容姨上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抱怨道:“大吉也真够能吃的,昨天晚上剩了不少点心呢,结果他全吃了,少爷要是饿了,不如我马上煮个鸡蛋给您填一填?这速度快。”

白善宝关上了橱柜,“不用,我不饿了。”

他跑出去,正好看到周立君出门,他便站在门口问,“满宝醒了吗?”

“小姑?”周立君往里看了一眼道:“没有,怎么了?”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道:“没事,我一会儿再来找她。”

说罢回屋换衣服去了。

满宝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今天起的比昨天还要晚,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白善宝在她的窗口那里敲了两次才把人从床上敲起来。

满宝没精打采的简单梳洗过后,就借着要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功夫和白善宝蹲在院子的一角说悄悄话。

大吉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昨天晚上那个人又来了?”

“当然来了,”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肯定没发现。”

其实她要不是有科科提醒着,她也不能发现。

昨天晚上她等了许久,都等到睡着了,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结果半夜就被科科叫醒了。

她当时就悄悄的起来趴在窗口那里看了,然后,她不仅看到了那个“贼”,还看到了大吉。

满宝凑近白善宝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大吉也起来了,而且他还开了门出来,但他没说话,也没拦那个人,好奇怪的。”

满宝和白善宝可不觉得大吉会没发现那个人,要知道他可是能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的大吉呀。

所以满宝怀疑道:“我觉得前天晚上那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吉就知道了。”

白善宝眨眨眼,看着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厨房里吃点心的人就是大吉?”

满宝:……

白善宝很快就自己又推翻了,道:“也不可能呀,前天晚上也就算了,昨天晚上我们可是放了一个小包袱在里面,不仅有馒头还有药呢。”

满宝小声道:“我不会看错的,就是有一个人,他咻的一下就飞到墙壁那边去了。”

“那是在闫宅?”

满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闫宅又大,里面又没人,要藏起来太容易了,话说他们官差有搜过闫宅吗?”

俩人一愣,面面相觑起来,是啊,好像没听见闫宅有过动静,所以这是没搜?

满宝无言,“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躲,他们为什么就不搜呢?”

白善宝:“那人发现大吉了吗?”

“开门那么大的动静当然发现啦。”满宝道:“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他不会再来了。”

白善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吉的想法,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若那人真是刺客,也太危险了。”

不仅他们本身危险,他们背后带来的麻烦更危险。

他们是绝对不能跟刺客扯上关系的。

事实上,昨天晚上来这儿的人也很懵,他打开橱柜时看到里面有个小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馒头和药时他就知道他被这户人家的人发现了。

他当时心脏剧跳,根本来不及多思索,加上外头又传来了开门的动静,他便下意识的把橱柜里的点心全卷了一起带走。

根本来不及还想前一晚那样布置好假象。

黑衣人直接开了门快速的离开,他没有直接回他的藏身之处,而是先躲了起来,结果他等了半天没人来追他,这才悄咪咪的回去。

他是逃掉的两个刺客中的一个,二公子受了重伤,且城门关闭,他们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回到藏身之处,将包袱打开,仔细的检查过里面的药粉和药草,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二公子看了一眼后问:“那户人家是干什么的?”

“我听过墙角,是一户读书人家,其中有位公子在府学中读书。”

“府学呀,”二公子轻笑一声道:“那一定是个顶聪明的人,你只去了一次他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那二公子,我们……”

“东西留下,我们换个地方。”二公子道:“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告发我们,但还是谨慎些好。”

第六百十二章 城门开

大吉没有去跟踪一探究竟,满宝和白善宝也将此事压在了心底,只在晚上趴在窗口那里往院子看一看,在点心没再少过后,他们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这似乎是好事,但不知为何,满宝和白善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一连两天都有些低落。

因为外面不太安定,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好出门做事,每天待在院子里也有些垂头丧气的。

已经过去四天了,官府依然没抓住刺客,昨天又有官差跑来查了一遍,这一次要敷衍得多,但也搜检了一遍,总有人粗手粗脚砸坏东西,这引起了大家很大的不满。

周四郎偶尔出去巷子里蹲着,跟邻居们抱怨那些官兵太过粗鲁。

不过这一次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不满,也有可能是因为上面的要求,没人敢再顺手拿东西。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抱怨不轻,“铺子都好几天没开门了,这一日就要亏去多少钱呀。”

“如今菜蔬都涨价了,城门再不开,我们家连菜蔬都吃不起了。”

“别说菜蔬了,现在大街上二十步一岗,凡是路过的男子都要检查一遍,没见巷口卖水的老郑都没来了吗?听说昨天他推着一车水过来,被检查了五遍,身上的钱都被搜走了……”

“所以现在还得我们自己去挑水,出门的时候身上还不能带钱和值钱的东西,不然非得给你搜干净不可。”

“唐县令怎么不管管,竟让王府的兵来搜检。”

“嘘,你小声些吧,自端午那日后,谁再敢说益州王的坏话,那就是跟刺客一样心怀恶意,小心跟严家巷子那边的严三一样被抓走。”

大家议论声一顿,安静了片刻便说起其他的话题,“你家还有咸菜吗,我想着买不到菜蔬,用咸菜拌一拌馒头也不错。”

“有倒是有,但也没多少了,我倒觉着你家院子里种的嫩黄瓜不错,可以切了腌酸,那也是很可口的……”

周四郎听够了八卦便跟人打了个招呼回家去,庄先生知道了外面的议论,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城门封不了多久了,现在还抓不到刺客,益州王府恐怕会加重搜检,你们这两日尽量不要出门了。”

周四郎应下,正好今天他去买了不少菜蔬回来,可以减少外出。

而城门开的比庄先生预料的还要早,就在他们议论的当天傍晚,唐县令派重兵把守住城门,然后将城门打开了。

所有还滞留在城中的人,搜检过后,又能找出三个以上互相为证的同伴便能出城去。

如今还滞留在城内的人多为壮年。

因为在之前的四天时间里,唐县令一直开着小城门,妇孺老幼,只要不是携带能藏人的行李,都可以在检查过后出城去。

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脸色沉凝的看着,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缓下,这才扭头看向唐县令,“唐县令能保证拦下刺客吗?”

“已经四天了,你们把益州城都来回翻了三遍了,找出人来吗?”唐县令道:“找不到人,再封着城门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开了城门,将人引出来。”

“这么多人,又多为青壮,你能认出刺客?”

“不能,”唐县令理所当然的道:“你们不是说他们受了重伤吗?四天没医没药,只要他们敢来,士兵一搜,自然就搜出来了。”

“万一他们上了药伤好了呢?”

唐县令便隐含讥讽道:“城内所有的医馆药铺都叫你们接手了,他们还能上哪儿拿到药?秦侍卫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们身受重伤逃不了多远吗?”

常长史没有再说话。

因为要搜查,所以速度很慢,可再慢,两边城门大开,一个一个的放出去,聚集在城内的人也在慢慢的减少。

天还没黑,要出城的人全都出去了,刺客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常长史脸色越发冷凝,“会不会是前几天从小城门里跑了?”

“不可能,”唐县令慢吞吞的道:“小城门里只放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妇人离开,当时秦侍卫也是派了人在一旁看着的,出城的人不会有问题。”

常长史忍不住呢喃,“那他们到底藏在了哪儿呢?”

唐县令没说话。

常长史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唐县令,眯着眼睛道:“唐大人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也查不出他们在哪儿吗?”

唐县令垂下眼眸,一脸感叹的道:“这些刺客很高明,唐某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有。”

常长史皱起了眉头。

唐县令便问,“你们可有从他们的来历里查出什么来?”

常长史立即绷紧了脊背,沉重的摇头道:“没有。”

唐县令便没有再问,他看了一眼下面空下来的城门,转身道:“走吧,今天晚上你们还可以再查最后一遍,明日城门就要容许进出了。”

常长史脸色有些难看,跟着唐县令下了城楼。

常长史回益州王府去了,唐县令不知道他能不能休息,反正他是不能休息的。

他直接骑马去了刺史府,明刺史刚送走一拨同僚,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唐县令就来了。

一看到他明刺史就有些头疼,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他带着唐县令去后面的书房。

“人都出去了?”

“嗯,至少聚集在城门口处的人都走了。”其他地方的他就管不着了。

明刺史示意他坐下,盯着他的脸问道:“你果然不能抓住刺客吗?”

唐县令抬起眼看他,“大人,下官只是个小县令,益州王府这么多能人异士都抓不住他,我怎么抓得住?”

他冷笑一声道:“说是要全城搜检,但也并没有每家每户都搜过,而刺客的来历都是益州王府在查,我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断出刺客在哪里吧?”

说的也是,明刺史叹了一口气,“王府内争斗严重,本来我是想接过此事的,毕竟查不出刺客,我等也脱不开干系,但我才去接触,便发现这里头水浑得很,想了想便罢了,宁愿在这里被弹劾,也不能掺和到王府的内斗中去。”

唐县令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他不想和益州王府打交道便是因此。

“总之,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今晚过后,谁也不准再扰民。”唐县令道:“都快五天了,益州城民心才稳,我不想因此再出事。”

明刺史点头,“张大人那里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也不会强硬的在今天大开城门了。

第六百十三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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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一开,大家的生活便渐渐回归了正规,虽然进出城门的检查依旧很严格,好歹城内的菜蔬是供应上了。

也没官差在大街上设岗,见着一个壮年男子便拦住要搜查。

周四郎又等了两天,确定不会走街上平白被人抓走后就带着周立君上街去了。

满宝也能偶尔去逛一下书铺了,大家的忙碌又回到了从前。

周四郎问满宝要了家里给的钱,带着周立君走街串巷的买了不少的东西,决定带回县城里去卖。

庄先生知道他要回去一趟,便写了信,将身上的银子分出一大半来给他,托他带回去给他儿子。

其他人也都有要带回去的东西。

周四郎已经习惯了,把东西放到马车上便架着马车出门。

早上城门一开便出城,到日落之时刚好能回到罗江县,他连夜将庄先生的信和钱送去庄家,第二天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要把手里的货物脱手。

这一点都不用他多费心,小钱氏和周喜在县城扎根后认识了不少人,他回来的东西又多是些鲜艳的布料,还是很好卖的。

只半天的功夫放,周四郎便把带回来的货物给出手了,这才要架着马车回家。

“大嫂,我想着这次带些麦种过去,我和立君到外头的村子里问过,也有人家种新麦种,但种的人少,主要是新麦种太贵了,如今倒是些大户人家和富户种得多。”

周立君道:“我去粮铺里看过,新麦种贵得很,一般的乡户人家很少会去买的,我跟附近那几个村子的人商量过了,把麦种卖给他们。”

“他们信你?”

“自然是信的,我们一起干过活儿,他们也知道我是罗江县来的,新麦种就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

周四郎又不是一开始就要做这个生意,他与那些人结识是因为一起在大街上找活儿干,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

后来春忙时,他想要到益州城外附近几座山上找些菌菇卖,被他们带着往村里走过,这才知道他们都还是用的旧麦种,说起种麦子来,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白老爷和杨县令给的钱也不少,但他们要求太严格,须得是筛选出来的种子才行,而卖给他们的麦种却没必要这么严格,我们价钱也少拿些,总比把剩余的麦子吃进肚子里或当普通的麦子卖掉要好。”

小钱氏道:“还是得选一选的,咱可不能坑人,这种子可是事关一年的生计呢。”

“我知道,大嫂您看我像那种坑人的人吗?”

小钱氏:其实还是有点儿像的,不过她不说。

周四郎正要回家去,一转身就看到关辛进到后厨来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关辛习惯性的进来,看到周四郎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热情的道:“四郎从益州城回来了?正好,今儿中午我们兄弟喝一碗。”

周喜站在厨房门口:“喝什么?”

关辛立即道:“喝水,喝水,嘿嘿嘿……”

周四郎:……

小钱氏对关辛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他还得回家去呢,等改日有时间了再上来陪你喝一碗。”

小钱氏给周四郎收拾了不少吃食,将他推了出去。

周四郎指着店铺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到我们家后厨去了?”

“喜答应他了。”

周四郎瞪圆了眼睛,“那爹和娘……”

“爹和娘虽然都不太乐意,但前段时间又是收麦子,又是插稻秧的,他直接和军营请了长假回去帮忙,又每天买了肉,忙进忙出的……”

周四郎就明白了,这是松口了。

他撇了撇嘴道:“这是没成亲的时候,成亲以后谁知道?当年刘大郎没成亲前来我们家不也挺殷勤的吗?”

“你大姐嫁出去后还在店里帮我,每个月都能分一笔账,正巧关辛也没地,只在县城买了个小宅子,以后有我们看着,他要是敢欺负你大姐,你们兄弟几个难道是吃素的?”

小钱氏道:“这会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刘家离得有点儿远,你大姐又不说,她被欺负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会子,我们天天能见着,关辛在这儿可没有家人亲朋,就是闹起来,咱家也不怕。”

周四郎听着颇有一种地霸欺负人的感觉,反倒有些许的同情起关辛来了。

“既然答应了,那这亲事……”

“已经定下了,”小钱氏道:“爹的意思,喜是二婚,没必要弄得太隆重,请一些亲近的亲朋来就好,日子最好选在农闲的时候,五月不太合适,过了六月地里又忙起来,所以多半是六月中旬的时候吃酒,你去了也得和满宝说一声,让她回来。”

周四郎应下,“我们肯定得回来的。”

周四郎回到村里,家里的麦子已经大部分晒干收起来了,连选好的麦种都被白老爷和杨县令给买走了。

听见周四郎自己做起了麦种生意,老周头高兴的带着几个儿子连忙筛选出十几袋最好的麦子,“虽比不上挑穗挑出来的麦种,但肯定比旧麦种好。”

他笑眯眯的道:“你先卖着,要是能卖得出去,家里的不够,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有呢。”

周四郎没想到老爹这么支持,高兴起来,只是才高兴,老周头就继续道:“记得把挣的钱拿回来,对了,满宝在益州城怎么样了?庄先生怎么不给她休沐啊,这益州城离村里又不远,放三天假就能回来了……”

老周头念叨着要让满宝回来看看他这个老父亲,周四郎没告诉他,庄先生放假了,只是幺妹没想到要回来时。

只道:“爹,满宝现在忙着呢,每天要读很多书,学很多东西,连玩都没时间了。”

老周头就心疼起来,“她是个姑娘家,其实我觉着她学得够多的了……”

见他又是这个调调,钱氏忍不住道:“行了,你不是还想着满宝多读些书以后会治病吗?”

她对周四郎道:“你告诉满宝,让她安心在那边读书,家里没别的事,别总是想着回家。”

周四郎应下,道:“娘,我刚在县城里看到关辛了。”

“嗯,”钱氏道:“你大姐和他的亲事定下了,明日我拿着他们的八字上道观里去算一算日子,回头你记得带满宝回来送大姐出嫁。”

钱氏道:“再忙也得回来。”

周四郎应下。

第六百十四章 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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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知道大姐要成亲时,整个人都惊呆了,然后哭闹起来,“那得给大姐准备什么礼物呢?”

白善宝道:“钱。”

他道:“给了礼金,她缺什么自然会去买,这是最好的礼物。”

满宝想了想,觉着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总觉得这个礼物不走心,所以她道:“不行,我要认真的想一想,送礼要么送人家缺的,要么送人家喜欢的。”

满宝问周立君,“你说大姐缺什么,喜欢什么?”

“大姑缺的可多了,”周立君掰着手指头道:“缺钱,缺衣裳,缺首饰,嗯,还缺孩子。”

又道:“大姑也喜欢钱,喜欢衣裳,喜欢首饰,喜欢孩子。”

周立君小声道:“我娘说,大姑的心病就是以前没生下孩子。”

“那不是刘大郎的错吗?”

“是啊,但大姑心里很不好受,总是担心。”

满宝表示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周立君瞥了她一眼,她当然不知道了,小姑年纪比他们还小,大姑怎么会跟她说这样的事。

也就是她娘在跟她爹感叹时偶尔被她听到了她才上心的。

周立君偷偷地瞄了一眼四叔,小声道:“小姑你还记得吗,以前四叔还想把自个的孩子给大姑养呢,结果大姑想养你。”

满宝瞪圆了眼睛,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翻,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那看来孩子很重要啊。”

周立君点头,点到一半见小姑神情不对,她忍不住紧张起来,问道:“小姑,你该不会是想送大姑一个孩子吧?”

满宝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真聪明,我才一想你就猜到了。”

周立君:“……这孩子得自己生吧,这个你怎么送?”

“不知道关大哥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生不出孩子来……”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如果他没问题,大姐这儿也没问题,要孩子应该不难。”

她喃喃低语,“晚上我问问……”

周立君问,“问谁?”

“没谁,”满宝回神,挥手道:“你别管了,送不了孩子再送钱呗,我有钱。”

周立君便低头想了想道:“那我也送大姑一些东西吧。”

按照规矩,她是不必要单独备礼的,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礼物是算在二房那里的。

但既然小姑要送,她在这儿闲着也没事干,干脆也准备一份礼好了。

周立君道:“我就送大姑一床被子好了,隔壁大婶做被面的手艺特别好,正好她最近给她亲戚做被面,我去帮忙,学了好多。我明天再去帮忙,等学会了也给大姑做一床……”

医学方面的事,满宝当然只能问莫老师了。

莫老师一听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是有商城吗?在那儿的医院里申请一个孕育嚢就行。”

满宝在科科的普及下了解了一下孕育嚢,她想象了一下,她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像蛋一样的东西告诉大姐,这里面是她的孩子,等到十个月,这个蛋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裂开,出来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满宝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便一抖,道:“还是算了吧,医书上不是说有助孕的药物吗?莫老师你那儿没有药方吗?”

“药方啊,”莫老师想了想,抚掌笑道:“我们这儿的药都是现成的,与你们那儿的药大不相同,想来你就是能买到也不好给出去吃,但一些古方上药方的药我们这儿又没有,回头我抄了给你,你看看你们那边有没有。”

“对了,记得记下他们的脉案,吃之前的,和吃之后的,多久能有孕……”莫老师干脆紧急录了一堂备孕课给她,比如,备孕期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如何计算受孕期……

要不是对面的学生年纪实在小,他还有一些偏门的知识可以教她呢,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年纪,莫老师想想还是算了。

过了两天,莫老师才给满宝邮了三张药方,道:“这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比较可靠的药方了,其中第一张还是传说中的宫廷秘方,对了,你们那儿有宫廷吗?”

满宝收了邮件,回他,“你说的是皇室?”

“对对,有吗?”

“有呀。”满宝道:“我们城里就有一个王爷,知道王爷吗,就是皇室的人,皇帝的弟弟。”

莫老师兴奋了,道:“接近他,然后多收集一些宫廷秘方,我现在对古中医很感兴趣。”

满宝道:“我的系统是收集生物的,不收录药方的。”

“它也不能拦住你的脑子学习药方啊,你背下来发给我呗,我们可是师徒,为了你,我可是翘掉了好几个项目,就为了专心教你,你瞧瞧我在教学室里为你扩展的课程,你可都是买了一本书后免费学的,为师这么疼你……”

“好了,好了,”满宝怕了他了,道:“接近他是不可能了,那个王爷是个坏人,而我是好人,通常好人和坏人都不能共存的,而我的力量在他面前就跟个小蚂蚁差不多,所以为了命,我还是远离他吧。”

“不过,他又不会医术,要想学习宫廷秘方什么的,应该接近的是他的大夫吧?”

莫老师惊诧,“你们那里的宫廷这么危险?你又不做坏事,他能怎么你?”

满宝没想到她的老师这么单纯,“我是不做坏事,但他是坏人,总会做坏事的,那会儿我不就遭殃了吗?”

“那算了,你还是远离这样的危险人物吧。”莫老师问,“你看一看药方上的药,你们那儿都有吗?”

满宝已经看过了,道:“大部分的药材我都在书上见过,便是没见过也不要紧,我拿到药铺里去问就是了。”

“要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因为有些药材的名字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它的别名,好确定药材。”

满宝应下。

将药方背下来,出来便摸了笔将它默出来。

满宝吹了吹墨,在那张宫廷秘方上画了一个圆,决定明天要着重问一问这上面的药材。

第六百十五章 抓药(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益州城有挺多药铺的,其中老字号就有四家,满宝在思考过后,最后还是决定找济世堂。

好歹济世堂里有个熟人不是?

虽然郑掌柜是罗江县的熟人,而不是益州城的,但满宝还是潜意识的对济世堂更有好感。

满宝在周立君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济世堂。

伙计看了一眼药方,问道:“这药方不是我们的大夫开的吧?”

“不是,怎么,不能抓吗?”

伙计对她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得让我们掌柜的看一看,还请客官稍候。”

伙计去请了掌柜出来,他看了一下满宝给出的三张药方,沉吟了一下后笑道:“小娘子,不知这药是谁吃的?”

“我大姐吃的。”

掌柜微微点头,“还是应该让病人来这儿看看,这药都是调理气血的,但侧重各有不同,不知大夫原来给开的是哪一张药方?”

满宝垂眸想了想,在来前,她曾给家里人把过脉,且她对姐姐的脉象熟得很,她干脆将脉案背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掌柜看,“您看这样的脉案她适合哪张药方?”

掌柜惊诧的看着满宝,愣了一下才抽出一张来道:“那看着倒是这张药方更好。”

他道:“我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子,但仔细一推演,竟是君臣相得,药性相和,且药效缓和,既补气血,又理肝肾,且不会太过燥热。“

满宝见他抽出来的是宫廷秘方,高兴起来,“那就照着这个方子给我抓好了,对了,您觉得这药方做成药丸如何?”

“那可不好做,”掌柜推演了一下,摇头道:“要做成药方还得仔细再琢磨琢磨。”

他将药方拿在手中,亲自给她抓药,“小娘子要几副药?”

满宝想了想道:“先来十副吧,这药中间可要隔断?”

“每三日停一日吧,一日一副药。”

满宝应下。

掌柜给她抓了药后将药方叠了还给她,笑问,“小娘子的这张药方是谁开的?”

满宝摇头道:“我从书上抄来的。”

“抄来的?”掌柜怀疑的看着她,“小娘子家里也是学医的?”

“我是学医的。”

掌柜惊讶,略一思索便拱手笑问,“那不知小娘子师从何人?”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能告诉你。”

掌柜:“……”

做大夫的,又不是做什么不正经的事,为什么还不能告诉?

大家不应该想着扬名,然后可以接更多,更好的病人吗?

满宝付了钱,周立君则拎了药,一起和掌柜道别。

掌柜回神,连忙道:“小娘子,你先生若是没有在别处坐堂,可来我们药铺。”

他看了一下满宝,又思及她拿出来的是调理女子气血的方子,自以为了解的道:“便是女子,我们药铺也是恭请敬之的。”

满宝眼睛一亮,回身问:“果真吗?”

掌柜点头,虽然上门看病的女子较少,但也是有的,她既是女大夫,那便可以给女子看病,有何不可的?

从这张药方来看,开方的人很老道,医术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相比于药方,他更想要的是人。

满宝问:“可有什么条件吗?要不要考试之类的?”

“啊?”掌柜想了想道:“岂敢怠慢尊师?只要尊师愿来就好。”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满宝挺了挺胸膛。

掌柜:……我想要的是你先生,而不是你。

周立君立即道:“掌柜,我小姑可厉害了,早几年就开始给人开方了,这些年没少给人看病。”

虽然没人用她的药方。

满宝连连点头,见掌柜的脸上都是难色,立即道:“我不要钱的,免费!”

掌柜:……更不敢要了怎么办?

满宝眼巴巴的看着他,“要不您考一下我?要是我通不过那就不要。”

“你先生……”

满宝就叹气,“我先生虽不坐堂,却也有别的事做,没空出来看病的,所以我想学习多一些脉案都找不到病人……”

她这么一说掌柜就明白了,她是想来他这里看病人,学脉案的。

他皱起眉头,这一般是店铺的学徒或是坐堂大夫的徒弟才有的权利。

要知道病人也是很宝贵的,可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而做大夫的,前期亲自上手摸脉的机会可不多。

有的人有可能要做十年,甚至十多年的学徒才有可能出师看病。

而在这期间,辨别药材的机会常有,背医书的机会也不难找,可这亲自给病人看病,积累脉案……

时间有限,病人情绪不好,谁敢随便交给学徒去摸脉?

所以掌柜沉默了下来。

还是一直在一边给人看病开方的老大夫突然上前道:“让她明天来试试看吧,要是得出的脉象不差,倒是可以跟在我后面看些带下病,”

老大夫对掌柜眨眨眼,脉案什么的,她可以在这里学,但得了脉案,她总得拿回去给她先生开方吧?

重要的还是方子。

而她先生的水平如何,只要看过开的方子就行。

这其实是一种互相学习的过程,他们想将人请到药铺来,一是为了增强济世堂的实力,二不就是为了学习对方的医术吗?

掌柜的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对满宝笑了笑道:“行,那小娘子明日来药铺试试看,还不曾请教小娘子贵姓。”

满宝大大方方的道:“我叫周满,这是我侄女周立君。有件事还得和掌柜知会,我每天还要读书呢,所以每天能来药铺的时间不长,我以后每日来两个时辰怎么样?”

她道:“我不要钱。”

掌柜暗暗吐槽,让你在这里学习脉案,我们不收钱就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想要钱呢?

他见满宝年纪小,也没指望她能有多能干,因此点头应下。

不过因为她提到了她每日还要读书的事,对她更多了几分看重。

普通人家的姑娘,谁到了这个岁数还在读书的?

他闺女也就认了字,读了两本书后就不再读了,要开始学习女红和其他的东西。

可是……

谁家的小姑娘会亲自来抓药?

不过想到她要抓的药,他又略微有些理解,“小娘子,你来药铺的事要不要先回去与家人商议一下?”

满宝自信的道:“我的事我能做主,我回去与先生说一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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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六章 顺其自然

庄先生还真没拦着满宝,在他看来,满宝的教育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因为这是他收的第一个女弟子,也是带的唯一的一个女学生。

他以前及现在,甚至未来教的男学生,都知道怎样给他们规划未来。

不是考官,就是经商,做地主,或是出去找活儿干,这么多年了,他早知道如何辅导学生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也知道该侧重教他们什么东西。

可满宝不一样。

她是个女孩子,在这个世上行事有太多的束缚。

她聪明伶俐不下于白善,且还乐观心善,要不是身份所限,将来不知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她若是出身富贵,那他还能帮她谋一谋她的姻缘,让她嫁一个好人,通过丈夫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偏她出身乡户人家,而齐大非偶,他自然不可能鼓动弟子去嫁一个富贵之子。

所以对满宝,庄先生一直拿不定主意要怎么教。

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便秉着老庄的思想,顺其自然便是了。

所以满宝要跟白善学一样的课程,助他考试,他便教她一样的书,她要时不时的去书铺里找书找资料,他便不拘束她。

而她现在要去药铺里积累脉案经验,学习医术,他便放她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只是,他一如既往的要求她,“每日至少要看一个时辰的书,练半个时辰的字,这是最基本的。”

满宝应下。

然后去书架上找了一本医书放到一个小背篓里,又收拾出一套小一些的笔墨纸砚,这是往常他们出门时会带的。

她看了看,发现笔头有些秃了,便决定明日出门时买一支备用。

她知道,纸很贵,而她去药铺不仅要记录脉案,可能还要记一记大夫们开的方子,以拿回来学习。

若是在看病开方的过程中,大夫们能够提点她一两句,那她就更得记录下来了。

所以要耗费的纸张不少,这种损耗大的东西还是自己准备更好。

反正她是不缺纸用的。

满宝将明日出门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背篓里,这才去寻了个空隙进系统里给莫老师发邮件,告诉了他这一好消息。

“去了药铺,我就不缺病人看了,每天都能给你收集许多许多的脉案了。”

莫老师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她的邮件发过去后秒回。

满宝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她惯常和莫老师联系的时间,他估计不在,于是便退出了系统,打算等晚上再来看一看。

周四郎直到夕阳西下才疲惫的赶着空马车回来,他对满宝道:“麦子都卖出去了,要的人不少,我决定再回家一趟,立君,你在这儿看着你小姑一点儿,没事别总往外跑。”

满宝道:“四哥,我找到活儿干了,我每天都要出门的。”

周四郎瞪眼,“啥?你出去找活儿了?不是,你个小豆丁干什么活儿?”

满宝自豪的道:“我去药铺给人看病。”

周四郎便扭头看向周立君,“你小姑说真的还是假的?”

周立君点头,“真的。”虽然人家不会让她开方,只让把脉。

“不是,这哪个药铺啊,别是疯了吧,要是看坏了病人谁负责?”周四郎怕自家妹妹被人给坑了,连忙道:“不行,你们得带我去看看,有些事可得说清楚了,这要是病人出了什么毛病得是药铺负责,我们可不管的,你小姑才多大……”

满宝:“……”

白二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周四哥,你别听她们的,人药铺根本不让他们开方,就给她把脉学习脉案而已。”

周四郎就问满宝:“你们交钱了?交了多少钱,能学多久?”

“没交钱,”满宝双手拍在桌子上,道:“我们这是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懂吗?回头我开了方出来,他们也要学习的。”

“骗鬼呢,你开出来的方能比得上人老大夫开的方吗?”周四郎不太信任满宝,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谎话,却总是自信太满,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瞎话,于是他扭头问周立君,“二丫,你说,人家为什么答应收你小姑?”

周立君瞥了她四叔一眼,淡淡的道:“四叔,请叫我立君,然后,小姑没说错,济世堂的掌柜和坐堂大夫的确是冲着小姑的药方来的。”

她抽出一张药方给周四郎,道:“喏,这是小姑开给大姑的药方,吃了就能有孩子了,掌柜看了这个药方,就决定收了小姑。”

其实是想收了小姑的先生,可周立君是知道的,她小姑的医术是自己翻医书学的,偶尔庄先生会帮她解读一下医书,或教一些。

但他并不是能让小姑学会医术的人,所以济世堂想要请的那位“先生”,他们总不能把医书给奉上去吧?

而且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可以借那位不存在的“先生”行些方便事,为什么不借?

周四郎的注意力却一下被转移了,他拿过药方艰难的辨别上面的字:“白……什么东西?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真的假的?”

“白芷!”周立君扯过药方仔细的叠好,仰着小脑袋道:“那是当然了,连济世堂的掌柜都说这方子好了。”

满宝趁机把那两串药拎出来交给周四郎,“四哥,既然你要回家,那你就把药给大姐带回去吧,让她自己熬了吃,这药是补气血的,一天一副,早晚一次,三天停一天,这是十副药,等吃完了让她去济世堂把脉,然后把脉案给我。”

周四郎愣愣的抱着药,“不是,这要是吃了药就能生孩子,那大姐还嫁给关辛干什么?”

周立君立即道:“对啊,那大姑完全不用嫁人了呀。”

满宝就一巴掌拍在她四哥的脑袋上,把他打醒,“四哥,你都成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傻?”

周立君迷惑的左右看着俩人,白二郎也一头雾水,齐声道:“我觉得四叔说得对啊,小姑怎么随便打人?”

周四郎涨红了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满宝,“我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比立君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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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七章 正式看病

满宝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周四郎,“四哥,我在学医术呀,我是大夫呀!书上都有写好不好?”

而且还很详细呢,精子、卵子什么的,以及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早在两年前她就和莫老师学过了。

周四郎抱着药包的手都颤抖起来了,他抖着嘴唇道:“这这这,书上怎么啥都写呀?”

他想让满宝别看这样的书,但想想又不对,这是在学医术吧?

不看好像也不行。

学不会没啥,万一学不会还去给人看病,把人治坏了怎么办?

就在周四郎纠结的时候,满宝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四哥,你回去后记得带关大哥也去药铺里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和前姐夫一样有病,那大姐可生不了孩子。”

周四郎:“……好。”

一旁的白二郎和周立君还在一脸迷茫呢。

周四郎扭头看到,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俩人的脑袋,叹气道:“无知也是福啊。”

白二郎周立君:……

莫老师到了时间才上线,看到满宝的邮件,高兴得不得了。

他现在已经改为主攻古中医,急需的就是古代的各种脉案,而满宝进了药铺,不仅可以提供脉案,还能提供他们那边的方子,对他的研究大有帮助。

当然,坐拥如此多资源的莫老师也会根据脉案给出方子,以教导满宝。

莫老师信心满满的对满宝道:“这样一来,你不仅有我这个博学的老师,庞大的百科馆资料,还有数不清的病人,只要不断认真的学习,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满宝自己都憧憬起来了,“那我岂不是很厉害,很厉害?”

不仅莫老师,连科科都表示赞同,鼓励她会很厉害的。

然后第二天满宝在读完早课,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后便背着背篓去济世堂了。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

这个时间点,药铺才开了没多久,病人也刚来。

满宝和大家打了招呼,就特别乖巧的在老大夫旁边搬了张小凳子坐着,然后把背篓里的纸笔和墨拿了出来摆在面前。

老大夫震惊于她的自来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周小娘子……”

“您叫我满宝吧,这是我的小名儿,我家里人和朋友都这么叫我的,”满宝特别的自来熟,问道:“老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纪,单名泽,你就叫我纪大夫就好。”

“纪大夫,那我们的掌柜叫什么?”

纪大夫:“掌柜姓郑,你就叫他郑掌柜好啦。”

满宝:“咦,罗江县也有一个郑掌柜,他们是一家人吗?”

纪大夫这才看向满宝,“你认识郑一伟?”

满宝狠狠地点头,“认识,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呀。”

远在罗江县的郑一伟:一年最多见三四次的那种好朋友吗?

纪大夫这下坐直了身体,面色也更加和煦了,“你和一伟是好朋友呀?”

满宝点头,“我们认识有五六年了,我家种有些药材,一直都是卖给他的,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五年的时间不短了,郑一伟去罗江县也不过六年多的时间罢了。

纪大夫便摸着胡子笑道:“巧了,郑掌柜和一伟是叔侄,你得改一改称呼了。”

“那我就叫老郑掌柜呗。”

正想让他叫郑一伟做小郑掌柜的纪大夫:……

他顿了一下,略一想,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郑平年纪是不小了,是该叫一声老掌柜。

纪大夫笑眯了眼,“好,以后我随你叫,来来来,你跟我说一说,你可学过把脉?”

“学过的,而且学了好几年了呢,这两年我没少给村里的人把脉。”

纪大夫颔首,“一会儿你先看一遍病人,将脉案记在你的纸上,我再看一遍。”

满宝点头。

俩人商量好,这才让等着的病人上前。

俩人说话又没隔着门,也没避着人,因此等候在一旁的病人全听到了。

他们才在桌子前坐下,满宝就把自己的脉枕挪上前,眼巴巴的看着病人。

病人犹豫了一下,想到刚才老大夫说的,这小娘子看过以后他还会再看一次,便把手放了上去。

满宝就摸着他的脉,一边用心的听,一边去观察他的脸色,问道:“觉得哪儿不舒服?”

“喉咙干痒,一直咳嗽。”

“何时开始咳嗽的?可流鼻涕?”

“前日开始的,不流鼻涕。”

“吃过其他的药吗?”

“没有。”

“可还有其他的不舒服?”

对方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头还有点儿晕。”

满宝便道:“我看看你的舌头。”

满宝细致的望闻问切后,便收回了手,提笔开始写脉案。

纪大夫这才示意病人转向他,将刚才满宝问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摸过脉后便提笔写药方,顺手在一旁的本子里记了一句脉案。

他的脉案是一句话总结,满宝却是洋洋洒洒写了不老少,特别的详细,连脸色蜡黄都给写进去了。

纪大夫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写得是挺详细的,但这不是浪费纸张吗?

病人拿了药方去采药,满宝都没得及看一眼,更别说记下了。

不过满宝也只惋惜了一下,反正后面还有这么多病人呢,不着急。

第二个病人上前,依旧是满宝先看,先问一遍,然后纪大夫才又看一遍,又问一遍。

有时候纪大夫问的问题和满宝的不一样,满宝也会记下来,然后认真的跟着纪大夫去观察病人。

因为想着要抄药方,所以她写脉案时便快了许多,字也就不讲究工整了。

写完了脉案,她便偏头去看纪大夫写的药方,然后非常迅速的在他写完一个药名便抄一个,写着写着,她有点儿抓瞎了,“纪大夫,你这都什么字啊?”

纪大夫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将药方交给病人,道:“草字。”

满宝觉得不对,她虽然不写草体字,但也是看过先生写的,明明没那么潦草的。

不过她也没与纪大夫争论,现在排队等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一个病人要看两遍就已经很耽误时间了。

周立君已经暗示过她,有些病人面上有了不满,所以她不好此时耽误时间。

想着来日方长,满宝将此事暂时压下,继续跟纪大夫一起看病。

第六百十八章 背药方

济世堂是一家老字号药铺了,前来看病的病人自然很多。这世上,最不会缺客人的两个铺子,一是粮铺,另一个就是药铺了。

而上午到中午这段时间,通常又是药铺最忙的时候。

看病也是要赶早的。

因为等待的人多,到最后满宝看病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记录脉案的时间更快。

她在观摩了老大夫的好几张药方后已经放弃去识别他的字了,特别认命的只记自己的脉案。

等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也已经过了吃午食的时间,周立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特别贴心的去街上买了些馕饼和汤菜回来,他们一结束看诊,她立即请纪大夫和店里的伙计一起吃午食。

纪大夫脸色和缓的微微点头,领着他们将饭菜送到后院,在后面吃。

满宝这才知道药铺后面竟然还有个院子,而院子里正搭着不少的架子,里头都晾晒着药材,空气中飘着阵阵药香。

纪大夫见她眼珠子都移不开了,便笑着在凳子上坐下,问道:“怎么,没看过这么多药材?”

满宝愣愣的点头,此时她的脑海里正不断的响起科科的叮咚声,科科用特别清冽的电子音念道:“发现古老植物……发现稀缺植物……发现未曾有过记录的动物尸骸……”

科科如果有心理活动,它此时一定是在高兴的打滚,它就知道,宿主只要与外面的交流增多,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医术什么的,不就是跟世间的动植物相关吗?

现在,人们已经厌倦了合成药类,更偏向回归自然的药剂,而古中医正是如此。

见满宝愣这么久,纪大夫忍不住抬头看她,问道:“你会认多少种草药了?”

满宝好一会儿才回神,道:“我只背过药材名,没怎么见过它们。”

纪大夫闻言微微皱眉,“你没认过药材?”

学医不应该从这儿开始吗?

像他们药铺的学徒,都是从识药材开始的,然后要在前台抓药,还要学着整理药材。

等把这一切都学熟了,三两年也就过去了,要是遇到不爱教的师父,那学个三五年都有可能。

等把药材认全了,才开始教医书,最后才是上手听脉和开方……

没有十年的功夫,休想出师。

就算八岁开始做学徒,那能出师时也十八了,而资质差一些的,说不定要在柜台里抓七八年的药才能上手把脉开方。

结果现在她却说自己还没开始认药材?

纪大夫皱紧了眉头,问道:“你不认药材,那你怎么开方?”

“我把药材及药性都背下来了呀,”满宝道:“我还背了不少的药方呢。”

纪大夫眨眨眼,“背下了药性,却没认药材?”

“我没这么多药材。”

纪大夫怀疑,“你先生也没有?”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周立君左右看看,便笑道:“纪大夫,我们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谈。”

纪大夫想了想便点头,“待吃完了饭你背一下你记下的药材和药性给我听,还有那药方。”

满宝脸有些发苦,“那得到什么时候?我答应了先生下午要回去读书的。”

纪大夫没说话。

满宝便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有些垂头丧气的。

满宝背的药材,一半出自她在庄先生和白家找到的医书,其中有药材的名字及药性;还有一半则是莫老师为她整理出来的,更加的细致和有调理,很好背。

她背了好几年了。

莫老师整理出来的药,有一部分是只存在于书籍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在随着时间不断的完善之中。

他们那边对药性的记载更全,研究也更透彻。

所以满宝觉得要背这么多东西,一个下午是实在不够用。

而且有些时间太过久远,她实在是记不住了,除非有人提一提药的名字,她才能顺着背下药性。

更别说这其中还包括药方了。

满宝叹了一口气,吃完饭后便背着手站在桌子边给纪大夫背药材及药性。

纪大夫喝了一口茶后便半闭着眼睛听,听了三刻钟后脸色越发认真起来。

周立君给小姑送上一碗水,满宝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往下背,又背了半个时辰,满宝又找水喝。

此时纪大夫已经整个人坐直了身体,见她喝完水后便道:“你不必背药了,你背一背自己记得的药方。”

满宝想了想便打算从最先的背起,“五虎汤,主治风热壅肺、身热、咳喘痰多者,麻黄七分,杏仁去皮十分克,甘草四分,细茶炒过八克白石膏十五分……”

随着满宝不疾不徐的背诵,纪大夫慢慢张大了嘴巴,许久,许久,他才捂住胸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坐姿太久,腰背有些发麻。

周立君全然没发觉,她正捧着下巴星星眼的看着自家小姑,她知道小姑在自学医术,也知道小姑很厉害,却不知道原来小姑这么厉害。

要读这么多书,竟然还背下了这么多医书,真的是太厉害了。

满宝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这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背诵,纪大夫总算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让满宝别背了,就突然看到了站在入口处的老郑掌柜。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老郑掌柜也怔怔的看着满宝,察觉到纪大夫的目光,他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满宝一眼才转身离开。

纪大夫这才阻止还在绞尽脑汁背药方的满宝:“好了,我知道你背下了很多药方。”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再背下去她也背不出来了,话说大黄附子汤后是什么药方来着?

满宝咽了咽口水,在周立君扯了扯她的袖子后勉强回神,“纪大夫,我是不是要先认识药材?”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一些。

谁知道纪大夫都不看她的眼睛,直接扶着桌子坐下道:“不错,你是要先认一认药材,光会背还不行,还得会认才行。明儿你来,上午看诊过后再留一留,我教你认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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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九章 诗会(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满宝兴奋起来,问道:“药材有生的吗?”

纪大夫便抬眼瞥了她一眼道:“绝大部分都是炮制好的,药铺很少收生药材的。”

满宝虽略微有些惋惜,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笑道:“先生,那我先回家去了。”

“去吧,去吧。”纪大夫没忍住,又说了一声,“周小娘子,哦,不,满宝啊,你先生要是哪天有空了,请他出来,我们一起用用饭,说说话吧。”

满宝嘿嘿一笑,只当他说的是庄先生,因此点头,表示会和她先生提的。

今天已经很迟了,满宝背着背篓挥手和纪大夫告别,走到前堂才发现又有一个大夫坐在那儿给病人看病,看着比纪大夫年轻多了。

纪大夫随口介绍道:“这是犬子。”

满宝便笑容灿烂的打招呼,“小纪大夫。”

病人基本集中在上午,下午一般只有零星几个病人,所以由小纪大夫坐堂。

不过纪大夫也会在后堂休息,若是遇上小纪大夫解决不了的急症便可以叫他。

老郑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笑吟吟的和满宝招手打了一个招呼,目送她和她那侄女出门。

小纪大夫给最后一个病人开了药,然后抬头看看站着不动的老父亲,又扭头看一眼正站在柜台后看着门口的老郑掌柜,他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爹,这小娘子是谁啊?”

纪大夫收回了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一个学徒。”

骗鬼呢,一个学徒至于让你们这么目送吗?

老郑掌柜走到了纪大夫身边,感叹道:“也不知道她的先生是谁,既能教她这么多药性和药方,怎么不教她认药材呢?”

“交浅不好言深啊,待再熟一些再说吧。”

老郑掌柜只能惋惜的点头。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到她进了巷子便松了一口气,见她背着背篓冲他飞奔而来,庄先生便压了压手让她慢一些,“怎么回来这么晚?”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纪大夫嫌弃我不认药材,要我背药性和药方呢。他说从明天开始教我认药材。”

庄先生听了好笑,“你的医书全是自己看,自己背的,从未真正的学过,连药材都不识,是要好好的认一认。”

庄先生见她声音都有些哑了,知道是说话太多,便示意她进屋,道:“今天就不给你布置课业了,你自己玩去吧。”

满宝还真有些累了,主要是大半天精神都绷着,尤其是背书的时候,这时候一放松下来便有些犯困,她去吃了一些点心和水后就忍不住回房睡觉去了。

白善宝从府学回来时,她刚睡熟没多久。

他忍不住在她的窗户外打转,“这时候才午睡,晚上还能睡着吗?”

这话像是对坐在一旁摘菜的周立君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反正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立刻就去敲满宝的窗户,势必要把她吵醒。

满宝很少有起床气,但她这会儿才熟睡就被叫醒,心里的火气就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她抽出头下的枕头,直接冲着窗户砸去。

枕头砸到窗户上发出砰的一声,窗外的人安静了一下后就越发锲而不舍的敲窗,“周满,我这是为你好,这会儿都快吃晚食了,你现在才午睡,晚上你还睡不睡了?”

满宝终于被他得从床上起来了,然后就跑出去追他打,俩人绕着院子跑了两圈,白二郎特别友好的递给满宝一根棍子。

白善见了气急,叫道:“白二,别忘了我是你师兄!”

满宝叫道:“我还是你师姐呢!”

说罢举着棍子撵他,白善一溜烟跑得特别快,差点迎面撞上满宝的后背,她直接转身又反过来撵他。

白善:“……你说,我是不是为你好,谁申正了还午睡?”

“我不管,你过来让我打一下,不然我心口的气散不掉。”

院子里的大人都不管,让他们满院子的乱跑,满宝拿着棍子很有优势,总算是打了白善一下才满足。

她长舒一口气,丢下棍子就坐在凳子上喘气。

白善也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问道:“中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子才要午睡?”

“我去药铺了。”

白善:“济世堂竟然真的收下你了?”

“哼,”满宝道:“我今天还把脉记了好多脉案了呢。”

说到脉案,满宝总算是想起来,她记的那些脉案还没整理呢,她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晚上也有的忙了。”

白善道:“我今儿学了新文章,你要不要听?”

满宝就坐在凳子上道:“你背给我听听?”

“没背下来,算了,我觉着靠你不如靠我,你还得去书铺里查作业呢,”白善絮絮叨叨的道:“今儿中午他们在书院里斗了一会儿诗,我去听了一下,也就一般一般,我觉得年中考我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满宝道:“昨儿先生讲课时我记了一些笔记,你要不要?”

白善:“要!”

满宝便去书房里把笔记本找出来给他,道:“喏,我还记了两个问题,本来想今日问先生的,但今天我好困。”

白善宝翻开,一看便哈哈道:“我知道答案啊,我告诉你。”

白二郎觉得没趣得很,宁愿去看周立君摘菜,也不掺和他们的话题。

满宝:“既然有诗会,你为何不去参加呢?”

白善宝:“他们又没请我,而且诗会就是斗诗,没趣得很。”

白二郎插了一句嘴,“我觉得有趣啊,很多人聚在一起谈文论诗,多好玩儿。”

“你是想跟人玩儿,不是想作诗吧?”满宝戳穿他。

白二郎就哼哼道:“我也是会作诗的。”

庄先生便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更好,过两天休沐,我带你们去参加一次诗会。”

满宝眼睛一亮,“先生,是哪儿的诗会?”

“大智书院的,你们不是交了好几个朋友吗?他们应该也在,”庄先生笑道:“正好你们也出去玩一玩。”

三人高兴的应下。

庄先生继续笑道:“既然要去参加诗会,那你们可得提前准备一些诗,嗯,就以荷与夏为题,你们各做两首诗备着吧。”

三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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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语音输入

满宝将灯熄灭,把蚊帐放下后便躺倒了床上,她把今天记得脉案拿到系统内,然后打开邮箱,开始往上输入。

没办法,在这方面她没有特权,科科不可能帮她,她又不舍得把原稿给莫老师寄去,毕竟,她寄过去花邮费不说,她这边总得再抄一份留档吧?

所以还是从邮件发过去吧,既省了邮费,也比抄录一份更快,就当是复习了一遍。

科科见她费劲儿的打字,便道:“语音输入了解一下?”

满宝停下手,虽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但顾名思义,她迅速的理解了字义,问道:“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宿主,语音输入的按钮就在邮箱底下,这个都是自主摸索的,而且以前你应该不会想使用,你不是说过和莫老师,d博士他们聊天的时候可以加深认字吗?”

满宝写邮件,一直是用手指当笔一样在邮件里写的,也是因此,她从小认字就比白善还要快,写字也比白善快。

有一小半的功劳是跟人用邮件聊天聊出来的。

不过科科扫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脉案,心想,她现在应该不太想坚持手写邮件聊天了,所以语音输入是一个很好的功能。

它能够智能识别多种语言,然后再转化为文字。

满宝在科科的指点下戳出了语音输入的按钮,然后就捧着脉案开始磕磕巴巴的琢磨起来。

终于将脉案都发过去后,满宝松了一口气道:“莫老师,记得给每一个脉案开方。”

莫老师正好在线上,前面的一大串脉案文字他没看,直接看的是最后发来的邮件。

他道:“我会试着开方的,你也要开,最好拿去给你们那儿的大夫比较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医学研究就是要不断的学习,改进,然后才能进步。你一个人闷头苦学是学不出什么来的。”

又道:“你现在相当于要到医院里去实习,所以要记住,这时候开方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就是个小白,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首先要先学会的是问诊……”

满宝一一记下,和莫老师道别后就退出系统,开始抱着小被子睡觉,真的是,太困了。

满宝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便上了早课,又练了字后才去济世堂。

这一次周立君没有再陪着她,她要去隔壁邻居那儿学一学怎么做被套,还得给大姑做被套呢。

纪大夫一早便在药铺里等着她了,因为有了昨天配合的经验,今天俩人的速度更快了些,有些病症,纪大夫并不会等她问诊过再问一遍,而是会自己先看诊,让她看着,然后她再自己摸一次脉。

满宝也不急着看纪大夫开的药方了,而是就跟他谈论脉案,确认自己判断的脉案是否准确。

看病治病之中,确诊是前半部分,治疗是后半部分,这两者缺一不可。

而看诊更是治疗的基础,若是连病都没看清楚,没确诊,那给出再好的药方,不对病原也没用。

这是莫老师教她的。

做大夫,最先学会的就是耐心。

纪大夫中途忍不住看了她好几下,见她表现与昨日全然不同,更加的沉稳耐心了,也懂得取舍了,忍不住微微点头。

心里越发确定她背后有名师指导。

看完了一拨病人,纪大夫在等待病人的中途和满宝聊天,“昨日你带回去的脉案看过了吗?”

“看过了。”在念的过程中记了一遍,这不就是看过了吗?

“看了多少个?”

“全部看了一遍。”

纪大夫挑眉,颔首道:“不错,不错,你先生看过了吗?”

“他说他会看的。”看是一定会看的,那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说不定昨天晚上他还熬夜了呢。

嗯,今天晚上可以问一问莫老师,和他探讨一下那些脉案,说起来她还时间对比脉案开方呢。

这么一想,满宝将本子翻到最前面,看了一遍脉案后提笔在最后的留空处写处方。

写完后给纪大夫看,“您觉得我这药方怎么样?”

纪大夫看了一眼,看出是昨天的脉案,他让伙计换了朱笔来,拿了一小管笔在她的药方下补充上,“病人体虚,不受补,这个剂量得少一些……”

满宝看他写得工工整整的,忍不住问,“纪大夫,你明明也能写楷书,为何写药方时那么潦草,我都看不懂。”

“后面排队等着这么多病人,一笔一划的写那得费多少时间?”纪大夫道:“看病的时候也得顾及病人的心情,你看今日来看病的病人,虽然也要给你看一遍,但他们就没昨日那么生气了是不是?”

满宝想了想,今天的病人心气是比昨日的顺一些。

“气大伤肝,他们本来就病了,再让人伤肝,那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找病的?”纪大夫道:“除非病人说,他以后要去别的药铺抓药,否则,我都是这样的字。”

“是不是别的药铺也看不懂您写的字?”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胡子道:“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总能认出些字的,你不就认出了好几个字吗?”

“那为什么小古哥哥能看一眼就懂?”

小古是药铺里的伙计,他拿到药方都是扫一眼就明白了,然后就会刷刷刷的抓药。

纪大夫听了笑道:“你也不看看他练了多少年,看了多少年了,我们药铺的学徒认字都是从药材名字开始的,什么《千字文》《论语》全然不识,但白芷、茯苓,一看就懂。”

满宝明白了,低头去看他那狂草的药方,感叹道:“所以我要看懂您的药方,还得先学看您的字才行。”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胡子点头,“不错。”

满宝忍不住仰天长叹,“我要学的东西好多呀。”

纪大夫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这就喊多了,要学医术,那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等你学会了看诊开方,记住了药材,会抓药以后,还得学针灸呢,甚至连炮制药材都要学一学。”

满宝立即把头低下,兴奋的道:“针灸呀,我会呀。”

她扎了好几年了呢,已经把人全身的穴道都扎遍了,莫老师后来还送给她两个更拟人的模型呢,性别分开,可以模拟的病症更多,甚至连内脏破损都能模拟,同样被她扎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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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惜才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问,“穴位都认全了?”

满宝就上下打量着纪大夫道:“纪大夫,您年纪也不小了,肯定有腰酸背痛的毛病,要不然一会儿我给您扎两针试试看?”

“可别,”纪大夫打了一个抖道:“我觉着我身子骨挺好的,就不必扎针了。”

说着话,又有病人来了。

最近或许是因为气温变化不定,所以生病的人特别多,其中以孩子为最,当然,大人也有不少。

纪大夫慢悠悠的看诊开方,满宝发现,大部分脉案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她能想到的药方也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按照纪大夫说的,要根据各人体制的不一样有所增减以及改变。

吃了午饭,纪大夫稍作休息便带着满宝去认药材,先从院子里晾晒的药材开始。

这些药材满宝全都背过,但真正的见大多却是第一次。

但背过的药材再要认的时候就要容易得多,满宝不一会儿便将院子里的药材都记下了。

纪大夫便叫人去前堂里取了不少种类的药材来继续教她认。

满宝自信满满的认过,然后背下。

纪大夫教了一个时辰便收手,笑道:“你今日先回去,明日我考你,若都能认出这些药材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满宝应下。

她觉得这个并不难,今天记下的药材已经不少了,过了几日应该就能把所有的药材都对号入座。

不过可惜,她会背的许多药材济世堂里也没有,看来还没机会可以见到。

满宝自信满满的回去,第二天又自信满满的来,但当纪大夫将两样差不多一样,不,应该说在她看来就是一样的药材拿上来时,她有些懵。

满宝眨了眨眼,拿起两样药材各种闻了闻,味道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到底这边黑乎乎的是熟地,还是隔壁是熟地呢?

满宝沉思。

纪大夫笑眯眯的看她,见她被难住了,一挥手,伙计便捧出一个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摆着四样药材,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长得特别的像。

不仅样子香,可能是因为摆在一处,落在满宝这个初识药材的半桶水眼里,那是连气味都差不多的。

满宝无言的看着。

纪大夫这才笑道:“你今日便把昨日认的药材重新再认一遍吧,什么时候把这些药材都熟练的认出来了,再学下一组药材。”

满宝收敛了心神,乖乖的应是。

纪大夫重新教她,一些一看就懂的药材,纪大夫直接让她过,她让她认的是那些惯常会被错认或混杂的药材。

而且药材还会因炮制方法的不同药效不同,但它们看着都差不多,所以为医者,还得学会不看形,要凭味和气来识别药材。

满宝照例学了一个时辰后回家。

一回到家,她便忍不住和庄先生道:“先生,我去药铺,学到的可太多了。”

庄先生便笑:“既然能学到东西,那你就好好的学。”

满宝应下,顺口道:“对了先生,药铺的掌柜和纪大夫还想请您吃饭呢。”

庄先生笑:“有劳他们教导你,应该是我请他们吃饭才对。”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最近我们都没空儿,还是等善宝考完年中考再说吧。”

最近他们都很忙,庄先生还要准备大智书院的大课呢,他前日已经去大智书院上过一堂大课了,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接受良好,双方都觉得这一优良传统可以继续保持。

当然,他上大课的时候会把满宝和白二带着,一是也让他们学习学习,二也是为了让他们多交几个朋友。

庄先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济世堂会同意满宝去药铺里学习,肯定是因为满宝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庄先生隐约猜出是满宝手里的医书。

既然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这一点公平的很,所以庄先生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这样,满宝每日早起读书,练字,然后再去药铺里实习,下午或回来上课,或就拐道去书铺里查找资料,日子过得充足得很。

偶尔,莫老师会给她传一些资料,都是他根据她的脉案开的药方,满宝会将他开的药方打印出来抄录一遍,然后拿去给纪大夫看。

俩人,包括老郑掌柜便围着方子讨论。

有时候俩人很赞赏莫老师开的药方,有时候又会驳斥,满宝便将他们的理由记下,晚上再回馈给莫老师,第二天,或隔上一天再把莫老师的回复告诉他们。

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中,作为传话筒及话题参与者的满宝也快速的成长着。

当然,最值得她骄傲的是,随着学习渐深,满宝已经把济世堂里能拿得出来的药材全都记住了。

哪怕是很相似的药,她也都能认出来。

老郑掌柜甚至心血来潮的把好几种药材混在一起打乱,让她重新分好。

虽然满宝分得很慢,也略有犹豫的时候,但纪大夫一一检查过,她全都分对了。

所以不仅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就连一直不太和满宝交流的小纪大夫都忍不住跑到后院去围观她,稀罕的看了她一下又一下。

纪大夫把人送走时,心口的凉气和热气还在交替着。

凉气正从嘴巴嘶嘶的往外冒,热气却是直冲脸上,他又是激动又是惋惜,等人一走,便不住的叹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啊,竟已是别人的弟子了。”

老郑掌柜则道:“难怪,难怪她说自己知道的多,我原还说这孩子太过自满,毕竟才这个岁数,可现在看来,她学东西这样快……也难怪那位先生如此惜才。”

纪大夫感叹,“我若有这么个弟子……”

小纪大夫忍不住道:“爹,她是个女娃。”

纪大夫忍不住横了他一眼道:“女娃怎么了,太医院还有医女呢。”

“那最高也才七品,还是比不上男子的。”

老郑掌柜就忍不住摇头。

纪大夫便拍了他脑袋一下,喝道:“我们学医的,靠的是医术,不是官居几品,而且你有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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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跟踪

小纪大夫当然是没品的,而且医术还在自家老爹和老郑掌柜之下,所以他得听他们的。

“我们便是大夫,那就应该知道,等人需要救命的时候,甭管大夫是老是幼,是男是女,能救命,就得敬着。”纪大夫摸着胡子道:“这段时日我也看出来了,她背后那位先生恐怕没怎么给人看过病。”

老郑掌柜也点头,两个人加起来的岁数都超一百了,自然精明得很,文人讲究看字识人,大夫却是根据药方认人的。

看了这么多天那位“先生”开的药方,俩人也看出这点来了。

所以那位先生重要,但潜力无限的满宝也很重要。

甚至,今日之后,满宝在俩人心目中的位置还隐隐拔高了一些,毕竟她年岁小,还有无限的可能。

老郑掌柜扭头看了纪大夫一眼,纪大夫冲他微微颔首。

于是第二天满宝再从药铺里告辞离开时,后面便跟了一个人。

一条街上这么多人,和满宝同方向走的不知凡几,所以不仅满宝,就是科科都没发觉不对,怎么,还不兴人家正好与你同路,也往府学那边去吗?

直到进了书铺,在里面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又从里面出来以后,科科擦发现一个坐在墙角的特别眼熟的人又跟了上来,它这才确定宿主被人跟踪了。

“是从药铺里出来跟上的?”满宝很惊奇,“我身上没带很多钱呀?”

科科扫描了对方一下,道:“不一定是为钱。”

“那为什么,那我还要不要回家?”满宝一边在心里问科科,一边慢下脚步来,“要不我们想办法把他甩了?”

科科还没说话,满宝就苦恼的道:“也不行啊,我们刚才去书铺了,还和书铺的伙计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定也看到了。书铺的人可是认得我们的,还给我们送过书呢,他要是跟书铺的人打听,一准儿能打听出来。”

科科见宿主想到了便沉默着没吱声。

满宝纠结了一下,很干脆的脚步一转,往康学街外去。

她身后跟着的人愣了一下,便立马跟上。

满宝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再一绕,直接往县衙去了。

满宝直接走进县衙,正好碰到衙役们正要收工下衙,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背篓进来都愣了一下。

满宝立即指着外面与他们道:“官差大哥,外面有一个坏人,想拍了我拿去卖,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衙役们一听,探头往外一看,正远远停住的小伙子一抬头就对上了衙役的目光。

正巧满宝说道:“他一直跟着我,从康学街跟到了这儿,一直想抓我,但一直没机会……”

衙役一看那小子的眼睛就知道是盯着人小姑娘的,于是也不客气,直接撸了袖子招呼兄弟们,“走!”

五六个衙役便如猛虎下山一般猛冲下去。

远远站着的小伙子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转身拔腿就跑。

满宝跟着冲出县衙,站在门口给他们鼓劲儿,唐县令听到动静从里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正上蹦下跳,他抬头往外看去,就见他几个手下一溜烟的追着一个人拐了个弯跑没影儿了。

唐县令:“……”

唐县令默默地站在后面等她安静下来了才问,“你干嘛呢?”

满宝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唐县令才松了一口气,“科科,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没有感受到恶意,”科科道:“对方也并不偷偷摸摸。”

人家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的,要是连这儿都提醒,估摸着你一天到晚脑海里就全是提示声了。

满宝一想也是,与它说了对不起,然后去应付唐县令。

她跟着唐县令进了县衙,放下背上的小背篓,将自己被跟踪的事说了,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贼还是盗,或者就是拍花子,也不敢把他往家里领。”

“所以就领到县衙里来了?”唐县令瞪眼。

满宝见他瞪眼,也忍不住惊诧的瞪眼,“县衙不是抓坏人的地方吗?碰见了坏人不就要把人带到县衙来吗?”还省了你们许多功夫呢。

唐县令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招来一个还没来得及下衙离开的衙役,道:“你去看一看,他们抓着人没有,六个人呢,光天化日之下,不至于连个人都抓不住吧?”

被耽误了下衙时间的衙役只能低头应下,出门加班去。

满宝和唐县令喝了两杯茶,就在她快要忍不住从背篓里掏出点心来吃时,七个衙役帮着一个小伙子回来了。

衙役们脸色都发紧,汗淋淋的道:“大人,这小子也忒能跑了,我们足追了两条街才抓到。”

被抓的小伙子脸色比他们还不如,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差点就给跪地上了。

实际上他也跪地上了,被衙役们一推,他直接就跪了,然后喊冤道:“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哼,你明明一直跟着我,想抓我,还敢说什么都没做。”

小伙子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顺路,我,我并不认得小娘子啊,为何要害你呢?小娘子,你可不能冤枉人。”

“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冤枉你?”

小伙子被满宝噎了一下,只能低下头去抽抽噎噎的哭。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挥手道:“带下去关牢里吧,让他冷静的想一晚上,明儿再审。”

“是。”

对于审案,满宝不懂,而且这是唐县令的职责,她并不会插手,虽然很想快点知道这个坏人是谁会,干嘛跟着自己,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唐县令见她乖巧的拿起了背篓,便笑道:“这儿离康学街可不近,走过去要费不少时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满宝高兴,“谢谢唐大人。”

衙役们这才仔细的打量满宝,纷纷道:“我说小娘子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

满宝扭头冲他们灿烂的一笑,道:“是啊,是啊,我之前来过县衙,管差大哥们或许见过我了,对了,我正在药铺里学医,回头你们要是生病了,或是磕着碰着了,来找我,我给你们免费看诊。”

众衙役:……

第六百二十三章 私了吗

唐县令憋住笑,伸手拎了一下她的后衣领,示意她赶紧跟上。

到了县衙外,唐县令的车夫早候着了,唐县令示意她上车,让车夫送她回家,“待有了结果,我再派人去与你说一声。”

这样的待遇,自然不是谁都有的,别的报案人,要想知道详情,自然是得自己来查。

唐县令把满宝送上马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却进了县衙,“人呢?”

衙役一呆,道:“关牢里了。”

唐县令颔首,道:“去问清楚他的姓名和住处,派衙役去他住的地方问一问。”

衙役应下,站着没动。

唐县令扭头看他,“去啊。”

衙役挠着脑袋问,“问什么?”

“随便问些话,主要是告诉住在他家附近的人,尤其是他的家人,他被抓了。”

唐县令挥了挥手回后院去了。

衙役便去牢里追人。

小半天后,他一脸便秘的去后头县衙后院回禀,“大人,他什么都不肯说,小的抽了两鞭子他都没说。”

唐县令刚用了晚食,正在净手,闻言冷笑道:“不肯说就算了,直接以逃奴的罪名发卖到矿上。”

衙役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不说名字,不说住处,衙门便能直接认定他没有户籍。

什么人没有户籍?

就是流民也是有籍的,只是人家不归乡,不事生产也不纳税才叫流民,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没有户籍。

一是野人,二就是逃奴。

本朝还算仁厚,野人大部分是以安置为主,但对逃奴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在拘捕的过程中死人都不算事儿,抓了以后直接丢到矿里去,或是充作官奴,每天只干最重的活儿,再或是直接输往边关当军奴使用。

不论哪一条处置措施都能把人吓死。

于是第二天一早,唐县令刚到衙门,衙役便来汇报,“大人,他屁滚尿流的全交代了。”

唐县令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道:“提上来吧。”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白善宝知道昨天下午她被人跟踪,今天一早便叮嘱了她在家里等大吉回来送她去药铺。

“你这么招人恨,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还是让大吉跟着你吧,安全点儿。”

满宝很不服气,“我明明很招人爱好不好?”

庄先生止住他们,道:“人既然抓住了,那要审出来就不难,明日我亲去县衙一趟,这几日你们出入都小心些。”

又道:“反正你和善宝出入的时间是岔开的,让大吉送善宝去府学后回来再送你去药铺吧,下午出了书铺你也不要在外多停留,直接和大吉回来。”

又对坐在一旁吃瓜的白二郎和周立君道:“你们也是,刺杀之事刚过了没多久,益州城还有些乱,尽量少外出。”

大家都应了下来。

可第二天满宝背着书箱,爬上马车被大吉送到药铺门口时,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都不在,在里面坐堂的是小纪大夫。

因为病人多,小纪大夫都来不及跟她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虽然很好奇纪大夫怎么不在,但看了眼排到了门口的病人,还是立即放下背篓,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后去帮忙。

但她跟小纪大夫的配合不好,反倒越帮越忙,见后面的病人脸色越来越不好,满宝干脆停下了手,也不跟小纪大夫一块儿坐着反复看诊了,直接起身走到病人身边去……

纪大夫说了,病人来了药铺,就尽量不让人被七情伤着。

小纪大夫也是第一次单独接诊密度这样大的病人,很是疲累,等终于把所有病人都看过一次了,他便给自己灌了半壶茶道:“也不知道县衙找我爹和掌柜什么事,怎么就赶在了上午呢。”

“已,掌柜和纪大夫是去县衙了?”

“是啊,”小纪大夫看着她道:“昨天晚上我爹还很担心你呢。”

话音才落,两个衙役走进药铺,看到满宝便道:“周小娘子,县令请您去县衙一趟。”

小纪大夫一惊,问道:“你怎么也被宣去县衙了?”

满宝安抚他道:“放心吧,我没犯事,犯事的是别人,我是原告。”

她扭头和两个衙役问好,笑吟吟的问:“官差大哥,是不是那个坏人招供了?”

小纪大夫:原告很自豪吗?

而且你这么小,还是女娃就跟官司缠上关系真的好吗?

那两个衙役却是看了小纪大夫一眼,然后颔首道:“昨晚就招了,所以今儿一早大人便当堂审讯,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指派他的人也被宣到了衙门,对了,您先生也去了衙门,现在就缺你一个了。”

满宝一听,也顾不得午食过后还要再去复习一遍药材了,直接和小纪大夫挥手告别,然后背着背篓出门。

大吉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问了一声,然后把马车赶了过来。

小纪大夫就站在门口目送四人走远,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他爹和掌柜被宣去衙门,不会也与这什么原告被告有关吧?

满宝在路上问两个衙役,“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

衙役却不肯提前告诉她,只道:“待小娘子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等满宝到衙门的时候,却没被领到公堂上,而是被带到了后堂的办公区域,一般县令处理公文和待客的地方。

满宝背着书箱,一头雾水的跟着大吉一起去了后堂,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正跪着一个人,唐县令坐在正中,而左右两边正坐着她家庄先生和郑掌柜纪大夫。

满宝疑惑的左右看看,最后先上前与唐县令行礼,这才面向郑掌柜和纪大夫行礼,然后跑到她家先生旁边,小声问:“先生,你们凑一块儿了?”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静的听着,不许调皮。

满宝便安静下来,大吉则已经行礼过后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唐县令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管他,而是看向满宝道:“事情已经查清了,你先听一听,然后决定这事是你们私了,还是我来判。”

满宝瞪眼,进了衙门的事还能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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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抢徒弟

跪趴在地上的小伙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坐在一旁的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很是尴尬。

但再尴尬,他们也得安静的坐着。

满宝慢慢瞪圆了眼睛。

其实就是老郑掌柜想要知道满宝住在哪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想要打探到她更多的信息,可谁知道平时那么机灵的人,也没少做这种打探的事,结果却被一小娘子直接领到衙门门口了呢?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脸皮厚得跟城墙差不多的人在满宝的目光微微低下来头,颇有些羞愧。

满宝看着他们纠结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掌柜,你们想知道我家在哪儿,直接问我就是了,干嘛要派人跟着我啊,昨儿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坐在上首的唐县令正拿起茶杯喝茶,闻言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吓个屁呀,昨天明明那么兴奋的哇哇叫。

他放下茶杯,决定还是暂时别喝了。

满宝已经絮絮叨叨的念叨开了,“我现在就住在康学街里呀,你们要去我家做客吗?本来先生还想找时间请你们去酒楼吃饭呢,其实去我家也不错,容姨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还省钱。

“你们也没问过我,我便没有说,我来益州城是读书来了,这是我先生,如今家里还有两个师弟,一个侄女,和一个容姨一个大吉,我四哥最近正往返两边送东西,所以常不在家……”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愣愣的看着满宝,唐县令低下头去憋笑,肩膀抖了抖后抬起头来道:“你们是想私了还是?”

“私了,私了,”满宝立即应道,想了想又道:“也不用私了吧,既是误会,那解开就好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相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便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出去交了罚银便走吧。”

满宝歪头,“罚银?”

“哦,”唐县令改口道:“是他昨晚吃用的钱,县衙开销有限,总不能白给人供应住宿和饮食。”

跪着的小伙子想哭,难道他想进去吗?

昨晚他倒是吃了两鞭子,除此外连口水都没得喝。

老郑掌柜却松了一口气,连连拜谢后去交罚款,哦,不,是食宿费。

对于这一场乌龙,唐县令并没有很为难他们,只是等老郑掌柜他们去前面办手续,后堂里只剩下他和满宝师徒时,他便点了点茶杯笑问:“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竟让堂堂济世堂的掌柜派人跟着你。”

满宝挠了挠脑袋,看向她先生,心虚的道:“因为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抬头对唐县令笑道:“这其中有些误会,郑掌柜和纪大夫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而已。”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问,“是爱才之心,还是爱财之心?”

庄先生笑:“我这弟子家世清白,家中世代耕耘,谈不上有多少家底,也就自己聪明伶俐些罢了,所以自然是爱才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他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而这位庄先生显然是听明白了的,既如此,他就没必要抓住不放。

他对满宝微微颔首道:“他们交了罚款便可以走了,将来你再遇上这样的事,再把人送到县衙里来就好,你要是抓不住,就招呼一声衙门里的衙役。”

满宝应下,乖乖的拎着书箱和先生一起告辞了。

师徒两个慢悠悠的往前堂走,走到空旷处时,庄先生停下了脚步,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一会儿你少说话,让为师来。”

满宝连连点头,她到现在都有些一头雾水,“老郑掌柜为什么要派人跟着我?”

庄先生没有回答她,心里却早已有了猜测。

从听了招供开始,他便将这段时间满宝回来汇报的事过了一遍,再联想刚才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的表现,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出。

在满宝心里,真正的师父一直只有庄先生一个。

莫老师是看得着摸不着,俩人的正式交流甚至都是通过邮件的,感情不浅,但肯定比不上朝夕相处,什么都教她的庄先生。

而庄先生涉猎很广,他学儒家,更喜道家,自然也是看过医书的,可以说所学很庞杂。

所以什么都能教满宝一些,也因此,满宝很小的时候,咱还没有教学室的时候就常拿着刻录植物的医书找庄先生请教。

后来满宝正式学医,她偶尔也是会找庄先生谈论医学上的知识的。

徒弟自己跑到药铺里找了一个活儿,虽然说是实习,庄先生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忧心的,所以每日回来,她在药铺里学了什么东西,碰见了什么奇怪的病,或是围观了怎样奇怪的病人,她都会与他说。

庄先生也会听得很认真,然后再以例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所以对于满宝在药铺里做的事,庄先生不敢说全部都知道,但至少知道七八分。

别说什么是为了找她背后的“先生”,要找,早一段时间他们便派人跟踪她了。

当时他们不找,多半是忌惮尊敬她背后的“先生”。

现在找,恐怕不只是冲着“先生”来的,还是冲着满宝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她的脑子和学医的天赋来的。

说真的,满宝学医的天赋,就是庄先生都叹为观止。

就凭那几本医书,她愣是自己翻完学通了,连药材本身都没见过,就把药材名字和药性给全背下来了。

也正是这样的天赋,让庄先生不敢阻拦她做任何与医学有关的事,生怕耽误了她。

所以一路上她要挖野草野花,庄先生就停下来让她挖;她偶尔碰见面有异色的人想要扯虎皮给人家把脉,他就勉强做那张虎皮让她扯……

庄先生可不知道满宝脑子里有个科科,更不知道科科里头有个教学室,教学室里有个莫博士。

他只知道,满宝借着课余的时间背药书,背医书,拿着针扎来扎去,愣是把那几本医书给学下来了。

他们想跟他抢这个弟子,甚至是抢这个人!

这是庄先生在知道整件事后的第一个感知,因此绷起了精神。

他是不介意满宝多几个教导她的先生的,但抢人就过分了。

所以在门口再与老郑掌柜他们会面时,庄先生便对他们露出了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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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可惜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面对满宝师徒二人时却是有些尴尬,哪怕刚才在唐县令面前满宝已经帮他们圆过一次了。

派人跟踪人,没发现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自然可以心中窃喜;但被发现了,谁尴尬谁知道。

反正满宝是一点儿也不尴尬的,一见到俩人就乐哈哈的冲他们打招呼,然后道:“老郑掌柜,纪大夫,我先生说要请你们吃东西。”

老郑掌柜立即道:“岂敢,岂敢,应该是我们请才是。”

这话一出口,老郑掌柜脸上的尴尬之色立即去了,他总算是找回了做掌柜的感觉,对庄先生笑吟吟的恭请道:“庄先生先请,我们去甘香楼如何?”

庄先生颔首,和他们去了甘香楼。

见庄先生同意去酒楼,甚至同意让他们来请客,老郑掌柜便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甘香楼,老郑掌柜点了一壶好酒,亲自执壶给庄先生倒酒赔罪,表示这事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喝下了他们的酒,然后指着满宝笑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吓着了这孩子,昨晚回去半个晚上没睡着,还做了噩梦。”

老郑掌柜:……骗谁呢,刚才他都问过了,这小娘子直接把人引到县衙来的,他被抓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兴奋的叫好声呢。

不过老郑掌柜还是很快换了茶壶给满宝倒了一杯茶,满宝立即站起来相让。

老郑掌柜压住她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昨日应该与你说一声,让人送你回去,或是直接问你也好……”

主要是每次问她先生,她都只会冲着他笑,他觉得再问其他详细的更不会得到回答。

老郑掌柜压下心里的想法,认真的向满宝表示歉意。

满宝偷偷看了一眼先生,这才躬身接了茶饮下。

庄先生待她坐下了才提起酒壶,也给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倒了一杯,道:“我这学生顽皮,贸然找上济世堂,给两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老郑掌柜立即道:“满宝聪明得很,学东西特别的快,我们两个老东西也从她这里学到了许多。”

他起身弯腰接住庄先生倒的酒,道:“其实我们二人早就想请先生出来一聚,和先生探讨一下医术,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也是赶巧了。”

庄先生便看了满宝一眼,知道她又在外面扯着他这面不存在的虎皮做大旗了,他笑道:“庄某可不敢与纪大夫谈医术,我这点微末之计连满宝都教不了,哪敢探讨?”

“庄先生太过谦虚了……”

庄先生却摇头笑道:“不是谦虚,是实情。”

他指着满宝笑道:“我这弟子聪慧得很,打下读书便比别人聪明写,背东西也快,要紧的是,她在医学上自有一股灵气,我也就头几年能教教她,现在却是教不了了,皆是她自学。”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她总不能说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莫老师教的吧?

老郑掌柜一怔,和纪大夫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那这段时间满宝带来的药方……”

满宝立即道:“是我写的。”

抄写的。

老郑掌柜瞪大了眼睛,他都想捂住心口了。

这这这……他脑中电光雷闪,被纪大夫推了一把后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看向满宝问道:“满宝,你既没有教医术的先生,可有意拜入纪大夫门下?”

一旁的纪大夫连连点头。

满宝却是直接摇头,小声道:“我已经拜了先生了。”

老郑掌柜纠结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也教她医术吗?”

杏林与其他行业一样,也是很讲究传承的,一徒不能侍二师,这里的师是指正式拜师的老师,将来徒弟不仅要赡养侍奉老师,也是要继承发扬老师的流派的。

那是跟儿子也不差的关系。

因此对此很介意。

庄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真的没有拜师的意思,便笑着点头道:“略教一些。”

老郑掌柜只当这是他的谦虚之词,微微有些惋惜道:“可惜了。”

庄先生就笑道:“虽然满宝不能拜纪大夫为师,但我们相逢即是有缘,这段时日她也多亏了纪大夫教导,满宝,回头你将你那本医书拿来,与纪大夫好好的探讨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就是送给纪大夫看的,算是给的报酬。

但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也没多见开心,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要紧的不是医书,而是满宝这个人啊。

庄先生看他们闷闷不乐,便与满宝使了一个眼色,道:“纪大夫对你有教导之恩,虽然未曾拜师,对你却有师徒之实,所以以后要侍师恭敬。”

满宝立即起身,机灵的对纪大夫深深地一揖,叫道:“纪先生!”

“好好好,”纪先生伸手扶住她,高兴的道:“能得你叫一声先生也不错了。”

庄先生便趁机道:“纪先生快请坐下,我看这一顿就让满宝这个做弟子的来请好了,以后还要劳烦纪大夫多加教导,庄某人在此先谢过了。”

“庄先生也太客气了,能得教导这样出色的一个学生是纪某人之幸呀。”

双方说完客套话便开始点菜吃饭,这一顿是吃得其乐融融,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出了甘香楼都没落下。

目送庄先生师徒上车离开后,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落下,扶着纪大夫爬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后深深地一叹,“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纪大夫点头,摸着胡子道:“又这一遭在,以后教那孩子的时候想不尽心都难了。”

老郑掌柜:“还不能收徒,只能干看着眼馋,唉,早知如此,昨天便不出这一昏招了。”

“那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被满宝给发现了呢?”纪大夫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郑掌柜却叹息道:“他再聪明有那孩子聪明?若这位庄先生说的是真的,满宝是自学成了现在这样,之前带来的药方也是她写出来的,那也……”

“太天才了,”纪大夫接口道:“可惜了。”

老郑掌柜也叹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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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府学考试(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马车里,庄先生却在摸着满宝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以后你就放心的去学医吧,明儿我给你准备一份礼,你再挑出一本医书来给纪大夫送去。”

满宝高兴的应“是”,她在心里将刚才的事,包括在县衙里先生说的话又过了一遍,隐隐学到了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那个点儿。

她只能赞叹道:“先生,你好厉害呀。”

庄先生微微一笑,温和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一些小心机而已,却是他用了前半生才琢磨出来的。

只希望他的学生们将来不必学会这些心机手段。

庄先生亲自备了一份厚礼,连带着满宝的一本医书一起送去了济世堂,从那以后,满宝再到济世堂里学习时,纪大夫更尽心了。

别的不说,遇到一些特殊的病症,他会边看边指点满宝,事后还会详细的介绍一下他开的药方。

除此外,纪大夫还特别抽了时间教她认他的草书,以让她能够快速的看懂他草写的药方。

就这样,满宝半天时间去药铺实习,半天时间与庄先生读书,生活过的充裕得不得了。

周四郎每隔五天便往返益州城和七里村一趟,带着周立君发展出了自己的粮种事业不说,也为他们和七里村的家人提供了良好的交流条件。

而庄先生在去大智书院上过几次大课以后,把白二郎也给放到了大智书院。

而他也将大课的课程开得更密了一些。

用他的话就是,“二郎和善宝满宝不一样,他们两个没人盯着,虽然也会贪玩,却还会自制,至少不会玩脱了,二郎身边没有同窗伴学却是不可以的。”

好几次,庄先生发现上午给他上课时,他都会走神。

明明书房里就他们师徒两个,他就站在他跟前给他讲课,结果白二郎竟然走神了。

这让庄先生反思了好一阵儿,难道他讲课真的这么无趣了吗?

还是下午满宝回来上课时庄先生才发现了。

虽然两个人上的课程是不一样的,但当书房里坐着另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时,白二郎哪怕没学到那个课程,也会认真的写自己的字,读自己的书,做自己的课业。

就是走神,也能很快回神。

不至于先生都站到面前了才回神。

所以庄先生在权衡过后就把白二郎给送到了大智书院,这样,他就有了新同窗不说,回来庄先生还能给他加餐,进度快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那是对于白二郎来说。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是痛并快乐着的。

这种快乐让他每天都早早的起床,然后和白善一起出门,大吉会顺路先送他去大智书院,然后再送白善去府学。

下午下学时,大吉会先去府学接白善,然后再顺路把白二给接回来。

这种痛则是让白二郎每一天都掰着手指头算年中六月份的到来。

因为,年中考试过后,府学和书院都会放上十天的假期。

当然,他们放这么长的假不单是给学生们玩儿的,也不仅仅是因为考试需要阅卷,还因为六月益州城的农忙要开始了呀。

该收春小麦的收春小麦,该收豆子的收豆子了。

这么长的假,他们当然要回家了。

也只有必须沉迷于学习时,白二郎才会想念家庭的温暖。

他想,如果七里村也有康学街的热闹,再少些课堂作业,那家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了,他一定一生都不出门。

就在这种纠结中,府学的年中考到了。

一大早,白善宝便坐在桌前吃了容易特意给他准备的早食,然后提上书篮便走。

满宝送给他一个荷包让他挂在腰上,她一脸严肃的道:“这个荷包是立君做的,但是里面有我亲手写的考试必胜符,我还画了天尊老爷的画像贴在墙上,特意将它放在画像前供了一天一夜,也祷告过了。”

白善宝:……

周四郎则是一脸认真的看着白善道:“善宝少爷,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呢,我跟你说过,我妹妹可是仙子转世,带上她开光过的符,那是一定会应验的,你只管带着去。”

庄先生忍不住抚了抚额,对大吉道:“行了,今日考试,早些去府学准备,这就出门吧。”

大吉应下,伸手去接少爷手里的书篮。

庄先生叮嘱白善,“不要紧张,平常心待之,就算考不入六十名,入一百名也是好的。”

周四郎咋舌,“先生,你这样说,小少爷不会更紧张吗?”

“不会,”白善终于找到话说了,“前几日已经紧张过了,今日考试都到了,没必要紧张了。”

话是这样说,白善宝爬上马车时还是踉跄了一下。

白二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嘲笑声,然后让周立君等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满宝站在车下冲白善挥手,“你加油呀。”

白善点头。

府学的考试当然不可能只考时文和诗文之类的,那是除了学的课本以外,还要考书法,礼仪和乐律。

据说明年他们还要开射和御,以及画,要学的可多了。

白善别的都还行,只乐律让他头疼了一下,但他也跟着他娘学过一阵的琴,而且庄先生也有教基本的,所以虽然府学开课以来只上过两次乐课,他还是平稳的过了。

只是监考的老师虽然是现场打分,却不是现场公布分数,而且他听了一下其他人的乐,弹的的确是比他好。

只不知这乐占的比重大不大,若不大还好,若大……

“我其他科应该都不差,我觉得不算乐律进六十名不难,”这是白善历经三天考完后下的结论,他道:“我听过甲班的几个人对答案,我的答案不比他们的差。”

庄先生微微颔首,道:“你既然有信心那就不必要多想了,反正你们要放十天的假,这十天便好好的休息玩耍吧。”

他笑道:“明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我们后日就启程回家,待要休假了再来。”

众人闻言欢呼一声,周立君立即道:“给大姑的被套我已经做好了,明天我要上街去买些漂亮的头绳,给大姐和三妹带回去。”

满宝道:“我也要给爹娘和大嫂他们买礼物。”

白善宝都把考试丢到了脑后,“我,我,我也要买许多的东西。”

白二郎兴奋道:“我早就列好了单子了。”

周四郎忍不住绷紧了神经,道:“你们悠着点儿啊,我们可只有两辆车。”

第六百二十七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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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周四郎还是把所有东西都见缝插针的给塞到了车里,又尽量让他们坐着舒服。

一行人一大清早便出门启程了。

容姨没有回去,而是留下看房子。

两辆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光才出现不久,城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一直安静的大街上瞬间吵杂起来,大家纷纷或背或拉,或赶着车的受检出城。

城门一分为二,一半出去,另一半则进来。

益州城是大城,不论是进城的人还是出城的人都很多,排了长长地队伍,满宝他们趁着马车排队的时候溜下马车,跑到旁边的街边买了些早食带上。

比如看着就很好吃的包子,糕点之类的。

周四郎阻止不及,只能一边骂他们,一边仰着脖子盯他们看,生怕人一多,他们就给挤没了。

赶车走在前面的大吉也忍不住探头看了好一会儿,庄先生也撩开窗帘看了一眼。

他摇了摇头道:“容姨明明给准备了不少吃的,怎么还要买?”

大吉看到他们已经买了东西转身回来,松了一口气后笑道:“吃个新鲜罢了,他们年纪小,总会觉着外头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

满宝他们买了东西后爬上车,周四郎嫌弃他们调皮,点了满宝和白善道:“你们两个到前头的马车上去,没看见我们这辆车也拉了许多东西吗?一会儿马累了你们下车驮东西吧。”

满宝拿着食物道:“四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四哥了。”

周四郎翻了一个白眼道:“是呢,非要我也丢下马车跟着你们一块儿跑去买吃的才好吗?你们要是能有个管事的,我也就不操心了。”

他絮絮叨叨道:“容姨是个下人,除了厨房里的事她什么都不管,大吉呢,更光棍,除了安全,他万事不问,你们就是当他的面打架,不会出血,他连眼皮都不带掀的。”

“庄先生教你们读书够累的了,总不好再让他为家里的俗事操心,你们呢,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一个还万事不管,连个马料都不知道上哪儿买,我要是再跟你们一样万事不管,家里成什么样子了……”

满宝被念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爬下马车朝前头去。

白善左右看看,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包东西来也爬下马车了。

车里的空间一下就大起来了,周立君和白二郎立即高兴了,纷纷占了靠窗的位置后摊开手脚坐着。

白二郎邀请周立君,“我们一会儿玩丢沙包的游戏吧。”

“车太晃了。”

白二郎:“这才显本事,你敢不敢来?”

“不敢怕什么?”周立君道:“我丢沙包比你厉害。”

满宝和白善走到前面的马车,大吉看到他们便忍不住一笑,舒心了,伸手拉了俩人一把。

白善爬上马车后看他的脸,“你想笑就笑,别绷着。”

大吉便眉眼弯弯起来,指了车厢道:“少爷坐进去吧,快要到我们了,一会儿出了城门灰尘可能会有些大。”

白善闻言,立即爬回车里,开始和满宝一起吃他们摸过来的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吃之前他们郑重邀请了一下庄先生。

但庄先生摇头拒绝了,才吃了早食没多久呢,他年纪大了,可不敢这么胡吃海塞。

他羡慕的看着俩人捏着白胖白胖的小包子三口一个,三口一个的吃了。不由感叹他们的好胃口。

不过他们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好事。也是因此,庄先生从不拦着容姨每日一天四五顿的喂他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吃什么都吃不饱。

就要轮到他们了,庄先生将窗户关了起来,对俩人道:“快吃吧,吃不完的收好来,一会儿又脏又臭,小心污了口鼻。”

的确是又脏又臭,城门外因为走的人和车多,外头灰尘飞扬不说,还因为牲畜多,且停留的时间长,空气中都有一股气味。

满宝他们已经不吃东西了,顺着车流,大吉轻轻地拍了一下马,让它慢慢加快的速度。

等走出二三里,那股气味才淡下,但路上的灰尘还是不少,他们并没有开窗。

白善宝拿出他带过来的那包东西,一打开,才发现是一张画了棋盘的布,里头包着石子。

其中有不少石子上被画了一道墨线以做区分,白善招呼满宝:“来,我们来下棋。”

庄先生:“……你们缺钱吗?”

连一副棋都买不起?

“不缺呀,”白善宝道:“可是先生,我们刚学棋,都还不会下呢,还是先别费钱买棋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们不一定就会一直喜欢。”

主要是两个人最近的课业太紧了,刚学棋的俩人没人强制要求,便打算得过且过。

庄先生能不知道两弟子想什么吗?

他看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好容易有个假期,他打算让他们先快乐一段时间,待收了假后再说。

棋,作为文人交流的重要手段之一,他们两个怎么能不会呢?

不仅他们,就是最调皮的白二郎那也是要学的。

当然,此时的庄先生特别贴心的没有告诉他们。

玩石子也挺好玩的,满宝和白善坐在车厢里你来我往的能玩上大半天。

现在正是暑气最热的时候,中午他们会休息一段时间,用了午食,过了最热的那段时间才走。

所以等他们回到七里村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同样的,如今日头下的迟,都戌时了天还没黑。

可时间晚了,村子里的人早就吃过晚食,有部分人家都已经洗漱后准备睡下了,只有一些人因为天太热了睡不着,正坐在村口那棵大榕树底下说话乘凉呢。

马车远远的驶进村口的时候,榕树底下的村民们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坐在车辕上的满宝。

一个老人因为看得远,所以最先认出来,他一拍大腿道:“那不是周金家的老闺女吗?哎呀,满宝回来了!”

此话一出,围在榕树底下不愿意睡觉的大孩子小孩子们立即蹦起来,哇哈哈哈的叫着跑过去,还有一个冲着村里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周立学,周立固,你小姑回来了——”

刚洗了澡出来,坐在院子里拍蚊子的三头耳朵一竖,道:“爹,好像听到有人喊我,说小姑回来了。”

“瞎说,我咋没听到,你少往外跑,闲着没事就把你那身破了洞的裤子补一补,你娘和你姐不在家,这种小事自个干。”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关怀

方氏将饭菜快速的弄好,然后也挤到了大堂来凑热闹。

钱氏将所有的礼物都收了,轰人了,“行了,行了,今儿太晚了,东西明儿再分,有话也明天再说,让老四他们先吃饭,三头,明儿一早你去一趟县城,让铺子关一天门,让你娘他们回来。”

周立学应下。

大家把东西都搬到了正房里,钱氏则拉着满宝去吃晚食,满宝道:“娘,我们在路上吃了一些干粮。”

“干粮都是冷的,且都这会儿了,肯定饿了,还是要吃一些,你四嫂给你们下了面。”

满宝应下。

老周头和钱氏就坐在一旁看她吃面,只是三个月不见,满宝便变了不少。

主要是白了,白皙的面庞如同白小公子腰间的那块白玉一样白,而且两颊上的肉似乎更多了,人也长高了一些……

钱氏看着欣慰不已,柔声问道:“每次你四哥回来,都说你在那边跟着庄先生读书,还去济世堂里学医术,问他再细些他就不知道了,你和娘说一说,你都学了什么?”

满宝就兴致勃勃的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药铺里的故事。

没办法,每天,每个上门看诊的病人都有些故事,而总有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发生。

不仅钱氏,一旁的老周头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吃完了面,又和父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周四郎自然是跟自家的媳妇和孩子在一块儿了,就连周立君也被周二郎夫妻拉到他们屋里去吃面说话。

周二郎问周立君,“这一次回来你小姑还去益州城吗?”

周立君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去了,小姑不得跟着庄先生读书吗?而且爹你知道现在小姑有多厉害吗?”

周立君抬起头,星星眼将小姑背着手在药铺里背医书的事形容了一遍,道:“纪大夫知道小姑要回家十天,满眼的不舍,恨不得把小姑扣在药铺里学医术,我只要去接小姑,总能看见纪大夫和老郑掌柜眼睛发亮的看着小姑,那眼睛就跟装了蜡烛一样亮。”

周二郎:……这形容。

冯氏感叹,“我看出来了,这益州城还真不一样,瞧你才去了多久,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吃个面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

周立君立即收敛了些,低头继续吃面。

周二郎则笑眯眯的道:“话多也没啥不好的,对了二丫,你在益州城里找到活儿了吗?”

周立君忧伤的摇头,“爹,我已经跟那条街上好几条巷子的人家混熟了,还有好几家铺子也挺熟的,但就是没人乐意雇我做账房。”

冯氏就道:“你也不要非得找账房呀,像洗菜刷碗这样的活儿也可以做的,好歹能挣一些。”

周立君便道:“我才不要呢,与其去做这些,还不如跟着四叔,帮他算账做买卖呢。”

冯氏忍不住眨眼,“你四叔给你工钱?”

“当然要给啦,”周立君骄傲的道:“我给四叔算账很好的,还把账本记得很好呢。”

冯氏便好奇的问,“那你四叔来回一趟能挣多少钱?”

周立君低头将碗里的面都吃光,道:“娘,我只是账房,先生教我们的时候说过,做账房要懂得保密,所以这事您还是问四叔去吧。”

冯氏就敲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就是提前一问,反正那账本早晚是要交给你爷奶看的。”

“那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呗。”周立君捧了碗起身,道:“娘,我给你和爹,还有二弟小妹买了些东西,明儿再找出来给你们,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冯氏便起身,“你去找衣裳吧,我给你去厨房看看热水,虽然是热天,但也不能洗凉水……你们这一家子都忒讲究了,每天都要洗澡,不知道要费去多少水。”

周立君冲她爹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先跑了。

周四郎自然也有媳妇心疼,他和满宝他们可不一样,他特意收拾出来的一个包裹一直是自己拿着的。

当时便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洗澡出来,便把包裹打开,将一根银钗插在了方氏头上,将他儿子拎过来问,“看你娘漂不漂亮?”

六头连连点头,奶声奶气的道:“漂亮!”

方氏红了脸,嗔了周四郎一下道:“还不累吗,快歇下吧。”

周四郎嘿嘿一笑,笑着应下。

满宝将自己的床铺好,一把扑在了上面,高兴的翻了两下,然后才灭了灯进入系统。

她收了莫老师的新邮件,又去逛了一下论坛,身心放松下,不一会儿就困了,因为回到了家里,满宝也不急,困了便退出睡觉去了。

第二天时辰一到她就醒了,只是她并不想起床,于是就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假寐。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最后她是被门外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

满宝揉着眼睛打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太阳都老高了。

两个小豆丁正趴在她的门外,抬着小手不断的敲。

看到满宝开门,俩人便咻的一下收回了手,转身就要跑走。

满宝一手扯住一个,高兴的叫道:“五头,六头,你们会说话了没,快叫小姑。”

五头和六头却是不太认得满宝了,哇哇的大叫着,把方氏给引来了。

方氏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对满宝笑道:“俩人都会说话了,至少家里的人都会叫了,小姑走了三个月,他们估计不太记得了。”

方氏哄着他们道:“不记得小姑了吗,小姑以前常给你们甜甜的糖吃呀。”

满宝忍不住感叹,“他们的记性可真差呀,我记得我小时候的记性可好了。”

方氏:“……小姑,很少有人能有你这样的记性的。”

既然已经起床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躺着,满宝进屋去穿好衣服,然后洗漱去前面吃早食,给家里人分礼物。

周大郎他们老早就下地去了,现在地里的麦子还未全黄,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急,只先割了两块能收割的地,太阳一辣,立刻收工回家。

正好可以吃午食和看分发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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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礼物(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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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将买来的礼物都一一送出去,就连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都有礼物,是一双特别好看的虎头鞋,还有一些小玩具。

整个老周家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小钱氏和周喜很快带着大头和大丫回来了,满宝一下扑到小钱氏怀里,“大嫂,我可想你啦。”

一旁的周喜忍不住点了她的脑袋一想,“只想大嫂,不想大姐吗?”

“想呀,想呀,大姐,我让四哥给你带的药你有没有好好在吃?”

周喜脸色微红,点了点头,小声问,“那药真的有用吗?”

“当然了,那可是宫廷秘方呢。”

甭管有用没用,病人自己得相信有用才行啊。

周喜眼睛一亮,虽然这话四弟也说过,但满宝说出来却显得更可信一些。

满宝给小钱氏的礼物和几位嫂子的差不多,所以今天老周家一派和气,甚是其乐融融。

就是嫉妒的老周头在看到他几个儿子比他少了一双鞋面后,心里也平衡了。

好歹他也比几个儿子强多了不是?

老周头道:“选定的日子是六月十二,本来想你们初十能回来就不错了,谁知道你们初六就回来了。”

满宝道:“白善初二年中考,考完我们就准备回来了,统共也才十天假期而已。”

老周头问,“他要去上学所以遵着时间,你又不去那什么官学,就不能和庄先生多请几日假?”

一旁的周四郎道:“爹,除了庄先生那儿还有药铺那儿呢,现在满宝可厉害了,我跟老郑掌柜问过,以我们家满宝的聪明和天赋,将来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周四郎往老爹的方向那儿挪了挪,道:“爹,你想想,很厉害的大夫呀,到时候满宝回县城开个药铺……”

老周头一激灵,立即道:“行,满宝啊,你可得用心学呀,其实我觉着跟庄先生学的字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的还是得学会一门手艺。”

“爹,庄先生知道的可比纪先生多多了,”满宝道:“不过您放心,我全都学,不耽误。”

她问起周喜的婚事,“大姐都要成亲了怎么还去铺子里干活儿?”

老周头就皱眉,“她闲不下来,和她说,她也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

周喜这次是二嫁,她自己不乐意,老周头和钱氏便不是很拘束她,反正也没打算请多少人。

除了一些亲戚,也就村子里一些族亲和关系好的邻居会来吃一顿饭。

老周头和钱氏也拿出了一些私房给她准备嫁妆,几乎能与她第一次出嫁时的嫁妆相比。

外头的人很艳羡,但老周家里的人却没放在心上,因为以他们家现在的家底来看,这点儿嫁妆并不算什么。

所以没人有意见。

做父母的给了嫁妆,兄弟姐妹们再往里添妆,那东西就多了。

比如,周大郎拿出了一两银子给她,而周二郎也拿钱给她打了一个柜子,周三郎则上山去砍树,又出钱请木匠打了两个箱笼……

就连周立君都知道要给大姑送一床被面,更别说大丫和大头了,这东西堆在一起东西就很多了。

满宝则是送了药,以及一本助孕的手册,那是她根据莫老师说的写成的小册子。

怕周喜有些字不认识,满宝还一条一条的给她读过,并解释了一遍。

看着脸庞稚嫩的满宝,周喜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幺妹才多大呀……

满宝面无异色的教完大姐,便把册子塞她怀里道:“大姐,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了。”

周喜轻咳一声道:“满宝,你把那宫廷秘方的药方也写给我吧,以后不用你从益州城给我买药了,我自己在县城里买。”

满宝道:“大姐,你那药可以停了,吃完我给你抓的那些就差不多了,正式要孩子的时候那药是不能吃的。”

她想了想道:“不过你要药方也好,回头我写给你,你收好了,以后说不定能当全家宝呢。”

在药铺里学习的这段时间让满宝认识到一些秘方有多么的珍贵,有的大夫可能就靠着一张药方便能立足于世。

所以她现在对秘方啥的,尤其是宫廷秘方和远古秘方之类的东西尤其关注。

周喜却嘀咕道:“我可不想要这样的传家宝,宁愿子孙后代一辈子用不上。”

满宝听到了,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但愿望若是都能成,那这世上就没大夫了。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周喜:……

满宝已经将那张药方倒背如流了,毕竟最近两次抓药都要她亲手抓的。

满宝将药方默出来,吹干了墨水后交给周喜,叮嘱道:“大姐,你可得收好来。”

周喜将它和册子收在一起,点头道:“我知道。”

她还是识货的,虽然不希望将来再用到这东西,但这东西确实难得。

满宝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撑着下巴好奇的看她,“大姐,你不是不想嫁人了吗,怎么就答应嫁给关辛了?”

周喜沉默了一下后道:“因为他没有看轻我?”

“嗯?”满宝歪着头问,“谁看轻你了?”

周喜一笑,屋里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她也放开了些,一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能和嫂子弟妹们说,满宝却是最好的倾听者。

她低声道:“除了咱家里的人,这外头的人谁没有看轻我?”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没说话。

“一开始,外头的人不知道是刘大郎不能生,所以觉着是我不能生,上门跟爹娘说的亲事都是带有孩子的鳏夫,”周喜道:“这也没什么,我一个和离回来的,跟寡妇也差不多,但是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后来爹娘说我的病治好了,加上刘大郎的事儿传了出去,我的冤屈算是洗净了,但说到我这儿的亲事还是鳏夫,不然就是残疾,或者是因为一些不好原因娶不上媳妇。”

“可不论是谁,到了我跟前,说媒的人也好,跟我相亲的人也罢,眼里都没我这个人,就算一开始表现好的,来过两趟,眼里的轻蔑和怀疑却是掩也掩不住。”

周喜道:“我知道,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我和离了,在他们那儿就是我的错多。既如此,我干嘛要嫁呢?”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嫁的,想着嫁给谁都好,总不能一辈子赖在父母兄弟家里。

但家里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她一开始是心灰意冷不想嫁人,后来慢慢走出来了,家里却是给她腾了一间房,又开了一块荒地……

然后她发现,就算不嫁人,就算是寄居在父母兄弟家中,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差,甚至一度没有那种寄居的感觉。

所以她就想,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嫁人?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我要出门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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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喜历过风雨,也走过平淡,看到过这世上最恶的人心,所以她不是二八少女。

她就算是第一时没看出来,多来两次也能察觉出来那些男人老实皮囊下的轻蔑。

看着对你和善,但态度总隐隐高人一等,似乎她嫁给他们是唯一的出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一样。

周喜一直压着一股气不愿意松口,而慢慢的,随着她能赚的钱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红润,老周头和钱氏虽然背地里愁得不行,却也不会再逼着她出去相看,就这么耽误了一年又一年。

关辛算个例外。

她的事情不是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她跟着大嫂到县城里开铺子时,也不时的有“热心人”来给她说亲。

所以关辛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

而自从刘大郎找上门来,她拿着菜刀要砍人后,她的事情就传得更广了。

是,那一遭过后,她是彻底的正名了,算是把刘大郎不能生育的事过了明路,他的名声算坏了。

但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本来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上门来暗示,那天过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哪个大婶大妈会特别热情的上门来与她说替她介绍个人……

但关辛却开始上门来了。

一开始周喜只当这人是不知她的底细,或是故意捉弄她。

但来的次数多了,说的话也多了,她就知道了,他还真不在意她的那点儿过去,甚至竟与她的看法一样,那事本就是刘家和刘大郎的错,与她并不相干。

他甚至不觉得她举着菜刀要砍前夫是什么错事,直言与她道,“我就喜欢你这份泼辣。”

周喜虽然不觉得自己泼辣,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熨帖,就如同温水流淌过心间一样,暖融融的。

然后周喜就想嫁了。

可以有个伴儿,有个孩子,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寄居父母兄弟家中,不用走一步都要多思量三分……

周喜将满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满宝,你说大姐真的能生孩子吗?”

满宝眨眨眼,道:“四哥不是说关大哥也没问题吗?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周喜脸色一红。

上上次周四郎回来时,特意把关辛约了出去,一起去了一趟医馆,她是知道的,关辛从医馆里回来时不开心了两天,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乐了起来。

小钱氏他们在家里住了一天,钱氏就对周喜道:“你妹妹回来了,我看铺子那儿你先别去了,安心在家备嫁。”

又对小钱氏道:“铺子再开两天,到初十就关门回家吧,虽然请的人不多,但家里要忙的也不少,也得你操持。”

周喜和小钱氏都低头应下。

至于满宝,她跟着一起去县城了,也不干什么,就是吃吃喝喝,顺便玩儿。

老周头和钱氏都不拘着她,周喜看她蹦着跟小钱氏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娘,你不是让满宝在家陪我吗?”

钱氏看了一眼已经跑得没远的满宝,忍不住扶额道:“算了,她也坐不住,你的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做好了。”

“那就再多做两身,正巧你妹妹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我看那颜色挺鲜艳的,娘的那两身全都匀给你,过门以后要穿得喜庆些,这样日子才能红红火火的过下去……”

周六郎跟着大嫂母子三人一起去县城,挑了一担子的东西,见满宝空着手走得欢快,就指了担子里的菜道:“来帮我抱一把。”

满宝拒绝,“抱着好费力,我宁愿和你换着挑担。”

“可拉倒吧,就你那小嫩肩膀,你挑过东西吗你?”周六郎问她,“益州城好玩儿吗?”

“好玩儿,比县城热闹多了。”满宝比划道:“我们住的康学街,平日就热闹得像县城过节一样,而等康学街过节时,那就热闹得跟县城过年一样。”

周六郎心生向往之,问道:“那康学街过年的时候呢?”

“不知道,我没在康学街过过年。”

众人:……

“不过康学街只是益州城的一条街而已,城里像康学街这样的街道还有好多条呢,而主街叫朱雀街,那才是更热闹更繁华呢。”满宝叹息道:“端午的时候因为遇着了刺客,主街上人太多了,踩踏死了人,先生说,以后都不许我们去人太多的地方了。”

周六郎张大了嘴巴。

小钱氏都顾不得背上背着背篓,拉住满宝问,“你没伤着吓着吧?你四哥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没有,没有,”满宝立即道:“我们离得远呢,一点儿也没伤着。”

满宝安抚下小钱氏,就问起钱记饭馆的经营。

大头非常自豪的道:“我们饭馆的生意可好啦,一日三餐,每次吃饭时都是爆满,也就我娘不做宵夜,不然晚上估计人也爆满。”

小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晚上来吃宵夜的,莫不饮酒,我们家又不酿酒,没必要跟人去抢这个生意。而且你妹妹在铺子里呢,那么多酒鬼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儿?”

周六郎连连点头,“喝酒容易闹事,就算有姐夫支应,也会有矛盾,所以还是不要做宵夜了。”

小钱氏现在很满足的,“如今饭馆挣的钱足够多了,搁几年以前,谁敢想呢?”

周六郎道:“我就敢想,以后我就把铺子开到益州城去,满宝,六哥那儿攒了些钱,回头拿给你,你帮我存起来。”

满宝表示没问题,“六哥,你还能开饭馆?”

“为什么不可以?你问大嫂,我是不是学得特别好,比大丫还强些呢。”

小钱氏就笑眯了眼,点头道:“六郎的确学得好,大头也学得不错,比你大哥可强太多了。”

满宝问周六郎,“六哥,你要娶媳妇了没?”

周六郎摇头,“不想娶媳妇,我还想跟着你去益州城和别的地方看一看呢,你看四哥和五哥,娶了媳妇以后,总是想着回家,好没意思的。”

小钱氏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那才是好男人,你这小子不说学着还嫌弃,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去吧。”

周六郎哼哼道:“那不可能,现在不说村里,就是街上都知道我有钱,我每次出门,凡碰见的就要给我说亲,我会娶不着媳妇?”

小钱氏就把满宝拉走了,不让她理他。

第六百三十二章 出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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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在县城了逛了大半天,将大嫂店里好吃的都尝了一遍,最后舔着肚子被周六郎送回家。

在家里的日子自然是舒适的,不用上学,满宝连书都不翻了,最多每天将以前的一些脉案和方子整理出来,写在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上,然后晚上再给莫老师发一份邮件就行。

偶尔会在白天翻一下莫老师的邮件,然后晚上交流一下。

每天都能吃得很饱,不知是因为她许久不回家,父母疼她,还是家中喜事将近,家里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她每天都能得很饱,要不是她学医,知道吃多了不好,她其实是很想吃撑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白家的下人才找上门来,躬身道:“满小姐,少爷请您过去看田庄的账目呢。”

满宝这才想起他们的小田庄还没去看过呢。

她懒洋洋的到白家时,却发现白善和白二郎正在玩玩具,账册丢在了一边。

看到满宝,俩人也懒洋洋的和她打了一个招呼,邀请她一起玩游戏。

满宝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奶酪,且还是镇在冰里的,她哇了一声,伸手拿了一碗坐在他们身边。

“还是你们知道享受,竟然还有冷品吃。”

白善骄傲:“还是家里好吧?”

满宝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道:“这两天我全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好爽呀。”

白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你好好的珍惜吧。”

白二郎抖了一下肩膀道:“你可真讨厌,就不能让我沉浸在其中不自拔吗?”

满宝低头吃奶酪,畅意的道:“可惜益州城卖的太贵了,还是自己做更划算。”

白善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得买下奶的羊吧?”

“街上有卖羊奶的,再买些冰,冰比奶还贵。”满宝又吃了一口,感受那丝丝冰凉,道:“算了,还是在家里吃够再去益州城吧。”

白善伸手拽过桌上的账册丢给她,道:“我们有钱。”

满宝翻了一下,看到其中的一笔账,哇的一声,“桃子和梨能卖了?”

“是啊,明儿要是不困,我们上山去摘果?”白善道。

满宝和白二郎表示没问题。

翻了翻进帐,发现虽然才六月,但账上的钱也不少了。

主要是周四郎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在自家好的麦种卖完后,最先找的就是白庄头。

毕竟小田庄赚的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家幺妹的不是?

所以今年上半年小田庄的收入要比去年的还要高。

满宝翻了一遍账簿,心算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她看了一眼总额,心算了一下自己能分到的钱,高兴起来,“等再去益州城,我要一天吃两碗冰品。”

白善宝立即道:“府学外有一家蜜心堂,他家的冰粉好吃。”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控诉,“你吃过?”

白善顿了顿后道:“卫晨请我吃的。”

满宝和白二郎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从没听你提起过。”

“等回益州城,我请你们一人吃一碗。”

俩人这才哼哼着放过他,“行吧,你记住了啊。”

满宝将长辈递给白善检查,顺口道:“我大姐十二成亲,你们记得来我家吃喜酒呀。”

“你家没给我家下喜帖呀。”

“下什么喜帖呀,我们家吃喜酒从不下喜帖,”满宝顿了顿后道:“不过你要是想要喜帖我也可以给你们写一张。”

白善:“算了吧,是你邀请的我们,还是你们家邀请的我们两家?”

“我邀请的你,”满宝道:“我爹说这次请的人不多,只请了亲朋,但我想着你们可是我的亲亲师弟,我大姐成婚这样的喜事,你们怎么也要与我同喜才对。”

白善白二郎:……

两个师弟对视一眼,没敢把心间的那股叹息叹出来,只老实的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们跟周喜不是很熟,因此都不用准备特别的礼物,直接给礼金就行。

到了十二那天,俩人便装扮一新,拿了礼金去老周家吃喜酒。

一大清早,老周家就热闹起来了,杀猪的,杀鸡的,摘菜的,忙忙碌碌。

等亲朋帮着把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客人们也陆续到家了。

周喜穿着喜服坐在闺房里,满宝特别乖巧的坐在一旁陪着,每个进门的女客最后都要来一趟闺房,对着周喜说一箩筐的喜话,而周喜只要低着头听就行。

满宝还是第一次坐在新房里看嫁新娘,特别的感兴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往的人,听着她们说的各式各样的喜话。

钱家的三个舅母来的时候,喜房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她们干脆坐着拉周喜的手说话。

其他亲戚见了便识相的退出去,正好外面也开席了,她们便先上桌吃饭。

屋里一下只剩下钱家人和老周家人。

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的手悄悄问,“去看过大夫了吗?关辛没毛病吧?”

周喜红着脸摇头,想想不对,又立即点头。

钱大舅母哎呦一声,“你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啊?”

一旁偷偷啃骨头的满宝忍不住替大姐解释,“大舅母,大姐的意思是关大哥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没问题。”

钱大舅母这才看到满宝,见她端着一大碗骨头,愣了一下,“满宝饿了就去坐席吧,这屋里不用你陪着了。”

满宝摇头,“我不饿。”

周喜就笑着道:“大舅母,你就别叫她去吃了,她打早上起这嘴巴就没怎么停过,大嫂喂她跟喂什么似的,钻一次厨房嘴里就塞一样东西,手里还捧着一些东西。”

二舅母立即问,“你也吃了?”

“吃了一些。”

“你可得少吃些,从这儿去县城路不近,到了那边拜堂入洞房都不能去方便。”

满宝道:“这离出阁还久着呢,不怕,下午少吃一些就是了。”

二舅母就点了她的额头道:“小心你姐闹肚子,那可是不吉利的。”

钱大舅母也点头,小声道:“你且受这一日苦,可不能给人留话柄。”

然后赶满宝,“你出去坐席吃,要是不想坐席就回自个屋里去,别在这儿馋你大姐。”

满宝一站起来,钱大舅母才看到她的小肚子,忍不住摸了摸,笑骂道:“响午还没到呢,瞧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你大嫂也真是的,给你吃这么多东西。”

满宝抱着盆,哦不,是大碗,吐了吐舌头后跑了。

屋里唯一的小姑娘跑了,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说些已婚妇女才会说的悄悄话。

第六百三十三章 出嫁(二)

满宝将吸完骨髓和啃光肉的骨头还回厨房,小钱氏正在厨房里统筹,周六郎和大头都跟在她身边。

因为有了开饭馆的经验,他们配合得非常的好,大菜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做。

小钱氏盯着让周六郎放盐,让他略微加了一些,一回头看到满宝,便抽空从一个锅里拿出一个小碗,放在一个小托盘上给她,“这是猪脑,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快拿去吃。”

满宝不太想接,主要是她好像不缺猪脑子,但闻了闻这个味道,满宝咽了一下口水,吸了吸鼻子问,“大嫂,你往里头加了什么?”

“没加什么,就放了一块姜和些盐油,你拿去吃吃看好不好吃,我尝着却是比豆腐还嫩,还好吃的。”

满宝便伸手接过了。

出了厨房,正好看见白善他们进来,满宝便多拿了两个碗和两个勺子,招呼他们一起去她的房间。

满宝的房间用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

今天因为客人多,房间的门都是锁起来的,满宝将托盘交给白善,拿钥匙开了门,然后特别大方的将一碗猪脑分成了三份,“这是我大嫂做的,特别好吃,不信你们尝一尝。”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知道小钱氏的手艺的,而且吃了多年,闻言立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一口后眼睛微亮。

满宝双手放在桌子上,期盼的看着他们问,“怎么样,好吃吗?”

俩人一起狠狠地点头,“好吃,入口即化,咸香入味,很好吃,这是什么?”

白善细细地品了品道:“吃着倒有点儿像豆花,却又比豆花香,而且有一种弹性的口感。”

满宝一听,立即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她细细地品了品,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真的很好吃啊。”

白二郎已经沉浸在吃中,白善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没吃过?”

满宝咬着勺子冲他眨眼。

白善无言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想了想,道:“脑花吧。”既然像豆花,那就是脑花了。

白善蹙眉,“脑花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满宝冲他们嘿嘿笑,道:“就是猪脑呗,你不觉得脑花这个名字更好听吗?”

正吃着的白二郎停下了手,抬起头来问道:“猪脑也能吃?”

满宝吃了一口问,“猪脚都能吃,为什么猪脑不能吃?”

白二郎想了想,觉着这话不错,于是又低下头去吃。

白善不知道猪脚和猪脑有什么关系,不过着脑花的确好吃,于是也不纠结了。

三丫找过来时,他们刚把脑花吃完,“小姑,奶奶让你领着小公子们去坐席呢。”

满宝应了一声,带着俩人去前头吃饭。

为了不让他们难受,他们三个跟钱家人坐在了一桌上。

钱大舅他们有些拘谨,好在白善他们不怎么饿,所以饱得很快,满宝更不用说了,她今天就没饿过,所以只动筷子吃了一些菜。

等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时,三人立即放下筷子冲了出去。

外面三头四头几个已经喊起来了,“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天啊,新郎官竟然骑着马来了,哪儿来的马?”

“关辛是当兵的,这是跟兵营借的吧?”

“马呢,咱七里村的独一份了。”

“这有啥,满宝早坐过马车了。”

“那能一样吗,满宝是读书人,大喜这是出嫁呢,整个七里村,哪家的闺女出嫁能有马来接?有牛车就不错了,谁家不是一头驴就把人驮走的?”

满宝对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对新郎官感兴趣,冲出门看到关辛后,立即把她侄子侄女们都叫了过来排好队,她站在了最前面,“姐夫,我知道你不会文,我也不让你作诗啥的,你就从我们身上蹦过去就行,只要能蹦过去,我们连红包都不要,直接开门让你进去。”

刚从马上下来,才咧开嘴,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关辛一下就僵住了笑脸。

前头,满宝领着一众侄子侄女排成了两列,最小的五头和六头排排站在了最前头,后面站着四头和三丫,如此按照年龄和身高排到了最后。

大头和大丫站在最后面抬头冲着关辛乐。

关辛看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和排出来的长度,沉默了一下后道:“发红包可以吗?”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跳不过?”

她当然不会无故给未来的姐夫出难题,在此之前她可是特意问过大吉的,大吉说,他们就是排成一列他也能跳过去……

关辛就算差一些,好歹也是老兵不是,应该没问题的吧?

关辛看了看这些明日的侄子侄女,暗道:可以是可以,但今儿情况特殊,万一他就失手了呢?

哦,不,是失脚了呢?

这一倒下去,他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关辛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包,蹲下去对站在最前面的五头六头笑,“来,五头,六头,大姑父给你们红包好不好?”

五头和六头已经会抓红包,一看到那红包立即冲上去抱住关辛的大胳膊。

其他侄子侄女便不由看向满宝,满宝便叹了一口气,对他们微微点头。

大家便一拥而上抢红包,欢欢乐乐的假装拦了关辛一下,直到院子里的大人说话了才把关辛放进去。

关辛艰难的走到岳父岳母跟前,小钱氏扶着周喜走出来,俩人一起拜别了老周头和钱氏,听了一箩筐叮嘱的话,然后周大郎就上前将周喜背了出去。

关辛是自己骑马,然后请了轿子来的,周大郎倒是也见过喜轿,但自家人坐还真是第一次。

他小心翼翼的把大妹放进轿子里,然后回身冲着他一众弟弟们挥手,周二郎便领着三四五六一起上前,护着轿子前行。

满宝也想跟着,被小钱氏一把拽住,“这是你二哥他们的活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跟着关辛来迎亲的同袍见了,暗暗与他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妻族,光兄弟就有六个,以后你要当孙子了。”

关辛横了他们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岳丈家讲理。”

“岳丈家讲理,这女人不一定讲理呀。”已经娶亲的同袍深有同感道:“到时候屋里的女人闹起来,你说你岳家是站女儿那边,还是站女婿那边?”

第六百三十四章 棋子(给书友“陌颜”的打赏加更)

关辛看向他,“怎么,你让我不娶媳妇了?”

“别别别,”同袍生怕他真的不娶了,到时候他们还能活着走出七里村吗?

没看见这一路上夹道看热闹的村民有多少?

同袍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当我刚才的话都是放屁,咱还是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

周二郎跑到挑着假装的亲朋那里,摸出好几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些糖果,将篮子交给弟弟们,然后五人沿路发给看热闹的村民和孩子们。

这一发,孩子们便疯了,一边唱着童谣,一边跟在后面跑,一直送出二里外,直到周二郎他们手里的喜糖都分完了才停下。

满宝没能去凑这个热闹,非常的惋惜。

白二郎早跟三头一起跑远了,一路追着送亲的队伍走出二里外才兜着一兜的喜糖往回走。

白善没去凑这个热闹,和满宝回她的房间坐着说话,“祖母知道我在学棋,所以让人给我做了一个棋盘,用的是上好的梓木,只是棋子却要我自己淘换,你来帮我好不好?“

“好呀。”满宝想着以后白善下棋肯定不会是和白二郎下,所以多半还是她和他用,自然愿意出一份力。

正好送走了大姐,满宝心里很怅惘,家里人又都忙,没人和她一块儿玩儿,满宝便跟着一起去了白家。

白善领着她去自己的院子,道:“棋盘还在坐,我也就看了一眼,我们去选石子吧。”

白善的院子里放着两个箩筐,下人们都各自忙碌着,或是修剪花木,或是在整理东西。

白善将一个箩筐推倒,倒出一箩筐黑色的石子,道:“这是祖母这两日着人去县城买回来的。”

而另一个箩筐里装的则是灰白色的石子,满满的一箩筐,形状不一,大小也不一。

白善将它推倒,也把里面的石子倒了出来,介绍道:“我们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石子来打磨做成石子。”

满宝合上了嘴巴,问道:“书铺里没有现成的卖吗?”

“有倒是有,不过质量通常不好,还贵。”他道:“祖母说,要学棋,最好棋子要自己养,那样的棋子润,落子如音律,很是惬意。”

他惋惜道:“我父亲以前也养有一副棋,可惜当年家仆去收遗物时遗失了许多东西,那棋盘也不见了。”

不然他是可以直接用父亲的棋的。

满宝也跟着惋惜,看着散落一地的石子,叹气道:“工程量好大呀。”

白善跟着点头,“是啊,来吧,我们挑棋子。”

“我祖母说这些石子都是做棋子的上好料子,别看它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价格不便宜呢。”

“那你们家还买这么多?”

“没办法,这种石子就是论筐卖的。”

满宝很好奇,“你说要是一箩筐的石子里都挑不出一副棋子来会怎么样?”

“那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只能再买一筐了。”

满宝:……突然觉得卖石子也是一笔很赚钱的生意怎么办?

但她看了一下手中的石子,发现这样的石子她好像没在村里见过,不,是根本没见过,便将这个念头给打碎了丢到了脑后。

满宝看了看灰白色的棋子,又看了看黑色的棋子,果断的选择了去挑选黑色的棋子。

要选出形状偏圆,偏圆润,大小适中的棋子,还得多选一些,回头刘氏会请匠人帮他们切割好,然后简单的打磨一下。

但更细致的打磨,淘石则需要他们自己来。

因为棋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一副棋子有三百六十一枚呢,每一颗都要匠人细细打磨淘洗,那得多长时间?

匠人倒是有时间,但满宝他们没时间啊。

而且学围棋最要紧的就是耐心,这就跟练字一样,甚至比练字还要更见耐心。

白善不知道别家是怎么要求的,但他们白家,棋子一直是自己打磨淘洗的,据说他曾祖和祖父的棋子和棋盘都还在库房里呢。

可惜他见不到,祖母也不给他用,所以他只能打磨属于自己的棋子了。

俩人一开始是蹲在地上低着脑袋捡石子,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选一边说话,倒也不无聊。

白善摸到了一颗很特别的石子,笑眯眯的问满宝:“你看这个像不像乌龟?”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道:“像,这儿再翘一点儿就像嘴巴了。”

白善就放在一边道:“回头让匠人帮我们磨一磨。”

满宝就出主意,“可以在书桌上放一个笔洗,然后把它放在里面,一定好看。”

白善觉得有理。

郑氏端着托盘过来时,正见两个说得热闹,她看了一眼天上即将下落的太阳,连忙将托盘交给丫头,上前道:“你们这一下午就坐在这儿捡石子?”

白善宝仰起头来,这才觉得脖子有点儿酸,“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又调皮了,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就坐在树底下挑?”转身去呵斥下人,“主子不在这三月,纵得你们越发没规矩了,就不知道把石子搬到屋里去捡?”

白善连忙道:“娘,是我不让的,这石子脏兮兮的,我才不要搬到屋里去呢。”

“那在地上铺一层毯子就是了,是你的身子重要,还是那层地板重要?”

满宝道:“郑姨,我们就要挑好了,反正现在太阳也快要下山了,一点儿也不热。”

郑氏就蹲下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还说不热呢,这额头上都冒汗了,你们好容易才养白了一些,万一再晒黑了怎么办?”

要说郑氏对儿子去益州城读书最满意的是什么,那就是出门一趟回来他变白了,应该说,是三个孩子都变白了。

在七里村的时候,只要一下学,哪怕他们再有自觉,也会忍不住每日出去玩一玩,去田野里,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就这么跑来跑去。

所以哪怕他们比同村的孩子们白了三层,但还是黑的。

可在益州城三个月,三人多数时候是在屋里读书学习,少有能顶着太阳出去疯玩的时刻,这么一养,三人就变白了。

尤其是满宝,一张脸跟莹玉似的,郑氏看着喜欢得不行,忍不住掐了一把,“这肉呼呼,白嫩嫩的,要是晒黑了,郑姨心得多痛啊。”

白善:……娘,您儿子在对面呢。

第六百三十五章 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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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将两袋石子倒在了两盆水里,这是经过匠人最基本的切割和打磨过的石子。

看着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他们之前挑拣时好看了一些,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大吉教他们以后怎么淘洗棋子,还有怎样一颗一颗的打磨。

知道满宝帮忙一起做棋子,刘氏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套工具,一人一套。

满宝拿过一个刷子,学着大吉在切割面那里刷了刷,慢慢的摩挲起来。

大吉道:“这石子就跟玉一样,人接触的越多,时间越久,它就越润。”

他顿了顿后道:“这石子是石棋中最好的了,用的时间够久,最后就跟玉一样润。”

白善好奇的问:“有石棋,是不是还有木棋和玉棋等其他棋?”

“没错,但木棋切割得太小容易变形,玉棋太过贵重难得,所以还是以石棋为主,”大吉道:“我们白家,除了太老爷磨过一次玉棋外,其他老爷用的都是石棋。”

满宝咋舌,对白善道:“你家真有钱。”

两天了,她已经知道这一箩筐的石子可不便宜,两箩筐花费的钱都能在书铺里买一副棋子了。

刚才之前她都还有些不理解,但这会儿摸到这粗粗打磨过的石子她就明白了,这石子跟书铺里卖的棋子不一样。

白善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和满宝一起把手伸到水里搓石子,按照大吉的指导给他们换水,添加一些材料进去浸泡。

正玩得不亦乐乎,三丫跑来找她,“小姑,奶奶让我叫你回家,大姑回门了。”

满宝立即跑回家,白善只来得及喊一句,“记得收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益州城了。”

“知道啦!”

满宝和三丫一溜烟的跑回家,老周家正热闹,一帮孩子正围着关辛要糖吃。

关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断的从身上掏出糖给他们,没多久就把身上的糖掏干净了。

满宝伸手和关辛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就钻到了大姐的房间里,屋里钱氏和小钱氏都在,正和周喜说悄悄话呢。

看见满宝进来,她们便停了话头。

满宝跑上去问,“大姐,姐夫对你好吗?”

周喜笑道:“挺好的,你人小,别总是操心这些。”

“是啊,你大姐人就在县城里,住的地方离铺子也不远,有你大哥大嫂他们照看,关辛哪敢欺负她?”钱氏道:“倒是你,这一次去益州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

她低声道:“那地方富贵的人多,你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可得收着点儿脾气,别太调皮,那和村里不一样。”

满宝连连点头,“娘我知道,我们在益州城的时候可乖了。”

“那怎么回了村里就不乖了?我听说前儿你们带着三头四头和大梨村的小子们打架了是不是?”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道:“我们没打他们,我们只是在保护我们的果树而已。”

钱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就贫吧,昨天大梨村的人都找到白老爷那里去了,替你们赔了多少个不是?”

满宝哼哼道:“我们没下重手,最多青了一点儿,他们太讨厌了,若是只摘些果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白庄头说,山上一些没熟的果他们也摘了,摘了又不能吃,全拿来打仗玩儿,我们种了这么多年才结出这么多的果,每年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

满宝说起这事还有些委屈呢,“他们随手一摘,再一扔倒是轻松了,却不知背后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小钱氏也道:“娘,也是大梨村的那些小子太过了,我们村的小子都知道那是满宝他们的果树,不会过去祸害。大梨村的孩子不知道,难道大人也不知道?”

又道:“人家辛苦种出来的果子,自家孩子祸祸了,懂礼的自然要上门道歉,他们倒有脸上门来讨理,羞也不羞。”

满宝连连点头。

钱氏就瞪了她一眼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架,还是在半山腰上打架,那里石头、树墩到处都是,又陡峭,一个不小心把人脑袋打着了,我们拿上门赔人家?”

“进一步说,万一你们被打坏了怎么办?到时候娘找谁哭去?”

满宝自信的道:“不会的,当时大吉跟着呢,而且我还有天尊老爷保佑呢。”

钱氏:……

她揉了揉额头道:“那也不许打架,知道了吗?”

满宝点头,“你放心娘,我已经长大了,不会打架了。”

先应下来再说。

钱氏就道:“行了,你去收拾行李吧,明儿一早不是要启程了吗?今天可不许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暗暗吐舌,应下了。

见她老实的走了,钱氏这才扭头和小钱氏道:“你也别太宠着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这都长大了,竟然还跟人打架,像什么样子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周喜连忙道:“娘,这也不怪大嫂,满宝从小就是这么养着的,想要改过来恐怕不易。”

她顿了顿后笑道:“而且我觉着泼辣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己不会被欺负不是?”

小钱氏在一旁悄悄的点头。

钱氏道:“我能不知道吗?但泼辣的法子有很多种,打架是最要不得的。”

前天,满宝一身泥的带着三头和四头回来时,钱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们一大早便说要去小田庄里看果树,钱氏想着家里才办完喜事,要做的事还有不少,就把常和满宝一起玩的大头等人留下了,让三头四头和她一起去。

谁知道半下午他们就一身泥的回来,连头发和脸上都是泥,三头额头上还肿了一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山上碰见了过来偷摘果子的大梨村孩子。

满宝这边有白家的两位小公子,还有村子里一些跟他们玩得比较好的孩子,两边本就有些矛盾,这一碰面,立即剑拔弩张,直接就打了起来。

两拨人从半山腰打到了山下,直接滚到了长工们挖出来的水沟里,差点滚进了大水渠里,最后还是大吉分开了他们,两边才休战。

第六百三十六章 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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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闺女以前也打架,但那会儿她好像只跟白善打,两个人最多抱着一起在地上滚,你拍我一下,我咬你一口,她都权当小孩子间的矛盾不管。

但这次打架不仅规模大,还很激烈,直接上手扔石头了,还滚到了水里,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所以钱氏气得不轻。

也是因此,钱氏在思考过后和老周头道:“你还想把她留家里呢,你看她现在的本事和胆子,现在家里谁还能管住她?我看她和庄先生出去游学挺好的,能学的多,也有人能管住她。”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默许啊,且在心底把满宝离家的期限又默默地拉长了一些。

当天傍晚,太阳开始偏西时,老周头让小钱氏把炖好的整鸡装在盘子里,又拿了一条鱼,一并放在篮子里。

又取了些香烛纸钱,便拉着满宝去家里的坟地。

“要出门了,去祭拜一下祖宗,让祖宗们保佑你一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事事顺利。”

满宝应下,主动拎了一个篮子,问道:“爹,就我们两个去吗?大姐和姐夫去不去?”

“他们今天回来时已经在堂上拜过祖宗了,没必要去地里,你去就行。”

到了坟地里,满宝奔着她祖父母的坟便去,老周头顿了一下,看到她把饭菜都摆在父母坟前,连忙指了一旁还尖尖的坟道:“给你小叔小婶也给拿一些过去,还有香啊,纸钱啊,我们跟他们说说话儿……”

满宝便把一盘鱼移了过去,稀里糊涂的被老周头按着在坟前跪下了。

她也不在意,干脆跪坐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祖父,祖母,我也没见过你们,嗯,也没见过小叔和小婶,但我每年都来给你们扫墓的,你们有没有记住我?”

“要是没记住,现在可得好好的看一看,我要出远门了,你们可得保佑我一路平安,爹,是这么说吧?”

老周头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给我好好说。”

满宝就缩了一下脖子,“行吧,爷爷奶奶,我是你们的孙女哎,你们孙女现在可出息了……”

老周头给她气乐了,不过也没拦着,他在坟地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摸出烟枪来塞些烟丝进去,慢悠悠的抽起烟来,并不介意满宝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满宝常跟着父母来上坟,知道就是要给地下的人说一些家里的近况,让他们安心,然后再求一求家中顺利,风调雨顺丰收,或是发大财而已。

满宝本来就是个话唠,再有老周头在一旁纵着,她就更话唠了,一些有的没的她全都唠了一遍儿。

还顺道当着老周头的面和地下的祖父母和小叔小婶儿告了一下他的状,“爹的脾气现在可大了,总是和大哥他们发火儿,爷爷奶奶还有小叔,晚上你们有空就入梦找爹聊一聊呀,让他脾气好一点儿。气大伤肝,发脾气对自个身体都不好,何必呢?”

老周头:……

满宝说得口干舌燥,太阳都完全沉下去了,便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从石头上起身,道:“天快黑了,阴气重,给你小叔小婶磕头就回家吧。”

满宝就抬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下去,磕完以后她看向旁边祖父母的坟,觉着小叔小婶儿这儿都跪都磕了,不能落下爷爷奶奶,于是又跑过去旁边磕了三个,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因为他们拿走了一只鸡一条鱼,家里一直等着没吃晚食。

等他们一回来,小钱氏便将这两道菜重新热一热,鸡切成块摆好,这才上桌。

钱氏夹了一个鸡腿给满宝,笑道:“快吃吧,这是祭过祖宗的菜品,吃了有福气。”

满宝应下。

小钱氏一共留下了四个腿儿,钱氏将另一个大鸡腿分给了大头,另外两个小的则给了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

老周头动筷以后,老周家两桌子的人这才一起开动。

关辛看了一眼坐在岳母身边的小姨子一眼,他一直知道满宝在老周家受宠,却没想到这么受宠。

一般这种祭祖的事是只要家中男丁参与的。

周二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酒来,给关辛倒上酒道:“姐夫,来,我们喝一碗?”

关辛立即回神,笑着应了一声。

今晚的菜都是小钱氏做的,满宝吃得特别的满足,然后休息的时候就有些忧伤,因为这一走,她又吃不着大嫂的菜了。

周四郎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把盘子里最后那点蒜都给吃了,然后伸手捅了捅满宝,示意她去找大嫂。

满宝看了他一眼,开始跑去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打转。

小钱氏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上次给你们的鲊菜吃着怎么样?”

满宝道:“特别,特别的好吃,特别特别的下饭,我们都爱吃。”

小钱氏就笑道:“这次我给你们做了五坛,有两坛已经能吃了,你们拿去,只管开了吃。”

满宝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乐道:“大嫂你真好!”

小钱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就知道你想着吃,你留给我的那本菜谱,我已经让大丫给我念过一遍了,这其中有些酱我觉着不错,但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比如那辣椒,椒我倒是知道,但辣椒是什么?”

又道:“再比如许多酱中都要到胡椒,我去问过,那东西是西域传来的,可贵了,这么一小袋就要百文钱呢,我想着能不能自家种出来。”

满宝问:“种出来了吗?”

“没有,种在菜园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费了我不少种子,可心疼死我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没事,回头我帮您找一找,或许能找到可以种出来的胡椒。大嫂,这些酱都是辣的吧,那有没有其他味道的酱?”

“有呀,大嫂正要和你说呢,我做出了一种甜酱,你带上两罐,回头你们早上或者晚上觉着饿了,要赶时间,那就下一把面,熟了以后捞起来过水,放一点儿甜酱进去就很好吃了。”小钱氏显然是试过的,笑道:“这个法子既简单,又快速,味道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现在天热,煮出来的面过水就去了热气,清清爽爽,很对胃口。”

满宝听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丰盛(给书友“陌颜”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很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这次却不拘束,直接往后一靠,与他们说起些他读书时的趣事来。

庄先生笑道:“为师读书时是孤身一人,不像你们出入有伴儿,还那么顽皮,所以有这么多趣事。为师只记得我们要抢些典籍,每日才上完课就要争相冲到藏书楼,先把书给占了,然后请人帮忙去食堂打些饭菜。待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把书还了出去吃饭……”

白善道:“那得有个好朋友同在府学里才行啊。”

反正就他看见的,他们班很少有这样为别人提前打饭的人。

庄先生顿了一下才颔首道:“不错,当时我们都是轮着来的,还有的同窗不小心丢了自己的牌子进不了藏书楼,最后我们悄悄的把藏书楼近后门的那扇窗打开,让他从那里爬进去。”

白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就笑,“你去的少,还没发现那个窗户吧?”

白善点头,“藏书楼里的窗户不都是紧闭着的吗?”

“是啊,除了特定时候,藏书楼里的窗一般是不会开的,也开不了,但那扇窗除外,因为那扇窗正好在后门的拐角处,那里没有书架,”庄先生笑道:“没有书,那里的窗户就是松动府学也不会很管,也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

有没有修好,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师徒三个就这么说着话,前头赶着车的大吉听着里头的内容表示头很大。

到了中午,周四郎找了块特别适合歇脚的树荫处停下,卸下马车让马休息休息。

而满宝他们自己动手把家里给准备的午食拿出来,白家给他们准备了烧开水的小炉子,平时拿来泡茶用的。

这会儿却是可以热一下午食。

白善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叠好的小竹笼,大吉将一口锅放上去,拿出一个竹筒来倒了汤进去,然后生火……

白善就将小竹笼放到了锅上。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反应过来,哇哇叫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我们出门都这么带吃的。”

满宝夸他,“你们家是怎么想出来的?”

白善就骄傲道:“这是我娘想出来的,说我出门一趟回来就瘦了,一定是路上饿瘦的,所以和家里的厨娘琢磨了好几天弄出来的,精致吧?”

满宝连连点头,“太精致了。”

周立君已经把虚虚搭着的瓮盖打开,从水囊里倒了些凉白开下去,然后将面捞出来。

虽然一个上午过去了,但面也没黏,也没断开,依然是根根分明。

将面盛在碗里,打开那个小罐子倒出肉末来,因为这个罐子是密封的,时间又不久,所以还是热的。

才开罐,大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比跟前已经烧开了老汤还要香。

本来正围着小火炉的几人下意识的朝着周立君那儿挪了挪。

周四郎将车放好,把马拴好,这才转身来帮忙。

每一碗都放了些肉末,再放一点儿甜酱,搅匀后一吃,清爽鲜香,满宝开心得不行,大家也都很惬意。

大吉一边吃面一边看着火,不一会儿便把小竹笼拿开,给大家盛了一碗汤,又拿了一个竹筒过来倒进去一锅冷汤,继续热。

等吃完了面,再喝小半碗汤,小竹笼里的小包子等也热了,大家一起分食。

除了小包子,食盒里还有蒸好的菜,都可以放在蒸笼里热了吃,不过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吃的面,果断道:“热了也吃不了,还是留着到晚上吃吧。”

白二郎埋头吃面,闻言连连点头,吃完一碗后朝周立君一伸碗,“我还要。”

周立君就挪了一下身子道:“自己弄。”

满宝好奇的问白二郎,“白二,你的吃食呢?”

白二郎挥手道:“我的没必要拿出来了,我祖母让人给我做了好些点心带着,填肚子的只有馕饼。”

满宝便没兴趣了。

白善却好奇的问道:“都有什么点心?”

“有你爱吃的桂花糕,你要吗?”

白善连连点头,“要呀,要呀,一会儿你给我。”

他看了一眼满宝后问,“有糯米糍吗?”

“没有,祖母说夏日吃糯米容易犯困,对肠胃不好,不过她叫人做了栗子糕。”

栗子糕是满宝爱吃的,她抬头冲白二郎笑了一下。

白善把碗里的两个小包子都给夹到满宝碗里,道:“栗子糕冷了不好吃,还是等回到益州城再让厨娘做吧。”

白二郎道:“桂花糕冷了还不好吃呢。”

“你们不吃都给我,”周四郎道:“我都不嫌弃。”

白二郎:“周四哥你吃太多了,你这都是第三碗面了。”

周四郎:“我正在长身体呢。”

众人:……

周四郎见他们一脸的不相信,便站起来道:“你们没发现我又高了吗?”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摇头,“没看出来。”

庄先生就笑道:“是长高了,你们没看出来是因为你们也长高了,所以显不出来。”

周四郎又蹲了回去,道:“我长身体呢,得多吃一点儿。”

满宝吃完了包子,想了想也伸出碗道:“我也正长身体呢。”

周四郎敲了一下她的碗道:“差不多行了,临出门的时候大嫂可是交代了,不许你在路上吃太多,万一吐了病了怎么办?”

满宝摸了摸肚子,惋惜的收回了手。

大家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便上车继续走了。

和回家时不同,他们这次是要进城门的,所以不能休息太久,不然错过了进城的时间,他们就得在城门外露宿一晚了。

满宝是不介意露宿的,但介意在城门外露宿,那里的味道真是……

大吉和周四郎当然也知道,他们默默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留在小院里的厨娘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所以早准备好热饭热水。哪怕只有一天的路程,但车颠簸,满宝还是觉得累得不轻,尤其是下午天又那么热,因此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周四郎早料到了,道:“你先坐着歇一歇,喝些热水,实在不想吃饭,一会儿下碗面给你吃。”

白善看向她,“想想蜜心堂的冰品。”

满宝眼睛微亮,心口的闷气去了一些,她道:“我就是热的。”

白善:“所以明天我们去蜜心堂那儿走走?”

满宝笑眯了眼,“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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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调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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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心堂就在府学不远处,这里还有两家饭馆,主要面对的顾客就是府学及附近书院的学生。

所以一到下学的时间,饭馆和蜜心堂里的人就特别多。

白善他们也只能下学时才能出来,中午是不允许出府学的。

他提着书篮快步走出府学,在熟悉的位置上找到自家的马车后便小跑着上前,把书篮递给大吉,问道:“满宝他们来了吗?”

大吉道:“满小姐和堂少爷去蜜心堂了。”

白善有些不开心,“他们怎么不等我?”

“堂少爷说下学后人多,所以他们先去排队等你,以免等久了买不到冰品。

此时太阳还很大,炎热得很,府学及附近几家书院的学生都爱在蜜心堂买点心。

而冰品虽贵,却少,所以要买到可不容易,须得排好长的队伍。

虽然那些学生出不来,但他们又下人啊。

满宝他们去排队时,前面已经排了有七八个小厮了。

白善宝跑过来时,前面也才去了三个人而已。

满宝一看见他就兴奋,问道:“你要吃哪个,我刚才问过了,今天的奶酪冰品一共有三种,一种放了红豆,一种放了绿豆,还有一种则是放了杏仁。”

白善跑得急,脸有些红,他喘了一口气后道:“我要绿豆的。”

白二郎:“我要试一试杏仁的。”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满宝便把三样都点了,然后大家端了碗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满宝问白善,“你们放榜了吗?”

白善颔首,微微抬了下巴道:“放了,我考入了六十名。”

白二郎和满宝一起哇的一声,惊叹不已,连忙问道:“那是第几名?”

白善轻咳一声,顿了一下才微红着耳朵道:“就是六十名呗。”

满宝&amp;白二郎:……

白二郎想笑,满宝勉强鼓励他道:“也不错了。”

白善就哼了一声,“你们等着吧,下次我说不定考出前三来。”

白二郎不信,满宝却在想了想后认真的道:“你一定可以的,你也一定要可以呀。”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相信我?”

满宝道:“我和你一样聪明,如果你能进前三,那说明我也可以。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白善:“我比你聪明。”

白二郎受不了俩人,“你们可真够自恋的,府学有三个甲班呢,他们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怎么可能让你进前三?”

满宝听了觉得有道理,和白善道:“他们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那我们就是考差了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是能考得比他们好……”

俩人相视一眼,一起嘿嘿笑起来。

白二郎眨眨眼,竟然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

一旁也正在吃冰品的书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他们这一桌,看到白善后就慢慢转回头去,对着他的两个同窗微微摇头。

三人吃到了蜜心堂的冰品,心满意足的起身,“先生晚上要检查背书,我们拿了书去河边看吧,现在那儿凉爽。”

白善:“有没有蚊子?”

“没有,”白二郎肯定的道:“我之前去过,蚊子晚一些才会出来。”

满宝哼道:“那是因为蚊子都咬我了,我这次从药铺里配了些药粉随身带着,我看它是咬我还是咬你。”

等他们走远了,坐在他们后面一桌的人才开口问道:“宋铮,刚才那个就是你们班新进的同窗?”

宋铮颔首,“今日先生已经说过了,明天他应该就会搬到我们甲三班来。”

“可真够傲的,只是六十名就笑着进前三了。”

宋铮则笑道:“三个月前的进学考试,他是第一百五十名。”

对面的人一顿,吃惊道:“进步这么大?”

坐在另一边的书生也道:“我看过他进学的卷子,其实若不论他的轻狂,以他的卷子进一百名都是可以的。”

“他看着年纪不大呀。”

宋铮浅笑道:“听说实岁才十二。”

被暴击的书生:……

半响,俩人才叹气道:“这才是真正的年少轻狂呀。”

宋铮颔首,“正是因为年少,所以可以被原谅。翟先生特意跑去与他打赌,将人调到甲班来,显然觉得他可教。”

“那完了,他只怕要替代你在翟先生那儿的位置了。”

宋铮则笑着摇头道:“在先生那儿,谁都是一样的。”

才怪!

白善和满宝他们才走出蜜心堂,一辆马车便在他跟前停下,车帘撩开,胡子花白的翟先生探头出来看他,“白善,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下学之前就往你的学舍去,结果钟一响你就跑没影儿了。”

而且怎么叫都不停,翟先生也是心累。

“我与你说一声,明儿你提前来一刻钟,我带你去学监那里过文案,然后直接就可以搬到我们甲三班了。”

白善问,“您与和学官说过了?”

翟先生笑道:“这事学监答应了。”

所以和学官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善嘴角一挑,表示明白了。

还未到第二年,白善就直接从丙一班跳到了甲三班,全府学的人都惊了一下。

这不是先例,却是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跳这么多级,而每一次出现,那人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因为府学内,虽也认权贵,但更认才学。

也只有才学才能让学监容许一个学生破例跳这么多级。

但最惊的还是丙一班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曾经针对和坚持孤立白善的人。

卫晨是住校生,但他还是偷溜出了府学,跑到白善家里借宿,正好堵住了拿着书要去河边背书的三人。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穿过主街,又走了一条小巷子,拐过一个弯儿,他们便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地,这里很少有人来。

说要背书的三人把书放肚子上,直接在河边找了块草地坐下,问卫晨:“你是怎么混出府学来的?”

满宝对此是很疑惑的,“不是说你们府学现在管得越来越严了,除非拿着外住生的木牌,不然不能出门吗?”

“这还不简单,找个外住的同窗,让他往上报自己的木牌掉了,他重新办一块,那块给我就是了,只要进出时检查得不仔细,很快就混出来了。”又道:“再不行还能翻墙呢。”

第六百四十章 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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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立即问,“是不是翻藏书楼西面的那堵墙?”

卫晨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还是我上个月和学兄们套关系才套出来的地方呢。”

满宝嘿嘿笑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卫晨就看向白善,“你这么厉害的?平日也没见你跟谁一块儿玩啊,怎么就打听到的?”

白二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瞎猜了,这都是我们先生告诉他们的。”

卫晨震惊的瞪眼,“你,你们先生还跟你们说这些?”

满宝就嘿嘿一笑,“我们先生还说你们府学的藏书楼有一扇窗户是松的,可以从里面打开。”

白善点头,“我今天去看过了,的确是松的,可以打开。”

俩人一起看向卫晨。

卫晨回视,一脸的莫名其妙,“干嘛?”

白善就搭了他的肩膀笑道:“待有了机会,我们一起玩呀。”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兴奋地道:“我也要。”

卫晨一脸的迷茫,心中有些不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玩吗?”

说要读书背书的三个人,因为有了卫晨的加入,一直在河边玩了许久才想起来翻书。

卫晨见他们如此刻苦,便道:“你们也真能够忍耐的,下学里都还找时间背书。”

白善好奇的看他,“府学的先生不也布置了课业吗?你写完了,也背完了?”

卫晨:“……我,我那个慢慢来,反正又不会抽到我。”

这下换白善无言了,半响才问,“写的作业也能逃?”

“可以抄呀,早课早去一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白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满宝道:“我觉着都不用从窗户进,借他要一块木牌都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爬窗进,”满宝想了想道:“后面再借木牌就是了。”反正就是要爬一下窗户。

她对爬府学藏书楼的窗户特别的好奇,很想体验一番。

这下卫晨想说服自己没听懂都难了,他一把甩开白善的胳膊,蹦起来远离他们,“你们疯了!”

白善吓了一跳,差点倒到地上去,“你怕什么?”

“怕?怕什么?”卫晨指着满宝道:“她她她,她是外人,还是个女子,怎能进藏书楼?”

白善有些不高兴了,道:“学规和藏书楼的规矩中又没有说带外人和女子进学,进藏书楼会如何,就算最后事发,被罚的也是我,有什么要紧?”

满宝点头,“抄书而已,我们经常抄的,到时候我帮他。”

卫晨连课本都没怎么看,更别说学规这类东西了,但在他的认知中,这应该是很严重的事,但见他们这么轻描淡写的,他忍不住迷糊了,“处罚这么轻的吗?”

白善点头,道:“昨天和今天,我们都有翻过学规仔细研究过了。”

卫晨这才又回到他们跟前蹲下,“你可别忘了,和学官很讨厌你的,万一被他抓住把柄,恐怕不止是抄书这样简单的惩罚吧?”

白善不在意的道:“我明儿就去甲三班了,他又不是学监里的学官,怎么也管不到我头上来吧?还有翟先生呢。”

卫晨这才想起他今天溜出来的原因,他一把捶在他的肩膀上,“行啊你,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升到了甲三班?”

白善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是不声不响的,你没见我年中考前有多努力的读书吗?差点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了。”

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翟先生许诺我的,他说,只要我年中考能进六十名,他就把我调到甲三班。”将他这次调班的缘由说了。

卫晨感叹,“你运气也是真的好,竟然正好卡在第六十名上。”

满宝也点头,“就跟上次正好卡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一样,哈哈哈……”

卫晨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等天色渐暗,大家便一起回家去了,白善对白二郎道:“你死定了,你没把课文背下来。”

白二郎脊背一紧,问道:“你和满宝背下来了?”

白善:“她有没有背下来我不知道,不过我是记住了,一会儿我再读两遍,就算不是十分熟,也能背下来。”

满宝正走在前面和卫晨套关系,以后好和他借用他的木牌。白二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些想哭,既然白善差不多了,那她肯定也是差不多了。

虽然有客人在,但庄先生晚上还是抽了他们背书,又考校了一下功课,教了他们各自一段书。

不过又客人在也是有好处的,白二郎书没背全乎,被考校时释义也说得磕磕巴巴的,但庄先生没罚他,也没狠骂,只是训了他一顿,这让白二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了,卫晨又是偷跑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这时候回府学,所以晚上他就跟白善他们一块儿住了。

庄先生自然看得出卫晨是逃学出来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到了睡觉时间便放他们回去准备睡觉。

满宝继续回屋去教学室里学习医书,和莫老师探讨医术,卫晨却和白善白二郎说了半个晚上的话,第二天大家都有些困顿的从床上爬起来。

对此,卫晨坚决不背锅,他对控诉的看着他的大吉道:“是你家少爷一直拉着我们说话的,止都止不住,我看就是他自己太兴奋了。”

白二郎在一旁点头作证。

昨天晚上好几次他和卫晨都快要睡着了,但白善就是找他们说话,然后他们就没忍住一直说一直说,这才很晚睡下的。

满宝鄙视他们,“连坚持都不会,他说任他说,你们就闭着眼睛睡觉呗。”

白二郎愤愤,“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卫晨震惊的看着她,“她这么厉害?”

“不错,小时候我们去田庄里干活儿,午时在棚子里休息,她帽子盖住眼睛,头一歪,立即就睡着,任是谁都叫不醒。”

满宝得意的嘿嘿笑。

卫晨木呆呆的拍手道:“这个厉害,若我有此能耐,何至于每日都睡不够似的。”

白善洗漱好了,对他道:“你再不洗漱,我们可要迟到了,对了,你没带书篮,能混进去吗?要不要我借你一个空书篮?”

第六百四十一章 爬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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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卫晨是拎着一个空书篮被门房拦下来的。

门房在检查过他的木牌后道:“这不是你的木牌,你是住学的学子?你自己的木牌呢?”

卫晨一脸青色的看向白善。

白善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一脸的我不认识他。

门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白善后拦住他,“同学,你认识这人吗?”

白善抬起眼皮看了卫晨一眼后点头道:“认识,一个班的。”

门房眯眼,“你助他逃学?”

白善摇头,“不熟。”

卫晨瞪眼。

门房问:“他是外住的,还是住学的?”

白善继续道:“不熟。”

卫晨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真是我的木牌,或是因为我长开了些,所以你觉得描述不像我……”

门房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个叫季浩的我认识。”

卫晨:……

门房:“他才提了书篮进去。”

卫晨:“……”

白善已经提着自己的书篮轻飘飘的从他身边飘进去了,一点儿都不带停顿的。

卫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不能把他也拉下水。

他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认罪了。

门房也收回了目光,难得的多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查你的木牌吗?”

“对啊,为什么查我的木牌?这进门的学子这么多呢。”

“因为你一直找白善说话。”门房道:“三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我没印象的时候,后来我每次见他,不论上学下学他都是一个人进出,今儿一早就多了一个你,还有些面生,我就没忍住。”

卫晨:……他好恨啊,早知道就不跟白善一起进门了。

白善在事后当然也听到了这个理由,暗暗记下,看来以后满宝要用木牌进出府学,也得跟着他离得远一些才行。

“学监怎么罚你?”

“还能怎么罚?跪夫子像,抄书,还有抄学规,”卫晨耷拉着脑袋道:“你可真够狠的,竟然就丢下我不管。”

“不丢下你,岂不是要跟你一起受罚吗?那到时候谁帮你抄书?”

“咦?你要帮我抄书?真是太好了,”卫晨兴奋起来,想到了什么,又失落起来,“不行啊,你我的字不一样,学监的先生一定会比较的。”

白善伸手道:“给我看看你的字。”

卫晨高兴的翻出自己的字给他,白善看了以后皱着眉头道:“你比我和满宝大这么多,怎么字这么差?”

卫晨:……

白善眉头紧皱,“我不一定能模仿得出来,我会仿满宝的字,但我们先生能看出来,但我们自己分不出,白二的也能仿,但满宝都能看出来,先生更不用说了……”

卫晨听他的水平这么不稳定,立时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把字稿扯回来道:“你可别害我,要是被学监发现我作弊,会罚得更重的。”

白善就惋惜道:“那看来你只能自己抄了。”

卫晨很不开心。

白善问:“要不要给你带些点心来慰问你?”

卫晨看向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你有什么事?”

“明天我们一起去藏书楼走一走吧,你一个人抄书肯定无聊,我们可以陪你呀。”白善道:“正好下学后我们回家也是要做课业,我们可以改成在学里做。”

卫晨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太乐意,“万一被学监抓到……”

白善:“与你无关,我一力承担。”

卫晨犹豫。

白善道:“蜜心堂的一份冰品!”

“两份!”

白善抬起手,“成交。”

卫晨跟他击了一下掌道:“早知道说三份了。”

“你说了我也会往下砍的。”白善拍拍屁股起身,道:“我回家去了,明天见。”

第二天满宝在药铺吃了午食,又请教了纪大夫一些问题,做好记录后便收拾东西要回家去。

纪大夫好奇的问,“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早?”

满宝解释道:“近来课业多,恐怕都要回去早一些。”

纪大夫便点了点头,知道她除了要在这里学习医术外,还要和庄先生读书,她现在学习的速度特别快,多数是以病例来学习,所以看病之余,他能教她的并不多了,倒没有拦着她。

至于炮制药材一类的,那是药农和药商擅长的,他们做大夫的基本上只要知道分辨好坏就行。

满宝回到小院儿,休息了一会儿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庄先生上课,或是整理自己的文稿。

觉着白善差不多要下学了,她便换了一身衣服去找大吉一起去府学。

庄先生今天在大智书院没课,因此背着手站在窗下看她离开。他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后回书桌后坐下,继续写自己的教案。

满宝对大吉道:“我们先去接白二郎吧。”

大吉点头。

等接上白二郎,都不用俩人说,大吉便已经自己驾车往府学西巷那边去了。

俩人一看,忍不住嘿嘿一乐,也爬出车厢了,拍了一下大吉的肩膀道:“大吉,你很聪明嘛。”

大吉沉默不语,他倒是想蠢笨一些,这样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到了西巷,大家开始仰着脖子找位置,满宝眼尖的看到一处墙头伸出一块天青色的布条,还嫌不够显眼似的摇了摇,满宝立即道:“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大吉自然也看到了,驾车上前。

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墙头下有一堆稻草,堆得有半墙高,满宝看得眼睛亮晶晶的,“这样我们带来的凳子就用不上了。”

白二郎也道:“这个比凳子好。”

俩人跳下车,爬上稻草堆,就微微一跳,伸手搭住墙头……

俩人在七里村时没少顽皮,爬树这样的事儿也常做,加上年纪小,身体灵活得很,满宝又被白二郎推了一把,所以虽然她个小,但还是爬到了墙上。

满宝气喘吁吁的坐到了墙头,跨坐稳了以后就去伸手拉白二郎。

大吉站在墙头下仰头看着,既不阻止,也不帮忙。

白二郎比她还高一点儿,一手拉着她,一手抱住墙头,不一会儿就翻了上去,俩人这才朝下看。

白善和卫晨正站在墙底下冲着他们乐,招手道:“快跳下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溜进去(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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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看了一下这个高度,摇头道:“这个不行呀,太高了。”

话音才落,一道人影翩然从她旁边飞过,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墙内。

满宝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去看白善,问道:“能不能找到梯子?”

卫晨却是惊呆了,看了看落在不远处的大吉,又看了看墙头上坐着的俩人,问白善,“你有这样的下人,干嘛还叫我来?”

白善却把卫晨往前一推,让他靠墙站着,对上面的俩人道:“梯子没有,但又卫兄,你们看能不能踩在他的肩膀上下来。”

卫晨不乐意了,重复问道:“你家的大吉这么厉害,干嘛还要我帮忙?”

白善就叹气道:“大吉是不会帮我们的。”

墙上的满宝和白二一起点头。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才懂事的时候大吉就跟在身后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他行事的准则了。

他基本上不会拦着他们“干坏事”,但也不会帮忙,除非他们有可能受很重的伤,不然他平时就只会给他们赶车。

不过他们还是挺喜欢这样的。

刘嬷嬷虽然很疼他们,事无巨细的照顾他们,但也会什么都拦着他们,连多吃一块点心刘嬷嬷都要念叨半天呢。

这么多年了,三个小孩儿早习惯了和大吉的相处模式。

那就是平时只当大吉不存在,有危险时就大叫一声大吉好了。

再小一些的时候,满宝觉得大吉一天到晚都没人陪着说话好可怜,便总是找他说话,白善宝便也跟着凑热闹。

然后两个小话唠差点没把大吉逼疯,最后大吉和他们谈了好几次才能维持住现在的平静。

大吉见卫晨的目光看过来,他便把头扭到一边去,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卫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下人?也,也太拽了吧?凭什么?”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这就是大吉的工作,不凭什么,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卫晨往上又看了一眼俩人,问道:“我的冰品呢?”

“明儿我给你买进来。”

“不要,我一会儿就要吃。”

“好吧,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反正作为外宿生,下学后他是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

卫晨这才走到墙底下站着,挺直了身板道:“我说,你们总不能一直让我帮你们吧,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是不可能一直让你们踩的。”

满宝先踩在了他的肩膀下,卫晨晃了一下,咬牙道:“你也忒重了,还是不是姑娘家。”

满宝没理他,撑着墙一蹲,然后就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

卫晨揉了揉肩膀,让白二郎也踩着肩膀下来了。

白善道:“等他们再长高点儿就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往下跳了,所以你再辛苦,辛苦。”

卫晨惊悚了,“他们得多久才长高?而且他们要是长不高怎么办?”

满宝道:“卫兄,你别怕,我们多吃一点儿,很快就能长高了。”

“别,你还是少吃一点儿吧。”卫晨揉了揉肩膀,看向满宝,这才发现不对,“你怎么穿着男装?”

满宝就伸手转了一个圈,让他看,笑问道:“好看吧?这是我去成衣铺里买的,我还买了两块布让我立君帮我再做两套,到时候可以换洗。”

卫晨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你们还真打算把府学当自家后花园来逛了呀?”

满宝立即表白道:“我们不逛府学,我们就逛藏书楼。”

白善连连点头,“书铺里的书不能抄,我们就是看也不好总赖在书铺里,且总是没有位置坐。在书铺里,我们若是不能当下背下回去默下来,以后再要找资料时也总是没的翻,藏书楼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进去抄写,抄下来的书就是自己的。”

满宝连连点头,“我就是来看书和抄书的,你放心,我从小抄书就很厉害的,不会污了书籍。”

卫晨从小只会逃学,还没见过这样专门溜进藏书楼里看书的,一时都惊呆了。

白善已经拉住两个小伙伴道:“走吧,府学日落之前会清人,还会落锁,所以我们最多只能看一个时辰的书。”

白善领着他们摸到藏书楼的后门不远处,那儿有一扇窗。

白善小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们。”

然后伸手将卫晨拽走了。

白善早把自己的书篮寄放在了藏书楼那里,用木牌领回了自己的书篮,顺便登记入楼,然后拉着卫晨拐过书架,摸到了一口后门处,将那扇窗户的木条一拨,然后悄悄的推开了门。

满宝和白二郎连忙爬上窗户,从那里爬了进去。

大吉并没有跟他们爬窗进去,而是在窗外找了一棵树抱胸靠着,整个人不声不响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别说这里僻静,便是人来人往,恐怕都没人会注意到树下站着这么一个人。

满宝还是第一次来藏书楼,但这里的书架摆放与书铺的差不多,她看见那些书架上的书只觉得亲切。

因为这个地方偏僻,书架上放的书也是偏门的杂书,并没有学生在此。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绕过几个书架出去,看到的学生就多了,他们有的在书架间走动,听到动静也只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此时满宝年纪还小,人虽然长得白净漂亮,但白善也长得不差,所以她穿着男装走在他身边,还真没人发现她是女子。

更何况藏书楼里的光线还有些暗。

大多数人都是目光一扫便移开了目光,继续去找自己的书。

除了走在书架间找书的学生外,绝大多数学生是坐在书架外靠墙,靠窗排出来的桌椅上正伏案苦写。

大多是在做笔记,或是抄书。

这也是府学的藏书楼最吸引学生的地方,大多数学子都没有权利将书从藏书楼里带出去,但他们可以在楼内抄写,只要不污损书籍,基本上只需付出精力和纸墨的费用就可以得到一本自己想要的书。

可比外面昂贵的书好太多了。

而且这里还有些外面书铺买不到的书,白善就低声和满宝道:“我在藏书楼的目录里看到好多外头找不到的珍本,可惜我现在还没资格借阅。”

第六百四十三章 抄书

满宝低声问,“有《水经注》吗?”

“三楼都是一些很珍贵的典籍,我没资格上去,连看目录的自个都没有,所以……”白善摊了摊手看向满宝。

满宝就明白了,顺着白善的力道到了一排书架前,他低声道:“你看,这里面或许有你想要抄阅的书。”

满宝便挣开白善的手,走进了书架之间,伸手抚摸上面排列整齐的书。

这些书,有许多她都在书铺里看到过,只有零星几本翻过,其他的都没看过。

但她都想买,只是不太敢那么花钱而已。

这一本书的价格可不便宜。

满宝顺着书架走下去,将所有的书名都过了一遍,最后没去走第二排书架,而是伸手取了一本书,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善。

白善便冲她展颜一笑,伸手牵住她的手,带她到他们钻进来的那个窗户不远处的桌椅上坐下。

那里光线不是特别好,又偏,除非人很多的时候,不然很少会有人过来这里占位置。

白善将自己的书篮放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道:“我的笔墨纸砚给你用”

满宝便打开书篮,藏书楼内是不能带书籍进来的,但可以带笔墨纸砚,其余的东西则可以寄存在门口那里。

她将白善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明天我再来的时候,我带我自己的来。”

白善点头。

白二郎也在卫晨的帮助下摸到了一排自己感兴趣的书架下,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然后各自取了一本书出来。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嘿嘿的笑。

卫晨也走了过来,对白善挤眉弄眼道:“我的冰品。”

“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白善留下他们,出门去给他买冰品。

满宝已经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卫晨看了一眼封面后撇撇嘴,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

满宝先看了几页,这才提笔照着抄写,这样速度会快一些,不至于晦涩停滞。

最后卫晨是坐在藏书楼外的草地上把两份冰品吃完,然后才进去继续看他选出来的杂书的。

满宝则抄了一沓的文稿,藏书楼的先生敲了第一遍闭楼钟,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文稿,把书还回原处。

满宝将文稿及各种东西都放进白善的书篮里,然后和白二郎在第二遍闭楼钟响起的时候从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白善则和卫晨一起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

负责管理藏书楼的邬先生查看了他们的书篮后便放行了。

四人来到了西墙底下,卫晨憋红了一张脸让俩人踩着爬上围墙,他总觉得自己被坑了,道:“我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就两份冰品而已,我不仅让你们踩着下来,还让你们踩着上去,多来几次,我这肩膀还要不要了?”

“而且,”卫晨有些不高兴的道:“这是下人才做的事。”

“什么呀,”白善道:“我们三个也常踩来踩去的,要不是我们自己不够高……”

“那是因为你们太差了,学里也有人跟你们差不多一样高的,人家就能够踩了墙飞跃上去,也能安然无恙的跳下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人一听,一起将目光对准默默站在后头的大吉。

大吉默然无语,只是飞跃而起,都不踩墙,直接从墙上飞过,稳稳的落在了墙外。

这面墙可比闫家的那面墙矮太多了,不然学生们也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

满宝和白二郎坐在墙头上,看着他飞跃而起,再看着他越过墙头落在地上,嘴巴长得大大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大吉这么帅的飞来飞去了,但这个视角却是第一次,俩人心里惊叹不已。

惊叹过后,满宝就老老实实的把另一条腿也移到外面,然后蹦下墙头,摔在了稻草剁上,从上面爬了下去。

白二郎也是如此,俩人拍掉身上的稻草,整理干净后就爬上马车,大吉便赶着马车径直向前,拐弯,绕了半个书院才回到大门,白善已经拎着书篮在门口等着了。

白善一上车,满宝和白二郎就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白善明白他们的意思,冲俩人点了点头后便看向外面,现在外面呢,回去再说。

一回到小院儿,满宝都来不及整理自己今天抄的文稿,直接跑进厨房里倒了一杯热茶给大吉送去,殷勤的道:“大吉,你今天辛苦了。”

白善则是给大吉端了一盘点心,“这是你也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吃。”

白二郎则道:“大吉,我上学后多有赖你接送,待到了中秋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也才从外面回到家里不久的周四郎见了他们这一通操作,也不急着去喂马了,就靠在墙壁上看着他们冲大吉献殷勤。

连正忙活的厨娘都忍不住侧目。

周立君直接问道:“小姑,你们是要求大吉什么事吗?”

满宝对着大吉嘿嘿嘿的笑,白二郎也冲着大吉嘿嘿嘿的乐,然后俩人一起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咧开了嘴对大吉笑,“大吉,你教我们爬墙好不好?”

周立君张大了嘴巴,周四郎忍不住站直了身体,问道:“这是个什么典故?好好的路不走,去爬墙?”

大吉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喝了半盏茶,见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他这才垂下眼眸道:“我听庄先生的。”

满宝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书房,这才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呢。

三人心一虚,立即乖乖的站起来行礼。

庄先生则是将目光落在了白善的书篮上,招手道:“拿来与我看看。”

白善拿着书篮上前,庄先生打开,越过那些书籍,径直去取了压在最底下的一沓文稿。

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满宝的,他翻开看了看,微微颔首,看向白二郎问,“你今天看了什么书?”

白二郎皮都绷紧了,硬着头皮道:“看,看了一本游记。”

“叫什么名字?”

白二郎偷偷的看了身侧的满宝一眼,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这才小声道:“看了一本《春江游记》。”

满宝和白善不觉得有什么,庄先生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种杜撰出来的游记不可看,你要想看游记,我介绍你几本。”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的主意

庄先生转身回书房,白善立即拎了书篮跟上,满宝和白二郎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上。

庄先生提笔给白二郎写了满满的一张书单,扭头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道:“我给你们也列一份书单吧。”

免得他们像两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样,不知好坏,什么米都吃。

说罢,庄先生便提笔各给他们列了一份书单,俩人的书单大部分相同,只有几本书不一样。

他道:“有些书是科考用的,满宝你不必看;满宝的书单上,有些书善宝你也不必看,贪多嚼不烂,书要看得细才行,莫要囫囵吞枣似的翻过就算。”

俩人齐声应下,接过了书单。

然后庄先生便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玩儿吧。”

三人立即捧着书单出门,就跟奉了圣旨一样的跑去找大吉,将书单给他看,“这是先生给我们列的书单。”

大家都是聪明人,背后的含义就不用明说了吧?

大吉扫了一眼他们的书单,叹了一口气,他就说嘛,连他都知道了的事情,庄先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庄先生纵容的,甚至就是他挑起的,当时可是他先提起府学西墙的话题。

果然,读书人都一个样儿,做事都不喜欢点明,跟大爷一样一样的。

想到已故的大爷,大吉眉眼温和了些,没有接他们手上的书单,颔首道:“行吧,小主子们年纪都小,既灵活,弹跳力又好,学这个应该不难。”

于是不多会儿,三人就排排站在了巷子里,一起面对闫家的墙壁。

没办法,他们家的院子里围墙,有两面墙底下都种了花草,此时有些花已经开了,他们是一定不会去踩的。

就算白善和白二郎想踩,也得考虑考虑旁边这人的拳头,于是大家一商议,便一起来到了巷子里。

反正对面的人家里没人住,而闫家也空着,这一段区域就只有他们家在这儿,影响不到别人。

闫家的围墙看着还是挺结实的,应该可以撑得住他们不断的踩来踩去……吧?

大吉教他们压腿和起跳,然后道:“我给你们示范怎么踩墙上步,你们先学一学上墙,学会了上墙,下墙也就差不多了。”

以大吉的功夫,他当然不用特意压下身形做动作,但他还是按照没有功夫的人微微蹲下,教他们怎么屈腿,怎么起跑,再起跳,踩墙,伸手,拉拽,再上墙……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三人都张大了嘴巴。

然后他们就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往前奔跑,踩到墙上,再落下。

一开始他们落在墙上的印子很矮,比墙底高不了多少,后来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偶尔又会落下……

大吉说:“这不是一时就能学会的,今天就学到这儿吧。”

实在是怕他们练得太过,晚上腿酸。

满宝他们倒是听话不跳上去踩墙了,却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练习弹跳,到了晚上睡觉时,他们就一同感受到了疼痛。

满宝的小腿还抽了一下,就好像经打结了一样,疼得满宝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但她没敢说,咬着牙伸长了腿,然后坐了起来,掰住自己的脚拇指……

很痛,但痛过后感觉就慢慢舒缓了下来。

满宝眨了眨眼,泪珠子就往下掉了几颗,她按了好几下腿肚子,硬硬的,还有痛感,她轻轻的用手掌推开结块,揉了许久才重新躺下。

她委屈巴巴的抱住被子,决定明天再跳墙,一定要先把筋骨活动开。

第二天,满宝眼睛有些发红的出门,白善和白二郎也不差多少,三人精神都有些萎靡。

白二郎连洗漱的时候都不想站着了,他问白善和满宝,“你们昨晚腿不酸吗?”

满宝道:“还好,也不是那么酸。”

白善更是道:“我和大吉练过的,一点儿也不酸。”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道:“就我一个人痛?”

大吉已经洗漱好,正打了水喂马,闻言回头看了一下三人的小腿肚,微微一笑道:“既然都不怎么酸痛,那下学后我们就继续练。”

“咦,不先去藏书楼吗?”满宝道:“昨天的那本书我才抄了十二页而已。”

大吉问:“卫少爷还愿意接你们进府学吗?”

满宝以特别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大吉转身道:“我去套车了。”

满宝有些失望,对白善道:“看来我们得快些练会爬墙才行。”

周四郎昨天晚上已经问出事情的原委,他正蹲在地上刷牙,闻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待你下响回来,四哥给你一个东西,保管你不踩着人也能上墙下墙。”

“什么东西?”

“梯子!”周四郎道:“回头我给你们送一架梯子去,从西墙那儿搬进去,不用的时候藏起来,用的时候再拿来架上呗。”

想了想又道:“要是怕被搜走,等后天我回村里让二哥多做几个,被搜走一个我们换一个,反正是用竹子做的,不值钱。”

三人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大吉:……

他忍不住道:“要是被发现了……”

“你们要是没被先生们抓到,也问不到你们身上,要是被先生抓到了,这多一个梯子和少一个梯子有什么差别?”周四郎挥手道:“反正你们就放心用吧,梯子不值钱,要是被发现了,只管自己跑,别管梯子。”

其实梯子还是挺值钱的,只是老周家的梯子一直是周二郎做的,所以觉着不值钱。

周四郎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贵,虽然做的也比自家用的好,但也不能掩盖它的价格。

但想到幺妹可能正在家里等着,周四郎还是咬牙买了,他扛回家找满宝,叮嘱道:“你可得悠着点儿用,别真的被收去了,我后儿才回家呢,就算只在家里停两天也得五天后了。”

又道:“你多抄点儿书,书总比梯子贵,这样我们才不亏。”

满宝看着他扛回来的梯子点头,问道:“四哥,我们怎么把梯子弄进去?”

“这个简单,等他们快下学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做这种事周四郎太熟了,当然,他搭的都是自家的墙,而不是别人家的。

只是先爬到墙上,再把梯子给拉上去放到另一边去,这样的事他是真的没少做。

自家建房子帮工的时候他就没少这么干。

大吉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阻拦他们。

第六百四十五章 轻松

周四郎将梯子放在马车顶上,愣是逼着大吉把马车赶到了西墙外,然后他就在满宝和白二郎的注视下爬上了墙头,跨坐在墙上后伸手将梯子提了起来,拉上墙头,然后放到另一边摆好。

他得意的朝下面仰头站着的满宝抬了抬下巴,勾了勾手指道:“快上来。”

满宝立即兴奋的爬上草垛,周四郎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墙头,然后她就自己扶着梯子爬了下去。

“四哥,我的书篮里有笔墨,把我的书篮也放进来。”

周四郎就冲大吉招手,“嘿兄弟,赶紧帮忙啊。”

大吉无奈的拎了一个书篮上前,递给他。

白二郎也拽着周四郎的手爬上了墙头,他没爬过梯子,所以颇有些心惊胆战的。

一只手扶着周四郎,一只手扶着墙头,颤颤巍巍的朝着梯子伸出了一只脚。

站在下面的满宝嫌弃得不行,扶着梯子道:“你别怕呀,踩住梯子就好了,我给你扶着呢。”

“你说的容易,我又没爬过梯子。”

白善拽着卫晨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白二郎一脚站在梯子上不敢往下的情景。

他一下就惊住了,周四哥还真弄来了一个梯子?

而卫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发现人来才松了一口气。

俩人立即跑了上前。

白善指挥他,“你是不是傻,我见人都是背着下梯子的,你怎么仰面下梯子?”

白二郎:“周四哥也没说不能仰面下呀。”

周四郎:“我仰面背面都行,我哪儿知道你怕高?不对啊,你爬树也挺溜的呀,怎么那会儿不怕高?”

满宝则在下面指挥,“你转一下脚,背过身去看看,咦,爬树的时候好像也是面向树,背朝外的。”

几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卫晨都快要急死了,“你们收敛一些啊,这是在府学,府学!一会儿学官过来了可别说认识我。”

白二郎总算在大家的指挥下爬下了梯子,周四郎这才去接大吉手里的书篮,提着蹬蹬的往下爬。

他左右转了转脖子,见入目之处都是果树,就拍了拍一根树干问,“你们府学又不是果园子,怎么种这么多桃树?”

卫晨:“……这是杏树。”

“哦,”周四郎收回了手,笑道:“这杏树和桃树长得还挺像的,对了,这梯子你们打算藏在哪儿?”

卫晨瞪眼,“梯,梯子要放在这儿?”

“当然要放在这儿了,不然每次你们要用的时候还大老远的从家里运过来呀,这梯子不短,今儿放马车顶上运过来时好多人都看呢。”

已经飞进来的大吉想:你也知道好多人都看呢?

“你们放这儿,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四郎:“打死不认。”

满宝道:“我们藏严实一些。”

卫晨就示意他们去看周围,指着眼前的这二十来棵树问,“怎么藏严实?”

周四郎思考。

“而且,你们人从上面这里走了,梯子谁给你们藏?”

大家一致看向他,然后目光再齐齐一转,看向白善。

白善咧嘴笑,“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所以藏哪儿?”

周四郎则看向满宝,“论藏东西,天下谁也比不过我家满宝,满宝你说。”

满宝:……藏科科那里,关键是她敢说吗?

满宝左右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说呢?”

科科:“人的视觉会受到光和阴影的影响,而论对这方面的运用,宿主应该请教一下您身边的大吉先生,他总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满宝便看向大吉,问道:“大吉,要是你来藏,你藏在哪儿?”

大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伸手指了一个角落。

有什么办法呢?这显然已是不可逆的事了,连庄先生都站在他们这边,所以与其看着他们碰壁,不如帮一把。

在大吉的指点下,他们扛着梯子来到了一棵角落里的杏树边上,大吉主动帮他们把梯子靠在了杏树上。

然后大吉退后一看,发现不仔细看,还真没人能发现这梯子。

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明知道这里有梯子,所以是有目标的盯着看才看出来,换一个不知情的来,恐怕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卫晨都忍不住冲大吉伸出一个大拇指,夸赞道:“厉害!”

背过身去则悄悄和白善打听,“你们家的大吉不是一般的下人吧?可真够厉害的,我说你家真的不是世家?”

白善皱了皱眉道:“不算世家吧,不过几世为官罢了。”

卫晨问“几世是几世呀?”

“嫡支那边都有断层的,也不连贯的,以我背的族谱来算,也就七八世吧,最大的官儿也就三品而已。”

卫晨忍不住磨牙,低声道:“三品还不高呢?都能佩金鱼袋,随时出入宫廷了。”

“三品不是本朝的,没有金鱼袋。”白善不是很喜欢提起自己的家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就有些羡慕,你家这样的下人还有没有?我要是也得一个……”

白善从小生活在村里,除了觉得自家有下人伺候,钱也足溢些外并不觉得和其他家有什么区别,因此不太能理解卫晨的羡慕,“你不也有下人吗?”

“童家和大吉怎么能比?”

白善想了想,点头道:“大吉年纪比较大,而且大吉功夫好,童家是比不上。”

卫晨:……

虽然他见的人也不是很多,却也看得出大吉和一般下人的不一样来了,这可不是普通人家里能培养出来的。

见大吉看过来,卫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他们一起往藏书阁去,“你们真打算以后就这么出入?万一被学官抓到……”

白善安慰他,“不会有事的,满宝他们只会在下学的时候过来,这时府学里人少,学官更是没几个。就是碰见了,假装是别的学生就是,再不济,就当是我领着进来的,只要不是爬墙时被当场抓住。”

不过白善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下学了,先生们也要放假回家的,府学里只剩下些差吏和下人,而他们很少到藏书楼这边来的。

毕竟调皮的学生很少会到这儿来,所以差吏和下人便也很少会到这里来。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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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不听话

白善和卫晨进楼里给他们开窗,满宝和白二郎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那里钻了进去。手机端https://

周四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看到里面一排排高高的,因为视线有限看不到顶端的书架,他忍不住咋舌,和一旁沉默的大吉道:“这府学可真够有钱的,这么多书得花多少钱啊?”

大吉道:“官学的书籍多数是书局负责的。”

“嗯?”周四郎没听懂。

大吉解释道:“书局是印书的地方,一般像府学,县学这样的官学,所收之书多数为书局刊印。”

“那不是府学县学里的藏书一样了吗?”

“除此外,还有历往官学留下来的书,学生捐赠的书,以及官学自己出钱购买的书,总会有不同的。”

周四郎有听,但没有明白,他直接挥手道:“管它是从哪儿来的呢,反正这里头的书很多,很宝贝,很值钱就是了。”

老周家统一的认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除了房子和牛外,就是满宝屋里的书了。

甚至进过县城书铺的老周头还隐隐将书列在了牛之上。

一本书当然不如一头牛珍贵,但一书架的书呢?

周四郎见自家妹妹成功混入一堆钱之中,便把窗给关起来了,然后拉着大吉去给他搬梯子,“我就先走了,你们忙着,对了,马车就这么停在外面没问题吗?要不要我赶到外头找个铺子寄存一下?”

大吉垂眸想了想道:“我与你一起出去吧。”

昨天他之所以跟进来是因为不放心,今后却是没必要了,反正最危险的爬墙他们都找到了解决办法,在府学的一堆书生里,小主子能有什么危险呢?

大吉和周四郎走到墙底下,都不用去搬梯子,他直接拎着人就飞了出去。

周四郎对此很不满,絮叨道:“你说说你,明明可以很轻松的把他们送进去,非得让我折腾这一趟,费精力不说,还费钱,你知道益州城的梯子有多贵吗?”

“不知道,”大吉道:“也不想知道。”

周四郎就噎了一下。

大吉跳上马车道:“我要绕出去,你是自己抄近路回去,还是让我送你?”

周四郎往前看了一眼那长长的巷道,转身就走,“还是算了吧,府学离我们家才多远,等你绕出去,我都能走回到家了。”

周四郎甩手自己走了。

大吉便把车赶到了府学的前门,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满宝四人徜徉在书的海洋中,白二郎拿着昨天先生开的书单找到了第一本杂书,然后就跟卫晨嘀嘀咕咕起来,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坐下看书。

白善今天特别高兴,比昨天还要高兴。

毕竟昨天只是试一试,今天却是能够确定下来的,以后下学后再来藏书楼,他就有伴儿了。

不至于每次来藏书楼都是一个人,让他觉着来这里看书,还不如下学回家和小伙伴们一起翻书看。

白善看了一眼正认真抄写的满宝,也溜到书架间去找书。

他早有目标,所以一找就找到了。

他坐在满宝身边,小声道:“你看这本书。”

满宝看了一眼,忍不住放下笔接过,“咦,这里竟然有下册。”

白善笑着点头,“你没想到吧,藏书楼里的游记还是挺多的,基本上外头书铺有的,这里都会添加。”

他小声道:“每年书局都会送来一批新书。”

有些书是需要抄写下来反复诵读,研究的,但有的书看的却是趣味,比如白善手里的这本杂记。

但,有趣味的杂记有时候就是比别的书更吸引人。

尤其是对满宝这样年纪还小的,满宝此时就放下了笔,和白善坐在一起翻看他手中的那本杂书。

这是一本话本,说是游记,但满宝觉得更像是杜撰出来的野史,讲的是作者游历北国听到的故事,那些故事大多与历史上的人物相关,各种类型的都有。

所以满宝说它是披着游记外壳的话本。

俩人就这么共阅,哦,不,是荒废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闭楼钟响起,他们这才想起,先生给他们列的书单,他们还一本没看着呢。

不仅没看,他们连书都没找出来呢。

俩人心虚的对视一眼,连忙将桌上的东西一收,与楼内的其他同学一起先把书还回去,

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后窗溜出去,白善则把窗关好后从门口出去。

回去的路上,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和俩人道:“先生介绍的杂书也挺好看的。”

满宝就道:“先生给你介绍的可不止是杂书。”

“不急,”白善知道她此时心虚着急,安慰她道:“来日方长嘛,今日先生或许不会问,明日我们再看就是。”

白二郎就转着脑袋看俩人,“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今天没正经看书对不对?”

“我们可没走神。”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没看正经书。”

“只有人才分正经……”三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家里,庄先生等着他们,待他们进了书房便问,“今天看了什么书,可有所得?”

白二郎等着师姐师兄先说,见他们不说,这才兴致勃勃的上前跟先说做汇报。

庄先生对白二郎的要求一直比较宽,像读书心得这样的东西,他说得琐碎,他便听得琐碎,基本上,他只要读了书,读了好书,且能将一些要紧的内容记在心里就可以,他从不会要求他都背下或一定得记下多少东西。

更不要去他概括总结得多么精彩。

见他说得兴奋,便知道他今天下午是认真看书了,倒不枉费他们折腾一番。

待白二郎说完,庄先生便把目光落在两个得意弟子身上。

打从他们一进来,庄先生就猜出来了,这俩下午不是去玩儿了,就是没看正经书,不然不至于心虚成这样。

庄先生屈手点了点桌子问,“你们两个说一说今天下午都看了什么书吧?”

满宝悄悄的看向白善,白善也悄咪咪的看向她,俩人一对视,便又忍不住一起抬头悄悄的看向先生。

一抬头就对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睛,然后俩人就低下头去,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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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偷莲蓬

满宝和白善宝坐在书房里,一人占了一张小书桌,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和先生说话的白二郎,齐齐叹了一口气。https://

然后认命的低下头去写字。

他们被罚了,除了原有的作业外,他们还得写三张中字,用庄先生的话说是,“玉不琢不成器,你们这两块玉也许久不琢了。”

写完了三张中字,俩人老老实实的将字拿去给先生点评。

庄先生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儿后摇头,“还差些火候,以后每日都要写两张中字,大字便不用练了。”

俩人躬身应下。

庄先生便挥手道:“去玩儿吧。”

满宝和白善松了一口气,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白二就往门外拉。

白二猝不及防,被他们抬出了院子,回神问道:“你们要干嘛?”

“去练爬墙。”

“我们不是有梯子吗,干嘛还要练爬墙?”

满宝道:“你是不是傻,本来就是要学会爬墙的,万一梯子被发现了,我们也能跑,或是能再进去。梯子,只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而已。”

白善道:“你还想着我每天都给你们架梯子,移梯子啊,想得美。”

白二郎就是这么想的。

奈何人单力薄,而且他看着白善和满宝在大吉的指导下压腿,弹跳,然后刷刷的已经可以在墙上走两步的英姿,还是跟着一起练习了。

白二郎发现,偷溜进藏书楼里看书的这项活动是一件虽有趣,却也很累人的游戏。

藏书楼的杂书虽也有趣,但也比不上在外面玩呀。

于是他老实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悄咪咪的和卫晨一块儿玩去了,丢下了白善和满宝两个。

一开始,俩人还只是在府学里玩儿。

反正府学里学生多,下人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更别说差吏和学官们了。

所以他在府学里安全得很。

后来,卫晨眼馋他们可以这么方便的进出,便改为他借着他们的梯子偷溜出去,带着白二郎出去玩儿了。

当然了,满宝他们偶尔也加入其中。

只是可惜,庄先生对俩人抓得很紧,布置下来的阅读任务很重,而且每次他们回家,庄先生都是要提问的。

问书里的内容,问所得,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他对白善道:“本来我们便计划着入府学三两年后去京城试一试六学,所以你的时间很紧,我不拘着你们玩儿,但也要注意时间,每日给你嬉戏的时间可不多。”

转过身又对满宝道:“你学的东西和善宝二郎不一样,总的来说,你要学的东西更深入,为师虽只知些医理,却也知道,治病救人的医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须得日日坚持,不懈怠才行。”

“所以我容你每日拿出一半的时间去药铺学医,你学习的时间比他们都少,但学的东西却不比他们少,那时间从哪儿来?只能靠自己挤一挤了。”庄先生说了一句和周四郎最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辛苦些,等你长大学有所成就好了。”

不知道庄先生自己信没信,反正满宝是相信了。

有庄先生督促,加上入秋,天气慢慢的凉爽起来,满宝读书就没那么苦闷和烦躁了。

而且经过坚持不懈的锻炼,他们已经能够不借助梯子爬上墙,并又撑着跳下墙了。

不仅府学西面那一堵有些矮的墙,就是闫家这面比较高的围墙,他们也可以跳跃上去,又安全无虞的跳下。

于是,满宝在第一次踩着墙一把攀住墙头跃上后,看了眼掩映在树后的荷塘,她一个没忍住,冲着闫宅的那面跳了下去。

还在替她欢呼的白善和白二郎惊呆了,然后立即后退几步,也蹬蹬的跳上墙头,跟着往那边跳下去了。

大吉:……

他无奈的跟了过去,等他过去时,三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三人跑到荷塘边,莲蓬正好,只是没有舟,又不会水,三人只能站在边上干瞪眼,在伸了几次手,发现都够不着后便看向大吉。

大吉将脑袋移到一边,目光微顿。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岸边的废弃小舟,三人也不怕别人听见,直接欢呼起来,冲着小舟就跑了过去。

白二郎跑得最快,伸手去拖小舟,结果才上手他就觉得重若千斤,用力一拖,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推,还是纹丝不动。

白二郎不由直起身子来看向白善和满宝。

俩人已经弯腰去找原因了,三人绕了一圈才看明白,这舟因为停放的时间过久,直接搁浅在了岸上,也不知道底部是不是有坎拦住它了,竟然推不动。

白善摸了摸那木舟,又敲了敲道:“看着还挺结实的,不然我们把它翻过来?”

这个办法好,三人走到上边,直接一起用力,将整个舟都翻了过去,这才看到舟底有个坎,直接把底部给卡住了。

三人见把木舟给翻过来了,便嘿嘿一乐,就这么再翻过来,然后把它推到了水里。

三人就这么涌了上去,坐了一会儿发现舟在水面上荡来荡去却没动,一时愣住了。

大吉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块木板,也上了舟。

三人都是旱鸭子,他是不可能让他们自己跑到水里去玩儿的。

把木板给他们,大吉便走到舟尾坐下,接了木板的满宝在水里划了划,问道:“这个怎么划?”

白二郎去抢她手里的木板,道:“就随便划呗,能划得动就行。”

满宝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叫道:“我知道,要反着来划,我先来。”

白善已经把木板放到水里划起来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一划,木舟便原地打转起来。

大吉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闹,反正天要是黑了他们就得回去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乱划了一阵,慢慢找到了感觉和规律,将舟划到了荷塘中间。

此时已是夏末,正是莲蓬成熟的时候,满宝他们便专门挑看着挺大,又已成熟的莲蓬折了,三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摘了二十来个。

大吉看他们兴致不减,反倒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就提醒道:“摘多了吃不完。”

白善看了一眼堆在脚边的莲蓬,道:“再摘几个,我们家里人多,每个人吃几个就完了。”

满宝连连点头,指着一个道:“那个大,那个大,我们快过去。”

白二郎则是指着另一处道:“那边的多,也大,先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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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打闹

俩人正好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把他吵得不行,他气得用木板拍了一下水面,喊道:“别吵了,耳朵都要聋了。https://”

水飞去,直接糊了满宝一脸。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惊呆了。

满宝闭着眼睛伸手抹了一下脸,头发滴这水看向白善。

大吉心中一惊,直觉要完,果然,念头才闪过,满宝已经啪的一下伸手招起水冲白善泼过去……

水不仅泼白善身上,还泼到了白二郎身上,于是三人立刻闹起来,连坐在舟尾的大吉都受了牵连。

大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地又挪了一下位置,不去管他们。

要不是怕舟翻了他一下救不了三个人,他还是很想不撑着舟,由着他们翻了算了。

噼里啪啦的水扑面而来,让满宝睁不开眼睛,她干脆就闭着眼睛使劲儿的挥手朝之前瞄准的方向泼水……

白善灵活的挪到另一边,只被波及到零星,最大的一注水流冲着白二郎脸上去了。

白善见了大乐,抚掌笑道:“活该,活该……”

白二郎气坏了,一边回击满宝,一边给他一手水。

满宝也睁开了眼睛,一边回击白二郎,一边也给白善一手水,坐在正中间,左右受困的白善被泼了一身一脸的水……

等三人哈哈大笑着把舟摇回到岸上时,不仅三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就是大吉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他们从路边扯了几根草来将莲蓬绑起来交给大吉带出去,自己则瞄准了闫宅和自家接在一起的墙壁,蹭蹭蹭的跳上去,跨步过自家的墙头,然后看了眼底下花开正艳的花,白善撑着墙壁快速的往下走了两步,然后闭眼往下一蹦,踩落花朵三两朵。

周立君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看到白二郎也从墙上跳下来踩在她小姑的那些宝贝花草上,立时大叫道:“你们干嘛,小姑,他们把你的花……”

话音未落,就见满宝也出现在了墙头,周立君:……

满宝也看到了自己被糟蹋的花草,瘪了瘪嘴道:“你们就不能小心点儿吗?”

白善说她,“有本事你别踩。”

满宝看了看,觉着有点儿困难,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踩着墙往下一跳,没落准白二郎刚才踩的地方,倒把旁边的一朵花给踩了,好在根部还好,看着还能抢救一下。

大吉也跃上了墙头,他看了一眼墙下的花花草草,也看到了大家正看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转身便踩着围墙跳到屋顶上,直接大鹏展翅一般从屋顶跃下……

大家嘴巴张大,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手。

周立君也没心思计较他们把好容易养好的花给踩坏的事了,而是跑到满宝身边问,“小姑,想学。”

满宝连连点头,看向白善。

白善叹了一口气道:“那估计难,我更小一点的时候都没学会呢。”

周立君惊讶,“小的时候没学会,大了就不能学了?”

白二郎道:“这学武跟读书不一样,是越早开蒙越好,话本上都这么写。”

“不对吧,”满宝犹豫道:“不应该是不论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越早开蒙越好吗?”

白二郎噎了一下,“反正就是他小时候没学会,现在更学不会了。然后他都学不会,那我们更学不会了,所以还是别想了。”

周立君不服气,“你学不会,我小姑未必就学不会,我小姑可聪明了。”

白二想了想后道:“我觉得她也学不会,你看我们学爬墙,我和白善就比她厉害,比她早半天爬上去呢。”

这么一打岔,周立君也想不起来要习武的事了,大吉把莲蓬解了递给他们,自己摸了一个蹲在台阶上吃。

满宝选了两个最大的给先生送去,然后也跑出来剥莲子吃。

周立君这才发现他们三个的衣服都是湿的,连忙抢过莲子道:“快去洗澡换衣服,若是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莲子很清甜,满宝头发都没擦干,洗了澡出来便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剥莲子吃。

周立君就坐在她旁边絮叨:“小姑,你们下次可别跑到闫宅去了,我听人说,闫宅就要卖出去了。”

“谁说的?”

“邻居们说的,他们出门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县衙带了人进去看宅子,您没见巷子里的那个墙洞被扒开了又用砖头细细地砌了一遍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惊道:“还真是呀。”

自从唐县令知道他们会时不时的钻到那边去玩儿后,便叫人用碎石简单的堵了一下那个洞,不叫人再从那里钻进去而已。

满宝拿着莲蓬跑出去看了一眼那个洞,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光,满宝看到了被砌得还算平整的墙,只是不知道时不时在偷工减料,这边洞的墙面整体缩进去了半个手指,所以满宝他们从未注意到这个洞的堵塞物有换过。

白善和白二郎也凑热闹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三个披着湿漉漉头发的少年少女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三人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下,商量起来,白善道:“那宅子的草还是那么高,那么杂乱。”

白二郎:“我们那么笑闹也没人来,显然是没人的。”

满宝:“所以肯定还没卖出去。”

三人道:“所以趁着它还不是别人家的,那里面好的莲蓬什么的,我们先多吃一点儿?”

周立君也剥了好几颗莲子吃,她心动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带上篮子。”

“太多了拿不回来吧?”

周立君道:“不怕,到时候拿着绳子吊上墙头,莲蓬又不重,我们多带几个篮子过去。”

满宝也点头,“莲蓬能留好几天吧,虽然新鲜的比较好吃,但不新鲜我也不介意。”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莲蓬,捡出两个大大的来,一个递给白善道:“这个留着,明天拿去给邬先生吃。”

邬先生是管着藏书楼的人,虽然满宝从没在前门与他碰过面,但好几次都在书架间遇到的。

她觉得偷书看很不好意思,因此会经常拖白善给他带些东西,当然,邬先生并不知道是她让送的,只会以为是白善送他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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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买房的人(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因为想着要去偷摘莲蓬,所以他们都决定下午不去藏书楼了。

白善带着莲蓬去学堂,中午下学休息时,他便摇着莲蓬去藏书楼,将莲蓬送给坐在前头看书的邬先生。

邬先生从书上抬起眼睛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是你呀。”

他伸手接过莲蓬,闻了闻后笑道:“倒是新鲜。”

他看了一眼白善空落落的双手,将莲蓬放到一边问,“这时候送来,你下学后不来藏书楼了?”

“今天有事就不来了,邬先生告辞。”他就是来给他送一个莲蓬的,送完了自然要走。

邬先生也没拦着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给邬先生做助手的小差吏见了,忍不住好奇,“邬先生,这白同学怎么总是给您带吃的?”

邬先生将莲蓬放到桌子底下,重新拿起书本,淡淡的道:“投缘吧。”

小差吏:……这理由也是绝了。

满宝他们四个用一下午的时间把闫宅荷塘里已经成熟的莲蓬全摘了,然后仗着他们两家相近,用绳子把装了莲蓬的篮子一个又一个的吊了过去。

这时候吃莲蓬是正相宜,但吃太多了也不好。

厨娘给他们留下一些,其他的则剥出来晒起来,还给他们做了一碗用新鲜莲子做成的莲子羹,

满宝吃了以后觉着还不如吃生的莲子呢。

白善觉得也是,于是他们都拒绝再吃厨娘给他们做的莲子羹,然后把她还没得及剥掉的莲蓬抢回房间里,放在阴凉处,打算留着吃。

因为家里莲蓬多,白善特别的大方第二天便在书篮里塞了不少个,打算带去给先生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窗。

白二郎更是塞了不老少,就连满宝都往背篓里塞了好些,打算带给药铺的纪大夫等人。

庄先生见他们都在外头交了朋友,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自己这里只放了三个莲蓬,让他颇有些吃味。

正想着,厨娘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笑道:“庄先生,我做了莲子羹,天气炎热,您吃一碗去去火儿?”

庄先生立即轻咳道:“其实现在天气也不是很热了……”

厨娘已经把碗放下了,顺便把书案上的三个莲蓬给收走了,她道:“先生,大早上的就吃莲蓬不好,我给您收着,一会儿剥出来,等午食过后您再当水果吃。”

庄先生阻止不及,容姨直接拿着莲蓬走了。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挪过莲子羹。

没有人知道,隔壁的闫宅今日一大早便打开了大门,唐县令亲自引着一行人进门。

他边走边给为首的一人介绍:“白员外,你且看这门廊,我没说错吧?方方正正,闫家当时建造这房子也是很费心思的,因此风水也极好。”

白员外驻足看了一会儿,半响才点了点头道:“是不错,只是犯官之所,难免不吉。”

唐县令不太赞同的笑道:“员外这话下官却不敢认同了,不说京城,就说咱益州府,犯官,或是前朝官员留下的府邸和官宅有多少?不论多少都是不够抢的。”

白员外笑问,“那这座闫宅怎么至今没有卖出去?”

“这却是下官的过错,之前一直不肯降价,不论多少人来问都是一个价,加之后来有奸邪在旁捣乱,这才耽误到了现在。”唐县令笑道:“也是因为抓住了那些歹人我才想通了,这房子还是得有人住,有人尽心维护才行,不然放在那里,平白便宜了一些奸邪之人。”

“而且就是这么巧,我这儿才有意向降一些价格,员外就有意买房,既然不是商贾之流,而是同朝共事,那我更得便宜些了。”

这种讲价的事,白员外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做,唐县令也不可能做,彼此都点到即止而已。

但白员外也听出他的话音来了,他恐怕是不肯再往下降了。

他背着手沿着回廊走入二院,看了看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以及一些敞开了门,露出里面活跃的蜘蛛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买这么一个宅子,光清理,打扫和重新布置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可差不多位置下,差不多大的宅院并没有出售的,毕竟这种产业,不是家业败落,谁会往外卖?

他派人寻摸了三个来月,找来找去,最后还是这儿最合适。

而且,价格也的确便宜许多。

想到此处,白员外轻咳一声道:“唐大人,听闻这座宅子的花园做得很好,不如我们去看看?”

唐县令侧身笑道:“白员外请,说起这闫宅的花园,那可是顶有名的,当年闫刺史出了名的喜好风雅,后院收罗了不少珍贵花木,还花重金运来一座假山放在荷塘附近,听闻冬日有风吹过,如洞箫奏响;而春天又有如泉水叮咚;夏秋之时,登山望荷,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唐县令凯凯而谈,笑道:“不过要我说,我最喜欢的还是闫宅那一片荷塘,说是荷塘,但挖得很讲究,跟个小湖也不差了,呈月牙状,弯着的那边遍植垂柳,春夏的时候,府上的老太太可以沿着荷塘慢慢散步,看到荷塘里的荷……”

唐县令顿了一下,将目光从荷塘上收回来,笑吟吟的继续道:“看到荷塘里的荷花,荷叶什么的,一定高兴。”

白员外也看到了荷塘,他摸了摸胡子,笑着颔首,“看着是不错。”

他沿着荷塘走过去,唐县令手动了一下,到底没阻拦。

他暗暗磨了磨牙,笑着跟上前。

果然,走上去一点儿了,白员外看到了停在岸边的小舟,和小舟里的木板,以及岸边还有些湿漉漉的痕迹,他“咦”了一声,问道:“唐县令,这园子里还有人?”

唐县令笑道:“没有,只是知道白员外今日要亲自上门来看一下房子,所以我昨日让人来检查一下房子可有不安全的地方。这木舟是好几年前的了,估计是下人为了试一下它是否还能搭乘人,所以下水试了一下。”

白员外点头,看了一下荷塘,发现此处是比别处凉爽些,微风吹过时很是惬意。

他转身朝上走,去往园子的其他地方查看。

第六百五十章 撞破(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荷塘。

算那几人还识相,虽然摘了莲蓬,但没有把荷塘弄得乱七八糟的,不然一看就是被人糟蹋过的荷塘……

唐县令脸黑了一点点儿,连忙去追白员外。

跟在唐县令身后的衙役没有他们大人的智商,但和唐县令不一样,这人前两天可是刚带着白员外家的下人来看过房子的,他记得当时荷塘里可有不少莲蓬呢。

可这会儿……

他一再的回头去看,总觉得现在荷塘里的莲蓬少了许多啊……

白员外走到了一处杂乱的地方,他微微蹙眉,指着那几块地问,“那就是当初贼人种菜的地方?”

“不错。”

白员外展目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了一下这几块地所在的地方后微微摇头,“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先种在地上的花草恐怕随便拿出一棵来都比这些菜值钱吧?”

唐县令笑道:“乡野小民,不识货也是正常的。”

白员外叹息了一阵,绕过几棵树走出去,他看了后院墙的高度,微微颔首,“这个高度还行,塌的那面墙堵上了吗?”

“堵上了,员外若是不放心,可以使人再打破重新砌一次。”唐县令引着他去看那面和肖家临近的墙。

白员外伸手按了按,勉强还算满意,但到底是决定长住,所以他还是决定打了重新砌一遍。

“我听说,除了这面墙,还有一个很大的洞?”

唐县令便又笑着带他去看那个已经堵上的洞,笑道:“这洞外是一条宽巷,我已使人用砖石砌上。”

白员外微微颔首,又看了一下这花园,回头与唐县令笑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唐县令就指了另一条路道:“不如我们就顺着从这儿走过去,再从后面往前走?”

白员外也不想去逛已经走过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上去。

下午,唐县令将手头的公文处理干净,便扭了扭腰起身,道:“备车,我们去一趟康学街。”

在门外听差的衙役狗腿的跑出去通知了一声,又跑回来殷勤的问道:“大人,您是要去府学吗?”

“我去府学干什么?”

“嘿嘿嘿,小的还以为您是去府学问春风楼的案子呢。”

“几个学子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罢了,有什么可问的?”唐县令换了常服,拿了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道:“我去捉三个小贼。”

“什么小贼还要大人您亲自出手?您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们给您捉来。”

唐县令用扇子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不会拍马屁就不要拍,捉什么捉,我自己捉就成。”

唐县令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他仰头看了一下天上太阳的位置,上了马车后道:“去康学街庄先生那儿,这会儿府学也下学了,小贼们应该齐了。”

马车开动,但唐县令到了那里却铺了一个空,他颇有些好奇,问前来开门的厨娘,“庄先生去大智书院讲课我能理解,怎么你们家的少爷下学了也不回家?”

厨娘道:“少爷他们在府学读书呢,这段时间回来得都晚。”

才怪呢。

唐县令不相信他们每日上学,在回来晚的情况下还能到隔壁去偷莲蓬,要说不是他们偷的……

唐县令皱了皱眉,还是摇头,不可能不是他们偷的,如果不是,他把莲蓬整个嚼碎了吃下去。

唐县令转身上了马车,道:“去府学看看。”

唐县令是没有府学的木牌,但他要进去也不难。

此时府学已经下学,学里的学生少了不少,大部分外住的学生已经走了,他们就是不回家,也会出去外面玩儿。

只有一些同学还留在学里,或是玩儿,或是学习,或是去藏书楼看书。

唐县令凭着记忆转身找到了甲三班,见里面还坐着三个学生,便敲了敲门问道:“几位同学可知道白善在何处?”

正埋头学习的三人抬起头来看了唐县令一眼,发现不认识,但面色很和善,便道:“他去藏书楼了吧?”

唐县令谢过,转身朝藏书楼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学生,唐县令看着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学生生涯,他叹息一声,突然就不急着去找白善了。

他干脆摇着扇子晃悠悠的四处逛了起来,当然,方向还是藏书楼的方向。

说起来他不当学生好些年了,当年读书的时候一心想出仕,想出去闯荡一番,如今嘛……

唐县令叹息,他却非常的想念学生的生涯啊,哪怕是被杨和书坑的那些事也变成了有些美好的回忆。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了吵闹声,其中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唐县令忍不住脚步一顿,脚步一转便循着声音找去。

他转过几棵树,便看见了白善,唐县令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还真是缘分啊,正想找他呢。

正想上前,就见白善宝不善的问道:“你到底让不让?”

唐县令脚步一顿,忍不住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们成两拨人站着,气氛有些僵持,背对着他这边的人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但是站在白善宝那边的人……

唐县令眨了眨眼,确定眼没花后沉静了下来,他干脆不急着上前了。

站在白善前面的人道:“不让!”

白善眼神微冷,往后退了两步后扬起下巴问,“那是要打了?”

唐县令被他桀骜的样子惊了一下,对面的人显然也被白善吓了一跳,主要是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这会儿你不应该怼回来,然后和我吵架吗?

念头才闪过,白善已经直接出拳,照着他的脸就挥了下去……

卫晨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不要……”

白善虽然矮一点儿,但还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他踉跄了两步,气坏了,挥手道:“兄弟们给我……嗷!”

满宝都不等他说完,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让他脚一软,差点跌倒,不,是真的跌倒了,因为他歪了一下身子,白善紧接着就当胸一推,他直接就仰面摔倒了。

俩人配合得非常的好,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过就几息的功夫,不仅几个学生,就是见多识广的唐县令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然后他就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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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护短(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当然,这话卫晨不敢说,只是道:“推你一下怎么了,要是有人对我说那些话,打一顿都是轻的,不就推了你一下吗,你让开这事就过去了。”

“他推我这一下痛死了,我都出血了,你竟然说没什么,卫晨,我俩到底是不是兄弟,别忘了,我还给过你我的木牌呢,你这么不讲义气,把我的木牌还给我。”

“没了,被门房收缴了!”卫晨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还道:“而且你的木牌现在还有什么用?你不也得住学里吗?”

不过卫晨很快回过神来,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的确发白,就问道:“不是吧,推了一下就出血了?”

说罢看向白善。

白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就推了他一下,连地都没倒,要是连这都能出血……”

白善冷笑着看向季浩,道:“那我无话可说。”

季浩气得要跳脚,两个伙伴连忙道:“别吵别吵,白善,季浩有可能真出血了,他胸口有伤。”

满宝就仔细的打量他的脸色,唐县令也看过去。

半响,满宝对白善微微点头。

白善皱了皱眉道:“这锅也算我的?我怎么知道他有伤?而且有伤还要爬墙出去?”

“就是因为有伤才要你们帮一帮,不然我们直接翻出去了,”其中一个伙伴看了季浩一眼,不太好意思的道:“只是季浩这人你也了解,他口没遮拦,好话都会说成坏话,他对你这朋友没有恶意的,而且……”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道:“说真的,这位同学我们是真的没见过,他看着年纪比你还小吧?可我记得今年入学的学生中,你的年纪是最小的。”

白善:……

俩人:“……白善,你不会真带了外人进学吧?”

季浩立即嘚瑟起来,叫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没说错吧?他们就不是府学的……”

唐县令轻咳一声,从树后转了出来。

这一生咳嗽把在场的人吓得够呛,大家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后更是头皮一麻,在场的人,没一个不认识唐县令的。

唐县令摇着扇子出来,欣赏着大家脸色的各种神色,笑眯眯的问:“你们这儿好热闹呀,要不要我给你们断一断呀?”

大家一起摇头,一起拒绝他。

唐县令惋惜的摇头,啧啧道:“我断案很公正的,放心,这不是在堂上,不打你们板子。”

众人再次坚决的摇头。

“好吧,”唐县令摇着扇子笑道:“不断就不断,不过我很好奇,季浩你胸口怎么会有伤?”

他围着他打转,“你爹就算要揍你,也应该打在屁股上,他总不至于心狠的打你胸口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问,“这伤口是在春风楼伤的?”

季浩脸色微白,也不知道是伤口疼了,还是被唐县令的话给刺激的。

“所以你这下出去是找大夫,还是去报仇?”唐县令笑眯眯的道:“胆子不小啊,还敢去春风楼打架?”

满宝小声问白善,“春风楼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善皱了皱眉头道:“听着不像是酒楼,或许是哪儿的饭馆。”

正想继续发问的唐县令:……

他转身回去看那三个小少年以及……小少女,他用扇子点了点额头,无奈的对三人道:“你们年纪还小,不要瞎打听,也不要瞎逛,知道吗?”

季浩&卫晨及另外两个伙伴儿:……

白善三人站在一起疑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没再理他们,于他来说,他们三个溜进府学的事儿不算大,大的是季浩想干的事。

季浩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要出去打人,于是道:“我是要去看大夫的。”

唐县令正要说话,满宝立即举手道:“那不用出去了,我就是大夫!”

唐县令无言的转身看向满宝,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用扇子拍打着手心道:“这话不错,她就是大夫,正好让她给你看看,开了药方,我着人给你买进来。”

季浩怀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你不是学里的学生吗?不对,我们刚正说到你不是……”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季浩的话再次没能说完,他有些生气,转头去看打断他的人,然后瞪大了眼睛,缩起了脑袋,更怂了。

邬先生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一大帮人围着两棵杏树在干嘛?这会子树上也没杏子给你们吃……”

唐县令虽不认识邬先生,但见他的穿着,再看季浩等人怂怂的模样,便也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行礼后笑道:“在下唐鹤,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好似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县令大人,鄙人邬文,是学里看守藏书楼的。”

府学是刺史在管着的,唐县令管的是县学,所以邬先生对着他很能不卑不亢。

他眼睛似乎不太好,和唐县令打完招呼后便盯着在场的学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该看书的看书去,该回舍监的回舍监去,光阴易逝,你们这会子不努力读书,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然后着重盯着满宝道:“尤其是你,你要抄的书抄完了吗?还不快去抄书?”

满宝连忙低头应是,偷偷看了唐县令一眼,见他摇着扇子笑吟吟的,便拉着白善和白二郎跑了。

卫晨也想跑,但脚才抬了抬,就感觉脊背一寒,他到底没敢跑。

邬先生看向季浩几个,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问道:“是打架了还是摔了?”

四人异口同声的道:“摔了!”

邬先生颔首,“不管是打架了,还是摔了,受伤了便去找医官,学里的医官是一直都在的,知道怎么走吗?”

季浩硬着头皮点头道:“知道,学生这就去。”

他的两个伙伴儿立即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道:“邬先生,他摔得太厉害了,我们扶着他去。”

卫晨也立即上前抬起他的脚道:“我,我也帮忙抬着。”

季浩和两个伙伴:……他们没想抬着好不好?

俩人险之又险的抬住卫晨的上半身,一起努力的抬了他走得飞快,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邬先生和唐县令的眼前。

第六百五十三章 病人(给书友“最凉凉不过人心/薄凉之人”的打赏加更)

才跑出杏林,季浩便忍不住哀哀叫道:“疼死了,疼死了,快把我放下。”

三人这才把他放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白了,卫晨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你真伤得很重?”

季浩被放在地上,才坐到地上他就嘶嘶的叫,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胸口道:“疼死了,卫晨,我跟你说,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揍你一顿才能解气。”

“你少说两句吧,我看看伤口。”一个伙伴儿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衣领,才掀开外衣就看到了里面渗出来的血,他忍不住皱眉,“出血了,看来真的得看大夫了,我们去找医官。”

“不行,医官知道了,我爹差不多也知道了,我和应文海说过,这件事不让大人们插手的。”

“你是不是傻呀,他让你不告诉大人你就不告诉,这事还是他挑起来的呢。”

卫晨见他们三个争论不休,连忙道:“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这都出血了,再不看大夫会不会死人啊,还是先想办法请大夫再说吧。”

季浩就说他,“我就是要爬墙出去看大夫的,你那三个朋友当时要是愿意撑我一下,我早出去了。”

“你有求于人还不会好好说话怪谁?”卫晨不客气的道:“而且受伤了还爬墙,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不爬墙出不去啊,”一个伙伴道:“季伯父把季浩丢到府学时说了,不准府学再随意放他出去,除非他亲自来接,不然就是府上的老夫人来了也没用。”

卫晨这才同情的看了季浩一眼,他想了想道:“你们去藏书楼左侧的那个草轩里等我,我去给你找个会看病的人来。”

季浩连忙拉住他,“你不会真让那长得特像小姑娘的白小子给我看病吧?”

卫晨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把嘴巴闭上吧,她会医术的,反正治不死你。”

卫晨给两个伙伴儿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跑去藏书楼找人了。

他从大门进的藏书楼,还特意看了一下前头,发现邬先生不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和当值的小吏打了个招呼,出示木牌后便进去找人。

白善都懒得从前门走了,直接把东西收了放在桌子上,跟着他们一起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他问:“他真的出血了?”

卫晨点头,“真的,我都看到了,衣裳都红了。”

白善就皱紧了眉头,虽然起了争执,但如果他真的把人打出血来了……

满宝道:“他既然都还想着爬墙出去,应该也伤得不是很重,你不要担心。”

白善哼道:“我才不担心呢。”

到了草轩,季浩三人果然坐在地上,白善正想说他们,好好的凳子不坐,为什么做地上,就见季浩是靠在俩人身上的,他脸色发白,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善惊住了,问道:“不是吧,我就推了一下,他就晕死了?”

“你才死了呢,”季浩睁开了一点儿眼睛,看见这三个人,便微微把头扭到一旁,不愿意认输。

满宝伸手拨开他的外衣,也看到了血迹,她熟练的扯开他的衣服,问道:“怎么不去看医官?我这里也没药呀。”

撑着季浩头的魏亭道:“没事,你只管开了药,我爬出去抓药。”

满宝看了他一眼,已经解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胸口上绑着的布条已是红透,解开一看,就发现胸前有一条两指长的伤痕,以满宝的眼力来看,伤口不大,但不浅,应该是利器,钗子或尖锐的匕首一类的快速划过留下的。

满宝手都没洗,也不敢直接上手摸,她用布条裹住手查看了一下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道:“是失血造成的晕厥,得止血呀。”

她凑近了看,捻出一些碎碎的东西,道:“是钗子伤的?”

季浩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仵作啊?”

白善忍不住怼了他一下,“你又没死,仵作是看死人的。”

卫晨:“行了,行了,满……周满,你看能不能治?”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儿没药呀,这伤口得重新清洗,你们没洗干净,划你的钗子上沾了些东西,伤口不好愈合。”满宝问他,“除了这儿,还有哪里有伤?”

“屁股!”季浩扶着腰道:“杖伤。”

他挤眉弄眼的问,“你要不要给我看一看?”

白善便伸手按住他的后腰,微微用力,冷冷地道:“不如我给你看?”

季浩“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魏亭都差点没忍住给季浩一下,“你闭嘴吧你,给你看病呢,能不能不说话?”

满宝将他的衣服弄好,起身道:“去你们住的地方吧,要烧开的水,还要有干净的布条和剪刀,要是能有药就更好了。”

白善道:“你开个方子给我,我去买。”

魏亭眼睛大亮,连连道:“白善,真是多谢你了,你是外住生,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你出去最好了。”

白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出去。”

满宝已经开始念药方了,白善默念了两遍,记下以后便先走了。

季浩捂着胸口问,“他不出去买,那去哪儿买?”

连满宝都忍不住看着他道:“你们咳咳,我是说,府学里不是有医官吗,医官那里有药。”

“不是说了不能让医官知道……”

“是他去的,又不是你去的,医官怎么会知道?”满宝打断他的话,“你安静些吧,扶着点儿,我们先去你们住的地方,对了,你们有住的地方吧?”

“当然有了。”虽然他们今天才被扔进舍监的,但该有的都有了。

魏亭和焦咏卫晨一起把人扶到舍监,满宝和白二郎都是第一次来府学的舍监,很好奇的看了一会儿。

魏亭已经按照满宝的叮嘱下去吩咐舍监的下人准备热水和剪刀了。

满宝看着新奇不已,很想问些问题,但想到如今她的身份又按捺住了。

季浩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还特别配合的把上衣给全脱了,卫晨一开始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但见满宝拿着一把烫过的剪刀过来,他便瞳孔紧缩,转身就想给季浩盖上被子。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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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眼疾手快的扯住被子,不赞同的看了卫晨一眼,“你干嘛?”

季浩也瞪着他道:“你可别把我被子弄脏了,小心我回头跟你换被子。”

卫晨就扭头去看白二郎,使劲儿给他使眼色,白二郎走上来问,“卫大哥,你眼睛抽筋了?”

卫晨:……

他低头看了一眼季浩胸口上的上,见血淋淋的,忍不住撇开了眼睛,看到满宝拿着剪刀,就愣了一下,“满宝,你不会是想拿剪刀把他的伤口剪得更开一些吧。”

“什么?!”季浩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满宝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脑袋,瞪了一眼白二郎道:“不懂就别乱说,把病人吓死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满宝转头温柔的看着季浩道:“你别怕,我就是没想到你衣裳脱得那么快,还以为要剪刀剪呢。”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呢,以前在药铺里,她虽然也能看诊,但病人的最后处理都是纪大夫他们来的。

便是现在纪大夫已经让她开方,那也是在他的协助下开的,并没有完全独立的看过一个病人。

所以对于季浩这个病人,满宝是很满意的。

哪怕他们才打过架。

但季浩看着满宝的目光却越发的惊悚,他抖着看向卫晨和魏亭,“你你,你们可要看好了,别让他谋财害命,不,不对,是公报私仇,好像也不太对……”

卫晨想要堵住他的嘴巴,“你闭嘴吧你,人正在给你看病呢。”

烧开的水早已经倒在盆里了,满宝把剪刀放下,搅了搅泡在盆子里的布巾,觉着差不多了,便用手指捏起来抖了抖,觉着不是特别烫后微微拧干,然后去给他擦伤口。

季浩脸色瞬间发白,紧咬住嘴唇不说话。

白善很快就回来了,魏亭和焦咏没想到他还真能从医官那里拿到药,一时有些呆,“医官为什么会把药给你?”

白善:“因为我人好。”

他把药放在旁边,探头看了一下季浩的伤口。如今他把上衣都脱了,又是躺着的,伤口看着更加的明显。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昨天伤的,竟然还没止住血?”

“止住了,”季浩一边忍着痛,一边咬牙切齿的道:“是被你一推,然后又裂开重新出血的。”

“可拉倒吧,你这伤口哪有要结痂的意思?”白善又不是无知小儿,身旁有个学医的小伙伴,他自然也是知道些医理知识,甚至还仔细的翻看过医书呢。

平时也没少听满宝说起药铺里的事,季浩这伤口一看就没有愈合的趋势,就算他不推他,他动作大一些,伤口也是会重新出血的。

想到此处,白善皱了皱眉,“你也够不惜命的,都这样了还想着爬墙出去,也不怕血流成河。”

满宝不理他们,埋头专心清洗伤口,盆子里的水不一会儿就给染红了,焦咏连忙给换了一盆。

而季浩有白善引着说话,虽然疼得额头冒汗,好歹没有挣扎起来。

“所以我才让你们给我踩一下,大家都是同窗,弯腰给我踩一下会死吗?大家爬墙的时候不都是这样互帮互助的吗?”

“哼,在你调戏完后还要弯腰给你踩着上墙,你脸怎么这么大?”虽然是病号,但白善在是非问题上一点儿也不让步。

满宝就在他们你来我往的争执中完成了伤口清洗,然后在白善拿来的药中挑了挑,挑出一瓶药膏来,又选了一副药检查过正确后交给魏亭道:“这是内服的药,让人煎了送来吧。”

魏亭哦的一声,提了药包出去。

满宝小心的给他涂抹止血药膏,然后包扎,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带着针袋,不然可以给你针灸止血,这样上药的效果会更好。”

满宝若有所思,“看来以后我得随身带着针袋才好。”

这个随身当然不是指放在科科那里的随身,而是放在身上的。

她的意识溜进系统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针袋,觉着季浩就算不用针灸止血也没大事,便没有冒险拿出来。

白善道:“你那针袋太大了,我听说有那种简易的针包,只有十几根针,就是绑在一起也三指宽左右,你以后可以绑在腰间,也可以放在袖子里。”

满宝一边给季浩包扎,一边点头赞许,“这主意不错。”

药膏起了作用,医官用的药到底比不上外头重金买的,也比不上自家有的,因此有些辣和疼,他吸了吸口水,便忍不住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是不是啊,你一个学生,竟然还随身带着针袋,难道以后你不考官,要去做御医?”

“我才不做御医呢,”满宝道:“做御医得一辈子在一处呆着,想想就可怜。”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还补了一句,“还容易死,没看一些话本上写着吗?这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拉下去砍了;那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一家给抄了。”

季浩:“……这是谁写的话本,普天之下,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敢这么干,谁会这么不把御医放在眼里?”

而宫里的那几位贵人,谁敢编排他们?

满宝眨眨眼道:“不知道是谁写的,反正就有这样的话本就是了。”

白善也努力的想了想,也不太记得这话本是哪来的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肯定是看见过的。

包扎完了,药却没有煎好,大家便坐着等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卫晨左右看看,生怕他们又吵起来,打起来,连忙道:“大家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天出了这个门大家依旧是朋友,可不许再打架斗殴了。”

说罢看向魏亭,魏亭立即点头道:“对对对,这是应该的,今天大家也算是共患难了。”

满宝便问道:“既然是朋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觉得钗一般是拿来刺人的,这个怎么是划的呢?”

季浩看了一下他们的年纪,又忍不住嘴贱,他躺在床上嘿嘿笑起来,道:“你们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吧?”

三人一起摇头,“饭馆子?比甘香楼还要好的饭馆子?”

季浩忍不住扑哧扑哧的笑出声来,结果牵动了伤口又嗷嗷的叫起来。

要不是正伤着,他能笑着打滚。

第六百五十五章 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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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浩张嘴就要给三个小屁孩细细地普及一下春风楼,结果却被卫晨一把捂住嘴巴,他背对这三人,面对季浩,杀猪一般的给他使眼色警告。

季浩瞪着眼睛,你想说什么,你倒是先放开我的嘴巴呀。

白善狐疑的看着他们,然后扭头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

三个并不怎么老实,且又很聪明的少年少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隐隐明白了。

然后满宝就拉开卫晨,怀疑的看着季浩道:“所以你强迫人家姑娘了?”

“放屁,小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季浩怒道:“以我的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用得着强迫?我这是被人算计了,这次出去就是打算报仇的。”

“竟然不是去治伤?”白善皱了皱眉,拉着满宝起身,道:“那药是止血的,内服药外敷药你都有了,以后再有事直接出去找大夫吧。”

见三人转身就走,季浩一愣,问道:“喂,我说,你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卫晨连忙按住要爬起来的季浩,道:“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魏亭和焦咏也帮着安抚季浩。

卫晨追出去,拦住白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了。”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祖母从小就教导我,不可与亡命之徒,与不惜命之人相交。他要是为忠义不顾惜性命也就算了,偏是为了斗气,伤成这样还想着打架,这样的人不值得做朋友。”

满宝连连点头,“他以后闯祸肯定会连累到朋友的。”

白善道:“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惜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他顾惜的呢?”

卫晨惊呆了,张大了嘴巴问:“不是吧,白善,你们才多大,竟然就想着死活的问题了?”

白善瞟了他一眼道:“当然要想了,我可是我家的独苗,我是决计不能死的,不然我祖母和母亲怎么办,我父亲的遗愿怎么办?”

满宝连连点头,“我也不能死,不然我爹娘怎么办,我大嫂怎么办?我后头还有一大家子呢。”

卫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却习以为常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时候我们去河边玩水,我回家最多被祖母念叨一下,他们两个是肯定会被家里揍的,然后还被勒令再不许去水边。不仅怕掉下去,还怕他们着凉生病,也只有夏秋的时候才能偶尔到河边玩一玩水,大吉还在一边紧紧地盯着,不许他们去太深的地方。”

卫晨咽了咽口水,愣愣的点头道:“我也是家里的独苗,怎么我爹就没想着这么宝贝我?”

满宝偏了偏头道:“因为你爹还能生?”

卫晨被噎得不轻,叫道:“那你也不是家里的独苗啊,你不是有个四哥吗,那你一共有几个哥哥?”

“六个,”满宝想了想,同情的看着他道:“那你爹这是不太疼你?”

卫晨转身就走,他懒得跟他们说话,哼。

满宝三个便要回藏书楼,三人悄悄的溜到后窗的位置,轻轻地推了一下窗户就从那里翻进去。

刚结束和邬先生友好交流的唐县令与邬先生一起往藏书楼去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扭头看向邬先生。

邬先生察觉他的视线,也扭头看向他,含笑问:“大人怎么了?”

唐县令便知道他没看见,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就觉得你们府学的景致不错。”

他含笑看着三个小贼排着队的从窗户里爬进去,然后将窗户合上,与邬先生笑道:“邬先生不是说有书要给我看吗?”

邬先生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那里一片朦胧。

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后,邬先生微微点头,领着唐县令去藏书楼。

就算唐县令是县令,他也是不能从藏书楼里把书带走的,所以他只在藏书楼里看书。

拿着书顺着墙边的一排桌椅找到了坐在一起的三人,他先停下脚步看了看,发现三人一边看书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便笑了一声,踱步上前。

白二郎看到迎面走来的唐县令,立即闭上了嘴巴。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见他,神色都紧张了一下。

唐县令笑着走到白二郎身边,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一张桌子四个人,刚刚好。

唐县令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白善和满宝身上传来的药味,再一联想到被抬走的季浩以及他们才爬进来的场景,便笑问:“季浩的伤口处理了?”

声音很小,不会打扰到离他们好几桌远的同学,却又足够让与他坐在一起的三人听见。

白二郎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满宝和白善,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处理啊,快快快……

好在唐县令也不是问他,视线紧紧地盯着满宝和白善。

两个年纪还小的少年少女便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

他们连溜进藏书楼里看书都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于是点头。

唐县令不动声色的道:“昨日府学的几个学生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就是我去处置的,我以为他们今日能老实些,没想到还是想着跑出去打架,季浩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既然是唐县令处理的,满宝和白善都没想过他不知道季浩身上的伤,便道:“伤口裂开又出血了,不过我给他上了药膏,开了内服的药,不调皮的话,应该能愈合。”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你上的药?怎么不让他们来?”

他用下巴点了点白善。

满宝道:“伤口上有些东西,须细细地清理才行,那道伤这么长,又有些深,万一他们处理不好,反而把脏东西冲进体内怎么办?所以还是我来。”

她好歹手熟不是?

唐县令忍不住轻轻地点了点桌子,片刻后微微一笑问:“季浩一定叫得不轻吧,伤得这么重,季家这么舍得让他这时候来上学?”

“他家里人不知道呗,他还不敢去医官那里拿药呢,生怕他家里人……”满宝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向唐县令,片刻后瘪了瘪嘴道:“唐大人,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干嘛要套我的话?”

第六百五十六章 告诉

,!

案子真是唐县令亲自处置的,那季家去把季浩接回去打一顿时他身上的伤根本瞒不住。

而季浩既然被季家扔到府学里,他还要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胸前的那道伤,显然唐县令也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案子根本不是他去处置的。

唐县令冲满宝笑了一笑,轻声道:“本来还以为是学子间普通的斗殴,谁想到竟然会动用利器?”

他起身道:“行了,我不与你们闲话了,出来,我问你们两个问题。”

三人不想动。

唐县令便眯了眯眼睛道:“这样的天正好吃莲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莲蓬?”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唐县令,双方目光对上,俩人老实的站了起来,白二郎也绷紧了神经跟着站起来。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转身先走出去了。

三人老实的把书还回去,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窗户那里爬出去,白善则拎着书篮从门口出去。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书篮,微微颔首道:“去吧,明儿记得早些来藏书楼看书,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不可懈怠。”

白善躬身应下。

唐县令站在树底下看着他们爬出来,等三人汇合了便笑道:“你们在邬先生那儿都过了明路,何必还去爬窗?”

白二郎惊惧,“啥,邬先生知道我们了?”

满宝和白善都不意外,就算邬先生眼神不好,但刚才在杏林时,他们就站在白善身边,三人身量差不多,年纪差不多。

邬先生天天守着藏书楼,不会不知道他们没从前门进过。

白善轻咳一声问,“唐大人,您想问我们什么问题?”

“第一个,季浩身上的伤是怎么样的?”

这个简单,反正刚才也说了许多了,满宝便仔细的给他形容了一下那道伤,顺便从大夫的角度出发道:“伤初看不重,但他这样不放心上,现在天又还热,一个不小心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唐县令眉眼都不带动不下,点了点头后笑道:“第二个问题,闫宅荷塘里的那些莲蓬是你们摘的?”

三人心虚的对视一眼,点头。

唐县令抬手给了白善脑袋一下,严肃的道:“以后不许再去闫宅,宅子官衙已经卖出去了,你们再去,那就是私闯民宅了,到时候被打,我可是不管的。”

满宝惊讶,“竟然真的有人买。”

“笑话,又不是穷乡僻壤,益州城地也贵得很,闫宅的位置好,为何没人要?”

三人也只是惋惜了一下便点头答应,白善问道:“是谁买的,等他搬家我们要不要上门道贺?”

唐县令:“哟,你都能想到这点了?”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毕竟我们把人家成熟的莲蓬都摘了嘛。”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一起点头,想想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唐县令就挥手道:“不用去了,去了恐怕也进不了门,买房的是个官儿,虽然跟你们一条巷子的人是邻居,但门都不开在一个方向,上门还容易被人误会。”

白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哦”了一声,问道:“官儿比你大吧?”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是呢,整整大了一级,还是个京官儿呢。”

但三人都没从他脸上看到多少敬意。

唐县令看了一下天色,挥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对了,你们怎么出去?”

于是满宝和白二郎就给他表演了一下他们是怎么出府学的。

唐县令看着他们蹭蹭两下就爬上了墙头,然后挥手和他告别,呲溜一下就消失在了墙头。

唐县令笑着摇了摇头道:“难怪我把洞堵了你们也能进闫宅,本事呀。”

白善提着书篮和唐县令往大门去,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你和杨县令读书的时候不逃学吗?”

“我不逃学,”唐县令义正言辞的道:“我酷爱学习,怎么会逃学呢?倒是你们县的杨县令,以前没少干爬墙逃学的事。”

“国子学的墙也能爬出去?”

“那当然,也就比你们这府学的西墙略高一些而已,而且他们的辅助工具好多的,有绳子之类的,甩到墙上,蹭蹭蹭就上去了。”

白善若有所思,“大人如此了解,是亲眼见过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背着手道:“偶尔见到的。”

等他们走到门外,大吉已经接到了满宝他们等在大门口了。

唐县令眯着眼看了大吉一眼,扭头对白善道:“虽然邬先生默许了你们的行为,但进了府学还是要低调些,像今天这样的事,能认怂就认怂,跟人打起来,吃亏的是你们。”

白善抬着下巴道:“我们打架很厉害的,他们也不敢告诉学官。”

“他们比你们大。”

“大吉就在墙后,大不了打输,下次再打回来,总不能受伤的。”

当然,他说的受伤是流血类型的伤。

“我就知道,”唐县令用手指点了点他道:“知道季浩的身份吗?打坏了季浩,别说我,就算你是杨和书的朋友也救不了你。”

白善没说话。

唐县令转身走了,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后约束一下那两个和你家的那个下人。”

满宝问白善,“他与你说什么了?”

白善摇头道:“没什么。”

大吉问:“少爷,明日我要不要进府学看着你?”

“不用,我们和季浩的恩怨了了,他不会找我麻烦的。”

满宝点头,解释道:“我们刚给他抓药和处理伤口了,他只要不是恩将仇报之徒,就不会找善宝的麻烦。”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应下了。

白二郎则才放下帘子,奇怪道:“县衙明明是和我们一边的,唐县令怎么往另一边去了?”

满宝也好奇的看了一眼。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季家在那个方向。”

白二郎:“他去季家干什么?不会告我们的状吧?”

满宝却想了想后笑起来,“看来府学里有人要倒霉喽。”

唐县令去季家是通知季家去学里把他们家的小少爷接回去的。

也幸亏他今天走了一遭,不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把拿到伤折腾出大问题来,最先被问责的一定是他。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中秋

白善第二天才进学,还没来得及去课室就被候在路上的卫晨给拉住了,问道:“昨天是你告诉季家季浩受伤的事的?”

“没有,我与季浩又不熟,并没有上过门,怎么了?”

卫晨道:“昨天你们才走不久,季家就来人把季浩接回去了,他临走前放话,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白善嗤了一声道:“昨日我走的时候,唐县令也正出门。”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卫晨就笑道:“我猜也不是你,等他伤好,这事他肯定能查到,你们两个就别吵架了,说起来你们现在还同班呢,关系不应该比我更好吗?”

白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卫晨也不去追他,冲他挥手道:“下午下学后我跟你一起去藏书楼呀。”

倒不是卫晨突然发奋了,而是作为住学生,他能玩的东西有限,最近他发现藏书楼里有些书还是很不错的。

而这也是白二郎时不时的和满宝他们一起爬墙混进藏书楼的原因之一。

下午,满宝独自一人溜进了藏书楼,卫晨小声问她,“白二怎么没来?”

“他说他作业太多了,今儿不来。”

卫晨小声的鄙视道:“是吓坏了吧?放心吧,邬先生眼神不好,不会发现的。”

满宝抬头看他,同样小声的道:“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卫晨眨眨眼,“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卫晨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了,正要生气,就见邬先生正巡视过来,他立刻端正了坐姿,老老实实的低头看书。

邬先生拐了一个弯走到他们这儿来,低头看了一下满宝面前摊开的书和纸笔,赞许的微微颔首。

然后就背着书走了。

卫晨悄悄地抬起头来看着邬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这,这是为什么呀?”

满宝没回答,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承了邬先生的情,满宝决定明天让容姨做些好克化的点心。

善宝说邬先生似乎喜欢吃甜的东西,但书上说,人年纪大了吃太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满宝一边提笔抄书,一边想着点心的事,一下就把卫晨给抛掉脑后了。

白善找书回来见他还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便用书拍了他一下,“快走。”

嫌弃他在一旁吵耳朵。

卫晨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想跟你们一起呢。”

说罢转身走了。

日子悄然而逝,没几天便到了中秋假期,季浩还没能从季家回府学,一切风平浪静。

中秋的假与休沐在一起,府学一共放了五天的假,益州城的大小书院一般都会和府学县学统一步骤,假期一般只有多没有少的时候。

中秋佳节,满宝他们自然是回家过的。

这次因为天气没拿了热了,他们出门早,竟比上一次还要快回到家,周四郎便顺着先把庄先生送到了县城庄家,这才拐弯去通知小钱氏他们回来了。

小钱氏便把店关了,带了东西和他们一起回村。

小钱氏悄悄和满宝道:“家里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你大姐和五嫂都有孕了,家里正打算待老四再回来时给你们送信呢,结果你们就回来了,这次能在家里留多久?”

满宝高兴,“大姐要有孩子了?”

“是啊,才诊出来,日子还短,爹娘不叫往外头说,等再过两月,胎坐稳了再说。”小钱氏也很高兴,“这一下,爹娘的心事去了一小半了,你五哥也要当爹了,就是老六太让人发愁了,前儿娘让他去相看一个姑娘,结果他去都没去,爹到现在还在跟他生气呢。”

周立君道:“六叔还不想娶媳妇呢。”

“你大哥都能说亲了,他再不娶媳妇,想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吗?”

周立君和满宝对视一眼,都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

这一次回家周六郎特别的老实,有事就躲进厨房里帮小钱氏准备饭菜,他现在可是家里除了大嫂外厨艺最好的一个了。

尚在几个嫂子之上。

没事则躲到满宝旁边,基本上,只要有满宝在的时候,老周头和钱氏就算是想念叨他,也会收敛一下的。

满宝道:“六哥,你也不能总躲着爹娘呀,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走了我就去县城,不回家了。”周六郎顿了顿后小心的看了眼外面,小声问满宝:“满宝,我存在你那儿的钱有多少了?”

满宝摸出一本小册子来翻了翻,道:“银子有二十八两,铜板有六十二吊了。”

“益州城的铺子贵吗,租一间要多少钱?”

满宝挑眉看向他,周六郎冲她嘿嘿笑。

满宝就沉思道:“我没问过,不过肯定比县城的贵很多就是了,但那里饭馆子的菜也比县城的贵。你要想知道具体的,问四哥,或是立君比问我好。”

满宝想到了什么,小声道:“立君现在帮四哥管账呢,对外头的事也熟得很,而且她还想找账房的活儿。”

周六郎就转了转眼珠子。

兄妹两个对视上,皆嘿嘿的一乐,心照不宣起来。

俩人正坐在满宝的房间里躲懒,透过窗户便看到周五郎扶着五嫂回屋。

周六郎便道:“秋收刚结束,五哥就和爹说,要把后头大哥的这座山和三哥的那座山清理出来,全种上女贞子,爹说他疯了,没答应。”

满宝问:“然后呢?”

“然后五哥就找了大哥他们,他们一起出钱请了人,现在已经开始清理山上的野草了,我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今年的女贞子留下一些来做种子,直接播种在山上。”

“六哥你怎么不一起?”

周六郎道:“我更喜欢做菜,对种药材没什么兴趣,等我明年成丁了,分到的地和山也都给他们种。”

满宝嫌弃,“你的山还不知道分到哪儿去呢,五哥和四哥的山都没用着呢。”

“那可不一定,今年村里收回了两份山了。”

说起这个,满宝便有些沉默,人只有死了,山才会被收回,永业田可以继承,口分田却不可以。

周六郎也沉默了一下后道:“娘说,老人夏冬难熬,基本上能熬过一冬那就多了半年的活头。”

“你说这个做什么?”

“满宝,爹和娘的年纪也大了,你可得好好的学医术,以后等他们老了,要是求神不管用,你还能用医术给他们保命,对了,天尊老爷那儿也不能怠慢了,神仙总比凡术管用的,你回来有没有去拜天尊老爷?”

第六百五十八章 拜神

满宝不仅在家里拜了天尊老爷,还去山上的道观里拜了。

道观里的道士们对钱氏母女特别的欢迎,主要是钱氏每次来都会拎一篮子的鸡蛋来,而且因为有老周家的宣传,现在道观在这一片名声大噪,逢年过节上山拜神仙的人特别多。

偶尔遇上难事上道观的人也更多了。

人一多,香火就盛,香火旺盛,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越发的好。

为此,道观还和山下的老大夫有了业务往来,有时候因为病情上山来拜神仙的,道士们便要给些药材给信徒们带回去。

来的人多了,药材不够用,他们又不常去县城,且很少与县城的药铺打交道,便跟山下的老大夫合作了。

反正老大夫家里现在用的药,不是自家采了炮制的,就是跟别的药农直接收购的,只有一些当地药农手里没有的药材才回去县城里买。

但因为他是熟客,他拿药的价钱也比他们便宜。

因为这一系列的改变,道观也很乐意顺着钱氏把满宝归为他们这一伙儿,甚至还帮着宣传了一下。

所以现在可不仅仅是七里村这附近几个村子知道老周家出了个仙子转世的娃娃,连远到白马关镇上的人家都听说了。

满宝一上山就被围观了,然后老道士守清就悄悄的和钱氏道:“钱居士,满宝虚岁有十三了吧?”

钱氏笑道:“她生得晚,是十三了。”

“可以说亲了呀,”守清感叹了一句,然后就提起白马关镇的一户人家,笑道:“……家里有地有铺,只一个独子,心里疼得紧,就想找一个有福气的儿媳妇。”

钱氏淡淡的婉拒道:“咱镇里有灵气和福气的孩子还是不少的,要找到应该不难。”

又说起满宝:“这孩子喜欢读书,现正和她四哥一起服侍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呢,我们也觉着她年纪小,特别是她爹,心疼她这个老闺女,想要及笄以后才说亲,说了亲还得多留两三年呢。”

守清便明白了。

满宝说是虚岁十三,但要到冬月才满十二岁,年纪还小着呢,等及笄才说亲,就算当年能定下,再留两年……

镇上的那位郎君的孩子恐怕都能打酱油了。

但其实从他这儿打听满宝的人家还是挺多的,这家年纪有点儿等不得了,但其他人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便是如此,不早早的定下,好姑娘都被人抢去了。

所以守清也不气馁,而是摸着胡子笑问钱氏,“那钱居士心里可有想过以后说个什么样的女婿?”

他笑道:“这一二年,我们道观的香火旺盛,来此烧香的人也多了,偶尔还有县城里来的人,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些满宝的福气,不免问两句……”

钱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道长什么时候还兼做媒人了?”

她想了想后道:“我和当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个品性好的孩子,家中和睦,不拘什么样的都行,只一点,我们家满宝从小就读书,自然也要配一个会读书的才好,不然以后过日子都说不到一块儿,那该多苦闷呢。”

守清抽了抽嘴角,这还不高呢?

品行好这种软性条件先丢在一边,家中和睦,那要求可就高了,得父慈子孝,得婆媳和睦,得兄友弟恭,得姐妹和睦……

这一把就刷下去多少人家了。

再一点儿,还得会读书。

能读得起书的,家底必定不薄,还得不笨会读书,那就要一直读,一直读,最少得读到县城里去吧?

守清在心里算了算,不断的把已经在他这儿挂了号的人家去掉去掉再去掉,最后还剩下的就那么几户了,且还都是镇上和县里的人家。

这还只是单从会读书的这一条砍去的,再算上前头的两个条件……

守清头都大了,做个媒怎么就这么难呢?

道和则和满宝蹲在道观后院的菜园子里说话,他现在长大了不少,已经是个少年了。

他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儿道:“我师父要给你说亲。”

满宝正吃着他分她的梨,差点被汁水噎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我?”

道和点头,“好多人家来上香时都会打听一下你,有的人家只是好奇,而有的人家是想讨了你去做媳妇,守方师叔说,他们眼馋你身上的福气。”

满宝道:“我四哥都没说亲呢。”

“那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嫁。”

满宝摇头,“我不要定亲,嫁人多无趣呀,我还是个孩子呢。”

道和看着她没说话。

满宝瞪眼看他。

道和只能收回目光,问道:“你那两个师弟呢?他们定亲了没?”

满宝摇头,“没有,他们也还是孩子呢,你们道观的香客这么凶猛,连他们都盯上了?”

道和摇头道:“不是他们,是你。”

他道:“我觉得你干脆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定亲算了,守才师叔常说,杀熟不杀生,反正你也不是拿不出手,干脆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吧,我上次见你们,还看到你出手打他们了呢,我想着,你这么彪悍,婚后他们也欺负不着你,但去了别人家就不一样了。”

满宝目瞪口呆,“你,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吧,怎么想这么多?”

道和叹息,稽首念道:“无量天尊,见得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也就你是我好友,不然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满宝问道:“你见什么了?”

道和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伤的叹气。

道虚挑了水来浇菜,见了笑道:“满宝,你别理他,就他那个小脑袋整天想的事情忒多了。”

他道:“今年守才师叔带他到前头学着待客,然后就得了这个多愁善感的病。”

“什么多愁善感,我这是真情实感。”道和收回了仰望天空的脑袋,和满宝道:“你不知道,来上香的香客中,十个里有八个是女子,所求的几乎都是家和。”

“求子,求丈夫上进,求儿孙孝顺,求家人平安,求子女顺遂,都是求的家和。”

满宝愣愣的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第六百五十九章 建议

满宝是真心给他们建议,道“麦种换了,每年重阳过后再种一季冬小麦,虽会累些,但多了一季收入,倒也不值得。而且冬小麦的面粉比春小麦的好吃。”

“种冬小麦,那就是一年两季,地力要跟不上了。”

“多沤些肥,换着轮种,并不是一年两季,而是两年三季,”满宝道“我们村已试过的,地力是跟得上的。”

“还有犁具也可以换,”白善宝也道“我们罗江县现用的犁具就更省力一些,你们既然买不起牛,那不如换一副犁具吧,好歹能让人轻松些许。”

白善宝想了想,问农夫,“你们都是怎么沤肥的”

静室里人见他们说农事说得兴起,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然后有人问俩人,“小公子和小娘子看着年少,竟还会种地吗”

见大家脸上都是怀疑,白善宝就微微骄傲的仰着脑袋道“那是自然,农桑一事,书上有写,况且我们自己也有地,耕种经年,自然就会了。”

有人大笑道“小公子,我还种了二十来年的地呢,若从六七岁算起,至今已近三十年了,我不是比你们更会”

“然而我们农庄的出产比你家的高,”白善宝道“做事,不是做得越久就越会的。土地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存在,同一片土地上,你付出了多少,对了多少,便能收获多少。”

满宝连连点头,“罗江县据此不远,两地差不了多少的,既然新麦种在我们县,在其他地方也能丰收,对你们自然也是可行的。”

“从没听说过什么新麦种,你们的麦种是哪来的”围上来的农夫挤进来,把李二郎挤到了一旁。

李二郎看了一眼白善宝和满宝,默默地挪了一下,坐到他们身旁去了。

满宝却惊讶了,“咦”了一声道“你们没去粮铺找过吗里面没有挂牌的新麦种吗”

“自家留的麦种就够用了,干嘛还去粮铺找麦种那里头的麦种也未必比我们的好,却贵得不行。”

“没错,种子一般都会比粮食贵上三四倍这样,粮铺要是直接用麦子当麦种卖,那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我也从没在粮铺买过麦种”

“我倒是买过,但也只一两斗这样,先种上一块地试试产量。”

满宝就点头,“就是如此啊,你们怎么能不买种子呢这外头的种子和自家留的是很不一样的,还是应该多试一试的,万一有更合适自家土地的种子呢”

买过粮种的人便道“可我也没在粮铺中看到你说的那种麦种啊。”

满宝和白善宝便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罗江县据此不远,吴粮商他们从我们那儿运出麦种来,按说应该会卖到这儿来呀。”

“小娘子,你们说新麦种是从你们县出来的,但不知你们县的新麦种又是打哪儿来的”

“从我家来的。”满宝道“新麦种最先是我家种出来的。”

众人一听,忍不住嘘了一声,各自散去。

满宝也不介意,耸了耸肩后摇头道“可惜了。”

李二郎却没走,他兴致勃勃的坐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新麦种是你家种出来的但不知你家是怎么种出来的”

“就是因为益州水患,那一年地里粮食减产,我家的麦子虽然也受灾了,却是村里长得最好的,村子里的人说是神仙眷顾,我觉着是因为环境改变变异了。”

这是满宝经过学习以后总结出来的最好的借口,觉着比神仙眷顾啥的靠谱多了。

但除了他们这几个人,村里没人接受她的说法。

“那一年村子里的人要种冬小麦,就和我家换了麦种,然后新麦种就种出来了,就连我们县令都有跟我们买麦种,如今那新麦种在陇州,益州一带都能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在茂州应该也可以。”

白老爷和刘氏都有将新麦种给家里的农庄种植,而他们的农庄分布在各地,种过两季后发现,虽然产量有差异,但比旧麦种的确更好。

所以这新麦种其实早就传出去了,并不止有一个吴粮商和杨和书在购买和倒卖传播而已,在罗江县以外,还有很多地方在扩散这些新麦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而茂州距离罗江县不远,所以满宝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这里也应该是有新麦种的。

白二郎给先生泡了茶,也跑过去凑热闹,农庄的事他也有管的,所以也知道不少。

李二郎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对农事很了解,就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新犁具,是不是曲辕犁”

“是啊,因为改直为曲,所以叫这个名字,李二先生知道”

“知道,今年司农寺广告天下的犁具,听闻就是罗江县的县令杨和书上献的。”李二郎笑问,“你们似乎和杨和书很熟”

三个少年一头道“一般一般吧。”

“哦怎么个一般法”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一年也就见过几次面。”

白善宝“每次见面吃吃饭,喝喝茶。”

白二郎“也就说说话而已,所以说交情一般。”

听着是挺交情一般的,但看三人还年少,杨和书一年能跟他们见几次面,吃几顿饭,且还说话,这就算关系不错了。

李二郎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曲起一条腿笑问,“那你们觉得杨和书为官如何”

“还行。”

“还行”李二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们说这话,不怕你们的朋友怪你们”

“他为什么要怪我们”

李二郎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杨和书出身世家,世家子弟骄矜,他下到一个下品县中,能适应得过来吗”

“是有些困难,”满宝道“好在他有钱。”

白善宝却道“正是因为他有钱才有困难的好不好。”

“有钱还不好啊,我觉着杨大人花钱花得挺开心的,然后我们也开心,这不是好事吗”

白善宝道“是好事,但此风不可长,这世上这么多的官儿,不是谁都能这么做的,他开了先例,也仅此一例而已,谁舍得拿自家的钱贴补县衙”

第六百六十章 都去了(给书友“郎家的彤宝”生日加更)

宋铮一把按住他,皱眉道:“还没被罚够?因为你们打架的事,唐县令都上门两趟了。”

上次季浩在春风楼和应文海打架,裴恽也在场,他和应文海是表兄弟,一帮人对一帮人,差点把春风楼给砸了,这才把衙役给惹去了。

宋铮道:“你老实些吧,小心你们家又把你关在府学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我可是不会帮你从外头带东西进来。”

季浩不服气,“我就白白被划了?明明是他们设计我。”

这下连魏亭都不是很服气了。

宋铮皱眉道:“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

季浩勉强按捺下了,他盯着自个的仇人,反倒没时间再想着去找满宝他们。

但满宝到底还是没时间再天天来府学,可能是因为气温时冷时热,近来生病的人特别多。

纪大夫开始给满宝单开一桌,让她自己看病开方了。

这一亲自接待客人,便能发现许多的问题,所以满宝最近很忙,这一忙,便不太有空来府学。

偶尔过来了,因为有白善在,也总能避开某个已经忘掉她的人。

过了八月,进了秋高气爽的九月,雨水和雾水反倒少了,所以生病的人也少了。

纪大夫觉着满宝最近太累,于是决定让她休息几天,“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你们可要去登高吗?”

“去的,我们先生和大智书院的先生们约好了一起登高,到时候我们也要跟着。”

纪大夫便笑,“爬山可累得很,你们又是弟子,所以不如回去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好上山。”

满宝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的,她决定下午回去就和先生谈一谈明天睡懒觉的事。

满宝把自己的背篓背起来,转身和纪大夫挥手告别,正要出门去,一匹快马嘶叫着在门口停下,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冲进来,直接把满宝撞开,直奔纪大夫而去……

满宝一把扶住门口,疼得揉了揉手臂。

“您是纪大夫?”

纪大夫只来得及点一下头道:“我是……”

来人便直接抓着他往外走,叫道:“我家少爷从马上摔下来被树枝刮到了肚子,出了好多血,您快去救救他。”

“等一等,等一等,要拿药箱啊。”

纪大夫的药童已经快速的抱着药箱出来了,满宝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快速的把纪大夫往马上一带,抢过药箱就跑。

药童紧追了两步发现没跟上,便气得跺脚,“这是谁家的人,再急也不能急在这一会儿吧,总得告诉我在哪儿看诊。”

满宝揉着手臂上前道:“骑着快马,看他们这样倒像是从康学街那边来的。”

药童便低头思考起来,片刻后便笑着抚掌,“我想起来了,他说是从马上摔下来的,那应该是在栖霞山,康学街过去也就只有栖霞山能跑马了。”

满宝眼睛微微一瞪,想起来昨天白善好似说过,他们的先生今天要带他们去栖霞山登高,算是他们甲三班的一个活动,然后就要放假了。

满宝有些不安,立即出门道:“我要回家去了。”

说罢背着背篓就小跑着回家。

满宝一路跑回到小院儿,这才想起现在还没到府学下学的时候,白善根本不可能回家。

她静了一下,推开门进去,周四郎和周立君刚好才从乡下卖了种子回来,俩人晒得挺黑的了,正坐在桌子边上吃面。

厨娘看见满宝便笑问,“满小姐,您要不要来一碗面?”

满宝摇头,问周四郎,“四哥,你饱了没?”

周四郎看了一眼面前还有大半碗的面,一边吃一边问:“怎么了?”

“送去去一趟栖霞山吧,善宝在那里,但栖霞山好像出事了。”

周四郎便赶忙往嘴里多塞了两口面,站起来问,“那要不要去找庄先生?他出什么事了,大吉不是跟着他吗?”

“我也不知道,但有人来药铺找纪大夫,说是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我想去看看。”

容姨哎呦一声,也担忧起来,道:“少爷可调皮得很,可别是他才好。”

她立刻进厨房包了几块点心给周四郎,道:“快去,快去,肚子要是饿了就路上吃。”

周四郎接过往怀里一塞,已经拉了马去套车,周立君赶忙吃了两口面,也跟上:“小姑,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满宝坐在马车里,手紧紧地抓着背篓,小声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并没有事。”

周四郎一鞭子打在空气中,让马加快了速度。

到了栖霞山脚下,三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这儿哪儿可以跑马?他们是在山上?”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后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听打听。”

正要去找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本地人相问,一匹马从前面的路转弯跑来,骑在马上的人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挥手喊道:“快起开,快起开……”

周四郎连忙往后一蹦躲过,满宝则是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后面正惊叫连连的药童,便忍不住叫道:“小圆哥!”

药童转头看到满宝,眼睛一亮,立刻叫道:“在这儿,在这儿,别跑了,纪大夫说的小大夫就在这儿呢……”

已经跑出去好长一段路的马又重新跑了回来,马上的人扫了周四郎三人一眼,立即把药童推下去,伸手就要抓周四郎。

周四郎往后一蹦,没让他抓着。

药童狼狈的抬起头来道:“哎呀,不是他,是她呀,满小姐,纪大夫喊你去救命呢,季公子的血止不住,危险得很,纪大夫让你去用针灸试一试……”

满宝就松了半口气,“受伤的人姓季呀。”

“是啊,是啊,是季家的小公子,满小姐,我们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马上的人也立刻跳下来躬身请满宝去救命,他虽然心里很怀疑,但见药童脸上的恭敬不像是作假,且她身边还跟着周四郎,没敢像抓药童一样把她给抓上马。

满宝便爬上马车,顺便把药童也给拉了上去,“走吧。”

周四郎驾车,满宝偷偷的在车里看了外面的人一眼,小声问药童,“小圆哥,你怎么这么快呀?”

“我刚到,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病人就被纪大夫支出来找人了。”小圆也往外面看了一眼,小声的和满宝道:“纪大夫说了,你到了那里,只管说试一试,别把话说满,季公子伤得太重了,我们去的又晚,现在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满宝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严重,问道:“他不会叫季浩吧?”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是季家的小公子,连益州王府的御医都来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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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顺着道路往前跑了半刻钟左右便停了一下,打马走在一旁的下人立刻叫道:“直接进来,快!”

满宝探头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这儿是一片起伏较为平缓的山坡,一眼望去都是草地,如今草地上正散落着一匹匹马,而不远处支着一个大帐篷正围着不少人。

马车直接冲着那个大帐篷过去了,围在外面的人看见又有车来,立即避让到一边。

周四郎才停住马车,药童便一下蹦下车,转身就接满宝,“满小姐,快快快……”

他做惯了这种急救的事,知道要怎么抢时间,但满宝和周四郎却是第一次,把背篓递出去才跳下车,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快步进入帐篷。

帐篷里一片哭声,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满宝一冲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快速的朝正当中的人群看去,还没来得及上前,旁边便出现了一双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药童一下没扯住她。

满宝回头看去,就见白善正一身血的看着她。

满宝吓了一跳:“你哪儿出血了?”

白善则同时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童,认出他来,他同样没少去济世堂找过满宝,纪大夫和药童他都认识,见他和满宝一块儿进来,便猜测她是纪大夫叫来的。

白善略一沉吟便快速的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受伤的是季浩,他从马上摔下来,脚被绊住了,有一截树枝划破了他的腹部,我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止不住血,你……”

白善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尽力而为,记住,此事复杂,你一定不能出头,要低调再低调。”

满宝明白,冲他点了点头,和药童往前去。

药童拽了满宝,拨开人上前,“先生,满小姐来了。”

满宝拨开前面的人才看到躺在榻上的季浩,他浑身是血,有肠从腹部跌落而出,眼睛迷迷蒙蒙的睁着,甚至手脚都有些不自然的摆放在榻上。

但此时围着他的大夫全都没心思去处理这些,而是正想尽办法的给他止血,按压,针灸,上药,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们都想了,虽然减缓了出血速度,但他还是在出血。

益州王府的御医头都没抬,直接吩咐其他的大夫帮手去寻找还遗落的出血点,“快找出来堵住,再失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手上正捏着一个最大的出血点,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在一旁指点他们。

被抓来的大夫们当然也知道,但他们已经把可以摸到的地方都摸过了,是真的没找到到底是哪儿出血。

眼见着才清空的腹腔又快被血填满了,大夫们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掉下来了,但还没来得及掉就被守在一旁的丫头给擦掉了。

不远处瘫坐的两位妇人听到御医的这个结论,忍不住大哭出声,“我的儿——”

“我的心肝,你们这是在挖我的心肝呀——”

满宝便是这时被药童推到了纪大夫身边。

纪大夫就在范御医的身侧,所以范御医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小姑娘混了进来,便皱紧了眉头,正要说话,纪大夫便对满宝道:“去净手,把你的针袋拿来,快一些。”

范御医便收回了话。

正不断的给他们替换水的丫头机灵的捧上来一盆热水,满宝将袖子挽起固定住,快速的洗手擦干,然后踮起脚尖去看季浩的情况。

没办法,现在季浩的肚子边上围了有四个大夫和两个药童,已经站不下了。

纪大夫直接对一个药童道:“你出去,”有对一个大夫道:“你往旁边让一让。”

此时正是紧要时候,当着病人家属的面儿,没人多问“这人是谁,医术靠谱吗”这样的话,人要是没救回来,他们当然不会死,但肯定多少会被迁怒。

而且……

众大夫看了一眼气息慢慢微弱下去的季浩一眼,包括范御医在内,都对救活他不抱多少希望了。

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满宝挤了进去,有了一个位置,小圆也很快把满宝的针袋送来了。

纪大夫手上也捏着一个出血点,对满宝介绍起来,他们现在找到了三处出血点,都捏住了,但还有一处,怎么也找不到,纪大夫道:“你看看,能不能用针灸止住血,。”

满宝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摸了摸,片刻后便抽出针来,范御医和另外两个大夫一起看着她施针,等她下到第四针时,范御医忍不住微愣。

不过一会儿,站在另一侧的陈大夫忍不住道:“出血减少了。”

他站的那个位置视线最好,每次血量增加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叫道:“止住了!”

满宝便看了一眼才落下的针的位置,小声和纪大夫道:“在肝下。”

与纪大夫紧贴着站在一起的范御医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问道:“你能把我手上的出血点也暂且封住吗,我立刻缝合。”

纪大夫脸色微白,连忙道:“范大人,这孩子年纪还小,不如让我来吧。”

范御医手上的出血点是最大的,一旦放开便如血崩之势,没封住,人不用救了,但封住了,若供血不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满宝年纪还小,纪大夫是不可能让她冒这样的风险的。

范御医却对纪大夫笑,“纪兄放心,我配合她,且我看她这一手针灸止血的法子还在我们之上。”

满宝仔细的看了一下他捏的位置,这个出血点,她也在拟人模特上试验过的,回想起以前的总结出来的最优止血穴位走势,她点了点头,“好,但你缝合的速度要快,超过三十息我要放开穴道的。”

这也是通过拟人模特反馈回来的最长时限,一旦超过,器官会有很大的损伤。

范御医微微颔首,侧头看向他的下手,“准备针线。”

他用的是最好的羊肠线,下手立即净手穿针好等着。

一切准备妥当,范御医冲满宝微微点头,满宝便抽出针来快速的封住那一处的血……

第六百六十二章 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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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御医缓缓的放开,发现只有少量的血流出,且片刻后就不见血流,便快速的接过针线,开始快速的缝合起来。

满宝一直掂着脚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才打了结要剪刀剪断,满宝已经快速的开始拔针了。

本来已经因为失血有些变色的器官慢慢又红润起来。

大家紧张的盯着,发现只有微微的血丝渗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家精神一振,看向季浩的脸。

范大夫摸了摸他的脉搏,对众大夫点头,“我们再试一试。”

纪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一旁守着的丫头立刻拿了毛巾上前给他擦汗,看到一旁正扎针的满宝额头上也沁满了汗,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一下汗。

满宝扭头冲她甜甜一笑,低头继续去摸了摸季浩的穴位,斟酌过后才下针。

范御医就在满宝的配合下,将已经发现的三个出血点都给缝了,然后才去翻找满宝说的肝下的出血点。

一旁守着的丫头根本不敢往下看,只把目光对准四个大夫和满宝的脸,只要有汗就去擦。

满宝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人开腹,在里面缝合。

毕竟她以前只看过拟人模特的肚子,虽然模拟得很像,该有的都有,但到底不是真人不是吗?

不仅满宝是第一次见,站在对面的丁大夫也是第一次见,所以脸色有些发白,也就纪大夫和陈大夫见多识广,可以面不改色。

范御医轻轻地翻了一下,终于在肝下找到了那个小口子,只是光线昏暗,他抬起头来,纪大夫与他配合过几次,立即转身吩咐人点了灯过来,他直接半蹲着,小心翼翼的给他照灯,却又不能让灯污到病人。

范御医拿了针线小心翼翼的给他缝上,所有的出血点都缝上了,而季浩还有一口气在。

连范御医都忍不住道:“这小子还挺能撑。”

纪大夫把灯交给药童,看向他道:“来吧,该切的切了,该塞回去的塞回去。”

接下来的事就和满宝没关系了,但纪大夫没让她走,而是低声与她道:“你给我打下手,仔细看着。”

范御医又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重新净手后上来。

有些内脏损伤了,还有碎片,这些要清理干净,掉落出来的肠子也要洗干净了放回去摆好……

之前紧张,丁大夫捏着一个出血点也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却是有些不适,但他也知道机会难得,因此瞪着大眼睛看着。

范御医是出了名的外伤圣手,要不是他腿瘸了,想回乡休养,益州王府都得不到他随侍。

范御医亲力亲为,检查过没问题后就拿线把小公子的肚子给缝起来了,然后去看他的伤腿。

他摸了摸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得到病人的反应,但他也能确定,腿只是折了而已,只要不是碎了就行。

真碎了,那一辈子只能在床上渡过了。

纪大夫更擅长内科,也抓着季浩的脉搏沉思起来。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把季浩检查了一遍,四人凑在一起商量,“失血太多了,难吶。”

一直静静候着,通观全场的一个老嬷嬷悄悄的退下,走到老夫人的身边低声耳语起来。

正抹着眼泪哭的老夫人立即止住了泪水,扶着老嬷嬷的手走上前来。

范御医等人立刻与她行礼。

老夫人身子一矮,直接要给他们跪下,范御医等人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拉住她,“老夫人快别如此,这是要折煞我等啊。”

“范御医,我这么多孙子里只这一个留在我身旁尽孝,我平生最疼他,他也才有十六岁,年纪还小,请您千万保住他的命啊,还有纪大夫,您是出了名的医者仁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老不死的……”

纪大夫年纪和她一般大,不好扯着她,只能道:“我等定尽力而为。”

“还请几位告诉我实情,我这孙儿到底能不能活,将来能活成什么样儿?”

纪大夫犹豫起来,看向范御医。

范御医沉吟着没说话。

老夫人立即扭头吩咐老嬷嬷,“帐子里人太多了,不免污秽,暂且请他们都出去。”

一直待在角落里看热闹的白善和大吉也被请了出去,一众下人和师长同窗全都退了出去。

纪大夫立即悄悄的拍了一下满宝的手,示意她也跟着出去,不要掺和在里头。

满宝便低着头要退出去,老嬷嬷看到她,正想说什么,她已经小碎步的一溜烟跑出去了。

老嬷嬷:……

帐篷里一下只剩下老嬷嬷,季家婆媳俩人和四个大夫,嗯,还有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季浩。

纪大夫看向范御医,范御医就觉着背上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本以为离了皇宫能自在些,却没想到还是陷入这样的纷争中。

不过他虽然有些发愁,却还不至于提心吊胆,他权衡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色皆无的季浩,以及正忐忑站在一旁的两个青年大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据实以告。

“小公子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过来三分看他的身子,剩下七分就看天命了。”

老夫人踉跄了一下,季二夫人闻言也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范御医仔细的给她们解释了一下他身上受的伤,其实就是在给陈大夫和丁大夫备案,毕竟,他们两个是最先到达现场,也是最先处理伤口的人。

“他伤得太重了,那树枝正好刮破了他的腹部,幸而血最好止住了,不然才刚就……”范御医顿了顿后道:“下官说这些并不是开脱,而是告诉老夫人,便是他能活下来,将来身子上也会比别人差些,恐怕不能再打马恣意嬉戏了。”

“不敢了,不敢了,”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他以后再顽皮,不用他去摔断腿,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范御医说完看得见的伤,纪大夫则要补充看不见的伤和病,俩人一起,反正就是告诉老夫人,季浩现在虽然肚子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活了是天命,没活,那他们也尽力了。

陈大夫和丁大夫老实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他们年轻,经验也不足,这次不敢居功,只要麻烦不找上门来就行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请罪

满宝一出帐子便四处一扫,直冲白善而去。

白善也站在一旁等她,看到她过来便伸手拽住她往一边去。

呆呆愣愣的魏亭看见她,便也立即跟上……

俩人远离了帐子,魏亭呆呆的跟在俩人身后,等他们停住后便红着一双眼睛问她,“季浩怎么样了?”

满宝道:“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她看向白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身上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白善摇头,“我没受伤,都是季浩的血。”

魏亭这才插上嘴,“刚才范御医不是说已经止住血了吗,为什么还不一定能活?”

“失血太多了,”满宝解释道:“且伤口会不会恶化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又深,只要有一处发炎,便有可能会发烧,到时就算把血补上来也很难救活。”

魏亭到底也才十六七岁,季浩是他的好朋友,俩人又从小一起长大,闻言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满宝在身上找了找,没找到帕子,便道:“你用袖子擦擦泪吧,纪大夫很厉害的,我看那位御医也很厉害,只要熬过头三天,他存活的几率就很大了。”

魏亭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想起来道谢,“多谢你了。”

谢完才发觉有些不对,他上下打量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个娘子?”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鉴于他忧心朋友,没有说鄙视他的话,她拉住白善,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手软脚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伤成那样的?”

又道:“那个御医好厉害呀,不愧是御医,我看过纪大夫给外伤的病人缝过手臂,缝过腿,但从没见过缝肚子的,还能缝里面的器官。”

白善张大了嘴巴,魏亭直接结巴问,“什,什么,缝器官?缝什么器官?”

“就是人里头的脾肠肝呗。”

魏亭抖着手问,“这,这样还能活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我没缝过真人,所以也不太确定。”

反正她缝拟人模特的时候,十次总有三四次是能活的,后来,十次中能活下来八次,看来她最近得加紧锻炼锻炼,最好十次能活下来十次。

一直以为她最多能缝合外伤,毕竟莫老师说过,他们这儿的条件不好,就算开腹后人能活下,术后的无菌处理也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所以她一直致力于模拟针灸和中成药止血,不仅包括内部出血和外部出血。

但今儿见了范御医的缝合技巧后,满宝才知道,原来这时候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她觉得在人的肚子里缝缝补补没什么,但魏亭却是哭得不行,觉得季浩是真的完了。

白善好歹对医理知道些,勉强能稳住,问道:“以后还要开腹吗?”

满宝摇头,“应该不会了,开腹很危险的,一般来说,除非腹部本来就是打开的,不然都不会开腹的。”

所以满宝觉得这也是季浩的运气,他固然不幸,但满宝看过他的伤,肝脾出血并不是因为树枝划伤,而是因为撞击,只是树枝划破了他的肚子。

若是没划破,范御医他们来了,也就只能用药和针灸止血,是不可能开腹缝合止血的。

但以她看到的伤口来看,想要用药和针灸止住所有的血,很难,比现在还要难。

所以季浩或许应该感谢被树枝划的那一下。

时人对开腹一事很忌讳,就是妇人生产,也是到最后一步,母亲难产死后才会开腹取子,很少有人敢在母亲还活着时开腹取子的。

但纪大夫悄悄和她说过,他觉得很多难产的女子,若是提早开腹,将孩子取出后缝合,术后料理得当,产妇应当是可活的。

可惜,世间学医的女子很少,而男女有别,就算他能开腹取子,也敢开腹取子,敢让他进产房动刀子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魏亭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抹着眼泪回答满宝的问题,“是应文海,他拿鞭子狠抽了一下季浩的马,他才会跌下马背来的。”

话音才落,帐篷那边却传来喧哗声,三人立即站起来看过去,原来是一人拖着一少年丢到了帐篷前,让他跪着请罪。

魏亭脸上有些怒,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季浩还生死未卜呢,这会子跪到这儿来,是要火上浇油吗?”

话音才落,季二夫人从帐篷内冲出,扬起手就要冲着跪着的少年打去,却被紧跟出来的老嬷嬷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将季二夫人抱住,推回帐篷里去,然后高声和站着的中年人道:“应大人,我家老夫人说了,如今我家小少爷生死未卜,她暂无过多精力处理这些事,一切等我家少爷醒了以后再说吧,至于应少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上有王爷,下有唐县令,季家相信国朝律法,没什么可说的。”

站着的应大人脸上青一片黑一片,但还是得挤出笑容来和老嬷嬷说话,只是她都不等他说话,直接转身吩咐季家的下人,“去抬软榻来,马车颠簸,多叫几个壮丁来把小少爷抬回去。”

“是。”季家的下人鱼贯而去。

满宝和白善就看见站着的应大人才挤出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然后就沉着脸站着没动。

俩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交锋,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应大人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飞起一脚踹向跪着的儿子,把他踹飞出去后怒骂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季家的小公子若有个好歹,我就把你送到季家去……”

唐县令赶到时,便正好看到被踹飞的应文海,好巧不巧,他刚好就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看到他嘴边出的血,忍不住眉头微皱,便蹲下去伸手扶住他,将人拉起来后交给身后的衙役,这才看向应炜,“应大人,应公子还是暂且交给我来看押吧。”

应炜没想到唐鹤会来,待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瞳孔一缩,连忙道:“唐大人,这是应某的家事,就不劳您劳累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态度(给书友“一笔执划断江山”的打赏加更)

唐县令看向他身后才出来的季老夫人,躬身行礼后问道:“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季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道:“季家和应家何时成了一家了?”

应炜被噎了一下,他连忙躬身和季老夫人行礼,想要再次道歉,季老夫人却是直接让过,然后侧过身子让出帐门。

拿了东西来的壮丁便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把季浩给抬了出来。

季浩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被剪刀剪得乱七八糟的,露出来的地方皆被血染成了红色,此时他身上盖着一床新被子,范御医和纪大夫跟着出来,俩人一左一右的跟着,时刻关注季浩的情况。

应炜见状便知道季浩的情况不好,心微微提起,退到一边没说话。

季家的下人护着季浩先回家去,一路上为了以免发生意外,还要先把路上的行人清空。

毕竟若是不小心有东西落下砸到软榻上的病人,或是有谁不小心泼了一盆水之类的……

唐县令也派了衙役去协助,好在季家距离栖霞山不是很远,抬着软榻走个三四刻钟也差不多到了。

病人一走,季老夫人这才看向唐县令,微微弯腰道:“有劳唐大人了。”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回礼,招手让衙役把应文海带走。

应炜脸色难看,却没有阻止,人在唐鹤手里,他事后可以去捞,此时当面和季家起冲突不是明智的选择。

应炜不再去看儿子,而是想要上前再次和季老夫人道歉,季老夫人却没理她,拽着儿媳妇的手朝马车走去。

季二夫人却没季老夫人的这份心机和气度,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应炜一眼,扶着婆母上车后便也上去了。

老嬷嬷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白善和满宝俩人,她招来一个下人,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跳上车辕。

应炜一脸诚惶诚恐的将马车送到山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家下人,他还是咬了咬牙跟上去。

应家的下人从后头赶上来,小声道:“老爷,车来了,您上车跟着吧。”

“滚开,让马车退后跟着,”应炜顿了顿后道:“派人去唐县令那里看着,不许县衙的人用刑,照顾好少爷。”

下人应声而下。

应炜一路上做足了道歉的姿态,坚持走在马车边上,时不时的和车里的老夫人二夫人道歉,一会儿又跑到前面去看季浩,关心的询问季浩的情况。

季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撩起帘子看了应炜的背影一眼,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倒是季二夫人脸色和缓了许多,抹着眼泪道:“应文海若有其父一半的气度,我儿何至于此?”

“你闭嘴!”季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专心在后院照顾浩儿,前头的事不用你管,不管应家来谁,你都不要见,也不要说话。”

季二夫人低头应是。

季老夫人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擦掉眼泪后吩咐老嬷嬷,“把浩儿院子里的东西两厢都收拾出来,供范御医和纪大夫住下。”

顿了顿后又道:“还有陈大夫和丁大夫,他们医术虽比不上范御医和纪大夫,但年轻,给他们打打下手也好。”

“是,”老嬷嬷顿了顿后低声道:“老夫人,纪大夫似乎有个女徒弟很厉害,要不要把她请来打下手?”

季老夫人想了想后问,“是那个给浩儿止血的小娘子吗?”

“是。”

“算了,纪大夫既然没让她跟着,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益州城里医术最好的两位都在这儿了。”

老嬷嬷看了眼又重新回到他们车外献殷勤的应炜一眼,没有再说。

当时老夫人在人圈之外,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只能靠听猜出一二,她却是一直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的。

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回到府里再说吧。

而这会儿,唐县令也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满宝几人,他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去季家的,但看见了他们这几个,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应文海以及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应家下人。

他干脆也不急了,挥手让衙役清理现场的人,把无关人等都赶走,自己则带了应文海和书记员上前,问道:“来吧,将事情经过都说一遍。”

应文海沉默着没说话。

应家的下人想上前阻拦,似乎不想唐县令此时问案。

唐县令就凝目盯着他们看,几人便觉得脊背一寒,不敢再上前了。

唐县令也不客气,直接指着两个衙役道:“去,把他们赶走,再在此逗留,直接以妨碍办案为由把人抓到县衙里去打二十大板。”

满宝见他这么暴躁,就问道:“唐大人,你怎么这么大的气?”

唐县令冷笑一声,能不大吗?

这是他辖下,偏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还没益州王府快,他被叫到益州王府里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要不是他觉着不对先一步出了王府,恐怕到了晚上尘埃落定时他才知道这事。

唐县令挥手让衙役压着应文海留在了这块草地上,他则看向魏亭和白善问,“你们都是亲历者吧,事发之地在哪儿?”

魏亭就连忙领他去看,唐县令不满的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不就是在春风楼里打了一架吗,用得着害人性命吗?”

“我们可没有害应文海,是应文海害我们。”

唐县令冷笑道:“就季浩那张嘴……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吧。”

说罢看了一眼魏亭,又略过他指向白善,道:“你来说。”

“我不知道,”白善道:“这事并不与我相干,我跟他们又不是一伙儿的。”

魏亭欲言又止。

白善直接叙述道:“先生说,我们要开始学习骑射和御课了,因此今天带我们来登高,顺便看一下马,要是有看得上的就买了,没有,以后要上课时只能租借学里的马了。”

白善道:“我选了一匹马,正在骑着四处散步,听见他们在吵架我就打马离开,与他们离得远远的。”

唐县令魏亭:……不应该是上去看热闹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 谁都惹不起

白善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我才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马嘶鸣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季浩的马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直接冲着不远处的林子去了。然后我就看到季浩在马上颠了两下,可能没抓稳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偏他的一只脚被卡住了,我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说起来季浩的骑术算好的了,他摔下去时侧了一下身子,所以没摔着头和脖子,而是拖了半边身子。

白善追了上去,卸了马车,打马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大吉自然也跟了上去,白善便让他去救人。

季浩的马带着季浩跑出去老远,期间刮到了树枝,然后大吉跟了上去,一刀砍掉了套住季浩脚的马镫,下马救人,白善比魏亭早一点儿赶到,因为伸手去捂住伤口止血,所以才弄得一身的血。

至于马跑出去前的事,只能问跟在季浩身边的魏亭了。

于是唐县令看向魏亭。

魏亭道:“还是因为春风楼的事,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之前比着跑了一次马,应文海输了,说好了谁输谁下马道歉,谁知道他直接一鞭子打在季浩的马上,季浩没有防备,这才摔下马的。”

唐县令淡淡的问,“这期间他们说了什么话?”

魏亭张了张嘴没说话。

满宝道:“他不会又口胡了吧?”

魏亭沉默。

唐县令就哼了一声,看向满宝,“怎么你也在这儿呢?”

满宝不乐意了,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今儿的作用可大了。”

把她是怎么帮着止血的事说了。

唐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那季浩的伤情你很了解了?”

“还行吧,我虽然没摸到他的腿,但上半身,包括头我都看过了,也摸过脉。”

“那你说,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魏亭吓了一跳,还能这么问?

满宝沉默了下来,从来没人这样问过她,所以她很谨慎,将各方面都计算过一遍后道:“三成吧。”

“三成?”魏亭差点跳起来,“你不是说熬过三天就好了吗?”

满宝沉重的点头道:“他熬过这三天的几率也只有三成而已。”

“血都止住了……”魏亭眼圈又红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有的人,只是手指被戳了一下,伤没处理好,也有可能会死的,而他腹部的伤口那么大,我们又在他肚子里折腾了这么久,虽然东西都用开水烫洗过,尽量用的是盐水清洗,但……病菌是不能彻底杀死的。”

魏亭簌簌落泪。

唐县令却好奇的看着满宝问:“病菌是什么?”

“就是能让伤口发炎恶化的东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道:“倒是个好名字,那他活下来后能全须全尾的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七八成吧,”满宝想了想道:“御医摸过他的腿,说只是断了,没碎,但断成什么样儿我就不知道了。”

唐县令便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转身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住,对魏亭道:“你和书记员回一趟县衙做笔录,然后我让人送你回家去,我看你明天就住进府学里去吧,案子没断前暂时别出门了。”

魏亭知道唐县令是为了他好,躬身应下。

唐县令见他站着没动,就道:“还站着干什么?走吧。”

魏亭眨眨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善和满宝,告辞离去。

等他走远了,唐县令才仔细的打量一下这少年少女,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怎么就赶上了这样的事?”

俩人疑惑的眨眼。

唐县令道:“知道季浩是谁吗?”

白善:“……甲三班的人,年中考试第五十三名。”

唐县令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季浩是季松源之孙,现今的右相,且季家在益州也是望族,季老夫人是三年前身体不适,又思乡才回乡居住,如今只有季浩母子随侍左右,所以季老夫人很疼季浩,季相也因为这个嫡幼孙孝顺很喜欢他,所以你们两个明白吧?”

“那应家呢?”

唐县令就叹气,“益州王王妃是应文海的亲姑姑,其母族裴氏是渝州望族,舅舅裴泽在京中任御史。”

白善和满宝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明白了,就不再介绍两家那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是道:“这一次,你们都有参与救他,算是好事,不论是季家还是应家都不会在这一点儿上为难你们。”

“季浩活了,一切都好,可他要是死了,”唐县令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最后一切的人证和证词都是论罪的关键,你们都会被牵扯其中,尤其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唐县令想了想道:“若是可以,你们先离开益州城吧,或回家去,或出外游学,我可以和府学的学监打个招呼,给你请个长假。”

白善扭头和满宝对视一眼,便道:“我们得回去和先生商量商量。”

“是要和庄先生商议,”唐县令道:“你们仔细的考虑考虑,季家那边我倒是不忧心,就怕应家为了你们改口供……”

白善和满宝表示明白,躬身行礼道谢后离开。

大吉跟在后面,去把自家的马给牵过来,套上车后带他们回家。

周四郎和周立君老早便站在车旁等着了,看到他们过来便拎了手中的背篓示意东西都收拾好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坐大吉赶的车,车上,俩人都有些沉默,满宝问:“我们要走吗?”

白善道:“我不想走,所以还是问先生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一身是血的回到家,庄先生,白二郎和厨娘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容姨,她把白善摸了一遍,确定真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道:“得煮些艾叶洗澡去晦气才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烧水。”

庄先生也放下提着的一颗心,然后道:“你们进来。”

于是俩人跟着进书房将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白二郎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道:“那位季家的郎君也太不惜命了,上次不是才被人划了一道吗?”

第六百六十七章 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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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郎也旁听了一遍,然后砸吧嘴道:“那这事与我们无关呀,这事就算了了吧,刚才你们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善便把唐县令的忠告也一并说了,然后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您说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家了,”周四郎立即起身道:“先生,您看我们是明天就走,还是收拾收拾,过两天再走?”

这一个两个他们都惹不起啊。

庄先生则看着白善和满宝问:“你们呢,你们心里想走吗?”

俩人一起摇头。

庄先生又看向白二郎,问道:“你呢?”

白二郎眨眨眼,问道:“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先生要走,我自然是跟着的,不走,他们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吧?”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和白善道:“凡与他们两个扯上关系的人都相干,何况你还是他们的师弟,他们可以用利收买你,或者威胁你,或恐吓你,反正法子多的是。”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然后就恼道:“要是这样,他们也太可恶了些,我不走!”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道:“那我们就不走。”

这下换周四郎傻眼了,“为什么呀,那可是益州王府呀,我们跟他们家王妃的侄子杠上,那不是找亏吃吗?”

庄先生就笑着安抚他,“不至于,这益州城也不是益州王一家独大,而且那只是益州王王妃的侄子而已,又不是益州王的儿子,不必着急。”

说着话,厨娘把艾草水烧好了。

庄先生便赶俩人去洗澡换衣服,白二郎也被赶出去了,他这才和周四郎道:“这世上的危险有很多种,有些是要避开的,有些却不必要胆怯,何况他们还是少年人,没有些胆气怎么行呢?”

周四郎一愣一愣的。

庄先生笑道:“今天他见人吵架便避开,这样的危险就没必要凑,所以是对的;季浩被马拖拽,这样的危险难道不比前者更险吗?然而他还是打马追了上去,这也是对的,因为面对这样的危险不应该胆怯,毕竟可救人一命。”

“自然,面对应家这样潜在的危险也没必要躲开,”庄先生浅笑道:“白善还是府学的学生,若为了这一点危险就躲回家里去,将来还怎么为官呢?”

“要知道官场上处处是危险,”庄先生道:“人一旦躲避危险习惯了,就成了懦弱了。”

周四郎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但还是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更别说站在门口旁边的周立君了。

大吉深深地给庄先生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也去洗澡去了,他同样沾了一身的血,甚至血腥味比白善身上的还重,毕竟季浩是他抱着送到帐篷去的。

庄先生等他们都下去了,这才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唐县令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的是,裴氏女早已亡故,只留下应文海这一子,因此裴家对这个外孙也很宠爱。

不过,庄先生赌,益州王不想很得罪季家,相比于应家,季家如今在朝中可是繁盛得很,季相本人不说,底下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是在朝为官的。

哪怕子孙的官职都不高,但这背后串联起来的势力也不是应家能对抗的。

在季家面前,应家所能依仗的也就是一个益州王而已。

满宝洗头洗澡出来,周立君立即上前给她擦头发,小声问道:“小姑,那我和四叔是不是也要留家里别出门了?”

满宝想了想道:“以前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吧,季浩还活着问题就不大了,他要是……咳咳,那你们就回家去拿土特产,在家多留一段时间。”

“那你们在这儿万一出事了咋办?”

“不会出事的,”满宝道:“季家又不是瞎子聋子,不会任由应家想干嘛就干嘛的。”

白二郎问,“那重阳我们还能出去登高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白善也洗出来了,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哼哼道:“我明儿还上学去,还要去栖霞山买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信应家就敢对我做什么。”

他道:“季浩是嘴贱,但手脚不贱,应文海两次出手都这么凶残,哼。”

满宝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上次在府学也是,虽然季浩嘴很贱,也叫嚷着要揍他们,但不论手脚都没捧着他们,反倒是被他们推了踹了一把。

三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认识的人,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满宝问科科,“商城里有没有莫老师说的那种消炎药?”

“没有,”科科道:“那是古董药物了,现在大家受伤了往治疗仓里一躺,药剂也好,其他治疗也罢,直接通过治疗仓供给。”

满宝是看过治疗仓的图片和价格的,那因为远超现在科技的手续费比治疗仓本身还贵呢。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道:“既然消炎药是古董药了,我能不能搜到它的做法?”

科科瞬间排列出二十几本书,道:“欢迎购买。”

然后将那二十几本书丢在购物车里,又搜出了两排看不到尽头的书,道:“这是制造药物所需的东西,我觉得你在想着培育安全的消炎药前,可能得先看这些书。”

满宝数了数,发现数不过来,干脆放弃,“你直接告诉我有多少本书吧。”

“不多,八十九本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其中一本书的厚度,在心中道:“算了,我还是别想着飞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爬吧。”

虽然有些惋惜,但科科不得不说宿主的决定是正确的。

医学是发展的,但这世上发展的可不止是医学,什么东西都是在合适的环境下才能发展,否则,适得其反也说不定。

比如,疡医自古有之,范御医最开始便是出名的疡医,后来随军才有机会变成外伤圣手。

虽然人家封他为外伤圣手,但实际上,知道他底细的贵族和御医们真正敬畏他的人却没多少,尤其是那些成名的医者,对他并不如对别的御医恭敬。

因为治疗外伤的大夫地位一向低,范御医能从疡医出身做到御医还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先帝。

不然,他到现在还在前线当军医呢,在大夫们看来,治疗肿疡,溃疡,骨折等外伤,以及需动刀子切割的治疗方法都太过粗暴,于身体损伤太大,不是治疗的正途。

而纪大夫虽然不是御医,但在季家,受到的待遇和范御医是一样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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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大夫和陈大夫丁大夫一起将季浩身上的衣服都捡了,将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小外伤都处理了,然后给他的伤口换上干净的布条。

范御医道:“这包扎的布条一定要开水烫洗过,放在烈日里暴晒,每次擦洗伤口都要用的盐水。”

老嬷嬷心疼,“用盐水多疼呀,范大人,您看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范御医还没说话,纪大夫便淡淡的道:“有,换最烈的白酒来,效果不比盐水差的。”

老嬷嬷便立时不敢说话了。

范御医扭头与纪大夫打趣,“你也不怕真把孩子疼醒。”

“醒了是好事,总比不醒的好。”纪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季浩,叹息一声道:“我开个补血的方子,他现在气息微弱,得想办法补血。”

至于人不醒,自然有不醒的喂法,这就不是他们大夫管的了。

在内调这方面,纪大夫显然比范御医还要略胜一筹,因此老嬷嬷恭敬的接了方子离开。

四个大夫也累得不行,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轮流值守,一个老大夫带一个年轻的。

范御医选了陈大夫跟着,纪大夫便带了丁大夫,定下后他们便下去洗漱休息,若是有事,下人再去找轮值的人。

但回到房间的纪大夫并没有睡意,他吃了东西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隔壁的门。

范御医开了门让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叹息,“已经哭了小半个时辰了。”

指的是正房传来的哭声,从他洗澡开始,他吃完东西还在哭。

纪大夫问:“益州王府的人没来接你?”

范御医浅笑着摇头,很习以为常,“我们这些人,用得着的时候是圣手,用不着的时候就是没名没姓的普通人了。”

他笑道:“现在季小公子生死未卜,益州王府自然是能避就避。”

纪大夫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想得开。”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军医出身,因为运气好才得以进入太医院,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范御医道:“我今年五十四了,等再过两年,家里孩子闯出来了,我就可以告病离职了。”

范御医顿了顿后笑道:“我看你们济世堂不错,到时候我也去你们那儿做个坐堂大夫赚些外快?”

纪大夫笑道:“求之不得,有你这个御医在,我们济世堂的生意必定更好。”

范御医笑着摇手,“可别埋汰我了,你们济世堂还能每天找个骨折或肚子被划开的人给我治?”

“有你这个名头在就很好。”

范御医被噎了一下,问道:“今天那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纪大夫笑笑不说话。

范御医便道:“虽是个女子,却很有天赋啊,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是谁教的?”

纪大夫道:“自学。”

范御医不太相信,“是家学渊源?不知是我们益州的哪一位名医后人?”

纪大夫只摇摇头不说话,范御医有些不满,推了他一把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与你争抢。”

纪大夫就叹气道:“等这件事了了再说吧,到时候你来济世堂找我,我带你看看那孩子。”

范御医这才甘心,感叹道:“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用得好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纪大夫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我也学了,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没有她厉害。”

范御医道:“你是还没学全吧。”

不然早摸索着自己上针了。

两个老大夫在这儿互相打趣了一会儿,纪大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正房传来的哭声入睡了。

季二夫人守在季浩的床边哭,看丫头用芦苇管子给他喂药。季老夫人并没有拦着她哭,她自己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将查到的事情,以及当时治疗的情景低声说了一遍,道:“救了少爷的那位郎君与少爷是同窗,听魏公子说,叫白善,并不是我们益州人,而是关内道陇州的。”

“陇州?”季老夫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我依稀记得,谁家也是陇州的。”

老嬷嬷笑道:“老夫人忘了,乔长史,乔家的老夫人便是来自陇州,五月上,乔老夫人的娘家侄子也到了益州任职,叫什么员外散骑侍郎,您还着人去送了一份礼呢。”

她这么一说,季老夫人这才想起来,问道:“他们是一家的?”

“奴婢还不知,不过已叫人去府学先生那里问地址了,毕竟他救了我们少爷一命。”

季老夫人点头,道:“先着人送一份厚礼去,待浩儿醒了,我们再好好的设宴一场,请了他来热闹。”

老嬷嬷应下。

“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娘子,也备一份厚礼送去济世堂,看看她是哪家的孩子,记下来,回头浩儿醒了,一并请过来。”

“是。”

老嬷嬷退下去安排,于是在夜晚来临前,白善收到了一份季家送来的厚礼,礼盒堆满了桌子,桌子放不下便放到了地上。

被派来送礼的下人正好今天也在栖霞山,看到满宝跟着白善从屋里出来时还惊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道:“也真是巧了,没想到小娘子也在此处,我们正要送一份礼去济世堂呢,既然在这儿碰见小娘子了,那小娘子不如告诉家里的地址,小的们直接把礼送到府上,倒免了您来回的拿。”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我也有礼?”

“自然,今日救了少爷的人都有礼。”

满宝这才点头道:“我家就住在这儿,你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就是。”

下人:……

他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迟疑道:“两位是……”

周四郎送庄先生出去找人了,如今家里当家做主的当然是大师姐满宝了,于是她站出来笑道:“我是他师姐,我们先生出门去了,家里没大人,怠慢了。”

下人立即低头,擦汗道:“哪里,哪里,那小的这就叫人把东西送进来。”

他跟着往外走,本来给满宝的礼要比白善的要轻,毕竟他们一开始的定义是,白善是少爷的同窗;而满宝则是纪大夫的徒弟。

但这会儿,下人想了想,自作主张的从给纪家、陈家和丁家的安抚礼中抽出一些来填进去。

然后让下人一并奉进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风平浪静(给书友“书香满苑”的生日加更)

礼物放了半个屋子,其中最多的就是各色布料,满宝摸了摸,全是自己没见过的,颜色还特别好看。

周立君和白二郎将放在地上的盒子打开,周立君看看手里的墨条,再看看白二郎手里的一盒笔,合上放下,再去翻别的东西。

然后就发现小姑的除了有一套珍珠首饰外,还有一盒盒奇怪的药材。

周立君呆,“他们为什么给小姑送药材?”

白善猜测:“因为满宝是大夫?”

满宝去看盒子里的何首乌,以及另一个盒子里的燕窝,挠了挠脑袋道:“这些东西我也吃不着呀。”

尤其是何首乌,她看了又看,发现品质还不错,便道:“送回去给爹?”

周立君道:“卖了吧。”

姑侄两个对视一眼,周立君道:“小姑,你送回去,爷爷最后也是让我爹拿去药铺换钱的。”

白善道:“收起来吧,以后说不定送礼能用得上。”

他也觉得季家送的这个礼有些奇怪,就算是送药材也有很多种,怎么会送何首乌?

不过管他呢,他们是收礼的,送什么就收什么呗。

现如今他们能用得上的也就是一些布料和笔墨,白善特别大方的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满宝也只留下珍珠首饰,其他的都拿出来给大家分。

白二郎和周立君也不客气,挑了一样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则收到他们的房间里收好。

周立君还问,“要不要记个账本,我听说有钱人家收了礼都要造册记好,就跟我们乡下吃酒要记各家送的礼一样,回头要还的。”

满宝吃惊:“我们还要还?这不是为了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给的礼物吗?”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和满宝道:“心里知道就行,你别说出来呀。”

“屋里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在外面。”

白二郎嫌麻烦,挥手道:“那就别记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跟季家多来往。”

白善点头,“季浩太会闯祸了,连累得先生都要往外头跑。”

“我们还是先吃晚食吧,先生和四哥估计在外头和人吃酒了,明天我还得去济世堂呢。”满宝提起这个兴奋起来,与他们道:“你们不知道,我昨天看见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缝伤口的速度特别的快,好多我都没看懂,明儿我要去请教一下纪大夫。”

但纪大夫并不在济世堂里,小纪大夫道:“父亲被留在季家了,季小公子醒前应该不会回来。”

“那来药铺里看病的病人怎么办?”

“有我和郑掌柜呢。”小纪大夫还是有点儿自信的,但还是邀请满宝一起,“你不是已经能独立开方看病了吗,要不要留下?”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有没有刮破肚子的病人?”

小纪大夫:“……一般来说,刮破肚子的病人送不到我们这儿来就流血死了,而且哪儿来这么多刮破肚子的病人?”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别想着刮破肚子的病人了,让季家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满宝便放下背篓,拿出自己的笔墨叹气道:“行吧,我知道了,来吧,我们一块儿看病。”

白善也去府学上课了,明天重阳才开始放假,本来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有半天的时间是去学监那里确定购买或租赁马匹的,但出了昨天的事,整个府学都很安静。

一种暴风雨前的安静。

除了甲三班的同学会小声议论一下季浩的伤外,府学内其他班都没有人谈论这件事。

据说一大早学里的先生们就来了,在各班里严禁学生讨论此事。就连他们的翟先生都提了两句,不希望他们介入此事太多。

他冷淡的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小,不必参与太多,若有空闲,可以去季家探望一下同窗。”

甲三班的学生虽然对伤人的应文海很气愤,但也不敢说什么。

同样风平浪静的还有县衙。

唐县令把应文海关在了牢里,既不审他,也不用刑,还由着应家给他送被褥和吃的。

但上门来要提他走的人全被他拒绝了,就是王府的长史来了,唐县令也给不软不硬的挡回去了。

唐县令的师爷很看不懂,问道:“大人既不立即为季家做主,也不卖益州王府面子,就不怕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早得罪了,所以没必要在意了。我是朝廷命官,只管照朝廷规章办事就是。”

唐县令心累的不行,回到后宅后和唐夫人道:“我可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谋华阳县的差,和杨和书一样,随便找个小县当县令多好,自由自在,一县之内,县太爷就是最大的,谁敢骑在我的脖子上……咳咳那什么。”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嫌弃小县无趣,当初你先杨和书一步抢到了华阳县的职还得意了许久吗?”

唐县令只能叹气。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问:“要不要给父亲写封信?”

唐县令摇手,“一个小案子而已,不至于。”

“一边是季相,一边是益州王,哪儿小了?”

“简单明了的案情,可不就是小吗?”唐县令道:“你明日收拾收拾,随便去哪个寺庙也好,道观也罢,带着孩子出去避一避,免得这两天谁都要来见你,烦得很。”

唐夫人还是不放心,“你真行?”

“季浩还没死呢,现在我就等着看他的情况,他要是活了,一切好说,到时候估计都不用我判,季家和应家就能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唐县令道:“他要是死了呢,那完了,我这儿判了也没用,案子最后还是得发往刑部或大理寺再断一次。”

“可要紧的是,你这第一次怎么判?”

唐县令道:“按律法来判?”

唐夫人就道:“那完了,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没事,大不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去,正好我也觉得这两年过得有些憋屈。”

唐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听说昨儿你还跟一个小姑娘站在山坡上说了半天的话?说什么话说了这么久,说来让我也听一听?”

唐县令啧啧摇头道:“醋坛子又翻了,那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进帐篷里给季浩扎针止血,所以我问她季浩的情况罢了。对了,不是和你说过吗,她和她那个师弟就是长博的朋友,长博特意托我照顾的。”

“哟,现在就不是杨和书,又是长博了。”

唐县令见她连杨和书的醋都吃,立时不敢说话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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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放假,因为纪大夫没回来,满宝便也不去济世堂了,她想跟人探讨一下开腹的事,但小纪大夫既不感兴趣也不懂,认为疡医的这些手段不值得学习。

而老郑掌柜则是忧心于纪大夫,也无心讨论这些。

加上节上来看病的人少,满宝干脆就不去济世堂了。

庄先生便带他们去登高望远。

这一次他们不去栖霞山了,而是出城去。

他们和大智书院里的一些学生,先生们一起。

先生们坐在前面的两辆马车里,学生们则坐在后面的车里,祁珏和单余在马车排队出城门时跳下车,钻到了白善他们的车上。

白善三人嫌弃得不行,叫道:“我们的车坐不来这么多人,一会儿马要被压垮了。”

周立君也在车上,今天给他们驾车的是大吉,他朝里看了一眼,默默的下车走着牵住马。

单余挤进马车,对祁珏和白二道:“你们换到后面去吧。”

祁珏懒得理他,拉着白善的手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善问道:“什么话非得赶在这时候说?”

满宝:“就是,就不能到了地方下车后再说吗?”

“下了车我们就要随侍在先生左右了,哪里方便?”祁珏拉着他道:“你到底走不走?”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们两个,眉头微皱,“你们该不会是想问季浩的事吧?”

祁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天我们书院也有人去栖霞山选马,只是那会儿太乱,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浩真的被马踩了肚子?”

白善四人:……这谣言传得好离谱。

“被马踩到肚子那还能活吗?”满宝没好气的道:“你们别瞎说,若让季家和应家听见了,小心找你们麻烦。”

白善道:“季浩还是我们学里的人呢,学官们都不许我们再议论此事。”

白二郎就推他们,“赶紧下车,赶紧下车,我们的马车真的要塌了。”

祁珏和单余只能惋惜的下车。

到了地方,庄先生他们决定自己慢悠悠的往山上走,不让他们随侍,于是祁珏和单余又带着一帮同窗围了上来。

周四郎刚把马车寄存好,看了一眼这架势,扭头问大吉:“他们这是要干嘛呢?”

大吉把马拴好,抬脚跟了上去,随口道:“说闲话。”

周四郎见他跟着上去,便挥了挥手告别,“你们慢点儿啊,顺便照看一下我家立君和满宝。”

大吉停下脚步看他,“今天重阳,你不登高?”

周四郎靠在马车上摇头,“我前二十年已经把后二十年的高都给登完了,你想啊,我以前去县城都要爬上山再下山,来回就爬了两趟山了,所以还是别去了,把位置让给你们。”

满宝在一旁听见了,嫌弃道:“四哥,你就是懒。”

周立君道:“四叔肯定是要留车上睡觉的,我们别管了,还是快上山吧,一会儿太阳大了不好爬。”

又道:“正好四叔可以看着马车,我们车上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周四郎挥手,开心的咧嘴笑:“放心,东西我一定给你们看得牢牢的。”

满宝他们便背了自己的小背篓上山去,这一次祁珏他们也都没带下人,所以也自己提着书篮或背着背篓。

他们不好意思去挤满宝和周立君,所以白善和白二郎就被围住问,尤其是白善,他毕竟是府学的学生,还和季浩同班,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白善被烦得不行,不断的放慢脚步想要等满宝她们上来一起走,最后发现不行,干脆就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得飞快,中途还小跑起来。

祁珏他们便也跑起来跟着,但这毕竟是上山,不一会儿大家就气喘吁吁起来。

白善也喘,但他比祁珏他们好太多了,主要是他一直有和大吉学一些拳脚功夫,哪怕不能和他一样飞到屋顶上又跳下来,但体力也好许多,而且灵活。

他回头看被他抛下的一众人等,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转身就继续往山上去,虽不再小跑,但爬山的速度也很快。

祁珏见了忍不住啊啊啊的叫起来,他带头追了一段,追不上后就各个气喘吁吁的坐倒在山路边的草地或石头上。

满宝见了乐起来,拉着周立君就迈过他们摊开的手脚越过他们往山上去。

白二郎紧随其后,三人超过祁珏的时候还冲他做了一下鬼脸。

祁珏气得捶地,但或许是刚才跑得太急,他有些口干舌燥,只能先在自己的书篮里取了水囊出来喝水,等他们再爬起来去追四人时,他们四个早汇合在一处,远远的把他们抛在了后面。

四人回头看远远落在后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挥道:“你们来追我们啊——”

满宝把手放在嘴边冲下面喊道:“比比看谁最先爬到山顶。”

比个屁呀,差这么多怎么比?

走这么快,他们都不累的吗?

虽然这么想,祁珏还是咬着牙抬脚往上爬。

先生们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庄先生捋着胡子笑道:“孩子们都很有活力呀。”

黄先生等人:……你的学生远远跑在前面,那当然是有活力了。

一位先生率先道:“走吧,我们年纪虽大了,却也不能落后孩子们太多呀。”

众人应下,一起往山上爬去。

今日来登高望远的人不少,路上不断的遇到有认识的,大家见了打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往山上爬。

他们的东西都学生们带着,所以先生们只需把自己弄到山顶上就好,还是挺轻松的。

若是累了,路上也有供行人休息的凉亭,就算凉亭里人也满了,还可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秋高气爽,此时的太阳并不毒辣,照得人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满宝他们中途也休息了两次,然后才爬到山顶,四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小伙伴们,高兴的哇哦哇哦的叫着,这两日来的气闷消散了不少。

果然登高使人心胸广阔,心情愉悦。

祁珏是他所有同窗中最先爬上来的,他上来时,满宝他们已经占了位置摆开东西了。

第六百七十章 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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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珏把自己的篮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白二郎身侧,将他往旁边挤了挤,喘着气问,“你们怎么都不喘?”

三人对视一眼:因为他们经常爬墙?

满宝轻咳一声道:“因为我们经常做运动。”

其他几个深以为然的点头。

祁珏说不出话来,环视山顶一圈,发现目前爬上山的就只有他们。

毕竟爬上也是要欣赏沿路风景的,像他们这样闷头往山上爬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拨了。

祁珏看向白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发誓,我绝对不告诉别人,这儿也没人会听见。”

白善很好奇,“你干嘛非得知道这事?”

祁珏叹气道:“没办法,我爹是刺史别驾,你不知道,昨天一大早,明刺史就躲出去了,唐县令那里水泼不进,季家还好,益州王府那边却一直来人找我爹,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停过,不然,我也不会今天来与你们登高了,本来我今天要留在家里服侍祖父的。”

刺史别驾为上州特设,是刺史的副手,为从四品,地位还在中州和下州的刺史之上。

明刺史躲出去了,那整个益州府便是别驾做主了,他也是唐县令的上司。

如果他要办一个案,那唐县令是必须得让给他的。

满宝听得有些迷糊,道:“既然你爹是别驾,那就把案子接过去办呗。唐县令很守规矩的。”

白善却听明白了,哈哈大笑道:“你爹这是既推不掉益州王府,又不想得罪季家,所以不敢接手这案子,却又想插手对吗?”

祁珏道:“我父亲这也是夹缝里生存,谁知道明刺史就躲出去了?说是要去下面的乡县巡视,这一去,三五天是短的,可要去一两月也是正常的,这所有事可都压在我父亲身上了。”

满宝明白了,想了想道:“这有何难,学唐县令照着规矩来便是了。”

“说得容易,推了益州王府,我父亲这官儿还当不当了?”

满宝却道:“别驾的任免也是由朝廷来的,我不信益州王府会因此事就免了你父亲。”

她有些看不上祁别驾如此谄媚权贵,但还是道:“你想知道什么,能说的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白善却问道:“我们知道的都与唐县令说过了,你父亲何不去问唐县令?”

祁珏无奈的低头道:“我父亲说唐县令滑头得很,恐怕他一问,唐县令就顺势把案子交过来了。”

白善等人:“……所以就让你一个小孩儿来打听?”

“那倒不是,只是我见父亲实在烦恼,今日又碰巧见到你们,这才想要为父亲分忧的。”

白善等人就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季浩是从马上掉下来了,但没被马踩,而是被树枝刮破了肚子。”

祁珏连忙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善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看到了而已,怎么样得问大夫吧?”

祁珏就叹气,“也是,可进了季家的范御医和三个大夫一个都没出来,我们也无从打探。”

满宝拿出自己的水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捡着摆出来的点心吃,不在意的道:“我们还是孩子呢,大人的事还是别去操心了,小心长不高。”

祁珏深深地叹气,“这事与你们不相干,你们当然可以不操心,但我父亲是益州官员,现在这件事已经把整个益州的官员都扯进来了。”

想了想又道:“不止呢,季家已经派人进京,过不了两天季家应该就有人回来了,应文海的舅舅是御史,这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季浩,一个应文海,把整个益州搅翻了天,而如今一个正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另一个则是被关在牢里。

白善想到这里顿了一下,捏着茶杯的手指忍不住点了点,挑眉想:唐县令此时把人关在牢里,是不是也有保护应文海的意思?

有人爬上山来了,大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祁珏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摆出来,顺便帮他们先生占了个位置。

陆陆续续有同窗爬上来,大家休息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风再一吹,总算觉得今天的这番功夫没有白费了。

“看,从这儿可以看到城内的栖霞山。”

“那栋楼是哪儿?”

“甘香楼吧?”

“不是吧,明明是府学的观星楼,甘香楼哪儿有那么高?”

庄先生他们是最后爬上来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把弟子们都拎过去考校一番,背诗的背诗,作诗的作诗,把学生们折腾够了,确定他们充分理解的重阳的来历与含义,又背下了不少重阳的诗句后便挥手让他们自去玩去了。

一群中老年人带着一群少年少女,一直待到半下午,肚子实在是饿得用点心填不上后才起身下山。

庄先生和几位先生去喝酒,学生们则各回各家。

白善他们自己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也在外面吃,难得的机会呢。

等他们吃饱喝足,开开心心的回家时,厨娘便赶忙迎出来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白善跳下马车问道:“怎么了?”

厨娘指着放在堂屋里的东西道:“中午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应家的管家来了,带来了好多礼盒,我也不认识他们,不敢收,谁知道他们直接推开门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走,说是少爷回来后一提他们应家的名号少爷就知道了。”

厨娘一言难尽的道:“没办法,我只能把东西给搬回去了,谁知过了两时辰他又带着人来了,这次却是找满小姐,也是放下东西就走,还说中午不知道俩人是一家,打扰了这样的话,少爷,满小姐,这些东西……”

白善皱紧了眉头,打开礼盒看了看,礼物比季家的只贵重,而不便宜,除了笔墨和布料等东西外,连给他的配饰都有,还有一大盒的螃蟹。

满宝也翻了一下给自己的礼盒,东西也不少,且奇怪的是,她的礼比白善的还要重,因为她打开一个盒子时,里面是一排五锭的金子。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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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锭大金子,一锭得有十两左右,满宝张大了嘴巴,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白善沉下了脸,满宝将盒子合上,思索了片刻道:“无功不受禄,退回去吧。”

白善颔首,“我的,直接让大吉送回去就行,你的要怎么退?”

满宝沉吟片刻,道:“送去济世堂,让老郑掌柜去退吧。”

她低头看着那盒金子,“送了金子,这事总要和老郑掌柜说一声的。”

毕竟,她当时能进去是因为纪大夫,而纪大夫是济世堂的大夫,这金子的含义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满宝将盒子抱上,叫上周四郎和周立君:“四哥,把东西都抱出去,我们去济世堂。”

周四郎勉强将目光从金子的盒子上挪开,也知道这东西烫手要不得,连忙将其他礼盒给拿出去。

白善和大吉也把他们的礼盒拎出去,白二郎和厨娘连忙帮忙。

好在厨娘也知道礼物不能混,所以俩人的礼虽然都堆在堂屋里,却是分了两堆,大家搬动的时候不会乱。

把礼物都放到了车上,白善写了一张帖子回回去,表示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他受之有愧。

“将东西送去,他们若不收,就与他们应家一样,直接放下就走。”对于平白给自己惹麻烦的应家,白善很不客气,还有些气闷,这时候他们应该准备洗澡,然后去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玩水的。

回来再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在墙上玩一下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结果应家来这一出,他们的计划全乱了。

对于给自己找麻烦的人,白善一向是不怎么客气的。

满宝却比他还不轻松,他把帖子一交就可以了,满宝却是要亲自跟着周四郎去一趟济世堂的。

毕竟,相比于周四郎,老郑掌柜肯定会更相信她,而且此事也不小,满宝有些担忧纪大夫。

她爬上马车,周四郎的马车便先走了。

出了巷子,两辆车便分开,一辆朝北,一辆朝南。

到了济世堂,老郑掌柜却不在前堂,满宝问守着柜台的小古问道:“小古哥哥,老郑掌柜呢?”

小古悄悄的指了指后院。

满宝脚步一顿,凑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老郑掌柜心情不好呢,”小古低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有事,”满宝含糊的应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古摇头,“午时有人给掌柜送了好厚一份礼,然后掌柜就不高兴了。”

满宝微微蹙眉,从周四郎手里接过那个放着金子的盒子往后院去。

别看它只有五锭,但其实还是挺重的。

到了后院,老郑掌柜正和小纪大夫坐着沉默以对。

看到满宝进来,俩人都有些惊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满宝将盒子放到俩人中间的桌子上,打开道:“应家送的。”

看到那熟悉的金锭,还有那熟悉的盒子,小纪大夫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要冲出去。

老郑掌柜连忙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小纪大夫气得胸膛起伏,道:“还能去哪儿,把那些东西丢到应家门上去。”

“胡闹,”老郑掌柜喝道:“还嫌现在不够乱的吗?你跟益州王府比如何,跟季家比又如何?”

周四郎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

老郑掌柜也看到了他,但把他看成了自己人,并不避讳,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东西是要还,但不是这么还的。”

他皱紧了眉头道:“一会儿你把东西拿来,和满宝的一起,我亲自给应家送去。”

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脑袋问:“还礼而已,干嘛这么生气?虽然这样强行送礼是很烦就是了。”

小纪大夫就握紧了拳头道:“你懂什么,应家还给了我一个帖子。”

“什么帖子?”

“进太医院的帖子!”

满宝“哇”的一声,然后怀疑的打量他,“拿着帖子就能进太医院了?”

小纪大夫憋红了脸道:“自然要考试的,但考不过也可以进太医院打下手,再慢慢的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就是了。”

“那为什么是给你,不是给纪大夫?”满宝说完顿了一下,摸着下巴道:“这帖子就算要给,也应该是季家给,这应家干嘛这么积极?”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问道:“季浩死了?”

老郑掌柜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

他顿了顿道:“没死,但发热了,这样外伤的病人,一旦发热,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两成。应家这是在提前找替罪羊呢。”

满宝一凛,问道:“他们要找纪大夫做替罪羊?”

“不知道是哪个,应家又不会跟我们商议,但治病的大夫有四个,其中一个是御医,除了他外,就是纪大夫的医术最高明了。”

满宝生气:“季家不会答应的。”

“衙门那么判就行了,应家也没想季家会答应。”老郑掌柜说完打量满宝,道:“你没事还是出城去吧,回家去,或是去哪儿都行,你不是说想看药材鲜活时的模样吗?要不我把几个药农的地址给你,你找他们去?”

满宝转身就走,“四哥,我们把礼物都搬进来。”

老郑掌柜嗤的一声,和小纪大夫道:“这小东西还不领情,要不是她被老纪给扯进了这漩涡里,我才懒得操这份心呢。”

满宝和周四郎把礼都搬了进来,那老郑掌柜的一堆礼混在一起,问道:“您什么时候送去?”

老郑掌柜:“赶早不赶晚,现在就送。”

满宝道:“那您不早说,我直接放在门外就行,害我们搬进来还得再搬出去。”

“你也没问我呀。”老郑掌柜和她斗嘴习惯了,这念叨了一通,反倒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压在心间的石头好似也没那么重了。

满宝和周四郎又认命的把礼物都给搬出去。

柜台后的小古就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又搬出来,就跟看傻子似的,谁知道不一会儿,老郑掌柜和小纪大夫也搬了东西出来,这会儿小古才坐不住,连忙出了柜台去帮忙。

第六百七十二章 斗智(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满宝特别好奇的问老郑掌柜,“我觉着你的东西还没我的重呢,应家没送你金子吗?”

老郑掌柜瞥了她一眼道:“送了,但也只有五锭,不过……”

他指了车上的一个盒子道:“那盒子里的东西,价比千金。”

满宝好奇的问:“是什么?”

“人参,”小纪大夫问道:“你想要吗?”

满宝道:“想呀,你送我?”

“你想得美。”小纪大夫扶着老郑掌柜坐到车上,自己也跳上了马车,道:“我也去,将那帖子送回去。”

满宝不去,站在门口与他们挥手告别。

周四郎看着马车远离,叹气道:“应家可真有钱啊。”

满宝转身爬上自家的马车,深以为然的点头,“不知道他们怎么赚的,以后我们家也要赚这么多钱。”

“赚了可不能这么败家,这送礼都是送的金子和人参……”周四郎啧啧称奇,心里很是感慨,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满宝突然撩开了帘子道:“四哥,我们去一趟县衙。”

正想调转马车的周四郎连忙拉住马,问道:“去县衙干嘛?”

“找唐县令有些事。”

其实就是想去告诉唐县令,季浩发烧,伤情恶化了。

和白善一样,她总觉得唐县令把应文海看管起来有保护的意味在里面。

满宝很快到了县衙,今天衙门休衙,于是周四郎便赶着马车拐到了后院的角门,敲门。

县衙的后院一般就是县太爷的官邸,家人一般都住在后面这里的。

县衙既然关门了,那就来这里找呗,这是他们在罗江县和傅县令杨县令来往时的认知。

才敲了两下角门就开了,听说是找老爷的,看门的小厮立即转身让人去通知,自己则请了俩人到门房里歇脚。

不一会儿,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就来请满宝,笑道:“小娘子请跟我来。”

满宝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和周四郎一起往里走。

大丫头没想到周四郎也跟着,迟疑了一下道:“这位是……”

“我四哥,唐县令知道的,我们就说一句话就走,不耽误时间。”

大丫头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后笑道:“请小娘子与我来,周郎君不如在二门处等一等?”

满宝闻言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唐县令叫来的?那你想带我去见谁呢?”

大丫头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敏锐,连忙笑道:“老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一时没空,我们夫人请小娘子去后院等着,所以周郎君不好进去。”

周四郎就大大咧咧的挥手道:“那行,我就到前面等着,满宝你去吧。”

满宝也没怀疑,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道:“既然唐县令没空,那我给他写封信吧,你一会儿记得把信交给他就行,天快黑了,我再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

满宝问道:“你有纸笔吗?”

大丫头没想到请个人去见夫人会这么难,摇头道:“没有。”

满宝微微有些惋惜,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布包里翻找起来,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细细地笔。

她打开笔头,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细细地竹筒,打开来往里一沾便拿着笔在本子上写起来。

那本子后头有个木板一样乌黑的东西,竟然撑住了纸。周四郎帮满宝拿着墨盒,和大丫头说话,“唐大人可真够辛苦的,衙门闭衙了还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处理。”

大丫头强笑一声应是,柔声和满宝道:“小娘子,不如我们先去见夫人吧,来者是客,也不耽误多长时间。”

满宝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该写的都写好了,她吹了吹,等墨水微微干了一些,便折起来交给丫头道:“喏,拿去给唐县令吧,你可不要偷看哦。”

她把东西收好来放进布包里,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兄妹俩和大丫头挥手告别,转身就这么走了,走了……

大丫头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最后长叹一口气,拿着信回去见夫人。

唐夫人收了信,却并没有看。

听了大丫头的转述,她瞪了她一眼道:“蠢货!”

不过她也并没有罚她,问道:“老爷在书房干什么?”

“见师爷,老爷把伺候的人都遣退了,只与师爷在书房里说话。”

唐夫人微微颔首,道:“等老爷出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是。”

唐夫人并没有打开这张折好的信看,等唐大人到了,她便将信夹在指尖交给他,道:“你那山坡上的小姑娘给的。”

唐大人无言的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微皱。

唐夫人冲他伸手,唐大人顺手便把信递给她。

唐夫人扫了一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给季浩的同窗送礼还能说是让他在问询时口下留情,给个大夫的下手和掌柜送重礼……”

唐大人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今儿一早,季小公子发热了,季家从济世堂里进了许多药。”

“应家这是想把锅扣在大夫头上?”

“治病这种事说不清的,”唐县令道:“当时季浩从马上摔下来并没有立时就死了。”

所以最后季浩要是死了,应文海可以是杀人的罪,也可以是伤人的罪。

而不论是杀人还是伤人,都还有其他的情况,比如,过失,自我保护或是故意……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道:“后天,季家的人应该也到了,到时候季浩是死是活也有了定论……”

唐夫人一凛,立即坐直了,问道:“那应文海……”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唐夫人便也不再问。

当天晚上,应家再去监牢给应文海送晚饭时便进不去了,这也就算了,等他们收买了衙役往里递送消息时,一转眼,那消息就送到了唐县令的桌子上。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应家的人暂时不知。

唐县令看完了纸条,想了想,还是点火烧成了灰烬,然后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想着,季家的人快到吧,再来几次,他真的会秃头的。

庄先生晚上吃了酒回来,听两个弟子详细的说了他们处理的经过,微微颔首,赞许道:“做的不错。”

第六百七十三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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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问:“师父,要是明天他们还送怎么办?”

庄先生笑道:“明日我带你们去季家探望一下季小公子,说起来,你们和他都认识,算是朋友,尤其是善宝,你们还是同窗,他坠马已经过去两天了,你也应该上门去探望一二了。”

满宝立即问:“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庄先生道:“明天我们起早一些,去栖霞观烧香,为季小公子求一道平安符或平安扣,于季家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给自家先生竖了一个大拇指,觉得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白善问:“我们今天还没有递帖子呢。”

“已经递过了,”庄先生笑道:“我让你们兰师叔帮忙递进去的,已经得了回音,明天可以去。”

季家这两日都是紧闭门户,除了一些亲朋,和府学的几位学官外,谁上门都不接待。

今天季家却开了侧门迎客,上门来的不仅有庄先生领着三个徒弟,还有好几家大人带着自家的孩子上门。

魏亭便在其中,他父母都来了,这次是领着他上门来看季浩的。

白善目光一扫便心中有数了,悄声和满宝道:“都是那天跟在季浩身侧的人,算是目击者。”

看来他们都收到了应家的重礼,这才一起上门来的。

同样,季家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儿,所以才开门迎客。

也因此,他们进门后并没有见到季浩,所有人都是在前厅里见季老夫人。

前来拜访的大人们也不在意是否能见到季浩,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向应家表明态度,他们不一定会站在季家这边多说些什么,但一定不会站在应家那边多说一些没的。

而季家也早把当时冲突的前因后果查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需要证人们多说什么,只需他们据实以告就够了。

因此,上门来的客人和季老夫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和季浩玩得好的几个少年很想去见一见季浩,见大人们自顾自说得热闹,他们便退出了大堂往后院去。

只是在院子外就被拦下了,季浩如今的情况很不好,季家并不允许外人进入。

魏亭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看到满宝他们在花园子里发呆,便走上前去问:“白善,你也收到了应家的礼?”

白善“嗯”了一声,问道:“季浩怎么样了?”

魏亭摇头,“进不去,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冲他们走过来,向众人行礼后看向满宝,问道:“可是济世堂的满小姐?”

满宝迟疑了一下点头。

丫头便道:“纪大夫请您去见一见他。”

白善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与她一同去。”

丫头迟疑,“这……”

白善皱眉,不善的看着她道:“废话这么多,到底见不见?要见就前头领路。”

白二郎问道:“那我呢?”

“你和魏亭一起吧,别到处乱走,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或去前面找先生也行。”

丫头领着他们往季浩的院子走去,到了门口,丫头将一个牌子给守门的嬷嬷检查过,她又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才放俩人进去。

进了季浩的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药味,丫头没有带他们往正房那里去,而是去了偏房,纪大夫正和范御医陈大夫丁大夫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着脉案,看到满宝进来便招手道:“怎么,外面乱起来了?你们怎么上门来了?”

“先生带我们上门来探望一下季浩,”满宝扫了一眼桌上的脉案,问道:“纪大夫,他怎么样了?”

纪大夫挥了挥手,起身道:“不用你管,来,去我的房间和我说说外头的事,还有药铺怎么样了……”

纪大夫边说边把两个人领走了,陈大夫和丁大夫也不介意,冲满宝他们点了点头便继续看着脉案沉思。

范御医却是盯着满宝看了好一会儿,目送他们离开。

待进了纪大夫的房间,他却话头一转,立刻低声和满宝道:“季浩发热了,不是很严重,但一直低烧不退,你那儿有没有好的消炎药方?”

满宝想了想后道:“用金合欢?”

“用过了,正是因为用了,他现在才是低烧,不然早就……”

满宝问,“你们是怎么配比的?”

“一直在换方,用过好几个方子了,”纪大夫拿过纸笔,将他们这两天用的药方都默出来给满宝看,然后点着其中一个道:“目前我们用的效果最好的是这一个,但也没能退烧,伤口愈合的不是很好,而且他内伤也严重,既要消炎,又要补血,你想想可有看到过好的药方?”

他知道,满宝手中,或脑子里存着很多好的药方,这几个月来他们谈论药方,虽然当时她没能想起来,但过后她给出的治疗药方总有过人之处。

其实今天她要是不来季家,他也得找借口出去一趟,找她商量一下。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但能救一个人的命,不,现在看来,已经不止能救一人了,季浩一死,外头陪葬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季家内,伺候季浩的那些下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还是得问一问满宝。

满宝沉思起来,她把脑海中背下的药方翻了翻,最后又看了看纪大夫的药方,摇头道:“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您把这药方给我带走吧,我晚上回去翻一翻书,得了结果就告诉您。”

纪大夫道:“不用亲自上门,将药方交给掌柜的,他有办法送进来。”

顿了顿后又道:“要尽快,季浩的情况等不得。”

满宝应下,将药方收起来塞进怀里。这才说起应家给他们送重礼的事。

纪大夫就叹气,“应家这是想让我把过错承下,换儿孙一个锦绣前程呐。”

满宝问,“那您愿意吗?”

纪大夫就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又不傻,这样把儿子送进太医院,他能得什么好儿?你们做得对,再撑一撑,季家的人快到了,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商量去。”

第六百七十四章 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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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夫人不是在吗?她不能做主吗?”

纪大夫叹气道:“季老夫人太疼孙子了……”

满宝疑惑,纪大夫却没再说,而是挥手道:“行了,走吧。”

才开门,纪大夫又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针灸能不能退烧?”

满宝眨眼,“针灸可以退烧,您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不是外感风邪或其他原因引起的高热,我说的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能退吗?”

“这个,我也没试过呀,要不晚上回去我试一试?”

纪大夫便开了门,嘟囔道:“这个怎么试?不会就不会,不懂就不懂呗。”

满宝问,“纪大夫,我能去看一下季浩吗?”

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把对方的身体数据扫描一下,晚上回去就设定拟人模特,然后可以各种方**番试一下。

这么一想,满宝眼睛一亮,对啊,现实中没有划破肚子的人,但拟人模特可以呀。

她怎么光想着在拟人模特上扎针,没想着往它身上多动一些刀子呢?

满宝目光闪闪发亮,问道:“纪大夫,你还见过什么样奇怪的病人,他们的脉案是什么样的,比如腿断了的,手断了的,肚子破或胸口破的……”

纪大夫:“胸口破了还能活吗?这样的人我见着很少,你少给我折腾,等这件事了了,我给你介绍范御医,他以前是战场上的军医,什么样的外伤病人都见过,连脖子掉了一半的都有。”

满宝吓了一跳,问道:“那,那还能救吗?”

“不能,所以他把人的脖子缝好后就下葬了,能全须全尾的死去就尽量全须全尾,不然投胎,下辈子残了怎么办?”

满宝和白善下意识的绷紧了脊背,都觉得脖子有点儿凉。

见俩人都没被吓到,纪大夫满意,“不愧是做大夫的料,好啊,好,来吧,去洗手换衣裳,我带你去看一眼季浩。”

他还是想让满宝看一看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手上的医书,或脑子里背的东西有多少。

反正每次与她讨论脉案,他都能有所得。

白善道:“我也要去。”

纪大夫看了一眼白善,同意了。

作为季浩的主治大夫之一,自然是可以带满宝和白善进去的。

待满宝和白善换了外衣,净手出来时,范御医和陈大夫丁大夫也站在了院子里等着。

纪大夫垂着眼眸站在一侧,没有为他们多做解释的意思,便直接领了俩人进去。

范御医等三人也没问,跟在后面一起进。

屋子里只守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厮,看到纪大夫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那小厮还罢,老嬷嬷看见满宝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眸站到了一边。

满宝凑上前去看季浩,只见他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气息似乎平稳了许多,额头正搭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毛巾在降温。

满宝伸手拿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他的中衣仔细的看他身上缝合的伤口。

正如纪大夫所说,缝合的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至少没有发脓,只是伤口发红。

她转身又洗了一遍手,等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他伤口的温度。

满宝将衣服给他合好,盖上了被子,然后去摸他的脉象。

白善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她摸过了脉,心中便有数了,她收回手,对纪大夫点点头,同时与科科沟通,“怎么样,扫描好了吗?”

“嗯,已基本扫描清楚,总共耗费二十八积分。”

满宝牙酸了一下,暗问:“怎么这么贵?”

“对方的身体状况较为复杂,我们是按照标准来收费的。”宿主难得消费,科科很是热情,“其实扫描也分为很多种的,我们可以提供更细致的扫描,这需要用到一些仪器,但绝对物超所值,宿主,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满宝拒绝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我能拿出什么仪器来?”

这倒也是,科科非常的惋惜。

大家退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说话,老嬷嬷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他们。

范御医问满宝,“小姑娘,看过后可有什么想法?”

“得把炎症消了,而且他体内好似还在出血。”满宝不太确定的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点头,“很少量,但因为伤口愈合得不是很好,所以还是会有些,我们既要补血,又要止血,还要消炎……”

纪大夫叹气,这两天的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啊。

满宝沉思道:“我记着有一种药叫三七,既能补血,也能止血。”

“三七?”纪大夫皱眉道:“这是西南一边做金疮药的,只听说过可以止血,没听说过还能补血的。”

满宝确定自己不会背错药性,又默默地背诵了一遍后确定的点头,“可以的。”

范御医立即问:“可有配伍的药方?”

满宝谨慎的道:“我得回去翻一翻。”

新的药性,他们又不常用这个三七,自然不敢乱用,而一味药的配伍通常要试验过不少次才能确定的。

很显然,他们不能拿里面那位尊贵的季小公子来试验,所以有现成的成熟的药方或有配伍建议是最好的。

药也是要讲究君臣相得的。

满宝去换外衣,和白善一起与众人告别。

老嬷嬷眼看着他们走了,刚才他们说话太过小声,她又不好凑上去,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看范御医的样子,似乎是在问那小姑娘什么话儿。

老嬷嬷一直觉得那小姑娘很奇怪,虽是纪大夫叫来的,但她却会纪大夫不会的针法,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医术比纪大夫还好的,所以她怀疑她家里有医术很高明的人。

老嬷嬷想了想,悄悄的去前院找了老夫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老夫人便亲自去找纪大夫,纪大夫早已做了准备,道:“那孩子就是读书厉害,背过很多医书,她医术现在还不怎么样,但脑子里的东西多,所以我才领着她去看一看小公子,或许她能想到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第六百七十五章 补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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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夫人看了纪大夫一眼,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季家和那小姑娘接触,她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问道:“那她有办法吗?”

纪大夫想了想道:“她倒是提了一味药,叫三七,老夫人可能买到?”

“三七?”季老夫人似乎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连忙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纪大夫:“止血。”

“血不是止住了吗?”

“体内还有些渗血,不算完全止住。”纪大夫道:“而且也能消炎。”

季老夫人精神一振,立即道:“我这就让人去找。”

满宝一回家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从属于自己的书架格子上抽出三本厚厚的医书来。

这是她在系统里购买后打印出来的,完全转化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字和格式,所以满宝一直大大咧咧的放在书架上。

他们师徒四个的书一直是共享的,书房里的这三个书架放着庄先生、白善、白二郎和她的书。

大家都可以看。

她的这三本医书庄先生也是翻过的,他不知道满宝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几本医书,却不妨碍他知道它们的价值。

满宝直接抱着书要回房间,白善跟在她后面问:“书上有方子?要不要我帮你找?”

满宝便分给他一本书,道:“找有三七的页面,折起来。”

白善接过书,见她还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很好奇,“看书为什么不在书房看?”

满宝已经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去了,并没有回答他。

白善耸了耸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书。

只是找两个字,白善并不会通读下去,更别说理解了,所以他翻书的速度非常的快,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字眼便继续往下,不一会儿便翻了好几页。

拿了书回房间的满宝则熟练的翻开书,这三本书她都有看过的,甚至还背过,它在哪一页满宝或许记不住,但在什么内容之后却是有隐隐的印象。

所以她没有一页一页的找,而是直接刷刷的翻找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药方,她记下来后便继续去翻下一个药方。

一连记下五个药方,记忆中的药方都写下来后,满宝才带着它们和纪大夫写下的药方一起进入系统。

她给莫老师发了一封紧急邮件,然后开始编写季浩的脉案,将脉案和她找出来的药方,纪大夫他们开的药方一起发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见邮箱还是没动静,她这才惋惜的退出系统,将门窗关紧,悄咪咪的把男性拟人模特给放了出来。

满宝将它翻过来,开始在它后脑勺的面板上设置数据,

数据便是科科扫描出来的基础数据,设置好后一键启动,本来还面色红润的拟人模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身上也开始出现各种伤痕,肚子上的伤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有些发红。

满宝伸手一摸,感受到模特身上传来的热度,便将她的针袋取来,开始在它的身上试着用针灸退烧。

退烧的针法有很多种,但不是每一种都对病情有效,尤其这种伤发炎引起的高热。

满宝的眼睛看不到他肚子里的情况,只能猜测里面的伤口也有炎症,因此在试过几种针法,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她便斟酌着改了几个穴位。

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当然不能在活人身上试,也就只能在拟人模特上试。

满宝一直在屋里待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这才出门去,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落针。

吃完了饭,白善便把书还给她,道:“我已经都翻过了,凡有三七的页面我都给你折起来了。”

满宝高兴,“太好了,谢谢你。”

白善便抬着下巴道:“嗯,你也别看得太晚,实在找不到明天我再帮你一起找。”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假。

满宝点头应下,却是立即拿书回房间,将白善折的那些页面打开仔细的看起来,然后记在纸张,这才拿着进入系统。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莫老师才上线,给她发了邮件,“这么重的伤,你们那里有医生可以做切割和止血缝合?”

“有一个御医,特别厉害,他能做,但现在人发热了。”

莫老师又重新看了一下满宝发的脉案,沉吟道:“看脉案,情况不是很好啊,要是在我们这儿,躺一个小时的治疗仓也就差不多了,又不是基因和原生疾病,问题不大。”

满宝道:“莫老师,您不是说过中草药中有一味药叫三七,和人参一样厉害吗?”

“哦,对,”莫老师想起来了,“传说中的三七,书上有写,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人参我已经从你那儿见识过了,虽然是没有生机的干的人参根须,但研究证明,它的价值的确不低,三七嘛,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在所有数据都为真的情况下,您觉得他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开方?三七有用吗?”

“当然有了,不过你们那儿有三七吗?”

满宝道:“纪大夫说他听说过,既然听说过那就一定有。”

莫老师隐约知道他这个学生家境不是很富裕,因此道:“看这脉案,这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能坚持到你们找到药吗?”

“应该没问题吧,”满宝迟疑道:“他家很有权有势的,不过,找不找得到是他们的事,我们得先开方吧?”

“有权有势啊……”莫老师想了想后笑道:“开方不难,你等着,我去检索一下药方。”

和满宝要找药方只能一张一张的翻医书不同,莫老师只要把条件输入自己的光脑中,以他目前的权限,基本上百科馆内所有含有三七的信息都能被他检索出来。

在未来,虽然人类很迷恋纸质书籍,尤其喜爱古籍孤本之类的,但不论是什么书籍,一经发现,其内容都会被录入百科馆内,按照权限面向全民公开。

至于纸质书籍,其价值并不只在于内容,有时候更在于它存在的意义。

反正莫老师找得非常的快,将各种条件输入,检索出来的药方并不多,也就只有八张而已,但后面附加的内容不少,都是一些关于三七的记载和使用条件。

莫老师将其导入邮件中传给满宝,然后在线与她探讨起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定药方(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

“古书上记载,在远古时候,人类普遍认为,世间最宝贵的两种药材,北人参,南三七,但三七真正被发现它的妙用还要更晚一些,一开始,它只被用作伤科金疮圣药,很少用于补身。”

莫老师阅读的速度比满宝更快,且理解力满分,他一边看一边录制视频给满宝发过去,道:“你既想用它止血,又想用它补血,还想用它消炎,那就要分两种用法,我刚给你捋了捋,基本上能用上的药方有五个,分为外用和内用。”

莫老师一边滑动着手中的光脑,一边录制视频,道:“外用的不说了,可以敷在伤口上,内用的也分为两种,第一补血,第二则是止血和消炎,它们的配伍有很大的差别,所以你要服用还得岔开时间……”

满宝在系统里呆了半个晚上,出来后也顾不上房间里正黑暗一片,她摸着黑下床,悄悄地开门出去,就着昏暗的月光摸到了书房,打了火将灯点上,然后开始磨墨将她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的药方写下来。

大吉默默地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便揉着有些发胀的眼睛摸回床上,另一边床上的周四郎嘟囔着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大吉叹了一口气,虽然躺在了床上却很难再熟睡。

遇上一个会熬夜看书的小主子也是够头疼的,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满宝将药方及服用方法和禁忌全都一一写下,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来写下一套阵法。

这是她今天一个下午的成果,不断的试验得出的效果最好的针法,虽然比不上莫老师说的那些退烧药物,但也是有些效果的。

这套针法不难,落针的中间对时间的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纪大夫应该可以扎得下来的。

满宝写好后吹了吹墨,等它干得差不多了才收起来回屋。

她拿着毛笔正要洗,却发现笔洗里没水了。

满宝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面乌云遮住了月牙,外面正黑乎乎的一片,而且秋风吹起,树影摇动……

满宝睁着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手中的毛笔,果断的将笔放下,决定明天再洗。

满宝取了桌子上的灯,护着那点火儿就悄咪咪的往自个房间去,于是第二天最先进入书房的白善就发现他隔壁桌子上的笔洗都没洗就胡乱放着,本来放在他桌上的灯台也不见了。

满宝睡得晚,起的自然也晚了一点儿,等她洗漱好火急火燎的跑进书房时,白善已经擦干净手坐到了桌子后面,庄先生也踏入了书房,见满宝站在桌子边上傻乐,便问道:“怎么了?”

满宝立即摇头,要是让先生知道她用完笔没洗一定会罚她的。

满宝悄悄的歪头对白善一笑,白善隐晦的瞥了她一眼,轻轻地一哼。

白二郎打着哈欠走进来,问道:“先生,我们今儿不是还放假吗?”

庄先生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放假也要读早课,早课过后,你们想去干什么我不管。”

白二郎对于放假也要起这么早很有怨念,但在先生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问白善和满宝:“你们今天出去玩吗?”

满宝已经溜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道:“我要去一趟济世堂,然后回来的时候可以买些重阳糕,菊花糕吃。”

白善想了想道:“我与你一同去。”

白二郎虽然不太想去药铺,但他很想去吃好吃的,于是也举手,“我也去,我也去,既然要买重阳糕,那就顺便再买些九品羹吧。”

坐在上首的庄先生也笑着放下了书,道:“那就再顺便替为师买一坛菊花酒回来。”

满宝立即咽了咽口水问,“先生,我们能喝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眼巴巴的看过去,庄先生看着三个弟子沉吟了一会儿,摸着胡子道:“你们也大了,多的是不能喝,一两杯应该是可以的。”

三人立即欢呼起来。

庄先生见他们这么高兴,便也高兴起来,笑道:“这样,你们去买糕点和酒,我让容姨去买些螃蟹回来蒸上,这会子是最后吃蟹的时候了,错过了这几日,下次再吃就要等一年了。”

三人更高兴了。

螃蟹并不好买,既贵,做的时候也很讲究。

因为买的人少,基本在菜市上就见不着,得找特定的人才能买得到。

以前在七里村时,满宝也就每年中秋前后在白善和白二郎家吃过,但大人们总是把他们当瓷娃娃一样,是绝对不许多吃的。

而人就是这样,越是吃不着的东西就越想吃,越喜欢吃。

因为想着要吃螃蟹,满宝他们特别有活力的完成了早课,然后就去挑了一个背篓要出门。

毕竟买的东西不少,尤其是还有酒,当然要带着背篓更好了。

于是在谁背背篓这个问题上,三人一时僵持不下。

满宝使劲的瞪着白善,白善则使劲儿的瞪着白二郎,白二郎气得不轻,左看看,右看看,叫道:“我是师弟!”

白善和满宝便特意强调道:“是啊,你是师弟!”

白二郎磨牙,撸了袖子道:“我不服气,我们来猜拳。”

满宝道:“猜就猜,谁还怕你呀,就剪刀石头布。”

白二郎狠狠地道:“好,剪刀石头布——”

三人同时出手,两石头对一剪刀,满宝和白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便走。

白二郎看着自己的剪刀,气得磨了磨牙,拎起背篓就跟上,结果才出院子就被大吉接过去了。

大吉扫了三个小主子一眼,将背篓放到了车上。

白二郎:……

周四郎站在门口欢送他们,“早去早回呀,满宝,除了菊花酒,再买一坛黄酒,我和大吉要喝的。”

满宝:“知道啦。”

周四郎这才满意,花酒什么的,小姑娘才喝呢,庄先生怎么尽喜欢喝这种没什么酒味的酒?

四人直接去了济世堂,满宝跳下马车,将怀里收好的那几张纸递给老郑掌柜道:“这是我昨晚找出来的,掌柜,你给纪大夫送去吧。”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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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决定(祝“华的闺女”生日快乐)

老郑掌柜接过看了一眼,惊讶道:“三七为主药?”

他顿了一下后立即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我才得到的药膏,里面主药就是三七,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给老纪送去试一试呢,不过我看你这似乎还有内服的药,这还能内服?”

白善觉得她在药铺里的时间太久了,忍不住探头出车窗,冲里面喊道:“满宝你快一点儿。”

“来啦,来啦,”满宝连忙回头和老郑掌柜道:“药性在纸上也写了,您把方子给纪大夫就行,我还要去玩儿呢。”

说完就跑了。

老郑掌柜伸手都没能把人拽住,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溜烟的跑出了药铺,然后传来吵闹声,“那么久,还说只要一会儿,刚才你没看到排队买重阳糕的人很多吗?我都说了让白二先下车排队了。”

老郑掌柜就听到另一个少年叫道:“你想得美,我去排队,凭什么你舒服的坐在车上?”

白善:“我去买菊花酒呀傻子,知不知道分工合作?”

满宝居中调解:“好了,别吵了,我们这就调头回去了,重阳糕那么多家卖呢。”

“可他家的最好吃。”

老郑掌柜听着三人的声音消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方,咬了咬牙,扭头和小古道:“你守着铺子,一会儿小纪大夫来了,让他坐堂,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是。”

老郑掌柜想了想,将他那瓶金疮药也带上了,随手在药柜里捡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放进一个篮子里,快步出门。

小圆把马车拉出来,俩人便快速的往季家去。

老郑掌柜将放在胸前的药方取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沉吟着放回了胸前,这其实很冒险,毕竟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药方。

但他不是季小公子的大夫,并不知道他的情况,最后用不用,怎么用还是得纪大夫和范御医一起商定。

不成,济世堂必要承受季家一定的怒火,可若是成了……

老郑掌柜握紧了拳头……

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避让到一边停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他的马车边上呼啸而过,老郑掌柜连忙撩开帘子看,就看到五骑快速的拐过弯消失了。

转过弯就是季家的大门……

老郑掌柜连忙道:“快走!”

小圆立即赶马上前,很快便也追了上去,只是前面的人已经消失了,季家的大门打开,正一片热闹,老郑掌柜隐约听到下人高声喊:“二老爷回来了,二老爷回来了,快去禀报老夫人——”

小圆立即勒住马,回身问道:“掌柜的……”

老郑掌柜垂眸想了想,咬了咬牙道:“去侧门!”

“是。”

老郑掌柜的到了侧门,很容易就进去了,并不用人禀报,因为这三天来,季浩缺的药材都是从济世堂拿的,甚至季浩不缺的珍贵药材,季家为了以防万一也从济世堂进了不少。

所以他常来,且为了送药方便,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直接到了季浩的院子里。

很显然,旅途劳顿刚回到家的季二老爷还没来得及到这儿来看他儿子,因此这里还一片安静。

老郑掌柜将装着药材的篮子交给季家的下人,然后将怀中收着的药方取出来,小声道:“满宝给的。”

纪大夫立即打开看,片刻后眼睛一亮,转身便要去找范御医。

老郑大夫一把抓住他问,“你有多大把握?”

“快别问我了,”纪大夫道:“我如今最怕听得的就是这个问题,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季浩还没醒,高热时退时上,且温度一次比一次高,现在能吊着他的命就算不错了。”

老郑大夫便收回了手,“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季家知道这一点儿吗?”

“昨天晚上和范御医已经提过了。”

老郑大夫这才放心一些,然后低声道:“季家的二老爷回来了,你们尽力而为吧。”

纪大夫便叹息一声,转身去找范御医。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过来了,轮流看了满宝写的药方,又对着她写的药性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么看,这三七可是宝贝,可没怎么听说过呀。”

范御医却道:“西南多瘴气,我记得宫中有记载,云贵一代有金疮圣药,其中主药就是三七。”

“这个我也听说过,”陈大夫道:“可那是金疮药,这药方上写的可还有内服的。”

范御医摸着胡子笑道:“这世上的药,既可外敷,又能内服的不知有多少,以前我们没试过,也只是我们不知而已,我看这方子君臣列得清楚明白,对着下面罗列的药性,却是不偏不倚刚刚好。显然是成熟的药方。”

纪大夫也点头,“药方是缺漏,还是完整的,是新出的,还是成熟的,这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陈大夫犹豫,四个大夫一起,每次下药都是四个一致通过才行的,丁大夫见他迟疑,便低声道:“试一试吧,凌晨那会儿,季小公子已经热得不行了,现在暂时高热也没完全退下去,再烧下去,就算真把人的命拖住,人也废了。”

陈大夫便咬咬牙道:“好!”

他顿了顿后道:“纪大夫,我看药方后还有一张针法,且还是退烧的针法,您那徒弟的针法是真的好,不如让让她来……”

纪大夫笑着摇头,道:“我也看过了,那针法不算难,我琢磨琢磨自己就能下针,还是别叫她了,小姑娘家家,年纪又小,我怕她吓坏了。”

陈大夫丁大夫:……切肝断肠的时候都没吓坏,现在人全乎的躺在那儿给她下针还能吓坏?

不过俩人也知道纪大夫的顾虑,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他们已经留在季家四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回家。

四人议定药方,纪大夫便将药方重新抄写了一遍,将自己抄好的那份给季家的老嬷嬷,满宝的那份则收好放在了怀里。

他交给老嬷嬷药方,问道:“三七可找到了?要是益州城找不到……”

老嬷嬷立即道:“已经找到了,在百善堂找到的,只是整块的三七,还没来得及研磨成粉。”

“那更好。”免得买到假的还不知道。

第六百七十八章 季二老爷

药方上的药材都被找了出来给大夫们一一看过,确定无误后便开始熬药膏的熬药膏,熬药汁的熬药汁……

纪大夫则是推演了一下针法,然后去给季浩扎针。

针才扎下,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浩浩荡荡的到了院里,因为知道季浩躺的房间需要清洁,只他们三个和老嬷嬷一起进了房间。

季翔快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小儿子,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纪大夫正在下针,因为早知道他来了,倒也不惊不慌,微微颔首后便继续扎针。

季翔等他扎完了针才问,“纪大夫,这是……”

“退烧。”

季翔心紧了一下,问道:“一直烧吗?”

纪大夫点头,“中间退下去过,但温度很快又起来。”

“听母亲说,你们开了新方子,那新方子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叹气道:“小公子伤得太重了,再好的药方,成功率也不大,他到现在都没醒来,烧也没退……”

季翔不想听这些,有些不耐烦的问,“您只管告诉我,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微微蹙眉,道:“不过比原先的多出一两成的把握而已。”

季翔脸色很不好看,低头又看了一眼儿子后转身扶着母亲要离开。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安抚纪大夫,“有劳您费心了,他舟车劳顿才回到家里,我们也没看好孩子,这是在跟我们生气呢,不是对您。”

季翔无奈,“母亲,孩儿岂敢……”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出去,出了院子才低声训斥道:“现在你儿子的命还在人手心里攥着呢,冲着大夫你发什么火儿?”

“孩儿没有……”

“你还没有?”季老夫人不客气的道:“脸都落成那样了还没有?这四天来他们也算尽心尽力了,我也都看在眼里。”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当时你没看着,你儿子肚子里全是血,范御医和纪大夫动刀子从里头切出好些东西来,那会儿我就觉得浩儿活下来难了。我不恨他们,我只恨那应文海,恨那应家,这是多狠的心呐,这么折腾我家的孩子。”

季翔脸色难看,瞪了一眼季二夫人,怨忿道:“中秋那会儿子我就罚他,偏你宠溺他,现在好了,惹出大祸来了吧?”

季二夫人低头抹眼泪。

季老夫人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这是说你媳妇,还是说我呢?中秋那会儿是我放他出来的,他胸口上带着伤,你还又关又罚的,是想要他的命吗?”

然后气道:“当时我就说要严查,把那划伤他的人找出来严惩,偏你不上心,现在好了,你儿子一条命都给搭进去了。”

季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我都问清楚了,当初那道伤就是应文海挑拨着划伤的,那时要是查出来严惩了他,说不定这会子什么事也没有。”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次面,好容易中秋回家父子见一回,你就只知道要罚他,还是罚去府学里住,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难道你小的时候你爹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这下换季翔低头不敢说话了,不过他像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是一个人在外求学吧,那会子他可不会做让他爹生气的事。

到了前厅,季老夫人总算是缓和了下来,擦干了眼泪道:“你回来得正好,这几日我心神都在浩儿那里,对外头的事不上心,却也知道应家动作连连,不仅当时看见经过的目击者,就是纪大夫他们家里也收到了重礼,他们应家想干什么不用我与你说了吧?”

季翔脸色难看的点头,问道:“应家就没上门来道歉?”

季老夫人目光一厉,盯着他道:“来了又如何?我一律叫人把他们打出去了,我告诉你季翔,我不管你跟你老子怎么权衡,你给我听着,浩儿要是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也就算了,我由着你们处理,可要是浩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应文海偿命的……”

季老夫人说到这里痛哭出声,抹着眼泪道:“我们家浩儿多乖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跑来给我看,结果一出门就变成了这样,这是在剜我的心肝啊。”

季翔张了张嘴,脸色不好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娘,我洗漱一下便去找唐县令。”

说罢,起身看向季二夫人。

季老夫人便对季二夫人点点头,让她去伺候。

夫妻两个行礼退下,季翔等回到了他们的院子才挥手将下人都斥退,和季二夫人道:“母亲那里你也劝一劝。”

季二夫人取了毛巾浸水,要服侍他洗漱,闻言道:“我一直有劝母亲,但你也知道,母亲素来最疼浩儿,浩儿现在这样,母亲怎么可能不难过?”

季翔就叹气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的是劝母亲想开些,不要和应家硬碰硬。”

季二夫人一呆,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儿子伤成了这样,怎么就是硬碰硬了?”

季翔道:“应家后头站着益州王府呢,让应文海偿命,你觉得可能吗?”

季翔是大理司直,对律法最熟悉不过,道:“就算没有益州王府,浩儿这样的情况想判应文海偿命也不可能,最多是流放。”

而有益州王府在,恐怕流放都判不了。

季二夫人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中还拿着浸水的毛巾,一怒之下直接把毛巾摔他脸上,怒道:“季翔,你敢拿我儿子做人情试一试,我,我带儿子回娘家,让他外祖给他做主!”

说罢掩面哭着跑了。

季翔没有防备,一下被水毛巾拍在了脸上,反应过来时妻子早跑了。

他一下就气炸了,将毛巾扔到水盆里,怒气冲冲的道:“不可教,不可教,真是不可教,孩子都是让你给教坏了。”

季二夫人前脚跑出院子,季老夫人后脚就知道了。

她冷笑了一声,和来禀报的大丫头道:“去,扶着二夫人去少爷的院子里,让她守着少爷,这会子还管什么丈夫,也就只有儿子靠得住了,不,连儿子都靠不住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动了一下

老嬷嬷才进来便听到这句话,连忙将人挥退,低声将今儿一早的事说了,道:“奴婢看得真真的,济世堂的掌柜送来了药方,您看,要不要把那位周小娘子请进来帮忙?”

季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她年纪小,便是家学渊源知道的多点儿,动手上肯定也比不上纪大夫和范御医。这会子没必要为这事惹恼纪大夫,他肯用心,那孩子进不进来于我们来说都一样。”

反正纪大夫在这儿,她自然会是他们的助力,就比如现在。

老嬷嬷垂眸想了想后问道:“那药……”

“听纪大夫他们的,”季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道:“走,我们去佛堂求一求菩萨,只希望这一次的药有效。”

老嬷嬷连忙扶起她,问道:“那外头呢,听二老爷的意思,竟是想和应家和解的。”

季老夫人冷笑,“和解?浩儿要是活下来了,我由着他们去,可浩儿要是没了,我看谁敢和解。”

老嬷嬷低下头去不说话。

季老夫人扶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佛堂去,道:“他回来也好,外头的事总要有人做,你去让季忠把当时统计好的证人名册交给他,该走动的就走动了,该庇护也要庇护了,不要等应家都收买了人,我们这边还没动静。”

季老夫人道:“我心力有限,顾得了里面,就顾不到外头,他回来正好。”

老嬷嬷低声应下一声“是”。

季老夫人不担心季翔会不尽心,哪怕他倾向于和解,也不会给应家便宜占的,所以利于他们的证据和人证他是一定会保护好的。

而前期的斗争工作琐碎,季老夫人可没这么多心力,至于最后的谈判,是否和解,那可不是季翔一人说了算的。

季老夫人走到佛堂跪下,开始专心的捡佛豆,一边捡一边祷告季浩平安渡过难关。

而在季浩的院子里,空气中正弥漫着药香气,范御医将熬好的药端上来,让随侍在侧的小厮给他灌进去……

吃完了一剂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送来了一碗药,小厮小心翼翼的灌进去,才喝完这碗药,外用的膏药也熬好了,范御医亲自上手替他涂抹。

这是全新的药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还没效果,四位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至少以他们现在脑子里有的东西来说,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所有人都盯着季浩看,这一天的大夫们都很认真,堪比季浩才被抬回来的那天。

纪大夫已经把退烧针都给拔了,等了有两刻钟左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微亮,让范御医等人试试看是不是退了一些。

范御医三人确定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低了一些。”

纪大夫:“等到下午可以再扎一次,就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了。”

范御医:“看今晚的情况吧,要是能熬过去,希望就大了些。”

他转身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多喂他喝些水。”

“是。”

新药方的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些,等到下午用第二次药时,纪大夫已经能察觉到脉象的变化了,他立即高兴的让范御医来确认。

范御医摸了脉后微微点头,解开他的衣裳看了一下伤口,“去取些盐水来,我们清洗伤口看看,顺便换药。”

相比于早上,此时的伤口没那么红了,且收敛效果也更好了些,连经验最少的丁大夫都看出来了。

大家见状,精神一振,季家上下也都兴奋起来,热水和药源源不断的向小院送来。

连才从县衙里回来,都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的季翔也跑到了小院守着儿子。

季二夫人也来不及和他生气了,俩人守着床头床尾默默地发呆。

季家这边毫无过节的气氛,沉闷不已,但康学街的某个小院里却很是热闹。

满宝他们早早的吃过晚食,天才黑下来,他们就在廊下挂了灯笼,然后把桌子摆在院子里。

桌子上摆着糕点,容姨把蒸好的螃蟹拿出来,调好的酱料放在桌子上,周四郎和大吉则把酒打开,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喜滋滋的聊天吃美食。

满宝觉得,这才像过节嘛,之前的两天时间全都白费了。

满宝第一次喝酒,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在嘴边,先深深地嗅了嗅,点评道:“好香呀。”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满宝用舌尖品尝着菊花酒,觉得有些苦,但还能忍受,可苦过后却是微甘,还有种特殊的香气盘绕在齿间,很是奇妙。

满宝觉得这种感觉不讨厌,干脆一饮而尽,然后笑看向白善。

白善也把酒喝光了,道:“苦后微甘,除此外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乐,“这酒后劲儿大,你们不要贪杯,一人喝两杯就好。”

此时的俩人还不怎么爱喝酒,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向桌上的螃蟹下手。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乐呵,看着他们红霞满面,才吃了一个螃蟹就红了脸,显然是后劲儿上来了。

满宝也觉得晕陶陶的想睡觉,于是迷蒙的看了大家一眼,起身去洗手睡觉。

白善却是不断的看向酒壶,似乎是还想再喝。

半夜时分,值守的范御医和陈大夫来给季浩灌药以及换药,季翔连夜的奔波,加上今天从回到家时便在忙碌,也累得不行,以及缩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睡着了。

一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他抹了一把脸,凑上去看陈大夫他们灌药和换药,见范御医用盐水清洗他腹上那蜿蜒的伤口,他忍不住问,“范大人,犬子怎样了?”

范御医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伤口,颔首道:“看着比下午还好一点儿,说明这药有用。”

季翔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儿子,就发现他儿子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是颤,他立即惊叫起来,“范大人你看,我儿是不是要醒了?”

范御医连忙去看,就发现季浩的手指也在动,他连忙道:“季大人,你叫他一声。”

第六百八十章 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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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翔立即趴在床头喊他,“浩儿,浩儿醒醒,我是爹啊——”

本来还在动手指的季浩突然安静不动了,季翔见了大惊,急声叫道:“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呀——”

这下季浩连眼皮都不颤了。

范御医陈大夫:……

范御医连忙拉开季翔,和小厮道:“快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又对陈大夫道:“去叫醒纪大夫,他昏得够久了,若可以醒来进食最好。”

陈大夫应声而去。

季二夫人就歇在耳房里,外头一有动静她就醒了,顾不得收拾,她直接素面披发的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浩儿怎么了?”

季翔正有些郁闷,一见到她立即道:“快来叫浩儿,我刚看到他手指动了,把他叫醒……”

季二夫人大惊,扑到床边哭道:“是回光返照吗?”

季翔跺脚道:“你胡说些什么,是药有效了,你倒是叫他呀。”

“浩儿,浩儿,”季二夫人连忙握住他的手,哭道:“娘的心肝啊,你倒是醒一醒,醒一醒呀。”

本来没动静的季浩又颤了颤眼皮,手指也微微一动……

季翔:……

季二夫人却是精神一振,握紧了他的手,“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娘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了,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季翔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出言反驳。

纪大夫疾步从外面进来,将季二老爷挤到一边,从季二夫人手上接过季浩的手摸了摸脉,眼睛微亮,立即与陈大夫要过针袋施针。

季浩眼皮更加剧烈的颤了颤,半响,他才撩起眼皮,满眼迷茫的看着围在床前的人。

季二夫人见状,大哭出声,要不是纪大夫拦着,她差点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季老夫人也被吵醒了,只披了一件外衣便过来看她的宝贝孙子。

季浩才醒过来,整个人还是蒙着,纪大夫只给让人给他喝些温水,然后他才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便又眼皮沉重的睡过去了。

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心提起来,纪大夫却安慰他们道:“这是好事,既然醒过来了,明天就还能醒,他现在伤重,是需要多睡的。”

果然,第二天,季浩在众人的期盼中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被灌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两碗药便沉沉的睡过去。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季老夫人不断的念佛,而纪大夫也和范御医对视了一眼,呼出了一口气。

季浩的烧退了,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伤却是慢慢消了炎症,且在快速的愈合起来。

毕竟是十六岁的年轻人,愈合速度还是挺快的。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大夫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在又看顾了一个完全,确定他是完全脱离的危险后,范御医和纪大夫等人便和季家告辞。

纪大夫笑道:“我等也许久未回家了,以免家人担忧,今日便归家去,小公子的伤我们留下了药方,再每日上门来看一次便可。”

范御医颔首,笑道:“下官也要回去复命了。”

他可不是季家请来给季浩看病的,而是益州王府推出来给季浩看病的,现在季浩脱离了危险,他自然得回去汇报。

季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益州王府,却不会为难范御医,何况事后小孙子的恢复还得拜托范御医呢,连忙道:“那我这孙子的腿……”

“老夫人放心,待小公子再好一点儿,我就来为他接骨。”

季老夫人这才松口,和季忠道:“快套车,送四位大夫回去。”

当然不可能只送四位大夫,还有一大车的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守了季浩五天,比他们这些家属还要累。

所以礼物不能少,钱也不能少。

四位大夫一出府,所有关注季家的人就知道尘埃落定了。

应家知道四位大夫走的时候后头都跟着一辆车装着礼物的车后就松了一口气,应炜立即道:“套车,去益州王府。”

他得去问一问范御医具体的情况。

唐县令也松了一口气,他捧了茶喝了一口才道:“去把应文海送回牢里吧,应家再给他送东西,检查仔细一些,把人看住就行,不必拦着了。”

“大人,应文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看……”

唐县令挥手道:“你只管把食物送去,吃不吃是他的事,他想饿着自己,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吃?”

衙役应声正要退下,唐县令又叫住他,想了想后起身,叹气道:“算了,保不齐还得在这儿当上四年的县令呢。”

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儿,还是去吧。

唐县令背着手道:“让厨房准备点儿粗茶淡饭,拿着,我与你去看看。”

说了粗茶淡饭,果然就是粗茶淡饭,几个馒头,两碟子素菜,可就是粗茶淡饭,县令大人家的厨房出品总比牢里的饭强多了。

才从一个黑乎乎的小房子提出来的应文海被重新关到了牢里,因为两天不吃不喝,他眼前有点儿发晕,被衙役扶进牢里时还踉跄了一下。

牢房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牢房,里面铺着应家给他准备的被子,桌椅也都是新的,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和别的牢房地上只有稻草大不一样。

他看了冷笑一声。

唐县令带着衙役进门,让他把馒头和菜拿出来后就挥手让他退下。

应文海靠在墙上看着唐县令不说话,自从他被唐县令带回来后便是如此,不言不语,不仅不跟唐县令说话,就连应家的下人来了他也不说话。

唐县令伸手摸了摸凳子,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这才撩起袍子坐下,抬着下巴点了点应文海,道:“还不肯吃吗?”

应文海不理他。

唐县令倒也不生气,道:“今日范御医他们出来了,季浩应该是活下来了。”

应文海这才抬头看向唐县令,有了些变化。

唐县令点了点桌上的馒头和菜道:“你不吃东西,是想来个苦肉计呢,还是想饿死自己给季浩偿命?不过,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恐怕都落空了,季浩没死,你死了还回去的就多了;前者嘛,你别说,我还真不怕你的苦肉计,你就是饿晕过去了,本官也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最后真的饿死了,你们应家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应文海脸色变了变,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馒头吃。

第六百八十一章 刚刚好(祝书友“一片绿叶”生日快乐)

唐县令微微一笑,就撑着头看他吃,应文海有些不自在,自己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嗓子后问道:“季浩真的活下来了?”

唐县令挑眉看着他。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应文海低下头道:“当时他出了这么多血,肚子都破了……”

“你抽他的马时没想过他会这样吗?”

应文海捏紧了馒头道:“谁想到他骑术这么烂,竟然会摔下马来……”

在唐县令的目光下,应文海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县令收回了目光,毕竟是当事人第一次开口,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在春风楼时为何会打起来,那银钗上的东西是事先涂上去的吧?你不知道,伤口发炎也会死人吗?”

应文海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就笑道:“你不说,这几日,该拿回来的人证我也都拿回来了,包括你身边伺候的小厮,当初你们在春风楼里叫的人,还有那个女子,他们现在全在牢里。”

唐县令伸手拍了拍掌,外面衙役便进牢房的最里层将几个人给丁铃当啷的给拽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看到应文海就跪下,膝行上前叫道:“少爷,你救救我呀少爷,少爷――”

唐县令一挥手,衙役便捂了他的嘴巴拖下去。

应文海脸色大变,愤怒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点了点桌子,看着他笑道:“别生气嘛,现在季浩都活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死守着那点子秘密有什么意思?给银钗上涂东西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应文海垂下眼眸不说话,心里却怀疑起来,怀疑季浩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或者,他已经死了,这是唐县令在诈他呢。

十六岁的少年,便是再有心机,在唐县令面前,那也跟没穿衣服的孩子差不多,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起来,这就有些难了,他总不能把人放了让他去求证,也不可能带他去季家……

正这么想着,一个衙役快步进来,在唐县令耳边低声道:“应家来人了。”

唐县令抬头看向他,衙役便低声道:“是应家的管事,来给应公子送些吃的用的。”

应文海也支起了耳朵偷听,唐县令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应家的管事很快便带着两个抬着东西的下人进来,看到里面这么多衙役还愣了一下,待看到坐在牢房里的唐县令更是惊讶,一时有些踌躇。

唐县令却招手和他笑道:“来了便进来吧,可怜见的,这都三天没见着你家少爷了吧?”

那不是您拦着不让见的吗?

应管事低头跪下和唐县令请安,然后让下人把东西抬进来,里面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应管事一边把鸡鸭鱼肉往外拿,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些老太太想少爷,老爷担忧少爷的话,然后悄悄的瞟向唐县令。

唐县令安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带动弹一下,更别说离开避嫌了。

应管事无奈,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后,便是他再机灵也找不到话说了。

唐县令拿了一双筷子,吃了一筷子还温热的鱼,点了点头道:“不错,送这么多好吃的来,这是得了确切的好消息了?”

应管事尴尬的笑,“大人说笑了,这是我们老太太心疼少爷,所以让小的送来的。”

“说笑?”唐县令笑道:“我从不说笑,今儿上午范御医和纪大夫四位大夫都离开了季家,还都带了一车的礼物,怎么,你们家老爷没去问范御医季小公子的情况吗?”

应文海也坐直了看向他。

应管事连忙道:“当然问了,我们老爷一直心中有愧,这几日几乎日日派人给季家送医送药……”

唐县令含笑听他细数他们应家是如何尽心尽力去做安抚季家的事,等他说完了才问,“那范御医怎么说?”

应管事便笑道:“范御医说,季小公子已经醒了,往后调养就好了。”

要不是怕唐县令较真,他还想说季小公子过段时间就能活蹦乱跳了呢,反正把受害者说得越健康,他们家少爷就能少些罪责呗。

唐县令笑着颔首,“不错,不错,与我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见应管事还站着没动,他便挥手道:“还站着干什么,东西既送了,人也看过了,走吧?”

应管事一呆。

衙役笑着上前请道:“应管事,这是牢房,晦气得很,你还是先回去吧。”

应管事还有机密事要和自家少爷说呢,但见唐县令安坐不动,便知道今天没机会了,他只能叹息一声行礼告退。

等应家人都走了,唐县令才让人给他盛了一碗汤,干脆在牢里吃起午饭来。

他还招呼应文海,“你也来吃一些,毕竟是你家老太太的心意,不过你饿了两天,油腻的就别吃了,吃些清淡的,嗯,这道莲藕汤不错。”

应文海坐回了桌边,盛了汤后回过神来,“季浩真的没事了?”

唐县令冲他微微一笑,“本官从不屑于骗人,而你家的管事会骗你吗?”

应文海想了想,找不到应管事骗他的理由,便放下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觉得很饿,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便忍不住伸出了筷子。

唐县令却打掉他的筷子道:“只许吃清淡的。”

应文海皱了皱眉,还是转了筷子,去夹素菜。

唐县令继续之前的问题,“谁教你在银钗上涂东西的?”

应文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件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你不问坠马的事,怎么总是问春风楼的事?”

唐县令笑道:“我办案喜欢究其因果,在我看来,你们在栖霞山之所以起冲突便是因为春风楼之事。”

他道:“春风楼的案子可不是我判的,是你们两家自己私了的,所以有很多事我还不知道。”

唐县令道:“要判你们二人的过错,那就要从头查起,他在栖霞山上骂你我知道,你一怒之下抽了他的马一鞭子我也知道,但他之所以骂你还是因为春风楼之事,所以我想究其根本。”

应文海就冷笑道:“那您可就算错了,我们交恶的根本不是在春风楼,而是在三年前他刚到益州城的时候。”

唐县令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说。

作为一名断过各种奇异案件的县令,他最喜欢听故事了。唐县令还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喉。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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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恩怨

应文海想了想,觉着按照应管事的说辞,季浩既然活下来了,且似乎恢复得还不错,那他过不了多久也应该能出去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不开口了。

道:“季浩的嘴巴太贱了。”

唐县令点头,没有反驳这一点儿。

所以他们第一次结怨就是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士族子弟,圈子就那么大,季浩服侍祖母回乡养病,他们自然会碰见。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应老夫人的寿宴上,当时应文海为了喜庆,被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

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色,面白如玉,看着就很好看。

不管应文海喜欢不喜欢,反正一群老太太是挺喜欢的,应老夫人更是爱得不行。

应文海本来就不太高兴穿这身衣服,结果去前院招待客人的时候,还被季浩指着叫了一声小娘子,当时便靠上去要摸他的下巴叫新娘子。

应文海又不是满宝,他可是真的大老爷们,哦,不,是小男子汉,所以整个人都气炸了。

加上季浩是真的嘴贱,所以应文海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这是他祖母的寿宴,直接和季浩打了起来。

事后,他被父亲罚着跪了一天的祠堂,这个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会进同一家书院念书,季浩和应文海都被家里给宠坏了,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退步?

于是在书院里什么都抢,什么都争,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闹的也越来越大,矛盾也是越来越深。

到最后,俩人都快忘了他们第一次结怨是因为什么了,也忘了,事后季浩曾经和应文海道过谦。

不过应文海当时也没接受就是了。

至于春风楼的事,也是因为俩人习惯性的争斗而起。

本来季浩考进了府学,应文海又不愿意靠家世进入府学,俩人这就算减少交集了,没想到俩人都是正少年的时候,都同时被朋友带到了春风楼长见识。

俩人第一次去,又碰见了,那当然是拿出钱来争了,你看上的姑娘我也看上了,两个人斗了一场,最后把各自的私房钱都掏光了,季浩是没事,但应文海却被应炜逮到了,回去又是一顿打。

这一次应文海却是气得不轻,这才有了后一次的春风楼相斗的事。

他拿钱收买了一个姑娘,又应承了给她赎身,便是让她划季浩一下,本来他不应该出面的。

这样季浩被划了也算不到他头上,他还能取笑一番,毕竟谁家公子去逛春风楼会被一个姑娘划伤?

传出去可就是丢了大脸了,看以后季浩还有没有脸再去春风楼。

外人听说了也只会说季浩没有风范或有奇怪的嗜好这才逼得春风楼的姑娘出手伤人。

为了让这事合情合理,他给设计的凶器还是银钗。

唐县令夹了一筷子肉,抽空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是你干的?”

应文海撇了撇嘴道:“当时我们躲在侧室里旁观,那姑娘出手太狠,鲁士铭吓得踉跄了一下,然后就被发现了。”

季浩当时伤得不轻,但更气,看到应文海便知道是被算计了,加上他带的同窗不少,于是一挥手两边就打起来了。

两拨人从楼上打到楼下,因为闹得太大,还见了血,楼里的女掌柜便让人去报官了,这才有衙役去处理。

碰巧季二老爷休假回家与老夫人过中秋,嫌弃儿子在春风楼打架太难听,所以派人去把人捉回去,并与应家私了。

在两家看来,俩人的伤都差不多,所以也没细问,只当他们又是日常打架,所以只把人捉回去处罚。

应炜又把应文海打了一顿,并罚跪祠堂。

而季浩因为有祖母和母亲护着,躲过了一顿打,也躲过了跪祠堂,只被扔到府学里住宿。

然后他胸口的伤被发现,唐县令到季家告了一回状,季家又把人给提回去了。

不过这次是养伤。

本来唐县令还以为应家用了那样阴私的手段,季家会追究一下,到时候他还得为案子头疼呢,结果季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竟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依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回想,唐县令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唐县令问道:“你的钱第一次逛春风楼的时候不是都花光了吗?收买人和赎人的钱拿来的?”

应文海理所当然的道:“从家里拿的。”

唐县令笑问:“你一下支取这么多钱,你父亲不问?”

“账是我母亲管着的,”应文海瞥了他一眼道:“只要我母亲不告诉父亲,父亲就不会知道。”

唐县令笑问:“那在银钗上涂东西的法子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应文海道:“我有个小丫头,她有一次不小心被自己的银钗扎了手心,过了许久才好,为此还被移到了庄子里养伤,就是因为伤口不干净引起的。我是不能在季浩的伤口上撒东西,但我觉着在银钗上擦东西,再用银钗扎他也是一样的效果。”

唐县令抚掌笑道:“真聪明啊,不错,不错。”

唐县令起身,最后问道:“那个叫鲁士铭的,是应太太的……”

“是我表兄,母亲的侄子。”

唐县令笑着颔首,表示明白了,“对了,打架那天,你亲表兄裴恽也在吧?”

应文海就耷拉下脑袋应了一声,道:“他当时也在春风楼里喝酒,我们打出去后他就来帮我了,但他可没打着季浩,他是劝架的。”

唐县令就点头,看来还是有脑子清醒的人的。

他转身正要走,看到桌上的菜色,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衙役道:“应公子吃不了,都赏你们了,赶紧都端出去。”

衙役们高兴起来,纷纷进来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都端下去,唐县令还叮嘱道:“吃干净点儿,别浪费了。”

应文海本还想等他走了再吃呢,见状气得够呛。

唐县令笑眯眯的和他道:“你之前饿了两天,这几天少吃那些油腻的,这样吧,以后你的吃食便从我家里做了,都是清淡的饭菜,很养肠胃的。”

应文海咬牙道:“我多谢你了。”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不必谢,不必谢。”

第六百八十三章 谨防

唐县令走出牢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牢房里生闷气的应文海微微一笑,招手叫来牢头,道:“以后应家的人再送东西来全都检查过一遍,凡是带字,带药的,一律不准送进去。吃食你们自己看着分了,从今天开始,我要他无病无灾,他要是病了,不论是拉肚子也好,发烧也罢,我都拿你是问。”

牢头整张脸都苦起来,“大人,这,这也太难了,这位小公子可不老实,动不动就绝食。”

“放心吧,今日之后他不会绝食了,”唐县令笑道:“真当饿肚子好受啊。”

牢头依然不怎么高兴,应家的地位摆在那儿,而应家之上还有益州王府呢。

他低下头小声道:“要是益州王府的大人们亲自来……”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之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的,怎么,之前拦得住他们,现在就拦不住了?”

牢头苦笑,那不是情势不一样了吗?

唐县令背着手道:“放心,不叫你们白担风险,应家送进来的东西,不论多寡,最后你们自己分了,把所有事情推到本官身上,你们只要守好这道门就行。”

牢头这才躬身应下。

果然,下午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应家又提了食盒过来,不过这次和前面几天一样,他们又进不去了,只能把东西托给衙役带进去。

应管事气得够呛,问道:“今天中午我们不是还能进去吗,为何现在又不给我们见了?”

牢头苦着脸道:“应管事,那是因为县太爷在这儿,他说让你们进去,你们才能进去的,要不您先移步县衙,拿了县令的手书再来,您放心,只要唐大人同意,我立刻开门让您进去。”

应管事被噎住,他们要是能拿到唐县令的手书,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他废话吗?

直接就把少爷带回去就是了。

应管事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来,上前拉住牢头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低声道:“还请通融通融,我只和我家少爷说两句话,绝对不耽误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牢头将钱袋推回去,低声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家这位县太爷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地上掉了一根蛛丝,他看一眼都能知道那蜘蛛是公是母,从哪儿爬过来,要到哪儿去的,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他手底下弄鬼呀。”

应管事噎得说不出话来。

牢头就低声道:“不过,人我不能带进去,但往里送东西倒是不难,您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我给送进去,再有什么话儿,也告诉我,我给您传就是了。”

应管事就怀疑的看着他。

他倒是很想相信他,但他是唐县令的手下啊,那位大人……

应管事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家中的老太太忧心小少爷,所以着我们送些吃食来,一定要我们盯着少爷吃完才放心。”

牢头就立即笑道:“这个简单,你把食盒给我,我给你送进去,我替你盯着他吃怎么样?”

能怎么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不吗?

应管事强笑着把食盒交给他,牢头笑着和他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东西送到。”

牢头微笑着目送应管事离开,这才提了食盒回大牢,这牢里是牢头的地盘,他叫来两个心腹,俩人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仔细的找了找,最后在一个馒头里找到了一个纸条。

牢头将掰碎的馒头放在一旁,也不看纸条,直接把他塞在裤腰上,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叹气,“以前当牢头多好啊,这进来的人,甭管是干什么的,那都得老老实实的待着,咱不说是老大,但老二是当得了的,现在倒好,住里头的是祖宗,来看祖宗的都是大爷,对着谁都得笑脸相迎,唉……”

“老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这吃的,我们平时哪儿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牢头看他们从整鸡上撕下一大个鸡腿来,啧啧道:“吃吧,吃吧,我们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送给里头的祖宗,不到半夜就能拉肚子。”

心腹很好奇,一边啃鸡腿一边问,“老大,你说应家这是想干嘛,害自家的少爷?”

“害什么害,他们想害的是咱,”牢头拍了他一巴掌,道:“牢里那位祖宗要是病了,你就看着吧,他前脚病了,应家后脚就能跑来要人,到时候大人问罪下来……”

两个心腹立即把那只鸡给分了,道:“老大你放心,这桌上的东西我们一定都吃了,半点儿不放进去。”

“我们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一定不会放一粒米进去的。”

牢头冲他们翻了一个白眼,那拿起一块鸡肉啃,吃着吃着他有些犹豫,“你说,应家会不会往里下药啊?”

心腹差点噎住,看着他们已经吃下去的半只鸡,迟疑道:“不,不会吧,毕竟是自家的少爷不是?”

而此时,唐县令也在吃饭,不过是在满宝他们的小院儿里吃的。

他这次是来取口供的,跟着的书记吏默默地坐在一旁将饭菜吃完,然后便继续去整理口供,最后将两张纸递给唐县令。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交给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画押吧。”

俩人看过,发现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先交给庄先生看过,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在上面签字画押。

满宝很好奇,“唐大人,为什么要问我们季浩的伤口?那都过去一个月了。”

唐县令笑,“你猜?”

白善按下自己的手指印,道:“因为究其根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口供,道:“那伤是应文海弄的?那可真够奸诈阴狠的,若是打马算是怒极做出的反应,算意外,那在银钗上涂抹脏东西伤人算怎么回事?”

唐县令笑道:“这判案呢,是不能以偏识全的,你现在知道的只是你看到的,你又没问过应文海,怎么知道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他道:“若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你因此推断出来的结论自然也不正确。”

白善精神一振,问道:“所以应文海是无辜的?”

唐县令摇头,笑道:“你看,仅凭我一言你又推翻了之前自己的认定,这也是以偏识全,不妥,不妥,不妥啊。”

白善就沉思起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堂审

庄先生笑看着,见唐县令起身,便冲他微微拱手,和白善道:“还不快谢过唐大人点拨之恩?”

白善和满宝连忙行礼,一旁懵懂的白二郎也连忙起身跟着行礼。

唐县令微微一笑,拿了供词道:“这件案子是不可能公开审理了,但关起门来审理,你们两个也是证人,或许可以一观,到时候请你们去看本官审案啊。”

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俩人连连点头,他们也很想看呢。

季浩的身体在慢慢的好转,应家终于能进季家门看望这位季小公子了,他们很努力的想要先从牢里把应文海捞出来。

但应家的人在大牢外守了两天两夜,没发现牢里有人叫大夫,而他们送进去的东西,不论多少都被收了。

塞了银子问,牢头一再肯定东西送进去了,只是应公子嫌弃太油腻,自己不吃,赏了他们。

应文海不病,他们就没理由把人提回家去,应炜没办法,拉下脸去了一趟益州王府。

王妃派了一个老嬷嬷去大牢,也没能进去大牢里看一眼应文海。

他们,他们还真拿唐县令没办法。

明刺史还在乡下巡视,顺便劝课农桑呢,听说即便被晒得黑乎乎的,他也坚持与百姓们站在第一线,努力安抚还遗留下来的流民,做好流民的安家工作。

而祁别驾则是病倒了,听说已经好几天不能办公了。

整个华阳县就唐县令最大,除非益州王亲自出面,不然还真没人能进到大牢里去。

但益州王一直在假装不知这事,既不阻止王妃为应家奔走,也不出面为应家说情,让他出面是不可能的。

唐县令也去季家看过季浩了,见他可以清醒的回答问题后,便问了他几个问题,这才离开。

季翔沉默的请他到前厅,问道:“唐大人,若我季家不追究此事……”

唐县令就笑道:“季家不计较,我们县衙自然不会强逼着你们报案,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期间还波及到了府学不少的学生,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道:“我已定下后天便审理此案,季家若要撤告,便拿了钱来县衙销案就好了。”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私底下是怎么商量的,反正这个案子他是要了结了,而且,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他可不觉得仅一天的时间,季家和应家就能达成最终的和解。

而审完以后,应家是拿钱赎人,还是利用益州王府的势来赎人,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唐县令起身告辞,冲着季翔身后走来的季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告退。

季翔回头,这才发现他老娘正扶着老嬷嬷的手面色如霜的走来。

季家到底没来县衙销案,于是,唐县令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将季家,应家,府学及大成书院的先生和部分学生请来了县衙。

县衙大门关闭,大家分成两边坐下,小辈则站着,唐县令坐在椅子上,一拍惊堂木,道:“去将应文海提上来。”

应文海被关在牢里七八天了,人瘦了一圈,但看着精神还可以,不像是受到过虐待的。

应家这边的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季家的人看到应文海却不多开心,脸色很难看。

这个案子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加上应文海也不抵赖,所以特别好审,前期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在应文海和一众证人做完栖霞山的口供后两家的辩护,其实就是应家的辩护。

应家的意思很明了,出手伤马致季浩坠马是应文海不对,但他本意不是要害季浩,且前情季浩的错误显然更多,毕竟是他先挑着人骂的。

人在激动之下做出攻击的反应是正常的。

季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自有季翔上前辩驳,他们季家也不是不占理的,比如他们为什么在栖霞山上吵起来?

还不是因为一个月前春风楼的事。

当时季翔只有半个月的假,这还不算来回花费的时间,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事,加上先前已和应家交流过了处理意见,各家的孩子各家带回去教,春风楼的损失一家一半,让他中途出尔反尔自然抹不开面。

所以他没有就季浩胸口上的那道伤再去找应家。

这会子他提出来,理由也很充分,“我儿到底只有十六岁,应文海让他伤了这么重,他们又素来有矛盾,吵嘴两句是正常的,但再吵嘴,他也不该动手。”

“别说无意,哪个小子才学骑马时没被教过,乱马是会死人的,他背后给我儿的马来那么一鞭子,马岂能不乱?”

季家这边连连点头。

应炜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叫春风楼受伤?当时春风楼斗殴,我儿也受伤了的……”

“哼,你儿子是受伤了,但那都是皮肉伤,我是后来才知道,我儿胸口上被人用银钗划了一道,伤口不浅,且上面还涂抹了些脏东西,使伤口不能愈合。”季翔道:“如此心机,若当时他涂的是一些毒药呢?”

应炜立即道:“季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当时是你我一起去春风楼里领孩子的,我们都看着了,除了脸上的一些伤,他们并没有受其他的伤,你说季浩胸口上的伤是我儿伤的,我却不敢认。”

一直安静的唐县令这才轻咳一声,插话道:“应大人,此事我知道,不巧,告诉季家季浩身上有伤的也是在下,而应文海也承认了季浩当时胸前有伤。”

他看向堂下一直跪着不说话的应文海,笑问:“应文海,本官说的对不对?”

应文海低头道:“对。”

应炜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差点倒仰。

唐县令道:“应文海虽然认下了此事,不过本官还有些疑虑一直未曾得到答案,正巧今日应大人和应太太都在此,正好解我心中疑虑。”

唐县令准备得特别充分,当初栖霞山案件一发,应文海的小厮就被他拿了,然后应文海也被他关进大牢里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尽在掌握中(给书友“仔仔!!”的打赏加更)

季浩在四个大夫的手底下搏命,唐县令也不是干看着什么事都不干的,他不知道打哪儿把已经赎身离开的春风楼姑娘找出来,也给关到大牢里了。

再有当时同行的魏亭、焦咏等人的口供,再结合满宝他们的供词,就可以拼成完整的证据链。

证明最初的纷争还是应文海挑起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站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因为堂审太久,三人站得累了,还悄咪咪的盘腿坐到了地上,就在接近大堂的窗户底下,一直没人发现。

虽然发现真相是唐县令的职责,但满宝听着他审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白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唐县令可真厉害,竟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查到了。可这样看来,错还是在应文海身上啊,我没看出他哪儿无辜,前儿他在我们家里为什么那样说?”

满宝摇头,小声道:“但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嗯,也不是,是对他们不怀好意,不是对我们。”

话音才落,唐县令已经问道:“应文海说他之所以能想到在银钗上涂抹东西,是因为他院里的一个小丫头不小心用钗伤了手,久伤不愈。但本官一查,那丫头前不久因为不小心砸了东西被卖了。”

应炜瞪大了眼睛。

唐县令继续道:“应文海和季浩第一次去春风楼时便把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而收买和赎人都需要大量的钱,应太太,应文海突然从账上支走这么多钱,你都不问一声吗?”

应太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忙解释道:“问了的,文海说他看中了一幅古画,我想着买画也是正经事,便同意了。”

唐县令问应文海,“应文海,你平素喜欢收藏古画?”

“不喜欢,但我的确是这么和母亲说的。”

唐县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这么一说,应太太就这么信了,你们还真是母子情深。”

应文海也并不是那么蠢的,如果说之前他没听出来,这会儿却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

而应炜则是直接黑了脸,他隐晦的看了应太太一眼,不太高兴的和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唐县令微微一笑,从师爷手上接过一杯茶润了润喉后才道:“那被发卖出去的小丫头并不难找……”

见应太太脸色一白,唐县令便话锋一转道:“不过,她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这儿还有个人证,来人,把红芷姑娘请上来。”

衙役立即把一个戴着锁链的女子拽上来,让她跪在应文海身侧。

唐县令笑道:“这一位就是应文海收买划伤季浩的春风楼姑娘,本官好奇的一点是,应文海只说了要给季浩一个教训,戳他一下,让他的伤口不那么好愈合就行,可这位红芷姑娘却是照着季浩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道。”

唐县令拿起满宝的供词,道:“我这儿有位小大夫的供词,当时就是她给季浩处理的伤口,伤口虽小,却深,又是在前胸这样危险的地方,而应文海也说,他们正是因为被这道伤惊住了,这才在侧室中发出声响,被季浩给发现了。”

“红芷,你为何那么狠的给季浩来了那么一下,而不是听从应文海的吩咐只戳季浩一下?”

红芷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县令笑道:“你不说,可知道谋杀贵族公子的贱籍会有何下场?”

红芷抬头,道:“大人,我已经脱籍,不是贱籍了。”

“是吗,可本官看你并没有到衙门里消籍,县衙只认红印,可不认白纸。”

红芷脸色瞬间苍白。

她当时心慌,生怕季家找上门来,所以拿了卖身契便躲了起来,本来想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脱籍,可是……

唐县令等着她做决定,他不喜欢打人的,那是最粗暴的问询方法。

红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应太太的方向。

应太太死死的低着头,应炜却一直瞪着眼睛一看,一接触到这一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在红芷开口前,应炜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唐大人,这女子陷害我儿的事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劳唐大人费心了。”

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季翔。

季翔也一拍桌子,怒道:“应炜,你应家家宅不宁,却拿我儿子来作伐,这是你应家的家事?我非得要今天问清楚不可。”

季老夫人也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们应家却是很需要唐大人帮你们捋一捋,你母亲年事也高了,就不要她再为这些事费心了吧?”

唐县令这才说道:“应大人,这并不是你一家之事了。”

他看向一旁做记录的书记吏,书记吏起身道:“大人,案情都一一记录,事后卑职会再复核一次,不会错漏的。”

应太太脸色苍白,应大人伸手紧握住椅背,手臂上青筋暴突。

前来作证的府学和大成书院的师生们都惊呆了,他们只是来给栖霞山冲突作证的,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么劲爆的内容?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饿了,今天便先审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

这话很是突兀,但大家却很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还是早点散了吧,这种事他们还是不要听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相视一眼,皆有些意犹未尽,但见魏亭几个已经在往外退,且还在杀鸡抹脖子一般给他们使眼色,三人便惋惜的也跟了出去。

满宝回头看了唐县令一眼,正见他看过来,俩人目光对视,他便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满宝急忙和白善一起出去,等出了县衙才低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不怀好意。”

白善也察觉出来了,但还是道:“可他也没做错,作为县令可不就是要查明真相吗?”

白二郎问:“唐县令突然这么凌厉,应家会不会对付他?不是说当官的都喜欢斗来斗去的吗?”

白善道:“之前唐县令那么强势,恐怕早惹怒了应家和益州王府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后道:“算了,我们人还小,也管不着,正好今天有空,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魏亭却过来找他们,“我们要去季家探望季浩,你们一起吗?”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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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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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还是很想去看一看季浩的,尤其想摸一摸他的脉,虽然他的脉案纪大夫一直有告诉她,但她还是想自己看一遍。

毕竟是自己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定下的药方,成就感还是很大的。

于是她亮着眼睛去看白善。

白善只能点头,“不过季家的大人都在这儿,我们能进去见到人?”

魏亭道:“季二夫人在家里呢,我们是季浩的好友,为何不能进去?”

焦咏见他们站在后面说话,迟迟不跟上来,便也慢慢脱离了队伍,跑上来问,“你们商量什么呢?”

魏亭邀请他:“我们要去看季浩,你去不去?”

“去呀,快走,快走。”

白二郎自然是从众,便也跟着去了。

果然和魏亭说的一样,他们特别轻易就进去了,季二夫人对魏亭很熟,几个孩子都是她儿子的朋友和同窗,更主要的是,季浩人现在是醒着的,下人一进来禀报他便说要见。

季二夫人当然不会反对他,于是便让人请魏亭他们进去了。

看到几个少年中混着一个满宝,季二夫人也没在意,冲她笑了笑后起身道:“你们说话,可不许下床,也不许生气激动,知道吗?”

季浩敷衍的应下,“娘你放心吧,我不下床。”

季二夫人这便起身离开,留下老嬷嬷看着他们。

老嬷嬷看见满宝还挺惊喜的,二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次少爷能好转的药方也是她送来的。

老嬷嬷退出了帐子,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并不打搅他们说话。

季浩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魏亭等人抱怨道:“你们怎么才来看我,我好无聊的。”

魏亭道:“我们还要上学呢,而且你先前伤得这么重,虽听说你醒了,但也怕你不能太劳累,所以不敢来看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肚子又疼又痒,偶尔头还有些晕,精神有些不济。”

满宝看着他的脸色道:“是失血太多的后遗症吧?伤口愈合是会痒的。”

季浩这才看到满宝,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然后盯着她的脸问道:“你,你是周满的双生妹妹?这长得也太像了吧?”

满宝看着他道:“我就是周满!”

季浩瞪大了眼睛,魏亭便兴奋的告诉他,“季浩,你不知道,她可厉害了,你当时血止不住,就是她给你针灸止血的,原来她是学医的。”

季浩下意识的捂住肚子,脸色青白的道:“那,那你岂不是把我看光了?”

白善就盯着他道:“看光你的人还真不少,我也看过了。”

季浩:……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在大夫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之分的。”

季浩不信,叫道:“男人和女人还能长得一样吗?”

满宝就看着他的肚子道:“至少肚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吧?”

季浩肚子一凉。

白善道:“除了你的肚子,她也看不着其他地方,”他想了想后道:“哦,还有肚子里的东西。”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季浩突然有些生气,他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怀疑的道:“真是你帮忙止血的?不会是蒙人的吧,你今年才多大呀……”

白善道:“既然怀疑就去问自家的下人,我们说的你又不信,问我们有什么用?”

他道:“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你还是没有学乖,嘴里吐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

季浩怔了一下,愣在了当场,魏亭等人也有些沉默。

白善直接牵了满宝的手道:“我们走吧。”

满宝惋惜的看了一下季浩,她还是想摸一摸他的脉的,但她不会落白善的面子,而且纪大夫也说过,若病人不相信大夫,那宁愿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

有时候还会因为不信任,病人做出与遗嘱相反的事情来,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满宝和白善一起转身走了。

白二郎也瞥了一眼季浩,哼了一声,仰着脑袋跟上俩人。

老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闹掰了,连忙追上去和白善三人道歉,挽留他们。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个下人怎么话这么多,他家的大吉就不会这样。

他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本来就是来看一看季浩的伤势,既然他恢复良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满宝点头,“嬷嬷不用送了,我们也不生他的气,他的嘴巴一向如此,我们都知道的。”

老嬷嬷便怅惋的叹气,瞧这俩孩子说的话多好听呀。

再一回头看他们少爷,又是一叹,说起来,他们家少爷比这两位还大上几岁呢。

唉——

老嬷嬷也不敢就让他们空着手走,毕竟,这两位都是自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从马蹄下救的人,一个是在病床上救的人。

现在老夫人没动静,那是因为事情还没了,等这件事了结了,以老夫人的为人和行事,是必要好好的谢一谢这两位的。

所以老嬷嬷连忙叫人准备了三份礼物给他们带着,嗯,白二郎跟着他们也蹭到了一份礼。

老嬷嬷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做的一些糕点,还有底下庄子上来的瓜果,公子娘子们吃个新鲜。”

白善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点心和瓜果,便收下了。

老嬷嬷一路将人送到了门外,看着下人把东西放到车上,又看着三人上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她快步回到少爷的屋里,魏家的小公子正在说他们公子,“你实不该这么说话,你不知道,当时你从马上坠下,我们都吓坏了,是白善最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家的那个下人拦了一下你的马,又把马蹬砍了才救下的你。”

焦咏不在现场,他不知道,但他也是听说过的,道:“是啊,学里的同窗们都说,要不是他,你恐怕救都没得救了,那么快的马,你肚子还被划破了,再往前一拖,你就算不松手也活不下来。”

季浩忍不住嘴硬道:“我意识全无,又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不是告诉你吗?你也该先问问我们,哪有一上来便说话得罪人的?”经此一事,魏亭也强势了许多,道:“你还是改一改吧,要我说,这次栖霞山的事你也有错,就算要找应文海算账,你也不该骂他是后娘养的。”

第六百八十七章 结果

季浩沉默了一下,问道:“应文海怎么样了?”

他醒来以后倒是问过家里一次,但祖母只让他安心养病,外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也的确难受得很就没有再问。

魏亭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外便没有外人,而这老嬷嬷又是季老夫人的心腹,便也不避着她,小声的道:“今天开审呢,你不知道,他那后娘可厉害了……”

将今天的堂审仔细的叙述了一遍,季浩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春风楼的事真是他后娘挑拨的?不对,怎么还有堂审啊,这事不应该是我们两家商量着来解决吗?”

魏亭鄙视的看他,“你可差点把命丢了,怎么可能两家私下就解决了?”

他道:“你人还没从栖霞山抬回来呢,应文海就被唐县令给关到大牢里去了。”

焦咏道:“前几日你还昏迷的时候,外头可是一片腥风血雨,应家还派人送礼给那天与你们一处玩的同窗,就是为了审案时能够给应文海争取争取。”

季浩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在他的记忆里,每次他和应文海吵完或打完,都是被各自的家长捉回家去再罚一顿。

他毕竟幸运,祖母最多罚他跪祠堂,一两个时辰不等就能够出去了,应文海的爹就在家,轻则跪一两个晚上的祠堂,重则打板子。

他以为这次应文海最多是被打得狠一点儿。

没想到还会惊动官府,竟然直接关起来了?

焦咏见他愣怔的模样,就伸手点着他的脑袋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是差点死了的人啊,不是和以前一样蹭破一块皮而已。”

魏亭道:“其实也是蹭破一块皮,就是那块皮比较大,比较深而已,把肠子都露出来了。”

大家:……

季浩抹了一把脸,问道:“那,那应文海判了?”

“还没呢,唐县令不叫我们旁听了,接下来要审的估计是应太太了,就不知道唐县令拿住了多少证据。”魏亭说到这里一怔,若有所思起来:“这样看来,唐县令把应文海抓了关在牢里,其实也保护了他。”

焦咏一头雾水:“怎么保护他了?”

“你想啊,”魏亭道:“唐大人要是不抓应文海,应大人为了平息季家的怒火会干嘛?”

焦咏:“打应文海板子!”

“这都是轻的,那天你不在栖霞山没看到,应大人当腹一脚,直接把应文海踢飞出去,当下就吐了血,然后唐县令就把人给提走了。”

魏亭掰着手指道:“踢到内伤,季老夫人不松口,回到家里肯定又是一顿板子,应太太别说求情,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魏亭低头看着季浩,若有所思的道:“要是最后你死了,应文海也死了,那你们两家的恩怨这就算了了吧?哪怕两家心中怨忿,一命尝一命,你们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季浩一呆。

魏亭继续道:“可要是你活下来了,而应文海却被他爹打死了给你偿命……”

季浩打了一个寒颤,脸色青白:“你你,你可别瞎猜。”

魏亭一脸高深的道:“不信,等老夫人回来了你问她。”

焦咏一脸惊奇的看着他,问道:“魏亭,怎么几日不见,你长进这么多了?”

魏亭叹气道:“没办法,自从栖霞山之事后,应家的人隔三差五的登我家的门,我爹和我娘生怕我掺和进去,得罪了应家,或者是和季家疏远,每天都在我耳边叨叨,都是些阴谋诡计,我听得多了,现在连喝杯水都要怀疑会不会有人要害我。”

季浩&amp;焦咏:……

坐在车上的白善却在叮嘱满宝,“以后我们都要离季浩远一些,他那样不惜命的人,万一被他连累怎么办?”

满宝点头,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问:“我们还去逛街吗?”

白善和白二郎异口同声:“去!”

白善隔着帘子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去玩儿。”

大吉应了一声,赶着马往大街那边去,此时也就那里最热闹了,他们走一圈,转个弯就能上马车调头回家去。

跳下马车,抬头看着热闹的街市,三人相视乐起来,奔着人群就撒欢去了。

而还留在县衙里的季应两家间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唐县令说了明天再审,那就是明天再审。

但在正式的审问和判决前,他并不拦着双方谈些事情,不,应该是三方。

他及他身后的县衙另成一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谈的,反正等满宝他们知道时,应文海已经被赎出来了。

据说季家帮应家在唐县令面前求了情,唐县令念在应家在事发后有积极赔偿季家,且冲突之事季浩也有一定责任,因此以过失伤人罪判了应文海三年。

判决一下,应家就拿钱去县衙把人赎出来了,没过两天,应文海就被裴家的人接去了京城。

这些消息还是府学二年级的裴恽传出来的,应太太如今去了栖霞观上修行,可能一直到过年都不能下山了。

本来因为栖霞山一事对应文海印象很不好的师生们觉得应文海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心狠阴辣。

裴恽暗暗松了一口气,魏亭却对白善道:“裴家为了给应文海挽回名声也是拼了。”

白善嫌弃的挪了挪身子,道:“别靠太近。”

魏亭就搭着他的肩膀道:“大家好兄弟,还一块儿爬过墙,流过血呢。”

白善拍开他的爪子,道:“流血的只有季浩。”

魏亭撇撇嘴,收回手老实的坐着,自从栖霞山之事后,魏亭几个和季浩玩得好的同窗便自动把白善归为了自己人。

虽然他日常还是冷脸,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参照季浩就知道了。

当初他们两个还吵架呢,但季浩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冲在了最前面。

所以面对这样重情重义的同窗,脸色冷一些就冷一些吧,大家还是很喜欢和他交朋友的。

白善对此嫌弃得不行,因为自从知道他有两个朋友喜欢爬墙进府学偷看书后,他们就特别喜欢给他们打掩护,天知道满宝和白二郎一点儿也不稀罕他们打掩护。

本来没有他们,府学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现在,就是白善都不确定在府学里这到底还是不是秘密。

第六百八十九章 拐弯抹角

周四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知道有些衣服料子不好买,而这次季家送来的布料看着比上次的还要好,色彩还要鲜艳。

周四郎往满宝身上一比划,满意的点头,“正好配你。”

满宝现在对漂亮的衣服不太有追求,她每天都要去药铺,不说治理病人要穿得干净利落些,就是没病人的时候也要爬上爬下的整理药材。

所以她现在就喜欢干净利落又舒适的衣服。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塞给周立君,道:“给你,再给大丫和三丫送回去一点儿,她们也能穿。”

周四郎小气,抢过去道:“算了,还是我帮你处置了吧。”

书房里,才结束一盘棋局的唐县令转头便看到院子里分赃,哦,不,是分财产的这一幕。

他微微一笑道:“先生这三位弟子看着不像是差钱的,没想到也这么爱财。”

庄先生不以为意,笑道:“世上哪有不爱财之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只遵守这一条便足够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与庄先生点了点头后起身走出去,看着他们分财产。

他走到周四郎身边,目光却不是看他手里的布料,而是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马车。

那是周四郎后来买的车,属于板车,专门拉货用的,只有他回七里村时才会换上这辆车。

此时车上正绑着青黑色的油纸布,布下是鼓囊囊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啥。

唐县令便指了车笑问,“那是什么?”

周四郎看了一眼便回答,笑道:“回大人,那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一些土特产。”

“哦?都有些什么东西?”

周四郎见唐县令好奇,他有心讨好他,便上前解开了绳子给他看底下的东西,数道:“有家里做的酱,坛子肉,还有腊肉,哦,这是刘老夫人给的,说善少爷就爱吃这个……”

见唐县令摸一个箱子,他便道:“这是善少爷的冬衣,哦,这个是城少爷的冬衣,这几个箱子都是他们家里给收的东西,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唐县令:……

他终于摸到了一个麻布袋,周四郎笑呵呵的道:“这是麦子。”

唐县令问:“怎么还特意从家里拿麦子?直接在这儿买米面不就好了?”

“哎呦,那可不行,这儿的粮价高,”周四郎道:“我们回村子里去,就算不从自家拿,从村里买,那也比在城里买米面便宜下一半呢,反正都要回家去,来回一趟的事,就从家里买呗。”

唐县令被噎住,他看着车上的粮袋说不出话来。

满宝在一旁乐得不行,问道:“唐大人,你想跟我四哥说什么就直说呗。”

唐县令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笑道:“我怎么听底下乡村的里正说,四郎你在卖麦种?”

周四郎一怔,忐忑问:“卖麦种犯法?”

唐县令笑着摇头:“不犯法。”

周四郎就呼出了一口气,又轻松起来,笑道:“是卖一些麦种,但这两袋不是,这就是从家里拿来的麦子和谷子,回头碾了自家吃的。”

他是真的觉得这儿的粮价高,而且每次回去的时候,爹娘也总会给他塞些米面,所以他干脆就从家里拿,或是从村里买就是了。

一趟路的事儿。

唐县令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从家里带米面来,惊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们就不去粮铺里买粮了?”

“对啊,除了刚来那两月外,我们后来吃的米面再没有从外头买过了,全是自家种的。”周四郎特别自豪,还和唐县令推荐了一下他们村的米面,“唐大人,我们那儿的米和面特别好吃,一会儿您在这儿吃过就知道了,还便宜,正好才秋收过去没多久,村里谷子和麦子多着呢,您要不要自家囤一些?”

满宝忍不住道:“四哥,唐大人是县令,他有自个的官田,自家的米面还吃不完呢。”

周四郎惊讶,“唐大人也种地?”

唐县令还没说话,满宝又道:“他不用种,官府替他种好的。”

周四郎艳羡不已,“官府这么好呢?”

然后就一脸可惜的看着他幺妹,“满宝啊,你咋就是个女娃呢,不然以你的聪明劲儿,肯定能考官,考了官儿,有官田不说,还有官府替你种田。”

满宝道:“没事四哥,等六头再大一点儿,你让他读书考官。”

周四郎皱紧了眉头道:“我也不爱读书,我一看字就头疼,万一你六侄儿像我可咋办?”

满宝:“……不都说儿子像娘吗?他可能像四嫂呢?”

周四郎更愁了,“你嫂子看着也不怎么聪明啊,就没有侄子像姑的说法?”

唐县令见他们竟然就隔着他且当着他的面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了,他忍不住伸出一手打断他们,“行了,四郎,那你这次有没有带麦种来?”

“有呀,不过车上东西太多了,带的不多,只有两袋。”

看出来了,这又是各种肉,又是衣服,又是自家吃的麦子和谷子的,能不多吗?

唐县令看了一下马车上的东西,他实在是找不到那两袋麦种在哪儿,干脆就不找了,拉了周四郎在院子里坐下说话,“那麦种是新麦种?”

“是呀,唐县令也知道?”

能不知道吗?

杨和书给他送过一批,他甚至已经种过了,但对方太奸诈,送的并不多,后来他花钱买过,但因为价格太高,他能买的也不多。

毕竟县衙的钱不是他的钱。

他的钱嘛……

身份不同,他可没有杨和书的胆子那么干。

因此他只能叹息的点头,“知道,产量的确是高,你这些麦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周四郎也才做生意不久,且都是和自己熟悉的农民兄弟交易,如今还憨憨的,唐县令一问,他就全交代了,笑道:“是筛选过的上好麦子,精挑细选的那些麦种除了自家留种的,剩余的则全卖给杨县令和白老爷了。”

唐县令便问,“那你这麦种与那种相差大吗?”

“差还是有差的,但总比旧麦种好不是?”周四郎不太好意思的对唐县令笑:“唐县令,您要是想买,我可以便宜些给你。”

第六百九十章 商品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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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县令笑了笑,没接他的茬儿,继续问:“这两种麦种之间有多大差别?”

周四郎想了想道:“我也没种过呀,不过第一年我家收了新麦后,是把新麦筛了一遍后和村里人换了麦种的,只有我家种的是精选出来的麦种,第二年收获,我家的普遍比人家的多那么两筐麦,就一亩地。”

满宝也皱着自己的眉头帮忙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些年村里种的都是前一年精选出来的种子,亩产是越来越高了的,而现在就算麦种只筛选过两遍,也比第一次我们家换给村子里的人好。”

唐县令点了点头,这才问价格。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我现在往外卖的麦种都是一百四十文一斗,唐大人要,那我就一斗便宜五文钱,如何?”

现在益州城粮铺里的种子,旧麦是一百五十文一斗,新麦则是上两百文,基本上,普通百姓家里都买不起新麦种。

唐县令听了微微挑眉,很好奇的问周四郎,“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周四郎并不觉得便宜,因为他回乡去买这些麦种也并不这么贵,就算一些乡亲拿只筛选过一次的麦子糊弄他,回家以后,他们兄弟再筛选一遍,那也是不亏的。

一斗能赚不少钱呢。

而且,“唐大人,我没有店面,直接去乡下卖,我要是不便宜些,谁跟我买呀。”

唐大人就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像粮种这种东西,若没有店面是不能出售的,而出售以后也要给县衙缴纳一笔税的。”

周四郎一呆,道:“唐大人,入城的税我交了的。”

“这做买卖可不止有入城的税而已的,不信你让你妹妹去翻一下《大晋律法》。”

周四郎立即扭头去看满宝。

白善不知何时站到了满宝身后,见状便道:“周四哥,你卖的明明是家里多余的麦子,怎么变成麦种了?”

周四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我卖的是麦子,可不是麦种,至于他们买了麦子是拿去吃还是拿去种,那我就不知道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特无辜的看着唐县令,“唐大人,听说益州城还有很多流民呢,这儿的粮价又高,我们家是种地的,他们跟我们买些麦子回去吃是正常的吧?”

唐县令就敲了一下白善的额头,与三人笑道:“滑头,你们一百四十文一斗的麦子还不贵呢?比粮铺里的还要贵,哪个流民会从你们那儿买麦子吃?”

白善揉着额头,见他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就问道:“那您想怎么样说罢。”

“我不想怎么样,”唐县令笑道:“我听说水灾前益州一带的好麦种价格在一百一十文到一百二十文间波动。”

满宝道:“那我们一百二十文卖你怎么样?”

唐县令看着她不说话。

满宝忍不住叫道:“唐大人,乡亲们都知道我们这麦子是要拿去当麦种的,因此收的价格就比粮商去我们那儿贵许多,我四哥还得从家里运到这儿来,一百二十文可一点儿也不贵了,您想想粮铺里的新麦种都卖到什么价去了?”

唐县令一想也是,便点头应道:“行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我们签合约,”满宝道:“唐大人,我们事先可得说好,卖给你的麦种你不能转卖出去,只能自个用,不然你从我们这儿拿了麦种,转身又加了一些钱卖出去,那我们就没生意了,多亏呀。”

唐县令想了想后笑道:“也行,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与人签这样的合约,我便也与你们说明白,这些麦种不是我用的。”

周家兄妹一起虎着眼睛看他,唐县令便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转卖,这算是县衙与你们买的。”

满宝惊奇,“咦,你们县衙也要分粮种给治下的百姓了?”

唐县令顿了一下问:“杨县令经常给你们分粮种吗?”

周四郎点头道:“差不多每年都会分一些吧,不拘是麦种,谷种,还是各种豆种,有时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种,反正县令分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反正菜种不占地儿,而其他的种子也不多,基本上劈出一块地来就能种,种得好了来年便继续种,种不好来年就不种了。”

唐县令感慨,“你们杨县令可真有钱啊。”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但和杨县令来往较多的白善和满宝却不以为然,道:“杨县令也就第一年花钱,而且也赚回来了。”

满宝是见过县衙的主簿算账的,掰着手指头道:“当年新麦种出来,杨县令便垫钱买了好多新麦种,将麦种分给大家种的时候说好了的,来年收的新麦种都要以他定的价格卖回去给他,他会定一个不低于市价的价格。”

“然后第二年杨县令就收了好多新麦上去,转手卖给客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分下去给别人种,还是一样的规定,如今我们罗江县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上都种上了新麦,每年他们除了自家留的麦种外,最好的一批的麦种全被杨县令收去了,不管去多少粮商都抢不过杨县令。”

周四郎连连点头,“而且杨县令出的价格还比那些粮商略低呢,白老爷也抢不过杨县令。也就杨县令如今看不上这些过筛的麦子,不然除了我们村,别的村也不会卖我们。”

不过他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转了一下,问道:“满宝,你是说,杨县令也跟我们家一样,倒买倒卖挣钱?”

满宝强调道:“不是杨县令,是县衙!”

“不过,县衙挣了钱,自然要把欠杨大人的钱还回去的。”所以杨大人一点儿也没亏钱。

唐县令算了一下这来回,感叹道:“这才是奸商啊。”

满宝和白善便默默地看着他。

唐县令轻咳了一声,满宝:“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这些麦种是分给治下的流民的,我们华阳县比不上你们罗江县,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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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善良一点儿

这话一出,不仅白善,就连满宝都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都觉得唐县令无耻得很。

华阳县可是上县,是益州城的附郭县,而罗江县是下县,人口经济都远远落后于华阳县,怎么可能穷?

但周四郎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可是唐大人,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知道两边售出的价格不能相差太大。

他卖给别人一百四十文一斗,给唐县令的是一百二十文已经是底线了,再低,那另一边也得降价才行。

见自家四哥脸上一片为难,满宝便替他说话,“唐大人,罗江县可是只有一条大街,华阳县这么多铺子,怎么可能比罗江县还穷?”

“可我们花销也大啊,”唐县令哭穷道:“别的不说,你看流民数量,你们罗江县才需要安顿多少流民,我们华阳县需要安顿多少?”

他掰着手指头道:“除了粮种,还有农具,还有他们收获前的赈济,房屋也不能缺,这一笔一项都得花钱,我是想着你们都心地善良,所以才请你们帮一帮忙的,反正你们就少赚一点嘛。”

满宝心软,心动起来,忍不住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一个劲儿的冲她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犹豫的。

白善则觉得不对劲儿,问道:“唐大人,怎么这会子突然安置流民?你哪来这么多的地?”

华阳县的流民一直不断,因为本地安置得慢,然后每天还不断的有逃难归乡的流民进来。

安置速度大大低于流入的流民数量,自然聚了不少流民。

因此一些街市上经常能看到衣衫褴褛抢活干的流民,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

唐大人笑容一滞,似乎也想到了华阳县现在的难题,但他还带着些骄傲的道:“我们县衙新发现了几块荒地,发现还算平整,所以便打算分给早先登记的流民。”

白善问:“能安顿多少流民?”

“自然不能像朝廷颁布的那样每人给二十亩的永业田,好在那些田还算肥沃,精耕细作之下收成应该不差,所以我预定的是一人分两亩田,目前登记在册的可以安顿下八百六十人左右。”唐大人笑道:“加上组织一些流民新开出来的荒地,今年年底大约能安置下一千两百人左右,这样一来,华阳县内外的流民就算安顿下五分之四了,剩余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地?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以前那几块荒地是得了隐身术,然后隐身起来了吗?”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差不多吧。”

他脸色一正,再次哭穷,“所以本官现在穷啊,你想想,这么多人要安置,别的不说,这快要过冬,得给他们修建房屋吧?得给我们吃的喝的吧?再加上农具和种子,这每一样都得花钱啊。”

白善最近正开国策学,有兴趣得很,干脆拉了唐县令去说话,“像修建房子这样的事,直接让流民们做就是了,不用工钱了吧?”

唐县令点头,“以工代赈,我也正有此想法,但木头砖石这些也得花钱买。”

“正麻烦,直接让人去挖石头就是了,砖头也可以自己打,”满宝道:“杨县令安置流民的时候就是让他们自己打的砖头和石头。”

白善点头,“木头更简单了,划下一块山来,让他们自己进去砍呗,建好了房子抽签住,不愁他们敢不尽心。”

这些都是杨县令的手段,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知道,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和县学的学生一起被抓过壮丁到前线记录过工时的人。

毕竟,建房子这样的事可以流民们来,但管理却是需要识字的人来的。

唐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可那树是别人家的,怎么能乱砍呢?”

“总有没分下去的山吧,”满宝道:“朝廷的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手一划,随便砍。”

唐县令心塞塞,道:“这还真不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儿是华阳县,不是罗江县,我头顶上有刺史、节度使和益州王盯着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这不是为了百姓好的事吗?”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道:“你认为是对百姓好的事,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比如,树砍得多了,来年雨水一多,山上的泥石有可能往下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所以你敢说阻止不是为百姓好吗?”

满宝一想也是,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杨县令可以?”

唐县令叹气,道:“因为那是在罗江县啊。”

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下县,不惹祸就行,每天政务这么多,谁还能跨越山水去盯着那么个小县?

然而华阳县就在益州城内,华阳县衙的隔壁街上就是刺史府,再转一个弯是节度使府,转过两条街就是益州王府,每天早上他这个华阳县县令吃了什么东西,不到午时,其他三府的长官只要想知道,立马能有人报上去。

再厉害点儿的,恐怕连他什么时候放了个屁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但罗江县呢,要不是益州城内突然大规模的涌进这么多新麦种,刺史府、节度使府和益州王府那边恐怕还不知道杨和书在罗江县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引着去走了一遭。

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一县父母官,杨和书那样的才是。

虽然他官位比他高,虽然他看着比他体面,虽然他一天处理的公文可能比他一个月处理的还要多,但他还是比杨和书憋屈有没有?

唐县令抑郁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扬着笑脸看向满宝,特别真挚的道:“再便宜点儿?要不是应家新交的赎金挺多,我恐怕都买不起新麦种,估计只能买旧麦种了。”

满宝才不信呢,“可现在粮铺里的旧麦种价格也高于一百二十文呀。”

唐县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一点儿也不好忽悠。

唐县令叹息:“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可怜人,那是能把随身带的钱都掏出来帮助人的……”

满宝和白善:……现在的大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

农家小福女

第六百九十二章 条件(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满宝看着唐县令的脸半响,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她拉上四哥和最聪明的白善避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看向周四郎,道:“再便宜点儿?”

周四郎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少多少,我总要有些赚头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而是全家人的,现在基本上是周大郎他们在家里到处挑选好的麦种,以高于麦子收购市价的两成到三成收回来,然后他回去后便拉了过来,卖了以后把钱送回去,再拿新的麦种。

因为是小本买卖,且他只在益州城周边卖,所以每一次都不敢买太多麦种,像这次只拎了两麻袋来,之前因为要赶冬小麦下种的时机,所以好几次他都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运。

现在冬小麦差不多都种下了,他便不敢卖太多了,怕这麦子砸在自己手里,毕竟这麦种他们家用不着,当麦子吃又太贵。

恐怕他爹不吃的时候还好,吃了还会生病呢。

心疼病的。

所以周四郎很注意控制成本,他小声道:“不能亏本,不然爹能抽死我。”

“当然不能亏本了,”满宝无言的看着她四哥,“我又不傻。”

白善拍板:“那就降到一百一十文一斗吧。”

周四郎心痛不已,“那一斗就去了三十文呢。”

满宝没理他,问白善:“条件呢?”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和他要一份准允售卖的公文,再免除进出城的费用……”

满宝眼睛一亮,补充道:“对,既然价廉,那我们就走销量,干脆把明年两季的麦种全包了,薄利多销也能挣不少。对了,为何麦种销售要经过衙门认可?”

她怎么不知道这点儿?

白善却是恰巧看到过这样的规定,不过当时没想到周四郎罢了。

他低声道:“像盐铁和五谷种子等事关民生国运的东西,要售卖都得经过当地县衙,确定店主有能力承担相关风险后才能准允。不仅种子如此,实际上粮食的售卖也有此规定,只是你四哥不开铺,自己拉着车到处卖,民不告官不究而已。”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开了铺子,每季所得是要缴纳一部分作为税收的给衙门的,当税收到达一定的数额,那就是商户,户籍是要更落的。”

这一点满宝知道,当初她在县城里给大嫂买铺子时便就这事问过杨县令,杨县令说,以她大嫂那个铺子的利润来算,除非她能同时拥有三个铺子,不然都不用更落户籍。因为她每季纳的税额并不大。

还达不到商的限额。

“有了准允售卖的公文,你四哥又没铺子,这就算是免了商税了,两下一中和,也差不离多少了。”

满宝还没同意,周四郎就已经拍掌乐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么一算,我们好像不亏了。”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什么话没说,点头道:“那四哥,你去和唐县令谈吧。”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没什么问题了吧?”

满宝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周四郎迟疑着走了两步,见幺妹没拦着他,便快速冲唐县令走了过去。

白善等他走远了便问:“怎么了?”

满宝就忧伤的叹气道:“要是有铺子,那我们的新麦种就不会比市场价低这么多了,你算一算现在新麦种的市场价与我们家的差多少。”

白善算了一下,张大了嘴巴,懊恼道:“忘了这一点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周四哥?”

“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们这样算是不对的,”满宝道:“现在益州城的粮价是不对的,种子的价格也是不对的,我们的麦子从收获到粮商的手里是一个价,再从粮铺出来又是另一个价,认真的算一算,不管它在中间转了多少道手,但它从进去再出来翻了一番还多却是事实。”

“我们从犁地,播种,劳作,再到收获需要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汗水,但他们转一道,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得到的却比我们还要多。”满宝道:“不管唐县令怎么压价,这批粮种最后是无偿的进入流民手中,我四哥卖出去的那些也是直接进入要耕种的农民手中,那我们为什么要照着市价来呢?”

“我们根据自己的成本来计算售价就好啦,只要有的赚,且赚的钱足够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就可以了。”满宝笑道:“所以我就想,价低便价低吧。”

要看一下他们麦种质量的唐县令才把周四郎支应去把车上的粮种翻出来,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走上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说什么呢?”

满宝回头,回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唐县令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近来你们还去府学偷看书吗?”

做贼被抓住,满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老实了,唐县令便满意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最近正和几位药铺的掌柜商量呢,想趁着天还没冷下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流民们看一看身体,若有病趁早治了,不然天气冷,恐怕有人熬不过冬季,你不是正在学开方吗,要不要也单独开一桌?”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吗?”

问完又蹙眉,“我在药铺虽然也单独开方了,但纪大夫一直坐我后面帮我把关。”

唐县令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给你搭个棚子,你就专门接待女客,有些妇人生病了也不好去找大夫看,而你正好是女大夫,相信会有不少人找你看病的。”

满宝问:“那药方呢,我开了药她们能买得起?”

唐县令叹气,“所以我说我穷呀,这些药最后还得我们县衙出,回头我会把一份药单给你,只要你开的药是药单上的,那她们就能吃得着药,要是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去药铺补上了。”

这会子满宝和白善看着唐县令都崇敬了不少,“唐县令,你真是个好人,不,好官儿。”

唐县令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没摸着胡子,但也冲着俩人高兴的笑了笑。

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看戏,哦,不,是旁观的庄先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弟子聪明虽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哪来的

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折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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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义诊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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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的帖子请他们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学里问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栖霞山后帮助过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请了,”魏亭道:“虽然他现在腿断了,得过了年才回学里,但也要和同窗们联系联系。而且这次宴席也算是庆祝。”

白善:“庆祝季浩活下来吗?”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关系不是很好,讪讪一笑问:“你们去不去?”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无礼了。”白善道:“请客的是季家,又不是季浩。”

魏亭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季浩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点儿。”

白善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魏亭转开话题,“对了,今天周满他们来不来,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白善头皮都快要掀起来了,他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不用!还有,以后也不需要你们打掩护!!!”

魏亭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同学们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没人会去告黑状,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到底来不来?”

“不来,”白善板着脸道:“这段时日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有事,怎么,你要帮忙吗?”

魏亭脑残的点了一下头,于是他一下学就被白善带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刚到,满宝来的要早一点儿,她上午在济世堂看诊,下午就过来了。

此时正拿着一个本子计数,指挥着人将削好的木板送去给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边,问道:“还差几个?”

“两个。”满宝指了另一边道:“你去盯着他们将棚子里清理干净,地面,墙壁,还有挂上的帘子都得检查一遍。”

白善便拖着魏亭去帮忙。

魏亭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善:“义诊。”

魏亭惊讶:“不是吧,济世堂这么有钱,义诊都搞这么大?”

“不是济世堂,是县衙,”白善拖着他找到一个书记吏,出示了自己府学的木牌后,从他那里领到了任务。

书记吏看向魏亭,问道:“他呢?”

白善道:“他没有经验,先跟在我身后帮忙吧。”

书记吏颔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来看病,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有些病或伤痛。

而傅县令摊子已经摆下,肯定要尽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儿一早就派人往他们那儿送了一封信,邀请庄先生闲暇时去帮忙。

今日庄先生在大智书院没课,白二郎又被丢到了书院去念书,他便在给满宝上了早课后就过来了。

除了庄先生,还有些唐县令的朋友也来帮忙,有他们指挥着,义诊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然后各药铺的伙计和药童也到了,替他们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开始领着人打扫棚子。

在此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东西和人,这些东西和人都是书记吏和庄先生他们调动的。

满宝他们以前在傅县令和杨县令那儿都干过类似的事,来了以后很快便上手,开始调动人和物资。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几张凳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了,都是现削了木头,简易的做个样子出来,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张躺人的木床,也多是现削出来搭上去的。

满宝知道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医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纪大夫的医棚边上占了一个木棚,亲自盯着人给她打了一张木床,三张凳子……

小圆前来占位,济世堂一共占了三个木棚,为了照顾满宝,特意选了偏一点儿的位置。

他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医棚,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过去找满宝,见她正踩在桌子上挂帘子,就问:“你这儿怎么挂两张帘子?”

满宝道:“预备着要是有一人需要扎针,看下一个时也有地方。”

小圆想了想,也对,听书记吏的意思,她这儿接待的都是女客,肯定不能像他们另外几个医棚一样可以坦胸露腹。

满宝挂好了帘子,跳下高凳,道:“你帮我看看,可还有缺漏吗?”

小圆里外转了一圈后道:“最好再有两个木盆,盛水用,若再有两个木桶就更好了,到时候来回拎热水也方便。”

满宝一想也是,“这东西现做不出来,得买,一会儿我和书记吏报备一下。”

小圆道:“还是我去说罢,你也是我们济世堂的,和纪大夫他们的东西一并报上去,免得他们看人下菜碟,欺负你年纪小。”

满宝笑道:“好啊。”

小圆就不好意思的挠脑袋笑,问道:“满小姐,以后你有空能教我你的针灸止血之法吗?”

“没问题,”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写针法交给纪大夫,你要学针灸,最先得把穴位背下来,你可认全了吗?”

小圆精神一振,立即道:“快了,快了,待我背下来就找你请教。”

白善带着人抬了一张木床过来,看了小圆一眼后和满宝道:“那边多做了一张床,我想着你这边多要了一面帘子,要不把这床也放进去。”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侧身让他们抬进去,念叨道:“本来我也想要两张木床的,但其他医棚只要一张,我怕他们嫌我麻烦,就没开口。”

“你可给自己的医棚取了名字?”

满宝摇头,“其他大夫都是直接标了药铺与自己的名姓上去的,我也如此好了。”

白善就道:“我给你写,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满宝也想把自己的医棚弄得好看些,立即跑去翻出她决定拿来写牌子的木板。

魏亭跟在后面晃悠,停下脚步道:“直接在板子上写?不请人把字雕上去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横了他一眼,道:“你出钱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也不是不可以……”

做个牌匾而已,用不了多少钱吧?

满宝去背篓里找白纸,裁剪后小心贴在木板上,道:“这是义诊啊,你要是有多余的钱,不如捐出来给县衙多买些药好了。”

白善道:“就是,一个牌子而已,自己也能写得很好,何必费钱去做?”

论节省,白善和满宝可是很有实践经验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城里城外

满宝将白纸贴好,然后就蹲在一旁给白善研磨,要求道:“我的周字要写得大一点儿。”

白善表示没问题,他选了一支笔,沾了沾墨后当头写下一个特别周正又好看的“周”字,然后一杠后才写下济世堂的名字。

小圆:……哪有这样写的?

但是,他看了看,发现这样还挺好看的,于是他也跑去把另外两块牌子拿过来,“白少爷,你把我们家这两块牌子也写了吧。”

白善收笔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大方的接过两个牌子,问道:“除了纪大夫,另一位大夫是谁?”

小圆:“是我们掌柜的。”

满宝帮着糊纸,白善放下笔帮忙,问道:“小纪大夫不来吗?”

“小纪大夫要在看铺子的,”小圆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些流民身上的病症大多是几种夹在一起,但县衙给出的药单只有那么点儿,那怎么治,治到几分就很讲究了,小纪大夫恐怕经验不足,所以暂且不来。”

小圆说完看向满宝,道:“满小姐,掌柜的说,要是你开方时找不到替补的药,不如写了条子递出来,我帮您传送给纪大夫和掌柜的参考参考。”

满宝表示没问题。

如果开出来的药方,上面用的药不是药单上的药,那对病人来说便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买得起药的,基本不会舍不得那几文钱的看病钱。

临近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尾好,满宝这才扶着自己的小腰爬上马车坐好。

魏亭跟着被招募来的流民一起搬东西,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也爬上自家的马车,连和白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挥了挥手便离开。

白善坐到满宝身边,又看了一眼外面排列整齐的木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明天下学需要我来帮忙吗?”

提早坐到了车上的庄先生揉了揉后腰道:“要来,你识字,正好可以帮忙清点一下药材。”

他叹息道:“没看到已经开始有人来等候了吗,明日恐怕有的忙了。”

满宝扭头看向外面,就见路边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人衣衫褴褛,直接抱了一堆干草盖在自己身上,而有的则拽着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身上,或者缩在破破烂烂的棉被里。

白善和白二郎也扭头看向车外,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庄先生也看向窗外,沉默着没说话,一直到入城,路上的人才消失,进了城,里面便是一片繁华。

有店铺在门口点起了灯笼,与天上的弯月一起,勉强照亮了街道,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越往前去,路上的行人越多,但比白天要少很多,都是晚上出来玩儿或吃酒的人。

沉重的钟声响起,这是城门关闭的钟声,它会敲十二下,在第十一下的时候城门便开始关闭,等到第十二下落下时,城门便差不多完全关闭起来了。

钟声和钟声之间会间隔一段时间,给人们反应的时间。

城外沿路等待的人,一个都没进来。

一扇城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的人,只是,以前是被动隔开,今日却是城外的人主动不入城。

三人到底年纪小,虽然心情沉重,但也只一会儿,很快便被街道上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庄先生却一直看着窗外的热闹沉默不已。

满宝察觉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庄先生收回了目光,看着三个关切看着他的学生道:“为师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会儿益州城的城门彻夜开着,除非遇到战事,不然绝不关闭的。”

三人惊讶,“城门还有不关闭的?”

庄先生笑道:“当然,像益州,太原,洛阳这样的大城,一般城门都是十二个时辰开着的,只关闭坊市,禁止坊民流动而已。只有中城和小城会关闭城门,以防盗贼。”

满宝:“那益州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成门的?”

“大约是十年前吧,如今益州城内的百姓,还有往来的客商也都习惯了。”庄先生看着窗外,目光复杂,轻轻地道:“以前倒没觉得关闭城门有什么不好,可刚才,为师突然觉得,这城门一关,城内城外便成了两个世界。但奇怪,不论城内城外,不都是我大晋的江山吗?”

满宝和白善没说话,白二郎也不知道说什么,车内便安静了下来。

师徒四个正沉默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大吉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道:“先生,少爷,到家了。”

庄先生便一笑,挥手道:“下车吧。”

坐在外面的白二郎最先跳下马车,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白善和满宝接着跳下去,然后转身将先生扶下来。

师徒四个都闻到了这股肉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四郎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们便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你们呢。”

“四哥,什么东西这么香?”

“哦,是羊肉,”周四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意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从西域来的商人,他们赶了一批羊过来,有几只脚走坏了,当下就杀了买肉,我看那肉不错,就买了好些,就着大料煮起来,现在天气正好凉了,吃羊肉最好了。”

满宝跑进厨房里看,容姨正掌勺,而周立君蹲在地上烧火,一旁的案板上还有砍到一半的羊腿,显然这活儿是周四郎的。

容姨看到三个小主子跑进厨房,立即赶他们,“你们快出去吧,厨房里要站不下了。”

见三人盯着咕咕响的锅,便笑道:“热水都烧好了,少爷和小姐们先洗漱,洗漱好了,饭菜也好了。”

她道:“其实饭菜都热过一遍了,你们总也不回来,周四爷拎了两条大羊腿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加一道大菜才好,正好你们这几日要忙,可以补一补。”

满宝连连点头,“天气要冷了,是要贴秋膘了。”

白善忍不住看她,“你当你是牛呀,秋燥,还是少吃羊肉的好。”

白二郎道:“那你少吃一点儿,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

满宝:“我也替你吃。”

白善哼了一声道:“不必,谢谢!”

第六百九十六章 义诊(一)

周四郎准备第二天回七里村,他已经和唐县令签好了合约,他需要的量可不少,须得早点回去走村串户的购买,不然人家把麦种都卖了,或吃了,他上哪儿给他找那么多的麦种?

所以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把昨晚上包好的一条羊腿放到车上,从厨房里包了一些馒头和点心就要走。

满宝他们也起床了,见状习以为常,和周四郎挥了挥手道别,“四哥,一路平安啊。”

周四郎也与他们挥了挥手。

周四郎一走,周立君就闲下来了,满宝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立君,你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病呀。”

周立君想了想,她今天也没事做,点头答应了,“行,我给小姑打下手。”

白善和白二郎还要去上学,只庄先生和满宝姑侄两个一起往城外去。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唐县令已经在那里了,正指挥着人引着挤做一堆的流民在各个医棚前排队。

看到庄先生来了,便连忙迎上去行礼,“昨日真是有劳先生了,本来我昨日就该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庄先生表示没事。

昨天他听过书记吏抱怨,说是各家捐送出来的药材有些问题,唐县令发了好大的火儿,然后急忙去处理了。

今天看唐县令神色还好,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庄先生也松了一口气,道:“唐大人但有驱使,只管吩咐。”

“岂敢,岂敢,就是药材处,还请先生坐镇,”唐县令道:“先生只管旁观,其余的事交由丁主簿来做。”

又道:“除了先生外,本县还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监督,今日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少,但总有些想浑水摸鱼的,这就得需要几位先生的火眼金睛了。”

庄先生表示明白。

等把庄先生等人安排好,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姑侄,笑道:“你们来得倒早,我让人在流民中选了一些妇人出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满宝点头。

流民中排队看病的妇人并不多,而其中仅有的女性也以小儿和老人居多,年轻的妇人和姑娘几乎没有。

唐县令一早来看到,便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让她们到队伍中把那些女子找出来,全部拉到了满宝的医棚前排队,再把医棚前排队的男子全都插到别的队伍里去。

他决定,这一次义诊,满宝便全给妇人看病了。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年纪小可欺,唐县令还在她的医棚前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那都是从他家里调拨出来的。

满宝在自己的医棚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然后看了一眼医棚前排得老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老妇人,蓬头垢面,清晨还冷,或许是冷到了,她此时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脸和手,转头与女仆道:“去打些热水来吧。”

“是。”

如今这一片野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听候吩咐的人,全部都是从流民中招募的,报酬就是一日三餐。

唐县令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得用,有些忧愁的看着忙碌且又有些混乱的人群。

丁主簿忍不住道:“大人,这些流民手脚不利落不说,还总是不听吩咐,有的则是直接听不懂,不如还是从县中招募些人来吧。”

唐县令忧愁道:“没钱啊。”

丁主簿:“……大人,县中不是才收入了一笔赋税吗?”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那笔钱本县另有用处。”

他顿了顿后道:“刺史府就在左近,你敢挪用这些款项吗?”

丁主簿便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唐县令叹气。

这用流民代工的法子还是杨和书教他的呢,但益州城的流民要比罗江县可多太多了,一个用不好是要生乱子的。

其他义诊的大夫还没到,满宝也不等他们,直接洗了手,然后将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和脉枕都拿出来,周立君给她磨墨,满宝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冲最先的老妇人招手笑道:“上来吧。”

老妇人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夫呢?”

周立君道:“我小姑就是大夫。”

不仅老妇人,身后排队看病的人都怀疑的看着满宝,就连隔壁医棚里排队的流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这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轻咳一声,严肃的道:“快上来吧,我时间很紧的。”

周立君立刻板着脸道:“我小姑可是济世堂的,连纪大夫都夸厉害的,你们要不要看?不看换下一个,别耽误了时间。”

姑侄俩这么一说,老妇人反而不太想走了,她看了一眼其他医棚前站着的人,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她要重新排,恐怕没有两天都轮不到她。

而她之所以能站在最前面,还是因为她是最先被那两个女仆找出来的,且她们看她年纪大,才把她排在了最前面的。

老妇人咬了咬牙,还是拿了自己的籍书上前。

这是县衙临时发的记录身份的户籍。

什么是流民?

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户籍,为了不缴纳赋税而四处流动的不在册百姓,一旦登记造册,那每年就得缴纳赋税,还要服劳役。

益州城的流民一直很多,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乡,只是因为水灾,他们逃到了外乡,水灾结束便又陆陆续续的回来。

但回来的时候,家没了,田地也没了,就算他们拿着户籍到官衙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田地,也会被告知田地早被当做荒地处理。

而他们还会被登记造册,需每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

没有土地,他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了。

因此又逃回来的人多半不会再去衙门登记入籍,甚至还会躲着检查的里正和衙役,宁愿做流民,也绝对不入籍。

这次也是唐县令广而告之,会给登记入册的流民分两亩地,并免赋税两年,他们这才去登记入册的。

这籍书是临时的,等他们安定下来,分到了田地,确定了住处后才会换正式的,如今这临时的籍书便是看病用的。

每一个登记在册的流民在这五天内都有两次看病的机会。

每一个大夫在看过后,确认可以开放时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用了一次机会了。

满宝拿过她的手仔细的把脉,又细细的问了一下问题,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和脸色,便起身道:“你到里面来,我看看你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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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义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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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迟疑的起身与满宝进去,满宝掀开她的衣服看,就见她的腹部突出,她伸手按了按,老妇人便疼得呻吟起来。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问:“很疼吗?”

“是啊,就是这儿疼,小大夫,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满宝问:“你多久没如厕了?”

老妇人:“没多久啊,我尿多,半个多时辰就要去一次的。”

“我说的是大厕。”

老妇人想了想后便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我们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拉得出来?”

满宝却皱紧了眉头,按了按她硬邦邦的腹部,听见她又呼痛起来,问道:“除了腹痛,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妇人想了想后试探的道:“我觉得我浑身都痛,小大夫,您能不能多给我开一些药?”

满宝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一处感觉不舒服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也是可能的,既然腹痛比较紧急,那就先治腹痛吧。

满宝道:“你先在此等着,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一剂药看看,然后再扎个针看看情况。”

老妇人一呆,问道:“我还没看完吗?”

“我给你扎针,大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你稍等一下。”

老妇人连忙点头。

满宝便出去写方子,将方子交给周立君,道:“立君,你去拿一副药回来现煎,药炉和木柴都在旁边。”

周立君看了医棚旁边的空地一眼,点头接过方子去了。

满宝对下一个正站着的妇人笑了笑,道:“你再稍等等,我去扎个针。”

满宝的扎针是很熟练的,很快就在老妇人身上扎了十几枚的针,然后看了一眼屋角放的刻漏,让她躺在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下一个病人。

下一个病人的病就是很常见的风寒了,满宝见她烧得不轻,还不时的打抖,便道:“你也进去吧,我给你扎个针,回去以后注意保暖,不能再吹风受寒。”

妇人愣愣的跟着满宝进棚子,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然后满宝撩起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背及前胸上都扎了针,她只能坐着不能动。

她觉得针扎的地方鼓鼓胀胀的,然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满宝看了她一眼,让她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等满宝出去的时候,其他大夫也陆续到了,纪大夫先走过来看了看她,问道:“看了几个病人?”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将俩人的脉案和方子叙述了一遍。

纪大夫微微颔首道:“不错,若有难解的病症就过来问我。”

“是。”

纪大夫这才回到自己的医棚。

满宝开始招呼第三个病人上前,她在济世堂里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知道有些病人需要等候吃药看效果,所以要合理的运用中间相差的时间,以免让后面的病人等待太久。

周立君很快拿了一包药回来,此时药材那边还没人抓药,所以拿着满宝开的药方,她可以很快拿到药材。

周立君去熬药,满宝看了两个病人,开了方后便有女仆提醒她时间到了,满宝这才进去将老妇人身上的针给拔了。

身上的针拔了,老妇人这才惊醒,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过去了,而且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惊喜的看向满宝,问道:“小大夫,我这是不是就好了?”

“没有,你休息一会儿,吃了药看看效果,我再把脉后给你开几天的药带回去。”

老妇人迟疑的点头。

满宝便出去看别的病人,周立君将熬好的药给她端进去,老妇人等凉了凉便一口喝光,不一会儿她就捂着肚子跑出来,问道:“茅厕,茅厕在哪儿?”

满宝手一指,她便捂着肚子快步奔去,一点儿也看不出老态。

满宝继续看下一个病人,虽然排队的女病人们在看到满宝后都很质疑她的年纪。

但在侧头看到其他医棚前排起的长队后就没有更换地方的勇气,她们想,反正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机会,大不了在这里看过了抓一次药,转身再去另一个医棚排队看一次便是。

而后面的人,他们赶来排队时,可没有时间再跑到前面来看一眼大夫,都是顺着人们流动的方向,看哪边人少便去哪边排队的。

而满宝这儿人本来挺少的,但跑过来的男子见前面排的都是女子,略一犹豫便会去其他地方。

而女子正好相反,看到前面排队的都是女子,她们便会下意识的选择这个医棚。

而且唐县令派的下人还在各个队伍中游走,说那边有位女大夫,专门看的女病人的病。

于是已经排了其他医棚的女病人也排到了这边来。

满宝摸脉开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除非特别的,需要掀起衣服检查和扎针的,不然在医棚外便能解决掉。

偶尔满宝也会撸起她们袖子给她们扎针,然后让她们坐在凳子上等候,纪大夫偶尔往这边看一眼,见她做得井井有条,满意的微微点头。

满宝进屋将那风寒妇人的针也给拔了,然后叮嘱道:“风寒是会死人的,所以你最好上心些,莫要再受寒,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三天后你若是没好转,再来找我。”

妇人接过药方,应了一声后退下。

老妇人一直三刻钟后才颤颤巍巍的回来,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拉肚子了?”

老妇人摇头,红着脸道:“是腿蹲麻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摸了一下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还有些疼。”

满宝点头,“你年纪大了,又饮食不定,所以我不敢给你扎太猛的针,也不敢下太重的药,与你的药还是以理肠为主,补益为辅,慢慢来,我给你开三天的药……”

“周大夫,您给我多开两天的药吧,万一三天后我还不好怎么办?”

“三天的确是好不了,所以三天后你得回来找我,我再给你扎一次针,换个药方。”

老妇人不太甘心的道:“不如您现在把换的药方也给我写了吧。”

“那不行,”满宝道:“我并不知你三天后脉象如何,怎能给你写?”

满宝把完脉后便给她开方,然后对她身后,刚才便要上前的小姑娘道:“到你了。”

老妇人拿着手中的药方,迟疑着不肯走,周立君便上前将她扶起来道:“老奶奶,您就别为难我小姑了,您看到那走来走去的差爷了吗?每位大夫最多只能开三天的药,就算我小姑给你开了五天的,你也抓不到药啊。”

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叹息一声道:“这官老爷的既要发散心,怎么就不多发一发呢?”

周立君:……

第六百九十八章 撬墙角

除了午食抽出一刻钟来净手吃饭,大夫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看病人,但就是这样,排在医棚前的病人也看不到减少,看了一个总能又排进来一个。

满宝的速度要比纪大夫他们慢,不仅是因为经验,还因为她很喜欢给病人扎针。

有特别需要的,她会带到医棚里去,解了衣裳扎,而能够只扎手脚,尤其是只露手腕的,只要她们同意,她便扎了让她们在一旁等着。

其实来此看病的女病人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只露手臂她们还是愿意的,因为她们本来就衣衫褴褛。

因此给周大夫扎了针后她们也不走,甚至不去抢那仅有的几张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而满宝的这个医棚是最偏的一个,左边就是一溜的空地,再过去便是排队取药材的地方。

于是中午满宝吃着县衙送来的午食时,隔壁便坐了不少扎着针的妇人。

满宝端了饭坐在她们旁边,问道:“你们午食吃什么?”

一个妇人笑道:“好些善人在城门不远处设了粥摊,待我们抓了药,我们就去那儿掏碗粥吃,再不济,家里一捧米还是有的。”

满宝就放心的点头了,道:“你们身上的毛病很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吃的不够,吃的不好闹的,你们回去也不需多吃,但一日三餐最好准时又有的吃。药可以治病,但身子却是要靠五谷来养着的。”

“小大夫这话说得好,看那些没病没灾的人,别的不说,家里一定是不缺吃的。”

一旁的妇人眼泪却差点下来了,道:“说要吃饱,哪儿那么容易呀,没有地,也就能给人洗衣裳,家里男人挣了命给人春忙,也就够不饿死而已。”

满宝问:“唐县令不是给你们分了地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道:“我们登记晚了,排在我们前面的人都分光了。”

满宝目瞪口呆,“那,那你们怎么办?”

妇人左右看了看,觉得满宝看着善良,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告诉了小大夫,小大夫可不要给我们宣扬出去啊。”

满宝点头。

妇人便小声道:“我们打算看病取药,再把施粥的善人们的心意领了,然后就换地方去,这籍书就不要了。”

得,又当流民去了。

满宝在心里同情了唐县令一下,然后悄声问她,“那你们想好去哪儿了吗?”

“往北去吧,那儿离京城进,地方大,贵人多,说不定又能遇到这些善人呢,等过了年,风头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

满宝:“……你们还回来呀。”

“那当然得回来了,我们祖辈都是益州人,对这儿最熟,人离乡贱,虽然我们这会儿也没地,但回来这里好歹有亲朋,大家互相帮忙,艰难的时候总能活下去。”妇人道:“而且说不定下次唐县令再有了荒地,能分到我们呢?”

满宝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

妇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大夫也觉得我们打算得好吧?”

满宝问:“那些没分到地的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差不多吧,也有人舍不得走,”妇人道:“反正唐县令说了,登记入册的流民头两年都不叫纳税,可这两年后能不能分到地都不一定呢?”

“那你们就没想过到野外占一块地开荒?”

“哎呦,哪儿那么容易,”围拢上来的病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道:“这野外的地方说是荒地,但指不定就是哪位贵人家的领地呢,我有个大舅妈,她妹夫的一个侄儿,就是因为在大富山的山脚下开了一块三分多的荒地,结果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大富山上全是杂树,以前也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山,谁知道竟是有主的,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家里人连告官都不敢,直接用草席一卷就下葬了,家里老小都快要哭死了。”

满宝目瞪口呆,问道:“大富山是谁家的山?就算是开了荒,赶走就是,何必要动手打死人呢?”

“听说是一位大官的地,主人是在王府里当官呢,你想啊,王爷是谁?那是龙子,能在龙子身边当官儿,可不就是大官了吗,谁敢得罪了他去?”

满宝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你们不如结伴往罗江县去看看。”

“罗江县?”

满宝点头,也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她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知道人口对一个县,一个官儿的重要性,因此有些心虚,但见左右除了她的病人还是她的病人,她便小声道:“我就是罗江县的,我们的杨县令很会安置流民,虽然我们那儿地偏,山多地贫,但人也少,你们去了,不敢说分你们二三十亩地,但五亩十亩的应该不少,而且杨县令心善,他也很喜欢给流民免税,你们去了说不定能安顿下来。”

围在旁边的病人们都没说话。

满宝继续道:“虽然罗江县比不上益州繁华,但胜在安定,而且,两地距离不远,你就是走路,也只需两天的时间,逢年过节,你们要想回来探亲访友也不过两天的行程。要是舍得花钱,只需几十文就能搭乘过往的商队车子,一天就能回来了。”

有几个妇人心动起来,忍不住小声问:“你们县的县令正这么好?”

满宝点头,小声道:“比唐县令还好呢。”

分不到地的几个病人便忍不住心中一动,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挪开了目光。

她们从三年前便开始逃难,逃到了远方,又从远方费尽力气的回来,没见过什么官儿,却能感受到哪儿的官好,哪儿的官不好。

在她们看来,唐县令算是很好的官儿了。

可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唐县令还好的官儿……

她们有些不放心,“小大夫没骗我们?”

满宝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呢?”

是啊,她骗她们能做什么呢?

大家精神一振,换了话题,“小大夫,您看我的病能好吗?”

“能,按时吃药,多养养就好。”

病人一听,开心的笑了起来。

果然,莫老师说得对,心理安慰对病人也很重要。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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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义诊(三)

满宝吃完了午食,把到时间的病人的针都拔了,然后丢进开水里滚过一遍,任由周立君用夹子把它们夹起来晾干后继续使用。手机端https://

满宝继续看病人,这会儿的病人依旧是年长的妇人为主,年纪最小的也生有好几个孩子了,她们都不太在意男人的目光,看到隔壁的男病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不但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还转身冲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哄笑声时起。

最后隔壁的男病人们反倒红了脸羞恼起来了。

就有彪悍的妇人冲他们吐了口水道“看你们还敢胡咧咧不,欺负谁还没见过男人似的。”

满宝对此面不改色,浑然不稳,周立君却微微红了脸,然后脸板得更严肃了,恨不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有的病人需要立即吃药,然后观察病症,她便要取了药方去拿药回来熬制,还要帮满宝烫洗用过的针,忙得不行。

姑侄俩人一直做到了太阳西下,挂在山脚下的一面锣鼓敲响,有衙役四处大声叫着宣告今日的义诊结束,让大家先散去回家,明日再来排队。

但排着队的病人大多没离开,显然是打算坚守一个晚上的。

也有离开的,但在离开前会先塞进来一个人,就算是走,他们也不白走。

大夫们把手头的病人了结了,咳咳,是看完病,开了药后便让药童收了药箱离开。

这是满宝第一次独立的看这么多病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时都有些恍惚了。

倒是年纪最大的纪大夫还算精神,他侧头看了一眼满宝,笑道“累了吧,这是药包,回去熬了泡澡,明日只会更累。”

今天的劳累明天都会在身体和精神上反应出来,所以明天和后天才是最难的,而一旦渡过了前面三天,后面反倒没那么难了。

满宝接过药包,“纪大夫,您怎么没事啊?”

纪大夫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老了,有些撑不住了。”

老郑掌柜比他们两个都不如,正揉着药被药童扶着往马车那里去,道“好久没这么看病过了,可累死老夫了。”

大吉拉着马车等在一旁,等满宝爬上去后便把角落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肉饼,满宝哇的一声,取了一个问“大吉,你怎么知道我们肚子饿了?”

满宝顺手给了周立君一个,又摸了一个啃上。

大吉笑道“少爷让我回去拿的,我想着回去太久,便在城门口那儿买了几个。”

“善宝他们在哪儿呢?”

大吉“在取药的地方。”

满宝就摊开手脚,坐得肆意,“那他们肯定还要很久才来,大吉,你那儿还有水吗?”

大吉便递进来一个水囊。

姑侄二人吃了饼,又喝了水,等得都快打哈欠了,白善和白二郎才扶着庄先生下来。

满宝连忙将先生扶上车,庄先生叹息道“好久没这么累了。”

满宝连忙打开食盒让他吃肉饼。

庄先生拿了一个,看了一眼累得不行的四人,笑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一点儿了。”

四人……就一天的功夫,能长到哪里去?

白善和白二郎累得都快抬不起手来了,没有说话的欲望,周立君也累,所以也不想说话。

反倒是满宝精神了一些,拉着庄先生嘀嘀咕咕起来,把她今天看到的奇怪病症和一些有趣的事说给他听。

庄先生安静的啃肉饼,看了看大弟子,再去看另外两个弟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满宝说了一路,回到家后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然后把药包取出来交给容姨道“放进水里烧开吧,晚上大家都泡一泡澡。”

庄先生忍不住道“你总算做了一件符合大夫应该做的事了。”

满宝“啊?”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话都说不出来了,白善从她身边飘过,道“话多!”

满宝眉头一竖,还没说话,周立君便从她身边走过,“小姑,你都不累的吗?”

“累呀!”满宝道“可累,可累了,但累又不影响说话。”

其他人以实际行动告诉她,累了还是很影响说话的,大家一点谈兴也没有,泡了澡便爬到床上去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再去义诊时,满宝就发现排在她这边的病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了,而且还有些是年轻的小媳妇和大姑娘,她们低着头混在队伍中。

还有的蒙着脸上来,然后被一些老妇人拉到队伍中,排队的老妇人则出去,又走到最后排队。

满宝一边吩咐人去打热水,一边好奇的看了两眼。

周立君便放下东西道“小姑,我去打听打听。”

满宝点头,“别叫人插队,若有急病可上前。”

周立君应下,顺着队伍往下走,再上来时便道“小姑,我问过了,那些人都熟人,要么是自个的闺女,自个的儿媳妇,要么就是侄女,侄媳妇之类的,反正都是亲人。”

她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本来她们是不想来看病的,但听说有女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来了。小姑,她们夸你医术好呢。”

满宝就自豪起来,抬了抬下巴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周立君“……小姑高兴就好。”

今天来的病人中多了很多其他年龄段的,病症也越发复杂起来。

满宝从不觉得生病了看病有什么不对,但在接到了第三个年轻姑娘的病人,见她头顶着一条麻袋,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里面,说话的时候还要顾虑旁边医棚里的男人很是小声,满宝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她便皱了皱眉,很干脆的起身,招呼旁边守着的两个健壮女仆道“把桌椅搬到医棚里去,我要在里面看诊,你再去拿一块大帘子来,将医棚的门给遮起来。”

女仆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躲在麻袋下的姑娘,连忙行礼后退下。

另一个则上前帮忙把桌椅挪到了医棚里面。

姑娘不安的动了动,满宝重新坐下,笑着和她招手道“进来坐下,我们里面说。”

取布帘子的女仆很快回来,她取了两块来,用高凳子将其栓到了门上,两块帘子一拉,不仅把隔壁男人们的目光给挡住了,连后头排队等候的女病人们的目光也给挡住了。

本来神经紧绷的姑娘放松了许多,叙述病情的声音也大了些,她悄悄的摸了摸眼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就跟火烧一样的疼,而且我越抓越多,如今我胸脯上都红了一片,都是泡,我,我好害怕呀。”

第七百章 义诊(四)

满宝让她到内室解开衣服看。

说是在胸脯,但其实是在胸下,正中的位置都已经被抓破,她或许也察觉到不能抓,越抓越多,但水泡已经朝两侧蔓延。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又摸了她的脉,问了一些问题,半响才道:“这是湿热困阻、湿毒火盛引起的,你应该早些来看的。”

病人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以为是虫子咬的,且又伤在这样的地方,怎能让别人看?”

满宝拢着眉思索,半响才道:“你先留在这儿,我一会儿给你扎针。”

她想了想,似乎药单中没有可以涂抹的药。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病的病人,满宝将自己记录脉案的本子打开,将她的脉案写下,着重在前面画了一个圈,这才去开药方。

满宝拿了药方进去找她,道:“我给你扎针,明日你还得再来一趟,你来早些,或是午时过来,不用排队,直接来找我。”

姑娘很忐忑,问道:“小大夫,是我的病治不好了吗?”

满宝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这病是可以治的,我帮你扎针疏风散热祛瘀,再配合内服药剂,不难的。不过我也有些话叮嘱你。”

满宝道:“你可尝尝用凉水冷敷,不可用过热的水清洗,衣裳要干净……”柔软什么的,她已经不会提出来了,因为提出来也只是让对方烦恼,她们可做不到。

满宝给她扎了针便出去,让周立君注意看时间。

临近午时的时候,有差役将她的食盒送过来,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低下头去给病人开方,然后便拿了牌子要挂出去先吃饭。

帘子一掀开,便见外面的人齐齐抬起头看过来,满宝看了隔壁医棚一眼,见纪大夫已经挂上了牌子,排在他医棚最前面的病人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等候。

她便也要把自己休息的牌子挂上,就见站在最前面的病人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满宝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扶住她。

然后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满宝蹙眉,将牌子塞给出来的周立君,然后扶着病人进医棚里,“你哪儿不舒服?”

满宝看了一眼她手里攥的籍书,“高氏?”

“是,”高氏小声道:“妾身生产后就一直恶露不尽。”

满宝问:“看过大夫吗?”

“看过的,吃过几天药,但没什么用处。”

满宝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皱眉问,“自你生产到现在多久了?”

“已经出了月子了。”

“具体是几天?”

高氏眼眶一红,道:“三十二日了。”

“吃了几日药,什么时候吃的?”

“吃了三日,”高氏有些心虚的道:“大约是九月初一开的药,那会儿恶露很多,我有些害怕,家里便带我去看了一次大夫。”

“有方子吗?”

“有,有的。”高氏连忙从怀里将方子拿出来给满宝看。

她把方子收得很好,满宝展开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这方子并没有错,你当时应该坚持多吃几日药的。”

高氏垂下眼眸不说话,要是有钱当然能吃,没钱那能买药吃呢?

满宝将方子放下,让她躺到内室的床上给她检查了一下,“我可以给你针灸,但头三天要连灸,三天之后隔天灸,你可到济世堂来找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针灸我不收你的钱。”

高氏眼睛微亮,连忙问道:“周大夫可能帮我多开几天的药?”

满宝摇头:“这儿的药有限,我只能给你开三天的,这是规矩。”

高氏哀求道:“还请周大夫帮帮我,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买药了,不然您给我加重药量,我拿回去以后一副药吃两天怎么样?”

满宝:……

她按下高氏,让她躺好,然后从针袋里取了针,两针下去她便觉得困倦不已,眼皮就沉重起来,立时不说话了。

满宝满意,这才掀起她的衣服扎针。

可以说,高氏的病症,满宝才是最熟悉的,因为和母亲钱氏,二禄的娘陈氏一样,根由都是气虚。

自然,每个人的脉象都是不同的,可总有相通之处。而其中又与陈氏的病症最为相似。

满宝曾经为了陈氏扎了有一年的针灸,如今陈氏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对于这个病症她很胸有成足,下针的手又稳又快,她看了一下刻漏,让周立君看好时间后便出去开方。

恶露不净,那不仅要补虚,还要祛瘀理气,针灸便是以祛瘀理气为主,但药上也不能怠慢了。

知道她只能免费领三天的药,满宝皱着眉头在心里过了一遍药单上的药,这才斟酌着下方。

等把她的方下了,她这才去拿食盒吃饭。

医棚里没有窗,满宝还是更喜欢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吃饭,她才端了饭在空地上坐下,一个人就凑了上来,满宝吓了一跳。

周立君立马把她小姑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眼前脏兮兮的老妇人,问道:“你想干嘛?要看病得排队。”

“小大夫不认得我了?我是昨天看病的妇人啊。”

满宝探头去看她,半响才点头,“记得,你是肚子疼的那位老奶奶。”

“正是,正是,小大夫的记性可真好。”

满宝看着比昨天还要黑,还要脏的老妇人半响说不出话来,“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妇人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才去领了赈济粮,不小心摔了两下,不打紧的,好在我东西没丢。”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给满宝看,笑眯眯的道:“小大夫你看,这是我自家腌的菜,可好吃了,特别的下饭,送给你吃。”

满宝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大嫂做的好,于是犹豫着没伸手,推回去道:“您自己吃就好,我们不收礼的。”

老妇人便板着脸道:“小大夫莫不是嫌我的菜脏吗?”

“这倒不是,腌菜都长这样,就是我家里就有,所以您还是自己拿回去吃吧。”

“那不行,都拿来了,您自家有是自家的,这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说着一个劲儿的往满宝手里塞,满宝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老妇人见了笑眯眯的道:“小大夫,您看您现在有空吗?我觉得我肚子还有些疼,还是那么大,不如您再给我扎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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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义诊(五)

满宝一手抱着饭,一手隔着布料按了按她的肚子,点头道:“行啊,待我吃了饭就帮你扎。”

老妇人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还愣了一下。

满宝分了周立君一些菜便快速的扒饭起来,周立君见她吃得这样快还心疼了一下。

家里也就赶农忙的时候会这么吃饭,且这都是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让小姑受过这份罪呀。

不过周立君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现在小姑已经很厉害了,她是在学本事,只有越厉害,将来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满宝却没想这么多,主要是她刚才发现排在她这队伍后面的病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如果她不加快速度,恐怕都不能在三天内把病人们过一遍。

满宝吃了八分饱,便喝了一点儿水,然后就让老妇人进去等着,她去净手取针。

老妇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便问道:“小大夫,那明日我还能来吗?”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肚子用力按下去还是会疼,我想着,是不是以前吃那些树皮吃多了,您多帮我扎几天针,或许会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会比较好,不过你要来,要么赶在清早我刚来的时候,要么就午时我吃饭休息的时候,那会儿我有空。”

老妇人笑眯了眼,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小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满宝随口问道:“你信菩萨呀?”

“是呀,都说菩萨的心善,所以您别看我们穷,我们也很虔诚的,是个好人。”

满宝点头,想说自己信天尊老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道:“我信扁鹊和华佗。”

“华佗我知道,是神医,这扁鹊是啥?”

“扁鹊也是神医……”满宝就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和她瞎扯,“还是个比华佗还早的神医呢,可厉害了。”

周立君就站在一边将煮过的针夹起来擦干放好,听着小姑絮絮叨叨的跟人说话。

老妇人见满宝将她的裤腿也挽起来,在腿上也扎针,便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小大夫了,这腿上也要扎吗?”

“嗯,理气,既然您有时间,那就多扎一些,”满宝道:“这样效果更好。”

周立君看了一眼刻漏后道:“小姑,时辰到了。”

满宝也看了一眼刻漏,微微点头,然后将剩余的两枚针给老妇人扎好了,这才掀起帘子去了旁边的床上,将高氏身上的针拔了。

老妇人这才知道隔壁还有人,待满宝将人扶出来,她微讶,“是陈家媳妇啊,你也来了?”

高氏看到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是大婶呀,我也来看看。”

“来看的好,来看的好,我早说让你来了,偏你家男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这有啥顾虑的,生病了就得看病,这人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高氏敷衍的点了点头,拿过满宝给的方子,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拽着纸问,“周大夫,这只有三天的药吗?”

满宝点头。

高氏抽泣起来,“那三天后怎么办呢?”

满宝想了想道:“三天后我看着药材还有没有,若有,我再给你开一份,若没有,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她道:“你这病现在积累得还不深,能治,现在若不趁机都治好了,将来只会更严重,轻的,过个五六年你连床都下不了,重的,恶露不止是会产后血崩的,一旦血崩,你也是生产过的人,不用我教你吧?”

高氏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满宝边给她指了一下方向,道:“取药材的地方在那儿,你去吧。”

高氏拿了药方离开。

周立君去把休息的牌子摘了,让下一个病人进去,然后去把高氏才用过的针收起来,放到锅里重新煮。

“小姑,我觉得这五天之后您得换一副针了。”

这一副针可不便宜,满宝却想到了科科,她在商城里搜过,不过可能因为未来世界的人不用针灸治疗,因此商城上没那种东西卖。

但商城上没有,不代表那个世界就没有,莫老师可是说过的,他在教她的同时,也是会练习针灸的。

所以满宝决定晚上回去和莫老师交流交流,要是他们那边的材质更好,只要不贵得离谱,她就给莫老师积分买几套回来备用。

满宝开始接待下一个病人。

一天下来,有二十来个都是顶着麻袋或破烂布料来看病的病人,她们都是十四岁到二十二岁的小媳妇和大姑娘。

满宝一边给她们看病一边疑惑,她们的病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已经被扎了针,又去了一趟茅厕的老妇人回来,一边替她烧火煮针或熬药,一边和她说话,“那些病不是难言之隐,但生的地方都不对,有什么难理解的?”

她道:“这大夫都是男的,你看上一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毒虫咬了一下屁股,你好意思把裤子解了给大夫看吗?”

正在看病的妇人连忙赞同的接口道:“就是,就是,他们家里人能去药铺口述带回来一点儿膏药已经算好的了,搁在狠心一点儿人家家里,自己嚼吧一些草药敷上去,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她好像没被虫子咬过屁股,不过她觉得,她就是被咬了,她娘也会扒了她的裤子给老大夫看的。

面子和命,那当然是命重要啦。

而且,满宝觉得要为大夫们申诉一点儿,“在我们大夫眼里,病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得了,这身上的物件都不一样……”

老妇人见妇人说得露骨,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声,妇人就有些尴尬的道:“忘了小大夫和这位周姑娘还是大姑娘,没成亲呢。”

周立君:……

满宝表示没关系。

然后取了干净的针在她的左右手上扎了几针,让她坐到一边等候,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就在等人进来的功夫,她提了笔沾墨,刷刷的写下她的药方,然后压在一边。

老妇人看着羡慕不已,看着满宝嫩嫩的脸庞问道:“小大夫,你这医术可真好,是家学渊源吧?”

第七百零二章 义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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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摇头,看了一眼新病人的籍书,看了看她的脸色,一边摸脉一边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病症后开方,这才回答老妇人的问题,“不是家学,而是久病成医。”

老妇人看着脸色红润且年纪小的满宝,很怀疑,“你看着不像是久病的人啊。”

周立君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脚了,闻言道:“那是我们家养得好,我小姑小时候身子可弱了,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得天天抱着药罐子吃药。那时候她吃不下去,那就大伯母先吃了药再喂小姑吃奶。”

“再大一点儿,每天都要冲一个鸡蛋喝汤,细心养了好些年才养好的。”

老妇人就羡慕道:“你们这是大户人家呀,小门小户的,谁家禁得住天天一个鸡蛋的喂啊。”

满宝:“……养两只母鸡就行了,自己下蛋吃。”

满宝将药方交给病人,感叹道:“我家以前是挺有钱的,不过后来我四哥把家底都败光了,然后就穷了,但再穷,我每天一个鸡蛋也都是不少的。”

周立君:……小姑,你对我们家的家底是有什么误解?

虽然她也才比小姑大两岁,当时的记忆还不是很深,但小时候每天吃的东西她还是有印象的。

四叔在没赌输前,跟现在也是没法比的。

不仅老妇人,就是才拿了药方的病人都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但满宝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老妇人有些惋惜,问道:“那小大夫你的师父很厉害呀,你年纪那么小就可以出师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道:“先生很厉害,主要是我也很聪明就是了,基本上书看过两三遍就记住了。”

老妇人:……

老妇人一直在医棚里留到了傍晚,等满宝他们快要下工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有她帮忙,周立君轻松了许多,下午有三个病人需要吃药观察,她都只需要拿了药方跑去把药拿回来,熬药的工作交给了老妇人。

满宝为此把荷包里装的预备肚子饿吃的点心送给了她。

老妇人推辞了一番后便接下了。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满宝便开了一张方子给周立君,道:“去帮我取些药来。”

周立君看了一下药量,吓了一跳,“小姑,你要这么多药干嘛?”

“做药膏,你没看吗,今天来看病的病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皮肤病,她们自己不会熬制药膏,药房那里也没有准备,基本上都只能开内服的药,不能开外敷的,今晚回去我决定自己做一锅。”

已经收工过来串门的纪大夫正好听到这句话,伸懒腰的动作忍不住一顿,他在帘子外轻咳一声,无视那些正盯着他的女病人,高声道:“满宝,你出来一下。”

满宝立即给眼前的病人开方,把药方交给她后出去,“纪大夫,您怎么来了?”

“才敲钟了你没听到吗?”

满宝还真没听到。

纪大夫就挥了挥手,也不在意,问道:“你要自己做药膏?”

满宝点头。

“你知道药膏要怎么做吗?”

满宝点头,自信满满的道:“我背过的,步骤已经倒背如流了。”

纪大夫就叹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还是太小啊,行了,你也别去抓药想着熬药膏了,明天我从家里拿一些来给你,你要想自己熬制,待过了这几天,有空闲了,你再自己试一试。”

说罢,纪大夫转身离开。

可真是个傻孩子,还想着自己连夜熬药膏,累不死你。

纪大夫晃晃悠悠的走了,今天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还在排队的人看了看身后,也慢慢的散去,决定明天再来找一点儿。

这两天大夫看的病人都不少了,基本上第一次看过病的都会等第一次药吃完了再来复诊。

所以大家才会抢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位置,因为他们可以拿着籍书看两次大夫。

而第三天看病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满宝的牌子一挂上,医棚前还排着队的人也只能失望的散去,同样决定明天再来排。

药房那边依然是最忙,也是最后收尾的,满宝背着背篓好奇的过去看。

就见白善和白二郎手中各自拿着一张药方和一个多格大盘,正各自跟在一个药童身后吧啦吧啦的念着药方,然后药童则拿着一杆称,根据他们念的将药称好放到格子里。

药方念完,药也称完了,白善和白二郎便把药方放在盘子上递到前头柜台上,便又有一人负责包药,一个格子一副药,包好便叫一声药方上的名字,自有人上来取走。

庄先生和两位老者则坐在最前面,将过来排队的人打量一下,再检查药方和籍书,确认无误后便盖了一个戳让他们过去抓药。

也是因为有三人在,这两天想要浑水摸鱼来这儿骗药的人都过不了这一道坎。

满宝背着背篓上前,见他们忙,也不吵他们,就蹲在一旁等着。

忙了有三刻钟左右,排队取药的人总算都尽了,白善他们这才解开袖子出来,看到满宝,一点儿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满宝终于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了,因为好似他们半下午说的话比她一天说的还要多呀。

所以她乖巧的没有吵,师徒四个沉默的回到车上,周立君都靠在车上睡着了,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庄先生生怕再激起满宝的话唠属性,因此沉稳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满宝左右看了看,便只能自己对车外的大吉道:“大吉,我们都坐好了,回家吧。”

大吉应了一声,赶马回去。

今晚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没人和满宝说话,满宝只能在心里和科科说话,爬上床要睡觉时又去找莫老师说话。

当然,和莫老师说话不叫说话,反正都是聊天,意思一样的。

满宝问了一下针的事,莫老师这才想起一事来,“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要不我送你一箱针?”

满宝惊了一下,不确认的问道:“这个一箱是多少?一副吗?”

那箱子得有多小?还能叫箱吗?

第七百零三章 礼(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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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师回到:“一箱就是一箱,这东西是我们学校直接订做的,也不贵,因为是消耗品,所以都是一百袋一箱,你们的一副是多少枚针?”

满宝:“九十,我每一种针都备了十根,但也有不同的,比如纪大夫,他的针包有一百二十枚,每个大夫都会根据自己不同的喜好备针。莫老师,难道你们不是这样?”

莫老师:“不是,我们都是拆一袋用一袋,一袋的针是一百枚。用完就扔。”

满宝惊呆了,“用一包扔一包?”

莫老师:“不错!”

满宝就想起了当时她要买一副针,她爹可是纠结了好久才让娘给她掏了钱,知道她自己有钱可以买后,就光一样的把钱收回去了,但知道她花了多少钱后还是心疼得不行。

她学医的所有家当里,似乎就这一副针的价最高了,她那些医书的价值倒是挺高的,但那是在百科馆买了打印出来的,没花银子,花的是积分。

而她这副针,以银为主,一共九十枚,打得很精致,算是一副好针,所以贵得很。

这么多年了满宝扎针一直用的它,要不是这两日反复使用太过频繁,她都没想过要换。

就是现在,她都不是很想换呢,想着过了这段时间便拿去修一修,保养一下,又是一副好针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的针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便宜?”

“银,”莫老师道:“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古人很推崇用银针,我们试验过,金和银的传电和导热性的确是最优的,只是当时的古人工艺不怎么好,金针和银针很粗,且柔韧性不够,所以更多的还是使用不锈钢针。”

满宝喃喃,“不锈钢针?”

莫老师继续道:“不过你们的时代要更远古一点儿,对了,你们那儿有不锈钢吗?”

满宝:……

她回道:“我用的是银针!”

“哦,那就是没有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锈钢针也被淘汰了,现在我们用的是以银为主要材料的针,柔韧性好,针体也足够细,我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了,虽然比不上我定制的金针,但效果也不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便宜,他可以眼也不眨的送出一箱。

满宝眼睛却大亮起来,问道:“莫老师,你用的是金针?那能不能给我也订做一套?”

莫老师纠结,“你确定要吗?这金针需要时常保养才能让它一直闪闪发亮,我恐怕你那边没有保养条件。”

满宝隐隐觉得不对,道:“这是拿来扎人治病的,为什么要它闪闪发亮的?”

“这是金子啊,多闪亮贵重的东西,不把它保养得闪闪发亮对得起它的价值吗?”

满宝:“……银针都能随便送,金子很贵吗?”

莫老师:“是啊,很贵的。”

科科便给满宝科普道:“星际联盟中不缺银矿,缺金矿。而且人类很喜欢用金子做各种东西,比如你们这边也喜欢用金子打首饰。”

满宝明白了,物以稀为贵。

在未来人类中很有钱的莫老师都觉得贵了,那她更买不起了,满宝便把此事丢在了脑后,道:“那莫老师你给我寄一箱银针吧,我也试试看你们的工艺。”

“行,我近来在医院里做研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不过你放心,你生日前一定能寄到。”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发现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呢,便道:“那您可得快点儿回去,我生日就快要到了。”

“行,我都记着呢,一回去我就给你寄。”

满宝决定每隔一天便问一次。

第二天去到野外时,医棚前已经等了有二十来个病人,满宝把东西放下便开始看病,纪大夫来了后让小圆拿了一大罐药膏过来交给周立君。

周立君抱进去给满宝,满宝看了一眼,闻了闻后点头,就是这个味道。

昨天那姑娘很快就来了,满宝给她擦了一些药膏,然后道:“你回家拿个干净的小盒子或小罐子来,我给你匀一些,以后早晚各擦一次,给你的药也要按时吃。”

满宝捏了针给她扎针,道:“你这病最主要还得内治,外敷的药只是让你好受一点儿,止痒消热而已。”

姑娘应下,看着满宝在她的两只手臂和腿上都扎了针,便眨了眨眼问:“怎么和昨日扎的不一样?”

满宝道:“明天更不一样,明天我还要帮你加扎后背。”

姑娘脸一红,小声问道:“会有人进来吗?”

“不会,帘子隔着呢,你安心躺着吧,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来拔针。”

需要她每日扎针的人都赶了早上的时间过来,一边床上躺着一个人,连老妇人都来了,好在她只可以坐着扎。

老妇人一点儿睡衣也没有,一边坐在凳子上看满宝给人看病,一边笑眯眯的和她说话,“小大夫家里是罗江县人?”

满宝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了,”老妇人眯着眼说,“我们住的那片都在说小大夫呢,说您心善,人长得好看,罗江县出了您这么灵动的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呢。”

满宝想了想道:“我们罗江县没有益州城热闹,但也很好玩儿的,最主要的是舒服,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去,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一定的,一定的。”

等满宝给高氏和那姑娘拔了针,那姑娘便低着头回家去拿罐子了,高氏却没走,而是也坐在一旁要帮忙煮针和熬药。

周立君见她脸色发白的模样,有些不敢叫她帮忙。

满宝也道:“你回去休息吧,每日保证饮食,暗示吃药,多卧床休息,待再扎几次针,便要多下床走动了。”

高氏忍不住看了老妇人一眼,低着头应下,这才给满宝行了一礼退下。

满宝看了老妇人一眼,笑了笑,然后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看病。

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晚上回去时,容姨跑出来道:“满小姐,你们总是回来了,您看院子里的木柴。”

满宝跳下车,看着院子里堆了半个墙角的木柴,瞪大眼问:“容姨,你怎么买这么多木柴?”

“哪是我买的,是一个叫陈二郎带着他兄弟挑来的,来回三趟呢,指明了说是要给您的,说多谢您救了他媳妇,哦,对了,他说他媳妇是高氏,让您别记错了。”

满宝:……

众人:……

白善扭头看了看满宝,见她一脸的震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也捂着肚子笑起来,觉得一点儿也不困了。

庄先生失笑,摇了摇头后背着手进去,由着他们闹去。

第七百零四章 抢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满宝收到的第一份病人礼物,只是这礼物送的也太不单纯了。

满宝垮下肩膀,低着脑袋进去,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容姨,他送来了就收着吧,我肚子好饿,饭菜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你们先吃饭再洗漱吧,”容姨心疼的说着,一转身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连忙道:“可这木柴占的地儿也太大了,过两日周四爷回来要没地儿放车了。”

虽然天气开始变冷了,需要的木柴增多,但容姨还是每三天才买一次木柴,买来的木柴都堆在固定的角落里。

偶尔周四郎去乡下卖粮食的时候会拉回来一车木柴,多了也是放在外面墙角下,就算偶尔有人来摸一把,那也去不了多少。

可今天来送木柴的人生怕她不收似的,蹬蹬的把东西丢下,只留下一句话就跑了,来回三趟,她一句话都没说上。

满宝他们看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木柴,还真是,占了不少位置呢。

他们认命的放下东西,又把木柴搬到外面巷子里去放。

幸亏他们家是巷子里的最后一家,不然肯定不能往外放。

这事和庄先生当然没有关系的,所以庄先生洗漱去了,满宝五个则拖着木柴往外去。

大吉一手一把木柴,速度还挺快,满宝只跑了两趟,角落里的木柴就被清理干净了。

大家也不去看巷尾被他们祸祸成什么样了,连忙去净手准备吃饭,了真是太累太饿了。

吃完了饭,又各自洗漱后,庄先生才把满宝招去问话,“今日太忙,我也没能过去看一眼,你们的病人还多吗?”

满宝道:“不多了,今日各医棚前的病人基本上都看光了,但明日应该会有些要复诊的病人来看,或有另外一些新病人也不一定。”

庄先生点头。

满宝好奇的问,“先生,唐县令呢,我怎么不见他?”

庄先生笑道:“你忘了,他要分田给流民,正带着人监督建造流民所居的房子呢。”

一旁昏昏欲睡听着的白善精神了一些,道:“快入冬了,若不建造房子,这么多人露宿在外,恐怕会冻死人。”

庄先生点头,“这些流民之前居住的房屋都是灾后遗留下来的,最多是加增了一些茅草,没怎么修缮过,遮挡不住寒冷的。”

满宝知道唐县令也有的忙就放心了。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挥手让白善和白二郎退下,这才捏着她的耳朵低声警告道:“我偶尔听些流民议论,他们打算领了药和赈济的粥米就去罗江县碰碰运气,这事是不是你挑的?”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道:“先生,益州城没有荒地,但我们罗江县有呀,反正这儿缺地,我们那儿缺人,就让他们过去呗,好歹是一条生路。”

庄先生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呀,这其中的事复杂得很,哪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那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一条生路?”满宝道:“他们只要过去,杨县令一定会安顿好他们的。”

庄先生想了想,睁只眼闭只眼道:“行了,我不管了,不过这事你也不许再提起,你当这对两位大人来说真是好事?活路有很多种,你挡了人的财路懂不懂?”

满宝懵懂:“不懂,我怎么挡人家的财路了?”

庄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待你再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算了,今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去医棚呢,睡觉去吧。”

满宝一头雾水的回去了,一直到睡着都不知道自己挡了谁的道儿。

唐县令嫌弃的将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丢到一边,小厮立即端了热水上前,放在棚子里的架子上。

唐县令问跟着进来的师爷,让他也洗一洗手。

俩人坐到桌前,唐县令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肚子好受点儿。

他从睁眼开始忙碌,到现在终于可以吃口热乎饭了,他将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头撩,这才问给自己剩饭的随从,“你说杨和书他能吃这份苦?”

随从还没说话,师爷便已经低声笑道:“大人,罗江县的流民安顿是做得最好的,不然杨大人也不会被几县一起上书弹劾他抢人了。”

唐县令就叹气,“安置一批流民,可真是比办个大案还累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大堆。糟心事还不少。”

师爷笑了笑,也低头快速的吃起饭来,他也饿得不行。

俩人填了一下肚子,没那么饿了才开始说话,“大人,丁主簿手中的名册已经卖出去好几本了,近日,不仅没分到田地的流民被几家招揽了去,就是分到田地的一些人家也暗暗丢了籍书投奔过去了,您看要不要敲打一下?”

唐县令皱紧了眉头,问道:“抓走的,还是自愿的?”

“据我了解都是自愿的,许之以利,走的人自然不少。”

唐县令捏着拳头道:“这样的事屡禁不止,不过他们也够贱的,这些流民一直在这儿,居无定所,食无果腹的,之前他们不招揽,我现在要安排下去了,他们倒知道和我抢人了!”

师爷垂下眼眸,大人那么聪慧,其中缘由他不可能猜不到。

益州水患,三年前,不仅益州城,还有下面几个乡镇,十室九空,余下的那户还有可能是孤寡之人。

那些无权无力的贫民逃亡外地,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便是活着,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当时,凡有能力的,都抢着囤积起那些被洪水冲垮的田地来。

一些地主还只是悄咪咪的搬动界石,或趁火打劫和回乡的流民贱价买地,但益州城里的几位大姓,那是连贱价都不必出。

往衙门里走一趟,直接大笔一挥,良田变荒地,荒地再变成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过是需要两道手续而已。

当时益州城风雨飘摇,上至节度使,下至一名书记吏都被抓了,连益州王都因为水患的事不断的被弹劾。

所以等唐县令接到朝廷的任命来到益州城时,益州城的地主比贫民还多,同样的,那些田地,该占的,不该占的都被占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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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添柴坑人

新上任的节度使,刺史和唐县令一起,为了能够让逃亡在外的流民回来,那是软硬兼施,让各家吐出来不少田地安置流民。

但和罗江县比起来,他们吐出来的这些田地就跟挤已经流尽的羊奶一样,你须得停顿许久,然后用力的挤一挤才有可能挤出一滴来。

而这次季家和应家的官司是一个意外,意外到唐县令一挤,就挤出了一大碗羊奶,不仅唐县令,就是节度使和刺史都惊呆了。

这几天俩人一直安静如鸡,默默地给他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

各家拿了地,但光有地有什么用?

没有人,你手上有再多的地,那也变不出粮食,变不成银子。

偶尔下乡劝课农桑的唐县令看到过那些大家族的佃农和仆人是怎么种地的,因为人少地多,除特别好的良田细细耕作外,其他的都是刨个坑把种子丢下去,甚至便大部分荒废在那里。

那些大老爷们并不着急,他们也会买人或雇人去耕作,但只很少。

唐县令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到冬天,天气一冷,活儿少了,愿意施舍钱粮的善人也少了,益州城内外几千甚至上万的流民无家可归,无果腹之米,怎么办呢?

这时候只需一碗米,一声悄悄的私语,这些人就可以全部变成隐户。

隐户,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没有籍书,比流民还不如,是完完全全的黑户。

所以,他们可以看心情给酬劳,看心情抽地租,不用替他们缴纳丁税。

以为下人是那么好当的?

奴籍是由主家来交税的。

而佃户,所收地租是有上限要求的,虽然民不告官不究,但传出去,你家收了六七成的地租,只给佃户三四成,那是一定会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的。

大家之族,谁不爱惜名声呢?

隐户就不一样了,那并不是人!

同样是大族公子出身的唐县令,以前或许清风明月不知道这些事儿,但他当了两年多的县令了,不说审过的案子,光每年去处理的这些流民,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的消息,再有父亲的提醒,他想不知道都难。

别的地方他管不着,但真如杨和书所言,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是华阳县的父母官,那就得管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要是这几千上万人都去做了隐户,想到朝廷以及百姓因此而损失的利益,唐县令就想拿着官印给自己脑袋来一下。

这一次,唐县令突然入手这么多“荒地”,还大手笔的拿出这么多钱张罗义诊的事,眼见着就要把民心都收买了,各家这才坐不住了。

他们的那些地,可以荒两年三年,也可以荒四年五年,可要是真的搜罗不到人,荒个七八年,那可就真的是荒地了。

所以各家这才开始出手,或拿钱买人,或是引诱去当隐户,反正先把人搞到手再说。

唐县令虽然已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就容许他们那么猖狂,他想了想道:“最近几日,叫人多在各地巡逻,再有流民无故消失,仔细的查问查问,警告一下他们,别把手伸得太长了。”

“是。”

师爷顿了顿后又道:“对了大人,我今日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有一些拿了籍书没分到地的流民打算义诊过后结伴去罗江县,说是罗江县的杨县令会给他们分地。”

唐县令惊呆了,问道:“杨和书抢人抢到我这儿来了?”

师爷不说话,他可是知道的,他这位大人与罗江县的那位不仅是同窗,还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连上任都找个相近的县城。

所以这种矛盾,他还是别掺和了。

唐县令震惊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对呀,他就算是要抢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你有没有问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倒没有,”师爷道:“这个消息还是底下的人偶尔听来的,大人也知道,这些流民惯会躲避人。”

唐县令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半响,还是摇头道:“杨和书精明得很,现在益州城的情势这么乱,他才不会掺一脚呢,该不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吧?”

“那大人,要不要我派人去辟谣?”

唐县令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让他们传吧,他们要是真去罗江县也不错,总比给那些人家当隐户的强,嗯,对了,你派人去各个角落把这消息扩一扩,重点夸一下杨县令的仁心,这么好的县令,不夸一夸,实在是亏心。”

不说师爷,就是一旁的随从都为远在罗江县的杨县令抹了一把同情泪。

唐县令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推了杯碗道:“我吃饱了,笔墨伺候,我给杨和书写封信通通气。”

说是通气,其实就是接茬骂他一顿,甭管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反正他就要做出就是杨和书干的样子来。

事发以后,他也怪不到他身上来,因为他也被算计了呀。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坑杨县令源头的满宝才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问询的邮件,然后便出了系统,抱着被子滚了半圈美滋滋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满宝比以往略晚了一些到达野地,正巧和纪大夫他们一起到了。

此时野地上排队看病的人不是很多了,一个医棚前最多十几二十个,一眼扫过去,还大多数是之前看过,似乎是来复诊的。

于是大夫们都特别神清气爽,这才有闲心互相拱手问好,然后美滋滋的去自己的医棚里看病。

纪大夫和满宝一起走,看了一眼她医棚前排队的病人,人数比他们的还多些,便笑着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你开的药方,这两天几位老大夫都抽空看过,很不错。”

满宝笑眯了眼,问道:“您把我写的脉案给他们看了?”

纪大夫微微点头,“这一次,其他药铺只出一个或两个大夫,而我们济世堂出了三个不说,还有你是专门看的女病人,年纪又小,他们不免心中疑虑,你那脉案给他们看,正好打消他们的顾虑。”

满宝的脉案已经写满了一册,所以昨天她便把自己的脉案给纪大夫送去,让他有空给他查漏补缺一下。

现在得到他以及其他大夫的夸奖,满宝特别的高兴,比吃了蜜的还要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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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大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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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们散去了不少,这样一来,不仅大夫们轻松了,隔壁管着药房的丁主簿等人更轻松了。

庄先生总算可以过来串串门了。

满宝看病的速度快了许多,二十来个病人,其中有一小半还是来复诊的,所以也就用了小半天的功夫。

把病人都解决了,满宝便慢悠悠的给高氏和老妇人等人扎针。

等她们的针也扎完了,满宝的医棚前就没病人了,于是她带着周立君去隔壁串门。

纪大夫正在给一个病人看腿,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接错骨了?”

纪大夫应了一声,道:“断了超过半年了。”

病人本来也犹豫了好几天才决定来看一看的,他自己也没抱多少希望,见纪大夫皱紧了眉头,他便知道希望不大。

满宝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腿,病人一下涨红了脸。

满宝却浑然不在意,用手摸着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向下,她道:“要接好得重新打断吧?”

纪大夫:“嗯,半年了,不好打断呀。”

满宝:“只有一根,不接好可惜了。”

纪大夫:“我也觉得,不过我不太擅长这个,范御医就会了,而且他身边有个人,断骨头很有经验的,据说一棒子下去,你让骨裂,他一定不会让骨断。”

“范御医肯帮忙吗?”

纪大夫想了想后道:“找上门去自然会帮的,就是这钱……”

满宝看向病人。

病人立即吧裤腿放下,叫道:“我,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满宝还没接诊过这样病例的病人,还是很想接一接的,因此安抚他道:“你别怕,不行我去请范御医,看在我的面上他或许能少收点儿钱,不然我帮你交也行呀。”

病人拨浪鼓一样的摇头,挣脱开满宝的手要走。

纪大夫看了他一会儿,拦住满宝道:“算了,你既然无意把这骨头打断重接,那我给你开两副药,就权当是补补骨头吧。”

病人没想到还有这惊喜,连连道谢,拿了药方后就一撇一拐的跑了。

寒风一吹,满宝有点冷的拢着手问,“他为什么不治,我都说帮他出钱了。”

“人又不傻,你为什么平白帮他?而且这治病的钱先放一边,他这再次伤筋动骨,那起码得躺三月,你可别忘了,他是流民,他躺得起吗?”

满宝愣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而且,你敢确定打断了重新接真的能够接好?”纪大夫道:“我们大夫治人,不论什么病症,什么时候,说的都是能治,而不是一定能治好,他得不到确切的保证,当然不会冒险。”

纪大夫看着满宝道:“满宝,你可要记住了,以后不论遇到什么病人,哪怕是对方只是磕破点儿皮,你也不能说一定能治好这话,你是大夫,不是神。”

满宝低头应下。

纪大夫这才满意,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下午来复诊看病的人可能就多了,走吧,趁着现在有功夫,我带你四处转转,多认识几位大夫。”

满宝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纪大夫就带着满宝去转悠,一溜的过去,全都知道纪大夫在带一个小后生,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更知道,就是她,止住了季家小公子的血,据说,就连最后季家小公子能脱险的那个药方也是她给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姑娘家,自己占了一个医棚,众大夫们虽然心中疑虑,却没有质疑出口。

而这三天来她的表现,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病人这么多,她竟然真的都能全部独立开方,首先,没有治错病,让病人找上门来。

其次,他们看过她的脉案,是的确很好,虽然与他们相比总体上还差些火候,但一些病症处理得实在是好。

就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做得更好了。

所有大夫都认识了满宝,满宝也从周立君那里听说过这些大夫,但正式见面介绍彼此还是第一次。

纪大夫带着她一个医棚一个医棚的找过去,偶尔遇上正在看病的病人,还就着那个病人开展一下会诊。

只是因为受寒头晕来看病的病人看着围着他转悠的一二三四个大夫,吓得不轻,生怕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听他们说的话又不像。

几位大夫闲得蛋疼的逮着一个普通风寒病人论出了三四个药方,然后在稍显激烈的争辩过后,医棚的主人——许大夫从四个药方里挑出一个来给病人,道:“去抓药吧,要是药方上的药不够了,回来找我,我给你另一张。”

病人:……

好了,最后一个病人也被他们看光了,众大夫也不回自己的医棚,直接在许大夫的医棚前拢着手或站或蹲在医棚前晒太阳。

满宝也找了块宝地蹲着,纪大夫没找到好位置,干脆踢了踢她道:“年纪轻轻的,蹲什么蹲,起来站着。”

满宝只能把位置让给他。

一行人忧伤的看着蔚蓝的天空,抱怨道:“你说这些人也是,看病都扎在一起,忙的时候那是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这一下看完了,又闲得要发霉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错开着来看病?”

“这是义诊啊,又不是自个出钱来看病,还能挑选时间的,你就知足吧,明儿再来大半天,这事就算了了,这三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回去我要休息三天。”

“我也要休息几天,话说上次这么累的时候还是水患那会儿吧?”

这话一出,大家便安静了下来,想起,这也是益州水患的后续,便幽幽地一叹。

纪大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些人,谁能想到三年前他们也是家庭美满,安居乐业之家呢?”

“这算是好事了吧?听说唐县令那边的房子都建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

“不算快了,就石头混着泥草砖头砌成的房子,这么多流民都被招募过去干活儿,一队人三五天就能做好一栋房子。”

“听说唐县令打算要建成十个村子,一个村一百多号人,全围着那些荒地建的,为了不占耕地,选的那些地都不太好,要清理有些困难。”

“总比没房子住的好……”

正说着,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大夫们一起扭头看去,就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块床板飞奔而来,叫道:“大夫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纪大夫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活儿来了——”

因为起得太急,他还眼晕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满宝一把伸手扶住了。

第七百零七章 合作

大岭这边有一条大水渠通过,就横穿白老爷家那百亩地,他家今年的冬小麦就种在水渠两边的田里,总共二十来亩。

除此之外的地都是一片杂草,这一带没人家再种冬小麦。因为这一片好地都在白老爷手里。

所以这一条大水渠也是白老爷出大钱修的,然后村子里出力,因为大水渠一路从河边挖过来,途径的地方都受惠。

满宝现在看着这条大水渠就很满意。

有了这条大水渠,做什么都要方便很多。

三个孩子那么短的功夫就把一百二十亩地加一座山走完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站在周四郎选的石头上眺望。

然后周四郎很敷衍的画了一个大圈,指道:“喏,这一片都是你们的。”

三个孩子“哇”的一声,他们没少看田地,没出村就有田地,出了村口更多,举目望去都是庄稼地。

但那不是他们的地呀,看了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这一片都是他们的了。

三个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满宝挥手道:“这一片都种豆子,这一片都种麦子,那一片都种水稻……”

周四郎:……

白善宝表示怀疑,“不是说要计划吗,去年种了麦子的地要种豆子,去年种了豆子的地可以改种麦子。”

“呃,我忘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回去再慢慢计划。”

这种话题白二郎是插不上话的,他主要做的是跑腿的活儿。

比如,他们家那一百亩地哪一块今年种了麦子,哪一块种了豆子都得他跑着去问家里的长工。

然后一直不太认得家里长工的白二郎现在走在田地上,看见一个人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然后他已经很久没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了,大冷的天,偶尔还要跟着满宝他们跑到大岭去看那长满杂草的地。

他实在不明白那儿有什么可看的,但白善和周满就是看得津津有味,周满还偶尔要挖一些土带回家。

带回家有啥用?

反正那地就是这么薄,难道带回家,再带来一次地力就能变厚了吗?

不错,满宝带回去的土还真的有这个功效,她挖回去的几堆土是拿回去给d博士分析的。

虽然农书写得很通俗易懂,但满宝还是产生了许多问题,不免就要请教起d博士来。

这种问题d博士当然是交给底下的研究生啦,所以最近都是研究生用d博士的账号跟满宝联系。

d博士的研究好像有些不顺,满宝交换给她的目标物用得差不多了,包括后面换麦种的茯苓土。

她要是问满宝要茯苓,满宝是拿不出来了,但茯苓土却还有许多。

满宝在做交易的时候特别小气,虽然茯苓土暂时卖不出去,但上次交换给d博士时也只有一小捧。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趁周四郎挖茯苓的时候收了不少泥土在空间里,那里面有的还带着点点菌丝。

最近d博士和她的研究生都很尽心的帮满宝回答有关农业上的问题,知道她要弄了小农庄,研究生还贴心的为她做了一下规划建议。

所以满宝便送了他们一小捧泥土。

研究生眼尖的在那一小捧泥土里发现了一丝菌丝,高兴得不行。

d博士也很高兴,现在她已经有些摸准对面那位周先生的脾气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于是也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他。

比如分析泥土成分,给出施肥建议。

d博士已经通过现有的数据猜出满宝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很原始的世界,在那里,土地和种子的营养液是不用想了,只怕连古时代盛行的化肥和农药都没有。

d博士猜测他们只有农家肥,即古时候传统意义下的花肥。

一般这种农家肥都是全方补充地肥的,但就算是全方位也会有侧重点的,比如一种腐化的杂物多了,那么含的氮就会多点儿……

满宝当然不懂,不仅满宝不懂,就连种地多年的老周头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他就知道地不够肥,那就多施肥,如果连肥都没有,那就种豆子,多养几年。

但这种方法费力又费时,现在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满宝当然是接纳d博士的意见。

所以每次去地里巡视都会挖她认为不同的泥土回来交给d博士的研究生化验。

他化验好后不仅会给成分单,还会给她相对应的沤肥比例。

这在生物研究生眼里并不算什么,都不用他研究,资料里一拉就有。

有些沤肥材料满宝能找到,有些不能,但这也不难,只要满宝再给对方一些茯苓土,研究生就会通过满宝给的一些材料调整一下配方。

双方互帮互助,合作得不亦乐乎。

满宝懒得费时间去抄,都是直接让科科把这些配方打印出来,第二天便拿去给白善宝,俩人就计划着要开始沤肥了。

而且地也要翻了。

现在是寒冷的冬天,翻地能把地下睡觉觉的虫卵翻出来,说不定能把对方冻死。

然后杂草也会被翻到土下,说不定能腐化养土。

所以白善宝将农书翻到农具那一页,道:“我们要把这东西做出来吗?”

满宝道:“我们不会做呀,我给我大哥看过,他说和家里的犁差不多,是有些差别,比如家里的犁是直的,这个是弯的。”

“木匠肯定能做,我们可以画一幅图拿去县城里给木匠看,如果能做,再让我祖母把人请回来做。”反正是他祖母出钱。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抽出一张大纸,拿了笔沾墨递给白善宝。

白善宝抬头看她。

满宝伸了伸下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开始。

白善宝没接,道:“我不会画。”

满宝傻眼,她眨了眨眼后问,“那我会吗?”

“你会不会你不知道啊。”

满宝便咬着笔头认真的看了一下书上的犁具,开始照葫芦画瓢,半天后,白善宝嫌弃的道:“画错了吧,这儿哪有那么歪儿,而且你看,这里跟这里都分开了,人家明明是连在一起的。”

满宝就放下笔道:“你来画。”

“我不要。”哼哼,他又不傻,明知道自己画得不好还去画。

第七百零八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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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纪大夫听了,有些吃味,“我嗓子也哑了,怎么没见你孝敬孝敬我?”

满宝眨眨眼,想说,你自个不就是大夫吗?

但见他不是很开心,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道:“本要煮好才给您送过去的,您要茶包,回头我让我二侄女给您送一包去。”

纪大夫一听,高兴起来了,矜持的摸着胡子笑道:“行吧,你煮好了再给我送来。”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笑着和满宝去她的医棚里喝茶。

说是药茶,还真是药茶,唐县令看了一眼那有些褐色的茶水,咽了咽口水,等温度差不多了才闷头喝下。

他嫌弃的皱眉,温度:“这药茶真有效?”

“偶尔看到的一个方子,应该有吧。”反正她又不喝,良药苦口嘛。

唐县令也发现了,见她把茶倒进两个竹筒里交给周立君,让她分别送去给庄先生和纪大夫,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满宝道:“我喉咙不痛。”

唐县令看了她半响,伸手拎起煮茶的壶给她倒了一碗,劝道:“还是喝一些吧,现在是秋天,天气干燥,喝些茶润嗓。”

满宝拒绝,这茶看着一点儿也不好喝,她才不要喝呢。

不过非要喝的话……

满宝左右转了转,把她的背篓拎过来,翻了翻,翻出一个小罐子来。

她打开罐子,唐县令就闻到了蜜香味儿。

唐县令:……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舀了一勺蜂蜜放进自己的茶里,搅匀了才喝。

他揉了揉额,问道:“这么小气?”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是你非要我喝,我都没记起我带着蜜呢。”

唐县令很好奇,“你来给人看病的,为什么要带着蜜呢?”

满宝轻咳一声道:“哄孩子用的,有些孩子扎针会哭,吃药也会哭,正好我四哥下乡的时候得了一些蜜回来,我就带来了。”

主要是现在秋燥,蜜的功效挺多的,又能哄孩子,满宝就带来了。

不过这三天下来,一个来找她看病的孩子也没有,基本上都去找年纪看着特别大的大夫去了。

比如纪大夫。

偶尔有排了她这医棚的孩子,大人上来看到她的年纪,便抱着孩子换医棚去了。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一笑,看着满宝笑道:“等你名满益州,或是再长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有的是人求你看孩子的病症。”

“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看她的脸后笑道:“你的缺点在于年纪,但长处也在年纪,你这么小,将来有无数的可能在等着你。”

满宝奇怪的看了唐县令一眼,问道:“唐大人,您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唐县令就叹息,道:“就是突然觉着自己年纪大了,有些感慨罢了。”

满宝仔细看了看唐县令,这才发现他有些憔悴,可能这两天没刮胡子,脸上显得疲惫又老态。

满宝便也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道:“唐大人,既然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那就好好的保养吧,这是我知道的一个保养方子,还是不错的,你试试看。”

唐县令看了眼塞到手里的药方,沉默了半响才道:“谢谢?”

满宝笑眯了眼,“不用谢。”

到了下午,昏迷的病人醒了过来,只是叫着头疼,头晕,眼前发昏,但手脚都能动弹,大夫们检查过后认为他已经没太大的危险,只是脑中可能有淤血,需要散瘀消肿。

但这些药许大夫和纪大夫就能开出很合适的药方。

唐县令一直在医棚外等候,确认人没事后便让病人的家属把人带回去了。

但因为对方是为了修建房屋摔下来的,所以所耗费的药材会由县衙出,包括后续看诊,唐县令也指定了由济世堂来负责。

不仅如此,唐县令会多给他们一份赈济粮,保证他在养伤的时候不会饿死。

唐县令承诺了这个,病人一家就欢天喜地的抬着病人回去了。

今天是第四天,来的病人就不是很多了,因此满宝他们早早的敲钟回家,等到第五天,来看病的病人就更少了,药房里的药也只剩下一些残渣了,大部分药材都没了。

而这也是没有病人的根本原因。

来看了病,免费的药也没有了。

那还不如不看呢。

满宝他们零零散散的看了几个病人,开了药方,再看着他们从药房那里失落的离开,或者回家去硬熬,或者拿着药方进城找药铺买药。

当然,可能选择前者的更多。

满宝的桌子又搬到了医棚外面,她就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这一片空荡荡的野地,在前天的时候,这里还站满了人。

高氏和几个还想要扎针的妇人依旧来找满宝复诊,满宝给她们扎了针后便又闲了下来。

她见高氏的症状之前好了许多,但今天又有恶化的趋势,便道:“还是拿着药方去药铺买些药吧,不然你前头的药差不多白吃了。”

高氏垂下眼眸问,“周大夫,我还得吃多久的药?”

“再吃十天吧。”

高氏便低着头没说话。

满宝见了叹息,想了想,还是提笔另外写下另一张药方,道:“我给你换一下药,效果没有之前的好,但胜在便宜,你去济世堂抓,一副药也就十文钱左右。”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满宝觉得她和自己的母亲很像,她娘以前也是为了家里一直咬牙硬撑着,以至于年纪一上来,整个身子都垮了。

她不希望高氏也这样,因此道:“不论你换不换药,明日你都要去一趟济世堂扎针,这个是不要钱的。”

不吃药,扎针好歹也是有点儿效果的。

高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她拿着药方走了。

满宝一看,都这会儿了,一个病人都没有,而已经有大夫叫人打扫医棚,决定回家去了。

满宝想了想,便起身看向药房的方向,正好白善拎了书篮过来,看到她还呆着,就问道:“药房都没药了,还不收东西回家吗?”

满宝看了一眼纪大夫的医棚,见他也开始收东西了,便点头道:“好吧。”

白善帮着她把煮好擦干的针都插进针袋里,问道:“你想不想出去吃晚食?”

满宝想也不想便点头,“想呀。”

白善便笑眯了眼,道:“那我们今天便吃去吃晚食吧,累了四五日了,也该犒劳一下自己。”

满宝道:“你请客。”

白善颔首,“行吧,下次让白二请。”

第七百零九章 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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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知的白二郎也拎着自己的书篮和庄先生一起出来了,甚至比满宝他们还快的到马车边上。

这会儿他们也才下学没多久,没想到才来这里晃一圈就回去了,特别的轻松。

所以白二郎心情还不错,看到他们三个下来便使劲儿的挥手,叫道:“快点呀,就等你们了。”

好容易能这么早回家,还磨蹭啥?

一行人爬上马车,白善一说要出去吃饭,白二郎就欢呼起来,问道:“去哪儿吃?”

白善算了一下自己的钱,道:“去知味馆吧。”

周立君道:“不知道四叔今天会不会回来,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依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回来的了。”

“四哥进城一向晚的,我们先去吃,给他带一份回去,嗯,选一份不一样的,他今天要是没回来,我们可以当宵夜吃。”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庄先生笑眯眯的听着,摇手道:“宵夜你们自己吃吧,我却是不吃了。”

他们正在长身体,别说宵夜,就是再多吃一顿也是可以的,他却是不行了。

大家一路说得热闹,结果才回到巷子口,大家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大吉眉头一皱,认出了是自家的马,道:“四郎好像回来了。”

满宝立即撩开帘子往外看,果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那大板车还在马脖子上没卸下来呢。

满宝也觉得很奇怪,跳下车道:“怎么这么快就进城了?”

现在日头渐短,就算他早上出来得再早,路上走得再快,那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进城吧?

而且他一般回城都是重车回来的。

满宝跳下马车,蹬蹬的跑回家看,周立君立马跟上,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跳下车,直接跟在她们身后往里跑,车上一下就只剩下庄先生一人了。

大吉见了愣了一下,失笑一声,只能放下车凳,伸手将庄先生扶下车。

满宝跑进院子里,这才发现家里特别的热闹,院子里坐着七八个男人,正坐在一起喝汤,而她四哥则是躺靠在一个椅子里,正口齿含糊的叫他们吃东西。

他一抬起头来,满宝差点没认出他来,鼻青脸肿不说,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给揍了。

周四郎也看到了满宝,本来还笑吟吟的他一下委屈起来,眼睛一下就红了,“满宝——”

满宝跑上去,瞪大了眼睛看他,“四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周四郎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我被打劫了,满宝,咱家的麦种,银钱,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吃食鞋袜衣物全都被抢了。”

满宝连忙去摸他的手脚,“你残了没?哪儿痛或者出血了?你怎么也不去看大夫?”

周四郎扶着腰起身,道:“腰疼,后背疼,手脚都疼,哪儿哪儿都疼,但还能动弹,我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看什么大夫啊,你不就是大夫吗?”

满宝就知道他是舍不得看诊的钱,气得不轻,“那万一我回来不及时呢?你没钱,你去济世堂,难道他们能不给你赊账吗?四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周立君也跑了上来,也觉得四叔越来越不靠谱了,“四叔,你以前花钱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

“呸呸呸,我这叫改邪归正,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养个媳妇和养孩子要的钱可多了。”

满宝连忙扶着他道:“行了,你先回屋去,我给你检查检查。”

又看向局促的站起来的这七八个人,犹豫着问道:“所以这几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路上碰见的好心人,他们说他们认识你,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略觉得不对,问道:“周四哥,你什么时候被打劫的?”

周四郎哭,“昨儿下午啊,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了,再走一个来时辰就能进城了,现在天黑得快,当时太阳都落到山顶上了,我还想着能不能赶上进城呢,结果就有人从树林里蹦出来,我吓了一跳,生怕撞到人,就拉住了马,结果就跑出来十来好几人,把我从车上拽下来打了一顿,把车上的东西都抢光了。”

周四郎感激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汉子道:“我当时被揍得不轻,迷迷糊糊地爬上马车,往前走了一段就不敢走了,躲在林子里,连火都没干生,熬了一夜的冻,第二天一早才赶着马车往益州城赶,但我没吃没喝,身上又都是伤,多亏遇着了陈二哥他们在城外打柴,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眯了眯眼,笑着上前和陈二郎等人道谢,然后对赶进来的大吉道:“他们只抢车上的东西没抢马和车,那应该不是盗匪,而是那附近的乡民,大吉,你现在就去报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了。”

大吉应下,扫了陈二郎等人一眼后躬身退下。

庄先生皱了皱眉,吩咐满宝:“快给你四哥看一下,家里的药要是不够,写了方子让二郎去买。”

又吩咐厨娘,“烧些热水,招呼好客人们。”

然后客气的和陈二郎等人告罪,和白善一起进屋帮忙。

满宝将周四郎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多是挫伤,伤得最重的可能是手臂和头了。

他脑袋上被打了一棒子,肿了老大一块儿,他说头晕眼花,满宝觉得应该是莫老师说的脑震荡。

她生怕他脑子受到伤害,医书上可是有好几个脑子被重伤后一开始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段时间后却猝死的案例。

所以满宝将他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严禁他乱动。

而手臂的伤重是因为手的骨头断了一根。

周四郎一听说手骨断了,立即大叫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竟伤得这么重,那我以后岂不是残废了?”

满宝:“……只是断了一根骨头而已,我刚才摸过了,应该没碎,将骨头一正,板子一打,再敷一些药,过个三两月就好了。”

周四郎流着泪问,“这么简单吗?”

满宝点头,“就是这么简单,手臂上的伤我不担心,我反倒担心你的脑袋,四哥,你看这是几?”

“这是二,你四哥只是头晕眼花,脑子没傻,我要是傻了,我觉着我能跟你说那么多话吗?”

第七百一十章 不想去(给陌颜的小公主的加更)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容姨烧好了热水,周立君给端进来,虽然是兄妹,但周四郎觉得满宝年纪不小了,所以坚持不让她动他的衣服。

于是满宝退到外面,让白善和庄先生替他擦洗身体,把身上乱糟糟的衣服换下来。

周四郎还想洗一下头发,主要是他头破了,头发沾了不少的血。

满宝哪敢给他乱动,道:“四哥,你可不许乱动,万一你脑子里正在出血,你一乱动,那个血出的就更多了。”

满宝一出门就拉住周立君道:“我给你写个药单,你去济世堂拿药,顺便把纪大夫请来。”

周立君吓了一跳,小声的问道:“小姑,是不是四叔不好了?”

“不是,我拿不准四哥的脑袋到底有事还是没事,还是请纪大夫来看一下吧。”她忧愁的仰天长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呀。”

周立君:“……小姑,你以前给家里人扎针看病的时候可一点儿没手软。”

“那是都看得着的毛病,自然可以当机立断,且又不是多难的病症,但四哥这个不一样。总之你先把纪大夫请来吧。”

要是纪大夫也没把握,那就只能花积分请科科扫描了,从刚才开始,科科就在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一排大字,各自颜色轮番上阵。

上次它扫描过季浩的数据,显然是得了甜头的。

当然,满宝也得到了甜头,扫描过去,她能知道许多她肉眼以及把脉不出来的病症,可同样的,积分也很让她心痛就是了。

科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四哥的伤比较少,数据少,所以只需要四千积分,怎么样,要不要来?“

满宝:“等一下。”

得等他换好衣服,也等纪大夫来。

白善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好,这才出来道:“周四哥后腰使不上劲儿,那儿没问题吗?”

满宝回忆了一下后摇头,“我没摸出来,应该是被揍疼的。”

周立君也很快回来了,她用篮子装回来一堆药,不过来的是小纪大夫,而不是纪大夫。

小纪大夫道:“我父亲回家休息去了,所以我来看看。”

满宝连忙请他进去看。

小纪大夫又把周四郎摸了一遍,然后道:“我和你的诊断一样,左手臂骨折了,脑子里或许有淤血,开些止血散瘀的药,等过两天他头好一点儿再正骨。”

“出血严重吗?”

小纪大夫抬起头看向她,道:“我看不到脑子里的情况,看这块肿了这么一大块,淤血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出血情况怎样,但开止血药总是没错的。”

他道:“就是我父亲来,也是一样的处置方式。我们又不能内视,看不到人体内的情况,只能靠脉象和受伤的情状来猜测。”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还是得扫描。

她让周立君把人送出去,然后付了四千积分给她四哥扫描。

周四郎这才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伤的是比手重,也不心疼手臂骨折的事了,拉着满宝的手问道:“满宝,四哥会变傻吗?”

“现在不傻,那就不会傻了。”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不傻就行。”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人虽然不会傻,却有可能会死,会瞎,会瘫……

唉,这么残酷的事还是别告诉四哥了。

很快,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扫描好了,宿主要不要再多花一点积分生成影数据?不贵,只要一百积分而已。”

四千都花了,满宝也就不觉得一百贵了,心里默默同意,很快周四郎的身体筋骨血脉便出现在她脑海中。

人的皮肉被无限削弱,只呈现内部的情况,满宝一眼看到了他左臂断掉的骨头,正如他们诊断的出来那样,只是普通的骨折,骨头没碎,很容易就能接上。

而头部有出血情况。

科科的扫描是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二息,但这十二息的时间是流动的,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脑袋在这十二息里的情况。

里面有一处在缓慢的渗血,血液堆积在里面,若是到达一定的量。

满宝皱了皱眉,意识退出系统,冲外面喊道:“立君,把我的针袋拿来。”

满宝宽慰周四郎,“四哥,我给你扎针,你就放宽心好好的睡一觉吧,我现在的医术可好啦。”

周四郎一听,果然放心了许多,他头晕眼花,也觉得困倦得很,便闭上眼睛道:“那我睡了啊。”

满宝道:“睡吧,睡吧。”

有科科给的扫描数据,满宝扎针便更有把握了。

在他的脑袋上扎了不少的针,确定周四郎呼吸渐渐平缓悠长起来,她便起身去找些药膏。

虽然身上的那些挫伤除了疼外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她觉得还是给她四哥处理一下,不然明天他得叫得不轻。

等满宝处理好周四郎的伤口出来时,白善他们已经把那七八个人送走了,而大吉也报官回来了。

白善道:“你说巧不巧,那陈二郎就是前儿给我们家送木柴的人,是那高氏的丈夫。”

满宝一怔,“所以四哥才说碰上打柴的他们,倒是有缘。”

白善看了一眼房间,道:“等周四哥醒来你再问他一次吧,我觉得要不是周四哥说他是你哥哥,恐怕他都回不来。”

满宝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微微皱眉。

大吉这才道:“满小姐,已经报官了,官衙说得事主亲自上门具体说一下经过,看能不能记得打劫的人长什么样,身上有上门特征。”

满宝道:“我四哥现在要少动。”

白善道:“不要紧,等明儿周四哥醒了,我来问他,我再去县衙走一趟就是了,正好明儿休沐。”

白二郎道:“明儿不仅休沐,后儿也休沐,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后儿是季家的宴席,我们收了帖子要去的。”

满宝本来还挺期待的,但这会儿就不是很想去了,道:“你们去吧,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四哥。”

白善就道:“那我也不去了,让二郎服侍先生去好了。”

见白二郎嘟嘴,便道:“我让大吉送你们去,还把大吉借给你带进去。”

白二郎立即高兴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大吉,你跟他去,他要是玩儿投壶什么的,帮他,其他的你自己拿主意。”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七百十一章 参考

满宝开了止血散瘀的药,亲自熬了以后把周四郎叫醒,灌了他一碗药后问:“四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周四郎才吃了药,觉得连胃里都泛着苦,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了吃饭。

满宝也不勉强他,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后让他睡觉去,顺便把他脑袋上的针拨一拨,抽一抽。

第二天一早,满宝又忍痛花了二十四积分扫了周四郎一遍,虽然只是基础数据,但也能看出脑子那里是否还出血。

看到那里只有不散的淤血,而没有再出现流血现象时,满宝松了一口气,余下的就是好好养着了。

容姨特别贴心的给他做了一碗鸡丝粥,知道他爱吃肉,撕了一大碗的鸡丝丢下去,然后一半的鸡丝都盛在了他碗里,其他人也才分到一小碗鸡丝粥。

周四郎一边吃一边感激,“容姨,下次有什么事你叫我,我一定给你办成!”

“你只要快点好起来,帮我把东西送回去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就行,”容姨叹气,“你这一伤,没有三两月都不能成行,我才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做了一套冬衣,想着你下次回去的时候能帮我带回去呢。”

周四郎:“你放心容姨,我很快就好了。”

“满小姐都说了,你至少得休息两个月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骨头都断了,两个月都算是轻的了。”

周四郎也忧伤,纠结道:“完了,才答应唐县令的事,还签了合约呢,这可怎么办啊。”

正说着,唐县令来了。

满宝一行人正在吃早饭,唐县令突然到访,就是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道:“唐县令要不要坐下来吃一些?”

正要拒绝的唐县令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已经吃过早食的肚子突然有些饿了。

于是他笑着点头。

坐在桌子边上的满宝四个立即起身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唐县令坐下,正好在庄先生下首,满宝的上首。

周立君已经放下碗筷去厨房帮他打粥,他便顺口一问,“听闻你四哥被打劫,还受了重伤?”

满宝立即点头,将她四哥身上的伤说了一遍,着重点了一下脑袋上的伤,道:“这手臂折了没事,反正能接上,最多痛三两个月,可这脑袋里出血,又是在路上,晕乎乎的,什么时候晕死过去都不知道,他们这简直是要图财害命!”

唐县令皱眉,问道:“车上的麦种全被抢了?”

满宝点头,“没错,不仅麦种,家里给我们带的东西也都被抢了。”

“马呢?”

“马和车倒是好好的。”

唐县令垂眸道:“那就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匪所为,不然他们不会不要马。”

一匹马的价值可比车上的那些麦种值钱多了,可如果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动的人口,抢了马根本藏不住。

养牛都要和官衙报备,更别说养马了。

马可是战备物资,若遇战事,官衙还可能要强征马匹的。所以朝廷对马的控制很严格,加上养一匹马可比养一个成人花费还要大。

所以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马。

正常途径的马匹流通都受朝廷控制,他们不抢马,显然是不能处理。

唐县令瞬间便知道往哪儿查了。

正好周立君端了粥上来。

唐县令便道:“你四哥现在是醒着的吧?”

“嗯,也正吃东西呢。”

唐县令就放心了,笑道:“那用完了早食我去问他一些话。”

无非是问他在哪个路段被抢,一共有多少人,抢劫的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身高几何,可记得人长什么样儿。

周四郎虽然头疼,但还是仔细的回想起来,其实他还是记得一两个人的模样的。

当时事情发生的虽然急,但从七里村到益州城的这条路他走了这么多回,突然蹦出来的人虽然吓了他一跳,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所以他当时是看清楚了突然冒出来挡路的那个人的。

车停住以后才开始混乱起来,林子两边突然冲出十几个人来,其中有一个伸手把他拽了下来。

那个人他没记住,但随后一脚踹在他腰上,他气得拽住他压在身下打的那个人他记住了。

周四郎眼睛一亮,连忙道:“对,我狠狠地揍了其中一人两拳,在他脸上留伤了,大人,你只要找到脸上受伤的人,肯定就能找到他们。”

唐县令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能记着这二人的相貌,我让画师来一趟,你配合他画出样子来。”

白善立即道:“我来!”

满宝也立即点头,眼睛发亮的道:“善宝画画可好了。”

唐县令有了些兴趣,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满宝跑去帮他把笔墨拿来,白善则和白二一起搬了一张小桌子进去,铺开纸后道:“周四哥,你先说这第一个人吧。”

周四郎咬牙切齿的道:“尖嘴,猴腮,一脸凶恶,一看就是恶人。”

白善提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默然不语。

唐县令:……他错了,不靠谱的不是白善,而是床上躺着的人。

满宝忍住拍四哥的冲动,道:“四哥,你说具体点儿,嗯,他眉毛什么样?”

周四郎皱着眉头想,“眉毛不都一样吗?就黑乎乎的呗……嗯?好像也不是黑乎乎的,有点儿淡,肯定没有唐大人的这么浓,也没这么长,这儿,这儿,还有点塌……”

周四郎看着唐县令的眉毛比划起来。

白善就把脑袋凑上去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唐县令的眉毛,然后皱着眉头在画上画了两个眉毛……

满宝继续问:“那鼻子呢?”

周四郎头疼起来,“鼻子就两个孔,谁还能三个孔吗?”

满宝知道,脑子有伤的人通常脾气都不太好,于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将气憋下去后,仔细的问道:“高不高,挺不挺,鼻孔大不大?”

周四郎便又下意识的去看唐县令。

没办法,这屋子里的人就唐县令的年纪和抢劫的人差不多,白二郎他们都太小了。

“不高,没唐县令的高,鼻孔也不大,塌塌的,这儿也短。”

白善继续凑上去看唐县令的鼻子……

唐县令勉强忍住,瞪着眼睛看白善。

第七百十二章 大手笔

在以唐县令为参考的前提下,白善笔下的人物渐渐丰满起来,周四郎看了画后连连点头,然后又有点儿晕,立即止住了脑袋,只用嘴惊叹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不过你还是画得好看了点儿,他额头没这么挺,也没这么宽,得再窄一点儿,这个眼睛有点儿大了……”

白善慢慢的修改,周四郎眼睛越来越亮,叫道:“没错,拦车的就是这小子。”

满宝探头仔细的看了看后道:“四哥,这不是尖嘴猴腮好不好,明明长得还可以。”

“这叫还可以?明明那么丑。”

白善中肯的道:“长得很普通,的确没有周四哥说的那么丑。”

唐县令道:“长的普通,人才不容易被认出来。”

他赞许的看了一眼周四郎,笑道:“一般人遇上打劫的,便是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拦车的人模样,一番劫难下来也会忘记的,有的人连具体有多少人,甚至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会忘掉,更别说记住人的模样了,你做得很不错。”

周四郎高兴的笑起来,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主要是我家里人都比较聪明,您看我幺妹就知道了。”

唐县令客气的笑了笑,起身道:“那你再说一说那个被你揍的人长什么模样,我先去与庄先生说说话。”

他可不要再留在这儿当模板了。

但周四郎也没介意,唐县令不在这里,他还更自在呢。

至于参考物,那有什么要紧,不是已经现画出来一个了吗?

周四郎这会儿觉得那俩人长得都差不多,都很丑,很凶恶。

但一番描述下来,白善画出来的人却不一样,但别说,画的和真人还挺像的。

白善把画好的两幅画交给唐县令。

唐县令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赞道:“没想到你工笔画画得这么好,你也才十二岁吧?”

满宝在一旁道:“主要是教画画的先生好。”

白善便瞥了她一眼道:“明明是天赋好,不然同一个先生,也没见你画得这么好的。”

满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没想到庄先生擅长工笔画。”

一旁的庄先生笑吟吟的摆手道:“这却不是我。”

白善骄傲的道:“我们的画是我娘教的。”

唐县令愣了一下后笑道:“看来还真是天赋了。”

白善得意的冲满宝扬眉。

满宝:……

唐县令将画像收了起来,笑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就行,自会给你四哥一个公道,不过,你四哥现在受伤了,那我定的粮种怎么办?”

满宝眨眨眼,这种生意上的事,当然还是得问过周四郎了。

周四郎才被抢了一车的麦种,还有身上的钱,正心疼得不行,闻言立即道:“唐大人,虽然我伤了,但我还有兄弟啊。”

虽然和唐大人做生意赚得少,但量大呀,立君已经给他算过,他这一笔生意做下来能赚到的钱,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看向满宝,道:“我让满宝写信回家去,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麦种运来了。”

唐县令这才笑开,“那就好,你们知道的,这麦种是要春播的,一开春就要了,所以你们得在年前全部给清,这些合约上都是写了的。”

这在之前当然没问题,周四郎三天就能来回一趟,就算收麦种的时间久了点儿,那最多四天也能拉回来一车。

但现在他躺在床上,显然是不能了。

但周四郎一咬牙,应承道:“您放心。”

唐县令特别放心的走了。

满宝拧了布巾给她四哥擦了擦额头,问道:“头痛不痛?”

“痛。”

“痛就别想了,”满宝道:“多大点儿事啊,四哥,你要是放心,我就帮你解决了。”

“你怎么解决,这路上有匪呢,万一大哥他们过来也遇上了盗匪怎么办?”别看周四郎应得爽快,其实他心里还是怕怕的,他掰着手指头道:“就算大哥他们全都来,那也只有五个人,他们可是有十几个呢。”

白善道:“他们刚抢过一次,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来第二次的。”

“你这都是猜的,”周四郎想到被抢走的麦种,心疼得不行,道:“万一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是又窜出来抢了呢?”

满宝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呀,聪明人永远都不要去揣摩蠢人的想法,很容易就揣摩错了的。”

白善&amp;周四郎:……

满宝继续道:“麦种被抢了还是小事,冲突起来,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所以我们要做就直接把他们抢劫的小火苗给掐了。”

白善问:“怎么掐?”

满宝:“他们不是有十几个人吗?我们找上二三十个人就行了,我不信他们敢抢!”

周四郎:“我的妹妹啊,你一车粮才赚多少钱,让大哥他们五个全来运粮我都觉着亏了,你还雇上二三十个人。”

白善若有所思。

满宝鄙视四哥,“四哥,你想什么呢,二三十个人当然不可能只押一车了,最起来要押十几二十辆车嘛,说不定我们一下就把唐县令要的粮种给运来了。”

周四郎呆了呆,问:“咱家哪来的车?你不会是想让那些人用肩膀挑吧?”

白善则问:“你家有那么多钱吗?”

他道:“车倒是不急,可以租,可一次性买这么多粮种,唐县令又不给定金,你们要进这么多粮种都得自己先垫付,你家里有这么多现银吗?”

家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而家里的钱只比她多,不会比她少的。

所以应该是够的,就怕她爹不敢做这笔生意。

不过唐县令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既然如此,这个风险就值得去冒了。

所以满宝就点头。

白善就道:“那你先写信回家吧,让他们先到各村买合适的麦种,他们那边确定买到足够的麦种了,我们再在这边雇了人和车回去拉来。”

“等等,等等,”周四郎躺不住了,坚强的用右手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止住他们,道:“为什么要在这边雇人和车?咱家不缺人呀,就算我们家的人不够,那还有村里的人呢,城里的人太贵了,还不一定信得过,要雇人也得从村里找吧?”

想想又觉得不对,觉着被绕进去了,于是道:“不是,这一次性买这么多麦种得多少钱啊?”

第七百十三章 能用

白善道:“因为罗江县没有车行。”

周四郎沉默了。

益州城是有车行的,什么是车行呢,就是有雇车和租车的服务。

罗江县很小,大家搭车,基本上是在官道上或城门口招手,问一下去的地方,同方向就付点钱爬上车坐一段儿。

当然,大家也叫这做车行。

周四郎以前也觉得那就叫车行了,还有人专门做牵线的牙人呢。

但到了益州城他才知道,那根本不算。

真正的车行是占据一条街,一溜的过去,牛车、骡车、驴车、马车,应有尽有,你是租车,还是雇车都可以。

近的可在城内转悠,远的,你就是嚷着要去西域,也会有胆子大的人接单,只要你出得起钱,他能连护卫都给你请好。

当然,也有便宜的,一些小本买卖需要车,自己买不起车马的时候就会去那里租或雇。

白善以前不知道这一点儿,但周四郎和周立君都去车行找过工作,回家当热闹说给他们听时,他记在了脑子里。

所以这会儿他道:“一辆车来回效率太慢了,就算加上你们家里的牛车,用这么多人护着两辆车来回也不划算,不如花点儿钱租车,一趟两趟将这门生意做下,把钱拿到手。”

满宝连连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周四郎纠结起来,觉得这个成本是没必要的,但又觉得他们说得对,万一又被打劫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只护着两辆车显然成本更高。

他还没纠结出来,满宝已经伸手将他按倒在床上,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你的脑子吧,我来帮你弄好。”

其实并不只是她,还有周立君,就是白善和白二郎也帮她计算成本。

周立君对城内的工钱还算有了解,毕竟她可是找过好几个月工作的人呢。

至于租车的费用,周立君道:“小姑,一会儿我就去车行问一问。”

“马车的价格就别问了,一定很贵,问一问牛车和骡车。”

周立君应下,问道:“那要不要我爹他们来一趟,把这些车和人带回去?不然他们带着车跑了怎么办?”

白善:“……上面有车行的印记,他们能跑到哪儿去?我们找些有家小在益州城里的工人便是。”

满宝道:“还是先给大哥他们写信吧,让他们去收麦种,这样车一过去就能把麦种拉过来了。”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意见。

满宝便开始写信。

周四郎伤了,信当然只能托人带回去了,大吉有相熟的商行,直接拿了信去找人,保证明天就能送到罗江县钱记饭馆里。

小钱氏还没收到信,周四郎先操心起来了,这么多钱呢,且这生意一开始还是他牵的头,怎么可能说不操心就不操心?

于是他在吃了三顿药,思考了一晚上后,还是找了满宝道:“你们要从城里雇人回去也行,但不能在街上瞎雇,我才想起呢,我们做这麦种的生意一直没做大,都是悄悄的来的,要是带着这些生人回村,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麦种怎么来的,什么价儿,以后我们家还能做这生意吗?”

满宝呆了呆,挠着脑袋问,“那怎么办呢?”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能用,而且我敢肯定,他们不会跟我们抢生意,也不会出卖我们。”周四郎顿了顿后道:“还有那陈二郎,他和他那帮兄弟也能用,对了,不是说你在给他媳妇治病吗?他媳妇啥病?”

满宝:“是啊,昨天我还抽空去了一趟济世堂给她扎针呢,顺便给了她好些糕点,算是答谢他们救你,剩余的,等你好了再去吧,我又不能请他们喝酒。”

周四郎道:“那陈二郎算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觉着也能用。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们两下一碰面,其实他们也想抢我来着。”

满宝瞪大了眼睛,白善却一点儿不惊讶,前头他问陈二郎他们时,多问了几句,他们便有些语焉不详,还有些心虚,当时他就隐约猜到了些。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好些人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一看就是流民,这样的人抢了马,丢了籍书就能跑得没影,换个地方偷偷把马出手,再换个地方就能改名换姓的过活,”周四郎道:“当时我都吓死了,好在我机灵,说他们只要愿意救我,回头家里人必重谢,然后我就说了,我有个弟弟在府学里读书,有个妹妹,在济世堂里当大夫,还有个姐夫,在军营里当大官儿……”

白善:……

满宝:……

当时周四郎精神紧绷,虽然脑袋伤着,但那一刻不论是脑子还是眼睛都无比的清晰,他可以感受到在他说出妹妹在济世堂当大夫时,陈二郎明显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妨碍周四郎立即逮着他妹妹死夸,直接把他妹妹说成只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人物。

然后陈二郎就问他叫什么,周四郎便道:“我姓周,在家排行四,你叫我周四郎就好。”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幺妹,她在家里排行八,叫周满,不仅济世堂,你益州城里打听打听,肯定有知道她的,知道季家的小公子吗?先前他坠马被划破了肚子,那就是我妹妹救的。”

然后陈二郎就把他给带回益州城,直奔着小院儿来,容姨一看到他就惊叫连连,连忙把人迎进去,然后陈二郎一行人整个都拘谨起来,对周四郎特别恭敬起来。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差点被陈二郎他们打劫的,他倒觉得陈二郎能一听到满宝就救他很知恩图报,于是道:“满宝,你好好的治他媳妇,他没钱,你就出钱给他媳妇买药,回头再从他的工钱那里扣。”

满宝:……

白善直接拉着满宝往外走,“走吧,如果要请人,那就得与人好好的说一说了,要不要去买些礼?毕竟他们救了周四哥。”

满宝道:“送些米面吧,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最实用,还有药材。”

周四郎就看着俩人走了,叫了好几声他们都没理他,他又浑身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床。

算了,反正论聪明,他也聪明不过他们去,他们应该不会吃亏的。

第七百十四章 拜访(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满宝和白善一起拿了礼物去济世堂,正巧纪大夫在坐堂,而且还没病人。

看大满宝便招手道:“昨天我也没来,你四哥没事了吧?”

“没事了,现在头已经不怎么晕了,就是后腰被人踹了好几脚,淤青了,他觉得疼,所以躺在床上不动,”满宝邀请纪大夫,“纪大夫,我四哥的手臂骨折了,我想着明天给他接上,您能不能帮我?”

“行啊。”

“您方便去我家吗?还是我让人把他抬过来?”

纪大夫就乐,道:“还是我过去吧,也不远。”

一抬头看见高氏怯生生的进来了,便指着内室笑道:“你们进里面去吧。”

他并不介意满宝在济世堂里私诊病人,因为知道这一个病人也没好处给她,纯粹是她善心之举。

而且,他对高氏的病症也很好奇,想要知道满宝能治到什么程度。

带下病一直是很难治的一种病,一是很多人不愿意看病;二是资料有限,他们能学到的相关医术有限。

满宝对高氏甜甜的一笑,带着她进内室扎针,然后开了张药方,去柜台那里取了五副药,与他们提来的礼物一起交给高氏,笑道:“我四哥今日好多了,人清醒了不少,说这次多亏了陈二哥,所以让我们带些米面去看看陈二哥他们。我想着,你们这会儿最缺的还是药材,所以我给你买了五副药,你先吃着,到时候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高氏一听,立即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们也就搭把手,昨天小大夫已经给了糕点了,您又一直给我免费扎针,怎么敢再要您的东西。”

“拿着吧,”满宝推给她,高氏只一味的摆手躲开,满宝想了想便道:“算了,你身子弱,给你你也拿不了这么多,干脆我们与你走一趟吧。”

满宝和白善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又把东西搬回车上,然后邀请高氏上车。

高氏哪里肯,满宝笑道:“那天救我四哥的也不止是陈二哥一人,他们那里我们也是要谢一谢的,本来想等我四哥好了让他再去一趟的,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所以我便先代他去看一看。还请陈嫂子帮忙领一下路。”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

车往城外而去,然后越走越偏,满宝没想到他们住得这么远,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每天都要走这么远的路进城吗?”

高氏应了一声,道:“唐县令给我们建的房子熏一熏就能入住了,我们之前住在草棚里,老人们说太湿了不好养病,所以我们的房子一分下来就住进去了。”

满宝点头。

唐县令发现的“荒地”分为好几块,有的地方很远,须走上大半天才能到,为了便于耕种土地,他都是在“荒地”附近建造房屋的。

高氏他们运气好,抽到的地就在益州城外不远,所以新建的村子也离益州城不是很远。

高氏觉得不是很远,但走路也需要很久的时间,而且很偏僻,连一条好走的路都没有,尽是坑坑洼洼的小路。

大吉以他高超的御车技术走过了这段路,但满宝他们还是被颠得不轻,白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还不如下车走路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村子刚建成,而且唐县令有意打散了这些有亲的流民,基本上一个村子里只有五六家是熟识的,绝对不给超过十家,因此村里很安静。

已经有人在分到的地里劳作了,在种了冬小麦的地里铺上些稻草或麦草,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冷。

或者在将空地上的野草锄一锄,松一松土。

哪怕知道现在松土锄草,转过年,春风一吹,它该长还是长,该硬还是硬。

但他们还是没忍住。

流浪了三年,他们又重新得到了土地,虽然不多,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依然让他们珍惜不已。

所以看着自己的地,总也忍不住去摸一摸,踩一踩,锄一锄。

陈二郎有兄弟三个,建的房子都在一起,左右邻居就是。

据高氏所说,其实他们家是有兄弟五个的,还有两个小姑子,只是三年前水灾,家里的老人和一个兄弟没跑出来,而剩下的,也都在逃亡的路上没了。

虽然村里人少,但一辆马车到这儿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的看着、

满宝下车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笑,很习以为常,她小时候看到村里进了马车,也会跟着跑去凑热闹。

高氏却怕他们不习惯,解释道:“村里才建起来,从没马车来过的,倒是唐县令来过几次,但都是骑着马来的。”

高氏请他们进门,然后去隔壁把妯娌叫来,那天救周四郎,陈家三兄弟都有份儿。

他们的房子都是一样的,不像他们七里村的房子,前头都围着院子,他们都是直接进门是大堂,左右两边是房间,都是泥砖搭着茅草的房子,但地基是用石头打的,看着还挺结实的。

但坐在屋里有些昏暗,外面的光只能透过门口进来。

满宝只在屋里站了一下便拎了凳子放到门外,她还是习惯坐在敞亮的地方,像他们家一样有个大院子多好呀。

白善跟在她身后。

高氏的两个妯娌很快赶了过来,知道满宝是贵客,连忙躬身解释道:“家里的男人都去打柴了,周大夫等一等,已经让家里孩子去喊了。”

满宝笑着点头,干脆就坐在凳子上和他们说话。

高氏从隔壁屋子里抱出一个孩子来。

满宝探头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你儿子吗?”

高氏应了一声,道:“他来得不是时候,家里正艰难,前头我没奶水,差点饿坏他。”

其实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多好,已经一个多月了,但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脉,但她什么都摸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她不太会看呀。

对了,她似乎从没学过儿科。

看的最多的病还是带下病和日常常见的病症,最拿手的针灸还是因为比别人多了一个拟人模特,可以任由她琢磨。

高氏眼巴巴的看着满宝,满怀期待。

满宝收回了手,想到母亲常说的话,道:“还是要吃好,睡好吧,孩子只要吃得好,又睡得好,那就会见风长了。”

高氏有些失望,道:“可我没多少奶水……”

满宝道:“买只羊吧,我有个侄子,他也是打小吃羊奶长大的,现在身体好了不少。”

满宝歪头看向白善,想获得他的肯定,“三寿现在是挺好的了吧?”

白善点头,“上次中秋回去见他,胖了不少。”

满宝就鼓励的看向高氏,“买只会下奶的羊。”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七百十五章 施恩

高氏苦笑,“我们哪有那个钱。”

满宝顺势道:“赚就是了,我这次来便是想和陈二哥他们提一声的。”

“周四哥很感激陈二哥他们救了他,”白善截过满宝的话,道:“他这两天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你们,知道现在是农闲时候,你们又才分了地,搬了家,恐怕是百废俱兴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工作。”

高氏和两个妯娌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白善笑道:“正好,周四哥是给县衙运粮的,所以打算将你们都雇上,将县衙买好的麦子运来,一趟好歹能赚二三百文。”

高氏三人的眼睛越发亮了,脸上有些激动。

她们有些忐忑,“这么重要的活儿,他们能干吗?”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安抚道:“就是赶车和搬东西,不复杂的。”

她顿了顿后又道:“至于打劫的事,你们也别担心,唐县令已经在查了,那些麦种就是给县衙运的,就算我们肯放过,唐县令也会把这些人都查出来的,所以不必担心路上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样的大事,高氏她们三个当然不能做主了,得等陈二郎他们回来。

但她们心动了,自然会偏向满宝他们,为他们说话。

高氏觉得坐在门口这里不好,还是请满宝他们进屋里坐着说话,然后她留下招待俩人,而两个妯娌则亲自跑出去找人,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和陈二郎他们一起打柴的人不少,所以他们才会跑那么远的地方打柴,恰巧碰到了周四郎。

今天三兄弟因为也想侍弄一下地里的麦子,给它盖些保暖的稻草之类的。

这些稻草是他们自己找来的,其实就是偷来的,这家的稻草剁偷一把,那家的偷一把,积少成多就差不多了。

毕竟他们以前可没地,更别说种稻子了。

才把稻草铺好,到附近摸些不太好树枝砍了,把枝叶去掉拿回家里晾晒。

天气快要冷了,冬天一到,木柴就会略微涨一点价儿,到时候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从去年又逃回来后,他们便靠打柴,给人帮工,给大老爷们农忙赚些口粮和零花。

只是知道他们是流民,他们总是把工钱压得很低。

在益州城,苦力的价格一般是四十五文到五十五文之间,但每次挑到他们,那些管事和掌柜最多只肯给三十文。

有的人直接把价压到十五文,二十文左右。

也就刚好够他们一家一天的吃喝,基本没有剩余。

算来算去,陈二郎他们还是最喜欢冬天,至少打柴的收入高一些。

但也最恨冬天,太冷了,厚的衣服没有,棉被也是硬邦邦的,白天不动会冷,一动肚子又饿得快,晚上躺在床上,一点热乎气也没有。

不过陈二郎他们觉得现在日子还不错,至少他们有了新房子,又有了地不是,再熬半年,等新麦子下来了,日子总会好过点儿。

这么想着的时候,家里的孩子跑来了,知道周家来人了,兄弟三人立即扛了木柴回家去,走到半道又遇上了出来找人的两个媳妇。

俩人这么一说,陈二郎三人便对视一眼,道:“真请我们去运粮?”

“一定是的,”陈三郎的媳妇激动得不行,道:“虽然说话的俩人看着年纪小,但你们不是说那小大夫很厉害吗,那她说的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陈二郎沉吟了一下道:“走,回去看看。”

“二伯,”陈三郎的媳妇连忙问道:“你们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当然答应了,真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答应?”

陈三郎的媳妇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怕你们觉着我们拿着恩情求人,不好呢?”

“有啥不好的,能活下去就成,能好好的过日子更好。”陈三郎道。

陈二郎也点了点头,所以周家要是给他们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推辞,全收的。

自然,对他们给的这一个工作机会,陈二郎他们也不会推辞,但是真的很感激。

尤其陈二郎在看到满宝带来的礼物中还有高氏吃的药材时,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满宝面前。

满宝立即伸手去扶他,没拉住人,只能看向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和满宝一起将人扶起来,笑道:“陈二嫂的病本来就是多吃十几天的药就能好的,满宝心里也一直念着呢,陈二哥不必如此。”

陈二郎道:“我知道,周大夫是善心人,我婆娘早回来说过,这么多医棚的大夫,肯一直给人复诊扎针的只有您一个。”

更别说义诊结束了,她还免费给高氏扎针了。

陈二郎激动的道:“周大夫您放心,我们兄弟三个一定守好粮食。”

满宝笑道:“我自是放心的,对了,那天跟着你们一起的人是……”

“哦,都是我们兄弟,以前是上下村,都有些亲,逃难的时候一起逃,回来的时候也一起回来,碰巧唐大人分村,把我们几个分到了一起,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打柴。”

满宝便笑道:“我四哥的意思是,让你们把这些人都叫上,我们多的没有,也只能给你们找个活儿干,以后你们要是闯出名声来了,说不定在城里能够更好的找到工作。”

周四郎立即弯腰道谢,“多谢周大夫和周四爷替我们着想。”

“快别这样,是我们得谢一谢你们救了我四哥,对了,我们带了些米面来,是我四哥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分给各家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再去见他们了。”

陈二郎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走,还想留他们吃一顿饭,但左右一看,发现家里并不能置办出什么好菜来,只能送他们出去。

满宝这才和高氏道:“城里应该有专门卖羊奶的地方,回头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便是不能买一整只羊,每天买上一竹筒羊奶也是可以的。”

高氏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事,连连道谢。

陈二郎没听懂她们说的话,但也没有问,直等人上了车走远,这才问起这事来。

而上了车的俩人你瞥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纷纷笑起来。

满宝笑道:“你倒会施恩。”

白善笑道:“你不也接得不错吗?”

第七百十六章 霸王对霸王

到了最颠簸的小路上,白善干脆叫停马车,自己蹦下去走路。

满宝当然也跟着一起蹦下去了。

俩人便一路摘花惹草的往前走,科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扫描起来,没发现有什么未被收录的新奇植物,这才收回了注意力,开始跟着宿主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白善知道她喜欢花草,便把路上开得还不错的白色、黄色的小野菊花摘了一大捧,然后扯了一根草一绑,送给她。

满宝接过,取笑道:“你弄得真难看,看我给你绑。”

于是把草一解开,把花塞到他怀里,便开始一边走,一边掐枝去叶,将它们高高低低的凑在一起,再用草一绑,感觉全然不同了。

她得意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她,然后点头道:“不错。”

大吉沉默的牵着马车走在后面,上了宽敞的官道后,便牵着马车快走几步到他们身侧,道:“少爷,满小姐,我们上车吧。”

白善便把满宝扶上车,自己这才踩着车凳上去,“这会儿是吃午食的时候了,也不知道白二在季家那里怎么样了?大吉,本叫你和他一起去的,你怎么和先生告状呢?”

大吉否认:“少爷,我没有。”

满宝也探出头道:“总不能是说漏嘴吧?”

大吉面不改色的点头,“就是说漏嘴。”

白善和满宝“嘁”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相信。

大吉是属于那种不问不说的人,怎么可能跑去先生跟前说漏嘴?要不是他昨天晚上说要陪着白二郎进季家后宅,帮着他投壶打赌玩游戏,先生也不会禁止大吉跟着去。

大吉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被拆穿。

他的职责就是,少爷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他要是在小院里还好,他自可以放心的出门。

但他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安心的在小院儿里呆着的。

果然……

这流民的村子是那么好进的吗?

他们对人的敌意可是很大的,少爷和满小姐年纪小,又软萌萌的,随便雇辆车就往外走,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虽然有些担心白二郎咱季家会吃亏,但在看到街上的热闹后,他们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俩人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回去。

而在季家赴宴的白二郎也自在得很,正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人跑来跑去的玩儿。

庄先生自然是留在前院,被季二老爷招呼着,今天他们邀请上门的人不少,人多得差点把他们家门前的路给堵住了。

庄先生只是其中的一个客人而已,同样受邀前来的兰成坐在庄先生的身边,问道:“你那两个得意弟子怎么没带来?他们可才是季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庄先生笑道:“家里出了点儿事,他们留在家里处理。”

他往外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季家,浅笑道:“而且他们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还是小株苗,太过引人注目,恐怕风摧之。”

兰成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白二郎,他并不用担心,今天只需高高兴兴的玩儿,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就行。

白二郎现在的确挺高兴的,他一来就看到了祁珏、单余等人,大家在大智书院都是同学,虽然总是吵架,但总体玩得还不错,于是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儿。

他们这群少年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花园和前院的一个大院子,将各种游戏玩了一遍,季家的下人找到他,他这才想起,他这个客人好像还没去看过今天宴席的主角——季浩呢!

于是他招手叫上祁珏他们一起。

一群少年呼啦啦的涌进季浩的院子,本来挺宽敞的院子,因为他们的到来,加上之前里头的人,一下有些拥挤起来了。

季浩正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软榻上,他肚子上的伤口倒是愈合了,但腿的骨头刚接上没多久,所以只能躺着或坐着。

魏廷和几个与季浩玩得好的同窗陪着他。说是陪其实是让他看着他们玩。季浩正无聊,便想起来问白善和周满。

魏廷进门来就跑来找他玩,他哪里知道白善和周满在哪?

季浩便招了一个下人来问。

下人便道。“只看见了白诚公子没有看见白善公子和周满小姐”

季浩觉得奇怪,他们三个人不是一直一块儿的吗?

白二郎一跑进来,季浩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扫了他身边的人一眼,发现没有白善和周满,便奇怪的问道:“白善和周满呢?”

白二郎和祁珏等人团团行礼,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才道:“家里有些急事,所以他们没来”

白二郎笑道。“他们还叫我问你好呢?”

季浩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道:“不想来就别来,谁还求着他们,假惺惺的”

白二郎一愣,也皱起眉头。“这是怎么说?我家里的确有事,他们也的确叫我问你好了。”

白二郎打小也是霸王一样的人物,他可不受季浩的气,因此脸色一落,直接道:“你不想请我们就直说,我们走就是,谁还非的来你家的宴席不成?”

说罢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谁都没想到白二郎这么硬气,说走就走,祁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去拉他。

白二郎甩开他的手。

季浩张了张嘴,憋红了脸,半响才道:“我可没说不想请你们,明明是你们不来。”

说到这儿,他还有些委屈呢。

以季浩的性格,他能说这句话便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算是服软了。

魏廷连忙帮忙去拉白二郎,劝着不让他走。

而本来围着季浩的少年们,虽然还有不少人不认得白二郎,但见他敢对季浩这么硬气,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魏廷说话要比季浩好听多了,搭着白二郎的肩膀道:“他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在意他们两个,这才特特问了一句,对了,白善他们为什么没来?”

白二郎脸色好看了些,哼了一声才解释道:“周四哥受伤了,他们当然不能来了。”

魏廷虽然不知道周四哥是谁,但联想到周满也是姓周,便问道:“是周满的兄长?”

“当然了,亲哥哥呢。”说罢斜睇一眼躺在软塌上的季浩,意思不言而明,你有多大脸,比人家亲哥哥还重要?

第七百十七章 印象更好

魏廷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忙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祁珏才松的手又拽紧了,其他少年也反应过来,连忙帮着转移话题。

祁珏将白二郎拉到一边,小声道:“别闹的太难看,你先生还在前院呢。”

见白二郎软了态度,他这才叹气道:“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就这么硬顶回去。”

白二郎鄙视他,“他不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吗?怕什么?”

祁珏:“他爷爷是左相呀。”

白二郎:“我爹又不当官。”

祁珏:……明白了,这位是无欲则刚了。

祁珏扶额,拍着他的肩膀道:“可你以后总要当官吧?”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我倒是不介意当官的,但不一定能当上。而且,我就算能当官,那得多少年之后了,他这么小心眼的,吵一次架记这么多年?”

祁珏能说季浩小心眼吗?

他只能道:“我是想着既然有这个心,那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谁会去费那个心?万一我要是再当不上官儿,那十几年忍气吞声不是白费了?哼,我才不去受那个气呢。”

他是白家的幼子,上到他祖母,中间他爹娘兄长,底下的下人和村民,谁不捧着他?

在白善和周满之前,谁不宠着他,爱着他?

就是对上白善和周满,他也是有输有赢,让他干站着被人欺负,他季浩是谁啊,就是他爹,要揍他的时候他都还要跑呢。

白二郎不耐烦留在院子里看人恭维季浩,拉了祁珏道,“走,我们去花园里玩儿。”

祁珏只能跟着他离开,单余等人见了,相视一眼后发现他们有些混不进季浩的圈子,便也跟着离开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那些人了。

见他们走了,其中一人才问季浩:“那位小公子是谁啊,敢这么怼你?”

季浩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说说话怎么了?”

那人乍舌,“你现在脾气也那么好了?他是谁啊?”

季浩臭着脸道:“朋友。”

魏廷笑道:“是我们的朋友,你不在益州城不知道,这小子可厉害着呢,他有两个朋友更厉害。”

学外的人,竟然敢偷溜进府学偷看书,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那人笑道:“我知道,季浩的救命恩人是吧?我回来两天了,耳朵都快听起茧了,本来还想今天见一下,没想到却没缘相见。”

魏廷笑道:“你要真想见,多留几天,明天去府学里看就是了。”

“行啊,那明日我也去一趟府学。”话是这么说,但他还真没想去。

一个季浩的救命恩人,却是白身,还不至于让他那么上心。

季浩恹恹的靠在软榻上,由着他们说话,没理他们。

对于白善和周满没来,郑老夫人也很惋惜,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两人介绍给益州城的世家,带他们进这个圈子,也算是报答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竟没来。

季老夫人趁着更衣的时间回屋换了一下首饰,问老嬷嬷,“问清楚了吗?他们怎么没来?”

老嬷嬷道:“问过了,说是家里出了些事,周小娘子的兄长受伤了,所以两人没来。”

季老夫人叹息,“倒是可惜。”

老嬷嬷点头,低声道:“才小少爷和白二少爷吵了几句嘴,不过小少爷看着脾气软和了许多。”

季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他吃了这一次亏后能学乖些。”

老嬷嬷笑道:“老奴看着白善小公子和周小娘子脾气就挺好的,少爷多与他们来往,说不定磨着磨着这脾气就好了。”

季老夫人忍不住笑,“你也就骗骗我了,脾气真好的,遇上他,还不得把他养得更纵了,既然是磨,那脾气也就算不上好了,恐怕和这位白二公子也差不多吧?”

老嬷嬷笑着没说话。

季老夫人却想了想道:“这样也不错,以前应文海和浩儿针锋相对,他脾气不见软,现在与人吵架却会退步了,或许真是应上了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儿。”

季老夫人道:“一会儿你备份回礼给庄先生带上,虽然他们这次没来,但之间的联系也不要断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老嬷嬷笑着应下。

季老夫人对白善和周满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这次他们不来宴席的原因让她态度更郑重了些。

本来她想,救命之恩,除去之前给的谢礼,这次又给他们介绍些世家认识,让他们接触到这个圈子,就算还尽了。

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钻营,她那份心思也淡了,对他们反而更多了两分真心,倒是真的把他们当朋友来对待了。

满宝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拎了一堆吃食回家,在庄先生他们回来前消灭了大半,剩下的藏进了房间里。

白二郎的鼻子就跟仓鼠似的,回屋里扑在床上时就忍不住动了动鼻子,问白善,“你在屋里藏了什么好吃的?”

白善才从庄先生那里领回来了季家给他的礼物,闻言抬头看他,“你不是才参宴回来吗?竟然没吃饱吗?”

在白善的记忆中,宴席嘛,主要就是吃,吃各种好吃的。

不仅他们家,堂伯家,各个村子的宴席也都是这么干的。

“没有,”白二郎摸了摸肚子道:“他们总是拉着我说话,还灌我酒,所以只来得及吃几筷子菜而已,本来没觉得多饿,但现在饿了。”

白善就从自己床头的桌子边上摸出一个袋子给他,小声道:“肉饼,不过有些冷了,你去让容姨给你热一热,更入味,更好吃。”

白二郎拿了肉饼就去厨房。

肉饼就是一块烤好的饼,划开,往里填上剁好的肉,可好吃了。

白二郎躲着庄先生的房间,俏咪咪的摸到厨房,悄悄的吃了一顿宵夜。

白善已经把自己的礼物清点出来了,他过去找满宝。

满宝也正在拆季家给的礼物,周立君一边拆一边惊叹,“季家也太大方了,小姑,你说他们会不会送一辈子的礼?”

满宝道:“做梦呢你,其实他们不用这么多礼,我治病,他们给了钱,这事就算了了,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送礼呢?”

第七百十八章 正骨一(给书友“*麻&雀*”的打赏加更)

周立君也觉得季家奇怪,道:“送给白善少爷还情有可原,他才是真的救命恩人呢,送给小姑就没道理了。”

毕竟小姑是大夫,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病的。

不过季家既然给了,庄先生也觉得她能收,满宝便收了。

这次的礼不重,至少跟前两次比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重,几包点心,还有些布料。

满宝把布料交给周立君收起来,自己打开了点心尝了一下,发现还挺好吃的。

看到白善从她窗前经过,满宝便跳到窗边,探出头去叫住他,把点心袋子递给他,笑道:“我礼物里有的,挺好吃的。”

“我也有。”话是这样说,白善还是伸手从她的袋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尝了尝后道:“一般吧,一会儿给容姨吃一些,让她琢磨一下做法,下次我们自家就能做出来了。”

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

于是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点心,自己又拿了一块,分了一块给周立君,剩下的就送去厨房里给容姨了。

对面房间里的周四郎证躺着发呆,自然也听到了这段话,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送点心给他,便叫道:“满宝,满宝,你四哥还醒着呢。”

满宝将手里的点心都吃了,拍了拍手才过去道:“四哥,你受伤了,正吃药呢,不能吃点心。”

周四郎愤愤,“你撒谎,点心是甜的,正好配我这样吃苦药的人吃。”

“是真的四哥,我是大夫,大夫是不会骗病人的。”满宝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而且你也说晚了,我吃完了。”

周四郎愤愤的看着她,他决定从明天开始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问道:“我这胳膊什么时候可以正骨?”

“明天。”满宝道:“明天一早纪大夫就过来。”

提起这事满宝还眼睛发亮呢,其实她不是第一次看大夫给人正骨了,之前在药铺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几个摔断了腿,或摔断了手的。

不过,他们都是纪大夫和小纪大夫正骨,她只能旁观,还不能上手。

这次纪大夫说可以让她试一试,如果她力气不够,他再帮助她。

当然,这会儿周四郎是不知道的。

纪大夫是想让满宝试一试的,一来,她对人体骨骼还算了解,能摸得出是哪儿断,怎么断,那正骨的本事就算是学了一半了。

以前的病人不好给她练手,所以都只让她旁观,能学到多少全靠自己的悟性。

现在嘛……

难得有一个不介意满宝亲自动手的病人,纪大夫当然乐得让她试一试了。

纪大夫摸了老半天周四郎的胳膊,确定以后便开始指点满宝,“手要握在这里,你之前固定手臂的法子不错,这样就算他不小心使用手臂,也能尽量减少骨头的再次错位。我怕摸着,他那根骨头就偏了一点儿,你握着这里……”

周四郎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来,但在纪大夫点着他的手臂越说越详细,而满宝握着他的手开始用力时,周四郎忍不住惨叫起来,实在是疼的,这可是骨头断了的手呀。

周四郎叫道:“满宝,满宝,你先告诉四哥,我是你正骨的第几个病人?”

满宝憋足了气拉手,周四郎又惨叫起来……

结束了第一轮后,满宝才回答道:“第一个!”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用右手拉住纪大夫的衣角,“纪大夫,你救救我呀,我还年轻,还想要手呢。”

纪大夫安抚他,“你放心,你妹妹厉害着呢。”

周四郎是真的哭了,疼的。

但纪大夫还嫌不够,摸了摸他的骨头后摇头,“不行,你没用对力气,拉的事肉,不是骨,骨头没动。”

纪大夫继续教满宝,周四郎惨叫连连。

满宝听着这惨叫声一点儿也不慌,因为每个去药铺里正骨的病人都是这么叫的,甚至叫得比周四郎还惨的都有。

庄先生、白善和白二郎都去书院里了,家里只有周立君,大吉和厨娘,这会儿三个人就凑在窗前同情的看着周四郎。

容姨看着有些不落忍,抖了抖身子道:“我,我还是去买些猪骨回来吧,炖着给周四爷补一补。”

不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周立君看着也疼,只能在窗边给她四叔鼓劲儿,“四叔,你忍一忍,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好吃。”

“我,我才不要你做呢,”周四郎一边流泪一边回道:“你做的就跟二嫂一样的难吃,你不如上街给我些好吃的。”

周立君便从窗边站直了,道:“四叔,我决定了,等你病好了,我就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白米饭,到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周四郎:……

纪大夫和满宝旁若无人的继续交流,“你刚才力用对了,就是那么拉,骨头正了一点儿,可惜你力气不够大。这得连续用力才行。”

看着气喘吁吁的满宝,也知道她这一时半会儿的拉不了了。

他便道:“你先歇一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来。”

周四郎一听,总算是开心了,抽噎着看向纪大夫,恨不得拉着他的手来一番感谢。

谁知道窗外的大吉一听,直接撸了袖子进来,问道:“用我帮忙吗?”

纪大夫和满宝看见他,立即高兴起来,“大吉你来得正好,一会儿你就按住我四哥,别让他动弹。”

周四郎一愣,道:“不用这样吧,我刚才都没怎么乱动的。”

纪大夫对他笑笑,安抚道:“我们争取一次成功。”

满宝跑出屋去,从书房里搬来一张椅子,让周四郎坐到椅子上,道:“这样我们好用力。”

周四郎迟疑道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笑着冲他点头。

周四郎便犹犹豫豫的坐了上去。

纪大夫问满宝:“怎么样,歇好里吗?”

满宝点头。

“好,那你握住他的手,我来拉,你再仔细的感受一下怎么用力。”

满宝狠狠的点头。

周四郎心里总有些不安,正想站起来,却被大吉一掌按住肩膀,按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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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十九章 正骨二

满宝双手握住他的上臂,位置不偏不倚,刚好事她刚才握住的,不过这会儿她双手握住,只往后拉,会省力很多,力气也要更大。

周四郎总算是察觉到拉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大夫已经握住他的下臂道:“好了,我念三二一,我们一起用力。”

“三,二,一——”

屋里响起的是周四郎的惨叫声……

纪大夫继续用力,一叠声的道:“继续,继续,好,慢慢放松……对,就是这样,我们再来几次……”

才收了声道周四郎瞪大眼睛,眼泪哗哗的,“纪大夫,纪大夫……”

纪大夫顺口安抚他一声道:“正骨都是这样,现在痛,总比以后日日夜夜的痛要好,来满宝,我数三二一我们继续……”

等结束的时候,不仅满宝和纪大夫,就连大吉都出了一身的汗,更别说周四郎了。

周四郎嗓子都喊哑了,坐在椅子上委屈的抽泣。

纪大夫累得不轻,对满宝挥手道:“给你四哥敷药吧。”

满宝应下。

拿出一种药膏给周四郎敷上,纪大夫闻着味儿觉得不对,问道:“这味道,怎么不像我们药铺惯常用的药膏?”

满宝笑道:“这是我自己熬的,用的是另一种药方,据说着药膏能更好的药膏?”

这个据说自然是莫老师说的,这个药方也是很久以前上课的时候提到过的。

满宝熬了两天才熬好呢。

纪大夫想了想,似乎前天周立君去药铺里请他儿子时是顺手买了不少药材。

纪大夫点了点头,闻了闻那药膏的味道后没有继续往下问。

药膏和药方不一样。

后者于开明的医者而言可以广为传播,治病救人,甚至医者间还会拿来探讨,但前者却一定会成为自家的秘方。

有的人家,一张膏药秘方便能撑起一个家百年,这点忌讳纪大夫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会问。

比如他们济世堂,他们的药膏便是独有的,配方连他儿子都还没资格知道呢。

药膏有些清凉,这会儿周四郎不怎么疼了,药膏一敷上去还挺舒服的。

周四郎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些,看着满宝给他包好,又去拿木板,便哼哼道:“都正骨了还需要戴这个?”

满宝点头,“要戴的,不仅要戴,还得绑紧了,你这只手都不能动,所以你老实些。”

周四郎只能老实坐着看她包扎,纪大夫也坐在一旁看。

不过一个是外行看热闹,一个是内行看热闹。

纪大夫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你这药膏是多久换一次?”

满宝道:“三日,后面慢些,五日,然后十日。”

纪大夫点了点头,起身道:“好,你心中有主意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不解之处再去问我。”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连忙问道:“纪大夫,我的骨头正了?”

“我摸过了,应该是正了的,只是养伤的时候也要很注意,不要乱动手肘,在骨头长起来前不要用这只手……”

虽然满宝就是大夫,但纪大夫还是细细的叮嘱了周四郎一番。

周四郎现在对自家妹妹的医术有些不太信任,所以虽然头疼,但还是细细的记下来。

满宝见他记得这么痛苦,便道:“四哥你躺着吧,我给你记着。”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道:“四哥,你说是我一个人拉着痛,还是我和纪大夫拉着痛?”

所以痛什么的根本不是她技术不好,而是正骨就是这么疼好不好?

满宝拉着周四郎的右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四哥,你就放心吧,就算我正骨的技术不是很好,这后续料理还是很不错的,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再不济她还有科科呢,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扫描,好歹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周四郎被她说服了,问道:“后头还要这样又拉又拽吗?”

满宝摇头,“骨头正了,以后只要不歪就不会再拉,不过你要是长歪了,那也不是拉,而是要重新打断再正一次。”

周四郎一听,抖了一下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所以你老实呆着,别乱动呀。”

周四郎僵着身子点头。

纪大夫听着她吓唬,哦,不,是下医嘱。

笑眯眯的听完,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满宝送纪大夫出门,周四郎着才抱怨大吉,“你知道纪大夫拉手更疼,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枉我把你当好兄弟。”

大吉:“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纪大夫正骨。”

周四郎噎住,道:“我哪知道纪大夫正骨比满宝正骨还要疼的?”

“长痛不如短痛,”大吉道:“以满小姐的力气,她恐怕拉上一天都拉不好。”

周四郎苦着脸道:“那你也应该提醒我一句。”

周四郎虽然很害怕骨头移位,但在骨头接上后道第二天也没能老实的呆在屋里,还是起身挪到了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满宝也不拦着他,叮嘱他一番后就要去药铺,结果她还没出门陈二郎便找来了,他还给他们挑来一担的木柴。

他是来告诉他们,其他人都答应了运粮的事,总共是八个人。

周四郎一听,坐不住了,和满宝道:“家里现在应该也收到了信,待他们送信来我们就从这儿启程,我这儿还有几个朋友也能用,估计也有五六人,这就差不多了。”

周四郎生怕她真的上街上去给他雇个二三十人来,因此几乎是立刻的包揽下这事,“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去药铺学医术,我让立君跑腿就行,这些事她比你还熟些呢?”

满宝很好奇,问道:“四哥,你的朋友是干嘛的?”

“接这样的活儿,当然就是干苦力的来,行了,你就别问了。”

等把满宝和陈二郎支应走,周四郎立即让周立君去找人。

周立君一听他要找三儿,便问道:“四叔,你不是说你朋友是做苦力的吗?怎么找的三儿?”

三儿是乞儿,周立君见过他几次,年纪很小,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周立君知道他,还是因为周四郎带着她去找过他,让他带着她在大街小巷的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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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 家里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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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周四郎要去的乡下很远,地方不是很熟,怕到了村子里被人欺负,便偶尔会带上两个人和他们一起下乡。

周立君知道,那些人平时也是蹲街边要饭的,但只要有活儿找上他们,再苦力也会做。

周四郎会找上他们,周立君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熟门熟路的在康学街的一个饭馆前找到一个小孩子,问道:“三儿呢?”

那小孩儿也认得周立君,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昨天晚上他在甘香楼那边,你去那儿找一找?”

虽然乞丐都有一定的地盘,但也是流动的。

所以等周立君把三儿找到领家里来时,满宝都从药铺里回来了。

三正捧着一碗面吃的津津有味,看到小院里又进来个人,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身子。

周四郎立即与他介绍,“这是我幺妹。”

满宝挥手和他打招呼,然后放下背篓坐到周四郎身边,看了一眼他的手后才看向三儿,“我认得你,以前见过。”

三儿愣愣。

周四郎生怕她说出以前他们把自己做的不好吃的饭菜送给他们吃的事,立即插话道:“知道你记性好,见过的人就记住了,我把三儿叫来是有要紧事的。”

周四郎趁机提起雇人运粮的事,即是和满宝说,也是和三儿说,“我有一段时间不见大冲他们了,所以想让你帮我喊一下大冲他们六个,我想雇他们赶车,也就来回一两趟的事儿。”

三儿问:“工钱多少?”

周四郎道:“八十文,来回吃的我们都包了。”

三儿眼睛一亮,道:“周四哥,你看我行吗?”

周四郎看着八九岁的三儿说不出话来……

三儿道:“大冲哥他们这次没分到地,所以跟着一队行商走了,说总不能一辈子在益州城当流民乞丐,我们年纪又小,更分不到地了。”

他道:“但周四哥你别看我们年纪小,赶车搬货我们都干得来的,大不了我们只要一半的工钱。”

周四郎本来不想答应的,但听他说只要一半的工钱,便忍不住问:“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我大哥二哥全子他们,你想要六个人,我们就六个人。”

周四郎就凝眉看着三儿。

满宝也看着三儿,问道:“他们跟你一样大?”

三儿紧张的绷直了脊背,道:“周四哥见过他们的,他们比我大一点儿,已经十四岁了。”

“屁大十四岁,”周四郎道:“你怎么算出来十四岁的?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二三,赶车倒是没问题,反正就牛车、骡车,容易的很,可万一遇上打劫的,指望他们这一群小屁孩冲上去跟人拼命吗?”

三儿立即道:“周四哥,你别小看我们,我们抢东西可厉害了,真遇上打劫的,我们说不定比你在大街上雇的那些苦力很厉害呢。”

见他们都怀疑的看着他,三儿就着急道:“真的,我没骗你们,我们几个抢东西都很厉害的,连大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回益州城的时候就是一路跟人抢吃的回来。”

周四郎迟疑起来,满宝却一锤定音,“行,就要你们了。”

周四郎瞪她。

三儿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四郎。

自家妹妹都答应了,难道他还能把话收回去吗?

周四郎只能点了一下头。

三儿欢呼起来,放下碗便叫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大哥他们。”

说罢就跑了。

周四郎这才等着瞪着满宝道:“你怎么就答应了?”

满宝道:“只要会赶车就行,不用担心人打劫的。”

“为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去找一趟唐县令,他要是还没把人抓住,到时候我让他在派人在半路上接你们,加上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还有贼敢抢你们。”

“你这么厉害的,还能叫唐县令派人接我们?”

“本来是不能的,但现在可以了,”满宝笑道:“今天我们药铺里接了一个胳膊受伤的人,知道他是谁,是怎么受伤的吗?”

“谁?怎么受伤的?”

“一个衙役大哥,你在路上被打劫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这两天官道上过路的客商都很担心,其中便有几家这次给县衙捐了药材的药材商,他们去县衙里走了一趟,唐县令便派人在半路上护送他们,所以这段时间官道上常有衙役。”

满宝道:“既然常有衙役,那就请唐县令顺道也照顾照顾我们呗,毕竟这生意是和他们县衙做的,我们平安,他们事情也顺利不是?”

周四郎却很好奇,“那个衙役怎么受伤的?难道他们撞见抢劫的盗匪了?”

“没有,他是因为走路的时候不看路,踩到路边一块小石头上,脚一滑摔了,结果用手撑了一下,然后手就受伤了。”

周四郎:……

满宝道:“他们会赶车就行,工钱便宜呢,一天只要四十文,你想一下,一天就能少四十文,来回一趟要三天时间吧,那一个人就少一百二十文,那六个人就是……”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发现算不出来,于是看向周立君。

周立君:“七百二十文。”

周四郎眼都直了,一拍大腿道:“妥了,就用他们,谁也别拦着我。”

周立君不理他,抱住满宝的胳膊问道:“爷爷他们应该收到信了吧,信都送出去三天了。”

结果话才说完没多久,他们就听到隔壁啪啪啪的敲门声,然后听到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道:“劳驾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户从罗江县过来这里求学的,先生姓庄,带的学生两个姓白,一个姓周……”

满宝一愣,然后跳起来便冲出去开门,探头往外一看,就见邻居也才出来,而风尘仆仆站在门前的两个男子正微微弯着腰看着他们的邻居。

满宝高兴的大叫:“二哥,六哥!”

周二郎和周六郎立即回头,也忍不住扬开了笑脸,满宝就冲出去抱住两人,哇哇大叫,“二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立君跟着冲出来,也叫道:“爹,六叔!”

也冲了上去,但没抱他们,只是站着冲他们乐。

周四郎右手也扶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周二郎和周六郎看到周四郎都惊呆了,他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尤其是绑起来的手,一看就伤得不轻。

周二郎连忙上去,小心翼翼的看他的手,“老四,你,你残了?”

周六郎也要哭了,红着眼眶道:“四哥你放心,以后四嫂和孩子我们来养。”

周四郎:“……我只是残了,又不是死了,不对,我也没残呀。”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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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招骂

周二郎和周六郎围着周四郎看了看,又拽着满宝问了许久,确定周四郎不会残以后才松了一口气,立即提了包谢过邻居跟他们回家去。

“之前老四只跟我们说你们住在康学街进去的第二条巷子里,却没说是哪一户,我们只能一路问过来。”

进了院子,周立君立即给他们倒水,满宝这才问,“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二郎喝了水后道:“我们能不来吗?家里收到你们的信,吓得半死,我们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过来了,搭了小半程的顺风车,那商队要走别的路,我们就只能自己走着来,紧赶慢赶,今天才进的城。”

周二郎道:“一路上我们都忧心的很,你们信上也说的不清不楚,只说老四被打劫,东西都被抢了,人也被打了,却不说人怎么样,爹娘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没亮就叫我去县城里叫上老六一起来看看。”

其实他爹的原话是,“人要是出事了,好歹落叶归根,别让他落在外头。满宝和二丫年纪还小,别委屈了老四。”

当时周家人心里都沉重得很,周家兄弟要比老周头乐观一些,觉得老四真的要不行了,信上不可能不写明。

不过心里对周四郎的情况还是很担心,毕竟是打劫,谁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如今他们得了满宝的一再保证,知道周四郎的手臂不会残后便开始教训起周四郎来。

周二郎:“早跟你说了,做事要低调,尤其是赚钱的事,你要不嚷嚷出去,谁知道你运的是麦种?那别人能抢你吗?”

周四郎愤愤,“我没嚷嚷,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我车上是麦种?”

周六郎则道:“四哥你也忒傻了,他们抢你就让他们扛走就行了,你一个人还想跟他们十几个人打架不成?你又不是大吉。”

他道:“我和五哥小时候打架,还是你教的我们打不过就跑呢,你倒是跑啊。”

“不错,”周二郎又找到了一个骂周四郎的理由,更加理直气壮的骂起来,“还是七里村的霸王呢,白跟人混成了混混,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也不懂,我看你是这半年赚钱赚昏头了吧?”

“谁说我没想跑的?那也要我能跑得掉呀!”周四郎叫道:“他们一冲上来就把我拽下马车,把我摔在地上就拳打脚踢,我能怎么着,正要缩着当缩头乌龟,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而且,我真能跑啊?麦种不要也就算了,我能把马丢了吗,一匹马多少钱你知道吗?那还不是咱家的马。”所以周四郎在后面遇见有抢劫倾向的陈二郎时才会那么想保住马车。

见四哥激动得脸都红了,想到他脑子还没好透,满宝连忙帮周四郎说话,“二哥,六哥,你们快别说四哥了,抢劫这种事谁想遇到呀,甭管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们是坏人就是了。”

“就是,就是,”周四郎委屈道:“你们不去骂抢我的人,骂我做什么?”

“谁说不骂?”周二郎道:“我们都骂了一路了,这不是骂够了才骂你的吗?”

周六郎:“不仅我们骂,爹和娘在家里也骂呢,骂得可厉害了,爹和娘还去求天尊老爷,求他降下天雷劈死那些恶人呢。”

满宝:“最近几天益州城都没打雷。”

周四郎:……

说完闲话,总算是说起了正事,周六郎问道:“家里开始收粮了吗?”

“收的屁的粮啊,知道你被抢了,我们连饭都吃不下了,哪里还能想着收粮的事?”周二郎道:“要不是现在家里的山药,女贞子,生姜正是收获的紧要时候,连大哥和老三都要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二哥,那药材我可都找好卖家了,你们可别生鲜的贱卖出去。”

“我知道,老五媳妇知道炮制药材,她做的比我们还好些,我们拿到县城的药铺去问过了,郑掌柜都说比以前我们做的好呢,所以除了郑掌柜要的一些,其余的我们都收好了,回头给你运到益州城来。”

周四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满宝,示意她提一提雇人运粮的事。

之前满宝写信回去让家里准备大批的麦种,周二郎等人没怎么关注,毕竟比起生意来,还是周四郎的生死更重要。

但现在周四郎好好的活着,那生意就显得比周四郎重要多了。

周二郎想了想道:“一下买这么多麦种,还不能赊,咱家得掏空家底吧?更别说你们还在益州城里租车雇人了,这得多少钱?”

满宝便招呼周立君去把算盘拿来,给周二郎算了一笔账,“二哥,再过几日就入冬了,唐县令要赶在年前把麦种都发下去,那我们就得在冬至之前把所有的麦种交接给他,我算了一下……”

满宝和周立君算过,一车能拉大约多少斤的麦子,算上购买麦子的价格以及运送的车马费,人工费,他们大约还能赚多少钱。

而他们是计划一次性运送十五车的麦种……

周二郎愣愣,问道:“能赚这么多?”

满宝点头,“你问四哥,他来回一趟才能赚多少钱?”

周二郎根本都不用问他,因为这半年来他们兄弟之间没少算账,他当然知道周四郎这一趟来回大约能赚多少钱。

“虽然四哥一车赚的钱是比我们租车雇人一车赚的多,但他的一车就是一趟,我们的一趟能赚多少?”

周二郎心里剧烈的斗争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道:“行,明天我就去找车行坐车回去和爹娘说,我和大哥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寻摸过,要找十五车道麦种不难,最多三天就给你们弄好。”

周二郎道:“所以这样,我走后三天,你们就去租车雇人,让老六带他们回家运粮怎么样?”

周六郎点头,“就这么办,但是二哥,我身上没什么钱了,这雇人还好说,我找的那些人都可以先赊着,等从唐县令那里结了账再发就是,但车行租车不仅要租金,还得押金呢,那可是不能赊欠的。”

第七百二十二章 生意经

周二郎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一点儿的布包打开给他看。

里面是两吊栓得好好的铜钱和三锭五两的银锭。

周二郎道:“这是爹娘叫带来的,够了吗?”

周四郎摇头,“最起码得再来一倍,这租金没多少,但押金高呀。”

周二郎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乐呵呵的,骄傲道:“知道我厉害了吧?我有呀!”

周二郎就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乐道:“是啊,你最厉害了,先把钱借给家里,回头等你四哥从唐县令那里拿了钱再还给你。”

周四郎便道:“这钱估计得她自己还给自己了,二哥你不知道她现在多厉害呢,就连跟唐县令签的这个合约还是她给弄的呢。”

周二郎:“我说呢,你怎么会想着签合约,还想得那么周全,原来这门生意是满宝做成的。”

周六郎:“四哥你羞不羞呀,回去还和我们吹牛,结果你竟然抢满宝的功劳。”

满宝就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心塞塞,觉得应该把刚才那个看见二哥和老六就激动得不行的自己埋地里去。

激动个什么劲儿呀,这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周二郎和周六郎在此住下,他们出来得急,又只想着周四郎的安危,所以只带了银钱和一身衣服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等庄先生他们回来,周二郎很是不好意思。

庄先生却没在意,笑道:“我想着你们也快来了。”

毕竟那么大的事,周家不可能不来人。

毕竟是自己最满意的弟子家人,庄先生多嘴问了一句,“可有想过怎么做好和唐县令的这门生意吗?”

满宝立即把他们的计划说了。

庄先生微微点头,“早该如此了。”

正耷拉着脑袋的周四郎闻言抬头,好奇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怎么这样说呢?”

庄先生平和的笑道:“我虽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确定好的生意那就宜快不宜慢,早一日坐下,早一日拿到钱,那你们就早一日赚到这大笔的钱。”

“于商人来说,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成本,”庄先生道:“你接了这门生意,却只想着一人来回的倒腾,看似赚的多,其实不然。”

庄先生在当时他们签下合约时就想说了,但见他三个弟子,从满宝、白善,再到白诚,没一个能想到这一点的。

反而还在拍手欢呼,鼓动着周四郎赚到钱后请他们吃好吃的,他便没有提醒。

他想着,弟子们这么笨,这么轴,不会多想一想,还是应该再磨一磨。

他本意是想等周四郎费劲的把这一单生意做完,结了账后再慢慢的和他们算一笔账,谁知道着第一车麦种就被抢了。

而现在,几个孩子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知道雇人运粮了,他便忍不住提前教了。

当然,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这些合理化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还给他们讲了好几个特别的故事。

都是一些成功商人的传说事迹,大部分是历史上的人物,人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有些故事满宝他们甚至在书上看到过,但有的只有寥寥几句,于庄先生细细又生动的讲述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仅满宝白善和白诚周立君,就是周二郎几个都听得呆住了。

不过周二郎他们只觉得庄先生讲的故事好听,一颗心跟着主人公经历的事情七上八下的,但满宝四个上过学的却知道,先生的故事从来就不是白说的。

一定有其含义。

其他人还懵懂,白善已经若有所思道:“先生是让周二哥他们借助衙门的力量完成此事吗?”

满宝也反应了过来,且她知道的信息比白善还多一条,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她忍不住叫道:“先生,官道上的人知道了四哥被打劫的事,这是不是您往外说的?”

庄先生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先生是那样的人吗?只是去上课的时候碰见几个人,所以提了一句。”

如果是别的学生,比如,面对大智书院的学生,他就不会说这样话的,更别说做这样的事,教他们这样的东西了。

先生嘛,就应该教学生做一个君子。

但对这几个弟子,庄先生可不仅仅是先生而已,他把人带出来,远离他们的父母家人,自然要教好了。

所以还要做父母家人应该教会他们的东西。

君子还是要做的,但该有的心机也不能少。

但这和以前先生教他们的东西不太一样,不要说白诚,就是满宝和白善都一愣一愣的。

反倒是周立君适应良好,她觉得庄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也没什么不对的,书上不也说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庄先生也就把实情往外说了而已。

周四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道:“先生厉害呀。”

然后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庄先生,“您说的对,这门生意得早点做下来,二哥,你现在就去洗澡吃饭睡觉吧,明天城门一开就出城,我们早一点拿到钱也早点心安。”

周二郎也被说服了,点头,“老六,那你在这儿照顾老四和先生他们。”

周六郎一愣一愣的点头,私下里忍不住和周二郎周四郎道:“庄先生可真厉害呀,难怪我觉得满宝现在也越来越厉害了。”

周四郎心中暗道:这就厉害了,你还没见过她更厉害的时候呢。

不过他也把刚才庄先生说的话给记在了心里。

庄先生教好了弟子,便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却不知道距离康学街好几条街外的县衙里,唐县令才安抚住唐夫人,钻到了书房里。

师爷早等在那里了,唐县令一来,他立即起身行礼。

唐县令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坐到书桌后问道:“怎么样,各家都满意了吗?”

师爷苦笑道:“满意是不可能的,不过已经安抚住了,大人,您觉得是谁在大肆宣扬官道被劫的事?”

唐县令已经查出来了,不过对方做的没有一点把柄,且光明正大,一点儿也不怕他查,他能怎么办呢?

唐县令道:“别管这事了,安抚住各家就好,待把那些抢劫的人抓到就好了。”

师爷一愣,问道:“不查问散播谣言的人了吗?”

唐县令问:“这是谣言吗?”

师爷:……看来大人知道是谁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斗法

唐县令在调查案子的时候就与县尉和衙役们说过,严禁把这事的原由往外传。

反正他们手上有画像,调查起来要容易得多,随便找个借口,比如某某地偷盗之类的,甭管是丢了钱,还是丢了牛,反正就是画像上的两人干的,先把他们拿住,再找剩余的人就容易了。

反正就不能是官道抢劫。

官道抢劫,那便是劫匪了。

益州刚安定下来,结果现在益州城外的官道上有一伙盗匪在抢劫过路客商,不仅会造成恐慌,他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

他才从应家等人手里抢了一批地来,多的是人想把他踩下去或赶出益州城呢。

可他没想到下辖的村子这么愚昧,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查出那两人来。

唐县令仔细问过周四郎,确定这就是很熟悉官道的人所为。

一:经常走这条官道的旅商;

二:经常在这条官道上游走的流民;

三:那附近的村民。

旅商就算穷,也不会看得起周四郎那一车的麦种,何况,穷的旅商一般都是二三人结伴,能够凑出十几个人的旅商,更不会把周四郎那点小生意放在眼里了。

而若是流民所为,他们不会只抢麦种,而是会把马和车一起抢走。

顺着官道往下走,直接走入小路,或者心狠一点的,把周四郎打死了往林子一扔,运气不好,两三天尸体被发现了,他们也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换个地方把车上的粮食和车马一卖,分了钱便混入流民中,天南海北随他们去。

就算唐县令最后能查到车马的去处,甚至可以画出大多数人的画像上交刑部,然后再下通缉书,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尤其是那么多丢了籍书的流民中找出十几个人来不异于大海捞针。

只有有家有室的人才会顾忌那么多,不敢抢那过于显眼的车和马。

所以唐县令可以确定,作案的就是那附近的村民。

可拿了画像的衙役下村,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那两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唐县令知道,他遇到了自己办案以来最难,也最烦的那一种情况。

他爹以前就是刑部出来的,他说过,他最讨厌办的案子就是当地人,一个家,一个家族,一个村子,甚至是一个乡对外乡人犯的案。

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自己私底下也会不避讳的议论,但当官员下去调查时,上至里长,下至几岁小儿,都会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就是怕得罪人。

他来前,父亲便叮嘱过,一,面对权贵要不卑不亢,要想着治下的百姓,若是办案,则要不论受害人是谁,都要做到给他们应得的交代;

二,对那些隐瞒案情的村民、村长和里长等,则要做到软硬适中,他若能和和气气的理解对方最好。

不能,也不得判刑过重。

当时唐县令不以为然,不觉得有人会为了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阻挠官差办案。

但现在……

还是好生气哦。

所以唐县令觉得,既然大家都让他不痛快,那他就让所有人都不痛快好了。

唐县令沉着脸让师爷回去休息,转身就点了三个衙役的名字让下人悄悄的连夜把人叫来。

“大人!”衙役们弯腰行礼。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我记得你们都是颜家湾、大花坪一带的人?”

“是,大人记性真好。”衙役们恭维到。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在大公岭那一带有亲戚吗?”

三衙役对视一眼,摇头道:“回大人,颜家湾和大花坪离大公岭远着呢,我们几个在那里并没有亲旧。”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然后道:“那正好,本官有件事要交给你们。”

唐县令让他们换上便服,就蹲在大公岭一带的山上等着抓人,然后他将画师照着画出来的两张画像交给他们。

衙役们连忙接过,对视后面上都有些忧虑。

唐县令最近正在办一件要案他们都是知道的。

毕竟他们县衙就那么大,人就那么多。

这个案子可不好办,以前下乡询问里长,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会积极的帮忙询问村民,结果这次下乡的人都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

近来接这个案子的兄弟可是气得火大,据说连县尉大人都砸坏了一套杯盏,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么多人都办不下来的案子,靠他们这三个进县衙没两年的新人?

不错,这三个衙役都年轻得很,不仅年龄小,进县衙的时间更是小。

还是唐县令来了以后招衙役才把他们招进来的。

毕竟洪灾过后,以前的衙役,死了的,同样跑了的,消失了的不少。

县衙很缺人。

虽然唐县令不搞派系,但三人还是自认是唐县令的人,所以虽然觉得很难,犹豫过后他们还是点头应下了。

唐县令见了便微微一笑,面色和缓了许多,给他们鼓劲分析道:“不用怕,你们很少出现在大公岭一带,属于生面孔。”

唐县令道:“我也不要你们进那两三个村子,我都叫人打听好了,大公岭那一带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喜欢上南岭和东岭一带打柴,现在天气渐冷,家家户户都需要大量的木柴,他们也不例外。”

“我回头会让孙大他们从大公岭里退出来,往其他地方去查,他们一放松警惕,自然会出现,到时候你们只要看到画像上的其中一个,直接扑上去拿人。”

唐县令道:“我不要你们两个都抓,只要抓住一个就行。”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问,“大人,若是他们成群结队的出现怎么办?恐怕我们人还没抓住,就先被他们给打死了。”

从这次案子来看,这些村民显然齐心得很,他们真当场抓人,又是穿的便服,肯定会被当成贼打死的。

那会儿他们可不能为自己说话了。

唐县令撇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会等人落单了再抓?”

他道:“我不拘时间,你们要三天的时间也行,五天的时间我也有,反正你们就要把人给我蹲着,直接堵了嘴抓下来。只要你们能把人抓回来,本官给你们请大功。”

第七百二十四章 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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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宝兴奋得眼睛都发光了,“大吉原来这么厉害!”

满宝道:“我要和大吉学飞屋顶和打架。”

“不行,你不能学,我才能学。”满宝打架本来就野,再给她学,那他以后还能打得过她吗?

满宝还要争取,科科就道:“宿主,趁着大家不注意,你去把电击棒收回来吧?”

“不要,我也会被电的。”

“不会的,”科科道:“用一根棍子去把人的手扒开,你握住开关的那一头就可以,如果你还害怕,宿主可以考虑买一双绝缘手套。”

不那么危急了,满宝的抠门属性又回来了,摇头道:“不要了,我要省着点花积分。”

她丢下白善宝,自己挤回厨房,找了一根棍子后就去扒拉倒在地上的。

房顶上的打斗精彩绝伦,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上面,尤其是老周头还时不时的喊一声,“哎呦,我的瓦片呀,下来打吧,在下头打,别在房顶上打了……”

大家的注意力就更集中了。

满宝蹲在地上,用棍子扒拉开他的手,也没伸手去拿电击棒,而是用棍子把它拨出来,这才伸手去拿。

她把开关关上,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俩人,好奇的问科科,“为什么这个棒子能把人打晕?”

“不是打晕,是电晕,知道闪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知道呀。”

“电击棒里的电和闪电一样都是电能,劈在人身上会把人电晕。”

满宝颤了一下,“可是闪电会把人劈死。”

“电击棒不会,至少百科馆内的这款电击棒不会,它设置有安全系统,虽然功率很大,但只会把人电晕。”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正想和科科讨论一下怎么把屋顶上的那人也给电晕时,她就看到地上的人眼皮颤了颤,似乎就要睁开眼睛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按了开关,然后按在他的手上。

地上的俩人抖了两下,头一软,又彻底晕过去了。

满宝惊喜不已,“真的好好用啊。”

科科:……

屋顶上的那人正巧看大这一幕,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两声,差点疯了,他挥舞着剑,剑剑往大吉身上的要害招呼,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整个村的村民都杀了。

他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直接和村民对抗时被击打的伤,被烫水泼的伤。

尤其是小钱氏的那桶滚烫的热水,现在他的脸上,手上都起了水泡,这种难受几乎要把他逼疯。

也是因此,大吉才能勉强招呼住他。

刘氏也看出大吉打不过人家,握住嬷嬷的手道:“你再回去一趟,多叫一些家丁来,一定要把人留下。”

嬷嬷很不解,“老夫人,这样得罪人……”

刘氏厉声道:“快去!”

嬷嬷只能躬身退下。

满宝拿了电击棒,跑回白善宝的身边看热闹,顺便想着怎么把电击棒扔在他身上。

不过人家现在是移动的,又远在房顶之上,满宝显然没这么本事,所以只能抬头看着。

白家的家丁很快跑来,他们没有大吉的本事,自然不能也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但他们比起村民来更有组织和纪律,也会些拳脚功夫。

看了眼屋顶上的情况,为首的一人就抓住村长问,“有竹竿吗?”

“有,周二家里啥都看缺,就是不可能缺竹竿。”都不用老周家人带路,村长直接带他们摸到杂物房里,里面都是竹竿,又长又短,有干有生,任君选择。

家丁们就呼啦啦的一人选了一根,拖出去,分队站好,直接在下面抽着空给那人一竹竿。

他躲避不及,被一根竹竿抽到了小腿,脚下不稳,大吉抽着空就伸脚将他踢下屋顶。

被踢中的胸口大痛,他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拿着棍子的村民们围住,这次他们聪明了,直接把棍子压在他身上,让他起不来。

而一个家丁将他手上的剑踢掉,也压住他。

大吉跳下来,找了一根绳子将他很结识的绑了起来。

把三个人仍做一堆,然后大家看是看着三人沉默。

刚才光顾着打架和激动,忘了想了,把人抓住后该怎么处理呢?

连村长都有些发慌,“他们真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那……

老周头心里也发虚,他觉得是假的,但当年来查案子的也的确是官爷……

庄先生却很笃定,走到唯一清醒的那人面前,道:“就算他们真是官吏,来此的目的也不纯,我从未听说过哪个地方能够照着人头给补助的,不然,你先告诉我,你在何处任职?”

那人啐了一口,眼神阴毒的盯着众人,冷笑道:“你们等着吧,敢拿我们,朝廷必定会判你等为盗匪,到时候整个七里村全被夷平,你们一个人也逃不掉。”

村民们闻言慌乱起来,庄先生却笑道:“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来此的确另有目的。”

村长便悄悄凑上去问庄先生,“庄先生,如果他们真是官,我们抓了他们没事吧?”

庄先生安抚他们道:“没事,他们连身份都不敢亮出来,就是去了衙门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的。”

村长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三人发愁,“那这怎么处理啊,送到衙门里去?”

庄先生就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日晚了,要送也是明天再送,得先把人扣押下来。”

“那这……”村长看向老周头,显然是问他的意思,人是在他这里抓的,也是因为老周家的人才抓的。

老周头倒也不为难,他正心疼被拆坏的瓦片呢,见村长看过来,就点头,正要应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诸位若是放心,不如先押在我家吧。”

大家惊讶的看去,就见刘氏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正低头看着绑在一起的三人。

其中有两个依然晕着,一个却还清醒,他看着刘氏,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张嘴就要喊,被大吉眼疾手快的往里塞了一块抹布。

他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却让抹布更深了一层,他眼中难得的出现恐惧,挣扎起来。

第七百二十五章 又晕了

满宝是来得最快的,一是济世堂离得近,二是现在药铺里没病人,衙役一去叫,她非常快速的收拾东西就来了。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是和白善一起来的。

两人速度快到唐县令吩咐完各种事,才坐下喝了两口茶。

而就在隔壁偏院里办公的县尉都没来呢。

满宝背着自己的背篓,和白善一起蹬蹬的从外头跑进大堂,先敷衍的和唐县令揖了一礼,然后左右张望,问道:“唐大人,人呢?”

唐县令也不起身,手指直接往旁边柱子后的地上一指。

白善最先跑过去,这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张席子,一个人正躺在席子上,眼睛紧闭,额头跟脸上都有青色的印子。

两只手被交叉放在胸前,显得特别的安详。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满宝震惊,“他死了?”

唐县令:“……你是大夫,你看不出他是晕了还是死了?”

满宝上前去摸了一下他的脖子,这才“哦”了一声,抬头和两人道:“是活的。”

唐县令很好奇的看白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白善:“我和满宝一起来的。”

唐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眼不瞎,我是问,你今天不上学吗?这么闲?”

白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今天是二十八,明儿是二十九,我们放两天旬假。”

唐县令这才一拍额头道:“这都二十八了,不对呀,你们旬假不应该放的是二十九和初一吗?”

“学官们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月之计就在于初一了,所以学里的规矩改了,以后初一不放假,都要回学里上课。”

唐县令很好奇,“可初一……若是有的学生要陪同家中老人上山礼佛访道之类的怎么办?”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学官说了,这是孝心,他们请假,学官们应该会批的。”

唐县令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你觉得怎么请假学官们会批?”

“看情况,有的学官喜欢文藻华丽的文章,有的学官喜欢朴实的,有的学官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撒谎了,老不老实……”

唐县令明白了,i批假全凭他们的喜好。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这个法子好,常有佛庙道观附近道百姓抱怨,每月初一,田地周围总有人纵马伤苗,有的正好碰见还好说,总能得些赔偿,有的却只留下马蹄印。我查来查去,干得最多的就是你们府学的学生。”

白善道:“可不是我,我既不用礼佛,也不用访道。”

“没说是你……”他们两个在这里说闲话,满宝则将背篓放下,开始翻着他的眼皮看,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问唐县令:“除了额头和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唐县令悠哉悠哉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抓住他的下属蹲了好几天才蹲到的人,所以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你不就是大夫吗?自己姑且猜一猜吧?”

满宝:……这是能猜的吗?

她是大夫,又不是看相算命的。

不过,能让人晕倒的法子也就那么几种。

满宝见他一时也醒不过来,便抓住他的肩膀要给他翻一个身,去看他的脖子和后脑勺。

白善蹲下去帮忙。

唐县令见她东摸摸,西摸摸,还真从背篓里把针袋给拿出来,忍不住走过去两步,俯身看了一会儿道:“你还真打算治他呀?”

满宝一呆,抬头问,“你叫我来不是为了治他吗?”

唐县令轻咳一声,连忙道:“没错,就是让你治他的,别的且放下,先把他弄醒再说。”

白善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便又些不客气起来,用力将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掰,好让对面的满宝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满宝冲唐县令点头,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然后两人就见她去挑拣针袋里的针,似乎越挑越粗,还越长,不仅唐县令,就是白善都把把眼睛挪开了。

唐县令怕自己眼晕,侧着脸不去看满宝挑出来的一根根长针,问道:“他没事吧?能受刑吗?”

满宝道:“他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被撞到了头,所以晕过去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低着头看劫匪一,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了。

他怎么觉得这人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也不想去看满宝挑出来的针,手上搬着的人又有些重,他便也盯着他看。

同样也发现了他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眨眨眼,抬头看向对面的满宝。

就见满宝终于挑出了一根她特别满意的针,扬起笑脸冲他甜甜的一笑,道:“好了,把他放下来吧。”

白善手一松,劫匪一便啪唧一声倒在了席子上。

满宝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快狠准的扎入了他的人中穴。

本来还眼睛紧闭的人唰的一下就睁开了,惨叫起来。

满宝悠悠的道:“你叫吧,叫得越大声,这针就进去得越多,最后他会全根没入。”

劫匪一便眼睛一翻,晕了。

唐县令:“……我让你来是治人的,而不是让你把人吓晕的,人晕了我还怎么审?”

满宝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针拔了。

白善道:“这有什么,再扎一次就行了,换根更粗一点的针。”

满宝道:“不行啊,再粗就不好扎了。”

然后她把才拔下来的针又扎进去,还转了两下,已经晕了的人唰的一下又睁开了眼睛。

满宝微微一笑,这次很快的把针给拔了出来。

劫匪一捂住鼻子,浑身发抖的看向围着他的三个人,旁边还守着不少的衙役。

唐县令直起了腰,和蔼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劫匪一颤颤,“才,才刚刚。”

唐县令微微一笑,也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一挥便冲上来两个衙役,将人押到大堂中央跪着。

满宝和白善还是第一次见审劫匪的,都有些兴奋,立即在唐县令身边站好。

唐县令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而这时,县尉大人还没来呢。

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也不等他,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堂下跪着的,姓名,户籍,全都报上来!”

第七百二十六章 威

劫匪一跪着瑟瑟发抖,却一句话都没说。

唐县令眯了眯眼,扫了底下的衙役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来人,再去请一趟县尉,就说劫匪醒了,一会儿待审出人来,还要他带人去捉拿。”

“是。”

这里距离隔壁又不远,又是唐县令第二次派人来请,县尉没过多久就来了。

他扫了堂上跪着的人便和唐县令行礼,解释道:“下官在安排各村过冬之事,所以来晚了。”

冬天快到了,为了安全,县尉得做一些安排,尤其是刚建好的流民村。

这些流民都是新组合在一起的,为了减少纠纷和各种安全隐患,他得安排一些人下村里负责各村的安全。

最近县尉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唐县令也很关心。

因此他没说什么,只是冲县尉笑着微微点头,示意他坐到一旁旁听,道:“别的案子还罢,这官道出现劫匪却是需要你协助的,所以叫你来一起听一听。”

县尉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下后他才发现唐县令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且还都眼熟得很。

县尉大人忍不住眉头跳了一跳。

唐县令也不急着审问,见他看着白善和满宝,便笑着解释道:“手底下的人没有轻重,抓回来的时候打晕了,本官见他迟迟不醒,便让人请了济世堂的周小大夫来看看。”

至于白善为什么在这儿,那还用解释吗?

县尉也没问这一点,只是迟疑道:“那现在……”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本官让他们留下的,说来也巧,前一个被抢劫的受害者正是小周大夫的兄长,他们是一家人,算苦主,所以便让她留下旁听了。”

县尉笑着点头,赞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全。”

劫匪一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显然才知道满宝是那天他们抢的人的妹妹。

满宝见他看她,便冲他咧嘴一笑。

劫匪一打了一个抖,见她站的离唐县令那么近,加上刚才他装昏时听到的话,显然,他们是熟人了。

这是有后台的人!

后台还是他们的父母官大人!

劫匪一脸色唰的一下就白得没了血色,他一下软倒在地,都不用唐县令审,自己先翻着白眼晕了。

唐县令:“……”

县尉:……他不就是说了句“大人考虑得周全吗”?你晕什么?

县尉气得不起。

唐县令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地拿了针袋上去,不过这次有县尉在,她没有再扎他的人中穴,而是挑了一枚锋针,拉起他的右手,找了一个穴位扎了下去,转了几下后他又幽幽的醒转。

满宝幽幽的看着他道:“你可别再晕了,再晕,我扎的可不就是手了。”

然后盯着他的鼻子看。

劫匪一颤抖着没说话。

唐县令见了和县尉笑道:“没想到这抢劫的胆子这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苦主呢。”

县尉也点头,应和道:“有些人也只表面看着温顺,背地里却凶悍得很,大人接触的少,不知道这样的歹人才是真的险恶。”

唐大人点头,挥手让满宝退下。

这才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审问劫匪一,问道:“说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连忙磕头,叫道:“冤枉啊,大人,小的真的冤枉啊,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被抓来这里……”

唐大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没问你犯了什么事,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抖着没说话,心里慌乱如麻。

大树哥只说,谁被抓住了,咬死也不能供出其他人,却没说问起自己叫什么名字时该不该说。

要是说了,回头县令把他们家人都抓来了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衙役进来禀道:“大人,大公岭的两个里长到了。”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将他的嘴巴堵了,拉到堂下去打板子,打轻一点儿,一会儿还要审呢。”

“大人,打几个板子?”

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你们随意打吧。”

衙役们早已习惯唐县令道各种奇怪命令,这个一点儿也不显得奇怪,因此手脚利索的把人嘴巴一堵,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唐县令见他们开始打了,这才道:“将里长们请进来吧。”

能做里长的,一般年纪都不小,两位里长很快就一块儿进来了。

一进大堂他们便要跪下,跪到一半发现唐县令没有阻止的意思,两人便只能结结实实的跪下问安。

两人心都有些发沉,显然也看到了外面打板子的人。

唐县令一时没说话,两人便趴伏在地没敢起身,外面板子敲打在肉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好似敲在了他们的心上。

县尉垂下眼眸,唐大人的这一招震慑真是百用不腻,可他不得不说,他用的很好,因为便是他已经知道堂外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忍住把一颗心提起来。

再看跪在地上,额头慢慢沁出汗来,有些打抖的两个里长,他便知道,这一次县令又是赢定了。

白善也和满宝对视一眼,眼睛闪闪发亮。

唐县令喝了两口茶,过了许久,门外的衙役进来禀报:“大人,他又晕过去了。”

唐县令:……

他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的出去把人弄醒。

不过唐县令没再叫他们打,只是也没把人提回来,而是就任由他趴在长凳上。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两个里长身上,将手上的两张画像扔下去,由着它们飘到他们身侧,问道:“莫里长,孙里长,本官现在最后问你们一次,这二人你们认识吗?”

两位里长冷汗淋淋,满宝看着都担心。

她觉得这两位要是晕,情况恐怕比外头被打了板子晕倒的劫匪要严重。

唐县令也不急,他们不说话,他便等着,反正他是坐着,他们是跪着,他还有茶喝着,他怕什么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里长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大人,这二人隐约看着眼熟,但小的年老眼昏,不太记得,所以不敢乱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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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借刀

唐县令神色不辨的道:“一里百户,一户之中能有多少人?你世代居于此,长于此,却连百户人都认不清,本官很好奇,你是怎么选上里长的。”

莫里长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唐县令拿起惊堂木狠狠地一拍,怒喝道:“官民勾结,互相包庇,你们是在针对本官,还是你们整里都想着落草为寇,造大晋的反?”

莫里长和孙里长闻言,立即伏地疾呼,“大人恕罪,我等绝无造反之意啊。”

莫里长扭头看向孙里长,叫道:“孙里长,你到现在都还要包庇族人吗?”

孙里长脸色瞬时铁青,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由暗暗咬牙,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立刻趴在地上请罪,“大人恕罪,小老儿有罪,这堂下受刑的叫汪三,是我们里的人。”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他也不姓孙呀。”

孙里长冷汗淋淋,心虚的道:“倒是有个族人叫孙大树,前两天,小老儿偶尔听到一个消息,说前段时间孙大树带着附近两三个村子玩得好的青年出去跑了一趟,结果赚了一笔钱回来。”

他道:“因为他们这一群青年整日的游手好闲,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他们是长大,知道上进了。但后来又隐约听说,那笔钱来得不正经。这事莫里长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们里也有好几个青年在其中。”

这下换莫里长咬牙了。

唐县令的目光落在了莫里长身上。

莫里长也只能应了一声“是”,道:“都只是隐约听说,并没有实证,我等毕竟是外人,总不能上门去问他们赚钱的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抢他们的生计呢。”

“本官派下去查他们的差吏,为何总被敷衍?”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起叫屈,道:“大人,我等实没有敷衍,实在是差爷们带去的画像都模糊得很,或许也因为我们年老眼昏,所以实在是认不出来画上的人。”

唐县令冷笑。

画像模不模糊他不知道吗?

原画是白善画的,当事人周四郎都说长得很像,而他又是请的画师照描,他自己都对比过,和真人不差多少。

现在告诉他画模糊,这是当他傻吗?

白善也很不高兴,毕竟原画是他画的。

很较真的白善直接上前捡起汪三的画像,走到他面前,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他的脸后道:“唐大人,这画像与真人虽没有十分像,却也有七分像了,我不信熟悉汪三的人会认不出来他。”

莫里长和孙里长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不知道这少年是干什么的,打哪儿冒出来的。

因此微微皱了皱眉。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后道:“大人,两位里长说自己年老眼昏认不出来正常,难道三个村子里的人也都眼昏不成?可见,他们是有意包庇的了。”

莫里长怂唐县令,却不怂白善,闻言道:“你这小儿,没有证据的事怎能乱说?大人,我等说的句句属实,我们真的没有隐瞒之意啊。”

唐县令对白善笑道:“你又怎么说?”

白善收了画回到满宝身边,道:“就当你们说的是实情好了,大人,两位里长年老眼昏成这样,显然已是失职。里长本就是代朝廷管理乡民,他们却连自己的百户人口都认不清楚,还如何能代朝廷管好乡民?”

白善淡淡的低头瞥了跪在地上的两位里长一眼,道:“大人不如体恤体恤他们,让他们归家养老吧。”

唐县令微微颔首,笑道:“你说的不错。”

莫里长和孙里长脸色苍白,但心里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浅笑道:“不过,就算莫里长和孙里长有过,却也代朝廷管了许多年的乡民,有过要罚,有功自然也要赏,来人,且先请莫里长和孙里长去后衙住着,待明日我再请些里长来给两位里长论功行赏。”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愣,立即伏地推辞,“不敢,不敢,我等治下出现了此等刁民,大人不罚我们也就算了,哪还敢论什么功?”

唐县令似笑非笑道:“两位老人家玩笑了,功要赏,过自然也是要罚的。”

莫里长和孙里长便心中一寒,知道他根本不是留下他们论功行赏,而是等着要罚他们呢?

可是……

俩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是有过,但似乎也没实际的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最多就是失职不察而已。

他们咬死了认不出画上的人,谁又能说他们认得的?

毕竟俩人年纪实在是大了呀。

衙役将俩人带下去。

唐县令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

满宝就盯着唐县令看,然后悄悄的和白善咬耳朵,“我觉得你被唐县令坑了。”

白善又不傻,道:“你是说我不该当出头鸟吗?”

满宝:“小心他们记你仇。”

白善道:“那怎么办呢,我生气了,就是想怼回去。”

唐县令见俩人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忍不住点了点手指头道:“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立即安静下来。

劫匪一,不,是汪三,立即被拖了上来。

唐县令给自己把茶添上,又喝了一口,招了招手,书记吏立即捧了一本才翻出来的户籍册子上前,道:“大人,根据孙里长的口供,我等找到了汪三的户籍,他名字就叫汪三,一家八口人,父母俱在,有两个兄长,两个兄长皆以娶亲,还有一个侄子,家住在孙家村第二十八户……”

趴在地上的汪三脸色惨白。

唐县令扫了他一眼,丢下一枚签子道:“来人,去把汪家一家老小全都拿来。”

汪三立即抬头,向前爬了两步道:“大人,大人,这不关我家里人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县令冷笑着问,“什么事不关他们的事?”

汪三脸色一噎。

唐县令继续问,“不关他们的事,那关谁的事?孙大树?除了孙大树还有谁?”

唐县令问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再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你不招,自有人替你招,到那时候本官可没闲心再听你说些有的没的了。差吏拿着你的画像上过你家的门,结果你父母兄长皆不认,这就是包庇之罪,你犯的罪有多严重,他们便也要受多大的惩罚!”

第七百二十八章 借刀杀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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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孙里长和莫里长他们都没顶住唐县令的压力,才被打了一顿的汪三自然也不能,几乎是唐县令的话音才落下,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就是招得乱七八糟的。

“是大树哥拉上我们几个一起去的,说我们只抢东西,又不卖,就自家用的东西,把那麦种往自家的麦种里一掺,谁也看不出来。”

唐县令只能一句一句的问,“除了孙大树,你们同行的还有谁?”

汪三便一个一个的报出来,一共是十三个人,全是他们附近三个村子里的青年,大家平时就在一块儿玩,熟得很。

唐县令看向书记吏,书记吏一个一个的记下。

他继续问,“你们在抢前就知道周四郎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汪三渐渐安静了下来,回答得总算是有条理一些了,他道:“周四郎是卖新麦种的,我们都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他卖,”汪三道:“好些村子的人都跟他买,要不是那麦种太贵,我们家也想买的。”

满宝道:“胡说,我们家的麦种明明很便宜,你去看粮铺里的新麦价格和旧麦价格。”

汪三:“我家都买不起!”

白善不善的问道:“所以就可以抢了吗?”

汪三低下头不说话。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问:“谁提议去抢的?

“大树哥。”

唐县令抬了抬下巴,道:“说一说吧,怎么想到去抢麦种的,那一车的麦种够你们分了吗?”

汪三耷拉着脑袋道:“大人,我们家里的地就三亩,他们家的也不多,这一车的麦种够分了,还剩了一些呢。”

唐县令微微挑眉,看了书记吏一眼后继续问,“剩的那些呢?”

“都放在大树哥那里了,我们打算等着风声过去了就拿出去卖,新麦种呢,外头粮铺好的新麦种都卖到二百文一斗了。”

满宝嗤笑一声,这边嫌弃她四哥卖得贵,自己转身却是看着粮铺的价格来定的。

汪三没能听明白他的嗤笑声,唐县令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抽出一块令牌来交给县尉,“既已有口供和人证,那现在就差物证了,还请县尉带着人去一趟,将孙大树等人捉拿归案,还有藏匿在他那里的麦种。”

县尉连忙躬身接过,应了一声后退下。

县尉手一挥,便呼啦啦的带走一群衙役。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来还留在堂内的一个衙役,低声吩咐道:“去告诉和县尉一起下村的人,让他们去和孙里长莫里长家里的人漏话,就说孙里长和莫里长因为包庇犯人被拿住了,有可能会被全家问罪的……”

衙役应下。

唐县令坐直了身子,一抬头就对上满宝和白善亮闪闪的目光,他顿了一下,然后便冲他们微微一笑。

书记吏总算是查到了什么东西,拿着一本册子上来给他看,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唐县令翻了翻那册子,问道:“汪三,你家那么多人只种三亩地?其中能拿来种麦子的有多少?”

汪三道:“只有一亩半,还有六分是田,拿来种稻子的,余下的是很不好的旱地,只能种豆子。”

唐县令翻着手中的册子,“大贞三年和五年,你两个兄长成年都是分了地的,虽分不到足额的二十亩永业田,但按照当年华阳县的均额也给了他们一人八亩地,你家那么多地怎么都卖了?”

汪三迷茫了一下,道:“好似我大哥二哥说亲的时候卖了一些,然后就是三年前水灾,为了买粮食又卖了一些……稀里糊涂的,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三亩地了。”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问道:“所以你家一年就耕作三亩地?”

“不是,我们还租了常家的田地。”

唐县令盯着册子看了半天,最后合上册子问:“是不是家里有人在王府里当官的常家?”

“对对对,就是那位常大人家。”

唐县令划了划手中的茶杯,最后看向满宝和白善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用午饭了,这堂审你们也听了半天,回去就告诉周四郎,就说人我已经抓住,本官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余下的事就不应该是他们能听的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行礼后告退。

到了县衙外面,满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哼哼道:“不就是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趁人之危买地吗,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道:“我还知道,益州王府、应家和季家这些大家族趁灾民之危圈了许多地呢。”

白善也不理解,“就是呀,这些事哪一件不比这件更丑?更大?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懒得回药铺了,干脆爬上马车道:“走吧,我们回家。”

周四郎的胳膊还没好,但人已经可以任意的蹦跶了,昨天他便绑着手,让周立君领着周六郎去把陈二郎等人叫来,把他请到的十四个人全都聚在一起认识了一下。

陈二郎见三儿他们年纪这么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周六郎却没在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就下地干活了,赶车而已,很容易的,车不翻就行,所以他觉得他们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周四郎道:“你们一共十五个人,所以我们就租十五辆车。”

他道:“空车回去,到时候我们村子里会再请一拨人,放心,路上安全得很。我们还请了县衙的衙役帮忙看着一点儿路。”

陈二郎等人立即拍马屁,“周四哥可真厉害,还能请动衙门里的人。”

周四郎矜持的道:“毕竟这笔生意是和县衙做的嘛,县令大人也是很关心的。”

周立君在外面举了举手,见四叔没看到她,便高声道:“四叔,还有我呢,我们租十六辆车吧。”

周四郎问:“你想回家了?十六辆也行,多一辆就能多拉一点儿。”

陈二郎硬着头皮道:“周四哥,这做生意带女人不太好吧?”

周四郎瞥了他一眼道:“谁说的?我每次做生意都带着我侄女,不带她谁给我算账啊。”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开窍

陈二郎:……

所以最后周四郎让周六郎背上了一大包的钱,领着一群人,由他和车行的掌柜讨价还价一番后租了十六辆的骡车。

然后由周立君算账,再数出钱来付账,记好账本。

最后,他们今天一大早便出城去了,十六辆空车,哦,也不对,还是装了点东西的,比如他们十六个人的口粮。

由周六郎拿着,然后周立君负责管理,像什么做生意最好不要带女人的规矩,周家兄弟根本就没想过。

仔细算起来,家里能有今天,还是从满宝开始的呢。

所以对于这种规矩,周四郎和周六郎都嗤之以鼻。

今天一大早满宝就是先送的他们,然后才去的药铺,回到家里,小院里就只有容姨和周四郎在。

满宝跑进厨房问道:“先生他们还没回来吗?”

容姨笑道:“没有,我估摸着得用晚食的时候才回来。“

满宝点了点头,便又跑去看周四郎,就见周四郎正躺床上睡大觉。

她有些看不过眼,推了推他道:“四哥,外面阳光正好呢,你怎么就睡觉了?”

周四郎挪了挪身子,道:“我又不能干活儿,不睡觉去干什么?”

“出去晒晒太阳也好呀,听说晒太阳可以长骨头。”

“你糊弄鬼呢,晒太阳能长骨头?我只听说过啃骨头能长骨头,这要是晒太阳就能长骨头,那小孩儿都不用吃喝了,天天出门去晒太阳就成。”

白善在窗外听见,扑哧一声笑起来,却是越笑越欢快,停不下来。

满宝趴到窗边去瞪他,“你笑什么呢?”

白善抹着眼角的泪花道:“我想着,依照周四哥这么说,小孩儿光长骨头,他也不长肉呀。”

满宝连连点头,找到了反驳的点儿,“就是,就是,吃东西是为了长肉。”

然后她嫌弃的看着周四郎道:“你看看你,这几天不晒太阳,也不动弹,吃的又好又多,光长肉不长骨头,现在都胖了。”

周四郎惊喜的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真的。”

“太好了,”周四郎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脸,问道:“果真胖了吗?”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还去问白善。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他后点头道:“还真是胖了一点儿。”

周四郎就惋惜不已,“早知道我该和老六他们一起回家去的,反正也不用我赶车干活儿,我只要坐着就行。”

“你回家去干嘛?”

“让你四嫂看呀,”周四郎一脸梦幻的道:“我竟然胖了,那现在一定比之前更俊了,怎么也得让你四嫂看一看,万一回头我又瘦下去了怎么办?

满宝退后几步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四哥,忍不住点头,“还别说,四哥你胖了一点儿还真的变俊了。”

白善也点头。

周四郎心更痛了,后悔的不行,以至于晚上都少吃了半碗饭。

他不知道,才浩浩荡荡回到村里的周六郎才跳下骡车就被方氏拦住了,她抱着六头问他,“你四哥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能下床了走动了吗?”

周六郎愣了一下道:“能呀,四哥不一直能下床吗?”

然后看向他二哥,他回来是怎么跟四嫂说的,怎么感觉像四哥要不行了似的。

一旁的冯氏横了他一眼道:“四嫂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看你二哥干啥?”

然后又去安慰方氏,“你就放心吧,他二哥和老六都说好,那就肯定是好,而且你不是要去了吗?最晚后儿就能见着了。”

“啊?四嫂也要去?”

方氏一脸忧心,“我不放心呀。”

周六郎道:“有啥不放心的,四哥现在除了左手不能动弹外,其他都好得很,昨天还带着我们去租车了呢,跟车行的掌柜讲价,嗓门是一声高过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呢。”

周六郎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六头,眨了眨眼问:“四嫂,你不会还想带着孩子去吧?”

“那当然,他爹的手都断了,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周六郎道:“您还是别去了吧,这车装麦子就够重的了,哪还能……哎哟——”

话没还说完,周六郎就被冯氏揪住耳朵扯走了。

冯氏恨铁不成钢,“难怪你娶不着媳妇,活该你娶不着媳妇。”

周六郎委屈的不行,他又没说错,因为他们租的骡子多,这次车行还派了一个人跟着,就是看着不许他们虐待骡子的。

这一车上装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多了两个人,那就得搬下来一包麦种呢。

整个老周家都很热闹,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根本就住不下,好在现在天气就不是很冷,大家搭个棚子,然后卷着被子缩两个晚上就行。

但吃喝上却不能马虎,老周头虽然抠,但想着来者是客,这些又都是儿子雇来的人,那当然得好好的招待,不然干活儿不尽心怎么办?

所以家里都忙着做饭呢,周五郎心疼媳妇,见她正蹲着用冷水洗菜,便上前去,将她挤到一边后自己洗。

冯氏扯着周六郎的耳朵看见,就低声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和老五就差着两岁,怎么你就不能开开窍?”

周六郎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叫道:“娶个媳妇回来帮她洗菜,我这是有病吧?”

说罢就跑了。

冯氏根本逮不住人。

她忍不住和小钱氏抱怨,“老六明明也不小了,怎么看着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钱氏笑道:“这是还没开窍呢,等过几年就好了。”

“再过几年就成老光棍了,可不好娶媳妇了。”

“不至于,我们家现在不缺钱,只要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小钱氏想得很开,笑道:“而且娘都还没着急呢。”

冯氏知道大嫂和婆母一向更亲近,也更了解婆母,既然她这么说,那婆母自然是真的不急,她便也只能不再提这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适龄的都成亲了,就单着那么一个,她看着就特别别扭。

等把所有人都招呼好,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后,老周头便拿了烟枪坐在门槛上抽烟。

第七百三十章 信对了(补10.01的更)

钱氏也从屋里出来坐在他身旁。https://

老周头叹气,摸着烟枪道:“我这心总有点儿不安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宝不在身边。”

钱氏道:“满宝在益州城呢,这事也是她安排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怎么放心得下呀,家底都掏光了,换回来一屋子的麦种,这要是砸在手里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这老心脏估计得塌。”

钱氏道:“我问过天尊老爷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都是大晴天。”

老周头就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我也算出来了,明天一定是大晴天。”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有本事你算一下后天的。”

“明儿傍晚算给你看,不过我觉着明天既然是大晴天,那后儿多半也是晴天。”

钱氏就哼了一声,起身道:“回去睡觉吧,明天他们装车,家里那些药材也要收拾了一起带去益州城,要忙的事多着呢。”

老周头应了一声,但他还是没睡着,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直到鸡鸣声响起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周二郎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又从村里请了十个人帮忙一起押送车过去,再带上大头和二头,算是一车有俩人,哪怕是路上真的遇上抢劫的,他们这么多人也是不怂的。

这一次,周家兄弟全部都跟着一起去,车头,车中央和车尾都跟着人。

用半天的时间装好车,以免麦种受潮,他们还用油布盖在车顶,周大郎把家里的牛车也赶了出来,主要是带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

因为车多,又是骡子和牛,所以路上肯定会慢一点儿,加之现在冬日了,日头越来越短,大家便过了午时就出门。

晚上在野外露宿了一晚上,然后再早早的启程,走了两个时辰后他们就看到了靠在路边树上的衙役。

周大郎见了大松一口气,悄声和周二郎道:“还真有衙役巡逻啊,那接下来的路稳了。”

周二郎连连点头。

到了城门口,十七辆车排成一排,周二郎拿出周四郎给他的手书,他们顺利的通过城门,一文钱入城费和税都不用交。

周二郎兴奋得不行,问周大郎:“我们直接去找老四?”

话音才落,周四郎兴奋的声音就响起,“大哥,二哥,我在这儿呢。”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就跑过来,兴奋的道:“我就猜着你们今天会到,还想着等到傍晚呢,没料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是昨天午时就出发了?”

周二郎点头,“差不多。”

他忧心的往后看了一眼,十七辆车排在后面挡了不少人的路,他问道:“这么多麦种你找好放的地方了吗?”

“放什么呀,租库房是要钱的,而且这一下再一上都得花钱,走,我带你们去县衙,”周四郎单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转身道:“满宝正在县衙里和唐县令说话呢,你们到了直接把货卸了,最好当下就把钱给结了。”

周大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去县衙。

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的方氏抬头往前看了看,发现只能看到车顶,完全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见车停了这么久时间都不动弹,便有些忧心道:“前头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吧,”周六郎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把牛绳给她,他自己跳下车道:“四嫂,你先看着车,我到前头去看看。”

“好。”

周六郎一溜烟就跑了,结果他才跑了一会儿,车队就开始动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跑,跑到了最前头才看到周四郎,立即挥手道:“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周四郎爬上了第一辆骡车,稳稳的坐着,和底下跟着跑起来的周六郎笑道:“我不在这儿,你们知道往哪儿走吗?行了,你赶紧回你的车上去吧,我们这就快到县衙了。”

“哦,往后头去好远的,四嫂也会赶车的,要不我留下和你们一块儿坐吧。”

“啥?你四嫂?”

见周四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赶车的周大郎总算是想起来了,道:“忘了和你说了,你媳妇担心你,也跟着过来了。”

周四郎就左右转了转身子,发现骡子车走得虽然不快,但以他现在单手的状态想蹦下去也难,于是就叫道:“先停车,先停车,大哥,我去后头坐。”

周大郎根本就不停车,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右手,斥道:“停什么停,这后头这么多车好停吗?而且你往后头去了,谁领我们去县衙,老实坐着。”

然后训斥周六郎,“你老实在路边等着,一会儿你四嫂赶着车上来了就上车去,让你四嫂赶车像什么样儿?”

想想又觉得不对,连忙道:“不是呀,咱家牛车上没麦种啊,都是家里给带的东西,所以你们没必要跟着去县衙了,你赶紧的,上车去把你四嫂带回他们租的房子里去,六头还在车上呢。”

“啥?”周四郎又忍不住惊叫出声,“我儿子都来了?不是,大哥你先停一下车让我下去看看他们……”

周大郎鞭子一抽,让骡子走得更快了。

周六郎只能站在路边看着他们渐走渐远。

周四郎往后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悲愤,“大哥,你就让我看一下老婆孩子怎么了?”

周大郎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也就十天没见着而已,有这么想吗?你以前还想着不娶媳妇,让你大姐给你养孩子呢。”

周四郎:“……我现在长大了,你当我是老六呢?”

周大郎道:“行了,先办正事。”

走了许久才到县衙门口,听到消息的满宝从县衙里和唐县令一起出来。

看到这连绵的车队,便是唐县令都惊了一下,然后他惊讶的看向满宝,笑道:“行啊,大手笔,你们家胆子也是真够大的,敢一次性进来这么多麦种?”

满宝拍他的马屁,“那是因为相信唐大人呀。”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你这次还真信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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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亲戚

唐县令让师爷带着人去清点麦种,检查质量,确认无误后收入库中,当场就带着他们去结算银子了。

丁主簿仔细地看了一下账单,然后看向唐县令,犹豫道:“这……”

唐县令含笑道:“结给他们,过几日还有一批麦种来,依旧是货到付款,不要拖欠。”

丁主簿见唐县令坚持,只能低头应下。

官衙结账当然不可能用铜板了,丁主簿让人搬出来银锭,满宝等人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立君看了看大伯和爹,再看看小姑,得到她的点头后便拿了账本上去点账。

很快就把账目给结算清楚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两条大大的褡裢,将箱子里的银子都装到褡裢里。

周四郎摸出两锭银子道:“三哥,老五,我们去换铜钱,立君,你带着你爹他们先回家去,一会儿我拿着铜钱回去发钱。”

周立君应下。

周大郎问:“满宝呢?”

满宝正在和唐县令说话呢,唐县令道:“抢劫你兄长的人都抓到了,不过他们抢去的麦种早和他们自家的种子混在一起了,我估摸着你们也用不上了。”

“不过,我会判他们赔偿的,”唐县令笑道:“现在人抓住了,也算震慑住了沿途的不法之徒,你们可以安心运货了。”

满宝自然高兴的应下。

看她高高兴兴的走了,唐县令便微微一笑。

这事在满宝他们这里是了结了,但在他们这儿却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这会儿满宝还一无所知而已,她高兴的跑回家,就见周四郎已经换回来两万钱,正在给大家发工钱。

陈二郎他们是一人一天八十文,三天就是二百四十文,而三儿他们六个减一半。

而他们从村里请来的人则要更贵些,一人一天是一百文,不过他们的账是要回家后才算的。

周四郎将剩下的铜板交给周大郎,然后道:“你们吃了饭就休息一晚上吧,明儿一早再走,我在隔壁巷子里租了一个院子,可以给大家伙儿住。”

这个大家伙儿自然是他们村里的人了。

陈二郎等人拿了钱便告辞回家了,约好了明天一大早在城门口见。

车马也要安排好,各种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就算有周立君帮忙,周四郎也是忙得不行。

等他把所有人都安排好,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弟时,他这才有空去看他媳妇。

方氏一直带着孩子站在一旁等他,俩人一对上眼,就忍不住泪汪汪起来。

方氏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那只被固定的手,问道:“疼不疼?”

周四郎摇头,然后又狠狠地点头,小声道:“可疼了,尤其是满宝给正骨的时候。”

方氏吓了一跳,越发宝贝的看着他的手臂,“骨头还歪了?”

“歪了,所以要正骨。”

方氏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杀千刀的,抢东西就抢东西,怎么还打人呢?”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善和满宝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俩人,脑袋忍不住转来转去的。

其实他们不想看的,奈何俩人正好站在他们跟前说话,他们想不看都不行。

白善跟周四郎的接触也很多,尤其满宝还经常说起周四郎,所以他觉得很惊奇,“觉得周四哥像变了个人一样。”

满宝:“五哥说成了亲的男人都这样。”

白善就抖了一下,道:“太可怕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正在牛车上翻找他的行李,在大头二头的帮助下,他总算是把他祖母和父母给他准备的东西翻出来了。

见白善还坐着发呆,就招手道:“善宝,你快点儿啊,堂祖母和婶婶也给你准备了东西,过来看看是什么?”

二头翻出一个箱子和一个包袱,拎下车道:“喏,就这两个。”

白善刚才帮着招呼客人,累得不轻,所以懒洋洋的起身道:“左不过是些吃的喝的,还能有什么东西?”

周大郎听见了,这才想起一事来,“对了小公子,刘老夫人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呢。”

他连忙从胸前将包好的信递上,憨厚的笑道:“刚才一忙起来就忘了。”

白善连忙接过信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白善拆开信来看,不一会儿,他就咦了一声。

满宝坐在台阶上摊开手脚问:“怎么了?”

白善拿着信看向隔壁闫宅,问道:“隔壁不就是康学街一巷八号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像是的。”

似乎是来修围墙的人说起过。

白善就将家信递给满宝,“你看,我祖母说,我家族中有位伯父因到益州城任职,因此全家搬到了康学街一巷八号,因为祖母住得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他们请了祖母冬至来聚,我们白家在益州的亲朋都会去。”

满宝惊诧,“原来隔壁才搬进去的白家是你们家亲戚呀。”

白善自己都很惊讶。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摸着小下巴想,既然是亲戚,那他们偶尔拿他们家的墙练习一下脚应该没问题吧?

俩人摇了摇头,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丢掉,然后满宝问:“我看着隔壁最近热闹得很,应该是正在修缮,等他们全家搬进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备份礼物上门去道贺?”

白善收起信道:“到时候再说吧。”

满宝看了他一会儿,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扭头问,“你跟他们家关系不好呀。”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道:“我不认得他们家,虽是族人,但贸然上门也不好。”

不过他们家跟族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当年他离开陇州时太小了,只知道他们家是被族人给欺负了,记忆里有些被人欺负的画面,但具体是谁,他可记不住。

而且,他看到的就这么多,还有他没看到的呢。

信中祖母虽说了有这事,却也没说让他上门拜访,就连似乎与祖母关系还不错的姑婆,他来益州城半年,也只是让大吉上门送过礼物和帖子,却是从没去见过面的。

白善不想见是一方面,对方无心见也是一方面。

第七百三十二章 借刀杀人二

周大郎他们也住在周四郎新租来的小院里,晚上,兄弟几个凑在一个房间里数银子,满宝和周立君坐在一旁核对账目,顺便将各人的工钱都算出来,让他们回家好给人发钱。

兄弟几个把所有的银锭都好好的收在褡裢里,周大郎便把褡裢放到了床中间,决定晚上就抱着银子睡。

周二郎和周四郎商量,“大哥和老三把附近几个村子都走遍了,好的麦子基本上都被我们家预定成了麦种,再走这一趟估计就没了,再想买,那就只能找白老爷了。”

周四郎沉吟道:“再走一趟,给县衙的货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们自家兄弟慢慢拉就是了。到时候再慢慢寻摸,益州城外的一些村子的生意也能继续做起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大郎放好了钱,回头说道:“不过你也别把生意做得太大,我们价格低,白老爷肯不肯那么低价卖我们麦种还不一定呢。”

周三郎感慨,“以前是白老爷跟我们买麦种,现在风水轮流转,要到我们求人的时候了。”

满宝将账目算好了,让周立君誊抄过去,闻言道:“那说明我们家生意做大了呗。”

“做大也没什么好的,麻烦得很,”周四郎道:“我还是喜欢小本生意,自由自在的,没人注意的时候基本没人欺负你,可这会子恐怕不行了。”

满宝就看向大头和二头,惋惜道:“可惜你们兄弟俩读书不行,不然以后可以做我们家的靠山。”

“别想了,”周二郎嫌弃得不行,“指望他们两个,还不如指望一下五头和六头。”

那两个也才会说话没多久呢,能看出什么聪明劲儿来?

满宝无言了一下,问道:“三头和四头的学习怎么样了?”

周大郎和周三郎就一起叹气。

满宝一听,得,也不用再听了。

她只能伸手去拍周四郎和周五郎的肩膀,“四哥,五哥,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嗯,五头应该也可以努力一下。”

五头的爹周三郎:……

周大郎就看着满宝的头道:“我们老周家的聪明劲儿都长在你脑袋上了。”

周四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那也是人家爹妈生的好,他们娘也聪明,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爹身上。

显然,和周四郎一样想法的兄弟不少,他们都看着满宝的小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爷奶偏心,把好脑子都给了小叔。

满宝:……

拿到了第一笔钱,周家兄弟便放心大胆的放手去做了,尤其是看到满宝和周立君算出来的收益后。

他们更是用心,为了以后长远的合作,兄弟几个恨不得每粒麦子都要检查过。

而老周头在掉了三天的头发后,看到他们带回来的银子,听说了唐县令的豪爽,他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晚上睡得倍儿香,头发也不掉了。

梦里都笑醒了好几次,他悄悄的和钱氏道:“像杨县令、唐县令这样的县令才是好人呢。想想以前那些县太爷,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敢跟他们做生意呀。这要是做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说话小声些。”

老周头:“也就告诉你。”

周家兄弟这一次动作不小,连杨县令都惊动了,不过他也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最近他们县里突然来了不少的流民,他下去走访了一下,隐约知道自己被坑了。

但人都送到了眼前,没道理还把人往外推吧?

于是一边安排劳丁服役,修建水利,给流民们开荒分地,建房子御寒,还要分发赈济粮,把人登记造册纳入罗江县户籍。

果然,没过多久,杨县令又被人弹劾了。

有人参他抢人抢功,而且这一次不是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弹劾他,而是京城里的御史参的。

杨县令的案头上又多了两本折子,他须得写辩折。

杨县令叹息,虽然他不怕被人参,但总被人参对他也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的,比如会给朝中的前辈们留下好大喜功的不好印象。

但谁知道他的冤屈呀,这次真不是他抢人,而是有人把人送到了他跟前,他要是不安置,他觉得会很对不起自己。

流民安置下来,那就得需要粮种,杨县令便将给京城那边献的麦种减了三分之一,哼,不是喜欢参他吗?

那就参吧,看谁吃亏。

如今,罗江县有良种的事已经是过了明路,朝廷都嘉奖过杨县令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论功行赏。

既然过了明路,那么好的麦种自然是需要给皇室的庄园,朝廷的司农寺提供一些的。

所以今年秋收还没结束,朝廷的公文就到了,皇宫甚至还派了一个内侍过来沟通。

当然,他不止是为皇家庄园来的,还有这个公主,那个皇妃,再那个皇子,他们的庄子都紧缺这样的良种……

杨县令自然不是白给,但总有人想白拿,所以最近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心情一不好,他就想让人家的心情也不好。

所以这边周家兄弟的第二批粮种才运出去,他就给还住在县城里的内侍说悄悄话,说县内的良种起码被益州城那边取走了一半。

如今他就是想给他们良种也不能够了,只能先供给皇帝和司农寺。

内侍震惊了,但看着态度恭敬,面色却很淡然的杨和书,他不敢说出放肆的话。

这位又不是一般的县令,可不是他能发火儿的。

他只能堵着一口气启程回京,当然,在回京前,他先有一封信飞回了京城。

周家兄弟高高兴兴的和唐县令交接了第二批麦种,从他那里领回来两褡裢的银子,又把工钱都发了,然后把车马一还,大家就一块儿乐滋滋的回家去了。

两趟,周家的存款翻了一番,老周头高兴得差点在银子堆上打滚。

之所以说是差点儿,因为他们前脚才把钱数了一遍,后脚钱氏就要把钱分给儿子们。

当然不是全分下去,但也得拿出一半来分,包括这次参与进去的大头二头及二丫都能分到钱,所以要分的还不少。

老周头照例心疼了一下,然后就徇私的多分了满宝两个银锭,再宣布道:“满宝不在家,她的这份我帮她先收着。”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七百三十三章 借刀杀人三

周立君道:“爷爷,过两日我要和四叔一块儿去益州城的,要不我们替小姑带去吧。”

“你小姑身上有钱呢,出门在外带这么多钱,万一丢了怎么办?”老周头拒绝了,道:“反正过年的时候她也要回来,到时候我再给她。”

周立君总觉得爷爷要贪小姑的钱,很忧心。

周家几兄弟却没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老爹说的根本不算,还是得看娘的意思。

就算要收幺妹的钱,那也是娘收着,爹估计也就能看看。

所以钱氏没说话,周家几兄弟便都没发表意见。

周六郎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又把贴身收着的小账本拿出来算了算,最后眼睛一亮的挤到周四郎身边,“四哥,你上次帮我问的那铺子要多少钱来着?”

周四郎惊悚的看着他,“老六,你不会真的想在益州城买铺子吧?”

“有什么不能的?”周六郎道:“我算了一下,我现在存的钱有一百八十九两了。”

周四郎忍不住星星眼,“怎么比我的还多?”

周六郎骄傲道:“因为我花的少呀。”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你每次回来给四嫂和六头买的东西,还有你自个花的,能存下钱才怪呢,所以要存钱还是不能成亲。”

周四郎:……

坐在一旁,正好听到的周五郎:……

周四郎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百八十九两铺子倒是能买了,不过位置一定不好,你要想买好的,那得准备个千两左右吧?”

周六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么多?抢钱呢?”

“好的铺子就这样,你还不如租算了。”

周六郎纠结,“租呀,不是自己的铺子,用着不放心啊,万一我做到一半被赶走了怎么办?”

周五郎道:“你去问问满宝吧,看看她怎么说。”

周四郎不太服气道:“这种事问我不比问满宝要好?她哪儿懂得这些东西?”

但周六郎还真去益州城里问满宝了。

他不在大嫂的饭馆里做了,打算收拾东西去益州城里试着自己单干。

对于此,上至老周头和钱氏,下至小钱氏都很赞同,想着他要是去了益州城,那满宝想要吃家里做的饭就容易许多了。

现在周六郎的手艺虽然还比不上钱氏,却也是家里第二个做饭好吃的人了。

周六郎拿上自己分的银子,和四哥二丫一起赶着马车去益州城,满宝想也不想的道:“六哥你就在康学街里找家近书院的店租下呗,学生们都喜欢在外头吃饭。”

周四郎给他们泼冷水,“那样的店铺都贵不说,还很难租。”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六哥你先别想着租铺子做生意了,先找个饭馆去做厨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周四郎觉着这主意不错,就是周立君也道:“是啊六叔,大伯母在县城里开的铺子能挣钱,一是县城里好的饭馆少,二是,米面菜蔬这些都能从家里或村子里买。这在益州城可是不能的。”

满宝点头,“六哥你钱不多,还是应该谨慎点儿,所以先去别的饭馆儿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反正你现在做菜的手艺也不错了,找家饭馆先做着呗。”

周六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决定听满宝的建议,然后他便把带来的银子给满宝,道:“这是家里给我分的钱,满宝你帮我收好了,回头我买铺子用。”

满宝惊喜,“家里分钱了?那有没有我的份儿?”

“有,爹给你收着了。”

满宝惊悚,“爹收着的?”

周四郎道:“说是爹收着,但其实是娘收着的。”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大吉从门外进来道:“满小姐,府学快要下学了,您今天还去府学看书吗?”

“去呀,等等我。”满宝立即拎着周六郎的钱跑回房间,将钱丢到系统里后拎起背篓就走。

大吉先去大智书院接上白二郎,然后把俩人送到府学的墙外。

满宝和白二郎熟墙熟路的爬进去,才跳下墙,就听见魏亭正在树后与人说话。

俩人也不避讳,直接走过去。

反正,现在府学里除了先生和个别学生外,谁都知道了他们,所以也没必要东躲西藏的了。

魏亭看见他们也很熟络的打招呼,“你们又来看书了?”

满宝点头,见他们在地上铺了席子,上面还摆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而他们盘腿坐在席子上,她很好奇,“这大冷的天,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聊天呢,在课室里太闷了,说话大声还会被先生警告,所以我们就到这儿来了,喏,白善也来了。”

魏亭大力的冲白善挥手,“我就说你会来的吧?”

原来他们才一下学魏亭就邀请过白善,不过白善拒绝了。

魏亭见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藏书楼,就知道今天周满他们要来,因此特意把大家叫到杏林来,果然,这下不仅周满白二郎来了,白善也来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率先在席子边上的一个垫子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垫子让满宝坐下。

满宝放下背篓坐下,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好事吗?我看你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当然高兴了,”其中一人倒了茶后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一早常长史就被贬职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招回京城。之前季浩重伤,他可没少替王妃出头,现在他倒霉了,我们当然高兴了。”

在场的都是跟季浩玩得好的,自然跟着一起幸灾乐祸了。而他们觉得白善和满宝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也要告诉他们才行。

白善他们三个就比较孤陋寡闻了,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魏亭消息最灵通,笑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我爹说是唐县令弹劾常长史纵容家人唆使佃户抢劫过往运送粮种的农户,恶性排挤竞争对手。”

魏亭乐陶陶的道:“唐县令是谁呀?他爹就是左都御史,他的折子才上去,弹劾常长史的折子就堆满了案头,然后他就被贬职了。”

“真是可惜,此事算在了他族弟头上,若是算在他头上,那就不止是贬职了。”

“能贬职就不错了,他一走,常家人肯定也要跟着走,他们祖籍又不在益州府。”魏亭哼哼道:“走了常家人,那益州城该清净多少呀,想想就开心。”

第七百三十四章 借刀杀人四

白善瞪大了眼睛,然后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也震惊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当了一把唐县令手里的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问,“被抢劫的运送粮种的农户?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白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一点儿也不耳熟。”

满宝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道:“这点心好吃,你快吃。”

白二郎:……哼,他就说嘛,为什么那么耳熟,因为就是周四郎呀!

白二郎愤愤的咬掉嘴里的点心,横了两个小伙伴一眼后专心低头吃点心。

魏亭等人都没在意,给大家满上茶后笑道:“总之常长史走了,我们心里高兴,来,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要不我们还是爬出去吃一顿好的吧,我请客,甘香楼走!”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围墙。

满宝拒绝,“我刚爬进来。”

魏亭劝道:“反正这会子你也看不了书了,干脆和我们一块儿出去呗。这么好的事不去庆祝一下可惜了。”

满宝:……她和常长史又没仇。

白善放下茶杯道:“一起去吧。”

魏亭惊喜,连忙道:“你看,连白善都去了,你要不去就不好了。”

白二郎也凑到她耳边道:“我也想吃甘香楼的菜。”

满宝便点头,“行吧。”

魏亭等人立即撸了袖子起身,东西也不收了,直接就要你踩着我的肩膀,我踩着你的肩膀爬出去。

只是他们刚吃了不少东西,可能有点儿重,努力的半天也没能搭上墙。

白二郎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表演了一下什么叫飞跑踩壁上墙。

大家愣愣的抬头看他。

白二郎跨坐在墙上,得意的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道:“来吧,我拉你们上来。”

白善就看着白二郎费劲儿的拉了一个上墙,沉默了半响后看向满宝,“我记得我们有一架梯子。”

满宝点头,“是的,在那儿,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要。”

俩人找到那棵杏树,将藏在那里的木梯搬了出来,魏亭等人看到都惊呆了。

“你,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东西?”

满宝将梯子架在墙上,道:“一直都有,就是不太用得着而已,送给你们用了。”

反正他们现在自己就能爬进爬出,根本用不着这梯子,但带回去又有些麻烦。

魏亭等人:……

他们用梯子爬上墙,跳下去后便偷溜着出去租了两辆车,然后一起往甘香楼去了。

大吉默默地架着空马车跟在后面,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家少爷可以从大门走出来,也非得爬墙。

白善也很不能理解,“你们家就在益州城,不在益州城的也都有别院在这儿,你们家里干嘛非得让你们住学里?”

魏亭叹气,“我爹总觉得我一出府学就会惹祸,所以自从季浩出事后,他是恨不得连休沐都把我关在学里不放出来。”

其他人也道:“他们总爱瞎操心,我们看着像是惹祸的人吗?”

满宝和白二郎看了他们一眼,一起点头,“像!”

魏亭等人:……

白善道:“那梯子你们可以用,不过后头要是被抓了,你们可不许把我们供出来。”

魏亭表示没问题,道:“我们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就是,你就放心吧,你看我们之前也没少被先生抓,但我们从不供出周满和白二。”

满宝不太有诚意的道:“多谢你们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道:“不用谢,不用谢。”

等到了甘香楼,说要请客的同学手一挥,大家便呼啦啦的进去占了一个特别大的包间,然后各种好吃的喜欢吃的菜乱点一通。

一群少年人在包间里乱哄哄的,隔壁的唐县令想装听不见都难。

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又隐约听到了一些耳熟的话,便看向随从,“今日府学休沐?”

“回大人,今天才初七,还没到休沐的日子呢。”

“那我怎么听到了魏亭的声音?我记得他是住学里的吧?”

随从便躬身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进来道:“隔壁是府学的公子们,白公子和周小娘子也在里边。”

唐县令就猜出来一些了,道:“让人去府学里走一趟,就说在甘香楼里似乎看到了几个正在上学的学生。”

随从应声而去。

坐在对面的杨县令吹了吹杯里的茶,面不改色的道:“你可真够坏的,人家不就吵了点儿吗?”

唐县令道:“太吵了不好。”

杨县令嗤笑一声,“你读书的时候也没少吵闹,逃学罢课的事儿少做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

杨县令哼了一声。

唐县令就敲了敲桌子问,“你大老远的从罗江县来不会就为了与我叙旧吧?先说好,我这儿可没有旧情与你叙了。”

杨县令放下茶杯道:“我们不叙旧,我们论仇。”

杨县令道:“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把你们益州城的祸水引到我们罗江县?”

“什么祸水?”唐县令不承认,“那些要是祸水,你大可以不要他们嘛,结果你好好的把人安置好了,眼看着开年就要安居乐业了,过个两年就是政绩,这算什么祸水?”

杨县令哼道:“我可不知道你要和益州王唱对台,不然你看我收不收你这些祸水,你知道这两日京里来骂我的信有多少吗?”

唐县令没说话。

杨县令横眉,“唐鹤,我与你不一样,我是不能和益州王扯上关系的,不论是好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都不行……”

结果现在,他前脚抢了益州城的流民,后脚唐鹤就参了益州王府的常长史,把人给拽下去了。

谁不知道益州王府的人正瞄着那些流民,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收拢他们为自己所用?

谁不知道他跟唐鹤关系好?

这一前一后,别说京里那些人物,就是他身边的小厮和师爷都觉着是他和唐鹤商量好干的。

杨和书都快要冤死了。

唐县令心虚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长博,此事可不怪我,这流民我是放任了,但这头不是我开的,而是隔壁你那小朋友鼓动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前因后果

唐县令立刻把满宝出卖了,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呢,毕竟我这边安置流民,你那边就来与我抢人,结果仔细一查,是她在流民之中散播消息,咳咳,你知道的,那会儿各家也都在抢人,所以我想着,谁抢不是抢?把人送到你那边好歹还是民,被那些人收了,是奴,还是隐户可就不是那些流民说了算的。”

这种事满宝还真干得出来,但杨县令还是哼了一声。

唐县令继续道:“常长史那事也是个意外,当时周四郎被劫的事还没出来呢,这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

“所以你就借刀杀人了?”

“别呀,什么借刀杀人,我可没杀人,他们也不是刀,我就是顺势一推。”唐县令笑道:“你放心,新长史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我们呢?”

杨和书微微眯眼,问道:“新长史是谁?”

“据说是左通。”

杨和书:……

他缓了缓神,问道:“你听谁说的?伯父?”

唐县令但笑不语。

杨和书便知道这事应该是定了,不然他不会那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神情复杂的道:“左通呀,你不怕他来了以后你无安宁之日?”

“怕倒不至于,毕竟他是王府长史,职责是看着和规劝益州王,和我这个华阳县县令可不相干。最多他行使一下御史的职权向上参一参我这个郭县县令罢了。”

唐县令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笑道:“但我既不贪腐,也不严苛,来去就参那么点儿小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

杨和书伸手一拍桌子,沉默不语。

唐县令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安慰他一下道:“行了,以你现在罗江县的政绩,说不定来年就能调回京城高升了,根本不会被他盯多久的。”

杨和书出自杨氏,杨氏显赫,且家里还有一位皇妃娘娘在宫里,生了位皇子,御史们最喜欢盯着他们这些外戚兼世家找麻烦了。

尤其是以耿直方正出名的左通,恨不得把两眼珠子长在他们身上。

不过,相比于他们这些世家,杨县令觉得左通肯定更喜欢盯着皇亲,尤其是益州王这样的藩王。

这么一想,杨县令心里好受多了,自己好歹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不是?

不过,杨县令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和益州王府对上了,端午那会儿我还听说你救了益州王,益州王还上书给你请功了呢。”

唐县令喝了一杯酒后道:“胡说,我何时与益州王府对上了?我这是公事公办。”

杨县令就蹙眉,“所以周四郎那车麦种真是他指使人去抢的?”

唐县令就笑道:“指使倒还不至于,就是他那个族弟让底下的管事暗示了一下那个孙大树而已,事发后又和孙里长莫里长暗示了一下隐瞒此事,真正的证据是没有的,不过是捕风捉影的弹劾一番。”

但在这时候,这点东西也够用了。

益州王府前脚刚和季家闹过一场,在圣上那里印象很不好,常长史前头又蹦跶的这么欢,唐县令弹劾他,不仅他爹左都御史唐大人会帮忙,朝中的季相也会伸手按一把。

所以速度才那么快,他的折子前脚进京,常长史连辩折都没来得及上便被贬官召回京城了。

唐县令听着隔壁传来的喧哗声,心情大好,和好朋友吐槽道:“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来我有多难,按说他是管着王府的长史,与我这个华阳县县令不相干,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相干。”

“我要归拢荒地,他圈地;我要安置流民,他掺和着拦截朝廷拨下来的赈济粮,非得让流民流离失所一无所有的投到他和益州王府门下;”唐县令念叨道:“我没钱,他过年非得大办游龙宴,逼着明刺史来压我;端午想着搭高台游花车,偏连请来傩戏的人都没查清楚,他们王府内斗,我却是要拼命保人的。”

唐县令想起这事还是一肚子的火,“益州王真的在端午宴上出事,别说我爹只是左都御史,他就是相爷,我脖子上的脑袋也保不住,你说我气不气?”

杨和书点头,“气!”

“不仅我活不了,他也活不了吧?所以你说我救了益州王,是不是也救了他一命?”

杨和书点头:“是!”

“但他忘恩负义,缉拿刺客的事我就不提了,我救了益州王一命,和他诉诉苦,让他高抬贵手给县衙拨一些荒地安置流民,王爷自己都快答应了,偏他冒出来阻拦,你说我该不该和他有仇?”

杨和书狠狠地点头:“该!”

唐县令就一拍大腿道:“所以就活该他倒霉啊!”

之后的事,一件搭着一件,唐县令要是不做点儿什么都觉着对不起自己。

当然了,在汪三被抓到前,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做,主要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常家这么会找死,好巧不巧的撞上来了。

汪三、孙大树几个都是常家的佃户,以前属于他们的地,多半都落在了益州王府和常家手里。

唐县令还有自知之明,只针对常长史,可没有说益州王府半点儿不是。

可是,常家背后站的就是益州王府,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往下一查,这才知道那几个惯常从你们罗江县进新麦种的粮商竟然都是益州王府之下的人。而他们明面上都是常长史在负责。”

“两年了,他们自己种的新麦也收获了,手上能做种子的麦种不少,但他们迟迟不肯往外售出,依然高高拉着粮价和麦种的价格,为的不过是逼得这些还流离失所的流民没有退路,不得不给他们做隐户,哼——”

杨和书沉默着没说话。

“这时候周四郎私下里兜售新麦种,先他们一步抢占市场,你说他们心里怎么想?”唐县令冷笑道:“也就他每次只运一车,所以只常长史的那个族弟在忙活,先走了我县衙一些衙役的关系,发现按不住人后才开始挑拨着底下的佃户去抢人。”

杨和书:“你查得倒细。”

“那是自然,不查细些,怎么知道前因后果?”

“此事过后,你在益州城也待不久了吧?”杨和书问,“你回京以后还出来吗?还是直接进刑部?”

第七百三十六章 跳窗

唐县令想了想道:“也就这一二年的时间吧,这事一冷,他们肯定会把我弄走的,我想着还是应该到地方上历练历练,刑部的案子也多是地方上报上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去地方上。”

杨和书便点头。

唐县令笑问,“你呢?”

自离开京城后,俩人便多是书信来往,哪怕他们工作的地方距离不是很远,一天就能到,但真正见面的时候却是真的少。

要不是常长史的事儿,杨和书恐怕还不会过来找他,所以唐县令便趁机问他。

“我?”杨和书笑道:“我不急着走,我想再任三年,罗江县的情况才变好,我若是此时走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县令是怎么样的。”

唐县令点了点头。

杨和书与他不一样,他喜欢刑名,所以目标就是刑部。

而杨和书显然更喜欢民政,他一年查的案子恐怕都没有他一天判的多,但他一个月下乡的次数却有可能是他一年的总和。

“三年以后,罗江县若由下县变为中县,你将功德无量。”

杨和书笑道:“还是别了,短短的六年时间,怎么可能让一个县从下县变成中县?真的变了,那也是地方虚报财务,到时候唐世伯要找我了。”

正说着话,站在窗边的唐县令突然眉毛一扬,笑道:“走,我们出去看热闹。”

杨和书手一顿,跟着起身,问道:“看什么热闹?”

一打开他们的包厢门,就见一个面色威严,脸色发青的中年读书人正带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蹬蹬往楼上来。

一抬头对上唐县令的脸他还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来告状的正是唐县令的小厮,他便抽了抽嘴角躬身行礼。

唐县令笑着挥手:“和学官忙去吧,不用多礼。”

和学官便带着两个护卫冲隔壁包间冲去了。

伙计刚给他们上了菜,满宝夹了一块肉才要放进嘴里,包厢门便“啪”的一下被人从门外踢开了。

满宝吓得手一哆嗦,扭头瞪过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眼熟的和学官,筷子上的肉就啪叽一声掉了下去。

正对着包厢门的魏亭与和学官来了个脸对脸的相视,他手里的筷子也啪叽一下掉了。

和学官看到桌上那丰盛的饭菜,顿时大怒,掐腰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逃学出来吃喝,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抓回去!”

白善最先反应过来,垂下眼眸低低的喊了一句,“还不快跑!”

魏亭等人反应过来,踢开凳子蹦起来就要跑出去,却发现门口被府学的两个护卫把守住了。“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便也指点起他们来,“跳窗,跳窗,就二楼而已,曲个膝盖,死不了人的。”

魏亭犹豫起来,不就是逃学被抓吗?

不用这么拼命吧?

大不了被抓回去受罚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两个护卫已经进来,和学官用手点着几个用袖子遮住脸的学生道:“遮什么遮,都给我放下,报上名字和班级来……”

魏亭立即不急了,他已经被和学官看着了,根本不怕,于是开始鼓动旁边的同学,“你们跑吧,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同学甲一听,心一横,溜到窗边往下一看,就见底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手推车,上面高高堆着稻草,正对着他们窗下。

同学甲微微一愣,然后爬上窗就开始往下跳……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往窗下看,见他这么豪爽的往下蹦,都忍不住惊叫一声,纷纷扑到窗边关心的往下看。

一看就见他从一堆稻草上往下滑,然后回头拼命的和他们招手。

而不远处,白善的那个顶厉害的下人正抱胸站在车边冷馍的看着他们。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稻草就是自己人给他们救命的东西啊。

谁出来的时候不是从墙上蹦下来的,都是蹦到稻草堆上,这个他们熟得很,于是挤到窗边的同学便一个接着一个爬上去,蹦下去……

和学官吓得半死,连忙冲过去要拉住他们,两个护卫也吓得不轻,跟着冲上去……

别看他们叫的凶,这些人真要出个好歹,他们都别想好过。

只是魏亭突然冲上去抱住和学官的大腿,哭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逃学出来吃饭的,你把我抓回去吧。”

“你放手,你快放手,你们这几个不许再跳了。”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早排成排拦在两个护卫面前,张着手道:“你们也要抓我们吗?”

白善道:“我可不是逃学啊,我是外住生。”

满宝和白二郎则道:“我们可不是府学的学生,我们也是跟朋友出来吃饭的,你们不能抓我们。”

两个护卫不敢动手伤他们,只能叫道:“我们不抓你们,你们快让开。”

“那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糊弄我们的,万一我们三个一分开你们就把我们三个都抓了呢?”

就这样你往东,我也往东,你往西,我也蹦到西边拦住,窗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跑了。

满宝跑得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让两个护卫跑过去。

护卫们跑过去一看,只来得及看到他们跑走的背影,见他们身姿矫健得很,心中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

满宝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拉了白二郎一下,正要偷偷溜出去,就见和学官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谁也不准走!”

他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指了指魏亭,发现自己惹不起,便去指白善,“白善,你说,刚才那四个人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白善道:“我不认得,是魏亭叫来的人,这两个才是我带来的人。”

和学官瞪着眼睛去看满宝和白二郎,发现不认识,横眉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满宝立即举手道:“这位先生,我们不是府学的人,你们府学年纪最小的不是白善吗?我们是他在外头的朋友。”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不是府学的。”

所以你可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和学官指着白善的鼻子骂道:“你这样会钻营的人会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你来吃什么饭?说,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吃饱没事干(10.02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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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冷下脸来,满宝很不开心的挡在他面前,拱手与和学官微微行礼,严肃的道:“先生,您怎么能拿手指指学生呢?人是魏亭请来的,你要想知道,问魏亭就是。”

正想偷偷溜出去的魏亭:……

真是一点儿也不讲义气。

和学官当然知道,但他不相信白善会不知道他们是谁,而白善和魏亭之间,在他心里,显然白善的嘴巴更容易撬开。

他能用的手段也更多。

他不太高兴的瞪了满宝一眼,道:“我在审问自己府学的学生,闲杂人等一边去。”

他想问谁就问谁,用得着她管吗?

满宝就低头去瞪蹲在一旁的魏亭。

魏亭在她的目光迫视下,只能起身道:“先生,白善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您知道的,白善在学里素来不爱讲话,他哪儿认得那些人?”

白善觉得魏亭有点蠢,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提醒道:“没错,先生,我不认得他们,也不曾见过他们,连他们是不是学里的学生都不知道呢,魏亭只说他有几个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我便来了。”

魏亭愣愣的看着白善。

满宝已经连连点头,接上去道:“我们刚进门呢,还没来得及互相介绍,您就来了。”

白二郎道:“您要是晚来半个时辰,这会子再问我们,我们估计就知道了。”

魏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他们根本就不是学里的学生,都是我在外头的朋友,一个叫丁青,一个叫蒋敏……”

说的全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就算和学官找上他们也不怕,他们肯定会给他作证的。

和学官气得够呛,冲他们吼道:“我看上去像傻子吗?他们要不是府学的学生他们跑什么?”

魏亭噎住。

满宝却跟着疑惑的道:“是啊,他们跑什么呢?”

白善道:“可能是被吓的,毕竟看上去有点儿傻。”

白二郎幸灾乐祸的道:“和学官您去把他们抓回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魏亭敬佩的看着三人,觉得他们勇气可嘉。

和学官整个人都气炸了,他拿白二郎和满宝没办法,便去指着白善道:“你知道引诱同窗逃学是什么罪名吗?”

白善立即正色道:“先生,我可没引诱魏亭,是魏亭邀请我来的,而且他说了,他有和先生请假了,不信你问他。”

魏亭在和学官的注视下忍痛点头,哭丧着脸道:“……是!”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能摘掉一个是一个。

魏亭暗暗咬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和学官看看魏亭,又看看白善,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直接指着俩人对护卫道:“把他们两个抓回去,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门外的杨县令皱了皱眉,看向唐县令,“看上去很不聪明的样子,你那长随怎么不选个好一点儿的学官?”

唐县令:……

他横了杨县令一眼,轻咳一声,敲了敲包间的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唐县令,和学官勉强恢复了理智。

“和学官,”唐县令道:“学生们逃学吃个饭而已,此时已经下学,又不是课上,该罚罚,该骂骂,照规矩来就是,他们年纪还小,别吓着他们就行。”

和学官低头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走到窗边往下一看,看到窗下空荡荡的一片,忍不住眨了眨眼,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二楼眼都不眨的就能跳下去?

唐县令收回视线,对和学官笑道:“好了,我就不打搅和学官教学生了,对了,这两个不是府学的学生,要不要我帮您带走?”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不用了唐大人,我们知道回家的路。”

说罢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给和学官行礼,“和学官,那我们也先回家了。”

说罢推着白善就要走。

和学官连忙要拦住他们,白善立即回头道:“这桌上的东西都还没吃呢,魏亭,说好了你请客的,记得结账呀。”

满宝则道:“魏亭,你多保重,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儿就去告诉你家人,让他们去府学里给你求情。”

魏亭:“别,别去……”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出了包间,和学官一句话都没插上人就不见了。

他追出去一看,人已经没影了,他只能跺了跺脚,回去和唐县令行了一礼,然后让两个护卫押了魏亭就回府学。

唐县令目送他们下楼梯走远,这才背着手进他的包间,就见三个少年少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压惊。

唐县令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问:“你们为什么逃学?就为了吃一顿饭?”

满宝道:“没错,为了庆祝我们当了一回刀,砍了人却没卷刃,还能安然退下,深藏功与名。”

唐县令就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咳嗽起来。

满宝看了嘿嘿一乐。

杨县令也乐,还特意伸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以示嘉许。

满宝接过茶,开心的喝了一口,问道:“杨大人,您怎么也来益州城了?”

杨和书就扫了唐县令一眼道:“我不小心成了一面挡箭牌,所以我来看看手持挡箭牌的人。”

满宝瞬间同情的看着他,“然后呢?”

杨和书低头笑看他,“然后我觉着这人真是越长越丑了,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影响面相。”

满宝忍不住和他击掌,然后一起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向白善,转开话题道:“你们这和学官似乎很针对你,明日你去上学不会被罚吧?”

白善道:“还好,我的先生是翟学官,只要不是这会儿被他带回府学,和学官就管不到我头上来。”

这也是他敢跑的原因。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和学官怎么知道我们在甘香楼吃饭?”白善拢眉道:“我们溜出来的时候可是很注意了,没人看见的。”

唐县令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他的疑问。

满宝道:“明天你上学的时候问一问看门的大叔就知道了。

白善点头,“也是,他既然不是抓我们个正着,显然不是在书院里发现我们爬墙的,多半是我们出来后遇见熟人,然后有人去告状了,到时候问一问门房就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了。”

白二郎跟着愤愤,“真是的,这都下学了,逃学怎么了,谁吃饱了没事干还去告状?”

杨和书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笑道:“可不是吗,谁这么闲得慌,吃饱了没事干?”

唐县令:……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处罚

满宝觉得今天的唐县令格外的安静,便忍不住一连看了他好几眼。

杨和书斜睇了唐县令一眼,邀请三人,“我难得来一次益州城,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借唐县令这股东风请你们吃一顿饭?”

满宝三个刚才都没来得及吃饭呢,因此想也不想的点头,“好啊,好啊。”

杨和书久不见他们,忍不住问了问他们的学业,知道白善现在府学里学得不错,而白二郎的课业也比以前要好很多,便不由看向满宝,笑问:“听唐县令说,你现在医术学的不错,前不久义诊你还自己管了一个医棚。”

满宝笑道:“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惯常的病症,平时都看过的,若是遇上难症还是得请教纪大夫他们,我还有的学呢。”

杨和书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看你在这上面很有天分,趁着现在年纪小多学一些,待再大一些了,便出去走一走,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名医呢。”

满宝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县令忍不住笑道:“你也真不羞,哪有自己说自己要成为名医的?”

“谁心里还没个目标呢?”满宝道:“我不信大人心里没想着自己成为千古名臣什么的。”

唐县令忍不住咳嗽起来,杨和书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应承道:“就是,就是,他这样的人最虚伪了。”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不及杨县令十分之一。”

大家欢欢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满宝临走前还拜托杨县令多照看一些她大嫂的铺子,“我大嫂人很老实的,也不会惹事,所以您可得照顾她一些。”

杨和书笑道:“你家那么多兄弟,县里谁敢欺负她?而且你姐夫就在营中,你们家不欺负别人家就是天下太平了。”

满宝眨眨眼,道:“我家一向与人为善的。”

杨和书笑着点头,也是因此,他才愿意时不时的去钱记吃一顿饭。

五人一起从楼上下来,白善招手将对面的大吉叫过来,正要与两位县令告辞离开,就见唐县令背着手走到了之前他们的窗下,从地上拾起几根稻草,冲白善挥了挥后笑道:“反应倒快。”

白善装傻,照旧行礼道:“唐大人,杨大人,我们先走了。”

杨和书笑着挥手,“走吧,走吧。”

大吉将车凳放下来,让三位小主子上车,这才和两位大人粗粗行了一礼,然后跳上车驾车离开。

等走出老远,大吉才道:“少爷,我当时看见领着和学官进酒楼的是唐大人的长随。”

白善哼哼道:“猜到了,这一路上我们也就撞见这么一个熟人,除了他,也没谁会这么坑我们了。”

满宝问道:“明天去学里你会不会被罚?”

白善道:“不怕,明儿再去一天就是旬假了,翟先生最多罚我抄书。”

他是外住生,最多算个从犯,所以罪过不大。

不过其他人恐怕就不好过了。

翟先生可不是和学官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第二天,白善才到府学就被叫到学监处了,魏亭提前一步到了,和学官正在和翟先生大发雷霆。

翟先生坐在椅子上淡然的喝茶,等和学官说完才看向耷拉着脑袋的魏亭,问道:“对于和学官所言,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善进门行礼,乖巧的垂手站在一旁。

和学官见了讥讽道:“今日倒老实,怎么不像昨日一样牙尖嘴利了?”

白善不卑不亢的行礼回道:“回学官,学生只需听训就好,不敢回嘴。”

学监里其他先生听了对他印象好了些,和学官却生起气来,这是在暗示他说谎了?

和学官正要发火儿,翟先生突然放下了茶杯,茶杯轻轻的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和学官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翟先生与和学官笑道:“和先生别急,待我问过他们,一定狠狠地处罚这几个有违规矩的东西,魏亭,你先说,于和学官刚才说的,你可有异议或补充?”

魏亭悄悄的抬头看向白善。

白善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魏亭一激灵,立即道:“有!我骗白善说,我和先生请了假的,他并不知道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你们不一起出门?”

“不,我是爬墙出去的,他是外住生,自然是从大门走的,我们约好了在甘香楼碰面的。”

和学官气愤道:“你在说谎,昨日一看就是他帮你们逃学出去的……”

魏亭立即伸手发誓,“和学官,我发誓,我真的没说谎,我真的没有告诉白善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眼角抽了抽,问道:“与你们一起吃饭的同学是谁?”

“不是我们府学的学生,是我一些朋友,白善也带了他两个朋友,我们就是想互相认识认识。”

翟先生很好奇,“明日就放旬假了,你们再多等一天就能出去玩儿了,为什么非得选昨日?”

魏亭道:“我这不是心情激动吗?”

翟先生问:“何事那么激动?”

魏亭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的道:“常长史不是被降职了吗?我一高兴就想呼朋唤友的去庆祝一番。”

翟先生:……

白善立即道:“先生,那是他,不是我,我是因为他说要请我们吃饭,认识几个朋友才去的。”

谁会在意那常长史是不是贬职呀?

他才不要当那个出头鸟呢。

魏亭幽怨的看了白善一眼,不过当着先生的面,他什么也没说。

翟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魏亭,你逃学,欺骗同窗,就罚你打扫东苑一个月,白善,你虽是被骗的,但关心同学不够,就罚你抄府学守则十遍。”

和学官没想到他这么轻轻放过,张嘴就要说话,翟先生却正好笑着抬头看他,“和学官,你看我这罚的可符合府学的规矩吗?”

和学官闻言沉默了一下,半响才道:“重了。”

翟先生笑道:“重了才好,重了才能让他们长记性,行了,早课要开始了,你们先回去上早课吧。”

魏亭和白善躬身应了一声是,退下。

第七百三十九章 斗志

翟先生当然不信魏亭的话,但他也不会让和学官来处罚他的学生。

因此在学监里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回到课室,他便把魏亭叫到了前面,让他背对着全班的同学,然后与全班同学道:“昨和魏亭一起爬墙逃课出去的人站起来吧。”

全班同学一个都没干动弹。

翟先生就眯了眯眼睛,敲了敲桌子道:“与你们半刻钟的时间,若是无人站起来,那我就当这是魏亭一人的作为,必严惩他,你们考虑清楚。”

说罢微微闭上了眼睛。

坐在堂下的学生们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看向白善,想知道翟先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善想了想,觉得翟先生应该不会说谎,于是对他们微微点头。

昨天跑了的那四个人便互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翟先生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目光在班级里一扫,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东苑一个月的卫生,还有府学守则二十篇,一个月后我要。”

学生们哀嚎一声,但当着翟先生的面,谁也不敢表示异议。

翟先生这才让魏亭转回来,对他道:“你也抄二十遍守则。”

魏亭瞪眼,叫道:“先生,您怎么还加重了处罚?我本来只要扫东苑的。”

翟先生淡然的道:“我给你多添了四个人与你一起打扫东苑,这不是减轻了是什么?这二十遍守则你本来就要抄的,他们要是不站出来,那你要抄的就不是二十遍守则这样简单的了。给我退下去!”

魏亭耷拉着脑袋走下去。

翟先生便给他们上了半天的思想道德课,着重点名魏亭和白善,道:“还有一月多,府学就要年末考试了,你们还能不能留在甲三班,或是更进一步就要看这次考试的成绩了,现在你们却还整天想着出门吃喝玩乐……”

翟先生把他们训了一通,课后还单独找魏亭谈话,让他少掺和政事。

“如今你们还只是府学的学生,要多听少说,常长史被贬,你心里知道就行,与同窗议议也没什么,你竟然还跑到外面大肆庆祝,是嫌之前季浩的事闹的还不够大,要往上加两把柴火吗?”

魏亭低下头不敢说话。

翟先生骂顺了他,这才道:“你自己瞎胡闹也就算了,还带着白善一块儿,他才多大?家里无权无势的,常家就算要离开了,对付他也跟捏蚂蚁似的,你倒是无畏无惧,他怎么办?”

魏亭低着脑袋小声道:“他不是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吗?”

“这种事摘得干净吗?”

魏亭便不说话了。

翟先生累得挥手道:“回去吧,我告诉你,若你名次低下六十名,我是绝对不保你的,你去乙班吧。”

魏亭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跑回去了。

课室里的同窗们看见他回来,纷纷围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先生骂得凶不凶?”

“没看见我脸上都是口水吗?你们说凶不凶?”魏亭推开同窗们,看了旁边的白善一眼,忍不住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白善淡然的道:“不用对不起。”

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魏亭连累的他,还是他连累的魏亭他们。

他敢打赌,昨天他和满宝白二要是不在他们之中,唐县令一定不会去告状。

所以这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甲三班的同窗们纷纷哥俩好似的拍了一下白善的肩膀以示友好。

虽然事发生后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魏亭的头上,不过魏亭那是头上的虱子不嫌多。

大家都很理解的。

魏亭见他们这样一副表就忍不住叫道:“你们都知道把事推到我头上了,刚才干嘛还跑出来认错?”

就有人看向白善,道:“白善让的,我们这不是担心先生真的重罚你吗?”

“那都是吓唬你们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打我,也不可能开除我,重能重到哪儿去?”

“是呀,我们就不该出来!白善,这是你的错,你得给我们负责,你写字好,就负责给我们抄守则好了。”

坐在桌子前的白善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一旁的宋铮忍不住替他解释道:“你们应该谢他才对,真以为先生查不出来你们吗?”

“也就和学官嫌麻烦,想要走捷径,直接从魏亭和白善这里拿口供,不然,把我们班上这二十人的画像拿到甘香楼去让小二认,不,恐怕都不用画像,拿了那伙计多问几句,自然问得出来,你们这几个,谁没去过甘香楼吃饭的?”

众人便一抖。

宋铮道:“和学官嫌麻烦,我们先生却是不嫌麻烦的,你们此时不承认,待他查出来,可就不是罚扫地和抄写守则这么容易的了。”

众人便垮下肩膀,算是认下了这事。

“不过,白善啊,咱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下学后你跟我们一块儿去打扫东苑吧。”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儿活嘛。

白善道:“不去!”

“你才抄十遍的守则,很快就抄好了,就帮帮我们呗。”

白善道:“要考试了,我要多读书,争取考出一个好名次来。”

魏亭一呆,问道:“不是吧,你要离开我们班?”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考得好,未必要离开,但考得不好是一定要离开的。”

宋铮也有了紧迫感,点头道:“不错,考了第一名,不想去甲一班也可以留在甲三班,但考到了六十一名,你再想留在这里,也得去乙班。”

众人子一抖,立即散开去摸出书来看。

白善见周遭终于安静了,满意的一笑。

宋铮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两个朋友这几不敢到学里来看书了吧?”

白善哼了一声,满宝他们胆子还没那么大,自然不敢顶风作案的这时候溜进来看书了。

宋铮便道:“府学的学生,只要考入前二十名,第二年便拥有借阅藏藏书的权利,是可以借出藏的那一种,一次最多可以带出去三本,拥有的时间最长一个月。”

白善道谢道:“多谢。”

宋铮微微一笑,“不用谢。”

他也想知道,白善能考到第几名。

第七百四十章 冬至将到

风声渐过,天气越发的冷了,周六郎成功应聘上了知味馆的帮厨,包吃包住,每月八百文。

而周四郎伤筋动骨一百天,整天吊着一只手在街头巷尾的晃dàng),却将周六郎他们送来的药材等都卖出去了。

满宝上了厚衣服,重新爬上了府学的墙头。

因为天气冷了,她穿的比较多,虽然爬墙的难度增加了,但脑袋往下一缩,就算是和学官迎面走来,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所以天气冷,还是有些许好处的。

白善和白二郎的课业也随着年末考试的即将到来而增多,所以满宝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溜到藏里去看书。

甲三班的学生,甚至跟甲三班关系不错的乙二班学生,只要有人去藏,都会下意识的帮忙将后窗的锁条拿开,让满宝可以从外面打开窗爬进去。

所以白善在发现自己几次扑空后,很干脆的就捧着书蹲在藏里看,不回课室了。

魏亭在陪他跑了几次藏后就受不了了,“藏里没有火盆,还那么昏暗,既然是看课本,干嘛要在藏看?在课室看着多好呀。”

白善不理他,魏亭只能和其他一样要看课本的同学离开。

满宝看了看他,小声道:“要不你回课室看去吧,会有人帮我开窗和关窗的。”

白善正色道:“我们才是一伙儿的,万一中间就有人不帮你怎么办?你顶着寒风蹲外面等着吗?”

满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道:“我又不傻,要是没人帮我,我不会去你的课室里找你吗?反正这么大冷的天,值守的学官肯定不会往外走动的,就算是看到我了,放心,他们也抓不着我。”

满宝跑路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白善不理她,坚持每天过来给她开窗关窗。

时间咻忽而过,冬至快到了。

周四郎总算是拆掉了木板,又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

满宝道:“还没好彻底,但可以动了,不要提拿重物,但要稍稍活动……”

周四郎问,“那我能赶着车回家吗?”

满宝好奇的问:“你回家干啥?”

“冬至快到了,我不得回家看一下你四嫂和侄子?”周四郎强调道:“冬至呢冬至!”

满宝便也心动起来,“是呢,冬至要回家祭祀祖先的,要不我也回去?”

白善道:“我祖母说要来,隔壁白宅也要办冬至宴,你不去参加吗?”

满宝道:“那是你亲戚,又不是我亲戚,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冬至可是大节,我家要祭祀祖宗的,如果放假时间长,自然是要回家的。”

“没错,”周四郎鼓动道:“我们回家吧满宝,你四哥的胳膊还疼,可以让立君驾着车,对了,你不是要学驾车吗,我们正好路上学。”

白善立即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也要回家吗?”

庄先生笑道:“今年冬至我就不回了,明年吧,我还想着今年带你们去栖霞观走一走呢。”

白善立即道:“那就去栖霞观。”

满宝问道:“你不是要去隔壁的冬至宴吗?”

“我跟他们又不熟,等我祖母来了,她去了就好了。”

庄先生就笑道:“这并不冲突,我们去栖霞观是凑一凑那头香的闹的,一大清早就要出门了,估计巳时左右就完了,而你们入宴,恐怕要午时后了。”

满宝只能惋惜的和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回去了,你自己上路能行吗?”

周四郎就指了周立君道:“让立君和我一块儿回去。”

他道:“正好,回去以后我把大头二头带出来,家里这么多姜块和女贞子呢,我手不方便,立君是姑娘,他们两个年纪却不小了,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满宝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他们来了住哪儿?”

周四郎就冲她挤眉弄眼,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正想和你说呢,你觉着我们把对面那家的院子租下来怎么样?”

满宝呆了一下后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人家愿意租给我们吗?”

毕竟是仇人不是?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我打听过了,他们家现在要的租金特别的低,一个月只要五百文,比我们这个院子的还低,到时候让大头二头出面去租,他们面生,肖家人不会注意的。”

“等以后他们知道了,我们也签了合约了,肖家的人都在牢里呢,现在做主的只是族人,发现了也不会闹大的。”闹大了他们也不怕。

满宝却皱起眉头,“这么低的租金,他怎么不把房子给卖了?”

“卖什么呀,肖家人都在牢里,这时候卖了钱,那钱是自家的,还是便宜了别人?”周四郎觉着就是他,他也不可能卖,因此道:“也就租了,不拘什么价,能把房子租出去,不让它变坏就行。”

满宝一想便答应了,“行,租吧。”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道:“租了对面的房子,你六哥回来住也方便,然后我们运货也有地方放了,人也有地方歇脚了,免得每次还得火急火燎的出去找院子租,时间短不说,花费还高。”

“四哥,既然你早考虑好了,干嘛还要问我呀?”

“你答应了,爹那儿多半就能成了,这租房子得爹娘出钱呀。”

满宝好奇的问:“你没钱了吗?”

“有,但咱得公私分明,”周四郎道:“这是家里的生意,花销出去的钱当然得家里出了,一个月多出五百文的支出,老爹回头查账的时候肯定要问的,我可不要先斩后奏。”

会被打死的。

得了满宝的口头同意,周四郎又拉着周立君作了证,然后他就喜滋滋的准备回家过冬至的东西了。

各种布匹,点心,菜,凡是比罗江县便宜的,好的,他都从益州城里买回去。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爬上了马车,让周立君赶着车回家。

满宝在巷子口送别他们两个,挥手叮嘱道:“四哥,记得多带些大嫂做的好吃的来。”

周四郎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挥了挥,然后催促周立君,“快着点儿,别让你小姑再喊了,可真丢人啊。”

周立君:“等回来我要告诉小姑。”

“告状精。”

第七百四十一章 冬至(10.03的补更)

大晋的冬至是仅次于年节的大节,天子会在这一天祭天,官员和世家豪族会祭神,百姓们则会祭祀祖宗。

这一天,边关的城门会关闭休战,士兵们放假休息,官员们也放假休息,就连街上的商人们都放假休市。

所以人们会在冬至的前一天或前两天准备好各种食材,以免冬至那天上街买不到东西。

每年府学、书院这些地方也都会放冬至假。

他们在七里村时,庄先生通常只给他们放三天假,但到了益州城,他们才知道,人家府学普遍都是放五天的。

刘老夫人便在白善放假的当天到了益州城。

这一次她把儿媳妇郑氏也给带来了。

婆媳两个自然不好住在小院里的,但他们家原来的别院距离这里又太远,已经偏僻到比城门还要远了。

白善本来还在忧心祖母和母亲来了要住哪儿,谁知道他们在城门口接到人后,车队直接往康学街隔壁的浣溪街而去,然后他们就在一家庭院前停下。

白善先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发现上书“白宅”二字,便愣了一下。

刘老夫人扶着刘嬷嬷的手下车,见孙子一愣一愣的,便笑道:“别看了,这就是自个家,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我们先进去吧。”

进了大门,满宝惊叹不已,走到白善边小声道:“你家在益州城里有房子,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白二郎也从后面赶了上来,“是啊,你不是说你家别院在很远的地方,离康学街太远,不方便吗?”

白善:“……我自己都是才知道的。”

刘嬷嬷扶着刘老夫人去正院,这一共是三进的院子,且共有三列并排下去,特别的大。

至少满宝看着,一个院子就和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差不多大,而这里一共有八个这样的小院儿,包括正堂的那个大院子,那就是九个了。

刘老夫人在首座上坐下,这才和白善解释道:“这是我们家才买的院子,从你考上府学之后,我就让人留意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买到的,前儿不久才修缮好。”

刘老夫人笑问:“觉得这院子怎么样?”

白善点头道:“看着还不错。”

“那你们和庄先生搬进来好不好?”

白善却略一思索后摇头,“祖母,我们住惯小院了,而且那儿离府学更近,这院子去上学得先绕出去再进坊门,然后才上主街往府学去,好远的。”

刘老夫人便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这几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下人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又道:“一会儿我派人去请庄先生来,他是你老师,助你许多,我们才到益州城,怎么也要好好谢谢先生的。”

白善高兴的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看向满宝,拉住她的小手把人拉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她后笑道:“只是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满宝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连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不行问你郑姨。”

郑氏笑着点头,“是越来越好看了,尤其这脸蛋,白白嫩嫩的。”

说着,她就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满宝:……她就知道,一见到郑姨,她是一定会掐她的脸的。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夸了满宝一大通,这次看向白二郎,继续夸,“二郎也越发俊俏了,这个子也高了,学业怎么样了?”

本来听夸奖还听得开心的白二郎便心塞了一下下,为什么大人在夸人之后都要习惯的问学业呢?

刘老夫人虽然是才住进来,但她提前叫人来修缮及打扫过房间了,这次带来的人又多,很快便收拾好一切,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今晚的晚饭。

庄先生还没到,刘老夫人便拉着三人说话,“冬至那天,康学街白家要开宴,你们三个都与我们一块儿去。”

她对白二郎笑道:“你父亲明也要过来,后我们一块儿去。”

白二郎:“怎么我爹也要去?那不是你家的亲戚吗?”

白善:“……你是傻了吗?你也姓白呀?”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善宝爹是你堂叔,你堂叔的族人不也是你爹的族人吗?”

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他就悲愤道:“我爹从没跟我说过,白善不是背了一个什么谱吗?我就没背过,我哪儿知道陇州智子堂三房什么的是谁家?”

刘老夫人好笑道:“那是你父亲不好,回头我说他,士族子弟,怎么能不背家谱呢?”

她给他们理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乔迁是大喜,这位乔迁过来的算是你们的堂伯,单名一个余,是陇州智子堂三房的嫡长,跟我们家这一支已是第四服了,跟你们那一支更是出了五服了。”

所以血缘和关系都不怎么亲近。

刘老夫人笑道:“虽然血缘不近了,但毕竟是同族,又同在异乡,自然要串联起来,所以他才广发请帖。他既请了,我们去便是。”

“不过论起关系,他家和嫁到益州城来的姑倒是更亲近些,白余的父亲是姑太太的堂弟……”

刘老夫人道:“姑太太,你们要叫姑婆的了,她儿子乔骥是刺史长史,白余则是员外散骑侍郎。”

白善道:“都是五品,只是白余比乔骥还高半品。”

刘老夫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叫堂伯。”

然后才道:“但论起实权,还是你乔表叔更胜一筹。不过这些事不是你们小孩儿间应该考虑的。”

刘老夫人笑道:“你们只要知道这些事就好,到了人家家里去做客,守住礼节就行,其余的,该玩玩,该吃吃,不许打架胡闹,知道吗?”

三人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拉着满宝笑道:“到那天,你跟着我和你郑姨,你初到益州城,还是应该多认识一些同龄的小姑娘才好,那样才能一块儿玩。”

满宝就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傅二姐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刘祖母,我会对人很友好,交上好朋友的。”

白善在一旁道:“我觉着有点儿难。”

刘老夫人就轻轻拍了一下他,“不许欺负妹妹。”

“什么妹妹呀,她还是我师姐呢。”

第七百四十二章 互夸

夜一沉,便觉得寒风更冷了,下人在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就着天上洒下来的浅淡月光交织出些许光晕,落在人上,显得格外的温柔。

白善送满宝回她住的院子,俩人踩着脚下的影子,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赏了一下后满宝道:“月缺也好看的。”

白善颔首。

白善将她送到院门口,“早些休息吧,明我们一起去街上玩儿。”

满宝点头。

看她进去了,白善这才转回自己的院子,刘嬷嬷含着笑给他打灯,白善这才留意到她,一脸惊奇,“嬷嬷什么时候来的?”

刘嬷嬷:“……老夫人不放心,让老奴给少爷打着灯呢。”这都跟了一路了你才发现呀?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辛苦嬷嬷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

刘嬷嬷也不勉强,将灯让给他,等他走远了才回主院。

大吉正拱手站在一旁禀报事,把这段时间少爷他们做的,以及他听说的益州城的消息都汇报了。

刘老夫人微微点头,让他下去了。

刘嬷嬷笑着给她倒一杯茶,道:“我看着,少爷长大懂事了许多,这一次见面,竟少了许多淘气。”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所以男孩子还是应该往外走一走,见识得多了,格自然就沉稳了。”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也是庄先生教得好……”

她叹气道:“有些事到底还是需要父亲来教的,他没有父亲,好在拜了一个好先生。”

像这几个月发生的一些事,庄先生不说,白善他们恐怕要许多年后往回看才能看出一些诀窍来。

而到那时,他们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而就是她,在某些事上看的也不如庄先生透彻。

学生易得,但良师难求,尤其是这样愿意倾囊相授的先生。

刘老夫人道:“明去街上,看有没有适合庄先生的礼物,我们得买些贺他冬至才是。”

刘嬷嬷躬应了一声“是。”

虽然给白余一家的贺礼一家准备好,但难得来一趟益州城,刘老夫人还是很想逛一逛的。

看看新的布料,衣服样式,首饰之类的。

郑氏也很喜欢逛这种店,一开始逛起来就拽着满宝的手不放了,衣服和首饰都喜欢往她上比划。

她想买很多东西,奈何满宝只肯收一,再多送,她便会买了礼物还回来。

郑氏也知道她不太宽裕,至少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买衣服首饰,所以也只能往她上比划过过瘾。

她很惋惜的道:“我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刘老夫人也惋惜的没说话,她儿子要是多活几年,别说女儿,儿子也能多几个呀。

白善和白二郎就远远的站着,闻言道:“娘,你要是喜欢,就去打扮满宝吧,不就是过过瘾吗?”

郑氏是很心动的了,但满宝不愿意呀,“白善长得白白俊俊的,他扎着小揪,也没人看出他是男生,郑姨可以拿他试一试……”

白善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刘老夫人笑看着他们斗嘴,一低头看到一珍珠首饰,立即指了对掌柜的道:“拿出来我看看。”

“是。”

这珍珠首饰很小巧可,正适合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刘老夫人招手叫过满宝,将一朵珠花往她头上的小揪边一别,还真的很好看。

刘老夫人笑道:“这个不错,快把铜镜拿来给她看看,小姑娘家就应该打扮得活泼些,你之前只往头上用红绳,也太简约了些。”

满宝低头看了看,是很漂亮。

刘老夫人便将珠花取下来交给掌柜,笑道:“整包起来吧,走,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刘老夫人又给郑氏买了一红宝石的首饰,自己买了些金饰,白善和白二郎也得了一些玉饰,大家这才回家去。

他们才到家没多久,白老爷就到了,他是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所以不与刘老夫人他们同路。

不过明天宴席就要开,他今天怎么也要到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大儿子也带来了。

他笑眯眯的道:“大郎得了他们先生的推荐,年后就要进京去考试了,若能考入国子监还好,考不进,我想着就在京城给他找一个书院暂且学习,待来年再考也行。”

刘老夫人惊喜,“直儿这么厉害了?”

白直沉稳的站在一旁,略微羞涩的行礼道:“叔祖母过誉了,善堂弟比我还厉害些,小小年纪便考上了府学,听父亲说,善堂弟现在都进甲班了。”

白善自然谦虚回去。

白二郎听得牙疼,小声和满宝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还要这也客,听得我都想睡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但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的,学一学也好呀,说不定明天就能用上了。

果然,第二天他们一大早他们就用上这些客话了。

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去凑栖霞观头香的闹,白老爷当然也带着大儿子跟去了,而和他们一样带着自家学生,儿子或孙子去凑闹的文人墨士还真不少。

栖霞观上山的那一条路上挤满了人,其中以宽袍大袖的读书人最多。

大家在路上遇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拱手点点头见礼,而遇上熟识的,那不得了。

庄先生认识的人不少,不少人便逮住了白善和满宝可劲儿的夸。

庄先生便要将夸奖还回去,这一还,被夸的学生们自然要跟着谦虚,于是满宝便和白善一起团团作揖,同时谦虚的把夸奖还回去。

虽然今天他们都没见过对面那位兄弟,甚至没有听说过他,但夸他的长相、气度和学识总是不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的庄先生接受了这些夸奖后顺便把白直给拎了出来,算起来,白直才是他到七里村后的第一个学识,当初白老爷就是为了白直读书才请庄先生去七里村的。

后来白直去绵州考府学,走的也是庄先生的路子,他也一直以书信的形式解答他一些问题。

虽然他并没有拜师,但在庄先生这里,满宝他们还是要叫他一声师兄的。

得知白直这个年纪就拿到了去国子监考试的推荐,路上碰见的熟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夸了一下白直。

然后庄先生便把小弟子也拎出来溜了一圈,在每个弟子都被夸奖后,庄先生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他们上栖霞观去。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过招

大家来栖霞观就是凑个热闹,顺便多认识一些人。

白老爷带着长子过来这里的目的和庄先生一样,文人嘛,就是这样,说说话,若觉得投缘便给一张名帖,过后再上门拜访。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没那么多心思,就开开心心的把道观里供着的老君等人都拜了一遍,然后去后山吹吹冷风,被各种长辈考校一番,在他们那里留下名字后便下山去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呢,他们直接回浣溪街的白宅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往康学街白家去。

闫宅的门匾已经被换成了“白府”二字,白善最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满宝,这才把母亲和祖母给扶下来。

大家一起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满宝悄声道:“字不比闫宅的好。”

白善点头,刘老夫人轻咳一声,俩人立即收敛了神态。

后面一辆车上白家父子三人也下了车,白老爷领着两个儿子上前来,微微躬身请刘老夫人先行,有下人拿了他们两家的请帖上前。

站在门口迎客的管事打开帖子一看,知道这是族亲,不敢怠慢,立即招来一人低声道:“快去告诉老爷,罗江县的白家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们到了。”

满宝好奇的跟在白善身侧,跟着下人往里走。

对于闫宅……哦,不,是白府的景致构造等他们三个还是很熟的,毕竟里外里逛过不止一次了。

但这次从往里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房屋都被修缮过了。

以前他们可以随意闯进去的房间如今都合着门,或打开的房间里,里面也是整齐的摆放着桌椅等,要不是构造还挺熟悉,他们几乎以为是去了新地方。

满宝好奇的左右张望,才走了没多远,白老爷和白直便被迎上来的一个青年截住,带着往前面去见白余。

而又有一个嬷嬷样儿的下人过来和刘老夫人行礼,笑着说老夫人在后院等着他们,也正想看看几位公子。

刘老夫人微微一笑,就招呼着白二郎白善和他们一块儿去后院。

他们来的时间靠后了,后院待客的大堂里坐了许多人,正一片热闹。

因为冷,大门上挂了帘子,远远的看见他们,便有丫头掀开了帘子。

一踏进屋里,满宝便感觉到一股暖气,正面一道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很宽敞的大房间,两边正摆满了椅子,此时椅子上也坐满了人。

屋子里或坐或站了有二十来个人,闹哄哄的一片,他们一进来,场面便微微一静。

坐在正中间的一位老夫人看到刘老夫人,立即起身迎下来,“弟妹来了,我老早就盼着你来了。”

刘老夫人笑着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嫂子”,然后和白善他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伯祖母,你们年纪小,没见过,这会子见到了,还不快来拜见?”

前天晚上刘老夫人便和他们说过,这位老夫人娘家姓左。

有丫头拿了三个蒲团上来,刘老夫人拉住满宝,白善和白诚则跪下给左老夫人行礼。

左老夫人笑着让人扶起两个孩子,夸赞了一番后各给了他们一个红包,这才看向刘老夫人身侧的满宝。

刘老夫人握着满宝的手笑道:“这是我们世交家的孩子,她也在益州城里读书,冬至放假无聊,所以我带她出来玩一玩,来,满宝,给左老夫人请个安。”

满宝便上前一步,笑着给左老夫人躬身行礼。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扶住她的小手道:“真是个漂亮孩子,不用如此多礼,既是世交家的孩子,那你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伯祖母。”

满宝看了一眼刘老夫人,这才叫道:“伯祖母好。”

“好好好,来,第一次见面,这是伯祖母给你的。”

给了满宝一个和白善他们一样的红包。

满宝笑着收下了。

他们这边见完,这才去见其他的客人,之前和左老夫人坐在一起的老太太是嫁到乔家的姑太太,她和刘老夫人算是熟识,见他们见罢,便笑着上前见礼,“许久不见弟妹了,弟妹的身子还是那么硬朗。”

刘老夫人笑道:“姐姐看着也硬朗得很。”

有下人搬了椅子上来,刘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小辈们,包括郑氏都在她身后站着。

乔老夫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指着白善嗔怪的道:“你也真是的,这孩子才多大呀,你就舍得他吃那么多的哭,既然考到了府学,怎么也不把他送家里去,反倒在外头租房子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姑婆的特特委屈了侄孙呢。”

刘老夫人笑吟吟的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是好的,只是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调皮得紧,我这不是怕他去了府上吵闹吗?况他来进学也不是一个人,还要服侍他的先生呢。”

刘老夫人笑道:“庄先生性情高洁,不爱被俗事纠缠,我们家也在城里有别院的,但先生就是不住,他做学生的,总不能独个享福去,所以我就由他们去了。”

乔老夫人快嘴道:“那也该时不时的上门来,让我这个做姑祖母的能够时常见见他才好。”

屋里的人各自说着话,但也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刘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淡,面色却没变,只是话语却含了刀锋,浅笑道:“姐姐这可就误会他了,这孩子虽顽皮,却还算知礼,之前重阳节他还问我是不是要上门拜见一下姑祖母。”

“我就说,重阳是重节,你姑祖母忙着呢,哪有空招待你一个小孩儿?不过礼节不可废,备了重阳礼,再附送一封拜帖,姑祖母若有空再见你,没空,也尽到了礼节。”刘老夫人笑着端起才送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笑问:“姐姐不知此事吗?”

乔老夫人强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府上的下人越发备懒了。”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道:“我猜也是,这孩子刚到益州城的时候,还有后头过的节都有送帖子。”

乔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左老夫人立即转开话题道:“弟妹这次来益州城是不是要长住了?毕竟孩子在这儿读书呢。”

第七百四十四章 引路

刘老夫人笑道:“我还是习惯住在乡下,偶尔来看看他们就好。”

乔老夫人也恢复了,跟着笑道:“孩子们住在益州城里你也别担心,一会儿让他们表兄弟见见,熟了以后常来常往,可以一起玩儿。”

左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还没见过面呢,一会儿让他们见一见。正好,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又都在读书,以后可以一起讨论功课。”

满宝听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戳了戳白善,眼睛亮晶晶的冲他乐。

白善暗暗瞪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乐。

如果真的玩到一块儿去,那才好玩呢,他们两家就隔着一道墙,若是常来常往……

白二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悄咪咪的和俩人咬耳朵,“要走他们家大门和侧门,还得绕半条街呢,多费时间呀,还不如咱自己从围墙那里爬进去,就两三步的功夫……”

他们在这儿说悄悄话,突然一个丫头疾步从外面进来,低声与左老夫人道:“老夫人,季家的二夫人来了。”

左老夫人眼睛一亮,正要起身,想想觉得不好,又坐了回去,却笑道:“快请进来。”

季二夫人带着几个下人进门来,左老夫人这才笑着起身,请她上座。

季二夫人自然不肯,笑着推辞道:“老夫人们在前,小辈哪敢放肆,你们快请坐下。”

互相推辞了一下,季二夫人便在刘老夫人的对面坐下,解释道:“母亲本来是要亲自来贺白大人乔迁之喜的,只是家里来了客人,就一时不得闲了。”

“二夫人肯来,我们府上就已经蓬荜生辉了……”

满宝听着她们寒暄,有些无聊起来,便扭着小脑袋四处看起来,一下就与站在季二夫人后面的老嬷嬷对上了目光。

她看到满宝看她,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满宝迟疑了一下,对她微微颔首。

老嬷嬷便低头在季二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季二夫人看向满宝,笑着招手,“这不是周小娘子吗?”

白善微微皱眉,拉了满宝一下。

满宝便没有上前,只是出去对她行了一礼,“见过季二夫人。”

老嬷嬷要上前去扶满宝的手,刘嬷嬷却先她一步将满宝往刘老夫人身边推了一下,刘老夫人握住满宝的手,对季二夫人笑道:“没想到季二夫人还记得这孩子。”

“这位是?”季二夫人有些疑惑。

左老夫人自然要解释一遍,季二夫人一听,对刘老夫人也恭敬起来,笑道:“不知道老夫人来了,不然我一定带我家那孽障上门拜访的。”

相比于满宝,季二夫人更认白善的救命之恩。

因为她的心理和满宝的一样,周满、纪大夫他们是大夫,他们出了钱,大夫们救死扶伤是正常的,但白善是儿子的同窗,当时他出手救人才是冒了风险的。

不过她也知道婆婆对满宝很感激,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惹她生气,可是这不妨碍她对白善更热情呀。

季二夫人就和刘老夫人说起白善来,尽是夸赞和感激的话。

刘老夫人心神微松,悄悄地拍了拍满宝的手,让她往后头去。

季二夫人的到来引爆了屋里的气氛,大家互相厮见起来,谈论的多是孩子。

见季二夫人那么夸赞白善和满宝,屋里不管知道他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都跟着夸赞起来。

当然,站在俩人身侧的白二郎也被落下。

三人被拉着轮流拜见了一圈,收获红包无数,晕头转向间,被人领了出去,和同样来此赴宴的少年少女们见礼。

白余的两个儿子领着白善三人出门,老大白凌看了一眼满宝后低头道:“周姑娘,我让家姐带你去花园里玩吧。”

满宝问,“你们要去哪儿玩?”

白凌道:“我带善堂弟他们去前面拜见家父。”

满宝这才点头,左右看了看后问,“那你姐姐在哪儿?”

白凌看向一旁的丫头,那丫头便低声道:“大小姐在花园里被绊住了,一会儿才能过来。”

白凌便有些纠结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满宝不在意的道:“那我直接过去好啦,你给我带路吧。”

指着的是那丫头。

白凌连连点头,吩咐道:“你送周姑娘过去,让姐姐好好的招待周姑娘。”

“是。”

白善和白二郎倒不怎么担心满宝,俩人一致觉得,这世上少有人能欺负她的,尤其是跟着一群女孩子,只要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天下太平了。

于是俩人很洒脱的跟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跟着丫头往花园里去,走着走着满宝停下脚步,指着另一条路道:“我们从这儿过去不是更快吗?”

丫头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愣了一下才道:“这条路倒是也能过去,但这条路与前院有相连之处,现在前院都是男子,我怕冲撞了姑娘,所以我们还是绕到此处吧。”

满宝便跟着她往前走,秉持着多看少说的原则观察着四周。

走着,走着,满宝忍不住去看那丫头,见她额角冒汗,便问道:“你很紧张?”

丫头咽了咽口水道:“没,没有……”

满宝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迷路就迷路了嘛,我又不会骂你,也不会告诉你家主人的,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丫头:……

“对了,你家大小姐是在花园的何处?”

丫头一抬头对上满宝明亮的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在荷塘边上。”

满宝便左右看了看,直接选定了一个方向后走,“那走吧,从这边走。”

丫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道:“周,周姑娘,您别乱走呀,我们应该走那边的。”

“哎呀,都说了你迷路了,去荷塘走这边才对,你就跟我走吧。”满宝一副很理解她的模样,道:“路痴嘛,我知道的,我以前也经常迷路,尤其是在前后左右景色都差不多的地方,觉着哪儿哪儿都一样,然后就不认得了,所以这时候你就得去找特别之处,这样就不会再迷路了。”

满宝走路的速度很快,小丫头小跑着才赶上,她想伸手去拉满宝,却又有下人或者客人经过,她瞬间不敢做得太明显,也不敢喊出声来。

满宝便絮絮叨叨的领着她绕过了两个院子,进入了花园里,才一进去便能看到那大大的荷塘。

一群少女正坐在荷塘边上的凉亭里嬉笑,隔着老远满宝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满宝却是先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么大冷的天,他们一大早爬到山上去吹冷风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这儿还有比他们更傻的,大冬天的在凉亭里吹冷风。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七百四十五章 总算见着了

白家的大小姐白佳诗今年十四了,今天来的小姑娘全由她招呼,她才让人把厨房做出来的点心摆上去,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小姑娘满脸好奇的站在亭子外看着她们,而她家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她后。

白佳诗一看便知道是新客人,因此对满宝露出得体的笑容来,迎上去道:“这位妹妹是……”

小丫头立即低声回禀:“这是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一块儿来的周姑娘。”

白佳诗脑袋懵了一下,老宅四房的老夫人,那就是叔祖母了,可那位叔祖母不是刘姓吗?

再下一位婶婶似乎是郑姓,来的人怎么姓周?

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我在家里是最大的,双字佳诗,妹妹叫什么名字?”

满宝笑道:“我在家排行八,单名满,姐姐叫我周满就行。”

“满妹妹,”白佳诗自己找了一个称呼,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白佳诗全家都是刚搬来益州城的,对益州城的闺秀都不是很熟悉,所以这次是请了乔家的表姐妹们帮忙的。

不过她们也都不认识满宝,所以亭子里的人除了白家的姐妹外,大家对满宝都很冷淡。

满宝也不在意,就顺着白佳诗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捏着石桌上的点心吃起来。

白佳诗和满宝说了几句话,又忙得去招呼其他客,忙得不行,满宝看着都替她累。

好容易等她可以歇一歇了,满宝便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佳诗给了满宝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小声的和满宝说话,“忘了问妹妹,妹妹是和叔祖母一起住在罗江县吗?”

满宝道:“我家在罗江县,不过我现在跟着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

白佳诗惊诧,“你在读书?”

满宝点头,好奇的问,“姐姐不读书吗?”

白佳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读是读的,不过认几个字,读些《女戒》《烈女》之类的书,如今也都读完了,近来正在学些女红,倒不常读书了。”

满宝惋惜,“我那有许多书,姐姐要是想看书,回头我借你。”

白家自然是不缺书的,不说她爹是官儿,就是她两个弟弟也都在读书,不过白佳诗还是很感激她的心意,笑道:“待我有想看的书了再去找妹妹,对了,妹妹住哪儿?”

满宝立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指着远处的那道围墙道:“我就住在那儿。”

白佳诗扭头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

“是呀,姐姐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就去那儿拍拍墙,我就能听到了。”

白佳诗额头差点滑出一滴汗来,她笑道:“我还是给你递拜帖吧。”

满宝虽然嫌弃麻烦,却也知道这是人家守礼,于是点头,“姐姐要是给我下帖子,我一定来。你有空也可以去我家玩儿。”

白佳诗点头,“好。”

说着话,有丫头过来请她们,“……宴席要开了,夫人请小姐们到前面用饭。”

白佳诗就拉着满宝的手起,笑着请大家去赴宴。

前院和后院的席面是分开的,白善他们被带到前面后就没再回来了,直接和白老爷白直他们一起在前面吃饭喝酒。

后院的席面就摆在一个敞轩里,满宝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当时这个敞轩看着很灰暗,不像现在,摆满了桌椅,还有屏风挡着,人来人往,看着便生机勃勃。

一群小姑娘鱼贯而入,本来就闹的敞轩更闹起来了。

满宝目光扫了一下,就要到刘老夫人边去,坐在首席的左老夫人就笑着说,“让姑娘们自己坐去吧,她们年青的再自己坐,我们几个老的自己说话,倒还自在些。”

刘老夫人也隔空对满宝点了点头。

满宝便顺着白佳诗的力道坐到了末尾一张桌子边上。

大家在敞轩内按照自己的位置各自坐下,左老夫人她们自然是首桌,敞轩内一共放了五张桌子,中间两桌是年轻媳妇们坐的,最后两桌都是一群小姑娘。

满宝的旁边坐了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惹得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毕竟她很少能见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姑娘,还这样老成持重的坐在一旁。

白佳诗也坐在了最后一桌陪她们这些客人,下人们陆续上菜,敞轩里便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看着首桌上的长辈说话。

季二夫人也坐在首桌,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她地位高呀,今天来的所有家眷中,她的地位是最高的,所以她就坐在左老夫人的左手边上,下首坐着刘老夫人。

因为有白善和季浩这个话题在,俩人谈得还来。

对面坐着的一位年轻的夫人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向刘老夫人,笑问,“这位老夫人是白善小公子的祖母?”

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份,笑着颔首道:“正是,老妇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微微欠,“妾不敢当,只是想起家夫常提起白家小公子,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对了,听家夫说,小公子边常跟着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今儿可来了?”

刘老夫人愣了一下后笑道:“夫人说的是满宝吧,那是善宝的师姐,刘嬷嬷,你去把善宝带上来。”

刘嬷嬷应声而去,走大最后一桌去请满宝。

趁着这功夫,刘老夫人和在座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解释道:“你们别看她年纪小,可聪明着呢,她是最先入庄先生门的,所以是善宝的师姐。”

等满宝上来行礼,左老夫人便很给面子的笑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季二夫人也点头,“医术尤其厉害,我儿的命当时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满宝道:“二夫人谬赞了,我只是给范御医和纪大夫他们打了一下下手而已。”

唐夫人仔细的看着满宝,见她目光清澈,脸圆嘟嘟又白嫩嫩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些欢喜,她立即伸手拉住她软乎乎的小手,笑道:“的确是很聪明的样子,不仅聪明,还好看,看这软乎乎的样子,我就又想生个闺女了。”

“唐夫人再生个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了。”

“我听说民间有冲喜的习俗,唐夫人这么喜欢她,不如收了她做女儿,说不定就给你带来一个女儿来了呢?”

第七百四十六章 投缘

唐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满宝,她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就不知道唐县令答不答应……

满宝微微瞪眼,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下唐夫人后摇头。

提议的那位夫人看见了忍不住问,“怎么,周小娘子还不愿意?”

满宝道:“年龄不合适呀,唐夫人也太小了,我大嫂都比你大呢,而且……”

唐夫人见她一脸纠结,笑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要是认你做干娘,那唐县令岂不是我干爹?回头我再回到县里见着杨县令该叫什么呀?”

满宝觉得,那样把自己的辈分拉得也太低了,于是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唐夫人,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多来找我玩儿,这生儿生女是不能靠冲喜来的,这多半只能看运气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多生几个了,生着生着总能生到闺女的。”

满宝还以她娘作为例子,“你看我娘,生了八个孩子,也只有我跟我大姐是姑娘,剩下六个都是哥哥,所以你多生几个总能生到闺女的。”

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夫人扑哧一声笑开,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那就是个玩笑,唐夫人要是想要闺女,回头给唐县令多放几个人在屋里,总能生出来的。”

唐夫人笑容微淡。

满宝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二郎偷看的那些话本她也偷摸着翻过的,加上周立君总能从外面听说些八卦回来,这话她想听不明白都难。

也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她才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

原来外头的夫人都跟话本上写的一样奇怪吗?

竟然为了养个女孩就往丈夫屋里塞女人?

可是……

满宝忍不住看向唐夫人,还是小声道:“唐夫人,你要真喜欢看漂亮的小女孩,还不如从家里下人选一个来养呢,这……就为了养个好看的闺女就往唐县令那里塞女人,感觉怪怪的。”

众人:……

那位夫人脸色微僵。

唐夫人却笑开来,乐道:“宋夫人在和你开玩笑呢,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刘老夫人把满宝拉到边,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夫人们都是在逗你玩儿呢,这些话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好了,快去桌上坐着吃饭吧。”

唐夫人却道:“老夫人,就让她跟我们一块儿坐吧,我可喜欢这孩子了。”

左老夫人立即笑道:“那感好,我看着这孩子也喜欢,来人,在唐夫人边再添一张椅子。”

唐县令虽只是六品县令,但在场的谁不知道他出名门,且自己也年少有为。

唐夫人自己的出也好,左老夫人乐得给讨好她。

满宝的椅子就被安放在唐夫人和刘老夫人之间,她倒也不怯,行了礼后落落大方的坐下。

宴席开始,甭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面上都很其乐融融。

白家弄这么一个乔迁宴就是为了融入益州城,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白余都要在益州城里任职。

他的年纪不小了,员外散骑侍郎属于很清闲的武职,升迁很困难,有可能一生就在益州城了。

所以他才会连已经分支出来的白立都请了来,如果将来他要在益州城长住,自然是跟这一片的族人联系越紧密越好。

所以,他们才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修缮房屋,准备宴席的事,就是想着尽量体面的进入到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中。

所以今天白余一家是最不愿意有不愉快的事发生的,好在客人们都还算识大体,哪怕你来我往的时候有言语机锋,但最后都圆了过去,维持住了面上的平和。

宴席结束,左老夫人又带着大家去游了一遍花园子,听了一下孩子们读书背诗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左老夫人把贵客们都送到门口,这才有空去拉着刘老夫人说话,“今忙乱,真是招待不周……”

“嫂子客气了,我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老夫人笑道:“而且我看侄媳妇和两个侄孙女做的就很好,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又那么杂,不还是安安稳稳的办下来了吗?”

今天的宴席结束的还算漂亮,所以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两分真心。

白余也把白立等人送出来,大家便告辞离开。

白立亲自扶着刘老夫人上车,这才往后面去。

左老夫人和白余见他们两家亲亲的,心里便多了些思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乔家的人也出门来告辞了。

母子俩立即扬起笑脸,又把他们也给送出门。

所有人都走了,白余这才扶着左老夫人回正房。

左老夫人问,“怎么样,今前院还顺利吧?”

“是,唐县令忙,只吃了一盏茶便走了,其他人倒都留了下来,我看立堂弟和好几个人都相熟,似乎在益州城里也认识不少人。”

左老夫人道:“你四房的婶娘更不了得,她和季家都能说得上话儿,她那孙子不仅是府学甲班的学生了,对季家的小公子还有救命之恩在呢。”

顿了顿后又道:“跟在她边的那个小姑娘还能和唐夫人搭上话,看来当初下帖子是下对了。”

白余就笑,“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

左老夫人笑着微微摇头,“要不是你姑母多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老宅的四房也搬到剑南道来了。”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摇头道:“你姑母那人啊……算了,以后你和白立多来往些,我们是同族,关系本就比别家亲近一些,你才也看到了,他们两家关系好着呢。”

左老夫人道:“虽然四房和白立那一支隔得有点儿远了,但来往一直密切,你看他们搬出陇州,却来罗江县投靠白立就明白了。四房这一支也不可小觑,白善那孩子才十二岁就考进了府学,只这一点儿就比凌儿他们强多少倍去了。”

“不过这边你不用担心,娘帮你打理好,明天我就带着你媳妇他们去浣溪街看一看他们去。”

白余感激,“多谢娘。”

第七百四十七章 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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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乖巧的坐在白善的对面,白善问道:“你们内院的饭菜好吃吗?”

满宝道:“还不错,你们呢?”

“还行吧,”白善道:“不过一直有人找我们说话,我们都没能好好吃饭。”

郑氏便道:“那一会儿回去让厨房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娘最好了。”白善看向满宝,扬眉问:“你要不要吃?”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勉为其难的道:“可以吃宵夜。”

刘老夫人便笑道:“多做些,给大郎二郎他们也做一碗,四个孩子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

郑氏应下。

白善便和满宝说起前院的事来,满宝当然也和他分享起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来,比如她今天新交了一个朋友,又比如,白家的小丫头领着她去花园荷塘时还迷路了。

她得意洋洋的道:“亏得我们以前没少去闫宅玩儿,不然我肯定叫她带偏了。”

白善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墙上的洞,如果发现了会不会也往里藏东西。”

俩人就着闫宅里的各种小秘密地方讨论起来。

坐在一旁的刘老夫人却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拉住满宝问道:“你说那小丫头给你领路领错了?那你可知道,她领你走的路是要去哪里?”

满宝眨眨眼,想了想道:“那条路应该是往后院下人住的院子里去的,和花园临近,拐个弯就是,走不远就是紧邻着我们家的那道院墙了。”

“咦,那儿吗?”白善笑嘻嘻的道:“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溜到那儿时天快黑了,风一吹,那些大树哗哗的响,二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呢。”

“对对对,我也记得,我也记得,他胆子也太小了,都说了闫宅里的鬼是人假装的,他偏还怕成那样……我就嚎了一嗓子,他就哭起来了。”

刘老夫人看着无忧无虑,一无所觉的两个孩子忧虑起来。

郑氏点着两个孩子笑道:“你们可真够淘气的,明知道他怕鬼还吓唬他。”

两个孩子就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缩着脖子嘿嘿对视一乐。

刘老夫人见了便将心底的忧虑压了下去,没有提这事。

回到浣溪街的白宅,刘老夫人就让他们玩去了,自己扶着刘嬷嬷的手回屋。

刘嬷嬷之前坐在车辕上,车里两个孩子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见老夫人面上有忧色,便问道:“老夫人,要不要我悄悄的使人去打听打听?”

“我们家初来乍到,这种内宅的事怎么打听?”

“这还不简单?使些银子搭上出来采买的下人,总能打听出些东西来的。便是打听不出缘由,找出那个小丫头也行啊。”

刘老夫人便点了点头道:“行,就这么办吧。”

刘嬷嬷应下,她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很是疑惑,“满小姐也是第一次过去,跟余老爷家的人也都是第一次见,怎么就被人针对了?听满小姐的意思,她和余老爷府上的大小姐相处得还不错,会不会是外头的人……”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这事不急,反正我们走后这几个孩子的心力也是在读书上,恐怕没多少功夫和他们来往,我们再让大吉注意一些就行了。”

刘嬷嬷应下。

厨娘给他们下了一碗面,很简单,只打了一个鸡蛋和放一把青菜。

鸡蛋易得,这会儿的青菜却难得,从白直到满宝,四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白直吃完,放下碗筷看向桌上的三个师弟师妹,微微一笑道:“半年不见,你们又长高了不少。”

满宝礼尚往来,“白大哥,你也长高了。”

白诚抬头看了一眼他哥,然后看向对面的满宝,反驳道:“你眼瞎了呀,明明没高。”

刚露出笑容的白直:……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面给喷出来,他颇为有礼的将嘴里的面吃完,然后憋着笑的看向白直,“直堂哥,要不要我帮你揍他?”

白直认真的看了一下他弟弟,还是摇头,“算了,万一打笨了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

满宝乐,“白大哥,你是不是见着了会心疼?”

白直沉痛的点头。

白善便道:“那没事,我们等你走了以后再揍他。”

白直:……更沉痛了好不好?

他忍不住问俩人,“你们,经常揍二郎吗?”

满宝立即澄清,“也没有经常啦,我们已经长大了,很少再打架了,基本上只有先生会打我们手心。”

白诚叫道:“你胡说,上次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你们两个还联合起来打我了呢。”

满宝:“那是因为你把冷水甩我脸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我穿得多,衣服不好拧,我才多甩了两下的,我怎么知道那水怎么跑到你脸上去的?”白诚很不服气,“而且你打我也就算了,凭什么白善也打我?”

白善将面条吃完了,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道:“哦,对不起,看见师弟犯错,作为师兄,一个没忍住就教训你了。”

白直看他们三个又吵闹起来,生怕他们立时就打起来,连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我都没介意,你们就不要吵架了,长辈们就在不远处的正院里呢。”

白善安慰白直,“直堂哥,你别伤心,你现在已经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了,就算不长个子了也没什么的。”

白直瞪着眼睛看他。

满宝推开白善,道:“白大哥,我跟你说,长高也是有技巧的,你可以多喝一些骨头汤,放些黄豆下去一起炖,多吃黄豆,然后每天拉伸一下手脚和身子是可以长高的。”

白直一脸怀疑,“你说的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这是我查看各种书籍,请教过一位先生后又结合实际得出的结论。”

白直上下打量满宝,问道:“那你怎么也……”这么矮呢?

眼神怀疑得不得了。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满宝就鼓了脸问,“那你说,我今年有没有长高?”

“有倒是有,但你这年纪长高是正常的吧?”白直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的扫视,道:“满宝啊,我记得前两年我回家去过年的时候,你们三个站在一起是差不多一样高的,尤其你和善宝,就差一点点儿,但我现在看着,怎么好像善宝比你高了好些呢?”

满宝:……

第七百四十八章 诗词接龙

满宝收获了一怀的伤心回屋,第二天又站在门框那里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高,直到下人来说有客人来了,她这才从收拾心往前面去。

左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及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一块儿来的,因为是同族,所以坐在一起没那么多忌讳。

刘老夫人直接让白直白善和满宝带着他们去园子里玩儿,她们几个中老年人则自己说说话。

毕竟昨天才见过面,说过话,两边都还算熟悉,只是主客发生了变化而已。

作为这边唯一的女孩,满宝自然要承担起招呼白佳诗姐妹的责任,于是和她们走在了一起。

白善他们走在前面,白佳诗可能有些不习惯,特意放慢了脚步,看着园子里的景色笑道:“这园子的景色还真不错。”

满宝看着花圃里的盆栽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这宅子才买不久,花圃里之前多为野草,所以一清理干净就光秃秃的了,这盆栽还是前天他们去逛街时买回来的呢,也不多,就东一盆西一盆的放着。

满宝觉得,等来年天气暖和一点儿,她可以把他们小院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移一些过来,可能比外头买的还要好呢。

白佳诗见满宝睁着一双纯粹的大眼睛看她,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很少和家中兄弟一起玩儿,所以有些不适应,满妹妹,不如我们与他们分开?”

满宝道:“可家里只有这一个园子,你要不喜欢和他们玩,那我们就自己玩自己的。”

“不是,不是,”白佳诗生怕她误会,连忙道:“不是不喜欢和他们玩儿,只是不习惯而已。”

一旁的白佳琳道:“满妹妹,我们家从来都是男子在前院受训,女子在后院受教,少有在一处的。”

白佳诗连忙道:“我们倒没什么,就怕直堂哥他们嫌弃我们烦。”

“不会的,”满宝立即笑道:“白大哥人特别好,很谦逊大方,怎么会嫌弃我们烦呢?”

她伸手拉住白佳诗道:“我们自己玩儿人太少了,人多了才闹,才好玩呢。”

白佳琳年纪和她差不多,也有些活泼,闻言问道:“你们要玩什么游戏?”

“能玩的游戏可多了,我们先去找他们,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说罢一手拉了一个就赶到前面去。

男孩子们也在说话,满宝赶上来问,“你们有想要玩的游戏吗?”

白府的大公子白凌就笑道:“巧了,我二弟刚说要玩诗词接龙的游戏呢。”

满宝“咦”了一声,笑道:“这个游戏也好玩儿,我们就玩这个。”

一旁的白凝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也要玩儿?”

满宝一愣,问道:“我不能玩吗?”

白凝浅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接的住吗?”

他瞥了白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善堂弟好歹是府学的学生,就怕他的诗词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住的。”

满宝拢着眉头道:“诗词接龙又不是要自己作的诗,背别人的诗有什么接不住的?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玩儿?”

白凝被噎了一下,白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立即笑着打圆场,“这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儿,又是凝堂弟提议的,自然要玩的。”

白佳诗和白佳琳踌躇起来,小心的拉了一下满宝的袖子,小声道:“你们玩吧,我,我们就不玩了。”

“为什么?这个很好玩儿的。”

白佳诗略微摇头,小声道:“我们不过认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而已,于诗词上知道的不多,哪里接得上来,所以你们玩吧,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满宝觉得这是很失礼的行为,怎么能自己跑去玩儿,把客人丢下呢?

于是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带白佳诗她们换个游戏玩儿,结果白善就拉了她一下道:“那就来吧,先玩一局,然后去玩其他的,两位堂姐且稍等一下。”

似乎很笃定游戏很快就结束了。

白凝听着冷笑一声,大马金刀的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仰着下巴道:“那就开始吧,谁先?”

白善便随手从一旁的盆栽里折了一支梅花来道:“随意一抛,花束冲着谁就从谁开始,顺着往下走就是。”

白直抚掌笑道:“这个好,那我们站成一个圆?”

几人挪了挪脚步顺序就差不多了,也未必得要特别的圆,白佳诗和白佳琳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凑合。

白善便把手中的梅花丢出去,啪叽一声,花束就冲着白二郎落下。

白二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乐得不行,叫道:“那我来了啊。”

白直和白善淡笑着点头。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念道:“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

不巧,白二郎过去就是白直,他不假思索的念道:“风吹桐竹更无雨,白发病人心到家。”

白善用下巴点了点满宝,满宝便接道:“家家锦绣香醪熟,处处笙歌燕飞。”

白善深深的看了满宝一眼,接道:“飞盖集兰堂,清歌递柏觞。”

然后看向白凌。

白凌沉默许久,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半响他才退后一步,羞愧的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接不上了。”

白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紧跟着接道:“觞酣出座东方高,腰横半解星劳劳。”

白二郎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接道:“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

白直:……

他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接道:“珠履少年初满座,白衣游子也从公。”

满宝略微惋惜,但还是接道:“公卿虽贵不曾酬,说著仙乡便去游。”

白善:“游泳属芳时,平生自云毕。”

白凝沉吟片刻后道:“毕竟忘言是吾道,袈裟不称揖萧曹。”

白二郎转着眼珠子偷偷的看向满宝,满宝冲他眨眨眼,白凝就轻咳一声,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对出来了?”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能,你们来吧。”

有本事你赢过我大哥,白善和满宝,你要再能走两局算我输!

白二郎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第七百四十九章 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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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接龙这种事,白善和满宝就不带怕的,自小就读书,记性还不差的俩人想,如果连他们都接不下来,对方能接下去的可能性更不大。

除非对手比他们聪明或者年纪还比他们大很多。

俩人仔细的看了看白凝,觉得他哪一个都不属于,所以非常的放心。

而白直就更不会怕了,他毕竟比白善他们年长六岁,又刚得了去京城考学的机会,所读的书自然不比他们少。

所以他顺利的接下去了,“曹溪老兄一与语,金玉声利,泥弃唾委。”

满宝略一思索便接道:“委曲见提携,因循成蹇剥。”

白善微微一笑,“剥苔看篆字,薙草觅书堂。”

他看向白凝,微微抬了抬下巴。

白凝暗暗咬牙,接了下去。

场上就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你来我往的走了好几遍,满宝眼珠子一转,干脆又把最后一字拉回到“风”字,大家又重新开始,但已经念过的诗句是不能再念了。

白善似乎知道她的促狭,第二句断的也正好是“家”字,白凝一开始没留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句,总算接了上去后,谁知道白直接下来的一句的最后一字竟然是“飞。”

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的白凌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

白凝还一无所知,勉强的接着他们的诗词,又走了一轮后,白凌笑着打断他们,“我看差不多了,这一上午竟看着你们玩这个游戏了,大妹和二妹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

白佳诗和白佳琳其实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名,俩人便有些茫然的看向白凌,不过白佳诗很快反应过来,歉然的对大家笑了笑。

白直见了便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先到此吧,等以后有空了再玩一波,我觉得还是挺好玩的。”

主要是和白善满宝玩得很可乐。

满宝高兴的应下,白善自然没有意见,他们都不打算再带白凝玩儿了。

满宝也觉得白凝不太对她的脾气,于是她连几个男生都嫌弃起来,拉了白佳诗白佳琳道:“走,我们自己去玩儿。”

但她又不能带着她们去玩丢石子,也不能带她们去玩塘泥,也就绕着园子说些花草树木的话了。

白佳诗觉得满宝很厉害,“你竟读了这么多的书,我看他们出的诗句你都能接得上,我们却连听都没听过。”

满宝问,“你们喜欢诗词吗?要是喜欢,我那会儿有好几本诗集,我可以借给你们看。”

白佳琳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吧,我看你们玩就行,我连家里要求的《女戒》都不想看呢,更别说那些诗词了。”

白佳诗却是犹豫了一下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得懂。”

“诗嘛,读得多了就懂了,你要是不解其义,可以问你弟弟。”满宝笑道:“我一会儿给你选一本简单易懂的诗集。”

白佳诗小声道:“我弟弟他们要去书院读书,恐怕没时间,满妹妹,我若有不懂的东西,可以写信请教你吗?”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去书院读书就会没空教妹妹。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可以抽出好多时间教哥哥侄子侄女们读书的,还能玩好长时间呢。

有写信和送信的功夫,在自个家里早问清楚了吧?

不过见白佳诗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且她还一脸的为难,满宝便没有再说这事。

白佳诗高兴起来,知道她很喜欢花花草草,从她刚才指着园子里有限的花草树木滔滔不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于是白佳诗投其所好道:“我家也是刚搬到益州城,那宅子刚进去时园子很是荒芜,最近也正要买些花木来种上,你喜欢,到时候我看着有什么好看的给你送一些过来。”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高兴的应下,道:“也不用送到这儿来,就送到康学街去就行,你知道的吧,就在你家花园的墙外,基本上我们都会住在那里。”

白佳琳很好奇,“怎么叔祖母他们在这儿买了宅子,善堂弟他们还要住在外头?”

“那里离府学近,上下学方便,而且我们也住惯了。”

白佳诗点了点头,双方约定要常来常往。于是她临走前满宝借给她一本诗集,“等你读完了这一本,我再借你其他的诗集。”

白佳诗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借还真是借呀。

同样以为她是打算送的白佳琳眨了眨眼,拉了姐姐上车,忍不住嘀咕道:“这诗集我们家里也有吧?”

白佳诗翻了诗集看了一眼,片刻后便笑道:“即便有也省了不少功夫了,不然我要到前面书房里去找书,被父亲知道了还得找理由解释。”

这倒是。

想起刚才满宝与他们侃侃而谈,白佳琳有些羡慕,“她果然读了不少书,只是忘了问她家里的情况了,怎么她不住在自家里,却住在白家?”

“你没听叔祖母他们说吗?她是善堂弟的师姐,跟着他们老师一起读书的,叔祖母他们要是不来,他们都是住在康学街那边的。”

“那怎么一样,善堂弟他们是男子,跟着老师到外面游学天经地义,她一个姑娘家,家里怎么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白佳诗心里也好奇的,不过她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所以不好打听。

白佳琳却很好奇,一回到家就忍不住钻到母亲那里去打听。

白夫人段氏却了解了不少,闻言笑道:“人家并不是一个人,听刘老夫人的意思,平时她有个哥哥和侄女在身边的,只是冬至节到了,他们回家过节去,就剩下了她一个人。两家又素来亲厚,所以刘老夫人才把人接到身边来住的。”

段氏笑道:“我看那孩子的确是聪明得很,而且很有福缘,你们以后可以和她多来往。”

姐妹两对视一眼,应下了。

白佳诗趁机道:“母亲,我们可以与她书信来往吗?”

“自然可以,”段氏笑道:“我们家也才到益州城,许多人都不认识,你们能有一个朋友来往最好不过了,以后还可以常请她到家里来玩儿。”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进门来道:“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要过来给您请安。”

段氏却挥了挥手道:“才刚到家,不必这么折腾,让他们自回去歇着吧。”

“是。”

第七百五十章 鼻青脸肿

等丫头下去了,白佳诗这才把今天他们在花园里玩诗词接龙的事说了,道:“我总觉得二弟对他们有些敌意。”

段氏皱着眉头道:“真是丢人的东西,明知道不敌还非得去挑衅,人家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府学,学识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去,他去找人家比试,比得过吗?”

白家两姐妹都没说话。

段氏沉吟了一下才道:“算了,前头的事是你们父亲管着的,既然他不喜欢人家,以后估摸着也会少往来,我们就不要管了。”

白家两姐妹应下。

只是傍晚时候,前院又闹出事来,白凝嫌弃一个丫头粗手笨脚的,砸了杯子,于是让人把那丫头打了一顿,还要扔到庄子里去。

事报到段氏这里,段氏忍不住道:“多大点儿事,怎么就要送到庄子里去?”

“我们家的庄子都在陇州老家,在益州城的官田还没到手上呢,这一时半会儿的往哪儿送?”段氏道:“真不喜欢就打发到园子里去做粗使丫头,再请示老夫人给他拨一个人过去就是。”

下人得了命令退下,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白家便又重新安宁了下来。

段氏想着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罚了个小丫头而已,还是自家的小丫头,多大点儿事呢?

却没想到还没到月底,就因为这事又闹出事来了。

白凝鼻青脸肿的被送回家来了。

白余年过四十就只有这两个儿子,而其中白凝是最聪慧,最得他心的一个,看见他被打成这样自然气得不行。

但他也知道,这是益州城,这里的达官贵人太多,可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

所以他压着脾气问白凝,“你这是被谁打的?”

白凝捂着嘴巴,疼得直哭,含糊的告状道:“是白善他们三个,他们以多欺少,三个打我一个……”

白余愣了一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白凝吓了一跳。

白余怒喝:“真是岂有此理!”

起就要使人去找白善等人,一旁坐着的段氏连忙道:“老爷,总要先问清楚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为的什么?”白余转怒目。

白凝捂着嘴巴哭道:“就是几句口角,为什么吵起来的我都忘了,但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能三个打我一个呀。”

白余深深地看了白凝一眼,点头道:“不错,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该打架,本是同族,就该相互友,这样跋扈像什么样子?他们父母不在边,无人教导他们,我这个做伯父的,今儿便教一教他们。”

说罢招来下人道:“去浣溪街白宅把两位堂少爷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是。”

段氏站在一旁没说话,自然也没告诉白余,现在他们不住在浣溪街,而是和他们一样住在康学街里。

这也算是前院的事,段氏想了想,行礼告辞回后院去了,让白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他儿子,着急的找大夫给他看伤。

而此时,才打了一架,神清气爽的回到家的白善三个一进屋就开始捏着手臂,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裹得跟个圆球似的周立君跑上来问道:“小姑,你们怎么了?”

满宝扶着自己的腰道:“我这里叫人踢了一脚,不知道是不是青了,你来帮我看一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叫着腰疼,背疼,手疼,要大吉给他们上药。

大吉面色淡然的回房间去找了药酒来,跟着两位小主子进房间。

周四郎也特别好奇的跟着进去,帮着大吉升火盆,看他们脱了衣裳后就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背上和手臂上有一些青紫的印子,但不是很大,一看就是磕磕碰碰出来的,便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跟人打架了?”

这种印子他最熟悉不过了。

白善点头,“打了,就是和隔壁的白二郎打的。”

“……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白二郎叫道:“我听着总觉得是在说我。”

“谁让你跟着他排行老二的?”

“呸,什么叫我跟着他呀,我比他还大两月好不好,要跟,那也是他跟着我排。”

周四郎却震惊道:“不是吧,他就一个人?你们三个打一个?”

这下连白二郎都有些心虚起来了,半响才道:“也不是一个啦,他的小厮有帮忙,像大吉就没帮我们。”

但周四郎却不敢放松,他可是知道的,这三人打小就打架,这两个不说,只他幺妹就是很少打架打输的主儿,打急了还会咬人呢,所以……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们把人打得厉害吗?”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没说话。

周四郎就一拍大腿道:“快说呀,对着我有啥不能说的,要是打得厉害,该送药送药,该道歉道歉,不然还真等人家长找上门来呀?”

白善小声道:“也没多严重吧,就是脸肿了一点儿。”

白二郎补充道:“好像嘴巴也破了,不过脸上的伤可不是我打的,都是善宝和满宝揍的,我就踢了他两下,然后揍了他几下而已。”

白善道:“我主要是拦着他的手脚,不让他打着我们。”

俩人同声道:“基本上他上的伤都是满宝揍的。”

周四郎:……完了!

大吉往手上倒了一点儿药酒,揉开后给白善按摩,白善便疼得啊啊叫了两声,他这才对周四郎道:“放心吧,满小姐是大夫,她打的那些伤都是皮伤,不伤筋动骨。”

周四郎问道:“那看着厉害不?”

大吉:“一定会比他们三个上加起来的还要厉害。”

周四郎就沉默了一下,立即起开门出去,开始蹲在满宝的窗户底下和她说话,“我问你,有没有什么药啊水啊的,涂了以后让你们看着特别凄惨,受伤特别严重的?”

满宝一边哇哇的上药,一边想了想后道:“没有吧。”

“你再仔细想想,一定要有呀,你们也真是的,打人也不知道学着些,怎么能给人上留那么多印子呢?知不知道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怎么办?你四哥我有本事跟一当官的叫板吗?”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吓人(10.04的补更)

当然是没有了。

满宝并不后悔打了白凝,甚至也不怎么害怕,但见四哥担忧得都快要把头发抓下来了,她还是仔细的想了想到底有什么药材能让他们看起来特别凄惨。

满宝在自己有限的知识里找了又找,查了又查,最后摇头道:“没有。”

周四郎苦着脸问:“那怎么办?”

白善也上好药出来了,想了想道:“既然不能伪装外在,那就装内伤呗?”

一语毕,他捂住肚子道:“哎呦,我被踢出内伤来了,肚子里在流血。”

满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捂着脑袋道:“我头疼,我的脑袋被撞了一下,好晕呀。”

白二郎:……

他举起爪子按了按口,问满宝:“那我心疼?”

满宝:“心疼个呀,心在左边,你按错了。”

白二郎就把手往左上挪了挪,“啊啊”叫道:“我心脏疼。”

一院子的旁观者:……

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全程的庄先生头疼的按了按头,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院子里,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和白凝打架?还以多欺少。”

虽然他的三个弟子比较聪明,但他们有时还是很讲规矩的,比如,对一般敌人,他们就不会以多欺少,基本上可以保持住正义的规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隔壁的那位白家二公子似乎跟三个孩子年纪相仿,这种况不应该是一对一吗?

竟然还三对一?

周四郎也好奇。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四哥,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一入夜的时候咱家就传来哭声?”

庄先生摇头,“不记得。”

周四郎道:“我记得!”

庄先生忍不住看向他。

周四郎道:“先生,不是在咱这边,是在对面我们住的肖家那儿,这事是他搞的鬼?我就说嘛,肖家人就是坐牢而已,也没死人啊,怎么会有鬼呢?害得我这两天都躲回来这边住着。”

庄先生:“……原来你这几天搬回来住是因为对面闹鬼了。”

周四郎不好意思的对庄先生嘿嘿一笑。

自从周四郎把对面肖家的院子也给租下来以后,大头和二头就会时不时的用自家的牛车送来家里的药材和菜蔬之类的。

周六郎也从基本上从知味馆里搬了出来,如今就住在对面。

就连周立君都住了过去,老周家人基本上吃住都在那边,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交这边的生活费了。

结果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周四郎和周立君又住回来了,就连周六郎晚上下工回来,也是直接钻到周四郎的房间里跟他挤一张。

大头和二头他们又不在,对面肖家的房子一下就空了下来。

庄先生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被子不够冷的呢,结果现在一听……

庄先生问:“闹鬼是怎么回事?”

“不是闹鬼!”满宝有些失望的道:“我们去查过了,是白府的一个小丫头在哭……”

一开始听到四哥六哥他们说肖家又闹鬼了,满宝他们还跟着兴奋了一下。

但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都觉得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故意装鬼哭。

但那道哭声是真的很真切,又不像是故意吓人的,而且他们仔细的找了找,发现人不是在巷子里哭的,而是在围墙对面的白府里哭的,那会儿,就是满宝都有点儿生疑,觉得真是闹鬼了。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其实也并没有黑多少,就是天才黑下来,他们刚吃饱晚食散步回来的时候……

基本上,对面的哭声就是这会子响起的。

满宝他们在大吉的目光下一起踩着墙跳上了墙头,然后就点了一个红灯笼跳下了墙头,把正躲在墙边哭的小丫头给吓得晕了过去。

幸亏满宝手快,且会急救,才没把人吓死。

但那小丫头醒来也吓得不轻,一看到满宝,立即痛哭流涕,表示她不是故意害她的……

满宝一头雾水,还以为这小丫头是认错了人,结果她却一直牢牢的抓着满宝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道:“周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受到了惩罚,求您放过我吧……”

满宝便仔细的看了看她,半响才“咦”了一声,道:“你是当时给我引路却迷路的小丫头。”

小丫头抬起头来,一脸的鼻涕眼泪看着满宝。

白善看着皱了皱眉,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她是故意迷路要害你的?”

小丫头这才发觉周围还有其他人,她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去,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呀,周小姐又没死,好好的活着离开了,也没受委屈,她怎么会变成鬼来找她呢?

但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小丫头还是瑟瑟发抖起来,因为她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白善上前了一步,和满宝白二郎一起团团围住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小丫头受不住,就大哭起来,叫道:“周小姐,您饶了我吧,我也是听二少爷的吩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白善皱眉,问道:“白凝?他要你怎么害满宝?”

小丫头哭得打嗝,道:“也,也没怎么,就,就是冬至宴那让我引着周小姐到花园最偏僻的地方去,那儿树多,森森的,再说些话吓一吓周小姐,让她出出丑而已。”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你就因为没害着满宝,所以躲在这里哭?”

小丫头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她哪有那么坏,会因为这种事而哭泣?

她解释道:“没想到周小姐认得路,还没到地方便自己找着荷塘过去了,”小丫头道:“二少爷第二天从外头回来时就很生气,然后自己砸了杯子说是我砸坏的,把我调到了花园来做粗使丫头,我每天要做好多事,回去的时候饭菜都被吃光了,我,我实在饿得很,心里委屈,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哭……”

她哪里知道,都找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了,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还是被周满发现的。

小丫头不敢哭大声,只能小声的啜泣起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缘由一(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满宝很好奇,“我得罪过他?”

小丫头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二少爷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了,她不过是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头罢了。

白善便蹲在了她对面,问道:“你是白凝院子里的?”

小丫头缩了缩,小声道:“是。”

“是几等丫头?”

这话似乎戳在了小丫头的伤心处,她又哭起来,道:“先前在院子里是三等丫头,本来院子里缺人,上面的姐姐说,下次提等会把我提上去的。”

白善:“白凝是在哪儿吩咐你把周小姐引到后院的?当时他神态如何,都说了些什么话?”

小丫头一怔,想了想道:“就是在我们院子里吩咐的,二少爷似乎才从老爷那里过来,脸上有些生气,一进院子看见我便把我招过去,问我一会儿是不是要进内院伺候。”

“我说是,二少爷便说让我留意一个人,就是跟着罗江县刘老夫人一起来的小姐,若是她要去花园,就把她引到花园偏僻的地方里吓一吓……”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躲躲闪闪的小声道:“最好,最好是让她当众出一个丑才好。”

谁知道这位周小姐那么厉害,路才走到一半,自己找了条路就过去了,而且走得还快,力气还大,她拉都拉不住。

白善和白二郎扭头看着满宝。

满宝一脸冤屈的叫道:“我没有得罪他!我发誓,我在这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皱眉,“那他干嘛要针对你?”

满宝也委屈的不行,摸了摸自己乎乎的脸问,“难道我变得难看了,才让人看了一眼就让人想整我?”

白善沉思了一下道:“不对呀,他见着你的时候可没空再回一趟自己的院子,白凌是直接让丫头领你去花园的。”

所以,还是应该之前就有了过节。

白善对满宝的记忆表示疑惑,“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吧?”

满宝很自信自己不会记错,她没得罪过白凝就是没得罪过,见他们都不信她,她便掐腰道:“不行明天我们去问他!”

白善:“去就去,你等我明天下学和你一块儿去。”

白二郎兴奋起来,也要去凑闹。

于是三人商量妥当,然后就看向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这又不是罪首,而且都这么可怜了,满宝也提不起欺负她的兴致来,但还是挥着拳头威胁了一下她,“今天晚上的事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让白凝知道你出卖了他……”

小丫头打了一个寒颤道:“周小姐肯不说出去奴婢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她还以为她会被拖到前面去对质呢,到那时她就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的。

毕竟她刚刚背主了。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正想着是不是领三位客人出园子献一下殷勤时,就见满宝后退了几步,然后蹬蹬的踩着墙跳上了墙头。

白善则找了一根棍子,挂着灯笼往上伸给她,满宝拿了灯笼坐在墙头给他们照着,白善和白二郎也蹬蹬的飞跑上墙头……

小丫头就站在墙头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咻的一下带着灯笼消失在了墙头……

这,这,客人为什么要走墙头?

一阵寒风吹过,她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打了一个抖,连滚带爬的跑了。

小丫头心中惴惴,第二天小心翼翼的和府中的下人打听了一下隔壁邻居是谁住,结果她还没打听出来呢,他们家二少爷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送回来了。

小丫头瞬间哑了,开始卖力的干活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满宝他们查出了哭声的缘由,第二天就去白凝上学的书院堵人了。

都是学生,益州城好的书院基本上都在康学街里了。

大家上下学的时间又基本上一致,所以要堵人实在是太方便了。

大吉先从家里接了做完作业的满宝,然后去大智书院接了白二郎,又去府学里接了自家的少爷,然后马车一拐,就在一家书院门口的不远处把白凝给堵住了。

白凝的马车被bi)停,撩开帘子一看,就见车下站着的白善三人正冲着他勾手指,他便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玩的。

于是他放下帘子,仗着他们看不见便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骄矜的掀开帘子下车,抬着下巴问道:“善堂弟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就站在旁边,凭什么只点白善一个人的名字?

白二郎不服气的道:“凝堂弟,我是你堂哥,你不该先叫我一声吗?”

白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二郎只在白善和满宝这里看到过这种目光,现在见白凝也敢这么看他,顿时气得不轻,他撸了袖子正想说话,满宝却拦了他一下,上前一步,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白凝,是我找你。”

白凝这才看向满宝,蹙眉问道:“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满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街上人多,且他们的马车停在路中间会挡道,也不好说话,于是指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巷子口道:“我们让一让,去那里说话。”

白凝没动,很嫌弃的道:“你们有话说就不能选个好一点的茶馆酒楼之类的?”

还想他们花钱请他喝茶吃酒?

做梦呢?

满宝哼了一声道:“就说两句话,问你一个问题而已,没看见我们的车都挡住人家的路了吗?快过来!”

白凝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和他说话的女孩儿,愣了好一会儿,但对方三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先转走到了巷子口,然后一起扭头看向他。

总觉得现在扭头就走很有胆怯的意思,于是白凝无知无畏,哼了一声后直接跟上去。

大吉和白凝的车夫就把车靠边停了,然后一个安然的坐在马车上等着自家少爷,一个则把绳子放到了车辕上,悄无声息的站了过去,预备着一会儿要是打得太凶,那他就出手拦一拦。

第七百五十三章 缘由二(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2)

白凝走到他们跟前,皱着眉头打量满宝,他对她的印象不太多,就知道她很不贤淑,明明是个姑娘却跟着男子一起读书不说,还不知道谦恭,前不久诗词接龙,她可是锋芒毕露。

满宝也皱着眉头打量他,因为他比她高,她还得仰着脖子,于是她更不开心了。

她上下左右的看了他一圈,在记忆里翻了翻,确认她之前的确没见过他,更别提得罪他了,于是她更理直气壮了,仰着小脑袋问:“白凝,冬至宴那天我去你家赴宴,你是不是想害我?”

还皱着眉头的白凝一脸空白的看着满宝,完全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么直接劲爆的问题。

他愣了一会儿后断然否认,“没有,你不要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但满宝三人盯着他红透了的耳朵没说话,眼中透彻,似乎就在说“我们早就看透你了”。

白凝看到他们的目光,恼羞成怒,直接就要转身,“你们今天要是来污蔑我的,那就找错人了。”

满宝直接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孬种!”

白凝气得脑子一片空白,转过身怒视满宝:“你说谁孬种?”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满宝道:“我都查到了,就是你要害我,我还有人证呢!”

白凝脸色铁青,“谁?有本事你把他找出来与我对质。”

白善插嘴道:“是谁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当时吩咐人去害满宝时,院里院外都是人,听到的人不知凡几,你还真以为天衣无缝呢?”

白凝顿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就没把这事当机密事来处理,也就是给一个远亲带来的小姑娘一个难堪而已,谁会去查?

查了难道他家的下人还会不站在他这个主子这边?

他是真的没想到白善他们会知道,而且周满还这么直接问到他脸上来。

见他沉默,白善就继续问:“说罢,你为什么要针对周满?”

白凝见他挡在周满身前,一脸正义的模样,就忍不住冷笑出声,“为什么?因为你呀!”

这下换白善愣住了。

白凝道:“因为你很讨厌,所以我就想让你朋友难堪一下行不行?”

白善半响没反应过来,“我得罪过你?”

满宝则道:“你有病呀,你讨厌白善却来针对我!”

白凝冷笑着看向白善,“看到没有,你朋友嫌弃你给她找麻烦了。”

白二郎连忙看向白善和满宝,紧张的道:“他在挑拨离间。”

满宝和白善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又不傻,看出来了。”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他们还没打白凝,他们两个先打起来了。

白善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凝,然后在记忆里找了找,回头看向满宝,非常肯定的解释道:“在冬至宴前我真的没见过他,那天我也没跟他吵架,我发誓。”

满宝点头,“我相信你,毕竟他看着似乎有病,不喜欢你,却针对我!”

白凝:……

白善和满宝统一了战线,两个人站在一起,威胁的看向他,“所以你说吧,我怎么得罪你了?”

白凝:……他能告诉他们吗?

当然是不能了,所以白凝理所当然的道:“他长得讨厌,我一看见他就讨厌!”

白凝仔细的去看白善,发现他还是那么讨厌。

白善气得运了运气,一下没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问道:“骗谁呢,快说,为什么针对我们?”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的脸后道:“他长得比你好看,好多人看见他都喜欢他,怎么可能招人讨厌?你再不老实说,我可就告诉白夫人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白凝就好比被踩了尾巴的毛一样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满宝的脸喝道,“你敢!”

满宝抬手“啪”的一下就打掉他的手,大声道:“我不敢怕你吗?”

白凝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只要是他以前只跟男孩子打过架,还从没被女孩子打过,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就感觉到手背和手指火辣辣的疼,然后他抬手就要朝满宝打去,白善早戒备着了,见他抬手,立即伸手用力的推开他……

白凝一怒,就扬手和白善打起来。

满宝正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人很有病,讨厌他们的理由莫名其妙,针对他们的原因也莫名其妙,而白凝比白善高一点儿,俩人一打起来,看着似乎是白善吃亏的。

于是满宝抬脚便加入了战场,跟着白善揍白凝。

白凝显然也没少打架,被俩人压着揍还能反击,白二郎见白善被踹了一脚,于是也上去帮忙了。

四个人就打成了一堆,当然,在外人眼里,根本就是满宝他们三个在欺负白凝一个。

白凝被压在地上打得嗷嗷叫,偶尔才能挥着拳头,踢着脚反击一下……

他的小厮兼车夫呆住了,反应过来便立即冲上去帮忙。

当然,他不敢打白善他们三个,只能伸手去拉他们,或是替白凝挡住攻击……

就是这样,白凝也被揍得不轻,最后还是小厮哭着喊着冲一旁看热闹的大吉喊道:“快来把他们拉开,拉开,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要是被我们老爷知道……”

于是满宝没忍住,把那个小厮也给揍了一顿,最后大吉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把五人分开。

然后小厮就只能抱着白凝呜呜呜的哭了。

大吉见他们手脚没问题,都只是皮肉伤,便劝道:“你还是快带你们少爷回去吧。”

不然一会儿言语不顺吵起来估计还得再打一架。

小厮也不敢再停留,扶着他们二少爷上了马车便跑了。

白余派去浣溪街的人扑了一个空,刘老夫人知道善宝他们不住在这儿,因此只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打扫房子,以备白善他们偶尔要用到房子或他们从七里村过来住时是干净的。

所以来的下人要找白善,留守的下人本想好心指点他们去康学街找人的,但见他们如此气势汹汹,面色不善,下人便推脱道:“家主人并不住在这里,这儿只有我等看守房子。”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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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装病(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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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这儿住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是下人,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

康学街白府的下人们虽然觉得他们在说谎,但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

最多是凶巴巴的吓唬对方一顿。

但能被刘老夫人留在这里看守房子并伺候白善的下人能被吓到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于是康学街白府的下人只能无功而返。

请了大夫来,已经不怎么生气的白余一下又气了起来,怒道:“人不在家里还能在哪里?这是自觉闯了祸便躲起来,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他了?”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余道:“明日一早备好车,我去府学找他!”

“是。”

段氏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悄悄地去找了老夫人。

第二天一早白余去给左老夫人请安时,左老夫人便留下他道:“几个孩子的口角罢了,大夫也说二郎没事,你教训他几句也就行了,别吓着人家孩子。”

她道:“你知道心疼自个的儿子,人家那可是根独苗苗,岂不更心疼?”

白余道:“所以才更要教,明知道自己是独子还如此惹祸,还三个打一个,这……”

“那你也得问一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刘老夫人想起昨天晚上儿媳妇的暗示,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才道:“白善和白诚我只见过两次面,不太了解,但跟着他们一块儿打架的那小姑娘我却是说过好些话的,看上去温温和和,大方爽朗的一个小姑娘,她怎么也动手打起人来了?”

白余一时没说话。

左老夫人敲打道:“我知道你心疼二郎,但你也要记得,二郎上头还有大郎呢,虽说他们两个都是庶子,但庶长子总还占了一个长。你疼宠二郎,自然觉得他万般都好,可我看他也太娇气了些。”

“我们家刚搬到益州城来,跟脚都没站稳呢,正是需要亲戚们借力的时候,这时候跟亲戚们闹起来像什么样儿?”

白余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左老夫人见他听进去了,便让他下去了,“准备准备去衙门吧。”

话是这样说,但白余走到外面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上了马车道:“去府学。”

他倒要问一问白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

但跑到府学的白余依然扑了一个空。

白余:……

值守的先生看了白余一眼,道:“白善家的人一早就来请假了,说他受伤了,要请一日假。”

白余就想到他儿子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以为白善脸上也受伤了,便没在意,而是问道:“先生可知他们住在何处吗?”

值守的先生奇怪的看着他道:“这位大人不是说是白善的伯父,怎么竟不知他的住处吗?”

要不是他一早亮明身份说是五品官儿,他才不会泄露学生信息呢。

看了一眼白余拿出来的名帖,先生还是把白善登记的住址告诉了他。

白余没想到他们还真不住在浣溪街,带着长随直奔新得的地址而去。

周四郎正蹲在巷子口一个摊位前与人吹牛,顺手挑拣一下摊子上的莲藕,突然看到一辆马车过来,他便瞪着眼去看马车上的徽记,发现那还真是熟悉的白家徽记。

于是周四郎立即起身,拔腿就往回跑,小贩忍不住在后头叫他,“周四哥你不要了?”

周四郎头也不回的道:“要要要,你先给我留着,我忘了带钱,回去拿钱。”

“那你可以先把东西拿回去,一会儿再拿钱来……”话还没说完,周四郎已经跑没影了。

周四郎一溜烟的跑回家,小院里,三人正背着手站在阳光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庄先生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听着。

昨天晚上浣溪街的下人连夜上门来,说康学街白府这边去人找他们,说是白余要请他们过去。

白善他们没想到还真是打了小的,招来了老的,于是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第二天一起告了病假。

庄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了。

不过他们三虽然不用去书院和药铺,在家也不能闲着,所以一大早,该背书就背书,该上早课就上早课。

周四郎一跑进来,见他们正在读书便急着团团转,又不敢突然打断他们。

庄先生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便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见庄先生终于注意到他,周四郎立即奔上去道:“先生,隔壁白府的马车来了,您说他们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庄先生微微皱眉,看向满宝,“你们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

满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揍完人后她有看过的,就是皮外伤,难道是因为没摸脉,所以估量得不准?

她下意识的看向大吉。

白善和白二郎也看向大吉。

正在给马喂草料的大吉顿了一下后道:“就是皮外伤。”

“……那用得着一大早的上门来堵人吗?”周四郎也吓了一跳,现在略微放回去稍许,看向白善和白二郎道:“不是说是你们家亲戚吗?这种小孩子打架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就是,他们家大人怎么这么护短?”

庄先生也觉得隔壁白府的大人太过护短,想了想后对三个弟子挥手道:“行了,今日的早课便到此吧。”

三人一时没动作,这大早上的不上课他们干嘛去呀?

周四郎见他们三没动作,气得跺脚,“还愣着干什么,会床上躺着装病呀!”

三人回过神来,偷瞄了一眼先生,见他面色淡然似乎没听到周四郎的话一样,便转身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好。

满宝还有些怀疑,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昨天有没有看我们揍人?”

科科应了一声。

“那他受内伤了没有?”

科科:“多为软骨组织挫伤,没有大碍,多休息一段时间就行。”

它这么一说满宝就放心了,看来的确是皮外伤,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四哥能不能应付得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窗口突然被敲了敲,她抬头看去,就见庄先生正站在他的窗前,“出来,你两个师弟都受伤了,家里只你一个懂医术的,你不得好好的照顾照顾你师弟们。”

满宝一愣,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受罚

白余被请进白善他们的房间里时,满宝正在给他们扎针。

他们趴在上,屋里烧着炭,不是很冷,他们头上正扎着针,眼睛正紧闭着,脸上看不出伤来,但躺着的样子看着似乎严重的。

周四郎跟在后面进来,立即道:“白大人,你也看到了,善宝他们是真的受伤,而且还伤得不轻,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们伤的是内里。你看,你看,这脑袋里都有淤血了,只能靠扎针祛瘀。”

白善和白二郎就死死的闭着眼睛。

周四郎颇有经验的道:“他们昨天一回来就喊头疼,眼晕,二郎还说腰疼,仔细一问,原来是府上的二公子一脚踹在他腰上,他差点没站起来,您要不要看一下他腰上的伤?”

白余有些怀疑的看着躺在上看不出深浅的两个少年,正想顺势看一看,一旁坐着的庄先生轻咳了一声,起拱手行礼,“白大人,两个孩子需要静养,有话我们不如去前厅说。”

白余没见过庄先生,迟疑道:“这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庄先生,是他们三个的老师,家里都是先生做主的。”

白余知道白善拜了一个老师,是敬茶后收入门墙的那种。

师同父,在这里,庄先生的确比他这个远房堂伯更能做主,当然,意思也很明显,这就是白善他们的家长了,有事可以和他谈。

白余略想了想,对庄先生微微欠,跟着他一起去前厅。

对着白善和白诚,他可以仗着长辈的份教训一下他们,但在有家长出面的况下,他再越过庄先生训话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白余临出门前又看了上躺着的两个少年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很是有些怀疑。

昨天晚上他审过跟着白凝的小厮,他可是说昨天是他们三个打他儿子一个,他儿子可都是被压着打的,怎么可能就受了内伤?

白余才出门,满宝便踮起脚尖往外看了一眼,立即蹦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白善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即叫道:“快快快,快把我脑袋上的针拔了。”

白二郎也压低了声音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去给他们拔针,道:“放心吧,我没给你们乱扎。”

但白善依然不接受脑袋上扎针,就算不疼,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拔了针,三人便一起悄悄的凑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往外看,“你们说,先生会怎么应对?”

白善鼓动满宝去旁听,“你刚才没装病,可以去看一看。”

满宝自己也想去,于是悄的去开门溜出去。

没人理会的白善和白二郎凑在窗口那里瞄了老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回上躺着。

白二郎很鄙视白凝的行径,道:“打不过就和大人告状,大人竟然还找上门来,人品这么差,以后我们绝对不跟他一起玩儿。”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在七里村时也没少打架的,当然,多数时候是他们打别人,那会儿村子里的村民们可不会找上门来。

同样的,偶尔他们被打了,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找上人家门的。

除非被先生叫家长,不然这种孩子打架的事通常都是自己解决的。

满宝溜到前厅,趴在门边上悄悄的听。

周立君从厨房里端了茶出来,只当看不见的从她边经过,直接进了前厅奉茶。

周四郎是跟着白余一起进的前厅,他怕庄先生抹不开面子吃亏,况且他也是家长之一,自然要在场的。

白余面色还算正常,只是一进门便形容了一下他儿子的惨状,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也不少。

当然,白余很大方的表示他今天来并不是算账的,毕竟三个孩子是同族兄弟。

他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何要打架,白余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四郎,道:“他们三兄弟都姓白,本该同气连枝,之前也相处得不差,白某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何突然就打起来了。听闻这次打架周家的小娘子也在其中?”

这是怀疑满宝挑拨离间了。

周四郎眉毛一竖,就要把他二儿子不干人事想要设计陷害他妹妹的事说出来,庄先生轻咳一声,周四郎张开的嘴巴便又合上了。

庄先生示意白余喝茶,等他喝了茶后才道:“白大人没有问过令公子吗?”

白余道:“问了,但那孩子只知道哭,说是和他们三个起了口角,便动起手来了。可我想着,他们是同族兄弟,再怎么样,也不能三个打一个,把人打成那样吧?”

庄先生就微微笑道:“白大人不知,我也不好说您府上的是非,几个孩子那里更不好开口,不然您再回去问一问令公子。”

周四郎这会儿总算是压不住话了,道:“白大人,我们周家是泥腿子出,可也家世清白,我幺妹那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您府上要是看不上我们家,大可以把人拒之门外,迎了客进去又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白余吓了一跳,心思电转,否认道:“不可能,我儿才多大,周小娘子又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欺负她?”

周四郎还懵懂,庄先生却突然沉下脸来道:“白大人慎言,周四郎也并不是那个意思,个中由你不如回去问一下令公子,二公子不肯说,他院里的人总会知道吧?白善和白诚也是赤子之心,见他们师姐受了委屈,又是因他们而起,自然气恼些。”

“不过白大人说的也对,再怎么样,打架总是不对的,所以等他们伤好以后,我一定压着他们上门赔礼道歉并重罚他们,也给府上的二公子一个交代。”

白余微微眯眼,二郎欺负周满,却是因白善和白诚而起?

他心中疑惑,但见庄先生已经端茶送客,也不好再留,只能起告辞。

躲在门外的满宝咻的一下钻进了厨房里,等人走了才跑出来,“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好了,事解决了,把你两个师弟叫出来,一块儿受罚吧。”

第七百五十六章 持续

三人排排站在庄先生面前。

庄先生看着三人摸了摸胡子,道:“抄书什么的你们也都习惯了,我看今儿就换个罚吧,再等两,你们的‘病’好了,就拿着扫帚出去扫大街去,就扫我们这条巷子和外头那条大街前后一百丈的距离,扫到你们年末考试成绩出来,回乡为止。”

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道:“一边扫,一边想一想自己错在哪儿了,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你们还动不动手打人。”

满宝心虚的问,“那我们要是还动手打人呢?”

庄先生就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觉得这整个康学街够大了吗?若是不够,那就把浣溪街那边也扫了。”

三人就打了一个抖,立即低头齐声道:“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一定好好反省。”

庄先生这才哼了一声,让周四郎上街去给他们挑三把好一些的扫帚回来。

看闹正看得兴起的周四郎没想到最后自己还要破费,他小心看了一眼庄先生,应了一声,“庄先生,那位白老爷就这么算了?”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白凝不过是个庶子,他年纪又小,院子里的事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白余若是知道白凝设计满宝的事还能有脸找过来……”

他目光落在了白善和白二郎脸上,淡淡的道:“那你们两家就要仔细思考一下这门亲戚到底还要不要来往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白凝是庶子呀?”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连人家的份都还没搞清楚就敢动手打人,从今开始,家里洒扫的活儿也要你们负责。”

满宝三人:……

白善和白二郎齐刷刷的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无辜的看回去,半响,她只能认输的低下头去,羞愧了。

周四郎一听,立即出门去给他们买扫帚,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上那些磕磕碰碰的青紫很不值得一提,所以大门一关,庄先生又抓起他们的功课来。

等课间休息了,他们就去打水开始擦擦洗洗,还得打扫院子,修剪花木,浇水拔草之类的。

不仅周四郎,就是大吉都一下清闲下来了,俩人干脆各自霸占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暖阳底下晒太阳。

三人忙得不行,又要读书上课,又要做作业,还要打扫家里上上下下的卫生,明明不去上学,却比平时忙好多。

而且他们上还带着伤,越到后面,白善和白二郎瞪着满宝的次数就越多。

满宝能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也很冤枉呀?

她不过是问了一个他们三个都不知道的问题罢了。

一直到夕阳落下,他们这才能够休息。

三人纷纷拖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最后一点儿夕阳,忧伤的看着天边的晚霞道:“过两天可怎么办啊?”

“是啊,”白善掰着手指头算:“又要上学,又要扫大街,还要打扫家里呢。”

白二郎补充道:“还有作业呢。”

白善:“我的作业可以在学里就做好。”

满宝也道:“我的作业也可以上完课后就完成。”

白二郎对二人怒目而视。

毕竟是最小的师弟,满宝和白善自觉还是很疼他的,于是安慰他道:“没事,等干完活儿回来我们帮你。”

白二郎道:“还有反省呢!”

以先生的习惯,等他们受完罚,肯定还会问他们反省出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又是一篇文章。

满宝想了想道:“不怕,罚到你们年末考试呢,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思考。”

白善和白二郎一点儿也没觉得被安慰到。

周四郎在一旁听着乐得不行,周立君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也不怎么心疼小姑了,她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主动开口道:“小姑,给花草浇水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帮你们伺候好它们。”

三人高兴的应下,然后一起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四郎和大吉。

大吉闭上眼睛养神,周四郎道:“这是先生罚你们的,目的是让你们反省,我可不能帮你们。”

三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目光瞟向一边正在做点心模子的容姨。

容姨立即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也不敢帮。”

书房里的庄先生就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三人立即不敢乱看了。小院里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地晒着夕阳,赏着晚霞。

而此时,隔壁白府正一片闹。

早上白余从隔壁小院离开后就先去上衙了,一直到下午下衙回家才有空调查白凝的事。

他也没惊动白凝,直接把他边的小厮,以及院里伺候的两个大丫头拿了问话。

分开问了老半天才问出来冬至宴那天的事,然后白余就气了个半死。

他没想到这事竟然这么前,而且还是这样的后宅私手段,他气得跑到白凝前想教训他,却又见他鼻青脸肿的下不去手,最后就跑到正院里和段氏吵了起来。

这事是在后院起的,自然就是段氏的责任了。

于是夫妻俩大吵起来,可不一片闹。

可惜他们住的院子距离这边隔了一个大花园,所以小院这边的人一无所知,大家消食之后听庄先生讲了两个故事,大家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并不知道隔壁的白凝在当家的夫妻俩吵完之后被足了,还一就是半个月,等他出来都可以直接参加年末考试了。

庄先生他们等了两天,见隔壁白府的人不再上门,又一切风平浪静,便知道这事算过了,于是他大手一挥,三个弟子就扛着扫帚出去扫地了。

每天下晚学回来,他们就要上街去打扫。

经过一天的走动,生意往来,晚学后的大街是最脏的时候,三人第一天只拿了扫帚就出门,最后发现扫成堆的垃圾不能扫走,第二天就添了铲子,可添了铲子后发现要倒垃圾的地方距离好远,第三天便不知道从哪儿推出一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来。

扫好的垃圾倒到车上,再推到地方倒下,一条街上下的人都围观起三个尊贵的少爷小姐干这些粗活儿,乐得不行。

第七百五十八章 子不教(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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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亭见他们似乎不是很想提理由,便也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要不要我们帮忙教训一下他?”

白善摇头,“算了,我们刚打过人,而且他现在还被禁足呢,这都快要年末考试了,你们再去打架,小心把翟先生气出病来。”

“你们也太老实了,都是打架,凭什么你们被罚扫大街,他却只需要禁足?”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年末考试的前两天,白凝被从府里放出来,魏亭他们听到消息跑去凑热闹,看到人的脸颊上有些青紫,这才明白为什么。

本来想偷偷套麻袋打人一顿给白善他们出气的众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再冲他下手,于是退了。

白凝可不知道这些,被禁足半月,他可是压了一肚子的火儿。

也不知道周满他们三个是怎么打的,大夫说没有大碍,可伤就是疼,然后好多印子都不好下去。

他觉得自己伤得很重,奈何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因为天气冷,所以恢复得慢一点儿。

让他放宽心,按时上药,痕迹很快就能消了。

天才知道他死也不可能放宽心的。

父亲出门一趟回来就拿了他身边的下人,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一下就被打发干净不说,新调进来的人还不知道背地里的主子是谁呢。

这也就算了,偏祖母他老人家也对他严厉了许多,禁足半个月了,他给她抄了这么多的经文,她虽都收了,却没解了他的禁足。

最要命的是,父亲近来正打算为大哥延请先生,想要在家里单独教他。

要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读书好,也是因为这一点,父亲才尤其喜爱他。

若是大哥……

那他就连这一点儿优势都失去了。

所以白凝现在恨死白善他们了,觉得要不是他们,他根本不会被禁足,更不会在当下如此被动。

所以才下学,他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他们扫的那条大街上等着。

白善会去打听白凝的消息,知道他被禁足;同理,白凝自然也会去打听白善他们的消息,哪怕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大丫头都被换走了,他也能打听到。

所以他知道,在他被禁足的第三天,说是受了内伤的三个人便扛着扫帚去扫大街了。

不仅白凝知道了,白余也知道了。

所以白余猜得出,当时周四郎说他们受了内伤的事是假的,但见庄先生罚他们罚得这么狠,白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不知道。

而今,都快过去半个月了,白善他们还在扫大街。

就算是白余都不得不说,这罚得够狠,庄先生也真舍得,所以白余这段时间再看他儿子难以消下去的伤痕也没那么生气了。

但白凝生气呀。

他坐车到大街上等着,许久才见白善他们扛着扫帚出来,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抬着下巴示意小厮。

小厮便战战兢兢的拖过一个袋子,解开绳子,然后一甩鞭子让马跑起来,袋子里混杂着泥土的树叶树枝等垃圾便洋洋洒洒的撒了一路。

才停下要开始扫地的满宝被吹了一脸的土,她低下头去挥了挥,等眼前能看见时回头去看,就看到那辆熟悉徽记的马车。

满宝气得够呛,白善和白二郎也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忍不住大声叫道:“白凝!”

白凝打开窗,探出头往后看他们,然后给他们打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满宝跳脚,转圈圈道:“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很想揍他怎么办?”

白善冷静了一点儿,道:“不行,我们得克制,这会儿真打架,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安生,我可不要回到家里还要去扫村呢,那也太丢脸了。”

白二郎也冷静了一点儿,连忙安慰满宝:“你别气,大不了等过年回来我们再偷偷的揍他,不让他知道的那种,到时候他们没证据,先生也不能罚我们。”

满宝叫道:“先生又不是县令,他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呢,他只要觉得是我们干的就行。”

满宝看着地上的垃圾,气得咬牙,“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不然他天天给我们撒土,我们怎么办?”

白善点头。

三人气鼓鼓的把街道打扫干净,用比以往多三刻钟的时间。

三人回到家时又累又饿,以至于都没力气生气了。

晚上,三人悄悄的凑在一起说话。

满宝道:“我觉得明天他一定还会来的。”

白二郎:“你觉得让大吉驾着马车去拦住他的车怎么样?”

白善:“然后等我们扫完了街道再让他把垃圾撒上去吗?只有千里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满宝一拍桌子道:“那我们去告状吧。”

“和谁告?”

“当然是他爹了,他家孩子这么坏,他不得教教吗?”白善觉得满宝说的有理,同意了。

于是三人研墨写信,由白善执笔,满宝措辞,三人商量着写出了一封告状的信。

然后白善就把信和家里的帖子交给大吉,道:“明天一早你就先把信送去隔壁,回来再送我们去上学。”

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大吉应下了。

三人自觉万无一失了,毕竟以他们有限的经历来看,要是他们的家长知道他们干了这样的坏事,打不打先放在一边,教训是肯定会教训的,被罚也是一定的,所以他们不觉得白余会放任自流。

谁能想到,第二天还没出门便收到信的白余在看过信后便将信折起来丢到了一旁,虽然眉头紧皱,但还是决定没管。

长随有些忧心,“老爷,二少爷这样做,他们会不会再打起来?”

“不会,白善他们被罚得这么狠,还敢动手吗?”白余哼道:“他们要是再动手,那就不是他们的先生罚一罚这么简单的事了。”

“二郎身上的印子还没下去,最近脾气也有些坏,让他发泄发泄也好,不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去吧。”

于是傍晚下学后,满宝他们又迎来了一拨白凝的垃圾。

三人在风中凌乱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大吉。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信送到了,而且小的可以保证,余老爷有看到信了。”

白善眼睛一眯,就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扫帚。

满宝拍了一下落在脑袋上的树叶,磨了磨牙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俩的这个堂兄弟这么可恶了。”

白二郎否认,“谁跟他堂兄弟了,出了五服的好不好,不熟,一点儿也不熟。”

白善狠狠地点头,咬牙切齿的道:“既然他不想管,那我们就找一个能管的人!”

第七百五十九章 扭脖子

衙役们才要关衙下班,才出大门就对上了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们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扫帚,再看一眼他们脸上和头上的泥土树叶,心中不约而同的道:果然如此!

康学街有三个少年少女被罚扫大街,这种轰动的行为,作为全县安保中坚力量的衙役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不仅知道,他们还悄悄的去围观过,确定了他们就是被家中长辈罚的,没有什么危险才当一个乐子看。

当然,看乐子的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县令,因此他们看得很欢乐。

毕竟这时候了,谁不知道康学街那条小巷子里的人是他们县令的朋友?

不仅可以一起坐着喝茶吃饭,还一起做生意了呢。

这样的人物,好好的在康学街扫大街时是乐子,可要是站在了他们面前,那就不是乐子,而是麻烦了。

才一看清他们,衙役们便异口同声的道:“我们下衙了,有事明天请早。”

说完就要走。

满宝就唰的一下把扫帚横在他们前,委屈的道:“才不信呢,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你们在下衙的时候到街上办公,我们是来告状的,说,你们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衙役们汗颜道:“我的姑哎,行行行,你们先说什么事。”

白善就口齿伶俐的道:“我们最近为维护益州城的清洁,正在我们所住的街道上进行清扫垃圾的活动,街坊邻居都有受益,也都友好帮忙,可是今天有一人故意往大街上抛洒垃圾,你看我们的脸,我们的头,那些垃圾直接飘到我们头上来了,作为维护华阳县安定的差吏,你们是不是要管一管?”

衙役们同仇敌忾的道:“这人太坏了,白少爷您知道是谁干的吗?我们去抓了他来。”

“知道,也在康学街,离我们家不远,就隔壁白府的二郎,叫白凝,他现在应该刚回到家,你们赶紧去抓吧。”

衙役们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起侧让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白少爷,我们突然想起来这拘捕人是需要县令大人的文书的,但唐大人现在已经下衙了,小的们不好贸然去打扰,你们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和县令大人说说话儿,顺便帮小的们拿一张拘捕文书来?”

三人便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满宝一挥小手道:“我们走!”

扛着扫帚就进去找唐县令了。

虽然下衙了,但唐大人依然自觉的在加班。

他正看着手中的案卷入迷,觉得脖子有点儿酸,便抬起头想要扭一扭脖子,结果才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前的三个狼狈的眼熟少年少女。

他吓了一跳,脖子就咯噔一声回不来了。

他瞬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三人,“你,你们……”

满宝也听到了那声“咯噔”,立时丢下扫帚冲上去,“唐县令,你先别动。”

她伸手就要去掰的脑袋,唐县令歪着脖子看到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立时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开,“净手,净手,先净手……哎呦,哎呦,不行,我不太相信你的医术,来人啊,快去后头把夫人叫来,就说我扭到脖子了。”

白善也冲了上去,问满宝:“你给人正过脖子吗?”

“没有,但脖子扭了和手肘扭了差不多吧。”

唐县令更怕了,连声道:“差远了好不好,手你扭过了还能再正回去,最多疼一阵,这脑袋要是扭过了,我还能见着明儿的太阳吗?我不要你正,来人啊,快去叫夫人,这人都去哪儿了?”

白善也不太相信满宝,毕竟她没正过脑袋,于是主动道:“唐大人你等等,我去帮你喊人。”

白二郎:“我也去。”

满宝见他们这么不相信她,手更痒了,等白善一出去她就劝唐县令,“就是脖子扭了而已,我给你按一按,就算按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这就跟落枕差不多,你知道落枕吧?就是晚上睡觉……”

“我知道,但我不想,”唐县令歪着脖子打断她,生怕她那两只蠢蠢动的手会忍不住摸上来,急之下,他只能转开话题,“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来找我什么事?”

满宝一听问,立时便把白凝可恶的往他们清扫的大街上扔垃圾的事说了,然后道:“唐大人,你能不能派人去把他抓起来教训一顿?”

唐县令略一思索后便摇头,“难。”

见满宝瞪着眼睛就要发火,他立即道:“不过我有办法教训他,抓人是不可能的,但训一顿还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你得先离我远一点儿,不然你要是把我脖子给弄坏了,训不训他还不一定,但你一定要抓和训的。”

满宝便老实的退后了两步。

唐县令松了一口气。

白二郎从外头跑进来,叫道:“白善叫人过来了。”

白善跑进来,果然,他后面呼啦啦的跟进来一群人,唐夫人带着人疾步上前,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听说你脖子扭了?”

唐县令斜着眼睛看她,问道:“赵嬷嬷呢?快叫她来帮我正一正脖子。”

唐夫人看了他的脑袋好一会儿,上前道:“她呀,在后院呢,我让人去叫她。”

唐县令就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结果那口气才松下去,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快速的掰过去,脖子“咔哒”一声,他愣愣的抬头看上去……

唐夫人收回手,对着他甜甜一笑,温柔的道:“夫君,好像好了。”

唐大人:……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觉得又酸又疼,只能眼含泪的看向满宝,早知道让满宝来了,这个好歹是大夫,看着更靠谱一些。

“满宝,给我再看看,能不能扎个针什么的?”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脑袋,沉痛的摇头道:“不能了,只能按一按缓解,然后就等吧,唐大人,时间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

唐县令:……

白善和白二郎低头努力憋住笑。

唐县令揉着脖子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要怎么按缓解?别忘了你们还有求于我呢,可不能为了打击报复就糊弄我。”

第七百六十章 文书

他笑着点头,“要呀,一样的价钱。”

满宝便笑着眯起了眼睛,也提了笔要写文书,白老爷看了忍不住道:“满宝啊,要不你的文书让二郎来,二郎会吗?”

白二郎当然也是练习过的,闻言跃跃欲试。

这还是白老爷在要求儿子些东西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兴趣盎然的表情。

白老爷笑眯了脸,鼓动满宝:“让二郎来写吧。”

满宝想也不想便把笔塞给白二郎,这两天因为他们写的文书总是错漏百出,所以需要不断的修改誊写,再修改,再誊写,满宝都写烦了。

白二郎还是第一次当着他爹的面做这么大的事,因此特激动,特认真,握了笔后就认真的写起来,才写了一段,他就卡住了。

然后忍不住偷眼看向满宝。

这可是自家的文书,满宝连忙凑上去看,就指点道:“这儿空着一大格,回头填上数字。”

白二郎这才想起,当时写先生布置的作业时,先生是给了买卖价格和商品数量的,但这会儿他们还没商品数量呢。

白二郎问,“你家有多少斗麦子?”

“不知道,到时候直接称斤吧,”满宝道:“所以这儿直接写十二文半一斤。”

白二郎先是看向他爹。

白老爷欣慰的点头,“后面备注一百五十文一斗,数量后头再填上就是。”

白善宝最先把文书写好,他的数量也没填,一来,他还不知道,得回去查看一下今天交换出去的账册才行;

二来,这种大宗买卖肯定是要另外再称一次的,到时候再把确切的数字填上去。

白善宝写完,白二郎也在满宝的指点下写完了,

白老爷将两份文书看了一遍,满意的颔首,“行,那明天我们就约个时间去称重,然后银货两讫。”

白老爷笑问,“你们是要银子呢,还是要铜板呢?”

“银子!”

“铜板!”

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异声,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白善宝道:“银子好,比较好拿和存放。”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我家多是用铜板,很少用银块。”

白老爷笑道:“你们要是用银子结账,那可得按照市价来,现在铜钱兑银子是一千二兑一两银。”

满宝大概算了一下家里现在有的麦子,犹豫了一会儿后道:“那用银子吧。”

正好可以把县衙的债给还了。

白老爷满意的点头,不然这么多铜板,让他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去?

而且那么多铜板搬来搬去的也重呀。

白老爷高兴的把两份文书都交给白二,笑吟吟的道:“儿子,文书得一式两份,你照着再抄一份来吧。”

白二郎已经表现过了,现在不太想写字了,看了一眼文书后道:“爹,让满宝来吧,她还没写过呢。”

满宝也懒得写,道:“你爹让你写的,而且你还能顺道练字,多好。”

“就是,”白老爷将文书塞进他怀里,道:“赶紧写,没看到外头天都黑了吗,你们吃晚食了吗?”

三个孩子这才感觉到饿来,肚子同时都有些疼,这是饿的!

白老爷笑眯眯的道:“快写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晚食。”

白二郎想哭了,问道:“爹,能不能让他们帮我?”

白老爷道:“我不管。”

白二郎就看向两个小伙伴。

为了吃饭,俩人同时拿起笔来,三人一起合作誊抄了一遍,这才放下笔去吃晚食。

三人心事放下,加上肚子饿了,所以吃得特别香甜,白二郎啃了一个肘子后才想起他爹,抬头问道:“爹,你不吃吗?”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道:“你爹我从县里吃回来的。”

不过这会子的确有点饿了,白老爷在养生和美食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筷子。

等三个孩子吃饱喝足,他便叫来下人把他们送走,白二郎赖在椅子上没动,道:“爹,我就不过去那边住了,你让人送善宝过去就行。”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再次确认这儿子是个小叛徒,懒得搭理他,直接挥手让他离开。

才出堂屋,大吉便跟上来,躬身道:“少爷,太太那边找了您三回,您回去了得去回禀太太一声。”

又对满宝道:“满小姐,您家里也过来找了您三回,最后一次是您四哥来的,我听那意思,似乎府上的老爷太太生起气来了。”

“啊?”满宝略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为了今天换麦子的事,她便拿了自己的文书挥手和白善宝告别,“明儿见。”

白善宝懒洋洋的挥了挥爪子,看着她挺着小肚子跑远。

跟在满宝后面的下人连忙将手里的灯笼更往前一点儿,连声道:“满小姐,您慢着点儿,刚吃饱呢。”

俩人小跑着到周家大门,下人都不用上前敲门,因为大门是大开着的。

满宝一边跑进去,一边回头和他挥手,“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天刚黑没多久,大家都还没有睡觉,而是在院子里乘凉说话或者干些活儿。

比如周二郎就在摸黑将晾晒好的竹条给绑起来。

只是今晚的气氛尤为不安了点儿,看到满宝回来,周五郎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悄声和她道:“爹在生娘的气呢,刚才找借口骂了大哥二哥一顿……”

大哥二哥真可怜。

老周头显然也心烦气躁,所以今晚没有早睡,而是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吹风,一边抽烟,还一边发愁。

钱氏则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给三个孙女梳头发。

满宝跑过去,高兴的叫了一声,“娘,爹!”

钱氏笑开,一听这声她就知道这孩子多半是达成所愿了,她笑了眯眼,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白老爷请的客。”满宝没再和娘亲说话,而是坐到了门槛上,小屁股扭呀扭,直接挪到老爹的身旁,兴高采烈的道:“爹,你猜这是啥?”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道:“是啥?你的作业?是不是先生又夸你了?”

“不是,这是我和白老爷订的文书,”满宝道:“是我让娘不要拿麦子去换的,因为我们家可以直接把麦子卖给白老爷。”

第七百六十一章 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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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老夫人捂着心口,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他们家刚到益州城啊,地皮还没踩熟呢,这里上有益州王,下有出身世家的县令,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一个五品小官之家能得罪的。

本来就要做脸,好打入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之中,可冬至宴才过去多久呀,他们家的脸直接就被踩在了地上。

孙子年纪小,且又隔了一辈,这教子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

左老夫人只能指着白余半响说不出话来。

段氏连忙去给顺气,左老夫人连她也怨上了,气恼的推开她的手道:“你是做母亲的,儿子做错了,要打要骂你只管上手;你也是做妻子的,丈夫做错了你也该规劝着来,难道他不是你儿子,难道他不是你夫君,难道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以为袖手旁观就能独善其身?”

段氏吓得连忙后退一步跪下。

左老夫人骂了她,又去骂白余,“你一个做人堂伯的,还是官儿呢,却跟三个小孩儿计较,丢人不丢人?你儿子全是叫你给教坏了……”

白余也跪下了,等母亲骂够了,这才问道:“既不让他们去撤告,那这事怎么办?”

左老夫人坐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觉得呢?”

白余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那样也太丢脸了。

见儿子低着头不说话,左老夫人就闭着眼睛道:“虽然我才见过那三个孩子两次,与白善白诚更是只说过几句话,但我也看得出来,那是很傲气的三个孩子。”

“尤其是白善和周家的那小姑娘,你想让他们低头,不可能。”左老夫人道:“莫欺少年穷,你当他们无父无根基,却也不想一想白启,当年要不是他死得过早,如今老宅那边……哼。”

白余低下头去。

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后道:“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明天等他考完从书院里出来便去县衙走一趟。”

白余只能应下。

左老夫人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片人,因为父母都跪着,所以白凌和两个妹妹及姨娘们也都跪下了。

屋里的主子都跪下了,下人们哪还敢站着,因此现在屋里跪了一片的人。

左老夫人看到就头疼,挥了挥手,扶着椅子就站起来,段氏连忙爬起来扶住她。

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这里自有下人伺候,你去忙你的吧。”

段氏低头应下。

因为左老夫人才骂过她不称职,所以段氏并没有立即带女儿们走,而是扶起白余宽慰起来。

白余挥开她的手道:“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你们跟着操心,虽然是提告,但唐县令既然事先派了衙役上门来通知,显然不会闹大,明日最多训斥二郎一顿,罚些钱罢了。你们不往外宣扬,谁也不会知道。”

段氏垂下眼眸应下,心中却嗤笑: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一开始便想着去找隔壁的麻烦?

白余没空去管段氏想什么,他烦心的是明天要怎么去见唐县令。

到底是同僚,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这样出现在县衙里也太过丢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点白余就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于是狠狠地瞪了白凝一眼,斥道:“还不快退下,待你年末考试完我再罚你,滚下去!”

白凝白着脸退下,到底只有十三岁,一想到明天要到衙门里去回话,脸色就苍白得不像话。

忐忑了一个晚上,别说复习功课了,连精神都不太能集中,要知道白凝还想着今年考个好成绩,来年直接去参加府学的入学考试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比白善差的,只是去年府学考试时他不在益州城而已,不然也一定会去参加考试的。

白善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入府学的,若是他也去参考,白善未必还有机会,到时候他才是府学入学中年纪最小的学生。

他从知道白善开始,家里上至祖母,下至兄弟都在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小小年纪便考入了府学,他父亲一天要说三遍让他向他学习的话。

要知道,以前他才是其他家父亲口中的白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和他说这样的话。

白凝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再浑浑噩噩的出门去书院考试。

白善他们却是睡了一觉后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昨天傍晚那么大量的劳动量,在和唐县令告状后还剩下的怒气也在劳动中消散了。

加上昨晚庄先生的话让他们都抓紧时间复习功课,谁还想得起白凝啊。

一大早,满宝就站在门口挥手和他们道别,祝愿他们考试顺利。

然后自己空着手去了一趟药铺,告诉纪大夫她这几天也要考试,就不来药铺了。

纪大夫很好奇的看着她,“怎么你不去书院也要考试?”

满宝点头,“先生给我去府学要了一份卷子,书总是要读的,既读了,那就要考试看一下掌握得怎么样了嘛。”

纪大夫就挥手道:“行,我知道了,对了,你不是一直叮嘱药农帮你采些新鲜有活性的药材吗?过几日那些药农就会送药材来,到时候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满宝不抱多少希望道:“好,到时我来看一看。”

但其实很少有药农会把新鲜药材给她带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多数药材都是野外采摘的。

采回来后很难再存活,为了保存,他们都要炮制的。

而一般药农会把采摘下来的药材积累个一两月才送一次货,因此,就算有人有心给她盆栽一些新鲜的药草,等拿来给她时也多半养死了。

所以这半年来,满宝从药农们手上收集到的新鲜药材很少,而仅有的那些多数还是百科馆内常见的,积分并不高。

满宝不太抱希望,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吧。

科科也是这么想的。

这半年来,宿主也没少在附近晃悠,凡是能收集到的都收集进来了,不能的,要么宿主太贵,宿主买不起;要么就是拿不到,只能干看着的那种。

一从药铺回去,满宝立即钻进了书房里复习功课,她比白善和白二郎强一点的在于,她总会比他们多出一天的复习时间来。

一想到这一点儿,满宝便觉得喜滋滋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考完

满宝将做好的最后一张卷子交给庄先生,便垂着手站在一旁听吩咐。

庄先生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点头,“好了,去吧。”

满宝立即弯腰行礼蹦出去,外面白善和白二郎早等着她了,见她跑出来立即道:“快快快,就等你一个了。”

年末考试结束,只要等三天成绩就出来了,拿了成绩大家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直过了元宵再来报道。

所以他们决定从益州城里买些年货回去。

白善他们昨天就考完了,满宝比他们略晚一天,她一跑出来,三人便一起爬上马车,让大吉快走。

白善憋了好几天了,今天总算可以和满宝讨论考试的题目了,于是一路上都说个不停。

白二郎嫌弃得不行,道:“就不能好好的玩耍吗?”

白善:“那是因为你听不懂吧?”

“谁说我听不懂的,我最多是不知道怎么答而已,你们也没比我前多少。”

满宝好奇的问,“明年你要参加府学的入学考吗?”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想,我也没有名额呀。”

“没关系,回去以后我们可以求杨县令给你一个名额,”满宝道:“反正这名额县里每年都有多出来的,以我们和杨县令的交情应该不难拿到。”

白二郎:“……出来玩就不能说些开心的事吗?”

白善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我们就说一说一会儿去买些什么东西吧,对了,要过年了,是不是得给唐县令送点儿节礼?”

满宝道:“等我们回来再给吧,到时候给他带一点儿土特产。”

三人大采购,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热情得不得了,他们三累不累大吉不知道,反正他觉得挺累的。

逛着逛着,三人总算是忍受不了肚子的饿了,于是决定随便选个地方吃饭。

很不巧的是,他们此时正位于县衙的不远处,三人左右一看,便随便选了一家看上去还行的饭馆进去。

巧的是,白余来请唐县令吃饭,临近过年,唐县令正忙得不要不要的,但又不好总推掉,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饭馆。

白凝作陪,三人要了一个包厢。

满宝他们进来时他们一家吃得差不多了,白余正在陪唐县令说话。

三人加一个下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楼梯,坐在二楼的唐县令便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忍不住乐起来,便扬手叫住他们,“白善,周满,白诚,你们过来。”

满宝抬头看到唐县令,自然也看到他身旁的白家父子,不是很想过去。但又不得不过去。

三人拎着东西过去,面无异色的与唐县令白余俩人行礼。

白余威严的应了一声,唐县令扫了白家父子一眼,笑问:“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提着大包小包的?”

满宝道:“我们去逛街买年货,过几天就要回家过年了。”

唐县令笑问:“你们都买了什么东西?”

“都是一些吃的用的。”

大部分东西放在了马车上,他们手上的这些太小或太贵重,以免人摸走,所以要带着。

回答完了唐县令,三人自然要和白余打招呼。

唐县令兴味的打量着双方,等满宝他们行过礼后便笑道:“白大人,我就说你多虑了,令公子被提告的事不过是遵循律法,例行公事罢了,不论是我,还是这三个孩子都没别的意思,所以白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白余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唐大人说的是。”

唐县令笑道:“几个孩子玩闹罢了,不过这玩笑也要有个度,白凝啊,以后这种在街上乱扔东西的习惯可得改了才好。”

白凝低着头应下。

唐县令看着他,半响后微微笑了笑。

白余见二儿子毫无反应,忍不住眉头一竖,低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白善他们道歉,你们可是同族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架斗气,为这么点儿小事竟然还惊动了唐县令。”

白余骂道:“唐县令日理万机,还要处理你们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哎,白大人,”唐县令阻止他,笑道:“这百姓无小事,我也不过是个县令,国家大事没有,平时处理的都是这些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被泼了一盆水这样的小事,所以他们这个正合适我。”

“唐大人也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国家栋梁,一手断案出神入化……”

白善他们三个就和白凝一起泾渭分明的看着两个大人互吹,满宝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了两声。

她的肚子才叫罢,白二郎和白善的也叫起来了,三人一起冷静的看着两个大人。

唐县令轻咳一声,正要说话,白余就指着一旁的座位笑道:“你们快坐下吃点东西吧,我和唐大人光顾着说话,倒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呢。”

满宝觉得要是在这儿坐下吃饭,他们一定会吃得很难受的。

因此她看了一下两个师弟,果断的道:“多谢白大人,但我们早先就定好了桌子和饭菜,我们听说这家的招牌菜特别好吃,白大人,要不您再和我们吃一点儿?”

白善立即点头,“对对对,堂伯,唐大人,不如移步和我们过去再吃一点儿?”

唐大人还要忙,因此摇头拒绝了,白余当然更不可能去了,因此满宝他们就找借口要过去自己的位置。

白余最后道:“你们家人不在这里,以后没事多上家里坐一坐,你们叔祖母一直说想你们呢。”

白善笑着应下,“这几日都在考试,忙得不行,待空了,一定上门拜访叔祖母。”

说完,三人团团行礼后挤着过去找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远的偏远角落,然后叫来小二悄声道:“给我们上你们的招牌菜,再来几个你们做得好的菜,要快些……”

“还有,前头那桌问起就说我们早就定好了。”

小二刚才一直听着呢,表示明白,一定不会给他们说漏嘴。

等饭菜上来,那边唐县令他们也离开了,三人这才放开了声音说话。

“这几天考试倒是忘了去县衙问这事,今儿看来唐县令的确罚了白凝。”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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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回乡一

“也不知道罚了他什么,”满宝有些好奇,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们去县衙里问一问。”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皆有些幸灾乐祸的点头。

考试完了,他们现在很有精神关注这些事。

于是吃完饭,他们便溜达着朝不远处的县衙去了。

此时还是上班时间,大部分衙役都出门干活去了,或是巡街,或是破案,剩下的几个正蹲在院子或大门口当值,一看到两少年一少女走来,立时脊背一寒,忍不住从地上站起来。

满宝手里提着才买的点心,走到他们身边热情的招呼吃点心。

衙役们戒备的看着她,“周小娘子,你又要报案?”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最近没人欺负我。”

衙役们大松一口气,骨头塌了下去,歪着身子站着问,“那您来是?”

“就是路过,看到你们在这儿就过来说说话儿,”满宝扬了扬手中的点心问道:“吃不吃?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衙役们当然吃了,大家就给三人腾了个位置,六七个人蹲在一起吃点心。

见白善他们都很和善,的确不像是来给他们找麻烦的样子,衙役们彻底放松下来了,笑嘻嘻的问道:“公子和小娘子们也快要回乡过年了吧?”

白善道:“过两天就走了。”

衙役们高兴,走了好,走了好,走了益州城就可以更加清净一点儿了。

衙役甲道:“还是过年好啊,每年一过年,城里便能少许多人。”

衙役乙道:“也能多许多人,麻烦事也不少,你别开心太早了。”

衙役甲道:“怕什么,应家的大公子去京城了,我前儿听魏家出门采买的管家说起,他们家今年也要回老家祭祖呢,就算季小公子伤好了能出来,一个人也翻不了天去。”

满宝好奇的问:“他们过年常翻天吗?”

众衙役一起低头看她,半响才道:“差不多吧,不过他们和小娘子有点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满宝想也不想的道:“我从来不闯祸。”

“不,”衙役甲道:“不一样在于,他们从来都是躲着我们走,就是打架斗殴,甚至不小心杀人放火了,那也都是躲着我们走,小娘子正好相反。”

满宝:“……难道你们不喜欢我这样的良民吗?”

衙役们昧着良心道:“喜欢。”

满宝便展开大大的笑容。

白善憋着笑转开话题,“对了,我们这几日一心考试,倒是忘了问我们上次报上来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唐大人把人叫来训斥了一顿,罚了他几两银子就放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几两是几两?”

衙役们浑身一震,戒备的看着他们三道:“是八两,还是十两来着,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这银子是归到衙门的公账里的,可不能给私人的……”

那点儿钱是要留到过年时候分给他们的红包,可不能叫人给抢了。

满宝一听高兴了,“不干什么,他罚的多我们就高兴。”

衙役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应和道:“这个算重的了,十两银子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是挺重的,就撒这么一点儿泥和树叶就罚去三头牛呢,他要是多来几次……”

“别,现在大街还是我们扫呢,”白善立即截掉她不好的念头,叫道:“虽然他被罚很爽,但我也不想每天多扫垃圾。”

衙役们觉得很奇怪,“周小娘子还知道牛的价钱?您的关注可真够广的。”

满宝道:“我家买过牛,当然知道了。”

衙役们:“……买牛这样的事还需要小娘子亲自去?”

满宝还没听出来他们的意思,白善却听出来了,于是道:“他们家穷。”

满宝连连点头,“对,我们家穷。”

衙役们一脸的不相信。

骗谁呢?

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女孩儿,能跟着出来读书?

能有这气质?

能跟县太爷做一趟十几辆车的粮种生意?

骗鬼呢?

衙役们可不觉得周满家穷,如今,整个七里村,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没人会觉得老周家穷了。

从周大郎他们开始四处跑着把大家手里积存的好的新麦全收上去还能当场给出钱来后,大家便知道,老周家有钱!

哪怕后来有人说,他们家之所以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是因为雇主先给了钱。

但就算是先给了钱,他们一趟这么大的生意下来应该也赚了不老少。

加上他们家县城里还有个铺子,家里的老三和老六几乎是长住在益州城不回来了,家里的孙子孙女还偶尔赶着牛车或马车跑一趟益州城,大家私底下便没少算他们的家底。

算着算着把他们给算糊涂了,最后流传下来的话就一句,老周家不穷了,他们家有钱!

于是,上老周家来说亲的人家越发多了。

最先被盯上的自然是大龄青年周六郎了。

老周头倒是很想忽略儿子帮他把亲事给定下来,但他跟着看了不老少,也觉得那些闺女有点儿配不上他儿子。

而大头和二头偶尔从益州城里回来,还带回了周六郎的话,“六叔说了,他以后要娶个城里的媳妇,最好是能跟他一起掌厨的,那样将来他们可以一起开个店,所以爷爷,您可不能私自给六叔定亲,不然六叔得哭死在益州城。”

“去去去,爷爷是这样的人吗?”

大头和二头就乐。

老周头很怀疑,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老实说,你们六叔是不是在益州城里拐带别人家的姑娘了?就是掌柜啊,或者有钱人家的闺女?”

老周头忧心忡忡,“那混小子不会是想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吧?”

大头和二头:……

这话完全是四叔编出来让他们带回来的,要知道六叔说的可是:成亲?

我的钱可是要留着买铺子开饭馆的,要是成亲,那钱可得分成两份,不成亲!

俩人低着头掩盖住表情,暗道:六叔要是有爷爷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不过这事算糊弄过去了,周六郎的亲事不合适,于是大家就开始盯着大头和大丫看了。

这两位也已经适龄,可以开始说亲了吧?

第七百六十四章 团圆

大头已经十五岁,翻过年就十六了,自然可以说亲了,就是大丫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周六郎的影响,还是自己手上有了钱心中不慌,现在几个孩子都不急着说亲。

大头特别理直气壮,“六叔都还没说亲呢。”

大丫就更理直气壮了,“大哥还没成亲呢,我怎么能先嫁呢?”

甚至还有人提起了满宝。

给周六郎、大头和大丫说亲,老周头都很客气的招待了人,一听来人是要说满宝,立时把人给轰出去了,“我家满宝年纪还小呢,你们打的这是什么鬼主意?”

“虚岁十三,翻过年就十四,不小了……”

“放,她生小,翻过年也才十二,谁跟你论虚岁?”而且瞧瞧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家呀,配得上他闺女吗?

老周头特别不客气的把人给轰走了,并且决定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都要拒绝媒人上门。

钱氏乐得有人顶在最前面,对此什么话都没说。

老周头掰着手指头算子,估摸着满宝他们就快要回来时,就每天吃过晚食便到村口晃dàng)一圈,坐在大榕树底下一边和人吹牛,一边望着进村的那条小道儿。

所以,隐约看着马车进村,且当先驾车的似乎还是大吉时,他眼睛便蹭的一下亮起来,整个人噔的一下站起来,把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吓了一跳。

“金哥,你干什么呢?”

老周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问道:“你们看,那是不是马车?”

坐他旁边的老头们眯着眼睛往前看去,此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只隐隐约约看到些树影。

老半天,一个老头才道:“还真是,这是白家的马车吧,谁回来了?”

“白老爷在家呢,没出门,那还能有谁?”

“哎呦,那是白家的少爷们回来了,老周头,你家满宝也回来了!”

话音才落,远远的已经传来满宝的叫声了,“爹”

老周头高兴的一拍大腿,乐得牙齿都快要掉了,“还真是,哎呦,满宝回来了。”

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家的孙子一个都没在这儿,便随手抓过来一小孩儿,吩咐道:“快,你腿脚快,回去叫你婶儿他们揉面煮面,你满姑姑回来了。”

“乱叫唤啥,是满姑,这是你重孙子。”旁边一老头纠正老周头,对那小孩儿挥了挥手,“快去吧,去找你三头叔,让他去找他娘。”

小孩儿就一溜烟的跑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终于到跟前了,最先一辆车上坐着庄先生和他们带回来的年货。

没办法,从益州城回来,得先过七里村才到县城,冬天天黑得快,他们就是走官道去县城,到了城门口,城门也关了。

所以直接回的七里村。

才一进入村道,满宝就爬出车和周四郎一起坐在车辕上,正透过最后那点儿光看家乡的花花草草。

这些东西可都曾经被她拔过。

眼看着就快要到村口的大榕树了,满宝便站起来朝前看,可惜什么都没看着,还是科科告诉她,村口大榕树底下坐着的老头中有她爹,满宝这才大叫起来。

马车到了村口停下,在坐的老头和小孩儿们迎上去,大吉将马凳放下,把庄先生扶了下来。

没错,老头们是来迎接庄先生的。

庄先生连连作揖还礼,老周头只看了庄先生一眼,给他行了一礼便往后头那辆马车去。

满宝最先跳下马车,看到她爹就蹦过去要抱他,老周头连忙拦住她,乐呵呵的道:“都是大姑娘了,可不兴再这么搂搂抱抱的了。”

说完又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仔细的看她的量和脸色,满意的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了不少,在外头吃得饱不饱,你六哥有没有给你做吃?”

说着话,白善和白二郎,周立君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家互相见礼。

周四郎从车上摸出一袋糖来,直接上前分给见着的人,不拘老人小孩儿,都当是个喜庆。

这是久不回家的远归人都会准备的。

小孩儿们收到糖,立即欢快的叫嚷起来,于是本来安静的村庄里立即响起了鸡鸣狗吠声,不少小孩儿,半大孩子和少年青年们都跑出来凑闹。

好在周四郎早有准备,一人一两颗糖的往外发,并不多给,准备的又多,竟然来多少人就给多少人。

大家就这么聚在村口,就着最后一点儿天光闹起来。

后来的人中干脆打着火把过来,总算是照亮了一点儿,周四郎看清楚了把手挤到他面前的人,就没忍住一只手一巴掌下去,“去去去,你这都伸过几回手了,给后头的人留着点儿。”

满宝拉着老周头站在人群之外,正在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她带回来的东西,“爹,我给你买了两厚厚的衣裳,是成衣,我试过了,可厚实了。以后你要再来榕树底下吹牛也不怕风吹着了。”

“瞎说,你爹我从不吹牛,不过你怎么试的?”

满宝道:“我往上过,真的很暖和。”

老周头就放心了,心里还有些得意,嘴上却道:“费那个钱干什么,成衣比布料要贵吧?你还不如直接买了布料和棉回来让你娘做。”

“我还给你带回来益州城的腊,他们熏的腊和我们家熏的有点儿不一样,往里加了点儿香料,可香可香了。”

“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看。”

父女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闲话,河对岸的白家也提着灯笼过来了,白老爷过桥一看,发现乌压压的人头中根本看不出他儿子在哪儿,便忍不住大喊,“二郎,二郎”

就在白老爷不远处发糖的白二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道:“爹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白老爷扭头看到他,乐得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才想起来,“对了,善宝呢?”

白善早冲着刘老夫人和郑氏跑去了,一家人也抱在一起说话儿。

庄先生见没人理他,便摇了摇头,扭头与大吉道:“走吧,这露水要下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大吉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正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实让她摸头的少爷,自觉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便扶着庄先生上了马车,先把庄先生给送回白府休息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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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郎疑惑,“不是说图纸是你给的吗?”

“是啊,农书上的。”

周大郎就眼睛就闪闪发亮,问道:“那我们家也能做一具了?”

满宝点头,小手一挥,“谁都能做。”

都教会木匠了,难道他们还能拦着木匠不给做吗?

老周头比较关心的是,“造价高吗?”

满宝看向白善宝,白善宝则扭头看向大吉。

大吉,大吉左右看看,最后发现自己无人能看,便道:“木匠不愿意来家里,少爷稍待,我去把带犁回来的那小子找来。”

“这一把犁因为是第一次造,所以木匠琢磨了很久,木料是自备的,除此外得要九百文的工钱。”

老周头等人咋舌,这也忒贵了吧?

家丁继续道:“不过在回来前他说了,若我们还要做第二把,因为已经会做,木料自备,工钱只要八百文,若是量大,七百文五十文也是使得的。”

老周头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下来,因为他们平时做犁具就是要七百文左右的工钱。

他先看向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白老爷家里要不要换犁具?”

白老爷目光微闪,他是不懂这新犁具比旧的犁具好在哪儿,毕竟他虽然知道农桑,却不会真的下田犁地,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但他知道老周头。

老周头在七里村不敢说是最抠,却也有些出名,最主要的是,农户人家,很少会换这样的大件农具。

因为每一样都需要花大价钱。

可老周头没犹豫多久就与他相问,显然这犁具是真的好,好到一个抠门的,家中余资不多的老庄户都心动起来。

于是白老爷笑着点头,“是打算换一批犁具,大概需要十架左右。”

虽然确定东西是好东西,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儿,先买十架回来试用,若好,再添置。

老周头就在一旁笑眯眯的道:“那我家就跟白老爷一起下定好了,也拿一架新犁。”

满宝在一旁喊道:“我们也要四架,这样就有五架了。”

老周头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没事买那么多犁具干啥,你那一百多亩地,要两架就足够了。”

满宝不服气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就居中取了一个数值,“还是再买两架吧,这样一共有三架。”

大吉就将这些数字记下,回头报给木匠。

白老爷道:“我们家订的犁具多,回头还是把木匠请家里来做吧,这样运送木料也方便些,我们也好监工。”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就是,犁具这样重要的东西肯定要盯着看才放心,但一架犁得做好几天,他们总不能天天去县城里盯着吧?

这种事当然是白家来做,正巧白善宝和满宝也对木匠很感兴趣,所以老木匠带着他两个儿子到白家时,受到了满宝他们的热烈欢迎以及围观。

被欢迎的木匠父子三人有些懵,满宝问他,“犁具好做吗?”

“还行,”老木匠迟疑的道:“东家给的图纸挺清楚的,上头又有数据,就是琢磨的时候多花些功夫,倒不是特别的难。”

满宝就决定晚上回去再给那可怜的研究生一捧土。

犁具有了,接下来就是犁地了。

都不用三个人操心,刘氏直接让人从外面给他们买了三头牛回来,还都是犍牛。

老周头看着眼热不已,忍不住和钱氏嘀咕起来,“你说他们怎么就舍得给三个孩子花这么多东西?”

有这钱拿去做什么不好?

钱氏瞥了他一眼,“你不也给了满宝六十亩地吗?”

“那四十亩的山我们留着也没用啊,至于那二十亩的地,除了几亩还能看外,其他都是薄地,往年都没怎么打理过,犁一遍地,挖个坑把种子丢下去,连草都没怎么除的。一年的出息也不多,给了就给了。”

老周头道:“可白家给小少爷负责人力物力,等到要耕种的时候就不说了,你且看现在,又是买犁具,又是买牛的,还有雇来的短工,每天得花出去多少钱?”

老周头想想都心痛。

钱氏闭着眼睛道:“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痛什么?”

“可花钱的是我闺女,”老周头勉强找出了一个理由,“你说满宝在那边养叼了,回来会不会也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你闺女又不傻,两家的差距在这儿呢,她又体贴,不会这么想的。”

钱氏现在已经断药了,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现在冬日里没农活儿做,不然她下地去干活儿也是可以的。

她道:“行了,赶紧睡吧,你闺女都知道冬天要把地翻一遍,你就不知道计划计划?”

“再等几天吧,”老周头道:“等新犁到了再去翻地,你别说,满宝拿出来的那犁的确好用,我拉了一下,省力不少。”

“等过两天里长那儿要是还没通知,今年应该就是不用服役了,这地里的活儿我们可以慢慢做。”

家里这么多田地,不可能每一块都翻到的,不然得累死人,所以老周家每年只翻最肥沃的那些田地。

今年种麦子去了二十亩,剩下的就更少了,所以老周头一点儿也不急。

他等着看今年要不要服役,如果需要,那就是老大去了,到时候就把老六也拎去学着扶犁。

老周头这么想着的时候满宝收到了县城来的信。

信是周五郎带回来的,他今天去县城卖姜块,去县太爷家的时候,里头的丫头便给了她这封信。

满宝今天都很忙,直到这会儿才有空坐在桌子边就着油灯看信。

信是傅二小姐写的,她告诉满宝,她父亲已经定了泰宁县的县令,在赴任前得先回京城述职,加上他好几年不曾回家过年,所以吏部给他披了二十天的年假。

年假加上回京述职的时间,傅家一行人决定十月十八那天启程离开罗江县,先去京城,再回家过年。

还有三天时间,傅二小姐希望满宝能够去送她。

满宝有些忧愁,虽然她觉得她和傅二姐姐还能再见面,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对未来迷茫,不知她们何时才能再见。

哪怕嘴里说着乐观的话,满宝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第七百六十六章 早食

第二天满宝醒来,先看了一眼系统内的结余积分,心疼得不行,但再看床里放的各个盒子,她又开心起来。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块布将这些盒子都包起来,然后就高兴的拎出去找她娘。

她没想到商城里的手工饰品这么便宜的,虽然看着做得不是很好的样子,科科还说,制作的材料很低廉,除了一些珍珠和石头外,其他的材料都是人工合成的材料。

但满宝看着,所谓的人工合成的低廉材料看着比他们的那些银还好看呢。

所以她毫不手软的买了许多。

不过买了以后,冷静下来却是手软了一下下。

但东西买也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周五郎打着哈欠出门,看到幺妹这样便道:“你怎么也不洗漱,拎着包袱要去哪儿?”

满宝看了看周五郎,又扭头看了看寂静的院子,问道:“五嫂她们人呢?”

周五郎缩了缩脖子道:“还没起呢。”

这么冷的天,难得清闲,父母也不催,谁没事起那么早呀?

也是有的,今天轮到谁做饭便谁早起。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完了,今天是二嫂做饭。”

满宝拎着包裹转身就回房间,梳了头发后去大院那边打热水洗脸。

二嫂冯氏正在厨房里烧火,看到满宝一进来便露出笑容,“我估摸着你就要醒了,我们家满宝还是这么勤奋,不像他们那几个臭小子,家里一没活儿就赖床。”

满宝边打热水边转头找人,问道:“二嫂,大嫂呢?”

其他人会赖床,但大嫂是绝对不会的。

冯氏笑道:“去磨坊那边了,说是要给你磨些豆子做豆花,吃些热乎的。”

满宝高兴起来,“我好久没吃过豆花了,益州城里都没有卖。”

所以一提起豆花来,满宝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馋得不行。

和她一样犯馋的人还真不少,她才洗好脸跑去磨坊里找大嫂,就发现门口正蹲着两个穿得圆滚滚的人。

满宝跑上去一看,立即乐了,“哈哈哈哈,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可真丑!”

白善和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样嫌弃道:“你还不是一样的丑。”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大嫂给她做的新衣服,已经洗过烤好了,就等她回来穿了。

加上她行李都在马车上,所以昨晚便套上了,她只觉得舒服,还真没留意过它丑不丑。

白善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道:“我总觉得村里比益州城要冷。”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要冷好多,我今天一早本想穿我那身宝蓝色云纹的袍子的,但我才穿上,我娘就跟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没办法,我只好把这棉衣给换上了。”

白善道:“我也是。”

反正在村子里,也没谁与他们比英俊潇洒,就算他们穿着丑丑的大棉衣,依然是村里穿得最好的小公子。

而满宝一定是穿得最好的小娘子。

这么一想,满宝释怀了,上前两步问,“你们怎么蹲这里呀?”

白善道:“我家的早饭还没弄好呢,闲着无聊,就出来走走,磨坊这边有动静,我们就过来了。”

白二郎忧伤的道:“我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认床,我一大早就醒了。”

满宝道:“这是习惯,叫生物钟,到点儿就困,到点儿就醒。”

白善拢起眉头:“什么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白二郎却没在意这个,只忧伤道:“那完了,每天都那么早醒,外头好冷的,不想起床。”

满宝也上前蹲在了白善身边,道:“我要等我大嫂磨好豆子吃豆花,今天我家是我二嫂做饭,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白善道:“小馒头一定有,似乎还煮了肉粥,还有鸡蛋,咸菜……”

俩人相视一眼,白善邀请她,“你要不要来我家吃?”

“我带豆花过去,我大嫂煮了一锅红糖水呢,特别甜。”

白二郎立即道:“我让厨娘煮面带过去,我家有一大块牛肉,昨晚上就熬上了……”

三人相视一眼,拍掌定下。

三人蹲在地上嘿嘿一乐,白善道:“好久没吃你大嫂做的豆花了。”

“你家的厨娘不也会做吗?”

“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而且你大嫂做的豆花更嫩,煮的汤水总是比她们煮的甜一些。”

满宝自豪的扬着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大嫂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但我家厨娘做的红烧肉更好吃……”

白二郎不甘示弱,道:“我家的炖鸡也很好吃……”

三人就蹲在磨坊门口吹起牛来,小钱氏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忍不住和周大郎笑道:“这三个孩子看着长大了不少,凑在一起还是跟孩子似的。”

周大郎笑笑,“他们这个年纪可不还是孩子,再过两年就大了。”

小钱氏没打算做豆腐来卖,所以只磨了足够自家吃的豆子,很快便磨好了将桶拎出来。

见蹲在门口的三人,便笑着招呼了一声,“满宝,再过三刻钟就可以回去拿豆花了。”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继续蹲在地上和俩人吹牛聊天。

周大郎也不管他们,只拍了拍满宝的脑袋,让他们不许吵架打架。

满宝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做那种幼稚的事了。

她算着时间快到了,便回家去,不一会儿就拎出来一个小木桶和抱着一个小盆。

白善立即上前帮忙,揭开盆的盖子一看,里面是黑红黑红的红糖水,甜蜜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飞快跑回家去,“我回去让厨娘下面。”

不一会儿,三家凑在一起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刘氏和郑氏知道他们三个要一起吃早饭,便没跟他们一起,让下人在侧屋里单独开了一桌给他们。

白二郎带着下人端过来一大碗面,上面盖着一大勺牛肉臊子。

大家立即先分了面,每人一小碗,吃了面后便吃一点儿豆花,又摸了鸡蛋吃,然后又去吃肉粥……

刘氏用完了早食,走过来看见三人吃得这么欢,忍不住和郑氏笑道:“果然还是人多热闹胃口比较好,瞧瞧,一大早上的起来还说胃口不好,瞧现在吃了多少?”

第七百六十七章 捉鸡

半大孩子吃穷老子,何况是白善他们这样正长体的少年。

本来昨天旅途劳顿,三人一大早都不太有胃口,但这会儿坐在一起,竟然胃口打开,便你一样我一样的吃了起来。

吃得饱饱的,放下碗筷,满宝这才想起庄先生来,惊叫道:“糟了,我们把先生给忘了。”

白善和满宝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吃早食本就有些冒汗了,此时额头直接滴下一滴汗来,“我爹应该会招待的吧?”

但大半年的生活习惯依然刻在了骨子里,三人起要过去给先生请安。

庄先生年纪大了,昨天劳顿,今天便起得晚了点儿,刚洗脸净手呢。

看到他们三个排着队过来请安,便放下毛巾笑问,“吃早食了?”

三人给先生行礼请安,这才回答,“吃了,先生,您早食想吃什么?”

满宝道:“我大嫂做了豆花,您要不要来一碗?”

庄先生含笑点头,“也好。”

白二郎道:“先生,我家厨房做了牛臊子面,也很好吃。”

白善道:“我家的粥也不错。”

庄先生畅怀的笑道:“那就每样来一些吧。”

三人便转跑着去把东西弄好带过来了。

白老爷看到嫉妒得不行,他养儿子养了这么大,还没吃过他端的一碗面呢。

白二郎根本没看到站在门口的他爹,直接端着面送到庄先生的桌子上,道:“先生,这面得趁吃。”

白善:“说得好像粥不要趁吃一样。”

满宝道:“现在天冷,豆花也要着吃好吃。”

庄先生嫌弃的挥手道:“行了,吃完了便去读早课,虽然放假了,也不该懈怠才是。”

三人同时僵住,白二郎看向白善,白善看向满宝,满宝便硬着头皮道:“先生,就快要过年啦,不能让我们休息休息吗?”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他们,“没拦着你们休息,但一天十二个时辰呢,你们不能除了睡和吃就是玩吧,早课也该读些书,每最少得练两张字,尤其是字,这一不练便手生,我是不是说过,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了,每都要练字?”

三人低头应下,乖乖的退下去学习了。

庄先生满意的享受着一室清净,开开心心的吃起早食来。

他也是要回家过年的,不过庄先生也并不急于一时,用过早食,他便和白老爷下了一盘棋,顺便谈了一下白二郎这一年来的学习况及对未来的规划。

和家长达成共识后,庄先生心内已经快速的形成了一个对白二郎的培养计划。

和白老爷谈过,庄先生便去隔壁拜访了刘老夫人,在她拿了喝了两盏茶,又用了午食,这才回到白老爷这边的客院休息。

待午睡起来,他便背着手进村,在村口的榕树底下找到了老周头,于是他被迎到了老周家,和老周头及钱氏谈了一下满宝。

而满宝他们三个,都等不及家里把他们的行李分出来,便让大吉赶来一辆牛车,高兴的爬到车上让他朝着他们的小庄子前进。

虽然满宝他们不在村里,却一直远程遥控着小庄子的生产。

从中秋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三人都想他们的庄子得很,所以才进入他们的田地范围,三人便蹦下来,欢呼着朝庄子里跑去。

庄子的不少地里种了冬小麦,此时麦子已经长得高的了。

满宝他们只停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冲着庄子上头的山上跑去。

大吉坐在牛车上慢悠悠的赶车,这会儿是寒冬腊月,山上的果子早摘光了,甚至有些果树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和树枝,他实在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可激动的。

但三人就是一路欢呼着跑到山上,摸了摸他们壮实的果树,满意的直点头,然后就又跑下山去撵养在底下篱笆里的鸡鸭。

山脚下那一片混杂着不少石头的荒地,除了建房子外就搭建了牛棚和鸡棚,鸭棚,里面养了不少鸡鸭。

满宝看着那些漂亮公鸡的毛,道:“想做毽子了。”

白善也觉得脚痒痒,白二郎直接道:“我们杀几只公**。”

满宝鄙视的看他,“就为了鸡毛?那不如直接拔毛,它有这么多毛,一只拔几根没事的吧?像我们,揪一下头发也没事。”

白善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撸起袖子道:“走,那只尾巴上的那几根最漂亮,我们先抓它。”

等庄户们听到动静跑出来,三人已经在篱笆院里追着鸡飞起来了。

众庄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三人是谁,连忙奔上去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要什么和我们说,可不敢这么乱抓,万一鸡把你们抓伤了怎么办?”

满宝发现这里头的鸡好灵活,跑得快不说,还会挥舞着翅膀飞一小段儿,所以他们总也抓不住。

她有些气喘,停下脚步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抓鸡的?”

“我们都是等夜里赶到鸡棚,把门关了在里头捉的,”庄户问:“满小姐,你们是想吃鸡吗?您看上了哪只,我给你们抓。”

满宝摇头,“不想吃鸡,我们只想要鸡尾巴上的那几根毛。”

众庄户:……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主子们都这么说了,他们能怎么办呢?

众庄户让满宝他们退出去,先去煮了鸡食过来,把鸡都给引到了鸡棚里,这才开始抓鸡。

抓到鸡便快速的拔了几根它们尾巴上的几根毛,把鸡疼得咯咯叫。

待抓到尾羽最漂亮的那一只时,庄户掂量了一下道:“满小姐,你们晚上要不要吃鸡?要不把这只鸡杀了给你们吃?这样尾羽就能全拔了。”

三个小脑袋凑上去看了一下那只公鸡,又商量了一下后道:“算了,它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再养一养吧,也不拔它的尾羽了,等到元宵的时候我们拿它去县城。”

庄户:“……拿去县城杀?那多麻烦呀,少爷小姐们要吃,我们这儿捉了就能杀好。”

满宝:“不是,我们要拿去卖。”

庄户就笑眯了眼,对满宝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满小姐知道持家,这元宵买的人肯定多,满小姐打算带多少只鸡去县城,小的们凌晨起来喂它们一顿,让它们再重一点儿,然后给捉起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闲适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呆的模样,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庄户还在传授经验,道:“这鸡要是喂饱了,能多重四五两,正月里肉贵,起码能多出五六文钱。”

白善咽了咽口水,“以前我家买的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满宝则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买的鸡,似乎她多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满村转悠着去买的,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应该没被坑过。”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乐道:“我家从不在外头买鸡,我家庄子里就一直有出产。”

白善和满宝一起不理他。

庄户略微有些尴尬,道:“少爷,满小姐,许多人家都这么干的,并不只我们家……”

还有庄户小声的道:“这两日白庄头让我们捉了鸡去卖,也都是这么干的……”

白善三人:“……原来我们也干坑人的事啊。”

庄户们:……

不过三人都没出声反对,满宝道:“这只特别漂亮的公鸡元宵那天不用特别喂,我们不是卖给吃它的人的。”

庄户挠着脑袋问道:“这鸡不拿来吃,还能拿来干嘛?”

满宝嘿嘿一笑,“那用处可多啦。”

比如还能拿来打架。

三人得到了一大把好看的鸡毛,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整理,打算把它们做成毽子。

白善一边用刀削尖鸡毛根部,一边问道:“我们这只鸡真能做斗鸡?”

“试试看,不行我们就拿到我大嫂的店里杀了炖着吃。”满宝想了想后又道:“我觉着炒着好像更好吃。”

白善:“我也觉得。”

他们的小庄子里养了不少鸡鸭,也下了不少的鸡蛋和鸭蛋,所以不愁肉蛋吃。

而现在七里村的日子也比以前要好过许多,大部分人家都养有鸡,基本上都留到过年的时候吃。

更别说老周家了。

他们家在屋后山脚下可是盖了一个大鸡棚,养了近百只鸡,还养了两只大鹅看鸡,有它们在,别说人,就是黄鼠狼都不敢来的。

所以腊月二十八后,村里就总是飘着肉香味。

老周家人多,每天晚上杀一只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偶尔还会奢侈的去大集上买些猪肉或羊肉回来配。

老周头和钱氏要是舍不得杀鸡,满宝便从自己的小庄子里拎回一只杀好的来。

于是,白老爷总算是吃到了儿子孝敬的东西,一高兴,就不断的给他塞零用钱。

白二郎比小时候可精明了不少,一看,明白了,便隔三差五的去庄子上拿回一兜蛋,一只鸡或一只鸭,今天拿到祖母跟前说是孝敬祖母的,明儿拎到父亲面前说是送给父亲的……

于是他收获了零用钱若干,还有祖母及父母的欣慰笑容。

当然,他的小账本也记得最多,成为本年度从小庄子里提走肉蛋最多的人。

满宝和白善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她提着肉蛋回去指望她爹给零花钱是不可能的,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看向白善。

白善也一脸郁闷,“现在我拿东西回家,祖母都不会夸我了。”

白二郎便得意的笑。

白善和满宝便决定今天暂时不理他,于是凑在一起说话,“今晚是年三十呢,你出来玩吗?”

“可以在榕树那儿玩一玩,但晚上要回去守夜,而且外面好冷,我娘不让我在外面吹风。”

白善道:“我祖母也不给我在外头吹寒风,所以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儿,和我们一起守夜?”

“不要,我要和我爹娘一块儿守夜,”满宝直接拒绝,“而且我晚上还有礼物要送给他们呢。”

“你的礼物不都给了吗?”

满宝含糊道:“我还给我娘他们另外买了一些礼物,那是特别礼物,你们都没见过的。”

其实就是她从商城里买的那些首饰,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光顾着玩儿了,第二天又去送了庄先生离开,所以一直没能送出去。

而她从益州城里带回来的东西,早被周四郎从白家拉回来,直接分给大家了。

大家也都知道那些东西是满宝送给他们的,所以等满宝从外面玩回来时,便收获了一连串的感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满宝觉着当时不是送礼的好时机,便一直没送。

白善没想到她还有特别礼物,便沉默了一下后问:“那问是不是也要给祖母和母亲准备一个特别礼物?”

满宝点头,“收礼总是会更开心的。”

白善就看了满宝好一会儿。

白二郎不知何时跑到了河边凑热闹,回头找他们,见他们还站在路边说话,便挥手大喊道:“他们在摸泥鳅,你们要不要来?”

白善和满宝只在岸上看了一会儿便摇头,“不要,好冷的,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白二郎不服气,“小时候下河也没见你们喊冷。”

满宝就道:“那是因为现在我懂事了,我好歹是大夫,你别引诱我犯错误。”

白善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白二郎也笑眯了眼,两日不约而同的想到昨天满宝去给村长家的小孙子看病。

那小子因为玩冷水流鼻涕了,满宝给他开了药,要他注意保暖,结果那小子直接不客气的道:“我昨天看到小姑奶奶在庄子的沟渠里摸鱼了,我就是跟着你们一起摸鱼,你们都没病,就我病了,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摸冷水病的。”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也是可以摸冷水的。

然后满宝今天就说什么也不下水摸鱼了,更别说去摸泥鳅了。

最后白善和满宝就站在岸上看他们摸泥鳅,时不时的给他们递哥竹篓什么的,就是这样,身上也沾了泥土,最后脏兮兮的回了家。

钱氏都习惯了,看到她半身泥的回来,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手,见是暖的便没有念叨她,挥手道:“去找你大嫂,赶紧去洗澡换衣裳,你六哥才回到家,他从益州城里带回来好些吃食呢。”

“六哥回来了?”满宝跑去找她六哥。

周六郎因为是在饭馆干活儿,并不能和他们一起回来,本还以为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谁知道他们饭馆二十九九放假了,所以他昨天找了车队一起回来,晚上在外露宿了一晚上才回来到的。

周六郎道:“本来我们东家是想接年夜饭的,谁知道益州王府临时有令,让我们知味楼的东家去王府里做宴席,我们店里饭菜做得最好的就是东家了,店里没主厨,这年夜饭就接不了,东家干脆就让我们回家过年了。我还分了不少好东西呢,这牛肉看到了没,你哥我花了一百二十文买到的,比外头买的要便宜多了,最主要的是买得着。”

满宝吸了吸口水问,“六哥,这牛肉要怎么做?”

“不知道,得问大嫂,这精贵东西我只看过东家做,我可没上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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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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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安顿下来,庄先生却并不急着带他们出去,而是将三人约束在住所里,一边休息,一边盯着他们读书。

大吉留家里照顾他们,周四郎则带了一部分干姜和女贞子出门去,等回来的时候,他便买了不少的米面和菜蔬。

用的是大家交在他这里的钱。

周四郎也是会记账的,就是记性比不上满宝,所以一回到住处,他放下东西就去找满宝,和她拿了笔后就把账目记下,然后道:“行了,在外头吃也太贵了,米面油盐我都买了,今儿的菜也买了,去做饭吧。”

书房里的众人一起抬头看他。

周四郎对上他们的目光,直接略过庄先生,和三个小的对视一眼后果断的移开目光,看向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大吉躲不过,这才开口:“我不会。”

周四郎没想到,他不仅要买米买菜,还得做饭做菜,他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行吧,我去。”

满宝很担心,“四哥,你会做吗?”

“至少我做过,你做过吗?”

满宝摇头,她就会烧火,家里上有爹娘兄嫂姐姐,下有侄子侄女,哪儿用得着她?

所以她是连淘米煮饭都不会的,但她会烧火!

于是满宝放下笔道:“四哥,我帮你烧火吧。”

“行了吧,做你的学问去,反正又不是像大嫂那样炒炒煎煎的,我一个人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大家的心里都提了一下。

周四郎撸了袖子去下厨,不多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炊烟。

周四郎是会煮饭做菜的,煮饭嘛,老周家的孩子都会,除了满宝。

因为家务活儿都是大的传给小的,周四郎干的第一件家务活儿是烧火,等他火烧得好了,所有煮饭的活儿就都是他的。

等到周五郎长大一点儿,他就把这光荣的活儿交给他,然后自己洗碗扫院子喂鸡去……

一直到他们兄弟轮流了一遍,大头他们也长到六七岁后,这些活儿才算交下去。

至于煮菜嘛,偶尔他也是煮过的。

这东西,烧了水,把肉煮一煮,然后把菜蔬倒进去,放点儿油盐,熟了不就成了吗?

反正大嫂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周四郎做了两个菜,野菜炖肉和白菜炖肉。

他将两盆菜放在桌子中间,把蒸好的米饭拿出来,招呼大家,“快来吃午食吧。”

白善宝看着中间的两道菜,有些下不去手。

满宝倒是不挑食,给大家盛了饭,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看向先生,等着他开动。

庄先生夹了一筷子菜,大家便安静的开动起来。

周四郎的饭菜虽然不难吃,但也实在称不上好吃,所以今儿中午大家的胃口都很矜持。

用完了饭,白善宝就提议,“我们还是请一个厨娘吧。”

周四郎问:“请厨娘要多少钱?”

大家一起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道:“我不知。”

大家便看向大吉。

大吉想了想道:“这里益州城,或许会贵一些,月银五百文应该可以了吧?”

周四郎算了算这个花销,立即拒绝,“那不行,请了厨娘,米面油盐等也是我们买,如此还不如出去外头吃呢。”

他掰着手指头道:“一盘带肉片的菜,最贵也不过十二文上下,一天一百文够够的了,请厨娘,还得包她的吃喝呢。”

“行吧,那以后我们就在外头吃,这附近就有不少饭馆子,叫人送上门来,或是上门买了回来就是。”庄先生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

周四郎颇为惋惜,背着人悄悄问满宝,“我做的菜真的不好吃?我觉着挺好吃的呀。”

“每个人吃自己的菜都是这种感觉,二嫂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菜多难吃。”

周四郎:“……那你说,是我做的难吃,还是二嫂做的难吃?”

满宝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二嫂的差一点点。”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那就还能吃嘛,真是的,你们真是钱多了烧的。”

不过一行六人,有五人赞成,他也只能答应了。

用过午饭,大家各回各屋休息,周四郎跟着满宝去她的房间。

算上堂屋,一共是七间房,正中是堂屋,庄先生住了向南的那一间,向北的那一间则留作了书房,那里光线特别好,且还宽敞,庄先生从别的房间里搬了四张桌子进去,大家便可以一起在里面读书学习。

而剩下的东西两厢四间房,三个小的各自占了一间,周四郎则和大吉一间房。

周四郎拎着一个布袋子进满宝的房间,晃了晃后乐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铜钱呗,我都听到响儿了,”满宝伸手接过,拉开袋子开,惊喜的问,“是卖药得来的?”

“不错,我带出去的女贞子和干姜都卖出去了,不过药铺不喜欢用银子结账,给的全是铜钱。”周四郎道:“我想着之后我们出门要买的也都是小东西,用的还是铜钱多些,就都收了。”

“他们收价高吗?”

“女贞子比现今郑掌柜给的高三文钱,干姜高两文钱。”周四郎道:“你别看一斤就多这么两三文前,这两样东西我们家多,尤其是去年春又栽活四十来棵女贞树,到明年秋冬,这些树也能结出女贞子来。

今年刚开春,他们又从女贞子树上截下来三十多条枝干种下,估摸着也有二十来棵能活儿……

所以他们家的女贞子只会越来越多,益州这边一斤比罗江县贵三文,那一车得能多出多少钱去?

这积少成多不就多了?

更别说这干姜了,今年他们可是说服了老爹,把小岭那边的两块地都拿出来种姜块。

实在那两块地的收成有限,他们种豆子都收获很少,但见那块土壤比较沙,拿来种姜正好。

所以那里有新姜,家里现已有的那几块姜地都可以种老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那价格可是比女贞子还高的。

周四郎将布袋里的铜钱都拿出来交给满宝,道:“把账记起来,这些钱你拿着,等回了家你再跟爹娘算账吧。”

满宝便收下了钱,论藏钱谁最在行,最安全?

那非她莫属了。

第七百七十章 过年

老周头眼中盛着亮光,驮着的腰背都忍不住直了,他道:“庄先生说了,我们家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将来指不定比白老爷还厉害呢,主要是在于你。”

满宝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先生走前上家里来坐了许久,据说和爹娘说了许久的话,但因为当时家里仅有几个人,而那几个人最后也被赶出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满宝抹了抹额头,问道:“爹,庄先生跟您说什么了?”

“你别管了,反正你就安心的和庄先生学本事,家里的事不用你cāo)心,要是钱少了……”

老周头心疼的道:“爹的那份钱给你留着,在外头钱要是不够用了,你就让你四哥回来和我要。”

“对了,明儿是初一,你得跟着去祭拜祖宗,要起早一些……”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放心的问道:“爹,庄先生和您说了什么?”

老周头一脸怜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庄先生说,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反正呢,你要是不学本事,那就白瞎了爹娘给你的这个好脑子了,我和你娘都觉得庄先生说得对。”

其实那天庄先生说了很多话,但真正打动老周头,让他不能拒绝的,也就这一句。

在老周头心里,女娃子再厉害,将来也要嫁人生孩子,家里怎么样还是得靠儿子和孙子。

所以对于孙女们,他素来不怎么上心,就从来没插手过,儿子儿媳教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再不济,还有老伴在呢,她要管就管,要不管就不管吧。

对于满宝,老周头从前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养大她,让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给她在镇上或县里找个好人家嫁了,最好一辈子都不用下地干农活儿,只要相夫教子,这一辈子就齐活儿了。

就是到了地下,他也有脸去见父母和弟弟了。

可庄先生那一句,“满宝很聪明,我就没有见过比她还通透伶俐的小姑娘,她若是不继续学习,也太可惜父母给的这一个脑子了。”

老周头一下就把话听到了心里去,晚上睡觉时还总能梦见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会儿老二是真的聪明啊。

自己明明比他年长了二十岁,但只要碰上他,还总是被他欺负,那时候他真是讨厌死老二那脑子了,觉着老天很不公平,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脑子好似都长在了老二那里。

那时候老娘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祖坟冒了青烟,几辈子的好脑子都长在了二郎上,等他长大一些了,一定要送他去上学,让他也考学做官儿,我们家就算熬出头了。”

为了让他供他弟弟读书,老娘还当着他的面忽悠道:“等二郎当了官儿,可要记得还大哥的恩,这是你大哥大嫂供你上学呢。”

那时候老周头心里是很不甘愿的,但也带着些期盼,觉得老二说不定真是他们家的转折。

可惜他爹娘还没等老二能上学就先走了,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家境一下就落了,子比以前还要难过,更别说送老二去上学了。

一直看不顺眼的弟弟也成了儿子般的存在,因为年纪小,忘大,不到一年就把爹娘差不多忘干净了,就迈着小短腿和喜一起跟在他后面叫爹……

他们夫妻俩后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让他把爹娘换成大哥大嫂。

本来以为上学识字的事就这么算了,可谁知那小子大了一些,就自己跑到县城里去混,还学会了趴在学堂窗外听人念书,自己也学会了几个字。

后来更是娶了个秀才家的小娘子,又重新读书识字起来。

所以听着庄先生的话,看着满宝的黑乎乎的脑袋,老周头也觉得,要是不让满宝继续念书,那也太浪费她爹娘给她的脑子了。

尤其是她爹的,这可是他们老周家几辈子才有的一个脑子呢。

尤其是在看到满院子儿孙,没有一个及得上满宝的况下,老周头更加认同庄先生的观点了。

大概是觉得满宝在家停留的时间不长,下次回家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所以老周头比以往表现的更加疼她,一上桌便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

满宝也给她爹夹了一块大,父女两个相视一眼,都乐得笑眯了眼。

钱氏看不过,脚下踢了老周头一下,道:“赶紧吃吧。”

老周头觉得她这是在嫉妒他,不过他还是给她夹了一筷子。

钱氏横了他一眼,低头吃了一口,大家见父母动筷了,这才开动。

吃过饭,小钱氏带着弟妹们收拾碗筷,将剩菜都整理好来,整着整着发现了不对,“怎么今年还剩菜了?”

冯氏愣了一下后笑道:“还真是,以前除了开宴,家里不管做多少菜都是能吃干净的,这还是第一次剩。”

何氏笑道:“还剩有菜呢。”

“这是子过好了,”方氏笑道:“谁也没想到老六会带回来这么多菜,这不就剩了。”

将桌子收拾好,全家人便开始坐在院子里说话,天还没黑,天上太阳还暖融融的,大家就没往屋里去。

三头看了眼外面,拉着四头就要出去玩儿,正带着弟弟们的三丫看见了,立即丢下东西跟上。

三头嫌弃得不行,“你是女孩子,别跟我们玩儿。”

三丫道:“你不带我玩儿,我就告诉二姐,让她下次回来不给你带礼物了。”

四头就扯了三头一下,三头只能带上她。

五头和六头见陪他们玩的三姐走了,立即迈着小短腿去追,也要一起出去玩儿。

三头一脸嫌弃,“我就说吧,带她一个就还得拖着两个,我们还怎么玩儿?”

周四郎路过,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臭小子,你刚会走的那会儿就是我带你们玩的,我都没嫌弃你,你凭什么嫌弃我儿子?”

三头愤愤,“你明明带的是小姑,我是顺带的!”

“顺带的也是带,赶紧的,带六头出去玩儿,好好带,不许人欺负他知道吗?”

大头他们看了一眼外面,也摸了一把糖果后跑出去找他们的小伙伴们玩儿。

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所以朋友也是大人,很不屑于和还在念书的三头他们一起玩。

孙子辈的全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周家兄妹七个了,大家干脆围在一起说话。

最被关心的就是周六郎了,不过周六郎一点儿也不怂,不到两句话就给引到了满宝上,“……你们不知道,满宝现在可厉害了,来我们饭馆吃饭的好多客人都知道满宝呢。”

第七百七十一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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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精神一振,问道:“咱家满宝这么有名了?”

“那可不,常去我们饭馆吃饭的客人说康学街有三个……”

“啊呀,”满宝突然大叫一声,打断周六郎的话,“爹,娘,我还给你们买了特别的礼物呢,你们等着。”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周六郎嘿嘿一笑,不说了。

老周家人却还等着呢,问道:“康学街有啥和你幺妹有什么关系?”

周四郎轻咳一声,替弟弟妹妹们圆回去,“爹,我们就住在康学街呢,重阳的时候,华阳县的唐县令办了一次义诊,满宝就能自己开了一个医棚,治了好多人呢,所以大家都很感激满宝。”

“啥?你们不是在益州城吗?咋还跑到啥华阳县去了?远吗?”

“哎呀爹,这华阳县就在益州城里,知道郭县吗,这城大部分是华阳县的地盘,都归唐县令管呢。我们没出远门。”

老周头这才安静下来。

钱氏却问道:“满宝已经能自个看病了?”

“是啊,把脉,开方,扎针,都可以自己来了,她现在在济世堂,一半是学习,一半是给人看病呢。”

钱氏欣慰不已,“那我们满宝算是大夫了吧?”

周四郎点头:“算!”

周六郎补充了一句,“还很有名呢。”

周六郎也是去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他们满宝还救过一个大人物,因此得了好多金子呢。

周六郎艳羡了一下,才要和他爹吹牛呢,满宝已经拎着包袱飞跑过来。

她打开给他们看包袱里的各种盒子,随手拿起一个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珍珠首饰,她随手放到一旁道:“这是给大丫的。”

她打开一个比较大的盒子,里面也是一套首饰,不过上面点缀的是各种颜色的石头,满宝高兴的递给钱氏,“娘,这是给你的。”

老周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响,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首饰,问道:“满宝,这,这是宝石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爹,这不是宝石,是石头,这颜色是染上去的,不过我问过了,这染色是安全的,戴着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而且还挺好看的,跟真宝石也不差什么。”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是不差什么,看着比真的宝石还漂亮。”

钱氏笑眯眯的接过,闻言看了一眼老周头,“说的好像你见过真的宝石一样。”

满宝给母亲和嫂子们买的全是各种“宝石”首饰,而且特别大方,一人一套,颜色各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她没有的颜色。

而且这些宝石还有大有小,特别匀称,让老周家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因为知道是假的,她们收到礼物也不会觉得多心疼钱,反而惊喜连连,“这样式可真好看。”

“颜色也染得很正,不知道会不会褪色。”

满宝道:“不会!”

“碰到水也不会?”

满宝道:“不会,不会,不信你们把它泡水里看。”

方氏眼睛亮起来,当下就从自己的盒子里捡了一根钗子泡进水里,大家凑上去一看,还用手搓了搓那宝石,发现真的没褪色,越发高兴了:“也不知道这颜料是什么做的,这么鲜艳好看竟然不褪色,要是拿来染衣服,不知多好看呢。”

小钱氏道:“这手艺一定是人家的传家宝,配方什么的肯定不会往外传的,不过满宝能碰见也是好运气,像我们这样没见过宝石的,根本认不出来是假的。”

周四郎在一旁早呆了,挤到满宝身边小声问,“满宝,这东西你是在哪儿买的,那人还能找到吗?”

满宝一看周四郎就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于是道:“找不到了,偶尔碰见的,就这么一次了。”

周四郎可惜得不行,“这么好的手艺,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四哥呀,四哥也好跟人做哥朋友。”

老周头就一烟枪打在他屁股上,道:“咱老周家人可不兴做坑蒙拐骗的事。”

周四郎捂着脑袋道:“爹,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您不也看到了吗,这石头染得跟真宝石似的,这假货也有假货的价钱,分高和低,能让满宝一口气买这么多,这价钱显然不高。”

他道:“我低买高卖,也告诉人家这是假的,他们不受骗,我也赚钱了不是?”

满宝道:“价钱是不高。”

“但这质量好像也没那么高,”方氏举起手中脱落的宝石,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就搓了一下,它就掉了。”

周四郎瞪眼,“这么不结实?”

说罢伸手去接那钗子,结果正拿住一枚银片,银片一下就脱落了下来。

周四郎:……

众人:……

那根钗子成花状,那银片是做的花瓣,中间则是嵌着红宝石,方氏洗了一下,那红宝石就掉了,周四郎再一接,三片银花瓣掉了一片。

他干脆再去掰另外两片,其中一片掰了两下没动,他松了一口气,对着众人笑一笑,然后去掰最后一片,谁知道才碰到它就掉了。

众人:……

满宝瞪眼:……难怪说是练手之作,所以便宜打包出售,这还真是练手之作啊。

老周头做了回去,挥手道:“行了,行了,宝石好看就行了,回头拿根铁丝把它缠回去就行了。”

方氏看了一下手里的红艳艳的宝石,道:“算了,这石头这么看着也很好看。”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四嫂,你把它给我吧,我给你修。”

“这个能修吗,你会修吗?”

科科:“用胶水粘一粘应该就可以了。”

满宝就肯定的点头,“可以的。”

方氏便给她。

大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盒子里的首饰,光彩夺目的,别说,还真好看。

大家重新开心起来。

老周头则领着六个儿子在一旁等着,半天不见满宝再有其他的动静,忍不住问道:“满宝,还有呢?”

“哦,还有珍珠首饰,这可是真珍珠,虽然长得不是很匀称,但做成珠花也很漂亮的,”满宝喜滋滋的道:“我给我自己和大丫她们买了好多。”

老周头:……

众兄弟:……

周五郎左看看,右看看,仗着和满宝关系最好,小声问道:“那我们……和爹的呢?”

“啊?”

满宝转头去看,就见她爹的脸都黑了,满宝就迟疑道:“爹的……也有,但爹,你也戴钗子?”

满宝心里紧急呼叫科科,道:“科科,你帮我问一下那个卖家,她那里有没有男生可以用的首饰。”

科科:“有。”

第七百七十二章 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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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眼睛微亮,自信满满的对她爹道:“爹,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罢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老周头的脸色好看了些,原来不是没买,而是忘了拿来,这个还可以。

满宝跑回房间,卖家已经发过来不少图片和解说,道:“适合男性佩戴的首饰有戒指,手串,发冠等,你都可以看一看,我们用的材质都是很好的,做工嘛,这种东西这么便宜,你们也是拿来扮演,我保证一两次还是能用的。”

满宝一看这解说总算是想起来了,不高兴的回道:“根本就用不了一两次,我还没用呢,宝石就掉了,花瓣也掉了,你只说练手之作,也没说粘都没粘住呀。”

“咦,掉了吗?”卖家略微有些心虚,道:“那些首饰我都做了好几年了,可能是放置的时间太久了,这样吧,我给你寄一些胶水,再多送你一些东西怎么样?你就从这里头随便挑一些吧。”

但满宝看着列出来的东西一脸懵,问科科,“戒指是什么东西?戴在手上不好干活吧?这手串颜色好好看,不应该是女孩子戴的吗?我爹也能戴?发冠,这发冠……”

这发冠,别说她爹,就是杨县令和唐县令那样的人恐怕都戴不出去吧?

但是,的确很好看呀。

满宝看着图片蠢蠢欲动,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后转了转眼珠子,“先给我来三顶这样的,这个质量没问题吧,万一我戴上坏了怎么办,岂不是要披头散发?”

卖家可不知道买东西的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不太在意的回复道:“披头散发也好呀,另一种扮演妆容,多好,你们随机应变嘛。”

满宝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言语,选了三个她觉得最适合她和白善白二郎的后便认真的思考起来,她该给她爹她哥们买些什么做礼物呢?

科科安静的待在她的脑海里一动不动,满宝将那有限的图片都翻完了,忍不住问,“你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吗,就没有其他的了?”

“有,”卖家回道:“不过如果你连这些都看不上,那些没上架的更看不上了。”

满宝对未来人的审美很怀疑,问道:“都还有些什么?”

卖家劝道:“其实我这些戒指做得不错的,虽然图案可能有点瑕疵,但这是全手工制作,如果是送给不重要的男性朋友,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满宝道:“很重要,都是我爹和我哥哥,亲的那种。”

卖家一听却更放心了,一连丢出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道:“那就更容易了,随便挑随便选,送给亲人嘛,看的是创意和心意,我相信,不管你送他们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这些戒指和手串就很不错,古人很喜欢这样材质和样式的,你们家都是古装爱好者?”

满宝严肃的回道:“不,我们家都是远古的爱好者。”

对面沉默了许久,就在满宝忍不住想要戳一戳他的时候,对话框里铛铛铛丢出一堆图片,满宝一一点开,就见上面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点缀着玻璃珠子的腰带,有各种花样的发带,还有各种男士的钗子,发冠,还有各种式样的衣裳,大袍和披风。

卖家特别兴奋的道:“这些全是我刚做店铺时的练手之作,因为不够熟练,所以成品有点儿瑕疵,但我敢保证,这是最贴近远古人的产品,你买了绝对不吃亏,你要我就便宜打包卖你。”

作为远古人的满宝断然拒绝,“不要!”

这东西买了也用不了,她买了有什么用?

她长这么大,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见过的最尊贵的人——益州王,他都没穿得这么花花绿绿的,她买了这些东西来,她爹倒是敢穿呀!

不过……

满宝盯着那条闪闪发光的腰带看了许久,问道:“腰带上的珠子单卖吗?”

“……我还得给你把珠子抠下来?你要我就整条腰带送你了,就当是给之前首饰不稳固的赔礼。”

满宝高兴起来,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主要是她爹她哥们还等着呢,于是满宝纠结起来,指着那些手串道:“算了,给我来六串手串吧,不,七串,算了,还是八串吧。”

“……肯定了吗,是八串还是九串十串?”

满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十五串吧。”

对面的卖家懵掉了,现在的买家都那么随意和活泼的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盒子里的珠串,忍不住乐得眯起了眼睛,说不定今天他还真的能把这些旧货都清理干净呢。

他尽量平缓的问道:“确定了吗,不多来几串吗?你要是买够二十串,我就多送你五串,买够二十五串,我就送你七串,以此类推……”

老周头坐立难安,伸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问周四郎,“你妹妹买了什么东西,怎么去拿个东西这么久?”

周四郎摇头,“她的事儿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让你跟着去益州城有什么用?你不是去益州城照顾你幺妹的吗?”

周四郎连忙道:“满宝每天都要去药铺学习的,我总不能也跟着,纪大夫要嫌弃的,所以我只偶尔过去看看,这些东西她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呢。”

周四郎感慨,“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能藏事,藏东西更是厉害,对了爹,你手里还拿着满宝的钱吧,要不一并给她拿着就是了,说真的,她藏钱是真的稳。”

他能知道家里每个人大概的藏钱地点,但就是想不出来满宝的钱藏在哪儿。

当然,他没有故意去打探过,就是猜的,或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耳朵,或不小心看到那么一二眼。

正想着,满宝抱着一个小包裹跑了过来,她讨好的对她爹笑了笑,然后打开包裹,大家就被包裹里那条光彩夺目的腰带给刺激失了神。

老周头将张大的嘴巴闭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问,“满宝,这腰带上的东西也都是假的?”

满宝见他似乎很喜欢的模样,顿时高兴起来,乐滋滋的挥着小手道:“没错,都是假的!”

第七百七十三章 守夜

老周头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他摸着腰带上那颗红珠子问:“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假得这么好看?”

“手艺好吧,”满宝生怕她爹心疼,连忙道:“买的时候特别便宜,所以爹,你想怎么用都行。”

老周头摸着腰带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摇头道:“虽然是假的,但这东西看得我心慌,还是别往外拿了,自个看着玩儿就行。”

满宝就从包袱里摸出一串手串给他,“没关系,我也觉着这腰带太招眼,您戴着这个好了。”

老周头没想到自己还有手串,虽然他从没见过男子戴手串的,但也高兴的不行,毕竟是自己闺女送的不是?

谁知道满宝给哥哥们也都是手串,只是串的珠子颜色样式不一样而已。

周大郎几个拿着颜色鲜艳的手串看了又看,还是没能看出它的材质,便问道:“这东西,似铁又不是铁,似石头又不是石头,颜色还这么多彩,是什么东西做的?”

满宝摸了摸后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石头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反正好看就行了。”

这倒也是,周大郎们没再多想,都往上手上戴了戴,这才发现包袱里还有好些手串,便问道:“这些是……”

“给大头他们的。”

她给娘和嫂子们准备了,爹和哥哥们吃醋,那她给大丫她们准备了,要是不给大头他们,岂不是又要吃醋?

所以还不如一口气多买些。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打包买的,很便宜。”

老周头就忍不住感叹,“看来这外头的人都很厉害呀,竟然能把石头染得这么好看,不过这些东西怎么是男人戴?”

周大郎也问周四郎,“益州城的男人喜欢带手串?”

周四郎自己都有些怀疑,“我见的多是跟我们一样做苦力的,带这些东西怎么干活儿?或许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们喜欢戴?”

“也没见白老爷和白少爷们戴呀?”

“哎呀,白老爷的袖子这么大,就是戴了我们也看不着,至于白少爷,他都还下河摸泥鳅呢,怎么能戴拿东西呢?”

大家这么一想也是,于是不纠结了,纷纷往自己手上套手串,看了看后乐道:“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小钱氏她们也觉得很好看。

等天快黑了,大头他们总算是玩够了跑回家守夜,便收获了一份礼物,又热闹了一场。

大丫和二丫拉着满宝和三丫钻到了她的房间里,拿着铜镜要互相打扮。

周立君道:“我学了好几种发型,我给你们梳。”

大丫羡慕,“你教我。”

“行。”

教梳头自然要有一个坐着被当参考,三丫还小,头发不够长,也不够多,满宝便被拉到了椅子上坐好。

周立君梳着满宝的头发道:“小姑,你的头发可真好。”

乌溜溜的,又黑又直,一手捧起能从手心里滑落,大丫也很艳羡,“我娘让我养头发,可这头发怎么养呀?”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等着,我回头就查医书,等知道了就告诉你。”

大丫抿嘴笑,“好。”

四个小姑娘一起探讨梳头发,将她们才得的珠花往头上插,耳环也戴上,然后换了新衣裳跑到堂屋那边给大家看。

屋里顿时一片热闹。

钱氏将满宝拉到身前,满眼的欣慰,“我们家满宝长大了。”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守夜过后才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外面天色还昏暗着呢,不过鸡早就打过鸣了。

隔以往,老周家也有人起了,但大年初一是特别的日子,不会有谁赶这么早起来的。

所以钱氏听到动静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摸出那条闪闪的腰带,便忍不住叹气,“昨晚上还没看够呀,都说了是假的。”

“要不是假的,那得花多少钱?假的也是满宝的孝心。”

钱氏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周头便拿着腰带坐到床边,小声的道:“我想着把这东西找个盒子装了,我们把它埋到老二的墓里,算是满宝给他的怎么样?”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就不能埋点儿好东西?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哪怕给他打个银锁也比埋条破腰带的好呀。”

“那怎么一样,这是满宝送的,我打的银锁又不是她的孝心,再说了,哪有往墓里埋银子的,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钱给活着的人能吃能用,给死了的人有什么用?

说着话,老周头已经摸出一个盒子来了,将腰带折好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道:“今天我带满宝去坟上,让她多给老二磕两个头,我也跟老二说一说,满宝越发的出息了,让他和弟妹在底下好好的保佑保佑满宝。”

钱氏低声应了一下,也睡不着了,爬起来道:“今年家里过得比往年好,你也给爹娘多烧些纸钱。”

“放心,我让大郎他们早买好了,不会短了爹娘花用的。”

活着的时候他们没钱,死了的,这钱还是可以多给一些的。

因为守夜,满宝难得的晚起,最后是被敲门声敲醒的,她爬起来往外一看,大头他们也被叫醒了。

大年初一祭祖,家中的男丁是必要去的。

至于女孩子,老周家似乎一直就满宝一个跟着去,因为打小如此,满宝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去益州城,接触的人多了,满宝才知道,有些地方,女孩子是不能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去祭祖的。

她一边洗脸一边左右看,问在灶上忙活的大嫂,“大嫂,大丫她们呢?”

“还没起呢,昨晚上睡得晚,估计得太阳出来了才起床呢。”

满宝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她们不去祭祖?”

小钱氏顿了一下后回头与她笑道:“她们辈分小,你是长辈才要去的,去的时候多替她们磕几个头,让老祖宗们保佑她们将来找个好夫婿知道吗?”

满宝应了下来,拧了毛巾后道:“还是保佑她们健康平安,前程似锦吧,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

小钱氏露出笑容,“好。”

第七百七十四章 钓鱼

满宝跟着哥哥们去到墓前,老周头让周大郎他们在周银的墓边挖了一个大洞,他就将一个盒子放进去,再把泥填上,从附近挖些泥土来隆起坟头,与大坟头融为了一体。

满宝看得愣愣的,问道:“爹,你往二叔墓里放了啥?”

老周头“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暂时还就他们一家,这才放开声音道:“也没啥,就是昨晚你送我的腰带。”

满宝愣住,半响才问道:“爹,你埋它干嘛?”

“送给你二叔看一看,说不准他喜欢呢?”反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他拿着也戴不出去,还不如给弟弟呢。

满宝挠了挠脑袋后看着她爹道:“爹,你跟二叔的感真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坟整好,听到满宝的话沉默了一下,跟小叔感好的不是爹,是他们好不好?

不过算了,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宣扬出去。

满宝将祭祖的和饭拿出来摆好,周三郎点了一把香,给了满宝三支,大家纷纷作揖祭拜。

满宝把香插好以后还跪到地上磕头,老周头在一旁道:“多磕几个。”

正想起的满宝便又跪好多磕了几个,“爹,够了吗?”

老周头笑眯眯的点头,“够了,够了。”

满宝跟着哥哥们,领着侄子们给这附近的老祖宗们都磕过头,便等着老祖宗们吃饭。

满宝习惯的从祖父的坟前拔出三根香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坟前,上香请坟的主人一起过去用饭。

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每次来上坟都要做的事。

老周家的人蹲在墓地周围看着,并没有告诉满宝坟里的主人已经移到了这边来,由着她去那里拜了拜。

都拜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会儿不给拜,孩子才要问为什么呢,满宝又那么聪明……

大年初一多是祭祖,或是上山去拜神仙,还有到村口的榕树底下烧香的,也不知道拜的是什么。

满宝他们回到家时,早食都还没准备好呢,好些人都还没起,她蹲在大门口放空了一下脑子,便走到河边去玩水,不,是看水。

她随手捡了跟棍子,就蹲在河边里拨水玩儿。

白善走到河边时就见她正一人蹲在地上打水打得欢快,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

石头溅起的水花扑在满宝脸上,白善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抬头看见他忍不住笑开,隔着一条河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善便也走到河边蹲下,捡了石头往河里扔,回道:“我家才祭完祖宗,我觉着待家里烦闷便出来走一走。”

大年初一不兴去人家家里做客,也就能在路上走一走了。

满宝笑道:“我也是,你看,冬天的水是不是比较清澈,我刚才看到好些小鱼在游。”

白善探头往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小了,也不能吃,不知道水渠那边有没有大鱼,不若下午我们去钓鱼?”

“今天是初一,不好出门啊。”

白善道:“我们悄悄地去。”

悄悄地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白善的后总会跟着一个大吉。

不过他们也没惊动很多人,白善跑回家去吃了早食,提着两根鱼竿就出门了。

满宝则找出了小锄头和小竹篓,俩人河边一汇合,便顺着河流往上,走到了大渠那边,找了块看着还湿润的地便开始挖蚯蚓。

挖着挖着满宝有些疑惑,“河里的鱼都是吃蚯蚓的吗?”

白善道:“可能吧。”

满宝:“那蚯蚓钻到了塘泥里,难道鱼也能跟蚯蚓似的钻进去吗?”

白善:“也吃菜叶子,水草和泥吧?不然河里也没这么多蚯蚓给它们吃呀。”

“那我们要是挖不到蚯蚓,用菜叶子钓鱼能钓着吗?”

白善:“你可以试一试。”

满宝道:“一会儿试,不过我们挖到蚯蚓了。”

大吉就在大渠边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盘腿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蹲在地上折腾。

等他们终于挖够了蚯蚓,便找了块看似水草丰美的地段开始下勾。

满宝道:“我四哥说了,水草丰美的地儿鱼多,它们都还躲在草根底下,就是不好钓,总是会拉到水草。”

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家的钩子特别多,要是断了,我们再装一个。”

满宝就放心大胆的在水渠里下勾了。

钓鱼比的就是耐,俩人搬了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坐着,便开始等着鱼咬勾。

白善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先生拜年呢?”

“初三吧,白二今年还要去他舅舅家吗?若不去,初四初五也可以。”

“那就初三吧。”他家的亲戚都不在这儿,也只用去白二郎家拜一拜年,并不忙。

而满宝每年都只去钱家而已,一天也足够了。

俩人就这么坐在水边说闲话,坐了大半天,倒是也有鱼咬勾,但就是钓不上来。

俩人也不急,等到下响肚子饿了,便把鱼竿一收回家去。

已经晒着太阳在草地上睡着的大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幽幽的跟了上去。

他还是更喜欢跟着少爷在七里村的子,清闲自在,却也不算虚度光。

不像在益州城,似乎忙忙碌碌,但总觉得一天下来什么事儿也没做。

当然,还处于学习阶段,恨不得一刻钟掰成两刻钟来用的白善和满宝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他们提着空竹篓回去,碰见村民们在村子里坐着说话便抬手打了一下招呼。

有人看了一眼他们的空竹篓,忍不住笑道:“没钓着吧?咱村里那些还留下来的鱼都快要成精了,可不好钓。”

满宝问:“那笨鱼呢?”

“年前全叫我们捞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家里捞得最多,你三哥带着你五哥,一天两桶鱼的往家里拎,怎么,没晒成咸鱼给你留着吗?”

咸鱼是不可能的,打回去的鱼,差不多都叫周二郎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剩下的不是被他们自家吃了,就是被小钱氏做成了鱼酱封在坛子里。

知道满宝去钓鱼,小钱氏还以为她是馋鱼了,道:“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多吃几口?今天大集也没人去赶集呀,真想吃,我让你大哥去河里下篓,或许能抓到一些。”

满宝摇头,“不是想吃鱼,就是想钓鱼。”

小钱氏便笑着挥手道:“那就是闲的,出去玩儿吧,明天大嫂带你回舅舅家。”

第七百七十五章 话唠

小钱氏是每年都要回娘家的,周大郎自然要跟着,毕竟那不仅是自己的岳家,也是自个的舅舅家。

除了夫妻俩,儿子闺女也是要带回去的,还有没成亲的弟弟妹妹,多数时候也要跟着他们回去。

满宝是必定跟着的,往年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会跟着,但今年周五郎要跟自个媳妇孩子回岳家,周六郎怕了被人催婚,也决定在家装乌龟,打死不出门。

便只剩下满宝还满满的跟他们回家了。

初二一大早,各人各自散去,整个老周家就只剩下夫妻两个和一个周六郎了。

老周头嫌弃得不行,指使周六郎干活儿,“把家里的木柴劈一劈,趁着家里人少,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中午我们就简单的吃点儿面就行。”

当然,揉面煮面这样的事是周六郎干的,老夫妻两个就坐着等吃。

满宝去钱家三个舅舅家里晃了一圈,收获压岁钱若干,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满村钻着拜年了。

到了舅舅家,她便老老实实的坐着,只跟表侄子侄女们玩儿。

没办法,表哥他们都是跟哥哥他们一样的岁数,差的有点儿大。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眼乖乖在院子里和人玩的满宝,悄声和小钱氏道:“这才大半年没见,满宝看着长大了许多。”

小钱氏笑道:“孩子嘛,长得快,出去走一圈就懂事了。”

钱大舅母点头,小声问道:“那她现在还粘你吗?”

“不还跟以前一样吗?”

钱大舅母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姑嫂间疏远了,对了,大头也能说亲了吧?”

小钱氏点头,“不过那孩子不急,他现在正和他四叔往外倒腾东西呢,我想着等他也长一些本事再说亲,至少得会犁地,知道种地吧?”

小钱氏发愁道:“他叔叔多,上头又有他爹在,到现在还没拿过犁呢,我和他爹商量着,开让他学着犁地去,等把地里的活儿都学会了,自己有了主意,就可以说媳妇了。”

这是钱家的教育方式,钱大舅母再熟悉不过,她点了点头,“不过我觉着这种地的事也随缘,你不还有一个铺子吗?以后这铺子也是要留给大头的,还不如现在就教他做好铺子里的事。”

小钱氏却道:“那铺子以后是要留给满宝的。”

钱大舅母忍不住低声道:“满宝现在还能看中这一个铺子吗?我听人说,你们家四郎把生意都做到益州城的县太爷府上了,就是满宝给牵的线是吗?”

当时他们运粮是从村里请了人的,送去的粮食直接送到了县衙,也卸在了县衙的粮库里,有官吏直接交接。

甚至还有人看到过他们进屋里去清算银子,当时来去都是满宝领路,还有人看到满宝和唐县令站在一起说话。

这种事,只要有一人说了,转头就能传得整片区域的人都知道,何况钱家还是老周家的姻亲,钱大舅母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这事。

满宝这么出息,他们大房是最高兴的了。

因为满宝她孝顺呀。

她不仅觉得小姑钱氏是她娘,还把她闺女小钱氏当娘待,前年更是直接给她闺女送了个铺子。

那简直比养个儿子还孝顺,钱大舅母不高兴才怪。

她低声道:“我看这铺子她既然给了你就没想着再要回去,你还不如就给大头留着……”

小钱氏忍不住叫,“娘”

“好好好,我不说,”钱大舅母点到即止,道:“反正这是你们老周家的事,我也就那么一提,我就是想着大头要是有个铺子,那要好说亲许多。对了,你有看上的人家没?”

小钱氏摇头,“等过了明年秋收我再看看。”

母女俩略过了这个话题,钱大舅母拿着做好的芝麻糖出去,冲孩子们招手,“糖做好了,快来吃吧。”

大家便跑上去,钱大舅母拿了一个碗装得满满的塞进满宝的手里,“你别跟他们挤,一会儿把你衣裳挤坏了。”

满宝从碗里拿了一块芝麻糖咬了一口道:“不会的,大舅母,你做的芝麻糖真好吃,和大嫂做的一样好吃。”

钱大舅母笑眯了眼,道:“你要喜欢吃,下午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一袋,拿回去慢慢吃。”

满宝连连点头,高兴的道:“谢谢大舅母。”

芝麻精贵,但糖更精贵,往年钱家可舍不得用这么多糖做芝麻糖,但去年收成不错,好的麦种卖给了白老爷,好的新麦子给了老周家,赚了不少的钱。

所以钱大舅母才舍得做这么多芝麻糖,还放这么多糖。

甜得不腻,又有芝麻的醇香,满宝特别的喜欢吃,差点吃饱了糖吃不下饭。

中午他们是在钱大舅家里吃的饭,钱家二房和三房都过来吃,这也算是每年的习惯。

大家坐了两张桌子,满宝和表嫂们坐在一起,被拉住各种问,主要是问益州城不闹,和他们的县城有什么区别,她在益州城里都干什么……

满宝本来就说话,这么多人给她捧场,她说得更多了,一直到下响吃过晚食被小钱氏扯回家,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表嫂们站在一旁目送他们一家走远,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表嫂拍了一下口道:“满宝越发能说了。”

二表嫂:“本来我只问了一句益州府也有济世堂吗,她就说了半个时辰,哎哟,那什么关内道,什么道的,我哪儿听得懂呀,又不好说不听了。”

钱大舅母鄙视的看着她们,“说给你们听都听不懂,就这还长见识呢?”

大表嫂就问丈夫,“你听得懂吗?”

大表哥摇头,“不懂。”

大表嫂便满意了。

钱大舅母被噎了一下,转头回家去了。

而被小钱氏拽走的满宝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小钱氏说话,“大嫂,你想不想出去玩儿呀,去益州城怎么样?先生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益州城还是太近了,或者你想去更远的地方?”

小钱氏道:“你歇一歇吧,都说了一天了,怎么也没见你嗓子哑?”

大头嘿嘿笑道:“娘,小姑早习惯了,您没见着她在药铺里给人看病,那是噼里啪啦能说大半天,哑才怪呢。”

第七百七十六章 叮嘱

满宝辩解,“我这是看病,当然要问仔细些,也要叮嘱仔细些。”

小钱氏头疼,“以后的姑爷能受得了你吗?”

满宝乐道:“姑爷也说话就好啦。”

三头:“那完了,你回娘家的时候家里全是你俩的声音了。”

满宝伸脚要踢他,三头就一蹦蹦开了,俩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跑到了最前面。

白二郎今年也要去他舅舅家拜年,定了初五出门,要在那边住两个晚上,初七才回来,因此大家便定了初三去县城给庄先生拜年。

自庄先生卸了学堂的教学之责后,满宝他们再要拜年就得去县城庄家了。

庄家也习惯了每年抽出一天的时间来招待他们,满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提着年礼上门,给先生拜了年,留下吃了一顿饭,然后便拿了红包告辞离开。

因为要进县城拜年他们起的有点儿早,一爬到马车上满宝便有些犯困,她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点儿的位置靠着脑袋。

白善坐在她的侧,问道:“有没有觉得今年拜年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二郎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差点把眼泪打出来,她道:“有呀,今年师嫂对我特别。”

白善也点头,“我也觉得她对你好,可是为什么呢?”

白二郎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她,满宝微闭着眼睛道:“因为我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肯定是我照顾先生多一点儿,所以师嫂在感激我。”

白二郎便叫道:“才不是呢,明明是我照顾先生更多些。”

正要说话的白善忍不住和满宝一起却了一声,不过他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说好了元宵一起来县城?”

满宝点头,窝在角落里靠好。

大家便安静的回家去了。

元宵和过年又有些不一样,这一天杨县令下令打开城门,从十四那天早上城门大开后,一直到正月十六都不会关闭。

所以哪怕是住在乡下的村民也可以到县城里来赶闹,只要人够多,走夜路也是不怕的。

不过像老周头这样的老头子是不会去的,相比于出去吹冷风,他更喜欢老婆孩子围火炉,安安稳稳的过节。

不过今年的元宵他想老婆孩子围火炉是不可能了,因为就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决定带老婆孩子进城去赶一波闹,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过,五头六头和七头年纪都还小,尤其是七头,此时还只能靠人抱着呢,所以他们三个孩子都被留了下来。

他们的爹娘都特别坏,听了满宝的建议,中午的时候特意带着他们玩儿,就不给他们睡觉,下午早早的吃了晚食,然后就哄他们睡觉。

孩子中午没睡,几乎才放到上就睡着了,都不用哄的。

然后一大家子人就出门去了,满宝与他们一起到村口去,白善他们在车上等她,车尾的还挂着一个鸡笼。

小钱氏知道他们三个要好,加上有大吉在,便特别放心的道:“你去和他们玩吧,我们在后面自己走。”

“那我去了,我在县城里等着你们。”

周四郎道:“别,我跟你四嫂不跟你一块儿玩儿。”

周五郎道:“我也不,不用等我们。”

而大头他们早在村里呼朋唤友相约好了要一起去县城玩儿,更不会和他们一起了,也就三头几个小的,因为还有被拍花子拍掉的危险,所以必须跟着各自的父母行动。

不过周大郎他们也各有自己的计划,也不打算带满宝玩儿,所以道:“你自去玩吧,你不是说晚上你还要回来的吗?若是不想回来,就去铺子里住一晚,我和你大嫂会回铺子里等着你们的。”

小钱氏点头,“不论你们是要回家来,还是就留在县城,到最后都得回铺子那里说一声,免得我们担心。”

满宝应下。

小钱氏这才对大头几个大孩子道:“就算能去县城玩儿,但也不能在外头玩得太晚知道吗?”

几个孩子只管点头。

小钱氏却继续唠叨:“不论做人做事都要以和为贵,今晚人多,你们可不许跟人拌嘴吵架,遇事先退一步,让三分,知道吗?”

大头:“娘,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人争一口气……”

周大郎就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娘说话你就老实听着,哪儿那么多话?这是往常,所以要人争一口气,这在外头玩儿,就这么一个晚上的功夫,人来人往,万一遇上个急脾气的打起来,你岂不是白受罪?”

周二郎也在一旁点头,顺便叮嘱二头,“不错,你们这会儿退一步又不会少块,这在外头不要争一时之气。”

又不是在村里,你软弱相让后以后会有人踩着你的软脾气再欺负上来。

大家一起看向还站在车边的满宝三人,道:“满宝,你也要如此,可不要跟人吵架。”

“知道了大哥大嫂,”满宝本来正看得津津有味,这一扯到自己便心虚了,连忙爬上马车坐好,“那我们走了。”

老周家人一起冲他们挥手,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头走。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县城得等天黑下来才闹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晚上去县城过元宵,兴奋得不行,尤其是三头四头和三丫,他们三个小的,连县城的晚上都没看见过,更加期待不已。

而爬上马车的满宝也很期待,虽然她知道罗江县再闹也不会有益州城的晚上闹,但还是期盼不已。

白善则看着她嘿嘿一笑,“你可记住你大哥大嫂的话了,可不能跟人吵架呀。”

满宝道:“你脾气比我还急呢。”

“胡说,我素来稳重,从不吵架打架的。”

满宝和白二郎就静静地看着他。

白善脸色微红,却一脸严肃的道:“我说真的,你们看我在府学的风评就知道了,我被人孤立欺负了,但我有跟他们打架吗?”

满宝不服气的问道:“那你干嘛跟我打架?”

“那都是你先打我的。”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否认道:“才不是呢,比如上次打白凝就是你先动手的。”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对,你最先动手的。”

满宝还在记忆里翻找起来,继续道:“还有六岁那年的夏天,在河边,也是你先打我的,还把我的胳膊给磕破了呢。”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是想起来了,道:“那是因为你先抢我的鹅卵石的,那是我从河里摸起来的。”

“我没抢,我就是看一看……”

眼见着俩人又要吵起来,白二郎忍不住在俩人中间伸手,叫道:“别吵了,周大哥都说了要让一步了,你们就不能让一让吗,要是在车上打起来车倒了怎么办?要吵架下车去吵。”

第七百七十七章 灯山

白善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满宝也哼了一声转过另一边去。

白二郎一点儿也不操心,反正一会儿他们自己就好了。

车外驾车的大吉更不担心,从头到尾一直半闭着眼睛让马慢悠悠的往前跑,一点儿也不心急。

到了县城,大吉找了地方停好车,三人便一起背着手,意气风发的从大街的街头往下走。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巨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县城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县城都是亮的。

满宝他们此时逛过去只是看到各种灯笼而已,倒不显得多震撼,但沿街走动的百姓很震撼,他们没少看县城的元宵节,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

“我数了一下,整整九座灯山,晚上要是点起来,那得多好看呀。”

“今年的灯是比往年要多得多,听说县衙也做了一座,张老爷家里也做了一座,刘老爷家最厉害,整整做了两座灯山呢,说要成双成对。”

满宝他们坐在茶寮里听人说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话题便扯到了他们熟悉的人身上。

“要说我们罗江县有钱的人家,白马关镇的白家也算是一家了,但怎么从没见过他家做灯山?”

“抠吧?”

“不见得吧,你看每年县里修桥挖沟,白老爷都有出钱的,去年冬至那会儿还捐了些棉衣棉被出来给县里的贫户呢。”一人道:“我就在县衙里做文书,暗暗算过,这满县,除了县太爷外,每年善事做的最多的就是张老爷,然后就是白老爷了。”

“那白老爷也有钱,怎么不做灯山呢?”

“白老爷也不来县城过元宵呀,费那么多钱做一座灯山干嘛?”

白善和满宝一起盯着白二郎看,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爹每年都在绵州城做一座灯山,不过今年没做。”

满宝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大哥开年以后就要去京城考试,他不在绵州了,再做灯山给谁造势?”白二郎小声道:“我爹说了,等我大哥考上国子监,以后他就让人在京城做灯山,那个花销更大。”

白二郎从没为钱操过心,但被他爹念叨多了,他也就上心了一些,和俩人道:“我爹说,这花灯一年就看一次,看一次过后,这些花灯就算废了,钱算是打了水漂,所以得用在刀刃上。我大哥在府学读书,他就让人在绵州城做灯山,让人不至于看轻了我哥,我哥去了京城,就给我哥在京城做一座灯山,外人见了便知道我家也不是无能之辈,就不敢欺负我哥。”

“等我将来考中了益州府学,我爹也给我在益州城点灯山……”

满宝问,“那你想你爹给你点灯山吗?”

“不想。”白二郎小声道:“我家做的灯山一般,回头我还得守着灯山,还不如去看别人家的灯山呢。”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松了一口气,冲他竖起大拇指,夸道:“你这想法才是正确的。”

白二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主要是,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考上益州府学。”

白善认真想了想后道:“考上还是能考上的,就是可能得多学习两年。”

白二郎眼睛一亮,问道:“果真?”

白善点头,却一脸忧愁,“可两年后我应该也拿到去京城考试的名额了,到时候你是要去府学读书,还是跟着先生读书?”

白二郎一呆,怒气上来,“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去京城了?”

满宝乐道:“这叫自信。”

“那先生干嘛非得跟你去京城?我也是先生的弟子,我还是小弟子,先生就不能跟我留在益州城吗?”

“因为二比一,我们人比你多,少数服从多数,先生肯定要跟我们去京城的。”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看向满宝,“你能不能不要去京城,京城这么远,可能一年都回不来家一趟。”

白善道:“她怎么可能不去?”

“她为什么要去?”

白善愣愣的道:“她本来就要去呀……”

至于为什么一定会去……

白善挠了挠脑袋,这不是必定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有理由?

白善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却沉思起来,半响才问道:“京城一定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吧?”

白善点头,白二郎摇头。

科科道:“去吧宿主。”

满宝就挥着小拳头道:“我去!”

白善展开大大的笑脸,得意的冲白二郎扬眉笑,把白二郎气得不轻。

满宝对白二郎道:“你傻呀,到时候都在益州城待三年了,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为什么不去京城走一走呢?反正有先生跟着,读书不成问题。”

白善道:“若有不解的,师兄我也可以教你,反正我都在府学里上过的,先生们怎么讲课我都知道。”

满宝不甘示弱,立即道:“师姐我也可以教你,我看的课外书可多了,你想学什么?”

虽然都是好意,但白二郎就是觉着气鼓鼓的,于是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像两只小松鼠一样偷笑起来,然后一人拉住他一边,把他拖起来道:“行了,别生气了,我们去玩吧,现在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时间呢,不如我们先去看一看县衙的灯山,然后去酒楼里定一个好位置坐下。”

“灯还没点呢,此时去看有什么意思?”白二郎不太想动弹,道:“我们直接去酒楼定位置好了,免得去晚了没位置。”

但县城到底不比益州城,出来玩儿会到酒楼定位置的人不多,哪怕天都快黑了,空位置依然有很多。

甚至还有好位置,好包厢呢。

满宝三个高兴不已,看了几个包厢后便定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直接给了钱让他们上茶水点心。

小伙计非常高兴的拿着钱下去了。

白善推开窗往外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个位置好,几乎将半条街都收入眼底,能看到好几座灯山呢。”

第七百七十八章 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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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凑在窗边看,掌柜的就亲自端了茶进来,看到三人便觉得面善,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就犹豫着问道:“小公子们和小娘子也是我们罗江县人?”

“当然了。”

掌柜的便笑问,“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恕小老儿眼拙,竟没认出来。”

白善道:“我们是白家的。”

掌柜的连忙把茶放到桌子上,给他们沏茶,笑道:“原来是白家的公子和娘子,除了已经点的茶点,可还要再来些饭菜?”

他们都是从家里吃了团圆饭出门的,不过他们可能要玩很晚,宵夜肯定是要吃的。

于是白善道:“先等一等,我们饿了自会点的。”

掌柜的笑着应下,行礼后退下。

一到外面,他便一巴掌拍在小伙计的头上,道:“就忘了叮嘱一句话,你就把这好位置给送出去了,你真是……”

小伙计捂着脑袋道:“叔,客人上门咱总不能把人往外轰吧,谁知道张家和刘家的老爷来不来这里赏灯?要是不来,咱家的包厢空着,那不是浪费吗?”

“你就不会给别的位置呀,除了预留出来的那个包厢外,这个和隔壁那个是最好的了,往年都是张家定的。”掌柜的头疼道:“等晚上他们两家人来了,给了一家,不给另一家,你是嫌弃我头还不够秃吗?”

小伙计忍不住嘀咕,“那您不是说要给人换个包间吗,怎么也没换?”

“换什么换?”掌柜的听到他的小声嘀咕,忍不住气道:“这是白家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这家不能得罪,那家也不能得罪,最后掌柜的就只能自己受罪了。

他扭着小伙计的耳朵下楼去,大吉见他们走了,这才将包厢门合上,回头对上少爷疑惑的目光。

大吉靠在门边,见满小姐和堂少爷正探出半个身子和楼下卖糖炒栗子的人挥手……

白善收回了目光,与他道:“大吉,你坐着休息吧,在包厢里不必太拘谨。”

大吉应了一声,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敲响,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人拿着一荷叶的糖炒栗子,弯腰问道:“才是少爷小姐们点的栗子吗?”

“对,就是我们点的。”满宝掏出钱来结账,笑眯眯的接过糖炒栗子。

白善和白二郎伸手拿了一个吃,忍不住点头道:“吃着还不错,糯糯的,再多买些吧。”

满宝便又掏出了一把铜钱,“帮我们再炒些上来。”

中年人高兴得接过钱,弯腰道:“少爷小姐们稍等,我这就去拿上来。”

满宝请大吉一起吃,大吉也不拘谨,就坐在桌边吃起来,而他们三个则搬着椅子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边吃。

夜色降临,不少人家不约而同的将挂在门边和廊下的灯笼点了起来,他们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往下看,昏暗的夜色中,一盏盏各种式样的灯笼被点亮,绽放着橘黄色的暖暖灯光,整个夜色都被映照得温柔起来。

三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整个县城慢慢的亮了起来,而直到此时,街面上才传来人的欢呼声。

有孩子哇哇的叫着,也有大人指点花灯的说话声。

三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街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人,不过,与他们见过的益州城大街还是少许多人。

人走在街道上既热闹,却又不会拥堵。

大家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踱步往前走,你来走右边,我往走左边,互不干涉。

大家并不急着去看街对面的摊位和花灯,反正整个县城就这么大,一个晚上那么长,他们就是乌龟一样的速度也能逛完,所以急什么呢?

逛街的人不急,楼上看人的人自然也不会着急,就这么宁静平淡的看着,半响满宝才打断了沉寂道:“我更喜欢这样。”

白善微微点头。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没太接得上她的这个思路,不过,管她呢,总不能什么话都得究根究底,他就探头看着下面,不一会儿便惊叫道:“杨县令!”

满宝探头看去,一低头就对上了被白二郎那声惊叫吸引着抬头的杨县令的眼睛。

杨县令看见二楼窗口里探出的小脑袋,忍不住笑开,伸手和他们挥了挥。

三个小脑袋咻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杨县令收回手,对抬着东西的衙役道:“走吧,我们上去。”

满宝他们隔壁那个视野最好,位置也最好的包厢就是给杨县令留着的。

满宝他们开门出去,就见杨县令正上二楼来。

三人和杨县令打了一个招呼,看着那些衙役抬着箱子进包间,忍不住问道:“杨大人,你们干什么呢?”

杨县令道:“县城离大街有点儿远,所以我今晚在这儿办公。”

白二郎:“……县衙不就在大街上吗?”

杨县令笑,“哦,是离最热闹的那一段有点儿距离,不好调度。”

白善,“办公不该选个交通通畅之地吗,怎么反而选在繁华之地?万一传信通话的衙役被堵住……”

杨县令就拿手上的折扇敲了一下白善的脑袋,“乌鸦嘴,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问题?”

满宝看着他手中的扇子问,“杨大人,你怎么和唐县令一样喜欢大冬天的拿折扇?不冷吗?”

杨县令就看着手中的折扇道:“这不是拿来扇风的,这是拿来敲人脑袋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满宝连忙摇头。

杨县令暂时不想和他们说话,挥手道:“行了,玩儿去吧。”

三人便行礼告退,满宝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杨大人,今晚不会有危险吧,我家里人可都进城来了。”

杨县令对自己治下的民风还是很有信心的,挥手道:“只要他们不惹事,应该不会有事惹上他们。”

笑话,老周家有多少人?

放眼整个县城,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惹那么大一群人?

不过……

杨县令看着满宝叹息道:“满宝啊,你父亲不考虑一下分家吗?你家人也太多了。”

这样每年服劳役朝廷很吃亏呀。

满宝转身就走,一手还拉了一个小伙伴儿。

第七百七十九章 猜灯谜

包厢门在杨县令眼前关上,杨县令摇了摇头,背着手踱步进了自己的包间。手机端https://

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满意的点头,回身吩咐道:“多点几盏灯,让屋里亮些。”

衙役应下,多点了几盏灯后才拢手站在一旁。

杨县令便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去告诉张县尉,今夜大家多辛苦些,确保全城无虞,待过了元宵,本县重赏。”

衙役高兴的应下,县令说了是重赏就是重赏。

满宝把两个小伙伴拉回包间,白二郎问,“你家会分家吗?”

“不会,”满宝道:“我爹说了,只要他和我娘还在,我家就不分家。”

连白善都忍不住咋舌,“你爹娘还能下地干活儿呢,那得多少年之后?怪不得杨县令着急,那会儿你大侄子他们儿子都长起来了吧?”

满宝算了算,还真是,不过,“便宜自家总比便宜衙门好吧,哼,要是分家了,我六个哥哥,每年都要出去服劳役,现在杨县令在还好,万一遇着一个坏县令,那岂不是有去无回?”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跟着去看过服劳役的,的确很辛苦,基本上每个人去服役回来都要瘦脱形。

但听劳丁们说,傅县令对他们还算好的,至少早晚都是按时上下工,下雨或下雪则歇工,不会出现让他们冒雨冒雪连夜加工干活,不然那才是真的要人命呢。

这么一想,白善点头道:“那还是别分家了。”

满宝这会儿总算是体悟到了她爹不愿分家的一点儿心思,嘿嘿一乐道:“难怪我爹说什么都不肯分家呢。”

白善:“难怪村子里的人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每次村里有老人过世他们家里的人都那么伤心,明明生前也没见他们多孝顺。”

“咦,你说的是谁家?我怎么觉着我们村里的人都挺孝顺的?”

白善道:“一般一般吧,虽不至于不孝,但要说多孝顺也不是。”

他也没说是谁家,走到窗边道:“你们看,灯山要点起来了。”

满宝和白二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奔上去探头往外一看,就见视野内能见到的灯山一点儿一点儿的亮起来,不到半刻,一整座灯笼搭成的山都亮了起来,满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山,忍不住“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巴。

白善和白二郎以前都见过的,但毕竟是少年,再见到还是兴奋得不行,不由自主的跟着满宝“哇”的一声叫起来。

隔壁窗前站着的杨县令听到隔壁包间里传来的哇哇声,便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看着外面热闹欢呼起来的人们,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这不算多热闹,甚至比他以前看过的热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他还是觉着这份热闹很舒心。

杨县令想,或许是因为这是他治理出来的县城?

这份热闹有他的功劳在不是?

满宝三个掂着脚尖扒拉这窗口看着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灯山全被点亮,这才回身高兴的呼朋唤友,“走,我们也下去看。”

三人领着大吉跑下楼去,白善拿出一小块银子丢给掌柜道:“包间我们定下了,一会儿要回来吃宵夜的,记得把门给我们看好了。”

掌柜的连忙应下,目送三人跑出酒楼去。

大吉跟在三人身后,一出去便紧紧地跟着白善。

街上人虽多,但还不至于人挤人,所以不会走散,但想跑起来也不可能,三个人便一起往前去,偶尔会停下看一下路边摊子上卖的东西或花灯。

然后……

“哇,这盏花灯好漂亮呀,咦,四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周四郎扭头看见三人,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后就拉着媳妇走了,继续逛他们的去。

又逛了一会儿,白善觉得路边摊位上的一个玩具很厉害,才上去看了一眼,便有人叫道:“小姑,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不过我们看完了,你们看吧,我们先去那边儿玩了……”

等他们一路逛着走到灯山那里,三人遇见熟人若干,除了老周家人外,就是村子里的人,不过大家也没寒暄,毕竟想说话,他们可以天天在村子里说,所以基本上都是打一个招呼便各自去玩儿。

三人总算是到了灯山下,抬头看着搭建起来的灯笼,三人跟着人流一起绕着灯山转动起来。

“看,上面有灯谜,猜中了可以把花灯取走。”白二郎眼尖的看到灯笼上有字。

白二郎眯着眼睛去看上面的灯谜,满宝和白善兴致起来,也眯着眼睛去看。

转了一圈后,三人手中就都多了一盏花灯,他们下意识的比较了一下彼此手中的花灯,然后都嘿嘿一乐,满宝举着手中的荷花灯道:“我的最高,也最好看。”

自然,灯谜也是最难的。

白善道:“那是因为你眼神最好,要不是看不到最上面那盏灯的灯谜,我能将它赢下来。”

满宝:“我也行。”

白二郎也跟着道:“我也行!”

反正他们又不可能爬到上面去看灯谜,吹牛是可以不打草稿的。

这也是灯山财迷的规矩,往往挂在最顶上的那盏花灯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谜也是最难的,为了不让人赢走,你还得自己想办法看清上面的灯谜。

当然,有的地方是不这么玩的,比如益州城和京城,这些大城里有钱人多,他们不介意把花灯往外送,所以灯谜是挂着的,看中了哪个,底下还有准备的副本,猜着了自有人去把花灯取下来给人。

白善看了一下灯山边上围着的人,发现看的人多,猜谜的人却没有几个,他眼珠子一转,拉住满宝道:“走,我们把所有灯山都猜一遍,就选一盏自己喜欢的猜怎么样?”

满宝觉得这个游戏好,眼睛一亮,点头道:“好!”

白二郎自然跟着他们,他略微有些怂,“我要是猜不着,你们可得帮我。”

白善和满宝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而且我觉着我们县里的灯谜都不难。”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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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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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他们忙了许久,肚子饿了,便转身回了酒楼,趴在二楼一边等吃的,一边看着下面流动的灯河。

杨县令处理了今天晚上唯一的一起冲突事件,往下看了一眼,见他的“子民”都很安全,便背了手晃悠到隔壁。

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清香。

酒楼的伙计正好给满宝他们送宵夜进来,杨县令都不用敲门,直接就能进来,“玩得可尽兴?”

三人连连点头,请杨县令坐下。

“杨大人,你不出去玩吗?”

“我倒是想去,但这不是有你们在吗,我不放心。”

白善:“杨大人,我们不用你保护的。”

满宝:“是啊,我们有大吉。”

杨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不,我是保护别人。”

满宝眨眨眼,明白过来,扭头和白善道:“我们是坏人吗?”

白善:“不是,是好人。”

满宝就抬着下巴冲杨县令示意。

杨县令就对着三人但笑不语。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不过来者是客,哪怕不想理他,白善还是让伙计多添了一副碗筷给他。

忙了半个晚上,杨县令还是挺饿的,他看了看他们点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跟着这三个小孩儿吃,总不会吃得太差的。

“花灯你们也看了,灯谜也猜了,今晚也因为你们热闹过了,接下来你们是要回家?”

白二郎:“这才哪到哪儿呀,我们打算子时再走。”

杨县令就扭头问一旁候着的随从,问道:“这会儿有亥时了吗?”

随从便道:“没有听到打更,应当还没到。”

满宝则看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肯定的道:“还没到,差两刻钟。”

杨县令就劝道:“你们就不累吗?往常这会子你们也睡觉了吧?这回去还需要时间呢。”

三人一起摇头,肯定的道:“我们一点儿也不累。”

杨县令便不再劝,而是问道:“那你们和我说说,接下来你们打算去玩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们要去做生意。”

杨县令感兴趣起来,道:“来,用完宵夜,我陪你们走一趟,看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大家这才安静的用起宵夜来,杨县令显然没少跑到酒楼里吃吃喝喝,还和三人介绍起来桌上的菜哪道比较好吃。

大家正吃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喧哗起来,房间里的几人都听到门外一声娇喝,“这间房一直是我们家用着的,今年却用不着了,骗谁呢?我倒想看看里面是谁……”

说罢“啪”的一声推开了门。

大吉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白善的身后。

还坐着吃饭的四人一起扭头看向门口,门外的人在看到杨县令时同时一僵,乌泱泱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满宝盯着推开门的年轻妇人看了许久,总算是认出来了,高兴的挥手叫道:“是张姐姐呀。”

张氏这才转头看向满宝,许久也没认出来她是谁。

杨县令看看她,又看看满宝,笑问,“怎么,你认识张主簿家的大姑奶奶?”

“认识呀,我小的时候,张姐姐可爱吃我家的糖了,我经常把糖卖给她吃。”满宝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张家大姑奶奶感慨,“没想到张姐姐都嫁人了,不过也是应该的,因为傅二姐姐也嫁人了。”

杨县令挑了挑眉。

满宝这么一提,张氏总算是想起来她是谁了。

就是几年前总是喜欢往他们住的巷子里兜售糖果的小孩儿,那个明明庄户之女,却能跟傅二做朋友的小孩儿。

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这才从她圆圆的脸上看出些以前的样子,不过她很快移开了视线,歉意的对杨县令屈膝行礼,“妾身不知道这是大人的包间,多有得罪了。”

张氏的母亲总算是从后头进来了,也连连道歉。

杨县令起身,对张母抬手笑道:“嫂子客气了,怎么,这个包间你们早定下了?”

掌柜的在后面冷汗直冒,连忙解释道:“张主簿家今年可能忘记了,并没有定包间,所以白公子们过来挑选包间时,店里的伙计就给定下了这间,也怪小老儿,刚才解释得慢了点儿,惊扰了客人们用餐,实在罪过,罪过,这样,小老儿赔一壶茶和一碟点心给公子和小娘子们。”

一番话将缘由说得清楚明白。

一旁的张家人连忙应道:“今年都忙忘了,吩咐了下人,谁知道竟没定好,大妞刚从婆家回来,她不知道,还以为是定好了的,所以冲动了些。”

张氏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错,不过她没敢反驳唐伯母的话。

杨县令笑问,“客栈里没包间了吗?不然把我隔壁的那间让出来吧,我就和我这三个小友挤一挤就可以了。”

张家人岂敢,连忙要推辞。

杨县令就笑道:“应当的,本来元宵佳节,应该放张主簿回家团聚的,却因为本县能力有限,所以还需要张主簿和刘县尉佳节跟着加班。总不好张主簿在前面忙,还让嫂子在后头受委屈。”

说罢让随从去把隔壁包间里的东西都搬到这边来,将房间让给张家。

张家脸上虽谦虚,心中却高兴不已,推辞一番后便接受了。

满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见她的张姐姐要跟过去,还高兴的和她挥了挥手作别。

张氏强笑一声,跟着族人到了隔壁包间。

包间门重新关上,掌柜的亲自端了赔礼的东西进来,等人走了杨县令才好奇的问满宝,“怎么看着那位张家的姑奶奶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

“本来就不熟呀,我家的糖特别好吃,但她嫌贵,但为了能和傅二姐姐说上话,就总是买我家的糖吃,平时都是我五哥六哥把糖拿去卖给她,所以我和她不熟。”

杨县令:“那你还这么热情的与人打招呼?”

“就算不熟,她也曾经是我的客人嘛,而且那时我家困难,她家的孩子可是为我们家贡献了好多订单的,既然碰见了,当然要打一声招呼了,不然多失礼呀。”

杨县令:“可我看她好像并不太高兴你和她打招呼。”

白善嫌弃他问题太多了,插嘴道:“她高兴不高兴是她的事,我们哪儿管得了这么多?我们只要自己不失礼就可以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杨县令目瞪口呆,半响才问道:“这是谁教你们的?”

白二郎总算是吃饱了,又摸了一块点心啃,道:“先生教的呗。”

杨县令许久才道:“……你们先生还真是什么都教你们。”

第七百八十一章 骗鬼呢

大家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儿,杨县令便交代了衙役几句,便和满宝他们一起出门去。

此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子逛街的人已经冷静了不少,大家都慢悠悠的逛着,有走累了和饿了的便就近找了个铺子或摊位坐下吃点儿东西。

所以杨县令可以放心的背着手出去走一走了。

下了楼,大吉去酒楼的后面先把挂在车后的鸡笼提了过来。

杨县令看到他手上提的大公鸡,惊奇的不行,“这就是你们的货物?”

三人一起点头。

杨县令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卖给饭馆做成菜吃吧?”

“要是卖不出去,它最后也只能做菜了。”

鸡笼里的公鸡咯咯叫了几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

杨县令好奇的跟着他们顺着大街走下去,然后拐入了一条小街里,里面同样点着灯笼,但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显得亮如白昼,且喧闹不已,才一进来,一片嘈杂的喊声便争先恐后的朝他耳朵挤来。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显然也愣了,杨县令一看三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忍不住一笑。

空气中飘着些奇怪的味道,满宝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感慨道:“好臭呀。”

杨县令眯着眼睛向街的深处看去,总算是在脑海中搜索出了这条街的信息,“这就是赌坊所在的那一条街?”

满宝点头,问道:“杨大人,你来过了吗?”

“来过,”杨县令道:“来办过案子,也来看过,不过晚上过来还是第一次。”

他扭头问三人,“你们也来过?”

满宝道:“来过几次,不过也是白天来的。”

杨县令好奇的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满宝就指着大吉手中的鸡笼道:“卖鸡呀。”

杨县令低头看着鸡笼里的大公鸡,沉默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前面便有人在斗鸡,明明应该是大公鸡睡觉的时间,但他们就是把鸡给戳醒了让它伸直了脖子在咯咯咯咯的尖叫着打架。

杨县令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皱了皱眉头。

满宝却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卖家,让他看她的大公鸡。

这毕竟是用来打架的,买家很仔细的挑剔了一番后道:“行了,三两银子,你要愿意就留下。”

满宝三个偷偷商量了一下,答应了,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满宝拿了钱后便四处张望起来,“我们要不要再逛一逛?”

白善道:“看一看别人家的公鸡是什么样儿的吧。”

杨县令陪着他们看,等他们终于看够了,这才随他们出去,“你们看得这么仔细,这是打算也斗鸡赌钱?”

满宝连连摇头,“我们才不赌钱呢,赌钱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你们这是?”

“我们打算多养一些大公鸡,到时候最好的,能打架的就卖给他们做斗鸡,斗鸡比平常的鸡贵了十倍都不止呢。”

白善也点头,“太赚钱了。”

杨县令没想到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愣了半响才道:“这斗鸡所用的公鸡不是很难养吗?听说要打小精养呢,吃的东西比人都还精贵呢。”

满宝却道:“才不是呢,要养好公鸡是得给它吃好,但吃得比人好还不至于,我二嫂养鸡最好了,养出来的公鸡毛色油亮,鸡冠又红又高,我们的小庄子全是照着我二嫂的法子来养的,虽然比不上我二嫂养的,但也不差,要是再精心一些,我估摸着一年能出来三十只左右的斗鸡。”

白善道:“一只三两银子,三十只就是九十两了,我们一人就能分三十两了。”

白二郎也道:“吃的是庄子里出产的粮食和菜蔬,基本上一点儿钱都没花。”

杨县令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你们缺钱?”

三人一起点头。

白善道:“学里要学的东西越发的多了,而且大家都喜欢买又贵又好的东西,过了十五我去学里,必得换一把好琴的,马倒是可以继续租学里的。”

白二郎道:“府学的物价特别的高,在外头请客吃饭花好多钱的,我总不能总吃别人的,我也得回请呀。”

满宝则道:“除了书,我还要买一些药材,同样要请客,要是先生让我学乐,我也得买琴。”

杨县令:“你们家里不给钱?”

白善道:“本来是给的,但冬至过后,我祖母说,满宝在外头读书都没花家里的钱,她爹还能收着她的钱,所以说也不给我钱了,让我先用自己的,不够再问家里要,要也不是白要的。”

白二郎更委屈,“我爹一听说白善都不要家里的钱了,便也断了我的钱,哼,还说我大哥都没地,家里已经给了我一块地做私产,那就不应该再问家里拿钱才是。”

于是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我四哥就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是谁往回传的?我爹收着我的钱的事,我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和外面的人说的。”

这是老周家的规矩。

自家有多少钱自家知道就行,可以和自家人说,但绝对不能外传。

老周家这么多人,消息是从哪儿透出去的已经不可查了,不过他们需要钱,需要赚更多的钱却是真的。

本来不太赞同他们做这个生意的杨县令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他只能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以做安慰。

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们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可得小心些,别染了他们的恶习。”

“你就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赌钱的。”

杨县令笑道:“好多人没赌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白善“我们不会,我们要是心动,回头想一想周四哥就行了。”

满宝点头。

杨县令好奇,“怎么,周四郎以前赌过?”

满宝沉重的道:“赌过,差点把我卖了还债呢。”

杨县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白二郎哈哈大笑道:“骗鬼呢,你家有钱的,怎么可能卖你?我家的管家说,你还有一个银的长命锁呢,就是你爹娘舍不得,最后才往外借的钱。连你的长命锁都舍不得往外给,更别说卖你了。”

杨县令这才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老周家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家,不过……“二郎啊,我不是鬼。”

第七百八十二章 长命锁

满宝把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拿出来,据理力争道:“看到没,这长命锁就这么大,就算拿出来,我家也倾家荡产了,本来我四哥没赌钱前我家还是挺有钱的。”

她深沉的感叹道:“在那以前,我从来不用为吃穿发愁,但我四哥赌钱后,连我都要为生计担忧了。”

杨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问:“那会儿你多大?”

白善道:“四岁!”

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不久后他便和她打了一架!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这一个特别特别的记忆深刻。

白善瞥眼看向满宝。

满宝继续道:“快五岁了,所以你们看,连我一个小孩儿都要为生计发愁了,可见那会儿我家多穷了。所以你们不要学我四哥去赌钱哦。”

杨县令这会儿总算是信了他们不会去参赌了,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一眼,笑问:“你这长命锁哪来的?”

“是我爹娘给我打的!”

杨县令又看了一眼长命锁,笑问:“你父母打的?在哪儿打的?”

“还能在哪儿打的,在银楼打的呗,”满宝重复她老爹的话,“这可是家里花了大价钱给打的,我一出生身子就不好,总要吃药,听说戴了长命锁就能长寿,所以我爹就拿银子给我打了一块,我戴上以后身子果然好了很多,所以长命锁不许往下摘。”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白善道:“你以前说,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然后你娘就把你抱到道观上拜天尊老爷,天尊老爷喜欢你,然后你的病就好了。”

白二郎迷糊道:“不是说是吃鸡蛋水吃好的吗?”

满宝:“……我怎么知道,都是我爹娘说的,你们自己判断吧。”

白善和白二郎:“……你们家的说辞可真多。”

杨县令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长命锁看着挺别致的,能否解下来给我看一看?”

“长命锁不都一样吗?”白善微微蹙眉,“我也有一个,我把我的给您看吧。”

杨县令便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我就想看满宝的。”

满宝倒不介意,直接解下来给他看,虽然爹娘不让她解下来,但那是怕丢,杨县令总不会抢她的长命锁。

杨县令拿着长命锁走到一盏灯笼前仔细的看了看,三个小脑袋便也好奇的凑上去看了看,发现它还是长命锁,并不能长出一朵花来。

杨县令见状笑了笑,将长命锁还给满宝,笑问:“真是你爹娘去银楼里给你打的?”

他这么问,满宝便有些迟疑了,她知道,爹偶尔会吹牛,吹牛的时候嘴里自然是没有实话的。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自己都有些不太肯定,“是吧?”

杨和书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了,这长命锁的样式很别致,我想着等我有了孩子也给他打一个。”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杨大人,你要成亲了?”

杨和书忧愁的点头道:“是啊,家里已经说了亲,过不多久我就要回去成亲了。”

白善便问,“那春种怎么办?”

做县令的不是要劝课农桑吗?

“还好,我成亲回来刚好春种,赶得上。”

三人张大了嘴巴,“这么急吗?”

满宝犹豫道:“我娘说,赶在春种前娶媳妇的人家不是好人家。”

杨和书:“……我家虽也有地,但媳妇不用亲自下地,所以这种规矩不适合用以判断我家的好坏。”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杨家是那样苛刻的人家呢。

杨和书见状脸有点儿黑,白善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可是杨大人,那也太急了些,你为何不年前娶媳妇呢?”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是因为他那会儿不想成亲。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要成亲了,那自然是因为他抗争输了,到底没能扛住他爹娘的压力。

杨和书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本想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取媳妇的。”

满宝算了一下杨和书的年纪,道:“那样还要好些年呢,杨大人,你要交单身的税银了吧?”

白善则道:“你没做好榜样,难怪你当了县令后周六哥也不想成亲了。”

白二郎道:“我大哥也说亲了,但他也不想娶媳妇,说要考进了国子监才想娶亲的事。”

三人一起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见他们连这样的事都能怪到他头上来,气得不轻,转身便走,“走了,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这会儿子应该也没人会闹事了。”

才那么一说,有衙役飞跑来禀报,“大人,城南有两拨人在打架,涉及人数达十八人之多,县尉大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杨和书立即快步走,问道:“可有灯火?要注意防火……”

满宝三人想了想,觉得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太危险了,他们年纪还小就不去凑热闹了,于是站在后面和杨和书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去了,后会有期哟。”

杨和书连头都没回,就直接朝后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将那块三两的银子拿出来,三人嘿嘿一笑,飞奔上街买东西去了。

大吉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满宝的脖子后静静地跟上。

县城的物价不高,好东西也少,所以他们虽然敞开了买,但三两银子还是只花出去一两都不到,剩下的钱他们也没分,就放在满宝那里,决定下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再用。

夜色越发深重,寒气也越来越重,举着花灯游街的人渐渐犯困起来,大家都开始散去回家。

住在城里的,走一段路就能回到家,但住在城外村子里的,便在各个地方汇合,然后拉伙结伴的出城回家去。

于是城里的灯火慢慢的减少,反倒是城外的大路和小路上亮起了点点灯火。

有更夫瞧着梆子一路幽幽的高喊,“天干物燥,元宵灯多,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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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猜测

满宝他们跑到钱记饭馆里和小钱氏他们汇合,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汇合。

说是要玩到子时,但这会儿不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等人一齐,大家便一起上路。

满宝看到人群中有三个已经睡着的小孩子,论起来,他们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呢。

于是招手让他们把孩子放到车上来,白善和白二郎老早就眼馋他们热热闹闹的一起走路了,满宝一招手叫人,他们立即跳下马车,理由充分的道:“让他们坐车吧,我们走路。”

大吉看了一眼被塞到车上的三个小孩儿,道:“少爷,他们也不重多少,可以坐的。”

“不行,你不心疼马,我还心疼呢,你赶车在前头走着,我们举着灯笼在后面走。”

白二郎早提了一盏自己最喜欢的灯笼,还把车上插着的其他灯笼分给村里人,兴奋的道:“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走回去,马累着呢。”

大吉:……

大吉只能赶着车走在前头,三人就举着灯笼和大头他们走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今天晚上他们看到的热闹事以及买的东西,玩的东西。

大吉并没有让马车走得很快,就保持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听着后面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走了半程,三人总算是累得走不动了,快跑追上车,老老实实的爬上车坐好。

年纪比较小的四头和三丫也被抱到了车上。

坐在一摇一晃的车上,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

大吉可不敢让他们全睡着,便道:“少爷,如今正是寒气最重的时候,要不你们唱歌祛一祛寒气?”

白善眼睛迷蒙的问道:“唱歌还能祛寒?”

他看向满宝,满宝打着哈欠点头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白善懒洋洋的问,“那唱什么歌呢?《无衣》?”

三丫问,“无衣是什么歌?”

“《诗经》里面的诗,你们还没学到吗?”满宝问。

三丫摇头,“我还在学《千字文》。”

白二郎嫌弃,“可真慢。”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自己都学了两年呢,还说别人,羞也不羞?”

白二郎被她揭了老底,不高兴,于是拉着四头道:“走,我们就唱无衣。”

于是路上就传来了他们的嚎叫声,主要是白二郎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后头正走路说话的小钱氏吓了一跳,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好像是在唱歌,便道:“这唱的是什么呀,大晚上的可真吓人。”

满宝和白善也跟着唱,唱完无衣,唱蒹葭,再唱终南和晨风,反正把秦风唱了个遍,然后他们就回到村子里了。

三个孩子的父母从后头追上来,把他们熟睡的儿子从车上抱下来,和白善等人连连道谢后离开。

满宝也跳下了马车,和白善白二郎大吉挥手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大吉将自家少爷和堂少爷送回家。

村子里的人早睡了,白家的人自然也熟睡了,白善没有去看祖母和母亲,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让下人打了热水来洗漱,然后便睡下了。

大吉等他的灯灭了,这才往主院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有点儿动静就醒来,此时她院里的灯也亮着,大吉才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刘麽麽领他进去。

老夫人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喝水,看见他进来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大吉跪下,将杨县令看着满宝的长命锁出神的事说了。

老夫人微怔,问道:“她的长命锁有什么不对吗?”

“小的不知,听说是她父母给她留下的。”

老夫人就蹙眉想了想,“可惜周家从不提及周银之妻,我们只知道她的姓氏,查不出她的来历,不然就能知道更多一些了。”

“杨县令那里……”

老夫人浅笑道:“不必忧心,杨县令年纪轻,来的又晚,满宝的身世不会有人提及的,他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就是查出来了也不必很害怕,”老夫人道:“杨氏,再怎么样,也不会站在益州王那边。”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后恭敬的退下。

而此时,总算是将城内赏玩花灯的百姓们都送走,抓了一起拐卖儿童的犯人,又处理了一起因为醉酒胡话引起的大型斗殴事件,杨县令将公文都撂下,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

杨县令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轻手轻脚的进来,帮他松了头发按头。

杨县令感觉脑子没那么僵了,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后,摊开一张宣纸。

小厮一见便知道他是要作画,连忙帮忙研墨。

半个时辰后,一个长命锁跃然纸上,小厮看了赞道:“少爷您画得真好看。”

杨县令笑着放下笔,问道:“好看?”

“好看在哪儿?”

“这祥云纹设计得精巧,我看着倒像是字,却又不太像,反正这云纹好看,不过一般的银匠只怕做不出来,少爷要打长命锁吗?”

“这的确是字,这祥云纹既是祥云,也是字,是一个寿字,而且两面的祥云纹还是不同字体的寿字,”杨县令道:“我认得这样的长命锁,我记得五皇子周岁的时候,家里就托人做了一个长命锁,那锁上的祥云纹与这个差不多,听说是重金请了一个很有名的银匠打的。”

杨县令若有所思道:“周家世代贫农,也就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些,十二年前是怎么打得这么一个长命锁的?”

小厮“啊?”了一声,一脸的迷茫。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等纸上的长命锁都干了,便收起来,问道:“你说,那周满会不会不是周家的孩子?”

“满小姐吗?”小厮皱着眉想了想,迟疑道:“不会吧,看满小姐和周四郎长得挺像的,那双眼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眼睛,鼻子也有些像,都很高挺,若不是亲生的,难道周四郎也是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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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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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请教

杨县令:……捡一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捡两个孩子?

不过他这么一说,杨县令还真想起来了,虽然老周头现在很老了,但以杨县令的目力来看,他和满宝还真有点儿像。

“那是他们家的亲戚?”杨县令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有钱有势的亲戚在外?”

大宅门里出来,从小见惯了各种阴谋斗争,且受各种话本荼毒的杨县令瞬间想到了各种情况,但很快,他自己就一一否决了。

作为本县的县令,虽然他不太想查自己小朋友的家世,奈何他们家出了一个新麦种呢?

所以他有借调阅户籍的便利查过老周家的,他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富贵亲戚。

那就只有……

“难道他们家曾经打家劫舍,或是偷盗过?”杨县令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捡的吧,真是捡的,也应该卖了换钱,而不是这么宝贝的给自家闺女带着呀。”

小厮:……

他默默的退出去给杨县令倒水,不过杨县令倒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几个猜测,挥手道:“算了,明儿再说,去收拾收拾,爷我要睡了。”

第二天杨县令便提前开衙去翻找户籍资料去了,满衙门的人还在休假呢,只有门口守门的老吏在。

听着资料房里的声响,老吏挪了挪屁股,让后背晒到更多的太阳,嘀咕道:“还是不成家好呀,想来衙门就能来衙门,也没人念叨。”

杨县令将七里村的户籍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他忍不住摸了摸了下巴,把老周家的户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银的名字上。

此时上面周银的状态是亡,而且是前年登记的亡故,可人却是早几年前就死了。

杨县令算了算他死的日期和地点,发现也都对不上。

杨县令想了想,叫来随从,“去把来春叫来,我记着前年就是他去七里村报丧的吧?”

“是。”

杨县令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满宝呢,她曾和他提过一句,去她家报丧的人吃了她家一只鸡,最后还拎走了一只鸡。

于是来春就被从出外差的衙役调到了衙内做些苦力了。

出外勤,不仅有外快,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些,在衙内做苦力,基本上就一辈子是苦力了。

来春一家住的地方也离县衙不远,昨晚上游街,现在还没起呢,所以一听说县太爷叫,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跑来了。

随从一脸嫌弃的把他带到杨县令跟前,杨县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问道:“前年你去过一次七里村,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报过丧?”

来春并不知道他当初被降职是因为满宝告状,所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道:“是。”

“那本县问你,你可验明了真身,报来的这周银的确是七里村的周银吗?”

来春直觉不好,他颤声道:“是,是吧,这报来的文书上不是写了吗,就是七里村周银。”

“丧报上没写,写的是绵州周银,绵州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江县七里村的周银?”

开春噎住,半响才道:“周,周家也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们家的人。”

“哦?周家说这是他们家人?”

“是是是,就是周家说的,当时我一报周银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他们家的,拿回去的衣裳他们也说是他们家的,听说还拿去当衣冠冢了呢。”

杨县令挑了挑眉,问道,“那本县问你,这周银自从卖身后回过家乡几次?”

“一次也没有,”来春也不是什么事都记不住的,当时他跟着周家几兄弟东扯西扯,也是聊过的,这会儿记忆复苏,总算是想起来些,“他们家说,人自从卖身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问道:“既然人从来没回来过,他们是怎么一看到衣服就把人认出来的?”

来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杨县令一看就知道他在浑水摸鱼,恐怕都未曾仔细查过,只因为七里村有个叫周银的,便直接把丧报送过去了。

杨县令“啪”的一下合上了周银的籍书,脸色沉郁了一下才挥手道:“退下吧。”

来春跌跌撞撞的倒退到门外,一转身跑了。

杨县令盯着老周家的户籍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他便提笔给唐县令写信。

杨县令告诉唐县令,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回京成亲了,有没有需要帮忙捎带回去的东西?

可以免费帮忙捎带。

问候了一把后,杨县令顺势提了一下自己的疑问,想了想,他将周金周银兄弟俩的籍书抄了一份送去。

不过杨县令并没有告诉唐县令,那长命锁的主人叫周满,只说了一个贫户出身的小姑娘。

杨县令将信写好封起来,交给下人道:“即刻送去益州城给唐鹤。”

“是。”

而此时,疯玩了一晚上的满宝几个才睡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着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益州城了。”满宝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条,一边仰着脑袋看她大嫂。

小钱氏笑道:“给你的坛子菜早就装好了,还有家里晒的咸菜也给你装了不少,都给你四哥六哥收着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七里村出发,先去县城接了庄先生,然后便出发往益州城去。

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所以马车飞跑,也就中午歇了一下脚,让马休息休息,他们都没敢多坐,毕竟,现在天黑得还挺快。

一匹快马与他们错身而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匹快马是杨县令的人,他带回了唐县令的手书。

虽然驿站也能往京城带东西,但贵重的东西还是不敢随便乱寄的,所以唐县令还真有东西让杨县令带回去。

不过这得慢慢收拾,东西可以稍慢一点儿送到罗江县,信却可以先行一步。

唐县令教他道:“周金与周银兄弟感情如何?若情深,收到丧报可有往事发地收尸?或与过往客商打探过?若无,须查。”

第七百八十五章 查问

白善宝:“又好了。”

庄先生:……病到要给孙子请假侍疾,结果一个上午就好了?

这是什么病,来得快,去得也这么快?

庄先生看了白善宝一眼,没再问他,等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他才宣布七里村的学生今天下午都放半天假,他们都得回家里去找父母,至于找父母干什么,他们父母会告诉他们的。

庄先生没有通知他们太多。

而等满宝他们手拉着手背着小书箱走了,庄先生这才对剩下的学生道:“你们在此午休,下午基本上是习字课,自己拿出纸笔来练字,陆丰,你年纪最长,由你看看管他们。“

陆丰经常做这样的事,起身应下。

庄先生便把书拿回小院,这才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往村子里去。

核实灾情,竟然要一家一户的核对户籍?

还要按人头发放补助?

庄先生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村民,自然不可能相信。别说七里村是个穷山沟,就是远在繁华的京师,受了天灾后也不可能这么补助。

何况,为何只来七里村,不先去大梨村?

要知道,大梨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基本上上面下来的政策都会先到大梨村,才会下到七里村。

显然,刘氏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才主动领他们来村长家,并且罕见的没有避开当地的村民,而是就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听着这三人一点一点儿的询问。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跟着来的孩子们也很多。只要是孩子就喜欢凑热闹,满宝和白善宝也是。

本来俩人还觉得这事有些无聊,不如回学堂听先生讲课,但这会儿跑来这么多孩子,他们便兴奋起来,觉得这事果然好玩儿。

刘氏不动声色的起身,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庄先生,她略一沉吟便往外走。

她可以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刘氏好像没发觉,带着嬷嬷走到庄先生身边,笑着与他打招呼。

庄先生回礼,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三人一眼,低声问道:“这三人是老夫人带过来的?”

刘氏微微点头,声音恰巧能让附近竖起耳朵听的村民能听见,“今儿一早,立之的母亲就来叫我,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先生也知道,立之去州府了,并不在家,我不免多费些心。”

刘氏笑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上门,去了才知道是三位官员。他们手上拿有益州官衙的手令,说是要对下面的村镇进行受灾统计,朝廷好派发补助。”

“只是他们第一次进村,不了解哪儿对哪儿,见我们白家房子修得气派,就敲了门。”刘氏笑道:“但这是里长和村长该负责的事,我们两家家里留的不是妇人,就是没懂事的孩子,哪有什么主意,也就给他们领领路而已。”

庄先生点头,看着那三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问道:“老夫人确定他们拿的是益州官衙的印信?”

刘氏背对着人群,脸上也郑重了两分,颔首道:“我确定。”

那就奇怪了,益州现在受灾严重,怎么可能还有空闲来管他们这样的小山村?

可如果不是,难道是伪造印信?

可他们图什么?

刘氏也很想知道他们图什么。

真要核对灾情,不应该先去找县里的主簿吗?

好吧,就算不找主簿,想要绕过县城,那下乡后也应该找里长,他们却越过里长找到了村里。

找到村里也就算了,不想着直接问人找村长,竟是直接敲开白家的大门。

别说什么找不到村长,这时候,七里村地里和村口都不会少人,随便拉住一个人问,没有不告诉的。

七里村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指路这种小事谁会推脱?

可他们却进了白家,和白老太太聊了半天,差点将白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完了。

也是因为他们的问话太过咄咄逼人,白老太太生怕他们是骗子,自己又招架不住,这才请人去叫刘氏的。

刘氏和她妯娌不同,她以前住在陇州,又在大族内居住,见识不敢说太好,但至少也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她从未见过,听说过,受灾补助是按人头发放的,一户能给一份,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见傅县令抠抠索索,收了当地不少地主的捐后才能给房屋倒塌,受灾最严重的那一拨人补助吗?

刘氏和庄先生都没有走,而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询问各种问题。

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问的问题很详细,村长一无所觉,凡有所问他都回答,恨不得把家里老祖宗也从地里拉出来给他们核实。

只要能有补助就好。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问道满宝家。

老周头早等着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呢,三人才被村民们簇拥进院子,老周头便一脸笑的迎上去,“官爷,你们看要不我领你们去地里看一看?你们别看我家里比较齐整,其实我家受灾也很严重的。”

周大郎等人连连点头。

老周头:“这房子都是借钱建起来的,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不建房子他们没法成亲呀,所以我们家里也很困难的。”

“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人?”为首的一人打断他的话。

老周头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小闺女。

满宝无奈的道:“爹,一共有二十一个。”

“二十二个,”老周头道:“我那三儿媳又怀上了,官爷您看看,这种时候怀上,可给家里添麻烦了,她身体又不太好,家里以后得勒紧裤腰带才行……”

“都是你的孩子?”来人看了一眼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头一次有些惊愕的问。

“是是是,我给您介绍,这是我家老大……”等介绍满宝,他就笑道:“这是我小闺女。”

来人只看了一眼满宝,便问,“你这些儿子外出过吗?”

“外出?”老周头立即道:“出过,出过呀,每天都出去。”

“……我问的是可出过罗江县。”

老周头隐隐觉得不对,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们出罗江县干甚呢,路很难走的……”

“我看户籍上记载,你曾经有个弟弟,按照登记的年岁估算,他现在应当是二十七岁了吧,他人呢?”

第七百八十六章 胆小

一个高大威猛,满脸凶悍的衙役走到癞头身侧,盯着他声如洪钟的念着夹手指,钉手指,还有片肉,火烤等种种酷刑。

虽然从上两任县令开始这大部分的酷刑都没用过,那些刑具都生锈了,但说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癞头就被唬住了,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杨县令:……

他看向衙役,高大衙役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大人,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惊吓,要不我把他摇醒?”

杨县令看了癞头好一会儿,挥手让他把人摇醒。

谁知道癞头醒来看到杨县令,眼一翻又要晕倒。

杨县令道:“你敢晕,本县就直接用刑了。”

癞头愣是强逼着自己清醒,不过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跟晕过去也没两样。

对于能把他吓成这样,杨县令特别满意,点了点头后问道:“周银是周金的弟弟,你们七里村连百户人都没有,站在村尾的坡上就能看到村头人家院里的情况,而你家就在周金家不远,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瞒不过你吧?”

癞头泪流满面,战战兢兢的道:“大人,我,我真没见过周银,他,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那你说说他走了几年了?”

“十,十多年了吧十四岁时走的,然后再没回来过。”

“你怎么知道是十四岁?”

“我,我就比他大两岁,那年蜀中大旱,我们村也很旱,饿死了不少人,所以我记得。”

“他为什么走?”

“讨活路,他们家人多,留下来肯定要死人的,走了自己说不定能活下来,家里人也多一条活路。”

“所以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癞头不确定这个问题有没有坑,眼神游移的道:“还,还行吧。”

杨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本县听闻,周银走后又回来过,有人看到他了。”

癞头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盯着他看了半响,叹了一口气,起身背过身去,挥手道:“用刑吧。”

衙役们就把鬼哭狼嚎的癞头拖出去打板子。

“大人,打多少板子?”

杨县令:“先来十板子试试看。”

打完了十板子,癞头又被拖回来,他哭叫道:“冤枉呀,冤枉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县令就道:“试一试夹手指。”

衙役们看着杨县令的脸色,也没敢下死手,一下拉紧了夹板。

癞头啊啊的惨叫起来,眼一翻,又晕了。

杨县令皱眉看了看,衙役去拍了拍他,发现没动静,便小心翼翼的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微微皱眉,“下死力了?”

“没有,这就是夹得疼,可没断骨。”当然了,伤筋是免不了的。

不过他们想着杨县令很少用刑,为人又温和,所以才用了个巧劲儿,让人疼,却又不伤骨。

杨县令见拍不醒人,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人关到牢里去,明儿再问,对了,让仵作给他看看,别把人吓死了。”

“是。”

县衙里的仵作,为了省钱,他偶尔还要兼职兽医,给衙门里的马和犯人看病等。

仵作给他扎了一下人中穴就把人给弄醒了,不过他运气好,杨县令累了,暂时不想再审他。

但癞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受,他在牢里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眼泪流了半宿,以他的脑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周银的事有什么关系。

就算周银的事发了,那也该抓老周家的人审问不是吗?

为什么要抓他?

癞头第二天眼睛红肿的被拖到大堂,依然咬紧了牙关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给他用刑,而是挥手道:“把人放了吧。”

癞头一呆,怀疑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问他,“你回去后会告诉周金一家这件事吗?”

癞头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挥手道:“那你就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癞头试探性的爬起来半个膝盖,见杨县令定定的看着他,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杨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走吧。”

癞头趴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见大堂上的衙役都没拦着他,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往外跑。

跑出县衙还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来抓他,立即脚下生风的一溜烟跑了。

杨县令看着他跑远,高大衙役很不解,“大人,他就是个软骨头,再关两天,打几顿就招了,您怎么把他给放了?”

“你也说了他是软骨头,但又惊又吓了一个晚上他不也没招吗?”杨县令道:“人的骨头很奇怪,你一下把他打趴下了,他招也就招了,可他要是不招,这趴下的骨头却变得韧起来,再想问出话来,除非下死力把骨头踢了,不然这样不重不轻的什么都别想得到。”

而他能下死力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癞头又没犯什么事儿,他就是又懒又赌对家人很恶,他可以敲打敲打对方,但真把人断手断腿断腰……

杨县令又不是酷官,他底线摆在那里呢。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把人放了想其他的法子。

“那要是他告诉周金您在查周银的事儿……”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说了,这件事到底只是我的猜测,丁点证据也没有,他们家要是有人动了,我说不定反而能知道了。”

不过杨县令道希望显然落空了,癞头跑回家里就蒙头大睡,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他爹问起他昨夜的去向,他还气得把家里的桌子给踢翻了。

连自家爹娘他都没敢开口,更别说外头的人了。

出去碰见老周家的人,远远的他就躲开了。

这让老周头眯起了眼睛,回家就和钱氏说了,猜测道:“你说癞头是不是偷了咱家的什么东西?”

钱氏仔细想了想道:“家里没丢东西呀。”

“地里呢?”老周头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道:“那小子不会偷偷祸祸了我们家山上的女贞子了吧?不然干嘛一见着我就躲?”

钱氏也提起心来,“今天晚了,明天让老大和老三上山去看看,要是真敢祸祸我们家的药材,老娘削死他。”

第七百八十七章

周大郎和周三郎到山上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老周头越发疑惑起来,“癞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我就躲?”

周大郎道:“见着我也躲,今儿我和老三上山去的时候碰见他往村口去,结果才一见面他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爹,你说他不会真做了什么对不住我们家的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老周头道:“一会儿我去找他爹谈一谈,看看癞头最近干了什么事。”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他道:“癞头又在外头赌钱了,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昨天回来的时候瘸着腿不说,手指也让人给夹肿了。”

他叹气道:“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所以这两天躲着人,不仅躲我,见了村长也躲。”

钱氏冷笑,“他心中有愧?就算有愧也不该对着你们,昨天晚上还听到他在家里摔打的声音呢,真有愧,不该是对着家里人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老周家人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癞头看见他们躲就躲,他们还不想看见他呢。

村长也看不上癞头,但他在外头赌钱,回头人到村里来要账,作为村长,他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所以他也提着一颗心。

不过更提着心的是癞头家里的人,一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但竟然没人找上门来,连癞头的爹都有些忍不住了,一大早便把癞头叫醒,问道:“你在外头到底欠了多少钱?”

“什么欠了多少钱?我什么时候欠人钱了?”

“那天晚上你在外头赌钱,不是赌输了吗?”

提起那天晚上癞头就后怕不已,他吼道:“谁说我赌输了?就是你们整天在家里念叨我赌输钱,我出去赌的时候才会输,好好的财运全叫你们念叨没了……”

癞头爹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在外面借钱来赌便松了一口气,出门去让老婆子和家里的孩子放心。

癞头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起来,将胸口上的那口气全骂出去了才停住。

而此时,县衙里的杨县令方才收到唐县令叫人送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他带回去京城送给各个人的。

或许是打着白得的苦力不使唤白不使唤,因此唐县令不仅叫人送来一大堆东西,还附带了一大盒子的信件,全是给各个亲朋好友的。

来送东西的还是杨县令的熟人,唐县令的贴身随从,他笑眯眯的送上另外一个盒子,道:“杨少爷,这是我家爷写好的礼单,您照着礼单给人就不会弄错了。”

杨县令拿着礼单哼了一声道:“你家爷倒是想得周到,我是回京探亲,不是走镖的,你们竟然还准备了两车的东西!!!”

随从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杨县令翻了翻盒子里的礼单,发现都是送给京城里的一些旧友,同窗,还有他的妻弟、妻兄,以及各位先生的,便将盒子转手交给万田,问道:“听说唐鹤把益州城的大小权贵官员都得罪的差不多了,我看刚才还有送给吏部官员的土仪,怎么,他要调回京城了?”

随从左右看了看,发现清点东西的下人离得都比较远,站在这里的也就万田,便道:“我家老爷说,这种事没个一二年的运作不行,所以他不急。”

“有唐伯父在,还用运作一二年?”

随从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少爷才将那些流民安置下来,他若是此时走了,恐怕前功尽弃,所以……”

所以他这会子不是要运作调回京,而是运作不被调离益州城。

杨县令挑了挑眉,笑道:“他总算肯听我一句劝了。”

随从笑了笑,要不是杨县令,唐县令去年就想调回京城了,虽然他才外放两年,按说不该调职,但他爹是左都御史,运作一番还是可以的。

杨县令便是因此与他起了争执,两人你来我往的用信吵了两个多月,还是季小公子阴差阳错的坠马给了唐县令一个好机会,他一个没忍住出手,于是就把自己套牢在益州城了。

这会子就算益州王等人想把他弄走,他也不会走了。

杨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还要在罗江县再留三年呢,唐鹤要是走了,他一个人在这儿该多寂寞呀。

随从将东西交接好,便顺口问了一句,“杨少爷的案子破了吗?来前我家老爷还说,要是有困难,他可以和刺史大人提一声,杨少爷回京的时候,他就过来这边坐一坐,总不能为了一个案子就耽误杨少爷娶妻。”

杨县令翻了一个白眼道:“用不着,也不是什么大案子,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办也行。”

话是这么说,杨县令还是往心里去了。

癞头这段时间一直窝在七里村里不出来,而七里村的消息他是打听不出来的。

也一直到此时,杨县令才惊觉,七里村的位置太靠里,也太偏僻了,除非村子里有他的人,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里面的消息。

村子不大,且偏僻,只要有生人进去就一定会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所以他也只能让人留意从七里村出来的人,然后发现癞头似乎是被吓破了胆,这几日一直不敢出现在县城里。

杨县令越发肯定七里村有秘密,周金和周银之间有秘密,且秘密还不小,涉及还广,不然胆小如鼠的癞头不会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杨县令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下,问道:“白善和周满三人在益州城如何?”

随从还以为他是忧心他的三个小朋友在益州城受欺负,连忙道:“杨少爷放心,我家老爷一直很照顾他们的,在益州城里,他们只要不是去找益州王的麻烦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县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着随从那一脸的骄傲,杨县令没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没让唐县令过来帮忙,而是将癞头的口供抄录了一份给他带回去,道:“告诉你家大人,这是我找的一个胆子很小的村民问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有问题。让你家大人看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审,等我从京城回来就继续。”

第七百七十八章 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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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县令将政务交由刘县尉和张主簿暂代,自己带着人和一大堆东西回京城成亲去了。

唐县令的随从则带着信和口供回了益州城。

唐县令翻了翻后道:“问题的确不小,不过我不记得近来罗江县有大案发生,这是旧案?你怎么只带了口供,这周金周银的户籍复本,案子的其他文书怎么没带来?”

“老爷,杨少爷好像想自己查。”

唐县令啧的一声,道:“还是这样傲气,明明我做比他做要快得多,偏得自己白费功夫,像我多好,我不擅长民生,我就听他的,他说安置流民我就安置流民,他建议我搞个义诊我就搞个义诊,这做事就得谈适合,他就不适合查案。”

随从没说话,心中暗道:去年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的就派人往罗江县送信吵架,气得夫人都砸了两套杯盏。

唐县令虽然嫌弃杨县令的刑名能力,但还是没有多插手这事,就看着癞头的口供琢磨起来。

想要这人招供其实也不难,用心的上刑,或是直接把人丢出去流放,再把人捞回来,保准他什么都招了。

唐县令会这样做,因为他有自信,这人就是有问题。恐怕杨和书心里也很确定,但他没有证据,他就不会这样做。

这就是唐县令觉得杨和书在刑名上不会有成就的原因,他太守规矩了。

如果以守规矩的方式来审问……

唐县令沉思起来,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杨和书还真是小气,不仅案宗没给,连癞头家里的情况都没给他。

这人是个赌徒,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在乎的家人,若有,倒是可以吓唬一番……

唐县令自己琢磨了一下,将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完,又忍不住看起癞头的口供来,看着,看着,他心中忍不住一动,心里有股强烈的好奇心似要冒土而出。

唐县令嚯的站起来,随手拿着拿起桌子上的扇子便出门去。

此时正是申正,各书院才下学没多久,唐县令上了车后思索了一下,道:“去府学。”

唐县令利用身份之便进去,晃荡到藏书楼里一看,果然,白善和周满白二郎都躲在里面看书呢。

唐县令晃悠到偷偷摸摸的白二郎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是一本侠义话本,不由撇了撇嘴,转身去看满宝。

满宝正捧着一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白善则是在埋头写作业。

唐县令用扇子敲了敲满宝的脑袋,满宝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唐县令便大松一口气,她悄悄的往外看了一眼,见看守藏书楼的人还在门口没进来,便悄悄点了点白善,把书还回去后从窗口那里溜了出去。

唐县令笑眯眯的从门口出去找她。

白善本来想继续低头写作业的,但才写了一个字便收起课业来,直接压在了桌子上,也转身从窗口那里爬出去了。

白二郎一无所知的缩在一旁继续看他的话本。

三人成功的在杏林里会师,满宝问:“唐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唐大人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没事你干嘛要到这儿来找我?”满宝道:“等我回家,或是等明天都可以找我嘛。”

白善也道:“唐大人没有杨大人实诚。”

唐大人就用扇子敲他脑袋:“夸他就夸他,干嘛还贬低我?”

他对满宝笑道:“我是有些事要请教你,听说你打小在罗江县长大,这罗江县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谁说的?”满宝道:“我可没有这么厉害,只是知道绝大多数的事而已。”

“……”唐县令无语了一下,然后就憋住笑道:“行吧,那我想请教一下无所不知的诸葛女先生,你可知道罗江县有一个叫癞头的人?”

满宝大惊,“知道呀,那是我侄儿!怎么,他闯祸已经闯到罗江县来了?”

唐县令眨眨眼,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也一定认识一个叫周金的人了?”

“那是我爹!”

唐县令:“……那周银呢?”

“那是我叔!”满宝看着唐县令,问道:“唐县令,我找我爹什么事儿?”

唐县令笑问:“为什么就不能是找你叔叔?”

“因为我叔叔早死了呀。”

唐县令看着满宝,视线在她脖子上扫过,但什么都看不出,别说现在还是大正月,就是大夏天也看不出人脖子上戴没戴东西呀,尤其这还是个小姑娘家。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在心里骂了不靠谱的杨和书一声,和满宝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案子涉及到癞头,他好赌钱?”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爱赌钱,为了赌钱,他把闺女都给卖了,可坏了。”

白善看了唐县令好一会儿,问道:“唐大人,癞头犯了什么事儿?”

“这是机密,可不能告诉你们的。”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来过益州城的?”

唐县令反问:“难道你还能知道他的行踪?”

“不能,但我知道他没钱,也没胆子来益州城。”

唐县令便笑了笑道:“不错,案子不是在益州城犯的,但案子不小,益州城这边打算和罗江县一起办这桩大案。”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那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唐县令看着满宝,撒谎道:“有人说,癞头在犯事的时候提到过这两个名字,所以我才来和你打听一下,谁知这么巧,正是你父亲和叔父,看来这倒像是个误会。”

满宝迟疑的点头,倒不是她不信她爹,她是不信唐县令。

白善也不信,等唐县令将癞头的祖宗十八代都从满宝这儿挖出来,又顺势问了一下他们老周家的情况走后,他便扭头对满宝道:“他在骗我们。”

满宝没说话。

白善道:“既然是和罗江县一起办案,那他问一声杨县令,或是问一下罗江县里的人就知道了,何必要特意跑来这里问你?”

满宝满脸苦恼,“可他为什么问我爹呢?我爹心好,胆子又小,基本上还不出门,怎么也不会惹事吧?”

白善想了想,道:“回去问一下周四哥,让他回家一趟看一看。”

满宝只能点头。

唐县令一出府学的大门,就对迎上来的随从道:“回去,让信使准备着,我要立刻给杨和书送信。”

随从连忙追上快步走的唐县令,唐县令上了车才苦恼的道:“我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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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第七百七十九章 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唐县令道:“我怎么知道周金是她爹,长博在查周满?”

随从一头雾水,“杨少爷在查满小姐?”

唐县令捂着额头道:“快回去吧,那妮子机灵得很,白善也不是善茬,用不了多久他们家里人就能知道了。”

唐县令说到这儿一顿,若有所思道:“所以那长命锁是满宝戴着的?那就不是现案,而是陈年旧案了。癞头胆子小,却用刑了也不敢说,极有可能涉及的人非常多,且是熟人。”

随从:“老爷,您直接说是他们村的人不就行了?”

唐县令横了他一眼,“谁说就只他们村的人的?现在连他们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长博什么都没和我说。”

此时的唐县令并不知道,杨和书也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和白善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唐县令目的不纯,于是也没多少心思在藏里看书了。

满宝习惯性的走到窗口边爬进去,白善则是下意识的从大门进。

当值的先生看到白善进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善顿了顿后一脸淡然的道:“才出去的,我去解手,不是还和先生打过招呼了吗?”

“是吗?”先生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看书太入迷了,竟没注意到?

白善肯定的点头道:“是的。”

然后便进去了,他把桌上的东西一收,又将一早找好要借的三本书拿上,走到前头去做登记。

白善现在依旧在甲三班,但他的名次摆在那里,所以是有往外借书的权限的。

藏里当值的先生还是很喜欢将书借给白善的,因为他往外借的都是正经书,而且看的又快,还回来的书也没有污损。

所以每次白善借书,只要不是太过珍贵的书,他们都会容许他带出去。

先生给他做好了登记,把书交给他,笑道:“再接再厉,你们翟先生可是和我们吹牛来着,说你下次年末考试能进前五呢。”

白善抬头对他羞涩的一笑,将书放在书篮里告辞离开了。

两个县令完全是依靠长命锁和癞头的口供来推断有案子发生,但是什么案子却是一无所知,但老周家这边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满宝回家找到周四郎一说这事,周四郎后背一下就冒出冷汗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说唐县令问起了爹,还问起了小叔?”

满宝点头,“是不是我们出来这几天爹出事了?四哥,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回家吧。”

“别,”周四郎略微冷静了一些,强笑道:“家里这么多哥哥在呢,能出什么事儿?真出事,他们也会使人来叫我们回去的,益州城距离罗江县又不远,一天就能到。”

白善也道:“就是,你要不放心,我让大吉和你四哥一块儿回去。”

大吉:……他不太能理解,他回去能有什么用?

周四郎现在却不能思考太多,下意识的便点头答应了。

大吉皱了皱眉,道:“少爷,我回去也只能跑腿,还比不上您的一封信有用呢,您实在忧心,不如写一封信给老夫人,老夫人一句话可比小的亲自回去要有用得多。”

周四郎和满宝也眼巴巴的看着白善。

白善立即点头,“好,那我写一封信给周四哥带回去。”

大吉便退到了后面。

周四郎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门了,可他速度还是远远比不上唐县令的。

他的信使昨天下午便出发,拿了他的手书快马往京城追去,一路上碰到驿站便换马,在第二天傍晚总算是追上了带着五辆马车的杨县令。

他跑了一天一夜,下马时腿都站不利索了。

万田不敢耽误,连忙叫人把他扶住,将他抬去见杨和书。

杨和书皱着眉,问道:“这是出了什么紧要事,让你这么拼命的跑?”

信使说不出话来,从怀中将信掏出来奉上。

杨和书快速的接过信拆开看,他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便看着信发呆。

万田有些忐忑的叫了一声,“少爷?”

杨和书这才咬牙,恨恨地念了一句,“唐知鹤!!!”

万田立即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知鹤是唐县令的字,俩人关系好的时候自然是互相称字的,但这样连姓带字的叫,就意味着少爷很生气。

杨和书将唐鹤的信丢到一旁,虽然很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但还是压下了脾气道:“伺候笔墨。”

万田立刻退下去准备文房四宝,杨和书思索片刻,对信使道:“信我让他们送回去,这事已经不急了。”

信使便松了一口气,真让他再连夜赶回去,恐怕得要命。

杨和书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唐县令的,还有一封则是给罗江县的手书,上面盖了他的印章。

他将两封信交给万田,道:“你亲自带着人人送回去,先去一趟益州城,再回罗江县。”

他沉吟道:“就算打草惊蛇了,周家无权无势,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你要去盯着唐鹤,别让他什么手段都往人身上使。”

他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新麦种是从周家里出的,当时他来的时候,我据实报上去了,谁也不知道他记了多少。”

万田吓了一跳,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少爷说的“他”是谁,他咽了咽口水,连忙应下。

杨和书这才坐直了身体,道:“你不必进京去了,就留在罗江县帮一帮唐鹤吧。”

破案这样的事自然是用不到万田的,他留下多半还是盯着唐鹤,让他不要把罗江县搅得太乱。

当然,万田也没这样的本事,他能做的不过是在唐大人跟前多晃几圈,让他鸡蛋他家少爷,不要太过分。

万田领了命令,点了两个人后便骑着快马往回走,虽然少爷说了不急,但他还是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的看不见路了才停下露宿。

而此时,老周家一家子大人正围着火炉沉默的发愁。

从周四郎到家开始,他们家的气氛便有些凝重,老周头叹了一口气,钱氏看了他一眼,对周大郎道:“你和二郎去一趟癞子家,把他带过来吧。”

“那村长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第七百八十章 癞头

钱氏沉吟了一下后摇头道:“先把癞头叫过来,因为这件事已经找了村长好多次了。”

人情这东西越用越薄,所以能不用的时候还是不要用。

周大郎应了一声,和周二郎一起出门,摸黑往癞头家去。

癞头家才吃完饭,哪怕是在正月里没什么忙的,他们家也依然吃得很晚,因为癞头爹娘要带着孙子上山打柴,挑到县城一担柴能换一些钱,回来的晚,吃的也就晚。

癞头一吃饱就把碗筷丢下,转身就要回屋去,周大郎和周二郎都不用敲门,因为他们家根本就没大门,直接走进院子里冲要回屋的癞子道:“癞子,你出来一下。”

癞子看到老周家的人就有些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惊胆战的问,“干,干嘛?”

癞子爹连忙起身道:“大郎和二郎来了,要不要进屋吃点儿?”

周大郎和他平辈,但年纪却比他小,连忙笑道:“不用,大哥吃吧,我们在家里都吃过了,我找癞头有点儿事问。”

“什么事啊,是不是这小子祸祸你家东西了?一会儿我揍他。”

“不是,”周大郎有些为难,周二郎接口道:“是我娘让我们来问的,癞头,你家村口那块地要不要腾出来种姜块?要是种,回头我家给你留些姜块。”

癞头娘立即接口道:“要的,要的,就是太麻烦婶子了,还劳烦她惦记我们。”

周大郎笑道:“应该的。”

“就是嫂子也知道,我娘那人就爱唠叨,村长前段时间也说,癞头总这么往外花钱也不行,所以我娘找癞头过去说说话。”

癞头爹娘没怀疑,村长因为癞头赌钱的事没少找上门来劝说,而钱氏也的确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人,谁家里有点儿什么事她都喜欢帮忙,于是没再拦着。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癞头,“走吧,我娘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癞头总觉得心头有点儿发凉,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癞头爹娘见了还帮着劝,“你就跟你两个叔过去听一听吧,长辈们都是为了你好……”

于是癞头就被拉到了老周家。

老周家在家的五兄弟齐刷刷的看着癞头,老周头和钱氏坐在正中的两边椅子上,小钱氏在县城做生意,并不知道家里的事,所以现在老周家的儿媳妇都由冯氏带着远远的坐在院子里,正把着院门。

癞头觉得,他简直进了比县衙大牢还恐怖的地方,两股有些战战。

周二郎转身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还给冯氏使了一个眼色。

冯氏就对一头雾水的方氏和陆氏道:“你们回屋去看孩子吧,我和你们三嫂在这儿做做针线。”

方氏看了眼昏暗的天色,默默的起身。

陆氏进门比方氏还晚些,更不知道家里的事了,于是回小院的时候忍不住拉住方氏问,“四嫂,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氏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是家里的一些旧事,等老五回去了你可以问一问老五。”

陆氏没再问。

屋里,大家团团围住癞头,周二郎一巴掌拍在癞头的肩膀上,明明没怎么用力,癞头却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众人:……

周二郎无言的伸手拉住他,问道:“癞头,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癞头连连摇头。

“你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周二郎问道:“你混迹赌场,平常也没少骗人坑人,怎么这几日见了我们家人就跟老鼠见了狗似的到处躲?”

周大郎忍不住咳嗽一声,横了周二郎一眼,说谁是狗呢?

他上前一步,把癞头拉起来按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癞头,事儿我们也都知道了,这都是自己人,你也没必要瞒着我们,趁早跟我们说了,我们还能想办法解决。”

这能有什么办法?

癞头沉默着没说话。

钱氏一直盯着癞头看,见状道:“癞头,说起来这事就该我们家解决的,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老四在外头做生意也认识了些能耐人,你要是早些跟我们说了,我们也能想办法解决,不然等外头的人找上门来……”

癞头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叔婆,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当年小叔公下葬我就跟着抬了一下棺材而已,是你们家不许我们往外说,我们才不说的。”

钱氏绷紧了脊背,问道:“你都跟官老爷说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癞头道:“杨大人还打我板子,夹我手指头了,但我啥都没说,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我敢往外说吗?”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杨大人有没有说他是打哪儿知道的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突然被抓到衙门,一开口就是问小叔公的事,我,我哪敢说呀?”

“杨县令怎么问的?”

“就问小叔公是不是回来过,对了,杨县令还说有人看到过小叔公回来,问起怎么确定商州死的那个周银就是小叔公……”

钱氏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又问了癞头几句,确定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后便看了周大郎一眼。

周大郎立即转身拿过一篮子的姜块给他,道:“这是家里埋的姜块,因为是要做种,都选的最好的,埋得好好的,正月一过,天气多少就要回暖了,你拿回家去给你娘,记得用草木灰混着沙土埋住,等把村口的那块地整出来就下种。”

癞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真是为了种姜的事找他?

钱氏看着他叹气,“大柱呀,你家大牛年纪也不小了,你真打算一辈子混在赌场里过日子?这种姜虽然比不上种地,可好歹是个进项,现在我家老四又找了益州城的主顾,你们种出来的姜,就算在县城卖不出去,便宜些给老四带到益州城去,一斤也能赚个十几文,村口那三分多的地,用心些,攒个几年就可以给大牛说门亲事了。”

癞头听着心中触动,接过篮子应了一声,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都是叫他癞头癞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本性难移(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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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篮子和钱往家里走去,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可两家就这么几百步的距离,走着走着,癞头摸着钱的手就越来越热,本来想交给父母的钱下意识的往怀里一拢。

他觉得今天的运气是近年来最好的,毕竟平白多了一篮子姜不说,还多了十文钱,说不定他真的能时来运转,就赢了呢?

癞头快步往家里去,将手中的篮子交给父母,然后回屋去摸了最后一把钱,便拢了衣服往外走。

癞头爹看见,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这是干嘛去?”

“出去走走,晚上不回来了。”

癞头爹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通常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去赌钱的,他连忙追出去,却只看得见癞头的背影了,他气得一跺脚,又是一个晚上没睡着觉。

癞头一走,周家人便又聚在一起继续开会,并不知道癞头从他们这儿出去后转身就赌钱去了。

老周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年小弟回来的情景,皱着眉道:“他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在路上碰见熟人打个招呼也是可能的。”

钱氏却道:“他一走六七年,人都变了样儿,就是见着了也认不出,前儿我们家给他办丧事的时候,认识的亲朋基本上都上门了,也从没听人提起过那年有人见过他。”

“而且十多年前的事了,就算碰到也早忘了,怎么会这会儿提起?”钱氏道:“杨县令说那话,恐怕是唬癞头的。”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问:“那杨县令是打哪儿知道小叔的?”

钱氏叹气道:“事情恐怕出在丧报上。”

她怀疑道:“你们说,是不是死在商州的那个叫周银的家人找到了,所以……”

老周头就懊恼的按头道:“当时光想着给他名正言顺的下葬了。”

“怕什么?”钱氏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因为这个我们倒不怕了,官衙找上门来,我们只管说什么都不知道,衙门说了那是我们家周银,我们自然就认下了。”

周大郎道:“癞头太慌张了,杨大人那么聪明,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钱氏便咬了咬牙道:“只要没人供出来,那他们就没证据,也就是猜测而已,拿我们没什么办法的。”

周五郎问道:“娘,你就这么相信癞头啊,万一他说了呢?”

“他要是说了,我们现在还能坐在家里吗?”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癞头肯定没说,既然他被揍了都没招供,以后应该也不会,而且这会子杨县令也不在县里。”

老周头问:“他去哪儿了?”

“满宝说杨县令要成亲了,得回京城去,这会儿估计在路上呢。”

老周家人就齐齐松了一口气,人不在县里,那暂时就不用着急了,他们也可以缓一缓,想一想杨县令要是找上门来问他们要怎么回答。

老周家松懈下来,钱氏就和周四郎道:“你明天还是去益州城陪着满宝吧,要看紧了她,别叫她被杨县令给骗了去。”

周四郎:“娘,满宝什么都不知道,杨大人能骗她什么?”

钱氏一想也是,但还是道:“你还是看着满宝些,让她离杨大人,还有那个唐大人远一些。”

周四郎苦着脸应下,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

商量妥当,大家各回各屋,各自安抚自己的媳妇去了,周四郎应付方氏是得心应手,周五郎却有些手忙脚乱。

小叔离开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根本不怎么记得住他,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叔,是因为父母兄长们时常在他和老六耳边念叨。

说他们小时候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小叔从外头搬回来一袋麦子。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小叔,而十二年前,小叔带着妻小衣锦还乡,给他们带回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布料做衣裳,所以他很喜欢小叔,才真正的记下他。

而从那时候家里不再提起小叔,他记忆里小叔的事那都是更小的时候家里人说的,媳妇问他,小叔的事儿不能说,其他的事他又找不出借口来,他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气得陆芝挠了他几下,这才算出气了。

钱氏可不管儿子们屋里的事儿,她在他们面前说得笃定,但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一回到屋里,钱氏便捻了三炷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天尊画像前磕头上香,只希望天尊老爷保佑,保佑这次也是有惊无险。

老周头坐在一旁叹气,“这都是过去十二年了,满宝眼瞅着就要长大嫁人了,怎么这事还能被人翻出来呢?”

钱氏抬头看着天尊画像,半响才问道:“你信衙门的话吗?”

“什么?”老周头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信十二年前那些官爷说的话吗?老二是山匪盗贼。”

“我不信,”老周头道:“山匪盗贼还能娶秀才家的千金小姐?”

“……”钱氏道:“我相信老二的人品,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我兄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他只会帮人,可不会这样害人。”

“所以你说,说出去了,官衙能不能还老二一个公道?”钱氏道:“还有当年害死老二和二弟妹的人,总要让他们泉下闭眼吧?”

老周头一怔,忍不住低声叫道:“你疯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可怎么查?而当年认定周银是盗贼的官差可是盖了文书的,他们当官的肯定更信当官的。”

“可杨县令看着还好,而且他和我们家满宝还是朋友呢。”

老周头就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说话,钱氏自己反倒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拖家带口的,而且咱背后还有整个七里村的人呢,杨县令真能帮老二洗刷冤屈也就算了,若是不能……”

那整个七里村都要被她拖下水了,就算钱氏心里再不甘心,也不能这么自信。

整个村子这么多年呢,为了他们家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没道理最后还受她的牵连。

钱氏按下这个妄想,再次看向天尊老爷,磕下头念念有词,“还请天尊老爷保佑,此次杨县令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朋友

满宝他们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带着花篮来到他们经常卖花篮的大街上,但很奇怪,以前经常在这儿玩耍的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周六郎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比较和善,看上去又面熟的摊贩问话。

摊主对周六郎也有印象,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做的又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独门生意,他们这一条街就这么多人,想不记住都难。

知道他们是找孩子,他便笑道:“现在谁家敢让孩子往外跑呀,你没看连卖糖葫芦的都不出摊了吗?”

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花篮,他道:“现在卖零嘴的都不好卖了,更别说你们这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了。我觉着更难卖,还不如省下时间来回去给地里除草呢。”

周六郎不信邪,要知道他们的花篮不仅好看,里面还会有好吃的糖,这一直是他们的花篮更受欢迎的原因。

就算卖不完,三个四个总能卖出去吧?

好歹把午食的钱给挣出来。

所以四人没走,就拎着花篮顺着大街逛下去,看到孩子就扯着嗓子叫卖,满宝还特意拎着花篮从人的眼前跑过去,可虽然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却没掏钱买。

等他们顺着大街一直往下走,走到县衙时还没卖出一个花篮。

四人面面相觑,大丫道:“可能真的卖不出去了,我刚才看街上买零嘴的生意都好差。”

大头道:“一定是因为下暴雨,他们家里也没钱了。”

周六郎就看着手中的花篮问,“那怎么办,我们做了好多花篮的。”

关键是竹篮能带回去,花却是不能过夜的。

而且说真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竹编了,这些小竹篮他带回家还嫌费力气呢。

周六郎垮下肩膀,看来今年的花篮生意做不了了。

满宝就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卖不出去,那就拿去送人吧。”

“送谁?”

“一会儿我们去找那些总是和我们买好多糖的姐姐,全送给她们好了。”

大丫没意见,周六郎想了想,觉得背回去还得费地方来存,既然如此,那就送人吧。

于是四人熟练的走到县衙后面,敲门。

看门的小厮看见他们就笑,“天放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今天果然就来了,等着吧,我往里传话。”

傅文芸很快提着裙子跑来,她把满宝拉进院子里说话,“你家没事吧,我让秋月去找街上找你哥哥们,结果摆摊的人说,你们家人这段日子都没来。”

“我家没事,但下着雨呢,山路很难走,”满宝道:“有一段落还落了泥,好多好多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直接把路给堵了,我们村和五里村的人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路清理出来的。”

傅文芸咋舌,“那岂不是很危险?”

满宝连连点头,将他们村有人家的房子垮塌的事告诉她,傅文芸虽然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这样的事,但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听满宝说,她家邻居一脚就能把房子踢塌,这才觉得这种事原来离自己也挺近的。

满宝告诉她很多村子里的见闻,傅文芸便告诉她村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只有官场上的人才会知道才传闻。

这段时间,师爷和县丞县尉经常在他们家用饭,一来二去的,傅文芸就算不想听,也被动听了好多话。

母亲是不允许她们说这些闲话的,而大姐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傅文芸便是想跟人议论一下都找不着对象,这会儿见到满宝,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周六郎等人也难得的被请进院子,小厮连忙从旁边值守的小房子里搬出一些凳子和木墩给他们坐。

然后把门关上,也好奇的蹲在一旁听闲话。

“听我爹说,节度使和益州刺史全都被京城来的天使训斥了,连益州王都被弹劾了,现在正救灾,所以圣人没问罪,只等这事一完,恐怕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傅文芸是有些忧心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事。”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又没决堤,老天爷下雨你爹也没办法,所以应该没事的吧?”

傅文芸就和她咬耳朵,“听我爹说,有事没事还得看后头的事呢,要是安置流民不利,或是治下也有百姓流亡,人口流失严重,就算我们罗江没决堤也逃不过去。”

满宝心中一动,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个我有办法,老百姓只要不饿死,基本上就不舍得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场雨,粮食是肯定减收了,但人没死,地泡得也不是十分严重,县衙给点赈济粮应该就熬过去了。”

“县丞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爹说很难,因为涌进来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县衙得留一部分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生乱。”

“那秋税怎么办,大家连吃的都没有,秋天怎么交税呀?到时候大家肯定更难过,一个不好真的会乱的。”

傅文芸就思虑起来,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满宝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因为下雨,最近我们先生让我们看了好多史书,还给我们讲了犍尾堰。”

“犍尾堰?”傅文芸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满宝就点头,“就是这次益州出事的金堤,先生说,金堤只是犍尾堰的一部分。”

难怪,那一定是父亲和人谈论时她听到的。

傅文芸道:“我已经把《诗经》都读完了,本来想看一下你说的《大学》的,但我娘说那是我弟弟该读的书,让我专注先生教我的琴艺。”

满宝就哇了一声,“你还会弹琴呀?”

傅文芸点头,面色却有些发苦,“现在我每日练琴要练足两个时辰,一天就只有上午和晚上有一点时间看书了。”

满宝对她表示同情,也表示了一下羡慕,因为她不会弹琴,她觉得会弹琴的人都很厉害。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外面的流民,满宝便把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六个花篮送给她,“你放在书房里,还可以挂在窗户边上,要是有好看的花就换上,我觉得花篮是很好看的。”

傅文芸也觉得好看,收下了她的好意。。

满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你还买糖吗?”

第七百八十三章 长命锁里

掌柜的笑道:“不止,这长命锁可不止在于刻银纹,还在于打造,这里头涉及的工艺就多了。小姐手中的这个长命锁算是上上品了,从选银开始便是最好的。”

银,也是分等级的,不同的银打出来的银锁自然也不一样。

相比选的银,造银的工艺,长命锁上的银纹只排在末处,但便是末处的手艺,在银匠中也是上等的好手艺了。

而能有这样手艺的人,全大晋都数得着。

外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但他们做这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商州夏大匠的手艺。

外行看热闹,只会看长命锁上的银纹,但他们内行看的却是打造银锁的手艺,这才是基础,只有银锁造得好,往上刻银纹时才不会凝滞,更不会坏了银锁。

满宝问:“夏大匠这么厉害,要买他打的长命锁很贵吧?”

掌柜的笑道:“那得看是怎么买,若是店里做好了摆出来的,也贵不到哪儿去,但像小姐这样专门定做的,且不说没有个百八十两定不成,恐怕人情上也很难请得动夏大匠。”

满宝好奇的问起来,“怎么看得出我这是定做的?”

掌柜的怀疑的看了满宝一眼,他是认得满宝的,毕竟济世堂就在斜对面,而且当初季小公子的事闹得不小,作为益州城有钱有势东家的大掌柜,他想不知道满宝都难。

也因此他这会子才这么细细的和她解释,但这会儿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掌柜的忍不住迟疑,难道这长命锁不是她的?

也是,哪个有钱有势家的小姐会出来学医术给人看病?

每日出入还多是自己走着上下。

虽然心有疑虑,但掌柜的还是道:“在这锁内刻着两个字呢。”

他刚才仔细看时便看出来了,这会儿便把锁翻来,对着阳光让满宝看里面,“喏,锁内一上一下刻着两个小字,一个‘周’,一个‘夏’,是小姐父母的姓氏吧?”

满宝愣愣的,她眯着眼睛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快看成斗鸡眼了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字。

见满宝揉着眼睛,掌柜的便笑道:“字有点儿小,这孔也有些小,小姐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满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弃了,收了长命锁和掌柜的道谢,然后告辞离开了。

满宝回到家里,庄先生正在书房里等她,“怎么今天回来晚了许多?”

“路上和人说了几句话。”满宝心里有事,却没有告诉先生,而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拿了课本出来。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也翻开了课本,“那我们来上课吧。”

满宝下午上了两堂课便下学了,她将做好的笔记收起来,起身恭敬的和先生行礼。

庄先生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她,点头道:“你去吧。”

满宝便退步出了书房,她站在大门前想了想,对在门外等她的大吉道:“我今天不去藏了,你让善宝自己去吧。”

说罢,满宝转身回房,把长命锁拿了出来。

她对着光线又看了看,发现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但透过小孔,的确可以看到里面是刻了东西的,只朦朦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满宝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长命锁发呆,半响,她还是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能让我看见里面的字吗?”

科科:“可以,宿主可以在商城里购买放大镜,也可以支付积分由我扫描后供宿主观看。”

“那你扫描吧。”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没问积分,直接就和科科下单。

科科沉默的帮她扫描过后将影像投在她面前,满宝便看到了长命锁内的构造。

这才发现,里面上下两片锁上不仅对称刻着“周”“夏”两个字,还有对称的两朵长寿菊,若不是科科,恐怕没人看得出来里面还刻着这东西。

满宝愣愣的摩挲着长命锁,老半天后才把长命锁戴回脖子上,她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还没怎么着呢,眼泪就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满宝便坐在窗边默默地抹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但就是很伤心。

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唐县令其他的话或许不对,但有一句话却说得很对,她家里没这么多钱给她打这样的长命锁。

哪怕在四哥赌钱前他们家不差钱,但也绝对打不起这样的长命锁。

白善在书院里等不到满宝,跑出大门一看,大吉等在了门外,他拎着书篮跑过去问,“满宝呢?”

大吉道:“满小姐脸色有些不太好,所以没来,让少爷自己去看书。”

白善就把书篮放到车上,跳上车道:“不去了,回家吧,她是生病了吗?”

大吉道:“看着不像,倒像是心情不好。”

白善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堂少爷说他和同窗们去栖霞山玩儿,稍晚些会自己回去的。”

白善道:“再有三个来月府学就要考试了,他还有心情去玩儿?”

“要小的去找他回来吗?”

“算了,”白善急着回家,决定今天就先放过他,道:“先回家去吧。”

白善跳下马车,先跑到书房里和庄先生请安,这才跑去找满宝,他一溜烟的从窗口那里跑过去,然后又倒退着回来,凑到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的窗边。

他拉开门,探头进去,正看见满宝低头抹眼泪。

白善一愣,呆了半响才问道:“满宝,你怎么了?”

满宝正哭得专心,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就抬起头来。

白善看到她眼睛红肿,连鼻头都是肿的,连忙跑到前面,都不敲门,直接推开门就跑进去。

他生气的问道:“谁欺负你了?”

满宝用手背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哑着声音道:“没谁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白善弯下腰探头去看她的脸,点了点脸上的一点泪珠道:“你看,眼睛都肿了,难道是你治的病人不好了?或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一点儿也不会做?”

满宝道:“我才不会因为课业哭鼻子呢。”

她转了一个身,背对着白善,就见她的窗口被打得大开,正对着院子,大吉正站在院子里好奇的往这儿看。

她便起身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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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远,老周家立即把大门给关上了,周四郎往门外啐了一口,暗骂道:“吃不死你!”

钱氏脸一沉,喊道:“老四!”

“哎——”周四郎立即满脸笑容的转身,“娘,您有啥吩咐?”

钱氏将满宝交给他,道:“送满宝去白家和小公子们读书。”

周四郎立即殷勤的上前提过满宝的书箱。

满宝嘟了嘟嘴道:“娘,我不想去。”

“怎么不去?”钱氏板着脸道:“你才不是说刘奶奶回来了吗?你也应了人家要过去请安问好的,不去岂不是失信又失礼?”

“去吧,太阳太大,午休也不必回家来,下午直接一块儿去先生那里上学,”钱氏道:“如今家里乱糟糟的,我和你爹都还没一个章程,你留家里也没用。”

满宝却觉得娘似乎是有事瞒着她,但她不能违背娘亲,便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周四郎走了。

周四郎走在她的身侧,顶着大太阳给她遮阳,一路安慰她,“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衙役很讨厌才不开心的?”

“没错!”满宝道:“还有,小叔死了。”

小叔早死了。

周四郎暗道,不过他还是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事其实爹娘和家里早有预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消息。”

“衙役说小叔都娶媳妇了,还有一个孩子,那些山匪也太可恶了,连孩子都杀。”

周四郎连连点头,“不错,他们都是坏人!”

“那个衙役也不是好人,娘这么伤心,他还光顾着从我们家里捞东西。”

周四郎就给她出主意,“满宝,你不是跟县太爷挺熟的吗?下次去县城你去找县太爷告状,我刚才问过村长,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四郎冷哼道:“这样坏的差爷,继续在衙门里当差也是害人居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上,问道:“四哥,他叫什么名字?”

兄妹俩边说边上桥,而此时,钱氏让冯氏把一众孩子拘在了小院儿,大院这边只留下了六个儿子和小钱氏。

一大家子和村长坐在堂屋里开会,连说话的声音都特意压低了一些。

村长将那张路引看了又看,心里还是很疑惑,“你们别说,这上头写的是很像小银叔啊。”

“银叔就银叔,你还非得加个小,”老周头嘟囔了两句,道:“样貌像有啥,反正这路引上的样貌来来回回不就那几句话吗?什么五官周正,肤白,鼻子微挺……奇怪的是,这个周银怎么也是我们罗江县人,还是从我们这儿过去商州娶媳妇的……”

村长忍不住问,“对了金叔,我记着小银婶就是姓夏吧?”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所以你说巧不巧?”

“巧!”村长放下路引,脸色也有些沉重,“这也忒巧了,就是县城酒馆里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啊。”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都不知道要说啥。

从满宝那儿听过各类故事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忍不住小声道:“爹,娘,会不会小叔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小叔也有朋友,这是小叔的朋友帮忙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家不要担惊受怕的?”

老周头生气道:“那前几年怎么不来,非得等到现在?”

“或许是前几年没找到我们?”周五郎猜测,“去年咱村不是出事了吗……”

周五郎的话没说完,村长和老周头的脸色同时一变,也想到了去年灾后的事。

俩人竟然觉得周五郎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村长愁得不行,问道:“小银叔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老周头气愤的道:“他能是干什么的?就是读了几年书,会种地,会做些小本买卖而已,难道你还真信那些官差说的他去打家劫舍了?我家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村长没说话。

老周头愤愤道:“他回来时你也看到了,就他得意的那样子,他像是说谎的吗?而且那些来村的官差自己就很不对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后面,老周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一直坚信周银不会做坏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时周银在家的日子太短了,他虽然说了那些年他的经历,可更详细的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也没人能证实他说的是真话。

这些年也就靠着他早年间在村里的好名声,大家才会潜意识的相信周银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做那些官差嘴里打家劫舍的山匪。

可别说让老周头拿出证据了,更详细一些的经历他都说不出来。

老周头抱着脑袋不想说话了。

村长便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给他治丧,”钱氏突然道:“给他招魂,就往外说立个衣冠冢,这些年我们也只敢偷偷的给他烧些纸钱香蜡,都没能好好的拜一拜,现在既然衙门让我们去消籍,那就把这些都办起来。”

村长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落实了这事,村子里的人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那具保书呢?”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想了想道:“还得麻烦你给我签一个,剩余的四份我再去找其他家,放心,将来要是出事,你们咬死了被我家蒙骗,我一力担下来。”

“金叔说的这是啥话,就算出事,那也不是咱的错,是县衙告诉我们人死了的,之前那么多年我们都咬死了扛过来,没道理时间越久,反而还怕了。”

这种事,事发的头一年是最容易被翻出来的,这会儿都七年了,县衙这次又送来了这么好的借口,没道理反而要翻车。

不过要人签具保书,这东西的确风险较大。

老周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向钱氏,商量道:“你去开钱盒,拿出一吊钱来。”

村长惊讶的看着老周头,这可真舍得出钱啊,一吊呢,这还是他那抠门的金叔吗?

老周头当然也心痛,但自家弟弟就要能吃到他们给的鸡鸭鱼肉和馒头白饭了,以后家里也终于可以不用太避讳谈起他,头上的那把利刃也被挪偏了点儿,所以这个心痛减轻了很多。

第七百八十五章 吓唬(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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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看了一眼周立君,问道:“二丫,我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因为周立君的坚持,满宝很少再叫她二丫了,这会叫,周立君便觉得小姑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走到她旁边坐下,道:“一些事还记得,一些不记得了,怎么了?”

“我刚出生那会儿的事你记得吗?”

二丫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摇头。

她记事没有小姑早,如今能想起来的事多是五六岁那时候的事,且还零零散散,多数事不记得了。

满宝便垮下肩膀道:“没事了,我有些困了。”

周立君一脸迷茫,但还是起身道:“那小姑你躺一躺,我去厨房帮忙,一会儿吃饭了叫你。”

满宝点头。

周立君跑到院子里想找白善问一问他是怎么欺负小姑的,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便只能气鼓鼓的去厨房里帮忙。

而白善此时正拉着周四郎躲在他的房间里说悄悄话,门窗紧闭,再压低了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白善悄悄的和周四郎道:“……如今连唐县令都惊动了,两位县令要一起办案呢,我和满宝想着凭我们的交情总能打探到一点儿消息,谁知道两位大人都瞒着我们,不乐意和我们说,到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白善道:“满宝因为担心家里,所以下午还哭了一场,周四哥,你知不知道唐县令他们在查什么案子?跟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周四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他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得到这样的坏消息,他脸色有些发白,否定道:“跟我们家没关系。”

气氛一时凝滞,周四郎或许也是察觉到不好,连忙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试探性的将当初周银的丧报提了一下,道:“当初小叔的丧报送来我们也没仔细查,或许那丧报不是我们家的?”

白善心中微动,问道:“如果那丧报不是周小叔的,那周小叔人呢?”

周四郎垂下眼眸道:“这谁知道呢?小叔自离家后就没再回来过,这丧报就是唯一的信息了。”

白善试探性的道:“可我听唐县令的口风,似乎不是因为这事,而是因为钱财什么的……”

白善一边说,一边盯着周四郎的脸色看,见他脸色越发白,还有些慌乱,便顿了一下后道:“周四哥,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些当官的亲戚,远的不说,就说隔壁白府。虽然年前我们打过架,但谁小时候没打过架?我们再吵架打架,那也是同族,有事总能帮得上一些忙的。”

“周四哥,杨县令虽然回京成亲去了,但唐县令还在这儿呢,这其中要真的有些什么误会,还是应该趁早澄清得好,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我让我祖母出面,亲自请我堂伯他们去和唐大人谈一谈怎么样?”

周四郎没说话。

白善便叹气道:“周四哥,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真的查出什么来,就算唐大人和杨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也堵不住底下这么多官吏的嘴巴呀?”

周四郎攥紧了衣角,心中天人打架,分不出胜负来,因此他紧抿住嘴角什么都没说。

白善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叹息一声,没有打搅他,起身开门出去。

一出门才发现大吉站在不远处,他没往心里去,而是跑到对面去敲满宝的窗户。

周四郎和周立君回家来了,他总算记起男女有别,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他不好再直接跑到满宝的房间里去了。

满宝开窗。

白善就半个身子探进去,小声的和满宝说悄悄话,“我吓唬了你四哥一下,我觉着这事和一个人有关。”

“谁?”

“你小叔,”白善道:“唐县令说癞头提起了你小叔的名字,唐县令也问起了你小叔,而刚才我说了唐县令在查一个旧案,你四哥下意识提起的也是你小叔。”

“一个名字出现得这么频繁,那他就必定有问题,”白善抬头打量了一下满宝,问道:“你说,你会不会是你小叔的孩子?反正我看着你和周四哥,周六哥他们都还挺像的。对了,还有大头和二头他们,你们的眼睛特别的像。”

满宝精神一振,仔细的思索起来,总算是想到了一点儿不一样,“这两年去扫墓,爹都让我给小叔磕头,但大哥他们从来不跪下磕头,都只弯腰上香。”

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脏剧跳了一下,好似抓到了什么。

白善催促道:“你再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你要做的,但你大哥和侄子他们却不需要做的,只你是特别的?”

“我总有鸡蛋吃,他们没有。”

白善:“那是因为他们疼你,还有呢?”

满宝沉默半响后抬头看向白善,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有每年扫墓,我都要给一座坟上一炷香,请他过来吃我家的祭祖的饭菜。”

“坟里是谁?”

“不知道,我爹说是没主的坟墓,很久以前就在了,只是就在我家左近,也是一种缘分,既然他们来扫墓了,那就顺手帮他铲一铲坟头的草,上一炷香,再请过来和祖父母们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白善:“……还有这种说法?”

满宝道:“我家人都热情好客。”

也是因为打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满宝才那么热情好客,她连去扫墓都要帮隔壁不认识的坟清理一下坟头草,上炷香,请过来和家里的祖宗一起吃个饭,更别说对人了。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问:“那你没问过村里人那坟墓是谁的吗?”

“问过了,都说不知道,”满宝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

主要那座坟墓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在那里了,在她心里,那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自然不会想着去寻根究底。

所以问过一次后她就不会再问了。

这会儿一细究,就能想出许多不对的东西。

比如,谁会把坟墓建在他们村?

第七百八十七章 再被抓

满宝背着背篓进药铺,和纪大夫打了招呼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开始等待病人上门。

而此时,周四郎才出了益州城的城门,已经到达罗江县,便在县衙歇了一晚上的唐县令也起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把盯着七里村的罗江县衙役招到了跟前问话。

“你是说癞头现在就在县城的赌坊里?”

“是,他大前天连夜出村的,就在城外的大观村里跟人玩赌大小,结果竟然赢了一把铜钱,前天便进城来了,然后就混在赌坊里没出来。”衙役道:“他前两天运气还真不错,一直在赢钱,但昨天开始输,已经把身上的钱都输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也没走,现在估计还在赌坊里呢。”

唐县令便道:“那你带人去走一趟吧,把人给我提回来。”

衙役们没想到又是抓癞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癞头是怎么得罪他们大人了,叫他们盯着他不说,还把益州城的唐县令给招来了。

不过也正因为招来了这位大人物,衙役们不敢怠慢,几人一队,如狼似虎的冲到赌坊一条街,把赌得眼睛都发红的癞头揪出来,压着就往县衙去。

已经做好了套子,就等着癞头钻最后一头的赌客们:……

眼看着癞头被衙役抓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之前癞头已经签好的欠条收好,打算找空去一趟七里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癞头被抓了,他家里不还有人吗?

癞头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被抓到县衙时还有些懵,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竟然不是很害怕了。

所以被押着跪在大堂上时脸上也不见多害怕,就呆呆的跪着发呆,脑子里想的还是赌钱的事。

唐县令从后堂出来,颇感兴趣的坐上罗江县大堂县令的座位,还好奇的摸了摸桌子上的东西,等研究完了桌子上的东西,这才撑着下巴去看还在发呆的癞头。

唐县令打量了一下癞头,心中便有数了。

他扭头问衙役,“输了多少?”

“写下的欠条有八两了。”

唐县令啧啧一声,道:“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了吧?”

衙役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子,摸了摸后问道:“听说他媳妇和闺女都叫他卖了,家里还有能卖的人吗?”

衙役道:“还有一个儿子。”

唐县令就将签子递给他,浅笑道:“那就先打十个板子给他醒醒神吧。”

“是!”

衙役接了签子,把癞头拖下去打,因为唐县令和杨县令不一样,衙役们的这十个板子是实打实的拍在癞头身上,癞头没想到这次打板子会比上次还疼,忍不住大声的惨叫起来。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打完了板子被拖进来才开口道:“周大利,你抬头看看本官是谁?”

癞头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坐在堂上的不是杨县令,而是一个很眼生的官儿,穿着官服,一看就威严得很。

唐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本官是从府城调派过来的,专门来审你的案子,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癞头摇头。

唐县令本来笑眯眯的脸上一沉,面无表情的道:“连自己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显然是无心悔过,那审不审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来人,将人关进密牢里,择日处决了吧。”

衙役们一愣,一时没反应,唐县令就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衙役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把一脸懵的癞头拖了下去。

直到出了大堂癞头才反应过来,挣扎道:“什么,什么意思?处决我,为什么要处决我……”

没人理他,将他拖到大牢的最深处,直接往里一推就把门关上。

罗江县小,穷,民风也不是很彪悍,所以一年到头犯事的人少。

就算有人打架斗殴或是因为偷盗被抓了,杨县令也不会把人关在牢里吃白饭,多数时候是关一段时间,把人关驯服了就让人压着出去干活儿。

或是去官田里耕耘,或是去服役修桥修路,反正总有做不完的事等他们。

所以罗江县的大牢一向很宽松,而最里处一般都是关要杀头的重犯的。

从傅县令开始,罗江县就没出现过这样的犯人,所以里面一直空着,从没人住的地方里进了一个人,在里面安家的老鼠蟑螂们兴奋了,纷纷活泼的吱吱叫起来,四处乱跑着出去撒欢,但不一会儿又钻了回来。

这让平时也没少看见鼠虫的癞头都心头发凉,用手驱赶这些虫鼠。

他知道这种东西就跟狗一样,你凶它就软,因此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稻草就发疯了的一样乱打,总算把牢房里的老鼠给赶走了,不过他知道,它们也没走远,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他呢。

可癞头这会儿没心思想这个,他扑到栏杆那儿,用力的往外招手,叫道:“官爷,官爷,这次是为什么抓我呀,那位大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处决呀?”

看守牢房的牢头用木棍狠狠地敲打他的手,让他把手缩回去,叫道:“你给我老实些,大人说了让你反省,你就自己反省,你连自己犯的事都不知道,那我能知道吗?”

说罢就走了。

距离这个牢房老远的一个牢房有人冲这边喊道:“哎我说兄弟,你这犯的是什么事儿,怎么关死牢去了?”

癞头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看向说话的地方,结果发现那是个转角,只能勉强看到里面住着人,很显然,他这个牢房真的很里了。

而附近几个跟他相连的牢房里都没人。

癞头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我就是赌钱而已,赌钱不犯法呀……”

“可拉倒吧,赌钱能关死牢吗?还要处决了,知道处决吗?”拐角处的犯人道:“那就是直接砍头了,兄弟,你这到底是做了多恶的事呀?”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但除了拐角处的闲得发慌的两个犯人外,没人听他说话。

第七百八十八章 另一种审讯

癞头肚子有些饿了,他本来沉迷赌博,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但这会子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肚子很饿。

可牢里已经吃过早食了,他得饿到下午才有晚食吃。

为了不让他们太有精力闹事,牢里是没有午食的,甚至连水都没给癞头。

癞头咽了咽口水,又爬到门口叫起来,想要点吃的喝的,但没人理他。

癞头叫了一阵就放弃了。

一直到下午牢里有人提了桶和碗来发晚食,癞头才咽着口水扑到门口那里等着,结果他就看着衙役们把晚食发到拐角处的牢房,然后转身就要走。

癞头一怔,连忙摇着栏杆叫道:“官爷,官爷,还有我,还有我呀。”

衙役回头看到他,似乎才记起他,将手中的桶倾倒给他看,敲了敲后道:“忘了跟后厨说今天多一个人了,今天没你的份儿,明儿再吃吧。”

“不是,官爷,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实在饿得慌,您给我个馒头吧。”

“馒头?你还想着馒头?”衙役还没说话,牢里的犯人们先鼓噪起来了,笑哈哈的道:“在外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馒头,这牢里要是有馒头吃,谁不想住到牢里来?”

衙役们敲了敲牢房的木栏,呵斥道:“都给我老实些,要吃就吃,不吃就给我倒回来。”

然后又对癞头吼道:“叫什么叫,一天不吃又饿不死人,忍着,总不叫你做饿死鬼就行了。”

说罢提着木桶就走,任癞头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回去。

癞头心中惶恐不已,比上次被抓进来又是打板子,又是夹手指的还要惶恐。

这一次的板子打得特别重,他觉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而他又看不到后面,总觉得黏糊糊的在出血。

上次被打以后还有仵作来看一看,上个药,这一次却是连水都没有。

癞头被单独关在牢房深处,又痛又饿,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会子他反倒希望官爷提问他了,但他一直等到连通着外头的那个小窗户光亮暗下来,也没能等到有人来提他。

而此时,唐县令才将一桌子的资料翻完,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伸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问道:“那个癞头怎么样了?”

“遵照您的吩咐,一天没给他水米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道:“那你再去办一件事,选两个机灵可靠些的差役往牢里去一趟,最好就是牢里当值的差役,我有些话要叮嘱他们。”

唐县令冲衙役招了招手,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通,然后笑道:“去吧,就找两个机灵些的差役就行,办好了这事,本县掏钱请你们吃羊汤。”

衙役就笑着行礼,“那小的提前谢过大人了。”

唐县令笑着挥了挥手,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他打算去活动活动眼睛,“你们大人经常请你们吃东西吧?”

衙役甲不好意思的笑,“杨大人仁厚,又关爱下属。”

唐县令笑了笑,心中暗道:那是钱多了烧的吧?

他就着最后一点霞光看了一下罗江县的县衙,微微点头,看见一个房间里出来一个书记吏冲他行礼,便笑问,“你们县尉和主簿都回家去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的是管着县衙里的历年文书的,大人没走,小的怎么敢走?”

唐县令看了看他后笑问,“你既是管着历年文书的,平时可有看?”

“整理资料时会看一些,大人还要调阅什么文书吗?”

唐县令问,“你们这里婴孩出生多久后会上籍书?”

文书想了想道:“不一定,有孩童满三岁来上的,有满五岁后才来上的,有偏远些的地方,甚至八岁上才来上籍书。”

唐县令蹙眉,“不统一?”

“做父母大人的都想等孩子站住了再来上籍书,不过孩子一出生就在里正那里有记录,每年过年前里正都要把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数上交。”

唐县令问:“有记录吗?”

“有,但只有人数,更具体些的,得问里正了,”书记员叹息道:“纸贵,有些里正也不会记得很详细的。”

唐县令就问,“一般孩子出生后多久会上报给里正?”

“三天到一个月内吧,”书记员道:“若是年前孩子夭折了,有的里正便将那孩子划去不上报,有的也会做了记录据实上报,历年县令对此要求不一,杨县令对此要求就很严格,每年出生的孩童,名字,生辰都要记下,若是中间夭折了,也要记录。”

这的确是杨和书做事的风格。

唐县令笑了笑问,“花销不小吧?”

“是,每季要给里长们的纸张花销就不小,要求是县令提的,总不能让里长们自己出钱。”

唐县令点了点头,“不过不要紧,现在你们罗江县可不缺钱,只粮种的生意就赚了不少吧?”

书记员就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年前,杨和书以强势的手段掺到粮种和粮食买卖中,把罗江县的乡绅和大商人们都打疼了,最后才放开了粮食的买卖,只要他们不再囤积居奇的刻意抬高粮价,杨和书基本不怎么管。

但粮种的买卖,杨和书一直抓在手里,但他也不是独占。

生意是以县衙的名义在做,但后面这两年,除了县衙的份额,杨县令,县尉,主簿等人都有参股,甚至书记员知道的,益州城里的明刺史都在里面有股份。

书记员悄悄的看了一眼唐县令,只除了这位唐县令,明明他和杨县令关系不错,满县衙都知道,他们县的杨县令和华阳县的唐县令不仅是世交,还是同窗,感情好得很。

好到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的,频繁的时候,三五天就要来回一封信。

唐县令和书记员说了一下闲话,看着下人们将县衙的灯点起来,他便道:“你找一找十年前到十三年前七里村报上来的新生儿资料,一会儿送到我那儿去。”

唐县令顿了顿后又道:“还有十年前到十三年前所有往来县衙的公文,以及县衙张贴到布告栏的公告副本也都找出来。”

书记员头皮有些发麻,“大人,这天都快要黑了,您看得了这么多吗?”

唐县令对他微笑,“不怕,本县年轻,熬一熬就好。”

书记员:……说得好像他就老了一样。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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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资料(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7)

七里村的新生儿资料好找,一里一年新生的孩子有限,而不巧,里长报上来的正是最简单的数字,但往来的公文,以及张贴到布告栏的布告副本那可就太多了。https://

不说看,就是找都费好大的劲儿。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要怎么找,反正他就要看。

他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拿着才找出来的数据对照着户籍来看。

因为孩子上籍书的年纪不一样,他需要翻找的籍书还不少,哪怕只有一个七里村的资料,他也要费不少劲儿。

好在这种枯燥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又能一目十行,记性还好,他拿了一张白纸将户籍上出生于大贞元年到大贞三年的人都记下,再对照才找出来的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数据。

但并不是对照了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孩子极易夭折,有一些记在了籍书上,而有一些孩子都没来得及上籍书,只在里长给的数据之中――出生或死亡。

唐县令将藏在文书中的数据列下来,一一排除,最后目光凝在了大贞二年和大贞三年上。

他列出来的大纸上,大贞二年下记录了周满的名字,说明她是大贞二年生人,而七里村同年出生的人,上了籍书的是三个,包括周满,还有她侄子周立学。

可那一年,里正报上来的人数是两个,奇怪的是,大贞三年,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是三个,但籍书上显示,出生于那一年的孩子只有两个,唐县令对照了一下后面的籍书和报上来的夭折人数及岁数,发现没有一个大贞三年出生的婴孩夭折。

所以,大贞三年多出来的那一个新生儿其实是在大贞二年就出生了的周满。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周满要延迟一年上报?

尤其是在周家还有一个新生儿的情况下。

数据都是年前封印前报上来的,周满是十一月的生辰,完全来得及上报。

唐县令板着脸合上籍书,将那一页纸折起来收在怀里,起步走到床边看着天上的弯月。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长命锁既然是在满宝身上,那查她必定能查出些东西来。

唐县令站在窗前,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声,这才发现已经四更了。

他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困倦不已,便转身往后院去休息了。

他的长随明理已经抱着大衣在门边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脑袋一点便醒过来,他连忙抹了一把脸跟上,“老爷,您总算想睡觉了?”

“嗯,”唐县令道:“睡一会儿,记得早上给牢里的周大利送一份断头餐。”

“放心吧老爷,我忘不了。”

此时正是人最熟睡的时候,但牢里的癞头因为后背和屁股上的伤睡得很不安稳,加上腹中饥饿,他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偶尔还要跟从他身上跑过的老鼠做斗争。

他正忍耐时,门外又传来差役巡视的脚步声,他已经习惯了,入夜后他们巡视了好几次,第一次时他还不习惯,以为是来提审他的,后来发现只是巡视,便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癞头闭着眼睛没动,却听到脚步声在他的门外停住了,他正疑惑,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小的说话声,“这就是死囚犯啊,看着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差别,他是犯了什么事?”

癞头身子一僵,就听见另一人道:“谁知道是犯的什么事?反正是唐县令抓的,总不会有错,我们听上面的行事就好。”

“可这也太快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我没见过死囚犯,但我听杨大人说过,这死囚是要上报给刑部复核的,这唐县令前脚抓了人,审都没审就要把人砍了,万一是错案……”

“哎呦,你怎么这么木啊,杨县令现不在城中,唐县令还是上县派下来暂代的县令,我们就是个小吏,能说他办错案了吗?”

癞头听着心头一凉,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他的牢房门口正站着两个人,他竖起耳朵去听,就听见那人继续道:“我们县令才从七品,而唐县令是从六品,整整比我们县令高了一个大品级,别说是我们,就是杨县令回来了,那也是不会替他翻案的。别看我们罗江县现在富裕些了,但跟华阳县还是没法比,唐县令自然是想把案子尽快办完回去了。”

“甭管事情是不是癞头做的,反正抓了他,那就是他做的,到时候把人一处决,往上一报,就说他畏罪自杀什么的,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癞头听着整个身子都发软了。

“反正是陈年旧案,证据本来就不足,说是谁干的不行?到时候唐县令把案子一结,立了功,可以走了,我们也轻松许多。”

“唉,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那也是他运气不好,谁让他什么都不说的?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隐瞒不报,有事情没说,怪谁?”

“也是,走吧,这是最后一趟了吧,天天晚上都要巡视,可累死了。”

“可不是吗……”

癞头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两道人影转身走了,这才抖着把拳头塞进嘴里,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吓得眼泪簌簌的流……

天亮了以后,差役们又拎着木桶,敲着木勺发早食,依然是一人一勺粥,外加一个掺着糠的褐色馒头。

癞头趴在门口的栏杆那里往外看,差役们没理他,发到转角处的那个牢房后就要走。

癞头饿得受不了,连忙叫道:“大哥,大哥,官爷,我,我今天又没饭吗?”

“你?”差役回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同情的道:“有呀,不过你的跟他们的有点儿不一样,得略等一等。”

癞头一怔。

差役已经提着东西走了,不管他怎么叫都没回头。

癞头正绝望,有两个差役一脸是笑的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了,他们径直走到癞头跟前,态度特别好的让他往后让一让,然后就打开牢房的大门,将食盒提进来。

一打开,里面是整只炖着的鸡,还有一条鱼,煮汤的鸭肉,白花花的一大碗白米饭……

差役将饭菜都摆在癞头跟前,甚至还拿出了一壶酒放在他跟前,对他笑容满面的道:“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来,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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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招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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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么多好吃的,癞头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两个衙役,伸手就扯了一只鸡腿,才咬了一口便发觉不对劲。

他一边嚼动,一边满含期待的看向两个衙役,“官,官爷,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衙役甲点头道:“等吃完就可以出去了。”

癞头便强逼着自己放下手中的鸡腿,道:“我不饿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衙役乙笑道:“兄弟还是吃饱点儿吧,可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呀。”

说罢,还亲自给癞头倒了一杯酒。

昨晚上听到的秘密一下就从癞头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的双手发抖起来,整个人都簌簌发抖,“上,上路?上什么路?”

衙役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说呢?你住的可是死牢,说起来我进县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死囚呢,所以我们也没经验,准备的饭菜可能糙了点儿,但我们也尽心了。你到了地下可别说我们的坏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癞头就眼一翻,一副要晕倒的模样,衙役乙刚伸出手去想扶他,结果癞头竟然自己缓过来了,他一下扑倒在地,爬着上前抱住衙役甲的腿,叫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跟我没关系,跟我真的没关系,是周银,是周银干的呀。”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其中还真有事,道:“这话你可别跟我们说,我们就是差役可做不了主。”

“你们做不了主,你们做不了主,我,我要见大人,我要见县太爷,你们要抓的是周银,可周银死了呀,对了,他有个闺女,他还有个闺女,你们别抓我,别砍我头,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见了而已……”

癞头就这样被带到了唐县令跟前。

两个衙役低声将他在牢里说的话汇报给唐县令,唐县令目光一凝,微微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堂,唐县令思索片刻,起身道:“将人提到后院,我在后面审他。”

那私审了,衙役甲和衙役乙相视一眼,应了一声,把癞头给押到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是杨县令的宅邸,虽然有一道门与县衙相通,但看守门的却是杨县令的下人,因此前头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过来的。

唐县令出入后院就跟回自个家一样,直接让人把一间侧屋收拾出来,在那里审问癞头,他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书记员以及长随。

长随是他的心腹明理,书记员则是罗江县的吏员,是杨和书说过可信的人。

唐县令在首座上坐下,书记员江琦左右看了看,便搬过来一张桌子和凳子,把文房四宝摆上,打算在此记录案情。

东西才摆上,两个衙役便把癞头给押上来了。

癞头见他上的不是公堂,而衙役把他按倒后就退下,堂上只坐着唐县令一人,左右两边只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一看还是下人,他便更肯定了昨天晚上听到的秘密,堂上做的坏官是真的要拿他去顶罪。

唐县令喝了一口茶,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癞头,开口道:“不是说有话与本官说吗?说吧!”

癞头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后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那些事跟我全不相干,我都是听村长和村里人的,不是故意隐瞒官差的。”

唐县令问道:“隐瞒了官差什么?从头说起吧。”

癞头却堵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打哪儿说,周银的事,他算是知道得最少的一拨人了,因为那会儿他就是人云亦云,村里说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了。

这让他怎么说?

唐县令见他蠢笨的模样,便干脆问道:“先说一说周银吧,周银呢?”

“死了,”癞头说得特别的顺和快,立即道:“十多年前就死了,跟他媳妇一块儿死的。”

“十多年前?”

“对,”癞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就大约是十一二年前吧,那会儿周金家的小闺女才几个月,还小呢,对了,她就是周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唐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人埋在哪里了?”

“就在村尾周家的坟地里,以前是没名没分的埋着,不敢叫人知道,后来县衙里去了一个官差,说是有周银的丧报,周家就大张旗鼓的把他重新下葬了。”

“那仔细的说一说周银吧,他犯了什么事?怎么死的?”

“他是盗匪呀,”癞头有些懵,“这不是官老爷们说的吗?”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道:“哪个官老爷什么时候说的?”

“就十一二年前,他和他媳妇被人砍死在山上,我们才把人抬回来,村里就来了几个骑高头大马的官老爷,”癞头比划起来,道:“他们拿了大刀和画像,说画像上的人是盗匪,被他们捉拿时砍死在了山上,问我们是谁收葬了,还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哪家的人。”

癞头道:“当时他们那么凶,我们哪敢说是周金家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跟村里好多人家都有恩,大家就都说没见过,不知道,把人给糊弄走了。后来又来了一拨人,还仔细的每家每户翻找过,我们更不敢往外说了。”

这个信息量就有些大了,书记员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唐县令。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问道:“十一二年前,那是大贞二年,还是大贞三年?”

癞头想也不想便道:“大贞三年。”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前一年益州城也发大水,还波及到了我们那儿,而我二女儿就是大贞二年生的,大人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唐县令问道:“周银以前卖身过,他第一次回乡是什么时候?”

“就是大贞三年,他就回那么一次,娶了媳妇,生了闺女,衣锦还乡的。”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那就仔细的说一说吧。”

癞头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有些胆怯,缩了缩脖子问道:“说,说什么?”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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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招供(二)

“就说一说周银,比如他小时候如何,长大后又如何,当年他是怎么卖身,怎么离家的,再回家时又是一番什么景况,他给家里带回去了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唐县令点了点桌子道:“你要是据实以告,我查明事情的确与你无关便放了你,但你若撒谎,我去七里村一查问,与你说的有出入,那……”

正打算把周银往恶里说,将自己推脱干净的癞头顿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道:“周银,他打小就聪明……”

癞头只比周银大两岁,但他从小也是生活在周银的阴影下的,他从小就羡慕周银。

因为他日子过得好,且太讨人喜欢了。

往前二十多年,他们家的日子是过得比老周家要好的,别看现在癞头家的日子过得最差,而老周家的日子过得最好。

他小时候,癞头家的日子可比老周家好太多了,那会儿老周家的日子才是过得最差的那一拨。

因为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而老周家孩子太多,又都是半大的孩子,这会儿的孩子活儿干得不多,吃的却多,所以很穷。

但这么难的日子,周银的日子竟然过得不错,让癞头都羡慕起来。

当然,他觉着过得不错不是指吃得好,穿得好,而是周银很自在,他大嫂钱氏很纵容他。

六七岁的小孩儿,谁能跟着大人去县城?

但周银就可以,只要钱氏或周金去县城里卖东西或买东西,周银必可以跟着。

而每次进县城,他肯定能买一块儿糖。

所以整个七里村,上上下下的孩子都羡慕他。

而等他到**岁上,周银都可以自己跑去县城里玩儿了,他还自己认了字。而且因为周银长得好,又聪明,村里的大人们都喜欢他,过年时大家窜着拜年,他得到的糕点都比别的孩子多一些。

癞头知道唐县令要去问村里的人,也不敢瞒着,就把大德十一年旱灾,周银把自己卖了还帮村里的人找了活儿的事说了。

癞头道:“因为这事,村里的人都感念他的恩情,大贞三年,他带着媳妇孩子回村,村子里人都去他家看他,听他说要定居在村里,村长还说要给他选块好地,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去给他修房子呢,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大家才跟着老周家的人一起瞒着官差的。”

唐县令问:“他回乡都带了什么东西?”

“就两个包袱,他是跟着商队回来的,说是怕路上不安全,他带着妻儿不好走,所以只带了两个包袱上路,家里其他东西都另外托了朋友带回来,因为东西多,落在了后面,他还说给村里人都带了礼物呢。”癞头道:“然后他在村里停了两天就带着他媳妇说要出门把东西带回来,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还是上山打猎挖野菜的人看到他们被砍得不成样子了抬回来的。”

“那他们的行李呢?”

“没了呀,当时他们身上就只有一身衣服,除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回来了就没说过自己在外做什么营生的?”

“说了,他说也是种地,偶尔做些小买卖,”癞头迟疑了一下后道:“他跟我们说,他岳父是一个秀才老爷,他跟着商队出去后半途病了,没办法就在一个什么州停下了,病得快死的时候,秀才公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水米,又给他抓了一些药,这才熬过了那个坎。”

“然后他就常去秀才公家帮工,跑腿,秀才公看他勤快,便收留了他,”癞头有些怀疑,又有些羡慕的道:“那秀才公只有一个女儿,干脆就招了他做女婿,他们是给秀才公和秀才娘子养老送终后才回来的。秀才公家的家业都给了他呢。”

唐县令脑中却快速的闪过一纸公文,道:“商州?”

癞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商州,就是商州。”

唐县令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他问道:“说周银是盗匪的,可有说他在何处抢劫,抢劫了谁?”

“我们哪敢问官老爷呀,别说我,就是周金一家都不知道的。”

唐县令又问,“那周银的同伙呢?”

癞头:“不知道,从没见过,或许是周银的那个朋友?但我们也不认识,没见过呀。”

接下来就是一问三不知了,他知道周银卖身前的事,也知道周满在周家抚养后的事,但这中间的事,癞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唐县令来来去去的查问,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癞头胆怯起来,连忙问道:“大,大人,我没撒谎,您到村里一问就知道,您,您能不能先放了我?”

唐县令就看着他问道:“你确定你要回村?你们村的人若是知道你把一切都招供了……”

癞头脸色一白,那他们一家肯定会被赶出村子的。

癞头咽了咽口水问,“不是说,瞒报犯人是会被当做同犯吗?”

“不错,但周银的罪名还不确定,所以本官不会拿你们七里村的人问罪。”唐县令知道说得太隐晦他可能听不懂,因此直截了当的道:“但你招供了你们村隐瞒多年的秘密却是事实。”

癞头顿时大哭出声,哭叫道:“大人,小的这可都是听您的招供的,您可不能害小的呀。”

“我不害你,”唐县令道:“所以你最近便先在县衙里住下吧,你自己也把嘴巴闭严实了,除非我问,否则不论谁问你都不要多说。等本官查清了事情,不论周银有罪无罪,本官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要是胡言乱语,坏了本官的好事……”

癞头立即保证,“小的一定不乱说,从今天开始,除非大人问,小的就是个哑巴。”

唐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把他押下去。

江琦将记好的笔录呈上去给唐县令看。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确认无误便签了字,然后将笔录收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江琦默默地看着他,唐县令无视他的目光,道:“江琦,你去把大贞三年来县公干的名单找出来,还有那一年发布的公告,来源,我都要。”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不同的理想(一)

江琦也只犹豫了一下便低头应下了。

虽然只是听了癞头的口供,但他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来。因为听着,周银不像是抢劫的盗匪,倒像是被盗匪抢的那一个。

一个从小便聪明,感恩,又善良的人,衣锦还乡后变成了盗匪?

反倒是周银嘴里说的,他靠着岳丈立足更显得可信。

唐县令很满意他的态度,道:“长博与本县提过你,说你机敏仁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江琦低头道:“那是大人抬爱。”

唐县令问道:“你相信癞头说的话吗?”

江琦:“信。

“那你信他口中的那些官差说的话吗?周银是盗匪。”你

江琦垂下眼眸,半响才道:“大人,刑名是要讲究证据的,如今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下官不敢妄加猜测。”

唐县令笑道:“不怪乎长博喜欢你,你说的没错,刑名是讲究证据的,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证据。”

江琦很好奇,“唐大人和我们大人为何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周银涉及盗匪之事。”

“我吗?”唐县令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我说是为了天下无冤之人,无冤之案,你信吗?”

江琦躬身道:“自然信。”

唐县令看着他的脸笑了笑,“可你的脸和眼睛告诉本县,你不信。”

江琦身子微僵。

唐县令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仰望蔚蓝的天空舒出一口气,浅笑道:“这院子四四方方的,但围墙还是低了些,我记着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在一个高墙四方院里看天空了。”

江琦一头雾水的听着,并不发表看法。

唐县令道:“这个案子,我大约能猜到你们大人是为了什么,他是一个……嗯,很爱干净的人,律己也律人。我嘛,一是你们大人给的口供漏洞很大,一看便是有冤情;二也实在是好奇。”

“就凭癞头一开始的口供,大人便能笃定有冤情?那长命锁就不能是谁送的,或是捡到的……”

唐县令就笑道:“这天下的事情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别人的事,一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也可以分为可言之事,不可言说之事。一个人很难为另一个人完全的保守秘密,除非他是个道德感极高之人,你看癞头是这样的人吗?”

“与你说这么多理由,不过是因为你不懂,而我这里其实最初的理由就是,我就知道癞头是撒谎的,我的感觉告诉我,这其中有莫大的隐情,而这隐情涉及刑案。”唐县令道:“而这样的感觉是我多年断案积累下来的经验。”

江琦顿了顿,他知道唐县令的父亲是左都御史,而左都御史是刑部出身,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曾经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巡游天下,断天下奇案,也是因此声名大噪,然后被提为左都御史。

“那,我们大人呢?”江琦还是很不明白,当初他们大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查起长命锁,查起周金周银来?

虽然杨和书没和他说过理由,但唐县令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出来,但他为什么要告诉江琦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琦,问道:“我倒觉得你不该跟着长博,你倒适合跟着我,怎么样,可愿到华阳县来当书记吏?。”

江琦一怔,心脏剧跳起来,同时口干舌燥,一时拿不定主意唐县令这是在试探他的野心和对杨县令的忠心,还是真的看上了他想把他拉过去。

江琦咽了咽口水后道:“下官的委派皆是杨大人做主,所以下官听杨大人的。”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待他成亲回来,我就和他说一声,让他把你派给我。”

他意有所指的道:“好奇心重,又敢问,也敢想,本县觉得你倒更适合刑部。”

唐县令说罢便走,江琦低下头去躬身行礼送他。

等唐县令走没影了,江琦这才直起身子来。

明理连忙追上唐县令,见这会儿早已经过了午时,连忙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

“老爷,要不要给杨少爷写封信?也好让杨少爷安心安心。”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也好,我也正有事托他去查呢。”

吃完了饭,唐县令便让明理再去前面县衙里将那封丧报拿了过来,他点了点后笑道:“绵州周银,娶妻商州夏氏,怎么就这么巧?”

明理给他倒茶,就静静地听着。

“我还得去绵州一趟,查一查户籍,看一看绵州同龄的人中有几个人叫周银,但长博也得帮我查一查,这梁州的刺史与郭县的县令人脉。”

明理头皮发麻,“老爷,这案子牵扯得也太大了吧?直接去七里村查一查不就好了?”

“七里村自然也是要去的,但该有的证据也得有,该查的事也得查,这封公文不对。”

“可老爷,您是华阳县的县令,如今来这儿只是暂代,而且,这还是杨少爷和明刺史私底下同意的,都没走公文呢,事情闹大,京城的大人们知道了,就是老太爷再御史台也保不住您呀。”

唐县令就笑道:“所以我们的动静可以小一些,悄悄的来。”

“老爷,要不,您还是和夫人商量一下吧。”

唐县令扭过头,“你别多话,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所以如果最后她知道了,那一定是你多话。”

明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如同被秋风吹过的树枝一样萧瑟。

唐县令这才提笔给杨和书写信,一边写还一边道:“你别说,他这坏习惯总算是歪打正着了一次,竟然查出这么一个案子来,但他这个坏习惯还是得改。”

明理道:“杨少爷说过,他并不想去查满小姐他们的,毕竟是朋友,只是满小姐他们家种出了新麦种,所以才多查了一些。”

“你信他?”唐县令哼了一声道:“他打小就这样,所以才那么讨厌,你看他有几个交好的朋友的?”

说罢,唐县令干脆在信里教育了杨和书一顿,明理看得忧心不已,“老爷,杨少爷要成亲了,您还是别在这时候跟他吵架了。”

“没事,有心情跟我吵架,说明他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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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二月二

唐县令写完了信送出去,便开始去资料房里和江琦一起查资料,“找个机会,我们得去七里村一趟。”

江琦想了想后道:“再过四日便是龙抬头,七里村旁边的大梨村有个道观,每年二月二都有庙会,大家会上山拜太上老君和土地公公,那会儿热闹得很,大人若不想引人注目,可那时前往。”

所以他说江琦适合跟他混刑名,他都没说,他便知道他不欲将事情闹大,想悄悄的查。唐县令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就二月二去。”

天色渐暗,俩人都没查到什么东西,但唐县令并不气馁,扭了扭脖子后起身回后院去休息,他打算今晚早点睡。

而此时,蹲在大门口望天的满宝确定了今天四哥不会回来,便转身回家了。

白善见她连饭都吃不香了,便道:“府学二月二放假,要不我们二月初一回家?”

满宝道:“连着休沐也才放三天假,回家才能停留一天,也太奔波了。”

庄先生闻言抬头看了满宝一眼,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到底是小孩子,若和他一样万事不萦于心,那才要糟呢,因此笑道:“那就和学里多请两日假好了,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大梨村的庙会连开两天,我们也回去凑凑热闹。”

三人眼睛皆是一亮,就连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低低的欢呼一声。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脑袋,劝慰道:“人走在这世上,总会遇到许多关卡,你当时觉得太高迈不过去,但你耐下心来坚持坚持,迈也好,爬也好,绕路也罢,过个几年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那点儿关卡不算什么。因为前面总还有更难的事情在等着你,而以前所受的磨难都是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满宝问:“那一直开开心心的记忆不好吗?”

“好是好,但开心的记忆多了,你就记不住了,”庄先生笑道:“有坎的记忆才最深刻,不仅有苦和酸涩,也有甜,而且因为吃了苦和酸涩,那甜才显得尤为蜜。”

桌上的四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都不太能理解。

厨娘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往昔,点头道:“先生说得真好,我现在这么一回想,最先想起来的还真是苦后的事。”

白善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满宝打的事。”

满宝:“我也最先想到被你打的事。”

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心虚的看了一眼庄先生,小声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先生提到门外罚背书的事。”

庄先生:……

周立君道:“我最先想到的是大伯母后来煮了菜,我娘就把二弟碗里她做的菜倒我碗里让我吃了,然后奶奶把我的碗接了过去把菜拨走了,给了夹了好多大伯母做的菜。”

庄先生微微点头,“所以你们看,你们平日开心的事情也不少,但这会儿能最快想起来的能有几件呢?”

满宝沉思。

白善吃完饭便跟在她身后,道:“先生说的对,再怎么样还有我们呢,你爹娘也疼你,有什么坎迈不过去呢?”

满宝道:“我没觉得迈不过去,就是不太开心而已。”

“等回了家就好了。”

满宝点头,她问四哥,四哥可能不说,但她可以去问爹娘呀。“就不知道我娘他们会不会告诉我。”

“到时候我去帮你。”

满宝心安了不少,对白善微微一笑。

白善在府学先生们的眼里勉强算得上是好学生,所以请假还不算难,在磨了两天后,学官总算是允了他两天的假,可以初六再回去上课。

他们初一放旬假,一大早便收了东西出城回家。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万物复苏的开始,各地都有庙会,热闹一点儿的县里还会举办活动,自然,县令就算不出席,也是要管事的。

罗江县往年就没办,今年杨县令不在,更不会办了。

而华阳县因为是益州城的郭县,是有一些活动的,虽不隆重,但爱惜名声的士绅权贵都会舍些东西来,

今年唐县令不在益州城,主持事情的则是县尉和主簿,不过这都是有章程的,并不难。

但明刺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知鹤还没回来?他这是在罗江县待上瘾了?”

祁大人笑道:“他和杨县令是至交好友,听闻杨县令不擅刑名,或许想趁此机会帮杨县令理一理县务也不一定。”

明刺史就笑道:“他自己的县务都没理清楚,哪有那个功夫?而且杨和书出自杨氏,素来傲气,怎么可能让他插手县务?”

听出刺史对唐县令的回护,祁大人笑了笑,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但不止是明刺史,就连益州王都问了一句,“今年不见唐县令上门,他不在城内?”

张节度使愣了一下后笑道:“他公干去了吧,王爷也知道,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要费很多的心力,如今又快到春种了,他要忙的可就多了。”

益州王道:“也是,以前只知道唐县令爱刑名,不擅管民务,来华阳县两年民务都一直是交给丁主簿来管,却没想到去年突然接手民务也能做得这么好,显然平时没少做功课的。”

张节度使尴尬的笑了笑,去年算计益州各世家手里的田地安置流民的事他也有份儿。

益州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看着张节度使浅笑道:“也是唐大人家世显赫,家学渊源,又有张大人和明刺史保驾护航,这才做得这么好。”

“这都是唐县令能力出众,明刺史也爱才,我年纪大了,这些琐碎事哪儿管得过来?”所以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您要记仇就记他们两个好了。

益州王笑了笑,他也不过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还不把唐县令的去向放在心里。

他举杯看向张节度使,“此次本王开春日宴,宴请来蜀的朋友,请张大人也出席饮一杯水酒,到时候大家谈诗论道岂不快哉?”

张节度使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举杯应下。

春天嘛,不是这个宴,就是那个宴,他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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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意外

老周家的人没想到满宝他们会在这时候回来,毕竟他们才出去了十三四天,而且此时家里正惶惶,气氛很是不好。

满宝和周立君一从大门外蹦进来,整个院子的大人们都一静。

孩子们却很高兴,尤其是五头和六头,迈着小短腿就冲着小姑跑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就要糖吃。

满宝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塞给他们,冲着她爹就跑去……

老周头头疼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满宝不高兴了:“爹,你不想我回家呀?”

老周头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你也没说一声,爹有些被吓着。”

满宝就看向她娘。

钱氏虽然也惊讶,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道:“去洗漱吧,我让大丫给你收拾房间去。”

“咦,大丫在家吗?”满宝说完,这才看到大嫂也在家里,惊讶的问,“大嫂,铺子不开门吗?”

小钱氏看了婆婆一眼,笑道:“回家过二月二,所以铺子关几天,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想吃些什么菜?”

“随便,只要是大嫂做的我都爱吃。”

老周家人早吃过晚食了,这会天都黑了,大家正准备洗洗手脚睡觉呢,满宝和周立君一回来,大家便坐在堂屋里看着她们吃东西。

钱氏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周立君看向小姑,满宝道:“二月二,我们要回来赶庙会,府学和书院也都放假呢。”

“回来几天?”

满宝道:“初五回去。”

老周头忍不住惊叫,“这么久?”

满宝扭头看着她爹,越发肯定家里有事了。

她看了一眼围成圈圈坐着的哥哥嫂子们,没有立刻问,而是等吃完了面,又去洗漱换了衣服,这才跑到大院这边来。

这会儿,大家都各回各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爹娘的房间里破天荒的亮着灯。

就算现在老周家日子比以前好了,老周头和钱氏也依然节省得很,能不点灯的时候绝对不点灯。

满宝走到大哥大嫂的屋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敲门,而是径直去了正屋。

她知道,如今家里依旧是爹娘当家做主,如果她和白善猜准了,她真的不是爹娘的孩子,大嫂便是知道,再疼她也不会告诉她的,所以还是得问爹娘。

满宝敲门。

屋里正说悄悄话的夫妻俩一顿,老周头下床去开门,看见满宝在门外便好奇的问,“怎么还不睡?”

“爹,我有话跟你们说?”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老周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跟爹娘睡了。”

“我没要和你们睡,”满宝挤到房间里,愣是突破她爹的伟岸身躯钻到屋里去,“娘,我有事。”

钱氏便笑道:“过来吧。”

满宝立即跑过去,还回头冲她爹扬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满宝坐在她娘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什么事儿,说吧。”

满宝却一时犹豫了起来,心头有无数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从何说起。

老周头见满宝低垂着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是打了人,还是……”

“没有,”满宝抬起头否定,看了一眼她爹后从衣领里将那块一直戴着的长命锁取出来,“爹,娘,这长命锁是哪来的?”

老周头和满宝一愣,不明白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便道:“是爹娘给你打的呀,怎么了?”

满宝垂下眼眸问,“花了多少钱呢?”

老周头想了想,斟酌着道:“不贵,也就二三两吧,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满宝心中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红,她忍了一下没忍住,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老周头一怔,连忙心疼的去给她抹眼泪,“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粗粝的手抹在满宝嫩嫩的脸上,她都能感受到疼,但满宝心里更委屈了,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老周头着急起来,连忙看向老妻。

钱氏心中一动,嘴巴动了动,最后也只是伸手抱住了满宝。

满宝便扑进母亲怀里哭起来,哭了半响,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一抬头看到关切的看着她的父母,她便嘟了嘟嘴委屈道:“你们都骗我,我都知道了。”

老周头问:“我们骗你什么事,你都知道什么了?”

满宝抹掉脸上还剩的泪水,带着哭音道:“爹,你知道这长命锁值多少钱吗?”

老周头愣愣,“值多少钱?”

满宝本来想说价值百两的,但一看她爹这模样,就道:“价值千金!”

老周头脚就一软,扶住她的肩膀才站稳了,“这,这么多?”

钱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忙问道:“这是谁说的?”

满宝道:“唐大人说的,他说这个长命锁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我也拿着去问过银楼的掌柜了,这银锁是一个特别有名的银匠打的,所以特别贵。”

“这再贵,它也只是一块银子呀,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老周头喃喃,“他们也没这么多钱啊……”

满宝耳尖的听到了,问道:“他们是谁?是,是……”

满宝眼泪又盈于睫,问道:“是他们吗?”

钱氏一看,便知道她是知道了,心中惶惶,半抱住她问,“那个唐县令也知道了?”

满宝看着母亲不说话。

钱氏便叹了一口气。

满宝扯了扯她的衣袖,哭道:“娘,你就告诉我吧。”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着没说话。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白善也才吃完晚食,告别祖母和母亲回自己的房间。

刘老夫人笑着送他离开,等他走得没影了,脸上的笑容这才落下来。

一旁的郑氏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的问,“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会子回来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独自坐会儿。”

郑氏便行礼告退。

等郑氏走了,刘老夫人这才扶着刘嬷嬷的手道:“走吧,去让大吉来见我。”

“是。”

白善突然回来,同样出乎刘老夫人的预料,而且这孩子似乎很守和满宝的信诺,什么都没告诉刘老夫人,所以刘老夫人跟他说了半天话,也不明白他为何此时跑回来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身世

大吉早等着老夫人叫了,因此很快便过来了,他低声将少爷吓唬周四郎的话说了,也禀报了两个孩子躲在房里的猜测。

刘老夫人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能猜到满宝的身世,沉默了一下后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吉躬身退下。

刘老夫人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刘嬷嬷问道:“老夫人,周家会告诉满小姐吗?”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不管他们说不说,我们都要说了。周家近日都很担惊受怕,唐县令眼见着也要查到这儿来了,所以该说的就都说了吧。至于他们是否告诉满宝,还是由他们自己考量决定吧。”

前世和老周头现在就在考量,俩人现在隔空对望,用眼神在交流。

满宝抬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见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便气得一拍床。

夫妻两个便低头看她。

满宝便略有些心虚,这样对着父母发脾气是很无礼的行为,她缩回手,嘟了嘟嘴道:“爹,娘,你们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就去问哥哥嫂子们,还有村子里的人,他们是不是也知道?”

钱氏就叹了一口气,问道:“这长命锁就不能是爹娘从别处得了送你的?”

“那从何处得的?”满宝打破砂锅问到底,“娘,如今唐县令正在查我们家呢,我不知道他在查什么,但我也觉得这么好的长命锁,我们家是买不起的。”

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这长命锁是你小叔打的……”

满宝静静地看着钱氏。

钱氏便闭了闭眼,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孩子都知道了,瞒着有什么意思?官爷们都快要找来了,到时候我们还不知要怎么样呢,总要让满宝去给他们夫妻俩上炷香。”

前世便摸着满宝的脑袋道:“满宝,你的确不是娘生的,你是你小叔小婶的孩子。”

满宝眼泪落下来,抹了抹后道:“我就知道,我,我和善宝都猜着了。娘,你把他们的事都告诉我吧,怎么你们不把我当侄女儿养,却当闺女养呢?”

钱氏就拉着满宝的手细细的将周银卖身后又回来的事情说了,“……当时你才六个多月,也不认生,娘一抱你,你就咯咯的笑。那会儿正换季,天气不定,你又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第二天便有些恹恹的,你爹娘托了人往这边运行李,只送到县城,所以他们第三天就要进城去拿行李,顺便买些紧缺的东西。我想着你年纪小,总这么奔波不好,就把你留了下来。”

午夜梦回时,钱氏不止一次庆幸她当时的说服,却又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把他们夫妻俩也留下来,只要晚一天进城,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你爹娘,”钱氏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红着眼睛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就在入城的那片大虎山里,你爹娘的脸上被人用刀划了好几道,当时你四哥把他们抬回来,我们就想去县城报案的,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去,便有官爷拿着你爹的画像来村里,说你爹是盗匪……”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钱氏握紧了她的手道:“你爹怎么可能会是盗匪呢?他从小便心善,这次回乡就是想在村里安家立业,他又有妻有子,怎么会去做这种杀头的勾当?他是冤枉的,但那些官差拿着他的画像信誓旦旦,我,我们都没敢认……“

满宝问:“我爹卖身了,那他是怎么赎身的,又是怎么赚了这么多钱,对了,我娘是谁?”

钱氏抹了抹脸上的泪道:“你爹说了,当初他卖身给商队就跟着商队一路往北做生意去,但走到半途,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因为淋雨,他高烧不断,已经走不动了。”

“商队的管事找大夫给他看了一下,治好病要费不少钱,而且还不能再走,所以商队就把他留下了,”钱氏道:“商队给你爹留下了几副药,但那药吃完了还没好,你爹要住,也要吃,没几天就把身上的积蓄全花光了。当时客栈的人把他抬到了外面,是你外祖看着他可怜,便让他住在门房里,又请了大夫给他治病。”

“你爹那会儿也才十四岁,他好了以后就留在你外祖家里帮工,偶尔再出去给人跑跑腿赚些钱,想要把看病的钱还给你外祖。”

老周头连连点头,“你爹从不肯白受人的好处,我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你外祖就看上你爹了,然后就招了你爹做女婿,你爹给他们养老送终后就带着你和你娘回村来了。”

满宝脸上的泪也干了,这会儿倒不伤心了,只是好奇的问,“那我娘就每个兄弟姐妹什么的?”

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家家户户都有兄弟姐妹。

老周头道:“没有,所以你外祖家的钱财都是你爹娘的,你脖子上的长命锁听说也是你外祖请人给你打的。”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爹岂不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点头,“是上门女婿。”

满宝:“那我怎么姓周呢?”

老周头和钱氏:……

满宝看看她娘,又看向她爹。

老周头就拍着她的脑袋心虚的道:“真是个傻丫头,你爹回来过的事都不能往外说,你都得假装是我的闺女,那能不姓周吗?”

满宝就耷拉着脑袋问,“那,那我以后要改姓吗?”

老周头有些不情愿的道:“不,不用吧?”

钱氏则是思忖道:“要是能改,自然还是改回去好,当年你外祖给你取了名字的,可惜是个男孩儿的名字,所以你爹娘没用,想着以后给你弟弟用,谁知道……”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爹是个信诺的人,说了是上门女婿就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有些不甘愿的动了动腿,小声道:“那我还想给满宝招个上门女婿呢……”

满宝觉得这个距离她太远了,她总算是记起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所以唐县令在查当年盗匪的事?我既然说小叔……我爹是盗匪,那总有被偷盗或抢劫的苦主吧?苦主是谁?”

钱氏和老周头一起摇头,道:“我们也和衙门打听过,但那些官差不是县衙的人,我们也不敢打听得特别细,生怕人怀疑上来,都还是托你舅舅们拐着弯儿的和县衙的衙役亲眷打听的,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第七百九十六章 恍惚

满宝就皱着自己的小脸思索起来。

老周头颇为忐忑,“满宝呀,要是你爹的事儿发了,那我们家里人还有你会不会问罪?还有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帮着瞒了,县太爷会不会把大家伙儿都给抓了?”

满宝问道:“全村都知道?”

老周头点头,“年纪大的都知道吧,当年你爹回来的时候可热闹了,大家都来我们家里凑热闹。”

满宝想了想便安慰道:“别怕,就算是隐瞒逃犯,犯案的人这么多,也就抓案首,比如村长爷爷和里长爷爷,还有爹和大哥他们。”

老周头一点儿也没被安慰道,捂着胸口道:“这可怎么了得?”

满宝知道了实情,却放松了不少,一再的问她娘,“娘,你确定,我爹真的不是坏人吗?”

钱氏想也不想就点头,“确定!”

满宝就捏着拳头道:“那就不用怕了,您放心,现在查案的是唐县令,他可聪明了,心也不坏,不会做糊涂官的,我爹不是坏人,那就要把杀他的人查出来才好。”

钱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握住她的手问,“所以这还是好事,是吗?”

满宝点头,“是。”

老周头却很怀疑,“不会他们也跟以前的官爷一样,冲上来就说你爹是盗匪,然后把我们都抓走吧?”

满宝道:“不会的,等我回了益州城,我就去找唐县令,请他帮忙查这个案子,可惜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好在唐县令破案特别厉害,我听他身边的明理说过,他破案可比杨县令强多了。”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谈完了要紧事,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老周头扭捏的看着他闺女道:“满宝啊,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咱身上流的血还是一样的,爹还和以前一样疼你,你可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我知道,爹。”

老周头听到这声“爹”总算是放心下来了,用粗粝的大掌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满宝呀,你爹年纪比你大哥大姐还要小,我和你娘就是当儿子养大的,你呢,也是我们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啊,不容易,爹心里最疼你了,等你以后招了上门女婿,爹和娘不跟你们大哥过,就跟你过,去给你看孩子,等我们老了动弹不了,我们就让你哥哥们把我们抬过来照顾送终……”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

“怎么不能说?我这不是为了让满宝安心吗?让她知道,不管她是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都最疼她。”

“你是最疼她吗?”钱氏恼火道:“家里什么时候说过要给满宝招上门女婿了?会做上门女婿的能是什么好人?”

“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那老二也是上门女婿,他不是好人吗?”老周头道:“满宝这么有本事,脾气又这么大,这外头谁家的小子配得上她?嫁到外面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还不如选个长得好的招了做上门女婿,到时候就在左近建一栋房子,有她六个哥哥看着,谁敢欺负她?”

“你还想把她留在村里?满宝读了这么多的书,庄先生都说她以后前程大着呢,你怎么能想着把孩子拘在村里……”

夫妻俩当即就吵了起来。

满宝看看爹,又看看娘,便悄咪咪的溜下床跑了,留下他们自己吵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爬回床上的时候还很平静,但这一静下来心脏便开始砰砰的跳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茫然,所以她的确不是她爹娘的孩子?

满宝挠了挠脑袋,想找个人说话,于是她找科科,“科科,我爹竟然不是我爹,我娘竟然也不是我娘。”

科科“嗯”了一声,见宿主半天不说话,就问道:“然后呢?”

满宝:“你不觉得很奇妙吗?”

科科:“不觉得。”

满宝:“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和白善说。”

她扭头看着窗外,期盼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我还想去拜一拜他们呢,我以前都不知道小叔就是我爹,更不知道我娘也跟着埋在那里。”

科科算了算后道:“还有九个小时三十八分钟天亮。”

满宝默默地躺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将双手放在肚子上道:“那八个小时后你把我叫醒吧。”

科科记下了,于是天没亮就把满宝叫醒了。

满宝爬起来穿好衣服,看了眼外面的雾气,听到大院那边传来动静,便知道大嫂肯定起了,她便缩着脖子爬过去。

小钱氏和冯氏已经起来弄早食和烧水了,看到满宝溜过来,小钱氏连忙拉住她的小手,见还算温暖便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起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一会儿我要出门去找善宝。”

“那也不必这么早,善少爷说不定都没醒呢。”

冯氏在一旁笑问:“小姑,要不要热水洗脸?”

满宝点头。

冯氏便用木盆给她盛了热水,“快去洗漱吧,多穿些衣服,现在才二月呢,天还冷得很。”

满宝抱着木盆却没走,问道:“大嫂,二嫂,今天家里要去逛庙会吗?”

冯氏:“去呀,家里人都去的。”

小钱氏想了想道:“今年爹和娘可能不去了,昨天娘让我把香收了,应该是让我们去烧香。”

满宝道:“我也不去了。”

冯氏奇怪的看她,“你回来不就是要去逛庙会吗?怎么不去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去是去,但我不去这么早,我得去找善宝说说话儿,看他去不去。”

冯氏不知道他们读书人的事,便点头道:“行吧,不过一会儿娘起了,你得跟娘说一声。”

满宝点头,转身却把小钱氏给拉了出去。

小钱氏问道:“怎么了?”

“大嫂,你给我收拾一些香烛值钱呗。”

“你要香烛纸钱干什么?”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去给我亲爹娘上香。”

小钱氏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诓她的。

满宝没抬头看她,只一味的叹气道:“我爹还罢了,每年都给他磕头上香,也都给请他过来和祖父祖母们吃吃喝喝了,但我娘却从没请过,所以我要去看一看。”

小钱氏张了张嘴,半响才点头道:“好。”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上坟(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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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满宝端着木盆走远,小钱氏想了想,转身走到正房门口,正好老周头和钱氏也起来了。

应该说,他们是一个晚上没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准备着起床了。

小钱氏敲了敲门,老周头便披了衣服出门去,把空间让给她们。

小钱氏进门去低声将满宝刚才的话说了,问道:“娘,满宝知道了?”

钱氏点了点头,“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你先别往外露了口风,衙门正在查这事,满宝说她可以求县太爷们给老二伸冤,可这事吧……总之先别往外露口风。”

小钱氏连忙点头,心中也有些忧虑起来。

这事并不单只是他们家的事,全村都参与进来了,若是不能伸冤,还是定的周银有罪,那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跟着受罪。

天边才出现些亮光,满宝便提着装了香烛纸钱的篮子去白家找白善。

守门的下人听到敲门声时愣了一下,然后开门,一脸懵的看着满宝,“满小姐,这天才亮呢。”

“我知道呀,白善起床了吗?”

下人苦恼道:“小的就是守门的,少爷在二院里头呢,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

说罢就让开身子让满宝进去了。

满宝便提着篮子进门。

白家的下人,除了厨房的人外,其他人也都是才起床没多久,出门打扫的打扫,倒夜香的倒夜香,路上碰见满宝都有些愣,但还是站到旁边弯腰行礼问安。

满宝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白善的院子,一早便有机灵的下人先跑去禀报了。

白善也起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洗漱,听到院子的动静,他便从门口里探出脑袋来,看到满宝便招手道:“我还要洗漱呢,你先在厅里等我。”

满宝应了一声,却把篮子交给一旁的下人拿去放好,进了他的房间,边看他洗脸边道:“你去跟我扫墓吗?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还有事需要你帮我参考参考。”

白善一听便知道她昨天晚上肯定去问她爹娘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他连连点头道:“好,你等一下我,待吃了早食我便跟你一块儿去。”

白善一边洗脸,一边对一旁候着的下人道:“你去厨房里拿两份早食,随便什么都可以,不必等都做好。”

满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吃过面,不想吃了。”

白善则对下人点头道:“去吧。”

下人应声而去。

白善净了面和手,便去梳好头发,等他把自己收拾好,下人才把早食端来。

满宝看了眼进进出出的下人,疑惑的道:“好多我没见过的人。”

白善点了点头道:“前不久祖母才让人从陇州带来的,虽然没见过,却是家生子。”

他将桌上的碗筷给了满宝一副,问她,“真的不再吃一些?”

满宝摇头,“没胃口。”

白善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看来她受的打击不小,不然不会没胃口的。

白善一吃完便放下了筷子,起身道:“走吧。”

“不去给刘祖母请安吗?”

白善摇头,“让下人去和祖母说一声就行了,等我们回来再去请安,这会儿祖母也才起没多久呢。”

满宝便找下人要回了自己的篮子,提着和他一块儿往外走。

大吉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在他们出大门前跟在了他们身后。

满宝看了他一眼,领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村尾他们家的墓地里,

才上山,满宝就一脸严肃的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说悄悄话,你可不可以离远点儿不要听?”

大吉默默地点头,停住了脚步。

俩人便走到满宝小叔的墓前,大吉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们,却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

满宝将篮子里的香烛都拿出来,白善帮着从附近揪了一把干草来,俩人打了火石点燃干草,便点了香烛插好。

满宝拿了一把香在手上,毕恭毕敬的跪下上香,白善站在一旁等她。

满宝将香插下去,这才和找了块草地和白善说话。

她没有犹豫的将昨天我是问道的事情都和他说了,然后道:“你说,我要怎么说服唐县令来帮我亲爹洗刷冤屈呢?”

白善道:“这个很难呀,唐县令虽然问了一句,但他现在人在益州城,又是华阳县的县令,怎么可能管到罗江县来?”

“杨县令破案能力比不上唐县令,这又是陈年旧案,杨县令若是查不出来,那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岂不是都要被问罪?”满宝道:“所以还是得求唐县令。”

白善就想了想道:“就算要求,也得先求杨县令,事发在罗江县内,唐县令要查,也得经过杨县令的同意,若能说服杨县令去请唐县令,那就容易多了。”

“那得等他成亲回来呀。”

“是呀,”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道:“就算他成了亲就回来,那也得小一个月呢,不急。”

满宝便叹气,“好吧,那我们还是得当什么事儿都没有样子。”

白善点头,安慰她道:“你是你小叔的女儿,那就还是周家的孩子,跟是你爹娘的孩子也没差了,你别伤心了。”

满宝道:“我不伤心了,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点儿苦,我总觉得替他们委屈。”

她道:“十二年了,我都不知道有他们,他们不仅被人害死,还要背负罪名,连家里人扫墓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扫,我好难受。”

白善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只有大吉一个人,便伸手抱住满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要不你哭一场?”

满宝被他按在怀里,小脸儿微红,推开他道:“你别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你才多大,我才多大?我能占你什么便宜?”虽然这么说,白善还是耳朵通红,大声的申诉道:“我这是作为朋友安慰你好不好?色者见色,是你自己想歪了。”

满宝没想到自己都那么难受了他还跟自己吵架,气得就冲他飞出一脚,白善往后一蹦,转身便跑了。

满宝顺手抄起地上的篮子就去追,一路跑到山脚下都没追上白善,只能气喘吁吁的停下。

白善也喘着气的停下,回身看着她笑问,“怎么样,心里不难受了吧?”

满宝仔细一感受,还真是,她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相遇

虽然满宝不难受了,但她还是冲白善哼了一声,提着篮子扭过头就走。

白善连忙去追她,脖子都还是红的,“你真生气了?”

满宝红着脸哼道:“你以后不许再抱我,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白善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是个小姑娘……”

但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俩人肩并肩的往村子里去,大吉也从山上下来了,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

此时太阳都升到半空了,他们说话的时间有点儿久,所以村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大部分人是往大梨村的方向走去,正午的时候是庙会最热闹的开始,所以大家都会赶在午时前到达大梨村。

热闹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戌正大家才会散去,每年庙会满宝和白善都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玩儿,最主要去拜一下半山上的土地公,再去道观里拜一拜各位神尊,尤其是天尊老爷。

满宝看到这么多人往大梨村去,不免心馋,“我们去不去?”

白善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去,便点头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道:“那你等我,我先拿篮子回家。”

白善点头,“一会儿我们去找白二,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白二郎早跑了,他家看门的下人道:“二少爷一早就过去找堂少爷您了,您不在家,又去找满小姐,结果满小姐也不在,二少爷有些生气,就非让小的们跟着一起找,没找着,村里又有同窗来邀,二少爷就跟他们去庙会了。”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他一定没有深找,不然你家里人肯定是知道我们去干嘛的,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怪罪他。”

一旁的下人缩着脖子讨好的笑。

满宝点头,“我们不怪罪他。”

白善道:“就是。”最多见着时给他肩膀来一拳重一点儿的,出去玩儿竟然不等他们。

大吉问,“少爷,你们是走着去,还是要坐车去?”

白善看向满宝,满宝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坐车去吧。”

大吉便去马棚里取马套车。

白善和满宝站在自家门外说话聊天,说着说着,俩人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事,一直到大吉赶了车过来,白善才一拍掌叫道:“糟了,忘了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

满宝也总算是想起了这事,俩人面面相觑。

赶车过来的大吉顺口道:“老夫人和夫人也都赶庙会去了,少爷要请安,不如去道观里请吧。”

满宝则挠了挠脑袋道:“我也忘了跟我娘说一声了,刚才把篮子丢在院里就跑了。”

白善就道:“没事,我们有马车,时间来得及,你先回家和你娘说一声,免得她一会儿找不着你着急。”

大吉就道:“周太太也跟着一起去了,老夫人约了周老爷周太太一起,他们巳时就走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笑眯了眼,乐陶陶的爬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车子还没到大梨村的山脚下便走不动了,到处都是人,路两边的草地里还摆了不少东西,都是临时占了位置做生意的小商贩。

卖的最多的就是香烛炮仗,然后是各种吃的东西。

满宝跳下马车,看了眼已经绵延上山的人流,惊叹道:“今年比去年还要热闹了。”

一旁的老翁听到,大声回道:“可不是,山上的道观灵验着呢,连天尊座下的仙子都来这里拜天尊,所以隔壁县城的人都来参拜呢,我估摸着过两年还得更热闹。”

白善就看向一旁天尊座下的仙子。

满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头笑,“事情都传到别的县城去了?”

白善就憋着笑道:“说不准以后还能传到益州城去呢。”

而此时,益州城华阳县的县太爷就正在一脸懵的听着乡民们给他普及天尊老爷和天尊座下仙子的二三事。

这些事自然不是钱氏说的,而是大家自己往上套的,一开始唐县令还当个传说来听,但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觉得这位天尊座下的仙子有点儿似曾相识。

唐县令连忙拦住正滔滔不绝的老太太,问道:“老人家,您说的这位仙子现在还在?”

“哎呀,在呀,怎么不在,人还是个小孩儿呢,虽然是仙子,但下凡历劫,就跟凡人一样的,得等到百年后她才能回归仙位。”

唐县令没想到杨和书治下竟然还有此蒙昧之事,不由眨了眨眼问道:“不知那位仙子是哪儿的人?”

“就是我们罗江县的,隔壁不远处的七里村老周家,她可有福气了,一人便带旺了整个家。”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她不会叫周满吧?”

“叫什么不知道,但她娘是钱家村出来的,也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哎呦,生了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好。”

唐县令便确定了,这就是周满。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扭头和一旁的江琦道:“你们大人知道此事吗?”

江琦点头,“知道,大人刚来上任没多久便碰到过满小姐,当时就知道了,不过大人当时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些流言,没想到这话越传越广,这道观上的香火也一年比一年旺。”

唐县令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乐道:“没想到周满还有这能耐,竟是仙子吗?”

混在人群中往上爬的满宝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四处望,和一旁的白善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白善也道:“我好像也听到了你的名字。”

坐在比他们略高一点儿的山路边石头上的唐县令听到了,回头往下看去,就见俩人正站在石阶上仰着头往下看。

两边一低头,两抬头,大家便看了个对眼。

唐县令微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满宝和白善更惊讶,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满宝道:“这是我们的家乡呀,二月二放假,我们回家过节,唐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杨县令不在,我过来暂代几天县务,听闻大梨村的庙会很热闹,我就过来看看。”

第七百九十九章 同行

满宝忍不住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再一转头,俩人就对唐县令展开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差点闪瞎唐县令的眼。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唐县令还是忍不住脊背一寒,就好似有蚂蚁顺着他的脊背快速的爬过一样,颤栗了一下。

唐县令的目光在两人间左右滑动,问道:“可我记得府学二月二一般就放三天假,你们昨儿回来,明天就走?”

白善道:“我多请了两日假。”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就为了过二月二?”

白善点头道:“唐大人不也来了吗,显然也是对我们这儿的庙会很感兴趣,我们年年都来参加庙会的,今年要是不来便感觉像缺了什么一样。”

唐县令笑了笑,便从石头上起身,“既然这么巧,那我们不如一起走?”

满宝连连点头,热情的道:“这儿我们熟,唐县令,我们做东道,领着你好好的逛一逛好不好?”

唐县令笑着点头。

一行人便结伴同行。

唐县令见他们路上都不带歇的,一口气就往山上爬,忍不住问,“你们就不累?”

满宝和白善扭头看他,犹豫道:“唐大人,你又累了吗?要不我们歇一歇?”

唐县令就仰头看了一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道观,坚强的道:“不,我不累。”

于是一群人便继续走,唐县令还是解释了一下,“你们这儿的山路比较陡,所以走着比较累,像栖霞山,我每年都爬的,可以一口气走到山上。”

“是吗?”满宝看了一眼他们的山,又回想了一下栖霞山,勉强同意,“也是,栖霞山能上车,我们这儿只能靠走的,不过我们打小爬惯了,倒不觉得累。”

唐县令就很好奇的问,“你们常来这儿爬山?”

“是啊,”满宝道:“每年二月二的庙会,五月端午,七月鬼节,九月重阳,还有年前上香都是要来一次道观的,以前先生休沐,闲了也会带我们来登高望远。”

唐县令就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山脚下还在挪动的人流,再想一下庄先生的年纪,感叹道:“庄先生好身体呀。”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然后又隐晦的看了一眼唐县令。

不过俩人现在正计划着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夸人,怎么可以去打击对方呢?

满宝夸他的话顺口就来,“唐大人,你也很厉害的,你看和我们一块儿爬山的都还是干惯了农活的呢,他们路上都要歇两趟才能上来。”

白善则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点儿,“大家都出了不少汗,有些狼狈,大人还是这样风姿潇洒。”

唐县令就看了白善一眼道:“不会夸人就别夸了。”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手上的折扇扇了扇风。

满宝就看着他的折扇纠结,好一会儿才道:“唐大人,出了汗扇风不好,而且这会儿还春寒呢,对身体不好。”

唐县令想起她是大夫,手中的折扇便一顿,他不动声色的合上,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不久了,再走一段就是了,而且这一段路很平缓的。”

唐县令便跟着满宝两个一起往前去,再往前去一些,路的确平缓了下来,唐县令便看见不少人从另一条路上上来,那些人大多是青壮,背后多背着一个老人,或是伸手扶着老人。

唐县令忍不住咦了一声,满宝就解释道:“那是另一条路,那条路比较平缓好走。我们平时来上香都是走的那一条的。”

唐县令问:“那我们为何不走那条?”

满宝道:“因为那条路上风景不比这条好,还窄,这条路可是杨县令请了县里的土豪们跟着一起修过的,可好走了。”

唐县令一点儿也不觉得好走,他看向白善,问道:“你家是不是也出钱了?”

白善点了点头,“出了一点儿,不过我家出的少,堂伯,还有县城里的张家和刘家出的最多。”

唐县令便看向他笑道:“土豪啊。”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跟着道:“土豪。”

白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道观里正香火鼎盛,一片热闹,不管带不带香上山,来这儿的人都要跪下拜一拜。

有钱人家,比如白家,张家,刘家这些大户人家,还会给道观施一些善钱。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他们上山来上香,守清道长他们便把观里剩余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休息。

房间不够,这两年他们还新修建了两间,专门待客用。

没办法,道观的香火越来越旺,来的富贵人家也越来越多,他们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寒酸了。

拿香客们给的善钱修缮了房屋,房屋又给香客们住,道虚就悄悄的和满宝说过,“这钱就相当于过了我们一道手又回到了他们身上,倒是我们劳累了一番。太不值当了。”

满宝问:“来了这么多人,善钱就没有剩余的?”

“有是有,只是师父拿钱去买了米面和药材,上山来的居士求药,师父就给了。”

满宝道:“这就是值当了。”

道虚道:“可我们累坏了,近来抄写的经书越发少了,打坐时间都少了。”

一旁的道和就道:“可见满宝比你还适合修道的,白瞎了你在山上这么多时间,看东西都还没有满宝通透。”

道和问道:“你一个穷道士,拿钱去干什么?存着无用,不过是废线,不如花用了,取之于善人,也用之于善人。”

连白善都忍不住给道和鼓掌,道:“心宁道远。”

道虚不服气,“钱的用处可多了,留着我们至少能吃肉不是?我们又不是秃驴,不用戒口,可以买许多好吃的。”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心下次戒嗔师父来了,我和他说。”

道和说她,“告状精。”

道和道:“这肉吃多了也不好,你不要总想着口腹之欲,你问问满宝,肉吃多了对身体好吗?”

满宝道:“对身体不好,对嘴巴和心里好。”

道虚和白善便一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满宝和道观里的人熟,但她看了一下里面的人流,和唐县令道:“估计没房间给您歇脚了,不过我认识里面的小道士,您要不介意,我去他们的房间里歇歇脚?”

唐县令看着她道:“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很有些害怕。”

第八百章 太客气

满宝眨眨眼,坚持道:“谁说的,我一直都这么热情好客的。”

正说着话,守在观门前的刘嬷嬷看到了他们,她曾经在康学街白府见过唐县令一面,这会儿看到他和自家少爷碰在了一起,眼皮就忍不住跳动起来。

她连忙迎出来,先向白善和满宝行了行礼,这才面向唐县令行礼,笑道:“这位是益州城来的唐县令吧,我家老夫人听说您也来上香,特意让老奴在此等候,请大人去静室休息。”

唐县令闻言挑了挑眉,他来这儿的确不是秘密,但也不至于传到了七里村那么小的地方,还特意有人等了自己。

唐县令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白善和满宝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和刘嬷嬷一起走。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连忙要跟上。

刘嬷嬷就回头对他们道:“少爷,满小姐,你们上来了还没去上香呢,先去给老君上香再回静室休息吧。”

俩人便停下了脚步,唐县令回头冲他们笑了一下,跟着刘嬷嬷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白善道:“祖母肯定还是包的上次那个房间。”

满宝道:“我知道它内室里木榻边上还有一个窗户,待客总不可能在内室待客。”

一语闭,俩人也不急,先进正殿,给特别熟的天尊老爷雕像磕了三个头,拜了拜后便溜到了后院。

俩人熟门熟路的穿过道观的菜园子,绕到了几间房子的后面。

房子后面以前也是种的菜蔬,只是现在菜蔬都被拔了换上了花木,显然是为了美观。

满宝踩进去,就要偷偷的溜过去,然后一道轻咳声响起,满宝身子一僵,和白善一起扭头看过去,就见道虚从一棵树后绕出来,看着他们问,“你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满宝嘘了一声,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人这么多,你不用待客吗?”

“就是因为人很多,累得很我才到后面来歇一歇,你们干嘛来这儿?”

白善道:“你是偷懒吧?”

道虚就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是偷懒,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白善面不改色的指着一间房道:“那是我家包的房间,我们要给长辈一个惊喜来着,你可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道虚看了一眼,那间房的确是白家包的,不过惊喜……

他怀疑的看着俩人,“你们别是使坏吧,什么惊喜需要绕到后窗来?”

满宝道:“那是因为你不懂。”

满宝想了想,干脆问道:“我们要开窗,你那儿有没有东西开窗?”

道虚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钥匙来,犹豫着问道:“你们真是为了惊喜来的?”

白善已经劈手抢过,道:“总不能是为了闯祸吧。”

俩人小心翼翼的凑到窗下,就用钥匙从缝隙里伸进去,不断的去拨窗的锁条,道虚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嫌弃得不行,推开白善道:“我来。”

白善就把位置让给他。

道虚趴在窗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的将锁条往上挪了挪,就在它往上滑动的一瞬间把窗户打开……

他得意的回头去看俩人。

白善和满宝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

满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听到和内室只有一个屏风之隔的大堂里传来说话声,便小声的和道虚嘘了一声,然后跃上窗户爬了进去。

白善跟着往上爬。

道虚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是读书人呢,结果竟然爬窗。”

说罢将窗户给他们掩上,转身正要走,他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转,干脆从旁边的地面上捡了两根树枝绑在一起,然后从外头把窗户给堵上了。

他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溜进屋里的俩人不知道道虚把他们的后路给堵上了,正蹑手蹑脚的凑到屏风那里,悄咪咪的往外看。

屏风外的外间里,刘老夫人和白老爷才和唐县令见过礼,大家各自坐下。老周头和钱氏也坐在椅子上,他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一位县太爷,都略微有些不自在。

刘老夫人安抚的冲他们笑了笑,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将屋里的下人都带了下去,然后大吉进来了。

满宝和白善看到大吉光明正大的从屋外进来,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俩人立即缩回屏风里去面面相觑起来,满宝使劲儿的给白善眨眼,‘大吉什么时候不见的?’

白善也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他不应该是在窗外等着我们吗?’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咽了咽口水,又一起偷偷摸摸的探出头去看。

刘老夫人一看到大吉进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头疼的抚了抚额,扬声道:“善宝,满宝,出来吧。”

俩人把脑袋缩回去,转身就跑向窗户……

满宝爬上榻,伸手推了推木窗,发现推不动,就瞪大了眼看向白善。

白善也伸手推了一下,窗户动了一下,但没开。

俩人相视一眼,只能老老实实的下了木榻,绕过屏风出去。

老周头看到满宝从内室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满宝,你啥时候来的?”

钱氏已经起身拉过她,嗔道:“你又调皮了是吗?”

满宝低头。

刘老夫人也瞪了白善一眼,“胡闹,这是道观,岂能失礼,还不快拜见唐大人,还有周老爷,周太太。”

老周头立即欠身道:“不敢不敢,老夫人也太客气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刘老夫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捎带上来,虽然满宝和善少爷很熟,还是师姐弟的关系,可两家的大人平时却是很少见面的,来往基本上靠送东西。

你给我家送一把菜,我给你家送一碗豆腐,虽有情义,却很少见面。

刘老夫人笑道:“这是他该的。”

愣是让白善执晚辈礼给老周头和钱氏拜了拜。

唐县令从进来开始便话很少,只带着眼睛看,耳朵听,见状便摇着扇子笑道:“老夫人的确太过客气了,唐某只是上山来游玩,还劳累老夫人特意给唐某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农家小福女

农家小福女

第八百零一章 坦白一(祝书友“陌颜”生日快乐)

大家都看向唐县令,刘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次来庙会不就是有事要问我们吗?”

唐县令挑眉,目光在她和周家夫妇之间来回的扫动。

而老周头和钱氏也是一脸的迷茫。

刘老夫人问道:“大人是在找周银吗?”

老周头和钱氏立即扭头看向刘老夫人,然后忍不住看向白老爷,怀疑是他告诉了刘老夫人。

白老爷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则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主场怎么变成了刘老夫人,话说,这事跟她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唐县令将一屋子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就放弃老周头和钱氏,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刘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认得周银?”

“虽未曾见过,却耳闻许久,每年清明和五月初八,都要私下祭奠一番的。”

白善讶异,忍不住道:“祖母,五月初八不是父亲的忌日吗?”

钱氏忍不住一下抓紧了满宝的手,满宝没感觉到,而是看向白善道:“每年的五月初八,我也要去墓地里给祖父母上香。”

当然,还要给旁边的孤坟上香,后来还要给小叔上香。

满宝扭头看了眼父母,然后便看向刘老夫人。

唐县令扫了众人一眼,收回了目光,对刘老夫人道:“不错,本县是在找周银,一开始是疑他犯案,后来我知道他死了,且是死于非命,那这就算是命案,所以本县在查。听老夫人的意思,你是知道内情的了?”

“不错,”刘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道:“这世上最了解这内情的,除了我,就只有京中的魏大人了,周家上下虽是苦主,知道的却还没有我多。”

唐县令沉吟,问道:“老夫人说的魏大人,莫非是秘书监魏知大人?”

“正是魏监正。”

唐县令心便一紧,一下就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刘老夫人半响没说话,许久,他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老夫人早在这儿等着我了。”

刘老夫人立即起身与他行礼,“唐大人既然没有转身就走,显然是接下了这个案子,还请大人为我们洗刷冤屈,也还亡者一个公道。”

说罢便要跪下。

钱氏起身,拉着满宝跪下,老周头虽然一头雾水,但见媳妇都跪下了,便也跟着跪下。

白善也啪叽一声跪在了天上,和满宝一样一脸的懵,心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慢慢归于平静,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祖母和母亲,他伏下了头。

唐县令叹息一声,伸手将刘老夫人扶起来,苦笑道:“连魏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本县能做到?”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唐县令就伸手按住她道:“虽难,但本县既然知道了,自会尽力一试。”

而且他也的确很想知道,很想查一查这件从一开始便被这么多人隐瞒了十多年的案子。

唐县令将刘老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道:“老夫人说吧,我看大家都很想知道。”

说罢示意她看向周家夫妇。

刘老夫人便上前两步,郑重的与周家夫妇行了一礼,老周头连忙避开,钱氏扶住刘老夫人,嘴巴颤了颤,“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刘老夫人按住她的手道:“这一礼我早该行的,周银之死是因为我儿,这些年让你们担惊受怕,也是因这件事,我,我有愧呀。”

钱氏抖了抖嘴唇没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周银死到现在,都快十二年了,十二年来,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被杀,被谁所杀,结果知情人竟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事得从大贞二年开始说起。”

唐县令做洗耳恭听状。

“我儿白启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大贞二年,他从翰林院中接了吏部的任派往益州蜀县任县令。”

“蜀县?”唐县令忍不住道:“那不就是华阳县?”

益州城郭县以前便叫蜀县,不过大贞八年,皇帝将蜀县更名为华阳县,并缩短了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将部分地区拨给了旁的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这还是自个的前辈呢。

“不错,不过以前蜀县还管着犍尾堰一带,所辖范围要大许多。”

唐县令一听到犍尾堰就头皮发麻,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我儿上任时,我儿媳正大着肚子,不好舟车劳顿,因此我们留在了京城,打算等我儿媳生了孩子,他在那边也站稳了脚跟再举家过去,但临近年关,他只着人送回了一封信,说蜀县事务繁忙,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很难理顺,我们去了,他也很难安置我们,让我们先回陇州老家,待他把蜀县事务上手后再派人来接我们。”刘老夫人道:“收到了信,我们婆媳二人便从京城回了陇州。”

“大人也知道,官员在外是需要家眷打理后院的,也需要家眷交际,因此我一直催促他派人来接我儿媳过去,但他接二连三的推脱,一直到大贞三年的四月,他突然来了一封信,说益州危险,他也危险,故不敢将家小放在蜀县,只希望我能照顾好家里,待他处理好了那些县务便请假亲自来接我们过去。”

刘老夫人每每想起都伤心,她抹了抹眼泪道:“可我们收到信不到两月,他的死讯便传了来,县衙说他带着县丞出城剿匪,死于匪手,蜀县县衙半数人皆没了。”

唐县令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问道:“大贞三年吗?”

“是。”

唐县令忍不住起身走了一圈,道:“我翻看过衙门中的案宗,一直到大德十五年的案宗我都看过,并没有此案。”

刘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一开始,我并没有疑虑,忍着悲痛去益州城里给他治丧,却发现一直贴身伺候他的二吉不见了,问管办此案的官员,他们只推脱说人跟着一起去剿匪,不见人,那多半是死无全尸,找不回来了。他们……”

第八百零二章 坦白二(给书友“陌颜”的生日加更)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大人能明白那种感觉吗?他们态度奇怪,不愿我多过问,甚至不许我在我儿书房里久待,我待得久了,便有人过来查探,所以我隐隐觉着我儿不是剿匪死的,直到我派人找到了二吉。”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

“二吉活着,只是他……”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伤得很重,他告诉我,我儿是因为查到益州王伙同益州的上下官员一起贪墨犍尾堰的修缮钱款,这才被杀灭口。”

“他们一路追杀,我儿逃到了罗江县这边,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周银夫妇,”刘老夫人说到这里一顿,看向周家夫妇和满宝道:“二吉说,当时他们身上已带了伤,后面追兵不断,他们身上带着证据,恐怕跑不掉了,恰巧遇到了赶着车回家的一对夫妇。”

“我儿求助于他们,那对夫妇很热心,便要搭乘我儿离开,我儿拒绝了,然后将东西交给他们,让他们把东西带走,过后想办法交给一位巡视的唐大人。”

刘老夫人说完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眉头一跳,问道:“我爹?”

他算了算时间,大贞三年,他爹好像的确是在外头巡查。

“不错,正是老唐大人。”为了给她儿子翻案,刘老夫人对朝中的大臣是如数家珍,最熟悉不过,尤其是她儿子当年提到过的人,她全都暗暗的关注着。

这也是她能这么快信任唐县令,并决定将他拖下水的原因,因为,她对这位唐县令的父亲很熟悉,自然也关注过唐县令。

“因为时间紧急,那对夫妇只告诉我儿他们是罗江县人,男的叫周银,妻子夏氏,二吉说,他当时特别爽朗的表示,他是这一片的名人,以后他们来了,只要一提周银的名字便都能知道是他。”

刘老夫人又看了满宝一眼,“那之后,他们便分开,我儿和二吉一起把追兵引走,可惜没逃多久就被追上了,他们两个便决定分开逃,二吉是被人追杀时滚落山坡,掉进了一个大洞里才逃过一劫,不过他手脚俱断,尤其是腿,这一生都要躺在床上过。”

“至于我儿,唐县令也知道了,”刘老夫人道:“那之后,我就一直等着,等着有人把证据拿出来,但没有。”

刘老夫人的眼泪簌簌落下,“那之后,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人来查一查我们家,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老唐大人没有上折说过益州府的事,他似乎也没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对夫妇就跟消失了一样。”

“所以我忍不住让人往罗江县来查,小心翼翼的查了许久才知道大贞三年五月,有官差在城门口贴了一副画像通缉一个匪徒,可官衙的人私底下却悄悄的说,那匪徒其实已死,只是在查找他的同伙,而与他一起死的,是一位娘子,他们似乎是夫妻,我……”刘老夫人歉意的看着哭成泪人的钱氏道:“我当时便隐约猜着,他们恐怕也……”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才道:“那之后,我虽然派人在罗江县时常打探,但查不出什么来。一直到四年前犍尾堰决堤,益州前刺史闫大人的人找到了这里来,我才从立之这里知道了周银的事。原来周家也有一个周银……”

“四年前……”钱氏微怔,想起了那三个说是骗子的人,她惊讶的看向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微微颔首,“他们就是为了周银来的,我想当年他们并没有从周银手上得到那些东西,所以犍尾堰决堤,他们才那么焦急的想要把那些东西找出来。”

唐县令却问道:“那些人呢?”

“被魏大人带走了。”

唐县令问:“他们说他们是闫刺史派来的?”

“是。”

唐县令就道:“可闫刺史被斩,全家被流放了,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的来找好几年前的证据?找到找不到,他不都要被斩吗?”

唐县令摇了摇头又问,“除了白县令的书信和下人的口供外,老夫人还有什么证据?”

刘老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道:“我还有一册账本。”

说罢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连忙从怀里将包得很好的账本拿出来,满宝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在闫刺史府上找出来的,顿时愣住。

唐县令翻了翻,摇头道:“这并不是白县令所记。”

“是,这是闫刺史府上得来的。”

唐县令挑眉,“老夫人能耐这么大,竟然能从闫刺史府上得到如此重要的东西?”

刘老夫人没有解释这是满宝他们找到的。

唐县令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这个东西对这个案子没用。”

“怎么会没用……”刘老夫人有些焦急。

唐县令将账册放到桌子上,道:“要翻这个案子,须得有白县令留下的证据才行,这是白县令走后闫刺史记的,没用。”

刘老夫人沉默半响后道:“但益州王贪腐……”

“仅凭这账本上的东西,益州王最多被贬,削去部分封地,之前犍尾堰决堤,魏大人找了这么多证据,朝中御史弹劾,他不也就被申饬,削了一乡封地而已吗?”

见屋中的人都沉默,唐县令就笑道:“也不用如此悲观,说不定白县令还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以柳暗花明呢?”

说罢看向刘老夫人。

显然,他不相信刘老夫人把所有的底牌都说出来了。

刘老夫人垂眸没说话。

老周头忍不住焦急起来,“老夫人,您要是还知道什么就告诉唐县令吧,您儿子的仇得报了,我二弟的冤屈也得伸了,我,我还想着把满宝记到我二弟名下,让她招个女婿传宗接代呢。”

钱氏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一眼。

白善也忍不住看向满宝,小声嘀咕道:“你爹考虑的也太长远了些吧?”

刘老夫人就叹气道:“只有一些书信,信中,写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刘老夫人都没舍得交给魏大人,当然也不敢就这样交给唐县令,因此一双厉目怀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就笑道:“老夫人要是信不过本县,也不会特意在此等候本县,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人既已做了决定,何必又犹豫不决呢?”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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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不同的理想二(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所有人都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沉默半天,最后叹气道:“那大人得随我回一趟家中。”

唐县令笑道:“好说,好说。”

说罢起身就要走,刘老夫人拦住他道:“还得委屈一下唐大人。”

唐县令扬眉,问道:“这是何故?”

“不瞒大人,或许是我疑神疑鬼,我总害怕还有人盯着我白家。”

唐县令不解,“我记着你们家跟杨县令也走得挺近的。”

“那不一样,杨县令是本县父母官,而我们是这儿的大户,跟杨县令走得近理所应当,而唐大人不一样。”刘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尤其唐大人还家学渊源,您去我家的消息旁人听了没什么,但有心人听了总会多想的。”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白善,道:“我们白家如今只是一介布衣,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唐县令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乔装前往。”

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立即跟着道:“我们也要跟着。”

刘老夫人对俩人笑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是孩子呢。”

老周头也拉住满宝,对她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个什么贪官,什么王爷的,一听就很危险,他们家才是真的布衣,才是一点儿风浪都顶不住,所以还是离远点儿好。

满宝却挣脱开老周头的手,跑上前道:“老夫人,我想知道我爹娘的事。”

刘老夫人看了钱氏一眼,道:“满宝,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你娘。”

“我娘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但我想知道更多的,”满宝严肃的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含冤十二年,我总不能就干坐着等,什么都不做吧?”

白善也站到了满宝身边,“祖母,是您从小教导我要继承父亲的遗志的。”

“你们现在还小呢。”

“不小了,”白善道:“我都已经是府学二级的学生了,我的同窗皆是十六七上,我心智不比他们弱。”

满宝点头,“我也依旧能给人看诊开方了,躯体只是桎梏人的东西,主要看的是心智。”

唐县令听着眉头直跳。

满宝还看向他,“唐大人,我们可是很厉害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唐县令抚了抚额,他看了一眼刘老夫人和周家夫妇,决定袖手旁观。

这两个一定程度上都是人家的独苗,他可不要掺和进去,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他拿什么来赔人家?

白善和满宝从小要做什么事还真的没有做不成过,也因此,俩人性格中都有些霸道,说要做就要做。

不管老周头怎么劝都不行,就是钱氏劝了都没用。

钱氏看了满宝的小脸半响,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

老周头冲她生气,“你怎么能什么事儿都由着她,这是能玩儿的吗?”

“可这脾气是遗传的,你能有什么法子?”钱氏淡淡的道:“当年老二要卖身,我们死都不答应,结果怎么着,他自己跑到县城里把自己给卖了,谁拦得住他?”

老周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满宝搞定了自己爹娘,就回头冲白善得意的笑。

白善嘟了嘟嘴,执意的看着他祖母,见刘老夫人总是不答应,眼里就不禁委屈的盈满了泪水。

刘老夫人看着心疼不已,眼见着他泪水都快要出来了,她也不由犹豫起来。

唐县令见了便忍不住道:“刘老夫人,我十三岁的时候也已经跟着父亲在外游历,跟着破案了。”

话一说完,唐县令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叫你多嘴,又闯祸了吧?

明明下定主意要袖手旁观的。

刘老夫人便叹息一声,微微闭了闭眼睛道:“那就一起吧。”

大家商定,便一起笑着出门,守在门外的江琦等人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透过白家的下人看向唐县令。

刚才白家的下人把他们请出来,然后团团围住门口,将他们隔绝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

唐县令对江琦微微点头,示意没事,这才道:“我看这山上的景色很好,打算夜宿于此,你先带着人回去吧,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所以留宿在山上。”

江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下,看了一眼白家的人后带人退下。

虽然说了要去白家,但唐县令还真的不急,做戏要做全套嘛,说了要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他还真就去找观里的道长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连忙拔腿追上去。

刘老夫人没有阻拦,留在了原地,然后看向老周头和钱氏,侧身请他们入内,事情说开了,她自然要好好的感谢一下老周家,也解释一番,为何这四年来都没上门相认过。

钱氏看了一眼满宝消失在转交处的背影,转身跟着刘老夫人入内。

满宝和白善追上唐县令,问道:“刘祖母说什么你信什么?”

唐县令笑,“你猜?”

满宝发脾气道:“我不想猜,你直接说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脾气见长呀,这会儿就有小脾气了。”

白善问,“你是不是诓我祖母的,就想看我祖母手里的证据?”

唐县令就停下脚步道:“你说得对了,但也说得不对。”

他道:“我谁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祖母,不相信你们,甚至连江琦都不太相信,更不会相信益州王和益州府之前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只相信看得到的证据,相信我的判断。”

“那你听了我祖母的陈述后判断是什么?”

唐县令道:“你祖母说的是她认为真实的东西。”

“我祖母知道的还能是虚假的吗?”

唐县令道:“不仅你祖母,就是你们两个的父亲,哪怕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说过的话,留下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实的。我见过太多受害者留下的虚假东西,你们呀,还太小,见识也太少了。”

满宝和白善便听得一愣一愣的。

唐县令见他们如此,就好似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忍不住一乐,倒起了谈兴,他左右看了看后问,“这儿是哪儿,怎么没一个游客?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吗?”

满宝就道:“你想说些不被人听到的话?我领你去。”

第八百零四章 不同的理想三(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满宝领着唐县令左拐右转,走着走着,唐县令察觉不对,回头看去,就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出了道观,把道观抛在了身后。

他讶异的看向满宝:“我们出道观了?”

满宝点头,“前面是守清道长他们新开的菜地,绕过那儿再往上去一段就有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在那里望远特别好,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唐县令就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白善道:“我们和观里的小道士熟,他带我们过来玩儿的。”

唐县令跟着他们走,沿路只看到杂树杂草,但他们穿过一个山洞,沿着山路往上走了十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出去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它延伸出去,站在它上面往远处一看,只见入目之处皆是田野,特别的空旷。

蓝天白云,尽收眼底,看着便心旷神怡。

唐县令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去看另一边,发现他们刚才在菜园里看不到这儿,但在这儿去能很清楚的看到菜园,因此来不来人,这儿一眼就能看到。

的确是聊天谈秘密的好地方。

唐县令撩起袍子盘腿坐下,叹气道:“可惜了,少一席子,三蒲团和一壶好茶。”

满宝和白善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闻言道:“你也太会享受了些,这是修行的地方,顺其自然便好,拿那么多东西来,事后还得再收拾,多累赘呀。”

唐县令就指了站在一旁的明理和大吉道:“不累赘,有他们在呢。”

唐县令在石头上坐好,整理了一下袍子后笑道:“好了,现在我们便开诚布公的来谈一谈吧。”

唐县令并没有让明理退下,他是他的心腹,同理,他也不会让大吉退下。

他知道,大吉存在的意义是比明理还要可信的,所以如果他信得过白善,可以跟他交心说这些,自然也可以让大吉听到。

虽然没有茶,但唐县令依然谈兴颇浓,问他们,“我们是朋友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笑,又问道:“那你们与杨和书是朋友吗?”

俩人再度点头。

唐县令问:“你们觉得是我这个朋友比较好,还是杨和书这个朋友比较好?”

满宝就纠结起来,“唐大人,你和杨大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要做这个比较?”

“就是呀,我就不会问满宝,是我比较好,还是白二比较好。”

唐县令道:“我这是在考验你们的感觉和智慧,懂吗?”

满宝觉得现在正有求于人,说实话不太好,因此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唐县令不客气的道:“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你呢?”

说罢看向白善。

满宝也看向白善。

白善便想了想道:“我更喜欢与杨县令相处,有如沐春风之感。”

唐县令就好奇的问,“那与我相处呢?”

白善看着他许久不说话。

唐县令鼓动道:“说吧,说吧,我不介意的。”

白善就斟酌道:“与唐大人说话,总也忍不住找些话反驳回去。”

满宝便低头憋笑,唐县令瞥了她一眼,和白善道:“你这个感觉很准,然后你就认定杨和书这个朋友比我更好?”

白善这才认真道:“唐大人,才我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我觉得朋友是没有相较之处的。虽然满宝比白二更聪明,我也与满宝更投契,但作为朋友,他们不一样,却又一样,我是不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的。”

满宝连连点头。

唐县令便感叹道:“我总算知道长博为何那么轻易就跟你们交上朋友了。”

他顿了顿后回归正题,问道:“所以你们是全相信老夫人说的话了?”

俩人一起点头,白善道:“祖母不会骗我们的。”

“那你们认为老夫人知道的都是真实的吗?”

俩人没说话了。

唐县令道:“我不信。”

他用手往后一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俩人,道:“或者说,老夫人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关键的事,比如,老夫人为何那么谨慎害怕,还有人来盯着你们家?”

“十二年前的旧案,听着是挺大的,但那是在犍尾堰未决堤之前,”唐县令道:“四年前,犍尾堰决堤,三年前,益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被问罪了一大半,节度使被流放,刺史被砍,全家也都被流放,跟着被砍的官吏整整十六个。”

“这十六个人,全是魏大人查出来的有贪墨犍尾堰修缮款的人,除了益州王,该问罪的都被问了一遍,”唐县令道:“魏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益州王主贪墨之事,所以只能带着御史们从监察,以及一些口供上找益州王的麻烦,知道为什么你祖母拿到了账册却没有交给朝廷吗?”

白善不太开心的道:“因为皇帝已经因为犍尾堰之事申饬了益州王,还收了他一乡的封地,账册交上去也是旧事重提,就算把我父亲的人命案牵扯出来,那多半也是落在已死的闫刺史身上,最多益州王再被申饬一顿。”

唐县令点头,“不错,益州王是太后的幼子,是当今的亲弟弟,你觉得多大的罪可以让其被问罪?”

白善不说话了。

满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那我爹娘和白善的爹,以及当年枉死的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唐县令叹气道:“当然不,最少也要把当年的事揭开,让他们的冤屈得以昭雪,尤其是你父母,总要让你光明正大的祭拜。”

唐县令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白县令及蜀县一众人是否是因犍尾堰的事牺牲,但我可以确定你父母是无辜的。”

白善不高兴了,“为什么不信我爹?”

唐县令道:“因为周银夫妇只是路过的热心路人,而你父亲却是真实参与整个事件的,除非我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证据,不然我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

唐县令道:“这也是我想与你们说的话,和我查案,我提出的疑问有可能会让你们不舒服,尤其是白善你,毕竟被我怀疑的人是你的至亲。所以我不喜欢有亲缘关系的人直接参与到案件调查中,但你们是个例外。”

第八百零五章 不同的理想四(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白善好奇的问,“我们为何是个例外?”

唐县令一笑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和我年少时很像吧。”

白善没忍住,和满宝露出了些微的嫌弃。

唐县令就笑道:“怎么,你们还嫌弃上了?果真就只喜欢长博那样的?”

满宝这会儿没忍住了,道:“杨县令可比你好多了,又大方又和气。”

“那你们知道杨和书仔细的查过你们的家世吗?”唐县令看向满宝,“尤其是你。”

满宝一愣,问道:“为什么要查我?”

唐县令见她眼中只有疑惑,没有生气,便又重新笑开,问道:“你不生气?”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现在还不太生气,等我再长大一些就生气了。”

唐县令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越大秘密就越多呀,我现在还没什么秘密。”

科科静静地呆在满宝的脑海里,闪了闪,提醒她它的存在。

满宝没理科科,她觉得科科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所以不用在意。

唐县令就哈哈大笑起来,赞许道:“你说的不错,人越大秘密就越多,不过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怕被人查,但有的人不一样。”

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目光纯净,便知道他们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儿,更放心了,倒也坦诚了许多,“长博年轻的时候遇着过一个人……”

满宝打断他道:“唐大人,杨县令现在也很年轻,所以他年轻的时候是多大?”

唐县令就想了想道:“我那会儿是十二岁,他比我略小些,那会儿是十岁,还是九岁吧。”

十二岁的满宝就扭头对十三岁的白善道:“九岁,还是个孩子呢。”

唐县令默然无语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九岁,他那会儿的心智也比你们这会儿的大。”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他那位新交的朋友比我们都大,十四岁吧,虽然大了好几岁,却很投契,真的是无一处不服帖,不论是读书习字,为人处世,都处处与我等相合。尤其是与长博相合,所以长博将他引为知己。”

白善道:“不就和我们一样吗?”

唐县令看了俩人一眼道:“不一样。”

白善:“哪儿不一样了?”

“你们是一男一女,人家是两个男的,”唐县令嫌弃他们总是打断他,问道:“你们还要不要听了?”

俩人一起点头,好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再回京城时便是要过年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孟不离焦了,”唐县令道:“好到连我这个世交之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但那一年,京城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唐县令叹气道:“那算是我第一件主导查办的案件。”

满宝和白善“哇”的一声,问道:“你十二岁就能查案了?朝廷聘你当官了?”

“没有,干的白工,便宜朝廷了,”唐县令才升起来的伤感情绪叫他们这一声“哇”给驱散了,“我父亲是刑部侍郎,他接了这案子,我便跟着一起查了。”

“一个农户因病致贫,就将女儿卖了活契,签了三年的活契,最后被一户大户人家聘去做丫鬟了,结果三年期满,农户去接人,却发现上个月还见过的女儿却死了,而且还被告知是病死,却不给尸骨。”

“农户觉得不对,便告到了衙门,长安县的衙役走了一趟,将农户女儿的尸首找了出来,发现身上有很多伤痕便立了案,最后长安县是按照虐仆的罪名判了主家。”

白善道:“虐仆可判的不重,那农户必定不服。”

唐县令赞许的点头,“不错,他不服,最主要的是,他查出他女儿不是被主家的人虐死,而是在外被虐死的。他不服气,便告到了刑部。我父亲当时刚巡查回来,碰巧见到了这个案子便接了。”

唐县令道:“这一查就查到了我们那个朋友身上,而且越往下查,牵扯出来的人命案越多,扯出来的其他东西也越发多。一个人,两幅面孔,对着人时是一个谦逊有礼又多才的贵公子,背着人时却是一个暴虐的颇多算计之人。长博为此很受打击。”

白善问,“他算计的是杨县令?”

满宝好奇,“他算计杨县令什么?”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不管他算计什么,总之长博为此很受伤就是了,就跟你们两个,有一天突然发现对方接近你是带着目的的,以前面对你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你们伤不伤心?”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狠狠的点头。

“所以长博就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他很爱干净,这种干净不仅表现在日常生活中,也表现在交友上。”唐县令道:“若是一般人,遇着就遇着了,可他若是想和一个人做好朋友,他就会忍不住去查那人的过往,确认对方的过往足够干净,不是有意接近自己,他才会交心以待。”

所以,当初杨和书写信让他多照顾一些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唐县令便知道这三个是他认可的朋友,他肯定是把人祖宗八代都查过了。

所以当初在益州城时,他并没有多问俩人便使人照看他们,偶尔还会去小院里和庄先生喝喝茶,吃吃饭,告诉益州城的人,小院里的人是他罩着的人。

白善听唐县令说了这许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些是怕我们知道了生杨县令的气,不跟他做朋友了对不对?可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呀。”

满宝道:“一定是因为我们接下来查案有可能会查到对不对?”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所以少年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容易不开心,你们看杨和书,他从小就读书比我们厉害,心智比我们成熟,所以总是不开心。”

满宝:“胡说,我们见着的杨县令明明每天都很开心的。”

白善也点头,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

唐县令就笑道:“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自然是开心的,你们是没见过他在京城时候的模样……”

见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唐县令便摇头笑了笑道:“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理想吧,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满宝道:“唐县令,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第八百零六章 不同的理想五

唐县令就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这不是转移话题,这原本就是我想与你们谈的话题。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作为朋友,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们聊一聊,这些陈年旧怨只会存在于一时,你们现今才十二三岁,正是人生开始的时候,没必要毕生都耗在这上面,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唐县令道:“不论这案子能不能破,你们总有一只想要坚持做的事吧?”

满宝问:“唐大人也有这样的坚持吗?”

唐县令点头道:“有。”

他想了想道:“我呢,从小无母,我爹这人比较温柔,所以我比较黏他,那时他在刑部任堂官,所以就总把我带到刑部去,一边办公,一边带着我。”

白善惊讶,“刑部的大人们也同意你爹上衙带孩子?”

唐县令就笑道:“先帝答应了,大人们自然也就答应了。”

唐县令没有过多的说先帝为什么会答应这样有些荒唐的事,接着道:“所以我才启蒙,看的就是刑部里的案宗,没少听我父亲审案。我大晋很大,西至龟兹,东至登州,北至回纥,南至崖州,终我一生都可能走不完大晋。我十二岁上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也只走过中原和江南一带,耗了五年的时间,调了地方上难案共七十八件,冤案十三件,每一件案子背后都至少有两个家庭,牵涉到两个人。”

唐县令看着他们道:“我看不见的,我管不着,而我既然看见了,不管多难我都会管。不论它是涉及益州王,还是我的朋友。”

“长博呢,他理想更为纯粹,他就是想做民生,想以后封侯拜相,名流千古,你们呢?”

满宝道:“不知为什么,听你说起杨县令的理想,我总觉得很俗气,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快说你以后想干什么,还是没想过?”

“当然想过了,”满宝一脸期盼的道:“我想要走遍大晋,将世间的生物都看一遍,还要做扁鹊华佗一样的神医。”

唐县令便冲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好理想,不过这有点儿难,后者还好说,听纪大夫说你特别聪明,医术也在变好,可前者,你知道这天下多大,这世间的生物有多少吗?”

满宝摇头,“知道呀,我一直有在看地理志,可惜没有舆图,若有舆图可看,那会更清晰的。”

唐县令瞪眼,“你还想看舆图?我都没能看几回整个大晋的舆图。”

满宝却是在百科馆内搜到过许多地图和星图,科科说,还有更为清晰的电子地图,三维投像等,还可以作为领路用,清晰到街面上的一个铺子,甚至路面上出现的一个水坑都能看得见。

当然,他们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这个的,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刷了舆图往外卖呢?至少得让我大晋的百姓知道自己的国家哪儿到哪儿吧?”

“嗯,百姓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各国的探子却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全大晋的舆图,我都是蹭我爹的福气才能看到过几回,你还想着大量往外卖,想什么呢?”

唐县令决定不理她,扭头看向白善,“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

白善道:“给我爹伸冤!”

唐县令就叹气道:“都说了这就是一个案子,是你人生要经历的短暂的一段而已,将它设为人生目标,案子破了以后呢,你父亲伸了冤,或是你父亲不是冤枉的呢?”

“他现在还是剿匪战死的县令,是受过朝廷嘉奖的,但要是查出其他有损他名誉的事情来……”

白善脸色微白,问道:“你怀疑我父亲?”

唐县令道:“只是一种假设,也就你是我朋友,年纪又小,我才跟你说这么多。”

换了其他人,他就只管去查自己的案子,怎么可能还怕他以后受伤害,提前来谈一谈人生理想?

唐县令干脆掰碎了和他说,“白善,我见过很多案子,也破过很多案子,父杀子,甚至子杀父这样有悖伦常的案子我都经过,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应该替另一个人活着,替另一个人耗尽一生,你应该有自己的理想,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设立的目标。”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以后要完成你父亲的遗志,那就是完全的照着你父亲的遗志来吗?你就没有自己想去做的事吗?”

白善沉默以对。

满宝看了看俩人,觉得他们的气氛不是很好,便小声和白善道:“回去问先生。”

唐县令想到庄先生,便笑道:“也好,回去问一问你们先生,看看他怎么说。”

白善板着小脸道:“我们还是来说案情吧,如今最紧要的不是查我父亲的案子吗?”

“不是很紧要,”唐县令道:“我还没去过你家,看到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这会儿没有很多案情和你们讨论。”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很奇怪,犍尾堰决堤后,为什么还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来找十年都没找到的一个人?”

白善知道他说的是四年前来七里村找周银的那三个人,道:“当时才事发,魏大人还在查找证据,他们或许是怕我父亲手上的证据对他们不利呢?”

唐大人点头,“这是一个理由,可这会儿了,你祖母为什么还那么害怕有人找上门来?犍尾堰一案,包括益州王在内都受罚了。”

他扭头看着白善道:“所以我怀疑你父亲手上掌握的一定不止犍尾堰的修建证据,或者说,你父亲参与的,不止犍尾堰而已。大贞三年,你父亲也才上任一年有余而已,他手上能有什么让人紧追不舍的证据?”

白善没有再说话。

唐大人道:“我会给长博写信,让他在京城找一趟魏大人。”

他顿了顿后看向满宝,和蔼了些,笑道:“你母亲应该是商州人氏,那丧报是魏大人托人给办的,他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要造假,那至少也有七分真在内,我回去核查,到时候可以帮你查一查你母亲可还有什么亲眷在世。”

最主要的是肯定一下这个案子,排除了周银夫妇的嫌疑,接下来就可以专注的查白启一案了。

农家小福女

第八百零七章 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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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担心他们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痛快,唐县令一直坐在石头上和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直到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他才拍拍衣服起身,“走吧,我们下去吃点儿东西,这太阳也快要西下了,一会儿还要乔装往你家走一趟呢。

满宝就领着唐县令下去,才走过菜园,正碰到道和提着菜篮子来摘菜,看到他们便停下脚步,先是沉稳的向唐县令行礼,这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道虚说你们来了,我却总不见你们去前殿拜神,我就猜你们到处跑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满宝道:“说悄悄话呢。”

唐县令看向满宝。

道和并不问是什么悄悄话,而是转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请护身符?”

满宝摇头,“我娘肯定给我请了。”

道和也不失望,从衣兜里拿出两个护身符,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白善,道:“这两个是给你们的,我也给了白二一个,你们今天怎么不一起玩儿?”

白善道:“他比我们早来,所以就错开了。”

道和便点点头,侧身让到一旁道:“他这会子就在前面的大草坪上跟人玩呢,你们去找他吧。”

满宝和白善点点头,一个道:“我给你抄了一本医书,可惜今天出来得赶,我忘了带,明天我让人带来给你。”

白善也道:“你上次要找《冲虚经》,我和满宝在府学的藏书楼里找到了,但只给你抄了一小半,也给你带回来了,明儿一并叫人给你送来,剩下的,估计得等我下次回家,或是周四哥回家的时候才能给你带上。”

道和眼睛一亮,颔首道:“多谢你们。”

满宝和白善回以微笑,双方告别,唐县令便跟着满宝和白善一起离开,走了老远后回头看了一眼道和,问俩人,“他这个年纪竟都看《冲虚经》了,看得懂吗?”

“不管懂不懂,先看再说,”满宝道:“我们先生说了,书读得多了,意思自然就明白了。”

“他读完《道德经》了?”

“那当然,我不是道士,我都读完了。”满宝指了白善道:“他也读完了。”

唐县令笑问,“读得懂吗?”

满宝摇头,“连五分懂都不敢说,也就明白了一两分而已,先生说,他读了一辈子的老庄,如今也不过才体悟到其中五六分的意思。”

唐县令就感叹道:“能体悟到五六分就很厉害了,这世间的人若都能明白这一二分的道理,那也就没这么多乱事了。”

白善扭头好奇的问唐县令:“唐大人不是不信道吗,怎么也读老庄?”

“我不信道就不能读了?”唐县令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道:“我同样非儒家,兵家和医家,不也读他们的书?”

满宝乐,“那你一定是法家。”

唐县令笑了笑后道:“算是,也不算是吧,不过家父是法家。你这算是医家了?”

满宝摇头,“我也不算是,我既喜欢医术,也觉着老庄说的好多事都很有道理,我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但孔老夫子说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凡是对的我都学,他们之间彼此不能说服的,我也会思考,然后找出自己喜欢的答案来,可这答案既有偏法,也有偏儒,还有偏兵的,而且过段时间,这答案还会变,你说我是哪个家?”

白善:“你是杂家,还是意志很不坚定的杂家。”

唐县令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道:“先生都没给自己划是哪个家,哪个家,我为何非要当家?”

“大家之才,天下争颂之,你想当还当不了呢,”白善道:“你才多大呀,还是多读些书吧。”

“我现在读的书可不比你少。”

白善:“那可不一定,你要比一比吗?”

满宝:“比就比,谁怕谁呀,待回了益州城,我们就比,不叫先生出题,我们就斗文,看谁能给出对方接不上的文章。”

“好,不是一局而胜,让白二做裁判,一条一条的记下,到最后算谁的最多,谁输。”

俩人斗着嘴走到道观的前殿,那里还是一片香火旺盛的模样,不断的有人出来进去的拜神仙。

满宝看向唐县令,“你要不要拜一拜?”

唐县令便把扇子往后腰一插道:“既然来了就拜一拜吧,一会儿还要见一见观里的道长呢。”

去见人家观主,怎能不先拜人家的神呢?

满宝他们已经习惯,每次来观里,都是要把每一个神仙都拜过的。

当然,那会儿满宝还是小短腿,心无杂念,只是带她来的钱氏所求甚多,为了心安,便每一个神仙都拜过去。

满宝就跟着娘亲拜过去了。

到后来白善也喜欢上观里来拜神了,便跟着满宝一个一个的拜过去,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作业能简单些,老师要多放假,可以去县城里玩儿诸如此类的愿望。

到得后来,人越大,许的愿望也就越多,越大了,开始是家人亲朋身体康健,自己学业顺利……

哪怕知道神仙并不能保佑这么多人,完成这么多人的愿望,他们还是习惯性的一个一个拜过去。

唐县令却是习惯的只拜主神而已。

这道观是老子的主场,所以他只拜了老子,便看着俩人一个一个的拜过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后面走,到了最后总算是见到这观里的道长了。

两位道长正分坐两边给人解签,唐县令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解签竟是免费的,有的人给钱,有的人不给,还有的人则是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蛋给道长……

唐县令:……

而不管信众给什么,两位道长一律收了,钱放在一旁的盒子里,鸡蛋和其他的东西则放在脚边的篮子里。

而不论给还是不给,他们皆是微笑以对,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扭头问满宝:“这观里的道长们一向如此?”

“是啊。”满宝踮起脚尖看了看后道:“今年的行情比去年好多了。”

一丈拂尘便拍了过来,满宝回身,就看到守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眼中带笑的瞪着满宝,问道:“来了也不来拜见观主,才观主在这儿坐了半响,就等着你过来摇签呢。”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今年就不摇签了,好多人解签呢。”

守才却摇头道:“还是摇一支吧,年年庙会都摇一支,今年何必例外呢?摇了拿去给师兄解签。”

然后看向白善笑道:“白小居士也摇一支签吧。”

白善点头,“好。”

第八百零八章 道观

白善拉着满宝去摇签,一人一个签筒,咚咚咚的,不一会儿就调出来一支签。

满宝看了一下,交给守才看,“还是上签。”

白善的也是。

唐县令看了觉着好奇,也拿签筒摇了一支签,发现也是上签。

他便看向签筒,很想将里面的签字都拿出来看一看。

守才已经笑眯眯的把签筒收了起来,和三人道:“师兄在后院静室里,你们去找他解签吧?”

唐县令拿着签子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静室,路上忍不住问道:“那签筒里的签子是不是上签比较多?”

满宝点头,“是呀,道虚说,里面就放进了几支下签和中签,基本上没人能摇出下签来。”

“这是为何?”

满宝道:“守清道长说七情伤志,信众既然来观中拜求,那多是遇到了难事,人有烦忧,伤心伤肝,还伤精气,这会儿说些好听的话使人以喜冲忧总是好的。”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觉得守清道长说得对,《黄帝内经》中也记了情志生克之法,我虽未曾用过,但我见医书上记载,有好些有名的大夫都爱用这样的法子。”

唐县令就看着手中的签子问,“那你们还去解签?”

都知道根由了,再去解签有什么意思?

白善就道:“虽知道根由了,但抽到上签还是很高兴,且每一根上签的签文都是不一样的,你抽到的总有些特别的意思在内。”

唐县令就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既不信,且又信。只愿相信好的一面,遇着坏的一面就要想着信鬼神不好了。”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凡人嘛。”

满宝盯着唐县令看,“唐大人,那你这会儿拿着上签心里高兴不高兴?”

唐县令:“……高兴。”

白善便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他们去找守清道长解签,守清道长看着满宝和白善的脸色,夸了他们好一通,让他们放宽心,前路自坦途,然后便收了他们的签子看向唐县令。

显然,刘老夫人和钱氏找过守清道长了,因此守清道长做足了和唐县令相谈甚欢的样子,假模假样的客气一番,又论了一下道。

满宝和白善坐在一旁看他们客气的论道,觉得一点儿也没有听先生和守清道长说话来得有趣。

说了半天,守清道长觉得时间够了,便端茶送客。

唐大人和他不熟,自也不能深入的交谈,因此识趣的起身告辞。

道观前面的草坪上已经摆了好几个摊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东西背上来的,这会儿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饿了的唐县令都没忍住和满宝白善一起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正蹲在一块石头边上和小伙伴们玩儿,抬头看到他们两个,便跑过来,不高兴的叫道:“你们这一整天都跑去哪儿了?我爹说你们就在山上,我把道观翻了一遍都没找着你们。”

满宝:“那真是不巧,正好就错过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指着那几个摊位上的东西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白善问:“哪家的东西最好吃?”

“那家卖馄饨的最好吃,那家的馕饼最难吃,其他的一般吧。”

三人转身就去馄饨摊上坐好,满宝高声道:“要五碗馄饨。”

唐县令就看了一下那份量,问道:“你吃的完吗?”

“还有大吉和你家的明理呢。”满宝奇怪的看他,“一人一碗也不算多吧?”

唐县令便点头。

“呀,唐县令你怎么在这儿?”一旁的白二郎惊叫起来。

唐县令:……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问道:“他反应一向如此慢吗?”

白善:“差不多吧,习惯就好了。”

白二叫道:“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太过分了吧?”

“没有,不是坏话,是实情。”满宝道:“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我们旁边你到这会儿才看到。”

白二不想理他们了,起身便要走,但想想不对,还是坐回去问,“今儿一大早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叫我?”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都决定不告诉他,于是道:“就在村尾转了一圈,是你出来的太快了,我们坐车来的,来那么早有什么用,热闹还没开始呢。”

“谁来赶庙会坐车来呀,往年我们不都是走着来的吗?”

有小伙伴跑来找白二,“白二,你到底还去不去找竹鼠了?这天都快要黑了,咦,满小姑你也在呀,白善,你们两个去不去?”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看向白二道:“天快黑了。”

“黑了怕啥,我们要戌时过后再回去的。”

白善道:“那你们可不要跑远,跑到山里去没灯,我们找不到你们可不会进去找。”

“放心吧,我们年年都去那儿抓竹鼠,太阳一落山我们就回来。”说罢拉着白二跑了。

唐县令跟着俩人着实体验了一下他们这儿的庙会,他们吃完了馄饨,又去品尝了一些小点儿,酉时的时候,观里铛铛铛敲响了钟,守清道长从观里出来,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就给大家讲道。

很通俗的讲,不过是教大家如何放宽心,如何长寿养生而已。

唐县令听了好一会儿,颇觉无趣,便有些走神的去观察前来旁听的信众,就见他们听得很认真,嘴上还念念有词,似乎是想把这些都背下来。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们这儿每年庙会都会讲道?”

满宝点头,“多是说的养生之道和为人处世之道,守清道长说,别的他说了,大家也听不懂,也用不上。”

唐县令笑问:“长博听过吗?”

“听过呀,杨县令还夸守清道长讲得好呢,还给道观写了一篇嘉赏的文章,”满宝道:“杨县令说这是开启民智,别的不说,教人养生之道可使人长寿,教人为人处世之道,更是教化的功德,因此杨县令还把山下那块地拨给了道观以作嘉赏。”

唐县令摸着下巴道:“这么推崇?”

白善则道:“那本来就是荒地,杨县令也就是叫人开出来而已,道虚还和我说呢,那旱地别的都不能种,只能种豆子,还比不上山上他们开的地肥呢。”

唐县令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嘛,他素来小气。”

满宝回护杨县令,“那也比你大方多了。”

唐县令不理她。

第八百零九章 回家(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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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乔装就乔装,唐县令跟着满宝他们在观上一直停留到戌时,看着一群少年从山上拎了两只竹鼠欢快的跑下来。

一群人叫上满宝和白善便找了块山坳开始烤竹鼠。

唐县令虽然也跟着友人野炊过,跟着他爹外出时也没少烤东西,但烤竹鼠……还是第一次见。

见少年们手脚麻利,满宝也熟门熟路的捡了木柴点上火,他就蹲在一旁问,“你们常这么干?”

“没有,”满宝摇头,“我一年就一次,他们比较多。”

白二郎从一旁飘过道:“那是因为你们懒,每年重阳叫你们一起,你们都不。”

唐县令笑着看他们闹,然后分到了一小块竹鼠肉,吃了肉,又沿着山道往下逛了一下热闹,大家便要回家去了。

唐县令便笑道:“那我就不多送你们了。”

白二郎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不回县城吗?”

“这两日衙门不也开衙,我与守清道长投契,因此在这儿住两天,你们要是来这儿玩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说得好像他真的会在这里住一样。

白二郎不知道,还不好意思的道:“明日就不能来了,大人好好的在这儿玩吧,守清道长人很好的。”

唐县令笑着点头。

白二郎是和村里的少年们一起走着来的,自然也想要走回去,大家手里都举了火把,相伴一起走便是一种趣味。

大家邀请满宝和白善俩人一起,俩人欣然答应了,跟着一起走。

出了大梨村,还有人唱起歌来,白二郎四处窜着凑热闹,偶尔回头时才发现不对,连忙跑回头找白善,“大吉和马车呢?”

白善往后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落在后头了吧,我们先走,大吉还能丢了吗?”

白二郎一想也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跟着大家一起跑了。

快要回到七里村时,大吉才赶着马车悠悠的跟了上来,都走到这儿了,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坐马车,因此继续走着自己的。

大吉便赶了空马车回到家里,直接将马车赶到了院子里。

满宝从人群里找到玩疯了的三头,“你回去告诉家里,我去白善家了。”

“小姑,这都戌时过了,还不回家睡觉吗?”

满宝道:“不急,我不困。”

三头很羡慕,“我也不困,但必须得回去睡,小姑,我回去告诉了家里可不可以和娘说一声,就说我去白善家陪你?”

满宝拒绝:“不行,你还小,乖乖睡觉才能长高知道吗?”

三头:“……小姑,我比你还大俩月呢。”

满宝已经转身跟白善走了。

三头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小姑越来越绝情了。

满宝跟着白善跑回到白家的时候唐县令已经站在了堂屋里和刘老夫人说话,俩人立即小跑着进去。

刘老夫人便嗔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跑什么,贵客面前多失礼?”

唐县令却笑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我看他们这样就很好,不必太过拘束。”

俩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考虑了一整个下午,也的确考虑清楚了,转身请唐县令去了她院子里的书房,她亲自取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有三封信件和四份口供。

她将盒子推往唐县令面前。

唐县令伸手先拿起信翻了一遍。

信都是白县令寄回家里的信,纸张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只是或许常被人打开阅读,因此折痕有些的部分都快要烂了。

唐县令细细地读过,然后去翻那些口供。

口供共有四份,让唐县令惊讶的是,除了二吉的一份和四年前那三人的一份口供外,竟然还有两份很旧的口供。

刘老夫人道:“这俩人是十二年前去我的庄子上打探情况,被庄户们撞见当贼人拿了的。”

唐县令问:“人呢?”

刘老夫人垂下眼眸道:“因为伤势过重,当时便不治身亡了。我们有上报给当地衙门,因为是贼人,都没人去认领尸首。”

唐县令微微皱眉,不过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争斗,他并没有要求太多。

看完了所有口供,唐县令问,“老夫人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刘老夫人摇头。

唐县令心中不太满意,道:“老夫人既然想让我来查这个案子,还是应该坦诚的好。”

刘老夫人道:“是真的没有了。”

唐县令道:“我要见一见二吉。”

“二吉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

“刘老夫人,二吉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是必定要见他的,不是现在,将来总有一日也要见,你要是把他藏一辈子,那这个案子也只能藏起来一辈子。”

刘老夫人张了张嘴,白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祖母……”

刘老夫人泄气,退一步道:“好吧,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大人可以去那里见他。”

“你们家在益州城有铺子或庄子吧?就送到那里去。”

刘老夫人:“那怎么行?”

唐县令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华阳县的县令还是本县,老夫人只管放心,你送进去的人是什么样的,我送出去时便是什么样儿。”

唐县令道:“本县不能离开华阳县太久,你显然不能在这一二日内把人送到这儿,况且,当年案子便发在益州城,再在益州城查最好不过。”

白善和满宝也一起点头,“是啊,是啊,且我们也在益州城呢。”

白善道:“府学很难请假的。”

满宝:“我也不好总是不去药铺。”

刘老夫人暗道:我就是不想你们跟着掺和。

但对上唐县令笑眯眯的眼睛,刘老夫人只能叹了一口气,应下了。

魏大人答应了帮她查这个案子,但他日理万机,显然并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个案子上,且他官儿多,盯着他的人也多,一行一动都有人看着,以至于四年了,还是没多少进展。

随着白善一日比一日大,刘老夫人的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她不想再把事情一直拖着。

所以杨和书和唐鹤查上来,她才什么动作都没有,由着他们顺着满宝查到了周银身上,再顺势将这整个案子扯了出来。

第八百一十章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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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拢眉,“你才二十六,年轻着呢,不嫁人在家守一辈子?”

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人,钱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小声道:“现在我和你爹还在,你待家里还好,等我们没了,你几个兄弟把家一分,你跟谁去?”

满宝焦急的道:“跟我,跟我。”

“你闭嘴,”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也是要嫁人的,你难道要带个姐姐一块儿出嫁呀,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满宝嘟嘴。

周喜却不是临时起意,她早想过了,凌晨被刘家赶出来的时候,她一路往娘家走,一路想着这事。

如果娘家嫌弃她丢人,不愿意要她怎么办?

进了家门,以后怎么办?

周喜流着泪道:“娘,我以前也没觉着不能生孩子就是我的错,说不定是刘大郎的问题,可现在他跟吴寡妇有种了,说明他没问题,我再嫁就只能找个带孩子的鳏夫,可娘,这样我图什么呀?”

“做牛做马一辈子,是在替别人养孩子,还得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老了,养的孩子未必还孝顺,他要是我亲生的,我不管打骂都是我占理,可他不是呀,到时候就是闹到族里,也没人给我做主。”周喜发狠道:“既然都要当牛做马,还不如在家里伺候爹娘,你们要是……兄弟们不愿意我住家里,那我就在山脚下搭个棚子熬着就行了。”

钱氏闻言,忍不住痛哭出声。

满宝在一旁目瞪口呆,很不能理解。

但见老娘哭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她连忙给她拍胸口,“娘,娘……”

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娘和大姐说的话题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的小脑袋没能跟上她们的思路,但她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见娘亲和大姐抱头痛哭,她也不好问,只能皱着自己的小脸在一旁安慰了这个安慰那个。

钱氏看到小闺女皱在一起的小脸,勉强压住悲伤,她靠在枕头上顺气,她的身体比之前的好多了,不然要是以前,这样一番又怒又悲下来,早晕过去了。

但此时她的脸色也实在称不上好看,她知道,这种话题不应该让小女儿多听,毕竟孩子正是是非养成的时候,这时候要是让她这么愤怒,以后恐怕入了左性。

这么一想,她总算是理智回笼,和满宝道:“家里的事不用你,你去学堂里看看先生在不在家,问一声,他是明儿走,还是后儿走,家里要给他两条腊肉带上的。”

庄先生每年过年都会回去和他儿子一起过,但因为离开的时间不短,在离开前都要把书房收拾一下,尤其是里面的书,趁着太阳好晒一晒,把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

满宝不疑有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出门就朝学堂狂奔,打算早去早回。

科科生怕她跌了,道:“别跑了,你要是回去了,你娘还得找借口把你支出来?”

满宝还学不会边跑边跟科科说话,脚步慢了下来,边走边问他,“为什么呀?”

“很显然,你见什么时候你娘让你单独跑去学堂了?都得让你侄子侄女们跟着,显然,她不想让你在家里听她和你大姐说话,所以把你支走了。”

满宝就垂着小脑袋,沮丧的往庄先生那里去。

今天庄先生没出门,此时正靠在院子的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晒书。

不错,晒书,他四周摆满了书,一抬头看到小弟子垂着小脑袋进来,那低落的小样子让他忍不住一乐。

庄先生招手将她叫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又跟白善吵架了?”

满宝嘟了嘟嘴,嘟囔道:“谁跟他吵架了,我是大人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问题不懂,于是就将今天早上大姐回来的事说了,她口齿伶俐,虽然有些逻辑颠倒了,但还是说清楚了,尤其她记性又好,刚听过的话自然忘不了,所以把大人们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包括刚才她娘和大姐说的话。

然后她特别不解的问庄先生,“先生,大姐为什么非得跟一个人才能活,她自己不能活吗?她为什么说要去山脚下搭棚子住?家里的房子不能住吗?”

庄先生看着小弟子,沉吟半响,斟酌着道:“世间女子生存不易,她没有田地,又没有手艺,自然难以养活自己。”

庄先生不好跟她讲世俗,讲流言蜚语,那样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太沉重,所以他只能从生存上来说,他道:“衣食住行都要有所依仗才行,她嫁人了,夫家有田地,也有可劳动的人,日子虽难点儿,好歹能活下去,所以你母亲才提议她再嫁。”

满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她兴奋起来,道:“这个不难呀,大姐没地,让我爹分一点给她就是了,还能让大哥他们去给她开荒,多开几块,想种多少种多少。”

庄先生一噎,看着兴奋的小弟子,半响才道:“田产一般都是儿子继承的,当然,也有女方的,那得是嫁妆……”

说着,说着庄先生也觉得自己前后矛盾,他总不能明着告诉小徒弟,她爹可能会偏心,不乐意分产给你大姐吧?

庄先生轻咳一声,转而道:“你大姐名下要有田产,就得立个女户。”

这么一说,他顺了不说,回答小徒弟的另一个问题,“既然是女户,家里的房屋当然不可能分给她了,而且你家现在的房屋也少,恐怕都不够你哥哥们分吧?”

满宝没抓住重点,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女户不能分房子,男户就可以?先生,这是律法上规定的吗?”

这还真不是,庄先生默默地看着小弟子,小弟子也默默地看着他。

半响,庄先生道忍不住叹息,“你再大一点儿就好了。”

再大一点儿,他也不至于那么难出口,虽然依旧会让小弟子受到冲击,但那时她肯定懂得更多了,了解了世俗,对这些更能接受。

就算他说她父母偏心,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因为这世间的父母,哪有不偏心的呢?

尤其是面对一边是儿,一边是女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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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十一章 路

老周头低头想了想,“好似有三条,除了官道,还有两条路可以到罗江县,但其中一条距离我们七里村可远着呢,另外一条就在官道边上,离官道不远,官道修好以后路好走了,那条路便没人走了,这些年早荒草丛生荒废了。”

“那十二年前,若你们要赶着车进罗江县城,会走哪一条路?”

老周头想了想道:“那会儿从我们七里村到罗江县的这条大路还没修,要赶车回来也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走近的这条,颠簸些,但快。还有一条就是走我说的荒废了的那条,那条路以前常有客商走,所以还算好走。”

一旁的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弟媳当时才从商州过来,旅途劳累,老二一向会心疼人,他可能会选择走那条好走一些的路。”

唐县令问,“那条路连着发现周银夫妻的那座山吗?”

老周头俩人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邀请满宝和白善,“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老周头立即道:“唐大人,那路不好走,要不让我家四小子跟你们一块儿去?他认得路。”

唐县令笑着颔首,“那是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话,刘嬷嬷端了两碗粥进来,白善招呼着她把粥放在他和满宝坐着的旁边桌子上。

刘老夫人一看就明白了,笑道:“一早上的便心神不宁,没吃饱是吗?那快到一旁的侧屋里去吃。”

又对刘嬷嬷道:“再去厨房拿些小菜和馒头来,少年人正长身体吃得多。”

唐县令就笑眯眯的看着满宝,他早上和白善一张桌子上吃的早食,他可不觉着白善没吃饱。

钱氏略一向也明白过来,他们出门的时候满宝都还没到大院用早食呢,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没说什么。

满宝看了眼唐县令,又看了眼爹娘,确定他们不会在他们下去吃早食时偷偷撇下他们溜走,便端了碗和白善去隔壁的屋子里吃早食。

白善不是很饿,所以没动,等她吃了半碗,便将自己碗里的肉粥拨一半给她,一边还小声问道:“竟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说我们能找到东西吗?”

满宝道:“试试看。”

刘嬷嬷又端了一笼小馒头和一碟咸菜过来。

满宝谢了一声便继续吃,白善看着也有些饿起来,吃完了碗里的粥便也跟着吃了两个小馒头。

刘嬷嬷看了忍不住抿嘴一笑,还劝道:“少爷和满小姐都多吃些,一会儿要去爬山,荒郊野外的可没有热乎的东西吃。”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满宝还道:“往水囊里灌些热水,待到中午应该还温热着。”

刘嬷嬷笑着应“是”,给他们把出门的干粮和东西都准备好。

但这一次出门不仅大吉和周四郎会跟着,刘嬷嬷的儿子刘贵也会跟着,他谁都没带,一个人悄悄的立在了车旁。

唐县令要上车了才看到他,忍不住脚步一顿,问道:“这人是?”

刘老夫人解释道:“这是家仆,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带着人悄悄的在山上寻找,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东西。他对山上很熟悉,就让他带着大人一起吧。”

唐县令这才点头。

他是在白家院内就上了车,除了白家的下人和老周头夫妇,没人看见过他。

出了门,白善和满宝才爬上车,不过他们也没进车厢,而是晃着腿坐在车辕上,有村民见了便问,“满宝,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呀?”

满宝道:“出去走一走,去县城看一看。”

村里人也习以为常,只是好奇的问道:“二公子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白善想都不想就道:“他还没起呢。”

“哦哦,”村民们了解,笑道:“昨晚闹得太厉害起不来了吧?”

白善还真没说错,白二郎还没起呢,等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小伙伴们玩儿,就发现他的两个小伙伴又不见了,一问是进县城里去了。

白二郎就很不高兴的转身去找他的其他小伙伴儿一起玩去了。

今天庙会还热闹着,一群少年最爱凑热闹,便鼓动白二还和他们一起去庙会。

白二郎犹豫道:“我爹不许我去了,说正日子去就行,今天没必要再去。”

“在家也是玩儿,出去玩儿也是玩儿,干嘛要分那么开?”一人道:“白善他们不也出门玩去了吗?”

“我还看到白善他们家的下人往大梨村去了,好像是要送什么东西给道和小道士,要不你爹问起来你就说是去替白善他们送东西的。”

白二郎被鼓动得心动,忍不住点头:“好。”

而此时,白善他们的马车刚驶到官道上,周四郎正站着车辕上看了老半天才看出那条路在哪儿,那里易家杂草丛生,基本上看不出原来是一条路。

大吉看了一眼那条“路”,又将马车从官道上扯下去,在小路附近找了块空地停下,然后卸下马车。

唐县令也从车上下来了,这附近只有他们在,他倒也不用隐藏。

他上前看了一下那条隐约还能看出曾经是条路的路,问道:“它直接和官道接在了一起?”

“没有,这是延伸出来的一段,如果是从益州城过来,走里面直直的那一条,可以直接到罗江县。”周四郎拿出镰刀开路,刘贵跟着帮忙。

唐县令一边跟着他们身后进去,一边好奇的问,“这路为何荒废了?”

“官道修好,又不收钱了,自然就没人走了。”周四郎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道:“好像我小时候会有官兵在官道上设路障收钱,那官道又破破烂烂的,大家自然不爱走,旁边有条小路,虽然小了点儿,但也能走一辆马车呢,迎面有车过来,再往旁边让一让就能通行,比走官道强,所以大家就都走这条路。”

“不记着是什么时候,大人们开始把设路障的官兵给撤了,又让我们服劳役修官道,这小路就没人再走了,**年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扭头问刘贵,“你们来这里查过吗?”

刘贵道:“走到过这里,但找不到什么东西。”

第八百十三章 难找

刘贵哪怕不甘愿,他也得听大吉的。

将镰刀交给大吉,刘贵走回去找马车。

大吉手起刀落,将一些扎人的荆条砍落,白善和满宝不知道打哪儿折了树枝来,将砍落的荆条勾着拉往一边,把路清理出来。

周四郎比大吉还利索,毕竟干惯了农活儿,跟着将一些扎人的高大野草砍掉,脚顺势一扫就能扫到一边。

唐县令站在白善和满宝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问道:“你们干活儿还是挺利索的,怎么,干过?”

满宝点头,“我们有自己的小庄子,以前还会下地干活儿呢,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唐县令看了眼他们越发娴熟的动作,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因为路难走,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肚子饿了便将长草踩一踩,坐在了草地上把干粮拿出来啃。

唐县令坐在树荫底下,抬头望了眼看不到顶的山顶道:“别说,这山还真大,真密,想要在这里头找出东西来……”

他摇了摇头。

满宝和白善当然也知道难,不然刘贵也不会找了四年都没找着。

他们一直快到夕阳落下才从这条满是荆棘杂树的路上走出去,刘贵早赶着车在路的另一头等着了。

看见他们从一堆草丛中出来便松了一口气,大虎山有多难走,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因为是要找东西,他们有时候一天也搜出百丈,遇上树木稀松,路好走的,或许能翻找出三四百丈。

唐县令有些狼狈的将落在头上的树叶,草屑等拍掉,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还是杂草丛生的路,摇了摇头后对白善和满宝道:“你们努力,可一定要问到周银在山上的活动习惯,不然,在那么大一座,不,是四座山上找一包这么大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满宝认为他说的不对,“海比这儿大,针也比我们要找东西小。”

唐县令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待你把它找出来了再来与我说这点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大虎山,背着手叹气道:“时间太久远了,不然还可以搜查到一些痕迹,以此来增加判断。”

满宝和白善也抬头看着大虎山,齐齐的叹了一口气,是啊,都过去十二年了,一场雨冲刷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满宝想到这儿一怔,扭头问周四郎,“四哥,我亲爹死以后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正是夏初,雨最多的时候,小叔那天晚上没回来,我们还担心路上下雨不好走,我和他们之所以上大虎山,一是为了摸一下之前挖的陷阱,二就是找山上的野菌了。”

只有前一天下雨了,山上才会有野菌。

“我们把小叔抬回来没多久天又下雨了,也是因为这个,大哥才没能及时去县城里报官,然后官差就来我们村了。”

连唐县令都忍不住道:“这是天佑你们,也是佑我们。”

要不是下雨,东西恐怕当时就能被对方找出来。

毕竟山林再大,循着周银走过的痕迹总能找到他藏匿的东西,就算他清理过痕迹,但世间有不少高人,只要走过,就一定有痕迹。

一场雨下来,什么都没了。

于当时来说,对他们这边是很有好处的。

唐县令和满宝白善爬上了马车,从这里再到七里村就不远了,马车两刻钟就能到。

车子一到村口,大吉便勒住马,满宝和白善跳下马车,大吉把缰绳交给刘贵,也跟着俩人走。

周四郎当然是跟着自家妹妹回家了,于是车里车外就只剩下唐县令和刘贵了,而唐县令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直回到白家的院子,他才从车里钻出来,问道:“大吉是你们家养的部曲?”

刘贵弯腰道:“家主不敢豢养部曲。”

唐县令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白善跟着满宝到了老周家,俩人便去找老周头和钱氏说话,不一会儿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便被叫了进去。

家里和周银年纪相仿的就是他们三个了,尤其是周二郎和周三郎,以前没少跟在他们小叔屁股后面跑。

俩人想了想道:“我们倒是知道几个地方,但和小叔玩得最好的是周虎,小叔只要上山,周虎就一定会跟着,所以小叔知道的地方,周虎应该都知道。”

满宝站起来就要去找周虎,周二郎忙拉住她道:“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就是因为太阳快下山了才要去找呀,”满宝道:“这样今天晚上做好准备,明儿一早我们就能上山去了。”

老周头问,“你们明天还要上山?”

满宝点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后天我们就要回益州城读书去了,明天要是找不着,那下次回来还不定得到什么时候呢。”

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得等到清明了,清明放假,然后再请两天,一般清明请假先生都会准的。”

满宝也算了算,然后道:“今年清明与上巳连在了一起,应该可以多放几天假,但还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俩人一起对老周头道:“太久了。”

老周头就是不想让两个孩子掺和这件事呀,他忍不住嘀咕道:“你们是去读书的,怎么总想着放假?”

俩人一起无辜的看着老周头。

老周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还有,别和周虎说太多。”

满宝应下了。

但是他们去周虎家里,一看到周虎,满宝便左右一看,发现没人,便对周虎道:“周虎哥,我请你帮个忙?”

周虎笑问,“什么忙?”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我亲爹上山去玩儿?”满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走一趟?”

周虎神色有些恍惚,耳朵轰鸣,好似没有听清满宝说什么,好似又听清楚了,就好像置身于梦中,却又不是梦中。

老半响他才恍惚着问道:“你刚才说谁?”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我亲爹呀,周银!”

周虎张大了嘴巴,然后一把捂住了满宝的嘴巴,四处看了一眼,先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然后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大吉,他紧张得手脚直打抖,压低声音问道:“满宝,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第八百十五章 进山

白二郎小声嘀咕了什么,俩人没听清,正想问他,就听见周虎道:“我们以前常来这里打柴。”

大家就一起看过去,这是离七里村不远的大虎山山坡,正是进山的位置,这里树木稀疏,草长得也不是很密,不用开路也能走。

但周二郎却叹道:“现在不行了,杂草和荆棘长了不少出来,也没人清理,以前才过完中秋大家就会来这里砍树或捡木柴,那些荆棘砍掉了在林子里晾晒二三十天,入冬的时候就可以拖回家里劈成木柴烧了……”

但自十二年前开始,七里村的人便不再上这座山来捡木柴,更不会进去打猎,久而久之,这些树木和野草便肆意生长起来。

刘贵上前两步,悄悄和大吉道:“这个地方我们找过,没有。”

大吉便走到白善身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白善便道:“这里离村口太近了,肯定没有,我们再里走。”

白二郎也不觉得这里有,跟着众人往前,满宝却已经和科科联系起来,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她还是让它以她为圆心,不断的往前扫描。

刘贵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向里寻找的,为了不遗漏,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里找,所以这一片都有找过。

而科科也没找出什么没见过的物种来,或是满宝他们要找的那种特别的东西。

几人一路向前,周虎渐渐觉得不对,他是一个猎人,不敢说多厉害,但一些痕迹还是能看到的,他扒拉草丛看了看,看了眼周围的痕迹,忍不住道:“奇怪,我们村没人进大虎山吧,这大虎山怎么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还是近期的。”

刘贵垂下眼眸,带着人悄悄落在了后面。

周四郎看了一眼刘贵,不在意的道:“可能是别的村的人呗,而且我们村的人不会进,庄子里的长工这类的总会进吧?”

周虎一想也是。

周虎站在林子里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辨别方向,最后引着满宝他们往西南边去,他笑道:“以前我们常在那边挖坑设陷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陷阱还在不在。”

落在后面的刘贵四人默默地接道:在,不仅在,还很好呢,没少坑他们。

周虎带着满宝他们去看那些陷阱,以为满宝是想知道些亲爹的事,还细细地给她讲了以前他们挖陷阱的一些趣事。

满宝听着,去观察周围,这些地方刘贵他们大多找过了,没发现什么,科科也没发现。

周虎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周二郎也拉了他悄悄说过,只管带他们去看,越详细越好。

周虎便也只能感叹老周家太宠满宝了,竟然就费这么多时间陪孩子玩这些。

他领着满宝继续往里走,越走越里,且方向不一,渐渐出了刘贵他们搜索过的范围,而越往里,物种也与外面有了区别,科科开始播报它发现的新物种。

而且因为人多,当一只鸟从他们头顶上飞过时,科科也报道:“未收录鸟类,建议收录。”

满宝抬头间就看见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满宝:……

科科颇为惋惜,“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

科科:“左手边两百米处发现十数株未曾见过的植物,建议宿主收录。”

满宝找过去,在科科的指点下找到了它们,她觉得有些眼熟,看了看后问,“这不是熊尾草吗?”

科科扫描了一下收录历史,肯定道:“没收录过。”

“当然没收录过了,这是医书上写的,我好似在《神农本草经》上看到过。”满宝一边在心里回答,一边拿出锄头锄草。

因为还要收集植物生长的土壤习性等,所以满宝总是会在锄的时候多带些泥土。她习惯性的只锄了三株,剩余的留着。

摘了大叶子将它们的根部包起来,随手扯了一根草捆起来,然后放在背篓里。

白善则和刘贵,大吉,周二郎他们一起四处翻找起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白二郎以为他们是在找灵芝,也跟着四处翻腾,折腾得草叶乱飞,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满宝问科科:“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科科道:“方圆八百米内没有。”

满宝微微失望,便看向周遭,她想了一下,和白善宝道:“我们继续往前吧,这儿可能没有。”

白善想了想,把周四郎拉到一边问:“你们当时是在哪里发现尸体的?”

周四郎愣了一下后沉思起来,“时间太久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不在这一片。”

周四郎看了看四周,最后指了一个方向道:“在那边吧,那边是背阴处,每每下雨都爱长菌菇,所以我们都是去那边找。”

白善便和满宝道:“我们去那边找。”

满宝点头,叫上周虎,指了那个方向问,“周虎哥,以前他喜欢去哪儿吗?”

周虎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个方向是什么位置,他低头看了一眼满宝,又扭头去看周二郎。

就见周二郎对他微微点头,周虎便沉默的点头道:“我们常去那边找些野货。”

满宝就道:“那我们就过去那儿找。”

刘贵见他们这样找一个地方就立刻换一个地,不由皱眉,“这样找,恐怕更找不到。”

大吉则看了他一眼道:“少爷要是也和你们一样一寸一寸的找过去,那把搜找的事儿交给你们就行,何必要亲自进山。”

刘贵沉默下来。

大家跟着换了一个地方。

科科一路扫描过去,东西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好几种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前一天才答应了科科,当然要做到,于是只要收到播报都要背着背篓过去收录。

遇上大的植物,比如树之类的,她就收录树枝、土壤和树皮,连熟知内情的周二郎等人都看得傻眼,满宝这到底是进山来找证据的,还是进山来采药的?

不错,在他们看来,满宝收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药。

第八百十六章 没找到(给书友“北野星宸”的打赏加更)

在山林里穿梭了有大半个时辰,绕来绕去的,连之前还算确定的周四郎都迷路了,但周虎愣是把他们带到了地方。

周四郎在周遭看了看,然后盯着一块山壁看了半天,立即点头道:“对,对,就是这里,这面向阴,我小时候常在这儿捡野菌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满宝,最后走到了一块离山壁有一点儿位置的地方道:“当时小叔和小婶是躺在这儿的。”

满宝走过去,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白善走到她身边,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白二从后面赶上来,看看俩人,又看看周遭沉默的众人,问道:“你们在说谁呀?谁躺在这儿?”

白善瞪了他一眼道:“没谁,这处向阴,或许有灵芝,我们四处找一找吧。”

刘贵等人应声而去,因为这处地方他们的确没找过。

满宝却已经从科科那里知道了结果,“这里没有,连可收录的植物也没有。”

满宝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四处看,然后扭头问白善,“你说他们是从哪里跑到这儿来的?”

白善努力的分辨方向,想了一下那条小路的位置,他不太确定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从那边?不知他是从哪段路上山来的,也有可能是这边。”

人在逃命的时候总会乱跑乱转失去方向,尤其这还是在深林里,方向更不容易确定,万一他们自己在山里乱转起来呢?

没有痕迹,他们根本判断不出他们来的方向。

满宝就道:“既然判断不出来,那我们就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找。”

满宝自己捡了一根树枝道:“来,我们来选一个方向。”

说罢将树枝往空中一丢,树枝的一头便向着一个方向,满宝便指了道:“走,我们先往这边找。”

众人:……这么草率吗?

正翻找得欢快的白二郎不可置信的抬头问,“这就又换地方了?不是说这块地向阴吗?不仔细的找一找?”

“不了,灵芝一定不在这儿。”满宝肯定的道。

白二郎:“你怎么知道?”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是大夫。我对药材比你熟,我说不在就不在。”

说罢,领着大家便朝她刚选定的方向去,白善连忙跟上,他们两个一走,其他人自然便呼啦啦的跟上。

这会儿不仅白二郎,就是周虎都察觉出来了。

他们不像是来缅怀周银的,倒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他沉思了片刻,什么都没问,默默地跟了上去,一路上仔细的想了想后道:“再往前去就更深了,我们偶尔会进去里面打猎。”

满宝问,“再里去一些,他都去过什么地方?”

周虎道:“我带你们去。”

白二郎有些生气了,他哼了一声走到一旁,闷闷的往前走。

他也听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是进来找灵芝的。

一行人继续向里,里面的路偶尔有些难走,有的通不过,就需要拿镰刀开路,满宝偶尔会蹲下挖些花花草草,然后刘贵他们就会趁此机会四处翻找起来。

往往满宝挖完了东西他们还没能找到,满宝便会在周围走一走,然后继续往前。

刘贵觉得这样找东西很扯淡,奈何白善和大吉都没出言反对,而老周家那边一直处于一种很奇怪的态度。

既希望他们能找到东西,又不想满宝陷入这件事太深,所以两相犹豫之下便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只要停下,他们就会努力的翻找,期望能把东西找到;但满宝只要一走,他们就立刻跟上,绝对不多停留一刻。

周虎自然是偏向周二郎兄弟的。

刘贵带着三个手下跟在后头,最后就只能和白二郎一样闷闷不乐起来。

他们在林子里吃了午食,只休息了片刻便继续,一直到太阳即将西下,除了满宝收获颇丰外,大家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白二郎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虎道:“我们必须出去了,不然天黑了走不出去很危险的,这山里有狼。”

周二郎做决定,点头道:“走,我们出去。”

满宝和白善颇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跟着出去。

白二郎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见俩人一直不来哄他,便特意停下脚步,等他们走上来时便在他们身旁哼了一声。

白善就道:“你别哼了,这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信你回去问堂伯,你看他揍不揍你。”

白二郎瞪眼,“我爹都知道?”

白善就哼道:“他知道的比我还早,比我还详细呢,大人们之前都瞒着我们。”

“然后你们就又来瞒着我?”白二郎指着他们道:“亏你们还是读圣贤书的呢,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满宝道:“这事不与你相干,自然不能告诉你,不然告诉了你,你有危险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要知道。”

白善和满宝觉得他们还是很有师姐弟爱的,于是决定就是不告诉他。

白二郎却被激起了好奇心,围着他们打转,还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也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有什么秘密?”

白二郎:“你们先答应我。”

白善道:“你所有的事我们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秘密,少诓我们了。”

“谁说没有的,这还是我昨天发现的呢,”白二郎道:“我们昨天还上道观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满宝和白善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唐县令并不在观中,代替他在观中的人是他的随从,那个叫明理的。”白二郎道:“隔壁县有乡绅过来上香,便想拜见唐县令,结果唐县令说他累了不想见客,我觉着不对,唐县令竟然还会有累的时候吗?”

白善直觉不好,头皮发麻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人去扒拉唐县令的窗户去了,结果发现在里面的是明理,他穿着唐县令的家居服,坐着唐县令才能坐的木榻,喝着唐县令的茶假装是唐县令。”白二郎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我就是在那儿蹲着看唐县令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唐县令一直不回来,道虚就把我撵下山了。”

满宝和白善:……

第八百十七章 做人

俩人觉得要糟,连忙问道:“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白二郎道:“大家都知道了呀。”

白善和满宝便对视一眼,默默地在心里给唐县令鞠了一把泪,然后毫不犹豫的道:“唐县令一定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你们也觉得是不是?”

他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在观里等着,可惜天都快黑了他都没回来,道虚还那么不讲情面的把我们往下轰。”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你连唐县令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算秘密。”

“这么不算?”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这至少得算半个秘密,你们也得告诉我半个才行。”

白善:“去问你爹。”

“我又没把秘密告诉我爹,我去问他干什么?你们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下次我再也不找你们玩儿了。”

白善便和满宝相视,俩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白善就道:“好吧,我们告诉你半个秘密,我们是近来找一件大宝贝的。”

“什么大宝贝?”

“周四哥的小叔留下来的宝贝,落在树林里了,却不知在哪个地方,所以要慢慢的找,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现在就我们三家的大人知道,也只三家的大人在找。”

白二郎怀疑的看了一眼众人,“那我家怎么没派人来?”

“刘贵他们不是吗?”白善道:“我家的人和你家的人也不差什么了,一样的。你要不相信,你就回去问堂伯。”

白二郎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看了一眼大吉,决定不去找他爹,因为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坑。

交换了半个秘密,白二郎又和他们和好了,一路上不停的抱怨,“你们还骗我说是找灵芝,先生可是说了,君子坦荡荡,你们怎么能撒谎呢?”

满宝道:“我正在努力做君子,但还没做到,我将来会更加努力的。”

白二郎:“骗子!”

一旁的白善悄悄的点了一下头。

满宝似乎察觉到了,扭过头来盯着他的脑袋看。

白善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

他们走得太深了,出来得又太晚,才走了一半天就黑了下来,周虎早有预料,带着周二郎和周四郎开始沿路扯干草做火把。

他将火把按得很严实,三人每人都做了两个,刘贵他们显然也经常抹黑进林子里找东西,所以也各自摸起来。

把火把做好,周虎便把随身带出来的灯油沾了点儿在紧实的火把上,天一黑便点亮了三把,大家前中后的各自拿一把,一个跟着一个的往外走。

等走出山,已经很晚了,白家和周家都派了人在外头等着,周三郎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爹娘担心得不得了。”

周二郎道:“走得太深了。”

周三郎压低了声音问,“找到了吗?”

周二郎微微摇头。

周三郎略微有些失望。

来的白家下人也接住了各自的少爷,护着他们往家里走。

周二郎拉着周虎回家里做客,满宝想了想,让白善把刘贵给他们,“我们明儿就要回益州城了,不如让刘贵哥和周虎哥认识认识,以后周虎哥有空可以让他带着刘贵哥上山去逛一逛。”

白善问她,“要告诉周虎哥吗?”

“不必全都说,以免把他扯进来,就说找我爹遗落的东西吧,”满宝道:“就跟对白二一样。”

白善点了点头,便找了刘贵道:“你送满小姐回去吧。”

刘贵愣了一下,看向满宝,他们老周家三兄弟都在这儿,还有一个周虎,送得着他送吗?

白善轻咳一声,刘贵连忙朝满宝走去。

满宝便笑道:“麻烦刘贵哥了,今晚刘贵哥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刘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应下。

回了周家,小钱氏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饭,其他人早吃过了,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钱氏一挥手,冯氏他们便带着各自的孩子各回各房,堂屋里一下只剩下周家兄弟和满宝周虎及刘贵。

钱氏不想满宝为这种事出面,因此把她叫了出去,让周二郎去和周虎谈。

她把满宝塞到厨房里道:“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今晚好好的睡觉,再把东西收一收,家里这些事让你哥哥们操心去。”

又道:“你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头吃饭也吃不香,我让你大嫂给你留了饭菜,就在厨房里吃吧。”

满宝便捧了碗坐在厨房里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娘,“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调查这件事?”

钱氏就叹气道:“我知道,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自己的父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娘又很怕你出事。”

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什么益州王,光听着就很可怕了。”

“娘,我见过他,他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厉害。”不也被刺客杀得很狼狈吗?

说到刺客,满宝心中一动,当初刺杀益州王的刺客,传说是旧年的流民,说到底,白善的爹出事就和犍尾堰有关,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钱氏则叹气道:“你觉得不厉害,但娘却觉得他比天还大了,你看白家,仆从无数,还养出了大吉这样厉害的人物,刘老夫人藏着这个秘密多年,甚至还敢抓住来探案的探子,他们家厉害了吧?但对上益州王还是得提心吊胆,多一步都不敢走。”

“相比白家,我们家就是一只蚂蚁,再相比益州王,我们家连蚂蚁都论不上了。”

满宝抿了抿嘴,“娘,我觉着你说的对,却又不对。”

钱氏问,“哪儿不对?”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道:“我是个人,我也想做一个人,不想做蚂蚁。”

钱氏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伸手摸住她的脸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厉聪明的孩子,将来你说不定真能做个人,还能带着我们整个家都做一个人。”

“那你就要记住了,你得活着,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人,”钱氏道:“不然死了,你是什么,不是什么,就完全不由你说了算了。”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上她娘的目光,认真的道:“娘,我记住了,我会一直好好的活着的。”

第八百十九章 挣钱的法子

满宝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我用钱买,也不用药农亲自进城,要是找到了我要的新鲜药材,那就使人给我带进来就行,我都付账的,两株或两块新鲜的药材为一份,一份我当一斤炮制好的药材来收。”

老郑掌柜惊讶的看着满宝,“这可不便宜,一些药材还特别贵,你怎么老是想着用生药材?”

老郑掌柜道:“你是大夫,不是药商,更不是药农,你只要知道怎样分辨炮制好的药材就行。”

满宝却摇头,“可要是有一天没有炮制好的药材给你用怎么办?你得自己去采药,自己去炮制。我五嫂家就三代人都是这么干的。”

老郑掌柜笑道:“你将来也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是真的觉得满宝没必要费这个钱,别看她现在拿出一块银子看着似乎是挺多的,但天下的药材这么多,贵重的更不少,人家随便拿出几样来这银子就完了。

这就是个无底洞,她开了先头,以后不知道要拿多少银子去填。

满宝却很坚持,“药铺里的药材我早记下了,我想看一看生药材,老郑掌柜,您就帮我和药农们说一声吧。”

纪大夫走过来,对老郑掌柜道:“帮她说一声吧,孩子有向学之心是好事。”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你准备好钱了吗?”

满宝严肃的点头,“准备好了,我以后也会努力赚钱的。”

纪大夫很好奇,“你要怎么赚钱?”

“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您。”

纪大夫:……

不过满宝还是安慰了一下纪大夫,“不过您放心,我身上的钱有不少呢,之前季家给我的谢礼,我都收着呢。”

纪大夫想到他收到的金子,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有金子,但满宝还是决定未雨绸缪,不想以后再像现在一样要用到积分时才急哄哄的去挣。她再不要这样临时抱佛脚了。

于是中午看完病人,满宝便背了背篓转身去县衙找唐县令。

唐县令才吃完午饭要午睡呢,听说满宝求见,便又从榻上爬起来,让人去叫他进来。

俩人相对而坐,唐县令顺口问了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满宝摇头,“没有。”

唐县令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满宝后对明理道:“去厨房拿碗面来。”

然后对满宝道:“你来晚了,将就吃吃吧。”

满宝不在意的点头,“我来是关心您一句,您没事吧?”

唐县令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白二扒拉我窗的事?”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通常都比较有磨难,”比如他,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了,我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天知道前天他回到道观明理就跪在他跟前请罪的心情?

想他英明一世,竟然接连栽在几个少年少女手里。

唐县令翘起二郎腿问,“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儿要问?”

满宝就一脸严肃的问道:“唐县令,你说益州城内有什么来钱快,又来钱大,还不犯法的赚钱方法?”

唐县令同样一脸严肃,点头道:“有。”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方法?”

“赌坊赌钱。”

满宝便坐回椅子上,板着脸看了唐县令一眼,哼了一声道:“不干。”

唐县令就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你才多大呀就想着挣钱的事了,我看你们家人挺多,供你在益州城读书应该不难吧?”

“读书的钱我自己就有。”

唐县令没少从杨县令那里听过他这三个小朋友的事,知道他们年纪虽小,却早已自力更生,点了点头后问,“所以你突然问赚钱的方法是因为?”

“我需要很多的钱。”

唐县令蹙眉,“你要这么多钱去干什么?咳咳,满宝呀,你可别想着拿钱去干坏事,你要是触犯了律法,我可不会徇私。”

“我是拿钱去买药材。”

唐县令一愣,问道:“买药材?”

满宝就把她想认生药材,然后需要购买生药材的事儿说了,她道:“药农们既怕有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又觉得保存生药材麻烦,所以这都大半年了,还是一株生药材都没给我带来看过,我没办法,只能出钱买,这钱还不能少,不然人家也不乐意多跑这一趟,所以这买药需要很多钱。”

唐县令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耀道:“满宝,你的理想将来说不定真能实现,来来来,我先叫你一声周大医。”

“什么周大医?”唐夫人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

唐县令看到唐夫人,立即招手道:“你来得正好,”他扭头对满宝道:“你想问赚钱的事,问夫人最好。”

唐夫人对唐县令笑笑,坐在满宝身边问,“怎么,你想挣钱呀?”

满宝连连点头,期盼的看着唐夫人,“夫人知道在益州城中什么来钱快,又不犯法吗?”

唐夫人歪着头想了想后道:“赌钱?”

满宝:“……夫人和唐大人果然是一家,连想的法子都是一样的。”

唐夫人便扭头看了一眼正悠哉端起茶杯来喝茶的唐县令,和满宝笑道:“这个的确是最来钱的,但我们姑娘家总不能去赌坊那样污糟的地方,我们自己就可以开个局。”

唐夫人问满宝,“你会打叶子牌吗?”

满宝摇头。

“那文斗不行,武斗呢,你会投壶吗?”

满宝摇头。

“马球呢?”

满宝依旧摇头。

唐夫人就叹气,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我知道的夫人小姐们就爱玩这些。你就说说你会什么吧。”

“我会医术。”

唐夫人打量了她一下,摇头道:“你年纪太小,各家都养有大夫呢,再不济也可以往外请大夫,你医术能比老大夫们好?”

满宝摇头,“暂且还比不上。”

她想了想后又道:“我还会读书,嗯,这个她们应该也会,而且也能自己请先生。”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我还知道世间很多种植物,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有可能认识。”

第八百二十章 卖兰花(给书友“潇洒走一回”的打赏加更)

唐夫人愣了一下,“植物?这有什么用?”

唐县令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道:“这用处不大,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吗?你就是能种出一朵花来,它也不值钱呀。”

唐县令说到这里微微一愣,唐夫人已经眼睛一亮,抚掌乐道:“谁说没用的,得看你种什么花了,对了,你知道种什么花?”

满宝也反应过来了,“对呀,我记得街上的花好贵的,不过好像很难卖得出去,我又没空总是上街摆摊卖花。”

满宝想了想道:“其他的花还不确定,但兰花我一定会种。”

他们家院子里的兰花长得可好了,连庄先生都喜欢,所以满宝早已决定,再过一段时间便将院子里的兰花分株装盆,养好了给庄先生放一盆在书房里。

“兰花呀,”唐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笑问:“兰花也分为很多种的,你现在种的是哪一种?”

满宝有将兰花收录的,自然知道它们的名字,她高兴的道:“现在园子里种的是石门红和茅素。”

唐夫人瞪大眼,“你把茅素种在院子里?”

“盆里也有一株,不过盆里长的没院子里的好。”

唐夫人捂住胸口,扭头和唐县令道:“遇着了一个比你还败家的了。”

唐县令:……说她就说她,干嘛要扯上他呢?

唐夫人放下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走,我跟你回你家看一看你那茅素,要是好,我就跟你买了,倒省得你为钱操心了。”

唐夫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问道:“你这么急着用钱要拿去干什么?”

满宝道:“我不急呀,就是今天来找唐县令,然后顺口问一下。我要钱是要去买药材的,现在的钱还够,但以后买得多了可能就不够了,所以得提前赚钱。”

“哦,这样啊~~”唐夫人便心中有数了,她起身笑道:“走吧,我们这就去看一下你家里的兰花。”

唐县令忍不住道:“你这就走了,你不午睡了?”

“不睡了,人家小姑娘都不午睡,你都这么大了还睡什么睡?”唐夫人回了一句,想了想觉得不好,又放柔了表情,放缓了声音和他笑道:“你困你就睡吧,我就不睡了。”

唐县令沉静的点头,“好,夫人去吧。”

一旁的满宝却忍不住抖了抖,一脸的怪异的看着唐县令和唐夫人。

唐夫人拉着满宝出去,上了马车她才笑看向满宝,问道:“刚在书房里你抖什么呀?”

满宝道:“就是觉着怪怪的,夫人平时好像不这么和唐县令说话呀。”

“她们都说我平日里太凶悍了,做女子还是应该温柔一些,所以我就这样了,你觉得呢?”

满宝沉思了一下后道:“这个得问唐县令吧,我是觉着以前的夫人也挺好的,不过还得看夫人高兴。”

“我高兴?”唐夫人笑问,“不应该是问唐大人高兴吗?”

“咦?那夫人不高兴也可以吗?”

唐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微淡,沉思起来。

满宝见她许久不回答,就觉得大人的世界其实也挺复杂的。至少她就没弄明白她和唐县令之间的相处。

到了他们家的小院儿,家里只有厨娘、大吉和周立君在,看到满宝领着唐夫人回来都愣了一下,然后厨娘立即要去给她们泡茶。

唐夫人的眼睛却已经黏在了围墙下的那块空地上,茅素是早兰,它此时已经有了些花苞,眼看着就要开了。

从那花苞透出来的颜色来看,正是纯正的素白色,唐夫人只一眼就心醉不与。

唐夫人快步走到花圃前,捂着胸口问,“你就这么种在院子里,冬天竟也能受得住吗?”

“受得住呀,今年也不是很冷,也不下雪,我往根部放些稻草保暖,最冷的时候上头用木头搭了个小棚子御寒便差不多了。”

唐夫人认真的找了找,发现茅素也只有两株而已,倒是石门红长得很茂盛,起码可以分出四五株来。

但她最爱的还是茅素,于是盯着那兰花问道:“这个茅素我全要了,你能移栽到盆里给我吗?一定得保证存活。”

满宝在脑海中翻了一下它的词条,发现要移栽也不是很难,于是点头,“但我不能把两株都给你。”

唐夫人一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留着一株培育呀。”

唐夫人想了想后道:“这样吧,一株茅素我给你八十两,两株我给你二百两,你就不要养着茅素了。”

花嘛,自己有的,别人却没有,那样才更开心呢。

满宝张大了嘴巴,指着一旁的石门红道:“唐夫人,你要不要把石门红也买了?我也可以都卖给你。”

唐夫人纠结了一下,还是狠心拒绝,“我买茅素就好。”

满宝对花草的品种及价格了解得不是很多,闻言看了看茅素,又看了看石门红,她有点儿不确信,又点出系统里的词条,仔细的对比过两张图的花像,很好奇的道:“我看着石门红比茅素可漂亮多了,为什么你不喜欢石门红?”

唐夫人就笑道:“石门红的确也好看,但这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欢茅素。”

“那石门红的市价是多少?”

唐夫人笑道:“这差别可就大了,花市上的一些东西很难以价格来定的,比如这茅素,市面上二三两银子一盆的有,四五十两一盆的也有。”

“那夫人为何给我这么高的价格?”

唐夫人就笑道:“一来是因为你我有缘,又有交情,二来嘛,还是那句话,各花入各眼,爱上了,别说这只是八十两,一百两,就是千金都买得的;三嘛,则是因为你这种的好,虽然它没有完全的**,但看它的花萼、叶片。以及现在透出来的颜色,那都是上上品,自然就值这个价钱了。”

唐夫人见满宝小脸上都是沉思,她就笑道:“这样吧,你要是把茅素全卖给我,那我再给你介绍个买家,她就喜欢红兰。”

“谁?”

唐夫人笑道:“你就说这茅素卖我不卖?”

满宝也爽快,点头道:“卖。”

农家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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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分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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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立即叫人回去取银子,顺便把家里好看的花盆给带来。

没办法,对于满宝院子里的花盆,她很看不上眼。

这么名贵的兰花,自然要用名贵漂亮的花盆才衬得上它。

周立君端了茶上来,将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请她们喝茶。

唐夫人这才坐下和满宝聊天,笑道:“时人都爱牡丹,比如益州王妃、季二夫人等,她们都喜欢重金买牡丹,我和张夫人却喜欢兰花,我偏爱素色,她却更爱红色,回头有机会了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唐夫人笑眯眯的道:“你先把石门红养好,等它也有了花苞再分株装盆,那会儿才能卖出高价呢。”

她又看了一眼石门红,觉着叶片和植株都挺健康的样子,却不知道花色如何,所以不敢下定论。

不过满宝既然说石门红比茅素好看,那颜色应该会挺正的。

满宝却关注上另一点了,“您说益州王妃喜欢牡丹?”

唐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然后笑了笑点头道:“不错,益州王妃出了名的爱牡丹。”

满宝点了点头,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下人很快从家里把钱和花盆都带来了,满宝亲自撸了袖子去移植,周立君生怕她把这价值百两的兰花给弄残了,因此连忙挽了袖子去帮忙。

周立君避着唐夫人小声的和满宝道:“小姑,你动作轻点儿。”

“放心吧,我都将分株的注意事项都背下来了,不会伤到它的。”

周立君愣了愣问:“分株不就是要把它一分为二吗?我看我娘为了不伤根都是连着一大捧泥土一块儿移过去的。”

满宝道:“我们不这样。”

她决定照着科科的指点来,满宝从周边往下挖,小心的将兰花上的泥土除下,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兰花的根部,确定叶芽和肉质根都很好,便笑了一下,将这一丛兰花小心的分开来。

她决定就分为两盆,一盆能有四个株苗,其中一盆花中有两根花萼,她让周立君去拿了剪刀来,唐夫人一开始还站在一旁看,见她拿着剪刀手连忙伸手去阻止,谁知道满宝的速度很快,手起刀落,一些根茎和叶片就被剪掉了。

满宝见唐夫人一脸心疼,便道:“唐夫人别急,这些都是累赘,去掉了更好。”

唐夫人一脸怀疑,“真的?”

满宝认真的点头,“当然了,我既然卖给了你,我自然要保证它存活的,而且还卖得这么贵。”

一百两呢,他们家不知道要卖多少麦种才能赚到一百两,别说周四郎和周立君,就是满宝内心都是惊呆了的。

所以满宝细细地将兰草的根部修理好,又仔细的给它选合适的泥土装盆,这才开始栽种……

唐夫人看她还拿草木灰去涂抹刚剪掉的部分,然后才栽盆。

满宝叮嘱唐夫人,“这一二日先别交税,注意保暖,第三天再浇少量的水,若您觉得它活不了再派人来叫我,我过去看看。”

唐夫人就笑道:“我府上还是有花匠的,且我也懂些植兰的要领,我看它挺健壮的,应该没问题。”

唐夫人将钱交给满宝,笑道:“以后你再有白兰或黄兰可以找我,我最喜欢这两种兰花了。”

周立君就忍不住扭头去看书房,满宝却头也不转的点头表示没问题。

把唐夫人送走后满宝便回院子将刚才剪下的根部拿出来,她又修剪了一番,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块茎,周立君一看,这才发现块茎里有一个芽,只是之前藏了起来,连她都没发现。

聪敏的周立君一想便明白了,高兴的和满宝道:“小姑,这样转过身我们又可以种兰花了,就是这兰花长得特别慢,这么一小块,恐怕要两三年以后才能分株了。”

满宝也惋惜的点头,“去把花盆拿来,我们这个不种在园子里了,种花盆里。”

周立君:“可我觉得种地上它会长得更好,更快。”

“那当然,它直接接触大地,可以更快的接受地力,当然会长得又好又快了?但我已经答应过唐夫人要把茅素都卖她了,自然不能再往外卖茅素了,至少不能是相同的一株茅素。”满宝道:“要是种在园子里,下次唐县令来我们家喝茶看见多不好呀。”

“种在花盆里就看不见了吗?”

“种在花盆里是给先生的,我又不往外卖。”

周立君顿了顿后看向手里的拿一小块根茎,总算是想起来了,“小姑,你好像说过要给庄先生分株一盆白兰的。”

满宝叹气的点头,“是呀,唐夫人给的价钱太高了,我一时没想起来,要移盆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会儿也来不及反悔了。”

她捧着手心里的块茎巴巴的道:“所以这一块一定要种活,我决定把它放在我的房间里日夜照看着。”

那样可以每天让科科帮忙看一看,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吧?”

科科默然不语。

满宝当它答应了。

周立君继续望着书房,小声道:“小姑,书房里不是有一盆黄兰吗?”

满宝也是一脸纠结,但还是摇头道:“算了,那盆兰花先生也很喜欢的,就别卖了。”

当初一同挖过来的花草,能装盆里养的,兰草只有那一株,当时满宝并不知道它是兰草,纯粹是因为它的积分最高,所以她觉得最娇贵,生怕它在园子里风吹雨打给种坏了,所以给养在了盆里。

它的叶片很纤细,但去年秋天就开花了,是一串很细小柔弱的浅黄色兰花。

庄先生很喜欢,所以满宝通常都放在庄先生的书桌上,偶尔会把它带到廊下晒一下太阳。

听唐夫人的意思,似乎黄色的兰花也很贵呀。

满宝将茅素的块茎种好,还没来得及捧回自己的房间,庄先生便回来了。

这个时间段,通常就是满宝读书的时间,庄先生见她蹲在花圃中,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然后皱眉道:“怎么没读书?”

满宝立即拍掉手中的脏泥道:“就来,就来。”

庄先生点了点头,点头间就发觉有些不太对,他眯着眼睛看向花圃,问道:“我怎么觉着兰草少了几株?”

第八百二十二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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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卖出去了。”

庄先生:“……你不是说要给为师移一盆的吗?”

满宝就端了手里的花盆道:“先生,在这儿呢,我给你种好了,现在是春天,过不了多久就长出来了。”

庄先生看着一盆土半响无语。

师徒两个默默地对视半响,庄先生问道:“那兰花你卖了多少钱?”

满宝伸出了两根手指。

庄先生问,“二百两?”

满宝一愣,问道:“先生,你怎么一猜就猜对了?”

庄先生看了弟子一会儿,觉得他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决定也不让她太舒服,道:“上次与你兰师叔去参加了一个文会,兰师叔跟人提起过我们家里有素白色的兰花,当时便有人开价二百八十两全买了,不过我嫌弃买的人太过功利,所以没答应,也没和你说。”

满宝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庄先生见状总算高兴了一些,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从满宝怀里接过那个花盆,自己捧回了屋。

满宝耷拉着脑袋在后头跟着,“先生,这花且暂时不能浇水,不如交给我来养吧,兰花这么贵吗?这么也没听您提起过……”

庄先生坚持将这盆兰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口回道:“一般的兰花自然不贵,这是素兰,很难得的。”

他瞥眼看了一下满宝,道:“也就比书房里那盆黄兰次一些。”

说到这儿,庄先生立即放下手中的花盆,转身就朝书房去。

满宝跟在后面道:“先生您放心,书房的那盆兰花我没卖,我知道您喜欢……”

庄先生看到了书桌前的兰花还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捧起来要移回房间里去,他严肃的对满宝道:“这盆兰还小,等到明年再移植,你别总想着卖钱,你又不缺钱。”

“以前是不缺,但这会儿缺了。”

庄先生就停下脚步看着她,“你缺钱?”

满宝就忧伤的点头,将她买生药材需要花费很多钱的事说了。

庄先生没想到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能那么快缓过来,想着更精进医术。

庄先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便将手中的黄兰递给她,笑道:“这盆兰花别轻易卖了,我要是没认错,这应该是建兰中的青山玉泉,比园子里种的那几株兰草都要好。”

庄先生显然对兰有一定的研究,道:“去年移植过来时伤了元气,以前又无人打理,所以开的花稍显弱小,今年再养一养,待到夏秋开花的时候……”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我倒认识几个人,他们或许会重金买下。”

满宝很疑惑,问道:“一盆花而已,不能吃,也不能做名贵之药,为何也这么贵呢?”

庄先生笑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价值,兰,品格高洁,有的人爱极了它,就与女子爱宝石珍珠,武人喜爱骏马宝刀一样,他们愿意为其投掷千金,自然也就有爱花之人为它投掷千金。有的人心里觉得它值这个价钱,就会花这个钱去买它。”

满宝沉思起来,被这些事塞了花盆也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她忙抱着花去追他,“那在先生心里,这盆花指多少钱?”

庄先生笑道:“百金吧。”

所以要是有人出百金,庄先生便会犹豫着要卖出去。

满宝道:“先生为什么又把花给了我呢?”

“因为在先生眼里,知识比百金重,你是为了学知识,所以就是给出一盆兰花又怎么样呢?”

满宝就捧着兰花一脸严肃的道:“可在我心里,先生是无价的,您既喜欢这盆花,自然是要留下它的。”

庄先生就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可真滑头,你卖白兰时怎么不这么想?”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是给先生留了一块吗?虽然要养一两年才开花,但我们等得起不是?”

庄先生这会儿倒不紧张这盆兰花了,挥了挥袖子道:“行了,端回书房里去吧,你去净净手,一会儿就要上课了,你今儿温习功课了吗?”

满宝捧着兰草转身就走。

一旁的周立君看着她手里的兰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小姑一个不小心就把兰花给弄折了。

等周四郎回来,周立君兴奋的将今天的事和他说了。

出去转了一天也才赚了百多文钱的周四郎瞪大了眼睛,拔腿就朝书房去。

书房里,庄先生正在给满宝上课,周四郎也不敢进去,就趴在窗口那里偷瞄里面书桌上的兰花。

周立君也凑了上去,叔侄两个脸上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庄先生真的说了,那盆兰花价值百金?”

周立君严肃的点头,同样小声的回道:“没错,就是百金,这还是庄先生心里的价呢,我听先生的意思,在有钱人的爱花人眼里,恐怕不止这个价。”

周四郎腿一软,直接啪叽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但他还死命的扒拉着窗户,恍惚的道:“天哪,一株花就这么贵,要知道之前隔壁这些花可是随处丢在园子里的……”

周四郎心疼起来,“早知道当初应该把隔壁菜园边上的草全都铲过来的。”

“小姑要挖的这些你还念叨了好久呢,”周立君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不是,我们不认识这些花花草草,庄先生看着是认识的呀,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呀?”

给满宝上课的庄先生听着窗外絮絮叨叨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讲完了一段后便收起书,“行了,今日便讲到这里吧,你先自己看一看,再把课文背下来,不解之处晚些再问我。”

说罢就走了。

周立君拖着她四叔躲到一边,等庄先生回了他的房间,俩人立即钻出来溜进书房里去。

他们也没管正端坐着看书的满宝,而是凑到了庄先生的书桌前认真的看着那盆兰草。

周四郎左看右看,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值百金了。

周立君伸手要摸叶片,被周四郎一把打掉了手,他道:“百金呢,这一片叶得值多少钱?别乱碰。”

满宝也看不进去书了,走过来看了俩人一眼道:“往常立君也没少给它浇水。”

第八百二十五章 白牡丹

满宝在商城内搜索牡丹,便出来了好些图片,满宝看着就特别好看,然后兴致勃勃的就要下单,结果看着看着觉着不对。

介绍上为什么说是“最贴近古种”的品种?

而且这花的尺寸也太异常了吧?

满宝凑近了看,问卖家,“你这花多大?”

卖家秒回,“很大,完全开出来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放心,这是我们农场的最新品种,最接近古种的一款。”

满宝便想起她才看过的别人家的牡丹,最大的那一朵和她的脑袋差不多一样大,小一点儿的,也会有她的脸这么大,结果……

满宝愤愤,“那你的图片为什么那么大?”

“放大呀,为了让买家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花瓣上的纹路,观赏它的颜色。”

满宝道:“太小了。”

这下换卖家惊讶了,“你嫌小?这可是最贴近古种的牡丹,你要大的去买杂种好了。”

说罢连续丢出十几张图片给满宝看,满宝被那占满谈话窗的图片砸懵了。

卖家道:“看到没有,杂种的牡丹,公园里到处都有,砍下一朵来能把人砸晕,你要这个?你买我们的古种牡丹我送你一袋种子。”

满宝想了想,形容道:“你们那里没有那种开起来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牡丹花吗?”

“咦,你不是我们星球的人吗?还是才入行种花?算了,你要是想要古种牡丹,那是暂时没有,但你要杂种的话,那可就多了,花朵小到一个拇指,大到弹弹床这么大,应有尽有。”

满宝不知道弹弹床多大,但床嘛,听着就很大。

她很好奇,“花好看就行,为何一定要古种的?我看你丢出来的图片也很好看呀,各种颜色的都有,还有七彩的呢。”

“因为它们基因不稳定,第二代基本会变异,绝大部分会长得很丑,然后越来越大,或是越来越小。我们经过研究,还是古种的最稳定,你才接触种花,就得先买好的,这样才能养好技术,不然基础打得不好,将来种什么花都会不好的……”

满宝却沉思了一下问,“你先给我看看杂种的花,我要已经长成开花,或是要开花的牡丹,就要跟人的脸那么大的,最好是纯白色的。”

卖家失望了一下,好在满宝需要的这种花也不是很便宜,所以他又很热情的招呼起她来,丢出好几张图片给她,道:“实拍的,杂种,花朵都差不多大,我们农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培育下来的,毕竟现在的牡丹种都变异过,不是大得实在看不下去,就是小得看不见。”

“不过这几盆花的变异基因还很强,这一代开花还行,第二代应该也还能稳住,但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可就不确定了,种着玩儿还行。”

满宝对这花很感兴趣,一边下单买了两盆,一边问道:“你们那儿的植物都变种了吗?都和古种有很大的区别吗?”

“星际大战呀,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满宝才看到一行字出现,它们瞬间就变成了星号,然后谈话窗中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敏感词汇,请用户自行遵守法律。”

满宝一脸懵,而对面的卖家更是一脸痴呆,他反复将自己刚打出去的字想了两遍,愤怒了,哪个字是敏感词汇了?

他气得拿过自己的光脑,直接跑到联盟的星网页面,将“星际大战,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这句话连续刷了十遍,发现还是没被禁,倒把不少正逛星网的人吸引了过来,纷纷留言,“快来看,这有个疯子!”

卖家沉默的看了一下,没理在他帖子下疯的人,转回身去找满宝,问道:“亲怎么称呼?我刚看到了你的订单,我送你一些肥料怎么样?”

满宝知道他们的肥料和他们这儿用的不一样,连忙点头道:“好呀,好呀,我叫满宝。”

“满宝?很有意思的名字,你们那儿适合种牡丹吗?虽然它是杂种,很容易养活,但也有些讲究的。”

“适合。”满宝也想跟他聊天,对方既然是种牡丹的,那肯定知道怎么种更好,甚至知道怎么培育,她到花市上去问,他们都不是很愿意告诉她,所以满宝便跟人聊嗨了。

说到为什么想买一盆白牡丹,满宝便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盆白牡丹,可贵了,我发现纯色的花好像都特别的贵,上次我卖出去的一盆白兰也很贵。”

“白兰?什么品种?”

“茅素。”

卖家沉默了一下后道:“满宝是吗?你有茅素是吗?那不如卖我一盆?”

满宝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

“一是因为我没有了,现在就还剩一块根茎,那是留给我先生的;二是,我东西卖不了给你们。”

卖家几乎要哭了,他因为职业特殊,所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毕竟他要和各大植物研究所,特别是研究花卉的研究所联系。

可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会叫他碰上,因为星际上这么多人,用星网的这么多人,从他这儿买花的更是多得不得了,他就是偶尔一上网,竟然就碰到了一个别的时空的人?

而且那个时空也有牡丹,听她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古种呀。

是他们通过试验手段得到的“古种”完全不一样。

卖家问道:“不能卖,那能不能寄我一些东西?我可以多拿几盆花跟你换一盆。”

满宝拒绝了,“不行,我不能给你们寄任何东西,除了积分。”

“积分?哦,你说钱呀,你们管它叫积分吗?”卖家满心激动,所以现在没工夫失望,他问道:“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你们那边是怎么养牡丹的?”

满宝道:“我不知道养牡丹,但我知道养兰草。”

卖家就顺势问道:“那你们的兰草怎么种?”

满宝就退出聊天模式,去科科那里找到词条,然后复制粘贴给他发过去。

卖家看着那熟悉的排版,总觉着有些不对,问道:“我怎么看着这那么像百科馆内的介绍?”

满宝惊喜道:“这就是百科馆里的词条,呀,我忘了,你们也是可以在百科馆内查阅资料的。”

卖家:……

第八百二十六章 骗你

说话的功夫,满宝见她要的牡丹花还不到,便忍不住问,“你还没发货吗?”

卖家连忙道:“你等一下,机器人没来,我一会儿再发。”

科科直接和满宝道:“他在撒谎,我搜索过他的店铺的成交记录,这样大额的成交量,机器人都是随时待命的。”

卖家自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他还在对面侃侃而谈,满宝却不太乐意再听下去了,道:“你快点把东西寄给我吧,不然我要退单换另一家买了。”

卖家感觉到满宝的态度变化,连忙道:“满宝,我再给你送些牡丹种子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以后有需要记得找我呀。好了,机器人来了,我去给你发货。”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科科便提醒她收到了包裹,一直到现在,满宝都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那边一发货这边就能收到的。

科科自然不会告诉她。

满宝将东西从系统里取出来,这才开始拆卸包裹,两盆才开了一半的洁白牡丹出现,旁边则放着一个大袋子和一个小袋子。

满宝先看了一下大袋子,发现是肥料便收到了系统里,两盆牡丹也被她收了进去。

她拿起那个小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大捧种子,她很是新奇的嗅了嗅,感觉未来的牡丹种子也就看着比他们的大一点儿而已,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将东西都收了,这才开门出去。

大吉正要出门去接两位少爷下学,见满宝出来便问道:“满小姐,你要去府学吗?”

满宝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满宝不去府学,白善也就不在藏里看书了,他从藏里借了两本书便出来,和白二郎一起回家。

白善将借出来的一本书交给满宝,道:“你要找的种牡丹种兰草的书没有。”

“你找了几个书架了?”

“一楼的书架我都找过了,一本也没有,所以我去问邬先生,邬先生说藏中没有这样的书,他甚至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书。”

“种植牡丹和兰草虽美,但并没有人将其写成书过,倒是有品鉴兰草牡丹的文章,但也少,你要看吗?”白善道:“你要想看,我就去请邬先生帮忙找一找。”

藏里的书还是太多了,他看的还是太少,所以要找这种偏门的文章只能请邬先生帮忙。

满宝也想看一看时人是怎么鉴赏兰草和牡丹的,她想以此赚钱,那就得看看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花草,想要得到什么样的花草。

从没有收获可以是毫无付出就能得到的。

白善便记下了这件事,问道:“今天先生出门应酬,你下午在家看了什么书?”

满宝道:“我没看书。”

白善不信,“你不看书干什么去了?”

满宝道:“我在研究牡丹。”

白善忍不住咋舌,“你还真打算跟花卉杠上了?”

满宝道:“我觉着种花来钱快,是目前我能找到和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白善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会儿我们不是应该更着力于查案,剩余的精力再拿出来学习吗?”

满宝认真道:“我就是在做这两件事,对了,二吉送来了吗?”

白善摇头,也有些发愁,“还没送来。”

俩人一起看向大吉,大吉垂下眼眸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虽然心里着急,但县衙里的唐县令不动声色,他们也不敢太过频繁的去找他,更不敢在外提起这件事。

毕竟,这是在益州王的地盘上。

不过满宝为了让科科升级,扩大扫描的范围,她每天都很用心的在学习和研究。

比如,第二天她就拿了钱上花市,将科科扫描出来的未曾收录的花卉给买下来,然后进到空间里,将这些花卉小心的从盆里取出来,整个交给科科分开收录。

科科一边收录植物,土块等,一边问,“宿主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儿的把花草从花盆里取出来呢?”

它觉得整个交给它收录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满宝道:“因为花盆我有用。”

说罢选了两个大小合适,却最合适的花盆出来,把昨天她从商城里买的白牡丹从那老土的花盆里取出,再慢慢的放进她的花盆里,在缝隙里添上泥土,浇点儿水就差不多了。

科科没想到自家的宿主能抠成这样,完全的继承了老周家的属性。

满宝一边辛苦劳作一边念叨:“真是太贵了,你看中的那盆花足足十二两呢,我爹要是知道我用四头牛买了一盆花,一定会气死的。”

科科沉默不语。

满宝继续念叨:“不过我爹要是知道有人用六十六头牛跟我买了两盆花,也会乐死的。”

“但人家买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乐趣,我却不能体悟到其中的乐趣,所以我还是更愿意花钱去买生药材,三株生药材,怎么也用不到十二两吧?”满宝絮絮叨叨的将牡丹种好,叹气道:“可惜药农还没回话儿,而且他们找药材应该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说着话,满宝便出了房间去书房上课,等她将今天的课都上了,她便又拒绝了大吉的邀请,偷偷溜出家门去。

庄先生坐在窗前看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问进来奉茶的厨娘,“这两天我不在家的时候满宝是不是也常往外头跑?”

“是啊,好几次我还在花市那里看到满小姐了,她正看人卖花呢。”厨娘笑道:“满小姐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这么大了还是不变。不过满小姐很会持家,只看不买。”

庄先生听着都有些心疼起来。

谁知道厨娘刚这么夸过,不到半个时辰满宝就让人抱了两个花盆回来了。

已经回家许久,正打算出去找满宝的白善看见抱进来的大白牡丹张大了嘴巴。

白善问:“你发大财了?”

竟然买得起两盆这么好的牡丹?

满宝却读成了另一种意思,指着两盆花道:“一盆八百两,两盆就是一千六百两了,是发财了。”

白善略微冷静了一点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

满宝躲开他的手,“没有。”

“那你怎么大白天的做起梦来了,这又不是姚黄魏紫,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花市的一家花店就是这么标价的。”

白二郎咋舌,“真的,假的?”

满宝:“真的!”

白善:“假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 卖给谁

满宝不解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着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笑意,道:“你别傻,高价就是那些店铺挂着而已,他要真能卖出八百两,就不会只放在那里不卖出去了。”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点儿来,懊恼道:“糟了,被钱冲昏了头脑。”

一旁的白二郎就可劲儿的乐,问道:“你买这两盆花花了多少钱?可不要亏本才好呀。”

周立君也很忧心的看着满宝。

满宝道:“没花多少钱,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就算它不值八百两,价格也不会很便宜的,不然店家敢打出八百两的价吗?”

白善却有不一样的观点,“周四哥不是说过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且物以稀为贵,尤其是花草一类的东西。本来全益州城可能只有一盆白牡丹,结果你又一下拿出两盆来,便是有了三盆,本来稀罕的白牡丹也就变得不稀罕了。”

满宝一听,想了一下,将其中一盆摆到了他们的书房里,道:“这一盆我们留着自己看,这一盆就卖出去。”

他们不拿出去,谁知道益州城内有三盆白牡丹呢?

最多两盆。

白善问:“定价几何呢?”

满宝犹豫道:“六百两?”

白善对花草的价格也不熟悉,道:“你试一试。”

然后满宝没卖出去,问价的人倒是挺多,但一听价格,大家便看了看花后走了,就地还钱的人都没有。

满宝最后又把花给抱了回去,周四郎都忍不住忧愁,“不会卖不出去吧,满宝,你买这花到底花了多少钱?你告诉四哥,就是亏大了四哥也不骂你。”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怕你骂我呢。”

她道:“我在想这东西到底要怎么才能又快又高的卖出去。”

周四郎以己度人,道:“恐怕很难,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谁买?”

是啊,谁买呢?

满宝沉思起来,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会买,“益州王妃应该会。”

吓得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声道:“你疯了呀,那可是咱的仇人。”

满宝严肃的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凶恶道:“没错,所以要赚他们的钱,再拿去对付他们。”

周四郎:“你拿去买生药材跟对付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越厉害,就显得他们越弱小,要对付他们就更容易。”

白二郎在一旁问,“你们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了?”

白善道:“你再厉害也就是个御医,他再弱小也是个王爷,你总不能想着以后不给他治病,让他病死吧?”

白二郎:“还是因为季浩的事?”

满宝把头扭到一边去,道:“总之就是很有关系,等很久很久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周二郎:“为什么要很久很久以后?”

白二郎:“你们倒是回答我一下呀。”

满宝:“我打算写一个自传,将我的一生都写下来,等我死了,你们就知道了。”

白善嘲笑道:“你才十二岁呢就想着写自传了,羞也不羞?”

自传是谁都可以随便写的吗?

不对呀,白善问,“你让谁帮你写?”

“都说了是自传了,当然是自己写了。”

白二郎都忍不住说了句,“从来留传都是史家留,你,你竟然要自己写,羞也不羞?”

从小没少看百科馆内各种人物自传的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不羞,别人能写自传,我为什么不能写?”

白善一脸惊诧的问,“你见过谁给自己写过传书?不都是以文、以诗明志而已吗?”

满宝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她把书看混了。

她挠了挠脑袋道:“好吧,是我记差了,那我开个先河。”

白二郎:“先生不会高兴你开这样的先河的。”

白善却想了想问:“你自己写自传,岂不是想怎么夸自己就怎么夸自己?”

满宝迟疑道:“夸肯定是要夸的,但也要公正一些,比如我一些不好的思想也要写下来吧,这样后人才能知道我怎么想。”

白二郎:“后人为什么要知道你怎么想,你又不出名?”

白善却问,“写了不好的,不怕后人骂你吗?”

“不怕,天下无完人,我要是把自己塑造得太好反而显得虚伪了,”满宝道:“而且那会儿我也死了,他们骂我我也听不到。”

白善就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书房,见没把先生惊动出来,就凑到满宝身边小声的问,“你打算怎么写自传?”

“我有一个本子,记下了很多很多的事,不敢说一日一记,但平均下来应该有三日一记,等我年老了,我就把这些记事整理出来,自然就成了自传了。”

白善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打算晚上他可以试一试。

白善:“可这么私密的本子,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一旁沉思的白二郎连忙点头,问道:“是啊,是啊,里头好的坏的记了我们不少的秘密呢。”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道:“反正我藏的东西不会被人找到的,你们的话……要不你们试着自己发明一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一些很重要,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就让那种字记着。”

白二郎横了她一眼道:“圣人仓颉耗尽一生才造了字,你们竟然也想自己造字?羞也不羞?”

白善却已经有了主意,和满宝一起摇头道:“不羞,不羞。”

白善道:“我们当然没法跟仓颉相比,但次一些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把一些字删减了用,或是组合着用?”

满宝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俩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决定找时间一起讨论讨论。

这个话题周四郎就跟不上了,他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听,等他们讨论完了便问,“所以我们真要把花卖给益州王府?”

满宝点头。

白善也不在意的挥手道:“卖吧,卖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要买就卖,赚他们的钱总比赚别人的钱更爽,对了,你买这花用了多少钱?”

满宝道:“很便宜。”

白善:“那就卖贵一点儿,周四哥,明天一大早你便端着花去益州王府的侧门外等着,一般来说,那会儿府中的采买会出门采购东西,益州王妃既然喜欢牡丹花,下人肯定会投其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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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强买

晚上,大家洗漱完,白善和满宝不由自主的跑到书房里找了一本《说文解字》来琢磨,白二郎也悄悄的跑来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善和白二郎都觉得写出一种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文字很威风,满宝也这么觉得,所以哪怕她不用担心别人偷看她的记事本,她也跑来一起研究了。

白二郎一边和他们琢磨怎么把一个字变成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字,一边问他们,“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和益州王府结仇呢。”

白善道:“反正就是结仇了,你以后离他们家远一点儿。”

白二郎无语的道:“说的好像我想离他们家近一点儿就能近一点儿似的,我家无权无势,跟王府可八竿子打不着。”

白善和满宝一想也是,不再操心他。

三人翻着《说文解字》老半天也没能想出三人都觉得好的法子,于是决定回屋去睡觉……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满宝躲到了系统里去上课,顺便看一下新收入的积分,她数了数,发现还有三种植物没词条,而上一次进山,她前后获得了一千二百三十八点积分,科科只抽成百分之五。

满宝叹气,“太少了,你为什么不抽成多一点儿呢?我是不介意你一次抽五成的。”

科科不理她,它第一次从她这里抽了积分的时候,是谁坐在凳子上伤心的半天才缓过神来?它觉得宿主什么都好,就是没耐心,除了读书学本事外,其他的事都想一蹴而就,做不到慢慢来。

满宝的确不乐意慢慢来,所以一大早起床便催着周四郎把花端出去卖。

周四郎一想到他要把花卖给仇人,而那仇人还是一个王爷,他就忍不住心虚气短,磨磨蹭蹭的不乐意走。

周立君见了,忍不住撸了袖子出门,“我来。”

满宝就冲周立君竖起拇指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幺妹和侄女都去了,周四郎当然不能不跟着,他只能唉声叹气的跟上。

满宝一边走一边对他道:“四哥,你心虚啥,你要想一想,他是我们的仇人耶,把中看不中用的花卖给他们,赚了钱我们可以买好吃的,买铺子,买各种的东西把日子过后,等以后仇人知道了,他会不会被气死?”

周四郎道:“他会不会被气死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有可能会被他一气之下弄死。”

周立君就对满宝道:“小姑,四叔胆子太小了,以后这种事还是找六叔吧。”

满宝这才想起周六郎来,问道:“我好几日都没看见六哥了,他现在都不回家住了吗?”

“住啥呀,他现在忙得不行,”周四郎突然想起来,“对了满宝,过几日我和立君要回家去农忙,你一个在这儿可得小心点儿,没事别去招惹仇人,有事就去找老六,知道吗?”

“知道了四哥,你就放心吧。”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放心,因为他突然发现,满宝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而是特别特别的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周四郎想离远一些的把怀里抱着的花盆放下,满宝却不,她愣是站在了王府的侧门对面,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那里看。

在侧门外看门加巡逻的王府家丁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走,便又盯了他们一眼,就连周立君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满宝愣是直愣愣的看着人家。

家丁忍不住又看了眼满宝,然后才看向周四郎怀里抱着的花盆。

他想了想,和旁边的家丁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带着人走到满宝他们身边,低头看了眼他们怀里的牡丹,问道:“几位停留在我们王府外面是为了……”

周四郎连忙走了一步挡在满宝和周立君身前,赔笑道:“这位管事好,我们是听闻王妃爱牡丹,所以手里有了好看的牡丹,就想拿来卖给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不喜欢。”

管事皱眉,“卖?”

“是呀,”周四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第一句话说出去后,后面的话反而好说了,他躬身笑着介绍,“我们这盆白牡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培育出来的,全益州城里只有一盆,高贵纯洁,最配王妃。”

话是说得很好听,但管事面上并不见一丝笑意,他又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牡丹,面无表情的问,“是卖,不是献?”

“啊?”周四郎愣住,不解的回头看满宝。

满宝轻咳一声,从周四郎身后出来道:“大人,我们家就是升斗小民,哪有资格献东西给王妃娘娘?也就敢把东西卖给大人们这样的人物,再由大人们去送。”

他们又没事儿求王妃,献什么献?

献花给王妃,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人精一样的管事自然也听出了满宝的意思,他惊讶的看了一眼出头的满宝,见她一身朴素的棉布衣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盯着白牡丹看。

他沉思了一下,半响后点头,“行吧,你把花给我吧。”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丢给满宝,挥手就要人去接她手中的花。

满宝惊了一下,连忙伸手按住花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这位大人,这盆花在花市上开价八百两,今日我们与大人投缘,就取个吉利数字,大人给个六百两好了。”

管事没想到满宝竟敢跟他开价,一下气乐了,笑道:“六百两?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满宝便将钱袋子还给他,笑道:“那看来大人和这盆花没有缘分。”

管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冷笑道:“有没有缘分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微微一点头,跟在他后面的家丁便上前围住三人。

周四郎将满宝和周立君护在身后,差点把手里的花盆给甩飞出去,但想到它有可能价值六百两,又有些舍不得,他双腿有点儿打颤,他就知道,就不应该来。

什么赚仇人的钱,能杀人不眨眼的仇人的钱是好挣的吗?

第八百二十九章 跟你有缘

满宝自来益州城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强买强卖的不友好之事,一时都惊呆了。

但她惊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眼见着他们要动手硬抢,满宝便伸手快速的从管事的手上抢过他正抛着的钱袋子,一脸严肃的道:“大人说得对,看来这盆花跟你很有缘。”

周四郎和周立君一脸惊呆的看着满宝,就是王府的家丁也惊呆了。

管事也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满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娘子前途远大呀。”

满宝脸上扬着笑脸,“怎么也不及大人。”

管事便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一个家丁便上前从周四郎怀里抢过花盆,转身便走。

侧门“啪”的一下在他们面前关上,周四郎从满宝手里接过钱袋子,倒出来一把散碎的银子,数了数,统共不过十六两左右,便忍不住泪目,“六百两,六百两的东西卖了十六两。”

满宝看了一眼四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侧门,目光越发冷冽。

她转身道:“四哥,我们走。”

周四郎把钱装好,往怀里一塞,虽然才有十六两,但也是钱不是?

周四郎忧愁的问道:“满宝,你买的时候到底是多少钱?咱是不是亏本了?”

“没亏。”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信,独自忧愁的垂泪,半响后才道:“算了,你缺钱不?四哥给你一点儿?我过不多久就要回家去了,到时候我问爹要一点儿钱寄来给你?对了,爹手里还拿着你的钱呢,你知道吗?”

周立君也伤心,毕竟那么一盆贵重的花就这么被抢走了,她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的,但这会儿看他们的做派,她便心中暗道:难怪他们家都会跟益州王府结仇,他们家的人实在是都太坏了。

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一缓过来就发现他们走的路不太对,“小姑,这不是去药铺的路呀。”

满宝道:“我今天不去药铺了,四哥,一会儿你回家了记得帮我去找纪大夫说一声,本来今天他要带我出诊的,结果……唉~~”

周四郎也反应过来了,左右看了看问,“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你今天不去药铺了也好,受了一肚子的气,万一你带着气去看病给人看错了怎么办?”

满宝:……她是这样的大夫吗?

很快,周四郎就知道满宝这是要去哪儿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房子县衙!

周四郎忍不住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道:“满宝,你别告诉四哥你要去告益州王府强买呀,你,你这不是给唐县令找麻烦吗?”

满宝回头看向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傻,不会去告益州王府的,也不会告那个管事,而且我今儿也不是去找唐县令,我是去找唐夫人,你们把我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家去吧,记得帮我请假呀。”、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找唐夫人干什么?”

满宝露出一嘴牙齿,“套交情。”

周四郎抖了抖道:“满宝,你别这么笑,四哥有点儿害怕。”

满宝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又倒退回来,歪头看向一旁的点心铺子。

周四郎还没想明白她要干什么,满宝已经进去,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买了两盒在周四郎看来很贵很贵的点心,然后提着往县衙走去。

周四郎这会儿相信了,满宝的确不是来告状的,也的确是来找唐夫人的。

叔侄两个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到了县衙后院的侧门,俩人看着满宝提着点心盒子进去,她还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周立君看着唐家的下人还对他们笑了笑,这才轻轻地把侧门给掩上,她呼出一口气,“刚才小姑的样子有点儿可怕。”

周四郎点头,“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明明浑身好似都冒火了,脸上却还是笑吟吟的。”

周立君道:“要不四叔去买点儿肉,晚上让容姨做小姑特别爱吃的蒸丸子吧,吃了好吃的,小姑心情说不定就好了。”

周四郎沉思着点头,点到一半想起来,问道:“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

周四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攒了好多钱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上带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立君转身便走,回嘴道:“小姑身上的钱也多,你怎么不说小姑?”

她哼道:“四叔,刚卖花的钱是你收着的,足足有十六两呢。”

周四郎又心痛,“六百两变成了十六两。”

“四叔,你不能这么想,你得想一想,那就是一盆花,能卖十六两呢。”

周四郎顿了一下后道:“我照你这么想了,但我还是心疼。”

虽然心疼,他还是去菜市场里切了一大块肉回家,剁碎了蒸丸子。

而此时,满宝正坐在唐夫人的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喝,唐夫人和她笑道:“兰花在新盆里已经活了,今日天气暖和,花又开了一点儿,正是最漂亮的时候。”

如今那两盆兰花就放在唐夫人的卧室和书房里,她每天看着心情就很好,因此看见满宝也是笑容满面的,见她提着礼物上门,便问道:“你可是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都是爽快人,你直说找我干什么吧。”

“唐夫人您真聪明,我的确有事求您。”满宝坐正了道:“唐夫人,上次您说季二夫人和益州王妃一样喜欢牡丹?”

唐夫人点头,笑问:“怎么,你现在也种牡丹了?”

“今年种也来不及了,但我手上有好看珍稀的牡丹,我想问一下唐夫人,您知道这益州城中还有哪位夫人喜欢牡丹花吗?”

“那可就多了,时人多爱牡丹,这会儿又是春天,正是牡丹花开的好时候,过不了几天满益州城里就都是赏花宴了。”唐夫人笑道:“我想着等我的这两盆兰花全开了,我也邀请几位夫人来赏兰,你到时候要不要来?”

满宝想了想,拒绝了,她一个卖花的,总不能跟一群有可能与她买花的赏花吧?

生意就是生意,等他们不做生意的时候再谈交情吧。

第八百三十章 买很多(祝书友“Gail”生日快乐)

满宝在唐夫人那里坐了半天,从她那儿得到了一个名单,全是益州城里喜欢牡丹的有权有势或有钱的夫人。

满宝出了县衙便雇了一辆牛车出城去。

城外有花农,满宝在距离花田老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给受雇的车夫一角银子,道:“请您去村子里帮我买两盆牡丹花,要红色的,不拘品种,好看一些的就行,我在这儿等我哥哥,一会儿你来这儿接我就行。”

车夫迟疑,“那花您不亲自去看看?”

“不去了,就是买来自己看的,是红色的就行,没有太大的要求,买了两盆,剩余的钱便算您的跑腿费。”

车夫一听,立即接了钱便要赶车去,满宝便道:“你把车留下吧,一会儿我哥要往上装东西的。”

车夫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就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牵了您的牛就走的,我在济世堂里做大夫,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三两银子的押金,如何?”

车夫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道:“那小娘子还是给我三两银子的押金吧,我,我这牛可是家里吃饭的家伙儿。”

满宝表示理解,从荷包里拿出三两银子给他。

看他走了,满宝这才坐到牛车上,微微闭着眼睛将意识沉到系统中,“科科,帮我联系一下上次那个卖花的客商。”

科科一边帮她联系,一边问道:“宿主是想……”

“我想再买一些花,”满宝道:“刚才和唐夫人聊过,我才知道白牡丹在牡丹中的确一般,我那盆,花市花铺里的那盆,之所以敢标这么高的价是因为它的颜色够纯。”

“除了白牡丹外,姚黄和魏紫,还有二乔,这些牡丹品种才是最贵的。”

说话间,和花商卖家已经联系上了,满宝直接让科科替她回话,“你给他形容一下姚黄魏紫还有二乔,这三种,我一样只要一盆花,不在乎是不是异种,就要和我们的颜色差不多的,还要二十盆的纯白色牡丹,最好跟今早被益州王府拿去的那一盆相似。”

科科照实与卖家提要求。

这些对卖家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对于未来世界,花色,大小什么的都不是问题,通过科技培育手段都可以实现。

难以实现的是稳定植物的基因。

这种只能通过科技手段培育出来的异种,基本上只能维持二代平衡,到第三代就会基因失衡,基因失衡的花卉%都会很难看。

而花的代数是以花期计算的,如果一盆花一年开两次,那第二年它就基因崩溃了,这对喜爱养花的人来说是很难受的。

所以未来人追求的是基因稳定的古种,它们难培育,长得没有异种好看,颜色没有异种鲜艳多彩,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一盆花他们能够养上十年八年,且一年比一年好,那种成就感就足够他们愉悦上十年八年的了。

因为大概猜出了满宝的身份,卖家很愿意尽心为满宝服务,想着你来我往熟了,他总能从满宝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哪怕目前他还没想到绕过星网主系统与满宝交易的方法,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是?

最主要的是,他得把这个唯一的客人给招待好。

所以在看到满宝提出,要他将这些花都装在木箱子里封好邮寄过来,他也照办了,且没有多收满宝包装费。

要知道,木制的箱子可是不便宜的。

赔本和满宝做了这一笔生意,卖家总算是能够和满宝说一下私人一点的话了,“你这些花是打算自种,还是出手卖出去?”

“卖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这些花明年再开花后有可能会变丑,所以明年你最好换个地方,不然小心有人找上门来算账。”

满宝:“好的,我记下了。”

卖家将打包好的花邮寄出去,照例笑眯眯的和满宝说了一句,“下次想买花还找我呀,我家经营着一个大农场,里面什么花都种有的。”

满宝也觉得与他合作还不错,除了科科说的,他比较爱说谎以外。

满宝收到了两个大箱子和一个中等的箱子,她左右看了看,问科科,“附近有人吗?”

“方圆八百米内都没人。”

满宝便放心的将箱子拿了出来,正好让它们叠在车上。

等车夫抱着两盆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牛车上已经叠了三个箱子,而满宝就坐在车辕上摇着腿一晃一晃的。

车夫跑过去问,“这是?”

“这是我哥买回来的花,他还有事儿去做,先不跟我们走了,大叔,你先送我和东西回去吧。”

车夫就将手中的两盆牡丹花交给满宝,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既然你哥都去买花了,怎么还叫我去买花呀?”

“这两盆花是我拿着送人的,这些花却是我哥哥买了来给人的,可不一样。”

车夫一下就明白了,笑道:“是不是你兄长不乐意出钱给你买花,你这才自己偷偷买的?”

满宝笑了笑没答话。

车夫将押金交给满宝,这才赶车回城。

满宝回到家里的时候,白善他们已经早下学回家了,他和白二郎才从周立君口里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都有些愤愤不平,见满宝小跑着进门来,便要去安慰她。

满宝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直接挥手道:“你们在家正好,快出来帮我搬东西,大吉,我四哥呢,快叫他出来帮忙。”

大吉叫了一声周四郎,和众人出门一看,就见牛车上放着三个箱子,那箱子,不似他们这儿四四方方的,而是长长的,就跟棺材似的,只有最上面的那一个短一些。

周四郎看着一愣,问道:“谁家那么做箱子?”

车夫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你们也觉着这箱子长得怪吧?”

其实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但满宝是客人,他不好说,所以憋了一路了。

周四郎毫不顾忌满宝的面子,点头道:“何止是怪呀,满宝,这箱子谁给你做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花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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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善却好奇的问道:“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花,”满宝道:“你们抬下来的时候要小心些,大部分的花都开了一半,别磕着碰着了。”

大吉和周四郎去将箱子小心的抬回院子里,白善和白二郎则拿了工具来开箱子,箱子才打开,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连庄先生都忍不住从书房里出来了。

三个箱子都被打开,院子里的人全都惊讶张大了嘴巴,庄先生都目眩了一下,然后一脸惊讶的看向满宝,他第一次知道,他这个弟子竟有这样的能量。

满宝一脸淡然的将一把铜钱付给车夫,道:“好了,多谢你送我回来。”

车夫不懂花,而且他觉得这些花并没有比他买的那两盆红牡丹好多少,所以同样一脸淡然的接过钱就走了,留下一院子懂行的人面面相觑。

周四郎自从知道满宝把两盆兰花卖出了两百两的高价,又捧回来一盆据说可以值八百两的牡丹后,他就悄咪咪的问过庄先生了,虽然只是基础,却也全面的了解了一下花市上值钱的花。

周四郎总结了一下,基本上值钱的花就那么几种,梅兰菊和牡丹,而这四种花中又不是每一种花都值钱。

比如菊花,路边常见的小野菊,随手就能采一大把,那能值钱吗?

他拿了个小本本记下了几种花中最值钱的品种和颜色,满宝拿回来的这三箱牡丹花,那两箱纯白的牡丹花就不说了,他已经知道价钱,另一个小一些的箱子里的三盆花,正对着庄先生说过的几种最值钱的颜色。

品种什么的他不会看,但他会看花的颜色呀!

周四郎蹲在地上凑到那个箱子前去看那三盆花,伸手想摸一摸那牡丹花,又又有些害怕,他仰头看向庄先生,问道:“庄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那什么黄什么紫的?”

“姚黄魏紫!”周立君早记住了它们的名字,也凑上来看,然后肯定的道:“没错,颜色和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庄先生也低下头去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是很像,但似乎又不是,至少叶片与文中的描写有些差距。”

“但就算不是,花瓣能开成这样,颜色如此正,它也很贵重,如果再是姚黄中的异种,那就更值钱了。”

满宝惊诧,“异种值钱?”

庄先生点头,笑道:“当然,牡丹最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颜色,是匠人不断的培育筛选后才得到的,而这些颜色都算是异种,每出现一个异种都很重要,因为哪怕它颜色不太好看,它也能给其他品种交配,有可能交出更好看的颜色来。”

那为什么那个世界的异种这么不值钱?

满宝思考起来。

“满宝,你打哪儿得到这么多牡丹花的?”

满宝道:“买的。”

她在三盆好花之间看了看,最后将先生目光停留最多的二乔抱起来,“先生,这盆送你。”

庄先生低头看着她,见她目光清澈,满眼的真诚,便微微一笑,对白二郎道:“搬到我书房去吧。”

白二郎就颠颠的跑去搬那盆二乔,庄先生看了满宝一会儿,也转身去了书房,不再过问这事。

周四郎冲满宝竖起大拇指,“满宝你可真厉害,连先生都能收买。”

满宝:“……我不是在收买先生,我就是想送给先生的。”

周四郎不信,不过白善信了,他看着另外两个木箱里的白牡丹,又看看另一边的两盆独一无二的姚黄魏紫,隐约明白了满宝要做的事。

周四郎却沉浸在花的金钱海洋中,乐陶陶,喜滋滋的问,“满宝,明天一早我就去卖花,你放心,我一定能把花卖出去的,白牡丹卖多少,还是开价六百两吗?”

“不,白牡丹卖十六两。”

周四郎:“啊?”

白善道:“物以稀为贵,益州城里只有一盆白牡丹时可以叫价八百两,满宝再拿出一盆往外卖,那只能叫价六百两,周四哥,这会儿满宝一口气拿回来二十盆,您觉得这花还能叫多少?”

周四郎:“……那,那也不至于就叫十六两吧,这十六两跟六百两也差得太多了。”

白善道:“因为今天早上益州王府的那个管事只给了你们十六两三钱的银子。”

满宝点头,“没错!”

周四郎瞪眼,“所以你这是在跟益州王府斗气?”

“不!”满宝磨了磨牙道:“我现在就是个升斗小民,还不能跟一个王府斗气,但跟王府的一个奴才斗气却还是可以的。”

她哼了一声道:“今日之苦,来日便还回去,更大的苦,我来年还!”

周四郎就一脸严肃的道:“满宝,咱做人得大气点儿,你跟个下人置什么气?他说的那些话就当是风吹过,别往心里去。”

周立君道:“我支持小姑。”

周四郎摇头,“你们啊,就是年纪太小,太过年轻气盛了。”

“四叔,你是舍不得钱吧?”周立君戳穿他。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啦,你们要实在气不过,我让三儿他们盯着他,等他哪天落单了套麻袋打一顿怎么样?”

他小声道:“拿花去报复他,那坑的不是咱自己的钱吗?”

满宝道:“花已经买了,留在家里你懂得看吗?”

她道:“宝剑配英雄,良驹配将军,这好花也得懂得欣赏的人养着才好,四哥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想好买家了,明儿你就等着上门数钱就好。”

周四郎问,“谁呀?”

满宝哼哼一声道:“自然都是一群买得起的人。”

她去书房里搬出画具来,对白善道:“你画画最好,还得请你帮这两盆花画一画画像。”

白善撸起袖子道:“没问题。”

画好的画,满宝直接收了,然后将箱子里的花都给挪出来,照着卖家给的注意事项料理它。

第二天满宝便去了药铺,跟着纪大夫出去看了两个病人,又问了一下药农的事,还是没消息后便回家上课去了。

一直留在家里蹲守的周四郎见了她立即迎上去问,“你怎么还去药铺?不出去卖花吗?”

“四哥,上次的事儿是我错了,我觉着这一次我们不应该自己找上门去,得让别人找上门来。”

周四郎一愣,问道:“然后呢,人家怎么找上门来?”

满宝挥着小手道:“不急,我上完课就去干这事,你安心出去干活儿吧。”

第八百三十二章 一起来看

周四郎哪能安心,就蹲在院子里看着满宝去书房里和庄先生上课,上完课还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写作业。

一直快到白善他们下学的时间,大吉要去府学里接他们了,满宝这才收了书和作业,起身与先生行礼告退。

庄先生叫住她,道:“满宝,这世间有很多的不平事,你将来还会遇到许多,先生希望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自己学习的初心,昨日的事先生不追究,但以后,不许再为钱财之事向药铺与我请假,知道了吗?“

满宝低头应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不问我们为什么讨厌益州王府吗?”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想告诉先生可以和先生说,但不想说,那也不必说。”

他道:“你们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满宝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眨了眨眼后点头应下,揖礼后倒退着退出去。

庄先生看着她回屋里揣上了昨天那两幅画后离开。

满宝爬上马车,和大吉道:“还是先去接白二吧。”

大吉应下。

白二郎也想知道满宝要怎么把家里那么多牡丹花给卖了,于是拒绝了祁珏他们的邀约,爬上马车和满宝一起去府学。

俩人从围墙那里翻进去,在杏林里找到了白善等人。

魏亭听白善说满宝今天会来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会见到人总算是信了,他坐在席子上高兴的和满宝白二挥手,等他们近前了便爬起来迎上去,“你们还真来了,自打白善可以往外借书,你们两个就很少进来了。”

满宝和白二与众人见礼,然后在白善身边坐下,抽空回道:“爬墙很累的,有些书能借出去,那在家里看就好了。”

魏亭就笑问,“那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满宝道:“来问你们一件事。”

她从怀里拿出那两幅画给他们看,坦坦荡荡的道:“听说你们家爹娘,祖父祖母什么的喜欢牡丹,所以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我想先问问你们家里有没有想要的。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

大家低头去看,就见画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两盆姚黄魏紫。

魏亭忍不住咋舌,“除了做大夫,你还卖花?”

满宝点头,问道:“你有兴趣吗?”

魏亭迟疑了一下后道:“有倒是有,我祖母也很喜欢牡丹,可你这品相看着就很好,恐怕我买不去。”

“我那还有花瓣通体洁白的白牡丹,只要十六两。”

魏亭问:“纯色的?”

满宝点头。

魏亭眨眨眼,笑道:“那也太占你便宜了。”

满宝笑着摇头,“没有,因为我足有二十盆。”

才心动起来的众人:……

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季浩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满宝,然后伸手取过那幅魏紫,问道:“那这盆魏紫多少钱?”

满宝看了一眼后笑道:“看季小公子愿意出价多少,我价高者得。”

“哎哎哎,所以你今儿来是拍卖来了?”焦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们还没看过花呢。”

满宝点头,“不错,你们当然得去看花,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送个口信而已。”

季浩看着她问道:“你很缺钱?”

满宝还没回答,白善就接口道,“不缺。”

满宝便点头,“这会儿不缺。”

她已经摸到了一点儿赚钱的边,就算缺钱了,倒卖花卉也足够了,所以她好像不缺钱了。

季浩就收了画问道:“那你何必费心力去做这样的买卖?”

满宝皱眉问他,“你到底想不想买?不想买把画还我,我还得拿去给别人看呢,白善只给我画了一幅。”

季浩身子僵住,问道:“这不是你画的?”

“我画的没白善画的好,不过你放心,他画的也没有我的花长得好,实物比画更好看。”

魏亭等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憋笑。

白善倒不介意,因为她说的是实情呀。

季浩将画丢回去给她,起身道:“我母亲也爱牡丹,你把那盆魏紫留给我母亲吧。”

满宝就道:“明天让你家里人带着钱来我家看花吧,要是谈妥就可以拿回去了。”

季浩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转身就走。

满宝就转头去看其他人,其余人笑道:“我们倒是可以看看你那十六两的白牡丹,对了,你那白牡丹那么多,不能给我们便宜些?”

“最少十六两。”

众人嘁了一声,纷纷道:“还是朋友呢,也不便宜些。”

满宝问道:“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看花?”

“我倒是没问题,我今年已经外住了。”

“我也外住了……”

“我过年的时候给我爹长了脸,我祖母一说,我爹便叫人在外头给我租了一个院子,也外住了……”

……

然后大家看向唯一没说话的魏亭。

魏亭气愤的道:“看着我干什么?我今年就住学里怎么了,我还能比你们多睡两刻钟的懒觉呢。”

但这也意味着只有魏亭一个需要跟着他们从围墙那里爬出去,其他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大门里走出去。

季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焦咏等人找不到便自己走了,他们和白善一起站在大门外等魏亭他们过来。

满宝在杏树边上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木梯,让魏亭爬上去以后便收了起来,她则和白二郎直接踩着墙跳上去,坐在墙头上想要拉他们一把的魏亭叹气,问道:“我要练的话得练多久才能如你们这般?”

“只要坚持,十天半个月吧,不难。”

满宝熟练的跳下围墙,先爬上了马车,其他两人也纷纷跳下。

魏亭是逃学人员,在府学周围当然不能露面,于是他老实的呆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的满宝道:“开年后季浩就回来上学了。”

满宝点头。

魏亭就轻咳一声道:“因为他在家里也有读书,所以这学年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读书。”

满宝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魏亭就叹息一声道:“季浩心里一直想亲自跟你道谢,毕竟去年你救了他一命。”

第八百三十三章 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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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挠了挠脑袋道:“救他的是白善,我和纪大夫他们都是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职责,且季家已经付了许多诊金了。”

魏亭道:“哪里分得这么清?我们都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止住了血,季浩这会儿都成土了。偏他养伤的时候还秃噜了嘴,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抱歉的。”

满宝认真想了想才记起那件事,不在意的挥手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要不提我早忘了。”

魏亭就笑,“那就好,我就说你是个大方的,不会对这些事斤斤计较的,回头我和他说,我们都是好朋友。”

白二郎就悄悄伸脚踢了踢满宝,满宝心中也道:谁要跟他做朋友?

万一下次他又闯祸把他们带上了怎么办?

不过满宝什么都没说,也没点头。

魏亭便当她默认了,高兴起来,“你不知道,因为你,白善也不抬搭理季浩,俩人自开学以来关系便有些紧张,明明他们两个应该很要好才对。”

白二郎和满宝惊悚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魏亭理所当然的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白善救过季浩,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应该很好才对呀。”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只能对魏亭尴尬的一笑。

季浩想不想和白善交朋友他们不知道,但白善是一定不会想和季浩交朋友的,他们两个也不想。

马车绕到了大门口停下,白善上车,其他人也上了各自家里的马车,一起朝满宝家的小院去。

知道白善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也知道他们的住址,但这么多人里,除了魏亭外,还真没人来过。

这么多马车自然不能都进巷子里,所以大家在巷子外跳下车,满宝请众人一起入内。

周四郎正在小心的给宝贝牡丹们浇水,还不敢浇多了,一抬头看到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带着这么多少年回来,愣了一下便立即站起来。

满宝和魏亭几人介绍她四哥,“这是我四哥,这是我二侄女,我们先生在书房里。”

出于礼貌,一群少年便先去书房里给庄先生行礼请安,闹哄哄的见过礼,大家这才退出院子里看牡丹。

刚才他们就看着了,屋檐下那两排白色的牡丹,只是一眼便夺目摄魄,但再一看旁边放着的姚黄和魏紫,不仅不觉得失色,反而觉得增色不少。

大家凑上去看,纷纷道:“这姚黄和魏紫是真的很好看呀。”

“品相极好,尤其是这魏紫,颜色富贵,花朵虽未开全,但看这半开的样子,显然很大。”

“是啊,是啊,这花别说在益州城,就是在京城都是上上品了。”

周四郎在一旁听了半天有点儿着急,因为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说这花到底价值多少。

满宝问,“你们想买吗?”

少年们一起点头,然后又一起摇头,“我们看看就好,可买不起。”

“是啊,太贵了太贵了。”

魏亭也心动得不行,最后咬咬牙道:“我回去问一下祖母,不过我先买一盆白牡丹回去吧,你这白牡丹花色还真纯,这样的花色,花骨朵,按说不该定这么低的价呀。”

满宝笑道:“我就定这个价。”

魏亭见她坚持,自然不会要求她涨价,只是对她竖起大拇指道:“看了这花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给我们便宜了。”

大家一起点头。

之前满宝说是纯白,可他们都觉得不可能,牡丹有多贵,他们虽不买卖,但跟在喜欢的祖母和母亲身边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所以来前他们只是好奇,并不抱多少希望的,想着要不是很差就买回去给家里人赏一赏,也支持一下满宝的生意。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少年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又问了满宝一次,“你真的不涨价?”

满宝摇头,问魏亭,“你真的只买一盆?给你祖母送了,不给你母亲送吗?”

魏亭不解,“买回家了我母亲也能赏呀。”

“那怎么一样,我给我大嫂买礼物的时候,通常都要给我娘还买一份。”

魏亭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可比性,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行吧,那我买两盆好了。”

反正花好,又不是很贵。

满宝就再去问两个家不在益州城的少年,“你们家不在益州城也买吗?这东西可不好送回家,要不你们别买了吧?”

本想点头的俩人察觉到满宝不是很愿意卖给他们,不甘愿了,道:“不要,我们也要给家里尽一尽孝心。”

“不错,我们也要买两盆。”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买一盆吧,先试试看能不能送回家,不能也别亏太多。”

众少年愣愣的看着她,“你果真是为了我们着想?”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那是当然,我是很好的卖家的。”

那两个少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只买了一盆。

二十盆白牡丹一下就去了八盆,周四郎收了钱,然后贴心的带着周立君给他们把花给抱到了巷子外,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上。

魏亭便跟白善他们借车,“我先送回家里,省得明儿还要再跑一趟。”

而且他也想和祖母说一说满宝这里的两盆姚黄魏紫,他觉得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白善再一旁欲言又止,但见他一脸兴奋,便没有开口说什么,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他回魏家。

等马车出了巷子口,满宝才道:“不提醒他正在逃学真的好吗?”

白善道:“这毕竟是他的一片孝心嘛,我想他父亲不会狠罚他的。”

刚才才进门,白二郎就悄悄的和他说了,魏亭避着他替季浩和满宝说和。

白善轻轻哼了一声,将心头那不太多的愧疚给按了下去。

周四郎喜滋滋的回来了,怀抱着刚才收的钱过来找满宝,“满宝,来数钱。”

满宝就道:“四哥,这些钱我收着吧。”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的点头,“你买花也是要钱的,对了,那花农手里还有没有白牡丹?要是有,多买一些回来,十六两一盆,卖得多了,也挺赚钱的。”

白善就道:“卖得多了,它就不值十六两一盆了,我看现在这样就很好,再多就得罪人了。”

满宝点头,“我也只打算卖这二十盆。”

第八百三十四章 牵线

魏亭带着两盆白牡丹跑回了家,一进门就乐颠颠的去找他祖母和母亲,一人送了她们一盆。

魏老夫人和魏夫人都非常高兴,看着送到眼前的花,忍不住拉着魏亭的手夸到:“还是你知道孝敬我们。”

魏老爷过来听到,微微皱眉,问道:“今天既不是旬休,也不是节日,你怎么回家来了?”

魏亭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来他是翻墙出来的。

不过魏亭逃学惯了,很有几分面不改色,直接扯谎道:“我是从一同窗那里知道外头有纯色的白牡丹,想着祖母和母亲喜欢,于是跟学里请了半日的假出来,明日再回学里去上学。”

魏老爷同样有应付逃学的经验,他眯了眯眼问道:“是吗?那可得做好课外的作业才行,来人,去一趟翟先生的府上,问一问今天给少爷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魏亭脚就软了,于是第二天就一瘸一拐的上学去了。

白善也刚到学里,书篮子才放下,一抬头见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进来,就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亭唉声叹气道:“昨儿得意忘形,忘了我是逃学出去的,唉,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

白善面无异色的道:“我们也忘了。”

魏亭一点儿没怀疑,唉声叹气起来,“昨儿我爹派人去和翟先生说了,我一会儿还要受先生的罚呢。”

季浩忍不住问道:“你昨天出府学干什么?”

“去看满宝的牡丹了,”魏亭还和他惋惜了一下,“可惜你昨日走得太早,不然你真该去看一看,她的牡丹是真的很好。”

季浩提起心,问道:“你买了?”

魏亭点了点头,“买了,买了两盆白牡丹。”

季浩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姚黄魏紫还在吗?”

“自然在的,那花那么贵,我们哪儿买得起,不过我和我祖母说过了,她老人家挺感兴趣的,说今日会去看一看。”魏亭道:“那两盆花也的确是好,你母亲要去看吗?”

季浩沉默了一下。

他母亲也很感兴趣,不过恐怕不会亲自去,而是会派个嬷嬷去拿。

季浩揉了揉额头,问魏亭,“不能把花让给我母亲吗?”

魏亭就皱眉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了,我们做小辈的怎好掺和,让她们价高者得呗。”

他都不在意,他在意啥?

季浩就没说话。

俩人并不知道,想要买这两盆花的可不止是季二夫人和魏老夫人,满宝一大早便出门去,药铺,待把药铺的事情处理完,又回去上了课后,不到府学下学的时间,满宝便让周四郎抱着一盆白牡丹出门。

大吉问,“满小姐今日不去府学了吗?”

满宝:“不去了,今日我们去县衙。”

满宝是去给唐夫人送花的,虽然她更喜欢兰花,却不意味着她不喜欢牡丹花。

唐夫人看到这盆品相极好的白牡丹,笑着没有收,“满宝,你和家夫是朋友,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就不必送这样的重礼了。”

满宝笑道:“这盆花并不十分贵重,只值十六两,唐夫人要是觉得贵重,您就给我十六两呗。”

唐夫人不信,她出自长安,长安盛牡丹,自然知道这样品相的牡丹值多少钱。

“怎么可能才十六两?”

满宝道:“第一盆花卖出去了十六两三钱,那其余的就是只值十六两。”

唐夫人眨眨眼,问道:“第一盆花谁买的?听你这意思,你手上还有许多白牡丹?”

满宝笑道:“我总共有二十二盆,自家留了一盆,剩余的二十一盆都是往外卖的。”

唐夫人总算是信她只给这花定价十六两了,她笑问,“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我想请唐夫人出面请一请黄夫人和明夫人,我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不知道她们是否感兴趣。”满宝道:“季家和魏家的人已经想要来看一看了。”

唐夫人惊诧,“你这是要……”

“我想请几位夫人先赏一赏这几盆花,好花自然要配爱花之人。”

唐夫人就笑道:“你胆子倒不小,敢一下请这么多夫人上门,也行,那我在甘香楼设宴,干脆下帖请四位夫人一起去看一看,不过,这样一来,你这一盆花就显得少了。”

满宝点头,“花也要成双成对才好,我一会儿就让我四哥再送一盆差不多的白牡丹来,夫人看着也更赏心悦目些。”

唐夫人就忍不住笑,她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满宝还真让周四郎又送了一盆白牡丹来,当下两盆牡丹花就摆在他们家的廊下,唐县令从前衙回来吃晚食时看到了就忍不住驻足观赏了一下,笑问:“夫人,这两盆花是从哪儿买来的?”

唐夫人笑,“你猜?”

“长安?”

唐夫人摇头。

唐县令就笑道:“总不可能是洛阳吧,你还派了人去洛阳?”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不靠谱吗,为了买盆花还派人特地跑去洛阳。”

唐县令就笑道:“夫人当然不会这样,所以我才好奇夫人这花是哪儿买的。”

“你那小朋友送来的。”将满宝要卖花,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的事儿说了。

唐县令愣了一下,疑惑的问,“周满?你确定是她要卖花?”

“难道我还能不认得她吗?”唐夫人道:“我以为她在养兰上有一手,没想到养牡丹也很在行。”

唐县令不解,不明白她怎么这会子对卖花感兴趣起来。

唐夫人却没多想,将她要帮她牵线的事说了,“我觉着你这位小朋友还是很有意趣的。”

唐县令回神,笑道:“难得有人能跟你说得上话,那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而此时,小院里的满宝才将季家和魏家的人送走,两家都派了管事来看花,准备了钱要买回去,却没想到满宝给拒绝了。

季家还好,毕竟满宝跟他们家还另有一番情义在,但魏家的管事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不过当着季家的面他们也没敢说什么,笑着和满宝道别,上车走了。

白善执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便对满宝道:“让唐夫人把时间定在后日吧,我旬休,和你一起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的点头。

第八百三十五章 和你们有缘

唐夫人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夫人,但她夫家娘家都不简单,所以给刺史夫人明夫人,节度使夫人黄夫人下帖子,俩人一接到便答应去了。

季二夫人和魏夫人当然也不会拒绝。

旬休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提起将所有花都运到了甘香楼,放到了唐夫人包下的那个包间里。

为了突出姚黄和魏紫的富贵与雍容,她还将两盆花分开放在两堆白牡丹中间。

不仅显出了中间的姚黄和魏紫,也衬得白牡丹更加的娇贵。

四位夫人准时来到,很不巧的在酒楼门口遇上了,提前一步来到的唐夫人带着满宝三个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道:“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就这么巧,正好可以迎接夫人们上楼。”

明刺史和唐县令关系不错,连带着明夫人和唐夫人的关系也不错,她笑道:“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是专门站这儿迎接我的,原来是碰巧。”

俩人说笑着,唐夫人侧身请四位夫人上楼,一进包厢,众人的目光便被左右两边的花给吸引住了。

一边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姚黄,一边则是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魏紫,不论是姚黄、魏紫、还是白牡丹,都显得特别的好看。

酷爱牡丹的黄夫人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那盆姚黄目不转睛。

季二夫人昨天已经从回府的嬷嬷那里知道满宝手里的魏紫是真的养得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一时有些愣住。

满宝将她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得起来。

唐夫人点了茶以后才和众人介绍满宝,“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兰花种得特别好,没想到她认得些人,手上还有牡丹花,我看着实在是好看得不得了,想到夫人们都喜欢牡丹,便做东请你们也来赏赏花。”

黄夫人已经回神,看向站在唐夫人身侧的三人,见三个少年少女虽穿着普通,但气质不俗,便带着淡笑问,“你们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大的生意也放心你们出来谈?”

白善拦了满宝一下,率先回答道:“我们家里不是经商的,只是觉着有趣,又恰巧碰到了好花,所以才买卖着玩儿的,学生是府学的学生。”

黄夫人微讶,看了一眼淡定的唐夫人后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好的花你们也舍得卖?”

态度倒是比之前更郑重了两分。

满宝笑道:“好花自然要懂得欣赏它的人养才好,我们就是机缘巧合正好遇着了,却不能一直养着他们,所以才想要卖出去的。”

黄夫人却怀疑他们是想借花讨好他们,因此虽然还喜欢,却多了两分谨慎,轻易不肯再开口说话了。

季二夫人却和黄夫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她是真的觉得这三个孩子在卖花,真是为了讨好她们,别人且不说,她这里就不用。

上次他们家办了宴会,还请了他们去,老夫人可是特意想着把白善和周满介绍进他们的圈子里,结果这俩人根本就没去。

加上昨晚那嬷嬷回去后隐约提到周家的人似乎嫌弃他们开的价低,季二夫人就明白,他们三个纯粹就是看钱。

所以她只想知道,他们这花要怎么卖。

季二夫人直接就问了。

满宝道:“白牡丹还罢,足够多,想来夫人们也不会争,但这姚黄和魏紫却只有一盆,所以我想价高者得就好了。”

黄夫人这才抬头,看了看满宝,又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个少年,见他们不曾反对,就微微坐直了身体,浅笑着问道:“价高者得?”

满宝点头。

黄夫人便抚掌笑道:“这个好,我们直接开口竞价?”

满宝道:“这倒不至于,夫人们都相熟,这样竞价难免伤了和气,不如将自己想买的花,想定的价写在一张纸上,我们再当场开了,谁的价高,就是谁的。”

黄夫人略一想就明白了,扭头和季二夫人笑道,“”这个法子是倒不错。”

白二郎就从一旁的书篮里取出纸笔来,研了墨给她们。

四位夫人相视一眼,都微微一笑提起笔来沉思。

真要当面喊价,魏夫人不好和季二夫人争,明夫人不好和黄夫人抢,这样正好,悄不声息的写价格,就是她们拍到了也是她们运气好,而不是故意相争。

愿意来的都是爱花的,而且春日浪漫,都要举办赏花宴,要是家里能拿出一盆绝世好花,那可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对于这一点黄夫人和季二夫人显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她们沉吟了一下,在心里价位上又略微往上加了一些,这才写定在纸上。

满宝将所有的纸收上来,直接当着大家都面打开,然后摊开给大家看。

直接明了,绝对没有作弊的可能。

大家凑上去看了一眼,黄夫人便忍不住嘴角微翘,季二夫人则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魏夫人。

魏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

今儿我运气却这么好。”

黄夫人也笑着点头,“是挺好的,看我和明夫人的价格只差了这少许,没想到竟赢了。”

就是这么巧,黄夫人和明夫人钟爱姚黄,所以两人只定了姚黄,季二夫人虽然更爱魏紫,但她两盆都写了价格,但运气就是这么不好,一盆的价格比不上黄夫人,一盆争不过魏夫人。

满宝将纸收了看向她们,脸上笑吟吟的,开心的不得了。

四位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唐夫人就笑道:“那我们就这么定下了?”

黄夫人微笑着颔首。

满宝就趁机道:“黄夫人不搭配着买两盆白牡丹吗?”

黄夫人有些犹豫,她刚才的出价可不低,再买白牡丹……

满宝笑吟吟的道:“白牡丹很便宜,只要十六两。”

黄夫人惊讶,“这么便宜?”

“不错,我卖给其他朋友也是这个价。”

黄夫人就笑道:“我买了这么一盆姚黄,你也没想着送我一盆白的?”

满宝摇头,“我和十六两有缘。”

她抬头看着四位夫人笑,“我觉得几位夫人则和白牡丹很有缘。”

第八百三十六章 顺利

黄夫人很喜欢满宝的笑容,这白牡丹品相极好,又不贵,一千二百五十两的姚黄她都买了,自然不介意再买两盆白牡丹,于是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两盆。”

魏夫人才赢过季二夫人拿到了魏紫,也很高兴,表示也买两盆。

明夫人虽然没买到花,却也不怎么伤心,黄夫人毕竟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的夫人,真赢了,事后也是要纠结一下的,这会子虽失了花,却也少了一件烦心事。

因此便也有闲心去看那些白牡丹,这一看便发现它的品相的确极好,便笑道:“那我也拿两盆好了,季二夫人要不要买?”

季二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强笑了一声道:“那我也买两盆好了。”

这样一来,倒还剩下两盆。

明夫人就笑道:“那我干脆把剩下的都买了吧,张夫人和祁夫人也喜欢牡丹花,到时候一人送她们一盆。”

于是满宝带来的花都卖出去了。

魏夫人是知道满宝和白善他们的,毕竟前天晚上她儿子就是为此回家挨打的,因此笑问,“那钱是直接送你们府上还是?”

满宝道:“送我们家里吧。”

黄夫人这会儿确定这三人不是来讨好她的了,于是也放松了心情,笑道:“等回头我办了赏花宴,也请三位小友去逛一逛。”

满宝表示感激,但心里并不是很想去。

节度使夫人办的赏花宴,益州王妃肯定会去,她现在还这么小,才不要这时候撞上去呢。

大家说完了话便各回各家,不到下午,黄家和魏家便来人给他们送钱。

钱是装在箱子里抬来的,周二郎打开看见那一锭一锭的银子时,脚都软了。

他抬头看向满宝,咽了咽口水问:“满宝,这么多钱放哪儿呀?”

满宝道:“放床底下,回头我买药材要用。”

周四郎:“你这是要买多少药材呀,用得完吗?”

“所以?”

周四郎道:“运一些回家吧,我总觉着这么多钱放在这儿不安全,还是家里好,没人能偷的着。”

白善道:“周四哥,我怕你在路上被打劫。”

被打劫过一次的周四郎沉默下来,没敢再说这事。

因为他也怕。

钱最后还是整箱子放在了满宝的床底下,因为周四郎觉着,那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花都卖出去了,满宝胸中积累的那口气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整天去药铺里缠着老郑掌柜找药农。

老郑掌柜差点没敢再去药铺,但就是去了药铺,见着满宝也是绕道走。他忍不住和纪大夫道:“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妞子性子这么拧呢?”

纪大夫淡淡的道:“拧的人才能把医术学好,你之前不还夸她这孩子能吃苦,性子够倔吗?”

老郑掌柜转身就走,结果才出了后院就碰到从前头钻过来找他的满宝,老郑掌柜:……

满宝笑盈盈的和老郑掌柜打招呼,问道:“老郑掌柜,药农还是没消息来吗?”

老郑掌柜沉痛的摇头,“没有。”

满宝一脸的失望。

正想转身走,小古从前头跑过来,大声道:“满宝,药农来啦!”

喊完才发现掌柜的在,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掌柜的,肖老大家里来人了,您出去看看吧。”

满宝转身就先往前头跑去了,心情雀跃得不行,连老郑掌柜都高兴了几分。

俩人和小古一起跑到前院,把肖家的小儿子吓了一跳,背着背篓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满宝认得他,去年他们家来交药材时见的,只是没怎么说得上话。

满宝跑上前去,问道:“是送生药材来的吗?”

“等一等,等一等,满宝,你别吓着人家,等我来问。”老郑掌柜从后头赶上来,把满宝稍稍往后拉了拉,喘匀了气才问肖小三,“你爹让你来的?”

肖小三点头,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爹说收到了药铺的传话,铺子里的小大夫要认生药材,所以愿意每三株的生药材暗一斤炮制好的药材算钱,所以让我带一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满宝抢答,都没给老郑掌柜说话的机会。

老郑掌柜横了她一眼,挥手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别跟着凑热闹。”

把满宝赶离开了些,这才和肖小三道:“我们也不是什么生药材都要看的,我记得我有叫人给你们传了单子的。”

“是,我们送来的药都是单子上有的。”肖小三把篮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叶子包着的东西道:“这是菟丝子,这是蒲黄,这是杜仲……”

科科在满宝的脑子里丁零当啷的响,“没有收录过,没有收录过,还是没有收录过……”

虽然还是电子音,但满宝就是听出了其中的欢快。

看着肖小三不断拿出来的东西,满宝也很欢快,乐滋滋的蹲下去看,都已经来不及看老郑掌柜的脸色了,不断的挥着小手道:“买买买……”

她有钱,她才挣了好多好多的钱呢。

这眼中如同盛了星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卖东西的那一个呢。

老郑掌柜都没眼看了,第一次觉得满宝也挺笨的。

肖小三都忍不住笑了,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后道:“我爹当时一收到信就猜是小周大夫要买这些新药材,所以特意让我每样都多带了点儿,好让小周大夫多认几次。”

满宝打开叶子看里面包着的东西,科科扫描过后道:“都有活性,可以培育和研究。”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对肖小三道:“我许多药材的新鲜模样都没见过,所以想认一认,以后你家要是还找到稀有的药材,还请不要炮制,拿来给我,我照炮制好的一斤价钱给你们。”

肖小三应下。

也就是满宝开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他们这才采摘了一点儿东西便连夜进城来,不然进城一趟有走一两天,谁愿意时不时的来呀?

老郑掌柜叹息一声,挥手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谈妥了,那我便不说什么了。”

满宝喜滋滋的和肖小三对视一眼,转身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药材,“这是我这几天列的药材名字,都是我没见过的生药材,你看看你们那儿有没有,我回头要是有添的再告诉你们。”

第八百三十七章 花积分

肖小三是认得一些字,但也被满宝这纸上密密麻麻的药名给吓到了,好多字他都不认识,他有些头皮发麻的问道:“周小大夫,这些药你都要?”

满宝点头,“没错,只要生的。”

肖小三将单子折起来,决定拿回家给他爹看。

满宝从掌柜那里拿回了碎银子,算好了价格给钱给肖小三,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站在门口边上和他依依惜别的挥手。

肖小三头也不回的跑了,他觉得满宝看他的眼神特别的恐怖。

老郑掌柜捧了茶站在柜台后面看,摇了摇头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把这心急的毛病改一改就好了。”

他摇头晃脑的道:“这做事呀,就跟做人一样,得慢慢来,这样才能平稳,你这么心急,可吃不着热豆腐。”

“谁说吃不着的,我大嫂做的豆腐特别好吃,要是不赶紧多夹几筷子,后头就没有了。”

老郑掌柜:……

话是这样说,满宝也听从了老郑掌柜的建议,主要是她发现,她心急也没用,这主要看药农们能不能找到她要的生药材。

反正她钱是挣着了。

满宝将刚才的生药材都收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背起来就道:“掌柜的,纪大夫,我先回家去了。”

老郑掌柜看了一下时辰,估摸着接下来病人也不会很多,便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背着背篓走了。

白二郎出去玩了,白善则在书房里读书,庄先生在指点他,周四郎和周立君正准备明天回家去,所以今天上街买东西去了。

满宝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里,将那些药材重新拿出来一样一样的辨认,然后交给科科收录。

科科第一次收录东西收录得这么开心,它建议道:“宿主可以将此方法固定住。”

满宝也觉得这个法子省力省时间,就是不太省钱而已。

但,管他呢,反正她现在又不缺钱。

满宝把所有药材都给了科科一份,期盼的撑着下巴问,“科科,怎么样,你升级了没有?”

科科:“……宿主,我觉得老郑掌柜说的不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刚收录,词条根本没来得及出来,不过杜仲属于已知词条,只是未曾收录过而已,根据其重要性,它的积分是一千三百点。”

话音才落,满宝便听到叮铃的积分到账声,同时又叮铃一声,科科额外播报了一句,“抽成六十五点积分。”

满宝连忙道:“你多抽点儿嘛,抽六百五十点好啦,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科科不理她。

满宝见它这么守规则,很是失望。

科科:“剩余的积分下来了,我会通知宿主的。”

满宝便唉声叹气的在论坛里逛来逛去,见上面挂着的帖子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便也忍不住发了一个帖子问,“我想让我的系统升级,但我的系统总是不乐意多抽我的积分升级怎么办?”

满宝发出去后就要退出去,打算晚上再上来看一看,因为以她的经验,她发的帖子,通常都要很久很久才有回音,且大多数会回她话的还是跟她有过生意往来的论坛网友。

但没想到,这次她都还没来得及退出去便听到叮咚叮咚的消息声,她有些好奇,连忙点去看,这才发现短短的时间里,帖子下已经有不少回话了,而且还都是没怎么见过的陌生人。

一楼:“大家快来看,这有个傻子!”

二楼:“从来只听说过嫌弃系统抽成太多,从没见过还嫌弃系统抽成少的,来来来,这个叫满宝的朋友出来认识认识,你要是积分太多,我们不介意帮忙消化一些的。”

三楼:“我们自己赚积分不容易,但给系统分成积分还是挺容易的,比如在百科馆内买东西,各种实用的不实用的买一堆。”

“再比如,通过系统购买一些远超本时空科技的东西,那系统抽的成是刷刷的,再不济,你还能拿积分贿赂自己的系统,给它买一些程序什么的,我不信它用不着。”

四楼:“这是一个钓鱼帖子吧,我不信有人会想着白送积分给系统,赚一点积分多难啊,我上次就为了拿到一块矿石,自己在地底下挖了三个月,还不敢让人知道。”

满宝问科科,“我还能给你买程序?”

科科道:“不建议宿主这么操作,因为一旦被主系统判定为收受贿赂,我有被收回的危险,宿主也将不能再分配到系统。”

换言之,我将失去我自己,而你也将失去系统。

满宝就在心里把这点儿去掉了,无视掉各个楼层间的质疑、呼喊和猜测,只盯着有用的建议看,很快满宝就摸索出来了。

“他们不说我都忘了,我从百科馆内买东西你也是有提成的。”

科科:“恭喜宿主,竟然想起来了。”

有谁有它可怜吗?

认的宿主,除了早年从它这儿买了一个特别特别贵的电击棒后,从他这里买的最多的就是书了,还特意选了百科馆内打折销售的时候买。

百科馆里的书本来就不贵,尤其她喜欢看的还都是一些便宜的,那种特别贵特别贵的科技书,她翻了一眼就不再看第二眼了,更别说买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它从宿主购买这块抽取的积分那真是少得让它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个赚取积分的渠道。

满宝却兴奋起来,现在赚积分有点儿难,但花积分应该挺容易的吧?

满宝兴致勃勃的跑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然后便进了百科馆内看书,她先把自己一直收藏着却舍不得买的书一口气全买了,然后付了钱让百科馆按照她这个世界的文字刻录书籍,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百科馆里想要继续挑书。

科科忍不住阻止,“宿主,虽然我也很想升级,但你想过没有,你买了这么多书要怎么拿出去?要是别人问起来……”

“这有什么,先放在你这儿呗,我隔段时间拿出一本,就说是在外头买的,天下的书这么多,谁又能识尽?”

科科听到她不是打算一口气拿出这两百多本的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满宝购买了大量的书籍,科科从百科馆内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丁零当啷过后,科科道:“我升级了,现在可扫描范围是一千米以内。”

满宝哇的一声,忍不住撸了袖子道:“科科,我们继续。”

“宿主,你真的不看一下自己的积分吗?”科科道:“虽然你现在积分还是有不少,但我不建议你这样花用,如果以后你遇到紧急的事再需要积分……”

“也是,”满宝按捺住了心情,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高兴的道:“能升一级也很不错了呀,我们争取在上巳之前再升一级,回去时进山找到东西的几率就增加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气歪了鼻子

满宝买了一堆书,大部分都是以前想买,所以收藏了的,却因为舍不得积分,或抽不出时间来看没买的书。

这会儿买了以后就凌乱的堆在系统里,科科看着不高兴,道:“宿主,你得买些架子回来放书吧,不然用箱子装上也可以。”

满宝问道:“你们百科馆卖书架或箱子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暂时还没有发展出这个业务。”

“那算了,暂时就这么放着吧,”满宝现在又舍不得花积分了,道:“等你们什么时候开展了这个业务再说吧,真是的,你们是百科馆,书都卖了,为什么不卖书架呢?”

科科:“你们的书铺也不卖书架。”

满宝说不过它,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她去翻出一本自己曾经很感兴趣的一本故事书看起来。

科科说这不是故事书,而是历史书,但她觉得这历史书写成这样那就跟故事书不差什么了。

满宝拿了一本书就去院子里坐在椅子上边晒太阳边看,并不去书房里打扰白善和先生他们。

系统出品的故事书,哦,不,是历史书真的很好看,满宝靠在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和白善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懒洋洋的模样,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轻斥道:“看书要好好看,坐好了。”

满宝立即爬起来端坐好。

白善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她的书,觉得很陌生,便问道:“这是什么书?”

“一本故事书,街上买的。”

白善扯过去看,翻了两页后道:“又是白话话本,不过构思倒是新颖,这是构造了一个朝代吧?”

满宝点头。

庄先生便冲俩人伸手,俩人毕恭毕敬的将书递上去。

庄先生翻看了一下,微讶道:“虽是白话文,但写得倒是不错。”

他去翻作者的名字,却发现那里印着“佚名”二字,他微微蹙眉,“莫非是借古讽今?不然怎么隐姓埋名了?”

满宝没说话。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满宝似乎总能买到一些佚名的书籍,他侧头看了满宝一眼,将书还给她道:“看完了给为师也看一下,除了家里人,就别往外传了。”

满宝应下。

本来,她的书除了庄先生和白善白二郎及家里人外,其他人她也是不给看的。

满宝见庄先生没反对她看杂书,便喜滋滋的接过了,接过才翻了两页,白二郎就和魏亭季浩等人风风火火的推开院门进来了。

白善和满宝才入神呢,被砰的一声响吓了一跳,失神的抬头看去。

冲进来的众人见他们坐在一起捧着一本书看也静了一下,也就白二郎见惯不怪,脚步不带停顿的冲上去,叫道:“满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魏亭回神,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乱叫什么?”

白二郎不高兴了,道:“这话不是你们说的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是我们说的,但我们也没嚷得这么大声呀,你收敛一点好不好?”

白二郎顿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满宝,善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咦?你叫白善什么?”

焦咏的关注点儿不一样,揪住白二郎问道。

白二郎到:“叫善宝呀,他的小名。”

白善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气得鼻子歪了?”

魏亭道:“我们亲眼看到的。”

他怀疑的看着白善和满宝道:“昨天我娘和黄夫人她们从你们这儿买了牡丹回去,下午就叫人到处散帖子,要请人来赏花。正巧益州王府传出话来,说王妃也得了一盆极珍稀的牡丹,要邀了众人去看。”

“因为要想要办赏花宴的人家太多,又赶在了一个时候,大家干脆和季家一商量,借了她家的游春园来赏花。”魏亭道:“说是赏花,其实是斗花,益州王妃和黄夫人干脆做东接过这事,给城中许多人家都发了帖子。”

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难的,赏花嘛,准备些瓜果点心就可以了,到了正日子把自家觉得最好的牡丹带上就行。

不仅益州城的豪富之家经常这么干,京城的权贵们也经常这么干。

于是,今天上午,各家夫人们就带着花在季家的游春园里相会了。

这不碰面的时候还好,一碰面就不得了了,因为十家里有六家抱的牡丹中有一盆洁白的白牡丹,那真的是……太好看,也太巧了。

魏亭和焦咏一人一句给他们形象形容了一下上午的盛况,听得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愣一愣的。

白善问,“夫人们赏花,你们去干嘛?”

魏亭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以为我们想去呀,这自然不可能单纯的去赏花了,咳咳,我娘非得让我们去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要给你们说亲了?”

一旁沉默的季浩忍不住道:“我们能不能别越扯越远?”

他看向满宝道:“当时各家带去的牡丹中有很多盆白牡丹,这并没有什么,那白牡丹的确长得好,品相极佳,虽然数量多了点儿,但也算珍品,尤其大家说起的时候发现都是十六两买的,并不贵。”

“可益州王妃带来的也是一盆白牡丹,而且她只带了一盆白牡丹,”季浩道:“她来得最晚,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大家的牡丹,所以和我娘他们说,她那牡丹是花费千两才买到的,颜色极纯,特别好看。”

季浩没有再往下说了,而是看着满宝和白善道:“那白牡丹都是你们卖给我母亲她们的。”

白善起身,挡在满宝身前,看着他问,“然后呢?”

季浩抿嘴,半响没说话。

魏亭觉得他们之前的气氛不对,连忙站在俩人中间拦住道:“多大事儿啊,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又不是白善他们卖的……”

“是,”白善开口截断他的话,看着瞪大眼睛的魏亭道:“就是我们卖的。”

魏亭张大了嘴巴。

第三百三十九章 王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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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焦咏也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看满宝,又看看白善,最后扭头回去看季浩。

半响,魏亭才合上了嘴巴,咽了一下口水后道:“充满惊喜的牡丹花都是要罩着纱布的,当时季二夫人嫌弃一盆一盆的罩着麻烦,所以让人拉了两条绸缎,直接把摆上的牡丹都罩上了。”

他道:“益州王妃只带了一盆牡丹来,牡丹上便罩着绸缎,直接被送到场上后,绸缎一打开,益州王妃的脸色当下就阴沉了下去,多半天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白牡丹便宜,而且满宝在卖的时候就说了,她有很多盆。

所以各家虽然觉得它品相极佳,可以拿出去给众人赏一赏,却是不必要罩着纱布的那一种,所以下人们都是光明正大抱进去的。

而像魏夫人带去的魏紫,黄夫人带去的姚黄,其他夫人带去的各种各样自己觉得珍奇的牡丹都罩着纱布。

本来益州王妃只带去了一盆牡丹,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绝品,谁知道一打开竟然是大多数人都有的白牡丹,甚至其品相还比不上其中好几家的呢。

魏亭道:“我们之所以会在路上碰到白二郎,就是因为益州王妃的车在路上冲撞,差点撞到了祁珏和白二郎他们,显然,她气得不轻。”

满宝皱了皱眉。

季浩看着她问,“你们疯了吗,干嘛去招惹益州王妃?”

满宝横了他一眼道:“我们没有招惹她。”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她家的下人欺人太甚,她手里的那盆白牡丹才是满宝要卖的第一盆花,本来满宝也只打算卖那一盆而已,哼,谁知道她家的下人直接抢了,就给了十六两三钱银子。”

这下,不仅魏亭,就是季浩和焦咏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所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往外卖了二十盆白牡丹?”

满宝点头,“不错,我觉得白牡丹和我们很多人都有缘。”

三人说不出话来。

魏亭纠结着道:“你就不怕……”

“我不怕,”满宝道:“这是安阳县,知道安阳县的老大是谁吗?”

魏亭迟疑道:“不就是益州王吗?”

焦咏道:“黄大人?”

满宝摇头,“是唐县令。”

季浩嗤笑道:“他就是一个县令。”

满宝看着他,微微冷笑道:“他是安阳县的父母官,就算是陛下到了这儿,法度,也得听县令的。”

季浩等人不说话了。

满宝说的自然不对,却也没错。

身为父母官,不论君臣的时候,唐县令的确是可以管皇帝陛下的。

季浩觉着自己说不过她,便只能道:“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你再这样说吧。”

满宝哼了一声,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算着唐县令不会让益州王府的人欺负她的。

而此时,唐夫人才带着人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她直接杀到书房里找唐县令,“你那小朋友把我们都坑了,尤其是我们夫妻,可被她坑惨了。”

唐县令头也不抬的道:“这不可能,谁还能坑了你?”

唐夫人就伸手去捏他的耳朵,想想不好,又放下,将声音放柔了道:“相公,妾身的确是被坑了嘛。”

唐县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拉住她的手严肃的道:“好好说话。”

唐夫人见他终于舍得认真听她说话了,便哼道:“她还不会坑人呢,你不知道她今天把我们坑得多惨。”

不过说完,想起益州王妃今天的黑脸,唐夫人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直接坐到了唐县令的怀里,笑道:“不过呢,今天我们总算是看着了一出好戏,我们虽然被坑了,但不痛不痒,最多面上尴尬一下,益州王妃可就被坑惨了。”

抱着夫人的唐县令一凛,连忙问道:“他们坑益州王妃了?怎么坑的?”

唐夫人瞥了他一眼问,“这么紧张干什么?干脆还不紧张的呢。”

唐县令就抚了抚额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快说吧,他们是什么人,益州王妃那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也就一个王妃而已,”唐夫人从他怀里起来,嗤笑一声道:“小门小户出身罢了。”

唐县令:“……我们唐家在你们王家面前不也是小门小户吗?”

“你不是,”唐夫人看着他笑道:“你呀,是王家的乘龙快婿。”

唐县令是真的要急死了,他们两边可是有死仇的,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上益州王府,到那时候……

见他真的着急,唐夫人这才把前两天满宝卖花和今天的事儿说了,“益州王妃一早就走了,我觉着不对,就派了人去查,好多夫人都去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县令一听就是卖花的事,松下心来,也有些好奇,问道:“怎么着?”

“原来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果然也是满宝卖的,”唐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说呢,这些花也长得太像了,我就疑心是同一人出的。那小妮子一开始应该只打算卖一盆,所以头天让人抱到街上开价六百两,第二天抱到了益州王府的门前去卖。”

唐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事还和我有些关系呢,那会儿还是我说的益州王妃喜欢牡丹花呢。我估摸着那孩子就是那会儿想着挣益州王妃的钱的。”

枉她还以为她想攀关系呢,结果还是为了挣钱。

可真是钻到钱眼里了,偏又这么可爱。

“王府里有个管事看上了那盆花,直接抢买了,只丢给了满宝一个钱袋子,听说当时两边还差点打起来了呢。”

唐县令问道:“然后呢?”

唐夫人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然后满宝说管事和那盆花有缘,卖他了,那钱袋里有十六两三钱银子,然后她就一口气的进了二十盆牡丹,一盆十六两的往外卖,你说她坏不坏?”

唐县令却问道:“周满不像是会跟人说小话的人,那对话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王府呗,只要用心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唐县令若有所思,“王府的人的嘴巴这么好撬开?”

“那得看什么人了,一群看门的下人,平时就没说,给些钱,或是许一些好处,凡是他们知道的,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见唐县令安静的不像样,唐夫人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该不会想去益州王府里查什么吧?”

唐县令回神,笑道:“没有,王府最近也没有让我可以查的案子呀。”

唐夫人一想也是,不再关注这事,而是问道:“对了,你可得找你那个小朋友给我讨个公道,我那么棒她,她竟然连我都一块儿坑了。”

唐县令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嗷,好好好,我说她,我说她,我一定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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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第三百四十章 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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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长正要走,一转身便对上了满宝的眼睛,脚步忍不住一顿,停下脚步问,“这就是你那小闺女吗?”

满宝抬起小脸冲他甜甜的笑,里长下意识的也扯了一抹笑。

老周头提着心应了一声,将满宝拉过来,低声道:“快叫里长爷爷。”

满宝脆声叫道:“里长爷爷好!”

里长脸上忍不住笑开,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他伸起有些干枯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啊……”

里长带着人离开,去下一家收钱,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抬头问她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摸我的头?”

满宝的头发毛绒绒的,因为天气要冷了,她好几个月没剃头了,此时头发快要遮住耳朵,软乎乎的,老周头闻言也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因为我们满宝可爱呀。”

满宝这下高兴了,扬起笑脸乐,然后转身去送别周四郎。

周四郎把自己的衣服都带上了,小钱氏还给他做了两双厚厚地鞋子,满宝则给他包了满满的一包糖,道:“四哥,你要是饿了就吃糖,你放心,明天我就让大哥他们去找你,给你煮肉汤喝,不过我觉得姜汤比肉汤好,还是给你煮姜汤喝吧。”

“不要!”周四郎想也不想道:“三哥还有肉汤喝,结果我就只能喝姜汤?”

他又不是没喝过,一点儿也不好喝。

满宝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四哥,姜汤是驱寒的,大哥都说了,修筑河坝得站在水里,而且姜可比肉还贵呢。”

周四郎:“我就喜欢吃便宜的,不要吃贵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姜汤的味道,深以为然的点头,好巧啊,她也是呢。

周四郎当天就要集合,和村里其他壮丁一起去江定村,据说县衙已经买了一批材料了,从明天就要开始动工。

江定村距离七里村不是很远,至少比去县城还要近一点,但与县城是反方向,顺着水流往上走四刻左右就到了。

七里村是个小村,只有六十来户,所以里长是大梨村的人,管着这边的六十来户,还管着大梨村的三十来户,而大梨村算是大村,光里长就出了两个,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大集才会放在大梨村。

而江定村和大梨村的情况差不多,村子里有一百来户,直接就归由一个里长来管,而它附近的几个小村子平时也习惯在江定村赶集做交易。

周大郎和周二郎提前去看过破掉的那处堤坝,正好处在江定村上游三里处,那里没有人家,自然也没人卖东西。

不过周二郎觉得,如果他们把摊子支到这里来,肯定会有人跟着来的,因为这离江定村太近了。

到时候他们恐怕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兄弟俩一商量,决定在河岸不远处搭个草棚,到时候不仅好做生意,也好占位置,晚上甚至还能睡在这里看守东西。

反正现在还不是很冷,他们觉得是没问题的。

已经做过一次劳丁生意的兄弟几个对这门生意信心都挺足的,因此没有前一年那样束手束脚。

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拦着,由着他们去。

于是满宝带着周五郎一起找周大郎商量,“大哥,姜汤比肉汤还要好呢,你要不要煮一些,我们便宜卖给你。”

周大郎惊讶,“我们还要买啊。”

“当然啦,”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四哥还欠着家里的钱呢,你们不买,万一把地里的姜都吃光了,那他用什么还钱啊?”

周大郎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着煮一锅姜汤也用不了多少姜,就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多少钱卖给我们?”

“我问过四哥了,他说三十文就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一点意见也没有,反正钱给了老四,老四还是得给家里,也就转了一道手而已。

所以别说三十文,四十文也行啊。

至于老五他们手里的钱……周大郎左右看了看,把满宝抱起来,小声问道:“满宝,你悄悄告诉大哥,老五他们在你那儿存了多少钱了?”

满宝捂住嘴巴,呜呜的道:“我答应过他们了,不告诉你们。”

“你悄悄告诉大哥,大哥不说。”

满宝忍不住把手拿下来了,道:“先生说过了,秘密过了第三个人的耳朵那就不是秘密了,所以我就不告诉你。”

周大郎:“……”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知道了。

周大郎之所以想知道周五郎他们存的钱,是因为老周头说了,等服完这次劳役,家里就建新房子,要开始给老四说亲了。

毕竟成丁了,娶了媳妇也好让他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来。

这一年出乎意料的顺利,家里挣钱的速度比往年要快得多,所以建房子的钱还是有的,就是老四成亲的钱可能还差一些。

周大郎想着这些事,和周二郎周三郎一起去江定村占位置,简单的搭起一个草棚,然后就计划着开张了。

去年服役买过他们的汤和菜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不知道。

包括来监工的衙役,他们好奇的上来一问,听说周大郎要在这里做生意,他们忍不住乐,“这都是劳丁,做什么生意?”

周大郎笑道:“就是给大家热热汤喝,不值几个钱,这天眼见着就要冷了,大家又站在水里干活儿,所以煮些肉汤,姜汤给大家驱寒,我那兄弟也在里面呢。”

“哦?是哪个?”

周大郎把周四郎指给他们看,衙役们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原来是你兄弟啊,我跟他熟,这段时间常跑我们那片去卖姜,怎么,你家姜多得吃不完,还拿来这里熬汤?”

周四郎主要的叫卖地点就是县衙附近的官吏小区,还有隔壁的富人小区,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两个地方转悠,衙役们当然认识他了。

虽然他们不住在那里,但他们在那里办公,那两块地方也是主要巡逻地方好不好?

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不仅认识,还熟识了呢。

周四郎口才了得,这段时间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所以来服役碰见这些熟人,他就被直接安排在岸上搬石头和铲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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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 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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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大吉去买了些菜肉回来,厨娘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食。

唐县令见夫人不提,便笑了笑,吃过饭后就和庄先生去书房里谈话,让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满宝他们玩儿。

满宝心里很有些奇怪,因为唐县令他自从来这儿后一件正经事都没说。所以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他们玩儿时她就没忍住问,“夫人,您和唐县令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满宝,我刚在书房里看到一盆特别好看的黄兰,看着比我买的那盆茅素还要好。”

满宝就轻咳一声道:“夫人一定看错了,那盆兰花一直养在盆里的,并不比养在园子里的好。”

“可我就喜欢黄兰。”

满宝就失望道:“可惜我只有一盆,已经送给先生了,您要真想要,只能再等两年了,到时候我分株出来,可以给您一盆。”

“我出二百两你卖不卖?”

满宝现在不缺钱了,所以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她很坚定的摇头。

唐夫人看着她,半响后笑道:“行吧,看来是我和这盆花无缘。”

她顿了顿后看向满宝,道:“你怕不知道吧,那个你说和你第一盆白牡丹有缘的王府管事,昨日被打了二十大板,还把发配到庄子里干活儿了。”

满宝微讶,然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太不巧了。”

唐夫人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气性也大,人家都说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你呢,却闹得波大浪翻的,把这么多人都卷了进去。”

满宝有些疑惑,歪着头道:“可是唐夫人,我觉着你们私底下都很看不上她的样子,我以为你们不会介意的。”

唐夫人:“……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你们呐,”满宝道:“去年季浩掉马的时候,我没觉着你们有害怕益州王妃。”

岂止是不害怕,简直是看不上,当时应文海被唐县令带走,应家上下活动,唐夫人直接躲到了道观里。

因为济世堂就身在其中,满宝在药铺里没少听到这些事,而且她不也总被应家找吗?

她可是听说,益州王妃特意去了一次道观,结果唐夫人愣是闭门不见,当然,她的借口是在闭关礼道。

可满宝觉得,一个六品县令的夫人敢在超品王妃找上门来还不见的,本身就是对那位王妃的轻视。

以前满宝是不在意这些事,所以不会多想,但她一旦留意起来,这些事对她来说也不难,只把他们当做书上的人物来看,去想他们一言一行的意思便是。

唐夫人看着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是不太看得上益州王妃,但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唐夫人一直到上马车时都有些恍惚。

唐县令一直侧头看着她,见她不理他,便轻咳一声问,“不是说要找她算账吗,我也没见你找她算账呀。”

唐夫人就瞥了他一眼道:“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学了些医术的小姑娘而已。”

唐县令挑挑眉,问道:“那这会儿呢?”

“这会儿我才知道,她读书也厉害得紧,”唐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袖子道:“我今天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制文和书中的笔记,我记得年前和家里通信,母亲说,小六也刚念到《春秋》呢,家里打算今年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王家的孩子进国子监自然是不用考试的,而是直接恩荫进去。

唐夫人道:“小六今年十六了,在家里虽然不上不下,但往外一拿,还是挺厉害的,周满今年刚十二吧?”

唐县令就笑道:“白善读书比她还略强一些。”

“那不一样,不说白善比她年长一岁,且说他是在府学读书,而且,她还学着医术呢,”对于唐夫人来说,学医并不值得她忌惮或尊敬,因为大夫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手艺人而已。读书厉害就不一样了。

王家是耕读世家,她太知道读书有多重要,读好书有多难了。

而今天她看到的满宝和她以前认识的满宝全然不一样。

唐县令:“所以你就不找她算账了?”

唐夫人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唐县令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在离开小院前,他悄悄的找了白善警告道:“你们最好离益州王府远一些,年纪小的时候不要去做太危险的事。”

唐夫人一开始显然没把满宝当做可以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看,可去了一趟书房,她默默地把满宝放在了同一高度的人来交流。

但别人却没有唐夫人的改变,黄夫人和魏夫人算得上是既得利益者,黄大人位高权重,黄夫人不是很在意是否得罪益州王妃,反而还看了一场好戏。

魏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心情很有些不好,但对着婆母她不敢说,便只能偷偷的和魏大人抱怨,“亭儿的同窗是怎么回事,把那么一盆白牡丹卖给了益州王妃,却又往外卖这么多盆,你是没看见,当时绸缎一扯下,王妃的脸色整个就不好了。”

魏大人微微皱眉,问道:“王妃买那盆白牡丹花了多少钱?”

魏夫人顿了顿后道:“一进门,王妃就说她得了一盆千金难得的纯色好牡丹,却没具体说是多少钱买的。”

魏大人道:“你还是打听清楚了再说吧,在场的夫人这么多,王妃她记不到你的。”

“可是,”魏夫人纠结道:“昨日赏花,就是我和黄夫人拿出来的花最出彩,白牡丹反倒是许多人手里都有,我就怕王妃她谁都没记住,就记住了我。”

魏大人:……

魏夫人没有黄夫人和唐夫人的底气,而魏大人也不是黄大人和唐县令,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仔细的问了一下这个赏花的事。

越听,魏大人越觉得不对劲儿。

魏夫人连忙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这一盆白牡丹都难得,亭儿的那同窗是从哪儿一下子拿出二十一盆来的?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大多数都卖给了我们,还一家卖两盆,偏给王妃的就是独一盆?”

第八百四十二章 美名远扬

魏大人问道:“今天你儿子没逃学吗?”

“你想什么呢,亭儿他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别想了,你想了也想不出来,明天我去问亭儿。”

魏亭第二天还没去课室呢,就被提溜出去见父亲了。

看到老爹,魏亭习惯性的皮一紧,话说,旬休过后他才回来上了一天课吧?

他昨天干了什么?

魏亭一边面无表情的朝他爹走去,一边努力的思考着,最后实在没想起来他昨天做了什么坏事,只能绷紧了脸走过去。

快要走到的时候他一把拉住路过的白善,小声问道:“我近来有做坏事吗?”

白善被抓得死疼,微微皱眉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魏大人。

他便跟着认真的想了想,问道:“昨日抄了我的作业算不算?”

“不算,这种小事翟先生是不会发现的,发现也不会特意去找我爹的。”眼见着他爹不耐烦了,魏亭连忙压低了声音问,“我昨天有顶撞先生吗?”

白善摇头,“没有。”

“有逃课吗?”

白善:“没有。”

“那有跟人打架吗?”

白善:“也没有。”

魏亭就长舒一口气,一边整了整衣裳,一边朝他爹扬起笑脸走过去,小声嘀咕道:“我就说嘛,我不会记错的,那我就是没犯错了。”

结果一走到魏大人跟前,魏大人就给了他脑袋一下,怒问,“我找你呢,你在那儿磨磨蹭蹭什么?”

魏亭缩着脖子道:“我也不知道父亲找我什么事,所以让同窗帮我与先生请以下假。”

“请什么假?就是问你两句话,”魏大人问道:“上次卖给你母亲花的同窗是哪一个?他是怎么

回事?怎么听你母亲说,他让你母亲和诸位夫人一起得罪了益州王妃?”

魏亭张了张嘴,没敢说卖花的是满宝,不是白善。

不过这事认真追究起来,白善和白二郎的确和周满是一伙儿的。

魏亭有点儿纠结,在他父亲的逼视下,他只能道:“爹,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您还记得白善吗?”

魏大人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记得。”

魏亭:“……”

魏亭顿了顿后道:“就是救了季浩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魏大人想起来了,他记得他当时还见过那孩子的,他轻咳了一声问,“他家境也不差吧,怎么想着去卖花?”

魏亭没好气的道:“人家就不是为了赚钱,他们要是为了赚钱,能把那么好品相的白牡丹只卖十六两吗?”

魏大人一想也是,沉吟片刻后问道:“所以他们是为了讨好益州王妃?可也不对呀,若为了讨好益州王妃,怎么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魏亭便将他们打算一盆牡丹卖六百两,却被王府管事用十六两三钱银子给强买走的事说了。

魏大人显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根由,不由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所以他们就生气了,让王妃在众夫人面前出这样的大丑?”

魏亭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很大吧……”

魏大人就静静地看着他,半响才揉了揉额头问,“这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魏亭立即否认道:“父亲,我是那么缺心眼的人吗?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让母亲去买那牡丹,更会拦着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魏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行了,你上课去吧。”

魏亭就一溜烟的跑了,跑回到课室就去找白善,“你现在可又出名了。”

白善抬头看向他,魏亭就把他爹来找他要问的问题说了,道:“这可不就是出名了?小心益州王府给你小鞋穿。”

一旁的季浩便冷哼一声道:“怕他做什么,白善,我季家护着你们。”

魏亭没好气的问他,“你能代表季家?”

季浩涨红了脸道:“我说能就能。”

季二夫人是不太乐意因为一个外人再次与益州王府结怨的,因此一脸为难的看着婆婆。

季老夫人却蹙着眉头问,“他们为什么想把白牡丹卖给益州王妃?”

季二夫人立即道:“是想结交王府吧?”

季浩立即道:“不是,就是为了赚钱。”

“他们缺钱吗?”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而且,卖给谁不好,非得选择益州王妃?我们家也不是买不起牡丹花,论理论情都应该先找我们家来卖吧,可他们却不。母亲,我倒觉得他们不太想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显然她还记着没拍到魏紫的事呢。

季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看向季浩,“是谁说他们就为了赚钱的?”

“周满说的,”季浩道:“她需要钱买生药材,所以才想着卖牡丹花的。”

“她又不是要做药材商,买药材能去多少钱?”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季浩词穷,说不出话来。

显然,和季二夫人一样想法的人不说,没人觉得白善周满他们是为了赚钱才想着把第一盆牡丹花卖给益州王妃的,只认为他们是想结交王府,结果却被王府的刁奴为难,一怒之下便让王妃和王府在益州城里丢了一个大脸。

本来,只是几个有心的人家知道的事,魏大人回家和魏夫人一说,以安她的心后,不到两天,全益州城里都传遍了。

不仅上至节度使黄大人,下至县衙里的衙役,就连走街串巷的帮闲们都听到了一些传闻,于是传遍了整个益州城。

对于周满白善和白二郎来说,这不算是恶名,甚至被传扬出了美名。

在大晋,读书人投权贵所好,为自己谋前程并不是一件羞愧的事,因为这时候科举前扬名,书生们本来就会给朝中的权贵大臣们投文投诗。

你投上了,是美名,没投上,没名,你去投,却被刁奴为难,然后你反过来让权贵丢脸,让刁奴受到惩罚,那就是扬名。

而且还是美名远扬。

白善再去书院的时候,不仅同窗们看着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就连学里的先生都赞了他好几声不畏权贵。

白善:……

爬墙溜进来看书,却被魏亭拉着普及了一下白善现在有多出名的满宝:……

这事明明是她干的,凭什么算在白善头上?

好吧,锅是他背的,自然美名也要给人家了。满宝默默地没说话。

第八百四十三章 二吉到啦

流言传播之快,之深,连很少过问后宅之事的益州王都听说了。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对着王妃,他没想到这样的小事她都能闹得满城风雨。对方不过是三个没什么根基的少年少女,这都能败成这样,要说他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回后院,发现王妃竟然还想去把三人叫来敲打时,忍不住发火,“你嫌现在闹得还不够大吗?纵容刁奴,御下不严,你还要再往上加一条自己飞扬跋扈吗?”

王妃脸色微白,连忙起行礼,喃喃道:“那要把人请来道歉?”

“本王还丢不起这个人,他们也没这么大的脸,不过是三个孩子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王爷道:“你最近少出门,也少去招惹别人,过个七八,谁还记得这事?”

益州王妃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王爷想起幕僚们的话,气得甩袖而去。

在满宝这里,此事已经翻篇了,她现在正忙着研究头痛呢。

纪大夫带着满宝去郊外看两次关老爷,最近满宝正在整理关老爷这么多年的脉案,一边整理一边学习,同时还要和找上门来的药农做生意,把他们送来的没收录过的生药材收了,付给他们一大笔钱。

所以卖花的事儿她早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连祁珏的生辰都忘了。

不过白善也差点忘了,唯一没忘的就是白二郎了。

主要是他想忘也忘不了,边时常有一个人提醒着他呢。

几个朋友聚在书院门口里要告别,祁珏和白二郎挥手,叮嘱道:“不要忘了明天我的生辰宴呀。”

白二郎不耐烦的挥手道:“忘不了,忘不了,你今天都说了百八十遍了。”

一旁的单余道:“哪有百八十遍,也就六遍而已,哈哈哈哈……”

祁珏气得给了单余一脚。

白二郎跑到街上找自家的马车,结果没看见大吉和那熟悉的马车,他懵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一个青年男子就迎上来道:“二郎!”

白二郎扭头看去,眨眨眼,问道:“你是巷子口那家的刘大哥。”

“是呀,”刘大郎咧开嘴笑道:“大吉今天有事儿不能来了,所以雇了我来接你回去。”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他可是和满宝白善研究过拍花子拍人的一百八十种方法,其中就有熟人作案的各种手段。

刘大郎被他的目光看着一顿,噎了好一会儿后才道:“白二公子,咱两家是邻居,我总不会害你吧?”

白二郎道:“亲爹娘还会卖孩子呢。”

刘大郎:……

他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大路道:“从书院到我们巷子,跑过去都只要一刻多钟,我能骗你啥?”

“大吉不会没空的,他还得去接白善呢。”

“善公子半下午就回家了。”

白二郎立即爬上刘大郎的驴车,叫道:“我们快走,我们快走。”

刘大郎一边慢悠悠的去牵驴,一边问,“二公子现在不怀疑我了?”

“哎呀刘大哥你话怎么这么多呀,白善轻易不请假的,我们家肯定出事了,快走,快走。”

刘大郎这才跳上驴车,赶着驴子走。

才到巷子口白二郎便跳下车,直奔家门而去。

一推开门,睡在躺椅上昏昏睡的庄先生便抬起眼来,看到是他,又靠了下去,挥了挥手到:“回来了?把书篮放下,过来说一说今儿都学了什么?”

白二郎的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只见厨房有动静,便跑上去问,“先生,满宝和善宝呢?”

“嗯?”庄先生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道:“你师姐和师兄有事出去忙了,你先背书给为师听一听。”

白二郎脊背一寒,虽然被背书的恐惧给支配了,但还是没忍住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了喽。”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我比他们还大呢。”

庄先生就睁开眼睛看他,“所以你也不想让我管了?”

白二郎一激灵,立即摇头,“没有。”

庄先生就一瞪眼,“那不快来背书!”

白二郎就放下书篮,苦着脸上前,他觉得他是替人受过,一定是白善和满宝惹先生生气了,然后先生却来欺负他。

白善和满宝此时正双双坐在马车里,被大吉领着进了一家茶馆,然后订了一个包间后,又从包间去了后门,从后门上了另一辆车离开。

大吉也跟他们坐在车里,外头赶车的事茶馆里惯用的车夫,平时给茶馆送东西的。

今天满宝才从城外关家回来,大吉就悄悄和她说,“二吉到了。”

满宝顿时读不进去书,也做不了作业了。

大吉也有些心不在焉,庄先生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事,但看了俩人许久,还是挥了挥手放满宝自由。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惆怅,他儿子好歹长到了十八岁上才特意有事瞒着他,那会儿他就知道了,孩子大了,不能什么事都管,做父母长辈的要学会装聋作哑,这样子才能过得下去,过得顺遂。

结果这俩孩子才多大呀,十二三就已经要长大了吗?

庄先生很怅惋,于是就伤感去了。

满宝鼓动着大吉去府学里找白善,借口家里有事让他早退,然后俩人就悄的和大吉出门去见二吉了。

若是别的事,大吉一定不肯这样干,但这次来的是他亲弟弟,且自他来到七里村保护少爷以后,他就没再见过二吉了,于是头脑一就去接少爷了。

其实他才把俩人领出门他就后悔了。

老夫人心底里不是很愿意少爷太深入的介入此事,他还请示过老夫人,少爷和满小姐是否可以去见二吉。

但人已经出门,大吉根本反悔不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外领。

车子越走越闹,街道也越来越小,有人和车夫打招呼,“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

“是啊,今儿掌柜的结账快。”

车子到了一个宅院前,车夫跳下车,拆了门槛后将马车牵进去,他回去关门,还与人笑谈了一声,这才掩上门,小声与车内的人道:“到了,下来吧。”

大吉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将白善和满宝扶下来,皱着眉问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一问

车夫道:“没办法,我对这儿最熟,其他的地方我心里放心不下。”

“但我们出入不方便。”大吉道:“这儿人太多,街道又小,街坊邻居间互相都认识,也都熟悉,太鱼龙混杂。”

“以后你们进出都我带着,至于那位县令,他自有办法,我这儿也时常招待亲朋,所以你放心,常闹些,街坊邻居都习惯了的。”车夫侧道:“人在里面了,要进去看看吗?”

大吉看向白善和满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举步便往里面去。

帘子撩开,俩人便见桌边正站着个少年,他手里拎着一个药罐,听到动静回头来看,看到三人愣了一下,戒备的站在前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白善和满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大吉。

大吉看到少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伯安?”

少年还没说话,上躺着的人已经半撑起子,看到大吉便道:“伯安,这是你爹。”

伯安怔了一下,然后抬头飞快的看了大吉一眼,低下头去没说话。

大吉看了他一眼,领着白善和满宝上前,一边去扶半撑着子的二吉,一边和他道:“这是少爷,这是满小姐。”

二吉愣怔,看了白善好一会儿,眼中湿润,他想起行礼,撑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瘫痪,根本动弹不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向满宝,疑惑的问:“满小姐?”

“就是当年那对夫妻的遗孤。”

二吉微愣,抖了抖嘴唇后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老夫人和大吉都没有和他说过,所以二吉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事的。

大吉低声道:“当年他们就被杀了,东西不知被藏在了何处,这次接你来就是为了找东西,还有……”

他顿了顿后道:“唐县令要查这个案子,他有些话要问你。”

二吉突然被送到此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这时见到大哥才觉着好受了些,但依旧担忧不已,“听着只是一个县令……”

“他父亲就是当年刑部巡查的唐大人。”

大吉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二吉明白了。

大吉道:“老夫人让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隐瞒。”

正说着话,院门被敲响,大吉看向伯安,一直在旁边发愣的伯安反应过来,连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就见车夫正一脸高兴的把三个人迎进来,他连忙转告诉他爹,“是大福叔带了人来,我不认识他们。”

满宝也往外看了一眼,道:“是唐县令和明理。”

车夫领着唐县令和明理过来,他先往里禀报了一声,想要得到许可后再入内。

白善直接开了门,对站在门外的唐县令行礼,然后侧道:“大人请。”

唐县令笑着举步,问道:“你们来得倒早,已经问过了?”

白善道:“我们也才到,大人请里面坐吧。”

唐县令笑着点头,带着明理入内。

大福这才跟着入内,看见白善先跪下磕了一个头,“小的拜见少爷。”

白善隐约记得见过他,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去过七里村?”

大福就咧着嘴笑,“少爷记真好,您小的时候小的过年去给老夫人报账和请安,见过少爷几次。”

白善对他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来,“大福叔不要多礼。”

大福起,又对满宝一揖到底,“拜见满小姐,小的也见过满小姐,不知道满小姐还记不记得小的?”

满宝看着他的脸想了半天,最后摇头,她没什么印象了。

大福却笑道:“满小姐不记得也正常,那会儿满小姐才五六岁呢。”

满宝并不觉得多开心,因为白善也只比她大了一岁,他都能记得。

唐县令已经扫视一遍,将屋内的场景记在了心中,这才低头去看靠在大吉上的二吉。

他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盖在他上的被子,问道:“本县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二吉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唐县令就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伸手去摸他的腿,这一摸才看到他的腿已经萎缩成很小的一截,他按了按,问道:“现在还有痛感吗?”

二吉摇头,“大夫说要是知道痛反而好了,偏我当时并不知道痛。”

唐县令点了点头,看向另一只空落落的裤腿,问道:“截掉了?”

二吉点头,“坏死了,不截活不下来。”

大吉显然不知道,微微愣了一下。

二吉就和他解释道:“前两年截的,大福哥给我找了好大夫,一点儿痛都没感觉到就截掉了。”

大吉只能点了点头。

唐县令看了看大吉,又看了看二吉,干脆就坐在边问话,“二吉,你这腿上是怎么弄的?被刺客砍的?”

二吉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摇头,“不是,他们砍了我的后背,我当时跑到了坡边,天上开始下雨,我脚下打滑,一下就摔到了坡地,腰和腿都砸在了石头和树干上,我是被进山打猎的猎户给拖出去的。后来是我大哥找到了我。”

“追杀你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接着回道:“俩人。”

“那追着白县令去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当时只顾着闷头跑,没有数。”

“你估计有几人?”

二吉顿了一下后道:“三人吧……”

“那一共追杀你们的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

唐县令话锋一转,问道:“护送你们的人一共有几人?”

“八人,”二吉想也不想的道:“除了我们白家的护卫外,还有四个是县衙里的衙役,路上全没了。”

“所以刺杀你们的刺客一共有几人?”

二吉脑子里电闪雷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断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有些记忆已经固定住,他觉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但现在唐县令越问越快,目光又紧迫,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突然又清晰了起来,他暗暗数了数,道:“也是八个,不,不对,好像是九个,还是十个。我们的人也杀了好几个刺客的。”

“那你们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后面还追着几人?”

第八百四十五章 二问

“他们蒙着脸,我实在是分不出,总之不是五个就是六个。”

“五个或六个,所以他们是先杀了你们才回头去找周银夫妇的?”

二吉抬起头来,“周银夫妇?”

“就是你们托付了证据的那对夫妻,他们当也被杀了,如果他们是先杀了你们,确认你们上没带东西才去追的周银夫妇,”唐县令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问,“你逃了多久被追上,还有,他们没找到你的尸体,怎么确定东西不在你上,而是在第三方上,他们见过周银夫妻?还是你告诉他们的?”

二吉抖着嘴唇摇头,“没有,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他们,或许是看到了,对,当时匆忙,老爷让他们快逃,然后就拉着我去引开他们,他们追得那么急,兴许是看见了的。”

唐县令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额头冒冷汗,这才问道:“那的事,你现在都记起来了吗?”

二吉连连点头,肯定的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唐县令就看向白善,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白善抿了抿嘴,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图纸,打开来给他们看。

这是他根据清理出来的路画出来的图,唐县令盯着二吉,手指点着图上的点道:“这是益州城,这是罗江县,而这是七里村,这条路是当时你们逃到这儿的路,是不是?”

二吉看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你告诉我,你们是在哪儿碰见周银夫妇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然后抖着手指点了一处道:“这里。”

唐县令看见,微微挑眉,白善也惊讶,问道:“这是进七里村的路了,你们不是要去罗江县吗,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二吉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我们是要去罗江县,但,当时他们追得太紧了,老爷上带伤,顺着那条路跑根本跑不远,所以我们路上看见一条小路就拐进去了。”

这时候,二吉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事了。从没人拿图给他指认过,老夫人问他,他们是在哪儿出的事,他说是在罗江县境内。

当时他们逃往罗江县,被刺客追杀,路上遇见了一队路过的夫妻,老爷便把东西给他们带走……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大吉,问道:“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儿,那儿也是罗江县内吧?”

大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罗江县内,你没说错。”

二吉就大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拿了笔在图上做了标识,继续问道:“你们在这儿,是遇上了周银夫妇,还是追上了周银夫妇?”

二吉想了想后道:“追上,当时他们的车走得很慢,我们从后头追上去,那男的,就,就是周银,他回头看见了我们,便特意拉停了车等我们。”

二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抖了抖嘴唇道:“当时,他问我们,是不是要搭乘车,是想去七里村,还是去大梨村,或白马关镇……”

唐县令问,“然后呢?”

“然后老爷就把自己的官印拿出来给那对夫妇看,说明缘由,请求他们带着东西躲藏,等唐大人巡视到这里,把东西交给唐大人。”

“等一等,”唐县令坐直了子问,“那官印呢?”

二吉愣了一下道:“官印也给了他,老爷说,有官印他才好求见人。”

“除了官印,白县令还给了他什么东西?”

“证据,哦,还有上的几块金子,说要是需要用钱便用上。”

唐县令再问,“给了东西后呢?”

“老爷就让他们赶紧走,然后老爷就带着空包裹拉着我往回走,出了那条小路,顺着往罗江县去,我们才出去没多久,刺客就追上来了,老爷说,必须得把人引走,绝对不能让刺客发现东西不在我们上,所以老爷便要到山里去,还和我分开逃命……”

“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抖着嘴唇道:“是,是老爷……”

唐县令一掌拍在上,怒喝,“你撒谎!说,拿来做伪装的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冷汗直冒,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大吉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手紧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掐疼了后道:“二吉,告诉唐县令,是谁拿着空包裹?”

二吉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颤颤巍巍的看向白善和满宝。

伯安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你们吓着我二叔了。”

二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已经而立的人,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哭叫道:“是我拿着的,是我拿着的,老爷跑不快,他受伤了,他说他跑不掉了,让我带着东西快点儿跑,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找个山谷把东西丢了……我,我是想把它丢到山谷里去的,但他们追得太快了,剑砍过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包袱扔出去挡着了,我没说,我没说是他们带着东西走的,我什么都没说,我跳到山坡里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吉紧抿着嘴没说话,但依然抱着二吉没松手。

白善和满宝静静地站在一旁,袖子触着袖子,白善忧心的看了满宝一眼后,伸手悄悄握住了她有些发冷的手。

唐县令看了二吉一会儿,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问道:“包裹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二吉稍稍平静了些,抹着眼泪道:“有账簿,名册,还有一些信件。”

“账簿是什么账簿,名册是什么名册,信件又是谁与谁的信件?”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老爷没给我看过,只是我偶尔听老爷和何县丞说过,东西绝对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不仅他们活不了,整个益州城上下都有可能被牵连其中。”

“有关于益州王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后点头,“对。”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十二年前的事你还能记得吗?也就是出事前的那半年的事。”

“记得,”二吉道:“这十二年来,我没没夜总回想以前的事,因此记得很清楚。”

第八百四十六章 三问(给书友“七安 已经存在”的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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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一说,白县令最后一次出城是什么时候?除了你们逃命的那一次。”

二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半天后才道:“似乎是在那之前的半个月左右,好像是四月?”

“你不用记具体的时间,告诉我,那天和白县令一起出城的都有谁?”

“有我,还有何县丞和县衙的杜大哥。”二吉努力的回想着,因为以前老夫人偶尔会问起他们在益州城的事,所以二吉总会时不时的回忆,虽然过去十二年了,但很多事情他都刻在了脑子里。

“你们出城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二吉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半响后道:“去了郊外一个别院,我们傍晚出门的,迎着太阳走,是西面。我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别院,我和杜大哥进了大门后就留在了院子里,老爷他们进了一间书房,再出来就是早上了,我们早上就回城。”

唐县令问道:“那之后,白县令有说过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话吗?或者脸色如何?”

二吉想也不想道:“老爷的脸色很难看,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之后没多久,老爷的书房就被人翻动,白日出门还差点被疯跑的马车撞到,然后何县丞和何大公子出门失踪了,老爷去调查,似乎是凶多吉少,一回到县衙没多久就带着我们出门,说是要巡视田庄,却是转身往京城去,结果我们刚上官道没多久就被刺客追上……“

这一连串的事是连贯的,二吉不知来回想了多久,所以说得特别顺畅,“我们一路被追杀,杜大哥就带着我们拐道进了罗江县这边的路,老爷也说要往罗江县来,因为听说唐大人下一次巡视就是到绵州,谁知道……”

二吉没有说下去,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唐县令却没多少心绪波动,问道:“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去的是谁的别院?”

“不知道。”

“那天晚上别院里都有谁?”

“我们只见到一个哑了的下人,除此外一个人都没看见。”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们傍晚出发,走了多久到那个别院?”

二吉张了张嘴,不太记得这一点了。

唐县令问道:“到别院的时候,太阳落下了吗?”

“落下了,但天边还有晚霞,特别红,已经不刺眼了。”

唐县令这才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在你记忆里,你们出逃前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二吉脸色有些发白,半响没说话。

唐县令就盯着他看。

二吉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吉,大吉对他微微颔首,二吉这才颤着声音道:“有一天晚上,何县丞上门来,说要带老爷去一个地方,却不让老爷带上其他人。”

“我不放心,硬是要跟着,然后就和何县丞去了西城门,我们躲在巷子里,看见王府的一千甲兵整装连夜出了城门。”

唐县令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连夜开的城门?”

“是。”

“白县令之前没收到请令?”

二吉道:“老爷公务上的事我知道的很少,但那天老爷也很吃惊,所以显然之前不知。”

“然后呢?”

二吉咽了咽口水后接着道:“然后何县丞带他们钻了一个洞出城。”

众人:……

“出了城,我们没有去追他们,何县丞直接带我们抄了近道去了一座山上,从山上往下看,便能隐约看到山谷里有火光,我们看到那里驻扎着大批的卫士。”二吉攥紧了被子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们老爷算了一下他们的帐篷,然后脸色便很难看,说了一句,一句……”

唐县令追问:“一句什么?”

“说益州王图谋不轨。”

唐县令盯着他看,二吉不由的举起手发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益州王就是要造反,他贪了河工的银子去铸造兵器,我们老爷说,一旦益州王反了,整个益州的百姓都会被陪葬的。”

打仗是会死人的,益州王造反需要人,到时候肯定会抓壮丁,而且朝廷征伐的区域很大可能会在益州,到时候不仅益州,整个剑南道都会轮为地狱。

二吉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儿,但白启能想到,唐县令自然也能想到。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白启想要做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后回头看他,问道:“你敢对你说的话保证吗?没有一丝添加。”

“是,小的可以发誓,要是小的撒谎了,小的下辈子还是残废,一辈子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唐县令看了一眼他被子下的腿,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出去。

白善连忙收了地图,拉着满宝跟出去。

唐县令站在院子里等他们,待他们一出来,立即回头看向俩人,道:“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刘老夫人提起过,四年前益州水灾过后还有人去你们村找人,显然白县令手里有至关重要的证据,哪怕过去多年,那些东西依旧能对当年的人和事造成很大的伤害。”

白善点头。

唐县令就看向他们手里的地图,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大福连忙给他们搬出一张桌子来,三人围着看了一会儿,唐县令点开发现周银夫妇尸体的地方,发现距离那条小道很远很远了,显然他们逃的时间不短。

想着周银一定是想往七里村跑,唐县令便从那条路上画出了三条道路,“人在逃命的时候会慌乱,但周银能够在密林之中逃到这儿,显然他是一直朝着七里村的方向去的,那不管他在林子里怎么跑,都始终是朝着这一个方向的。”

他很干脆的画了一个大圈,将那三条路线都囊括到其中,然后道:“他绝对不会跑出这个圈,白善,让你的人先找这一块儿。”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人够吗?要不要我支援你一些?”

大虎山很大,白善想了想后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唐大人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挥手笑道:“不必客气,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找个可信的人送回罗江县去,直接去找杨和书,他会给你安排人的。”

白善和满宝惊喜,“杨县令回来了?”

“回了,拜个堂而已,能用多少时间?”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不怪

白善立即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帮我们,却要杨县令安排人?”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后道:“你猜?”

说罢笑着和大福转去堂屋里喝茶。

罗江县是杨县令的地盘,而且和唐县令在益州城里受限很大不同,杨县令在罗江县几乎算得上一言堂,他派人出去找东西,保密度绝对高。

至少一定比唐县令派过去的人要更好。

唐县令并没有立即走,他得再想一想还有什么问题是遗漏的。

他来一次并不容易,来这里的次数越多,引起关注的可能就越大,所以他得再周全一些。

唐县令坐在桌边,左手轻轻的滑动茶杯,一抬头便能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俩人。

白善问满宝,“你没事吧?”

满宝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没事呀。”

正说着话,大吉从屋里出来了,他走到满宝面前,屈膝跪下,满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就上前去拉他,“大吉,你这是干什么?”

“满小姐,二吉他……”

满宝眼眶微红,摇了摇头道:“我,我并不怪他。”

满宝用力的想把他拽起来,发现拽不动,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一人一只手,总算是把大吉给拽起来了。

满宝眼眶微红的道:“刚刚我的朋友和我说,如果我觉得怨忿难过,那就试一下用同理心去看他,我设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我想,若我是他那样的年纪,便有那样的经历,我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他并没有错。”

满宝顿了顿后道:“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不去怪杀人的人,而要去怪一个和我父母一样逃命的受害者。”

而且满宝没说出口的是,这十二年来,说不清是死了的白启和父母更悲惨,还是活着的,却只能瘫痪在,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当的事的二吉更悲惨。

大吉紧紧地抿住嘴巴,将眼中的泪憋住,没让它落下来,他心中又酸又痛,张了张嘴,最后看向白善,跪下给俩人磕了头。

他以为,满宝说的朋友是白善,毕竟,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堂屋里的唐县令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神也猜了出来。

他幽幽一叹,微微垂眸继续想事去了,果然,破案就这一点最恼人,却也最动人。

白善却是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见她也眼眶通红,绪很低落,便什么都没说,默认下了这件事,上前一步将大吉拉了起来。

三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大吉,二吉的腿不能治吗?”

大吉摇了摇头,“当年我把他带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就请了很好的大夫给他看,不行。”

更何况,现在腿都萎缩了,有一条更是直接被截断了,哪里还能再治?

大吉顿了顿后道:“只是会很痛苦,尤其是腰下,他有些旧伤治不好,一到雨天就痛得受不了。”

而这是益州,最常见的就是雨天,最难见的是太阳,这会儿又是天,所以他刚来便病了。

满宝往里看了一眼,脚尖点了点,最后还是道:“要不我去看看吧。”

大吉鼻子一塞,眼睛酸涩的侧让到一旁,哽咽着回了一句,“谢满小姐。”

屋里,伯安才给二吉重新盖好被子放躺下,看到他们进来,便侧让到了一边。

二吉用手臂撑起子,看着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从没有见过白善,更别说满宝了。

当年他服侍老爷来益州城当官儿的时候夫人还没生呢,后来他被安排在庄子里,除了家里人和大福哥一家,以及老夫人偶尔来看他外,他便见不到人了。

满宝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他盖住腿的被子后看向他的脸,低声道:“我正在学医术,我给你看看吧。”

二吉将手伸出来,又有些忐忑,“怎么好麻烦满小姐。”

满宝就坐在边的椅子上,道:“不要紧的。”

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把脉,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道:“我看看你的舌苔。”

二吉偷偷看了一眼大哥,这才把舌头伸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看着点了点头,问道:“很疼吗?”

二吉“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满宝。

满宝问,“你的后腰很疼吗?”

二吉不安的动了动子,小声道:“也不是很疼。”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来,我给你翻个,我摸摸看。”

二吉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满宝直接上手给他翻,一旁的白善就上手帮忙,二吉更慌了,连忙看向大哥。

大吉也想拦,但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犹豫间,一旁的伯安已经上前,帮着一起给二吉翻了一个。

满宝动作熟练的掀开他的下衣摆,搓了搓手后去按他的后腰,还在拒绝的二吉就惨叫一声。

伯安忍不住去瞪满宝。

白善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没留意,一边放轻了力度,一边按道:“痛吗?”

“嗯……”二吉闷闷的应了一声。

满宝便又换了一个地方按,“这里呢?”

二吉也闷哼了一声,满宝便知道了,问道:“是酸痛还是钝痛,或是刺痛?”

二吉一时没说话。

满宝就按了好几下让他感受,二吉嘶了一声道:“是酸痛,但那边又有点儿刺痛……”

“这儿吗?”

二吉闷声道:“是。”

满宝想了想道:“我给你开个方子,明天来给你扎一下针吧,那样你会好受些。”

满宝又看了看他的腿,她的确无能为力,便扶着他躺好了。

二吉整张脸都是通红的,眼见着满宝净手后要出去,他就忍不住叫住她,见她回过头来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二吉就攥紧了前的被子,喃喃半响后道:“对,对不起……”

声音几不可闻,但一室安静,满宝还是听见了。

二吉眼泪憋不住的成串往下落,他抖着嘴唇道:“我当时慌极了,刀不断的砍在我上,我,我就把包扔出去了,他们看见包裹是空的,就要上来杀我,我脚一滑就摔下去了……”

当时是夏天,他一个下人穿着单薄,那些东西是藏不在他上的,他当时摔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事后回想起来便知道要糟了。

尤其是在那对夫妻什么动静都没有之后。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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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夫人还没拿到那张画像前,他已经觉得对方凶多吉少了,而在老夫人把画像拿来给他时,他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他们和他们一样,都被追上了。

只是他们没见着尸体,也不知对方名姓,所以还抱有一丝侥幸而已。

满宝停住,回头看向他,抿了一下嘴后道:“我不怪你。”

二吉张着嘴看着她。

满宝转身便走,白善对二吉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出去。

二吉低着头抹掉脸上的泪水,伯安抿了抿嘴角,转身追出去。

大吉皱了皱眉,就要跟出去,就听见伯安已经追了出去,叫道:“少爷——”

白善停住回头,满宝也跟着停下回头看向他。

伯安这才看向满宝,他点了点脚尖后道:“少爷,满小姐,刚才你们的衣摆要是往上再掀一些就看到了,我二叔身上还有三刀很深很深的刀痕,我家里人都说,都不知道我二叔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刀伤,随便一刀在别人身上都有可能致命,但我二叔就是活下来了。他不胆小,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胆小!”

最后一句话伯安喊得特别大声,大吉忍不住走出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伯安,噤声。”

伯安这才低下头去。

大吉不赞同的看着他,道:“还不快给少爷和满小姐请罪,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伯安低着头不说话。

大吉手动了动就要拍他,白善叫了一声“大吉”,他对他摇了摇头,对二吉点头道:“你说得对,他不胆小。”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从腰上取下一块自己常带的玉佩来,放进一个荷包来给他,道:“你和二吉叔说,这是我给他的。”

伯安愣愣的接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吉却是立即单膝跪地,“谢少爷赏。”

白善将荷包放进伯安手里,拉着满宝去找唐县令,“唐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大人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摇头道:“有,但我不知该怎么问,所以暂时还是别问了,等下次吧。”

等他查到更多的东西再来找二吉聊聊天。

他起身来,笑道:“不如我与你们同行?”

大福犹豫。

满宝却已经点头,“您把我们送到大街上就行,我们自己走回去。”

唐大人点了点头,让三人在院子里上了他的车,然后再出门。

为了过来方便,唐大人今天选了一匹特别难看的马,一看就是劣马,跑的速度很慢,好在承重还行。

它晃晃悠悠的出了这条巷道,上了大路,唐县令这才看向大吉问话,“我看二吉年纪也就在而立之间,十二年前他多大?”

大吉垂下眼眸道:“十七。”

唐大人点了点头,道:“大户人家的贴身仆从一般都会比小主子大上三两岁,这样懂事些,也能伺候好主子,那会儿白县令已及冠了吧?”

大吉捏紧了拳头,半响才道:“我才是伴着老爷长大的小厮,二吉是我走后送到主子身边的。”

唐大人就扫了一眼他的坐姿和手掌,轻笑道:“去年我就想问了,你是白家养的部曲,还是去当过兵?”

白善忍不住了,挡在大吉跟前道:“唐大人,我白家是良民,不会养部曲的。”

“嗯,那是养的护卫?”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成年后主子给我娶了媳妇,然后我就脱籍去走镖了,我们的镖头是边卫出身,所以我们坐卧都是军中的规矩。”

唐大人微微挑眉,“像你这样的人,你主子竟舍得让你脱籍,难怪你会守在白善身边十二年不动弹,儿子都不认得你了吧?”

大吉垂眸没说话。

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满宝觉得这会儿的唐县令一点也不可爱,于是瞪了他一眼。

唐县令瞥了她一眼,也在心里哼了一声,继续问道:“出事前,白县令就没找过你?”

“找过,但那时我出门走镖了,送来的信我没能及时看到,等我回来看到赶回家,人已经没了。”

唐县令盯着他问:“那封信呢?”

大吉顿了一下道:“在家里。”

唐县令就浅笑道:“我要看。”

大吉张了张嘴,在他的目光下,只能道:“是,小的过后会把信送来。”

唐县令这才满意。

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马车堵住了一个小巷口,满宝他们一个一个的跳了下来,然后明理就赶着马车走了。

白善看着马车消失,忍不住回头看大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吉没说话,白善问道:“是不是祖母让你不要说?”

“不是,”大吉看了俩人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唐大人很厉害,少爷和满小姐不能在一旁看着吗?”

俩人齐声道:“不行!”

大吉无奈。

白善和满宝转身便走,先回了茶馆,在包间里平复了一下心情。

满宝想到些不懂的,问道:“为什么你给二吉一个玉佩,大吉这么高兴?”

白善挠了挠脑袋道:“我母亲教过我,说赏人也是有规矩的,出去赏别人的下人,自有跟随的随从去做,赏自家的下人,不亲近的,给些铜钱,略亲近的,给些裸子,贴身伺候的,给些扇坠簪子珠子之类的都可以,只有极亲近的人,你愿意相信对方就给他玉。玉乃君子之物。”

满宝就指着一旁站着的大吉道:“那不是应该给大吉吗?”

白善略想了想后摇头,“大吉不该是我打赏的,甚至连母亲都从不打赏他,他的打赏都是祖母给的。”

大吉就对满宝笑了笑。

满宝隐约明白了点儿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道:“真复杂。”

满宝今天下午用脑子多,觉得很饿了,于是把桌子上的点心和白善一起分了,好奇的问大吉,“大吉,你现在不是白善家的下人了是吗?”

大吉道:“又是了。”

他将二吉找回来后,他又自卖自身进了白家。

他顿了顿后道:“但伯安不是。”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承老夫人的恩德,伯安在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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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

第八百四十九章 大吉

大吉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况,他知道,这些东西,恐怕连少爷自己都不知道。

大吉一家是白家的世仆,在他祖父那一辈就被赐姓白,他六岁的时候就被选送到三岁的白启边,任务就是陪白启玩儿,陪他开蒙。

可惜大吉读书不太行,白启五岁后去族学,他跟着一起去伺候,因为白启无父,学里的孩子总是欺负白启。

五六岁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大吉便护着他们家少爷跟人打架。

他块头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大,又普遍比那些适学的少爷们大两三岁,愣是一人能把四五个打趴下。

为这事,白氏中不少人都找上刘氏,要刘氏给个交代。

刘氏愣是咬着牙保下了他,领着少爷一一去道歉,但过后还是让他陪着少爷去族学,再有欺负少爷的,他还是会打架,从跟主子打,到跟下人打。

刘氏直接让他跟着家里的护院学着练些拳脚功夫,后来少爷要学剑和骑术时,请来的先生也是连着他一起教的。

大吉在这一点上也更有天赋,他一直护着少爷,护着他出门去游学,又去京城读国子学。

也是在游学的时候,主仆两个认识了好几个江湖游侠和押镖的镖头。

大吉道:“老爷在京城读书的时候给我脱了籍,又给我娶了媳妇,不过当时我哪儿都没去,依然陪在老爷边。”

白启给大吉脱籍是瞒着刘氏的,本来刘氏把大吉的奴籍给他带上,是为了让他可以处置下人,谁知道他直接给人脱籍了。

要不是回家过年,刘氏都不知道了。

刘氏心里虽然很不舍,但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二吉挑选了出来,让他代替大吉照顾二吉,放了大吉自由。

白启是信得过大吉的,但刘氏私心里更相信奴籍在手的下人。

大吉也知道这一点儿,于是便告别了白启和家人,带着妻子去做了自己喜欢的事,自此分开,主仆俩人很少再见面。

虽然见面少,但他们偶尔也会通信,逢年过节,或是走镖,大吉走到京城就会去见一下白启和弟弟,彼此间的关系并没有淡下。

后来白启出事,尸体被送回陇州,刘氏怎么也不相信蜀县的说辞。

偏她察觉到了自己被人盯着,没办法之下只能让大吉悄悄的带人去找二吉。

找到二吉后,大吉把他安置在了白家的一个庄子里,然后又自卖自的进了白家。

他知道,老夫人最相信的还是奴籍在手的人。

刘老夫人收下了籍书,转却在庄子里开了一个小学堂,当时四岁的伯安就是第一批入学的学生。

除了大吉一家人和先生,没有人知道,先生最重要的培养对象就是伯安。

大吉知道,老夫人是想还他什么东西,可他心里知道,他重新卖为奴为的不是这些,而是为了老爷,为了二吉……

大吉抬头看了一眼白善,心中暗道:也为了小少爷。

不过为了让老夫人安心,也为了让老夫人更信任他,大吉是不介意接受老夫人的那些安排的。

白善也想起了伯安,起和满宝道:“我们回家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上了马车回家,回到家后,白善便和大吉道:“我们不会出门了,大吉,你去看一看伯安吧。”

满宝连连点头,道:“我们是爹没了,可你还在呀,你见着你儿子要好好说话,别总板着个脸。”

满宝想了想道:“就跟我爹多学学,我爹一看见我就乐,然后我也开心。”

白善点头,想了想道:“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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