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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媳妇》


第1章

五月初气候已经有些热了,清晨天亮得很早,方翠莺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轻轻放下怀里的妞妞,掖好被角,小心地下了炕。

今儿是她出嫁的日子,虽然是二嫁没什么排场,打扮收拾一下总得要的,所以,起得比平日稍早了些。

出屋进了厨房,和平日一样拔灰吹灶,让掩着的火给燃起来,擦了手准备洗米煮粥,有一家子人等着吃早饭。

淘好的米捞进锅里,倒上一锅子的水,等粥煮沸的时辰,翠莺切起腌萝卜条。

“呦,弟妹,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咋还在这下厨,这儿我来吧,你赶紧拾掇拾掇。”等粥咕咚咕咚冒泡,腌萝卜、野菜都已经准备好时,大姑林荷打着哈欠进来了。

翠莺也没跟她客气,解了花布围裙,舀水洗手,“这也差不多了,就等粥开了,大姐你这边照看一下,我得去叫妞妞起炕了。”

推门进屋时,被子里动了动,翠莺就知道,妞妞肯定是醒了,走到炕前一瞧,果然两只眼睛已经睁圆,正乌溜溜地看着她。

将妞妞穿好衣服洗了脸,牵着她往厨房去,她才两岁,走路还不算稳当。

林荷很客气地让她不用再下厨,翠莺没说什么话,盛了两碗稀粥,夹了些菜进碗里,捧着就回了自己屋里。

早饭吃完,收拾好碗筷,天早已经亮透,翠莺往厨房外眺了一眼,估摸着也差不多快辰时。村子里的习俗,都是一早来接新娘子,她听说男方那边准备摆一桌喜酒,毕竟他是头婚,家里人总得请来热闹一番。

要摆酒席,自然是在午时,要忙的事多,应该会稍早一点来接她,现在快辰时,她动作得快些了。

翠莺心里想着,手上就越加麻利,进屋后,就打开炕旁的红漆木箱子,取出平日穿的衣衫罗裙、亵裤袜子等及妞妞的衣物,叠整齐放在摊开的蓝布上,也没绑,就这么放着。

“弟妹大喜啊,大姐也过来沾沾喜气,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人还没进门,林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话音刚落,林荷陪着婆婆张氏走了进来,张氏沉着脸,啥也没说,就走到炕旁,翻起蓝布上的衣物。

翠莺早料到张氏会来翻查,所以才这么摊着,既然心里早有数,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只是抱着妞妞站一旁,任由她翻。

仔细翻过后,张氏确定没有任何夹带,这才住了手,转身在桌旁的长条板凳上坐下,二郎腿一翘,冷眼看着。

林荷笑着上前来,“妞妞来,大姑抱。”

妞妞没伸手过去让她抱,反而往翠莺怀里一缩,瘪嘴抬眼看着她,妞妞平时从来不离开翠莺身边,对其他人都不亲热。

“妞妞,让大姑抱一下,娘拾掇好了,抱你出去玩。”翠莺低头,轻声哄着妞妞,这样,她才肯让林荷抱了过去。

妞妞离手后,翠莺自个梳起了头,换上一身红衣裙,这趟没专门去扯红布做新衣裳,这还是当年她和林山成亲时穿的,衣裙还如新的一般,可那时成亲的人,却已经没了。

翠莺低头看着袖口的双喜纹,这都是当年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没想到,这套衣裙,还有穿第二次的时候。丈夫死了的悲痛早已经被琐碎日子磨淡了,只是再看见当初的新嫁衣,略有些伤感而已。

一丝伤感很快就隐没了,翠莺低头换上红色绣花鞋,这双鞋到是特意赶制的,她不想穿着旧鞋出嫁,虽然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想被人唤成旧鞋。

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了番,没什么不妥当,翠莺这才挺起腰板,走到张氏面前,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就算张氏再如何不是,她也是前夫林山的娘,当年成亲的时候,没给她磕过头,如今要从林家门出去了,她磕上这三个响头,以后再无拖欠。

张氏坐着一动不动,心安理得地受了三个响头,眼睛往下撇,眼神中还颇有些不屑。

头已经磕了,她再不欠林家任何东西,那么林家欠她的,也得在这刻结清。翠莺站起身来,拍掉红裙上的尘土,右手一伸,“娘,十两银子。”

张氏的脸当即就变了,双眉一竖,骂出声来,“就知道要银子,嫁来咱们家,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大山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克死的,还有脸要钱。”

翠莺没吵没闹,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这嫁衣也没必要再穿,干脆脱了。”急得是她们,她根本无所谓,穿上嫁衣嫁人,她只求取走十两,如果脱了嫁衣不嫁的话,她那六七十两的积蓄,张氏一分都别想侵占,这么死乞白赖地把她嫁出去,图得不就是这些银子。

张氏被她这一下气的,霍得就站了起来,双手一叉,正待再骂,林荷一见不妙,忙把妞妞往翠莺怀里一塞,上去将张氏拉到一旁。

“娘,前儿不都已经说好了,您别舍不得这点银子,其实算上赵家那边拿来的五两银子聘礼,咱们只掏出去五两而已,这事要是黄了,赵家那边不好交代,况且,她要是不嫁,咱们吃亏得不更多。”林荷拼命巴住想骂人的张氏,小声在她耳边嘀咕。

张氏听了林荷的话,总算忍住没再骂,可气还是没平,呼哧呼哧喘着气,xiōng口起起伏伏,想起要掏出去十两银子,那种心疼,气更加平不了。

林荷又在旁小声劝了好一会,张氏这才极不情愿地从贴身中衣里掏出荷包,取了十两塞给林荷,扭头就出了房。

“娘攒点银子也不容易,如今拿出十两给你添嫁妆,实在是很疼弟妹你了,往后可得记得咱们家的好处,别出了这个门,就忘了咱们。”林荷一边将银子交给翠莺,一边嘴里唠叨着,就怕这银子白给,怎么着嘴上也要讨点便宜。

翠莺只管拿了银子,放入自己的荷包里,与其他衣物一同包进蓝色包袱里,耳里根本没听进她那番话,将人逼得再嫁,还想让她记得林家的好处,真是天大的笑话。

背上包袱,抱起妞妞,翠莺毫无留恋地踏出了林家大门。

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牛车,黑水牛的身上挂着红绸,显出了几分喜气,牛车旁,站着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人壮实个头又高,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模样长得挺周正。

“赵强,乐傻啦,还不快把媳妇抱上车去。”林荷笑着喊了声,这话让盯着翠莺看的赵强醒过神来,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三步并两步上来,伸手一横就将翠莺连同妞妞一同抱起,回转头把她们放上了牛车。

“大姐,那我们走了。”等赵强上了牛车,他扭头与林荷道了别,鞭子挥起,水牛慢悠悠往前走去。

翠莺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那些再也不是她的家人,已经不值得她回望。

第2章

赵强家住在村西,并不是土身土长的林家村人,而是从他父亲这一辈迁过来的。

牛车发出嘎吱嘎吱声响,晃悠悠地往村西而去,水牛甩着尾巴,偶尔哞哞出声。翠莺第一次和赵强见面,虽然就要成亲了,却拘谨得很,只低头抱着妞妞,一句话没有说。

“待会叔伯大舅他们都要过来,人多肯定闹腾,你只管在房里坐着,外面我会招呼。”牛车绕过河边的大榕树,眼看就要到了,赵强这才开了口。

这话正合翠莺的心思,赵家的人她全不认识,要是坐一处,怪不自在的,“嗯”翠莺轻应了一声,想想似乎太冷淡,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你也少喝点。”

“嗳。”赵强一听乐得,马上嗳了声,手上的鞭子加紧挥了挥,催着老牛快行。

翠莺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对了,让他少喝些,不就是催他早入洞房,她真没那意思,只是酒多伤身,随口说上一句以表关心,可如今见他那乐样,想来误会了,又不好解释,唯有红着脸自个别扭了。

赵家就在河尾的岸边,牛车在篱笆院外停了下来,翠莺抱着妞妞正待起身,前头的赵强抢着过来,想和来时一样,横抱她们娘俩下车。

门前的这条河,是方家村唯一的一条河,贯穿村头村尾,这会辰时刚过,河边浣衣、洗菜的大娘子小媳妇热闹得紧,此时大半扭头往这边瞧来,免不了嬉笑咬耳,翠莺脸皮薄,怕人笑话,忙往旁边一错身,急道:“我自己下车。”

赵强手上接了个空,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扭头瞧了眼,再回头就扒了扒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

“呦,大哥,嫂子接来了。”隔着篱笆,院里的人正忙活着,林氏蹲在院坝一角擦烛台,一抬头就见到院外的牛车,忙将活一丢,在围裙上抹了手就迎了出来。

“是啊,弟妹,还劳你陪进屋去,我得先把牛车赶去,还给老周家。”赵强说着话,把水牛上的红绸解了交给二弟媳妇林氏,回到翠莺身旁,低低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赵强赶着牛车调转了头,往来时的路去了,林氏笑着陪翠莺进了院,“嫂子,我是赵壮媳妇,叫林兰英,往后你只管叫我兰英就好。”

林氏到是个嘴溜不怕生的,自个报了名头后,又招呼了院里的大小媳妇们过来,大家都照了下面,道上几声恭喜。

翠莺听了林氏一一介绍,都是赵强的婶婶、伯母、舅妈及几家的姑娘们,到没见到赵强的娘。

“娘在灶头忙呢,嫂子先进屋歇会吧,娘的话,等忙空了再见也不迟。”林氏陪着翠莺就进了西屋。

在院里时,翠莺就大致打量了一下,赵家是一堂两屋的土胚房,院子是用篱笆围起,屋外墙上的黄泥剥落,房上是茅草顶,处处显出陈旧,翠莺心里就有了底,赵家的家境挺艰难。

“嫂子,你坐,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生分。”林氏上来就接过翠莺的包袱,搁在炕头,拉着她往炕上坐。

翠莺抱了这会妞妞,手有些酸了,又见林氏如此热情,她也不好太过端着,于是就把妞妞放在了炕上,在林氏身旁坐了下来。

新房的墙壁上、窗纸上、房门上全贴了双囍剪纸,炕头整齐叠着红面的被子,红双枕、被上同样贴着双囍,被子下面撒满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全都是吉祥好意头的,至于炕头旁的木箱、炕对面的桌椅板凳、墙角的脸盆架子也都贴了红纸,整个屋里显得喜气洋洋。

翠莺端详屋内时,妞妞挤到了她身边,站在背后,双手抱过来就想往她怀里钻,想来是初到生地,有些怕。

“嫂子刚刚见的都是家里的亲戚,自家人还没见着呢,大姑和娘都在灶头,我们家的去借大圆桌了,还有个小叔,不知道溜哪去玩了。”林氏嘴里一会不歇空,到显得翠莺有些寡言,再加上她得顾着妞妞,愈发插不上嘴。

正说着话,门外晃进来一人,刚跨进门,就喊道:“二表嫂,大姑叫你出去,外面的正事一箩筐呢。”

林氏眼一撇,捏着嗓子说话,“大哥让我陪着嫂子,这就不是正事了,不信就去问你大表哥。”

翠莺瞧去,进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尖脸圆眼,长的挺秀气,脑中过了遍刚林氏的介绍,依稀记得是赵强舅舅家的表妹,叫叶香。

翠莺瞧叶香的时候,叶香也上下打量着她,人站在门旁,眼神却是斜的,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嘴里的话也冷冷的,“我只是来传话,有什么跟大姑说。”

林氏正待再说回去,叶香转个身出去了,林氏被气到了,站起身就追了出去,远远听到尖锐话音传来,“在我面前摆什么臭脸,这婚事又不是我做的主,发脾气也不用冲我来……”

屋里一下静了,翠莺舒了口气,也没把叶香的无礼当回事,转身上炕,将妞妞抱到身前,逗她玩了起来。

妞妞很快咯咯咯笑了起来,她很怕痒,所以翠莺一咯吱,她就笑个不停,刚刚怯怯的神情一下子就散了。

“你们玩什么啊?”翠莺和妞妞正玩得兴起时,两小小的身影溜进屋来,趴着炕沿,正看着她们玩。

翠莺停了手,改为轻抚妞妞的xiōng口顺气,刚笑得太厉害,妞妞有些喘。扭头看去,两个小脑袋正仰脸看着她,一个扎着两总角是男孩,一个垂髫是女孩。

“你是新娘子吗?”垂髫女孩用脆嫩的声音问翠莺。

翠莺笑了笑,正待将他们抱上炕,总角男孩说话了,“你没见她穿着红衣裙,当然是新娘子。”

“穿红衣裙就是新娘子吗?”垂髫女孩看着大约四五岁,正是好问的年岁。

“你啥也不懂,好笨,新娘子不光穿红衣裙,还很漂亮,你没见她长得这么漂亮,当然是新娘子。”总角男孩大些,估摸着有六七岁,讲话语气有些老气横秋,眼神撇着女孩子,颇有些嫌弃她没见识的神情。

被小孩儿绕着弯给夸了,翠莺颇有些好笑,俯下身子,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啊?”

“我叫二囡,我是来看新娘子的,小舅舅说漂亮的是新娘子,你比我娘漂亮,一定是新娘子。”垂髫女孩声音软软的,翠莺觉得很好听。

“笨,你得叫大舅妈。”总角男孩很爱显出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一副小大人样。

翠莺看他那样,有些想逗逗他,就问道:“那你呢,你得叫我什么?”

总角男孩张口就想说,可话到嘴边,又闭回了嘴,头低了下来,手在炕上划来划去,看来是不想说出来。

“哦,你也有不懂的事啊……”翠莺还想逗他,故意把啊字拖得长长的。

总角男孩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说他不懂,这么一激,马上中招了,冲口而出,“我怎么会不懂,我得叫你大嫂。”话一出口,脸马上皱了起来,忙转身过去,背对着翠莺。

他这是害羞别扭了,翠莺当然知道,不过到没想到,这么个小男孩,却是她的小叔子。

妞妞顺过气来,就转身趴在了炕上,圆滚滚的双眼盯着炕旁的总角男孩和二囡,看着看着就往两个小孩爬去,到了炕边,一把抓住男孩的左边总角。

“哎,松手。”总角男孩背对着没看到,着实吓了一跳,又加上吃痛,急得忙去拍妞妞的手。

翠莺也没料到,忙上去将妞妞的手给掰开,手一捞把她抱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想和你玩,才这样的。”

总角男孩揉着头,嘴里嚷道:“哪来的小不点,我最不喜欢小孩了,烦人。”

他那气呼呼又大人口吻的样子,让翠莺有些哭笑不得,正待再安抚几句,赵强去而复返了。

赵强一进来,就见到一屋子的小孩,自己弟弟还一脸不高兴,忙上来左右开弓,一手抱起一个,嘴里说道:“赵福你又捣乱,还把二囡带着乱跑,去,院子里玩去。”

赵福和二囡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赵强将他们丢出去后,回身进屋,对她咧嘴笑了笑,说道:“外边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得出去招呼,你在屋里待着,我陪长辈们喝些酒,等酒席散了,就回来。”

翠莺点了点头,这趟再不敢说让他少喝些的话。

话说完,赵强还在门旁待着没走,翠莺挑眼看他,不知道他还有啥事。赵强犹豫了一会,憋足了气,终于把一直摆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攥着朵艳红的鲜花。

“这……这是我刚回来的路上摘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赵强黝黑的脸涨成了紫红。

翠莺也跟着脸烧了起来,抿嘴低头没说话,赵强见她没拒绝,就大步走到炕旁,俯下身子想把花插到她的鬓边,可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半天才插好。

鲜嫩的红花映着翠莺的娇颜,赵强一时看痴了,嘴里喃喃道:“好漂亮。”

翠莺的脸更加红了三分,伸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外面还等着你呢。”

赵强回过神来,难为情的抓了抓头,再没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新房里又寂静下来,翠莺摸了摸有些烧的脸庞,心想,又不是第一次成亲,怎么还动不动脸红。

脸庞上的手顺势抚上了鬓边的花,活了二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

第3章

院内的嘈杂笑闹不断传入新房,酒席未开之前,新房内一拨拨的人来人往,赵强亲戚长辈寒暄的、左邻右舍串门道喜的、好奇贪玩孩子们瞧新娘的,翠莺全微笑应对着,几乎没歇过。

赵强和林氏他们到再未进来,想来院子里也确实忙,等到近午时,外头一声吆喝,爆竹声骤响,房内的人渐渐散到一旁,全福婆进来给翠莺盖了红盖头,说了一通吉祥话,牵着她就要出去。

“能不能找人照看我女儿。”翠莺怕妞妞没人照顾,忙小声说了,全福婆笑呵呵说了让她放心,这才出房,往堂上行拜堂礼。

在堂前,全福婆把翠莺的手交给等着的赵强,又站一旁说了通吉祥话,此时爆竹齐鸣,赵强厚实的大掌紧握着她的小手,翠莺心里的一丝不安平息下来,安心随着赵强跨进堂屋去。

翠莺三年前虽已经成亲过一次,可那会只她和林山两人,是原先主家的夫人做的主,也没人主持拜堂,就这么成了夫妻,所以行拜堂礼还是头一遭,生疏加上紧张,整个人晕乎乎的,全福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直到礼成再送回新房,她都还没缓过劲来,只感觉心砰砰跳得厉害。

再回到新房,妞妞已经不在炕上,翠莺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外头,又不敢自己掀开,心里有些担心,妞妞一向粘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带得住。

院里的酒席想来已经开了,碗碗碰撞声不绝,偶尔也有人爆起大笑,更多的是若近似远的交谈声,外面一定极热闹。

翠莺这半天下来,身子都有些僵了,再加心里担心妞妞,更是心不在焉,略感疲乏,竖耳听了听,屋里似乎没人,她挺直的腰背松懈下来,伸手在肩膀后颈按捏了一会,身上的僵硬松了些。

疲乏稍解了些后,翠莺重又挺起腰背,双手交叠与身前,再怎么说,新房随时都有可能进人,她不想让人瞧见她随意的样子,免得被人看轻,觉得她轻佻不懂礼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翠莺头又被遮着,眼不能见,只得靠聆听着院里的热闹打发时辰,慢慢的,感觉有些迷糊起来,悄悄打了个哈欠,睁大眼强撑着驱赶睡意。

翠莺这么一坐,就坐了近三个时辰,中间林氏进来过一趟,给她送来两剥壳红**蛋,说是赵强让拿来给她垫肚子的。

“大哥就是疼嫂子,我瞧着都羡慕,再看我们家的,可一点都不像大哥,从来不会惦记媳妇的饥饱、冷热,真该让他跟大哥好好学学。”林氏给翠莺一手塞一个**蛋,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还好,她也没留一会就出去了,否则翠莺真不知该怎么回,怪难为情的。

今儿一早起来,到现在只喝了碗稀粥,那点汤水早没了,从盖头里瞧着手上的**蛋,肚子真觉得饿了,就拿起来小口吃起来。

吃完精神好了很多,又顶着盖头继续坐等。

不知到了啥时辰,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些,不一会房外传来了说话声,“我说大伙都累了,就别闹洞房了吧。”翠莺听着,好似赵强的声音,不觉挺了挺腰,手轻轻互握着,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哪能不闹洞房呀,这成亲就得闹洞房,大伙说,是吧!”粗嘎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落下,房外响起齐声的起哄声。

“好了,好了,别闹腾了,这样吧,等过几日,我再请大伙一顿,你们就饶了我吧。”赵强看来正阻拦闹洞房的人。

“我说强子,你是不是急着和新媳妇洞房啊,怕我们碍事。”一声怪叫声,喊得尤其响亮,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别取笑我了,真的,大伙就散了吧。”外面几番来回,好一会,房外的吵闹才歇下来,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翠莺在房里一直听着呢,这会松了口气,论起闹洞房,那都是尽折腾的事,她巴不得能省则省。

赵强送走了吵着闹洞房的那帮子人后,转身进了房,抬眼就见到坐炕边的翠莺,屋内的双喜红烛照着她,将那一身红衬得更加艳,白皙的纤指绞着,烛光下洁白如玉,看得他心口一热,想着往后就是他的媳妇了,心就砰砰直跳。

乡下地方,也不用什么喜秤,赵强走到炕边,直接就伸手掀了红盖头,低着头的翠莺现了出来。

长久盖头压着,如今掀了,翠莺只感觉凉风拂了过来,浑身一轻,却是不敢抬头看赵强,脖颈耳后染了层红晕。

赵强看着白皙肌肤上的晕红,喉头不禁滚了滚,忙将头撇了过去,咳咳清了清喉咙,说道:“今儿一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

虽说有两个**蛋下肚,可那相隔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这会确实挺饿,于是轻声回了句,“是有些饿。”

“酒席上应该还有些菜剩下,我这就去厨房拿。”赵强说着话,就往屋外走去。

“嗳……”翠莺叫住了他,抬头说道:“不知道妞妞有没有吃过?”

赵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呆,随即想到,是她的女儿,忙道:“妞妞我娘抱着呢,我这就去瞧瞧。”

赵强出去两刻钟左右才回来,还未进房时,翠莺就听到了呜咽声传来,一听就是妞妞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才走上两步,赵强就进屋来了。

“娘……娘……”妞妞满面泪渍,呜呜咽咽,一见翠莺,立刻双手一伸,嘴里嘟嘟囔囔喊娘。

翠莺一把抱了过来,拍背哄着。

“我过去时,娘正哄着,可哄不下来,我就抱过来了,吃的还没拿,我再去一趟。”赵强说完,转身去了。

翠莺虽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会见妞妞可怜巴巴的样,心早软成一团,也顾不了别人咋想了,抱着妞妞在房里来回走,哄着、拍着。

妞妞一回到娘的怀里,就安静了不少,等到赵强拿着米饭菜肴回房来时,已经不闻哭声了。

“来,坐下吃点。”赵强将饭菜放在方桌上,就招呼了翠莺过去坐下吃饭。

翠莺瞧着整碗的白米饭,这年头,农村很少有人家吃白米饭,大多都是粥或者杂粮,自从两年前从主家出来,她就再没吃过白米饭,此时见了,肚子还真有些咕咕叫了。

“饿了,吃吧。”赵强在翠莺身边的板凳坐下,啥也不做,就看着她吃饭,心里也很乐。

翠莺想着妞妞应该也没怎么吃,就先喂了她,伸筷去夹碗里的菜时,才发现,菜碗里几样菜都清清爽爽分放着,一看就不像是吃剩的,应该是有人特意留的,不免抬头看了眼赵强,见他满面笑容瞧着她,心里不由一暖。

妞妞想来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米饭,不过人毕竟小,吃不了几口,就饱了,吃饱了就犯困,脑袋往她怀里钻,软软地靠着她xiōng口,小手抓着她的衣衫,安静了下来。

翠莺想把妞妞抱上炕,让她好好睡,可小家伙想来是怕娘又不见,就是死死抓着衣衫不肯撒手,翠莺无法,只能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吃饭。

等翠莺吃完,妞妞也迷瞪迷瞪,差不多快睡着了,赵强收了碗筷就出去了,也没提将妞妞抱走的事。

他没提,翠莺也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只能抱着妞妞坐在炕旁,轻轻抚着小家伙,哄她睡熟。

赵强回来后,仍旧没提抱走妞妞,反而抓了抓头,开口道:“晚了,忙了一天也累了,歇吧。”

“那妞妞……”翠莺犹豫着,小声说了句,她是想将妞妞留在身边,可又怕赵强介意。

“让她在这睡吧,孩子还小,离了娘不行,好了,睡吧。”赵强说完话,转身解起衣扣。

翠莺不觉有些别扭,林山死后,都已经有两年没有男人在她面前脱衣解带,她忙将头一低,爬上炕将妞妞放下,动手铺起被子。

被子铺好后,翠莺也不敢当着赵强的面解衣上炕,还好,赵强脱了衣衫后,就把红烛吹熄了。

黑暗中,翠莺快手快脚地钻进被子,小心脱起衣裙,还未待她脱完,一阵凉风灌入,身边的被子掀开,赵强钻进被窝来。

翠莺心里颤了颤,将身子稍稍挪开点,再轻声轻脚脱完,背对着他躺进被子里。妞妞感觉到她在身旁,忙一个翻身,整个人窝进她怀里,小手还动了动,抓住了她亵衣的领口,这是妞妞睡觉的习惯。

抱着妞妞,翠莺一点不敢动,感觉背上凉嗖嗖的,心跳如擂鼓。

沉默了好一会,赵强才慢慢靠近过去,□的xiōng膛贴上了她的背。黑暗中,翠莺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还是一点都不敢动,慢慢感觉赵强的脸贴在了她的后颈,很烫,像块热铁,烫得她也跟着热了起来,一股热意顺着后颈蔓延至整个后背。

而翠莺的xiōng前也随即点燃,赵强的手搂上她的腰,来回抚摸着她腹部光滑的肌肤,热气烧了上来,却没有停止,粗糙的手掌往上抚去,xiōng口的丰盈被紧紧地包住了。

翠莺细微地颤了颤,心口烧了起来,这感觉已经久违了,久得让她变不习惯了,不自觉地往后缩,可后背抵着xiōng膛,无处可缩。

赵强双脚很快也缠了上来,手臂穿过她的颈侧,几乎把她整个人紧搂进他怀里,没有一丝缝隙,股间的热烫坚硬吓到了她,不自觉轻轻挣扎起来。

“媳妇,不要害怕,我只是想抱着你,你不想的话,我不会怎样。”赵强的声音有些暗哑,贴在她耳边,气息拂进了她耳内,麻麻的。

翠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硬推开他很伤人,这样抱着,她又怕他把持不住,她确实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况且,妞妞还在一旁,也怕把她吵醒。

赵强似乎知道她的担心,再没有动过丝毫,却也没有松开她,静静过来好久,翠莺慢慢放下戒备,心里开始相信他。

松懈下来后,渐渐睡意涌上来,沉沉睡着了。

第4章

翠莺每日已经习惯早起下炕入厨,所以今儿还是一早醒来,睁眼见到窗纸上的双囍,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林家。

窗纸透着蒙蒙晨光,**鸣牛哞声远远传来,屋内却很安静。翠莺轻吁了口气,清醒过来。

耳后的呼吸均匀地拂过,赵强结实的手臂仍紧箍着她,背后传来他xiōng膛的热度。这般醒来,翠莺微微感觉到害羞,她又不敢动,怕一动就会吵醒赵强。

翠莺只能安静躺着,睁着眼望窗,不知怎么想到了从前,她和林山从成亲到生下妞妞的一年多来,他都是上炕做完那事后,就自管自呼哧呼哧睡大头觉,从来都没有如此抱着她过,本以为汉子都是这样的,直到如今嫁了赵强,才知道也有不同。

正发呆间,赵强略动了动,脸在她颈后磨蹭了几下,翠莺的心不由砰砰跳,不过却不是担心,昨晚上他说了不会怎么样,就真的没动她分毫,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暖暖的,心踏实了。

赵强磨蹭几下后,脸埋进了她的肩窝,感觉到他似乎醒来,翠莺脸薄怕尴尬,忙闭上眼装睡。

虽然醒来了,赵强不太舍得放开她,见她仍睡着,又不敢太大动静吵醒她,就这样磨磨蹭蹭好一会,才轻手轻脚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木盆出去了。

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翠莺,忙趁着赵强出房时,坐起身来,快手快脚将衣裙穿妥,刚下炕穿绣花鞋时,赵强回来了。

“媳妇,你醒了。”赵强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见着翠莺醒了,脸上就笑了起来,走过去把木盆放在脸盆架上,“是不是刚我下炕时吵醒了你?”

“没,我也刚醒,娘起炕没?”翠莺想着要是婆婆起了,那她就得动作快些,早早去拜见敬茶,不能让婆婆等久了。

“娘在灶头烧早饭呢。”赵强回了句。

翠莺一听,忙往屋外赶,“那我去帮忙。”却被赵强一把揽住,笑道:“没事,有弟妹帮着呢,你不用着急赶去。”

“这不好吧,怎么能让娘起早烧给咱们吃,应该让我伺候娘才是。”翠莺觉得有些不妥,在林家时,她可是日日得早起下厨,一天都不能落下。

“得了,媳妇,你就听我的吧,你只管收拾好自个,待会过去敬茶。”赵强轻拉着她,指了指脸盆架子。

翠莺也就不再执拗,瞧着赵强特意给她打来的洗脸水,心里又是一暖。虽然这门亲事是张氏逼迫而成,可这会她已经觉得,这次她没嫁错人。

“妞妞醒了。”翠莺正漱洗时,赵强见妞妞睁开眼,俯身伸手将她抱起。翠莺转头看去,妞妞正扭着身子挣扎,嘴里含糊地喊着,“娘……”

翠莺忙上前去接过妞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她怕生。”

“嗯,小孩儿是这样的,等过几日,就不会这么生分了。”赵强也没怎样,仍旧笑着说话。

翠莺自己洗漱完后,又把妞妞收拾妥当,随着赵强一同出了房。

堂屋里,婆婆叶氏已经等着了。“新媳妇来敬茶喽,大姐,你可终于盼到喝这杯媳妇茶了。”翠莺刚踏进堂屋,就有人笑着开口了,循声看过去,是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的花衣裤,翠莺记得这是赵强的二舅母丁氏,身旁还站了一身桃红衣裙的叶香。

叶氏站在堂屋东侧的条案前,案上放着佛龛,并竖着一牌位,见着他们进来,忙说道:“老大,老大家的,来,先给你们爹上柱香。”

赵强、翠莺带着妞妞,依言到了佛龛前,接过点燃的线香,跪下磕了三响头,把香扦入牌位前装香灰的碗内。

“好了,好了,姐夫这下能安息了,尽管没找着他家外甥女儿,强子也总算有了媳妇,不至于等上一辈子,到老都是光棍一条。”丁氏颇有些感慨地道了一番话。

“呦,瞧舅母这话说的,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来,来,大哥大嫂,敬了媳妇茶,夫妻白头到老。”林氏捧了两碗茶跨进堂屋,马上嚷嚷开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二弟赵壮,三弟赵福。

叶氏这会也笑开了,在上首的板凳上坐了下来,赵强从林氏手里接了碗,一碗递给了翠莺,两人连同妞妞上去跪下敬茶。

叶氏喝了茶,从袖口掏出红纸包,塞进了翠莺的手里,笑眯眯道:“娘也没啥东西,这你收着,以后你和老大好好过日子,夫妻和顺、早生贵子。”

翠莺略微侧头看了眼赵强,见他稍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红纸包,“谢谢娘。”

“对,对,对,早生贵子,强子你可得加把劲,让你媳妇早些生个儿子出来,虽说现今有了闺女,可总得有儿子家里才能有指望不是,可别像我一样命苦,只得了这么个没用的闺女。”丁氏又在旁插嘴了。

“娘……”身旁的叶香嗔了一声,不满自己的娘说她,之后还瞥视了翠莺一眼。

翠莺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一下,面上到不显,只管牵着妞妞同赵强一起站了起来。

“呀,我来迟了,大哥大嫂别见怪。”人未到声先到,门外匆匆走进来一名少妇,手里拖着昨日见过的二囡。

“这是我大妹赵花,前几年嫁给了村头的林大牛,我外甥女二囡昨儿个见过了。”赵强忙给她介绍。

“小姑。”翠莺笑着唤了声。

“大嫂可别见外,叫我花儿就好,昨儿灶头上忙着,也没去房里见过大嫂,今儿见了,大嫂真是比那山头的花还漂亮,难怪大哥被林家推了两回,还巴巴地惦记着,今儿总算娶回来了。”赵花嗓门大,嘴上也没个把门,呱呱地说了一通。

听了赵花的话,翠莺颇为意外,赵强之前曾经提过两次亲的事,她是全然不知情,要不是今儿赵花嘴没遮拦,到如今还蒙在鼓里。

“去,多嘴。”赵强被说得脸红,小斥了一声。

“大哥这是害臊了,好,我不说就是了。”赵花笑着抱起二囡,“二囡,叫大舅妈。”

二囡甜甜叫了声。从林家出来,啥也没带,如今给小孩的见面礼都没准备,翠莺觉得怪难为情的。

“来,二囡,这是大舅妈给的。”这时,赵强塞了个小纸包进二囡手里,翠莺不禁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憨憨笑了笑。

二囡小孩儿心急,当着面就打了开来,里面包了几块饴糖。乡下地方小孩儿平日没啥吃食,饴糖已经算是最好的东西了,有些人家连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这可把二囡乐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舅舅,糖。”二囡挣着下了地,咚咚地跑到赵福面前献宝。赵福两眼盯着饴糖,嘴不自觉地抿了抿,却还是犟了句,“这是小孩爱吃的,我不爱吃。”

“还嘴犟,想吃就去大嫂跟前讨去。”赵壮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着训了一句。

赵福摸着后脑勺,扭头瞪了眼二哥,“我又不是小孩,才不去讨。”

这神情逗得赵强呵呵笑了起来,从身上又摸出个纸包,弯腰递给了妞妞,“三弟是个大人了,那这个给妞妞吃。”

妞妞往翠莺身边靠了靠,没有伸手接,反而仰头看向翠莺。

翠莺蹲下身子,轻声道:“妞妞想吃的话,就接过来。”听了她的话,妞妞这才把纸包接了过去。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等会早饭都该凉了。”林氏笑嚷着就往厨房去了,翠莺忙也跟着去了,出门一看,厨房只是间搭在外面的棚,砌了灶头,就算是厨房了。

“我不吃了。”翠莺和林氏刚把粥、菜、碗筷端进来,一直没什么响动的叶香,却是丢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这孩子,尽犯浑,别理她。”丁氏骂了一句,还和无事人一般,在桌边坐下,等着翠莺她们盛粥。

早饭吃完,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妞妞好像蛮喜欢跟着赵福和二囡,翠莺也就放心了。丁氏搁了碗就出了堂屋,赵花把二囡丢在了赵家,说回头来接也出了门,赵强、赵壮赶着下地,叶氏一同跟着去了,大家都各忙各的,赵强本说让她歇着,翠莺却不想闲着被人说,就同林氏一道,拿碗筷去门前的河里洗。

“大嫂累了吧,这一大家子,每天做饭刷碗收拾,确实累,不像我,都做惯了。”翠莺、林氏两人蹲在河岸刷碗,林氏笑着说道。

“弟妹受累了,往后就让我来做吧。”翠莺忙接口道。

“那咋好意思,不过,他们都吃我做的,也腻了,换大嫂的手艺尝尝,肯定更喜欢。”林氏只推托了一句就应了。

碗刷好,林氏说要晒谷,翠莺见灶旁水缸里的水只剩一个底了,就提了水桶,挑了水灌满,之后,帮着林氏在院坝里晒谷。

两人晒谷时闲聊了一会,翠莺才知道,原先的厨房在丁氏搬过来后,就改了给她们娘俩住,年前赵壮成亲时,丁氏出了大半钱,其他人又添凑了些,在后面再起了间屋,仍让丁氏娘俩住,赵壮和林氏则住那间厨房改的屋。翠莺听得出林氏话里的不满,她也没多嘴,不过,林氏要是不提,她还真没发现后头还有间屋,难怪丁氏她们一大早就在堂上了。

到了申时,在地里忙活一天的赵家兄弟和叶氏才回来,赵强搁了锄头,舀水冲了脚上的泥土,夹着捆有磨刀石的板凳,背上褡裢和往常一样出去转悠,吆喝生意:“磨剪子,锵菜刀。”

第5章

晚饭上,翠莺下了厨,昨儿的精米白饭一般人家极难得吃的,这她晓得,所以,今儿她用了糙米掺上大豆,并洗了一些番薯同糙米饭一起蒸。等饭熟的当口,她将昨儿酒席剩下的菜头菜脚热了,出锅装了满满一大碗。

翠莺正热菜时,赵强回来了,把板凳褡裢一放,就进了厨房。“媳妇,你让买的鱼买来了。”

翠莺转头看去,赵强手里拎着条尺把长的鲢鱼,是赵强出门那会,吩咐他回来时顺道去买的,她想着,刚成亲又加上第一次下厨,弄样好菜,大伙高兴高兴。

“买来了,放着吧,等锅里菜热好,待会再拾掇这个。”翠莺说话间,手上也没空着,翻炒着锅里的菜,热气蒸得额上冒汗,顺手扯围裙抹了一把。

赵强瞧她忙得满头汗,也没说什么,拿了搁在砧板上的菜刀,拎着鱼就出去了,再回来时,整条鲢鱼已经修理好,鳞刮了,肚子也剖开洗净,滴滴答答淌着水就拎进了厨房。

“媳妇,鱼我已经修好,怎么做你拿主意。”赵强搁下菜刀和鱼,拿了张小板凳,坐在灶旁,砍起柴来。

鲢鱼的头大,翠莺记得以往在主家时,见园子里的小厨房做过鲢鱼头汤,味浓鲜美,她也想试试做,将鲢鱼头斩断,鱼身用钩子钩了挂在通风处,这鱼身省着点还能烧两顿,不好好存放,要是坏了就可惜了。

鱼头剖开两半,这样炖比较入味,加入姜片、葱段、米酒等佐料,大火滚小火炖,这菜得费些功夫。

赵强一旁劈柴,见媳妇炖鱼头,就帮着添柴,旺火滚上一会,再抽薪减火,控制着火候,他这么帮把手,省了翠莺不少力气。

鱼头汤汁渐浓、泛白,香味四溢,翠莺尝了一小口,汤汁已经够味,取了海碗连头带汁装入碗中。

“大嫂,烧得啥啊,咋这么香。”林氏笑着进了厨房。

“是鱼头汤,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行不行。”

“呦,大嫂真本事,比我那几手三脚猫强太多了。”林氏满口夸赞,笑着上前来,捧起鱼头汤道:“大嫂都好了吧,那我端过去了。”

林氏帮着把两碗菜端去堂上,香味引得几个小孩全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了进去,翠莺又烫了碗青菜才解了围裙去堂上吃饭。

翠莺端着青菜,还未跨进堂屋,丁氏的话就传了过来,“昨儿大办酒席,今儿又是鲜鱼,大姐,咱们日子可越过越好了。”

丁氏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刺,翠莺不是很喜欢她,不过,自己过日子也不仰她鼻息,那些话当耳旁风听了就算,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翠莺就当没听到般走了进去,丁氏见了她就没再继续说,她做的第一顿饭到是吃得和乐融融,上下都夸赞了她的厨艺。

庄稼人每日都早起下地,一天的活又多,所以大多吃完饭,就早早歇了。

翠莺收拾了饭桌,正准备刷碗洗锅,赵强却闷声不响抢了过去,捧了就出门去河边了,翠莺拦都拦不及,也只能由着他了。

厨房整理了一下,之后翠莺抱着妞妞进了房,将妞妞放在炕上,任她爬来爬去玩,自己坐在炕旁,想了一会,就起身打开了炕旁的木箱子,将今儿婆婆给的三十铜钱的红包收了起来,并取出了昨儿穿过的红裙。

赵强蹲在河边洗碗,却被同在河边洗刷的媳妇婆子们取笑了一番,调侃他大男人做女人的活,弄得他怪难为情,谁也没搭理,闷头洗完后就跑回来了。

将碗筷归置好后,赵强进了屋,见到翠莺坐在炕边,低头看着红裙。“媳妇,咋还不歇着,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吧。”

“哦,我在想,我嫁过来啥也没准备,身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从前在陈员外家待了十年,针线活到算熟练,这几日想绣几只荷包送给娘、弟妹、大妹还有舅母她们,也算一份心意,你说行不?”翠莺也不知道她们都喜欢啥,就把心里的心思说给赵强听,两人也好商量下,看送点啥好。

“那敢情好,只是你白天做活,晚上还得绣这些,会不会太累。”赵强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没事,就几只荷包,都是小件,不累,只是手上没好料子,我想着这裙子也不会再穿了,压箱底也是空放着,不如扯了拿来做荷包。”翠莺从刚起就在动这个念头。

赵强接过裙子看了看,一瞧就是好料子,裙上的绣花也精致,就说道:“这么好的裙子,扯了怪可惜的,好好放的话,妞妞成亲时还能穿,还是放着吧。”

被赵强一劝,翠莺也觉得有些可惜,这种料子这边城镇还真不多见,当年也是狠了心,花了不少钱在莱州最大的绸缎庄买的,真要是留给妞妞成亲那会,也照样是拿得出手的。

赵强见她有些犹豫了,就笑着拉过她的手,道:“别想了,要啥布料,我明儿去镇上扯就是了,这件就好好收着吧。”

“那行,这件就不扯了,明儿你再帮我另外扯些,我拿钱给你。”翠莺说着就起身,准备取些铜钱给赵强。

“说啥傻话,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的,再说,你做这些不也是送我家人,真算起来,那我不是也得给你钱。”赵强这番话说的到有些严肃,觉得媳妇还没把他当一家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一说,翠莺才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实在是在林家啥都讲钱的日子过惯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晓得了,往后再不说这种话。”翠莺软软地道了一句,赵强这才有了笑容。

布料的事两人就这么说定了,翠莺将裙子放回木箱,收拾洗漱了之后,就抱着妞妞歇下了。

赵强上炕后,还是如昨晚一般,从身后搂抱翠莺入怀,她能感觉到他那坚硬抵着,知道他肯定不好受,心里觉得怪对不起他的,犹豫了一会,轻吐一句,“明儿……要不要将妞妞……抱走。”

话说完,自个又觉得臊,脸红了起来,幸亏屋里黑灯瞎火的,否则她更加要羞死了。

赵强听了到是一愣,随后心里乐得不行,想着媳妇还是很体贴他的,自个心里偷着乐,嘴上到没说出来,只是道:“等些日子吧,等妞妞没那么生分了,再说。”

翠莺刚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如今他这一番话,让她松了口气,心里不由感到窝心,他的确是个体贴的汉子。

赵强心里乐着,翠莺也安了心,不觉将头往他xiōng膛再靠了靠,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很舒服。

感觉到翠莺靠近他,赵强一阵心动,头低下来在她脸侧亲了几口,在她耳边喃喃道:“媳妇,睡吧。”

翠莺很安心得睡着了。

第二日,翠莺还是一早起身下厨,和在林家那会一样,给全家人烧早饭,可不知怎么,这会的心情和那会真是天差地别,现在这活她做得心甘情愿。

正吃着早饭,赵强就开口了,“娘,今儿我要去镇上一趟,就不去田里了。”

“去镇上,有啥事啊?”叶氏问了一句,家里好像也没啥缺的,不懂赵强去镇上做什么。

“哦,帮我媳妇扯些布料,不会耽搁太久,就回。”赵强直接就说了。

“你去了镇上,地里人手不够,要不,老二家的今天跟咱们过去,反正家里的事老大家的会料理。”叶氏想了想,往日老二家的也常去地里,就让她顶上好了。

“娘,昨儿隔壁林婶子来告诉我,说我娘身子不太好,想让我去家里一趟,我已经答应了,我怕家里等着呢。”林氏娘家住邻村的林上村,一来一去就大半天,等回来也傍晚了。

“呦,老二媳妇,你娘家一个月里到有小半个月有事,还真是事儿多啊,三天两头这么跑,也没累坏你,不容易啊!”丁氏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林氏被刺得嘴角一抽,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是骂爹骂娘的,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

“亲家的事也要紧,那就我和老二去吧,晚上回来晚些就是了。”叶氏面上有丝不高兴,不过到也没为难林氏,只说了这么一句。

翠莺觉得扯布的事也没那么要紧,就开口道:“布迟些扯也不碍事,还是田里的活要紧,下回再去吧。”

“那我地里回来再进城好了,去老周家借牛车用一下,来回应该很快。”赵强见这事弄得娘和弟妹都不太高兴,媳妇又这么说了,忙打了圆场,这话就此打住,大伙吃完早饭,就各忙各的去了。

赵强、赵壮拿了农具站门外,叶氏进房换了双草鞋,正待出门,丁氏却进了房来。

“大姐,别怪我多嘴,老大这样下去可不行,从前就听说老大家的在大户里做过丫鬟,人都说大户人家就连丫鬟吃穿用度都是精致的,我还不信,这回到真见识了。”丁氏进来就唠叨开来。

“弟妹这话怎么说。”叶氏不觉也听住了,拉着丁氏说了起来。

“你瞧,老大家的一嫁过来,就是大手大脚的,昨儿买鱼,今儿扯布,不知明儿又是什么,老大哪有多少银子够她花。”丁氏说得头头是道,叶氏到是有些听进心里去了。

“大姐,你也该知道自个家的事,老二向来是个没心思的,啥也不管,老三又小,这家全指着老大一人,你瞧他那副疼媳妇的样,到时候要是全贴给媳妇用了,家里还不得掏空,大姐你可不能放着不管,趁如今新媳妇刚进门,就得把规矩立起来,把家当银子攥手里才是头等大事。”丁氏三两句就给叶氏指了路,支了招,叶氏想想弟妹的话也对,就把这事记心里了,想着回头仔细琢磨琢磨。

第6章

午后叶氏从地里回来后,就被丁氏拉了去,两人在房里嘀嘀咕咕半天,待叶氏出来后,就拿了小板凳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说是纳凉。

翠莺并不以为意,到了傍晚就进厨房做饭,没一会,叶氏也转悠了过来。

“娘,找我有事?”翠莺正择菜,见着叶氏,忙问道。

“没,这天热,口渴进来舀碗水喝。”叶氏说着话,拿了碗直接从水缸里舀水。

“娘,这些都是河里的水,就这么喝会不会不干净。”翠莺见她要喝,就提了一句,她可从来没有直接饮过河水,都是烧开了再喝,她觉得干净些,吃了不容易闹肚子。

叶氏一听,心里又想到了丁氏说的话,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讲究,这不,连喝水都还有这么多名堂,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没事,咱们庄稼人都这样,下地那会,渴了还不是见着水就捧着喝,不照样没病没灾。”

听叶氏这么说,翠莺也不便再讲什么,心里想着,许是自己在陈员外家待久了,习惯了那样的饮食,再想想在林家那两年,也常下地,确实见过庄稼人这样喝水,并不稀罕。

叶氏慢悠悠喝了几口就把碗放下,却没出去,还站在厨房棚下,本来她进来喝水只是借口,其实就是想进来看看翠莺怎么做饭。

站着打量了一会,见翠莺把昨儿留的鱼身斩成两截,取了一截拿来烧汤,剩下的仍旧挂回去,到也没再另外买啥贵价菜,就昨儿剩下的青菜择了,洗好准备烧烫青菜,再有就是早饭留下的腌菜,这样,叶氏才满意地转了出去。

傍晚,赵强回来了,走在篱笆外就喊了句,“媳妇,布扯来了,你来瞧瞧。”喊着话就大步进了院。

“哦,我正做饭,你放屋里吧,待会我再看。”翠莺听到他的喊话,忙回了句。

赵强听了,就想往屋里去,却被抢上来的叶氏截住,“给娘瞧瞧,买了啥料子,你们爷们都不爱讲价,会不会买贵了。”

赵强笑着把料子递给叶氏,嘴里道:“今儿去镇里时,刚巧碰上林婶子从市集往回赶,我就央她帮着买,娘放心,林婶子讲了半天价,不会买贵的。”

叶氏瞧了瞧布,见着没多大块,而且并不是啥贵料子,也就没多唠叨,“老大,跟娘进屋去。”

赵强点了点头,将布放屋里炕上,转身进了叶氏所住的东屋。

“老大,你爹病得那几年,家里很缺钱你也知道,这几年虽好些了,可如今你取了媳妇,家里多了两口人,且来年你和老二可能还得添上两孩子,往后担子可不轻。”叶氏让赵强坐下后,就说开了。

“娘,人多人少都得过日子,再说,咱们最苦的日子也熬过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赵强忙安慰叶氏。

叶氏想想也是,那会孩子们的爹生病,老大十几岁,老三才刚哇哇落地,家里孩子多,全家人又离乡背井的,日子苦得连肚子都填不饱,那样的日子好不容易撑过来了,她不想再经历,所以一定得把住银子,精打细算过日子。

叶氏恍惚了一阵,就醒过神来,继续道:“以前的苦日子是熬过来了,不过,咱们家也还没到过好日子的时候,这两年你和老二连着办喜事,家里的老底都掏空了,再不存些银子,到时候娃儿落地,都没钱养了,这样,你往后得的银子都放娘这,娘帮你存着,往后有大用处时再拿出来。”

赵强也没多想,直接就应了,“嗳,娘,我晓得了。”

叶氏这才满意,又唠叨了几句其他的,瞧瞧时辰不早了,就一同出了屋,往堂上去。

全家人坐下吃饭时,叶氏当着大家的面,开口了,“老大、老二连着办喜事,家里老本都用了,所以往后得省着点,要买东西添置点啥的,到我这支,不过每月用度不能超过三百文。”

林氏听了,嘴撇了撇,不过肚里不乐意,嘴上到没说啥,翠莺刚嫁进来,不方便说什么,赵强已经听娘说过,心里有数,赵壮向来不管事,只是埋头吃饭,赵福小不懂,至于丁氏,本就是她出的主意,自然更不会多嘴了,这项规矩,也就这么订了下来。

吃完饭各自回房,赵强帮着翠莺收拾好了,也一同回了房。

翠莺抱着妞妞坐到炕边,妞妞坐在她膝盖上,扯着她衣服上的盘扣玩得不亦乐乎,赵强取了木盆出去装了水就回来了。

“媳妇,娘说了要存银子,让我将得的银子交给她,往后可能要委屈你一点了。”赵强虽不介意将银子上缴,只是觉得媳妇刚进门,没过上好日子,却得跟着他减衣缩食,心里过意不去。

翠莺见水拿来了,就把妞妞放炕上,帮她脱了衣裤,准备给她洗漱,听赵强一说,忙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别人家不也是这么过的。”

“嗯,那媳妇,往后你要是想吃鱼啥的,我去河里捞,或上山去山溪里抓,那边还有虾蟹什么的,只是抓的人多,大的也许难得碰上,不过小的到是挺多,烧成汤,也能尝尝鲜。”赵强一屁股坐在翠莺面前,笑着说。

“嗯,都依你。”翠莺见赵强那高兴劲,也跟着笑了起来,转念一想,又问道:“只是一月三百文,会不会不够?”

“应该能够,粮食都是自家的,菜也从自家菜地里拔,其他开销应当花不了多少。”

“咱家有菜地?”翠莺嫁过来第二天了,真不知道这事。

“有啊,就在二舅母她们屋后,老大的一片地,咱们全家吃都还有的多,还常拿出去卖,这些弟妹没告诉你吗?”赵强也有些奇了,没想到媳妇还不知道菜地的事。

“没呀,昨儿下厨那会,就见厨房里放着菜,一直以为是外头买的,原来是自家菜地拔的。”

“呵呵,我的傻媳妇,这会知道了吧,往后下厨就可以去那拔菜。”赵强乐得呵呵笑了起来。

翠莺说话间已经给妞妞洗好,并放上炕盖了被子,安置她睡下,这会听赵强笑她,不禁微嗔着撇了他一眼。

这眼撇得赵强停下了笑,只觉得媳妇那嗔样别提多好看了,俏里带着娇,明眸里漾出来的眼神直飘进了他心里,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翠莺惊了一下,忙看向妞妞,还好她已经闭眼睡了,正待说话,赵强却是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搂紧,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而且好像还不够,还要再亲时,她忙撇过脸去,红着腮道:“不要这样……咱们还是歇了吧。”话说完,就挣出了他的怀里,下炕洗漱去了。

赵强的情`欲已经动了,这时却只能按捺下去,心下有些闷闷的,想着这么漂亮标致的媳妇,却是看到碰不到,不知道啥时才能真的吃进肚里。

而那边翠莺心里也是砰砰跳得厉害,说她对赵强没好感那是不可能的,晚上他抱着自己睡的时候,偶尔也想那事,可让她当着妞妞的面,她实在放不开,只能先委屈赵强了。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等躺到炕上,赵强还是搂抱着她,就算憋得难受,他也不舍得放手,两人就这么一宿无话。

第二日早起,翠莺就跑到屋后一瞧,还真有大片的菜地,大约有两分左右。

翠莺在菜地边遇到了林氏,“弟妹,你这么早啊!”

正背对着拔菜的林氏听到唤声,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去,见到翠莺,脸上呆了一下,之后似笑非笑说道:“是大嫂啊,正好,我拔了些菜,你顺道拿去厨房吧。”

翠莺听了,就跑过去接了林氏手里的菜,只听她道:“这边脏,虫子又多,大嫂就别待这了,回厨房吧。”

听她这么说,翠莺也就应了,“嗳,那我回厨房了,弟妹这边忙好,就来堂上吃早饭吧。”说完转身出了菜地。

林氏看着翠莺的身影,心里嘀咕起来,婆婆也真是的,每月才三百文,够买啥,如今都这样了,菜地可决不能再让大嫂插手,不然从卖菜钱中偷偷扣下的那些蝇头小利非得泡汤,日子不就过得更紧。

翠莺哪里知道林氏背后的心思,只管拿着菜去厨房,准备烧早饭。

进了厨房,却见到了叶香,这两日,除了吃饭时,两个同住一处宅子的人却几乎不碰面,就算碰上了,叶香也都是冷着脸,总好似对她很不待见般。

叶香虽冷脸对她,翠莺到没往心里去,笑着招呼道:“表妹,早饭还没烧呢,稍等等,一会就好。”

翠莺说了话,就想动手烧早饭了,却不想叶香冷哼了一句,“谁是你表妹啊。”

翠莺被她堵了这么一下,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没跟她一般见识,就又道了句,“那我就和舅母一样,喊你香儿好了。”

“哼!”叶香哼了声,再不理她,自顾自忙活起来,瞧她那样子,好像也准备烧早饭。

“香儿,这里我来吧,你去外边,待会就有的吃了。”翠莺忙走了上去,准备接手她正在做的添柴加火的活。

“走开,我自己会做。”叶香见她过来,喊了一句就想挥手将她赶开,没成想,手里的柴枝甩脱了出来,砸在了翠莺的裙角上,火苗窜到布料上,立时燃了起来。

第7章

天热衣料较薄,火着得很快,一瞬间就卷起火舌,穿在里面的亵裤也着了起来,翠莺、叶香全都吓呆住了,直到小腿传来灼痛,翠莺才反应过来,尖叫着踢腿乱扯起来。

“怎么啦,媳妇。”赵强听到叫声,快步跑过去,一看,猛个窜步上去,从身后把她整个人夹起,冲到水缸旁,舀水就往火舌扑去,几勺下去,再无半点星火,烧得发焦的裙摆湿透,吧嗒吧嗒往下滴着水。

翠莺吓得够呛,整张脸都青了,呆着喘气,心砰砰跳得很快。叶香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同样惨白着脸,吓得手都发抖。

“媳妇,怎么样,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赵强慌忙问她,俯身就看向烧焦的地方。

翠莺喘了几口气,有些回过神来,对着他摇头,“应该没什么事。”

“还没什么事,裤都烧个洞了,到底咋回事,好好的弄成这样?”赵强语气不由焦躁起来,一迭声地急道。

他这一问,翠莺抬眼看向呆在灶前的叶香,赵强顺着看去,见着叶香那般神情,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时气急,喝道:“这么大的姑娘,还惹出这种祸,你看把表嫂吓得。”

叶香被喝声震得回过神来,眼眶霎时就红了。赵强喝了几声,再不去理叶香,只是忙着抱起翠莺,嘴里道:“走,我带你去给人瞧瞧,村头的马老头懂点草药,让他先瞧,要是不行,我带你去镇上找大夫。”

“不用了,就烫着一点点,过几日就没事了。”翠莺忙声道。

“什么不用,要烂起来那咋好,这事你得听我的。”赵强啥事都能依着她,就这事不成。

“你先放我下来吧。”翠莺小声道。这边动静引了赵强、林氏、叶氏都往这边走来,她怕难为情,觉得还是自己下地走去好。

“你脚都伤了,我抱你过去。”赵强再不跟她罗嗦,抱着就准备出厨房。

还未待赵强走出去,那边的叶香却捂着脸冲了出去,刚巧碰上迎面走来的丁氏,见着女儿边哭边跑,丁氏再没心思瞧热闹了,急着就追回房去,嘴里嚷着:“这是咋了,咋回事啊。”

叶氏被弄糊涂了,两边瞧了瞧,还是往丁氏屋里赶去了。

叶香这么一跑,赵强脚下也没耽搁,大步往院门走去,嘴里还不忘喊了几句,“弟妹,早饭就劳你烧了,二弟,跟娘说,我回头再去地里。”

赵强也不管翠莺一直催他放下,就是执拗地一路往村头去,到了一处土坯房直接就闯了进去,喊道:“马老头,马老头,快来瞧瞧我媳妇。”

马老头是位六旬上下的老人,头发蓬乱、胡子邋遢的,像是不太打理般,屋里到处堆着杂乱的药草。

马老头人挺和气,帮翠莺瞧了瞧腿,白皙的小腿上烧伤了一块,有小孩手掌那般大,嘴里念叨着不严重,在药草堆里扒拉几下,抓了一撮出来,放嘴里咬碎后敷在烧伤处,扯了条破布条包上。

“包着不要碰到水,用不了多久就好了。”马老头吩咐了句。

“真没事吗?不用去镇上找大夫瞧?”赵强关心则乱,都忘了想这话会不会得罪马老头。

“没事,信我的。”马老头到算豁达,也没跟他置气。

“那行,多谢你了。”赵强说着话,从身上摸出几个铜钱,塞给了马老头,马老头也不客气推托,收了铜钱后,又扯了一团药草递给赵强,道:“这个你拿着,每日换换,很快就好。”

“嗳。”赵强接了药草放进袖里,抱起翠莺就告辞了。

回到家,进屋把翠莺放在炕上,赵强额头出了不少汗。翠莺忙掏出掏出手绢,递给赵强,“出了好多汗,来,拿去擦擦。”

赵强接了过去,翠莺往房门外瞟了眼,刚进院子时,没瞧见赵强、林氏他们,心想一定是下地去了,就催促起他来,“你也饿了,赶紧吃早饭去吧,吃完早点儿下地。”

“嗯,你也没吃,我帮你装去。”赵强正待去厨房,丁氏却迎头撞了进来,见着赵强,脸一沉,就是一通乱骂,“强子,你个没良心的,尽把我们香儿弄得哭不停,你这表哥咋当的,亏得我们当初这么帮衬你们家,你爹病的那几年,我们接济了你们家接济了多少,这些事你全都丢腿肚底下去了是吧,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赵强闷着头,任由丁氏骂完,这才回了句,“我没骂香儿,是她自己闯了祸,把我媳妇弄伤了。”

丁氏一听,又开骂了,“整日你媳妇,你媳妇,全家就你媳妇金贵,咱们这些就是泥里土里的,不就是只破鞋,还拖着个赔钱货,亏你还当个宝,我呸!”

“你……”赵强一下子火起,整张脸都涨红,拳头都握了起来。

翠莺一把拉住赵强的手臂,不管怎么样,丁氏总是长辈,不管赵强打还是骂,都是赵强理亏。

“我嫁进这家,就是这家的人,我尊你长辈,你说话要自重身份。”翠莺静静说道,她平日不爱计较,并不代表谁都可以随意辱骂她。

丁氏被她这话戳得脸上挂不住,气得脸都绿了,正待再骂,叶氏赶了过来,忙劝和道:“弟妹,有话好好说,被伤了和气。”

见叶氏过来,丁氏立马变了脸,装模作样气哭起来,“大姐啊,我真是命苦,当家的死得早,留下我们娘俩被人欺负,香儿他爹,你咋不带咱们走啊,那不就一了百了,免得活着受这种闲气。”

叶氏忙又劝了几句,却不见丁氏罢休,立时脸一沉,看了眼翠莺,之后瞪着赵强,道:“还不快给你舅母认个错。”

赵强嘴里嗫嚅了一会,终还是粗声粗气说了句,“舅母,我错了,你消消气。”

丁氏听着白了眼赵强和翠莺,又抹了几把眼泪,这才在叶氏的陪同下,出了房。

赵强气不过,踢了泥墙一脚,悻悻道:“这叫什么事。”转身一屁股坐回炕上,闷闷地看了眼翠莺,随即低下头,“让你受气了,都是我不好。”

翠莺拉过赵强的手,柔声道:“又不是你骂得我,怎么变成你的错,你没有不好,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赵强见她被欺负了,还到个头安慰他,心里更加过去不去,“媳妇……”

“好了,吃饭吧,我饿了。”翠莺笑了笑,语气略带了分撒娇。

“嗯。”赵强再没说下去,站起身出了房。

赵强装了两碗粥,同酱菜一起捧进了房,放下后又去寻了妞妞,之后小两口带着妞妞在房里吃了早饭。

刚去马老头的路上,碰上赵花,说是让二囡过来玩,所以妞妞吃完就惦记着找二囡,现在她整日要不粘着二囡,要不跟着赵福屁股后面,连翠莺这个娘都不怎么找了。

抱了妞妞去找二囡后,赵强又回房里了,他还是不太放心,“我陪着你吧,我怕舅母等会再来吵。”

“应当不会了,你还是去下地吧,地里的活要紧些。”翠莺劝道。

“不去了,刚福子说了,二弟也没去地里,说是跟弟妹去镇上卖菜了,娘又在那边房里劝和,我去了也是一个人,今儿就算歇一天吧。”赵强闷声道。

既然赵强这么说,翠莺再不劝,再想想大伙都在气头上,这时待在家里又怕碰到起冲突,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出去磨剪子吧。”

“我想陪着你。”

“要不,你带我一起去,我也正好出去透透气。”翠莺轻声哄着。

赵强一听,心想还没有单独和媳妇出过门,自然乐意,忙道:“行,那我推木头车去。”

从院坝角落推来木头车,赵强抱起翠莺,放她坐在车上,把磨刀石板凳与褡裢也一同放上车,推着出了门。

第8章

丁氏回房后,见着叶香还趴在炕上咿咿呜呜地哭,气更不打一处来,想骂又碍于叶氏在场,有些话不好出口,只得应付几句,待到叶氏离开,关了房门,这才发作。

“哭啥哭,尽没出息的,天底下就他一个男人不成。”丁氏一屁股坐在炕旁,就指责起女儿来。

叶香抬起头,满面的泪水,见娘如此说,心气更加不顺,边啜泣边道:“女儿……心里……只有表哥。”

丁氏见她泣不成声的样,恨地上去就是重重拧了她手臂一下,啐道:“所以你就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上赶着给人家烧饭,人家还看不上,你就这么作`践不成,他到是哪点值得你这般。”

叶香吃痛忙将手往后缩,呲了声,嘴里不觉气声道:“表哥从小对我就很好,要不是……要不是娘死活不肯,也许现在嫁他的就是我了。”

这话呕得丁氏愈加冒火,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怎有脸说出这般不害臊的话,娘不让你嫁是为啥,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他们家那么穷,他也不会二十五才娶上媳妇,人家闺女都知道找好的,咋就你一个这么蠢,娘不想让你跳火坑,你到反怪起娘来,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是吧。”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叶香捂着耳朵就往炕头的被子钻去,气得丁氏又是掐又是骂闹腾了好一番。

这边丁氏折腾着,那边赵强推着翠莺出门,早将烦心事抛脑后,满心乐呵着,一边吆喝一边对着媳妇笑。

翠莺坐在木头车上听着赵强的吆喝声,她才想起来,以前在林家时,也时常能听到这吆喝声,只是当时从来没想到会嫁给他,因此并未注意过这号人,如今想想,到觉得似乎挺奇妙的。

林家村在这片十里八乡中并不算大,推着木头车村头村尾转一圈,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时辰乡亲们大多下地去了,一圈绕下来,也没兜到一个来磨的,到是招来不少媳妇婆子们的嬉笑。

“呦,这是强子媳妇吧,长得真是俊啊!”

“强子还带着媳妇出来啊,这刚成亲的,就是热乎。”

“小伙子加把劲,来年就能让你娘抱孙子了。”

这些乡下的媳妇婆子大多都是大大咧咧、直脾气,又爱东家长、西家短的,有现成的人可逗趣,哪有不凑上一嘴的,说完后又一同哄堂大笑,弄得翠莺脸直发红。

赵强见媳妇那样,就知道她怕羞,反正村里兜不到生意,就应付了那群媳妇婆子们几句,推着她出了村头。

翠莺一见他走的是出村的路,就问了句,“这是要上哪去?”

“村里兜不到生意,想去林上村、林下村瞧一瞧,要是时辰够的话,还可以去孝义村转一转。”赵强笑着解释。

赵强说的这几个都是临近的村子,路不算远,跑一圈到也不累,而且初次和媳妇出门,他巴不得多转一会再回去。

“哦,你平日也到这些地方转悠?”初夏凉风拂送,翠莺觉得很舒服,就靠着木头车闲聊起来。

“平日地里回来时辰不早了,一般都是村里转悠,有时候也去邻村,不会跑太远,到是地里不忙的话,会往镇上多跑跑,城里人比咱们有钱。”赵强笑道。

翠莺从小就在莱州陈员外家做丫鬟,城里待的时间长,要问她乡下不一定了解,可城里她比较熟识,听赵强这么一提,到让她想起曾见到过的磨刀人,不免好奇道:“以往我在莱州见到磨刀的人,都是带着新剪子、新菜刀,很多时候也能卖出去几把,你怎么不带着卖些?”

赵强见翠莺问起,很是乐意与她有商有量,忙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得去镇上,村里人一般不太舍得花钱,破剪子、破菜刀凑合着也能用上几年,买新的人不多。”

这到是实话,翠莺也知道乡下人大多清贫,巴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镇上要好一些,于是问道:“那你咋不干脆去镇上?”

“家里要下地,没时间老跑镇上,娘年纪大了,光靠二弟又忙不过来。”赵强心里也早有这个念头,只是家里离了他又不行。

翠莺想到了家里的情况,觉得只是一味苛扣省钱也不是个事,如果能多点银钱收入不是很好,“我这不是嫁过来了,往后你可以常跑镇上,下地有我。”

“那哪成,下地是力气活,像娘和弟妹一样在旁帮衬可以,要是全靠你来干,哪里吃得消,我不能让你吃这苦。”在赵强心里,媳妇娇娇小小的,哪里能干重活。

“要不成的话,就算农闲时跑一阵子,也是好的呀。”翠莺还是觉得这可行。

“闲时到是能行,就是各要几把的话,铁匠大多不乐意,要的多咱家没那么多银子,倘若去铺子里进的话,就更不划算。”赵强打过这主意,自然比较晓得门道行情,想想真要着手的话,其中的难处也不小。

翠莺听他这么说,当即便笑道:“银子我这到还有点,你可以找相熟的铁匠先合计,看要多少,再问我拿。”她想着,十两银子拿出一半也应该尽够了。

赵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那哪行,那都是你的嫁妆,得自己留着防身,我不能拿。”

翠莺见他的急样,心里知道他不愿贪她一分一厘,想把这些银子留给她傍身,忙柔声道:“你先别急,等和铁匠合计了,也许用不了几两,那样的话,我不还有银子傍身,再说,你有了赚钱的进项,家里和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想让媳妇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觉有些心动,寻思了一番,道:“你说的也有理,要不,趁着今日你也在,咱们这就去铁匠那一趟,先问问行情?”

“行,今日刚好得空,去一趟也无妨。”翠莺出言赞同。

赵强这会起劲了,笑着再次走起来,嘴里道:“咱们去陈观村吧,我二妹嫁在陈观村,她婆家的大伯就是打铁的铁匠,找他也许还能再通融通融,少出些银子。”

翠莺虽没有见过赵强二妹,不过听林氏提起过,知道她嫁的婆家挺殷实,丈夫是常年在外走商的,成亲那日,说是丈夫刚好回来,待几日就走,她难得见着丈夫一面,所以礼有送来,人却抽不出空过来。

“好,正好还可以见见二妹。”翠莺笑道。

“嗯,也让二妹瞧瞧咱媳妇多漂亮。”赵强高兴,就逗趣起媳妇来。

“哼,尽打趣人,不理你。”翠莺撇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嗔道。

“哈哈哈……”

两人说笑着往陈观村而去,穿过大片的麦田,金黄的麦穗翻起层层的麦浪,田地到处能见到收割和打麦的农人,背脊朝天忙碌着,在田里洒下汗水。

陈观村离林家村不过三、四里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就见到了村头的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两人都无法合抱,参天的树冠似盖一般,枝叶繁茂如荫。

“二妹夫家就住村头,绕过那棵老槐树就到了。”赵强往前指了指路。

木头车刚绕过老槐树,前面就见着一处四合院,白墙黑瓦、朱门铜环,一瞧就是村里有钱的人家。

赵强把木头车推到门前停下,正待上前去叩门,院内却传来了吵闹声。

“你当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粗噶的喉咙骂着难听的话语。

“你在外面爬那些贱娘们的床,还不准我管,这还有没有天理。”尖锐的嗓音也不遑多让。

一听就知道,里面这是夫妻俩在吵架,赵强、翠莺对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阻,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牵涉到偷腥这么不光彩的事,他们进去也很是尴尬。

正犹豫间,里面又传来了吵声,“你还敢倒打一耙,老子常年不在家,谁知道你个骚娘们有没有勾男人,做那些不要脸的下`贱事。”

“你竟敢冤枉我,我跟你拼了。”嗓音徒然增高。

纠缠间,就听里面突然传来哭喊声:“你竟敢打我,为了那臭寡妇、贱娘们你居然打我。”喊着话,就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赵强一听二妹被打,再沉不住气,冲上去大力拍门。

第9章

赵强大力捶着朱门,高声喊道:“开门,春儿,是大哥,快开门。”

拍门声骤起后,院内吵骂声停了下来,赵春的嚎哭却照样响亮,随着脚步声一路传到门边。

“咚咚”两声门猛然大开,一条身影窜了出来,扑进赵强怀里,嗓里含着哭声嚷道:“大哥,他打我,你要帮我。”

翠莺见这一团乱的,她也不便插嘴,就小心地自己下了车,觉得脚上也不怎么痛,于是一步步缓慢走到他们身后。

赵强是娘家人,肯定心疼赵春被打,不过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拍了拍赵春的背,道:“好了,春儿别哭了,让我和乐富先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他都打人了,还有啥好跟他说的。”赵春抹着泪,直着嗓子嚷,手背擦过脸颊,到真显出几条红道子,分明是被抽巴掌而成的。

正说着,院里晃悠悠走出个人来,一身体面的棉布衣衫,发上扎着布巾,黝黑而又布满褶子的脸上犹自带着轻蔑,哼了一声,高声道:“老子打你了又怎么了,自个的娘们,要打就打,谁管得着。”

翠莺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人明明就一俗人,却硬套文士的打扮,这已经够让人膈应了,说话行事还那么嚣张无礼,整一无赖行径,瞧着也有些年岁了,赵强二妹可才十六,两人相差了不止一点两点,不由心里暗忖,当初赵家怎么会让许配给这种人,这不是坑了自家闺女嘛。

这边翠莺暗自蹙眉,那边赵强拉住正欲再骂的赵春,将她往身后一带,大步走了上去。

正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赵强这回真怒了,大声喝道:“陈乐富,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春儿嫁给你做媳妇,难道就为讨你打。”

“咋了,咱们家真金白银把她娶回来,两年来连个蛋都没生下来,还有脸说啥。”陈乐富还是一副轻蔑不屑的口气。

“你整日在外跑,我一个人咋生啊。”赵春也不示弱,声音又尖又锐。

“没本事还怪老子头上,这陈观村又不是我一个在外跑,人家咋就三年抱两,就你肚子连鼓都不鼓一下,不会生娃的娘们有个屁用。”陈乐富骂着,往地上啐了口。

赵春气地甩掉赵强的手,一头就往他身上撞去,嘴里嘶声喊着,“这样你就爬骚娘们床上去了,臭不要脸的,我跟你拼了。”

陈乐富被她一撞吃痛,怒得竖起了眉毛,一把揪住赵春的头发,举手又想抽嘴巴子,张强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窜步上去拽住他的手臂,猛一推,陈乐富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陈乐富,你敢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赵强怒声警告,要不是顾及赵春往后还得在陈家过活,他早揍人了。

赵强个头比陈乐富高很多,人也壮实,真要打起来,陈乐富根本讨不了好,所以赵强这一吼,他就怂了,却还要虚张声势一番,大声辩道:“你个臭娘们别冤枉我,我爬谁的床了,你是见着了,还是抓住了,啊,啊!”

“好啊,你还抵赖,村尾瘌痢头全告诉我了,他亲眼见你溜进徐寡妇家,这还是在眼皮底下的,外面城里头,还不知惹了多少下作娼`货,这回我跟你没完。”赵春哪会不知道他的德性,一看就知道他忌惮大哥,自然气焰就涨了上去。

这夫妻俩骂骂嚷嚷地吵了这么会,早惊动了左邻右舍,还有村里头闲赋不下地的婆娘们,听了动静,全往这边围了过来,在那指指点点看热闹、说闲话。

被赵春尖着嗓子骂了一通,又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乐富自觉面子上挂不住,装也要装出威风样,大喝道:“你个娘们,要不给我死进来,要不就滚出去,再瞎嚷嚷,看我不收拾你。”

“你来啊,你来啊,我怕你不成。”赵春自觉有了依仗,哪肯善罢甘休。翠莺左右瞧了瞧,觉得再这般吵下去,也得不出个结果,反而大家丢脸,便悄悄上去拉了拉赵强的衣袖,见他转过脸来,就对他使了个眼色,下巴朝围观的人群方向点了点。

赵强会意过来,不待夫妻俩再动起手来,上去拖了赵春到身旁,“好了,春儿,别吵了,被人看笑话,你说吧,是留下,还是先跟大哥回去静几日。”

赵春自然不傻,要是大哥一走,她哪里还吃得消陈乐富,当然不愿在这时候留下来讨打,心里去意已决,嘴上却不忘讨便宜,“我当然回娘家,这回,他要不好好的给我来认错赔不是,我决不罢休。”

陈乐富一听,又啐了口,哼道:“做梦,要滚给我快点滚。”骂完这句,转身跨过门槛,大力把门甩上了。

赵春气不过,又想冲上去吵,被赵强一把拉住,“春儿,别闹了,先回去吧。”

被赵强拉着,她冲不上去,只能恨恨朝门啐了口,嘴里低低咒骂了几声,作罢了。

出了这趟事,赵强、翠莺再没心思去找铁匠,更何况,那还是陈乐富的大哥,这当口过去,也怪尴尬的,因此只能作罢,生意也不想兜了,径直回了林家村。

一路上,赵春还是气呼呼的,和翠莺一同坐在木头车上,一个劲地数落陈乐富,啥**毛蒜皮的事都翻出来骂,陈乐富整个被她骂得一无是处。

翠莺不好插嘴,也不愿在这种事上插嘴,只得一路沉默着,灌了一耳朵骂人的话,原先和赵强在路上的大好心情,也全都没了。

赵强推着木头车,也同样一路沉默,由着赵春数落个没完,一边为自个妹妹出这种事心烦,一边又觉得对不住媳妇,出来原本为了让她开心,却反而让她遇到这般糟心事,落得个尴尬。

各有心思的三个人一路往林家村而去,因赵强急着回去,所以比来的时候要快得多,不出三刻钟就到了篱笆院外。

赵春回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数落诉苦。这时赵壮、林氏镇上卖菜也回来了,同赵强、翠莺、叶氏、丁氏他们一起坐在堂上听事情的原委。

赵春又是咒骂又是抹泪的,好半天终于把事说清楚,一时自家人还没开口,反到丁氏出声了,“春儿啊,这事你可决不能心软,这汉子啊就得管,能偷一回就能偷第二回,不一次把他打伏了,往后还得再犯。”

“还是舅母懂咱,这回我非得治治那臭不要脸的,让他知道我赵春也不是好欺负的。”赵春听了丁氏的话,那是千万个认同,两人立马就连成了一气,简直是同个鼻孔出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起那些臭男人。

叶氏却只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到一时没个主意,赵强、赵壮他们大男人对这种事不便插嘴,翠莺才来这家几日,没资格管,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只管闭嘴在旁看着。

到是林氏,脸上看不出什么,一双眼却使劲往赵春身上撇,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说二妹,你毕竟是成了亲的人,住回娘家总不太好,只怕别人会在背后笑话吧。”

“我怕啥,做错事的又不是我,要笑也是笑那混帐,再说了,外人笑干我啥事,只要自家人不要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就好,你说对不,二嫂?”赵春就是个嘴不饶人的,句句话戳得人难堪。

林氏被她说得脸都变了,自然也不甘示弱,回道:“二妹这说的是啥话,光炮口冲着自己人算啥本事,有能耐轰人家去啊。”

赵春见林氏话里暗讽,指她没本事压得住婆家,这可戳了她的罩门,当即冷哼道:“哼,二嫂是怕我占家里便宜吧,也不想想,当年我拿出来的聘礼钱,尽够咱在家里吃住几十年了,二嫂不也得了好处,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林氏被挖苦得哑口无言,心里一时气急,眼眶当即就红了,嗖得一声站了起来,扭头就跑出了堂屋。

赵壮愣了一会,有些搞不清自个媳妇是怎么了,站起身来,讷讷说了句,“娘,我去瞧瞧。”

叶氏脸色也不太好看,家里弄得一团糟,心里烦,挥了挥手让赵壮去了。

赵壮刚跨进屋里,迎面就飞来个草枕,正砸中他的脑门,屋里传来林氏的哭声,“我咱嫁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眼睁睁见自个媳妇被欺负了,就光傻愣着,也不帮衬。”

赵壮被砸了这么下,心里也有些火,可见媳妇哭得厉害,只能按捺下去,悻悻走过去,坐上炕,粗着喉咙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晓得。”

林氏被这一气,愈加泪如雨下,气急直骂,“你是没脑子还是没心啊,连我哭啥都不晓得,你这是嫌我气不够,想再添把火是吧。”

第10章

“闹够没,这干我啥事,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赵壮被林氏弄得莫名其妙,明明他好心过来安慰,到反而遭她一顿撒气,不觉心里窝火,再没耐性。

被赵壮一通发火,林氏只觉委屈得不行,抡起拳头就一顿乱捶,“要不是你没本事,娶媳妇都要花妹子的聘礼钱,我咋用受这种闲气,还说不干你事,还说不干你事。”

一拳拳捶在膀子上,虽然不咋痛,也很烦,赵壮再不想理她,一甩膀子啥话也没说,就出了房,身后的哭声愈加响了起来。

再说堂屋里,林氏跑出去后,赵春得意地朝林氏的背影撇了一眼,再不去管她,兀自同丁氏嚼起舌根来。

叶氏心里焦急,就说道:“春儿,你就这么回了娘家,乐富他们家咋看,要是狠起心把你给休了,那可咋好。”

赵春着实一愣,可随即又活泛起来,说道:“娘,我又没犯七出,更何况还是他的错,陈家真要敢这么做,我就闹到陈氏祠堂去,让陈氏的族长来评评理,我就不信,到时候他们家还敢乱来。”

叶氏听这么一说,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嘴上仍旧劝着赵春,想让她早些回去,免得跟婆家撕破脸。

赵春到是一点不怕,还是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翠莺瞧着,叶氏劝也是白劝,她是不会听的。

在堂上坐了半天,翠莺觉得这事也没啥好再嘀咕了,就想着回屋去,瞧着时辰,妞妞也该午睡了。

翠莺找借口出了堂屋,赵强不放心她,也跟着出来了,翠莺说了要寻妞妞回来睡午觉,赵强就让她先回屋,自个出去找了。

进屋没一会,赵强抱着妞妞回来了,妞妞靠在赵强手臂上,双眼没神,头微微歪着,翠莺一瞧她那样,就知道她已经困了,伸手接过后就把她放上炕,盖好被,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睡着了。

翠莺靠在炕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妞妞,脑子里在想赵春的事,妞妞啥时候睡着也没注意。

赵强蹲在炕旁拾掇马老头给的药草,翠莺脑子里突然想到个事,就问了他,“那陈乐富多少岁数了?”

赵强抬起头来,稍稍算了算,就道:“今年应该有三十了吧。”

三十,那不是比赵春大了一轮有余,再长个几岁,都可以当她爹了,心里不禁咂舌,忙又奇道:“瞧陈家家境似乎挺好,咋陈乐富这么大岁数才成亲?”

“他前头有过一个媳妇,四年前死了,后来就娶了春儿。”赵强说着话,手里也没停下来,这药草是马老头自己采的,都没咋收拾过,混的其他杂草多,泥土也多,不仔细拾掇不行。

“那咋会没孩子呢?”

“哪会没有,有两个闺女,大的都有十一二了,只是没有儿子,他是一心盼着能传宗接代,因此才比较紧张春儿一直没怀上的事。”赵强说起这些,不免嘴里叹了口气。

翠莺知道他为妹子的事心烦,原想不再说下去,可想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陈乐富有孩子,年岁又大,那时咋会把二妹嫁过去呢?”

赵强停下了手里的活,双眼愣愣地定在了虚无的一处,像是想起了往事。“前些年,我爹病了,弟妹又小,家里没了劳力,我娘一个人拉拔我们,日子几乎过不下去,好几年,都是靠着二舅接济还有四处借钱过活,因此欠下好些银子。”

想起艰难往事,赵强不免有些唏嘘,顿了顿后,才接着道:“陈家有钱,陈乐富又看上了春儿,找媒婆提了好几次亲,我娘原也不答应,可陈家的聘礼数越加越多,除了够还欠下的债,还能有些余银,春儿那时候就自个找了娘,说愿意嫁过去,这么着,这门亲事才成了,只是没想到,才不过两年,陈乐富这混账东西就这么作`践春儿,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再苦再累,也不会让春儿去受这份罪。”

翠莺听他如此说来,只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家的人当初也真是吃了不少的苦,不免安慰道:“你也不用责怪自个,这回说穿了就是夫妻拌嘴,吵架无好言,事情未必如想得那么糟,搞不好等气头过去了,陈乐富就来接二妹回去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静个几日就好了。”

“嗯。”赵强应了声,所有的药草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利落地将药草缠成一束后,站起身来,道:“你也别想了,今儿闹了这一通,也累了,干脆陪妞妞睡会吧。”

翠莺也确实有一些疲累,可想想待会还得烧晚饭,要是这时歇下,怕要耽误下厨的时辰,“不了,待会还得烧饭,就不睡了。”

“晚饭你就不用cāo心了,你脚伤了,就好好歇会吧。”

“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烧晚饭怕会被说躲懒吧。”翠莺真觉得,为了这点小伤被人说犯不着,尤其是像丁氏这种嘴碎的人。

“好了,就听我的,顶多我替你去做饭,总没人再说啥了吧。”赵强一副就这么决定的语气,拿着药草就出去了,翠莺想再说什么都没机会,因此也就罢了,依言躺下歇息了。

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连妞妞醒来被赵强抱走,她也没被吵醒,再睁开眼时,窗外夕阳斜沉,在窗纸上蒙了一层淡淡余晖。

翠莺惊得坐起身来,这是啥时辰了,睡到这会,怕是要错过晚饭,如果那样的话,真要被人说了。

急忙掀被下了炕,随手抓了几把头发,以免太过凌乱,穿上绣花鞋拔脚就出了屋,匆匆往堂屋走去。

走到堂屋外往里扫了眼,里面暗沉沉的,只有佛龛前燃了两支小红烛,却是已不见人影,看来大家都已经吃完饭,翠莺只得又往厨房而去,经过东屋时,门里传来了说话声。

“娘,大嫂才刚进门就那样,要是日子长了,该不知怎样偷懒了,我看大哥实在太惯着她,她才敢如此,你可得好好说说。”这话刚好飘进了翠莺的耳朵里,她略微想了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赵春。

一个丁氏还不够,这回又来个赵春,翠莺心里冷哼一声,这都是帮什么人啊,一点看不得别人好,尽会挑事弄非的。

“你舅母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瞧着,她人也没啥,该不会没分寸,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实心眼,就瞧上你大嫂了,咱们要是管太多的话,我怕老大不高兴。”这是叶氏的声音。

“娘,你这是说的啥,你可是大哥的娘,哪里有为媳妇和娘置气的道理,人都说落地的媳妇初生的娃,不教不行,你可千万不能犯这糊涂。”赵春继续说道。

“行了,我晓得了,等得空时,我说说她就是了。”

“这说也有门道,你就这么说……”赵春反到教起叶氏如何管教媳妇,翠莺听都不想听,径直走去了厨房。

原先心里还觉得叶春怪可怜的,十四岁的小姑娘嫁个老鳏夫,这会,只觉得可恶,心想这尊佛,早早请走才好,否则还不知得翻出多少事来。

第11章

翠莺老远就见到赵强、赵壮俩兄弟坐在厨房棚外的桂花树下纳凉,看见翠莺走来,赵强高喊了声:“媳妇,饭菜给你留了,在灶头。”

“嗳,妞妞呢?咋没见到她。”翠莺应了声,见屋里屋外、院坝里都没见到妞妞的身影,就问了声。

“同福子一道去林婶子家玩了。”赵强说着就想从小板凳上起来,翠莺忙道:“你们聊吧,我吃了饭,自个去寻他们回来。”

赵强听了就又坐了回去。翠莺进了厨房,见灶头放了碗荠菜,揭了锅盖里面还剩了些糙米饭,饭上搁了两马铃薯,饭菜都还有些温热,翠莺就拿碗盛了,搬一张小板凳,坐在厨房水缸旁吃了起来。

翠莺扒着饭,就看向赵强、赵壮俩兄弟,听他们聊天。

“你也别拧巴,明儿一早就去,弟妹也不是难说话的,你去接,肯定能接回来的。”赵强对着赵壮道。

“她要回娘家让她回好了,反正她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也不差这一趟。”张壮说话瓮声瓮气,也没个好声气,翠莺一瞧就知道小两口闹别扭了,心想她不过睡了一觉,林氏咋就闹到回娘家了。

“说的啥话,大老爷们的,这点肚量都没有,还跟自个媳妇闹气,又没啥了不起的大事,低个头说两句好话不就揭过去了,听大哥的,让你去你就去。”赵强拍了拍赵壮的膀子,以示安慰。

赵壮到也挺听他的话,想想低下头抓了抓头发,有些闷闷地说道:“我真搞不懂,兰英咋就和春儿那么不对付,春儿一来,十回里头准有七八回要吵,都不知道有啥好吵的,这回她还说了,只要春儿不走,她就待娘家不回来了。”

“福子没生下来之前,春儿一直是家里最小的,确实有些惯坏了,尽没大没小的,你也不要怪弟妹,回头我去说说春儿,让她收敛收敛。”赵强这话正合翠莺的心思,这小姑确实太没样子了,就她那样的,有几个嫂子能受得了。

翠莺心里嘀咕了几句,很快扒完了饭,正准备起身收拾,眼角却撇见赵春往这边过来了。

“大哥,你这是咋弄的,怎么能帮着别人说自个妹妹,二嫂那样是做给谁看啊,哼,矫情。”赵春一出东屋,顺着风就听见了大哥的话,当下就不服气了,急走着就过来了,嘴里好一通嗔怪。

“春儿。”赵强眉头一皱,喝了一声,语气带了几分强硬,“她是你嫂子,怎么能这么说嫂子,还懂不懂规矩。”

赵强脸色一沉,很有几分威严,再加上赵强比弟妹们要年长很多岁,父亲死的早,正所谓长兄如父,他板着脸训话时,赵春也有那么几分忌惮的,可她向来嘴尖惯了,就算心里有些怵,嘴上还是犟了几句,“她就有做嫂子的样嘛,还拿回娘家来要挟,尽小家子气的,她要待就让她待个够,咱家不稀罕她。”

“赵春。”赵强真火了,猛得站起身来,连名带姓喝了出来,“你再这样,就给我回去,咱家容不得这么没规矩的人。”

赵强这一吼,赵春着实有些吓到,又听他那样说,一下子委屈得双眼发红。赵壮见大哥发火了,忙也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事是由他牵起的,总不能放着不管,忙打起圆场,“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这边劝和着,那边对赵春摆了摆手,粗声道:“春儿去,回房去,别在这搅和。”

赵春吃了这么个憋,再不敢嘴犟,红着眼转身回东屋了,赵壮上去拍了拍赵强,道:“好了,大哥我听你的就是,明儿就去林上村一趟。我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赵壮往自个屋去了,赵强面色还是不太好,翠莺走了上去,“好了,别动气了,我去洗锅碗,你要不去林婶子家吧,把福子和妞妞带回来,等我收拾好,也该歇了。”

赵强看了她一眼,神色缓和了些,没说什么就出了篱笆院,翠莺转身去厨房捧了锅碗去河边了。

待翠莺洗好收拾完厨房,回到屋里时,赵强和妞妞都已经在屋里了,妞妞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赵强正捏着她小藕节般的手臂玩,捏了几下小家伙来劲了,抓着赵强的大拇指,使劲拉他的手,和他比起力气来。

赵强故意和她拉来拉去,看小家伙那副吃奶力气都用上的样,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翠莺坐到炕旁,想着赵强刚被气到,自个该安抚一下他,又见一大一小玩得起劲,也就上去凑了一脚,帮着妞妞一起拉他的手臂。赵强见媳妇也来玩了,兴致愈发高,几个来回后,用了巧劲把翠莺给拉得跌进他怀里,见她仰头看来,就作势要去亲她,吓得她忙避了开去,红着脸撇了他一眼,嗔怪他没个正紧。

赵强又是一番哈哈大笑,两口子正你撇我,我笑你时,妞妞却一个翻身起来,扑到翠莺身上,伸手咯吱起她来。

翠莺本也不是很怕痒,只是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到被咯吱得笑了起来,忙伸手一捞,把妞妞抱进怀里,反个头做出要咯吱她的样子,妞妞马上咯咯咯笑着整个缩了起来。

“妞妞,我来帮你。”赵强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上去就把翠莺抱了过来,和妞妞一同咯吱起她来,结果你咯吱我,我咯吱你,大家笑得滚成一团。

“好了,好了,别闹了,天都黑了,该歇了。”翠莺笑了好一会,都快没气了,忙出声让他们别再玩下去。

赵强笑着看了眼窗外,也确实晚了,就下了炕,拿起木盆去装水了,水装来后,帮妞妞洗好先歇了,之后再换水轮到她洗漱。

翠莺正站在脸盆架旁俯身洗脸,赵强在外面洗好进了房,看了眼炕上迷瞪的妞妞,就轻手轻脚走到她背后,xiōng膛贴了上去,双手从背后环上了她的细腰。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翠莺吓了一跳,之后就脸红心跳起来,忙用巾子擦了脸上的水,略微嗔道:“吓了我一跳,你还玩,快歇吧。”

赵强脸也凑了过去,磨蹭着她的后颈,在她耳边唤起来,声音有些闷闷的,“媳妇,翠莺。”

他也确实郁闷,本来都私下和娘商量过了,这几天里就把妞妞带东屋去睡,可这下子春儿回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婆家,东屋如今有娘、春儿和福子,再过去个妞妞就太挤了,这事看来只能搁置了。

听着赵强低唤着,翠莺心也有些酥了,身子软软地靠着他,任他揉搓磨蹭着,之后被他横抱着上了炕。

赵强怕太过痴缠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抱上炕后,又摸摸蹭蹭了一会,就放了她去洗脚,自个躺了下去。

翠莺洗漱好后,脱了衣裙也钻进了被窝,赵强仍旧从身后抱着她,手伸上xiōng口揉搓了好一会,现在他要不这么抱着她,就好似空落落的,都有些不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刚刚玩得太兴奋了,还是中午睡太醒,如今反而失了困,翠莺躺在炕上,听着耳边赵强的轻鼾声,半晌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些迷迷糊糊起来,突然感觉腿上一股热意传来,她立时醒了过来,伸手往身边摸了摸,湿了,就知道一定是妞妞尿床了。

妞妞虽然平时很少尿床,却也不是从来没有过,翠莺当即将妞妞挪开一点,轻手轻脚把赵强的手拨开,坐起身来。

她已经很轻了,赵强还是感觉到了,身子动了动,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媳妇,怎么啦?”

翠莺不想让他起来,就小声道:“我要去茅房。”

赵强这才没了声响,继续睡熟过去。翠莺披了外衣,因房里没有光亮,她起身将窗户推开一点,想就着月光把妞妞的裤子换掉。

此时满月挂于半空,繁星满天,月光洒落在窗户上,分外明亮,翠莺刚推开窗户,明晃晃的月光下,一条身影急步走了过去,差点吓得翠莺叫了起来。惊魂未定下,翠莺定睛看去,月光下却是映出了一抹石榴红,她马上就认出来那是赵春,因为今儿她穿得就是石榴红的裙子。

那抹红裙很快往前移去,绕了几下就看不见了,翠莺这才回过神来,下炕去木箱里取妞妞的裤子,替换下来后,又把炕上尿湿的地方擦了擦,将妞妞抱到他们中间,这才躺了下来。

躺下之后,一时又睡不着了,那抹石榴红一直在脑中荡来荡去。细细想了想,他们这屋窗户后面有几株桃树,旁边点是堆放稻谷草垛等杂物的茅草屋,茅草屋后面出去,再走不远就是河边,除了这些她再想不起还有啥其他的。

越想翠莺就越纳闷,这时辰村里的人家几乎都歇了,这会赵春如此不声不响地外去,而且不从前面篱笆院出去,反而从这边屋后走,一瞧就是偷溜出去,这大半夜的,独自一个人去哪呢?

翠莺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究竟,瞧了瞧赵强又睡熟了,心里不想拿这事吵醒他,只能自个多留了个心,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第12章

赵春绕过桃树,急步往茅草屋后面走去,人刚到背后就有双手臂抱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嘴急切地凑了过来,亲上她的脸侧,“春,咋才来,想死我了。”

“真是个冤家,你咋这么大胆,让二娃子把口信带过来,你就不怕被我娘知道。”赵春扭着身子,嗔怪道。

月影映出了紧抱赵春之人,是名二十岁上下的后生,个高壮实人也长得有几分俊,夜阑人静下,哪还管那么多,嘴里边亲边道:“我都要想死你了,哪还管得了这些,再说二娃子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你娘听到啥,也不会想太多。”

赵春被亲啊摸啊弄得浑身发软,心里那点小矫情早扔得远远的,反而主动转身抱住他的熊腰,娇声道:“福生,进屋去。”

福生一听抱起赵春就进了茅草屋,将门关结实后,两人亲成一团倒在了草垛里。

嘴里亲着,手也没空闲下来,福生三两下就把自己的衣衫给脱了,之后一手捏着赵春浑圆的奶`子,一手解她的衣扣,没一会两人都剥了个赤条条。

福生一下子红了眼,抓起那雪白的奶`子又揉又吮又舔,嘴里还含糊不清喃喃道:“春……都这么多天了……想死我了……”

“那死家伙回来了……我也没法子……这会不是来了嘛……”赵春早被亲得魂儿飞天,话语里夹杂着嘤嘤的呻`吟,那下`身处水泽泛滥,泥泞成一片。

火烧火燎的福生听了她那呻`吟声,哪里还忍得住,提着早已热烫如铁的硬`棍直捣黄龙,卖力地冲刺起来,捣得身`下的赵春闷着嗓子浪`叫连连。

福生在一声闷吼泄出后,就软倒在旁,两个汗出如浆的人抱在一处喘息,尽管浑身无力,赵春仍旧挪了挪身子,伸手扒过衣裙费力穿上,她得早些回去,免得娘起疑心。

福生一时却不让她走,紧抱着摸来蹭去,撩拨得赵春又是浑身酥麻,却硬是按捺下去,无力地抓住他乱摸的手,“别介,我得回去了,再待下去怕要出事。”

“那你啥时候再来见我,我可是一日不见你,就想得慌。”福生到是老实松了手,也拿起衣裤穿起来。

“等那死家伙走吧,这次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你到是替我出出主意,看有什么法子,即让他不能轻易赶我出门,又能让他早点走。”赵春一边扣着衣扣,一边说道。

“赶你出门不正好,你不就能天天和我一道。”福生说着话又想蹭过去亲她,被她一把推了开去,“哼,你想得美,你能有他那份身家嘛,没有的话就少打这份主意,我可不想再挨穷吃苦。”

这话说得福生一下蔫了,悻悻地往草垛上一躺,想了想道:“你不是说瘌痢头看到他进徐寡妇家嘛,那你就干脆去抓`奸,只要被你抓到一次,他就有把柄在你手上了,他再敢怎么着,你也有法子治他,且你这么一闹,他肯定得出去避避风头,立马就会走人。”

赵春听了双眼一亮,觉得这话说得中听,立时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好法子,就这么着。”

福生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正伸臂抱她,却是被她一躲就溜开了,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我得回了,等死家伙走了再找你。”

赵春出了茅草屋,扭着身子就往回走,福生随后也出了屋,左右看了看,就朝着河边离开了。

等到赵春回到东屋门前,她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开门进了屋,才刚进去,就听到叶氏迷糊的声音:“春儿,这么晚去哪了?”

赵春心砰砰跳得急了起来,人到还算镇定,轻声回了句,“去茅房呢?”

“咋这么久?”

“有些闹肚子。”赵春回着话,走到炕旁脱了衣裙钻进被窝里,叶氏随口问了两句,也不疑有他,没一会又睡熟过去。

赵春见叶氏没动静了,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刚经历了一场偷`欢,也确实感到疲惫了,不一会就跟着睡了过去。

赵春这边轻易入了睡,到反而翠莺辗转了好久才迷蒙着沉入梦乡。一早醒来,赵强已经不在炕上,翠莺忙着起身洗漱,又帮妞妞收拾,完了下厨做早饭,一时到没顾得上把这事告诉赵强。

待到堂上吃饭时,翠莺见着了赵春,她面上却是毫无异样,如常地喝粥吃菜,偶尔和叶氏说两句话,叶氏也没有提及她昨晚外出的事,就好似根本没那一出般。

翠莺自然不会将这种事随便宣之于口,既然没人提及,她就只管埋头吃饭,吭都不吭一声。

此时,反倒是赵春说了话,“大哥,待会我想回趟家拿些东西,我怕陈乐富又出手打人,还是你陪我去吧。”

赵强抬头说道:“今儿二弟要去岳丈家,我再出去的话,地里没人干活了,要不你明儿去吧。”

“对啊,老二你吃了早点去,好好跟媳妇说话,把她接回来,不要再生事了。”叶氏听了也忙着叫赵壮去接林氏。

赵春却是嘴一撅,不乐意了,“我就要今儿去,她闹小性子到是都紧着她,我的事却没人理,都不知道谁才是姓赵的。”

“又没规矩了,这么大个人,说话尊卑都不会分。”赵强明显对这妹子很头痛,看她乱说话就忍不住责骂,赵春悻悻撇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再不开口。

叶氏见她如此,就道了一句,“你大哥要下地真没空,要不……老大家的,你陪春儿跑一趟好了。”话说完,就看向了翠莺。

突然被提及,翠莺愣了愣,心里虽不想搭理赵春,可婆婆开口了,也不好意思回绝,就应了下来,“好的,娘。”

赵春看了眼翠莺,也有些不情不愿,可想想不能没人陪着去,聊胜于无也就没说什么。

赵强到是有些不放心,可今儿刚巧赵壮有事,他也不能放着地里的活不管,只能紧着吩咐几句,“你们自个当心点,要是陈乐富再动手,就得快些走,不要对着干,还有,春儿,你们总归是两口子,也不能老这么拧着,别尽闹腾了,好好和他谈谈,早些和好也免得伤了夫妻情分。”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赵春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又不敢和大哥顶嘴,只好应付几句了事,见她那不在乎的样,赵强心里也暗自摇头。

待早饭吃完,翠莺收拾碗筷进厨房,赵强紧随着跟了进来,小声吩咐道:“你自个小心,要是看到不对劲,就赶紧拉春儿走,知道不。”

翠莺自然知道他是担心两口子又像上次那般,要是弄不好,怕她也挨打,于是忙道:“我晓得,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赵强这才安心一些,去取了药草帮她换过药后,才同叶氏一道出门去地里。

翠莺收拾好厨房,摘了围裙,去了东屋,见着妞妞趴在板凳上看赵福编草龙,就走上去笑道:“福子,嫂子出门一会,你要看好妞妞哦!”

赵福嗯了一声,兀自忙手上的事,妞妞只对翠莺笑了笑,还是趴那看着,翠莺这才放心,对着赵春道:“小姑,我收拾好了,咱们去吧。”

赵春不冷不热应了声,对着脸盆里的水打理了半天发髻和衣裳,才施施然出了门。

陈观村和林家村之间隔了好几座村落,并不算近,两个女人的脚力也比不过赵强,所以比那日多花了一些时间,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到村口。

赵春走了这么会,嘴里直喊累,到了村口就靠着大槐树歇息了好一会,才往家门走去。

翠莺只是陪客,自然随着她,她要歇就歇,要走就走,直到四合院门口,赵春又停下了脚步,朝着一旁走过来的人笑道:“福生,找你二哥啊?”

迎面走来的赫然就是昨晚的福生,见着赵春唤他,忙紧着几步走了上来,笑道:“不呢二嫂,我这刚从大哥的铁铺出来,你找二哥吗?我刚瞧见他去了池塘旁的徐家。”

赵春一听当即就明白了,定然是福生帮着盯梢了,那死家伙又溜进徐寡妇家了,这样正好,她回来本就为了抓`奸,既然一回就碰上了,那也省得她之后再来回跑了。

“这样啊,那你陪咱们去寻你二哥吧,我有事找他呢。”赵春当着翠莺的面,和福生演起戏来。

翠莺哪里知道这些蹊跷,没想其他的,就跟着一同去了,三人走了一段路,绕过一个大池塘,就见到了一处院子,和赵家一样,同是篱笆围成,土胚的泥房。

到了篱笆院外,赵春也不叫门,就同福生一道径直走了进去,翠莺虽觉得有些不合礼数,可只以为两家人相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也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土胚房同是一堂两屋,翠莺刚在院子里站定,就见福生在两屋前都转悠了一下,好似在听屋里的动静,正觉得奇怪时,他却在东屋门前停了下来,忽然猛力往门上撞去。

只用力撞了两下门就开了,福生和赵春毫不犹豫闯了进去,屋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砰砰乓乓的磕碰摔倒声。

翠莺当场就呆住了,这是啥回事?

第13章

正当翠莺愣怔间,房里窜出来一名年轻女子,发髻凌乱、衣衫半遮,满脸惊慌地向着一旁的西屋跑去。

“你个贱`货,你还有脸跑,我今天不撕了你,我就不姓赵。”赵春尖声嚷着追了出来,扑上去就揪住她的头发,死命往东屋拽。

被赵春揪着头发的就是这家的媳妇徐李氏,丈夫死了三年,村里人称徐寡妇。

这徐寡妇也不是个好难捏的,泼辣得很,被赵春扯着头发吃痛了,就拿脚往后死命踹,反手去抓赵春的脸。

“你个死骚`货,臭不要脸的下作娼`妇,我让你勾人,我让你爬`床。”两人扭成一团撕咬踢打,赵春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

翠莺在一旁傻眼,她从小待在富户人家,主人家来往的都是商贾、官员,她伺候过和见过的闺阁千金哪里会有这样的举动,这般野蛮的村妇打架,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根本束手无策。

所幸这时屋里的男人们跑出来了,陈乐富头发蓬乱、衣衫不整,长长的裤腰带还拖挂在腿边,他急急赶出来,是想阻止赵春再喊下去,弄得人尽皆知,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

陈福生也一同赶出了东屋,疾步上去就抱住赵春往后拖,嘴里叫唤着:“二嫂,二嫂,快松手,别打了。”

陈乐富见赵春被拉扯开去,忙也上去扯了徐寡妇,推着她进西屋去。

赵春目的已达到,气也出了,又做做样子骂了几句,就顺势让陈福生拖着进了东屋,忙乱中,陈福生还不忘趁机偷抓她饱满的奶`子,捏在手里揉了好几把,弄得赵春暗地里撇了他好几眼,那含嗔带媚的眼神只瞧得陈福生心痒难耐。

那边陈乐富把徐寡妇推进西屋后,就连忙着赶进东屋,却见赵春已经坐在了桌旁,陈福生正站一旁劝和,“二嫂,你消消气,可别气坏身子。”

陈乐富颇有些气急败坏,进去就喝道:“你不是去娘家了,居然敢盯梢老子。”

“我呸,做这么不要脸的事,被抓到了还敢这么大声,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里正,找族长,让他们都瞧瞧你这德性。”赵春此时手里有把柄,自然理直气壮,做出要把事情闹大的姿态。

赵春嚷着就作势要走,陈乐富急得挥手就想抽她,一旁的陈福生自然不会干站着,忙上去一档,抓住他的手臂,嘴里假作劝阻道:“二嫂,别介,有话好好说。”一边劝阻一边将赵春堵了回来。

赵春出不了门,就拉着陈福生吐苦水道:“三叔,你可得给我评评理,我哪点对不住你们陈家,他整日在外,整个家都是我在打理,他到好,不念着自个媳妇的好处,反而出去鬼混,惹那些个下作贱`妇,这把我都当成啥了,哎呦,我可咋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混账东西。”

话说着,赵春就带起了哭音,硬是挤出几颗金豆子来,陈乐富被紧抓着手臂,又被赵春这么又闹又哭一通,啥也做不了,气势一下子憋了。

“二嫂可别再说气话,快坐,有话好好说。”陈福生劝了赵春重新坐下,这才转头看向陈乐富,念叨道:“二哥,你听我一句劝,二嫂嫁进来两年,一直尽心伺候爹娘,打理家事,对大哥和我也都很照顾,这样的好媳妇到哪找,你可千万别再做这种糊涂事,伤了二嫂的心,连带着被乡亲们指指点点,坏了门风。”

陈乐富心里已经够憋气了,被陈福生这么一念,脸色立马就变了,恶声恶气啐道:“你个死野种,你以为你是谁,尽敢到老子头上说三道四,滚开。”

陈福生心里一窒,在陈家人心里他永远只是个野种,就算同是一个爹所出,却从来没有地位,被所谓的娘和兄长们作践辱骂,这些仇他全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一旁的赵春见陈乐富这么骂他,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陈乐富,自己做错事,还在这骂东骂西,怎么着,三叔不能说话嘛,我告诉你,这事三叔和我大嫂可都是亲眼瞧见的,你甭想封住他们的嘴,也别想抵赖。”

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屋的翠莺,一听赵春提及她,只觉尴尬,心里那个闷,这算啥事,居然摊上捉`奸这种腌臜事,她到宁愿今日什么都没见过。

被捉`奸在床自然理亏,陈乐富就算心里气极,也只能由着赵春呼喝,一时气恼就甩开了陈福生,闷着头跑出了屋,见着门外站的翠莺,啥也没说,只看了一眼就大步离开了。

赵春嘴角得意地勾了一勾,暗自抛了个媚眼给陈福生,转身追了出去,嘴里又嚷道:“陈乐富,我告诉你,咱们没完。”

刚出篱笆院的陈乐富头也没回一下,径直走了,反而陈福生上来道:“二嫂,我看二哥也知道错了,你就消消火,别再闹脾气了。”

“三叔,我可是给你面子,你回去跟陈乐富说,要想我不计较,你们陈家的人得亲自登门来赔礼,否则我决不罢休。”赵春唱了这么一出戏,自然就得好好唱下去,挣得最大的面子利益,才能收手,何况,陈乐富还没走,她也不想早早回家,免得打闹起来,自己吃亏。

“二嫂……”陈乐富还待再劝,赵春摆了摆手,直接道:“别再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

陈福生并不是真的劝和,见赵春如此说了,自然闭了嘴。赵春这才扭着腰进了东屋,对着屋里的水盆一通整理,发髻衣衫都打理好了,才再出来,仰着脸走到西屋外,扬声嚷道:“你个不要脸的贱`妇,咱们等着瞧。”

骂完后,赵春只觉通体舒畅,笑着走到翠莺身边,道:“嫂子,咱们回去。”

翠莺就这么又陪着赵春回了林家村,一路上只觉赵春满面春风,双眼俱闪着光彩,哪点像遭遇丈夫背叛的样子,反而是自己更显郁闷。

赵春回到家,啥也没说,就自个进了东屋,一直到晚饭前,都再未露过面。

翠莺自然不能像她那样,林氏不在,家里的活都等着她做。在院坝里晒上谷粒后,拿着木盆装了昨儿妞妞尿床换下的裤子,以及早上让赵强脱下的衣衫,带上皂荚和棒槌,出篱笆院去河边洗了。

翠莺蹲在河边洗衣时,心里还一直在想刚刚徐寡妇家的事,不知咋的,她总觉得这事透着不寻常,哪有这般凑巧的事,而且再细细回想,赵春和那个陈福生,两人所有的作为都好似心中有数般,毫不犹豫奔去徐寡妇家,不动声色就闯进门去,来个当场捉`奸在床,一切都很有步骤,毫无突发的慌乱之感。

正寻思间,隔壁的林婶子捧着一盆脏衣服过来了,见着翠莺,忙蹲到了她身边,“赵强家的,你也洗衣服啊。”

林婶子家的小儿子二娃子和赵福差不多大,两人常一处玩耍,妞妞也喜欢跟在屁股后面打转,翠莺常去林婶子家唤赵福和妞妞,所以算是相熟的。

“是啊,林婶子今儿咋没去地里?”翠莺虽不是很习惯一大群媳妇婆子在一处哄闹嬉笑,可像林婶子这般相熟的,聊上几句还是会的。

“今儿二娃子一直闹肚子,我照料了一早上,这会也晚了,就不去了,这不,臭小子弄脏的裤子拿来洗了,要不然明儿就得光屁股了。”林婶子是个爽直的脾气,说话行事都挺乐呵。

“怕是吃错东西了吧。”翠莺随口说了一句。

“我也这么想,说是昨儿就吃了块糖,呐,还是你家春儿婆家的小叔子给的,说是让咱们二娃子传个话给春儿,就递了他一块糖,吃了今儿就闹肚子了,真是乡下人贱`命,吃不得好东西。”林婶子念念叨叨说了一通,说完自个还哈哈笑了起来。

“春儿的小叔子?昨儿来过吗?”翠莺到是听进去这句话,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昨儿下地没见着,是咱家二娃子说的,应该不会认错人,咋的,他没来家里坐吗?”林婶子到没想其他啥的,见她问起,随口答了。

翠莺心里有了些念头,愣了一下,就笑了笑,把话给岔开了,“昨儿我有事也不在家,你们二娃子要是不好的话,去村头马老头那瞧瞧吧,听我们家的说,他的草药还不错。”

“也没啥大不了的病,明儿就会好了,马老头那就不去了。”林婶子不疑有他,手里洗着裤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翠莺洗的东西不多,很快洗好就起身回了家。

翠莺将衣裤在院坝里晾了后,就回了自个屋里,坐在炕上,细细想这件事,照林婶子这么说,陈福生昨儿就来过林家村,还给赵春带了话,可他肯定没来家里,两人有否碰面呢?难不成昨晚春儿偷溜出去,就是见陈福生?今儿赵春回去是两人商量好的?那捉`奸的事……

第14章

翠莺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思忖一番后起身去了厨房,利落地洗了红薯煮上,起锅后用布包了四个,装了一罐凉白开,带着就往赵家的地里去了,想着这事得早些告诉赵强。

赵家的田地在村外,靠近祁云山的东麓山脚,这祁云山群山叠嶂,环抱着附近十几座村庄。

翠莺听赵强提过,当年逃洪灾到了林家村,起初啥家当都没有,直到近几年才一亩亩田地购进,加上从地主家租贷的,已有十多亩了,不过因财力不足,买的都是靠近山脚的地,七成以上是山地、坡地,真正亩产高的好地也只得了四亩,缴了公粮,交完租子,家里所剩不多,一年的粮食都很紧张。

虽是听赵强提过,可真去地里,翠莺这还是头一遭,在田埂上饶了半天,才算近了祁云山脚,停下步子,手搭凉棚远眺望去,在金黄的麦穗地里瞧见了赵强的身影。

翠莺加紧脚步走了过去,到了田头,高声唤了声:“娘,强子。”

正忙着割麦子的赵强抬头看来,烈日下他打着赤膊,脸庞被晒得发红,额头颈间全淌满了汗水,见到翠莺先是愣了下,随即绽起笑容,露出了满口白牙,扬声笑道:“媳妇,你咋来了?”

埋头一摞摞捆麦的叶氏也看了过来,挺直腰板抹汗,嘴里问道:“老大家的咋了,是家里出了啥事吗?”

翠莺心里是有事,却也不便直说给叶氏,忙就笑道:“娘,没事,我煮了几个红薯,想着拿过来给你们填填肚子,呐,还带了凉白开,你们歇会先吃点吧。”

叶氏一听没啥事,就放心下来,笑道:“老大,你就过去歇会,我这些先捆了,待会就过来。”

“嗳,娘。”赵强应了声,将手里的镰刀搁下,边抬着手臂擦汗边往翠莺这边走来。翠莺忙走上几步迎了过去,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呐,拿去擦擦。”

赵强一脚跨上了田埂,却是没有接帕子,还是用手背抹着,嘴里笑道:“不了,我满手的泥,你收起来吧,免得弄脏。”

“说啥呢,脏了可以洗啊,帕子不就是拿来擦的,来,先洗洗手。”翠莺说着拉了他的手一把,提起水罐倒了些凉白开给他冲手,再次把帕子递上,赵强溢满笑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抹了抹汗水,四周瞧了瞧,找了处硬土,拉着翠莺坐了下来。

“先喝点水解解渴。”翠莺一坐下,就把水罐递给了赵强,等他接过去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时,将布包解了,里面的红薯还热着,伸手拿出了一个,“呐,红薯刚出锅的,趁热吃点。”

赵强灌了一肚子水,只觉所有的燥热都解了,放下水罐接过红薯吃了起来,边吃着还不忘说一句,“媳妇,你也吃点。”

“我这是给你和娘带来的,家里还有几个呢,我回家再吃。”翠莺不比他们干力气活的人,这会还不饿,本来红薯煮了也是给他们娘俩和孩子们的,她自己到无所谓吃不吃。

赵强哦了声继续咬红薯,翠莺见他满面笑意,觉得趁他心情好,把这事说了,扭头看了眼叶氏那边,见她还没过来,就压低声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啥事?”赵强吃着红薯,嘟嘟啷啷的,也没在意,随口一问。

翠莺略理了理头绪,正待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唤声:“娘,大哥,哎,大嫂也在啊。”唤声打断了翠莺已到嘴边的话,同赵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赵壮正踩着田埂大步走过来。

“二弟,这会你还过来啊,弟妹接回来了没?”赵强高声喊道。

赵壮没答话,先是看了看叶氏,见她手边的麦子捆得差不多了,就没过去帮忙,径直走到了赵强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没和赵强商量之前,翠莺还不想让别人知晓,因此只能咽回肚里。提了水罐递向赵壮,“二弟,来喝点水解解渴,这边还有红薯,你也吃点。”

赵壮接过水罐喝了水,却推拒了翠莺递过去的红薯,道:“不了,大嫂,我不饿。”翠莺也就放回了布包。

“咋样?”赵强看向赵壮,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就问了句。

“还没接回来。”赵壮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是不是你又拗了?我不让你说点好话嘛。”赵强眉头微蹙了蹙。

赵壮听了似有些不服,闷闷地回道:“哪有,我不知说了多少好话,照样被她爹指着鼻子骂,早知道,就不去触这霉头了。”

“被老丈人骂两句有啥的,别气了,明儿再去吧,让弟妹呆在娘家总不好,早些去接回来。”赵强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二弟,说是十八了,性子还跟个小孩一样。

“是啊,你再多跑一趟也没啥,弟妹见你这么着紧她,定会开心的,指定就跟着回来了。”翠莺在旁也劝和了一句。

“大哥,大嫂,你们不知,兰英在娘家没份说话,都是她爹说啥就是啥,今儿她爹说了,当初只给了这点聘礼就娶了他闺女,咱们家不知好,还给他闺女脸色瞧,要是不给点赔礼的话,他绝不依。”赵壮把原话说给了他们听。

赔礼?翠莺着实愣了愣,活这么大,还头一遭听说两口子吵架,岳丈家横插一手要什么赔礼的。

“赔礼?”赵强同样疑惑。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爹多贪钱势力,当初要不是她娘病重要冲喜,她爹哪肯就这么把闺女给嫁了。”赵壮想起当初岳丈的刁难,心里就烦。

赵强一时没话了,二弟那个岳丈的嘴脸,当初在去他家提亲时,已经瞧多了,却是没想到,闺女都已经嫁过来了,还是这般,连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得出口。

翠莺不知内情,可瞧他们兄弟俩的神情话语,也猜到林氏的爹不是好说话的人,难怪赵壮这一趟无功而返。

“大哥,你瞧,我手上一直没啥积蓄,你看你那可有,支点给我。”赵壮颇为无奈,只能向大哥开口了,平日他有啥大点的花销,大哥也都是会贴补给他的。

“上次娘说了要存银子,我的银子都给娘收着了,手头也没了。”赵强说道。

“啥银子啊?”两人正说着,叶氏捆好麦子,走了过来,就听到了些话音。

赵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答话反而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田地旁的野草。

翠莺不知道内情,也没接口,还是赵强接了话,把这事大致说了遍,叶氏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从未说过重话的她,却似真火了,“这说得是啥话,这事到哪也站不住个理字,闺女嫁过来就是咱们家的人,凭啥要咱掏这种银子,老二,我可跟你说,咱一分都不能出,让他自个看着办。”

叶氏一通骂完,还气呼呼地直喘,翠莺忙上去扶她坐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劝,扭头看了眼赵强,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翠莺也就不开口了。

事情这么一闹,叶氏也没心思干活了,歇了会气就直接站起来走了,赵强、赵壮看了看叶氏离去的背影,也一时无话,两人速速割完一茬的麦穗,捆完后也跟着歇了手。

本来翠莺是想说赵春那件事,如今也没法再说,只得等晚上两人关起门来,再细细说给他听。

翠莺站在田埂一直等赵强干完活,帮着他们将一捆捆的麦子收拢起来,堆成两堆用麻绳捆了,再用扁担挑起,一同往回走去。

刚走到篱笆院外,就见到赵春站在院坝里,见到他们一行走来,忙着就迎到了门口,上来就一把抓住赵壮的手往回拉。

赵壮被拉到院里,还没站定,赵春就数落上了,“二哥,瞧你块头这么大,咋就这么怂呢,要是我,早要那老无赖好看了,他当自个闺女是啥千金大小姐,还是天上的仙女,我呸,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春儿,你少掺和,进屋去。”赵强挑着麦子赶了进来,立马就喝了一声。

“大哥,你咋总帮着外人,我哪句话说得没理,这事就不能依着他们,那老无赖真要来事的话,咱们也没啥好怕的,要逼急了,就休了他闺女,看他还拿啥来坑钱。”赵春自觉在理,又是一番叫骂。

赵壮被她骂得也有些火了,狠狠把手一甩,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闭嘴。”

赵春立时觉得委屈了,左右瞧了瞧赵强和赵壮,嘴巴一憋,“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尽没出息的,难怪把娘气成这样,再懒得管你们。”

一通嚷嚷后,赵春扭个头就跑进了东屋,赵壮没好气地踢了脚院里的桂树,转身也回了屋。

赵强只觉头痛,吁了口气,重新挑起扁担往后面的茅草屋去了。翠莺觉得这事她啥忙也帮不上,只好眼不见为净,转身往厨房去了,将锅里的红薯连同布包里剩下的一同装了碗,之后就往林婶子家去唤回赵福和妞妞,把红薯分给了他们吃。

第15章

待到晚饭上,唯恐天下不乱的丁氏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赵香与丁氏自是一路货色,只是刚被大哥、二哥都责骂过,她也知道要收敛,不再自己出头,只是在一旁插上几句,却是句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挑得丁氏更是来劲。

丁氏毕竟是长辈,赵强、赵壮他们虽心中不喜,也不能说啥,只是埋头吃饭,不予理睬。

只可惜,叶氏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心里本就不悦亲家的行事,被她们这么一番说,更是一股气哽在xiōng口,连饭都吃不下去,沉着脸搁下筷子就回了东屋。

赵壮闷声不吭扒拉完碗里的饭,也黑着脸走了,赵强随着身后追了出去。

“二弟,舅母向来如此,别往心里去。”赵强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去桂花树下,端了小板凳让他一同坐下。

赵壮脸色一直都不好,闷声坐下,嘀咕了句,“她是长辈,我还能怎么着。”

“好了,大男人也别太小心眼,弟妹的事,你准备怎么办?”赵强直入正题。

“还能怎么着,当初也是她自己要跑回娘家的,我接也接过,讨好赔罪能做的都做了,她爹还非得敲笔银子,我又拿不出,就让她待那好好想想,看往后还闹是不闹。”赵壮想想也有些气,要不是林兰英硬闹着回了娘家,会出这趟子事嘛。

赵强当然听得出他这是气话,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只是这趟牵涉到亲家老丈人,确实棘手,心里头想帮把他,却是无从帮起。

“好了,别再说这种气话,也别乱想了,早些歇着吧,有事明儿再打算。”赵强吁了口气,让赵壮回自个屋去歇息,将俩板凳放回后,抱了妞妞也进了屋。

翠莺洗好收拾完进屋时,就见到赵强坐在桌旁板凳上,手里抓着把锄头,却是愣着啥也没做。

“咋了?”翠莺轻声唤了句。

赵强醒过神来,低下头去咚咚敲锄头,“锄头有些松了,我把它给敲敲实。”

翠莺走到木箱旁,掀开从里面拿出绣了大半的荷包,都有两三日没绣了,等绣完手上这个就能送出去了。

捻针穿了线,翠莺就着如豆的油灯绣了起来,脑子里却在想该怎么把赵春的事告诉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到有啥好说辞,干脆就直说吧。

“强子,今儿我去田头时,不是和你说过有事要说,你还记得不?”翠莺停下手,轻声问了句。

赵强也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她,道:“有啥要紧事?”

稍一犹豫,翠莺说道:“是关于春儿的事,这都是我自个瞎琢磨出来的,你只管听听,可别动气。”

说是关于赵春的,他到是一愣,随即又道:“不管啥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会瞧着办的。”

已经给赵强事先提了醒,翠莺再不犹豫,将那晚所见,去陈观村碰上捉`奸以及林婶子说的那番话,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赵强越听脸越黑,听完一下子站了起来,丢下手里的锄头就要冲出门,翠莺忙上去拉着他的手臂,急道:“你这时去,想气死你娘啊。”

这话一出,赵强刹住了脚步,翠莺忙又道:“二弟的事已经气得娘吃不下饭,你要这么冲去质问,这事准得捅出来,娘听了还不得气病。”

赵强当时只是在气头上,这会也想到了东屋还有娘在,不能意气用事。翠莺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摁在了板凳上,“好了,先坐下,这事得好好想想再办,且不能让娘知晓,你最好私下找春儿探探口风,要真没那么回事,也不至于冤枉了她。”

憋足的怒气就这么泄了,赵强脑袋耷拉了下来,恨恨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心里烦躁得很,想着咋就没件顺心事。

翠莺见他再没冲动,也就放心下来,扭头看妞妞瞪着眼瞧这边,怕她受了惊,就上去把她抱进了怀里,轻拍她的背。

赵强生了会闷气,抬起头来,愤愤道:“春儿要真是有意设计你去作证,我非得骂死她不可。”

翠莺心想赵春应该是想拉赵强去的,结果出了岔子,反而让她遭遇了这种场面,不过这种话她也不来挑明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赵春本意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晚,翠莺明显感觉赵强辗转难眠,心里藏着这样的心思,也难怪他如此。

翌日赵强、赵壮、叶氏说是照旧下地,吃完早饭,就出门了,整个早饭时,翠莺见赵强都是绷着脸,冲着赵春直皱眉头,看来话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翠莺自个到能守口如瓶,还是如常收拾洗刷,刚从河边洗了碗筷回来,就见到赵花领着二囡来了。

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翠莺迎了上去,拉过二囡的手,笑着抱起她来,“二囡,好几日没来了,咱们妞妞都念了你好几次了。”

二囡没说话,小脑袋低低的,好似不怎么高兴,翠莺也没在意,将她放了下来,让她自个去找赵福和妞妞玩。

“大嫂,我听说二弟妹和二弟吵架回娘家了?”赵花问道。乡下地方,婆娘们全都爱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总是传得特别快,谁家有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传得满村皆知,啥也瞒不住。

“也没啥,就拌了几句嘴,很快就会过去,你也别担心。”翠莺不想她cāo这份心,对事情也没好处,就轻描淡写说了几句。

“哦,那二弟妹不在家,二囡就劳大嫂照看了,我这就得赶回去下地。”赵花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将二囡托给翠莺,就准备走了。

“没事,让她同福子、妞妞玩好了,多个人还热闹些。”翠莺笑道。

“嗯,那大嫂我走了。”说话就想转身走。从进门到现在,赵花都是头低低的,翠莺原也没注意,这会她刚好转身过去时,一眼撇到了她的脸,脸颊上却是有一条条红印,不是很深,却也能看得分明。

“大姑,你脸咋了?”翠莺疑惑问了句。

赵花明显一惊抬头,忙伸手捂住脸,道:“没事,不小心撞的。”说完,就急着走了。

翠莺皱起了眉,赵花刚一抬头,她分明瞧见那双微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哭成那样的,只怕脸上也不是撞的这么简单。

可赵花明显不愿提,翠莺也就不好多管,只是瞧了几眼她走去的背影,就回了厨房,等厨房都收拾好,就去后面菜地里浇水除草,整了大半日,出了满头的汗才算弄好,回去时,顺道拔了几颗白菜带走,准备晚饭烧了吃。

这几日田里正是收割麦子的时候,昨儿赵强挑了两大摞捆好的麦子回来,都是要放院子里晒的,等晒干了才好打麦。翠莺虽没做过多少农活,到也见过不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搁了地里拔来的白菜,就去了后面茅草屋,把麦子几捆一摞地往院坝上搬,全摊开来给晒上。

翠莺正搬来搬去忙着,赵福、二囡和妞妞跑院子里来,见着院坝上摊了那么多麦子,全跑了过来。

赵福径直跑到翠莺身边,伸手弯腰就帮她搬起麦子,二囡、妞妞也学起样来,过来七手八脚地帮起忙来。

孩子们也就是一时兴起,大半还是为了好玩,翠莺也就由着他们,支了他们去把麦子摊开来,三个孩子跌跌撞撞、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两大摞麦子花了近三刻钟才全摊上,摊上后,翠莺又去取了三钗拨麦子,让它们松散开来,摊得匀一些,等晒上一会,还得用三钗不时翻一翻,这样才干得快。

三个孩子这么会下来,玩得有些累了,在桂花树旁坐下歇气,手里还没个空,扯了麦杆子你抽我,我抽你得玩。

翠莺边翻着麦子,边看他们玩,嘴里也不时呵呵笑起,只一会,二囡就停了手,往旁边一靠,不玩了。

翠莺几步走到二囡身旁,蹲下身看她好像没什么精神,就问道:“二囡,咋了?”

二囡看了眼翠莺,又看了眼妞妞,小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细声细气地问道:“大舅母,你喜不喜欢妞妞啊?”

“当然喜欢啊,二囡咋这么问。”翠莺笑着答道。

“那大舅舅喜不喜欢妞妞呢?”二囡没答话,反而又问了一句。

“也是喜欢的,妞妞是咱们的女儿呀。”翠莺收了收笑容,觉得二囡问这些好似有啥意思。

“那大舅舅和大舅母喜不喜欢二囡呢?”二囡不死心接着问,两只眼睛紧紧瞅着翠莺,小眼珠子里好像藏了期盼。

翠莺轻轻把她抱了起来,拨了拨她有些汗湿的头发,柔声说道:“二囡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大舅舅、大舅母都很喜欢,不只咱们,二舅舅、二舅母、外婆、小姨他们全都喜欢二囡。”

听了这么些好话,二囡却没有开怀起来,小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嘴一憋,双眼一下子盈满了泪水,略带哭音道:“那为什么爹和奶奶不喜欢二囡,还说娘生了二囡没用,爹……爹还打了娘呢,呜呜呜……”

二囡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翠莺忙轻声哄她,心里却又想起赵花脸上的红印,这么看来,显然是被二囡他爹给打的,心里不觉有些憋闷。

第16章

翠莺哄了好一会,二囡才没有再哭,让赵福、妞妞陪了她去玩,自个继续翻晒院坝里的麦子,心里说不上来的郁闷,农村里看不起女娃的人比比皆是,就算县城里大户人家也都如此,想想自己也带着个妞妞,不知道往后会不会遭嫌弃。

待到傍晚赵花来接二囡时,翠莺也没提及此事,全当毫不知情,她不想赵花觉得难堪,只笑着唤来二囡,并揭开锅盖,取了搁糙米饭上蒸的藕片,全都是一片片切得薄薄的,在事先兑好的糖水里蘸了递给二囡吃。

在农村里,糖可是很金贵的东西,一般人家一年也只得几两,平日全都不太舍得用,翠莺知道二囡喜欢吃甜食,才特意出去买了节莲藕,做这个糖藕片给她吃,让她也能开心些。

“大姑,这些你带上,给二囡当零嘴吃。”翠莺蘸了两片全塞二囡手里后,还取了十来片全一一蘸了糖水,用小碗装了递给赵花。

赵花瞧二囡咬着糖藕片,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疼惜她,就接了过去,嘴里客气道:“要不我拿几片回去,其余的留下给福子、妞妞他们吃。”

“锅里还有些,福子、妞妞都有得吃,这些你全拿去吧。”翠莺笑着把碗塞进赵花手里。

“那行,那我全拿走,二囡快多谢大舅母,咱们也该回去了。”赵花笑着拉起身边吃得入味的二囡,就准备走了。

“大舅母,好好吃,你以后再给我做好不好?”二囡毕竟小孩子,对吃的东西份外眼谗,翠莺蹲下身子,笑道:“行,二囡喜欢吃,大舅母下回再做。”

“这孩子,那大嫂,咱们先走了。”赵花瞧瞧时辰也不早了,得快些赶回去才行,就不再耽搁,拉着二囡出了厨房。

赵花拉着二囡刚走出去,就见到妞妞咯咯咯小跑着过来了,赵花当即拉过妞妞的手,从碗里捡了一片糖水藕片递给妞妞,之后才快步出了篱笆院。

妞妞拿着糖水藕跑到了翠莺身边,吱溜一下就钻她身后去了,翠莺正想拉她,这时福子也跑过来了,嘴里还嚷着:“妞妞,你藏好没,我来找喽!”

原来是捉迷藏,翠莺也就由了她,让她躲在自个身后,福子跑过来看了几眼就窜到翠莺身后,把妞妞拽了出来,哈哈笑道:“找到了,找到了。”

妞妞被找到也乐得很,咯咯咯笑个不停,翠莺见两人玩得一头汗,就掏出帕子给他们全擦了擦头上的汗,正准备转身去厨房取糖藕片给他们吃,身后却传来了尖细的声音。

“呦,我说老大媳妇,也不能这么偏心眼吧,妞妞是你的女儿,福子不也是你的小叔子,都是小孩子,咋就给你们家妞妞吃独食,让咱们家福子光瞧着眼馋,怪可怜见的。”丁氏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翠莺忍丁氏许久,虽是长辈,也不带这样的,平日里怎么在叶氏跟前嚼舌根都不计较了,今儿直接冲她来,她可就不客气了,不禁讥讽道:“只怕舅母更眼馋吧,瞧不得咱们好。”

这一下可点了火,丁氏当即就叉手指着翠莺,骂道:“你说的是啥话,我眼馋啥,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在强子面前尽装贤惠,私底下却是这样的偏心眼,欺负小叔子,我可告诉你,要敢亏待咱们家福子,我都跟你没完。”

“戳中舅母的痛脚不成,急成这样,尽撒泼吧,我没空理你。”翠莺又戳了一句,再不理丁氏,转身就要回厨房。

“你,你,你给我站住,跟长辈这么说话的嘛,气死我了。”丁氏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气得就要追上来,嘴里还颤声嚷嚷着:“这啥世道啊,还有你这种人……”

“这都咋了?”丁氏正大嚷闹着时,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地里回来了,走到篱笆院外,就瞧见这场面,叶氏忙着就赶了进来,急声问道。

一见到叶氏,丁氏可算找到撒欢的地了,立马做出哭哭啼啼的样,上去拉着叶氏直诉苦,“大姐啊,我咋就这么命苦,连个外甥媳妇都能欺到我头上来,我还咋有脸活下来……”

叶氏听了就吓一跳,咋闹得这么严重,忙着就劝和道:“弟妹可千万别这样,有啥事好好说,别气坏身子,也别尽往坏处想。”

“我能不气坏嘛,我只瞧不过眼强子媳妇让自个女儿吃独食,尽让福子在旁眼馋没得吃,这才说了她两句,哪里知道她反到顶了我一通,句句戳我心窝子,欺了小叔子还不算,如今连我这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也要欺了去,你叫我咋还有脸啊!”丁氏那是说得气不成声,只差没挤出几颗金豆子了,全然一副被别人糟践欺负了去的样子。

丁氏这一番动静,哪还不惊动所有的人,赵春推开东屋的门走了出来,也不上来,只歪靠在门上在那瞧热闹,丁氏那两把刷子,她还是知道的,不闹个痛快,是绝不会罢手的,哪还用她再插一脚,只管瞧着就行。

同样从屋里出来的还有叶香,老远看到就急忙跑了过来,等跑到丁氏身旁,她的话也就全听进耳朵里去了,不禁狠狠瞪着翠莺。自个娘的脾气也是知道的,叶香只在身后站着,不敢上去劝说。

被丁氏这一通闹,翠莺到不怎么怕,只感到不胜其烦,妞妞想来是吓着了,一个劲地往她身后缩,翠莺忙抱起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拍她的背。

叶氏听了丁氏这一串话,先是愣了愣,之后转头看了眼翠莺,又看了看待在一旁的赵福,见翠莺抱着妞妞哄,脸上也有些不太高兴,却也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指责翠莺,到先是劝起丁氏。

赵强、赵壮都已经进了篱笆院,在叶氏身后停下来,丁氏的话当然也就全听到了,叶氏劝和丁氏这当口,赵强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走到翠莺身前,说道:“我媳妇不是这样的人,舅母你可别冤枉人。”

叶氏正好言好语劝和着,赵强却来这么一句,眼见丁氏又得发作,忙喝责道:“你插什么嘴,快给舅母赔不是,老大家的,你也是。”

翠莺觉得自个没错,总不能老让丁氏肆无忌惮地搅事,心里不乐意就闭着嘴没说话,再瞧赵强也同样没服软赔这个不是,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呶,呶,呶,我就说了吧,有了媳妇忘了娘,强子这么懂事的,也照样被人拢了去,只怕再往后,就没你这个做娘的站脚的地方了。”丁氏哧鼻,挑事的话是一句连着一句都不带打结的。

“舅母,你怎么说这种挑拨的话,二弟的事你尽挑事弄非,这会又来说这种话,你到底存得什么心啊!”赵强也火了,昨儿晚饭已经把赵壮和林氏说得一无是处,今儿又来事,怨气积的多总也会爆,丁氏再这样,他也不想再一味忍让了。

赵强这一番低吼,丁氏到也起了些怯意,嘴里却还要强,嚷道:“我咋了,我不过就为福子叫屈了几句,你们就联合起来欺负我,我,我,我……”我了半天,丁氏一口气哽在了喉咙,突地哇哇哭嚷了起来,“我不活了,香儿他爹,当年你咋就不开眼,接济了这么个白眼狼,到如今反过来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我没脸活着了,香儿他爹你带我走吧”

“大表哥,你咋这样,怎么说咱们都在一处过了二十几年,爹那么疼你,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咋能尽帮着外人。”叶香也气不过了,指责起赵强。

这会动静是越闹越大,左邻右舍都纷纷围到了篱笆院外,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不时还往里面指指点点,这事恐怕到了明儿,就能传遍全村了。

叶氏见院外涌来了这么多人,自觉丢脸,不想再闹腾下去让人白看笑话,于是不管赵强、翠莺是否肯赔不是,只忙着半推半扯地将丁氏拉回了她屋里,还不忘将赵福也扯了去,关起门来,慢慢劝说。叶香自然是跟着同去了,临去前,又是朝翠莺剜了几眼,眼里尽是恨意。

赵春见事儿歇了,没热闹可瞧,也扭个身子进了屋。赵壮对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只能闷声不吭,转身看向外面还围着的乡亲们,沉个脸没好气地上去一通驱赶,看热闹讲是非的人群这才渐渐散了,各自回去嚼舌根去,把这谈资已最快的速度散播开去。

院子里没一会就全都散尽,赵壮去收拢院坝上晒的麦子,厨房外只留下赵强、翠莺、妞妞一家三口,赵强烦躁地扒了几下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翠莺,犹豫了半晌,上去抓住她的手,道:“你别理她们,千万别气着自己。”

翠莺任由他的大掌包着她的手,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嘛。”

“你是我媳妇,我当然相信你,往后再不要问这种傻话。”张强紧了紧手掌,语气很笃定。翠莺心里再没啥好想的,原有的那么点生气也消弭了,嘴角微微勾起,道:“别人再怎么说怎么闹,我都无所谓,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赵强见媳妇不怨反笑,心里总算放心下来,伸手接过了妞妞,对着媳妇就是一通傻笑,翠莺不禁嗔道:“尽会傻笑,好了,锅里还烧着饭,再待下去要焦了。”

翠莺说着话就挣开了握着她的手,进了厨房,赵强怕媳妇心里还没完全消气,忙跟在身后也钻进了厨房,放下妞妞后,粘在媳妇身边,帮她打起下手。

第17章

丁氏被拉回屋后,还念念叨叨好一会,叶氏在旁一直劝和,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弟妹脾气是不好,可对他们家却是有大恩情的,这点她绝不会忘记。

“大姐啊,你可要听我一句,强子媳妇绝对是个有心机的,我只怕你这样的好脾气,往后是吃不住她的,你千万得多防着她,趁现在才刚进门,就得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丁氏自觉是为了赵家好,颇有些苦口婆心。

叶氏自然知道她如今在气头上,说的话有些偏颇,不过心里到真有些惊讶,看老大家的平日不怎么响动,却能把丁氏气成这样,可见真不是好拿捏的,确实得多上些心,免得老大到时候被她吃得死死的,大男人被媳妇骑到头上去,那就真要被人看笑话了。

心里虽这么想,叶氏到也没直说,只是嘴里应付道:“弟妹,我晓得了,你就别再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

“你尽知道和稀泥,这种脾气真要不得,不跟你说了,福子,来,到舅母这里来。”丁氏见叶氏还是这么不愠不火的,根本没当回事一般,就再不想和她说,招手让赵福到她跟前,俯下身子就问道:“福子,舅母来问你,今儿大嫂有没有给你吃啥好吃的?”

赵福仰着头看了眼丁氏,就撇过头去,嘀咕道:“问这干啥?”

丁氏被他这一下,又有些气到,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孩子,让你说你就说,嘀嘀咕咕干啥。”

赵福一歪脑袋,避过丁氏再度戳过来的手指,摸了摸脑门,不太高兴,他人虽小,却不是啥都不懂的,平日里听林氏、赵花她们私下里念叨多了,也不咋喜欢这个舅母,不太乐意答话,扭头看了下叶氏,见她点了点头,他才不情愿道:“除了早饭,没吃啥。”

丁氏这下总算满意了,马上一副我就知道的嘴脸,讽声道:“你看吧,大姐,我可是亲眼见到妞妞拿着藕片吃,福子也肯定看到了,你们进院子时,还捏在手里呢,大家都瞧见了,总不能说我胡诌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啥零嘴,我才不要。”赵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总之戳了丁氏的蹩脚,丁氏马上不高兴起来,上去拍了赵福一屁股,气道:“尽说胡话,去,去,去,出去玩去。”

赵福捂着屁股,老大不乐意地撇了眼丁氏,蹭蹭蹭跑出了屋。丁氏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炕上,“福子往日可是乖巧懂事得紧,如今咋变成这样,都是你们不懂得教,再不教就真糟蹋了。”

叶氏到没觉得自个儿子有啥不好的,就笑着岔话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等会该吃晚饭了,我回屋洗把脸换双鞋去,弟妹你也歇会去吃饭吧。”

话说了,叶氏正扭头准备出屋,却被丁氏一把给拖住了,嘴里急道:“正说正紧事呢,你咋这样,来,坐下,别急着走啊。”

叶氏也不好拂她的意,就在桌旁坐了下来,丁氏稍犹豫了一会,就道:“你也瞧见了,福子平日都没人教管,如今又摊上这样的大嫂,指不定往后怎么欺负他呢,这般下去,对福子真没好处,我以前和你提过的,把福子过继给我,我是真疼福子的,定会对他极好,大姐你真要为福子好好想想后路了,依了我,对大家都好……”

丁氏还待再念叨,叶氏却是脸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弟妹,这事往后别再提了,以前日子这么苦我都没答应,如今就更不会答应了,我不想对不住孩子他爹,我怕死了没脸见赵家列祖列宗。”

“咋说得这么严重,我也是为福子着想,想他有人教养,能奔个好前程……”丁氏又是一通急道。叶氏却不待她把话说完,站起身来,只道:“弟妹,我先回屋了。”之后就出了丁氏的屋。

丁氏被她这么一哽,气上加气,扭头就对着叶香数落了一通,“你瞧见没,这样的人家,你还蒙了心想嫁过去,哼,你个没脑筋的,娘啥时候才能指望得上你噢。”

叶香平白被牵连遭一番数落,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丁氏刚提及过继赵福的事,也多少伤了她的心,说起话来自然没好气,“就知道拿我出气,我是女儿没出息,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啊。”

“你,你,你……”丁氏气得舌打结,指着一头奔出屋的叶香,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番闹腾后,晚饭时丁氏就没来堂上用饭,叶香也把自个关在东屋里,怎么劝都不出来,这顿晚饭大家都没胃口,草草吃完就各自散了回屋。

到晚上歇息时,叶香也不肯回屋,叶氏就让她在东屋里歇下了,因东屋多了个叶香,四个人就太挤了,赵强就把赵福给带回了自个屋里,他和赵福在炕旁地上打地铺,让翠莺和妞妞睡炕上。妞妞见着赵福,就要爬下地去,嘻嘻哈哈又是一通玩,好不容易躺炕上后,嘴里还咿咿呜呜说着含糊的话语,老半天都不肯睡去。

待妞妞睡着后,赵福也早困顿得不行,没一会就见周公去了。赵强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往日一直都是抱着媳妇睡觉的,今儿没得抱,总感觉空落落的,竖起耳朵听着炕上的动静,觉得媳妇也一直翻身,没睡着,就同她说起话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一会,才歇了话各自入了睡。

翠莺在朦胧入睡前,好似听赵强提到,明儿要带赵春回陈观村,把她的事给好好办一办,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想起这事,问了赵强,才知道他临睡前确实这么说过,等吃了早饭,就去陈观村。

在堂上见到丁氏时,翠莺也没啥表情,在丁氏瞟白眼之下,照旧如往常一样,当她不存在般。赵强提起带赵春回陈观村时,叶氏也不疑有他,只道让赵强好好劝和两口子,赵春虽老大不乐意的,可有大哥陪去,她不至于会吃亏,也就半推半就点了头。

早饭后赵强就带着赵春去了,因这几天正割麦农忙,地里的活多,少了个赵强这个劳力怕误农时,叶氏就让翠莺一同跟去,帮着打打下手,翠莺没二话,就跟着去地里了。

翠莺个头挺娇小,重的力气活是真的有心无力,因此叶氏就让她捆麦子,赵壮、叶氏两人割麦动作快,翠莺捆麦子是生手,怎么也及不上他们的速度,卯足了劲地捆也来不及,最后还是叶氏帮着一同捆,才在落日前弄好,赵壮挑着麦子领头,叶氏、翠莺随后跟着一同往回走。

一行人还未到篱笆院前,老远就见到赵花等在院外,见到他们忙迎了上来,嘴里急道:“咋这么晚啊,我都等老半天了,娘,快点我有话和你说,说完我就得赶回去了。”

叶氏瞧了眼翠莺,就随着赵花大步走进了篱笆院,两人在厨房前停下,说起话来。翠莺瞧了瞧天色,时辰确实不早了,弄得这么迟全因她动作慢,也难怪叶氏不怎么高兴,在农家,没人喜欢不懂下地干活的儿媳妇。

翠莺心里明白这道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除了在林家那两年外,她从来也没干过农活,自然比不过打小在田地里长大的农村人,她只能从别得方面补这点不足了,最起码把家里的活干好,想到这,翠莺就再不耽搁,径直往厨房去了。

刚近厨房,就听到了赵花说的话,“事情就是这样的,娘,你可别听舅母嚼舌根,大嫂根本没做错啥。”

翠莺一听就晓得了,赵花是来解释昨天的事,亏得她在这等大半天,自己家的活都被耽搁了,实在是没话说,翠莺心里暖暖的,觉得这家也不全是像丁氏、赵春这样的,大部分还是对她好的,像赵花这样才见过几面的,也都惦记着她这个大嫂。

叶氏听了赵花的话,也没说啥,就催道:“好了,我晓得了,到这会饭都没烧吧,你快回去,再晚大牛的娘又得不高兴了。”

“嗳,那娘我先走了。”赵花转头正好瞧见翠莺,又笑了道:“大嫂,我已经和娘说了昨儿的事,全不怪你,舅母向来都这样,你别理她,不说了,我还得去林婶子家唤二囡,我先走了。”匆匆说完话就走了。

赵花一走,赵壮又挑着麦子去后面茅草屋了,院子里就剩下叶氏和翠莺,叶氏沉默了会,语重心长道:“你二舅母脾气是不好,可当初咱们家全靠强子二舅和她,咱们得感恩,况且你是晚辈,也不能句句顶着长辈说话,知道嘛。”

翠莺自然不会反驳,只轻轻回道:“知道了,娘。”

“嗯,我也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比咱们庄稼人,其他的我也不说了,日子长了总能学会,只一样,老大他心实诚,且像他这般岁数,别人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他却刚娶上媳妇,是看得比较重,着紧你是他的好心,做人媳妇的本分你也得守住,不能让他啥事都听你的,大男人被媳妇压着,是很没出息的,这一点你得记牢。”叶氏一本正经把这话说完,她觉得这些话得说清楚明白,这是她这做婆婆的底线,容不得侵犯。

翠莺到没想到叶氏会有这想法,估计是赵强显得太过疼她,叶氏有所担心,这点她到能理解,反正自己也没有要压着赵强的想法,自然不会这么做,于是笃定地回道:“婆婆请放心,强子是我丈夫,我敬他都来不及,绝不会欺他、压他。”

叶氏听她如此说,再没提其他的,径直转身回了东屋,翠莺想了一会,也进了厨房,做起晚饭。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赵强、赵春还没回来,叶氏这才开口说不等了,大伙吃了晚饭,之后还如往常般回屋歇息,等翠莺收拾完时,村里的大半人家都已经熄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回到屋里后,给妞妞洗漱了让她睡下,自己则边绣荷包边等,可是,这一夜赵强一直都没回来。

第18章

第二日,翠莺整整等了一早上,都没见到赵强回来,心里愈加不安,做啥事都没心情,挨过晌午时分,她实在耐不住了,就让赵福带着妞妞去和二娃子玩,把他们托给林婶子家的三姑娘林娟照看,自个出门往陈观村去了。

匆匆走了半个时辰,翠莺见到了村头的老槐树,抹了把布满额间颈后的汗水,急步绕过老槐树往那处四合院走去。

到了四合院门前,只见朱门紧闭,听着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没啥动静,翠莺理了理发髻衣衫,上去叩门。

“咚咚咚”叩了好一会,就是没人来开门,瞧着应该是没人在家。翠莺这会心里更没着落了,不是说带赵春回来嘛,怎么会没人,都去哪了?

这陈观村她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去哪打听,着急之下,翠莺往徐寡妇家跑去了,陈观村她只去过这一家,又是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怎么着也先跑去碰碰运气,搞不好就在那边也不定。

绕过池塘徐寡妇家就在前边了,翠莺快步走着,老远就见到徐寡妇家院子进进出出好些人,想着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脚下就更加快了起来。

待到徐寡妇家的篱笆院外,翠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顾不上歇口气,就往院子里边走去。还没进院子,就有人笑脸迎了上来,“这大妹子,你找谁啊?”

翠莺一瞧,说话的是位三十好几的妇人,发髻梳得整齐,一身棉布衣裙,满面的笑容,她却是从未见过。毕竟是别人家,翠莺不好乱闯,忙停下脚步,平息了下喘气,客气道:“我是来寻徐家娘子的。”

“哦,找徐家娘子啊,她今早搬走了,这边已经卖给了咱们家,你要早来个把时辰,还能见着她,这会怕已经走远追不上了。”妇人笑眯眯地同她讲着话。

搬走了?翠莺着实一愣,这下怎么办,到哪去寻赵强。

翠莺这会有些泄了气,轻噢了一声转身欲走,那妇人还很客气想招呼她进去歇会,喝口茶,翠莺这会哪有这份心思,就好声地回绝了。

同那妇人告辞后,翠莺缓步往回走,心里乱糟糟的,不自觉就想起以前,就在那一天,少爷和一些护卫陆续逃回府来,却一直没见到林山,她也是等啊等,等了一整天,却等来了林山的死讯,她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妞妞,亲眼见到他被砍得支零破碎的残尸,那种恐惧和无助她至今历历在目。

不要想,不要想,翠莺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赵强并不是林山,他只是普通农人,过平常的小日子,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翠莺收了乱麻般的思绪往回走,突然想到赵强提过,陈乐富的大哥是开铁铺的铁匠,找村里人打听一下,应该能找到,或许他能晓得陈家到底出了啥事。

有了这个主意,翠莺忙找人打听了姓陈的铁匠,到还真不难打听,一问一个准,那名陈观村的乡亲马上给她指了路,她循着乡亲说的路找去,没一会功夫就见到铁匠铺的旗幡。

所谓铁匠铺只是一间土胚房,外边搭了凉棚,凉棚前的竹竿上挑着旗幡,凉棚底下放了打铁台、大水缸、七零八落的榔头等打铁工具,一旁地上则堆放了杂七杂八的废铁和一些铁片铁块。

翠莺走过去时,凉棚下却是没有一人,“有人吗?”她站定脚步,高声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土胚房里就窜出来个人,上来就笑着招呼道:“小娘子,要打点啥东西吗?”翠莺看清那人,却是一名二十不到的小伙子,脸瘦瘦的,块头到挺大,瞧这年岁就知道他并不是陈乐富的大哥。

“小哥,陈铁匠在吗?”翠莺要找的人没见着,只能问眼前的小伙子了。

“你要打东西的话,不用找我师傅,我也会打。”小伙子到是个会招生意的,就怕她没见到师傅生意就逃走了,忙说自个也行。

“我不是打东西,我是有事找陈铁匠,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翠莺没心思听他招揽生意,忙又说道。

小伙子一听不是生意上门,就没那么热情了,有些懒洋洋说道:“找师傅啊,他送打好的东西去了。”

“去哪边送啊?”翠莺还是不死心,想问清楚陈铁匠的去向。

“有好几处,我也不知道如今在哪。”

“那啥时候回来?”

“不晓得。”

小伙子是一问三不知,翠莺看着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在棚下一角等着,小伙子再没搭理她,也没驱赶,就任由她站着,自个去忙其他的了。

翠莺从日头当空等到残阳西斜,都没见陈铁匠回来,再等下去的话,赶回林家村就晚了,晚饭都得耽搁下来,翠莺无法只能走了。

心里闷闷地赶回林家村,前脚刚跨进院子,后脚叶氏和赵壮也回来了,丁氏刚巧从屋里出来,见着他们就走了过来,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哼,一下午也不知到哪去偷懒了,到这会才回来,如今做人儿媳的可真是清闲啊,哪像咱们那会,婆婆跟前啥都抢着做。”

翠莺自个心里烦得很,根本没那闲心和她纠缠,只道了一句,“我去做晚饭。”叶氏到没说啥,就问道:“老大还没回来嘛。”

“还没。”

叶氏对这事的内情一无所知,只以为赵春留大哥住两日,因此也没再追问,拎着农具往后面茅草屋去放了。丁氏见挑不起来,自觉无趣,撇了眼翠莺转身回屋去了。

翠莺心里虽烦,可活还得干,进了厨房后,就快手快脚地洗米、淘米,将糙米饭烧上后,就动手洗菜切菜,等饭好后,炒了个芥菜心,烫了碗水白菜,就歇了手,解掉围裙去堂上摆饭。

一顿晚饭翠莺吃得味如嚼蜡,糙米饭也吃不了平时的一半,心里那个七上八下,啥精神都没有了,吃完饭收拾时还差点打破个碗。从昨天到今儿,眼见天都晒黑,又要一天过去了,就是不见赵强的身影,翠莺蹲下捡滑落在地的碗时,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媳妇,我回来了……你咋了?”赵强一进院子就嚷了声,却是老远就见到媳妇蹲在厨房棚下,一动不动的,忙跑上去问道。

听到赵强的声音,翠莺一下跳了起来,扭头就看见他往厨房快步走来,人不禁呆住,只愣愣看着他,泪意更盛,蓦然转过神来,跑上去一下扑进了赵强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嘴里连声道:“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翠莺突然这么一下,到把赵强给搞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乐得咧起了嘴,双手也抱住了她,笑道:“才两日不见,媳妇就这么想我啊!”

翠莺根本没听进去他说啥,她只感到自个提着的心终于一下落了地,她没有再一次失去丈夫。

“呦,小两口可真恩爱,婶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林婶子刚进院子,就见到小两口抱在一起,自是一番调侃。

赵强、翠莺一听忙松开了手,翠莺低了头,脸颊都红了,忙扭个身进厨房了,剩下的就让赵强去应付。

“林婶子快别这么说了,你来找我娘吗?”赵强呵呵憨笑一通含糊了事,又将话给岔开了去。

“也不定找你娘,去把壮子叫来,我有喜事同他说。”林婶子一脸的笑意,赵强也看不出有啥喜事,就高声唤了赵壮出来。

赵壮听到唤声走了过来,“大哥,啥事?”

“林婶子找你。”

林婶子一见到赵壮,就是高声笑道:“壮子啊,婶子要恭喜你了,你就快当爹了,今儿我听你丈母娘说,兰英怀上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赵强、赵壮全傻愣住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第19章

林婶子见两兄弟都愣住了,忙取笑道:“真是两愣小子,全都没当过爹,这会听到乐傻了吧,哈哈哈,往后孩子一个个来,有你们乐的,好了,我话也带到,这就回去了。”林婶子是林氏的远房亲戚,经常会互相走动走动,当初就是她给赵壮保的媒。

见林婶子要走了,赵强这才反应过来,忙招呼道:“林婶子,真是怎么谢你好,别急着走,进来坐会吃点桂花糕吧,我刚从镇上买来的。”话说着,就举起了手上拎着的一个油纸包。

“别客气了,天不早回头该歇了,家里的小子姑娘还等着我安置呢,过两天等兰英回来,我再来瞧她。”林婶子边笑着说道,边往回走了。

赵壮这会才想到说话,蓦地提嗓喊道:“林婶子,兰英现在咋样?”

“我也没见着她,你要想知道,就自个去接她回来呗……”林婶子这会已经走出了篱笆院,嚷着回了几句,之后就远了,再听不见。

在厨房的翠莺隐隐听到好消息,忙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走了出来,“恭喜二弟了。”

“呵呵,呵呵,多谢嫂子。”赵壮从愣怔中醒过神来,这会就知道乐了,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呵呵傻笑不停。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要再耽搁了,明儿再去弟妹娘家一趟,怎么着也要把弟妹接回来。”赵强替二弟高兴之余,又想起这事,心里想着,如果林老爹真要咬住不放的话,大伙就凑点钱送去算了,都到这份上,总不能放弟妹在娘家不管吧。

正乐的赵壮一听这话,也跟着想起那事,高兴劲滞了一滞。翠莺见了,忙打岔道:“你们别光待着了,娘还不知道呢,二弟还不快去说给娘听,让她也高兴高兴。”

“嗳。”被这么一岔,赵壮又重新乐了起来,应了声就往东屋跑去,忙着去报喜了。

赵壮走后,赵强就笑着随翠莺进了厨房,提了提手里的油纸包,道:“这是刚买的桂花糕,给你和妞妞吃。”

翠莺继续做厨房的活,嘴里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了,就留给福子和妞妞吧,要是明儿二囡来的话,她也能尝尝,她最喜欢吃甜食了。”

“嗳。”媳妇说啥就是啥,赵强自然没意见,而且见她如此疼孩子们,再加上刚听了喜讯,心里不免有些意动,就往翠莺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媳妇,你说咱们啥时候也能生个孩子呢。”

这话让翠莺脸一下子就红了,要生孩子不就得圆房,在这儿提起这种事,想想就让人羞得慌,害她忙扭开脸去,小声嗔怪道:“不害臊。”

见媳妇那害羞样,赵强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回屋把桂花糕放下后,就回厨房帮起手来。

两人在厨房忙活时,翠莺就问起他来,“你这两天去哪了,我今儿跑去陈观村了,二妹家里啥人都没有,可担心死我了。”

“你跑去找我啦,早知这样,我今儿就不去镇上了。”赵强一听害媳妇担心,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去镇上了?去镇上干啥?”翠莺停下手,抬头看他,不解问道。

“昨天我带春儿去了她婆家,陈家也知道了陈乐富和徐寡妇的事,正在那商量呢,我去了,两方合计后,就定了让春儿往后跟着陈乐富去走商,也好就近看着陈乐富,且两口子也不会常年分开,搞不好就能怀上孩子了。”赵强把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了翠莺。

“这样不错,对他们两口子都好,可这和你去镇上又有啥干系?”

“还不是怕他们两口子心里有气,又吵闹上,所以我就陪着去了镇上,陈乐富在镇上置有宅子,往常他待在镇上的时日最多,这不,两口子今儿搬去那处宅子了。”赵强解释道。

原来就这么回事,害她担心得要命,翠莺这会再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居然还巴巴地赶去陈观村,实在是太会胡想了,弄得跟个傻婆子一样。

“媳妇,笑啥。”赵强见她轻笑出声,不知道乐啥,就问了一声。

“没啥,只是为弟妹开心呢。”翠莺可不想把自己干的傻事告诉他,就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嗯,娘这会也肯定很高兴。”赵强正说着,赵福从东屋里跑了出来,在厨房棚外就嚷道:“大哥,娘喊你进去呢。”

“哦。”赵强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活,就和赵福一同去了东屋。厨房这会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翠莺又待了一会,就解了围裙回屋去了。

进屋就见到妞妞躺在炕上,没人陪她,正无聊地滚来滚去,翠莺笑着走过去陪她玩了起来,一边玩着一边等赵强回屋。

不多会,赵强就回来了,两人聊了几句,说起去叶氏房里的事,说是明天一早娘儿三人准备一同去趟林氏娘家,把林氏给接回来。

翠莺想想这事自个也帮不上忙,也就不多嘴了,只说了让赵强早些歇了,明儿还得早起。

翌日一早,叶氏带着赵强、赵壮就去了林上村,翠莺没跟去,留在家里干家务活,打理菜地、晒麦子、洗衣、烧饭,一天的活忙完了,也已经到了傍晚,赵强他们也回来了。

娘儿仨回来得比平日稍晚了一点,他们进到院子时,翠莺饭都已经烧好,就等着他们回来,见着人到家后,才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去炒,不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

翠莺进堂摆饭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林氏的身影,再瞧一旁垂头丧气的赵壮,心里就已经有数,这趟看来还是不顺利。

这当口只怕大伙心情都不好,翠莺也不好明着过问,就当做没事般,摆上饭菜后,去唤了赵福和妞妞回来吃饭。

饭桌上,大伙也没人开口,只有丁氏追问了几句,却没人理她,连叶氏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没说出啥来,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等到晚上,翠莺和赵强关上门,在屋里说起了今天的事,“今儿咋没把弟妹接回来?”翠莺拉着赵强坐到炕边,问了起来。

“还不是她爹,硬是不让弟妹跟咱们回来。”赵强有些无精打采,看来也是心烦得很。

“这都怀上了,还不让回来,难不成她爹想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不成,这不是被人看了笑话去。”翠莺有些讶异,这样的爹,还真没见识过。

“就是怀上了,他才更变本加厉,娘本来想亲自过去说说好话,豁出她那张老脸去求情,大伙亲家的,总会松口了,哪里知道,她爹根本不看这份情面,这趟去,反而更加张狂,瞧着样子,不花一笔银子,这事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赵强说着说着就有些气愤起来,在炕上狠狠捶了一拳。

“哪有这样的,就不怕乡亲们在背后戳他脊梁骨嘛。”翠莺也有些不忿,这种明着拿女儿卖钱的人,真是有够无耻的。

“她爹才不怕,借口是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女儿被咱们虐待了,该给些补偿,又说孩子的娘为这事气病了,也得给些汤药钱,更过分的是,还说女儿一回娘家就怀上了,是沾了娘家的风水福气,咱们应该感激,给点礼道谢道谢也是应当的,总之啥名目都能找得出来,就为了要钱。”赵强想起林老头的嘴脸,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越想越气。

遇到这样死皮赖脸坑钱的,翠莺也只能在心里摇头了,“那怎么办,真拿钱去吗?”

赵强朝门那边看了眼,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娘自然是舍不得的,再说家里也拿不出几个钱来,这事只能先拖着,娘说再考虑考虑。”

这种事被他们给碰上了,也真是够糟心的,翠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劝赵强别多想早点歇息,外面传来了拍门声,还连着唤声:“壮子,开门,壮子。”

赵强忙站起来开门往外走,翠莺也随后跟了出去,刚走出去,就见到了赵壮屋子的门开了,赵壮跑了出来。

赵强、翠莺、赵壮一时全愣住了,月光之下,刚刚的拍门之人赫然就是林氏林兰英,她地出现,太让人始料不及了。

“媳妇,你……你……”赵壮盯着林氏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起话来。

“你,你,你什么你,大半夜的,我走这么多路过来,你还不赶快让我进屋去歇息,想累死我,累死肚里的孩子啊。”林氏见赵壮那傻愣样,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戳了他脑门一下,就一通嚷了起来。

“哦,媳妇,快,快进来。”赵壮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慌忙就上去扶住林氏,将她扶进屋里去。

直到两人进屋关了门,赵强和翠莺还一愣一愣的,这事真可谓是急转直下,转变也太突然了,刚还窝火发愁呢,这会人就回来了,那是不是说,这事就算揭过去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第20章

翌日早上,林氏进堂屋来见叶氏,问起来才晓得,她是避着老爹偷溜回来的,还说是她娘帮了忙,她才能溜得出,为了这个,林氏昨晚在赵壮跟前念叨了好几遍,让他要记得丈母娘的好,赵壮心里虽嘀咕,这事本就是她家的人搅出来的,可这个当口,他也不好拂了媳妇的意,只能一直称是。

叶氏见到林氏回来了,自然是极开怀的,连声说好,还道让她好生养胎,给赵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赵强、翠莺在旁看着都为他们高兴,就连丁氏,也上来道了几声,“恭喜啊,壮子,你就要当爹了,往后可得多长进些才好。”虽说话不是那么好听,可能从丁氏嘴里说出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大家自然不会去计较。

全家人都为林氏有喜而高兴,也为这件事能平息而开心,之后过去好多日,翠莺才从林婶子嘴里听说,林氏的爹发现林氏偷溜回来了,还发了好顿脾气,吵着要闹上门来,还是多亏了林氏的大伯,听说这事后,就把她爹给拦了下来,好说歹说才罢休。

翠莺听了,在心里暗自咂舌,原来觉得自个从小被人拐卖,不知道爹娘姓甚名谁很悲惨,可这么一瞧,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到来个干净利落。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翠莺只是听听,没那心思也没必要去插手,再说眼下农忙,自己整日忙得团团转,就更没那份闲心了。

林氏怀了孕,自然不能去下地,只能她跟去了,从那日之后的几天里,翠莺都随着大伙去田里帮忙,割完田里的麦子,全晒干后,就要打麦了。

村子里打麦有专门的打麦场的,一般都几家人凑一起,大伙一同打麦。这日,赵强、赵壮挑着整担的麦子,带着翠莺和叶氏去打麦场,事先打好商量的几家人也陆续来了。

翠莺和叶氏先将干透的麦子铺上,其中一家的杨老爹牵来骡子拉着碌轴压场,一轴一轴地压,等压到一定程度时,他用手中的鞭杆翻动麦秸,吆喝大伙用三股钗把麦场里的麦秸整体翻一遍,碌轴接着碾压下去,直到麦粒全部脱落,麦秸压碎,这些活大多是像赵强和赵壮他们这些壮劳力在干,那之后翠莺和叶氏才上场,按着三股钗、四股钗、木耙的顺序依次把麦秸一层层起出来堆在打麦场一边,最后将地上混在一起的麦粒、麦糠、麦余用锨子和扫帚扫起来,让有经验的人扬场。

翠莺站在场边,看着赵强、赵壮、杨老爹和其他几名汉子扬场,他们高高扬起一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麦粒落下来,麦糠被风吹在另一边,这时候,翠莺就跑上去,其他跟在一旁帮忙的婆娘们也都跑过去,拿扫帚在刚刚落下的麦粒上轻轻一扫,落在麦粒上的麦余麦糠就被清理出来,之后速速扫成一堆,让汉子们继续扬场,几趟扬下来,也就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将扫出来堆积成小山的麦粒装起来,连麦糠也一同装回去,这些都是可以掺进平日的糙米饭里,作为饱肚之物的,自然不能浪费。

到了傍晚,一家人挑着几袋麦粒和几袋麦糠回去了,路上赵强用手背擦了擦她额角的汗,问道:“媳妇,累不累?”

“不累,我又没干多少活,大多是你和二弟在出力。”翠莺怕赵强这样会被其他笑,瞧了眼叶氏和赵壮,赵壮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叶氏到没啥,只是低头赶着路。

“你是第一次打麦吗?”赵强刚看到媳妇瞧他们打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想着她一定没见过。

“嗯,是第一回。”以往在林家,因家里没男丁,所以都是托林山大伯家的几个兄弟挑去打麦的,所以翠莺一直没见过,别说,今儿瞧着还真有些新鲜,身上那点疲累也被新鲜劲给冲淡了。

赵强瞧着媳妇眼睛都在笑的样子,有那么一瞬看痴了,停步呆了会才继续往前走。打麦场离赵家并不是很远,没多会一行人就到家了。

到家一瞧,灶是冷的,连米都还没洗,更别提饭了,叶氏面上有那么一点不高兴了,在怎么说,一天辛辛苦苦劳累下来,回家连口热饭都没人准备,也确实让人不那么痛快。

翠莺一瞧,正想进厨房去做饭,这时丁氏却晃悠悠地过来了,手里捏块帕子遮着还有些晒的日头,上来就说道:“大姐回来了,哎,只可怜忙了一天,连口热饭都没人烧给你吃,你说娶儿媳有啥用。”

这话一听就是冲着林氏去的,翠莺拿眼一撇,真想上去啐她一口,这种谁都要踩上一脚的人,真不知道脑子是咋整的。

叶氏是不太高兴,可丁氏的话也没让她动怒,只是朝赵壮看了眼,道:“你进屋瞧瞧去。”

赵壮嗳了声,撂下扁担,就往屋里去了,丁氏正待再说话,叶氏笑笑道:“弟妹,如今日头还毒着,站这晒一会就能出满身汗,你还是先回屋去吧,待会饭烧好了,再出来。”

丁氏到也不傻,听叶氏这么说,就知道她不是很乐意听这茬,再抬头瞧瞧,也确实挺晒,就哼了声,扭头走了。

丁氏刚走,赵壮就从屋里出来了,走到叶氏跟前道:“娘,兰英说人难受,恶心,所以就进屋歇着去了,这晚饭只能劳烦大嫂了。”

“没事,我这就烧,反正昨晚还有些菜剩下,现成热着吃也很快的。”翠莺说话就走进厨房去了。

翠莺进厨房后,叶氏忙问道:“你媳妇这会咋样?”

“正躺炕上呢,这会瞧着没怎样,应该没啥要紧的。”赵壮不懂这个,进去就见到媳妇躺着,也看不出哪里难受,就只能这么说了。

“嗯,那你快和老大把东西放了,这就进屋看着点,要没啥事待会让她出来吃饭。”叶氏吩咐道。

“嗳,娘。”赵壮回着话,就重新挑起担子,正准备往后边茅草屋去放下,叶氏又叫住了他,不放心又吩咐了句,“还是不要了,待会你来把饭端进去吃吧,这是头胎,不比别的,可得仔细着点。”

赵壮又应了声,这才随着赵强往后边去了,叶氏瞧了眼林氏的屋子,才转身进了东屋。

翠莺干了一天的农活,又要烧饭,等收拾完饭桌回厨房,见着还有一厨房的锅碗要洗,心里有一些烦躁,在板凳上坐下,想歇会再洗,这时,赵强进来了。

“媳妇,你累一天了,这儿我来吧。”赵强上来就蹲下解起她身上的围裙,嘴里说道。

“你比我还累,再说你每回去河边洗,都要被那些媳妇们笑话,还是算了,我来吧。”翠莺说道,用手压了压他的手臂。

“没事,最多我取水回来洗,我一大男人,力气有的是,这点活我不觉得累,到是你,很少干农活,肯定很累,你听我的,去屋里歇着吧。”赵强笑着取下她想阻止的手,等话说完,围裙也被他解下了,一把将她拉起来,就往屋子那边推。

翠莺确实没啥力气跟他争辩,也就由了他,捏着有些酸的肩膀,就往屋里走去了。

回到屋里,妞妞已经在炕上,见到翠莺进来,就喊着:“娘,娘,玩。”

翠莺虽然疲累,可见到妞妞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就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坐上炕去,陪着她玩。

妞妞一会爬到她背上,一会钻进她怀里,玩得起劲,翠莺却有些困顿,强撑着在一旁陪,过会,妞妞又拉着她躺炕上,要玩翻来翻去,翠莺头沾到炕,就更觉得困了,只翻了没几下,眼皮就打起架来,只感觉妞妞在摇她,叫着娘,可怎么也撑不开眼皮,就是很想睡。

赵强从屋外进来时,就见到妞妞趴在翠莺身上,歪着脑袋看她,走过去一瞧,她已经双眼合上,好像睡着了,当即抱妞妞到一旁,之后两手一撑,就抱起了翠莺,想将她放直来,让她不用窝着,睡得舒服些。

刚抱起翠莺,她好似受到震动,眼皮抖了抖,人有些似醒非醒,动了一下,脸朝他xiōng膛靠来。

赵强低头看她,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媳妇的睡脸,也许是晒了一整天日头的缘故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有些微红,煞是好看,忍不住就俯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翠莺好像还没睡熟,被亲了一下,眼皮无意识地掀了掀,之后重又合上了,嘴里嘟囔了一句,“妞妞还没洗呢。”

“不用cāo心了,好好睡吧。”赵强笑了笑,轻轻将她放回炕上,替她改上凉被,见她再没动静,看来熟睡过去了,这才抱起妞妞,捧着木盆带她去厨房打水,之后替她洗漱,让她也睡下后,才轮到自己。

等他自个洗漱打理好,也已经挺晚了,吹熄了油灯后,上炕抱媳妇睡大头觉去了。

第21章

田里收割回来的麦子一趟就全打完,之后将麦粒舂掉壳,用磨磨成面粉,该上缴公粮的上缴,该交租子的交给地主,余下的就是下半年家里的口粮了。

翠莺跟着大伙一同磨了几天的面粉,把这趟收成的麦粒全部磨完,农忙的活也就干得七七八八,一家人终于能得几天空闲了。

赵强一有空闲,就想着去镇上兜点生意,所以这天晚上,两人商量了,第二日早起一同去镇上,前趟合计找铁匠的事,准备顺带去镇上瞧瞧。

“带妞妞也一起去吧。”赵强上炕盘起腿,对着翠莺说道。

翠莺正和妞妞玩着,听他说起,停下手看向他,“你是去兜生意,而且咱们是为寻铁匠去的,带妞妞去怕是不方便吧。”

“难得得空去一趟,也不定要做啥事,你带着妞妞去逛逛,我自个去寻也行。”赵强一手抱过妞妞,跟她玩起举高来,赵强一下将妞妞举高,她乐得咯咯咯笑个不停,一放下来,她手脚就挣个不停,就是想再上去,这段时日,妞妞和赵强熟了起来,和他到是挺玩得起。

见他们玩得起劲,翠莺也乐得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妞妞确实没怎么去过镇上,带着去玩玩,她定然新鲜,就干脆“嗳”了一声,应了下来。

翌日,妞妞很早就醒来,小孩子知道要出去玩,总是特别兴奋,天都还灰蒙着,她就划手踢脚动了起来,吵得赵强、翠莺也跟着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就再睡不着,一家三口干脆起了炕,想着早些出去也好,趁日头没出来前,不那么热,赶起路来也能凉快些。

离林家村最近的镇有七八里路,叫做淮义镇,赵强带着板凳、磨刀石这些家伙,同翠莺走了个把时辰才到,一路上,妞妞一会抱,一会背,赵强有时还让她骑在自己肩上,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是挺乐呵,一点都不觉得闷。

到了镇上,赵强就带着她们往集市那边去了。附近大镇不多,淮义镇已经算是这带最大的镇,周边的村庄却是有好多,因此就算不是大的赶集日,集市这边也挺热闹,不少村庄里的乡亲们挑来自家的瓜果蔬菜,地里种的物什,捞的活鱼,打的猎物,下的**蛋,粮油米面、手工织物杂七杂八的卖啥都有,而镇上没田没地的平常百姓家,不想去店铺里买贵价货的话,大多都会到这些赶集的农人手上采买,常年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银钱。

瞧着集市上赶早过来卖东西的人已经挺多,有那么几分热闹了,赵强就把抱手里的妞妞交给了翠莺,说道:“你带着妞妞在这逛逛吧,看中啥东西也可以买点,我到附近巷子先转悠一趟,你要是逛累了,可以到那边集市口的老林茶铺歇息,那老林原也是林家村人,老两口做生意挺和气热络的,付两个铜板来碗茶,任你坐多久都不会赶人的。”赵强说着话,就从腰里摸出一小串铜板,约有三十几个,全塞进了翠莺手里。

翠莺一手抱过妞妞,另一手将铜板收进袖子里去,嘴里道:“嗳,我晓得了,那你要回去时,就去老林茶铺找咱们,要是瞧不见咱们,你就等一会,等咱们一道回去。”

赵强应了声,夹着板凳,背着褡裢走了,翠莺抱着妞妞慢慢在集市上逛,集市上不光有村里人卖的农物,两边也有不少店铺和摊子,可以逛的地方到挺多。

翠莺逛了半天,也没买啥,就给妞妞买了糖人吃,又扯了一小块布,她今儿瞧着赵强难得脱了草鞋换上布鞋,却是一双磨得有些破的布鞋,想着他一天到晚跑来跑去,没双舒服点的鞋,脚也吃力,尤其过了盛夏到入秋后,大多脱了草鞋换上布鞋,所以她想趁现在给他纳一双结实点的布鞋。

布扯了,翠莺还想给妞妞买点艾草,夏天蚊子多,这会才刚入夏,妞妞都已经全身叮出好些包,要是把艾草塞进香囊里给妞妞带上,就能驱赶好多蚊子。

翠莺逛了一圈,到没见到有卖草药的采药人,干脆就去药堂买,反正只买少许,够给妞妞、赵福、二囡每人塞个香囊就行了,应该也贵不了多少。

在集市上向人打听了一下,给指了路,说是集市出去左拐再右拐,就有一家老字号的药堂,叫德盛堂,据说价钱还挺公道的。

翠莺循着指路走去,没多会就见到了德盛堂。毕竟是老字号,德盛堂店面很是宽敞,进去就能见到一排排的药柜,足有两墙那么多,整家药堂显得清清爽爽,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翠莺走进店里,刚到柜台边,柜台里就有人上来招呼,听到她说要称一两艾叶,也没嫌弃,收了她三文钱,照样客客气气帮她称好、包好。

付了铜钱,接过包好的艾叶,翠莺就转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药堂的内堂有人挑帘而出,是一名穿着尚算体面的妇人,同药堂的大夫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妇人说话间抬头,不经意就瞥见了前面之人的背影,顿时感到熟悉,愣怔了一会,连话都忘了说,直到那背影跨出药堂,眼见就要走了,她才反应过来,急忙唤道:“翠莺?”

翠莺一听有人唤她,就停下脚步扭头望去,妇人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眼帘,着实愣了好一会,直到妇人急步往她这边走来,她才回神,忙迎了上去,激动道:“干娘,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妇人就是翠莺的干娘陈方氏,当初她两三岁就被人拐卖,在人牙子手上转了几转,被卖进莱州陈员外家里时,她才五岁,啥也不懂,要不是身为管事婆子的方氏护着她,早不知打死饿死几回了,后来干脆就认了方氏做干娘,跟了她的姓,翠莺的名字也是方氏给取的,在她心里,方氏就和她亲娘一个样,这会在此见到她,是又惊讶又欢喜。

“翠莺,真是你啊,呀,这是妞妞嘛,都长这么大了。”方氏也是又惊又喜,忙着就上前来说话。

“妞妞,叫外婆。”

在翠莺怀里的妞妞睁圆双眼瞧了眼方氏,就把头扭过去,趴在了翠莺的肩膀上,再不肯转过脸来,翠莺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屁股,方氏忙笑道:“她还小呢,那会你从府里出来时,她都还在襁褓里,这两年又没见过,自然生分,你也别怪妞妞。”

翠莺自然知道这个理,所以就拍了几下小屁股,就不再管她,拉着方氏的手,忙问道:“干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出府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想知道你近两年过得怎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方氏说道。

“那行,前面集市口有家老林茶铺,咱们去那边坐下喝碗茶吧。”翠莺也很想知道方氏的近况,想着反正要去老林那边汇合赵强,就干脆去那里坐下聊好了。

“好,等我取了药,就同你一道去。”方氏同她说着话,就往柜台那边看了眼,见大夫正让店员们包着药,等包好捆好,拎了就可以走了。

“取药?是谁病了,干娘,你身子还好吧。”翠莺一听她是来抓药的,忙上下打量她,见她气色还不错,放心下来。

“我没事,这是给三少奶奶抓的,我是同三少爷他们一道来这边的。”方氏笑着解释道。

翠莺一听到三少爷,双眸就暗了暗,微垂下眸子,问道:“三少爷也过来了?”

“嗯。”方氏看着翠莺长大,当然看得出她的不自然,知道她心里有个结,就不想再多提,忙道:“药已经包得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去吧。”话说完,就往柜台走去,没一会,拎着药就同翠莺一道出了药堂。

一路走去两人就聊了起来,“当初你从府里出来,说是去林山家里,我就知道是林家村,却不知在哪个位置,这两年,我托了好多人给你带口信,想知道你的近况,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害我心里始终提着,就怕你过得不好。”方氏絮絮说道。

听方氏这么说,翠莺心里已有了数,肯定是张氏怕她带着那些银子走掉,所以封锁了所有口信和消息,死活将她困在家里,谋了银子还逼她嫁人,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告诉方氏,免得她难过。

“也许是乡下小地方不太好找,这不,你现在已经见着我了,我一切都好,你可以放心了。”翠莺是报喜不报忧,只想让方氏知道她平安就好。

“好,好,干娘能再见到你,看你过得好,这辈子也就安心了。”方氏说着话,双眼就红润了起来,想起她当初死了丈夫,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出府,举目无亲投奔到婆家去,到如今都挨过去了,心里颇为感慨。

翠莺见方氏伤感起来,忙岔话道:“干娘,你这趟过来是待几日,还是要长留?”

方氏听她问起,忙抹了抹眼,说道:“这趟估计要留上好一段日子了,府里是准备在这边开绣庄,前几日店铺已经买好,这几日上就要开张了。”

翠莺和方氏一路说着话,远远就看见了老林茶铺的旗幡,赵强就站在旗幡下等着,看到翠莺走过去,忙迎了过来。

第22章

方氏见到赵强走到翠莺身边,笑着接过她怀里的妞妞,不解地看了眼她,翠莺忙道:“干娘,这是我家那口子,叫赵强。”这边介绍完,又同赵强说道:“这是我干娘,刚刚巧遇上,就到老林这边来了,想坐下喝碗茶,聊一会。”

“哦,干娘是吧,那你们聊,我抱妞妞去买些麻饼过来,再带点回去给福子、二囡他们也尝尝。”赵强说着就让妞妞骑在肩膀上,带着她往集市那边去了。

方氏瞧着了眼赵强的背影,就同翠莺一道进了茶铺的凉棚下,挑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翠莺唤来林大娘要了两碗茶。

“你啥时候再嫁了?”林大娘端来两碗茶放下走后,方氏就问了起来。

“也没多久,前后才半个来月。”翠莺轻抿了嘴,微笑道。

“他们家……对你可好?”翠莺再嫁,能有个汉子依靠着过活,方氏心里自然是欣慰的,可又担心她寡妇带着孩子,嫁过去会被婆家嫌弃,待她不好。

“挺好的,赵强待我很好,也疼妞妞,婆婆挺明白事理,一切都好。”翠莺这话是半虚半实,赵强确实很好,叶氏也算不错,可糟心的人不是没有,可她不想让方氏担心,自然不会一一道明。

“你可不要瞒着我,你到说说,他家还有啥人,家里家境可还好?”方氏从刚刚赵强的举动话语,到瞧出几分满意,可还是怕翠莺报喜不报忧,又追问了几句。

翠莺喝口茶润了润喉,之后笑着将赵家的现况大致说了一番,却没提及丁氏这个最爱来事的人。

“嗯,到还行,只是,他是头婚的,你却是再嫁的,还带着妞妞,他们家长辈没意见?”方氏还是担心这个。

“如今家里只有婆婆,她从没讲过啥过分的话,对我和他弟媳都还可以,一碗水端得挺平,没有偏帮谁。”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总算放心下来,又继续问了一些赵家的其他事,听了半天,觉得其他都还行,只是,这家似乎挺穷困的,心想翠莺虽没啥好出生好门第,可打小在员外府里长大,就算是做丫鬟的,吃穿用度也是平常人家比不上的,这会到了如此人家,只怕是要吃些苦了。

方氏心里一直把翠莺当女儿看待,眼见她要吃苦,心里自然不好受,想了想斟酌道:“他家……是不是没什么家底?”

“干娘,你不用cāo这份心,他们家虽没啥余钱,到也不至于吃穿不济,我挺知足的,真的。”翠莺说的到是心里话,和林家比起来,虽然家境远不如,可她心里却觉得安心、踏实,比在林家好了不知多少。

“哎,你这孩子,在府里这么多年,心眼还这般实,也算难得,好了,干娘也不说丧气话了,我就问你,想不想多赚些银钱?”方氏见她语气笃定,想来心里是安乐的,也就不再追问,反倒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干娘,这话怎么说?”翠莺疑惑问道。

“我前面不是说了,这趟是跟着三少爷过来开绣庄的,如今绣庄刚开始置办,急需上佳的绣件,你的绣活在府里算得上顶好的,陈记这么多绣庄,也没多少绣娘能比你手艺好,你何不揽下这活试试。”方氏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番。

翠莺听了有些心动了,上佳的绣件几乎都是大宗摆件,绣上一副就能得不少银子,要是能接上几件的话,得的银子能让家里日子好过许多。

“如何,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回去就同三少爷说,等哪天得空,我带你去见他。”方氏道。

听方氏提起三少爷,翠莺心里又有些犹豫了,她不是很想见他,而且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见到她,且转念想想,如今林氏怀了孕,家里的活全靠她,只怕她也没空闲接绣活,想到这,翠莺就道:“干娘,这事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准,等我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吧。”

方氏见她没一口应承下来,又劝了几句,就没再说下去,将自己如今的住处告诉了翠莺,让她得空定要常去坐坐。

这会,赵强也回头了,手里提着两个纸包,走到她们桌边,就将妞妞放在了凳上,将其中一包拆了开来,笑道:“来,干娘,尝尝张记麻饼,是咱们这最老的一家,手艺还不错的。”

方氏忙客套了几句,三人坐着又聊了会闲话,方氏就道三少奶奶还等着她取药回去,这就得走了,临走前,还抢着把两碗茶钱给付了,赵强一迭声说道他来付,却还是没能快过方氏。

连声说了几句没事的,方氏这才转身出了茶铺,翠莺瞧着方氏走去的背影,倏然又追了上去,拜托她绣件的事先不要知会三少爷,说是等她决定好了再说。

方氏应承了她,翠莺笑着让她得了空也来林家村坐坐,这才目送着她走远。

这会时辰也不早了,出了茶铺后,翠莺和赵强就离了镇上,往回赶了。一路上,翠莺慢慢的将如何认识方氏,并与她结缘的事说给赵强听。

赵强以前只知翠莺从小被拐卖,不识爹娘,却不知她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如今听她娓娓道来,到是有不少辛酸事,不禁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翠莺一时停下了话语,侧脸朝他望去,赵强此时也看着她,突然停下脚步,闷声道:“媳妇,这么多年来,你挨了不少苦,往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翠莺随着赵强一同停下了脚步,听他如此说来,说不上来啥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很暖和,有些热热的,双眸有一瞬间的酸涩,“嗯,我信你。”

赵强咧嘴一笑,牵着翠莺的手,继续赶路,等到家时,也已经傍晚时分,翠莺放下东西就得下厨房了,赵强则抱着妞妞去找赵福,把今儿买的麻饼给他们一道吃,过去的时候,瞧见二囡也在,还特意另外包了一些给她,好让赵花过来接时,带回家去。

晚上回到房里,翠莺就把赵强拉到了炕边坐下,“干娘今儿在茶铺时,跟我说了件事。”翠莺打算把这事同他说,两人合计合计,看要不要应承下来。

“啥事?”赵强见她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件简单的事,因此也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干娘这趟来,是跟着我以前的主家陈员外家的三少爷过来的,陈员外家在莱州算是大富之家,经营的生意很多,其中就有绣庄,这趟三少爷过来,就是开绣庄的。干娘说我绣活好,让我去绣庄接大件的绣活做,一件这样的绣活,所得的银两足够咱们过一年有余了。”翠莺慢慢将事情道来。

“接绣活?”赵强对这个一无所知,这会听到,不禁脱口问道。

“嗯,我以前在陈员外府里,也曾帮着绣庄赶过工,她们那些绣娘的绣法我也会,只是两年没怎么绣过了,只怕有些生疏了。”这方面翠莺也有些担心,绣技这东西是熟能生巧的,长久不绣,不知道还能不能绣出精致的绣面。

“这些我也不懂,你就按着心里想的做,想接的话就接,不想接那就回绝了,至于银两方面,你也不会太cāo心,咱们不是合计了卖剪子、菜刀嘛,这段日子地里不忙,我可以试着去做起来的。”赵强不想她为了家计而勉强自己。

“说起这个,你今儿去找铁匠怎么样?”赵强提起这话,到让翠莺想起今天去镇上的目的。

“去寻了几个,都不太乐意只做几把,镇上的不行,就还找春儿她大伯吧,明儿我就去陈观村一趟,虽说不算亲近,但总归是亲戚,会好说话一些,而且乡下铁铺也没镇上活多,按理来说应该能行的。”赵强道。

翠莺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这总算是条路子,试试也无妨,“那你就去试试,至于绣活,我再考虑考虑吧,如今弟妹怀孕了,只怕我也没啥空闲能坐下来绣这些,要真不行就算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全包全揽的,地里不忙,娘也可以帮着做一些,再说,香儿这么大的姑娘,也可以出来分担一些,我去和娘说,应该不成问题。”赵强向来觉得家里活不应该全让他媳妇来承担,当初林氏把活全推给翠莺时,他就想过去和娘说,可是就怕她新媳妇刚过门,提这些反而害她被指责,也就搁在心里一直没找到机会提,这会说起来,正好给他个由头提这事。

“让娘做会不会不好,怎么说都应该我伺候她才对。”让叶香做她没意见,可让叶氏做就有些说不过去。

“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说法,再说,你也不是偷懒不做,只是为了赚更多银钱,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好。”赵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这些天就拿些针头针脑绣些小东西瞧瞧,要是原先的绣技能找回来,我就去接来试试,要真是手疏了,那就算了。”翠莺这会有了些信心,决定先试试手,好的话再去找方氏。

“行,不过媳妇你也不要太费眼伤神,身子要紧,千万别勉强自个,知道不?”赵强就怕她为了赚钱,伤了身子。

“嗯,我有数。”

“那好,我明儿和娘先通个气,让她心里有个底。”赵强道。

翠莺也觉得这事跟叶氏先提一下比较妥当,就点了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事情商量好了,两人就洗漱了上炕歇下,一夜无话。

第23章

翠莺将家里的一些碎布头全都找了出来,选稍大块些的拿来做成香囊,将那日去德盛堂买来的艾叶塞进去,分别给妞妞、赵福、二囡每人一只,挂在脖颈间用以驱赶蚊蝇,当然,在那上面绣上了牧童放牛、彩蝶翩飞、小**啄米三种图案,顺带练了一下手,等这些香囊绣好后,以前的绣技已经有几分找回来了,翠莺却觉得还不够,就又做了些小玩意,在上面绣图,做成后,即可以给孩子们玩,又可以给她练手,一举两得。

赵强在那晚的第二日就去找了叶氏,把这事告诉了她,叶氏一听有这么多银子可以进账,自然是赞成的,于是就说了让她专心练绣,家里的活顺带做些就可以了。

虽说自那以后,大多家务都是叶氏在做,可是毕竟地里得不了几天空闲,就又得播种了,叶氏两头也忙不过来,因此翠莺还是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大多只得晚上的时候拿出绣活来练,就没那么快熟手了。

这天,吃完晚饭后,翠莺又就着微弱的油灯绣起来,赵强在河边洗好锅碗回来,收拾了厨房后进屋,就见到油灯下的翠莺,此时正停下手里的活,闭上眼,还伸手了揉了揉,看来眼睛累了,这活本就费眼睛,又是在晚上灯下,自然更累。

“眼累了吧,往后你不要晚上绣了,要是伤了眼就不值当了。”赵强走到她身边说道,见她如此累,心里有些心疼。

翠莺睁开了眼,笑道:“没事的,我也不会绣很久,慢慢练着不会太伤眼的。”

赵强听了,就收了她手里的绣活,拉过她的手道:“那今晚就别绣了。”翠莺正待再说,赵强却是将绣活往针线笸箩里一放,把笸箩也收了起来,见他如此,也就作罢了。

“我上次和娘一说,本来你就可以少做家务,能有多些时间绣,可地里这会又忙起来了,娘也顾不上家里了,弄得你又是家务又要针线,这样可真要累坏身子的。”赵强将笸箩收好后,就坐上炕,拉着她说话。

“家里的活我也做惯了,也不怎么累,你不用担心的。”

“原先我是想让香儿分担一些,可娘一直没去说,要不明儿我自个去找香儿说说。”赵强还是觉得媳妇这样不行,要累坏的,一心惦记着能让她少做些家务才好。

翠莺一听,忙道:“别,你也知道舅母的脾气,到时候又是一番闹腾,还不如我自个做,也能图个清静。”

想到丁氏平日的作风,赵强也皱起了眉头,心里心疼媳妇,可又不想和丁氏搅和,怕到时候她找媳妇麻烦,想想也就作罢了。

“要不干脆别接绣件了,反正我前几日也去找过陈金富,他同意帮我各打三把剪子和菜刀,让我先试着卖,要是卖的好,再去他那多打一些,往后多多少少都能有些进项,你可以不用这么累的。”赵强说道。

翠莺知道赵强心疼她,不过这些都是看长远的,就眼下刚开始卖,肯定没啥生意,且接绣件可比卖剪子、菜刀赚多了,她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弃。

“我真的没事,再说这会能不能成还两说,你就不用急着劝我了,要是手艺不行,你想接人家也未必肯,你就安心吧。”

赵强见媳妇这么坚持,也就不再劝了,只道让她多歇息,不要累着才好,翠莺自然是点头应承的,这才让他放心一些。

这晚被赵强吩咐又吩咐后,翠莺就很少在晚上绣了,情愿家里的活懒一些,挪出时间白天来绣,免得他又念叨。

这天外边日头很毒,翠莺就窝进了屋里,拿起绣活来绣,这会日子快到七月,天气实在是热了很多,不多一会,就已经满手汗,手上绣针都有些打滑起来,翠莺就搁下绣活,往窗外瞧瞧天色,日头有些西斜,想着待会他们地里就要回来了,就干脆把东西收了起来,往厨房去准备烧饭了。

刚走到厨房外面,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就回来了,赵强见她要进厨房,就跟了进来,叶氏他们放下农具,就各自回屋洗脸去了。

“媳妇,这里我来吧,你回屋去绣吧。”赵强上来就抢了她刚拿起来的围裙,说道。

“还是我来烧吧,你在地里干活也累了一天了。”翠莺推拒道。

“我不累,让你回屋你就去吧。”赵强说着话,就扭过她的身子,往厨房外面推去。翠莺见他如此,也就不再说啥,依他所说,往西屋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见到赵壮从屋里奔出来,往东屋跑去,嘴里直嚷:“娘,你快出来。”

叶氏听到嚷声,放下巾子就出了东屋,刚打开门就见赵壮满脸着急跑过来,忙道:“咋了?”

“兰英说人很难受,有些喘不过去来,你快去看看。”赵壮嘴里嚷着,伸手就拉起叶氏,往自个屋子带去,叶氏一听也急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翠莺一听忙也随后跟了进去,看能不能帮点啥忙。

跑进屋里,就见到林氏背对着躺在炕上,嘴里一个劲地喊着难受,哎呦哎呦的,听着让人担心。叶氏忙就跑到炕边坐下,问道:“哪不舒服啊?”

林氏翻身看过来,翠莺见她脸色到没什么,也瞧不出到底哪里不适,叶氏当然也瞧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问,林氏又回答不出来,只是不停哎呦哎呦喊,急得叶氏慌了神。

“娘,你看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瞧瞧?”翠莺到还有些镇定,忙询问了叶氏。

“对,去请大夫,壮子,你这就去,前头孝义村的张老头瞧病还挺好的,你就去请他吧。”叶氏听翠莺一提,才缓过劲来,忙吩咐赵壮去请大夫。

“娘,不用了吧,我歇会就会好的。”林氏一听要请大夫,嘴里的哎呦声就停了,忙说不用。

“有病哪能不瞧,你这会可是怀着孩子的,不能儿戏,壮子,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请。”叶氏不依,忙催着赵壮快出门。

赵壮再不耽搁,一头就奔了出去,林氏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作罢,躺在炕上再没有哎呦直呼,变成了小声哼哼。

等把孝义村的张老头请来时,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左右,张老头一见屋子,叶氏就忙让他快些瞧瞧,于是张老头坐下,号起脉来,这时林氏嘴里的哼哼又重了几分。

号完脉,张老头又望闻问了一番,之后才道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燥热气闷而已,拿了几包药粉说是给她服几日就会好的。

叶氏忙又问道:“大夫,这会不会碍着肚里的孩子?”

张老头说道不会,叶氏这才放心下来,连声道谢,付了诊金药费就让赵壮送他出去了。翠莺见林氏没什么大碍,就放心出了屋,这么一耽搁,她也就没回屋去取出绣活了,直接去了厨房,帮忙开饭。

这晚临睡时,翠莺还去瞧了林氏,见她已经睡了,就没再打扰,吩咐了赵壮几句就回屋歇下了。

翌日,叶氏不放心林氏,特意吩咐了翠莺多加照看,这才随赵强、赵壮一同下地去了。林氏人不舒服,就起得比较晚,翠莺一直留意着,见到她出了屋,就把特意闷在锅里的早饭给装了拿到堂屋去,林氏接了早饭就吃了起来。

翠莺刚要出去,林氏却唤住了她,“大嫂。”

翠莺扭头看过去,林氏搁下了筷子,说道:“大嫂,我有事找你商量。”

“啥事?”翠莺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询问道。

“大嫂,你也瞧见了,昨儿我好不难受,大夫虽说不碍着肚里的孩子,可当娘的不安生,肚里的孩子怎么会好。”林氏慢慢说来。

“弟妹不用胡思乱想,大夫都说没事,你就放宽心吧。”翠莺忙劝道。

“哎,大嫂,你也知道,咱们女人生头胎总是特别难,如今肚子的才两个多月,要是有啥好歹,我也不要活了。”林氏却是没听翠莺的劝,照旧说一些不那么吉利的话,翠莺听了不禁有些皱眉,忙又说道:“弟妹,你可千万别往那坏处想,小病小痛也是常有的事,吃了药就能好的,不用那么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怀上这还是头一次,总是想着能让孩子平安落地才好,大嫂,咱们自家人,我也不绕弯了,你也是知道的,我那屋原先是厨房改的,你昨儿也见了,小的很,如今天越来越热,里面闷得跟个蒸笼一样,你说我能不闷出病嘛。”林氏一直吐着苦水,翠莺也不便说啥,只能听着。

林氏停了一会,见翠莺没说啥,就再绕不下去,直接说道:“大嫂,你看你那屋比较宽敞,能不能和咱们换一下,就算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成不成?”

翠莺没想到她会提这事,当下愣了一会,正待说啥,堂外传来唤声:“翠莺。”

翠莺扭头看去,却见到堂屋门前站着的分明是方氏,她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干娘,你怎么来了。”

方氏瞧了眼堂上的林氏,才对她说道:“你上次不是让我过来坐坐嘛,这不,我就来了。”见方氏来,翠莺自然很欢喜,就扭头对林氏道:“弟妹,你说的事等我晚上和强子商量一下,晚些再同你说。”

林氏面上不是很高兴,就嗯了一声,继续拿起筷子吃早饭,翠莺也没再说啥,拉着方氏就带她进了自个的屋里。

方氏刚一进屋,脸上就露出了不悦之色,开口道:“你上趟说的,他们家人都对你很好,就这么个好法啊,这么间土胚屋,都还惦记着抢去,要我说,这种破屋,咱们根本不稀罕,要不干脆,你搬我那去住吧,我那虽不大,可让你们两口子和妞妞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方氏嘴里愤愤说着话,就上前拉起翠莺的手往外走去。

第24章

“干娘。”翠莺忙唤了声,拉住方氏,她知道方氏是疼惜她,觉得她受苦了,可是总不至于为了这事要离开赵家吧。

方氏这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她,见她摇着头,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些,于是松开拉着她的手,没好气道:“好了,这次就算了,我依了你,不过,要再有人敢欺负你,我可没这么好商量了,要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别让他们以为你没娘家好依靠,就可劲欺负你。”

“我晓得了,干娘,别气了,先坐下吧。”翠莺笑着挽着方氏进屋,让她在炕边坐下。

方氏坐下四顾瞧了瞧,这屋子她还真看不上眼,连陈员外府里粗使丫鬟住的房都比不上,真是替翠莺叫屈,当年她可是姑娘身边体面的一等丫鬟,住得都是独间的下人房,比这可精致多了。

想到这些,方氏忍不住念道:“你当年为何想不开要出府啊,你看,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住这种屋子,只怕还得干重活,何苦来哉。”

翠莺拉过方氏的手,轻拍她的背帮着顺气,嘴里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卖进陈府,就没过过一天自在日子,我宁愿挨穷受累,也不愿再为奴为婢,甚至连带妞妞也同样身为奴婢,我不愿如此。”

方氏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这条路走得对是不对,不过她一心想脱离奴籍,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难免受苦了。

“干娘,你不用为我难过,真的,赵强对我很好,我乐意同他一道过日子。”翠莺这话到不是为安慰方氏,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再说眼下日子虽苦些,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只要你乐意,我也没啥好说的,不说这些了,今儿我来,是把这些还给你。”方氏说着话,就从衣袖里掏出个小包,放在炕上解开来,里面却是五锭十两的银子,共五十两。

“干娘,这使不得,我不会收回的。”翠莺一见忙推拒道。

“这本就是你的,干娘不需要,你拿回去。”方氏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往她怀里塞。

“干娘……”

“当年林山横死,陈府总共就给了一百两抚恤费,你却不声不响留给我五十两,去夫人跟前求了脱籍,就离了府,你是想气死我不成,还是想施舍老婆子,我不用你施舍。”提起当年,方氏就很是气愤,气她的不告而别,也气她不将银子留在自己身边傍身,弄得如今这样。

“干娘,你这么多年待我如亲儿般,我没啥好报答的,这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你怎可推托。”翠莺当年就想着可能再也不会相见,而方氏膝下无子,怕她老来无依,才留了一半的抚恤费给她,自己拿着另一半及多年攒下的十两积蓄还有林山留下的十两银子,回了林山老家,可到最后,她也只拿回了自己的十两积蓄,旁得全都进了张氏的口袋。

“你既然说待你如亲儿,就该像个亲儿般,哪有亲儿不听娘话的,我让你收回去就收回去,娘自个有积蓄,用不上你这些。”方氏板着脸说道。

两人几番推拒,翠莺终还是敌不过方氏的强硬,半推半就地接了过来,将小包收进了箱子里。

“这才对嘛,不过这笔银子你可得看牢了,别被他们家的人给贪了去,也别让你男人给挥霍掉,这都是你往后的傍身银子,晓得不。”方氏叮嘱了她一番,就怕她心软被人算计了去。

“干娘,我晓得的。”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笑着拉翠莺过来身边坐下,又问道:“我那日说的事,你考虑的咋样?”

“干娘是说接绣活的事?”

“是啊,这几日绣庄就要开了,三少爷都已经拉好线,一开出来就会有大宗单子,活是肯定有的,你要是能绣的话,我就去同三少爷说。”方氏当然是希望她能接,毕竟她的手艺荒了也可惜,再说她眼下的状况,不赚些银子,日子怎么能好起来。

“接是想接,只是我思量着,两年未做绣活,手有些生了,怕绣庄不见得看得上。”翠莺说着话,就去取出针线笸箩,将自个这几天绣的小玩意拿出来,给方氏瞧。

“干娘,你瞧这些如何,我这些日都在试着绣,比前些日好了很多,只是不知手艺能不能够上绣庄的绣娘。”翠莺又道。

方氏虽不是绣娘,可在陈员外府里这么多年,总归是有几分眼光的,她拿着翠莺递过来的小玩意,细细地看针脚、绣技,真觉得是比以往差了些,就这样的,只怕大的绣件不一定能接到,一些零碎小件的话,绣了银子也得不了多少。

“是稍微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你也才这么几日,再多绣上一段时日,肯定能练回来的,要不我先和三少爷提一提,让你接些小件绣,银子虽不多,可是能练手,等熟手了,再接大宗摆件来绣,那个银子就多许多。”方氏想了想,给她出了主意。

这样也好,翠莺寻思着这主意不错,自己在家里绣,总归都是些过去的花样子,接触不到时兴的,且自己在家绣还得扯布买绣线,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都是要自己出银子的,接一些小件先绣着,不但能省下这笔开销,还能赚银子,更能练手,一举数得。

“行,我就听干娘的。”翠莺笑着回道,方氏见她点头同意了,才露出笑意,说道:“那成,我回去就寻个机会,在三少爷跟前提一提,干娘虽是个下人,可在老太君跟前也待了这么些年,三少爷总归会卖几分薄面给老婆子的,你放心好了,定会成事的。”

方氏说得到是实话,翠莺也知道些府里的事,三少爷虽是嫡出的,可不怎么得老爷和老太君欢心,方氏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了,为巴结老太君,他定然不会贸然得罪方氏,由她去说,应该问题不大,只是……

翠莺想起当年的事,心里有那么一些不安,“干娘,当年那件事,不知三少爷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我都是林山的遗孀,他会不会不乐意见到我。”

“哎,当年三少爷确实太任性,就是不听劝,硬要将货运往寅州,结果路遇劫匪丢了货,还害得林山几个护卫失了性命,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成了寡妇,这是他造的孽,现在还上那么一点,也没啥过分的,你就不用想东想西了,干娘会帮你办妥的。”方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

翠莺瞧了眼方氏,见她这么说,也只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两人又聊了会闲话,方氏瞧了瞧窗外天色,说道不早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翠莺送了方氏出去,到院子里时,刚好瞧见林氏从屋子里出来,方氏就拿眼瞪了她一下,且故意高声道:“翠莺啊,有干娘在你啥都不用怕,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试试,干娘定然不饶她。”

顺着方氏的目光,翠莺就瞧见了屋里出来的林氏,自然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当即笑了笑,说道:“干娘,我晓得了,你放心。”

林氏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不过人家没有指名道姓,她也不好上去争辨,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屋里去了。

方氏这会才算满意,满脸笑意地拉着翠莺往院外走去,到院外方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安心走了。

送走了方氏,翠莺又回屋拿起绣针绣了起来,直到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地里回来,她才搁了针线,起身去厨房烧饭。

叶氏回来洗了把脸,就去了赵壮他们屋里,进去一瞧,林氏却是无精打采地躺在炕上,忙上去询问了一番,林氏哼哼唧唧回了几句,就眼泪汪汪起来,说是为肚里的孩子担心。

见她这样,叶氏忙安慰起来,林氏哭诉了一番,见叶氏一副担心的样,这才提起了同翠莺说过的那番话,话里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想同翠莺他们换间屋子住。

叶氏听了,颇有些犹豫,林氏当即又加了把劲,捂着肚子哭哭啼啼一番,叶氏也着实担心孩子,就默许了下来,又安慰了林氏一会,见她收了眼泪,躺炕上闭眼歇息了,这才起身出了屋。

晚饭上,叶氏没有提起此事,翠莺也不知道有这一茬,大伙相安无事地吃完饭,等翠莺收拾完同赵强一同进了屋,他们前脚跟进去,叶氏后脚就跟着进屋来了。

叶氏开始并没有直接提这事,而是唠了番家常,扯东扯西说了好一会,才正了正色,说道:“老大,老大家的,我有个事想同你们打个商量。”

赵强同翠莺互看了眼,翠莺心里有一些猜测到了,却是不能肯定,于是柔声道:“娘,有啥事,你说来听听。”

叶氏略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清了下嗓子,这才开了口。

第25章

“老大,你也知道,你爹去的早,我拉拔你们这么大,到这会,我也没啥心愿了,只想着能抱上孙子,只要了了这桩心事,就算下去找你爹,我也没啥遗憾了。”叶氏轻叹了口气,略带悲戚说道。

“娘,你说的啥话,你身子健壮着,再说弟妹不已经怀上了,就算这胎不成,我和二弟总会让你抱上孙子的,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赵强不知内情,见叶氏如此,忙声安慰。

“我可是盼着兰英这胎是个娃儿,决不能出点啥差错,怎么说她也是头胎,肚里的孩子娇贵些也是正理。”叶氏提到林氏肚里的孩子,脸上笑容就露了出来。

到这会,翠莺完全肯定叶氏是为哪般了,看来林氏在她这里说不通,就去叶氏跟前哭诉了,非得把这屋给弄到手不可。

“娘,有啥话你就直说吧。”翠莺既然心里已经有数,就无谓再磨叽下去,直截了当说道。

叶氏抬眼瞧了翠莺一眼,见她没啥表情,面上淡淡的,到拿捏不准她是啥意思,既然让直说,那就直说了,“是这样的,眼见这天就要入伏了,热得紧,老二他们的屋子又小又闷,大人住着到没事,可肚子里的孩子可吃不消,这不,兰英想着跟你们这屋换换,这也是为孩子着想,你们就多担待着点吧。”

一口气把话都说完,叶氏松了口气,眼直直瞅着他们俩。赵强完全没想到叶氏提得是这种事,一时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瞧了眼翠莺,见她到没多大反应,看着他目光投过来,翠莺就转而撇了眼炕上的妞妞,赵强也跟着看了眼,多少能明白她的意思。

“娘,这事也不是咱们多担待就行的,咱们这不也有个孩子嘛。”赵强语气委婉地说着话,他不想让娘难做,却也不想让媳妇和孩子凭白吃苦,有些话媳妇不便说,就由他来开口好了。

这话说得叶氏略有些尴尬,瞧了眼炕上的妞妞,又看了眼翠莺,毕竟这孩子不是自个的亲孙女,自然是比不过林氏肚里的,心里虽这么想,可有些话要是说出来,又怕会伤和气,略犹豫了一会,才结结巴巴道:“妞妞总归大一些……也就几个月……应当不会有啥问题,老大,老大家的,你们就体谅一下为娘的心吧。”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赵强兀自皱眉,翠莺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妞妞是她的心头肉,要是有人想亏待妞妞,她是绝不依的,真要是逼急了,大不了分家,自个单过,还更干脆。

“娘……”赵强犹豫了一会,刚开口说话,翠莺却先截了他的话,不疾不徐道:“娘,这事让咱们商量商量,明儿再答复你,你瞧行不?”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叶氏略有些失望,又瞧了眼赵强,见他沉默着,摆明是同意媳妇的说法,如此看来,今晚再谈下去也得不了结论,只得点了点头,道:“行,那你们好好商量下,尽快给个答复,我先走了。”叶氏说完话,就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房。

赵强也同时起身,送了叶氏出门,叶氏拉了他在门外小声说了会话,这才往东屋走去。赵强回屋时,眉头还是皱着展不平,显然为叶氏说的话犯愁。

“强子,过来坐。”翠莺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炕,让他坐过来。

赵强依言坐到了她身边,翠莺轻声道:“这事,你咋想?”

赵强低着头,隔了好一会才闷声道:“我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我住哪是无所谓,可不想你和妞妞遭罪,可是娘……娘她央求了,也很难拒绝。”

翠莺知道他夹在中间很难做,可这事她却不想让步,“那你是想答应了?”翠莺又问道,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赵强和自己站同一方,所以又询问了一次。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赵强闷着头,语气中有些犹豫不决。

翠莺看了他一会,呼了口气,坚决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拒绝,不管以往怎样,我既然嫁进你们家,妞妞往后也会姓赵,同是赵家的孩子,这事对妞妞有欠公平,我不会答应。”

听了这话,赵强抬起头来看她,见她神情坚决,再看看妞妞,心里也觉得娘确实有些偏颇,心里没把妞妞当赵家的孩子,不免叹了口气,半晌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明儿我就去找娘好好说说,把这事给回绝掉。”

赵强如此说了,翠莺这才舒了口气,最后他还是站在了她这一边,心里很是欣慰,身子斜倚了过去,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你对我们真好。”

翠莺从来没有如此主动与他亲密过,赵强不免欢喜,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将下巴贴在她头顶,轻轻道:“你是我媳妇,妞妞是我女儿,我不对你们好,还对谁好。”

声音很轻缓,翠莺脸颊贴靠在他的xiōng口,能感觉到他说话时xiōng口的振动,他的xiōng口微热,熨烫着她的脸颊,她也跟着有些发热,这股热气缓缓流进她的心里,xiōng臆间充斥着这股微暖,让她的心波荡漾起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就算林山也没有给过她,好似有些微醺,淡淡的却又涨满心xiōng,让人不自觉得露出满足的微笑。

“娘,抱抱。”见他们俩相拥着,妞妞也不甘心地跌跌撞撞跑过来,直往他们怀中钻来,嘴里还嚷着要抱。

翠莺笑着松开了手,一把抱起妞妞,娇嗔道:“你个小捣蛋。”

赵强听她这么说,不由呵呵,呵呵笑了起来,之后抱过妞妞玩起了她最喜欢的举高,屋里不一会就充斥满了妞妞咯咯咯的欢笑声。

翌日,早饭还没吃之前,赵强就去找了叶氏,两人在屋里讲了好半天话才出来,进到堂屋时,翠莺已经烧好早饭,摆上桌了。

叶氏沉默地吃完早饭,脸色瞧着不太开心,吃早饭途中,翠莺给赵强使了眼色,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知道他已经把话带给叶氏了,这就难怪叶氏面色不太好。

大伙都吃完饭了,林氏还没起身,叶氏也不想这时候去打扰她,就啥也没说,同赵强、赵壮下地去了。

翠莺也没多想,反正不管林氏到时候怎么闹,他们要是不同意,她也无法,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她就不准备更改,所以只管同平时一样,收拾碗筷后,去菜地转了一圈,浇了水,除了草,杀了些菜虫,事做完就拔了几根萝卜拿回厨房,准备晚饭时烧来吃。

菜地弄好了,又洗了衣裤,其他家事也不急,就搁下了,回屋去继续绣那些小玩意,过了没一会,将一只四角香袋的图案最后收尾处绣了,就拿起这几日做好的几个小玩意,去找妞妞他们,正巧刚刚赵花把二囡带来了,她就把这些平分给了妞妞、赵福和二囡,每人得了三个,都拿着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

林氏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翠莺还是同平日一样,将给她留得早饭端了给她,林氏这会还不晓得翠莺他们拒绝了这事,只想着叶氏应当同她说了,因此见翠莺端早饭过来时,还打量了她好一会,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开口询问什么,心里就有些拿不准,自个在肚子里嘀嘀咕咕起来。

林氏只是在自个心里嘀咕,到没跟翠莺明讲,既然通过叶氏去说了,自然不会自己开口,只等着叶氏将这事办妥,那么就可以搬进西屋去住了,只可惜,林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虽响,却是小瞧了翠莺,哪里知道她居然敢连婆婆的帐都不卖。

吃完早饭,林氏就回屋了,躺在炕上想着住进西屋该怎么布置,自个乐着直到昏昏睡着。

林氏这一睡就睡到了日头西斜,叶氏、赵强、赵壮回来时,她才醒来,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呆了一会爬下炕,正待出屋去端点水来,洗把脸醒醒神,却见到叶氏进屋来。

见到叶氏,林氏精神不觉一振,再不用洗脸醒神,忙笑着把木盆放回架子上,上去拉过叶氏的手,让她坐在炕上,期待地看着她。

叶氏瞧她一脸兴奋劲,就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是来说换屋的事成了,面对这样的笑脸,叶氏的话就更难出口了,嗫嚅了好一会,才说道:“兰英啊,这事……这事往后再说吧。”

林氏慢慢收了笑,略有些疑惑道:“往后再说是啥意思?娘,我不明白?”

既然话已经出口,叶氏就再没啥好犹豫了,直接说道:“这事老大他们不同意,说是他们也有孩子,住这屋孩子也遭罪。”

林氏一听,气就来了,嗖得一声站了起来,嚷道:“她那孩子能和我肚子里的比嘛,那可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这个才是正正经经赵家的第一个孩子,娘,你说,这能比吗?”

叶氏见她如此,忙劝和起来,让她千万别动气,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值当了,林氏却是不听,越想越气,不知哪来的念头,突然就嚷道:“这点事都不能为我的孩子着想,往后生出来还想指望有人照顾,既然这样,干脆分家得了,该我们的,该肚子里孩子的,谁也甭想占了去。”

林氏一通嚷嚷,分家这一说法,被她轻而易举说了出来,到是听得叶氏呆住了。

第26章

叶氏呆了一会,回过神来,忙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了这点事就说分家,这也太儿戏了,我不许。”

“这哪能算小事,我肚里的可是赵家的长子嫡孙,我不为他争得点家产,指不定被不是赵家的种给占了去,到时候我找谁评理去,还不如趁现在,早分早了。”林氏越想越觉得自个这想法对,如今就她一个怀上,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都得多分一些,要是往后大嫂也怀上了,那她就占不了啥便宜了。

“你说的这是啥胡话,你现在身子怀着,我不跟你计较,这种话往后再不要提。”叶氏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有些强硬,显示了她心里的不悦。

林氏还不罢休,直着嗓子嚷道:“我没说胡话,娘,你可得为我肚子的孙子想想,他可是赵家的孩子,如今被别人家的种挤兑成这样,我这做娘的,怎么都得为他争一争不可。”

叶氏被她气得够呛,再不想和她纠缠下去,黑着连一声不吭地出了屋,林氏见她走了出去,忙跟着走了出来,在她身后一个劲地喊:“娘,你听我说,这事我是铁了心要做的,你不能亏了我肚里的孩子。”

她这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赵壮见媳妇跟在娘身后嚷,也不知是啥情况,就跑了过来,忙问道:“媳妇,咋了?”

“你别管,我正和娘谈事呢。”林氏这会没空跟他解释,只想追上叶氏,把这事给说定了,所以应付了赵壮一句,又随叶氏身后走去。

这时赵强和翠莺也走了过去,赵强没理林氏,直接跑到叶氏身边,问道:“娘,咋回事,要是为换屋的事闹,我来说。”赵强还想着林氏是为了这事,觉得让娘中间难做不好,不如自己出面做回丑人,让娘没那么难堪。

叶氏没说话,径直往东屋走去,林氏却是见到赵强、翠莺过来,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哥,大嫂,你们来了正好,我正和娘说呢,干脆咱们分家得了,各过各的,谁也不占谁的,对两家都好。”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人到都愣住了,反倒是从屋里出来的丁氏,听了随即冷笑一声,双手插着腰,在旁瞧起热闹来。

“大哥,大嫂,这主意如何,你们到给个准话,我可是铁了心要分,这样对大伙都好。”林氏见没人答话,又嚷了一通。

这分明是冲着赵强、翠莺而来,翠莺正待接话,赵壮却先喊了起来,“你这说啥胡话,别在这丢人了,走,跟我回屋。”边喊还边拽着林氏往屋子里拖去。

林氏却还不歇气,挣扎了起来,嘴里又嚷着:“你们这都咋了,难不成就我一人想分,大嫂,我不信你就不想分。”

既然林氏先张了嘴,这会又指了名,翠莺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一番闹腾,开口道:“弟妹,分家不是你想分就分的,不过你既然有这个意,那么咱们可以各自商量商量,要真都拿定主意,我想娘也不会不同意的。”一番话说得顺情顺理,叶氏也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儿子儿媳们,终还是张了嘴,“别瞎闹了,这话都给我歇了,不许再提。”

叶氏话说完就转身回屋了,可这事就好比投湖的石子,既然已经投进了湖面,又怎么可能不掀起水波涟漪,翠莺昨儿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不便提出来,这会正好林氏替她开了口,她哪有不在背后加把劲的道理,所以叶氏进屋后,翠莺就拉着赵强也进了屋。

“这事你觉得咋样?”翠莺开门见山把话说了,她是想分家单过,可还得赵强愿意才成。

“你是说分家?”赵强问道。

“嗯,就这事。”

“你咋也和弟妹一样,胡闹起来。”赵强完全没想过这茬,只当是林氏闹腾,做不了数。

“这是件再正紧不过的事,弟妹不是胡闹,她是真想分,我心里也赞同,大伙分家单过,不比这一大家子在一起要干净利落的多吗?”翠莺正了正色,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严肃地告诉赵强。

“你这是当真啊?”赵强这会才觉出来,她是认真的。

“自然当真,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嘛,我的想法已经说了,你说说看你咋想。”翠莺还是一脸认真说道。

赵强有些懵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瞧了翠莺好一会,才道:“这事我从没想过,你要问我,我真一时说不出来啥,你先让我仔细想想。”

说完后,赵强犁了犁头发,有些烦躁,翠莺瞧着他低头想着事,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只有妞妞一个孩子,不管咱俩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孩子,我都不会不管妞妞,我知道你疼她,可是你们家人只怕心里就隔了一道,不会把妞妞看成自家的孩子,既然这样,不如大家分开过,也就不会有人觉得妞妞占了啥便宜,这不是很好嘛。”

翠莺慢慢说了这么一通,赵强一直也没开口,翠莺瞧着他,觉得一时半会他也许还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转变,因此也就没再逼他,直道:“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考虑吧。”

这边翠莺和赵强说着话,那边林氏和赵壮可比这火爆多了,两人都是大声说话,有些半吵架的样子。林氏被他气的,肚子都有些疼了起来,不由闭了嘴,捂着肚子往炕上歪去。

赵壮一下子还刹不住嘴,又嚷了几句,见她都没有回嘴,扭头看去,才发现她捂着肚子在那躺着,脸上的神情有些难受,这到让他有些吓着了,立马收了嚷声,扑到她身边,急声道:“媳妇,咋了?肚子痛嘛?很难受?”

林氏身子蜷曲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赵壮真急了,一个劲地问她,“媳妇,你不要吓我,你咋样,要不要去请大夫,你到是说话啊,算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赵壮刚起身准备跑去请大夫,林氏就拉住了他的手,开口道:“不用请了,我是被你气的,歇会就好。”

“真的,你真没事?”赵壮还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见林氏点头,他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炕上。

林氏是肚子有些被气痛了,不过也有装出来吓吓他的成分,这会见他再不吵,气就顺了不少,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于是说道:“你这会知道疼肚子里的孩子了,我说要分家,还不是为了孩子。”

赵壮见她又提这事,心里虽有些烦躁,可再不敢大声吵,怕她又气得肚子痛,只好悻悻说道:“分家和孩子有啥关系,你别啥事都扯到孩子身上。”

“你傻啊,当然有关系,你想啊,我这怀上的,是你们赵家第一个孩子,真要论起来,他是长子嫡孙,也是有资格分家产的,我不趁这会让多分一些,难不成等大嫂也怀上了,那不就只能平分了,咱们不就占不到便宜了。”林氏压低嗓子同赵壮好好说了一通,想让他脑子也开开窍。

“得了吧,还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你咋就知道是长子嫡孙。”赵壮讽道。

“管他是男是女,是赵家的孩子总不错吧,你没瞧大嫂那拖油瓶,她可不是赵家的孩子,怎么样都比她有资格分家产吧,总之一句话,咱们这有赵家的孩子,他们那没有,那咱们就该比他们多分一些才是,这点可必须得争,否则怎么就吃亏了。”林氏又是一大通。

“怕吃亏就别分啊,那样谁都不吃亏。”赵壮还是不赞成分家。

“说你傻就是傻,不分家就不吃亏啦,大嫂那拖油瓶往后要和咱们的孩子平起平坐,那咱们不就已经吃亏了,你没瞧见,咱们连宽敞些的屋子都争不到,反而让那拖油瓶占了去,这还不叫吃亏啊。”林氏想起这茬就气,心里想着,等分家时,定要占了那屋来不可。

“大哥不会是让咱们吃亏的人,你就少闹腾了。”林氏的话多少让赵壮听进去一些,可他想想觉得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大哥的。

“哼,不让咱们吃亏,不让咱们吃亏会连间屋子都不让出来,得了,你就别再说了,这事我是打定主意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家一定得分。”

赵壮拗不过她,又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只能哄着她,想含糊过关,哪里知道,林氏斩钉绝铁道:“你明儿就同娘去说,否则我没完。”

赵壮无奈,只能说道:“行了,我去说这总成了吧,好了,你就别再乱想了,歇息歇息吧。”

林氏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捂着肚子歇息,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说了好一会才歇嘴。

这一夜,叶氏被闹心的,一晚上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合眼,兄弟俩脑子里也同样在想这事,一宿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起来,叶氏找了两兄弟去她房里商讨。

第27章

赵强、赵壮两兄弟都被叶氏唤进了东屋,商讨这次的事,母子三人在屋里待了没一会就都出来了,这时,翠莺已经烧好了早饭,见他们出来,就摆饭了。

一家人在堂上吃早饭时,叶氏开了口,“昨儿的事闹腾得有些过了,分家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往后不许再提。”

翠莺听了,偷眼瞧了赵强一眼,见他只是低头扒饭,看来在叶氏房里,已经商讨定了,心里虽失望,可她还是会顾虑到赵强的,所以啥也没说。

赵壮自然也是已经知道叶氏意思的,同样也没说啥,而林氏这些日都起身的比较晚,好多日没和他们一同用早饭了,堂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哼,我早说了,如今的儿媳都不知咋想的,像咱们那会,婆婆还在的时候,哪里敢有人提分家,这该是多大的不孝啊,都是大姐你平日太好说话,这些不孝子孙才会欺到你头上来的。”寂静中,丁氏睨眼看着他们,嘴里一番冷言冷语。

“舅母,这是咱们家的家事,你不要硬插嘴好不好。”赵壮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事是他媳妇闹出来的,被丁氏这么挖苦,不免烦躁,沉着脸说道。

“事都闹出来了,还怕别人说不成,你有空说我,不如管管你的媳妇。”丁氏呲着嘴,不屑道。

“你……”赵壮被刺得有些火起,正待再说,叶氏却喝声压了下去,“别说了。”被这一喝,赵壮悻悻住了嘴,埋头扒起饭来。

丁氏冲他们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叶氏一声不吭吃完早饭,搁下筷子道:“这次老二家的为了肚里的孩子,想换间宽敞些的屋子,既然老大他们不肯,那就住我这间吧,我和福子换去你们那间住,就这样,谁也不要再闹了。”

“娘,这怎么成,那屋子这么闷热,你住那,要是哮证发作该咋办?”赵强一听,立马出了话,这样他觉得不妥,娘有多年哮证,怎么能这么闷的地方住。

“我也两三年没再发了,应该没啥事,也就伏天里闷热些,过了这段就好了。”叶氏道。

“娘……”赵壮也开了口,让娘遭这种罪,他怎么忍心。

“别再说了,时辰不早了,地里的活还多着,你们快吃。”叶氏直接截了他们的话,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起身出了堂屋,去后面茅草屋拿农具了。

赵强、赵壮两兄弟眉头全拧了起来,饭也没心思吃了,搁下碗筷就追了出去。之后翠莺也不知他们母子三人说了啥,反正一路嘀咕着出了院子,去地里了。

堂上只剩翠莺、丁氏和叶香,丁氏冷哼了一声,也起身拉着叶香出了堂。

翠莺瞧了眼一桌未吃完的剩饭,心里不免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吃下去,起身收拾了桌子,去厨房洗刷碗筷去了。

林氏稍晚起了炕,没人和她提及早饭时的事,因此她也不知道情况,见着翠莺时,还一个劲地问她分家的事怎么想的,翠莺懒得理她,啥也没说,就自顾自干其他活去了,林氏吃了个闭门羹,不免有些气,心里嘀咕着,等分家时,我啥也不留给你。

既然翠莺这问不到啥话,林氏自觉没趣,吃完早饭就回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今早事儿的缘故,叶氏、赵强、赵壮他们比往日早回来很多,翠莺正做屋里炕上做绣活时,赵强从屋外走了进来。

“今儿咋这么早,娘和二弟他们都回来了吗?”翠莺忙搁下绣活,抬头问他。

“都回来了。”赵强在炕上坐下,回了一句,显得没啥精神。

翠莺往窗外瞧了瞧天色,这会做饭稍早了些,再瞧瞧他耷拉着脑子的样子,就把绣活收了收,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洗把脸,这会吃饭还早,你昨晚也没睡好,在炕上歇一会吧。”

赵强嗯了声,翠莺拿木盆去了厨房,从水缸里舀了水,回来时,在门外就见到赵强盯着地上看,人愣着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翠莺停下脚步,看了他好一会,他却一直没发现她站在门外,直到她走进屋在脸盆架上搁下木盆,他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脸盆架前,俯□洗脸。

翠莺坐回炕边,瞧着他的背影,心里也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叶氏今早说的事烦心,毕竟他是长子,心思和负担都肯定要重一些。

赵强洗了脸,将巾子拧了水,擦干脸上的水渍,回头就见到翠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于是把巾子挂回去后,就走到炕边坐下,“媳妇,咋了?”

翠莺看着他的脸,略正了正色道:“你是不是为娘搬屋子的事烦?”

“嗯。”赵强也不瞒她,嗯了声点了点头。

“娘还是今早这个意思吗?你们劝不动她?”翠莺问道。

“娘不想弟妹肚里的孩子有所差池,我和二弟再怎么劝,她都坚持这么做,二弟说他去劝弟妹,娘都拦下不让他说,只怕再闹起来,更麻烦。”赵强把事一五一十说来,神情略有些丧气。

这事闹到这会,一家子都没得安生,翠莺也实在不想让赵强这么烦心,只能做出妥协了,略想了想,拉过赵强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娘,我这做儿媳妇的也不能眼见娘受罪,更不想让你难受,这样吧,你去同娘讲,说不用她搬过去了,还是咱们搬过去吧。”

赵强呆愣了一瞬,随即双眼瞪大了看向她,嘴里道:“真的?媳妇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翠莺还是能看出赵强神情上的惊喜,看来他也一直在犹豫烦恼这件事,只是顾念她和妞妞,所以一直没把这想法说出来,正好她这会说出这话,他自然感觉到惊喜。

看着他如负重担的样子,翠莺不觉也露出了笑容,能让他好受,做出点妥协也没什么。

赵强高兴了一会,就想到了妞妞,不觉收了笑意,扭头看翠莺,犹豫道:“那你和妞妞……”

“这你不用担心,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可以应承这事,不过我有个条件。”说到这些,翠莺又正了正色,这事关系到往后,她必须得和赵强好好商量。

“条件?啥条件?”

“咱们搬过去住只是暂时的,稍后我想另外起一间屋,等起好了,咱们就搬新屋里去住。”翠莺把自个的想法告诉了赵强。

“起屋?这屋不是想起就能起的,咱们没那么多银子呀。”赵强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会,讶异道。

“银子方面你不用cāo心,这个钱我可以拿出来。”翠莺这么说着,见赵强更加讶异的表情,就把那日方氏过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说完起身从木箱里取出那个小包,放炕上打开来,五十两银绽子就露了出来。

“这些再加上我原先带过来的十两银子,足有六十两,咱们不用起青砖瓦房,黄土夯的就行,那样也用不了几个银子,剩下的这些银子先攒着,往后咱们想做点啥也有本钱不是。”翠莺细细把心里的打算说了一遍。

“可这是你的体己银子,拿出来起屋子总归不好吧。”赵强还是有些犹豫,想想这钱是翠莺前夫的赔命钱,而且方氏拿过来给她,也是为了给她傍身用的,就这么拿出来怕是不妥。

“我的不就是你的,咱俩还分什么你我,你想想,福子也快八岁了,再过几年和你娘同屋就不妥当了,而且往后孩子还要再增,不起屋子也不够住,不如趁有些银子在手里,把屋子给起起来,往后大伙都住得宽敞不是。”翠莺慢慢分析道。

赵强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免动心,思忖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既然你都想得这么深了,我也没话好说,就依你吧,我这就去和娘说。”

话说完,赵强就站起身来准备出屋,翠莺却拉住了他的手,道:“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听她这么说,赵强又坐回了炕上,“还有啥话?”

“屋子可以起,银子我也可以出,不过,咱得立个证,写明这屋属于咱们这房的私产,否则我怕有些人眼红,又想着法来缠,把这屋说成是公中的,又想着分了去,到那时候,有理说不清,咱们还不得烦死。”翠莺不得不防着林氏他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到时候闹不清强。

赵强自然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林氏这趟闹着搬屋,闹着分家,不就是想占便宜,如今他们已经退让一步,便宜让林氏占去,可不能让她一占再占,尤其这还是翠莺拿出的体己钱,自然不能让她侵占一分一毫,翠莺这般白纸黑字立证,就连觊觎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这样反而对大家都好。

“嗳,我晓得了,这就去和娘说。”赵强自然是百分百赞同的,轻快应了声,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强子,关于这些银子的事,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临出门前,翠莺又追了这一句,赵强扭头看她,也明白她的顾虑,就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的。”说完话,赵强就出去了。

呼,翠莺舒了口气,虽然退了一步,可是能让赵强抒怀,她还是觉得值得的,想想往后就有自己的屋子了,再不用怕人寻由头把他们逼出去,从此住得安稳,嘴角不由勾起了会心的笑容。

第28章

赵强去了叶氏屋里好一会才出来,刚巧翠莺瞧瞧天色准备去厨房烧饭,却在门口碰到了叶氏和赵强,忙将叶氏迎了进来。

请了叶氏在桌边坐下,自己则坐在炕边,瞧了瞧叶氏,见她满面笑容,心里基本有数,这事能成了。

“老大把你们商量的事同我说了,说是准备再起一间屋,这银子方面不知可够?”叶氏认真询问道。

“娘,你不用担心,我嫁过来时,身上带了十两银子过来,咱们商量过,就起夯土的屋子,盖个茅顶,省着点的话,十两应该差不多够了。”翠莺早打算过,那时候带过来的十两银子叶氏应该是晓得的,这会提起来,也不会起疑心,另外这些就先瞒下,免得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

“起夯土的屋子,十两到是尽够了,只是,那些可是你的嫁妆银子……”叶氏心里虽乐意,可也不能显得太过欢实,让人觉得着急想贪图儿媳的嫁妆银子,因此犹豫推托了几句。

“娘,我的不就是强子的,咱们还分啥彼此,再说这屋子我不也有份住,你说是吧。”翠莺忙拉着叶氏的手,说了番贴心的话,让叶氏不觉笑意更盛。

“那行,这事就依着你们的意思办,既然老大家的你出银子,那么咱们就多出点力气,用得着我干活的地方,尽管说。”叶氏觉得银子她贴不起,力气到是有,能帮衬上多少是多少吧。

翠莺笑着说道:“力气活有强子呢,再说泥瓦匠也要请的,不用你费这力的。”

“对啊,娘,这些活哪用你来,有我就够了。”赵强也是乐呵呵地边说边笑。

叶氏见儿子儿媳都为她着想,心里也乐呵,又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们上趟不是怕妞妞住那屋会太闷热,干脆在新屋起来前,就让妞妞住我那屋去吧,总是宽敞些,没那么热,小孩子也没那么容易闷坏。”

翠莺想想到也算是个法子,这新屋没那么快建成,天气却是越来越热,只怕妞妞住着那小屋子会中暑气,叶氏那东屋和他们现在住的这西屋是一样大的,总归是要凉快一些的。

“那会不会麻烦娘你啊。”翠莺心里虽乐意,嘴上也要客气一句,毕竟叶氏干一天农活下来,也挺累,妞妞这会又还小,照顾起来不那么轻松的。

“没事,家里这几个,不都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带个孩子我还是行的,再说也就一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叶氏呵呵笑道。

“就依娘说的吧,这样对妞妞好些。”赵强也插了一句。

“既然强子也这么说,那就劳烦娘了。”客套也客套过了,翠莺就不再磨叽下去,把这事应了下来。

叶氏听她答应了,就笑着站了起来,道:“那就这么着吧,我也该把这事告诉老二他们,商量个日子搬屋子,那我先过去了。”

“娘,不知道立证的事强子和你说了没?”翠莺忙出声问了这事,这可是头等要紧的事。

“说了,到时候让叔伯,舅舅他们都过来,再去请了里正来,当面写了字据按上手印,这样总放心了。”叶氏说道。

“嗳,那行,那娘你慢走。”翠莺也站了起来,陪着叶氏出了屋,她去了林氏的屋里,翠莺则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到了晚上,翠莺就慢慢地同妞妞说这事,妞妞一开始还不乐意,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直摇头,翠莺说了多少好话都没用,后来还是赵福管用,翠莺一说跟赵福同屋,妞妞就动摇了,翠莺和赵强一旁又哄了几句,终于让妞妞点了头,同意去叶氏那屋里住,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翠莺不知道叶氏具体怎么和林氏说的,反正林氏之后还嘀咕着分家嘀咕了两三天,直到第四天才歇停下来,两边开始搬起屋里的东西来。

两边屋里都没有太多的家具细软,因此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全搬妥当了,赵强、翠莺他们就住进了由厨房改建的小屋。

这屋比东西两屋小了将近一半,窗子打开来,后面就是茅厕,味道怪难闻的,因此都不大开窗,也难怪会闷热许多。

虽然这屋闷热,可小孩子却不管这些,只知道换了屋子,到了新鲜地方,总是特别兴奋,叶氏过来接妞妞过去东屋时,妞妞愣是不肯跟过去,翠莺瞧着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恐怕这晚是叫不动她了,就只能由着她,客气地同叶氏说了明晚再过去,叶氏听她如此说,也就走了。

送走叶氏,翠莺就开始收拾起细软,把样样东西叠整齐了放进木箱,由于屋子小,这大木箱在炕头放不下,只能挑了脸盆架的一旁,靠着墙角放在了地上。

翠莺一边在收拾细软,妞妞却是在炕上翻开滚去,还不时趴她背上,要不钻进她怀里,翠莺这边刚叠好,她钻来爬去的又给弄乱了,结果就那么一点衣物,都叠了老半天,搞得翠莺往妞妞屁股啪啪拍了几下,用以警告她,让她不要再吵。

可惜,拍两下屁股也只能让她乖乖待着没多少时间,不一会,又开始在炕上爬来滚去了,害得翠莺又白忙活一场,炕上的东西又得重新收拾。

赵强陆续把家具都搬来后,就抹了把汗,过来炕边坐下,见妞妞一直捣乱,就笑着抱了她过去,托着她玩飞来飞去的游戏,这下她可是乐开了,屋子里都是她咯咯咯的笑声。

赵强将妞妞抱去玩后,翠莺总算可以好好地收拾了,把所有东西全归置好后,坐在炕边捏着微酸的腰背,感觉有些疲累。

“累了吗?”赵强和妞妞玩了一会,就笑着把她放回了炕上,见翠莺敲着肩颈,就坐上炕,在她身旁盘起了腿,伸手捏起她的肩膀。

赵强的手劲足,几下捏捏捶捶后,翠莺身上就松了很多,于是伸手拉住了他,扭头笑道:“好了,我没事了。”赵强也就停了手。

“你也累了吧,我也帮你捏几下,不过我没你的手劲,估计没你捏得这么舒服。”翠莺笑着拉过他的背,让他背对着自己,伸拳在他背上捶了起来。

“我不累,你还是自个歇息一会吧,别帮我捶了。”赵强扭过身子来,拉过她的手,说道。

“这半天哪有不累的道理,好了,你就乖乖转过去吧,我来帮你捏。”翠莺又一次把他的背转了过来,继续捏捏捶捶起来。

赵强见她坚持,也就不再拂她的意,盘着腿享受媳妇的伺候,那双手捏在他的肩颈处,到是觉得痒痒的,有些想笑。

妞妞刚笑累了,在炕上歇了一会,这会好比乌龟的姿势一样趴着,小脸往上仰着看赵强和翠莺,一时觉得有趣,就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跑到赵强背后,捏着小拳头有样学样地捶了起来。

“呵呵,呵呵。”翠莺见妞妞那样,不由呵呵笑了起来,赵强也感觉到了这双小手,双手往后一捞,就把妞妞捞进了怀里。

“妞妞,你也来了,好,来你帮爹捶捶这里。”赵强笑着扶起妞妞,让她站在自个的大腿上,拍了拍自个的肩膀,让妞妞往这里捶。

妞妞觉得好玩,就真的握着小拳头捶了起来,捶几下咯咯咯笑一会,又捶几下,又笑几声,不知道有多乐。

也许是玩得太累了,还没等翠莺给妞妞洗漱,她就趴在炕上,迷瞪迷瞪睡着了。

搬了一天的屋子,赵强、翠莺也累了,见妞妞睡着了,翠莺就把她抱进炕床最里边,翻个身让她仰着睡,这才下炕洗漱了睡下。

这屋子闷热,炕又比原先的要窄,三个人挤在炕上显得热气十足,翠莺怕妞妞中暑气,就拿了早搁在炕头的蒲扇,呼哧呼哧帮妞妞扇起风来。

“媳妇,我来吧。”赵强说着就拿走了翠莺手里的蒲扇,帮她们两个扇起风来,微微凉爽的风拂过,疲倦很快袭来,翠莺没一会就沉沉睡着了。

翌日,翠莺起炕就吩咐了赵强,让他快去打听哪有好的泥瓦匠,早些请了来,也好早些把屋子起起来,这样才能有新屋子住。赵强当即应了下来,当天地里回来后,就夹着板凳、磨刀石出去了,兜生意的时候顺道去打听泥瓦匠的事。

到了晚饭上,赵强回来了,一进院子,搁下板凳磨刀石就进了厨房,冲着翠莺道:“我打听过了,听村里林大贵说,他丈人家前些日子刚垒了新灶头,大贵见过那灶头,垒得可结实了,说是帮大贵丈人垒灶头的是林下村的王泥匠,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人也实诚,我觉得挺不错,要不就请他吧。”

“这事我也不懂,你说行就行。”翠莺边说着话,边将锅里炒好的芥菜装了碗,解了围裙道:“你要觉得好请来就是,饭菜都好了,快洗洗过来吃吧。”话说完,就端着菜出厨房往堂上去了。

“那就请他吧,我明儿去林下村找人去。”赵强说着话,一同出了厨房,回屋洗了把脸,就往堂上去吃饭了。

等吃饭完都收拾好回屋时,翠莺就见到屋里没有了妞妞的身影,“妞妞被你娘接过去了吗?”

“嗯,接去了,这会估摸和福子正玩着呢。”赵强笑道。

“那就好,这屋太热,我还真怕妞妞中了暑气。”翠莺说着话,就去了脸盆架前,赵强早已在木盆里打了水,她拧了巾子洗漱了后,就脱鞋上了炕。

赵强也洗漱一番后,吹熄了油灯,上炕歇下了。

在赵强洗漱的时候,翠莺躺在炕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不过等赵强上炕后,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因为明显感觉到赵强整个人靠了过来,将她搂进了怀里,手窸窸窣窣地往她亵衣里钻,很快炙热的手掌就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这大热天的,寻常人睡觉也不会抱在一起,就算赵强平日那么爱抱着她睡觉,入伏了之后,也有好多天没抱过她了,这会却又抱上了,且手直往她xiōng口的丰盈游去,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她哪里有不知的道理。

虽然是第二婚,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等事,可同赵强这还是头一回,且又时隔了两年多,多少还是会紧张,整个脸颊烧红了起来,心砰砰直跳。

“翠莺……”赵强的唤声在她耳畔轻声响起,那微热的气息拂进耳中,翠莺只觉

第29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强也很紧张的缘故,握住她丰盈的手不像往常那般轻柔,略带一些急促地揉搓起来,让翠莺有些吃痛。

“痛……”翠莺嘴里哧了一声,呼痛声不由脱口而出。

赵强的手忙停了下来,略带着一些尴尬轻唤了声,“翠莺……”

翠莺会脱口而出,多少还是因为紧张所致,这会他唤起来,她头一埋,声音细如蚊蝇般回了句,“没事。”

赵强呼了口气,稳了稳心跳,手上踌躇了好一会,才又慢慢伸了过去,轻柔地包住xiōng口那处丰盈小小地揉搓起来,再不敢像刚刚那般急进。

手上轻柔抚摸搓揉着,脸也慢慢靠了过去,双眼晶亮,在黑暗中寻找那两瓣樱唇,很快轻轻碰到了她的脸颊,一路轻触浅吻至她的唇畔。

翠莺略有些害羞地迎了过去,四瓣唇贴合在了一起,此时,两人都感觉到了彼此,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舌尖舔舐着红唇,翠莺只觉心跳如擂,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身子不由发软,嘴里嘤咛一声,双唇已为他开启,伴随着舌尖闯过贝齿,吮吸缠绕上她的丁香小舌时,她身上轻颤了颤,泛起阵阵酥麻,尤其是xiōng口丰盈处,他的手指不时挑弄、揉捏着她的樱桃,那种酥麻之感,就更甚了。

两人深深地吻着,翠莺沉醉其间,尽不知他的手何时摸上了她的襟头,解开了她的盘扣,前襟就这么被他掀了开来,那柔嫩的丰盈袒露了出来。

手指没有阻碍地攀上了峰顶,在两峰间流连,撩拨得她在喉间低吟了几声,那吟声让他欲`火更甚,只觉一波波地热浪涌来,全身都似要着了起来,揉搓丰盈的手不觉加了几分劲,而此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反而是激起一浪浪的情`潮,整个人都不觉微微蜷起,一股燥热翻腾起来。

蜜津弥漫在唇舌间,两人就快呼吸不过来时,他松开了缠绕的舌,在她耳边喘吸着,轻轻地含她的耳垂,沿着侧颈一路往下轻吻、吮吸,很快吻痕布满了xiōng口,尤其是双峰上的红果实,份外留恋,不多会就被吮吸、啃咬的嫣红欲滴。

微痛和酥麻在xiōng口徘徊,让她不自觉地泄出呻`吟,在这迷醉间,她已经被褪去所有衣物,赤`裸的身躯被同样赤`裸的他紧紧抱在怀中,那身下欲`望已经抵上了她,让她轻颤不已,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紧绷,原本揉搓丰盈的手往下滑落,落在了她潺潺流水的桃花源,感觉到手掌轻揉着那处,连带着手指也慢慢地闯了进去,让她脸臊红起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离开来。

可是,他没有被拉开,反而身体更欺了过来,双脚完全夹紧她,双峰上的吮吸也更加深,在那进出间,她已经嘤咛连声,整个人都沉陷了下去。

感觉到她的欢愉,他才放心将手指退出,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坚硬,那处就好比脱缰的野马,从缓缓驶入继而驰骋奔腾,直至一泻千里。

身下的她则是伴随着他的节奏,沉沉浮浮,承欢呻`吟,直到攀登高峰。

欢愉过后的两人瘫软在炕上,翠莺只觉全身汗湿,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赵强也汗流如注,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爬下了炕,去取了巾子,帮她擦拭干净,身上连一滴汗都不留。

冰凉的水擦拭完全身后,翠莺感觉到舒服了很多,黑暗中睁大眼看他,虽然模糊,到是大致看得出来,他也在擦拭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擦了几回后,也就将满身的汗给擦干净了,这才躺回炕上。

躺回炕上后,他却还是伸手搂她入怀,就算是闷热黏湿,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翠莺没什么力气,也就由着他揽入怀中,头靠着他的肩,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

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耳畔,低沉地唤她,“翠莺……”

“嗯……”

“翠莺……”

“嗯?”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心就跳得好快。”声音很低很沉,犹如喃呢。

这话他还是第一次提及,翠莺真的不晓得,不过,听他如此说,心还是不自觉跳快了一拍,脸上微微烧了起来,有些害羞。

“那时候,你捧着木盆,到咱们门前的河边来洗衣裳,我在篱笆院外,远远看见你,穿着素白的孝服,乌木一样的头发,插着白花,我……我那时候都呆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低沉的声音还是在喃喃诉说。

翠莺的头愈加埋得深了一些,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听别人说着喜欢她的话语,会是那么让人害羞而又心跳不已的。

“那时候,我一直就看着你,直到洗完衣裳,你也没发现有我,后来你洗好往回走了,我也不知道为啥,好舍不得,就一路跟着你,看着你进了林家。”赵强说着说着,想起了那一日,嘴角勾着笑,神情有些恍惚。

翠莺羞得连耳朵都烧了起来,不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嗔道:“不要说了。”

赵强回过神来了,伸手覆上了翠莺的手,唇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惊得翠莺忙欲抽回手,却是被他的大掌握住,轻声道:“好,不说了,不过还有一句话我想说。”此时,他俯下头看向她,她好似也感觉到了,仰起脸来,黑暗中,两人的视线碰触上了。

“翠莺,能娶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很满足。”望着她莹亮的双眸,他将心理最想讲的话说了出来,翠莺只觉得有股暖流涌上双眸,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感动。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眼泪终没有流出来,她的唇却迎了上去,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轻轻一吻后,她的唇想离开,却是反被他擒住,唇舌很快缠`绵了起来。

这一夜,她不记得两人欢愉了多少回,她只知道,翌日早上醒来时,她全身酸痛,而且,她瞧了瞧窗外天色,感觉自己是起晚了。她忙撑着爬下了炕,洗漱好出屋去,刚巧迎面碰到从堂屋出来的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应该是准备下地去了。

“娘,你们吃过早饭了?”翠莺忙问道。

“刚吃过了,厨房里留了你的,快去装来吃吧。”叶氏笑着回道。

“真是对不住,我起晚了,害你烧早饭。”翠莺连声抱歉。

“没事,老大说你累,让你多歇会,就不叫醒你了,反正一次两次我来烧也没啥要紧的。”

翠莺走过起就一直不敢看赵强,这会叶氏提起,她不禁撇了他一眼,不由得脸又烧了起来,再想想这话,也透着股让人浮想联翩的滋味,一时羞得她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们几个。

赵强看着她微微红起来的后颈和耳朵,就知道她是害羞,忙出声打岔道:“好了,媳妇快去吃早饭吧,再等就要凉了。”

“嗳。”翠莺忙应了声,逃是的跑进了厨房,叶氏瞧了眼她的背影,满面的笑意,也只瞧了一眼,之后收回目光,随着赵壮往院外走去。

赵强略停了停脚步,见叶氏和赵壮前面走去,就转身窜进了厨房,冷不丁地在翠莺脸上亲了一口,吓得她忙捂住脸颊,扭头往外看去,还好没人瞧见,否则不臊死人了,不觉撇了他一眼,伸手往外推了他一把。

“呵呵,媳妇,你要是还累的话,待会就回屋去歇息,家里的活,等我回来做也没事。”赵强轻声吩咐了一句,才笑着出了厨房,追上叶氏、赵壮他们。

他……他这不是调戏她嘛,翠莺想想就臊得慌,脸烧红了起来,忙跑到水缸旁,舀了一勺水,用手泼湿脸庞,冰凉的水波在脸上,这才稍稍降了脸上的热,心跳却是没那么快平复,直到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如常地干起平日的家务。

日头西落的时候,叶氏和赵壮回来了,却不见赵强的身影,直到晚饭上,他才回来,一回来就跑到翠莺跟前,笑道:“媳妇,地里回来时,我去了趟林下村,找到了王泥匠家,听他媳妇说,这几天他去了镇上一户人家砌炕,这趟活估摸着要两三天,等这趟活过去了,就可以来咱们家起屋了。”

“那成,那就再等两三天好了。”翠莺一听很快就能起屋了,心里也开心,面上带了十足的笑意。

“那等过了这两天,我再跑林下村一趟,到时候就能把王泥匠接来了。”

“嗯,好了,你快去洗洗吧,晚饭已经烧好了,我这就去摆上,你洗好就能吃了。”翠莺见他满脸汗,忙催促他快去洗脸,大伙就等他吃饭了。

“嗳。”赵强应了一声,大步就往厨房外走去,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扭个头又走了回来,翠莺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凑到她耳边来,轻声道:“媳妇,你今儿有没有歇息过啊?”

“咋了?”翠莺疑惑地看着他。

“要是不歇息好,晚上你不是得更累。”

翠莺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又臊红了脸,他这是调戏她上瘾了是吧,伸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并朝他啐了一口,嘴里道:“你再这样,我可打你了。”

赵强吃痛,忙窜到了一边去,扭头看媳妇又气又臊的样,不觉呵呵笑了起来,在她发火之前,逃出了厨房

第30章

隔了两日后,赵强又去了林下村找王泥匠,这回终于见着了面,两人商谈了,约定翌日过来赵家做活。

翌日王泥匠如期来了赵家,赵强为了这个,还特意没去下地,专门等在家里接他。“翠莺,快出来,王师傅过来了。”在院中见到王泥匠走来,赵强忙将他迎了进来,唤了在厨房的翠莺出来。

翠莺一听唤声,忙解了围裙,从厨房出去了,出去一瞧,王泥匠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却挺壮实,因常年劳作而肤色黝黑,面上颇多沟壑,见到翠莺就堆起满面笑容,道:“大妹子,你放心,这活计交给我干,包准牢靠,住上多少年都不成问题。”

“王师傅这是哪得话,既然请了你过来,自然是信得过你手艺的。”赵强忙笑着说道。

“大兄弟信得过咱的手艺,那咱就放手干了。”王泥匠扯着喉咙大笑道,瞧着到是个爽朗的脾气。

“那一切就拜托王师傅了。”翠莺也道了一句。

“好,那大兄弟领我去瞧瞧地方吧。”王泥匠说着就背起刚搁在脚边的木箱子,示意让赵强领路。

“王师傅,别忙起,这一路走来,到咱家也要不少脚程,这大热天的定口渴了,先喝完水解解渴吧。”翠莺忙唤住了他们,去厨房快手快脚倒了碗凉白开,端了出来递给王泥匠。

王泥匠到也没推托,接过碗去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笑道:“还是大妹子想得周到,多谢大妹子了。”

“也没啥好东西招待王师傅,就碗水,不用这么气的。”翠莺笑着接过空碗去,回头又倒了碗给赵强,喝下后就领着王泥匠去后边了。

当初商量好要起屋子时,赵强和翠莺就里里外外瞧过,谋划了几日,觉得只有后边茅草屋旁边这块地还算有些阔绰,只要将种在那里的几棵桃树铲掉就能起屋子,那几棵都是老桃树了,到了季节上还能长出桃子来,虽个头不算大,可给孩子们解解馋也还能行的,因此商量了准备把这几棵老桃树移到院子里来,小心着移应该还能活的。

赵强带着王泥匠看了地方,把桃树的事也告诉了他,王泥匠打量了下四周,粗略用脚走着丈量了一下,确定下来这块地基足够起屋后,才仔细同赵强商讨起具体事项,王泥匠从各个方面询问赵强的意思,以确保营建出主人家满意的屋子。

两人在后边商讨了一个上午,该量的量,该问的问,这才最后确定下来,王泥匠交代了他该准备哪些材料后,就告辞回去了,说是下午准备一下工具及一些零碎材料,明儿一早就过来正式做活了。

赵强热络地送了王泥匠出去,在院外两人又说了一通,王泥匠这才走了。

“强子,咋样?”赵强转身回来后,就去了后边菜地,正蹲在菜园子里除草的翠莺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高声问了他一句。

“都说好了,王师傅说明儿一早过来,之后都不用咱们cāo心了,王师傅会做来的。”赵强踩着菜园子的泥地走到了翠莺身边。

“那好啊,那王师傅有没有说,起这屋子,大概要多少时日?”翠莺问道。

“王师傅说,这会天正热,活做不快,不过,最慢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到八月底,定能把屋子起好。”赵强回着话,伸手拉过了翠莺的手,见她因为拔草,手掌心勒出一道道红痕,原先白皙细嫩的手掌,如今到是多了不少细碎的小破口,不觉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手掌心,道:“你不要做了,这里我来弄吧。”

“没事的,又不是啥力气活,我能做的。”翠莺到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你看你的手。”赵强将她手掌翻过来,让她自己瞧横横杠杠的红痕。

翠莺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我哪那么娇贵,难不成你要把我当千金小姐般供起来啊,好了,只差这边角落一点了,等会就拔完了。”翠莺说着话就拉着他背过身去,一直推着他离开,让他不用再杵在这了。

“还是我来吧。”赵强还是不放弃,又重复了一次,翠莺无法,只能说道:“你真要干的话,要不就去茅房舀点肥来吧,这菜地也好久没施肥了。”

赵强一听,这种脏臭的活,自然不能让媳妇来做,忙回道:“嗳,那我这就去。”说完出了菜地,往茅房走去。

夫妻两我拔草,你施肥,在菜地好一会才弄完,从菜地里出来时,翠莺闻着他一身的臭味,忙催了他去洗洗,赵强自个嗅了嗅,也确实不那么好闻,就应了声快步跑进屋去,取木盆装了水洗起来。

赵强取了水进屋去洗了,翠莺就去了厨房,这会赵强不在身旁了,才觉出来,自个身上好像也有股臭味,虽不算浓,可也能闻的出来,于是扭头出了厨房,也回了屋。

进屋里时,赵强刚洗完脸和手,见翠莺进来,忙走过去,把手伸出来,道:“你闻闻,还臭不臭。”翠莺凑近他手心闻了闻,手心里只余皂角的味道了,“嗯,不臭了,那你去厨房舀水冲脚吧,顺便帮我打盆水来,我身上也有股味,也要洗洗。”

“嗳。”赵强应了声,捧着木盆出去了,再回来脚上的,手里捧着盆清水,翠莺接了过去,放在脸盆架上,俯身洗了起来。

翠莺正洗好,拧了巾子擦干脸上的水渍,身后就有双手环了上来,搂住了她的腰,宽厚的xiōng膛随后贴上了她的背。

“这臭哄哄的,你就不嫌臭啊。”翠莺只觉脸红,忙寻这由头想轻轻推拒开他。

听了这话,赵强的脸贴了过来,埋在了她的颈窝,从那处一路磨蹭到了脸颊,嘴里说道:“我闻着不臭啊,还挺香的。”

“说胡话呢,又没擦胭脂水粉,哪里会香。”翠莺缩着脖子想逃开,这会门都还敞着,他也敢这么做,就不怕有人走进来瞧见,那还不得臊死。

“我觉得香啊,真的。”赵强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之后就这么抱着她,不停在她脸颊颈后磨蹭来磨蹭去,唇不时会触到她的肌肤,让翠莺又是羞又是燥,扭着身子想挣脱,一手撑在他xiōng口推拒,嘴里嗔道:“快放开我啦,要是有人进来,瞧见还不被笑死。”

赵强知道媳妇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再说光天化日的也不敢太造次,本来也只是瞧着她的背,心里触动起来,突然想抱她而已,这也温存了一会,就不再难为媳妇了,轻轻松开了搂住她腰的双臂,却是趁着她脱开之前,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你,哼,你老这样,不理你了。”翠莺被这么突袭了一下,自然是捂着脸羞嗒嗒的,不觉嗔怪出声,可心里又有那么一点小开心,心砰砰跳得挺快,撇了他一眼后,跑出了屋子。

翠莺跑进厨房后,瞧赵强没有追过来,这才放心地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手轻轻捂着xiōng口,心跳还是有些快,一时平复不下来。这两天他老是突如其来地与她亲密一番,她嘴上虽嗔怪,可心里还是感觉甜蜜的,这会静静想来,不觉抿嘴窃笑了起来。

“呦,大嫂,啥事这么开心啊。”翠莺正偷乐着,身后传来了话声,吓了她一跳,差点没给呛着,就这样还咳咳咳了一会,脸都有些涨红了,才缓过来。

“大嫂,咋就被吓着了,都怪我。”赵花见她咳起来,忙上去帮她拍背顺气,又倒了凉白开给她喝,这才好些。

等喉咙没那么难受时,翠莺开口问道:“今儿怎么这时辰过来?”瞧瞧天色,确实还早,只不过刚过晌午。

“今儿地里活不多,我就早些过来接二囡了。”赵花笑道。

“哦,二囡在东屋吧,我去唤她。”翠莺说着就想出厨房,却被赵花唤住了,“大嫂,不急,我听娘说,家里这回起屋子,银子都是你出的。”

“嗯,是嫁来那时候带过来的,算是嫁妆吧,也就没几个银子。”翠莺虽然觉得赵花不错,这些日两人也挺谈得来,可银子的事,她还是得防着,毕竟一旦牵涉到利益,有时候很容易出现嫌隙矛盾。

“哎,说真的,我还真羡慕嫂子你,大哥疼着你,你自个又有几个钱,能为自个和孩子起屋子,在这乡里,也没多少女人家能办到,就光这点,就让人好生羡慕了。”赵花嘴里说着这番话,心里不免喟叹。

“大姑别这么说,我也只是运气,攒了这几个银子,起屋子也图大伙住得舒服宽敞些,实在谈不上羡慕不羡慕的,这事没啥了不起,大姑可千万别往外说啥才好。”翠莺忙解释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可不想这事被村子里的人传来传去,到时候村子里的人还以为她多有钱呢,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她都不想被人惦记和议论。

“大嫂放心吧,我也只是自个人面前说说,别人那里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赵花忙说道。

“那好,那我去唤二囡出来。”翠莺转身出了厨房,往东屋走去,在东屋前停下来,推门之时往回看了眼,却见到赵花站在厨房棚前,瞅着她这边,神情有些落寞。

翠莺心里叹了口气,只怕赵花在婆家没啥地位,日子不太好过,也难怪她会说羡慕,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谁也不比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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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日王泥匠就带着零零总总的工具来做活了,还领了名叫大力的小学徒来帮手,大力就十五六岁光景,瞧上去挺憨厚一小伙子。

翠莺领他们去了后边,自个不懂这些,就只能在旁帮他们打点了整罐的凉白开,还有擦汗的巾子,洗脸洗手的水啥的,让他们在这大热天里,歇下手时,也能洗洗喝点水凉快凉快。

王泥匠他们到了谢,之后就问了翠莺材料摆哪,昨儿赵强午后就去张罗了,直到晚上才都打点妥当,一早出门时,吩咐过她,说是放在茅草屋里,王泥匠来之后,让他自个取了用。

翠莺将放材料的地方指给王泥匠他们后,又询问了几句,就不打扰他们,自个到前头来,去厨房把今儿要用的柴火给劈出来。

搬了小板凳,拎出一捆柴枝,取了搁墙角的柴刀,翠莺正准备坐下劈柴,林氏面色不愠地走了过来,见着她,就急步走到跟前,“大嫂,你请来那些个人,干活叮叮梆梆的,吵死个人了,还让不让人安生啊。”

准备起新屋的地方,就在西屋后头,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瞧见,茅草屋也挨得紧,这会应该是在搬材料,离的近自然会听得份外清楚。

“弟妹,都这时辰了,你也该起了,呐,早饭还搁在锅里,你洗洗出来吃吧。”翠莺心里想着,干活总归会有声音,总不能怕吵着她,就把活给歇下吧,她这根本是没事找事,因此也不搭她那话,只是岔了开去。

“呦,大嫂,这说得好像我特意偷懒,不想起炕一样,你也是怀过孩子的,不会不知道,这刚怀上时,人总是睡不醒,昨儿晚上人又不舒服,半宿没睡,到天亮才刚迷去,就被那些叮叮梆梆的声音给吵醒了,要搁你身上,你能不恼火嘛。”林氏声音骤然拔高,颇有几分泻火出气的味。

翠莺看了她一眼,也不想跟她吵,只是淡淡说道:“我瞧弟妹这会说话精神头足得很,应该不用再睡了,还是洗洗出来吃早饭吧。”

“你……”林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激怒到翠莺,反而自个被她不以为意的样给气到,跟她说不下去,只好忿忿转身,回屋去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低哼道:“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哼。”

这一声虽不响,可还是让翠莺听进了耳里,心里多少有了些数,林氏只怕是已经知道这新屋不会算在中公里,她只能看得到却吃不着,因此心里嫉妒、难受,才会故意找茬,冲她出气。

瞧着林氏的背影,翠莺心里也不禁冷哼,真以为啥便宜都得让你占尽,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翠莺收回目光,实在懒得与这种人计较,兀自坐下劈起柴来。

柴火就快劈完时,赵强回来了,进院之后就走进厨房来,翠莺见着他,奇道:“你咋这时辰回来?”

赵强走上来就拿走了她手上的柴刀,啪啪啪利落地劈起柴来,手里劈着柴,嘴里不忘道:“我回来瞧瞧王师傅过来没,看他要不要我帮个手,迟点再回去地里。”

翠莺也知道他的脾气,有啥力气活都抢着干,遂也不再说啥,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就转身去木橱里取出碗来,帮他倒了碗凉白开,搁水缸板上,等他劈完柴可以喝。

“王师傅带了个小徒弟过来,人手应该没啥问题吧,这些我也不懂,你还是这边劈完去后头看看吧,也许王师傅有啥要问的也不一定。”翠莺搁下碗后,走到他身旁说道。

“嗳,这里很快就好,我待会就过去。”赵强应了一句,翠莺就走出厨房去,进屋取了木盆和巾子回头,从水缸里舀水进木盆,搁下巾子道:“你劈好先洗把脸喝口水再过去吧。”

“嗳。”赵强抹了把汗,扭头看了眼翠莺,满面笑容应道。

翠莺吩咐过后,就走去开木橱,取出一纸包,拿了个海碗倒进去一半,又重新包了放回木橱,在海碗里舀进大半碗的水,洗了起来。

“前些日忙,买来些绿豆一直没烧,今儿王师傅他们过来第一天,咱也没啥东西好招待,我想就烧些绿豆汤出来,正好可以给他们解解暑,水放多些,烧上一大锅,给王师傅他们多盛几碗,剩下的也够孩子们喝了。”翠莺洗着绿豆,嘴里和赵强说了起来。

“那敢情好,王师傅他们这么热的天干活挺不容易的,那我再劈点柴火出来好了。”赵强说着就要去取些柴枝过来。

“这个用不了多少柴火,这些劈出来已经尽够,不用再劈了,你还是这边快些劈好,到后头去瞧瞧吧。”翠莺说道。

赵强听她这么说,就又把取了的柴枝放了回去,将这边堆的柴枝三两下劈完,一段段地收拾起来搬到炕旁,等都搬好后,取了竹丝扫帚将地上的木屑扫掉,完了回头拿起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放下碗就准备洗洗,把满头的汗洗掉。

翠莺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把一些坏掉的绿豆挑出来,抬起头来看他,一时嘴角勾起笑来,轻声道:“这个我给你也留一碗吧,等你地里回来,也可以喝了消消暑气。”

赵强正低头洗着脸,一听她说这话,忙着就仰起了脸,满面的水也顾不上擦,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只知道看着媳妇,呵呵呵笑着直乐。

“噗,呵呵,呵呵,瞧你这傻样,还不快把脸擦擦。”翠莺见他那样,也噗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他。

赵强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擦脸,忙拧干了巾子,擦起脸上的水来。

“呦,翠莺,啥事怎么乐啊?”小两口正呵呵笑着,篱笆院外进来个人,听到笑声走了过来,就见到了厨房里正乐呵的翠莺和赵强。

“呀,干娘,你怎么来了。”翠莺听到声音,向外张了张,就见到方氏正站在厨房棚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搁下了手里装绿豆的海碗,起身迎了出去。

“干娘来啦,翠莺,你就别待这里了,陪干娘回屋坐坐吧。”赵强也迎了过去,这厨房也不是待客之地,忙说了让翠莺陪进屋去。

“嗳,干娘,咱们进屋去坐吧。”翠莺应了声,说着就将围裙解了递给赵强,陪着方氏就往自个屋走去。

方氏上趟来翠莺还住在西屋,所以她自觉就往西屋方向走去,翠莺一见不对,忙挽起了方氏的手臂,笑道:“干娘,往这边走。”

方氏不解地瞧了眼她,到是没往其他地方想,径直跟着翠莺进了屋。一进屋,方氏就问了,“这是咋回事?”

翠莺也不知该如何跟方氏说,知道她一定会生气,于是,只能把话岔开去不提,“也没啥事,干娘,来,来,快这边坐。”

“少跟我打哈哈,快说,到底咋回事。”方氏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她的举动,所以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追问道。

“真没事,就换换环境,干娘今儿来有啥事啊?”翠莺岔不过,就只能轻描淡写提上一句,继续把话带去别的地方。

“换换环境,你真当干娘这么好糊弄啊,哪有人自愿换到小屋子里住的,上趟来你住那屋已经够差了,没成想这趟来更差,这哪里是人住的屋,要搁在咱们府里,马棚都比这大。”方氏瞧着这又闷又热的小屋子,心里就来气,只觉得自个闺女被亏待了。

“你说,是不是他们家的人逼你搬过来的,我记起来了,我上趟来,你那妯娌就在嘀咕这事,一定是她捣的鬼,对不对。”方氏越想越气,声量不觉高了起来。

翠莺忙挽着她硬是拉她在炕上坐下,拿起炕头的蒲扇帮她扇风,好让她降降火,嘴里一边解释道:“干娘,这真是我自个愿意的,你别气,你先听我解释……”

“我能不气嘛,别人这都骑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说这家人对你好,这就是对你好嘛,你以往也不是这么随意让人拿捏的,怎么这会被欺负了也不吭气,你也不用怕,有干娘在,别人休想欺负了你去。”方氏嚷着从炕上站了起来,就一副要去跟人吵架的姿态。

翠莺一见忙拉住了方氏,急道:“干娘,这是暂时的,新屋正在起呢,等起好了就会搬新屋子里去住。”

这么一通说,方氏才算停住了脚步,扭头道:“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甚,你要不信,这会就跟我到院子后头去,泥匠们正在做活呢。”翠莺说着就挽起方氏的手臂,带着她往后面去了。

到了后头,方氏看见他们真在忙活着,这才算信了。赵强也正在那里同王泥匠说话,见到她们过来,忙迎了过去,笑道:“翠莺,带干娘来瞧起新屋啊,干娘,等这边新屋子好了,你可要常来坐坐。”

方氏这会气也消了,见赵强这般客气,自然也笑了起来,道:“我府里事儿也忙,很少有空,等得了闲,一定会过来坐的。”

翠莺一听,忙道:“干娘,你这么忙还过来,是不是有啥事?”

“哦,差点把正事给耽搁了,我这趟来,是要带你去绣庄一趟,昨儿我和绣庄的管事说了接小件绣活的事,他说让我带人过去瞧瞧,要是手艺还行,就没啥问题。说了这半天都忘提这事了,快,人还等着呢,你这就跟我去吧,”方氏一想到这事,忙催促了起来。

方氏这么一催,翠莺也不再耽搁,跟着方氏就准备往前头去了,赵强忙唤道:“用不用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你在这吧,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翠莺边走,边扭头回了他几句,之后就转回头去,跟着方氏走去。

方氏和翠莺走回前头后,方氏说道:“你平日里绣的那些都带上吧,给管事瞧瞧,那样对你的手艺也能有个数。”

翠莺应了声,回屋打开大木箱,取出这几日绣的几件小玩意,用帕子包了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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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翠莺一路跟着方氏到了镇上,在路上方氏就提过,绣庄在宝坪路上,因此到了镇上,就直奔宝坪路。宝坪路是镇上最大的一条街道,道路两边商铺林立,方氏领着翠莺从路口起大概走了百来步,在一店铺前停了下来。

这间店铺光门面就占了四间,比左右的其他店铺要开阔、宽敞许多,翠莺仰头看去,“陈记绣庄”四个金漆大字在日头底下熠熠发光,闪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陈记可以说是莱州这一带的商号龙头,传承近百年的老字号,陈记这块金漆招牌可谓挂满莱州的各个县镇,包括她所处的这个淮义镇,衣食住行多个行业都有涉及,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做后盾,这间绣庄自然要比其他所有店铺都来得华丽气派。

“翠莺,别在门外待着了,跟我进去吧。”方氏一边跨进门槛,一边招呼翠莺跟上。翠莺忙收回了仰望的目光,随着方氏身后,跨进了店铺。

听方氏提过,绣庄才刚开张,翠莺进去后,就瞧见这会店内客人颇多,应该大多冲着陈记这个招牌过来的,就算不买,也能瞧瞧大城里流行的新鲜花样子,这些新花样,往日在这边小镇可都是瞧不见的,就凭这股新鲜劲,客人都能络绎不绝。

翠莺一边跟着方氏往里走去,一边粗略浏览了店里展示的绣品,六则的绣屏、四则的悬屏、小巧的插屏、精致的嫁衣、嫁裙、绣被、缎面等等,该有的绣品几乎一应俱全,同莱州的绣庄相差无几,看来这家绣庄陈记应当是花了不少物力财力,是准备全力做大做好的。

这么一路看来,翠莺心里有了些底,知道往后的绣件需求应当是蛮大的,那么她就不怕往后会没有活接了。

方氏领着翠莺直接穿过了店铺,从后面出去就是抄手游廊,游廊包围着大院子,院子里可以见到有多名绣娘正站在偌大的绣架子前,上面绷着极长的一匹丝料,应该是一件大宗的屏风。绣娘们低头专心绣着,指尖翻飞,针起针落,线走游龙,一瞧就是绣技极为纯熟的老绣娘。

翠莺一边穿过游廊,一边细细瞧绣娘们的手势,心里不觉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只怕是比不过人家的绣技。

翠莺心中正不安时,方氏在一间屋外停了下来,往里瞧了瞧,翠莺也跟着瞧去,只见又是一屋子的人,大约七八名绣娘坐在各自的绣架前低头绣着,瞧这样子,绣庄规模还真的不算小了。

方氏往里张了一会,好似没找到要找的人,就进去向一位绣娘打听起来,“打扰问一声,知不知道你们的大陈管事去了哪?”

“找大陈管事啊,好像是去了对面那间屋。”绣娘抬头指路道。

“哦,多谢。”方氏道了谢,又领着翠莺转去那边游廊,在对面的屋子门外停下,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翠莺瞧了眼,来人中等个头,四十上下,身材有些发福,瞧着面色红润,留着一缕山羊胡,到是挺有几分气派,应当就是方氏所说的大陈管事。

“方妈妈过来了,来,里面请,里面请。”大陈管事一见到方氏,就是堆起满面笑容,到是极为恭谨,忙请了她们进去屋里。

方氏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大陈管事还真是忙人,这店里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你了。”

“正巧有客人,谈了些事,耽搁了方妈妈,真是过意不去了。”大陈管事嘴里说着客套话,也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翠莺自然也一同进去了,刚跨进屋里,翠莺就见到了屋里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人,正低头喝着茶,见他们进来,就搁下了手里茶碗,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碰在了一起,翠莺立时觉得此人极为面熟,垂眸稍一思忖,她就想起来了,着实让她愣了好一会,眼前这人不就是林山的大哥,林海。

在这里见到林海,的确让翠莺好生意外,她嫁进林家三年多来,也就见过林海数面,对他知之甚少,只听林山以前好像提过,说林海在镇上开了间裁衣店,生意到是挺不错的,整日里忙着,也很少回去,所以两人虽曾是大伯弟媳的关系,却是并不怎么熟悉。

因在此见到林海,翠莺颇为愣怔,方氏也察觉到了,不由瞧了眼翠莺,再看了看林海,方氏从来没见过他,自然瞧不出啥来,于是悄悄推了推翠莺,翠莺这才回过神来。

“咋了?”方氏小声问了句。

“没事。”翠莺忙回道,她说话间就把头垂了下来,不往林海那边看,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出声打招呼,装作不认识的话,毕竟曾是亲戚,要是林海道了出来,那不是很尴尬,可两人也不怎么熟悉,这会同他打招呼同样很别扭,颇有些左右为难。

翠莺正为难间,大陈管事招呼了她们过去,道:“方妈妈,来,坐下谈。”

方氏虽还是觉得翠莺有些异样,见大陈管事客气招呼她,也就没再问啥,扭头笑道:“大陈管事还有客人在,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会不会打扰你们谈事。”

“陈掌柜有客人,那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商谈。”林海忙一作揖,准备告辞了。

“那林老板慢走,有生意可要关照一下咱们绣庄。”大陈管事同样满面笑容相送于他,两人出了门外,林海笑道:“哪里,陈掌柜太客气了,咱们两家互惠互利才是真的,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大陈管事听他这么说,就此止了步,客套了一句慢走就转身回了屋,林海走之前,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略一思忖,才转身出了游廊,往店铺外走去。

林海一走,翠莺不由松了口气,随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方氏就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趁着大陈管事送林海出去的当口,头靠了过来,悄声问道:“到底咋了?”

林海都已经离开了,翠莺自然可以说了,于是压低声道:“刚那人,是林山的大哥。”

“啊?”方氏也为之讶异,从没想过这茬,错愕过后,她扭头向林海看去,在他眉目间,到是看出几分与林山相似之处,只是,兄弟俩就这么粗略看去到是不怎么像,林山较粗犷,林海则是十足市侩商人的样子,瞧他的面相,双眼藏奸,定是多狡之人。

对这个林海根本没交情,方氏只是出于好奇,所以只端详了一会,就转过头去,之后大陈管事就进屋来了,在她们对面的椅子坐下,笑道:“方妈妈,这位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绣娘?”

“对啊,翠莺,这是绣庄的掌柜,你就跟着我唤大陈管事就行。”方氏笑着介绍道。

“大陈管事。”翠莺忙跟着唤了一声。

“大陈管事,翠莺原先是四姑娘屋里的大丫鬟,在府里待了十几年,当年一手绣活府里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以往也为莱州绣庄赶制过绣件,手艺还是不错的。”方氏略略说了翠莺的情况。

“哦,原来是府里的,这会怎么到了淮义镇来了?”大陈管事听说是原先府里的,自然略亲近了一些,就随口问了一句。

“两年前嫁人出府了,出了府针线上就动得少了些,所以这趟来,是想大陈管事瞧瞧,看能不能接些小件的绣品回去绣,也好赚几个体己钱。”方氏说着就给翠莺使了个眼色,翠莺自然会意,忙取出了包好的帕子,打开来递了过去。

方氏将帕子上的小玩意捡了出来,递给大陈管事,“这些都是她往日绣的,你瞧瞧这手艺还成不?”

大陈管事接过了小玩意,他毕竟在陈记的绣庄里打滚了十几年,对绣技好坏是一目了然,他接过去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心里已有数,确实如方氏说的,有段时间没动针线了,有些生疏了,不过底子到还在,绣些小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瞧着还不错,不过方妈妈也知道,这间绣庄才刚开张,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可是着紧的很,有些事尤其是绣娘方面的事,都得三少奶奶瞧过了,点头才能作数,我也是做不了主的。”大陈管事放下手里的小玩意,颇有些为难道。

“这是哪的话,谁不知道大陈管事打理过数十间绣庄,是经验十足的老管事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哪有不放心的道理,这点小事,你会做不了主,别诓我了。”这点小事,绣庄的管事会拿不了主意,方氏自是不信的。

“方妈妈你可别这么说,三少爷和三少***事,你比我清楚,你也知道这间绣庄对他们有多重要,从开始筹备起,三少爷就一直盯着呢,就这样,我哪敢做什么主。”大陈管事忙声解释道。

方氏再想想,这话到也没错,三少爷就指着这间绣庄翻身,自然是着紧的很,可谓事事亲力亲为,大陈管事到真有可能做不了主,既然这样,方氏也不想为难人家,于是笑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好为难你,等我回去后,在三少奶奶面前求得应允,再来寻你吧。”话说着,就站了起来,翠莺忙跟着起身。

“那成,到时候我自会好好安排。”大陈管事也跟着起身,客气一番,正待送她们出去,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人。

“大陈管事,你怎么不在店铺里看着。”来人径直走了进来,直接就问道。

“请三少爷安,这不,方妈妈正好过来寻我有事,就谈了几句。”大陈管事忙上去作揖行礼,嘴里解释道。

“给三少爷请安。”方氏也上去行了礼,翠莺如今已经不是陈府的丫鬟,自然就不必前去行礼。

“方妈妈也在啊,这位是?”三少爷看了眼翠莺,觉得面熟,就开口问道。

“这位是方翠莺,原先是府里四姑娘跟前的一等丫鬟。”方氏回道。

三少爷盯着翠莺看了一会,脑子里渐渐想起了她,面色为之一变,许久才沉声道:“她……是林山的媳妇?”

翠莺垂下头来,她没想到会碰到三少爷,也不是很想记起当年那事,可既然问起,她也只能闷声回了句,“是的,陈少爷。”

方氏瞧着她,觉得她还是心存芥蒂的,想起当年的事,不觉为她感到难受,把原先想同三少爷提及接绣件的事给咽了回去,想着还是回去同三少奶奶说好了。

三少爷却是许久没开口,只是直直地盯着翠莺看,面色变得沉重,往事不觉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呼,第三更送到,原本想双更,这章存稿放明天,可还是忍不住发了出来,累死18了,这更发完就爆发完毕!

明天如果有精力的话,还是会双更的。

第33章

三少爷一直沉默着,没说什么话,翠莺也不想久待,于是出声告辞,方氏也行礼说道要回府,三少爷颔首,方氏携同翠莺告退了出来。

“翠莺,没事吧?”一出房,方氏便担忧问道。

“没事,干娘你不用为我担心。”翠莺摇了摇头,一边往前走去,一边低声回道。

方氏略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就好,过去的事就不要记在心上了,林山也去了两年了,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息了。”

“嗯,不说这些了,干娘,那我先回去了。”翠莺也不想再提往事,略点了点头,就把话岔开了。

翠莺和方氏说话间就已经出了绣庄,方氏在三少爷这边的新府邸里,是位内院管事,府里的事挺多,这会也该回府了,于是就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等我问了三少奶奶,有消息再去寻你。”

“嗳,我走了,干娘你回去吧。”翠莺说着就挥了挥手,转身走了。翠莺瞧了瞧天色,估摸着回到林家村,也该过晌午了,家里还有好多活没干,想着就加紧了脚步,往回家路上赶。

翠莺这边匆匆走了,绣庄内院的三少爷沉默了一会,就问道大陈管事,“方妈妈寻你有何事?”

“方妈妈想介绍名绣娘来这边接绣活,就是同她一道来的那位小娘子。”大陈管事站在一旁,恭敬回话。

“是她。”三少爷略微有些讶异,思忖了一会,询问道:“以你的眼光看来,这位小娘子的手艺如何?”

“据方妈妈告知,她曾是府里的一等丫鬟,以往绣技绝佳,只是近两年很少动针线,她这趟也拿了几样小东西过来,我瞧过,确如方妈妈所言,底子挺扎实,不过现在有些生疏,绣小件应当不成问题,不过大宗摆设,只怕还得再多练上一阵子,把以往的纯熟找回来,那才行。”大陈管事细细分析了一遍说于三少爷听。

三少爷仔细听了大陈管事的话,问道:“方妈妈有何说法?”

“我同方妈妈说过,这事得三少奶奶点头才能作数,方妈妈说了,去寻三少奶奶,求得应允了再来找我。”大陈管事道。

“嗯。”三少爷听完,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安排安排,明日去找方妈妈,把一些不是很赶的绣件给那位小娘子绣吧。”

“是,三少爷。”大陈管事应承了下来。之后跟随三少爷身后,走进店铺里去。

匆匆赶回家的翠莺并不晓得这事,自从见了三少爷,看他得知她身份后的样子,就觉得三少爷一定不想再见她,因此心里对这事已经不抱啥希望,很快就置诸脑后,只管紧赶慢赶地往回赶路。

回到家时,赵壮、叶氏他们还未回来,去后头起屋的地方看了,赵强也已经不再,估计是回地里去了。王泥匠他们正在和泥,到没因日头当空而停歇下来,翠莺瞧他们挥汗如雨的,忙笑着道:“王师傅,这会正热呢,歇会吧,呐,那边有水,歇会喝口水吧。”

“嗳,没事大妹子,等这边和好了,就会过去歇会的。”王泥匠抹了把汗,高声道。

“那行,那我不打扰你们做活了。”翠莺说了就转身回前头了。在院子里没见到妞妞他们,去林婶子家瞧了,也不在,去东屋瞧了瞧,却见妞妞趴在炕上,手里拽着早上摘的野花,不知啥时候睡着了,估计是玩着玩着累了,趴下就睡着了。

翠莺笑了笑,轻手轻脚将妞妞抱着转个身,让她仰着睡,再看一旁,赵福盘膝坐在,手里的小人书早跌在了脚边,人歪着,头耷拉下来打着盹,于是过去把他也抱着放好,同妞妞两人并排睡下,抬头瞧了眼,窗户半扇合起,半扇敞着,就伸手把合起的半扇也打了开来,有些风吹了进来,虽然不凉爽,可屋里总通风一些,孩子们也不至于会中暑。

将两个孩子安置好,翠莺就去了厨房,想将早上洗好的绿豆烧了,进厨房一瞧,装绿豆的碗已经空了,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确实有烧好的绿豆汤,可却是只有一个锅底,汤水里飘着没几颗绿豆,一看就是装剩下的汤底。

翠莺略有些皱眉,这咋弄的,总不可能是赵强烧了自个吃掉了吧,心里隐隐猜测到是谁的缘故,虽不悦,可也不想为这点东西计较,看一眼锅里剩下这些虽不多,装两小碗给王泥匠他们,应该还是够的,于是从木橱里取了小碗,分着装了两碗,已经用小碗装了,却还是有些浅,可这会也没处拿了,只能就这么意思意思算了。

翠莺端着两碗有如清汤的绿豆汤,去了后头,刚好王泥匠他们和好了泥歇下手来,两人在一旁正咕噜咕噜喝水。

“王师傅,大力,来喝点绿豆汤,大热天的,解解暑。”翠莺笑着向他们走去,嘴里唤道。

“呀,大妹子,你咋这么客气。”王泥匠忙上前来,接过碗去,大力见师傅接了,于是也接了过去,两人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

翠莺心里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拿点吃的东西招待一下,这会却成了这么一点清汤,弄得好小家子气,也不知道别人心里会不会笑话。

“大妹子,多谢你了。”王泥匠喝完将空碗递了回来,翠莺接过碗,忙回道:“也没啥好东西,有啥好谢的,你们别见怪才是真的。”

“哪里,哪里。”王泥匠同翠莺又客套了几句,翠莺接过大力喝完的碗,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这会锅里已经见底,孩子们是没得吃了,哎,算了,翠莺心里想着,还有半包,等下回烧了再给孩子们吃好了。

将锅碗都刷了之后,瞧瞧时辰也不早了,翠莺就开始淘米、洗菜,待会要烧晚饭了。还没洗好菜,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回来了。

赵强回来就进了厨房,舀水冲了脚上的泥,搁下水勺,就去开了木橱,往里瞧了瞧,又关上了,拿眼在厨房四顾了一会,翠莺见了,就问道:“你找啥?”

赵强笑笑走到她身边,“你不是说给我留碗绿豆汤嘛,是不是我烧得太好吃,孩子们都抢着喝完了。”

“绿豆汤是你烧的?”翠莺停下洗菜的手,扭头看他。

“是啊,你走了之后,我就同王师傅聊了几句,他们要干活我也不好打扰,反正没啥事,我就把绿豆汤烧了,等你回来,也差不多摊凉了,正好可以喝。”赵强在她身边蹲下,同她说着话。

“你到好心,可惜孩子们啥也没喝到。”翠莺说着,继续洗手上的菜。

“没喝到?咋会?”赵强疑惑问道。

翠莺正待说什么,厨房棚外晃悠悠地走过来个人,手里捧着一海碗,进来就往水缸板上一搁,转身就往外走了。

“弟妹,锅里的绿豆汤是你装了吧。”翠莺出身唤住了来人,也就是林氏。

林氏扭头看她,说道:“我来厨房正巧看到,就装了些,我想大嫂总不会不肯吧。”

“你要装我无所谓,可总得留点给孩子们吧。”翠莺其他都没关系,本来烧了就是给大家吃的,可连孩子们的份都不留,就有些过分了。

“咋了,我装的又不多,再说,舅母和香儿她们也装了,干嘛光说我啊。”林氏不悦道。

翠莺无话可说,这家人咋都这样。林氏见翠莺没再开口,就转身走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翠莺不想再多说啥,只是心里不怎么舒服就是了,到了晚上,翠莺同赵强躺在炕上,翠莺靠着他的xiōng膛,轻轻说道:“强子,咱们这新起的屋子,你说垒堵墙起来好不好?”

“垒墙?垒在哪?”赵强低头看向怀里的翠莺,不解她为何这么说。

“屋子四周全垒上,弄道门起来,咱们自个一处地方,你说好不好。”翠莺仰起头来,看着赵强。

“这……会不会不好?”这样弄的话,等于两边隔绝,就好像变成不是同一家了,赵强觉得不太妥当,怕娘心里有芥蒂。

“有啥不好的,你没瞧见今儿这事,就点绿豆汤,又不是啥贵价货,她们都要贪了去,往后咱们要是置办点啥,还指不定咋样。”翠莺想起今儿这事就不舒服,如今她身边有些银子了,往后肯定会陆续置办一些东西,冲着她们那样,叫她如何能放心。

“可是这样做,我怕娘心里不舒服。”赵强还是顾虑到这一层。

“要不你私下先探探娘的口风,瞧瞧娘的意思。”翠莺说道。

“那行,我明儿去问一下。”

“嗯,我心里想着是围起墙,还想建个**舍,这会咱们不是有点银子嘛,我就想去买点**仔回来,这个也花不了多少银钱,养着也不吃力,等喂大了,就能下**蛋拿去卖,也添一笔进项,而且,也能给妞妞吃,长长身子,你说是不是挺好的。”翠莺把自个的打算告诉了赵强。

“这主意好,以前娘也想过,只是院子是篱笆围的,养了怕被人偷,也怕被黄鼠狼叼走,所以就一直没养。”赵强想起娘以前说过想养**,后来为了没钱筑墙的事就搁下了。

“所以才说要垒墙,不管防啥,总归来说,垒了墙安全很多,不是嘛,你就这么跟娘说吧,别的就不要提了。”翠莺想想,如果说为了养**,而不是防林氏、丁氏她们,婆婆应该会答应的。

“嗳,那我就这么去和娘说。”赵强一听这点子不错,就应了下来。

翠莺到这会,终于舒了口气,想想往后住进新屋子里,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天地了,心里开心了起来,不觉在赵强脸上亲了一口。

“垒堵墙就这么乐啊。”赵强笑道。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我当然乐啊。”翠莺这会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勾。

赵强环住她的手紧了紧,头俯到她耳边,喃呢道:“这会,咱们是不是该做更高兴的事呢。”

喃呢间,唇覆了上来。

第34章

赵强第二日就把筑墙和养**的事告诉了叶氏,对于筑墙这事,叶氏心里到真有些不悦,不过想着能养**添加收入,也就没说啥,点头同意了下来。

得到叶氏点头同意后,当晚赵强就拉着翠莺进屋,关起门来,把这事告诉了她,“媳妇,娘同意了。”赵强拉翠莺到炕边坐下,满脸笑意说道。

“垒墙的事?”

“嗯,就这事,我今儿同娘提了提,她说了让咱们垒,养**的话,她就更赞同了,还说要买**仔的话,去前田村的郑家买,郑家养的**是个顶个的好,很少有瘟的。”赵强把叶氏所说的话,一一转给翠莺听。

“娘同意就好,那你明儿就同王师傅讲,要垒墙的话,估摸着还得重新丈量,屋子得往后挪些,否则这墙挨西屋太近,路都给埋了也不行,趁这会王师傅还没挖基,早些说了,也省得后面麻烦。”翠莺一听叶氏同意,自然开心得很,忙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同赵强商量起来。

“嗳,那明儿我迟些去地里,等王师傅过来,把这事好好同他商量一下,看他要怎么弄。”赵强说道。

小两口坐在炕上,说了好一会话,把这事细细地商量了一番,将一些细节敲定下来后才熄灯歇下。

第二日,赵强早饭时就同叶氏说了,迟些去地里,叶氏应了,等吃完早饭,同赵壮去下地了,赵强则待在家里,等着王泥匠过来。

翠莺收拾完了碗筷,想着趁今儿赵强在家,就让他帮把手,翻出箱笼里的冬被,取出来准备好好晒晒,被子经过梅雨季,不拿出来晒过的话,很容易发霉。

赵强听了翠莺的吩咐,进屋从大木箱最底层翻出棉被,抱起出屋拿去院坝里晒,棉被抱在手臂里,感觉确实有些潮潮的,也有些轻微的霉味,等晒两个大日头,就能把湿气都给晒干,棉被就会松软很多,霉味也就没了。

赵强抱着被子走进院里,只见翠莺已经取了两条板凳摆在篱笆旁,见到赵强过来,就接了他抱着的棉被,道:“你去后边取木板过来。”

“嗳。”赵强将棉被给翠莺抱着,自个跑去后边茅草屋取出大块木板,拿到前头搁在板凳上,铺好后再接过翠莺手上的棉被,摊开来晒上。

刚晒好棉被,抬头就见到篱笆外王泥匠带着大力过来了,忙将他们迎了进来,一边带他们去后头,一边同王泥匠说起了打算垒墙的事。

翠莺想了解一下该怎么弄,就搁下手里的活,也一同跟了过去,三个人在后头商量了好一会,王泥匠仔细听了他们小两口的打算,略一思忖道:“这会改动问题不大,重新丈量过,往后挪些地方就行,要是等基挖好了,到那时就麻烦了。”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儿特意等着你过来,把这事早早告知你一声,这真是要麻烦王师傅了。”赵强忙笑着说道。

“没事,也就耽搁一两天功夫,不碍事的,只是大兄弟你们可想好了,要是还有啥要改要加的,这会全说了,我也好有个数,趁早重新弄过,要是到后头再要改,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为保险起见,王泥匠还是得确认一下,是否还有改动。

“王师傅放心,不会再有改动了。”翠莺忙凑上话去,昨晚她同赵强都商量好了,有些小地方该弄的,今儿也都告诉了王泥匠,往后再不会变动,屋子就按现在说的这般建就行了。

“那行,那我晓得该怎么弄了,大兄弟、大妹子放心。”王泥匠爽快应了,笑着说道。

赵强、翠莺听了,忙笑着道了谢,翠莺见没啥事了,就回头去了厨房,赵强则还留在后头,听王泥匠吩咐,记下另外该准备的材料,今儿就得赶着去买来。

赵强从后头出来后,同翠莺说了去买材料,就出了门。

到了巳时,翠莺正从河边洗完衣衫回来,却老远见到了方氏的身影,正往他们院里走去,忙追了上去,喊道:“干娘。”

方氏听到唤声,停下脚步扭头看来,见到翠莺忙笑道:“翠莺,有好消息。”

翠莺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到了方氏跟前,问道:“啥好消息?”想了想,忙又道:“难道是绣庄的事。”

“我还能有啥事,还不就这一件,呐,活都帮你带来了。”方氏笑着扬了扬手里蓝布包袱。

翠莺原以为这事准黄了,打那天从绣庄出来,就一直没抱过希望,哪里知道,才事隔一天,这事居然就成了,着实出乎人意料。

“还愣着干啥,快接了去啊。”方氏见她有些愣怔,便笑着推了她一下,把包袱递了上去。

翠莺这才回过神,笑着道:“嗳,干娘,走这程路也累了,进屋坐会吧。”说着话,就把手里捧的装衣衫的木盆搁下,手在衣服上抹了几下,把残留在手上的水给擦干净,才接过方氏手里的包袱,挽着她进了屋。

两人进屋后,翠莺将包袱放在炕上,打开来一看,是一套嫁衣嫁裙外带绣花鞋,是新嫁娘身上的行头,另外有各色绣线、绣针,还有绣绷和花样子,到是都挺齐全。

“这套嫁服不用全身绣,就襟口、领子、袖口、衣摆、裙摆绣上就好了,呐,花样子全在这,哪个位置绣哪种图样都有写呢,也就是最普通的并蒂莲图案,对你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的。”方氏将衣裙摊开,拿着花样子比照给她看。

“嗯,到真不难,这样最好,绣些简单的,我也有把握一些。”翠莺见确实都是些寻常花样,到是有些信心。

“银钱是少了些,不过这些先绣着,往后肯定会接到大宗的,我对你的手艺有信心。”方氏笑道。

翠莺笑了笑,将花样子放好,再将嫁衣、嫁裙小心仔细地叠了,放进木箱子里去,这可都是人家绣庄要交给客人的货,决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可要砸了陈记的招牌,她可担待不起,因此她手上很小心谨慎。

将嫁衣、嫁裙连带杂七杂八的全都放进木箱后,翠莺回到炕边坐下,想了想,不禁问道:“那日大陈管事不是说他做不了主,得三少奶奶点头才行,咋这么快这事又成了呢?”这点她确实有些疑惑。

方氏瞧了眼翠莺,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她,见她一直盯着看,嗫嚅了一番,终还是将憋在肚里的话吐了出来,“其实那日咱们出绣庄时,三少爷就问了大陈管事,大陈管事把咱们寻他的因由都告诉了三少爷。”

“他知道了?”翠莺略愣了愣,才问道。

“嗯,都知道了,这事还是三少爷吩咐的大陈管事,第二日大陈管事就来寻了我,说是三少爷点了头,还吩咐了让你把活拿回家做。”方氏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翠莺。

翠莺听了垂下了双眸,手指微微绞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他是想补偿吧。”

方氏心里略叹了口气,安慰道:“不管是不是补偿,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太过较真,反正你也是凭手艺赚银钱,并不是白捡的,而三少爷这样做,他心里也好受些,对你们两来说,不都是件好事。”

翠莺也听得出来,方氏的话确实有道理,再想想,虽说三少爷当年推林山出去送死,是他心狠,这两年来,他心里估计也是有内疚的,不比她好受多少,再说如今她都已经嫁赵强了,还为往事纠结也没必要了,是该把这事慢慢淡了,于人于己都好。

想到这些,翠莺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干娘说得对,我是凭手艺赚钱,并不靠人施舍。”

“那就好,你记住,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重要,以前的事就忘了吧。”方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手背,正色说道。

“嗯,我不会再胡思乱想,干娘你放心。”方氏的话说进了翠莺心里,是啊,如今有赵强这么疼她,日子过得很安生,何必还要再去计较以往的事。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方氏站了起来,就准备回头了,翠莺送了她出院子,方氏临走前还吩咐了几句,“你这套嫁服不赶工,慢慢绣就行,等绣好后,就拿去绣庄找大陈管事,他会把银钱结给你的,要是有合适的绣活,他会再交给你的。”

“嗳,我晓得了,干娘慢走,路上小心。”翠莺看着方氏走远,才转身回院子,过去将棉被翻了个面,两边都得晒晒,才能更松软,再去取了木盆,将刚才洗好的衣衫、衣裤拧干,趁着日头在院子里晾晒上了。

将衣物晾晒好后,翠莺去寻了妞妞回来,安置她睡午觉,等她睡着后才出了东屋,去后头取了装凉白开的罐子,这会天气热,里面的水很快就喝空,将罐子拎了回去厨房,重新倒了一罐子再送去王泥匠他们那边,好让他们歇下来时喝。

“王师傅,水放这了,你们口渴了就喝。”翠莺边将罐子搁下,边唤道。

王泥匠朝她这边看来,笑着道:“大妹子,咱们晓得了。”

翠莺搁下后,就不准备再打扰他们,正待转身走时,却是不经意撇见了后面篱笆外的身影,只见那人探头探脑的,好似在往她这边打量,见她看过去,忙头一缩,溜走了。

虽然只是一撇,时间很短暂,可翠莺还是很肯定,那人是林荷,心里不禁纳闷,她这是做啥?

第35章

翠莺也只是纳闷了一会,并没有多想什么,转身往前头去了。

而那边的林荷却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暗处偷看,见翠莺离开了,就又摸回赵家院子后头,张着脑袋打量王泥匠他们做活。

看了一会,已经确定做得是泥匠的活,林荷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笑着唤王泥匠他们,“两位师傅,做活啊。”

王泥匠和大力扭头往后瞧了眼,见并不是认识之人,王泥匠就随口应了声,“是啊。”之后就没再理会,继续干手里的活。

林荷却还是继续笑着道:“这是起屋子吧。”

王泥匠他们这下是头也没回,林荷也不以为意,仍旧聊天般,笑道:“我有个妹子,家里也想起间新屋子,这些天正找泥匠呢,刚巧我打这边路过,见着两位师傅,就想打听打听,可有空接活。”

林荷这么说了,王泥匠才算是有了同她搭话的兴致,停下手里的活,笑道:“如今这活我刚接,只怕没个把月好不了,你那妹子家里急是不急?”

“这个我得去问一声才晓得,要是不急的话,过些日子我让妹子过来寻师傅你,要是急的话,那也没法子了,只能另找了。”林荷说得一套套的,和王泥匠拉着近乎。

“那行,这些日我都在这家做活,来这找我就成。”王泥匠一听有活介绍,就更加客气了,放下手上的活,就往林荷那边走去。

“嗳,我回去跟我那妹子说。”林荷见王泥匠往她这边走来,就知道时机到了,于是状似不经意问道:“刚我见有个小娘子站这边,师傅这是给她起屋子吧。”

“对,前两天刚接的,往后给这大妹子和她家男人、娃儿住的。”王泥匠也不疑有他,随口应了句,正准备再打听新活的情况,林荷却是忙声道:“呦,你看我,耽搁师傅做活呢,我还是不在这添乱了,我回去一定把话带给我那妹子,那我先走了。”

林荷说着就扭头走了,王泥匠想想,又喊着道:“我住孝义村,你那妹子也可以去那打听我,只要说王泥匠,没人不知道的。”

“嗳,晓得了。”林荷远远应了一声,不一会就走远见不着身影了。王泥匠这才走回去,继续干活。

林荷沿着河边走,到了赵家门前时,停下脚步,朝不远处的篱笆院望去,只看了一眼,嘴里轻哼了一声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急步往前走去。

绕过河边大榕树,径直往林家院子去了,到了门前见院门敞开着,就小跑着进去,往堂上张了张,没见到娘张氏,就去了东屋,直接推开门,就见到张氏正躺在炕上,手里捏一把大蒲扇扇着风。

“娘,我回来了。”林荷唤了一声,将门关了回去。

躺着的张氏一见林荷,忙坐了起来,急着招手让她到炕边来,还没等她坐下,着急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刚去瞧过了,的确在起屋子,我还同做活的泥匠打听过了,是方翠莺他们起的屋子,不会错的。”林荷掏出帕子抹着额上、颈间的汗,嘴里笃定说道。

张氏听了,手拍着炕,恨声道:“这贱人,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她藏了银子去。”

林荷见张氏颇有些激动,就接了她手里的蒲扇,帮她扇起风来,顺道给自个也扇几下,嘴里道:“娘你可别气坏了,也不定就是她藏了银子,这趟我去镇上找大哥,他不是说了,方翠莺又同陈家人有来往了,搞不好银子是陈家人给的呢。”

“就算这样,陈家人能白给她嘛,还不是因为大山,陈家人给的可都是大山的赔命钱,怎么能让那贱人占了去。”张氏嘴里嚷着,手啪啪地拍着炕,气得够呛。

“好了,娘,你在家闹天闹地,人家也不晓得,还是省口气吧。”林荷见张氏越劝到越闹腾起来,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张氏根本不听,越想越气,这就爬下炕来,嘴里嚷道:“不行,我怎么都得把银子给拿回来,决不能便宜那贱人。”

“娘,别傻了,赵家又不是没人的,两兄弟往那一杵,还不把你给掀翻了,就你这岁数,还怎么和人家动手。”林荷忙拉住张氏,她可不想老娘被人打了去。

林荷这么一说,张氏到真止了步子,扭头道:“你这话到提醒了我,就咱们娘俩准要吃亏。”话说着,张氏略想了想,继续道:“干脆,明儿让咱女婿,你们家那口子还有你妹家的全过来,一起去赵家,给我好好闹他一闹,非得让她把银子吐出来不可。”

“得了吧,妹夫才不会掺和进来,他那人精得跟猴一样,没好处的事,他哪会出力。”林荷说起妹夫李劲就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张氏当然也知道李劲的脾气,说好听了是圆滑,往难听讲的话,就是势利,确如林荷讲得那样,没好处是叫不动他帮忙的,可让她许给好处,她又舍不得,没法子只能退一步了,嘴里说道:“他叫不动,那你家的总能叫来吧。”

林荷家里那口子林四郎到是老实人,真要让他过来,肯定是能叫得动,可林荷想着就算娘得了银子,往后也不可能留给她,这会家里谁都不出力,就他们出力,不是很亏,因此也不是很乐意,只应付道:“那我回去问声,这些日地里活多,也不知道他得不得空。”

张氏心里正恼着,一见她那样,火蹭蹭地往上窜,出口就骂了起来,“平日里蹭吃蹭喝,有啥事都往我这边跑,揩起油水来,就啥都好,真到指望你们出点力时,就推三推四起来,既然这样,往后就别再登我这门。”

林荷见张氏如此,想着真要把娘惹火了,拒她于门外的话,就少了蹭油水的地方,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忙赔起笑脸来,嘴里说着好听话,“娘你说的啥话,我不帮你还帮谁,你放心,就算四郎再忙明儿我也把他拖来,定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这么说了,张氏才算收了骂声,林荷忙拉着她坐回炕上,蒲扇扇得可卖力了,“好了,娘不要再气了,把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

张氏坐下后可没歇空下来,心里还在想着主意,脑子里转了几转,突然道:“就咱们去估计也难成事,还得去找林氏族长,赵家是外姓人,在这边没有祠堂,我就不信,林氏宗祠的族长会帮着外姓人,而不帮咱们姓林的。”

“这事用不用闹这么大,连族长都牵出来。”林荷觉得事儿闹大了,指定会被人说三道四,她还不想丢脸,被人当笑话看。

“怕什么怕,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林家村人,还怕姓赵和姓方他们这些外姓人,就这么定了,明儿就去找族长,要是还不行,就去找里正,我就不信拿不回银子。”张氏笃定说道。

林荷见娘已经打定主意,又劝了几句还是无法打消她的念头,也就由了她,不再多说。

张氏娘俩这边商讨着,那边翠莺却是一无所觉,只见过了晌午后,天就开始yīn沉下来,天边涌起了yīn云,天气变得尤为闷热,估计着就快下雷雨了。

翠莺走出厨房望了望天色,就急步走去收了晒着的棉被,将板凳、木板都收回去后,就去了东屋,把妞妞唤醒,醒来后给她擦了把脸,将脸上出的薄汗擦掉后,原本还有些蔫头耷脑的妞妞,这会精神头回来了,缠着翠莺跟她玩。

眼看就快下雨,翠莺自然没空陪妞妞玩,哄了她几句,一把抱起来将她带去林婶子家,赵福还同二娃子在一道,翠莺就把妞妞放他们一起,吩咐了赵福、二娃子照看她,并说了快下雨了,让他们不要去院子里玩了。

把孩子都安置好后,翠莺返回家里,去后头让王泥匠他们收工,让他们早些回去,这才转身去茅草屋里取了几件蓑衣和几顶斗笠,用麻绳把蓑衣捆了,连同斗笠一道带着,出门去地里了。

一路走去,天色却是越来越沉,黑压压的好似泼了墨一般,翠莺忙加紧步子往村外走去。等快到田头时,远远看见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已经在收农具了,看来也准备回去了。

“强子,娘,二弟,要下雨了。”翠莺高声唤了起来。

赵强最先扭回头来,见到翠莺正往他们这边急走来,忙直起腰杆,高声道:“媳妇,你咋来,天就快下雨,咱们这就回去了。”

“我来给你们送蓑衣、斗笠,怕你们淋到雨,要是得了伤寒就糟了。”说话间,翠莺已经到了赵强他们身边,忙将手里的蓑衣、斗笠放下,动手解起麻绳来。

翠莺这边解着麻绳,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很快收好了农具,等翠莺解开后,一件件递给他们,斗笠也一并递过去。

接了蓑衣、斗笠后,几个人就往回赶了,到了半道上,风呼呼刮得厉害,闪电劈开了

第36章

翌日一早起来,炕边地上都有些湿湿的,炕上也有一处小积水,茅草的屋顶到下大雨的日子,都会或多或少有几处漏雨,一般人家大多就这么将就着,等到实在漏得厉害,才找人拾漏修葺,可翠莺却不晓得这些,她打小在陈府长大,住的都是瓦房,就算到了林家,也是如此。

翠莺瞧着一片湿漉,不免有些担忧,拿着粗布擦炕上积水时,就对着正穿衣衫的赵强问道:“强子,茅草屋顶这么容易漏吗?”

“也不是,头几年都还好的,等时日久了就容易漏。”赵强说道。

“咱们起的新屋也是茅草顶,久了不是也会漏,那咋办?”翠莺担心的就是这个,起个新屋不容易,自然想要住长久些。

“我同王师傅讲过,屋顶多铺几层茅草,这样会厚实些,能多顶几年,你也不用担心,寻常人家都是这样的,等漏得厉害,找人修葺就行。”赵强到没觉得是个问题,哪户人家不都这么过来的。

翠莺嗯了声,心里思忖着,要不要再拿些银子出来干脆盖瓦片顶,可那样的话,十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多开销的银子该怎么交代呢?

她低头思忖一会,正想同赵强商量时,赵壮在门外唤了他出去,一时就收了心思,想着等晚上再问问。将炕上擦干后,出门去了东屋,想去瞧瞧妞妞的衣裤会不会被漏湿。

进屋时,碰到叶氏正要出来,见到翠莺,忙道:“老大家的,你来得正巧,妞妞的裤子打湿了,我正想去你屋里拿条干的给她换上。”

“那我去拿吧。”翠莺忙道。

“那好,我还得把炕上擦干。”叶氏说着就转回头了。

翠莺回屋从木箱里取了干净的裤子,再进东屋时,就见妞妞蹲在炕上,小手正拍着炕上的积水玩,叶氏嘴里说道:“妞妞,别玩了,福子,快带妞妞下炕去。”

见如此,翠莺忙上去抱起了妞妞,将她抱离积水的地方,帮她换起裤子来。帮妞妞换好后,见着赵福也同样湿了裤子,就将妞妞放下了炕,朝叶氏问道:“娘,福子也湿了,正好我给他也换换,他的裤子在箱里吗?”

“嗳,就在箱子里。”叶氏回道。

翠莺正准备去开箱取赵福的裤子,一旁的赵福却是不干了,攥着裤腰就往后退,头直摇道:“我不换,我不换。”

“不换咋行,要伤风的。”叶氏停下手,扭头责备道。

“娘,你来……”赵福脱口而出,却又急急闭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左右瞧了瞧叶氏和翠莺,啥也没说,提溜着裤子就跑出了门。

翠莺正愣怔着,不解赵福这是怎么了,叶氏却是扑哧笑了出来,“这小子,这么点就知道害臊了,老大家的,别理他,就由着他吧。”

听了叶氏的话,翠莺也呵呵笑了起来,将手上的裤子又叠回箱子里去了,牵着妞妞出了东屋,见一夜雨下得地上泥泞一片,就将妞妞抱回了自个屋里,吩咐她在炕上玩不要乱跑,这才出屋去了厨房,做起早饭来。

从厨房棚下往外看,能瞧见赵强、赵壮两兄弟正在篱笆旁忙活,昨儿不光雨下得大,风也是呼呼刮了一夜,围院子的篱笆被吹得东倒西歪,两兄弟这会正在将篱笆扭回去,翠莺切完腌萝卜,停下手等粥滚的当口,抬眼瞧他们忙活的身影,心里想着,还好新屋子要垒墙,用篱笆真的太不结实,不觉又想起屋顶的事,这会瞧来,真该好好考虑要不要铺瓦片顶了。

等翠莺烧好粥,赵强、赵壮也忙完了,进堂来吃早饭,大伙吃完早饭,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如往常一样去下地了。

翠莺收拾好碗筷,出了厨房,正打算去菜地,篱笆院外却走来了一行人,很快进了院子,翠莺抬头看去,就见到了一脸怒容的张氏,身旁跟着林荷,林四郎,还有林山的二妹林菊,这些她都是认识的,可他们几个簇拥着的一位约六旬的老人她却不认识。

虽不知这行人过来何事,可心里却隐隐有所觉,肯定不会有好事,不免打起精神,迎了过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来,来,都堂上坐吧。”话说着就将他们往堂屋带去。

张氏他们到没想到她这般客气,一时也不好发飙,只能随着她进了堂坐下。翠莺请了他们坐下后,就笑道:“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我去给你们倒水。”不等他们开口,翠莺就出了堂,快跑着往林婶子家去了,在林婶子的院中见到正在玩泥巴的赵福和二娃子,忙唤了赵福过来,急道:“福子,你这就去咱家地里,把你大哥给唤回来,就说嫂子找他有急事,让他快赶回来,要快,记住没。”

赵福到挺懂事,忙点了点头,吱溜就窜了出去,翠莺也不再耽搁,转身跑回家,去厨房倒了几碗水,端进堂去,笑道:“来,来,喝口水。”

翠莺将碗都搁下后,张氏再等不及,张口就道:“今儿咱们请了林氏宗祠的族长过来,有事想要问个明白。”

听了张氏的话,翠莺才晓得,堂上坐的六旬老人,是林氏的族长,连族长都出动了,翠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更加不安起来。

“不知有啥事?”翠莺按捺下心中不安问道。

张氏双眉一竖,当即就嚷道:“你说,你是不是私藏了咱们家的银两,拿来贴现在的汉子,你给我老实说来,别想瞒我。”

翠莺心里早猜想张氏是为了银子,在她这个人眼里,除了银子,啥都不重要,这话一嚷,心道果然是,既然心里早有了这层想法,自然没那么慌张了,沉着气说道:“这是咋说的,我从林家出来那时,你可全都搜过,我有没有拿一个子,你清楚得很。”

“你还敢抵赖,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同姓赵的有私情,把银子藏在他这里,等着嫁过来就可以花了。”张氏急了,啥话都敢说得出来。

翠莺听这话脸都黑了下来,冷着声道:“你讲话要积点口德,我在你们家那两年,可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你休想污了我名声。”

“还怪我说话不好听,也不看看你做的事,你要抵赖是吧,那我来问你,你不是私藏了咱们家的银子,哪来钱起新屋子,可不要说是赵家的钱,这林家村里,谁不知道他们赵家穷得叮当响,连娶媳妇都拿不出银子,硬是熬到二十多才娶上你这个寡妇,就这样的人家,哪来的钱起屋子。”张氏自觉有理,扯着喉咙一通嚷,句句咄咄逼人。

翠莺哼笑了一声,道:“你难道忘了不成,出嫁那会,我不是有十两银子嫁妆银子带过来的,这可都是你点头同意了的,到这会又想耍赖了不成。”

“十两银子能起屋子,骗谁。”一旁的林荷趁机插了一嘴,生怕张氏觉得她没帮上忙。

“咱们起的是土夯茅顶的屋子,你们尽可以去打听,看十两够是不够,要再不信,咱们找的泥匠是孝义村的王泥匠,你们也可以去他那问啊。”翠莺底气十足,丝毫不怕他们去打听。

张氏被这话哽了一哽,瞧了眼林氏族长,见他一脸不悦,忙又嚷道:“赵家这么穷,难不成还会拿出全副家当起新屋子,那往后用啥过活,你当人都是傻子不成,糊弄谁啊。”

翠莺一时笑了起来,走到族长跟前,问道:“族长见多识广,你可曾听说,朝廷有无律条,是不准人拿全副家当起屋子的?”

林氏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声道:“大军家的,你这就不对了,无凭无据靠自个猜测就想拿人问罪,往后可别再如此瞎胡闹了,都散了吧,我也先走了。”林氏族长摇着头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张氏一听族长都不帮她了,急着就站了起来,“族长,大军怎么说都是姓林的,我嫁给大军也就是姓林的媳妇,你是林氏族长,怎么能不帮咱们姓林的呢。”

“我身为族长,怎么能跟着你们尽胡闹,别再说了,都回去吧。”林氏族长脸色一沉,显出了他身为族长的威严,张氏再不敢说啥,就此闭了嘴,眼看着林氏族长大步出了堂屋,离开了。

还没等翠莺松口气,张氏狠狠瞪了眼她,伸手在八仙桌上用力一拍,手指着她就骂道:“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就不信拿你没则。”嘴里骂着,就眼一转,看向一旁的林荷、林菊、林四郎,大声嚷着:“四郎、荷儿、菊儿给我去这贱人屋里好好搜搜,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张氏嚷着就往堂外冲去,林荷、林菊、林四郎全愣了一愣,没想到娘会来这招,可既然她已经摆上道了,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只能都跟了出去。

翠莺见着如此,心里一惊,忙也追了出去,想要阻拦他们,“你们干啥,光天化日下要抢东西不成,来人啊,有强盗。”翠莺也不管不顾了,直着喉咙就嚷了起来。

这边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丁氏、林氏、叶香,全都跑了出来,瞧着几个人横冲直撞的,也搞不清楚状况,本能反应不是过来帮忙,反而是全躲回屋去,免得殃及池鱼。

眼见林家的人往屋里闯去,翠莺急得直叫,却没人来帮衬,让她一下慌了神,正在这当口,篱笆院外箭一般冲进个人来,上来就给林四郎狠狠一拳,林四郎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了。

突变让大伙全愣住了,翠莺慌忙扭头看去,赵强已经窜上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呲目怒喝道:“谁敢伤我媳妇,我打死他。”

赵强块头大,人比林四郎壮实很多,这一拳又是盛怒之下打的,所以这么一拳,就把林四郎打趴下,一时站不起来,剩下一群娘子军,哪里还敢造次,张氏看着赵强怒红的脸,头皮一下麻了起来,嘴里颤声嚷着:“你,你,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还没嚷完,几个人搀着林四郎逃也似地跑了,跑出篱笆院后,张氏扭头看院中的赵强和翠莺,双眼透着凶光,咬牙低声道:“你们等着瞧。”之后扭头对林荷道:“咱们这就去镇上,去找你大哥,他肯定有主意。”

林荷见丈夫被打,此时心里也火大得很,一听张氏如此说,正中她下怀,忙应了下来,吩咐了林菊送林四郎回去,两人径直就往镇上去了。

院子里的翠莺见着林家人走了后,总算松懈下来,想起刚刚那场面,人还有些愣怔,一时回不过神来,赵强见她如此,回身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媳妇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别想了,回屋歇一会,定定惊吧。”话说着,就搂着她往屋里去了。

第37章

37、农家媳妇

翠莺在赵强陪同下回了屋,妞妞还在炕上玩,并不知晓出了什么事,翠莺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坐在炕上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站起来道:“这些银子被他们惦记上了,放家里只怕不得安生,还是得拿走才行。”

赵强见她神情紧张,就一手将她连同妞妞揽进怀里,安慰道:“不用这么担心,有我和二弟在,他们就算是明抢也没那么容易。”

被赵强搂进怀里,翠莺稍稍安定了一些,低头看着妞妞,思忖了一会,又摇起头来,仰脸看他道:“还是不行,你不晓得张氏的脾气,她那人是整个钻钱眼里的,为了点银子,啥事都干得出,当初为了我带回去的那些银子,整日想着法折腾我和妞妞,终还是让她得了手,银子给占了,把我和妞妞也赶了出来。”

听翠莺如此说,赵强也能想象她当初在林家的日子,心里不免愤恨张氏,对她自是愈加怜惜,厚掌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当初只有你同妞妞,孤儿寡母自然敌不过他们,可如今不是还有我嘛,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我不是怕他们,而是闹腾起来,娘和二弟他们会怎么想,还是把银子拿走吧,就算让他们搜也搜不到啥。”翠莺还是觉得放家里不安生,张强正待再说什么,翠莺却是从他怀中离开,站起身来,道:“要我要去趟镇上,把这些银子拿去干娘那里。”说着话就把妞妞放回炕上,往墙角的木箱走去。

见她已经拿定主意,赵强也不好再说啥,只能道:“那我陪你去吧。”

“嗯。”翠莺扭头看他,眼里带着感激,瞅了他一会就转回头去,掀开木箱取出包银子的小包,交给赵强,让他贴身放好,之后两人抱着妞妞出了门,将妞妞交给了赵福同二娃子带着,两人匆匆往镇上去了。

一路急赶着到了淮义镇,翠莺带着赵强就直奔宝坪路,因她不晓得方氏住所,而唯一能询问的人就只有大陈管事了,所以直接去了宝坪路上的陈记绣庄,若能找到大陈管事,就能打听出方氏的住所。

到了绣庄门前往里瞧,许是昨天下雨的缘故,铺子里到没她上趟来那么热闹,略有些冷清,四顾看了看,也没瞧见大陈管事的身影。

翠莺跨过门槛,进了绣庄,见着有伙计走过来,忙客气询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你们大陈管事可在?”

“找大陈管事啊,他在后院,你等着,我去帮你请他出来。”伙计到挺热络,客气答着她的话,说完就转身往后边去了。

“多谢小哥了。”翠莺忙声道谢,看着伙计从铺子后边出去后,就站在店铺里等待起来,赵强走到她身边陪着她。

翠莺、赵强正等着大陈管事时,店外进来个人,一时店内伙计全躬身作揖,口呼道:“三少爷。”

翠莺一滞,扭头看了过去,就见一身湖蓝锦袍的三少爷缓步走进绣庄来,身旁跟着小厮,进来后手摆了摆,示意伙计们都各忙各去,往店铺里环顾了一周,就举步向店铺后边走去,翠莺见他走去,吁了口气,虽然心里芥蒂已经解除,可还是不太想见到三少爷,不碰面对大家都好。

可三少爷走出了几步,倏然停住脚步,扭头向翠莺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翠莺见避不过去了,就略微颔首,称道:“陈少爷。”

三少爷见着她,双眸忽而一暗,朝站在她身旁的赵强看了一眼,没说话就径直走了。

赵强看了眼三少爷的背影,低头看向翠莺,翠莺忙道:“是陈员外家的三少爷,我以前的主子。”

“哦。”赵强应了声,没再多问,不多时,大陈管事从后院出来了,翠莺一见他,忙迎了过去,笑道:“真是劳烦大陈管事了.”

大陈管事还是一贯的客气,笑着回道:“哪里,不知寻我有何事?”

“我有事想寻方妈妈,只是她刚来淮义镇,我不知她住所在何处,只能寻到大陈管事这了,不知你可知晓方妈妈的住所,可否告知。”

“哦,是寻方妈妈啊,她就住在新置的陈府后巷,陈府在大前路上,很容易找的,你一问便知。”大陈管事回道。

翠莺一听有了住址,忙声谢道:“多谢大陈管事,那我就不打扰大陈管事,先告辞了。”

大陈管事将他们送到店外,这才转身进了店铺,翠莺、赵强一同往大前路上去了。到了大前路,稍一打听,就找到了陈府。

站在陈府门外看去,大红朱门上挂着匾额,上书“陈府”两字,门外有几级台阶,台阶两边坐着石狮子,石狮子已经略有暗沉,朱门铜扣瞧着也不像是崭新的,应当是购得以往的老宅子重新翻修的,翠莺瞧着虽及不上莱州陈府老宅那般,可在这边镇上,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气派了。

翠莺没上去扣门,直接按大陈管事讲的,绕过陈府,往后面的巷子去了,一路寻到陈府的后门处,远远瞧见后门紧闭着,对面到是有三处院子,方氏应该就住其中的一处院子中。这都是高门大户惯常见的,在后巷置上几处院子,给一些有家有室的家生子住的,这次三少爷过来淮义镇,肯定是带着几房家生子过来的,这三处院子,应当就是给跟来的家生子们住的。

终于找到地方了,翠莺正准备过去,一处处院子去问,准能找到方氏所在,可刚走上几步,就见到陈府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个人,只见那人着急往前走去,没一会,就见不知哪边窜出个人来,两人往四周瞧了瞧,就一同往暗处去了。

这本也没什么,可翠莺却是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拉着赵强往一边的院子躲去,只因那两人往四周瞧时,翠莺撇见了后来窜出之人的侧脸,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分明就是林海。

“咋了,媳妇?”赵强被翠莺突然拉着跑进院子,不觉奇怪,就问了一声。

“我刚刚见到林山的大哥了,我不想被他发现咱们,就躲了进来。”翠莺轻声道。

赵强一听,不觉皱眉,翠莺嘴里喃喃道:“他同陈府的人暗中来往,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行,咱们放下银子,得早些赶回去,免得他们上门来闹,惊了娘他们就不好了。”

“嗯。”赵强忙应声赞同,翠莺就把心思先搁下,转身进院子打听起来。

翠莺、赵强向院里的人打听了才知道,方氏住在第三间大院里,于是道谢着退了出来,小心往巷子里瞧了瞧,并没有见到刚刚那两人的身影,这才放心往第三间院子走去。

进到院里,就见到院中大致有八间屋子,瞧着好似有三户人家在里面居住,这会时辰尚早,院子里的人家应当都还在陈府里当差,因此并未见到有大人,方氏也一样没见着,只是院中天井里,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翠莺也想到这会方氏估计不在院里,没见到她到不感到意外,反而走到天井里,笑着道:“你们哪个常去陈府啊?”

孩子们停下追逐的脚步,仰脸望她,见她脸生得很,从来没见过,就没去理她,继续玩起追来追去的游戏。

翠莺不以为意,仍旧笑着道:“要是有人能进陈府帮我传个话,就可以得到赏钱哦!”

一听说有赏钱,孩子们全一哄围了上来,其中一名看上去年岁最大的小女孩马上就说道:“陈府里我最熟,我去帮你传话,你赏钱给我。”

旁边一名比她矮小半个头的小男孩也抢着说道:“我比她机灵,我去传话一定能成。”

“成子,你是说我笨嘛,你哪有比我机灵,你胡说。”小女孩一听,对着小男孩就嚷道,想想还是不服气,就伸脚踹了他一脚,小男孩被她踹了个正着,一个仰八叉摔在的地上,爬起来后,就再不敢说啥。

小女孩得意地撇了他一眼,之后朝翠莺道:“我这就去,你要把话传给谁?”

翠莺憋着笑道:“你把话传给同你住一个院的方妈妈,就说她女儿过来找她,让她寻个空回院子来一趟。”

小女孩从没见过方妈妈有女儿,因此多瞧了几眼翠莺,之后向她摊开了手掌,翠莺忙摸出三个铜板放进她手里,小女孩这才满意地跑出了院子。

翠莺同赵强就在院子里等了起来,过了大约一刻多钟,小女孩回来了,说已经把话传给了方妈妈,可这会有事忙,要待会才能过来。

翠莺蹲□子,同小女孩道了谢,她见没啥事了,就又去同其他孩子玩了。

方氏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匆匆回来了,一进院子见到翠莺和赵强,忙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说话间方氏带着他们进了东边的屋子,推门进去,只见是一间堂屋,到是左右都开了门,各带了一间屋子,方氏无儿无女,老伴又先一步去了,就她一个人住着,到是很宽敞了。

进去后,方氏让他们坐下,正说要泡茶给他们喝,却被翠莺给拦住了,忙声道:“干娘,今儿咱们有急事找你,待会就得回去,就别麻烦了。”

方氏一听有急事,就不再讲这些虚礼,忙拉着翠莺坐了下来,问道:“咋了?出了什么事?”

翠莺就将今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方氏,并将自个的打算也说了出来,话说着就接过赵强递来的小包,交给了方氏。

方氏越听脸越黑,等她说完,方氏狠狠啐了一口,骂道:“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你放心将银子放我这,有干娘在,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要有本事敢闹到我头上来,我就让他们瞧瞧老娘的厉害。”

一通骂完,方氏稍喘了口气,才想到问翠莺,“你没事吧,没被他们欺负了去吧?”

翠莺不想干娘被气到,忙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干娘,我没事,有强子在,他们也动不了我去。

“那就好。”方氏听了到安心不少,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强,心里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觉得翠莺到真没嫁错人。

翠莺又同方氏说了几句,就站起来道:“干娘,咱们得赶回去了,就不多待了,等往后得了空,再带妞妞过来你这坐吧。”

方氏自己也忙,就不再挽留他们,将他们送出了院子,临了还说道:“这几日干娘有空就去你那瞧瞧,他们真要敢乱来,我就送他们去吃牢饭,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这么欺负人。”

“嗯。”翠莺点了点头,之后再不耽搁,与方氏告了别,同赵强一起赶回林家村去了。

第383章

38、农家媳妇

翠莺和赵强回到家时,叶氏同赵壮也已经从地里回来,翠莺瞧着天色已经不早,就不再耽搁,进了厨房做晚饭,而赵强则被叶氏唤进东屋去,翠莺心里多少有数,肯定是要问今早的事,不知道叶氏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赵强进到东屋时,见到除了叶氏之外,丁氏也坐在屋里,心里马上就明白过来,肯定是丁氏嚼了舌根,果不其然,他刚一进屋,丁氏就连忙问道:“强子,你媳妇到底有没有私藏银子,会不会是瞒着你干的,你定是傻呼呼被蒙在鼓里,啥也不晓得。”

这话怎么听都不怀好意,赵强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回了一句,“咱们家的事,舅母是不是不该管太多。”

丁氏被顶了一句,自然不悦,嘴里忙嚷了起来,“大姐,你瞧瞧你们家强子,我这可都是为他着急,他不领情还说这种话,如今他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媳妇,咱们都得靠边站了。”

叶氏显然也不太高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弟妹别往心里去,我会帮你骂他,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丁氏见叶氏这般没脾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直道她太好商量了,叶氏又劝了几句,丁氏才不情不愿出了东屋。

屋里只剩下赵强和叶氏,叶氏这才沉声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啥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娘向来不担心你,只有这亲事却是不顺,先是为了小梅耽搁这么久,后来又死心眼瞧上名寡妇,当初我早说了往后肯定麻烦事多,你又不听,好了,如今真出事了,你说要怎么办吧。”

“娘,这事不怨翠莺,是那家人不厚道。”赵强急道,他不想娘误会媳妇。

“怨不怨的先不提,人家闹上门来,事肯定会传扬出去,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那得多丢人,唉,真是不省心。”叶氏说着,眉头都皱了起来,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被人指指点点过,心里难免忐忑。

赵强也知道娘担心他,就安慰道:“娘不要担心,这事咱们会好好办的。”

就这么说两句,自然不能打消叶氏的担忧,赵强只能又安慰了几句,临出屋时,心里略犹豫了一番,不知要不要同娘说银子的事,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等林家的事完全消停后再说吧。

到晚上赵强同翠莺提了叶氏的担忧,翠莺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她的事,让赵家的人都要被流言困扰。

“你也别太担心,家里没银子放着,林家的人闹也闹不出啥,村里的人也就看看热闹,过段日子就会淡了,到时候,娘就能看开了。”翠莺轻轻安慰赵强。

赵强也知道这理,抚了抚翠莺的背,说道:“别想了,早些睡吧。”

翠莺略微颔首,轻轻靠在他的xiōng膛,闭上眼脑子里却乱糟糟的,直到大半夜才睡着。

翌日吃过早饭,赵强还是要去下地,临出门前,吩咐翠莺道:“要是有啥事,就让福子或二娃子快些来地里唤我,你自个小心着点,知道不?”

“嗯,我会的,你放心干活去吧。”翠莺点了点头,目送赵强、赵壮、叶氏走去,直到他们绕过大榕树,才收回目光,回院子里去了。

翠莺还是如往常一样做家务,可不知咋的,今儿特别心不在焉,刷锅洗碗时,忘了洗筷子,在菜园子里时,除草又划破了手,给王师傅他们提水罐时,差点失手把罐子打破,反正啥也不顺手,心里总隐隐感觉到不安。

直到过了辰时,篱笆院外快步走进个人来,却是林荷,见到翠莺,她也不喊不闹,只说道:“你快随我去趟祠堂,里正和族长都在那等着呢。”

就见到林荷一人,翠莺已感意外,此时听了她的话,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戒备地望着她,道:“你们又搞什么事,不说清楚,我不会过去的。”

“呦,架子不小,连里正都请不动你了,你想清楚,里正可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林荷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本本分分过日子,从来没同里正打过交道,我只是想问清楚事情,何谈得罪他。”翠莺沉住气说道。

林荷说不过她,脸上再挂不住,面上一沉,道:“我没那闲工夫同你耍嘴皮子,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不去的话,可别后悔。”

林荷的语气很笃定,翠莺心里有些犹豫起来,就怕林家人在背后捅她一刀,搞什么幺蛾子迷惑里正、族长他们,到时候她百嘴莫辩,想到这些,翠莺决定还是跟着去一趟,于是解了身上的围裙,道:“等我吩咐几句,就跟你过去。”

翠莺话说完,就走出院子,往林婶子家去寻赵福,林荷到是没有阻止,只是掏出帕子擦着额间的汗珠,嘴里不耐烦催促道:“快些,这大日头底下,想热死人不成。”

翠莺没理会她,寻了赵福就低声吩咐道:“福子,你快去地里寻大哥,让他快来林氏祠堂,记住没?”

“嗳。”赵福应了一声就拉着二娃子撒腿跑去,翠莺见只剩妞妞一人,就让在忙活家务的林婶子家的三女儿林娟照看一下,这才出了林婶子家,到了林荷跟前,道:“走吧。”

林荷撇了她一眼,没再说啥,转身就走去了,翠莺随后跟了过去。

林氏祠堂在村口的道旁,那里原先是一座庙,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在四五十年前,这座庙香火挺旺盛的,后来庙里的老僧人相继离世后,香火渐渐冷清下来,到近十来年,这座庙已经完全荒废,后来林氏祠堂因破旧而倒塌了多处,族长就暂且将祠堂迁入了这座庙里,从此就再没挪出来。

翠莺跟着林荷一路到了祠堂外,林荷径直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翠莺略有些不安,明知道赵强不可能这么快过来,可还是扭头瞧瞧通往村外的这条道,黄泥道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一道身影,翠莺这才收回目光,深吸了几口气,跨了进去。

走进祠堂,就看见书着“林氏祠堂”四个大字的匾额之下坐着三名老者,最左边林家村的里正、中间的林氏族长,她都见过,最右边的却不知何人,不过瞧着应该也是林氏族里有名望的长辈。除了这三位老者,剩下的就是张氏、林荷、林四郎并几名林家的亲戚,也就是叔伯兄弟什么的,声势上到比上次大了很多,再加上在祠堂里,也显得严肃庄重了很多,翠莺瞧了,心里更加忐忑,不知道张氏这回搞得什么鬼。

“里正,族长,这可关系到咱们林氏的血脉香火,你们怎么都得给咱们做主。”张氏见翠莺进来了,忙抢上去,在三名老者面前开了口。

翠莺一时懵住,对张氏的话反应不过来,左右瞧了瞧张氏同三名老者,不知道该说啥。

这时居中的林氏族长慢悠悠开了口,“林门第十一代林大军次子林山,娶妻方氏,乙亥年四月猝亡,膝下留有一女,现随方氏身边,可谓属实?”

翠莺听着族长的话,心里有那么一下窒住,这一整天的不安到这时,终于到达了顶峰,扭头盯着张氏他们,声音开始发颤,“你们,你们打什么主意?”

张氏横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并没说话,只是站一旁看着林氏族长,很快族长又问了一遍,“可谓属实?”

翠莺得不到答复,只能告诉自己镇定,对着林氏族长慢慢点了点头,林氏族长得到她的肯定,这才继续开口道:“今林大军之妻林张氏欲将林氏血脉,林山之女带回抚养,方氏可愿应承。”

“不行,妞妞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带走。”翠莺再自持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这可由不得你,妞妞是咱们大山的女儿,是姓林的,不是姓方。”张氏立马冷声道。

翠莺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指着张氏就喝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要是你对妞妞有点祖孙亲情的话,当初我嫁出来时,你也不会提都不提要妞妞留下,如今却想要她回去,根本是假惺惺,我绝不会让妞妞离开我半步的,你们趁早绝了这心思。”

“这说的啥话,我当初见妞妞小,心疼她不想让她没娘照顾,可这会瞧着,赵强对你挺好,只怕很快就会怀上,到那时,只怕妞妞就不吃香了,我自然不想咱们林家的血脉受苦,这才禀了族长和里正,让他们主持公正,将妞妞重新带回林家。”张氏一番振振有词。

“妞妞是我女儿,我怎么会让她受苦,你不要在这含血喷人。”翠莺大声道。

张氏不想同翠莺再吵下去,直接就对着林氏族长道:“这林家血脉的事,还请族长做主,主持公道。”

“不管妞妞是不是姓林,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比我更有资格抚养照顾她,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翠莺双眼一沉,斩钉截铁道。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正在这时,祠堂外传来稚嫩的哭音,“娘……娘……”

翠莺一听,心都揪了起来,猛回头就见到了林菊正抱着妞妞快步走进来,妞妞却是满面泪水,整个身子扭得厉害,双眼往翠莺这边直直盯着,双手张开就是很想她抱,翠莺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转身就往妞妞那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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