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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娇有福》


楔子

陈燕燕这两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半个月来,去帝都探亲的刘旭东一直没跟她联系,给他打电话关机,发微信没回。

刘旭东是陈燕燕的男朋友,也是她所在公司的少东家,总公司是世界五百强,在帝都。刘旭东两年前才从国外分公司调回来,担任这家公司的老总。

刘旭东不光多金,还博学多才,英俊潇洒,成熟稳重,极有绅士风度。最最关键的是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未婚。

他一来,就把公司里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连成熟女陈燕燕都小心肝乱跳。

陈燕燕虽然已年过三十,但长相出众,身材高挑,气质优雅。事业上小有所成,有车有房,勉强算个白富美,还曾经拒绝了不少优秀男人的追求……

在一群唧唧喳喳的小姑娘中,陈燕燕醒目又另类,刘旭东一下就注意到了她。同时,她又是这家公司的市场部经理,他们接触频繁,很快他便被她吸引,随即对她展开了追求。

陈燕燕拒绝了,她不自信,不敢高攀高高在上的他。刘旭东是高富帅中的钻石,是富二代,还有红色背景,不是她这种草根励志典范所能肖想的。何况,在她优雅自信好强的表皮中,有一颗脆弱又卑微的心。

她三岁时一家人去旅游,不仅包括她的父母,还包括她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乘坐的游轮却在大海中翻了,除了她,一家人都死了。她永远都记得爸爸一直用手把她托在冰冷的水面上,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天黑了又亮了,最后爸爸支持不住了,把她放在一个塑料盆子里。在她快被冻死时,终于撑到救援的人来。

她有一个姑姑,还有一个舅舅,但姑夫和舅妈都不愿意抚养她,最后她被送进孤儿院。开始几年,姑姑和舅舅还经常来孤儿院看她,可是后面就没来了。她上大学后去找他们,才知道他们早就相继去逝了。

她总觉得自己亲人缘浅。

她极度渴望有亲人,渴望被爱,被关怀,但她更怕拥有了,又再次失去。所以,她下意识地拒绝着所有亲近自己的人。

当然,这么大岁数不结婚也不排除她心高心傲。有肯定会对她好,不会变心的男人,她又看不上。她看上的,又怕自己驾驭不了。

刘旭东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不会冒然行动,而是适实地出现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如此循序渐进半年多,陈燕燕才敞开心扉接纳了他。

接着是频频约会,看电影,吃饭,逛街,购物,半年后便同居了。

想到这些,陈燕燕内心无比甜蜜。这个男人,不止会是她的丈夫,她的亲人,还会是她儿女的父亲。这一世,她又有家有亲人了。

之后,刘旭东要送她一套房子和一张七位数的储蓄卡。

她没要,她爱的是他的人,愿意为他付出。若接了那些东西,性质就变了。

刘旭东吻着她说,“燕燕,你是我的女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句话让陈燕燕感动不已。

他和她高调而热烈地爱着,但只有陈燕燕知道自己爱得多么卑微。

她报了形体气质培训班,甚至还学了弹古筝。她知道自己的气质不错,但她希望自己更美,更有文艺范儿。

她还知道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男人的胃。又学了厨艺,做菜做点心都非常好。所以刘旭东除了必要的应酬,都是回家吃她做的饭。

刘旭东暗示他这次回帝都就跟父母商量他们结婚的事。走之前,他把她的身份证要过来,让人把房子和储蓄卡都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她正在愣神中,手机响了。一看,是刘旭东发的信息,他说他已经回来了。

陈燕燕心花怒放,赶紧把电脑关掉,她要早些回去给他做饭。她起身出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来到手下员工的大办公室。

她来到汤婷婷桌前说道,“我今天有事,早些走。”

汤婷婷既是她的手下,也是她的好朋友。她看陈燕燕面带喜色,已猜到七八分,小声笑道,“是大少回来了?”

陈燕燕笑嗔了一句,“贫嘴,不理你了。”

汤婷婷笑道,“你不理我我还是要把你巴结好,你不仅是我的上司,还是我的老板娘,我还等着你给我升职加薪呢。”

话刚说完,便看到她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前方。

陈燕燕回头一看,竟然是刘旭东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进了办公室。他站在中间对大家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徐紫微,我们前几天已经订婚了。这个周末,我请大家去旋转餐厅吃饭,在座的都去啊。”

办公室的人愣了三秒钟,三秒钟后便暴发出鼓掌声和恭贺声。

刘旭东笑着跟每个员工点头致意,也包括愣在那里的陈燕燕,然后搂着徐紫微去了另一间办公室,继而又传出鼓掌声和恭贺声。

陈燕燕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其他人都怜悯地看了她两眼,坐下来埋头工作。

汤婷婷问陈燕燕道,“陈姐,你,你没事吧?”

傻了的陈燕燕似乎才灵魂归位。她逼退眼中的泪水,强笑道,“没事,我先走了。”

她拎着包不急不缓地向外面走去。进了电梯,忽略掉别人眼中的同情,还礼貌地笑笑。

她即使输了,也要输得好看。

她来到地下车库,钻进汽车,把门关上,才爬在汽车方向盘上哭得天昏地暗。哭够了,才开着车出去。

她不想回到那个冷清的家。但又不知道下一刻该去哪里,迷迷糊糊地开着车。

她始终不明白,那个男人一个月前还对她信誓旦旦,会说服他的父母,会名正言顺地娶她,会给她名份。可是,今天却拥着别的女人,宣布他已经订婚。

原来,他一直是玩弄自己的,在他走之前送了那些东西,就是给她的补偿吧。可自己还傻傻地感动着,真是傻到家了……

她不知道开了多久,好像到了一所小学的外面。那里拉起了警介线,许多小学生排着队走出来。她赶紧开车向左转去,却看到前面一辆大货车横冲直撞冲过来,好像还压倒了几个人,周围的行人都惊叫着四处逃蹿。她已经来不及躲让,与那辆车撞在一起……

小汽车头部已经被大货车压在底下,她被挤压在安全气囊和车座之间,一个大轮子正悬在她头顶几厘米的地方。头上鲜血汩汩流了出来,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度。

失去意识前,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只燕子,它着急地叫着,陈燕燕居然能听懂它的话。它在说,“别死呀,别死呀,跟了你这一世,我连天日还没见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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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开新文了,欢迎新老读者前来跳坑。这篇文依然延续清泉以前的风格,温暖,轻松,有萌娃,有萌宠,爱情、亲情、友情,样样不落。新书需要呵护,呵呵,各种求。。。

第一章 英雄救美

陈燕燕觉得头部传来一阵阵疼痛,身体被人晃动着。

“娘亲,呜呜呜,娘醒醒啊,大宝不能没有娘……”一个糯糯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不能死啊……”一个大些男孩的声音。

陈燕燕睁开眼睛,她正躺在地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娃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正拉着她边晃边哭。两小孩穿着古装,一个梳冲天炮,一个梳总角,小脸哭得脏兮兮的。

她蒙了。

小男孩看到她睁开眼睛,破涕为笑,显得牙更白,眼更亮,欣喜道,“娘醒了,太好了。”

然后,他起身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个华服公子跪下,磕了个头说,“谢谢大爷救了我娘亲。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一家永远记着。”口齿清晰,声音清脆。

陈燕燕才注意到,她周围不仅有一些站着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坐在地上大声哎哟的人。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几个骑马的男人,无一例外都穿的古装。

难道自己是在拍电视连续剧?

而那几个骑马的男人中,其中一个骑白马的好像是主子,长得俊美无双,气宇轩昂。小男娃就是向他磕头。

这个男人比胡歌年青,比霍建华硬朗,比吴亦凡精致,比李易峰有气势。只是太冷,双眸似两块寒冰,扫到哪里哪里的温度就会骤降。

长得真好看,难道这个男人是才被某影视公司力捧的新人?

陈燕燕在小少年的帮助下,吃力地坐起身,呆呆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觉得嘴里溢满口水,想吞进去,可舌头发木,口水不听招呼,相反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想抬手擦,胳膊僵硬,不灵活。还没等她的手抬起来,一旁的小少年赶紧用袖子帮她擦干净,像是做惯了这种事。

那个公子先看了看给他磕头的小男娃,又看了一眼陈燕燕。见她呆呆的眼神和银线一般的口水,皱了皱眉。若不是发现她是傻子,他会一马鞭把她抽个半死。

他最恨女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收回目光,又扫向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人。那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惨叫着,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虽然衣衫华丽,但衣裳已经被扯破了,他被打得最重,叫声也最大。他一收到那两束寒光,就吓得浑身哆嗦。

华服公子用马鞭指了指这个人,冷声说道,“若是再敢随意欺压良民,就取了你的狗命。”又对自己的下人说,“拿着我的贴子去县尉府,对丁洪说我帮他教训了丁大少。若丁洪再不严加管束家人,以后我见一次,帮他管束一次。”

那几个人吓得使劲磕头,连声说,“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华服公子哼了一声,领着人骑马而去。

见华服公子走的没了踪影,那几个人才爬起来,相携着一瘸一拐地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说着,“老天有眼,终于有人把那个二世主收拾了。”

“解气,丁大少仗着是县尉大人的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那位打人的公子是谁,连丁县尉都敢惹?”

“不知道,肯定不是咱们三青县的。看那气势,不是府城的官就是省城的官,也有可能是京城的官。”

又有好心人对小男娃说,“快回去吧。你娘脑子不清楚,以后尽量少带她出门。今天是运气好,碰到了敢收拾丁大少的贵人。不然,你娘可有的苦头吃了。”

小男娃向周围的人作了个揖,说道,“小子知道了,谢谢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子的帮忙。”

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散了。

小男娃走过来用小手拍拍陈燕燕的后背表示安慰,糯糯说道,“娘亲,小舅舅,没事了,咱们去找我姥吧。”

陈燕燕这一刻才真正清醒过来,现在绝对不是在拍戏!

上一刻她好像出了严重的车祸,她开的小汽车头部被大货车压在车下,除了脑袋卡在窄小的空间,四肢躯体应该变了形,或是被挤在了一堆。

而这一刻她四肢完好,场景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古代街道,房子是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道上行人不断,挑担的,背筐的,驾牛车赶驴子的,还有少量的马车。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空地上也有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极目处,整条街都是这样,而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场景,也没有摄像机。

经常看穿越小说的陈燕燕已经肯定,她中奖了,穿越了。只是脑海一片模糊,没有一点这一世的记忆。

从这个小男娃叫她“娘亲”来看,她这一世不仅成了已婚妇女,还当了母亲。但有人说她脑子不清楚,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口水,原主八成真的是个傻子。

刚才应该是“英雄救美”,她是苦情女主。只不过,剧情并没有按照某些剧本那样发展下去,英雄美人一见钟情。而是,她是傻子是泥,英雄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是云。即使相遇,也是一刹那,以后再见无期。

她想说话,可嗓子发紧,舌头不利索,“呜呜”两声,又感觉口水流了出来。

小男娃用自己的小瘦爪子帮她擦擦嘴角,然后又在自己衣裳上抹了抹。说道,“娘亲不怕,坏人被打跑了。”

大点的小少年也说道,“刚才几位大爷打了那几个坏人,救了姐姐呢。”

两个小男孩想把她拉起来,陈燕燕也想站起来,可三个人用了吃奶的劲都没能让她站起来。

这时,冲来了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她扑到陈燕燕的身边,抱着她急道,“阿福,咋娘一个错眼,你们三个就不见了?”

小男娃不好意思地说,“姥姥,我和小舅舅跟着我娘走啊走啊,咋就走到这里来了。还遇到几个恶人,还好有几位好心的大爷救了我们。”

中年妇人更害怕了,又问陈燕燕道,“阿福,告诉娘,你没事吧?”

陈燕燕,不,现在应该叫陈阿福了,她费劲地抬起胳膊摸摸头,说道,“头——痛。”声音像破锣。

原主不只脑袋不清楚,动作、说话都不利索,连转眼珠都有些费劲。

王氏摸了一下陈阿福的后脑勺,有个指头大的小包。见没流血,只有个小包,便也放了心。说道,“阿福乖啊,回家娘帮你揉揉就好了。”语气像是哄孩子。然后,把陈阿福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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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人

王氏扶着陈阿福的右胳膊,“儿子”牵着她的左手,“弟弟”拉着王氏的另一只手,几人向前走去。陈阿福走路不利索,所以走得很慢,不时被后面的行人超过。

陈阿福注意到,弟弟原来是个小瘸子,走路一颠一跛的。

再看看王氏穿的衣裳也有许多补丁,自己衣裳的补丁少些,但也有几块。两个小男孩的衣裳不只有补丁,还小,像是捆在身上。

陈阿福暗道,这个新家的日子不好过。

听这几人的对话,陈阿福知道了儿子叫陈大宝,弟弟叫陈阿禄,还有一个爹。他们来县城就是卖王氏绣的绣品,以及给患肺病的爹抓药,和给患痴病的陈阿福看病及抓药。因为一个和尚说过陈阿福的痴病会被治好,家人就从来没放弃过给她治病,节衣缩食定期来县城给她看病买药。

街道两旁不时传来香味,卖小食的人边煮边吆喝。有卖面的、卖馄饨的、卖包子馒头的、卖烧饼的……

特别是在路过一个面馆时,香味特别浓郁。陈阿福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口水又管不住地流了下来。

王氏停下脚步,看看女儿嘴角的口水说道,“今天给你和你爹抓了药,又给你爹买了点精细吃食,一条猪肝,就把钱用得差不得了……”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就吃碗素面吧。只不过,这家面馆贵,素面都要十文钱一碗。城边有家面摊,便宜,七文钱就能买一碗。”

陈阿福红了脸,看看日头中天偏西,现在应该过了正午。

几人又走了两刻多钟,远远看到高高的城门。他们拐进了一个巷子,里面多是坐在地下卖东西的村人,村人们边卖东西,边啃着自家带的饼子。

他们来到一处面摊前停下。这个摊子只有夫妻两人,丈夫煮面舀臊子,妻子端碗收碗洗碗抹桌子。生意尚可,四张小桌子,坐了六七个人。

王氏道,“大妹子,煮一碗素面。”

老板娘问道,“大嫂,你们四个人,只要一碗?”

王氏笑笑,“诶”了一声。

几人在一张桌前坐下,四个人正好把小桌子占满。王氏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四块玉米饼子。她给了陈大宝和陈阿禄一人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把剩下的一块包好,放进背篓里。对陈阿福说道,“阿福等等,面条一会儿就好。”

陈阿福才弄明白,原来那碗面条只给她一个人吃,其他人都吃家里带的玉米饼。看看两个一脸满足啃着玉米饼的小正太,不觉红了老脸。

老板娘给他们端来三碗煮面水,说道,“饼子干,喝点水。”

陈大宝甜甜地说道,“谢谢婶子。”

老板娘笑笑,捏了捏他的小脏脸。

他们三人啃着饼子,陈阿福才仔细地观察了这一世的几个亲人。

王氏大概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长相清秀,虽然衣裳补丁多,但干净整洁,人也利索。不像这里的农妇,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特别是那双手,细腻白晰,不像是干粗活的。

陈大宝和陈阿禄虽然小脸脏兮兮的,依然掩饰不住清俊的长相。

特别是陈大宝,五官精致,眉目如画,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星辰一样明亮。有这种眸子的人,必定是极其睿智聪慧的。这个孩子的长相,太突出了。

陈阿禄长得也好看,只不过没有陈大宝亮眼,腿还瘸了,真可惜。

有陈大宝这样漂亮的儿子,母亲也不会丑了,看来自己也应该是个美人了。刚想到这里,陈阿福一个哆嗦,陈大宝,他跟母亲姓陈,原主又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不会是原主被人强了,然后生的儿子吧……

一紧张,口水又顺着嘴角流下来。

陈大宝以为娘亲馋了,跳下凳子来到陈阿福身边,掂着脚尖用袖子给她把口水擦去,又掰了块玉米饼塞进她的嘴里。糯糯说道,“娘先吃一点饼子,面条马上就好。”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让陈阿福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感动不已。

既来之,则安之。上一世她没有一个亲人,而这一世不仅有亲人,还对她这么好。情况再怎么糟糕,也比某些穿越文里女主一穿过去,就面临被卖或是饿死强多了。

这么一想,又释然了。

面条端了上来,一个大土碗里装了满满一碗,份量够足,上面还撒了几颗碎葱花。面香味和葱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陈阿福的口水又忍不住地流下来,还有几声吞口水的声音,是大宝和阿禄的。他们很为自己的馋相不好意思,都涨红了脸,眼睛看向别处。

陈阿福笑笑,吃力地把碗推到王氏碗边,用筷子给王氏夹面条。

王氏有些愣了,问道,“阿福,你,你干啥?”

陈阿福费劲地吐出两个字,“娘,吃。”

唉,脑子不清楚,身子不灵活,四肢不协调,嘴巴舌头不好用,这具身子的反应有些像前世的脑瘫儿。以后要勤加锻炼,尽快康复身体的各项机能。

然后,又把碗推到陈阿禄和陈大宝碗边,分别给他们夹了面条。尽管动作很慢,但都夹到了。

王氏、陈阿禄和陈大宝又吃惊又高兴,愣愣地看着她。陈大宝都快激动哭了,瘪着小嘴说,“我娘亲多聪明啊,我娘亲不傻的。”

陈阿禄也高兴地点头说道,“嗯,姐姐的病好了,姐姐不傻了。”

王氏已经流了泪,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阿福的痴病果真好多了。”

陈阿福又吃力地说,“娘,阿禄,大宝,你们——吃——面。”

“诶,我们吃。”三个人幸福地边吃面边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也开始吃面,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穿越过来后,只有吃饭的动作最熟练,手和嘴配合得比较好,至少没把面条塞进鼻子里。

陈大宝得意地说道,“娘亲好聪明啊,都没把面条送到鼻子里。”

陈阿福手一顿,原主真的把饭塞进过鼻子?

王氏又笑着把剩下的那块饼递给陈阿福,“面条给了我们这么多,你再把这块饼吃了。”

…………………………

这篇文会慢热,渐入佳境。而不会像《农女锦绣》那篇文,亮点设在最前面,小爹爹一走,许多亲就着急想看小爹爹回来后的生活,错过许多精彩。。。不过,这篇文真的会很精彩,亲们以后就知道了。

第三章 养子

吃完饭,陈阿福感觉面汤顺着下巴往下流,胳膊还没抬起来,陈大宝就过来从她怀中掏出帕子,帮她把嘴擦干净。

陈阿福笑道,“儿子真——能干。”

陈大宝眉开眼笑,说道,“娘亲,你好聪明哟,都知道夸奖儿子了。”

旁边一个老妇惊诧道,“老天,这个小娘子好像只有十四五岁吧,梳的还是双丫髻呢,就有儿子了,还是个这么大的儿子?”

王氏忙解释道,“我闺女情况特殊,这是她的养子。”

原来大宝是自己的养子,原来自己还这么小。

陈大宝不喜欢听这话,红着眼圈扑进陈阿福的怀里说,“娘是大宝的亲娘,大宝是娘的亲儿子。”

陈阿福感觉陈大宝的小身子都有些发抖,便用力抱了抱他。

陈阿禄赶紧安慰陈大宝道,“我们都当大宝是姐姐的亲儿子,我的亲外甥,我爹娘的亲外孙。”

陈大宝又眨巴眨巴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王氏。

王氏也知道刚才帮女儿开脱而伤了大宝的心,忙说道,“是姥姥说错话了,大宝是你娘的亲儿子,姥的亲外孙。”

几人来到城门外,找到村里的牛车,车上已经坐了六个人。王氏把陈阿福扶上车,陈阿禄费力地把陈大宝抱上车,然后他们两人才坐上去,分别坐在陈阿福的两旁。大宝又爬到陈阿福的双腿上,倚在她的怀里。

陈阿福的幸福之感又油然而生,这几位亲人真不错,并没有因为自己痴傻而嫌弃她。

等了一刻多钟,车上又挤上来了两个人,车夫才赶着牛车走了。

王氏和陈阿禄都是内向的性子,除了刚上车时跟人打打招呼,几乎不说话。陈大宝却是个小话篓子,这个大娘那个大爷,这个姐姐那个大伯,小嘴甜蜜蜜。车上的人也都喜欢他,两个年老的妇人不时伸过手来捏捏他漂亮的小脏脸。

小家伙十分得意地介绍说娘亲的病好了,还知道给他夹面吃,夸他能干。但车上的人看看陈阿福依然呆滞的眼神,尽管有陈阿禄帮着附和,人家还是明显不信。这让小屁孩很受伤,后来情绪也低落下来,闭上了嘴。

也不是陈阿福不配合他,实在是她的身体协调能力还不好。原主最大的可能是脑瘫儿,从小躯体就没有利索过,也缺乏锻炼,所以才造成现在这种全身僵硬不灵活的状况。

她又使出吃奶的劲捏了捏大宝,用下巴磕了磕他的头顶。

陈大宝似乎感觉到娘亲在安慰他,抬起头翻着眼皮望了望陈阿福,低低叫了声“娘亲”。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一路草长莺飞,鸟语花香,麦田里一片碧绿,许多农人都在田里忙碌着。空气清新,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大好春光令人心旷神怡。

陈阿福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抱着骨瘦如柴的小身子,心里软软的,柔柔的。暗暗发誓,为了亲人,她也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好。不嫁人最好,守着家人和养子,当个名富其实的地主婆。若一定要嫁人,必须远离高富帅,找个门当户对的子弟。别再像前世一样,被高富帅耍了,不止丢了人,还丢了命。

同时,还注意听着车上人的聊天,尽可能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陈大宝指着前方的一片村落说,“娘亲,咱们快到家了。”

极目远望,麦田尽头,一片村落掩映在绿树翠竹之中。

近乡情怯,陈阿福竟然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牛车刚到村口,他们四人就下车了,他们家就在村东北口。他们往北走了一百多米,便看到一个破旧的小院。篱笆院墙,越过篱笆,院子里一览无余。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土墙茅草房,还有一颗枣树。

望望其它院子,他们家应该是特困户之一。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正坐在房檐下编草席,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爹了。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老爹得了富贵病肺病,不能累着,要吃好的,还经常吃药。

几人进了院子,陈大宝敞开嗓门宣布好消息,“姥爷,我娘病好了。”

陈名知道大宝虽然年龄小,却也不是胡乱说嘴的人。但这个消息太令他震惊了,所以不太相信地看着王氏和陈阿禄。

王氏笑道,“的确是好多了,知道叫娘和弟弟、大宝。不过,行动还是不利索,再多吃几副药看看。”

回了家,腼腆的阿禄也活泼了几分,拉着陈名的衣襟说,“姐姐还知道谦让,给我和娘、大宝夹面吃。”

陈名欣喜地看了两眼陈阿福,笑道,“这就好,总有希望了。”

王氏笑道,“当年的那个和尚真是高僧,他说阿福是有福的,痴病定能治好,果真应验了。”

陈阿福见这个男人虽然瘦弱,但慈眉善目,长相清秀,还干净,也不像真正的庄稼汉,对他很有好感。便冲他笑笑,张开嘴,发出一个单音,“爹。”

陈名更高兴了,赶紧答应,“诶,好孩子。”

几人高兴地进了屋。

一进屋便是厨房,两个灶台,不仅烧饭,冬天还能烧炕,墙裙和房顶都被烟熏黑了。还有案板,柜子,两口大缸。虽然破旧,但胜在干净。

王氏放下背篓,拿了一个盆子在缸里舀了半盆水,给陈阿福洗了脸和手。接着陈阿禄和大宝自己也洗了,最后王氏才自己洗了。

他们进了西屋,临窗一个大炕,炕尾一排旧炕柜,地下两口重着的旧箱子,还有一个破桌子,两把椅子,两个凳子。

陈名和王氏坐上炕,陈阿福和陈阿禄、大宝坐在炕沿上。

王氏从背篓里拿出几包药和几个油纸包,一条猪肝,说道,“这次的绣品共卖了三百一十文,给你抓药花了一百二十文,福儿的药八十文,还买了点银耳、百合、冰糖,一条猪肝,又吃了一碗面,只剩了一文钱。”报完帐,她心疼的脸都红了,啧啧两声说,“钱真不经花,忙活了半个多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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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前生今世

陈名歉意地说道,“都是我的病拖累了你和这个家。否则,凭着你一手好绣艺,家里的日子应该好过得紧。”

王氏嗔道,“看当家的说的,若是没有你,咱们这个家就跨了。正因为有了你,咱们才能好好过下去。特别是阿福,她最该孝顺的就是你……”

陈大宝忙说,“不仅我娘要孝顺姥爷,我也要孝顺姥爷。”

几人闲话一阵,王氏绣花,陈大宝便牵着陈阿福去了西屋歇息。陈名、王氏领着阿禄住西屋,陈阿福和陈大宝住东屋。

东屋靠窗也是一个大炕,炕尾两个炕橱,地上一个破桌子,两个凳子。

陈大宝脱了鞋子爬上炕,从炕橱里拿出一个褥子铺在炕上,褥子上一个圈套一个圈,应该是他的杰作,也不排除有原主的功劳。也没铺平,皱皱巴巴,还是斜的。

他站在炕上说道,“娘过来,大宝帮你脱衣裳。”

陈阿福老脸又一红,说道,“娘——自己来。”说是这么说,还是走到他身旁。

她身上穿的蓝色小袄是斜开,不是系带,而是盘扣。盘扣很小,又紧,不容易解开。陈阿福抬起胳膊费了半天劲,才解开两颗,其它都是大宝解开的。

系裙子的带子是活扣,好解。她一拉就开了,裙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她坐上炕,大宝又下来帮她把裙子捡起来。

“娘躺上炕歇歇,家里没柴伙了,我和小舅舅去捡点。”陈大宝边说,边帮陈阿福盖上被子。走的时候,还把脏衣裳拿出去,把门关好。

这是怎样的生活窘境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逼成这样!陈阿福心酸不已。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只有远处的狗吠声和偶尔传来孩童们的笑闹声。

陈阿福闭上眼睛,整理了一番穿越前和穿越后的事情。

前世,她名下有一套二居室,一辆车,十几万的存款……不对,还有刘旭东送的一套三居室,一百万的存款。这些加起来至少有几百万人民币,不知道是归政府所有还是归从来没跟她联系过的表弟表妹们。若是立下遗嘱就好了,把这些钱都捐给孤儿院。

只是,这些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今生,她穿越到一个痴女身上,今年十五岁,有父有母有弟弟有儿子。从她了解的情况看,她们家住的村叫响锣村,离三青县城十几里地,交通便利。看到路上大片长势良好的农田,这里算得上鱼米之乡,比较富余。

家里虽然有三亩旱地,但父亲身体不好,母亲要做绣活挣钱,弟弟才十岁,大宝才四岁,田地就佃给大伯陈业种,每年给他家交六成租子。

母亲王氏的绣活非常好,没日没夜的绣,一个月能挣六、七百文大钱,比有些人家全家人的收入都高。所以才能养活一家人,还有钱给重病的陈名和痴傻的陈阿福治病抓药。

但王氏的眼睛不太好,近视,还怕光。这应该是用眼过度所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瞎。

陈名身子骨好些时,能编些草筐草帽草鞋,也挣不了几文钱。家里还有五只母鸡,下的蛋主要给陈名和陈阿福补身子,有时两个孩子也能吃一个。

有个亲奶,跟着大伯住。大伯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陈阿贵二十岁,娶妻高氏。二闺女叫陈阿兰,十五岁,好像今年底就嫁人。三闺女叫陈阿菊,十二岁。陈阿贵又有一儿一女,儿子陈大虎四岁,女儿陈大丫两岁。

还有个三叔陈实,在府城做小生意,一家人都在府城,每年过年时才会回来住半个多月。

到目前为止,陈阿福就掌握了这么多信息。

对了,还有那只燕子,就是前世死前在她脑海出现的燕子,还跟她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奇怪,前世她做梦偶尔也会梦到它。只不过,梦中听不懂它说的鸟语,只看到它时而飞来飞去,时而唧唧喳喳地乱叫,非常暴躁。燕子的叫声应该是非常温柔的呢喃声,而这只燕子却愣是叫出了麻雀语。

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又梦到了那只燕子。蓝黑色的羽毛,还发着莹光,胸部和腹部的毛是金色的,尖尖的嘴巴也是金色的。它正用比绿豆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珠子甩着眼刀子,小嘴一张一合地骂道,“我喳!笨,笨死了,还短命。白跟了你一世,连天日都没见过,也没捞到哪怕一小块金子,天天住旧屋。还害得我没看到传说中的迪拜明珠,没看到悉尼歌剧院,还有鸟巢,真是气死我了。我喳喳喳喳喳……”

忽略掉不友好的内容,音质像奶娃娃,糯糯的,好听极了。

只是那绿莹莹的眼珠子太可怕了,满含恨意,目光就像一把把寒光四射的绿色激光刀,在陈阿福眼前乱飞。

陈阿福一下子被吓醒了。睁开眼睛,还有片刻的恍忽。望望破烂的房子,闻闻有尿臭味的被褥,她已经穿越了。

正要再想想那只奇怪的小燕子,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声和王氏同陈名隐约的说话声。

王氏说,“……原来,想着阿福痴痴呆呆的,行动又不利索,嫁出去遭罪。便想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由娘家养活。虽说阿禄好,却又怕他将来娶的媳妇不好,给阿福气受……正好我在林子里捡了大宝,就想着让阿福认大宝当儿子,将来再给她立个女户,带着儿子一起过。等我们死了,阿福不至于受苦,有人供养她,孝顺她,死后还能享受后人的祭拜。可现在,阿福的病居然好些了,若好彻底了,那还是嫁人的好。拖了个大宝,她怎么找得到好人家呢?”

陈名考虑了一下,说道,“若是那样,咱们就认大宝当儿子,这样大宝就不是阿福的拖累了,以后或许还会是阿福和阿禄的帮衬。那孩子聪明,长大肯定会有出息。”

王氏一想也对,笑道,“还是当家的有办法,这样再好不过。大宝虽然是捡来的,但咱们养了他四年,也有感情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外孙子。那孩子不止聪慧,还懂事,把阿福当成亲娘一样孝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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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傻美人

陈名“嗯”了一声,又说,“只不过,那孩子心眼子多,心思又重,生怕咱们听大嫂和……的话,不要他。”他没好意思说他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刚才的话先不要透出去,不然他又该多心了。还有,告诉那两个孩子,暂时别把阿福痴病有所好转的话说出去。若阿福的病真的好彻底了还好说,若没好,反倒横生枝节。”

“诶。”王氏答应道。

陈阿福感动不已,这世的爹和娘真好。不说古代,就是现代,有些父母对残疾孩子也不会这么好。更有那狠心的父母,还会狠心地丢掉,或是溺死。而他们,不仅一心一意为女儿谋划,还一直花钱为女儿治病。

还有,这个世界对女子好像并不太苛刻,不嫁的女人还能立女户。

陈阿福费力地翻了个身,想着该起来做做康复训练,尽快把身子调理好,好回报这家人对原主的关爱。而且,她即使病好了,也想让小宝继续当自己的儿子。那孩子,太可人疼了。她前世已经年过三十,虽然没结婚没当母亲,但母爱早已泛滥,见着可爱的孩子就爱不够。

不过,想让小宝继续当她的儿子,就必须要有话语权,把那个讨嫌的大伯娘压制住。

陈阿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坐起来,又蹭到炕橱前,打开柜门,里面放了几套她的衣裳和小宝的衣裳,还有几张帕子。

她拿出一套杏色小袄和蓝色裙子,小袄和裙子都是夹层,外面是细布里面是粗布。虽然退色了,还缝了补丁,但明显比另外几人的衣裳好多了。

把袄子和裙子穿上,至少用了两刻钟。想着这具身子兜不住口水,拿了一条帕子塞进怀里。又觉得这具身子从怀里取帕子也不太容易,便把帕子挂在盘扣上。虽然幼稚,但总比让别人帮她擦口水强。

下了炕,费劲地穿上鞋子。看到桌子上有个巴掌大的铜镜,她拿起铜镜照了照,竟是吓一跳。小脸长得真漂亮,小小的瓜子脸,雪白的肌肤,大大的杏眼,小而挺的鼻子,红润润的小嘴。天呐,比她前世还好看得多,她心中一阵狂喜。

只是,目光呆滞,一看就是傻美人。还有就是头发乱蓬蓬的,像鸡窝。她现在的情况,梳头,还是梳古代的头,这个高难度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放下镜子,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阿福,加油,快点把身体锻炼好。

她在屋里走了几圈,扭扭脖子,扭扭屁股,作作伸展运动。觉得出了点微汗,便开门走出东屋。

王氏在煮饭,陈名在帮着烧火。看到陈阿福一身整齐地走出来,都吃惊不已。

“阿福自己穿的衣裳?”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陈阿福点点头,磕巴道,“是,是——我自己穿的。以后,我都自己——穿衣。”这破锣一样的声音同美人长相实在不相符。

王氏高兴地放下手中的刀,又双手合什念起了佛。

陈名捏着稀疏的胡子,不住笑道,“好,好,好闺女,越来越能干了。”

陈阿福笑笑,目光转到菜板上已经切了一半的猪肝上,爆炒猪肝、麻辣肝都不错,能把那股腥味压住。不知不觉,口水又兜不住地流下来。

王氏见了,在抹布上擦擦手,掏出帕子想帮女儿擦嘴。还没等她走过去,看到女儿已经抬手拿着帕子把口水擦干净了。

王氏欣慰地说,“阿福真聪明,知道把帕子挂在纽扣上方便取用。”

陈阿福红了老脸,抬脚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王氏过来说道,“阿福是要出去吗?”见陈阿福点头,又说,“那就在外面站一下下,阿福长得俊,别被坏人瞧了去……”顿了一下,又说道,“门槛有些高,娘扶你。”

陈阿福摇摇头说,“自己来。”然后,把着门柱抬起腿迈过门槛,又小心翼翼地走下两层石台阶站定。

此时已是黄昏,家家房顶都冒出炊烟。夕阳西下,彩霞染红了半边天际,也把西边隐隐的连绵山峰染成玫红。

陈阿福指着那些山峰说,“那里……”

屋里的陈名说道,“那里是红林山,距咱们这里二十来里路。山上风景如画,还有座灵隐寺。等你病好了,让你娘带着你、大宝、阿禄去山上玩。”

王氏又说道,“那个说阿福有福的和尚就是灵隐寺的。等阿福病好了,咱们就去寺里拜菩萨,谢谢菩萨保佑,谢谢高僧算的命灵验了。”

正说着,大宝和阿禄赶着几只鸡进了院门,阿禄背了一小捆柴火,大宝拎了个装野菜的小篮子。

两人先喊了人,阿禄就把鸡赶到后院鸡圈里,又自觉地把野菜剁了拌上糠喂鸡。

大宝则是跑进厨房,先在灶下摸了一把,又跑出来让陈阿福弯腰,伸手在她脸上抹了几把。

“干——啥?”陈阿福惊道。

小正太无奈地说,“娘不记得了?娘出去或是在院子里走动,都要把脸抹花的。”又叹着气摇头说,“唉,怎么办呢?实在是娘亲长得太俊俏了。”

也是,这具身子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在乡下,这样的人材,又是个傻子,那些坏男人肯定会起坏心思。

不过,这孩子的心眼也太多了吧。

把陈阿福的脸抹花了,陈大宝又去把陈名拉起来,自己坐在灶前烧火。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孩子教得都不错。

晚饭是在西屋炕桌上吃的。糙米红薯饭,一盆猪肝白菜汤,白菜多猪肝少,一碟咸萝卜。

看到那一盆黑乎乎的汤和白菜叶,陈阿福心里直哀嚎,她的胃前世已经跟着陈旭东一起变刁了。说道,“娘,可以炒——爆炒猪肝啊,放点——咸菜,蒜苗,最好再放点——辣椒,那样——才好吃。实在要做汤——也行,要少放菜,多放姜。”

嘴馋,也能激发人的潜力。舌头不利索的她竟然说了这么长的句子,还没流口水。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几人看着她愣了几秒钟。

陈大宝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说,“我的娘亲真能干,比大宝还能干,能说这么长的话。”说到后面,居然带了点哭声,看陈阿福的小眼神带着崇拜。

陈阿禄又说,“姐姐,你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流口水。”

真是个实诚孩子。

王氏又放下筷子直念佛,陈名也咧着嘴嘿嘿直乐。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虽然猪肝卖相不好,但吃起来不错,或许是生态猪的关系。王氏给陈名夹得最多,其次是陈阿福,再次是两个小的,她吃的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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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卑微

饭后,王氏洗了碗。就坐上炕把小油灯挑亮,又开始做绣活。阿禄带着大宝舀了些水在锅里,再把炉子里的火压小。

之后,阿禄和大宝也坐上炕,拿出一本旧书放在油灯下认字,陈名教着他们。只有无所事事的陈阿福离油灯最远,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人在工作和学习。

本来陈阿福想去院子里面活动活动筋骨,可王氏和陈大宝都不愿意,怕她摔着。

他们念的书是《千字文》,很明显陈阿禄没有陈大宝念得顺。有些大宝似乎已经会背了,但为了等阿禄,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跟着阿禄一起反复背。也不是陈阿禄笨,而是陈大宝太聪明。他才刚刚四岁,真是个小天才。

怪不得陈名不像个地道的庄稼汉,原来还识字。

看到王氏微眯的眼睛,陈阿福想着要赶紧把身体锻炼好,把她从晚上做绣活中解脱出来。再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成瞎子。

王氏绣活做得很好,但她接的都是些精巧的手帕、荷包等小件,最大的不过是团扇扇面。或许,这种物件绣得快,来钱快吧。

还有阿禄的瘸腿,若是后天摔的,要想办法花钱找好大夫治治。

陈阿福神游之际,窗外的燕子又闹了起来。房檐下有一个燕子窝,里面有两只燕子。她又想到梦中的那只燕子,联想到空间文,她突然有了丝窃喜,她不会是带着空间来种田的吧?灵物小燕子在空间里出不来,可不就暴躁埋怨她吗。

只有等到这具身子恢复后才好找答案。

想到空间和灵物,陈阿福的精神为之一振,得赶快把身子锻炼好,去寻求未知的答案。

她站起身走到炕桌旁,挨着陈大宝坐着,也跟着陈大宝和陈阿禄大声念起来。这样,不止为以后自己会认字找到了出处,也锻炼了喉部肌肉和口腔、舌头。只不过,她破锣一样的声音夹杂在两个清脆悦耳的小男生声音中,显得异常突兀。

全家人不仅没嫌弃她,又是欣喜异常。

大概亥时,除了要赶工的王氏,其他人都要歇息了。

陈阿福厚着脸皮让两个孩子给她倒好洗脸水和洗脚水,自己洗了脸和脚,自己脱的衣裳。还把陈大宝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夸奖她,“娘亲好能干哦,都不用大宝和小舅舅帮忙了。”

不过,脚还是小正太帮着擦的。因为她一抬脚,身子就不听话地倒在了炕上,还差点把大宝踢个跟头。

大宝把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出去洗完脸和脚,才上炕钻进被窝。陈阿福就势把他搂进怀里,像前世搂着抱枕。只不过,这个小抱枕太瘦,一点都不柔软,还有些硌人。

大宝的小细胳膊也把陈阿福抱着,说道,“娘亲,儿子不是耍把戏的,儿子要一直做娘的儿子,儿子会好好孝顺娘亲,还会给娘亲养老。”

饭桌上,陈名和王氏嘱咐他们暂时不要把陈阿福病情好转的事情说出去。虽然没说原因,但敏感的小家伙还是多心了。他希望娘亲病好,但他又怕娘亲的病好了,太姥和大姥姥、阿菊姑姑会把他赶走,不让他当娘亲的儿子。她们,还有村里的一些人,都说他是陈家捡来的给傻子养老的野孩子。

陈阿福安慰他道,“嗯,大宝是——娘的儿子,谁也——不能改变。”虽然语速慢,还算掷地有声。

小家伙听了,感动地把小脑袋埋进了陈阿福的怀里。

陈阿福又问,“姥爷——还认识字?”

陈大宝说道,“是呢。太姥常念叨,姥爷早年的时候中了童生,若不是得了肺病,肯定要当举人老爷……”又得意地说,“娘,其实《千字文》我会背一半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已经全部会背了,只是里面的字认不全,也不会写字。”

“儿子——能干,非常棒。”陈阿福夸道。孩子就是要夸,何况这个孩子本就聪慧得人神共愤。又道,“以后——娘的病好了,就买——笔墨纸砚,让大宝——上学。”

陈大宝高兴得把小脑袋从她怀里钻出来,睁大眼睛看着她,问,“真的吗?”那透过窗棂的月光落入他眼底,显得眼睛更加明亮璀璨。

他对这个傻娘亲是全然信任。

“嗯。”陈阿福答应道。

大宝抿嘴乐了一阵,又说,“若娘亲挣钱了,还是先把小舅舅的腿治好。太姥一直说,就是因为养着咱们两个吃闲饭的,才没有多余的钱给小舅舅看病……”

话音越来越低,很快传来鼾声。

陈阿福还想问问阿禄的腿是怎么瘸的,他已经睡着了。阿福很晚才睡着,她闭着眼睛想心事,还作着口腔运动,张嘴,闭嘴,伸舌头……

一夜好梦,第二天,陈阿福被一阵鸡鸣鸟叫声吵醒。天光微亮,晨曦透过小窗射进来。

陈阿福侧过身,大宝还没醒。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白晰的皮肤,浓眉斜飞,闭着的眼线长长的微微向上挑起,眼睫毛又卷又长的,直而挺的小鼻子,薄唇棱角分明,小下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小沟。这个下巴在现代被为美人沟下巴。

真是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小美男子。她前世看了许多电影电视,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童星。从现代到古代,这么算下来,可不就是一千年嘛。

美中不足就是太瘦了。

他时不时地嘟一嘟嘴,还能呢喃出声。这时候的他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白天的他太成熟了,成熟得让人心痛。

还好这男娃白天穿的破衣烂衫,小脸也脏,才没有那么突出。

大宝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皱了起来,又嘟囔了一句,“娘,娘,别不要我……”

陈阿福微微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是,这么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还是给一个傻子当儿子。就是这么卑微的身份,还怕弄丢了,怕被扫地出门,从此无家可归。所以,他要讨好每一个人,特别是这个傻娘亲,他要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尽管有陈名和王氏的呵护,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活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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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调戏

陈阿福一阵心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脸。陈大宝被摸醒了,他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娘亲醒了。”然后,又伸出小瘦爪子,帮陈阿福擦去嘴角的口水。

刚才看的太投入,连流口水都没注意,陈阿福又后知后觉地伸手擦了擦嘴角。

陈阿福说道,“大宝,以后,擦口水——这些事,就让娘——自己做吧。”

大宝先还咧着小嘴说“好”,可后一下就瘪起了嘴,眼里也涌上一层水雾,问道,“是娘的病要好了,就不要大宝了吗?”

果真是个心思重的孩子。

这孩子啥啥都好,就是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以后,得把他的自信心培养起来才行。

陈阿福赶紧说,“不,大宝永远——是娘的儿子。可娘亲的病好了,这些事就该娘——自己做了。不然,人家还会说娘是傻子。大宝想要个傻子——当娘吗?”一紧张,说话都利索不少。

大宝想想也对,又咧嘴笑起来,说道,“不管娘傻不傻,大宝都要娘。”

陈阿福心里柔柔的,凑上去亲了他的小俊脸一口。

大宝先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谁亲过他呢。他又是害羞又是高兴,红着脸,笑得眉眼弯弯。

陈阿福见了,又亲了他一口。说,“儿子喜欢,娘以后每天都亲亲……在你七岁以前。”古人七岁以后,男女就有大防了。

大宝也鼓足勇气凑过来亲了陈阿福一口,糯糯说道,“儿子喜欢跟娘亲亲。”说完又斜躺在枕头上看娘亲,脸更红了。红红的耳朵在渐亮的晨光中,像粉红色的小元宝。

陈阿福看了爱不够,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只是这次她没把握好力度,脑袋“砸”在了他的脸上,听到他闷哼一声。

“哦,对不起。”陈阿福抬起头,揉着发酸的鼻子。

母子两个又腻了一阵,听见厨房有动静,是王氏出来做饭了。

他们家因为不需要下地干活,王氏的活计又做得晚,所以不像其他农家那样天没大亮就起床。

陈阿福自己穿上衣裙,没用小正太帮忙。穿好后,见小正太拿着梳子站在桌前。

陈阿福吃惊道,“不会,儿子还能帮娘梳头吧?”太吃惊了,说话没停顿,也没流口水。

陈大宝不好意思地说,“儿子只会帮娘把头发梳顺,挽头发要姥姥来。”他又指了指凳子说,“娘快坐下。”

好吧,自己目前还不能把胳膊抬高,又不愿意继续顶着鸡窝,也不好意思再多麻烦王氏娘。

她听话地坐在凳子上,让四岁小正太帮着梳头。

小正太再聪慧,也才四岁,手下没轻重,不时把她的脑袋扯得向后仰,疼得陈阿福直吸气。

陈阿福又道,“大宝,你教娘背——《百家姓》吧。娘想——锻炼嘴巴,嘴巴灵活了,娘说话——才不像破锣,才不会结巴。”

陈大宝说好,便大声背了起来。他背一句,陈阿福跟着大声背一句。

头发刚梳顺,王氏就进来了。眉开眼笑道,“一大早上就背书,阿福也想当女秀才了?”

她给陈阿福梳了个双丫髻,又把陈大宝头顶的那撮头发扎好。

出了东屋,洗脸,用柳树枝和牙粉濑口。除了会把陈阿福的脸故意弄脏,这个家里的人都很爱干净,这点陈阿福非常满意。她昨天坐在牛车上,看到有几个人虽然脸上没有灰,却更脏,一笑就是一口大黄牙,身上还有一股味道。而这家人,一笑,牙齿都是白白的,身上也是清清爽爽的味道。若忽略掉陈名的病弱,陈阿禄的瘸腿,王氏经常眯眼睛,这一家的颜值都高得很呢。

早饭是玉米糊,咸菜疙瘩,在厨房吃的。因为陈名还在歇息。

之后,王氏和陈阿禄去外面浇菜地,陈大宝剁鸡食喂鸡,然后又把鸡撵出院子自己找食吃,还捡了两个鸡蛋。

王氏走之前,还嘱咐陈阿福说,“阿福乖啊,就呆在屋里玩。”

陈阿福不喜欢呆在屋里,屋里又小又暗,还有股尿臭味。

她扶着门柱跨过门槛,来到院子里转圈圈,作伸展运动和口腔运动。当然,嘴部动作不能太大,怕把人吓着,这个篱笆墙挡不住隐私。

古代乡村空气真好,深吸一口气,清爽无比,还夹杂着草香、叶香、花香。这个季节又不冷不热,沐浴着明媚的朝阳,别提多惬意了。

举目四望,四周的房子属他们家最小,最破旧。有一家是青砖瓦房,还有一家也是瓦房,只不过墙群是泥砖,旁边那家是草房,但比他们家大些,还有厢房。

他们家在村里的东北口,东面和北面没有人家,透过竹林和一些乔木,便能看到菜地和远处大片的良田。家里的菜地就在东面,隐约还能看到王氏和阿禄的身影。

陈阿福往外看着,时而也有路过的男人往里瞧。陈大宝进厨房把捡的鸡蛋放好后,又在灶台底下摸了一把。

陈阿福很自觉地弯下腰,让他的小黑手在脸上抹了几下。

顶着大花脸的陈阿福继续转圈。经过活动,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骨比昨天灵活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僵硬。

王氏和阿禄回来后,王氏进屋服侍陈名起床吃饭。陈阿禄和陈大宝出去捡柴,顺便挖点野菜。

走之前,陈阿禄还嘱咐陈阿福道,“姐姐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别出门,有人让你出去也别去。”

陈大宝也说,“若是有人给娘饴糖、果子什么的,娘千万别要,那些人心思坏。”

陈阿福红了老脸,还说不出话来,傻笑着应是。

看着两个小男孩往西走去,村里往西有一大片山坡,长有许多乔木和灌木,村里人家大多在那里捡柴。

看到两个小男孩消失在那片围墙后面,站在篱笆墙边的陈阿福刚想转过身,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邋遢男人走过来。

他黏糊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陈阿福一眼,低声说道,“阿福妹子越长越水灵了,身材也好,胸大,屁股大,哥哥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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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身世的秘密

陈阿福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奶奶的,这男人也太坏了。若是她手有劲,肯定会拿铁锹把他的狗头敲个窟窿。反正她现在是傻子,傻子打坏了人,是不需要负责任的。

但她的手没劲,铁锹都举不起来,别说打人了。她现在练习得最好的就是嘴,她调动着嘴里的各种器官。

又见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的糖,挑着眉毛低声说道,“这糖甜得紧,阿福想吃吗?想吃就跟大哥出去玩玩……”

陈阿福把积攒了一嘴的口水猛地向那个男人吐去,使足了力气。

紧接着骂道,“呸,你娘——才胸大——屁股大,这糖——拿去给你娘吃,你跟你娘好好玩。”她虽然还有些结巴,但胜在声音大,再加上声音像破锣,听起来实在恐怖。

那男人先被吐了一脸口水,又被骂了几句,吓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傻子不仅会吐人,还会骂人,声音又大又难听,跟她清秀的长相完全不相符。再看她的眼睛,直愣愣地像要喷出火来。

他抹了一把脸,捏着拳头骂道,“你这个傻子,还敢吐我,看我不打死你。”

王氏在屋里听到了动静,急忙拿着扫帚跑出来,边跑边骂,“你个不要脸的二癞子,看我不打死你。”

二癞子看着王氏手里拿着扫帚,还有几个路人向这边张望,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王氏丢下扫帚,拉着陈阿福低声问,“那坏人没摸着你吧?”

“没。”为了宽慰王氏,陈阿福又说,“我吐了他口水,还骂了他。”

王氏叹着气说,“阿福还是回屋里呆着吧。”

陈阿福不想回小屋,院子里不仅空气清新,有利于活动,还有阳光补钙,对她康复十分重要。摇头说道,“我不回去。娘——放心,我不傻了,不会——被别人骗出去。”

王氏又高兴了,笑道,“是呢,我家阿福病好了。”

陈名已经吃完了饭,走出来说道,“娟娘,阿福想在院子里透气就让她呆着吧,我在这里陪她。”

说完,便坐在檐下编草鞋。王氏拿着脏衣裳去溪边洗,洗完后又要赶紧回来绣花。

陈名编一阵,就要歇歇,咳嗽几声。昨天夜里,他的咳嗽声不时传来,有时一咳就停不下来,足足要咳一刻钟才缓下来。

这应该是肺结核,在前世不算大病,西医就能断根。可在古代,这种病就算大病,治不断根,还要休息好,吃得好,锻炼好。一个不好,就死翘翘。

这个老爹实在不错,陈阿福可不愿意让他早死。她记得,林黛玉得的就是这种病,好像经常吃燕窝对这种病有好处。

她还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传说,李时珍诊断一个妇人得了肺痨,束手无策,说不能治愈。若干年后,那个妇人又出现在李时诊面前。原来在她跳海自杀的时候被一个渔夫救起,天天给她吃鳗鱼,最后她的病居然好了,还以身相许,生儿育女。

这个传说虽然有些夸张,可现代医学也证明,鳗鱼能提高免疫,改善阴虚,对辅助治疗肺痨的确有很高的疗效。

可是,这个家这么穷,怎么买得起燕窝、鳗鱼和其它营养品呢?

还有阿禄,听大宝说,阿禄是三年前上树捣鸟蛋摔下来把腿摔瘸的。当时家里没想到那么严重,正好那段时间陈名的病又厉害,陈大宝的岁数也小,就没有过多注意他,想着养养也就好了。哪想到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小阿禄也就瘸了。为这事,王氏没少哭过,陈老太骂王氏也骂得厉害,也就更加不待见陈阿福和陈大宝。

那个懂事的弟弟,陈阿福想到他也是一阵心疼。

还是得赶紧把身子锻炼好,多赚钱。有了钱,这个家才有希望。

陈阿福边想着赚钱的法子,边不停地走路,再踢踢腿,伸伸胳膊。她走到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小,只有一个鸡圈和茅房。

这个家面积太小,得把院子再扩扩,多盖几间房子。她又转到前院,听到院门口有鸡在不停地叫着。

陈名道,“那是咱家的母鸡,怕是要下蛋了。把门打开,让它进来。”

陈阿福把门打开,果真一只鸡疯跑进来,又向后院疯跑去。不大的功夫,后院便传来“咯咯哒”的叫声,陈阿福在鸡圈里摸到一个鸡蛋。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陈名说,“爹,鸡——好聪明呢。”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白痴了,又暗自呸呸两声。

陈名呵呵笑道,“牲畜也有灵性。”

陈阿禄和陈大宝中午才背着柴伙回家。

饭后,除了王氏继续忙碌,另几人都上炕午歇。

陈阿福醒过来的时候,陈大宝已经不在了。她躺在炕上作着口腔运动,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是陈名的声音,“娘来了。”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老二,看看你,才好一点就劳累。你媳妇挣的钱不少,你还那么辛苦干啥?”

陈名笑道,“儿子干坐着也难受。这活不累,还能换几文钱使。”

陈太太不高兴地说,“养了个拖油瓶,还要养个野……”

“娘,”陈名赶紧打断了陈老太的话,不高兴地低声说,“娘莫乱说,娟娘是好女人,阿……也是可怜孩子,娘不要再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儿子不爱听。”

陈老太道,“娘是看见你媳妇和阿禄、大宝都出去了,那个傻的又听不懂,娘才说的。娘也不是狠心的,实在是心疼你和阿禄,若不养着这些闲人,你能多吃些好的,阿禄的腿也不会耽搁……”

然后是一阵耳语,陈阿福只听清楚了一两句,什么你媳妇向着前一个什么的,陈名制止都没制止住,气得咳嗽起来,老太太才住了嘴。还加了一句,“老二放心,这事我和老大谁都没说过。养了十几年,老婆子对那傻丫头还是有几分情儿。可看到阿源瘸了,心痛……”

陈阿福彻底清醒过来,原来这个身子还有个惊天大秘密!若这是真的,老太太不待见她和陈大宝,也说得过去。毕竟家里穷,自己人都难养活,何况是养外人。

她尽管刚穿过来一天也看得出,王氏对她非常好,在这个家里她的待遇排在第二位,仅次于陈名。而且,还花钱养了个陈阿福后半生的保障陈大宝。

陈名不仅不生气,还视他们两人为亲人。

这个男人不仅良善,还胸怀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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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为什么

老太太不敢再惹儿子生气,又唠叨了大房的一些事,说了大儿媳妇胡氏不少坏话。还说让二房一家三天后去大房吃晚饭,那天是三月十七,她五十六岁生辰。

“散生,也不请外人,老三家都不让他们回来,就老大家和你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老太太说。

陈名笑道,“娘过寿的钱不好让大哥一家出,到时候我给娘拿五十文过去。娟娘还给娘做了一件长衣,领子上绣了许多福字。娘穿着那件衣裳,肯定比高老太太还气派。”

高老太太是高里正的老娘,高里正不仅是里正,还是响锣村最富余的地主。

陈老太听了喜笑颜开,笑道,“那感情好,娘知道老二媳妇是个能干的,我没白疼她。”又道,“那五十文钱你就别拿了,留着买些好吃食补补身子。你三弟给娘的零花钱也不少,娘花不完。喏,这是五十文大钱,你那天当着你大嫂的面交给你大哥。胡氏那个臭娘们,眼皮子浅。”

陈名忙道,“这怎么行。”

老太太说,“怎么不行?你媳妇做的衣裳可是值些钱,哪里像你大嫂那个棒槌,难得给娘做件衣裳,啥花啊朵啊的都不知道绣一枝。”然后,又是一阵陈名推拒,陈老太硬给的声音。

好像老太太生气了,陈名才接着。

老太太走了一会儿,陈阿福才走出房门。下晌的阳光灿烂得多,刺得陈阿福眯了眯眼睛。

陈名抬头笑道,“阿福起来了?”

“嗯。”陈阿福点点头,坐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

陈名又问,“刚才你奶来了,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陈阿福摇头。

陈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娘去古桥村买猪肺了,阿福想怎么吃?”附近两村,只有古桥村有猪肉摊。镇上的猪肉每斤要贵一文钱,乡人大多在村里买肉。

陈阿福前世没吃过猪肺,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陈名又笑道,“那就让你娘炖猪肺汤,少加菜,香。”

笑容干净,温暖,如天上的暖阳。

就算他是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面对这样一个残疾女儿,这个笑容都难能可贵。更何况,他养的是一个没有任何血源关系的女儿。

陈阿福对他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陈阿福拉着他的袖子喊了一声,“爹,以后,我——会孝敬你,挣钱——给你治病。”鼻子有些发酸,口水又流了出来。

陈名笑着拿起她胸前的帕子帮她擦了口水,说道,“好,爹等着那一天。”

正说着,王氏领着陈阿禄和陈大宝回来,手里还拎着半副猪肺。

陈大宝跑过来,抱着陈阿福兴奋地说,“娘亲,姥姥买猪肺了,咱们晚上吃猪肺汤。”

陈名手上的活没停,抬头笑道,“嗯,让姥姥少放些菜,香。”

王氏笑道,“好,再放点枸杞,不止香,吃了对当家的又有好处。”

饭桌上,陈名说了陈老太十七日过生,让二房全家去吃饭的事。

陈阿禄倒是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可陈大宝却皱起了眉头翘起了嘴。他犹豫了一下,征求着陈名的意见,“姥爷,我和我娘能不去吗?我们宁可在家吃剩饭。”

陈阿禄见了,也说道,“姐姐和大宝不去算了,大伯娘和阿菊姐,还有奶,总要骂他们,说的话又难听。大不了,我带点好吃的回来给他们吃。”

陈大宝虽然懂事,到底还小,也想吃好吃的。听说小舅舅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笑开了怀,头点得像鸡啄米。

王氏叹了口气,对陈名说,“要不,就不带他们两个去?省得碍别人的眼。”

陈名不赞成地说道,“平时不去就算了,可十七是我娘的寿辰,不去不好。”又摸着陈大宝的头说,“太姥姥只是嘴碎,还是心疼你们的。大姥姥和阿菊小姨虽说不……不太喜欢你们,但你大姥爷、大堂舅对你们还是不错的。以后你们娘两个要在村里立足,总要有人帮衬,光有你小舅舅,还是太单薄了些。你聪慧明事理,要想法子跟他们把关系维系好。至于阿菊小姨她们,说话不好听,就离她们远着些。”

“她们不止说话不好听,阿菊小姨还会揪我的耳朵,还让大虎哥哥打我,有一次还偷偷掐了我娘呢。”陈大宝嘟囔道。

王氏红了眼圈,陈名叹了口气,对陈阿禄说道,“去了你大伯家,要不错眼地看着你姐姐和大宝。”然后,又念叨了些大伯陈业小小年纪就跟着守寡的陈老太下地干活,又咬牙卖了几亩田地,供陈名和陈实读书的事情。

从这些话里听出来,陈名对陈业很有感情。

陈阿禄和陈大宝都点头应是。

陈阿福倒是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多认认这里的人,特别是亲戚。不仅不觉得为难,还非常想去。便点头道,“好,我们——去。”又安慰他们道,“我已经——不傻了,不会被——欺负。”

饭后,认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后,除了王氏,其他人都歇息去了。

躺在床上,陈大宝的眉头还是皱着的。陈阿福伸手抹着他的眉头问,“去大姥姥家——很为难吗?”

小正太嘟嘴说,“嗯,她们骂我揪我也就算了。可她们还要骂娘掐娘,儿子心里就特别不舒坦。”

“为什么?她们,大伯娘、阿菊——为什么恨咱们?”听陈老太话里的意思,只有陈老太和陈业知道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生女儿,其他人都不知道。

小正太点着两根瘦指头说道,“一个是大姥姥觉得大姥爷小时候跟太姥一起供养了姥爷和三姥爷,姥爷读书和看病的钱用的比三姥爷还多。三姥爷都知道知恩图报,给他们家修了大房子,还偶尔会带钱回来孝敬。而咱家不仅不能多给大房孝敬钱,太姥还会偷偷帮补咱们家。”

又把小脑袋凑过来,用小瘦瓜子捂着嘴八卦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哦,听村里的人说,阿菊小姨想嫁给长生叔叔,可长生叔叔不愿意。阿菊小姨又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叔叔,那个叔叔也不愿意。大姥姥和阿菊小姨就觉得定是娘亲收了大宝当儿子,坏了陈家的家风,好后生才不愿意娶阿菊小姨。”

小正太真聪明,这事情表述的淋漓尽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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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陈家旧事

又听小正太说了他知道的陈名三兄弟的情况,联想到陈名晚上说的,再加上自己的脑补,陈阿福知道了陈家过去的一些旧事。

陈名三兄弟的爹嫌在土里刨食挣不到钱,就跟着一个远亲去跑商。十年间还是挣了些钱,先后给家里添置了二十几亩田地。想着跑最后一次商就收手,谁知那次却在途中掉下悬崖摔死了。那时老大陈业九岁,老二陈名七岁,老三陈实五岁。

家里只剩妇人和孩子,陈名的二叔及二婶便起了霸占他们家产的心思,把家搬去了陈业家,还想接手他家的田地帮着管,并逼迫寡嫂再嫁。

在人们看来,二叔借口侄子小,寡嫂或许会再嫁,他想帮着管家没有错。但寡嫂立志不再嫁,孩子聪慧不愿意亲戚帮着管,也没错。

不过,陈家二叔两口子年富力强,陈业家却孤儿寡母,绝大多数村人都认为最后获胜的会是陈家二叔。

陈业小小年纪很有想法,陈老太也不是懦弱的妇人,他们当然不会让自家的产业被人谋夺去。两人经过商议,偷偷卖了四亩地,用所得的二十两银子分别给高里正家和族亲中比较得高望重的人家送了大礼,求他们帮帮孤儿寡母。

这几家本就看不上陈家二叔不齿的行为,又收了大礼,便帮着陈家母子把那个想谋夺寡嫂侄子家产的二叔赶跑了,保住了家业。

通过这个教训,陈业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家必须强大起来,才不会受欺负。他觉得光在地里刨食没有发展,但像他爹一样跑商又太危险。觉得两个弟弟聪明,是读书的苗子。便说服陈老太又卖了几亩地,供两个弟弟读书,原本在私塾读书的他却辍了学。他没有条件继续读,也读不进去。

陈老太属于那种夫在从夫,夫死从子的妇人,听从了儿子的安排。

又卖了四亩地,家里还剩十八亩。陈业从此便同陈老太一起早出晚归下地干活,而没有再像原来那样请长工种地了。只在农忙母子俩实在忙不过来时,才会请几天短工。

陈名和陈实都懂事,见母亲和哥哥如此辛苦,读书也用功。陈名十三岁就中了童生,先生说他来年定能中秀才。只不过第二年得了一场风寒,后转成肺痨,差点没死了,也就没有继续进学。

陈实没有陈名会读书,但为人精明活络,嘴巴极甜,知道自己读不出个明堂,学的这些已经足够用了。在他十二岁时,停了学业,去县城铺子当伙计,后又做了帐房。再后来娶了那个东家的闺女,又去府城自己开了个铺子。

在陈名十八岁的时候,陈家正式分家。因为那时陈名病得快死了,看病的钱花得如流水,陈实又要去府城创业,也需要大笔银钱。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老太心疼老二陈名,但也不想他一个人把另两个儿子拖累了,便提出分家。分家了,属于陈名的田地给他治病,能治好是造化,治不好也不会连累另两个儿子。

家里有一个院子,还剩十六亩地。院子分给了大房,还给大房多分了一亩地,不仅因为陈老太要大房养老,也因为陈业劳苦功高。剩下的十五亩地三个兄弟一家五亩。

陈业先帮陈名卖了一亩地,陈业和陈实又私下各添了一两银子,买了现在陈名一家住的这个小院子。

刚分了家,陈老太和陈业就听说邻村那个被卖去邻镇陈举人家当童养媳的王家女被婆婆撵了回来了。他们知道,王家女是个福星,当初就是进了陈举人家,才把陈举人快病死的爹冲好的。而且,她还跟陈举人的娘学了一手好绣活,娶进门也能负担起陈名的治疗。

虽然王氏嫁过一次,但愿不愿意嫁给陈名这样的病秧子也不一定。陈老太和陈业还是亲自上门去说了。没成想,还真说成了。

这又是陈老太和陈业两人最聪明的一个决定。

王氏进了陈家,不仅“冲”好了陈名,努力挣钱给他治病,七个月后因意外早产生下一个闺女,几年后又生下一个儿子。虽然闺女是个傻子,但儿子却乖巧懂事,只可惜的是最后又瘸了。

以上是陈阿福听说带脑补的,她还有不知道的更隐秘的事。

王氏的娘是继母,说只要陈家出得起十两银子的聘礼,就马上把王氏嫁过去。陈名已经病成那样,哪里去找十两银子?还剩下四亩地是他救命和过下去的本钱,根本不敢卖了当聘礼。

当陈家母子垂头丧气走出村口的时候,王氏却追上了他们。说她有陈举人家给她的十两银子,她愿意把银子给他们作聘礼嫁去陈家,但是……

几人悄声商量了好久,终于达成一致,王氏从衣裳袖子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交给陈老太。陈家第二天就请媒人让门提亲,因陈名快病死了,三日后王氏便被一顶花轿抬去陈名的院子。

陈阿福想着,陈老太还算个好母亲,真心为三个儿子打算。三个儿子如今的日子各不相同,但都算在各自能力范围内过得最好的了。若换上其他的村妇,家里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像她家一样好。

陈业和陈实也算是不错的兄弟,特别是陈业,有眼光,有魄力,知道适当的关爱兄弟,但也不会让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

陈业母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至少真心为陈名和陈阿禄打算。虽然不待见自己和大宝,但还是容忍王氏养着他们。

那个大伯娘胡氏却是太极品了,陈名都病得快死了,这一家子除了王氏都是弱病残,哪里有多的钱孝敬她?而且,孝敬陈老太和感恩陈业还说得过去,还孝敬她?她算老几?

那有——那个陈举人,呃,也姓陈!那人很可能就是这具身子的亲爹吧?听小正太的意思,王氏给陈举人当过童养媳并不是什么秘密。

又问道,“大宝知道——陈举人吗?”

小正太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悄声说道,“这话娘只能问儿子,千万不要去问姥爷和姥姥。”

真当老娘是傻子?陈阿福笑着点点头说,“娘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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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陈举人

陈大宝先一脸得意地说道,“村里人都觉得儿子小,听不懂,所以议论姥姥的时候也不避着儿子,儿子就偷偷听了许多。儿子知道的事情,比小舅舅还多得多呢。”

然后,小脸又纠结起来,“好像陈举人的家住在邻镇,他爹得了重病快死了,他娘就买了姥姥进门当童养媳冲喜,再帮着他家干活。姥姥进陈家时才十岁,陈举人五岁,是姥姥一手把他带大的呐。后来陈举人中了举,他娘就不要姥姥了。听说,那人后来又中了进士,娶了大官家的女儿,一直在一个啥叫江南的地方当大官呐,从来没有回来过。还有哦,他们都说陈举人长得甚是俊俏……”

陈阿福又是一阵吃惊,原来不仅王氏是童养媳,那个或许是自己亲爹的人还是王氏一手带大的小女婿。算算年龄,王氏今年三十六岁,比陈名还大了两岁。这具身子十五岁,王氏就是二十一岁生的孩子。在古代,女子十五、六岁生孩子非常普遍,二十一岁生头胎的确大了些。

想到这些,陈阿福又心痛起王氏来。小小年纪被卖去当童养媳,侍候小女婿长大,在小女婿中了举后却被撵回了娘家。或许因为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不得已又急急忙忙嫁给一个快死了的病秧子,从此负担着这一家子病弱。还好陈名活了下来,人又良善,对王氏和自己这个拖油瓶非常不错。

她在心里骂了那个陈举人几百遍。倒真是个陈世美,一中了举就把患难与共的老婆休了。

可是,这难道不算他的污点吗?古代官员也要讲德行的。这里离京城比较近,只有二百多里的距离。若是有心人把这事捅出去,很可能被被言官弹劾的。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什么事?等自己病好以后,再搞搞清楚。

又一想,搞那么清楚干什么?反正这辈子只当陈名是亲爹,以后好好孝敬他。至于那个陈世美老爹,不想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对陈举人也没有了兴趣。

她又想起小正太说的大伯娘母女不待见自己的第二个原因。说道,“陈家早就分家了,怎么可能——因为咱们两个——就没有男人肯娶阿菊?定是她——自己不怎么样,没男人要,却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陈大宝低声说,“儿子也这么认为,阿菊小姨脾气不好,还又懒又馋。若是我长大了,也不会娶这样的败家娘们。”

这话跟小正太的可爱形像可不相符。

陈阿福皱眉道,“儿子,你怎么——能骂人呢?”

小正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嘿嘿笑道,“我听太姥就是这么骂大姥姥的。”

“骂人——不好,大宝是个——好孩子,以后——不许骂人。”陈阿福说道。

“好,儿子以后不骂人了。”小正太赶紧保证。

第二天,小正太帮陈阿福梳顺了头发。陈阿福又把小正太的脑袋当试验田,忙碌半天。不止她鼻尖上冒了汗,小正太的脸上也出了汗,才终于把冲天炮扎好了。

望着那棵松松跨跨的小树,陈阿福颇有成就感,情况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嘛。

小正太呼扇着崇拜的大眼睛表扬着娘亲,“娘好棒哦,都会帮儿子梳头了。”

陈阿福又画着大饼,“以后,娘不止——要给儿子梳头,还要给儿子——做新衣裳,还要赚钱——让儿子,你小舅舅去——念书,还给小舅舅和姥爷——治病。”

“好啊。”陈大宝高兴地跳了一下,他对自己娘的信任度是超强的。

王氏还要给陈大宝重新梳头,小正太摇头道,“不要,娘梳的头很好看。”

几人出了东屋,陈大宝又不停地跟陈阿禄显摆自己娘亲会给他梳头了,样子臭屁得不行。还说,“娘说她病好以后,就要挣钱给咱们两个读书,还要给小舅舅治腿。”

陈阿禄对这话明显不相信,但还是笑眯眯地说,“让大宝一个人去读书。小舅舅长大了,以后去府城跟三叔学做生意,供大宝读书。”

陈阿福看看这个清瘦的小兄弟,真是不错的孩子,跟陈名老爹一样良善。

陈阿福努力地锻炼身体,忙忙碌碌中,到了三月十七日。下晌,陈名领着一家人去大房家。出门前,陈大宝又在灶台底下摸了一把,把陈阿福的脸抹花了。

边抹还边皱眉说道“长得太俊俏就要小心些。”

对于陈大宝这个举动,那几个人都见惯不惊,陈阿福也默认。听了他的话,便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大宝比娘——还俊俏。”

陈大宝嘟嘴说道,“那咋能一样,大宝是男人。”

他们走在小路上,举头四望,这个村子不算小,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

村子绿树环绕,溪水潺潺,远处大片良田,还有连绵的群山,真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当然前提是不缺吃少衣,不被人欺负。

响锣村的位置很好,离三青县城和定州府城都不远。

三青县城是南方人进京的要道,定州府更是战略要地兼交通枢纽,都非常繁华。再加上这里是大片平原,庄稼长势好,算得上鱼米之乡。所以,只要人勤快些,在这里是都能过得下去的。若人的头脑再灵活些,日子就更好过了。

陈名、王氏、陈阿禄都是内向性子,见人顶多笑笑。陈阿福就更不用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会随意开口。这一家子,话多热情的就是陈大宝。

他笑容可掬地招呼着每一个人,绝大多数农人还是质朴的,也抱以微笑,跟他打着招呼,再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还是有几个人,似乎觉得跟陈大宝说话就是掉了自己的身价,皱着眉用鼻子“嗯”一声。

大宝也不以为意,又继续跟下一个人说着话。

但陈阿福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暗了暗,只是转瞬即失。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吧?

………………

不好意思,今天清泉太忙,刚刚坐在电脑前,先发文,后吃饭。谢谢亲的各种支持,感谢!谢谢keppra的推荐票红包,又让亲破费了,非常感谢!

第十二章 大伯家

沿着小路往南走了一百多米,又往西走了几十米,便到了一处大院子门口。院子围墙大概有一人高,土砖砌成。进了结实的木门,上房三间带两间耳房,还有东厢房和西厢房,青砖黛瓦,气派极了。这个院子,在整个村里都当得上几大豪宅之一。

院子也挺大,里面有一颗枣树,一颗柳树,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拴在树上的一条大土狗冲他们狂吠着。

这个大院子就是在府城做小生意的三叔陈实出钱修的,上年才修好,崭新。

石桌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领着两个孩子在玩。小姑娘穿着豆绿色的比甲,白色中衣中裤。比甲虽然褪色了,中衣中裤也洗得有些泛黄,但好歹没有补丁。人勉强算清秀,丹凤眼,掉眼梢,白皮肤,只是眼里的刁蛮和恨意减了不少分。

她见了这家人,“哼”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脏死了,脸都没洗干净就上门做客。”然后头一昂,进了东厢。

这应该就是大名顶顶的陈阿菊了。

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看着陈阿福说道,“脏脏,让你娘帮你洗白白。”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也跟陈阿菊一样拽,“哼”了一声,跟着她进了东厢。

这两个小不点应该是大堂兄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和女儿陈大丫。虽然他们的态度不算友好,但孩子无罪。若不是有大人挑唆,他们也不会如此。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二叔,二婶儿,阿福,别生气,我妹子被家里惯坏了。快,屋里坐,我奶和我爹正等着你们呢。”她应该是大堂姐陈阿兰。长得跟陈阿菊有几分相乎,但眼神平和得多。

陈名气的直摇头。

王氏似乎早就习惯了陈阿菊的无礼,强笑道,“二婶知道,阿菊是孩子禀性。”

进了上房,进门就是厅屋。正前方一个大八仙桌,桌旁边两把椅子,两旁还要几把椅子。屋里没人。

他们又往左去了西屋,临窗一个大炕,炕桌旁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地下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人。这三个应该是奶奶陈老太和大伯父陈业、大堂兄陈阿贵了。

陈老太穿着一套灰色衣裙,清瘦,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典型的农村精明老太太形像。陈业和陈阿贵都是典型的乡下农民打扮,蓝色短褐,但没有补丁,又长得红光满面,一看日子就好过。

陈业笑着下炕招呼着陈名等人。还道,“人来齐了,走,去厅屋给娘拜寿。”

陈业同陈老太一样,对陈阿源的笑容真诚得多,目光只在陈阿福和陈大宝身上停了一下下。

对于陈老太和陈业的态度,陈阿福也能理解,人都是自私的。从王氏这几天的话外之音听出,自从阿禄腿瘸后,他们母子就没给过陈阿福和大宝好脸色。

只是陈大宝颇有些失望,他喊“太姥”、“大姥爷”的嗓门比谁的都高,可也没有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好有大堂兄陈阿贵的补救,笑着叫了“阿福、大宝”,还来牵陈大宝的手。

到了厅屋,陈业又扯开嗓门叫道,“孩子他娘,快把人都叫过来,要给娘拜寿啦。”

陈老太笑眯眯地刚在八仙桌旁坐定,就看到大伯娘胡氏、大堂嫂高氏、大堂姐阿兰从厨房走过来,陈阿菊领着陈大虎和陈大丫从东厢走出来。

胡氏和陈业、王氏都是三十六岁,却显得年青的多。很利索,白净,长得跟陈阿菊很象。穿着一件棕色绣花细布褙子,系着一条围裙,头上带了一支银簪子,耳朵上戴了一对金丁香。这个打扮在乡下属于引领时尚那种,有些地主婆也不见得这么奢华。

陈业和陈名站在最前头,陈阿福、陈阿禄和陈大宝站在最后,一家人跪下给老太太磕头祝寿。陈阿福跪下和磕头都有些费力,要阿禄和大宝帮忙。

磕完头,王氏把她做的衣裳捧给陈老太。陈老太笑眯了眼,直说,“哎哟,还是细布做的呢,这福字绣得真好看,就像在县城绣坊里买的成衣。”

胡氏撇了一下嘴,笑道,“婆婆,我的针脚虽然没有弟妹的好,但我可是天天在婆婆面前敬孝,早晚侍奉床前。一件好事容易做,天天做好事就难了。”

陈老太今天也不想跟人生闲气,便笑道,“是,我知道大儿媳孝顺。”

陈业皱眉道,“你这娘们废话就是多。”

陈名又掏出五十文大钱给陈业,说道,“娘祝寿,不好让大哥一家花钱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

陈业推托道,“二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和三弟每年都要给娘交口粮钱,咋还能另外给钱呢?”

陈老太赶紧道,“大儿把钱收了吧,你兄弟说得对,娘祝寿不好让你一家花钱的。”

胡氏还怕陈业不收,说道,“当家的,想当初你小小年纪就供着二叔和三叔读书,我一进门就当奴才一样服侍他们。他们都成家立业了,给娘祝寿也是该出一份力,咋好意思让咱们一房出。”

陈业沉脸骂道,“偏你这个娘们讨嫌,事事都要多嘴多舌。”

胡氏见自己男人收了钱,才放下心,对高氏和阿兰说,“走,去干活。哎哟,咱可没有那么好的命,坐着饭就能端到眼前来。”

高氏和阿兰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王氏也赶紧跟了出去,说道,“还有什么活,大嫂分派我就是。”

陈业、陈名、陈阿贵回西屋陪着老太太聊天。陈阿菊领着两个小的出去,厅屋转眼就剩下陈阿福三人。

过了一会儿,陈老太才后知后觉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王氏的手是老二一家吃饭的家伙,可别被那个败家娘儿戳着去干啥粗活,把手伤着了。”急忙下了炕,往厨房走去。

陈业还接了一句,“胡氏不长记性,娘就敲打几句。那娘们糊涂,从来就不知道长个心。”

王氏特别爱惜手,做拎水浇地这些粗活的时候,她都会用帕子垫在手上做。

上房的厨房是西屋旁边的耳房。老太太一进厨房,就听见她骂人的声音传出来,还有胡氏解释的声音,好像胡氏让王氏烧火。

对于一般人来说,烧火是厨房最轻省的活,但对惜手如命的王氏来说,就不是个好差事了。

他们这些农家,一般捡的都是一些干柴棍,要边烧火边把长的或是多的枝杈掰断。这样容易伤手,也容易让手粗糙。在自己家,他们是从来不会让王氏烧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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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欺负

王老太骂了胡氏又骂王氏,“你这个傻X娘们,就是个棒槌。她让你烧火就烧火,伤着手了,你那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巴拉巴拉。

陈阿禄一听,便起身去了厨房。姐姐有病,大宝还小,只有他去帮娘干活了。

走前,还对陈阿福低声说,“姐姐和大宝就在厅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

陈阿福点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一瘸一拐的小身影,心里一阵心痛。她现在只有继续坐着发呆,陈大宝倚在她身上。期间,陈阿贵还抓了一把花生出来让他们吃。

老太太回西屋不久,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便跑进了厅屋。他来到陈阿福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有一块黑乎乎的饴糖。诱惑道,“阿福姑姑,想吃吗?”

这孩子长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蛮可爱的样子。

陈阿福摇摇头。

陈大虎撇嘴道,“不想吃干嘛还流憨口水?”

陈阿福僵硬的嘴角一抽。这孩子,长得一副笑面虎的长相,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讨喜。

陈大虎眨巴着眼睛,又继续引诱道,“我小姑姑房里还有好几块松子糖,比这饴糖好吃多了,她请你去吃糖呢,我和妹妹管她要她都不给。”顿了顿,还聪明地推卸责任,“记住哦,是我小姑姑让你去的,不是我让你去的。”

陈大宝忙说,“我娘不想吃糖。”

陈大虎瞪了一眼陈大宝,低声吼道,“在我家,没有你个野孩子说话的地儿。”

陈大宝固执地说道,“我是我娘的儿子,我不是野孩子,我的户籍都上在了我娘名下。”

这话是陈名两口子安慰陈大宝的,陈阿福还没有正式立女户,陈大宝的户籍自然不可能在她名下。

由于声音大,西屋里的人都听见了,陈阿贵提高声音说道,“大虎,大宝是你弟弟,要同弟弟好好玩。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捶你。”

大宝是三月初二捡回家的,这一天就算他的生辰。而大虎是二月初十出生的,所以大虎算是表哥。

陈大虎忙应了一声,“我是在跟大宝弟弟闹着玩呢。”又面瘫地大声打了几个哈哈。

陈阿福倒是想知道陈阿菊到底能干出点什么明堂,起身道,“走,去——吃糖。”

陈大虎见陈阿福上当了,咧嘴乐了一下,又鄙视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傻又馋,怪不得还没嫁人就有了儿子。”

陈大宝不想让陈阿福去,站着没动。陈阿福轻轻捏了捏陈大宝的小细胳膊,小家伙已经知道娘跟原来大不一样了,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东厢北屋,屋里的摆设跟大多乡下人家一样,炕,炕橱,桌子。只不过,桌子上一个铜镜、两个胭脂盒子、一个装针线的篮子说明了这是间闺房。而且,桌上还有几个青花白瓷的盖碗茶杯,一个小坛子插着几枝鲜花,更加说明了房间主人还是有一定品味。

这里就是陈阿兰和陈阿菊的卧房。

从房屋的分配来看,陈业家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许多乡下人家,父母、儿子、闺女都睡在一个大炕上。

陈名家能分开睡,那是因为人少。而陈业家里,老少三代加起来九口人。老太太住上房,三儿子陈实一家回来也住上房。陈业夫妇带着两个闺女住东厢,陈大贵夫妇两着两个小的住西厢。

陈阿福和陈大宝一进屋,陈阿菊就推了一把陈大宝,骂道,“你个小野种,谁让你跟来的?”

陈大宝有些怕陈阿菊,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又怕娘亲吃亏,虎着胆子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姥爷让我一直陪着娘。”

陈阿菊撇嘴道,“娘,娘,娘,叫得好听,她是你棒子娘啊。亲都没成的黄花大闺女,哪儿来的儿子。”

陈阿菊这样对大宝,陈阿福真的生气了,真是个坏心眼的阴损丫头。暗道,等自己病好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陈阿菊或许觉得不能因小失大,没有再去理陈大宝,而是回头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陈阿福道,“这是糖水,比饴糖还甜,阿福姐先喝了解解渴。”

水直冒热气,连陈阿菊自己都不敢捏着茶碗,而是用手托着茶碗底部。陈大宝也看出了明堂,使劲拉了拉陈阿福的手。陈阿福又捏了捏他的小手,让他放心。

她摇摇头表示不喝,然后坐去炕上。

陈阿菊尖叫道,“那是我的炕,你这个傻子脏死了,快起来。”

她把茶碗放在桌上,想去拉陈阿菊,又嫌她脏不愿意摸她,便对陈大虎说,“去,踢她,把她踢起来。”

陈大虎摇头说,“我不敢再打她了。上次听小姑姑的话打了她和大宝,我爹把我好一顿揍。还说,若我再打他们,他就不给我吃饭。今天有好多肉,若吃不上多可惜。”

陈阿菊听了,刚想亲自伸手来掐陈阿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一张笑脸,从另一个茶碗里拿出一块松子糖说,“这是我爹在县城买的松子糖,甜得紧。大虎和大丫闹着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松子糖底部红红的,一看就是醮了辣椒面。

真把她当傻子啊,想害人,道行还这么浅。陈阿福心里无比鄙视这个被惯坏了的坏丫头。

她忽略陈大宝“不要”的叫声,伸手接过松子糖,却没有往自己嘴里塞,而是塞进了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的陈大虎的嘴里,动作从来没有过的麻利。

陈大虎正馋松子糖,也顾不得嫌弃陈阿福脏了。他张嘴把糖含进嘴里,只是马上就把糖吐了出来,接着就大声嚎叫起来,口水鼻涕一起下。

陈阿福心里默默地对大虎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块糖也只是辣辣嘴巴,而不会像刚才那碗水能把人烫坏。

陈阿菊见自己没害成陈阿福,相反却害了陈大虎,气得推搡了陈阿福一把,尖声骂道,“你这个傻子,我是给你吃的,你干嘛给大虎?”

大虎的哭声把其他人都引了过来。胡氏第一个冲进来,一抓抱起陈大虎问道,“大孙子,告诉奶,是谁打了你?”

陈大虎的嘴被辣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哭着指着陈阿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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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解释

胡氏见大虎哭着指着陈阿福,便认定是陈阿福欺负了大虎。气得踢了陈阿福几脚,骂道,“你这个大傻子,打我家大虎干啥?心眼忒坏了,想把大虎打得跟你一样傻呀?”

紧跟着陈业和陈名等人都跟了进来,正看到胡氏踢骂陈阿福的这一幕。

陈业骂胡氏道,“你这个臭娘们,骂阿福作甚?阿福脑子不清醒,你也不清醒?”

陈大宝见陈名来了,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大声哭道,“我娘没有打大虎哥哥。是阿菊姑姑给我娘吃松子糖,我娘看大虎哥哥想吃,就给了他,哪成想他一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还哭了。”

众人看到大虎嘴巴通红,边哭边不住地哈气,再看那颗吐在地上的糖还粘着些辣椒面也就都明白了。定是陈阿菊想戏弄傻子,没成想却害了大虎。

胡氏可不会那么想,还瞪着陈阿福骂,“傻子咋知道大虎想吃糖?哼,傻不可怕,就怕又傻又坏,那可是要害死人的。”

陈业红了脸,骂道,“我说你这个娘们,明明是阿菊不对,你骂阿福作甚?”

陈大宝又哭着说,“还有哦,阿菊姑姑先还给我娘一碗滚烫的热水,我娘没喝。”

胡氏又辩解道,“胡说什么呀,你又没喝过,咋知道那水是滚烫的?”

陈大宝便没吱声了,抱着陈名的腿轻声啜泣着。陈阿福心中暗乐,这个儿子是最佳搭档,该说的他都帮着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别人去想吧,她则一脸憨相地望着房梁发呆。

陈名和王氏听了气得不行,虽然阿福没有吃亏,也是运气好,她的脑子现在清楚多了。若是像以前一样傻,真的着了道,那可是要遭罪的。王氏眼圈都红了,过来把陈阿福搂进怀里,陈阿禄则过去拉着姐姐安慰。

陈名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说道,“孩子再咋样,都是爹娘心中的宝,怎么舍得让人家这么欺负。哎,是我家孩子碍了你们的眼,丑到你们了。反正头也磕了,礼也送了,我们就回家去吧。”

陈业赶紧劝道,“二弟,咱们兄弟的情份咋能被娘们和孩子搅和了,快别生气了。”然后,又骂着胡氏和陈阿菊。

陈阿贵也不停地赔礼道歉。

胡氏沉着脸不敢吱声了,但陈阿菊却委屈得不行,大哭起来,“那就是个傻子,因为她和那个野孩子,我们受了多少连累,可爹和大哥还帮着他们骂我……”

陈业听了气得要打她,被一旁的陈阿兰硬把陈阿菊拽走了。

陈老太虽然不喜欢陈阿福和陈大宝,但她也知道陈阿菊有错在先,老二又特别护犊。又想着王氏自从嫁到他们家,不仅老二奇迹般地活下来,竟然还生了个儿子,她从心底是感激王氏的。何况,阿菊被宠坏了,若真把人烫出个好歹,她的名声可就更糟糕了。

便当起了和事佬,劝道,“老二,是阿菊不对,她人小不懂事,你哥不是骂了她吗?还走什么走?不兴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不然娘可不高兴了。快别生气了,老娘的寿宴,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是老娘的福气。”

陈名也不是真的想回去,他始终觉得大哥和侄子不错,想把两家关系维系好。他这个身子哪天死了都不一定,他想让大房在自己死后能帮帮这一家孤儿寡母,在他们受欺负的时候伸把手。

又缓下口气对陈业和胡氏说道,“咱们已经分家了,我们阿福就算不聪明,也丑不到侄女们,人家只会说村东头的陈家闺女如何。还有,阿福认大宝当儿子,这事我也多次跟里正和村民们解释过了。那是因为阿福情况特殊,我们不想让她嫁人受委屈,想以后给她立女户,才做的这个决定。村民们大都理解,也都认可了,并不会影响侄女们的大事。”

胡氏一听这话就生气,叱道,“二叔说的轻巧,啥村民们都认可,哪个认可了?还不是笑话我们老陈家没规矩,黄花大闺女认儿子的事都能干出来,还有啥事干不出来。再说,你解释也只是跟村里的人解释,那些外村的人知道吗?”

陈名红着脸说,“若是哪家因为阿福和大宝的事误会侄女,我上门去解释。”

胡氏道,“二叔上门解释,解释得过来吗……”

陈业拦住了胡氏的话,骂道,“还在这里胡咧咧,娘的寿宴还做不做了?”说完,扶着老太太拉着陈名回了上房。

胡氏只得带着高氏去厨房,边走还边说,“口口声声说立女户,立了吗?别是哄人的。”

王氏跟在胡氏身后解释道,“我当家的想过几年再给阿福立女户,那时,大宝也大几岁了,他们娘两个才能自己过日子。”

胡氏冷哼着没理王氏。

吃饭的时候,陈阿菊生气没来上房吃。

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子和大孙子陈阿贵在炕桌上吃,其他人在地下大桌上吃。

炕上那桌很热闹,谈天说地。特别是说到老三陈实的生意越做越好,如今还有本钱在府城买了个带铺面的小院子,都与有荣焉,笑声也开怀得多。

陈实经常给陈老太和大房带钱带物的同时,也不会落下二房。全家人对他都十分有好感。

而地下这桌就不怎么友好。陈大虎和陈大丫很嫌弃地离陈阿福远远的,即使陈阿兰笑容满面,也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挨着自己。陈阿福倒是无所谓,左边坐着王氏,右边坐着大宝和阿福。

虽然都是农家小菜,还算丰富,五个素菜四个荤菜,取九九长寿的寓意。虽然有些荤菜不过是放了几片肉,那也有肉香不是。而且,好几个菜都是用油炒的,而不是家里吃的炖菜。闻着香味,陈阿福的口水又没忍住流了出来,她赶紧用胸口的帕子擦了。

陈大虎还是看到陈阿福流口水了,说道,“看,她又流口水了。”怕他爹听到揍他,还聪明放低了声音。

陈阿福气得翻了个白眼,生气还把她的眼皮锻炼灵活了。

陈大丫又道,“咦,她还会翻白眼呢。”

高氏忙呵护两个孩子道,“胡说什么,当心你们爹听到又要捶你们。”

胡氏瞪了高氏一眼道,“本来就是傻子,还不兴人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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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没落实

高氏吓得不敢吱声了。当家的跟她说过,阿福和大宝都是可怜人,也时常教训两个孩子,不许欺负他们。可婆婆和小姑却时常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们的坏话,有时小姑还怂恿大虎打他们……

王氏红了眼圈,还是没敢帮陈阿福说话。或许拖油瓶让她腰杆不硬吧。

陈大宝也没敢吱声,只是气得低头吃碗里的饭。

陈阿禄实在得多,也不去跟他们拌嘴,使劲往陈阿福和陈大宝碗里夹着菜。特别是不多的肉,夹得又准又快。急得陈大虎和陈大丫不行,大虎倒是能自己往碗里划拉,大丫就不行了。急得跟高氏说,“娘,快给我夹肉啊,别被禄叔叔抢光了。”

胡氏气得用筷子打了陈阿禄的筷子一下说,“饿死鬼投胎啊,肉都被你们吃光了,人家吃啥?”倒也聪明地压低了音量。

陈阿禄有些怕胡氏,便不敢再夹了。

陈阿兰又笑着给陈阿禄碗里夹了些菜,笑道,“阿禄最懂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姐姐和侄子。”

一顿饭在气鼓鼓中吃完了。

把二房送走,陈业便沉下了脸,他走进陈阿菊的卧房,陈阿菊正躺在床上生气,胡氏在一旁好言劝慰着。

陈业脱掉一只鞋,一把推开胡氏,把陈阿菊从炕上拉起来就用鞋底抽了她两下。骂道,“我打死你个混帐东西,连那一招都使出来了。若是阿福真把那碗水喝下,烫坏了咋办?”

胡氏赶紧来拉陈业道,“当家的快别打了,阿菊也是气狠了……”

陈阿菊哭道,“又死不了人,顶多几天吃不下饭。咋了?我还不兴出出气吗?”

陈业又掀了胡氏一掌,骂道,“都是你把孩子惯坏了,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若真把人烫坏了,二弟一家日子不好过,你闺女的名声也毁了。”

陈老太也进屋说道,“老大教训得对。若再把阿菊这么宠下去,将来不定惹出什么祸端。用糖醮辣椒面还能说小孩子闹着玩,给傻子喂烫水就是害人了。人烫坏了,不止害了她,也害了你。这么大的姑娘,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还敢去害人,真是蠢到家了。还有,以后少去老胡家,那家里没几个好人……”

陈老太和陈业教训陈阿菊还是从为陈阿菊好出发,毕竟这么大的姑娘了,凡事要分个轻重。可胡氏却不这么认为,一个是觉得自己当家的白供了陈名,自家没得到二房的一点好处,欺负欺负他家傻子又怎样。二个就是陈阿福认儿子坏了陈家的门风,让自己闺女找不到好女婿。别说欺负他们应该,就是把人打坏了也活该,反正一个是傻子,一个是野种。现在听婆婆连自己娘家都编排上了,更是恨得咬牙。但她不敢忤逆老太太和自己男人,又把这个恨加在了陈阿福母子身上。

陈阿贵也觉得自己妹妹该受些教训,哪能这么害人,同时也不赞成母亲这样无原则地宠妹妹。他不仅自己没去拉架,把还想去劝架的高氏拉回了西厢房。两口子关上门,又把大虎教训一顿。

而二房一家回到家里,王氏还没想通。对陈阿福和大宝说,“没想到阿菊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坏。以后你们遇到她就绕道走,不知道她还会使什么坏。”

陈名也道,“你娘说得对,躲着些阿菊,那孩子被你大伯娘惯坏了。”

陈阿福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提前让自己立女户,把大宝过到自己名下。现在这个儿子还没落实,若是自己病好了,兴许这个儿子真的会没了。哪怕重新给她当弟弟,她也不愿意。

一个是她跟小正太相处这么几天,母子情分真的处出来了。再一个,小正太一直当她是母亲,若当不成她的儿子,肯定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她郑重说道,“爹,娘,我喜欢大宝——给我当儿子。你们能不能趁我——病没好的时候,就给我立女户,把大宝上在我名下。我立了女户,大伯娘就不会——这么不高兴大宝给我当儿子了。不然,等我病好了,我不仅立不成女户,大宝真的就当不成我儿子了。”

陈阿福说话虽然还有些结巴,说得也很慢,但条理清晰,一听就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陈名和王氏都是一阵欣喜。陈名满意地点头说道,“真好,咱们的阿福,病终于好了。”又道,“我跟你娘已经商量过了,若你的病彻底好了,还是要嫁人。毕竟一个女子的正常生活,是嫁人生子。至于大宝,我们不会亏待他,就给我们当儿子。”

陈阿福还没说话,陈大宝就嚎上了。他大哭道,“原来姥爷还没有把大宝上在我娘的名下呀,我白欢喜那么多年了。姥爷,姥姥,求你们让我给我娘当儿子吧,我当惯了我娘的儿子,不习惯给她弟弟的。姥爷和姥姥都已经有阿禄舅舅这个儿子了,可娘就我一个儿子,没有我她会难过的。再说,太姥和大姥爷原本就怕我和娘分薄舅舅的家产,肯定更不愿意让我再当你们儿子,说不准哪天就会让人把我给卖了。我之前听胡五爷爷跟大姥姥说,说大宝俊俏又讨喜,至少能卖十两银子,顶得上两亩上等田地……”

陈大宝一嚎,大家也商量不下去了,况且小屁孩最后的两句话把几人都吓着了。陈阿福只得哄他道,“大宝放心,让娘再跟——姥爷和姥姥谈谈,会让你永远给娘当儿子的。”又让阿禄把他领去了西屋。

陈阿福说道,“爹,娘,我跟大宝这么多年,已经培养出了母子情分。若是让他给我当弟弟,不仅大宝不愿意,我也不习惯。”一着急,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王氏急道,“阿福,若立了女户,就是立志不嫁或是招婿。你的病好了,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若是招婿,凡是想当上门女婿的男人,都是想吃软饭的男人,是没出息的。我的阿福这么俊,怎么能找那样的男人。再拖个大宝,就更找不到好男人了。爹和娘实在不愿意耽误阿福的幸福,才想的这个法子。”

陈名也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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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立女户

古代的正常女人,就没有不嫁人的。这个理由陈阿福驳斥不了。便说了这几天她一直想的理由,“爹,娘,大宝必须要给我当儿子才行。我觉得,我的病之所以突然好了,都是大宝给我冲喜冲的。咱们村里还是有其他傻子,他们的病好了吗?”见陈名和王氏摇头,又继续说道,“那就是了,大宝给我当了儿子,我的病就好了,他是我这辈子的贵人。灵隐寺的大师说我有福,或许就是算到我能遇到贵人。若是大宝不给我当儿子了,我再犯病了咋办?”

尽管陈阿福说得很慢,还有些结巴,但有理有据,陈名和王氏都听进去了。他们本来就非常相信“冲喜”这一说,因为,王氏就是在陈名要病死的时候嫁进陈家的。当时,大夫都说让陈家办丧事了,可王氏一进门,不仅陈名的病被冲好些了,几年后还添了个儿子。

阿福说大宝是她的贵人,冲好了她的痴病,还真有可能呢。

而且,王氏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阿福不是陈名的骨血,但因为自己嫁进陈家前跟婆婆和大伯言明在先,他们当时认可了,对阿福还尚可。但自从把大宝抱回家后,他们就不高兴了。特别是阿禄的腿瘸了以后,他们连一点面子情都不给了。若再让丈夫收大宝当儿子,他们肯定更不高兴,会认为陈家的家产不仅给了阿福,还要给大宝,阿禄会更吃亏。

若婆婆和大伯不待见大宝了,胡氏一直不高兴二房,更恨阿福和大宝。若真的让她兄弟胡老五偷偷把大宝卖了,那可咋办。

王氏知道,肯花十两银子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不是楚馆就是戏班。若是大宝被卖进那样的火坑,自己咋忍心。

陈阿福见王氏若有所思,又再接再励地说道,“也不是每个想当上门女婿的男人,都是不堪的男人,还是有好的。再说,阿福长得俊,痴病又好了,定会有好男人真心跟阿福过日子的。若那个男人真的对我好,也不会嫌弃大宝。若那个男人本身品行不端,即使我不带儿子,他也会嫌弃我曾经痴傻过。再说,大宝担心的也有道理,爹不缺儿子,我奶或许还觉得大宝给爹当儿子了,势必要瓜分弟弟的家产,更不会喜他。”

陈阿福的话正好戳中了王氏的心事,她又说了自己的担心。

胡氏娘家的小弟弟胡老五是近一带有名的混不吝,坏事做尽,老实些的村民都怕招惹到他。他既然当着大宝的面说过那样的话,或许还真有那个想法。只不过胡氏怕陈老太和陈业,不敢让胡老五做。若是讨了他们的嫌,胡老五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毕竟陈家二房势弱,大宝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

陈名听了也担心不已。陈阿福更是吓到了,却原来胡氏娘家的人还是那样的恶人。

王氏看着陈名道,“要不,就按阿福说的办吧?阿福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咱们也不知道,就让她住在村里招婿,离咱们近看着也放心。”

陈阿福又搂着陈名撒娇道,“爹,你就答应娘吧。你也不希望我和大宝离开村里,对吧?”她的嗓子已经不像刚穿来的那几天,好听了不少。虽然还算不上清脆悦耳,但低沉软糯,还算动听。

陈名还从来没有被闺女这样撒娇求过,被她连摇带软语相求,极是受用,眼里溢满了笑意。

见父女两人如此,王氏高兴极了。在她心灵深处,更希望女儿能跟丈夫多亲近。

陈名笑道,“哎哟哟,爹的头都被阿福晃昏了。”又犹豫地说道,“阿福,立女户跟父母同儿子分家还不完全一样,儿子分家了,若没钱修房子,还可以同父母一起住。但若立女户了,跟父母家就要彻底分开。爹娘原来打算,等大宝大些能干活的时候,就卖一亩田地,把咱家旁边那一小块地买下来,正好能修三间茅草房子,也够你们住了。虽然两家中间隔了道墙,但门挨门,也方便我们照顾。”

原来立女户还这么麻烦。

陈阿福原来计划是,先这样住在一起,等有钱了买块大点的地方,修个大四合院,大家一起住。却原来立女户要另住。

不过,暂时这样也行,算是个过度。等以后有钱了,修两个门挨门的大院子,一边自己和大宝住,一边爹娘弟弟住。

自己前世是职业女性,还算能干。大学里学的虽然是广告学,但还另外选修了设计专业。工作后不仅做过广告设计,更做到了市场部经理,与人打交道有一套。虽然当不了服装或是饰品设计师,但小打小闹应该还行。再不济,卖菜谱卖小食也行啊,自己的厨艺可是相当不错呢。更何况,她貌似还有个未开启的空间和灵物。

她对自己在这个世界当个小地主很是有信心。

便说道,“爹,娘,那就这么办吧。”

陈名思考片刻说道,“女户也不光是一张纸,还要立在产业上,比如说必须要有房子或是地来立户。家里现在只有这个小院和四亩地,房子不太好过户给你们,地里的小麦快收了,总要等到收完了再卖地。我先去跟我大哥借一贯钱把咱家旁边的地儿买下来,用来给你立户。”

又把陈大宝和陈阿禄叫过来一起商量下一步的事。

他对阿禄说道,“阿禄,你姐姐是女孩子,身子又不好,大宝又小,爹想给他们分一亩地修房子立户,怎么样?”他本来想分两亩地给阿福,一亩卖了建房子,一亩给他们过活。但想到老娘和大哥,还是只能分一亩。想着他们以后的日子,自家偷偷接济就是了。

阿禄痛快地说道,“爹,给姐姐三亩地吧。阿禄是男子汉,长大了可以自己挣家产。”

王氏忙道,“不行,一亩地够了。”

王氏知道婆婆和大伯的心思,可不敢让阿福和大宝多要。

陈阿福心里极感动。陈名和阿禄真不错,田地是农人过日子的根本,他们竟然能这么大方。在古代,亲闺女都不一定舍得给田地,何况她还是个拖油瓶。

忙道,“谢谢爹,谢谢二弟,我和大宝不要陈家的产业。修房子要卖的一亩田地,也算是我们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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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母子缘分

“那怎么行?”陈名、阿禄、王氏异口同声。陈名又说,“阿福见外了,你也是我闺女,要立女户另过,当爹娘的本该给你起房子。你奶和大伯也不是那狠心不讲理的人,总得让你们活下去。”

一家人一直谈到夜深才定下来。

还是按陈名的意思办,分一亩地给陈阿福和大宝。暂时先管陈业借一贯钱,把旁边的宅基地买下来立户。等收了冬小麦,就把地卖了,开始修房子。

他家的地是一等田地,一亩能卖五贯钱。陈阿福只有母子两人,宅基地买小点,一贯钱就够了,剩下四贯钱正好能修房子,再买些简单的家具。

第二天,陈名去陈家跟陈老太和陈业商量,又让人去请了族中长辈五老祖和三爷爷,以及高里正。没叫陈名的二叔,自从争产风波后,他们已经断了来往。

听了陈名的话,陈老太和陈业都同意。一亩地就能把两个外人分开,也值了。虽然说阿福和大宝现在一个傻,一个小,吃喝肯定还是会让老二家负担,但总不能不给人家活路吧?再说,也不能把王氏得罪死了。那样,吃亏的还是陈名。或许,陈阿福正式立了女户,她认个儿子也不算丑事了,阿菊真的更容易说亲。

本来,陈阿福还让陈名说,他们母子两个真正独立前这段时期的生活费,算陈大宝借的。至于需要多少钱,她也不知道,让陈名看着说。陈阿福是怕自己立女户有波折,能妥协的地方尽量妥协。但陈名没说,他不愿意让阿福太吃亏。

果真陈业和三爷爷就提出来了,女子立户就应该自立门户,自己单过。很明显,阿福和大宝现在不可能养得起自己,势必得继续让二房养着。暂时养着他们没问题,但以后陈大宝能自立了,必须要还上这几年陈名养育他们的钱。也不多要,一年一贯钱。

在这些人的眼里,闺女不比儿子,咋可能白养着,何况大宝本身就不是陈家人。能分一亩立给他们立户,已经是仁慈了。

陈名力争了几句,但陈业和三爷爷比较坚持,陈老太也认为应该留给瘸腿的阿禄更多的好处。万一他一直这么瘸下去,以后不仅不好找媳妇,连干体力活都成问题。

无奈,陈名只得答应。他回家看到喜滋滋的大宝,极内疚,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已经背上了巨额债务。

又对王氏和陈阿福说了许多“对不起”之类的话。

王氏也觉得闺女外孙可怜,红了眼圈。想着以后再多接些活,给他们偷偷存些钱。

陈阿福倒无所谓,现在立女户是第一,何况她有办法养活一家人。

之后,陈名又让王氏去割了两斤肉,送去高里正家,请他划地皮,再去县里帮着办户籍和地契。

不大的功夫,高里正就来了,在陈家篱笆墙外的东面划了不到三分地的地方出来。这块地又窄又长,前后跟陈家前后齐平,左右刚刚够修三间草房,两家之间的篱笆墙都可以共用一堵,面积比现在住的小院子还小得多。没办法,一贯钱只够买这么大的地方。

两天后,盖着大红印章的户籍和地契交到了陈阿福的手里。陈阿福看了直乐,终于放心了。

一旁的大宝急得直扯陈阿福的衣襟,“娘亲,快给大宝看看,快给大宝看看。”

陈大宝捧着那张户籍看了又看,逐字逐句念出声,不认识的字请教陈名。念完后,知道自己正式成了娘亲的儿子,没有谁再能改变了,自己和娘还有了宅基地,开心不已。

他又郑重地把户籍还给陈阿福,说道,“极好。娘把它收起来,藏好,万莫弄丢了。”

然后,娘俩手牵手来到院子里,看着东面的那块地傻乐。那块地上,长满了杂草,还有几丛竹子,一棵桉树。

陈阿福比划着说,“修房子的时候,把那棵桉树留着,夏天可挡荫。后院再修个鸡圈,咱们也养几只鸡。”

陈大宝激动得眼里直冒小星星,拉着陈阿福的衣襟嘟着嘴说,“娘啊,娘啊,抱抱,儿子要抱抱。”语气比之前娇糯了好多,舌头都有些拉不直了。

这小子,撒娇的功力真不弱。

逗得一旁的阿禄笑出了声。

陈阿福也有些好笑,还是吃力地把他抱起来,看到他充满希冀的眼睛和得意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柔软。娘亲的痴病还没全好,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房子还没开始修建,他就已经激动成这样了。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几下,先左右,后鼻尖。

陈大宝咯咯笑了几声,也在娘亲的脸上亲了三下,先左右,后鼻尖。亲完了又说,“娘,大宝是你的亲儿子,以后不要再说大宝是你们捡来的话了。”

“嗯。”陈阿福点点头。

他们的母子缘分终于彻底定下来了。两人现在还没意识到成为母子的他们,这一世相互扶持着将经历怎样的喜怒哀乐。

乐呵完,陈阿福知道,家里借了债,自己又开了那么多空头支票,下一步就是该如何赚钱了。只是自己的手腿还不算很灵活,先让陈名和王氏做些。

她拿了根棍子在地上划了两个筐的形状,一个是稍大稍浅的小方筐,一个是稍小稍深的小圆筐,又讲了具体特点。说这是针线筐,让陈名照这个样子编,大中小号都编些。她想等到六月十九,也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寿辰去红林山灵隐寺卖。

她听王氏说过,那天,灵隐寺会来许多女香客上香,很多还是省城、府城来的。

陈名看着地上的图形还有些怀疑,说道,“针线篓爹编过,不是这个样子啊。”

陈阿福笑道,“针线筐跟之前咱们用的针线篓不太一样,编好后,还会用布和络子修饰一番,好看得多。”

陈阿福看了古代的针线篓,又问了王氏,都是清一色的草编或是竹编圆筐,千篇一律,又太过古朴。哪怕是有钱人家女人用的最奢侈的针线篓,也顶多是用木头做个盖子,盖子上再雕上花,刷上漆。还有针线包的样式也非常简单,有些像荷包,只不过多用了几层布缝在一起,好在包上别针,里面再装些线。

针线筐和针线包,是古代女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几乎要陪伴女人一辈子。若做好看了,可是能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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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病好

看到千篇一律的针线篓,陈阿福想到了前世样式繁多的收纳箱。若把收纳箱改改当针线筐,可比这个时代的针线篓好看一百倍不止。

那些收纳箱虽然塑料的居多,但也有布艺的,或是用布装饰草编或是竹编小筐的。塑料的肯定别想了,纯布艺的装不了多少东西,家里又有陈名这样的人才,她就选择了布艺和草编小筐相结合的样式。

她想先只做两种样式出来,这东西简单,别人模仿得快。分批推出新产品,能多赚点。这种东西,赚大钱不可能,但靠着新奇搏眼球,小钱肯定会赚些。

她讲了怎么用布装饰针线筐,还讲了跟这个时代不一样的针线包,也只有两个样式。就是仿前世的针线包套装,里面既设计了别针、装线和顶针的地方,也设计了装小剪刀或是鞋锥子的地方。合上是一个扣着盘扣的漂亮的包,打开后平展的布上又多了几个小包或是布带,能装或是固定许多做针线活的小东西,既整洁又美观别致。两个样式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长方形,一个是圆形。

做针线包的料子要好些的料子,做针线筐的布不要太好,颜色鲜艳些就成。上面再缝点碎布剪成的花和叶,或是小动物。这样既别致,又省了绣花的麻烦,省时间。

王氏是绣娘,对美好的东西领悟得快,听了陈阿福的话新奇不已,眼睛都亮了。虽说还没看到实物,但想着就别致,好看。

她惊喜地对陈名说,“当家的,这种针线篓和针线包的确比我们现在用的好看得多,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名听王氏这么说,也高兴了,说道,“那咱们就多做些,十九那天都拿去卖。这东西人家学得快,若学去了,咱们就卖不起价了。”

陈阿福点头称是,又对王氏说道,“娘,你过几天去交绣活的时候,多买些好看的布头或是碎布回来。你再少接些绣活,我的指头现在不太灵活,许多活还要娘帮着做。”

买布头和碎布王氏答应得痛快,绣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可她不愿意少接活,想每天夜里再做晚一些。

陈名劝道,“你现在已经做得很晚了,再做晚,怕是身子熬不住。听阿福的,少接点绣活。六月十九不止灵隐寺会来许多女香客,离它不远的影雪庵香客也不会不少了。你也说那种别致的针钱筐和针线包肯定好卖,只怕比你的绣活挣得还多。”

陈阿福在心中给陈名点了个赞,到底是童生,心思够活络。

她见王氏还有些犹豫,就摸着阿禄的总角笑道,“这次争取多挣些钱,赶紧把弟弟领去府城看腿。阿禄这么俊,又聪明,将来是要考秀才的,可不能一直瘸下去。”

阿禄的腿瘸了是王氏心中最深的痛,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一家人想到美好前景,都是乐不可支,两个孩子更笑得见牙不见眼。

之后,一家人便忙碌起来。陈阿福天天忙着做各种康复运动,兼给陈名和王氏做着艺术指导。陈名在自己身子骨允许的情况下,不停地编着小筐。王氏白天做绣活,晚上就做针线包和用布修饰针线筐。阿禄和大宝天天忙着到处找质量好的蒲草和细柳枝,还有就是检查陈名编出的小筐,把冒出来的细草或是结弄到筐的里面去,到时候用布一挡就看不到了。这次他们走的是高端路线,必须要精益求精。

还有就是,陈大宝比之前更黏陈阿福了,每天睡觉都要挂在娘亲怀里睡。现在天已经比较热了,被抱出汗的陈阿福只有等他睡着后把他抱远点。可等到第二天醒来,他又挂在了她怀里。

陈阿禄也更加贴姐姐了,没事就往东屋钻。

忙忙碌碌加快快乐乐中,日子一晃到了五月。

陈阿福的身体已经好多了。首先是说话顺溜了,咬字清晰,也不结巴,只是声音比较低沉,属于女中音。若在前世,西方人就喜欢听这种声音,说是有磁性。但这个时代的人不欣赏,觉得粗,像男人的声音。

她的身子也灵活多了,能自如地弯腰、蹲下、起身,还能帮着做烧火、跺鸡食、晒衣裳、打扫卫生这些简单的活计。还让王氏教她打络子,这既能为针线筐和针线包作装饰,也是在锻炼她的手指关节。她现在的手指还不太灵活,不敢动针。

还有就是她的眼睛更灵动了,脸上的肌肉或者说表情也更自然了,就显得她较之前更加美丽。

对于她一点一滴的进步,一家人都欢喜异常。但是看到她精致的长相,轻盈的身姿,别样的韵味,陈名夫妇又有些发愁。这么好看的闺女,被坏人惦记该咋办。

特别是王氏,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天,自己先咋没注意到,这个闺女咋长得那么像他。以后,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若是当家的也看出来了,会不会不再喜欢这个闺女?

她知道,陈名早年求学的时候,是见过陈世英的。

陈名看出了王氏的担心,私下安慰她说,“不管阿福长得像谁,都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亲闺女。我之前心疼她,以后还是心疼她。”

王氏感动得流了泪,说道,“当家的,谢谢你。”

陈名说道,“要谢的是我,你为了这个家,天天没日没夜地做活,辛苦你了。还有阿福,病一好就抢着干活,还想着法的挣钱。只不过,阿福长得太俊了些,以后他们另过,一定要养只狗帮着看家……哎,说来说去,还是我没本事,护不住这个家,护不住闺女。”

王氏抹着眼泪说,“当家的说这些,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吗?你对我好,对阿福好,我都知道。阿福若是没有当家的护着,咋能长这么大,现在连痴病都好了。阿福最该谢的,就是你这个爹。”

不管陈家人是高兴还是担心,陈阿福的痴病渐渐好了起来,人也越加水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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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吓唬

因为王氏忙,陈名有肺病,陈阿福又是个傻子,去他家串门的人非常少。只偶尔陈老太会去看看,再就是陈阿兰、李三婶儿和长根媳妇等几个女人会来家里请教王氏针线活。

除了陈老太,另几个人一般都不进屋,只是把王氏叫到院子里,站在篱笆墙外问王氏。还有就是跟陈大宝玩得好的小石头和四喜子,或许他们也得了家里人的招呼,只在门外把大宝叫出去玩。

这几个人哪怕只偶尔看到陈阿福一眼,也觉得她变漂亮了,见了人会甜甜地笑。不仅动作利索多了,还能帮着家里做简单的活计。

“村东边老陈家的傻闺女变聪明了”的话便传了出去。

许多人家还是持怀疑态度,生下来就是傻子的人,怎么可能变好。

所以,无事到陈家外面转悠的人多了起来。当他们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院子里,基本上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干活,只是动作稍微迟缓一些,这些人才不得不相信。而且,这些人还发现,哪怕是一晃眼看不真切,也看得出这个傻子长得极其俊俏。

“灵隐寺和尚说的话灵验了,村东头陈家的傻子病好了,那傻子果真是个有福的,还是个美人儿”之类的话就彻底传开了。

听了这个传言的陈阿菊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傻瓜会变好,还会变成美人儿,便去问陈老太。

陈老太对这个孙女非常头痛,怕她去二儿子家惹事,就哄着她说,“我一去那丫头就躲进东屋,也没看仔细。恍忽看了两眼,或许是比以前好看些了。不过,再好看也没有我们阿菊好看。”

陈阿菊听了心下满意,还是去胡家约十一岁的胡翠翠去看个究竟。胡翠翠是胡老五的小闺女,她上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哥哥胡为。

胡翠翠还笑着说,“若是把那傻子叫出来,咱们还往她的后脖子里塞石子儿。”

陈阿菊说,“若她还是傻子就行。不过,都说她的傻病好了,还成了美人儿。”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极是不服气。

胡翠翠摇头表示不信,在响锣村里,出美人儿的只有他们胡家。她的四个姑姑年青的时候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现在又有人说她比她的姑姑们长得还好看。

两人来到村东头陈家的篱笆墙外。

陈阿菊是不愿意进傻子家的门的,她站在篱笆门外招呼陈名道,“二叔,阿福姐姐呢?听说她病好了,我们想找她一起玩。”

态度难得地好。

陈名正和陈阿禄在房檐下编筐,他们对陈阿菊没有好印象,何况她身边还跟着胡家人。过去,阿福就被她们骗出去欺负过。

陈名木着脸说道,“阿福还在歇晌觉。”

陈阿禄也说道,“我姐姐在歇息,没时间跟你们玩。”

胡翠翠翻着眼皮小声骂了一声,“小瘸子。”

陈阿福此时正在东屋编络子,听见声音往窗外看去。问旁边的大宝道,“陈阿菊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

大宝说,“是胡老五的闺女胡翠翠。”

怪不得,这个胡翠翠比陈阿菊长得还像胡氏。

陈阿福想着,她不可能一直躲着陈阿菊,以后总会遇上,哪能在自家门口都现怂。何况那陈阿菊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没有脑子的小丫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若连这两个小学生都收拾不了,她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而且,陈阿福听了两个小正太讲的陈阿菊和胡翠翠原来欺负傻阿福的事,今天她们上门了,正好帮原身讨点利息。

她下了炕,又拿起针线篓里的一个鞋锥子,向外走去。

大宝赶紧抱住陈阿福说,“娘莫去,那两个人坏,她们要欺负娘。”

陈阿福拍拍他说道,“娘的病好了,不会被她们欺负的。”

她走出门,对陈名说,“爹,我起来了。”然后,向门口走去。

阿禄和大宝怕她吃亏,都跟了上来。

陈阿菊和胡翠翠看到向她们走过来的陈阿福,眼睛木木的,呆呆的,身子僵硬得就像一根木棍,好像还是挺傻的。脸虽然比原来好看了,但是个傻的,再好看有啥用。

陈阿菊心里窃喜,说道,“陈阿福,跟我们出去玩,我给你买糖吃。”

陈阿福没言语,走到她们面前站定,上一刻还是木呆呆的,下一刻却突然变了脸。只见她双眼圆睁,目露凶光,先一家啐了她们一口,抬起手用锥子对着她们,粗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想往我头发里撒泥巴?还想往我脖子里塞石子儿?信不信我用锥子扎死你们!反正我是傻子,傻子扎了人也白扎!”说完,便作势向她们扎去。

陈阿菊和胡翠翠看到陈阿福突然变了脸,啐了她们,还要拿锥子扎她们,吓坏了。尖叫了一声“娘呀”,撒丫子就开跑,胡翠翠都吓哭了。

刚跑出几步,胡翠翠就摔了个狗啃屎,赶紧又爬起来哭着跑了。眨眼功夫,两个小身影便消失在前面那个院子后。

陈阿菊和胡翠翠跑过几个院子,回头看看陈阿福没有追上来,才放下心,但双腿还是抖个不停。

胡翠翠说,“菊姐姐,那个傻子不傻了,却是比以前更疯了,像鬼一样,好怕人。”

陈阿菊也拍拍小心肝说,“是啊,傻子不可怕,疯子才可怕。”

而陈家院子里,阿禄和大宝看到陈阿菊和胡翠翠的狼狈样,都哈哈笑起来。

陈大宝对陈阿福崇拜得不行,直说,“我的娘亲真厉害,以后我们再也不怕阿菊小姨了。”

陈阿福牵着他们往回走,并进行现场教育,“我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以后,还要靠你们护住这个家。你们是男子汉,一定要多吃饭,多锻炼,长高长壮,还要读书。这个世道,想让别人怕你,不止要靠拳头,还要靠脑袋。”在乡下,拳头或许比脑袋更直接,更管用。

陈阿禄看看自己的左腿,翘着嘴说,“我的拳头再硬,也追不上人家。”

陈阿福安慰道,“咱们想办法多挣钱,挣了钱赶紧去给你看腿。”

陈大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也想多吃饭,长高长壮,可是现在除了姥爷能够吃饱,其他人都吃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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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找胎记

陈阿福看大宝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能想到他在想什么。

进入四月中旬以后,家里更艰难了,已经没有余粮,没有余钱。冬小麦还没有收,王氏老娘又少接了绣活,买布头和碎布的钱还有一部分还是赊的,做出来的针线筐还没变成钱。王氏做绣活的那点钱,给陈名老爹买药都不够,还赊了些,又留了点给他买营养品。

为了吃饭,前些天阿禄就开始把菜地里的菜摘去镇上卖了,满满一背篓的菜,也只能卖十几文钱。除了陈名每天一个蛋,其它的鸡蛋也拿去卖了。用这些钱,再买玉米面、糙米或是少量白面回家。

一家人都急切地盼着快些收冬小麦,快些卖了换成钱。

哎,离收冬小麦还有几天,等到收完卖了,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难道都要处于半饥饿状态?

陈阿福为难极了,就是想卖花样子,卖菜谱,也要她手脚利落,能出门啊。

晚上,家里吃的又是玉米糊,只给陈名下了一碗面条。玉米糊很稀,光可鉴人,还有一盆煮茄子。

其他人倒是不觉得难过,往年家里都是这么过来的,许多村民家也是这样,在收冬小麦之前是青黄不接,是最难熬的日子。原来家里还要给陈阿福看病买药,钱用得更多。现在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堆在屋里的那么多针线筐针线包却是他们的希望。

陈阿福借口肚子不舒服,只喝了玉米糊,多的茄子给两个孩子分了。

睡觉前,陈阿福又给大宝洗了个澡。现在天热了,大宝是孩子,陈阿福几乎隔两天就会给他洗个澡。把木盆放在厨房里,兑上温水,给大宝洗了后,又把他抱上炕。

每次把光屁股小正太抱上炕的时候,陈阿福都会趁机讨点“福利”,拍拍他光滑白嫩的小屁屁,嗯,手感真好。小正太似乎也喜欢娘亲拍他,搂着娘亲的脖子咯咯笑着还要翘一翘小屁股。

而陈阿福自己洗澡远没有那么方便,家里太小,没有她洗澡的地方,也没有那么深的木盆。平时大人洗澡,就是用湿布巾把身子擦擦,再单独洗头。她想着,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单独修间净房,里面放个半人高的大木盆。兑上热水,再撒些花瓣,满屋雾气缭绕,像前世电视剧里那样洗。想着那样的情景,陈阿福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擦完身子上了炕,只穿了一个肚兜的大宝又滚进她怀里,问道,“娘,还帮你找胎记吗?”

陈阿福笑着把炕橱上的小油灯点上,小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自从行动比较自如后,陈阿福便开始找身上的胎记或是疤痕什么的。穿越文里都说过了,把血滴在胎记或是疤痕上“认亲”,就能打开空间之门。

除了来这里的第一天梦到小燕子,她还梦到过两次,她充分相信小燕子肯定在她身体某处的空间里,着急地等着她去把门打开。

而且,前世她出车祸那天燕子出现了,还能听懂它说话,或许就是因为她流血把空间之门打开了,还让她跟灵物小燕子有了共通。只不过,她转眼就死掉了。

这具身体的皮肤真好,白晰细腻,吹可弹破。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别说胎记和疤痕,连斑点都没有。这在别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优点,是典型的美人身子,但现在却成了她的最大遗憾。

陈阿福经常让大宝帮她看她看不到的地方,当然儿童不宜之处除外。可大宝每次极其认真地找,都没看到。陈阿福不死心,总幻想着某一天会有奇迹出现。

对着小油灯,陈大宝先看了陈阿福的后背,后脖子,腿的后面,又用小爪子把陈阿福的头发巴拉完,遗憾地说道,“娘,大宝看得很认真了,还是没有看到胎记和伤疤。”听到娘亲的叹息声,又说,“娘,身上长胎记很好吗?那你看看大宝身上有没有。”

陈阿福笑道,“娘已经看过了,你左屁屁上有一块红色小胎记。”胎记形状很有些特殊,像三叉星,就是前世奔驰的商标,只不过没有外面的那个圆圈。

陈大宝一听,赶紧说道,“那娘赶紧爬下,大宝看看娘屁屁上有没有。”

陈阿福捏了捏他的小脸,好笑地说道,“娘是大人了,屁屁是不能让别人看的。”

“大宝不是别人,是娘的亲儿子。”陈大宝很受伤地说,“亲”字咬得特别重。

“娘是大人了,亲儿子也不能看娘的那里。”陈阿福说。

陈大宝很是有些遗憾,又问,“那娘的屁屁谁能看呢?”

陈阿福愣了愣,说道,“娘小时候,娘的娘能看。”

陈大宝多聪明啊,一想就想通了,反手摸着自己的屁股说道,“哦,也对,大宝现在小,所以屁屁就能给娘看。还有那些穿开裆裤的更小的小娃,他们的小屁屁谁都能看的。”又建议道,“那娘就让姥姥帮着看看呗,反正姥姥已经看过娘的屁屁了。”

陈阿福笑着摇摇头,又郁闷地躺在床上发愁,小声嘀咕道,“那道门不会真的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她的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那只燕子,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道,“我喳!我怎么这么命苦,跟你这个傻子跟了两世。门怎么可能在那个地方,亏你想得出来。”

它这时候竟然出来了。陈阿福惊喜不已,赶紧说道,“那你快告诉我在哪里呀。”

“笨蛋,我告诉你了,那道门就永远打不开了。”说完又消失了。

陈大宝以为娘在跟他说话,问道,“娘,你想让大宝告诉你什么?”

陈阿福愣了片刻,方才说道,“呃,娘想让大宝告诉娘,咱家的菜地在哪里,娘可以去浇地摘菜,不让姥姥那么辛苦。”

大宝嘟嘴说道,“娘不能随便出去。娘长得好看,那些坏人要打坏主意的。”

陈阿福搂着他,用下巴磕着他的头顶说道,“等娘的病好了以后,就要自立门户,要挣钱养家,怎么可能不出门呢?儿子放心,娘不傻了,没人欺负得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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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卖设计

陈大宝想到被娘亲吓得狼狈逃跑的陈阿菊和胡翠翠,笑起来,他也很是向往那种随时可以牵着娘出去玩的情景呐。便笑说,“是啊,娘的病好了,就没有人敢欺负娘了。”

不一会儿便传来小正太的鼾声。

陈阿福却是失望不已,吹灭了小油灯。想着,燕子,燕子,怎么才能让你出来呀……钱,钱,钱,怎么才能再赚点钱渡过这段日子呀……

陈阿福想破了脑袋,还真想出了一个。她前世选修了服饰设计,偶尔会学着做些小饰品,其中就包括布艺手链和布艺头花。

她跟王氏打听过,这个时代的绢花做得非常好,绣坊里卖的绢花样式繁多,做工精良,她自认没本事超越这里的人。

她跟王氏“学”打络子的时候,也问过,这个时代的人会编祥云结、结锦结、中国结、如意结、盘长结、金刚结等许多络子的编法,很多编法她都不会。但适合做手链的四股辫好像没听说过,四股辫结合金刚结、蛇结编出来的手链项链立体、醒目、好看,前世许多人编手链或是项链都喜欢用这种编法。

她现在手不灵活,不可能做多少去卖,王氏做针线包更没时间。那就编一条手链出来,让王氏拿去绣坊卖“设计”,绣坊能给多少钱就给多少吧,把这段时间对付过去就行。

第二天饭后,陈阿福就钻进东屋编手链。她的手指不太灵活,编了小半个时辰才编好一条黄蓝相间的手链。又让王氏在手链上缝了三朵小花,小花是点缀钱针钱筐用的,王氏做了很多放在那里备用。

“天,这链子真俊,阿福咋会编这个?”王氏惊讶不已。

陈阿福皮厚地笑道,“娘教了我编金刚结、祥云结,我再一仔细琢磨,就琢磨出这种编法了。”

“老天,阿福果真是有福的,真聪明。”王氏啧啧称奇,又对陈名说,“我们绣坊有许多络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编法,关键是用这种法子编出的手链好看。再用这几朵小花稍一点缀,更好看了。”

陈名听了捏着稀疏的胡子嘿嘿直笑。

陈阿福就说让王氏拿去县城的绣坊卖钱,再把编法告诉绣坊,挣点钱把家里这段日子渡过去。

王氏一直在给县城的锦云绣坊做绣活,这些手链拿去那里卖,掌柜不会太压价。

王氏高兴地点头,晌饭做了一锅稠稠的玉米糊,每个人都吃饱了肚子。吃了饭,王氏就急急忙忙去了县城。

她一走,一家人就急切地盼着她快点回来。

夕阳西下,终于盼到了眉开眼笑的王氏。她说掌柜很喜欢,说还没见过这么别致的手链,给了她八百文大钱。还了赊布头、碎布、绣线的六十文,还剩七百多文钱。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小银角子和几百文大钱。

她还买了一斤猪肉,二十斤糙米,一些专给陈名吃的大枣、莲子等东西。

一家人具是开心不已,终于又可以吃饱饭了。

陈阿福却是暗诽不已,古代的钱还真不好挣,她卖的也算设计,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卖到。

五月八日,地里的冬小麦开始收割了。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陈业父子是庄稼好把式,地里的产出多,每亩出麦二百多斤。

二房的那四亩地也由大房种,大房留四成,交二房六成租子。二房的六成,除了交税,留了一百多斤麦子在家留着磨面粉,剩下的卖了两贯多钱。这些事,每年都是陈业父子帮着做。同时,又多了许多麦秆,堆满了二房的后院。

有了这些麦秆,阿禄和大宝就轻松多了,不用再天天去捡柴。

这两贯多钱,若是节省些,一些农户可以支撑半年。但在陈名家,也就是四个月的诊费和药费。这还是因为陈阿福不用买药了,否则只够三个月的药费。

终于等到五月二十日,是大房把粮食和钱交给二房的时候,还要商量下一步地里该种什么以及修房子的事。

知道他们今天要来,王氏专门去割了一斤肉,沽了两斤陈名喜欢喝的烧酒,整治了几个好菜。这回不是炖菜,都是用油炒的菜。

本来陈阿福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厨艺,但王氏不愿意,说今天有客,怕她做不好浪费食材,她只得负责烧火。用油炝锅的香味和“刺啦”的声音让陈阿福的口水不时溢满口腔,好在她现在能够控制住自己了,赶紧吞下去。

看到不停在厨房里打转的阿禄和大宝,每炒好一盘菜,陈阿福都会用筷子给他们夹一片肉,笑问,“味道怎么样,需不需要加点盐?”

两个小正太都包着油嘴一本正经地说,“好吃,什么都不需要加了。”

王氏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摇摇头。

本来,之前王氏提议说再买几尺布送胡氏,陈名没同意。

陈名说,“我们又没多收我大哥家的租子,别人赁咱们家的地,也是这个收法。有那钱,还不如给我娘或是大哥扯几尺布做衣裳。她一说,咱就送,还不知道要送多少。咱们比不上三弟家有钱,连大院子都给他们修上了。”想了想,又说,“那就扯几尺粗布给大哥做衣裳吧,大哥一年到头也辛苦。”

陈阿福不知道陈名和王氏说的啥意思,却也听出了陈名虽然极尊重陈业,但却是极看不上胡氏。等看了胡氏令人牙酸的表演,也就懂了。

吃饭前,陈老太、陈业、胡氏、陈阿贵都来了,后来还跟着小尾巴陈大虎。

胡氏看了眼坐在那里烧火的陈阿福,撇嘴说道,“都说阿福长俊了,果真是长俊了呢。不过,再俊有啥用?连点子聘礼都不能为娘家挣,白养十几年了。”

陈阿福慢慢说道,“我虽然不能给我爹娘挣聘礼,但以后肯定会像儿子一样孝敬他们。”

胡氏鼻子“哼”了一声,进了西屋。

陈业先拿了两贯五百文出来,这是卖粮食的钱。后又拿了四贯钱出来,二房的那一亩地陈业买了,之前借了二房一贯钱,现在再拿四贯过来。

胡氏看着陈名把那六贯多钱接过去,肉痛得不行。心道,这陈名和王氏真是只进不出的主儿,抠死了。这么多的钱,也不说拿些出来感激大哥侄子一年到头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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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唱念做打

陈名知道胡氏心里的想法,拿着钱叹道,“这些钱看着不少,但家里开销大,买药,修房子,一转眼就花没了。”又对陈老太说,“娘,我这个家不是弱就是病,放这么多钱我心里不踏实。这三贯娘帮我保管着,修房子、盘炕用的泥砖、木头什么的,就用这个钱,大哥去取也方便。”

老太太答应着接了过去。

陈名又拿了一贯钱给王氏说,“明天去县城一趟,把赊的药钱还了,再买些药回来。剩下的这两贯钱,一贯是请人修房子的工钱,还要给阿福母子买锅碗瓢盆。至于家俱什么的没钱买,就把东屋的家具抬过去吧。还剩一贯多钱,只够买两个月的药。哎,天天不断顿的吃药,再多的钱都不够。”

这么一分配,六贯多钱眨眼功夫就都没了,这个家过得也着实艰难。

吃饭的时候,依然是陈老太领着两个儿子、大孙子坐在炕上吃,这次胡氏和王氏也在这桌,挂着炕沿坐着。

陈阿福和另几个孩子在地下桌上吃。没有陈阿菊在场,陈大虎也表现出了可爱的一面。他边大口吃着肉,边看着陈阿福干净的脸说,“阿福姑姑,你的脸洗干净了,原来长得这么俊啊,比阿菊姑姑还俊。”

陈阿福笑道,“你不怕阿菊姑姑听见了揍你?”

大虎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傻,当着她的面,我会说她是咱们响锣村最好看的小娘子。”

这孩子还真是隔代遗传,不像他爹,像陈业,甚至比陈业还多了几分油嘴滑舌。

陈阿禄和大宝听了,都呵呵笑起来。

这桌很友好,可炕上那一桌就不是了,都在看胡氏演大戏。

胡氏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诉说着自己男人、儿子及自己的辛苦,“……哎哟哟,忙了大半年,无论刮风下雨他们父子都要往田间地头跑,从来都是先顾着你们家的地,再顾我们自家的地。那辛苦的,经常累得晚上爬在炕上直‘哎哟’。有一天,下着大雨,我当家的去排水,还摔了一跌,一身泥水地回来,把我心痛的……”她还捶了捶胸口,又继续说,“到哪里去找这么心疼兄弟的人?反正除了我当家的,我就没看到过……我这个长嫂也是个劳累的命,一进陈家门就忙得像陀螺,两个小叔都当亲兄弟疼……”

胡氏唱念做打,眉毛都拧成了一根绳,眼睛微眯,愁苦着一张脸,说到动情处,似乎要流出泪来。她在乡下还算貌美,这副样子像极了戏台子上唱戏的。

听了她的话,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房是免费为二房种地,二房不知道回报把粮食全部收回来。

陈名和王氏都如坐针毡,每次收完庄稼,胡氏都要唱这一出。

这些话陈业还是挺受用,眼睛里盛满笑意,嘴上却骂着胡氏,“你这个臭娘们,蝍蝍歪歪个啥?兄弟手足,就是要相互帮衬。”

陈名听了,赶紧给陈业满了上酒。说道,“弟弟谢谢哥哥了。”

陈业喝了一口酒,拍着陈名的肩膀说道,“我是长兄,爹死的早,该当照顾弟弟。”

胡氏听了,又说道,“都说长兄如父,兄弟小的时候把哥哥当成父亲一样依靠,但成人了,又有几个人能对长兄像父亲一样孝敬呢?”顿了顿,又道,“当然也不都是这样不记情的人,三叔还不错,知道我当家的养他养得辛苦,会时常孝敬……”

这话又让陈业红了脸,忙骂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说这些干啥?我们兄弟互相扶持,那是我们感情好。你说那些,不是挟恩那啥吗?”

陈老太特别不喜欢听胡氏说这些。开始大儿喜欢听,她就没拦,现在见大儿骂了,也跟着骂起来,“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他们哥仨不止死了爹,连娘都死了。你就当了老二、老三的娘,他们都该孝敬你。”

胡氏一顿,方没敢继续唱下去。若是对着老三陈实,他们就是拦她也会继续往下说,说了会有好处,挨骂也值当。可二房这一家死抠不记情,说了也白说,挨骂不值当。

陈阿福通过观察及两个小正太的描述,已经对大房一家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陈老太和陈业还是不错,比较精明,典型的老农意识,不愿意吃亏,但对儿子、兄弟都很好,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特别是陈业,热情好帮忙,又极好面子。但胡氏却是自私没底限,脸皮厚,什么都想着占便宜,是她的功劳她要夸大百倍捞好处,不是她的功劳她也有本事划拉过去。

大房家的几个孩子,陈阿贵不错,勤快,踏实,有些像陈业,但比陈业还要老实,不善言辞。这个性格,既不像陈业,也不像胡氏。他很小就被望子成龙的陈业送去读书,可就是读不进去。到他十二岁就闹死闹活不去读书,陈业无法,只得送他去府城跟着陈实学经商。可惜他也不喜欢,说做生意费脑筋,头痛,半年后自己就偷偷跑回了家。陈业无法,只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种地。

陈阿兰比较温柔,也勤快,偶尔还会来二房向王氏请教绣活。只不过有些嫌弃傻阿福,但大面上过得去,也不会欺负她。

陈阿菊像胡氏,极其自私,又阴坏,却没有胡氏的精明。从小就喜欢欺负陈阿福,经常把傻阿福打哭。长大后因为说亲不顺,更是把陈阿福和陈大宝恨上了。

胡氏没敢再继续唱了,几个人又说起给阿福、大宝修房子的事。

陈名的意思是,请陈业帮着张罗,请几个人来修,别人给多少钱,他家就给多少钱,再管一顿晌饭。

陈业点头道,“就那么小一个院儿,三间草房,用不了多少人。我和阿贵,再请三个人,十几天就能修好。你只给那三个人工钱,我和阿贵的不用给。”

陈名忙道,“那咋行,该怎样就怎样,不能让大哥、侄子白辛苦。”

胡氏也急道,“是啊,二叔咋好意思让你们白干活呢。”

陈业眼睛一瞪,霸道地说,“咋不行?听我的。”又对胡氏说道,“你娘家兄弟我还帮衬少了吗?二弟家的日子不好过,当哥哥侄子的帮点忙是应该的,不许你偷偷管他们要钱。”

陈阿贵也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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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新衣裳

陈老太人老成精,她知道,即使大儿子不要钱,胡氏也会想办法偷偷要过来。若这样,二儿家没省钱,大儿还以为帮了兄弟,却便宜了胡氏。便说道,“我也赞成老二的话,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帮忙是帮忙,但该要的工钱还是要要。”

陈名又道,“卖地还剩四贯钱,足够修房子了。大哥若总是这么帮干忙,弟弟以后就不好意思再请大哥帮忙了。”

陈业听了,才没言语,又说起建房子的时间。现在是农忙,要先把玉米和红薯种下去。大房的地多,再加上二房的,要等到五月底才有时间建房子。陈名想着家里要忙针线筐和针线包的事,就把建房子的时间定在了六月底。建完房子后,再把他们住的茅草房修膳一番。

他们走之前,陈名把那四尺蓝色粗布送给陈业做衣裳。

陈业急得脸都涨红了,大声说道,“你家过的啥日子我还不知道?虽然阿福的病好些了,你们还要攒钱给阿禄去看腿,花这冤枉钱作甚?我家的日子好过得多,不缺这几尺布,这布就留着给阿禄做身新衣裳,他的衣裳都捆在身上了。”

说完,搀着陈老太往外走去,陈阿富牵着大虎跟在后面,陈名送他们出去。

胡氏的脚没动,她还是想把那几尺布拿到手。即使不敢拿回家,也拿去自己娘家给兄弟或侄子做身衣裳。

陈阿禄人小鬼大,看胡氏落在后面,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胡氏伸手去拿炕上的布的时候,他先一步伸手拿在手里,交给王氏说道,“娘,大伯让你给我做身新衣裳,你可不能再送人了。布用不完,再给大宝做一身。”

胡氏气得骂出声,“穷酸相,送出去的礼还好意思收回去。”陈业和陈老太不在场,她倒一点不掩饰自己的贪财和刻薄。

陈阿福笑道,“可不是我们收回来的,是大伯体恤我家穷,让给我弟弟做衣裳的。”

胡氏又骂道,“还真是个傻子,竟敢跟长辈顶嘴。”

王氏也不傻,知道胡氏不敢把布拿回家,定是想偷偷拿回她娘家。送给陈业王氏愿意,毕竟陈业帮了自家不少。但让胡氏偷偷拿去胡家,那算怎么回事。再听她骂阿福,心里更不高兴。

王氏把布放进炕橱里,对气得脸通红的胡氏说,“大丫没来吃饭,我单给她留了一碗黄瓜炒肉,大嫂带回去给她吃吧。”这碗菜本来是她留给陈名明天吃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胡氏还是气鼓鼓地跟着王氏去厨房把菜端走了。

陈阿福有些无语,王氏太包子了。像胡氏那样的人,就是只填不饱的饿狼。偷偷要了东西,自己不领情不说,大多时候还不敢让陈老太和陈业知道。

胡氏走后,陈阿禄对王氏说道,“娘,那碗肉菜是留给我爹明天吃的,干啥给大伯娘拿走啊?若是真进了大丫的嘴还想得过,说不定又进了胡老五的嘴,那多可惜。”

王氏叹道,“你大伯娘没拿走布已经不高兴了,再不给她点好处,不知道还要在家里念叨多久。”

陈名进来听见了这话,又叹着气直摇头。大哥是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娶了那么个女人。

胡氏刚嫁进陈家的时候,陈名也是极尊重这位长嫂的。但胡氏却极不喜欢这个病秧子小叔,当着陈业和陈老太的面表现得还好,他们一不在,就用最恶毒的语言骂陈名,差点没把他气死。或许,她存的就是赶紧把他气死的心思。

那年分家,陈老太和陈业的本意是让陈名在家里住,方便他们照顾。但陈名死活要搬出去,陈业才帮他卖了一亩地,哥两个又偷偷各添了一两银子,买了这个小院子。还好几天后王氏就进了门,不然陈老太就会先来他家照顾他了……

大房一家走后,陈阿福拦住要去厨房收拾的王氏,她现在身体好多了,能够慢慢收拾。

王氏见女儿能干了,脸上笑开了花,她就进屋给陈阿禄裁衣裳。做无袖褂子和长裤,就够给阿禄和大宝一家做一套。

两个孩子都极高兴,阿禄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穿过新衣裳了,大宝从来就没穿过新衣,都是捡小舅舅的旧衣。所以大宝特别兴奋,不停地问什么时候能穿上新衣裳。

阿禄先人后己地谦让道,“娘先给大宝做。”

王氏点头笑道,“好,姥姥让大宝明天就穿上新衣。”

陈阿福收拾完厨房,就看着王氏裁衣。她对古代的裁剪很无语,特别是裤子,就像是两条面口袋把一头缝在一起。不只难看,穿着难受,还特别费布。想着等自己手脚利索了,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当然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审美,不能把裤子做成锥子形小裤脚,但至少腰和裆要裁剪得稍微合身些。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陈阿福听见门外还没有动静。一定是昨夜王氏做活做晚了,现在还没醒。

她轻轻起身,却看见窗外飘起了小雨。小雨极小,雾蒙蒙的,没有一点声音,把树叶青草洗得更加碧绿干净。

陈阿福穿上衣裳,看见桌上放着一套蓝色小衣。她走过去把衣裳打开,正是给大宝做的一件无袖小褂和一条裤子。

王氏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大宝今天穿上新衣。

陈阿福先把衣裳放在大宝的旁边,才去了厨房。

她从房檐下抱了一抱麦秆进屋,为了怕下雨打湿柴火,房檐下随时都要放一堆麦秆。她轻手轻脚把火生上,把糙米放进锅慢慢熬上。

等锅里的饭开了,再把火压小,陈阿福才回屋梳头。在头顶挽了个卷儿,有些像前世的丸子头,又用木簪固定好。她现在只会梳这个发型。

“娘亲。”大宝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新衣裳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声喊道,“呀,新衣裳!”

“嘘,小声些,姥姥昨夜做衣裳做晚了,还没起。”陈阿福轻声道。

大宝点点头,忙不迭地把衣裳穿上。穿上后,站在炕上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扯着衣襟扭捏地看着陈阿福。

陈大宝的小褂裤子非常不合体,小褂长到大腿处,裤子肥肥大大还挽了两圈,裤裆都快掉到膝盖上了,这套衣裳他三年后还能穿。虽然不合身,但穿上新衣的小正太还是漂亮得不像话,特别是扭捏又激动的样子,爱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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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盘扣

陈阿福啧啧两声,抱着陈大宝亲了两口,夸奖道,“哟,大宝本来就漂亮,这一穿上新衣,娘都认不出来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美男子。哎呀呀,等儿子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呢。”

大宝高兴的小脸通红,还口不对心地说,“娘这样夸儿子,儿子很难为情的。”

陈阿福笑道,“以后娘天天这么夸儿子,儿子就不会难为情了。”说完,给他扎上冲天炮。

陈大宝赶紧下炕把小草鞋穿上,跑去外屋。正好吴氏和阿禄都起身了,他们看到穿新衣的大宝,都不吝言辞地夸奖着,让大宝欢喜疯了。

他很想去外面显摆显摆,特别是想给玩得好的小伙伴小石头和四喜子看看,只是看着外面的阴雨和泥泞,还是忍住了,只得在屋里转圈圈。由于裤档掉得太下,不时要往上提裤子。

嘴里还碎碎念道,“唉,紧着下雨,想出去遛遛都不成。”

把另几人逗得大乐。

今天是陈阿福第一次做饭,没让王氏动手。她又把咸菜切了,切得很慢,还不敢切丝,只能切片。切好的咸菜用水洗了,又拌了点压碎的冰糖和蒜泥。可惜没有辣椒油或是香油,不然更香。

也不像王氏那样早晨给陈名煮一个白水蛋,而是蒸成鸡蛋羹,放了点猪油和葱花,香味传老远。

饭菜端上桌,糙米粥也比平时稠一些。除了王氏有些心疼多费了食材,其他人都乐呵。

阿禄吃了一口咸菜说,“姐做的咸菜真好吃,不咸,还特别香。”

大宝激动得不行,像是他做出来的一样。听着小舅舅的表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边吃咸菜,边不住地附和,“嗯,嗯,我娘聪慧得真是让人想不到呢。姥爷尝尝,姥姥尝尝。”还给陈名和王氏夹咸菜。

陈名也拿小勺子给他们一人舀了一勺鸡蛋羹,笑道,“尝尝,阿福手巧,蒸出来的蛋羹也香得多。”

王氏也是欣喜不已,脸上还佯装生气道,“我也知道那样做好吃,可家里就是这个条件。”

陈阿福拉着王氏的袖子撒娇道,“娘,我的病好了,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以后,我会挣多多的钱,会做更多好吃食出来。”

其实王氏比陈阿福前世只大了四岁,但陈阿福这世却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陈大宝看到娘亲软糯糯地在跟姥姥撒娇,又得意的不行,帮着劝道,“姥姥,快别生气了,你看我娘多可人疼啊。”

陈大宝的话不止逗乐了陈名和阿禄,连王氏都笑起来,点着他的头说,“最可人疼的人是你。”

一家人想着做出来的那些不一样的针线筐和针线包,都对未来生出许多期许,盼着六月十九快点到来。特别是阿禄,他做梦都想把腿治好,以后才能多干活,才能拳头硬,护着一家人。

饭后,雨不仅没有停歇,还越下越大。

今天没有办法去县城买药,王氏还是冒雨出去了。她要去古桥村给陈名买些肉回来补身子,这段时间陈名比较辛苦,要吃好些才行。

陈阿福勤快地去剁鸡食,然后又带着蓑衣去后院喂鸡。陈名则继续编筐,今天天气变冷,还有风,他穿上了夹衣,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坐在厨房里编。

阿禄和大宝则是在东屋念书。陈阿福自从病好些以后,许多活计都抢过来做,规定这两个小子每天必须上午读一个时辰的书,晚上读半个时辰的书。

陈阿福喂完鸡后,便回了东屋。屋里堆着二十几个已经做好了的针线筐,针线筐一做好王氏就会拿到东屋放着,怕被偶尔来家的人看到。

针线筐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大有小,绝大多数是蒲草编的,也有少部分是细柳条编的。都用细布把筐内和筐沿糊上缝好,筐内的布上零星缝着用碎布做的小花小朵小草,筐沿缝着两朵用络子编成的稍大的花。

看完针线筐,她又从炕橱里拿出两个针线包看,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长方形针线包一面缝的是三朵用细娟做的荷花和几片荷叶。半圆形针线包一面缝的是用锦缎做的卡通狗头,两只圆圆的黑眼睛,一个黑黑的鼻头,笑着的嘴里还伸出一条红舌头,可爱极了。

两种针线包的另一面相同,都是几颗用云缎编的菊花盘扣。盘扣极其精美,是针线包的点睛之做。而且,这种盘扣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也是之前王氏在做盘扣的时候,陈阿福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盘扣还比较单一,就是用布条或络子扭成的一字扣和用布做的算盘疙瘩。

陈阿福知道,就是在前世的历史长河中,盘扣蓬勃发展也是从清朝开始的。从一字扣到模仿动植物的大花盘扣,及盘成文字的吉字扣,越来越精美复杂。后来的盘扣,已经不是单一的扣子,更是精美的修饰。特别是到了民国时,旗袍上的盘扣更是美轮美奂,花样繁多。

她前世在大学时,由于喜欢盘扣,还专门写了一篇关于盘扣的论文。为此还查了许多资料,看了许多图片。但她没有做过,因为做精美的盘扣非常不易,不仅要手巧,还特别花功夫,比做一套衣裳还费精力。

陈阿福虽然不会做扣盘,但她看过,会说,家里又有王氏这样手巧的绣娘。所以,她又有了新的想法,不止要做不一样的针线包,还要让大顺朝的盘扣改革从她家开始。

王氏不愧是资深绣娘,不仅很快领悟了针线包和盘扣的精髓,还发扬光大,揉入这个时代的审美特征。做出来的东西,做工精细,配色好,比陈阿福设计的还好看。陈阿福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身体恢复了,做出来的东西也赶不上王氏做的十分之一。

针线包的面料也好,都是用锦缎做的。当第一个精致的针线包诞生时,闪亮了一家人的眼睛。

只是做这种针线包太费时间,两个多月也才做了六个。到六月十九还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顶多还能做两个。

陈阿福已经想好,钱线筐比较大众,不会定高价,但这些针线包一定要卖高价。因为它不止是女人离不开的针线包,还是美轮美奂的奢侈品,更是盘扣的伟大变革。

这次只做了菊花盘扣,以后再做别的盘扣,可以多赚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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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低标准男人

把针线包藏起来,陈阿福边打络子,边跟两个小正太一起读着书。

不一会儿,陈老太竟冒雨来了。

老太太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本来想找由头骂王氏一顿,但没看到王氏,就把儿子拉去了西屋。

她低声对陈名说道,“娘心里难受,昨天一宿没睡好觉。”

陈名一愣,问道,“娘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老太太气道,“还不是那个傻丫头。”

“阿福怎么惹着你了?”陈名吃惊问道。

老太太说,“阿福病好了,人才又这么好,若是没立女户,嫁去别人家,你们会收不少的聘礼。可她却立了女户,凡是想当上门女婿的人,都是穷鬼,根本拿不出钱来。傻儿子,你们可是养了她十五年,给她看病吃药,还给她弄了个儿子来,至少在她身上花了几十贯钱。可她长大了,不说报答你这个当爹的,还分走了阿禄的一亩田地立女户。哎哟,我的阿禄,腿瘸了,还被分了田地,可是亏大了。”说完,还气得捶了几下胸口。

陈名赶紧劝道,“娘,阿福和大宝都是重情义的好孩子,他们不会忘记陈家养了他们。再说,阿福曾经是傻子的事远近人家都知道,哪个好人家愿意多出那么多的钱娶她?”

“那可不一定,听胡氏说,镇上的一户有钱人家就来村里打听了阿福的情况,听说阿福立了女户,才打消了念头。”老太太气鼓鼓地说。

原来有胡氏的手笔,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生气。

陈名对胡氏没有好印象,但她毕竟是大嫂,不好明说出来。可这次胡氏挑唆老太太来骂阿福,他就要说出来了。

他说道,“娘,你跟大嫂相处这么些年,她说的话能全信吗?若真有那么好的人家,有钱,又在镇上,想求娶阿福,大嫂不仅不会拿出来跟你说,还会想办法把事情搅和了,悄悄帮着阿菊说合。”

陈名说那些话可不是小人之心,这的确是胡氏能干得出来的。

老太太一想也对,胡氏可不就是那种人嘛。自己一着急,就着了她的道。但还是嘴硬道,“娘知道胡氏的心思不算好,可你和阿禄还是亏大了。你白养了那丫头十几年,阿禄还被她分走了一亩地。”

陈名笑着起身去东屋拿来一个做好的针线筐递给陈老太,问道,“娘看这个针线筐好看吗?”

这是一个方形针线筐,里面的细布是月白色的,零零星星缝着些鲜艳的小花和绿色的小草。

老太太惊讶道,“这是针线篓子?哎哟,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好看的针线篓子。”

陈名笑道,“这个针线筐就是阿福病好后做出来的,她说多做些拿去灵隐寺卖,攒了钱赶紧去给阿禄看腿。”

陈老太听了,心里才算好过些。她听老三陈实说过,府城里有家千金医馆,治疗骨伤极好。只是诊费太贵,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看得起的,都是给有钱人家看,连京城的许多有钱人都去那里看病。

若是把阿禄的瘸腿看好了,那她这辈子最大的心事也就了了。

“算那丫头有良心。”老太太说道,又把钱线筐还给陈名说,“赶紧把这筐藏好,别让人瞧了去,更不能让胡氏知道。娘也来帮着多做些,好多卖钱给阿禄看病。”

陈名笑道,“不用娘帮忙,儿子编筐慢,阿福一个人把布缝上去就够了。”他可不敢说是王氏少接绣活做出来的,那样老太太要骂人。

老太太又问,“阿福病好了,他们就不会一直让你家养活了吧?”

陈名点头道,“嗯,陈福的病若彻底好了,肯定不会再让我们负担。她还说,以后挣了钱,让我们过好日子,要像儿子一样孝敬我们。”看了眼老太太,又说,“她还说知道你和大哥对她和大宝好,还要孝敬你们呢。娘等着享福吧,阿福病一好,就聪慧得紧。”

老太太听了,更高兴了。

陈老太和陈名念叨着,却不知道门外有第三只耳在偷听。

陈大宝回东屋把偷听到的话告诉了陈阿福和陈阿禄。陈阿福听了又是一阵后怕,好在先立了女户,自己的亲事别人拿捏不了。

陈阿福对这辈子的生活早就有了打算。

今生,若能遇到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就嫁——不,应该是娶。毕竟,在古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好过,特别是自己的容貌太突出,肯定有男人打坏主意。再一个,她前世一个人孤单得难受,一直想多要几个孩子,还特别想要个女儿。前世这个愿望到死都没有实现,她希望今生能实现

若遇不到好男人,那就一辈子不娶。哪怕再辛苦,也不娶。反正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还有慈祥的爹娘善良的弟弟。

陈阿福这辈子比上辈子可是现实多了,心目中的好男人跟高富帅一点都不挨边。

总结出来就是四点,她称之为古代“四好”男人。

首先要长得过得去,就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那种,最好身高在一米七以上。实在不行,一米六五以上也行。要求身高倒不是从美观出发,主要是考虑干体力活和战斗力,毕竟她和大宝一个弱,一个小。

其次是知道疼老婆儿子,脾气温和些,要对自己和大宝好,允许自己顾娘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打女人孩子,或是愚孝,吊在老娘腰带上长不大那种。

第三是人品尚可,就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没有不良嗜好,必须自立,而不是好吃懒做,抱着一辈子吃软饭那种。

第四是爱点干净,要天天刷牙、洗脸洗脚,至少隔三岔五洗一次澡那种。那种牙齿上布满黄垢,或是身上有异味的男人,再好她都受不了。

就是这种最低标准的“四好”男人,陈阿福后来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乡下都属于吊炸天的绝世好男人,可遇不可求。对于她这种坐地招婿的女人,就更是求之而不得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想到老太太拿捏不了自己的亲事,陈阿福窃喜不已。以后,娶不娶,就她看能不能遇到最低标准的“四好”男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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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出门

陈阿福想到老太太为阿禄抱屈的话,又搂着阿禄说道,“阿禄,对不起啊,姐姐和大宝分走了你的一亩地。”

阿禄翘着嘴说,“姐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我姐姐,大宝是我外甥,我本就该照顾你们。姐姐放心,等我长大有出息了,会挣钱养活你们,还会给你们修大房子。”

真是个好孩子。

陈阿福非常感动,搂他的胳膊使了使劲,说道,“好,姐姐等着弟弟有出息的那一天。”

王氏回来,专门给陈名和陈老太一人做了一碗冬瓜丸子汤。陈老太没吃,说把那碗丸子汤留给陈名晚上吃。

翌日,雨终于停了,阳光明媚,无垠的天空飘着几丝白云,蔚蓝而悠远。

王氏去县城给陈名买药,两个孩子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后,大宝就要出去显摆显摆新衣裳,还想拉着小舅舅一起去。可阿禄不想去,陈名又编好了几个小筐,他要帮着把那些祼露在外面的草和结处理一下,还想给陈名打打下手。

大宝既觉得应该在家里干活,又实在想出去显摆,很是纠结。

陈阿福笑道,“娘想去菜地看看,把地里的草拔了,再摘些菜回来吃。大宝带娘去,好吗?”

大宝笑弯了眼,马上说道,“大宝不是出去玩,是跟娘一起去菜地干活。”他又去灶下摸了一把,还想把娘亲的脸抹黑。

陈阿福摇头笑道,“娘的病好了,不用再把脸抹黑了。”

她已经打听清楚村里的情况,这个村的民风还算淳朴,绝大多数村民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虽然有那么几个祸害,大白天的也不敢干啥坏事。

况且,她现在的腿脚已经很灵活了,吵架、跑路,甚至打架都不成问题。

陈名还有些不放心,陈阿福道,“我病好了,总要独自去面对生活。若是连家门都不敢出,以后怎么自立门户?”

陈名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没再拦她。

陈阿福穿着一件墨绿色夏衫,蓝色长裙,挽着利索的“丸子头”,素净着一张脸,牵着大宝走了出去。她胳膊上还挎了一个菜篮子,篮子里装了个小铁铲。这个小铁铲既可以除草,也能当武器。

母子两人出门往东走去。碰到的人跟大宝打着招呼,夸着他的新衣裳好看,眼睛却无一例外往陈阿福身上瞄去,眼里既有探究又充满了好奇。

此时的陈阿福衣着整洁,不像原来那样顶着一张花脸,眼睛也不痴呆了,嘴角还噙着笑意。就是十里八村,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关键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不像乡下的女人。虽然这些人都知道陈阿福的病好了,但看到这样漂亮清爽的小娘子还是吃惊不小。

跟陈阿福招呼的人,陈阿福会礼貌地喊人,不打招呼的,陈阿福就冲人家笑笑。这是她初次以本来面目亮相,还是想给人留个好印象,以后她可是要长期在这里混。

村口的老槐树下,坐了几个岁数大的妇人在闲聊。看到如此的陈阿福,也都愣着了。

那几个妇人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盯着陈阿福看,嘴里却跟大宝说着话,“大宝,带你娘出去玩?”

大宝知道那几个妇人都是长舌妇,不愿意多说,礼貌地招呼了人,“嗯,我娘病好了,我领她去我家菜地除草,再摘点菜。”就拉着陈阿福向村外走去。

妇人们又七嘴八舌地找着话跟陈阿福说。

陈阿福虽然不喜欢她们的目光,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几句话,就被大宝拉走了。

他们刚走了不远,就听见那几个人大着嗓门议论起来。

“哟,没想到傻阿福长得还这么俊。”

“俊是俊,就是眼睛有些木,声音也不好听,粗得紧,像男人。”

“是粗了些,但慢悠悠的,一听脾性就好。”

“哟,她即使不傻了,反应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快,可不就慢悠悠的了。她倒是想快,快得了吗?”

……

陈大宝的小嘴翘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娘,那些人好讨厌呀。”

陈阿福倒是想得通,哪个背后不议论人,何况是几个长舌村妇。笑着安慰大宝道,“那几个是上了年龄的村妇,咱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刚出了村口,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妇人拿着盆子向这边走来,她刚在村外面那条小溪里洗了衣裳。

“吴大娘。”陈大宝隔老远喊道,声音带着亲昵。这个妇人是陈大宝好朋友小石头的娘,吴长根的媳妇,偶尔会去陈家向王氏请教绣艺。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陈阿菊爱慕的后生吴长生的嫂子。

“哟,大宝今儿穿新衣裳了,可真俊。”长根媳妇笑道,又冲陈阿福笑道,“阿福妹子出去走走?”

这是除了家人和陈阿贵以外,跟她说话最和气的一个。眼里虽有探究,却没有恶意。陈阿福对她很有好感,笑道,“嗯,跟大宝去菜地。”

长根媳妇又笑道,“大宝和小石头玩得好,以后阿福妹子无事多来我家串串门子。”

“好。”陈阿福点头笑道。

她家的菜地离村口不远,大概有两分多地,用篱笆墙围着,种了白菜、黄瓜、韭菜、冬瓜、茄子等菜蔬。

菜地旁边,还有几块别人家的菜地,都用篱笆墙隔开了。村里许多人家,若自家院子大,就会在后院种菜,像陈家二房院子实在太小,才会在外面种。

陈阿福站在菜地里看看四周,南边不远处就是村东头,还能看到她家的院子。北边和西边、东西都是大片的田地,只不过北边和西边大多是旱地,东边是水田,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到将近半米高。

再往东望,极目处有一大片掩映在绿树中的大宅子,长长的白色围墙和青色的黛瓦特别醒目。

陈阿福指着那里问,“那是什么地方?”

陈大宝说,“听说那里是大官家的庄子,偶尔还会有贵人去住。娘莫往那里去,招惹了贵人,是会挨打的。”他至今想起在县城娘被恶人欺负,还心有余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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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打架

望着那片大宅子,陈大宝嘱咐陈阿福不要去招惹贵人。

陈阿福点点头,她吃多了才会去招惹不相干的人。

两人开始蹲下除草,陈阿福的动作还没有大宝来的熟练。

不一会儿,菜地外跑来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长得黑墩墩的,很结实,比陈大宝高了半个头。他就是大宝的好朋友吴石,小石头。他站在外面大声喊道,“大宝,我娘说你在这里。”又礼貌地招呼陈阿福,“福姨。”

陈阿福抬头对小石头笑笑,又对大宝说,“出去跟小石头玩吧,娘找得到回家的路。”

陈大宝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站着没动,他既想跟小石头出去玩,又不放心娘亲,很是有些纠结。

陈阿福又笑道,“儿子放心,这里人多,不会有事。”

陈大宝看看周围不时有人来往,远处田里还有许多忙活的农人,想着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就说道,“娘亲除完草就赶紧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见娘亲点头,他才放心地跑出去跟小石头玩去了。

干了半个时辰,地里的草都拔完了,陈阿福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她直起身,才看见那个曾经调戏过自己的二癞子正站在菜地外直直地看着她,大嘴半张,竟然还流着口水,不知这恶心东西在这里站了多久。

陈阿福气死了,被这样一个恶心人的东西觊觎比吞了苍蝇还难受。她拿起铁铲恶狠狠地骂道,“死癞子,再看我就敲死你。”

二癞子抹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笑道,“阿福妹子,你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越长越俊了。”又很是意味深长地说,“妹子,你原来是个傻子,现在又立了女户,没人愿意当你家上门女婿的。你也不希望自己没有男人要吧?嘿嘿,我就吃点亏,嫁给你如何……”

正好有一个老头从这里路过,听了二癞子的话,啐道,“呸,这话也好意思说出来,大老爷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人家阿福病才刚刚好一点,不要去欺负人家。”

二癞子跟老头对骂道,“王老头,我跟她说话关你屁事。人家阿福说不定就是看得上我,愿意娶我呢?她小小年纪,总不能一辈子没男人要吧。”

此时又走过来两个后生一个中年人,听了二癞子的话都围了上来,那个中年人还说,“二癞子,别作春秋大梦了,人家就是招婿,也不会招你这样的。半截子都快入土了,还想祸害人家小娘子,亏你想得出。”听着像是帮陈阿福说话,实则是在激二癞子。

说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癞子不服气了,抬高声音说道,“我这样的怎么了?若我还年青俊俏,谁想去给一个傻子当倒插门女婿。何况这个傻子还没成亲,就先养了一个拖油瓶。哈哈,我嫁给她,也让咱们村少个怨妇……”

这时,人渐渐多起来,有鄙视二癞子的,也有看热闹的。

陈阿福气得浑身发抖。心想,若是任由二癞子这么欺负,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欺负她。那自己如何在村里立足,如何自立门户,如何护住一家老小?

今天必须让二癞子得到教训,也让那些瞧不起或是想欺负自己的人看看,她陈阿福不是好欺负的。反正她是傻子,只要不把他打死,出些汤药费她都愿意。

想到这里,她直愣愣地向二癞子走过去。

二癞子笑道,“看看,她相中我了吧?看我的眼睛都直了。妹子,若是你愿意,就让你爹请媒婆来哥哥家提亲……”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阿福举起手中的小铁铲向他兜头砸下,动作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二癞子只听“砰”的一声,脑袋一下剧痛起来,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下,用手一摸,一手的血。陈阿福敲完二癞子,就粗着嗓门骂道,“敢欺负我,我打死!”

接着,又敲第二下,二癞子一躲,没敲到。第三下、第四下又接着敲下去,敲到了他的肩膀,衣裳被坎烂,一条血痕显现出来。再接着第六下、第七下不停地往他身上敲。

此时陈阿福的眼睛都成红色的了,瞪得老大,一看精神就不正常。不说把二癞子吓坏了,看热闹的人也都吓坏了,哄地一声全部散开。

二癞子吓死了,提脚就跑,边跑边喊,“疯子,快别打了,我再不敢了。”

也有人在喊,“阿福,快停手,别闹出人命。”

还是有起哄的,“二癞子,你不是要嫁给她吗?人家一打你就跑,以后咋压制得住她……”

陈阿福却在想,今天必须要把二癞子制住,今天还要自毁形象,让这些人从此把她看成无比彪悍的泼妇或是疯子。啥温婉贤淑的女子,跟自立门户的女子绝缘。

她举着小铁铲猛追着二癞子,嘴里还粗着嗓门吼着,“敢欺负我,我打死你。”

二癞子由于身上受了伤,没跑多远就被陈阿福追到了。陈阿福举起铁铲又往他身上打,她看着疯狂,实则手中力度把握得很好。铁铲虽然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但并没有斜着坎,而是平打在身上“啪啪”直响,疼得二赖子直跳。

二癞子也是经常打架生事的主,先是被陈阿福打蒙了,等反应过来,也开始还起手来。但他赤手空拳根本近不了陈阿福的身,便低身抓起一根木棍跟陈阿福对打起来。

陈阿福前世在孤儿院长大,在那里长大的孩子,首先要学会打架才不会吃亏,才容易抢到饭吃饱。她从小打到大,还经常与人交流打架心得,是那群孩子里的二大王。所以陈阿福很知道一些打架的窍门,怎样先发制人,怎样攻击敌人,怎样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陈阿福现在要做到的是,不仅要把二癞子打怕,还不能让他近身。若是自己被他捏一把或是摸几下,特别是摸到敏感部位,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那自己可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她宁可身上挨几棍子,手里的小铁铲都是一直上下舞动着的,严防二癞子近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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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黑色闪电

因二癞子受了伤,气势上又有些弱,而陈阿福是在拚命,她明显占了上风。

看热闹的人在旁边劝着架,却没有人上来拉架。一个是因为陈阿福像疯了一样,小铁铲不停地上下翻飞,怕被她误伤。一个是二癞子平时讨嫌,没有人真心帮他,甚至有人恨不得他多挨几下。

陈阿福的身子还是有些弱,时间稍微长些,她就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力道也弱了下来。二癞子的气势却是上来了,连打了她几棍子,其中一棍最狠,向她头部打来,她下意识用左手一挡,棍子砸在手上。十指连心,她觉得手指一阵剧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刚把左手放下,使劲挥动右手中的小铁铲,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道黑光闪过,一只黑色的小鸟似从她的左手中飞出来,猛地向正伸手抓她的二癞子冲去。只听二癞子“哎哟”一声,扔下棍子捂着左脸坐在地掺叫起来。而那只小鸟又一闪,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云霄,瞬间消失在天际之中。

陈阿福先以为那道黑色的闪电是幻觉,稍稍闪了一下神。但看到二癞子捂着脸惨叫不已,手指缝里鲜血不时地流出来,看来他的脸伤得不轻,才觉得刚才那只黑色的小鸟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厉害非常。

陈阿福和二癞子都停了手,几个男人赶紧过去把二癞子拖到了一旁,两个妇人也过来把陈阿福扶了起来。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高里正和陈名、陈阿禄都跑来了,陈大宝也大哭着跑过来。

陈名是被人扶着过来的,此时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阿福,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好不容易病好些了,又被恶人欺负。是爹没出息,连自家的闺女都护不住。”说到后面,竟是落下泪来。

陈阿福扔掉手中的铁铲,跑过去拉着陈名安慰道,“爹莫怕,我没事,我把二癞子打伤了。以后,咱们再不受欺负了,谁欺负咱,咱就揍谁。”

陈大宝跑过来抱着陈阿福的腰大哭,“娘亲,娘亲,大宝怕,大宝怕。”

陈阿禄也抱着陈阿福哭,陈阿福又安慰两个小的。

陈业和陈阿贵也跑来了,他们气得上去踢打二癞子,嘴里骂道,“我打死你,就你这样的癞皮狗,还敢肖想我家阿福……”

二癞子的脸已经快痛死过去了,坐在地上由着他们踢打。

旁边的人赶紧劝道,“快停手,不要打了,不知道刚才二癞子被什么鸟啄了一下,脸上竟被啄了个洞,流了好多血,可别闹出人命。”

旁边的人也看到了那只鸟,都猜测那只鸟是不是正在地上啄食,被打架的二癞子和陈阿福惊着了,一怒之下才啄了二癞子。由于那只鸟飞得太快,都没看清楚是只什么鸟。看着有些像燕子,但燕子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大夫给二癞子包扎伤口的时候,一些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跟高里正讲了经过。这些人本来就讨厌二癞子,也的确是他先不要脸欺负人。虽然刚才的陈阿福极其彪悍,让一些人不喜,但谁也不想当面得罪那个不要命的主,所以讲出来的话都是实事求是,甚至还有些偏颇陈阿福。

高里正听了,又去问给二癞子抱扎伤口的于大夫。于大夫还在研究二癞子左脸上的那个洞,是什么鸟那么厉害呢?他头都没抬地说道,“二癞子死不了。但是他头上和肩上被砍出了血,右胳膊也被砍了一条长口子,背上胳膊上被打出了许多伤痕。特别是左脸上的那个洞,极深,流了好多血,那张老脸肯定是要破相的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正淡定地在那里哄着大宝和阿禄的陈阿福。二癞子除了左脸上的血洞,剩下的伤可都是她打的呢。这痴女,也太凶了。

高里正听了前因后果,心里有了计较。这事本来是二癞子不对在先,陈阿福又有痴病,再加上没有一个帮二癞子说话的人,大事化小即可。便说是二癞子先欺负人,逼得痴病才好些的陈阿福又犯了病才打的他,活该!没被打死已是他命大。

二癞子受伤严重,脸上的血洞虽然是鸟啄的,但头上、身上的伤却是陈阿福打的,流了好多血,让陈名家赔一百文的汤药钱,这事就算了了。

陈名见闺女没有吃亏,除了左手的手心和两根手指被棍子戳破了,别的地方都没事。而二癞子却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被什么鸟把左脸啄了个血洞。觉得赔一百文这个数还能接受,便也同意了。

二癞子不愿意了,还想说一百文够个鸟,至少一贯钱才够。但脸上的伤痛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正着急的时候,一个穿绸子长衫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话了。

这个人就是胡老五。他才来不久,听了人们的议论,心里冷哼不已。这个村里,最横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是他胡老五好不好,咋能让一个傻女占了先?

便也顾不得他跟陈业有亲,大声说道,“高里正,你太偏心眼了吧。陈阿福把二癞子都打成这样了,赔一百文够个鸟啊,至少得赔两贯钱才行。”

二癞子听了胡老五的话一喜,又躺在地上大声哼哼起来。

陈业听了胡老五的话,心里极不高兴,这个小舅子自己平时没少帮他干活,咋关键时候帮着外人呢。于是大吼一声,“老五,你咋这么说。明明是二癞子欺负人在先,阿福被逼狠了才打的他。”

胡老五嘿嘿笑道,“三姐夫,我这也是帮理不帮亲。二癞子流了这么多血,又破了相,赔两贯钱不多。”

高里正说道,“二癞子破相,是鸟啄的,又不是阿福打的,这事赖不到人家。”

胡老五又说道,“不说二癞子的脸,他的头和肩膀总是陈阿福坎出血的吧?伤势这么重,赔一百文肯定不够,至少一贯钱才合理。高里正,你也不能因为二癞子没有爹娘兄弟就欺负人家不是。”

高里正气得不行,却拿胡老五也没办法。

陈名气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二癞子先欺负我家阿福,还要我家倒赔一贯钱。胡老五,你这话说得也太缺德了。”

陈阿福也不淡定了,若真被讹去了一贯钱,自己这一架可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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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急并快乐着

陈阿福俯身捡起小铁铲,粗着嗓门吼道,“还想要我家赔一贯钱,我先打死你再说。”

她本来想冲去敲胡老五,但想着自己的体力已经不支,肯定打不过胡老五,还是先打没有战斗力的二癞子。她高举着小铁铲向二癞子冲去,直愣愣的眼睛一看就不正常,吓得二癞子哭爹喊娘向一边滚去,旁边的人也吓得四处躲闪。

陈阿贵和陈家族亲的两个媳妇赶紧跑过去把她拦住,陈阿贵趁机把铁铲子夺过去,还低声安慰道,“阿福莫急,咱不会让他们讹去那么多钱。”

陈老太也来了,她大喊道,“我家阿福的痴病都好了,这次又被二癞子气得犯了病,这笔帐咋算?”她可不怕胡老五,又冲他吼道,“胡老五,你讹人都讹到亲戚家来了,你真能耐啊。”看到胡氏也站在那里看热闹,又骂道,“老大媳妇,家里的活都干完了?猪圈驴棚都那么脏了,不说洗洗,还在这里看热闹,真是个少找的懒娘们。”

胡氏知道老太太是迁怒自己,生气也不敢当众顶嘴。

接着,陈业父子及陈家的一些族亲都说上了,说好不容易看到阿福的病好了,这回又被气犯了病,以后的汤药钱得让二癞子赔。

二癞子除了胡老五先帮着说了两句话,根本没有人帮忙。

高里正拍板道,“阿福把二癞子打得厉害,但二癞子也把阿福气得犯了病,阿福也要吃汤药。两相一抵,还是按我先前说的办,就由陈家赔一百文汤药钱。若谁不服,就去县衙告吧。”

又低声让陈名回去好好教训一番陈阿福,别让她再出来闯祸。若是把人打残或是闹出人命,那是要坐牢,甚至要偿命的。

陈名点头答应,一家子相携着往家走去。

两旁看热闹的人都害怕地看着木着脸的陈阿福,也不敢高声议论了。心道,这个傻子的痴病是好了,却是更疯更泼辣了,以后还是离她远着些,别去招惹她。

特别是几个之前心存想法的男人,想着找机会去占占那漂亮傻女的便宜,现在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了。

有些妇人还小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以后离那疯子远着些,打了也白打……”

这些看热闹的人中还有陈阿菊和胡翠翠,听着人们的低声议论,也是害怕不已,以后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作弄那个傻子了。

回了家,陈名把一百文钱交给跟他回来取钱的高里正的儿子。

陈阿福十分过意不去,对陈名说道,“爹,对不起啊,家里本就没钱,我还败了一百文出去。”

陈名此时精神头又好些了,他不仅不生气,还有些窃喜,闺女这样泼辣,于她或许是一件好事。他不自觉地腰杆都挺直了几分,笑道,“闺女做得对,若以后被人欺负,还这么打回去,只要不打死人,赔钱爹愿意。”

看到这么可爱的陈名爹,陈阿福笑起来。

陈老太也跟来了,看到二儿把一百文拿出去,心疼得要命。再听儿子说这话,更不高兴了,嗔怪道,“看你能耐的,你哪儿去找那么多钱赔。”又骂着陈阿福,“真是个傻子,打人不知道往别人看不到的背上和腚上打,专打脑袋瓜。”

陈阿福知道今天是陈老太和陈家帮了自己,否则被胡老五缠上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便笑道,“奶,我今天是故意往二癞子脑袋上打的,就是要让别人看到他的伤,以后才不敢招惹我。”

老太太想想也对,说道,“哟,这丫头的痴病还真好了,猴儿精。”又边往外走边对陈名说,“我得回去折腾折腾胡氏,她娘家兄弟想让咱老陈家破财,太缺德了。”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两个小正太明显被吓坏了,还眼泪巴巴地拉着陈阿福。

陈阿福已经累极了,但还是安慰了他们好久,才把两个小正太劝好。

中午,王氏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气哭了。她不仅哭女儿被欺负了,更担心女儿的泼辣样子被人瞧了去,以后怕是更不好招婿了。

陈阿福劝道,“娘,我要先好好地活下来,才能说招不招婿的事呀。若是先被人欺负死了,别说招婿,连人都没了。娘放心,以后,若有合适的男人我就娶……哦,不,是招婿,没合适的男人就不招,带着大宝好好过。”

陈阿福的话让陈名和王氏都红了脸,连阿禄都红着脸直笑。王氏嗔道,“姑娘家家的,快别说啥合适的男人,还娶啊招啊的。外人听到了,要笑话你。”

陈名虽然觉得陈阿福说的话有些羞人,却认为她说得对。说道,“阿福说得对,先要没人欺负她,她才能好好过日子,才能说其它的。”

王氏听了,才又高兴起来。

大家都累坏了,王氏做了一锅面疙瘩汤,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这是他家过节才吃的好吃食,一家人吃了个肚圆。

晌饭后,陈阿福擦了身子,王氏又帮她洗了头,才跟大宝一起回东屋歇息。她把门插上,又哄着大宝睡觉。可小正太吓坏了,还抱着她哼哼叽叽,倾诉着他的小衷肠。

小屁孩不分时候撒娇也很招人烦呢。陈阿福都急死了。

其实,从回家到现在,陈阿福内心都在急并快乐着。那只小燕子太厉害了,小尖嘴就像一个锥子,一扎一个洞。有了这个保护神,她以后可以横着走。

只是那只燕子跑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她急于想找到答案。

但一家人都围着她拉着她,她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到午歇。

大宝见娘亲皱着眉头,不像原来那么耐心地哄自己,更紧张了。含着眼泪问,“娘是生大宝气了吗?娘是气大宝贪玩,没有在娘身边保护娘吗?”

陈阿福深呼吸了几口气,挤出笑脸道,“当然不是,娘喜欢大宝喜欢得紧呢。娘上午打了那么久的架,觉得好累,想睡觉。”

“哦。”放下心的大宝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这孩子太敏感了,敏感得像个小姑娘。以后还是要培养他的个性,让他像个男子汉。

见他睡着了,陈阿福才把左手抬起来研究。她左手手心和食指中指上都有伤,特别是手心的那条伤很长,足有半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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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金燕子

陈阿福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觉得那只燕子像是从她左手掌心飞出来的。

她看着掌心的那条伤痕,默念着,进,进,进……

突然,她真的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只不过,她不是站在陆地上的,而是骑在树杈上的。

这里还飘浮着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香气沉静幽美,令已经疲惫不堪的她精神一下爽利起来,还有些僵硬的身体似乎也轻松多了。

她往下望去,树的主干很粗,有些斜,两个成人才能环抱。主干表皮癞癞巴巴,还有很多黑乎乎的“伤口”,像是被啄的。

这棵树一点也不好看。这种长相就是在俗世间都属于废材,生长在这里,也是可惜了。

大树下面是一圈陆地,许多树根凸出出来,显得地上凸凹不平。陆地不大,跟树冠一样大小,四周就是白色的雾了。

这是什么空间?那圈陆地那么小,还冒出来那么多树根,也种不了水果、粮食或药材呀。

陈阿福失望极了。

她又抬头往树上看去,大树枝繁而叶不茂,也不是说叶子稀疏,只是不茂盛。叶子碧绿瘦长,她不认识,也不知道这是棵什么树。

突然,她发现有几个树杈上放着金光。再仔细一看,发金光的竟然是黄金雕琢的小房子。

她数了数,共有九个,造型各异,有圆形方形多边形,还有一个还像金字塔。小房子金碧辉煌,巧压天工,雕琢得极其精致好看。但都很小,高大概有七、八厘米,直径或是长度也只有十三、四厘米。她伸手拿起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圆房子,还有些沉手,估摸着至少有半斤重。

这房子雕琢的真精致,连墙群上的砖的接缝都清晰可见,房顶角脊上的小动物更是栩栩如生。有门有窗户,还雕了花纹,门楣上点缀着红宝石、猫儿眼、钻石之类的宝石。打开门,里面也是雕栏画柱,地下还放着一个半圆形的淡绿色燕窝,这应该是燕子的床了。

陈阿福敢断定,就是前世那些雕刻家,手艺也不会比这更好。

想到二癞子脸上的那个血洞,还有那只燕子对标致性建筑物的热衷,她猜测这些房子八成是那只燕子用嘴啄出来的。

别的燕子用泥做窝,它却是用黄金做窝。

真是个伟大的土豪建筑家!

陈阿福赞叹完,又高兴起来。哦,老天,这财发得也太直接了。根本不需要种药材、水果、粮食,这小房子至少值千金啊值千金。还有里面那绿色的燕窝,肯定比啥白燕窝、血燕窝更值钱。

陈阿福正在窃喜,眼前突然黑光一闪,梦中出现的那只燕子飞到了她眼前。

它张嘴说道,“我喳,妄想不劳而获是可耻的。快把我的黄金屋放下,那是我的房子,别想着拿出去卖钱。”

声音很好听,但内容却一点都不讨喜。不过,对着这个救了自己的小东西,陈阿福还是满怀感激。

她忙把黄金屋放下,笑道,“我没想卖你的房子,只是好奇,欣赏欣赏。”又冲它招了招手,“咱们早就认识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我叫陈阿福,你呢?”

小燕子很有礼貌地跟陈阿福问好道,“福妈好。我是金燕子,昵称金宝。”

福妈?这个称谓也太土了吧。

金燕子没管陈阿福的纠结,飞到陆地上,抖了几下翅膀,从翅膀里掉出两根嵌玉赤金簪,一个金手镯。它还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就这点金子,只够做扇门,还得多偷几次才行。”

这孩子说“偷”就像说“买”一样理直气壮。

陈阿福也滑下了树,看着那几样金首饰问,“你去偷的?”

金燕子抬起头,脖子一伸一缩地冷哼道,“我不去偷,还去买?笨!”

说完,就摊开翅膀躺在地上,尖嘴半张,很不舒坦的样子。

陈阿福蹲下身,近距离地观察了它一番。这只燕子眼睛碧绿,嘴巴和胸部、肚皮是金色的,背部和翅膀是黑色的,黑毛也隐隐泛着金光。若翅膀收起,体型跟普通燕子一样大,若翅膀摊开,比一般燕子的翅膀宽大得多。

她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小尖嘴,像锥子一样尖,莹莹的闪着金光——不,是寒光。

陈阿福讨好地笑道,“是我笨,是我不好,上辈子没让你出来见天日,委屈你了,对不起。”又商量道,“金宝,我现在好穷,都好几天没吃肉了,想想法子帮我挣点银子呗。”

金燕子翻了一下眼皮,又甩了几个眼刀子,叽叽喳喳地说道,“我喳喳喳喳,你把我得罪到底了,还想让我帮你发财,怎么可能。”

好吧,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劝劝小家伙的脾气,以利于更好地交流。陈阿福柔声哄道,“金宝,你是小燕子,可爱又温柔。咋一说起话来,比我家院子里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还急躁呢?你这样,很影响你的形像哦。”

金燕子果真听进去了,一骨碌爬起来站直,很委屈地说,“福妈,不是人家不顾形像,实在是人家很生你的气。那么多年来,人家一个人呆在空间里出不去,饿了啃树皮,渴了吃树叶,还一直住旧房,日子寂寞又难挨。”

呢喃声娇娇糯糯,比舌头拉不直的陈大宝还娇,把陈阿福的心都萌化了。

她赶紧又诚恳道歉,“是,是我笨,把你关久了。”见小东西态度软和了,又打探道,“金宝,别人都是靠着空间发家致富赚大钱。但我这个空间太小了,种不了粮食和药材,还没有灵泉,这咋发大财呀?”

金燕子鄙视了她一眼说,“福妈咪,你弄错了,这个空间是我的,不是你的。因为我跟着你,空间才在你身上。我们三个的关系链是这样的,空间是我的,我是你的。还有哦,这树上的所有东西,包括叶子你都不能随便取。”

原来是这样,这空间不止是废材,还不归自己所有。

好吧,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吧。有这么厉害的金燕子,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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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救鸟

陈阿福想通了,笑道,“哦,之前是我肤浅了。我能拥有金宝,已经是大幸了。”

金燕子听了,才舒坦了些。

陈阿福又循循善诱道,“金宝,你能不能不去偷金子,好孩子不能当小偷。”

金燕子有些不高兴,跳了两跳,说道,“在我们的字典里,偷即是抢,抢即是拿,拿即是买。”看了陈阿福一眼,又不耐烦地说,“虽然我叫你福妈,你也别想着控制我的行动。”

陈阿福掂量自己还真没本事控制得了金燕子,只得放弃了管它的打算。又商量道,“金宝,你能不能只叫我妈,或是妈咪,别加‘福’,不好听,太土。”

金燕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用翅膀捂住嘴笑了两声,唧唧说道,“你没照过镜子吗?你现在不止是太土,而是太太太土。”又好孩子般地讨好道,“好吧,人家是好孩子,不揭你的短,叫你妈咪就是。”

这不仅是个别扭孩子,还是个矛盾孩子。

不过,它的笑实在太可爱了。绿豆似的小圆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两边的肌肉还微翘,半张着嘴,伸着尖尖的小粉舌头。

只要是动物的微笑,都如天使般可爱,就像她前世喜欢的萨摩耶。

陈阿福瞬间被它的微笑萌翻了,好想抓起它啃一口。但想到二癞子脸上的那个血洞,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诱惑道,“金宝,你不是一直遗憾没看到过悉尼歌剧院和鸟巢吗?我会画,到时你修个那样的房子住,好看极了。不过那个迪拜明珠就算了,除了高没什么特色,不适合你。”

金燕子听了眼睛都亮起来,飞到了陈阿福的手上,伸长脖子喃喃问道,“福妈,哦,不,妈咪,你真的会画悉尼歌剧院和鸟巢?那两个房子真的灰常好看有特色?”

呢喃声软糯糯的,好听极了。

陈阿福点头道,“嗯,的确灰常好看。我还去过那两个地方,肯定能给你画出来。”

金燕子兴奋得展开翅膀在空中飞了两圈,又轻轻落在她手上,跳着脚笑了几声,才说道,“妈咪你真好,你帮我把那两个房子画出来,人家承你的情了。”

陈阿福笑道,“好,等家里买了纸和笔我就给你画。”言外之意,你帮我快点挣钱,就能买纸和笔,就能画房子了。

可金燕子似乎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说道,“好,我就等着妈咪给我画出来。”又说,“妈咪,我好些年没去林子里玩了,晚上别等我。”

黑光一闪,就不见了。

突然,黑光又一闪,它杀了个回马枪,站在她的手上说,“若是妈咪遇到紧急情况,就掐你的左手心,我就会马上赶回来。记住,是不得已的紧急情况哦。”

然后黑光再一闪,就不见了。

自己若真遇到危险,一掐左手心它就能赶回来?陈阿福想到它如闪电一般的速度,觉得它飞得肯定比普通燕子还要快,时速至少应该在三百公里以上。若它在方圆百里之内,的确几分钟就能赶回来。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保镖,陈阿福喜不自禁。又看了一眼这个废材空间,突然发现脚下树根处有一颗蓝宝石,再仔细找找,又找到几颗,有红宝石、玉、珍珠,还有几块碎金子,大概有个二十几两。宝石珠玉品相明显没有黄金屋上的品相好,金子成色也不太好,这些大概是金燕子筑黄金屋时丢弃的废材。

陈阿福的眼睛都笑弯了,金燕子说树上的东西不能随便取,这些树下的废材应该能拿出去卖钱了吧?

她挺唾弃自己的财迷想法,都是太穷惹的祸。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出空间,而是用手帕包起来,放在树根下。等问过金燕子再说吧。

再看看地下,四处还掉了几片树叶。不知道掉了多久,一如树上一样碧绿水灵。她把树叶捡起来放在鼻下闻闻,清悠雅致,跟空间里的香气相似,似乎多了一丝清凉,她的脑子也更加清明起来。这叶子,不仅能当香水,还能提神。她更高兴了,把地上的叶子都捡起来,也只有五片,又拿一荷包装上,放在地下。这东西她现在也不敢拿出去,太香。

她又看了一眼两个小包裹,意得圆满地默念了一声“出”,转眼就坐在了炕上。

陈大宝还睡得正香甜。

回到东屋的陈阿福没有一点疲惫之感,不仅体力完全恢复了,还觉得身体比之前更好。她活动活动手指头,已经非常灵活了。看来,那废材空间还不是一无是处嘛。

想着以后把金燕子哄好,看能不能弄点绿燕窝出来给陈名吃。那绿燕窝可是金燕子筑的,品相肯定好。那空间再废材也有灵气,被灵气养了这么久,燕窝的质量更上乘。

想到这些,她又雀跃起来。跑去西屋,同王氏一起做起针线活来。王氏做针线包,她就做针线筐和小碎花。看到闺女的手指也灵活了,陈名和王氏更加高兴。

因为陈阿福出了打架的事,一家人这两天都没有出去,忙着在家里做活。几人都特别感激那只啄了二癞子的小鸟,可帮了陈阿福大忙。

陈阿福想着以后金燕子不可能一直呆在空间里,肯定有跟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候。便装着想起来什么说道,“哦,对了,上个月,我救过一只鸟。现在想来,那只啄二癞子的鸟就是我曾经救过的那只鸟呢。”

陈名等人都吃惊地看着陈阿福,“还有这事?”

陈阿福点头道,“是呢,那还是上个月,爹在歇息,娘和弟弟、大宝都出去了。我看见一只小鸟受了伤掉在院子里,一只野猫爬进院子正要吃它,我就去把野猫赶跑了。等我把那只鸟捧在手上,才看到它的一条腿断了,我给它抹了点止血草,又用布把它的腿包好,还喂了它水喝呢。它在我的手心里歇了一阵,体力恢复过来,就飞走了。它都飞上了天空,又飞下来跟我叫了几声,才飞走了。”

陈阿福说一句,那几人惊叹一声,竟然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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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朋友

陈阿禄直说,“娘一直说好人有好报,姐姐是好人,就有好报了。”

陈大宝还直埋怨陈阿福,“娘咋不把小鸟多留一会儿呢,大宝都没看到,好遗憾哦。”

金燕子是在第三天天黑前回来的,它还带了两只鸟回来。两只鸟都很大,嘴巴似勾。毛色鲜艳那只大概有十几厘米长,一身灰色那只大概有三十多厘米长。

陈阿福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饭,突然看见三只鸟一个俯冲落在他家开着的窗棂上,其中一只小鸟正是金燕子。不过,此时它的嘴和胸部、肚皮的金色比在空间浅多了,呈淡黄色。

陈阿福笑着伸出手,金燕子跳到她手上说,“妈咪,它们是大林子里最聪明的鸟,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这话当然只有陈阿福听得懂,那几个人听到的是小燕子唧唧的呢喃声。

陈阿福笑着对他们说,“这就是那天啄二癞子的那只鸟,它又回来看我了。”

一家人先还被两只大鸟吸引了目光,听了陈阿福的话,都惊喜地看着金燕子表示欢迎。阿禄和大宝更是兴奋地坐过来,对金燕子说着感激的话。

大宝还说,“好俊的燕子,比那些燕子都俊。你就别走了,留在我家好不好?我家房檐下就是燕巢,它们天天晚上回来住。你也做个那样的窝,以后就住下别走了。”

小正太还以为自己这是好客之道,却是讨了金燕子的嫌。它唧唧叫道,“我住的可都是漂亮的小金屋,谁住那个泥房子。”

大宝听不懂它的话,还高兴地笑道,“小燕子冲我叫呢,它定是接受了我的邀请,以后就住在咱家了。”

金燕子翻冲小屁孩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又对陈阿福说,“妈咪,我的这两个朋友很好呢,就它们留在这里和我作伴吧。春夏两季,我大多时间会住在外面跟它们玩,妈咪就给它们和我准备几个精美的窝。注意,那种泥房子不可以给我们住。”

陈阿福听了,把金燕子放在炕上,双手冲那两只鸟一摊,它们就聪明地跳上了她的手,还冲她“嘎嘎”叫了几声。声音虽然比较难听,但着实聪明。颜色鲜艳的鸟大概有半斤多,灰色的鸟大概有一斤重。

陈阿福喜欢动物,看着它们乐得见牙不见眼。还数了数那只大花鸟的颜色,笑道,“这只鸟身上有七种颜色,以后就叫七七吧。这种鸟除了尾巴都是灰色,就叫灰灰吧。”

两只鸟表示懵懂,金燕子就冲它们叫了几声。它们似乎搞懂了,又“嘎嘎”叫了两声。

大宝又说,“娘啊,这两只鸟都有名子了,可小燕子还没有名字啊。”

陈阿福笑道,“叫它金宝吧,一听就跟大宝是兄弟。”

大宝听了更高兴,抓住“小兄弟”就不放手。小手没轻没重,蹂躏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全家人都无心吃饭了,阿禄和大宝逗弄着那三只鸟,还非常大方地抓了一小把糙米喂它们。七七和灰灰吃了,连金燕子都吃了。王氏大呼不可思议,燕子只吃虫子蛾子什么的,而且只吃活的,可这只燕子居然吃粮食。

陈名笑道,“这燕子跟普通的燕子肯定不一样,不然咋能把人的脸啄个洞。”

陈阿福则在想着该给它们弄个什么样的窝,太简陋的不行,可奢华的自家又没有那个条件。

她看到炕边上那个做了一半的针线筐,便有了主意。就起身去东屋拿了三个做好的针线筐过来,问三只鸟道,“怎么样,这个窝够漂亮吧?”

七七和灰灰见了,都极喜欢,这可比它们原来住的窝好看多了。金燕子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还说,“虽然粗糙了些,但还算花哨,凑合吧。”

陈阿福怕它们排便把里面弄脏不好清洗,又在筐底放了些碎麦秆,麦秆上又铺了层粗布。

等到晚上睡觉之前,七七和灰灰不仅学会了说自己名字,还学会了叫“金宝、大宝、舅舅、娘亲、姥姥、姥爷”。

众人大乐,都道这两只的确是少见的聪明鸟儿,一晚上就学会这么多话。

陈名也搞懂了这两只是什么鸟,“它们肯定是鹦鹉,不过倒底是什么品种的鹦鹉,却是不知道。”

陈阿福早就看出它们是鹦鹉,灰灰好像是前世说的灰鹦鹉,七七像是金刚鹦鹉,又不完全像。金刚鹦鹉要大得多,不知是这鹦鹉还没长大,还是别的不知道的品种。

陈名怕吵,睡觉的时候,三只鸟筐都拿到了东屋。

除了金燕子,七七和灰灰吵得很晚才睡觉。它们声音大,嗓子像破锣,穿透力强,“嘎嘎”声叫得人心慌。陈阿福烦得要命,这可把大宝乐坏了,大半夜的还不想睡,看着鸟筐直乐。被陈阿福拍了小屁股,才翘着嘴巴躺下睡了。

天刚蒙蒙亮,陈阿福一家又被七七和灰灰吵醒了。

早上,陈名没起,听王氏说他一夜未睡好,身子又有些不好了。

陈阿福让大宝把七七和灰灰带到后院玩,别吵着姥爷。

她偷偷跟金燕子商量,“我爹就是被你的朋友吵得犯了病。大夫说患肺病的人吃燕窝最好,你能不能拿点燕窝出来给他吃?不然,我家可不敢再留你的朋友了,它们太吵,我爹身子骨受不住。”

金燕子糯糯地说,“妈咪,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拿燕窝出来给我姥爷吃。”又得意地说,“我筑的燕窝跟那些燕子筑的燕窝大不同,叫香燕窝。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治许多疑难杂症,其中就包括肺痨。”

陈阿福听了,激动地心都快跳出来了,那个燕窝果真是宝贝。

金燕子看到陈阿福的财迷样子,又提醒道,“那个树上的东西都是我的,只有我才有支配权,妈咪不许乱动。”

陈阿福连连点头,把它放在手上,顺着它背上的羽毛道,“金宝儿,我是你妈咪,不乱动儿子东西的品德还是有的。快拿点燕窝出来,我好给我爹煮了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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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定价

金燕子又说,“我筑黄金屋的时候喜欢吃燕沉香的树叶,唾液和着树叶流出来就形成了绿燕窝。一个黄金屋筑好大概要用一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也只能筑一到两个燕窝。黄金屋很冷,必须要铺着燕窝才暖和。所以哦,绿燕窝是我的褥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偶尔拿点出去,也只是在燕窝上撕一条,而不是整张都拿出去。”

一二十年才筑成的燕窝,还真是难得的宝贝。怪不得是绿色的,原来里面有树叶。还有,那棵树是沉香树,还叫燕沉香……这些等着以后再慢慢研究。

陈阿福又问,“一条燕窝能治好病吗?”

金燕子说,“别说一条,就是半条都能救人命呢。”

哦,天哪,真是赚大发了。陈阿福忙甜笑道,“太好了,金宝儿就去撕一条吧。”

金燕子就站在陈阿福的左手心,一晃眼就不见了。陈阿福也默念了一声“进”,也跟进了空间。

她又骑在了树上。

金燕子道,“妈咪进来要喊‘进来’,你才能站在地上。若是只喊一个字‘进’,那进来就只能骑在树上。”

还这么麻烦。陈阿福滑下树道,“好,下次知道了。”

金燕子飞进一个黄金屋,啄了细细的一条香燕窝出来。

陈阿福有些嫌弃了,说道,“金宝,你太抠门了,这条香燕窝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这么一点有用吗?”

金燕子说,“绿燕窝太补,身子骨太虚的人吃多了受不住。这一条放进姥爷的药里熬,以后隔一个月就拿一条放进药里熬,连吃六次,他的病就应该痊愈了。”又警告道,“绿燕窝极珍贵,妈咪万莫随便打它的主意。”

陈阿福答应着把绿燕窝接过来,闻闻,有一股淡雅绵长的香味,跟这个空间里的香味相似。还好是把它放进药里,若是冲水喝,还不好解释它的香气。

出空间前,陈阿福又把那两包碎金子和宝石拿起来,问道,“金金,这些东西不是树上的,妈咪可以拿出去卖吗?”

金燕子看了一眼说,“这东西是我筑房子剩下的边角余料,妈咪想卖就卖吧。”

陈阿福一阵高兴,想了想,还是把小包裹放在原位,说道,“要卖也要找个借口才行,总不能摔一跌就捡块金子吧,那样容易让人怀疑。”

金燕子道,“妈咪,你的傻病还没好吧?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你让大宝摔一跌,捡块金子不就行了。”

熊孩子的嘴真讨嫌,好话也说得不讨喜。

不过拿人手短,陈阿福被挤兑也没办法。呵呵笑道,“好,找个机会就让大宝摔一跌。”又拿起那包叶子问,“这叶子也是我在地下捡的,能带出去吗?它比前世的香奈尔还好闻。”

金燕子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说,“你只把它当香水?福妈,你都快气死我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七七和灰灰解解闷。“说完,黑光一闪就不见了。

言外之意是这叶子还有其它用处?它不说自己咋知道,熊孩子的耐心实在不好,等以后把它哄高兴了再问问。

陈阿福出了空间来到厨房,王氏正在熬药,便趁她不注意把绿燕窝丢进了药罐里。药味虽然很浓,但还是有一股似有还无的香气飘散开来,闻了令人神清气爽。

陈阿福又去了后院,哄着金燕子先把七七和灰灰带回林子里玩,等以后自家的新房子盖起来了,再请它们来常住。它们的声音太大,即使在后院,也能传进屋里。这声音正常人听了都心慌,何况陈名是病人。

七七和灰灰还不想走,直围着陈阿福叫“娘”,声音跟陈大宝一样,萌得不要不要的。金燕子跟它们呢喃一阵,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那一条绿燕窝真管用,陈名下半晌就好些了,精神头明显比以往还好,咳嗽也少了许多,一家人高兴异常。

金燕子两天后又回来了,这次它又带了三只漂亮的翠鸟回来。它说,“这是林子里最漂亮的鸟,叫声不大,也不爱叫。”

这几只小鸟真漂亮,三种鸟的羽毛颜色各异,具是艳丽又有光泽,嘴巴长而尖。陈阿福知道这个时代兴做点翠首饰,这么漂亮的鸟被捉住就可惜了。

天还没大亮,就赶紧让金燕子把它们送回林子里。

之后的十几天,金燕子又带过一次鸟回来,说是歌唱得最好的鸟。它们的叫声果真好听,婉转悦耳,绕梁三日。但喜欢夜里唱,唱得陈名差点又犯病,赶紧撵走了。

另外,它还带过三次金首饰回空间。就是这么多金子,它还说不够筑个房子,还得继续偷。

后来陈阿福才知道,金燕子说的林子,其实就是红林山深处,红林山属于燕山山脉,深处人迹罕至。不过,金燕子那么厉害,陈阿福也不担心它的安全。

一晃终于到了六月十八,一家人通过努力做出了五十二个针线筐,八个针线包。

陈阿福提议,针线筐大中小号分别定价为七十文、八十文、九十文。这个提议陈名和王氏都接受,公道,不算贵。只要是有些闲钱的人家,都买得起。

她又提议,针线包暂时定十两银子一个。真正定价了,她还真不敢定顶级奢侈品的价格。

她通过粮食买卖估算过大顺朝的银子价值,十两银子相于当前世六千元人民币。前世中产阶级花六千多块钱买一个包的人大有人在,她就买过两个。

这个时代比较富余,除了边关偶有战火,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也有富贵人家豪掷千两纹银买一盆稀世兰花或是顶级绣品,十两银子一个的顶级针线包加盘扣改革加第一卡通狗面世应该有人买。

陈名还是有些吃惊,“就一个针线包,这么贵,能有人买吗?”

陈阿福道,“精美的绣品要卖几十两银子甚至上千两呢。这个针线包,精巧,好看,实用,盘扣更是精美无比,卖十两银子不算贵。这个价钱,不止卖的是针线包,还是盘扣的设计。若是她们手巧,看出盘扣的门道,以后用这种盘扣做衣裳,更好看。”

王氏也有些犹豫,说道,“咱们是摊贩,不是绣楼。在绣楼里或许能卖这个价,但是咱们……要不,咱就把这个包卖给绣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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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偷金大盗

陈阿福摇头道,“绣楼是做生意的商家,以赚钱为目的。他们只需买一个包,便能窥探出这种针线包的妙用和盘扣的作法。等咱们把这些针线包卖了以后,娘就去锦云绣楼一趟,把盘扣的设计卖给他们。”

陈阿福前世是搞营销的,深刻知道同样的东西因为不同的销售策略,价格就会大不同。她说,“咱们的确是摊贩,但找准买家,找准卖东西的地方,照样能卖个好价。没钱的小老百姓,甚至一般的小富之家,是肯定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针线包的……”

它说,针线包不能摆在灵隐寺的摊子上卖。因为那里虽然人多,但很少有富贵人家的女眷亲自去买东西,她们大都坐轿子到庙门口,再下轿进庙里去。他们这些卖饰品讨生活的人,根本不敢去那些女眷面前叫卖,那是冲撞贵人,弄不好要挨打的。

她之前听王氏说,离灵隐寺不远处有一个影雪庵,里面主要供奉的是送子观音。因为灵隐寺太出名,大多香客去了那里,去影雪庵的香客就比较少。但影雪庵的住持据说出自大户人家,偶尔会有富贵人家的女眷去那里上香,甚至有人会在那里住几天。因为庵外做生意的人不多,有些女眷便会在庵外转转,买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陈阿福的意思是,王氏带着阿禄去灵隐寺外卖针线筐,她领着大宝去雪影庵外卖针线包。晌午的时候,陈阿福母子再去灵隐寺找王氏母子。还说,若明天遇到合适的买主就卖,若是遇不到合适的买主,再想别的办法。

因为针线筐占地方,王氏晚上又去村里赶驴车的高老头家,他们要包专车去红林山。单边就要四十文,心疼得王氏直皱眉。但想到四十文也就是一个针线筐的一半钱,也就好过了,她对自家的东西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天晚上,金燕子也回来了,这是它前两天走的时候陈阿福跟它说的。鉴于上次打架事件,陈阿福还是想带着这个保镖,心里踏实。还专门嘱咐它不要把它的那些好朋友带回来,它们太引人注目,他们那天没有时间分心照顾它们,更不敢把它们留下吵着陈名。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起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早早吃过饭,陈阿福斜挎上一个装针线包的包裹,高老头就来了。

此时才卯时,他们要早些去占位置。

陈阿福和王氏把用绳子串在一起的针线筐抬出去放上车,又用一块大布把筐盖上,四个人才坐了上去。

高老头看了这些针线筐还是有些吃惊,说道,“这些小筐可真俊。”然后,就不说话了,一甩鞭子,赶着驴车上了路。

陈阿福觉得这个高老头是个称职的好司机。凡是好司机,嘴都要紧,嘴碎的司机是没有人喜欢的。以后,自家可以多坐他的车。

金燕子摊开翅膀躺在一个针线筐里,驴车走得太慢,若让他以这个速度飞,他会急死。

还是有许多人背着筐挑着担走着去红林山卖东西。他们看到最穷的陈家居然包了一辆车,车上满满的放着东西还用布盖上了,都有些奇怪。

有人问道,“陈二嫂子,你家卖的啥东西,还装了一车?”

王氏还没说话,大宝抢先说了,“是我姥爷编的筐。”

有人说,“哄鬼吧,一个破筐能卖多少钱,还能包车去?”

路上,陈阿福还在低声嘱咐王氏和阿禄,针线筐喊价要比定价高点,买家还价就给商量好的价格,这个价不能再便宜了。一时卖不完不要着急,慢慢卖。若是遇到那霸道强买的,卖就是了,人别吃亏。

阿禄应道,“姐姐放心,我看着,不让娘贱卖,也不让娘吃亏。”

高老头听了笑道,“陈家二婶儿,养了这么聪明的一双儿女,你家好日子快到了。”

王氏乐开了怀,笑道,“承你吉言了。”

一个时辰后,驴车便到了红林山。灵隐寺在红林山的山脚,离寺两百多米的地方,便有许多人在卖东西。驴车停下,王氏找了一块地,把布铺上,再把针线筐拿下来。

陈阿福望了一眼远处雄伟的朱色庙门,心里很是虔诚。王氏说寺里的一个高僧曾经说她这具身子的痴病能好,还是个有福气的。这话真的说对了,她穿越过来这具身子的病的确好了,她还带了只灵燕,可不是有福气么。看来,这世上还真的有未卜先知的高僧啊。

王氏指着右边山坡上那一片隐隐看到的被浓荫掩映着的院子说,“那里就是影雪庵,离这里有两里多路。”又对大宝说,“照顾好你娘,别让人欺负她。”

这话说得让陈阿福很是汗颜。陈大宝还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陈阿福拿了四个针线筐,大宝拿了两个针线筐,两人往影雪庵走去。

去影雪庵虽然在上山,但去那里的道路修得很平整,也非常宽,能同时过两辆马车。两边绿树成荫,山花烂漫,蜿蜒的淙淙流水,不远处还有供游人休憩的小亭子。

这条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会有辆马车经过。

他们往山上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

影雪庵占地虽小却十分幽静,环境也美,青墙黛瓦,朱色大门,周围是绿树翠竹,犹以银杏居多。所说庵里还有百年玉兰和大片梅园,冬天和春天是这里最美的季节。正门外宽阔开朗,有两棵百年古榕,像两把撑开的巨形大伞。

已经有几个人在树下摆上小东西在卖了。可能是怕破坏这里的幽静,他们都没吆喝,有人来了,就推销几句。

东西不多,都是好货,也都不便宜。野味有珍奇的蘑菇,还有奇怪的“野鸡”,后来才听说那叫飞龙。手工品有团扇、荷包、鞋垫、木制雕刻,无一不精致好看。

这里的人少,没有生意时,那几个摊贩就小声八卦着各种新闻。陈阿福边卖,边听,边观察着有没有“低价强买”的主。毕竟她前世学的“卖炭翁”太深入骨髓了,这具身子的原主也是被强权欺负死的。

不知是不是在佛门净地的原因,这里的秩序很是不错。讨价还价有,还没有强买强卖的。

当那几个人八卦到一个偷金大盗的新闻时,陈阿福不淡定了。

那几个摊贩八卦说,最近定州府城出了一件大案,就是一个偷金大盗在二十天的时间里,竟然连续作案四起,偷了定州府三个银楼价值两千多两银子的首饰。府衙出动了许多捕快,都没能捉到偷金大盗,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知府大人震怒,还训斥了总捕头……

陈阿福的手心都出了汗,撇了眼还爬在筐里的淡定的金燕子。那些捕快能捉到偷金大盗,那才叫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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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赚钱

针线筐很快就吸引到来人。有人问价,陈阿福把价钱涨成一百五十文,还不降价。不是她坐地起价,而是怕针线筐卖得太快,等不到他们要等的人。

就是这个价格,也被一位领着几个丫环的姑娘买走了两个,一个妇人买走了一个。

针线包没有拿出来,之前的人都不像能掏十两银子买那包的人。

半个时辰后,买针线筐的妇人又回来了,她气咻咻地问陈阿福为什么卖得比灵隐寺前的贵。

陈阿福笑着解释道,“大娘看看,我卖的针线筐是细柳条编的,筐里面的是绸子而不是细布,用料好,也就贵一些。若大娘觉得贵,退给我就是了,你再去山下买,那一家也是我们的。”

那妇人听了,觉得买这个筐不划算,便退了,说去山下买便宜的。

陈大宝则是看到娘亲不把针线包拿出来卖很是着急,若一个针线包都买不出去,哪里有钱去灵隐寺前吃馄饨啊?

陈阿福对着他耳朵说,“大宝不急,不见兔子不撒鹰,有大生意来了娘自然不会错过。”

大概巳时末,从山下上来几辆马车和十几个骑马的男人。马车到庵门前停下,从车里出来几个珠翠满头的女眷和一群丫环婆子。她们商量了一番,两个年龄大些的主子带着两个男人、几个丫头进了庵里,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丽人领着两个小姑娘及几个婆子和男人向摊子前走来。

那个丽人和两个小姑娘及一个男人一看就是主子,气度非凡,穿着华丽。特别是那个丽人,穿着玫瑰紫提花锦缎褙子,淡紫色绣花锦缎百褶裙,头上戴了一支特别引人注目的镶蓝宝石赤金大凤头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针线筐里的金燕子一反萎靡不振的样子,没等陈阿福撵,就闪电一般飞了出去,快得别人都没注意到。

看见那几位贵人往这边走来,卖东西的摊贩都提起精神,小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很快便被针线筐吸引过来,说道,“好漂亮的小筐。”

陈大宝赶紧道,“姑娘,这是针线筐。买一个吧,不贵,才一百五十文一个。”

大宝本就长得漂亮,脆生生的话把那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一个有些体面的婆子说道,“一个针线筐就要一百五十文,还说不贵。”

另一个八、九的小姑娘拿起一个针线筐说,“这个针线筐好精巧,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好看的针线筐。娘,六叔,我喜欢。”

那个年青丽人见了也喜欢,很痛快地笑道,“针线筐倒也别致,这几个就都买了吧。”

陈阿福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针线包说,“这位奶奶,我这里还有漂亮的针线包,您看看合不合意。”

那丽人把针线包接过去,看到冲她笑的狗头,咯咯笑起来,“呀,这荷包上的小狗可真逗,还冲人笑呢。”

她旁边的小姑娘也笑起来,撒娇道,“娘,我好喜欢这只小狗狗,快给我买一个。”

那丽人点点头,又把包翻过来,眼睛都瞪大了,惊讶道,“天,这是盘扣吗?做得真精巧,真好看,竟是像两朵盛开的菊花。”

旁边的一个婆子也惊道,“盘扣还能这样做,盘得跟朵花儿似的,老婆子可算开了眼。”

陈阿福笑道,“嗯,这是我娘做的菊花盘扣,做起来很不容易,比做衣裳还费功夫。这盘扣若是缝在衣裳上,不止当扣子,还是漂亮的装饰。”

那位丽人眼睛一亮,似乎也想到了某种与众不同的漂亮衣裳。

陈阿福又笑道,“大奶奶再把盘扣打开,里面还另有乾坤。”

那丽人把三颗盘扣打开,包就成了一个圆形的布,上面缝着几个精巧的小包和几条丝带。

陈阿福又拿出一个方形的梅花针线包打开,讲了哪里别针,哪里装线、顶针、锥子、钮扣,那几条带子的妙用,等等。

众人都唏嘘着,这份心思还真巧。说起来很简单的东西,但之前咋没有人想到呢。

两个小姑娘都喜欢包上的小狗,一个喊“娘”,一个喊“四婶”,让她快点买下来。

丽人笑道,“好,好,买。”又问陈阿福道,“这包怎么卖?”

陈阿福说道,“这个针线包颇费了一些时日和功夫,要十二两银子一个。”

她涨了二两银子。这几个人中,大人喜欢盘扣,小姑娘喜欢卡通小狗,一看就是极有钱的主,也不像强取豪夺的。十二两银子买份心头爱,他们不应该拒绝。

那个丽人眼睛没离开小包上的盘扣,嘴里却说道,“十二两银子一个包,算得上天价了。就是京城的水玲珑绣坊,最贵的荷包也没有上十两银子的。”

一旁的两个小姑娘急了,都说,“可是我们喜欢这个包,喜欢包上的狗。”

陈大宝忙说道,“奶奶,我们不止卖的是包,还是设计。您看,这种会笑的狗,还有漂亮的盘扣,精巧的针线包样式,我们可是第一家。”

他的话把那几个人都逗笑了。

那个男人扇着扇子笑道,“这个包有这么多优点,嫂子和侄女也都喜欢,爷就买三个。”

陈阿福又笑着说,自家只做了八个这样的包,还没卖给别家。这种盘扣也是第一次拿出来卖,还没有流传出去,世面上独此一家。

那丽人听了,心里便有了计较。笑道,“若这种盘扣还没有流传出去,我就把你所有的包都买下来,再给你多加二十两银子,你们不许再做或是再卖这种菊花盘扣。”顿了一下,又道,“或许用不了半年,这种盘扣也就传开了。罢了,我也不能不让你们讨生活,一年以后你们再做吧。”又沉下脸说道,“若是你说了谎或是还敢偷偷做了卖,我们的银子也不是白给的……你们都是附近的乡民吧?”

不知道他们出自怎样的贵富之家,根本不需要跟升斗小民签协议,只一句吓唬的话就能搞定。不过,这家人还着实不错,并没有强取豪夺,八个包都买了,设计价给的也还算合理。

陈阿福忙笑道,“是,民女记下了。我们的确是附近的乡民,家在响锣村,离这里二十多里路。”

那男子听说响锣村还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是响锣村的?真是巧了。”

八个包,九十六两银子,加上多加的二十两,一共一百一十六两银子。四个针线筐给了一两银子,说不用找了。给了陈阿福五个二十两的银锭子,一个十两、一个五两、两个一两的银锭子。

初战告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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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遇

陈阿福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摸到银子,很是有些激动。她把银子放揣进怀里,实则已经放进了空间里。

她看见四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一只手把大宝拉得更紧了,又四处找着金燕子。那小东西,又跑去哪里了?

陈大宝先还欢喜的不能自持,但一看周围的眼神,赶紧按下狂喜的心情,紧紧拉着陈阿福小声说,“娘亲注意了,那个卖飞龙的大叔看咱们的眼睛都红了。”

陈阿福四处找着金燕子的身影。突然,她看到快走到庵门前那位丽人的上空有一只燕子在盘旋,正是金燕子。

想着那丽人头上的大凤头钗,她的心都提了上来。松开大宝的手,用右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左手心,金燕子果真一个俯冲,飞进她的袖子里,唧唧叫道,“你叫我回来干什么,没看人家正忙着吗?”

陈阿福轻声道,“别人看我挣了这么多银子,要害我咋办,你得寸步不离保护我。”

金燕子气得唧唧道,“怕了你了。以后还是得给你再找个保镖,省得次次麻烦我。”

陈大宝还以为娘在跟他说话,挺了挺小胸脯说,“娘莫怕,儿子会保护你。”

陈阿福牵着大宝快步往山下走去。金燕子紧贴在陈阿福的衣襟处,别人一晃眼,还以为她的衣襟上绣了一只小燕子。

此时正值晌午,路上的行人很少。虽然山中浓荫密布,但穿过枝叶洒下来的阳光依然灼热。陈阿福既兴奋又紧张,再加上炎热,感觉背上的汗把衣裳都浸透了。

看到大宝穿着掉档裤,连步子都迈不开,一路小跑跟着自己,她便低身想抱他走。

大宝扭着身子不愿意,说道,“姥姥还让儿子保护娘呢,若是看到儿子还让娘亲抱着走,那多丢脸啊。”

这时,陈阿福感觉到有两个男人追上了自己,不紧不慢地离他们两步远。大宝也感觉到了,不由地把娘亲的手拉得更紧。

前面两百米处有几块巨石耸立在那里,正好能遮挡行人的目光。越往前走,陈阿福的心越紧。她的脚步慢下来,希望能多等几个路人下山,到时同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暴露金燕子。

那两个男人或许真的选择在那里动手,脚步也慢下来,跟在他们后面。

离那巨石还差几十米的时候,突然看到从山下上来十几个骑马的人和两辆马车。陈阿福乐了,穿越女的福气不是盖的,她赶紧牵着大宝快步向前走去。

来到巨石旁,正好跟那些人碰上。陈阿福却被其中一个骑马的人吸引了,那个人她刻骨铭心,正是她穿越过来时救她的英雄。他穿着月白色绣团花圆领箭袖长袍,金色宽边腰带,冷傲俊美,骑在马上格外引人注目。

陈大宝也认出来了,激动向那个人大声说,“恩公,恩公,小子又遇见你了。”

那个人觉得这个孩子似乎是在对他说话,便停了下来,有些微愣地看着大宝。

大宝甩开陈阿福的手,向他作揖道,“恩公,你忘了吗,就是几个月前在县城,你救了我娘亲。我娘亲的病已经大好了,谢谢你……”说着,又躹了几个躬。

大宝在说话的时候,前面的那辆马车的窗户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四、五岁的模样。粉白的肌肤,胖胖的脸颊,肉嘟嘟的小嘴,两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如才从水中捞起的黑葡萄……虽然水润,却不灵动。

这孩子,漂亮得让人心醉。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又呆呆地让人心痛。

金燕子的舌头又拉不直了,呢喃道,“好漂漂的妹妹,比大宝还漂漂。”然后,一下子飞到那个女孩扶在车窗上的手背上。

那个女孩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转向金燕子,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动容,低声说道,“鸟鸟——笑了,鸟鸟——笑了。”声音软糯,平缓,语速极慢。小嘴一张一合,像被微风吹动的三月桃花。

金燕子也冲小女孩呢喃了两声,语气软得让人的腿发软。

那男人正不耐听陈大宝的念叨,却听见女孩说话了。他脸上一喜,赶紧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边,低头含笑道,“嫣儿,刚刚是你说的话?”

声音很轻很柔,小心奕奕,似乎怕把女孩吓着。此时的他,眸子里的寒冰已经化成了春水,脸上的笑意如春阳般温暖。

女孩没理他的讨好,还是呆呆地看着金燕子,还是那句话,“鸟鸟——笑了。”

那男人听了,更高兴了,笑道,“真的是嫣儿说话了,嫣儿喜欢这只鸟?爹爹这就捉给你。”

说完便伸手去抓金燕子。他的手快,金燕子更快,只见黑影一闪,金燕子已飞上天空。

女孩见小鸟突然飞走了,眼里滚出几颗大大的泪珠,嘴也瘪上了,慢慢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

那男人见自己把燕子吓跑了,后悔得脸都青了,赶紧钻进马车里,把女孩抱进怀里哄道,“对不起啊,是爹爹不好,爹爹着急了。嫣儿乖,咱们先去拜望祖母,回来爹爹就给嫣儿捉鸟。”

女孩没有别的话,依然是那句,“鸟鸟——飞了……”

马车咕噜噜地走了。

陈阿福叹道,“富贵人家,还是有可怜人。”她觉得那孩子不像痴呆儿,倒像是前世说的自闭症。

大宝看着远去的马车道,“娘亲,那个妹妹好可怜啊,她那么喜欢金宝,咱们就把金宝送给她吧。”

陈阿福问道,“金宝来咱们家,离开咱们家,咱们管得了吗?”

大宝嘟嘴道,“哦,管不了,它不听咱们的话。”

金燕子又飞下来贴在陈阿福的衣襟上,还不高兴地说道,“熊孩子穷大方,还想把我送人。不过,刚才那个妹妹的确好看得紧。”

之前那两个跟踪他们的男人看见小娃“认识”那些骑大马的人,早就吓跑了。陈阿福牵着大宝来到灵隐寺前。这里的人依然那么多,只不过卖东西的摊子上人少了,而卖吃食的摊子上热闹非凡。

王氏和阿禄已经很着急了,看见他们来了,阿禄高声地招呼着。他们面前还有一个针线筐没卖出去。

大宝兴奋地跑过去,把王氏和阿禄都拉得蹲下,趴在他们耳边悄声说,“我娘亲好能干哦,针线包都卖出去了,挣了大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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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分钱

王氏和阿禄都惊喜地望着陈阿福,陈阿福冲他们点点头,笑道,“走,咱们先去吃馄饨,饿了。”

他们来到馄饨摊,要了四碗馄饨,十二文一碗,王氏也没舍不得。馄饨皮薄肉多,香得两个孩子顾不得烫,不停地往嘴里送。若不是怕他们的小肚皮受不了,陈阿福都想再给他们要一碗。

吃馄饨的时候,最后一个针线筐也被一位姑娘买走了。

阿禄还说道,“真香,可惜不能给爹带一碗回去。”

陈阿福指指对面一个卤肉摊说,“馄饨不好带,那里有卖卤肉的,咱们给爹买些卤肉带回去。”

王氏说道,“那家摊子是明水镇徐记卤味,听说特别香。”

陈大宝吸了吸鼻子说,“嗯,是香,咱们这里都闻到了。”

王氏道,“买卤肉后一步。咱们先进寺里给菩萨磕头,谢谢菩萨保佑阿福病好,还要再多添些香油钱。”又道,“若是能碰上那个给阿福算命的大师就好了,一定要谢谢他,承他吉言了。”

几人进了寺庙,去给菩萨磕了头上了香,陈阿福大方地添了一两银子香油钱。走了几个大殿,也没能遇到那个算命的和尚,又不知道他的法号叫什么,王氏失望不已。

陈阿福倒有些窍喜,她可不愿意遇到高僧什么的。

几个人出了寺,又去买了一斤卤肉,陈阿福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

盛夏的午后异常炎热。出了红林山,觉得更热了。陈阿福看到路边的牛车驴车,也不敢打“出租”,王氏肯定接受不了。

还好走了不远,遇到邻村古桥村的牛车,几个人坐了上去,车上还有两个响锣村的妇人。

一个妇人说道,“陈二嫂子,听说你家的针线筐一个要卖九十文大钱,今儿肯定挣了好几贯钱吧?”

王氏慌道,“哪里挣了那么多,卖贵了人家不肯买,许多都是贱卖的。”

另一个妇人说,“喊那么高的价,再贱能贱到哪儿去?一大车的筐,四、五贯钱肯定能挣到。哎哟,你家半天就挣了我们全家大半年的钱,真能耐。”

说得车上的人羡慕不已。

王阿禄和大宝也赶紧否认,“没有那么多。”

那个妇人撇嘴道,“慌什么,你们挣再多也没人抢。”

陈阿福没有否认,这么小的数目都不认,将来咋修大房子。

回到村里已是申时末,离老远就看到陈名坐在房檐下焦急地眺望远方。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起身来到篱笆门前。

他见除了王氏背了个背篓,所有人都两手空空,笑问道,“东西都卖出去了?”

大宝把食指竖在嘴边,夸张地嘘了声,“姥爷,小声些,进屋说。”

几人关上篱笆门,又关上房门,进了西屋,还让大宝在窗前看外面有没有人进院子。一得到这个光荣的任务,陈大宝就蹲在炕上把着窗框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王氏把背篓里的大钱放上炕桌,一大堆,还夹杂着几个小银角子。当陈名几人看陈阿福把几个银锭子放上炕桌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

陈大宝眼睛看着外面,嘴巴还得意道,“挣了这么多钱,我娘能干吧?还有姥姥,这些针线包都是姥姥做出来的。”

阿禄重重地点头,“嗯,姐姐和娘都能干。”

王氏的眼圈都红了,说道,“阿禄的腿终于能治好了。”

陈名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盯着银子说道,“这么些钱,何止能治好阿禄的腿,还够给阿福母子添些田地,家里人也能过好日子了。”想了想,就把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子划拉到自己面前,把剩下的银子推到陈阿福面前。笑道,“爹知道,针线包能卖这么多钱,阿福的功劳最大。爹娘这次就托个大,留四十两,十两给阿禄看腿,三十两给阿禄娶媳妇的时候盖栋瓦房。剩下的钱阿福买几亩田地,再留些钱给大宝读书娶媳妇,以后你们母子的日子就不愁了。”

看到陈名这么分配,陈阿福不得不高看他一眼,真是个胸怀坦荡的好男人。

陈阿福笑着把银子都混到一起,先把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划拉出来说,“这是给弟弟看腿的钱,十两银子不一定够,多准备些。”又把三个二十两的银锭推到陈名面前,“这六十两,有娘的工钱,也有女儿的孝敬,爹必须收着。弟弟不仅要把腿治好,还要去读书,爹娘也要过好日子。”又把剩下的三十六两划拉到自己面前,“这些钱我们母子留着慢慢用。田地暂时不买,以后挣了钱再说。”

看陈名还要推拒,王氏按住了他的手,说道,“当家的,你疼了闺女十几年,这是她第一次挣钱,给你的孝敬你接着。”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她一直感激陈名对陈阿福视如己出,如今阿福终于凭自己的能力孝敬他,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陈阿福又拉了几下陈名的袖子,说道,“爹,你就收着吧。女儿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以后还要孝敬你更多的。”

大宝蹲在窗边直乐,也劝道,“姥爷,你看我娘多可人疼啊,你就收着吧。”

陈名点了点头,激动地说,“好闺女,爹先收着,爹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些钱。以后若是阿福和大宝要用了,就来爹这里拿。”

几人又数了数卖针线筐的钱,共三千多文大钱,六个小银角子。这些就由王氏保管,做为家里的开销。

银子放哪儿着实让陈名和王氏伤了一番脑筋,最后还是王氏和陈阿福把炕边的箱子挪了挪,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放了银子的坛子埋下。

几人又商量着房子建好后就由王氏带阿禄去府城治腿。陈阿福特别想去府城看看,但因为要照顾陈名,她必须留要在家里。

陈阿福又建议,把房顶的茅草换成瓦片,茅草房容易漏雨。再就是把篱笆墙改成土砖墙,安全,家里的私密不容易让人看到。不仅他们新修的房子改,老房子也改。

陈名却不同意,“新房子的确该弄个土墙院子,你们两母子住着安全,花费也不多,也就多出一贯钱。其它的,等等再说。咱家今天明面上挣了多少钱,人家一算就能算到。总共四贯多钱,阿禄还要去府城看腿……”

有钱不外露,对他们这种弱病残的家庭犹为重要。陈阿福也只得暂时同意。

………………

谢谢哦哦520、简和玫瑰、赫拉@芊林的荷包。昨天文里有一处失误,有读者提出,“大宝想送燕子给女孩那段”不太好,清泉改了,改为“想借燕子给女孩玩几天……”。

第三十八章 眼皮子浅

晚饭是玉米糊,卤肉,拌小黄瓜,烧茄子,玉米糊熬得稠稠的。

本以为陈老太会来,却没来。陈名让陈阿禄给陈业家送了一半的卤肉过去,顺便请陈业父子明晚来家吃饭,商量后天盖房子的事。

陈阿禄瞥了眼一炕桌的饭菜,小瘸腿跑得飞快。

王氏在门口喊道,“莫急,我们等着你。”

等阿禄回来,一家人才坐在炕上吃饭。

看到两个小正太吃卤肉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陈名也是极享受的样子,这卤肉真的有那么好吃?

陈阿福吃了一块,觉得香是香,却不太像前世的卤肉,而是更接近红烧肉的味道。

陈大宝吧嗒着小嘴极其满足地说,“有钱真好,能吃饱饭,还能吃卤肉。”

陈阿禄问陈名道,“爹,咱们现在过的是不是小地主的日子?”

陈名笑道,“还差点。若是咱们把银子都换成田地,应该算日子好过的上等户了。”

陈阿福笑道,“那咱们就努力,先当小地主,再当大地主。”

心里想着那包碎金和珠玉,哪怕只卖几样,自家也能当个小地主了。只不过现在府城的银楼被金燕子搞得人心惶惶,也波及到了附近的县镇,也不敢这时候卖那些东西了。

那个小东西,真是个惹货精。

王氏却笑道,“地主啥的不敢想,这个日子娘已经很满足了。”

陈大宝从来对陈阿福都有信心,说道,“姥姥信我娘,我娘说能当地主就能当地主。”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早晨,陈阿福起来,王氏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陈阿福看见王氏只煮了一个鸡蛋,又去小筐里拿出三个鸡蛋煮进锅。说道,“咱们家病的病,小的小,我和娘又辛苦,要吃好些才行。娘别怕钱会花完,花完再挣就是了。”

不仅把咸菜洗了拌了点糖,还让陈大宝去地里摘了两根小黄瓜拍了拌着吃。

王氏虽然觉得应该节俭些,细水长流。但女儿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反对。

饭后,王氏要去县城绣坊拿绣活,陈阿福劝她少拿些,晚上不要再做了,伤眼睛。陈名又让她沽三斤陈业爱喝的小元春,一斤晚上喝,两斤送给他。

若不是怕胡氏太贪婪,陈名还想再孝敬老娘和大哥一些东西,只有先忍着了。

另外,陈阿福又让王氏买套笔墨洗砚和一些宣纸回来,说阿禄和大宝应该学着写字了,她也想学。

王氏虽然节约,但买笔墨洗砚她还是愿意,她也希望两个孩子多读书,将来有出息。

下晌,王氏和陈阿福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今天包韭菜猪肉饺子,王氏撵皮,陈阿福包。

这是他家第一次包饺子,别说大宝激动,连阿禄都激动得不行。

几人正说笑着,陈老太来了。

她一屋就说道,“胡氏那娘们眼皮子忒浅,昨天听到你家卖针线筐赚大钱的风声,下晌就想带着一家人来你家吃晚饭,被你大哥骂了一顿,害得我也没来成。”又放低嗓门说,“村里人有说你家那些针线筐挣了四贯钱的,还有说挣了六贯钱的,真的有这么多?”

陈名笑道,“嗯,差不多。等修完房子了,就带阿禄去府城治病。”

老太太笑得一脸褶子,啧啧说道,“那筐俊是俊,却没想到能卖那么多钱。”又问陈名道,“你们的钱够吗?听说千金医馆收费贵,少说也得五贯钱。娘还存了一贯多钱,都拿去给阿禄看病。只要阿禄的腿好了,老婆子死了都能闭上眼睛了。”

陈名忙道,“那些钱是娘的棺材本,娘留着,我们的钱够了……”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陈名,又把他拉到门前看了看,说道,“娘咋觉得你的脸色好看多了呢?”

陈名笑道,“嗯,这段日子我也觉得身子骨好多了,气不紧,咳嗽也少了。”

正说着,陈业父子、胡氏、陈大虎、陈大丫都来了。

胡氏一进屋就埋怨王氏道,“还是亲戚,弟妹会做那针线筐,咋不教教我,让我家也多挣点钱?”

陈阿福忙解释道,“我娘一直在做绣活,哪有功夫做针线筐。那些针线筐都是我和我爹做的,当时也没想到能卖那么好,所以谁都没说。大伯娘若想学,今天我就告诉你。”

胡氏气道,“现在还用你说?全村的人都知道怎么做了。早干啥去了?”

陈老太在一般的情况下,还是要给胡氏留脸面。说道,“老大媳妇,是我不让老二媳妇告诉你的。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娘家。你一有了好事就忍不住回去说,你娘家的人都金贵不干活,知道了这个点子还不得到处找人来做?这么一嚷嚷,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二家还赚啥钱啊?我阿禄的腿不能再耽搁了。”

陈业也皱着眉说胡氏,“我说你这个娘们,天天说你都不长记性。二弟家难得赚点钱,你掺和什么。”

陈阿福有些好笑,还好胡氏有这两座大山压着,掀不起大风浪。

胡氏又开始表情丰富地念叨陈业如何长兄如父供陈名读书,她如何长嫂如母照顾小叔子,“……可怜我们这么辛苦,却连件绸子衣裳都没穿过。”

陈业先还听得高兴,最后这一句话又让他红了脸,皱眉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咱们都是泥腿子,天天干粗活,哪儿是穿绸子衣裳的人啊?”

陈名赶紧把那葫芦小元春递给陈业,说道,“我们这次虽然挣了点钱,还要带阿禄去府城看腿。我知道大哥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就沽了两斤小元春。等以后我们多挣了钱,再给娘和大哥……大嫂买绸子衣裳穿。”

他实在不想提胡氏,但为了不让陈业脸面上太难堪,还是提了她。

陈业红着脸推脱,陈老太说道,“老大就接着,这是老二的心意,你也的确帮了他不少忙。”

陈业才收下。

吃饭的时候,又商量了第二天修房子的事。

晚上,陈阿福等大宝睡了后,就把鸟巢和悉尼歌剧院的外形大概画了出来。她用不惯毛笔,是用炭条画的。鸟巢简单些,画得八九不离十。悉尼歌剧院只能凭着记忆画了,反正金燕子也没见过原物。画到后半夜,把图放进了空间,金燕子还没回来。

那小东西,昨天连家都没回,不知道又野去哪里了。

第二天,陈家二房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院墙要砌泥砖,又多请了一个人,一共六人。

王氏要做绣活,做晌饭的任务陈阿福就主动承担了。

…………

谢谢skyblue08的香囊,谢谢飘雪fw、赫拉@芊琳的荷包。很多亲说更新太慢,主要是清泉现在一大半精力在删减修改“农女锦绣”,等这件事完了,清泉才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新文上。对不起,亲先耐心等等,下个月就好了。

第三十九章 棠园

陈阿福一早在大宝的陪伴下去明水镇买食材。明水镇在响锣村的东面六里处,途经上水村,还经过了那个贵人的庄子。

听王氏说那个庄子叫棠园,好像主人姓楚,原在京城,后又去了府城,上水村有一半人家都租种他家的稻田。王氏是听长根媳妇说的,武长根父子是木匠,棠园管事偶尔会去武家买桌椅桶盆。

去镇上的小路离棠园有三百多米远,中间隔着一片竹林和草地,遥遥看见那片大园子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那座大院子耸立在那里,显得特别突兀。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似关上了一门富贵,也挡住了外面的劳作与艰辛。

那座豪宅离自己太遥远,陈阿福瞥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明水镇不大,只有两条街。陈阿福先去了干杂铺,说是要买点卤料。掌柜就指着八角、山奈等五样调料说,“这几样,再加点花椒、糖、酱油一起卤,哎哟,卤出来喷香。”

果真卤料很少,陈阿福记得很多卤料在古代只是药材。

她买了那几样卤料,又买了些花椒、红糖、一小坛子酱油。家里的调料实在太少。

还买了两小包饴糖,一包给大宝,另一包揣回去给阿禄。

她又去了镇上的唯一一个药铺,买了些丁香、甘松、小茴、草果等几样做卤味的药。还买了点黄芪、党参、五味子,这些中药炖汤给陈名吃了好。

真贵,这么些东西就花了她四钱多银子。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钱,花起来也没有压力。

买了卤料之后,又去买了两斤五花肉,五斤猪油、十块豆腐干、五斤粉条,买这些食材的钱是王氏给的。

到家已经巳时末,开始做饭炒菜。陈阿福谢绝王氏和陈名的帮忙,阿禄帮她烧火,陈大宝在旁边帮她递东西。

陈阿福把豆腐干卤了,肉没卤。卤肉下酒是好菜,但给这些做体力活的人吃,四斤都不够。猪肉炖粉条,炖一大锅,解馋又经饿。

当卤味一传出来,两个小正太就使劲吸着鼻子。

陈阿福觉得豆腐干差不多入味了,就拿出来一家给他们切了两片。

另外,她又弄了个凉拌黄瓜,炝白菜,冬瓜油渣汤,二米面馒头。品种不多,但量足,味道好。

干活的几人吃得高兴,都说豆腐干香,能当肉吃。

晚上,陈名也夸道,“阿福真是个能干孩子,第一次做卤菜,做出来的味道就比别人做的好吃。”

陈阿福得意道,“那是,这可是我的绝活。”

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酒楼看看,能不能走穿越女的老路子。

那六个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房子修好了。虽然茅草房又小又特别原生态,但那堵土砖墙有一人高,让陈阿福终于有了些安全感。这个小院,也只有这道墙是她满意的。家里开了两道门,一道是冲外开的大门,一道是冲老房子院子里开的小门。现在新院子和老院子共用一堵土砖墙。

房子上梁那天请客,不仅陈阿贵的媳妇高氏来帮忙了,连陈阿兰都来帮忙了。

自从陈阿福病好了,还做出了别致的针线筐,陈阿兰来向王氏讨教绣活也不在篱笆门外站着了。她会进屋,还会跟陈阿福说笑几句。

陈阿兰释放善意,陈阿福也接受。大房除了胡氏和陈阿菊,其他人都不错。特别是陈业父子,干活非常卖力,是真心帮忙。

这天家里不仅请了陈业一家,还请了陈家几家族亲、高里正家及修房子的几家人。除了陈业一家都来,其他人家只来一两个代表,还是摆了四桌。

头一天王氏问陈名道,“请不请胡老五?都是亲戚……若是不请,大嫂肯定会不高兴。”家里原来偶尔请客,都会请胡老五。

陈名说道,“若是以前,看在大哥的面上,也就请了。可上次阿福跟二癞子打架,胡老五公然帮着二癞子讹咱家的钱。他都不认咱是亲戚,咱干啥要认他?”

陈阿福也说道,“娘,你再讨好大伯娘都没用的,她不会记情。那胡家最好离远些,咱家不管有啥事,都不要跟他家有瓜葛。”

令人没想到的是,吃饭的时候,胡老五却舔着脸来了,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个少年长得非常不错,就是眼睛看人黏糊,让人不喜。他是胡老五的独子,胡为。

还真是无赖,脸皮够厚。

胡老五之所以在村里横着走,不仅因为他无赖,还因为他的四姐夫是县城的一个捕快。

胡老五一来就说着漂亮话,“都是亲戚,盖房子也不说一声,不然我也来帮忙了。”

这些人虽然心里讨厌他,但面上都不愿意得罪他,跟他敷衍着。陈名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他撵走。

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摆在两个院子的树底下,倒也凉爽。陈阿福没有上桌,也不想上桌。一个因她是主厨,一直在忙碌。还有就是烦陈阿菊,吃得比谁都多,还装出一副瞧不起这里的样子。再一个就是讨厌胡为的眼神。

今天卤了猪大肠、猪肝和豆腐干,这三样是最受欢迎的。

胡老五边吃边说道,“这个卤下水比我在县城吃的还好吃,有股子特殊的香味,咋做的?”

陈阿福呆在厨房不想理他,但看他不停地问陈名,只得出去说道,“我在镇上买的卤料,又按着掌柜说的法子做了,就成了这个味。”然后,说了那个掌柜的话。

胡老五又对陈名笑道,“阿福是个有福的,不止长得俊,还能干。”

陈名装作没听见。

请完客,就该准备去府城的事了,王氏后天要带着阿禄启程,等他们回来陈阿福母子就搬家。

听大夫说,阿禄的腿之所以会瘸,是因为骨头长歪了。大人长歪了就没法子了,好在阿禄还是孩子,要断骨让骨头重新长正,就不会瘸了。但一般的大夫没有这个技术,听说府城千金医馆的大夫有这个本事。

所以,小阿禄这次不仅要遭罪,还要在府城住至少半个月。住在府城,也只有住陈实家里。

想到小小的阿禄要承受这种痛苦,陈阿福的心都纠紧了。

她一直想跟金燕子见一面,看能不能让它再拿点绿燕窝出来让阿禄少受些罪。

这么多天,金燕子都没跟陈阿福打过照面。它白天没回来,半夜回来过四次,都是回空间放偷回来的赤金首饰,放完就走了。

这几次的首饰比前几次的更重,更好看,嵌的宝石猫眼也更大更名贵。那一堆金灿灿又镶红嵌绿的金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连给陈名的那一小条绿燕窝,都是放在装碎金的那个小包裹上。

………………

谢谢赫拉@芊琳的荷包。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不能回复读者的留言,一点上传,就显示“页面未加载完毕”。。。

第四十章 讨福利

今天晚上陈阿福才听来吃饭的高里正说,偷金大盗又流窜去了京城,做案多起,不仅偷了银楼,还偷了安王府。说是不仅五城兵马司的人,连御林军都出动了,闹得人仰马翻,到处捉拿偷金大盗。同时,还悬赏一千两银子。

陈阿福气得直咬齿,那个小东西,就是个惹祸精。它咋不偷有钱的奸商,干嘛去偷王府啊。商人钱多没地位,被偷了也没本事让御林军出面。

陈阿福还是有些担心那小东西的安全。

前几次陈阿福睡着了没跟金燕子碰上,根本不知道它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天晚上,看大宝睡着了,她就掐左手心,想赶紧把它招回来。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金燕子果真回来了,它直接进了空间,抖下来四根金条。

陈阿福惊道,“你还在顶风作案?”

金燕子唧唧笑道,“妈咪放心,这不是在京城偷的,这是在石安府偷的。”

冀北省省城石安府离这里大概有三百多里路,它半个小时就能赶回来,速度真够快的了。

陈阿福埋怨道,“你干嘛非得偷王府啊,去偷那些贪官污吏或是奸商,动静也不会搞得这么大。”

金燕子跳着脚笑了几声,又绕着燕沉香飞了一圈,才跳上陈阿福的手心喃喃说道,“福妈就不懂了吧,这叫‘燕’过留痕。我金燕子来到大顺朝走一朝,总得让人惊艳一把。目的达到了,以后我就尽量不去王府和银楼偷了。这几根金条,就是在沈大富人家里偷的。”又道,“你知道买你针线包的那些人是谁吗?”

陈阿福问,“谁?”

金燕子说,“他们是冀北省罗巡府的家人。本来我想偷那妇人的大凤头钗,躲在窗下听他们说话,才知道那家人是那漂亮妹妹的亲戚,我就没偷了。”还一副很给漂亮妹妹面子的表情。

那些人不关自己的事,陈阿福没有闲心想他们。她笑道,“怎么样,我画的房子好看吧?”

金燕子唧唧道,“嗯,是很有特色,都漂亮。”

陈阿福又道,“金宝儿,你说过我画了房子你要承我的情。”

金燕子翻了一下眼皮,很有些腹诽主人的小家子气,说道,“我是说过,情我记着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发笔小财。”

陈阿福也在腹诽它的小家子气,发财就发财,还发笔小财。

她腹诽了一下下,又商量道,“我这次不想发小财,我想让你再拿点绿燕窝出来给阿禄吃,让他少遭点罪,快点好起来。金宝儿,阿禄是个好孩子,妈咪舍不得让他遭大罪。”

金燕子一听是这事,才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说道,“阿禄的确是个好舅舅,我也想帮他,但他的病还不至于用上绿燕窝。等他断骨后,拿一点燕沉香的树皮放进他药里熬,能安神,镇痛,还能促进骨头尽快愈合。”

陈阿福一阵惊喜,连树皮都这么好,那燕沉香可真是个宝贝。又恳求道,“可我不能去定州府,他们熬药的时候你能不能去帮着放树皮?定州府离咱们这里也就五十几里路,你小半刻钟就能飞到那里了。”

金燕子答应得很干脆,“好说。”

陈阿福实在太高兴了,举起手中的金燕子在它的尖嘴上亲了一下。

金燕子先愣了一下,接着唧唧笑了起来,绿豆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雀跃道,“福妈,你把人家的初吻夺走了。不过,人家好欢喜。长这么大,还没谁敢亲我的嘴,还是你胆儿肥,又懂欣赏。”

说完,就躺去地上摊开翅膀继续乐,尖嘴张多大。

陈阿福才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挺胆儿肥,它的小尖嘴可是电锥子呢。

亲都亲了,又看金燕子高兴,陈阿福决定再讨点福利。凑过去说道,“燕沉香好处多多,金宝儿能不能给我点渣渣,我拿出去熬水喝,我们一家人身体都不好。”

金燕子还在美,听了甩了她一个媚眼,就屁颠颠地飞到树上,小尖嘴一啄,就啄出一小根牙签那么大的木棍,它把小木棍放在陈阿福手上说,“不需要熬,直接放进水缸里。喝了泡了燕沉香木头的水,保证你们一家身体越来越好。”

陈阿福拿着“小牙签”乐坏了,美人计真管用。这么多福利,可比发小财赚多了。

她又厚着脸皮道,“金宝儿,我马上要搬家了,一根不够,再给一根。”

金燕子还在激动中,又屁颠颠地去啄了一小根牙签。

之后,陈阿福又嘱咐金燕子现在是非常时期,少出去惹祸。

金燕子道,“这些东西够我筑一个房子的了,我现在不需要去偷金子,而是要去找我的小伙伴们玩,再分享分享被偷香的乐趣。”然后,黑光一闪,又不在了。

天亮后,陈阿福偷偷把一根小牙签放进了水缸。哪怕这么小小的一根,仔细闻闻,屋里还是飘浮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而且,做出来的饭更好吃了,烧出来的水也更好喝了。

上午,王氏去县城给陈实家买了些礼物。晚上,陈业拿了两斤镇上买的糕点让他们带给陈实,陈老太太也给三儿子带了件她自己做的衣裳,还说让陈实无事回来看看老娘兄长。

第二天,他们走的时候,王氏把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揣进怀里,又带了两个银角子和几百文铜钱。

陈阿福跟王氏说,“把那两个银角子给我三婶儿,你们要麻烦人家半个月呢。”又搂着阿禄说,“你是小男子汉,要坚强些。”

陈大宝听娘亲说了小舅舅治疗的过程,也眼泪汪汪地说,“小舅舅要坚强,大宝要向你学习。”

陈阿禄点头说,“只要能治好腿,怎么样我都忍。等我的腿好了,就能读书,能挣钱了。”

送走了王氏和陈阿禄,还有偷偷跟着他们的金燕子,陈阿福更忙碌了,要挑水、洗菜地、洗衣、做饭、熬药,还要收拾新房子。

阿禄走后的第三天,听从定州府城回来的金燕子说,阿禄已经在千金医馆治腿了,大夫断骨后再把骨头扶正,痛得小阿禄昏了过去。他们回陈实家休养,金燕子已经把燕沉香的树皮偷偷丢进了药里,头三天,他会每天去丢一次。

陈阿福虽然没看见,但还是心疼得流了泪。

三天后,听金燕子说阿禄恢复得不错,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陈阿福才好过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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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降价

这天下晌,陈阿福收拾妥当,就领着大宝去武木匠家。她不愿意把旧柜子旧桌子搬去新家,想买点新家具。

在村里一路走过,招来很多注目礼。

几个中年妇人就特别看不惯她,鉴于她的彪悍,也不敢惹她,只敢小声议论,“跟咱们一样,都是乡下泥腿子,还硬要装出一副城里人的作派。”

这话陈阿福是没听到,否则一定要喊冤,她哪里装了?她还在努力地向响锣村村民形像靠拢好不好。她衣衫右肩上一块补丁,深绿色的裙子洗得发白,素面朝天,还戴着斗笠,连走路都微低着头。

武木匠是这一片手艺最好的木匠,连邻镇的许多人家都来这里买家什。他家也是响锣村除了高里正家最富余的人家。

武家是个两进院子,第一进是作坊,院子里到处摆着家具和桶盆。四十多岁的武木匠正领着两个儿子在忙碌,大儿子就是小石头的爹武长根,二儿子就是陈阿菊的心上人武长生。

武长生十七岁,虽然有些黑,但长得高大,五官也不错,又有一技之长,听说俘获了许多姑娘的芳心。但由于眼光高,誓要找个特别水灵的姑娘,所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找到媳妇,急得老父老母不行。

陈大宝一进去就大声招呼道,“武爷爷、武大伯、武二叔,我家新房子修好了,要买些漂亮家什。”

武家父子跟大宝极熟,又喜欢他,都直起身来笑着打招呼。武木匠还说,“大宝喜欢哪几样,爷爷给你便宜些。”

陈大宝笑道,“那感情好,谢谢武爷爷,我承你老人家的情了。”

这话逗得武木匠哈哈大笑,他拍拍陈大宝的脑袋说,“好小子,我家小石头跟你走得近,小嘴都比以前甜多了。”

武长生笑着跟陈阿福打招呼,“阿福妹子,看看你喜欢哪几样。”

由于脸黑,显得牙更白。单眼皮,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形。身上虽然有木屑,但依然能看得出衣裳洗得很干净。

这个男人,应该是陈阿福穿越过来遇到的最干净的古代小农民了。而且,态度坦荡,处事大方。

陈阿福对他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她摘下斗笠,笑着说了自家需要哪些东西,炕柜、炕桌、桌子、箱子、碗柜等大件各一样,还有六个高凳子、两个小凳子,一个大木盆、三个小木盆、两个桶。

她虽然没打算在那个小草房子里久住,但至少一年还是会住的。所以该有的都要有,但也不会多做。

武长生热情地领着她看了一圈家具。他家做的家具分了几个等级,有好木头做的,打磨得光滑,又刷了漆雕了花的。又有边角余料拼着做的,连漆都没刷的。前者太好她买不起,后者太孬她不愿意使。她看中了中下等价位的,木头不太好,没雕花但刷了漆的。除了碗柜和炕柜,其它的都有现成的,说好那两样做好后一起送去她家。

这些东西算下来大概要花一贯六百二十文,武长生咧着白牙先笑道,“大宝跟小石头玩得极好,你们又一次买的多,就收一个整数,一贯五百钱吧。”

陈大宝赶紧道了谢。

本来武木匠还大方地想说熟人就抹掉二十文零头,见儿子一下少收了那么多钱,气得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再说。

武长根也没想到弟弟能越过父亲把价格定下来,还降了那么多,看了他两眼,没吱声。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说,“怎么好让你们降这么多,该多少是多少。”

武长生赶紧说,“降得不多,别的客人买的多,也是这么降。”

陈阿福谢过,交了三百文的定金。陈大宝还想留在武家玩,陈阿福没同意,说要去古桥村看看还有没有肉卖。陈大宝一听买肉,马上就跟着娘亲走了。

陈阿福是想明天去县城的馆子瞧瞧,看能不能把卤味的方子卖了。她手里只剩下三十两银子和几百文大钱,不好把大银锭子拿出来让武家找零。

她也不想靠卖卤味吃食挣钱,做小食摊生意太辛苦,家里又没有闲人。若县城的卤味真的像红烧肉,不如把那个方子卖了,得多少是多少。

古桥村在响锣村的西面,不到一刻钟就走到了。肉摊上只剩下一副猪大肠和一小条瘦肉,还有两根猪骨头。古人不喜欢吃瘦肉,但瘦肉卤好了也很香呢。

陈阿福把猪大肠和瘦肉都买了,花了三十六文钱。

陈大宝看到买这么多肉,问道,“娘,咱家要请客吗?”

陈阿福笑道,“不请客就不能吃肉了?”

陈大宝说,“不是,我是想等到姥姥和小舅舅回来,咱们再买这么多好吃的。”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手道,“真是好孩子,娘买这么多肉是有用处的。”

刚回家,就看见金燕子领着七七和灰灰来了,正在院子里“嘎嘎”叫着,陈名边编着草席边看着它们笑。

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身上唧唧说,“咱们家的新房子修好了,晚上我领着它们住新屋,就吵不到姥爷了。”

陈阿福笑着说“欢迎”。

七七和灰灰高兴地冲她叫着,“娘亲,娘亲。”若是背过身去,还以为是大宝在叫。

然后,又冲大宝叫着,“大宝,大宝。”声音又像陈阿禄。

陈名看陈阿福手里拿了这么多肉,不赞同地说道,“就三个人,买这么多肉干啥?钱要慢慢花。”

陈阿福笑道,“我是要把这些东西卤出来,明天拿去县城看看,能不能把卤味方子卖了。”

她拿大肠去洗的时候,还让大宝带着三个小东西去新院子玩。她看到路过她家的人都冲院子里瞧,怕有人打它们的坏主意。灰灰只要不说话,没人会瞧得上它,主要是七七长得太好看。新院子院墙高,没人看得到。

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太小心了,那些人一打主意,它们就会飞上天。再说,它们两个可是林子里最聪明的鸟,即使被捉去了,也找得到回家的路。”

陈阿福轻声道,“若是被关起来了呢?”

金燕子说,“我会想办法把它们弄回来。”

陈阿福听了,才没去管它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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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放鸽子

为了味道更好,晚上没有卤,而是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卤。由于水缸里有燕沉香木头,陈阿福怕卤出来的肉会变味,还专门挑了一桶水另外放着。

一大早起来把肉和大肠卤上,早饭吃了一些,又留了一点给陈名晌午吃,带上大半。

陈名一大早也起来了,他不放心,想陪着陈阿福一起去。陈阿福可不敢把他累着,虽然他的身体好些了,但还是不能劳累。便说要把金燕子带上,他才放了心。还让陈阿福去喜乐酒楼,虽然它在三青县的酒楼中属于第二大的,但价格公道,也不欺负平头百姓。

七七和灰灰见金燕子要去,它们也非得跟着。陈阿福只得让它们在篮子里呆着,不许到处飞,还嘱咐它们不要说话,省得有人惦记。

把它们装进篮子,又搭上布。头戴斗笠的陈阿福拎着装卤肉的篮子,陈大宝拎着装小鸟的篮子,去村头坐高老头的驴车。

今天赶集,许多人都背着东西去县城里卖。

卤肉非常香,车上的人不敢问陈阿福,都问陈大宝,“你们篮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陈大宝说,“是我娘卤的肉,我们拿去县城卖。”

赶车的高老头笑道,“这么好的味道,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宝笑眯了眼,说道,“承高爷爷吉言了,我也这么觉得。”

到了三青县城,高老头说驴车下晌未时在城门等,过时不候。

进了县城,陈阿福把斗笠又压低了些,还低着头,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原主就是在这里被欺负死的,她可不敢大意。

金燕子知道自己长得其貌不扬,大大方方飞了出来,贴在陈阿福的的衣襟上看风景。另外两个小东西则是只把小脑袋钻出来,四处望着人世间的繁华和喧闹。

他们问了喜乐酒楼的方向,便向那里走去。路上看到一个干杂店,陈阿福问了卤料有哪些,掌柜一指,还是那几样,她心里又多了些把握。

没想到还看到了锦云绣坊,陈阿福便领着陈大宝走了进去。锦云绣坊很大,有三层楼,布置得琳琅满目。有绣屏、绣扇、头花、吊坠等装饰物,竟然还有布匹和成衣。小二听说他们不卖绣品,看他们又不像是能买得起这里东西的,便没再招呼他们,但也没撵。

陈阿福见所有的成衣扣子都是一字扣和算盘疙瘩,想着若是那个丽人经营得好,还真能大赚一笔呢。

哪怕古人聪慧,根据菊花盘扣又自创出什么梅花盘扣、荷花盘扣,但肯定不会在短时期内想出双层盘扣和吉字扣,这些陈阿福都知道。

但她还是不敢把这些盘扣设计卖出去跟那个丽人打对台,金燕子说那些人是巡府的家眷,不是她这种小百姓能惹得起的。等一年以后再说吧。

逛完这两个地方,也快到晌午了,他们急步向喜乐酒楼走去。

路上,陈阿福给陈大宝买了一块枣糕吃。结果,那七七和灰灰也吵着要吃,陈大宝只得自己吃一口,再喂它们吃一口。

突然,几个男人把他们拦住了,一个人指着陈大宝手里的篮子说,“这只鸟长得可真俊,小爷我要了。”

说话的那人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二十岁左右,穿着锦缎衣裳,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扇子。另外两人是下人。

那人的话声一落,一个下人便掏出了一两银子。

原来,七七吃得高兴,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美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鲜艳夺目。再加上伸长小脑袋要吃食,小模样极可笑。

陈大宝后退一步说,“几位大爷,这鸟我们不卖。”

“哟,小泥腿子,小爷想买这只鸟是看得起你,今天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那人霸道地说。

这是要强买了?不,应该说是强抢。一两银子,只够买七七的一根毛。

陈阿福没有说话,她怕把那几个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有金燕子在,也不怕七七会被欺负。

金燕子一下子飞了起来,盘旋在陈阿福的头顶唧唧叫着。它是在说,“福妈,让大宝卖给他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他们不是要强买吗?咱们就放鸽子’,让他们鸡飞蛋打。”又对七七叫了几嗓子。

陈阿福吓一跳,连“放鸽子”这种事都知道,金燕子还真是一只知识全面的鸟呢。

自己的确惹不起这几个男人,既然金燕子出了这个好主意,她也只有照做。便对大宝说道,“儿子,这几位大爷喜欢,就卖给他们吧。”

那几个人哈哈笑道,“这就对了。”然后把一两银子丢在陈大宝的篮子里,砸得灰灰“嘎嘎”直叫,又把七七抓进了手里。笑道,“走,爷带你回家过富贵日子。”

七七大概听懂了金燕子的话,也没反抗,被那几个人抓走了。金燕子也飞了起来,盘旋在高空。

那几个人一走,大宝就咧开嘴大哭起来,“七七,我的七七,不卖……”

陈阿福低身给大宝擦着眼泪,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大宝别哭,有金宝在,七七会回家的。”

陈大宝听了,才止住哭。挂着眼泪问陈阿福,“七七真的能回家吗?”

陈阿福点头道,“金宝多厉害啊,肯定能把它带回家。”

她把那个小银锭子揣进怀里,心中暗哼,没想到有人上杆子来送钱。

喜乐酒楼也是三层楼,朱门雕花窗,很是气派,里面的生意也很好。小二并没有因为他们衣衫破旧就看轻他们,还是热情地把他们请到一张小桌旁。

陈阿福先看了菜谱,什么酱肘子、胭脂烧鹅、蜜酿蝤蛑、蒸鲥鱼、炉焙鸡、糖蒸茄、五香卤肉、青虾卷等等,共有几十道菜,许多菜名陈阿福都没听说过。

她要了一个五香卤肉,一个相对便宜的宫保肉丁,一个素菜汤,两碗饭,一共一百二十文。

小二没有走,而是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旁。陈阿福才反应过来,人家是看他们两个穿得破旧,怕他们吃霸王餐。赶紧从包里取出一串钱加二十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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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卖方子

“好嘞。”小二拿着钱走了。

陈大宝看娘亲花这么多钱,又心疼了。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娘,咱们是来卖肉挣钱的,咋还花这么多钱啊。”

陈阿福悄声道,“要先尝尝酒楼的味道。若是酒楼的五香卤肉比不上咱们的,咱们才能卖方子。”

“那要个卤肉就够了,干嘛还要宫保肉丁呢?”陈大宝又说道。

这个小抠门。陈阿福解释道,“娘是想看看古代……哦,就是这个酒楼做菜的实力。”

菜来了,五香卤肉还是比较像红烧肉,少了些特殊的卤香味。保宫肉丁做得还比较地道,陈阿福觉得跟自己的水平差不多。宫保肉丁是前世刘旭东喜欢的家常菜,陈燕燕很下了些功夫学这道菜,做得非常拿手。

这个酒楼在县城还不算最好的,陈阿福也不敢轻视古代的饮食文化了。看来,除了卤味,卖菜谱的路几乎是行不通的了。

两人肚里都缺油水,除了素菜汤,所有的菜都吃完了。

他们吃完饭,陈阿福就对小二说,“我想见见你们的掌柜。”

小二的鼻子好使,早就闻到他们篮子里发出一阵阵特殊的香味,心中便有些了然。

他让他们等等,自己上了楼。不一会儿,又来把他们请入三楼一间房内。进了屋子,陈阿福在左手心上掐了一把,她要把金燕子召唤回来。她之前吃饭的时候都是戴着斗笠的,总不好跟人谈话还戴着斗笠。

屋内的布置像是办公室,有书案,有柜子。一个二十多岁穿绸缎长袍的年轻男人坐在案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站在一边。两个人看到陈阿福都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县城还有这么出色的小娘子。虽然布衣荆钗,却令人眼前一亮。除去精致的眉眼不说,还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中年男人道,“我就是许掌柜,小娘子找我何事?”

陈阿福说道,“我们家有一个卤味祖传秘方,因为家里穷,又遇到急事,想把这道秘方卖了。”说着,就把篮子上的布打开。

许掌柜和那个年轻人早就闻到那股特殊的香味了,他们撕下一点卤肉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番,都道,“嗯,不错,比五香卤肉又多了些特殊的香味。猪大肠这么卤起来,更好吃。”

那个年青人问道,“你们想卖多少钱?”

许掌柜又介绍道,“这是我们酒楼的东家杨大爷。”

陈阿福喊了声,“杨大爷,”又说道,“如今我父亲有病,弟弟的腿又瘸了,家里急等着用钱,所以才来卖这个祖传秘方。我听说喜乐酒楼价格公道,信誉好,不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才找来的。杨大爷就看着给吧,若价格合适,我们就卖。”

她心里的价位是五十两银子。若高于这个价就卖,若低于这个价就不卖。这东西是可以保密的,不像盘扣,一出来人家就容易学会。

杨大爷沉吟了一下,给许掌柜使了个眼色。许掌柜说道,“这道卤味虽然不错,但跟我们店里的五香卤肉味道相差不大。这样吧,我给个公道价,四十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没达到陈阿福的心理价位,但差距不算大,说明他们不是店大欺客的主。若是有机会,还能继续合作。

陈阿福心里这么想着,却摇头说道,“这个价格,恕我不能卖。对不起,打扰了。”说完,就牵着大宝的手往门口走去。

杨大爷一下子把大扇子打开,呵呵笑起来,“你这个小娘子,还是急性子。凡是经商,就是要允许讨价还价。你不同意,可以还个价,干嘛这么着急走啊。我再添十两,五十两,怎么样?”见陈阿福停下没言语,又道,“再添五两,这已经是最多的了。”

许掌柜愣了愣,暗道大爷是很稳的人,怎么一下子加这么多的价?

五十五两,超过预期目标一点点,陈阿福还是比较满意。粲然笑道,“好,成交。”

似乎连窗外的鸟儿都在庆祝陈阿福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唧唧喳喳地叫着。其中一只就是金燕子,它正跟几只鸟站在窗棂外的树枝上。

它已经很不耐烦了,唧唧叫道,“就你事多,事事离不开我,我要再给你找个保镖。”

许掌柜先起草了一份协议,其中还包括那条不能再卖给其它人的经典条款。陈阿福没有异议,她和许掌柜签字按手印。

陈阿福要领着大宝去厨房,杨明远笑道,“这孩子就呆在这里吧,厨房太乱。”

陈阿福见这位杨大爷眼神清明,不像个坏人,还有金燕子守在窗边,也就同意陈大宝在这里玩。还轻声交待他,“你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淘气,娘过会儿就回来找你。”

陈大宝点头道,“娘放心,大宝知道。”

陈阿福去厨房看了他们的调料,又悄悄对许掌柜说了多出来的几味中药。许掌柜还是有些吃惊,自己亲自跑去买了。

炒卤料的工序跟酒楼厨师一样,只不过是多出几味中药材。陈阿福看着那个厨师把肉卤好,味道一样,她也算把徒弟带出来了。

当她回到那间小屋,竟然看到陈大宝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正跟灰灰玩得高兴,杨大爷在一旁也看得兴味盎然。

没有七七和金燕子,灰灰成了当然主角,张着大嘴又笑又说话,“姥爷、娘亲、大宝、尿尿”一气乱喊,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陈大宝看见陈阿福了,起身迎上来说道,“娘亲,这是杨超哥哥,这是杨茜妹妹,他们都喜欢灰灰呢。”

那两个孩子,男孩大概五岁多,女孩四岁左右。都穿着绸子衣裳,长得眉清目秀,跟杨大爷有几分相像。他们抬头很有礼貌冲陈阿福叫道,“婶子。”

陈阿福红了脸,她还没嫁人呢。赶紧笑道,“叫我陈姨就好。”

那两个孩子又叫了声,“陈姨。”

许掌柜把刚卤的肉拿了一盘给杨大爷偿,杨大爷尝了点点头,又让几个孩子来吃了些。那个男孩直叫着好吃,也不想逗弄灰灰了,站在桌前大口吃着卤肉。

杨明远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五个十两的银锭子及一个五两的银锭子交给陈阿福。笑道,“若以后陈小娘子有了好方子,再来找我们酒楼。”

第四十四章 购物

陈阿福点头应是,把银子接过来,又把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说,“杨大爷能帮我换成十个一两的银锭子吗?”

杨明远又换了小银锭子给她。

又赚了一笔,陈阿福喜上眉梢,对大宝说,“大宝,咱们该走了。”

杨超和杨茜一听他们要走,就舍不得了,特别是杨茜,眼泪都涌上来了。说道,“再多玩一会儿吧,我们喜欢灰灰,舍不得它。”

这两个孩子被教育得很好,没有轻视穿着破旧衣裳的陈大宝和她,也没有强要灰灰。陈阿福对他们的印象非常好,对精明的杨姓商人的印象也好了起来。能如此教育孩子,人品应该不错,若以后再想到好吃食了,可以继续合作。

杨明远起身把女儿抱起来哄道,“茜姐儿乖,陈家哥哥和灰灰再不回家,就晚了,出不了城门了。”

杨茜没有再强留灰灰,但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陈大宝很不忍心,忙说道,“茜妹妹,改天你和超哥哥到我家来玩。我家不仅有灰灰,还有金宝和七七,金宝的叫声非常好听,还特别厉害。七七长得跟茜妹妹一样漂亮,也会说很多话,还会背诗呢。”

陈超和陈茜听了一脸向往。

陈超还鼓着眼睛说,“能跟我妹妹一样漂亮,那得有多漂亮。”

陈大宝看了杨茜一眼,重重点了点头说,“是呢,跟茜妹妹一样,非常漂亮。”又说,“我们家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响锣村,坐驴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陈超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又说,“大宝弟弟无事就带着灰灰它们来县城玩,我家离这里不过两条街。若我爹爹和我们不在酒楼,就让许掌柜领你们去我家。”又对许掌柜说,“许爷爷,听见了吗?”

许掌柜赶紧笑道,“好,听大少爷示下。”

几个孩子把友谊进行到这一步,两家大人也只得表示认可。

因为陈大宝和灰灰的攻关做得好,杨明远还让许掌柜送了一只酒楼的香酥鸭给他们。

陈阿福两母子出了酒楼往南城门走去。他们路过一个小布庄,这里的布比锦云绣坊的便宜,陈阿福进去买了几块细布,二十几尺粗布和两床弹好的棉絮。她准备给家里人一人做套衣裳,再给自己和大宝做床被子和褥子。这一下子就花出去一两银子二百多文钱。

真够贵的了,怪不得乡下许多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都会穿补丁衣裳。

她又花五十文钱买了一些布头,无事做些玩偶,可以给大宝玩,或许还能卖点钱。

然后,在路边喊了辆驴车,把东西放上去。又去买了一大一小两个锅、一个壶、一套碗筷、一套茶碗等一些家什,这些要拿去新家。又买了一个铜镜、一盒香脂、牙粉以及腻子等物,还买了十斤白面、十斤精米、十斤菜仔油。这些又花了二两多银子。

来了大顺这么久,她第一次当了个购物狂。

感觉真好!

出了城,已是夕阳西下,陈大宝张着的嘴才闭上。虽然他知道娘亲又挣了那么多银子,但还是惊讶她的花钱速度。

他悄声在陈阿福的耳边说,“娘,咱们连一亩地都没有呢,不能把钱全花了。”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手,悄声说,“娘知道。”

回到家,陈名已经非常着急了,看见陈阿福两母子平安回来,才放下心。

一看到车夫帮着把那么多东西搬下车,又有些眼晕。他猜到阿福把方子卖了,但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呀。听说菜谱卖了五十五两银子,眉梢才有了些笑意。

陈阿福要拿二十两银子给他,他坚决不要,说道,“你还年青,大宝又小,你们要多攒些钱买田地。”

陈阿福想着反正自己的也是他们的,以后一起发财。再说,自己放在空间里更保险,也就收了起来。

陈名看见只有灰灰回来了,又问金燕子和七七去了哪里,听大宝讲了经过。吃惊道,“金宝真能把七七领回来?”

陈阿福对金燕子有充分的信心,笑道,“它们在更远的深山里都被金宝领回来了,何况是在县城。”

晚饭前,陈名让陈大宝给陈业家送去了一半香酥鸭。

大宝回来的时候小脸气得通红,愤愤说道,“姥爷,我把香酥鸭送去,大姥姥说咱家不知用什么手段弄了钱,成天胡吃海喝的,不是卤肉就是大肉饺子,再不就是香酥鸭。把钱都浪费了,也不说感谢大姥爷和她的养育之恩,还让姥爷跟三姥爷学呢。我跟她说香酥鸭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她还不相信。”

陈名气得沉了脸,还是说道,“大姥姥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太姥是长辈,大姥爷曾经帮过咱们,这些情咱要记着。”

陈阿福暗诽不已,那胡氏还真是极品到了灭绝师太的级别,向别人要东西要得这样理直气壮和不要脸面。

她恍忽听陈名和王氏聊天,好像大房的新院子就是胡氏背着陈业和陈老太跟陈实哭着硬要的。陈实感念陈业,又知道陈业好面子,这话不好跟他讲,只得咬牙给大房修了院子。也就再没回过村,连上年过年都没回来,他不敢回来了。这话是陈实在走之前跟陈名悄悄讲的。

吃饭的时候,陈阿福看陈名还在生气,劝道,“爹别气,不管她怎么说,咱打定主意不给就是了,她的毛病可不能惯着。我也知道我奶和大伯好,以后咱们强大了,不怕胡氏惦记了,再好好孝敬和感谢他们。还有阿贵哥,这些帮了咱们的人,咱都记着。”

晚上,没有七七作伴的灰灰不自在,“嘎嘎”叫着不肯睡。陈阿福先还好脾气地哄,看它叫的没完,声音又特别大,怕把陈名闹犯病,只得把它那间房的门窗都关好。

躺在床上的大宝也在念叨,“娘,天都黑了,金宝咋还没带七七回来呀?”

陈阿福又哄道,“睡吧,等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七七就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鬼主意

半夜,陈阿福正在做梦,就被金燕子用翅尖挠醒了。明亮的月光透过小窗,看到金燕子的小绿豆眼贼亮贼亮的。

陈阿福惊喜道,“回来了?七七呢?”

金燕子小声唧唧道,“七七已经回屋了,我来给福妈送大礼。”

陈阿福一愣,“给我送什么大礼啊?”

金燕子唧唧道,“我偷金大盗光顾那坏人的家,当然得顺手牵金了。这是意外之财,就孝敬妈咪了。”

说着,一抖翅膀,从里面掉出两个大金锭子。也没等陈阿福说话,它就飞去了新院子歇息。

陈阿福掂了掂金锭子,一个有二十两,这就是四十两金子,四百两银子了。

想想那恶人,金燕子就当惩奸济贫了,这两个金锭子陈阿福收得也没什么压力。她轻笑了两声,把金子放进了空间,乐得好久没睡着觉。

看到大宝的眉头还皱着,小红嘴还嘟着,一定是睡梦中都在想着七七。她的心一片柔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第二天一早,陈大宝睁开眼睛,真的听见了金宝和七七、灰灰的叫声。

他翻身起床,连衣裳都没顾得穿,就跑去了新院子。晨光下,七七的羽毛更加鲜艳夺目,大宝过去把它抱在怀中直乐,勒得七七“嘎嘎”直叫。他还想去抓金燕子,被它躲开了,它可不想受他没轻没重的蹂躏。

这也让陈名连呼不可思议。

陈阿福暗乐,还有你更不可思议的。

她在没人的时候悄悄问金燕子,若是那个男人发现七七跑了又破了财,会不会找到自家。

金燕子反问道,“谁说他家破财和七七跑了有关系?”又说,“只要陈大宝不脑抽地抱着七七去县城显摆,他们是发现不了的。”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来。

金燕子又问道,“妈咪,你想不想挣钱?”

陈阿福一阵惊喜,这小东西终于想通要帮自己挣钱了?她赶紧把它捧在手心里,高兴地说道,“当然想了。”

金燕子伸长脑袋唧唧叫道,“那咱们就带着七七去省城或是京城,那里远。你把七七卖个高价,就赶紧往回赶,两天后我再把七七带回来。七七长得好,又会说话,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然后,一副你看我多聪明,快表扬我吧的表情。

陈阿福一阵失望,这是什么鬼主意?这是犯罪!

她忙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这么赚钱。”

金燕子睕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福妈还是假正经。不是有句话吗?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陈阿福说道,“你领会错那句话的意思了,不能断章取义。”

金燕子不高兴了,唧唧叫道,“福妈以后也别怨人家没帮你发财。曾经有一条发财路摆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然后,一扇翅膀飞走了。

陈阿福的发财大计又暂时搁浅。

不过,新增加了五十几两银子,还有见不得光的几百两银子,她的家底已经很丰厚了。做为资深吃货,陈阿福便不愿意再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哪怕不一定天天吃肉,但炒鸡蛋、蒸鸡蛋、卤豆腐干、烙白面葱油饼、糖酥饼等换着花样的做,就是玉米面蒸的发糕都会往里放红糖和枣子。

其实她更想天天吃肉,却不敢天天去买肉,怕别人看了议论。想着若是冬天就好了,一次多买些。

她倒是做的开心,陈名和陈大宝则是痛并快乐着。一边是吃的高兴,一边是心疼花多了钱。

陈阿福便会劝道,“你们不用担心,以后我还会想法子挣钱。咱家肯定能当上比高里正还大的大地主。”

这段时间,除了她出去挑水、浇菜,或是买东西时偶尔被几个男人反复偶遇、热情招呼甚至主动帮忙外,陈阿福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舒心。

作为现代人,特别是作为现代美女,被男人表示好感已经习以为常,问题是向她表示好感的这几个男人都太差强人意。

一个没有她高,腿还稍微有些跛。一个岁数有些大了,跟陈名差不多,脸上还有几颗麻子。还有一个头发有些少,年纪轻轻脑袋就成了“地方包围中央”,头发束在头顶像个小犄角。

关键是,这几位的个人卫生特别差,牙黄,衣裳脏,还有些味道。

陈阿福还是比较忧伤,难道立了女户,带着一个拖油瓶,还曾经是个傻女的女人就只能被这些人惦记?

被他们惦记,还不如没有人惦记。

若是这样,她宁可一个人带着大宝过。或许,这辈子她也只能是单身了。

忙碌之余,陈阿福就开始做被褥,还做了几个小鸡玩偶,这些东西都简单。衣裳裤子复杂,她总不好说这些她也会,只得等王氏回来“教”她。

而陈大宝的日子却是快乐的。他每天上午在家学习一个时辰后,便会带着灰灰和七七出去玩。上午带它们去村东边玩,那里空旷,它们在前边飞,陈大宝在后面追。

下午就去村西边,那里柴火多,顺便捡些柴火,家里的麦秆已经烧光了。

有时候,小石头和四喜子也会来跟着一起玩。

特别是小石头,几乎每天都要来陈家玩。他非常喜欢吃陈阿福做的发糕和葱油饼,说比他家做的香得多。他隔三岔五还会送大宝一些木头玩具,小木刀、小木马、小木鸭子,还打光了刷了漆。

小石头说这是他二叔做的。这让陈大宝对武长生的好感第二次直线上升,第一次直线上升是武长生看不上陈阿菊。

金燕子难得在家,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跑去林子里玩。七七和灰灰不愿意跟着去,它们已经把陈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喜欢跟陈大宝玩,吃陈家的饭,更喜欢福妈身上特有的香味。

村西边有一片地段树林比较密集,还真遇到过对七七和灰灰起坏心的人。七七和灰灰真是最聪明的鸟,一看情况不对,就展翅飞上了天空。

那人气不过,踢了陈大宝几脚,还把他推到地上。

七七和灰灰又一个俯冲,啄了那个人几口后又直冲云霄,那个人就再不敢来招惹他(它)们了。

第四十六章 做客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二十三,阿禄已经去府城半个月了,应该要回来了。一到午时初陈名就会坐在树下编筐篓,不时往东边眺望。午歇也只进屋打个盹,又出来继续眺望。直到夕阳西下,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才失望地回屋。

陈阿福的心也提了起来,不时出来往东边望望,连下晌在村西头遛鸟兼捡柴火的陈大宝都会在回家前带着七七和灰灰去东边逛一圈。

二十四日巳时初,陈阿福正在炕上做褥子,陈大宝在练习写字,突然听到坐在房檐下的陈名在问,“你们找谁?”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高声问,“请问陈大宝的家在哪里?”

陈阿福往窗外一看,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杨超正把着车窗伸出脑袋往外瞧。

她心里暗道,那杨大爷还真不客气,自家跟他也没什么深交,咋就真让他儿子来了?

但来者是客,何况还是合作商的孩子。她边下炕边对大宝说,“儿子,快,杨超来了。”

陈大宝听了,赶紧放下笔跑出去,大声叫道,“杨超哥哥。”

杨超下了车,咧着大嘴笑道,“大宝,我想你家灰灰了。”

陈名还在发愣,不知道外孙怎么会认识富家少爷。陈阿福也出来了,笑道,“贵客来了,快请进。”又跟陈名说了这孩子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

陈名听了也赶紧起身相迎。

陪着杨超来的,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厮立冬,还有赶车的老杨伯。他们手里拎了两条肉,四根猪蹄,两包糖果,一大提葡萄。

看来,他们要在自家吃晌饭了。

陈大宝问,“咋没看到茜妹妹呢?”

杨超道,“我爹不放心妹妹来,就让我一个人来了。”又实诚地说,“若是我这次好玩,下次就带妹妹来。”

陈阿福让大宝陪着他们去新院子里玩,七七和灰灰正在那边等小主人等的无聊,采在架子上跳来跳去。金燕子不在家,又去了山里。

陈阿福给他们煮了山楂汤,又把葡萄洗净了拿过去,就开始煮饭,陈名帮着烧火。

杨超看到灰灰和七七,喜欢得不行。特别是看到七七眼睛直冒光,说道,“七七果真漂亮的紧,跟我妹妹一样好看。”

他抹了抹七七的毛又说,“我让我爹爹去买了两只鹦鹉回来,可教了它们好久都不会说话,比灰灰和七七差远了。”

陈大宝更得意了,说道,“七七,背个‘杜康’。”

七七便摇头叫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声音跟陈名一样。

灰灰也不甘势弱,跳着脚地叫,“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声音跟大宝一样。

大宝红了脸,杨超笑得肚子痛。

正玩着,小石头来了,他是来送牛奶的。他家黄牛前天生了小牛犊,陈阿福听说后,就去武家问了长根媳妇,说是阿禄回来后能不能每天去买点牛奶回来给他补身子。

长根媳妇嗔道,“那是啥好东西,还需要买?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喝牛奶,不喜欢那股子膻味。以后每天我让小石头给你们送些过去,那小子,可吃了你家不少好东西。”

这两天,每天上午小石头都会来送一小葫芦牛奶。

之后,陈大宝又把杨超、小石头和立冬领着,跑去村东面“遛”鸟。两只鸟在天上飞,三个人在地下追。

一会儿,他们跑在小树林里,一会儿,他们又跑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田埂有些窄,立冬便会牵着杨超慢跑。

蓝天下,两只鸟时尔低空盘旋,时尔高空飞行。当它们快靠近棠园的时候,陈大宝大叫道,“不要去那里,回来。”

七七和灰灰绕了个弯,又往回飞。

当几个人回到家里时,都已大汗淋漓。

陈阿福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给杨超和大宝洗了澡,重新换上衣裳。又给小石头把汗擦了,留他在家吃晌饭。

晌饭做了红烧肉、溜肉片、炝白菜、腌水拌茄子,猪蹄汤。还做了道点心,油煎奶香南瓜饼。

在新院子的树下搭了张桌子,陈阿福领着大宝和杨超、小石头在这里吃饭,陈名陪老杨伯和立冬在旧院子里吃饭喝酒。

杨超大呼这里的菜比他家酒楼里的菜还好吃,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尤其喜欢吃南瓜饼。

陈阿福笑道,“喜欢就多来家里玩,陈姨给你做。”

杨超不客气地点头道,“好,下次再把我妹子带上。”又道,“陈姨,我妹妹最喜欢吃好吃的点心了,能不能带点南瓜饼回去给她吃?”

陈阿福点头笑道,“好。”

陈大宝则是大吃红烧肉,小石头不停地啃着猪蹄子。这两小子,可过足了肉瘾。

吃完饭,杨超还不想走,说再玩会儿。他舍不得大宝,更舍不得灰灰和七七。

老杨伯劝道,“大爷让少爷吃完晌饭就走,若是少爷不听话,以后就来不成了。若是少爷听话,下次还能来。”

然后,立冬便抱着哭闹的杨超上了马车。

陈阿福又把一筐刚摘的新鲜菜蔬和一油纸包奶香南瓜饼拿上马车,说道,“刚摘下的菜蔬,吃个新鲜。”

小石头走的时候,陈阿福又给他包了一小包糖果和一包南瓜饼带回去。

闹了一上午,陈名和大宝都有些疲惫,他们上炕歇着。陈阿福则把厨房收拾了,又把剩下的一条肉抹上盐,凉在房檐下。

她刚做完这些,就看见一辆牛车往自家门口驶来,王氏坐在上面,阿禄躺在上面。

阿陈福兴奋地大声喊道,“爹,我娘和阿禄回来了。”然后,向门口跑去。

她把阿禄扶下车,又把车上的几包东西拿下来。王氏把二百文的车钱给了车夫,又让大宝给车夫端了碗水来喝,把他送走。

阿禄已经能拄拐走路了。陈阿福捧着他的脸看了看,他更瘦了,显得眼睛更大,酒窝更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还好。

他若是陈大宝,陈阿福肯定会亲两口。但这个孩子已经十岁了,怕把他吓着,陈阿福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脸蛋,心疼地说,“阿禄终于回来了,姐姐这些天好想你。”

阿禄的小脸都羞红了,小声说道,“姐姐,我也想你,想爹和大宝。”

第四十七章 家具做好了

清泉加更了。

………

几人进了屋,让阿禄躺在炕上,给他擦了汗,换了衣裳,又给他们热了饭菜。

王氏边吃边简单讲了府城之行。治病的过程还算顺利,就是阿禄遭了大罪,断骨的时候都痛昏过去了,醒来又后痛得直哭,听得陈名几人都流出了眼泪。

不过,伤势恢复得非常好,连千金医馆的大夫都说恢复得比别人都要快。治病、买药,还带了二十几包药及十几贴药膏回来,总共花了十二两五钱银子。

王氏又说,他们这半个多月都住在陈实家,陈实一家帮了很多忙,给的银角子他们说什么都不要。

因为还剩那么多钱,走之前,王氏去布庄给他家五口一人买了块绸子做衣裳,还是把那两个银角子悄悄留在他家了。

又说陈实家的日子远不像这些人说的那么好过,小院子极小,又节省,每天炖点肉只给阿禄吃,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吃不上。陈实给大房修房子,还借了几两银子,前几个月才还清。陈实媳妇张氏对胡氏一肚子怨言,说是再也不愿意回响锣村了……

陈实好面子,之前跟陈老太和陈业兄弟总是报喜不喜忧。挣了钱,也愿意孝敬老娘和两个哥哥,时常给家里带钱带东西。被胡氏痛宰一刀后,也顾不得面子了,由着张氏把老底说了出来。他们在府城做的是小生意,天天起早贪黑地忙碌,一个月挣的也不到十两银子。府城生活贵,又要供两个儿子读书……

听得几人一陈唏嘘。

几人说了一阵话,陈大宝又汇报了七七和他娘又挣了一笔钱,还跟喜乐酒楼搭上了关系,让王氏和阿禄欣喜不已。

阿禄看姐姐的小眼神更崇拜了,说道,“看三叔家的生意,不好做,银子也不好赚。怎么姐姐就那么能干,轻轻松松赚了那么多?”

陈阿福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做事要善于动脑筋,要做别人没有想到的东西,这样才能多赚钱。”

陈名教育阿禄和大宝道,“听到了?阿福说的是金玉良言,不管做什么事,包括做学问,都要善于动脑筋。”

阿禄和大宝直点头。

王氏和阿禄歇息了一阵后,才让大宝去大房把陈老太请来,顺便再请陈业过来吃晚饭。

不大的功夫,陈老太就跑来了。

老太太搂着陈阿禄又是一阵哭。

王氏把自己在府城给老太太买的一斤糖果拿给她,又把陈实给老太太买的点心拿给她。

接着老太太问了这次他们的花费,王氏老老实实说了十二两银子。

老太太吃一惊,“你们怎么有那么多钱?”

陈名小声道,“卖针线筐挣了些钱,阿福做针线包又挣了些钱。”

老太太看陈阿福的眼神更满意了,说道,“阿福果真是能干的。你要记着你爹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要一辈子孝敬他。”

陈阿福笑道,“奶放心,我一直记着呢。不仅要孝顺我爹,还要孝顺你老人家。”

老太太更高兴了,又嘱咐道,“千万别说你们做针线包挣了那么多钱,也别说阿禄治病花了多少钱。胡氏那娘们,眼皮子浅。”

王氏又把陈实家的实际情况说了,听得老太太抹起了眼泪。

老太太还埋怨陈实道,“那傻孩子,自己日子也不算好过,干啥还要给我们修那么大个院子啊。”

王氏忍了忍,没敢把胡氏偷着哭要房子的事情说出来。

正说着,陈业和胡氏、陈大虎、陈大丫来了。

胡氏还没进屋,就高声说道,“哟,你们挣了多少大钱,不年不节,房檐下还吊了这么大一条肉?”进了厨房,看到案上摆着剩下的小半盆猪蹄子汤和两小碗剩菜,又叫道,“哟,还煮了这么多肉,你们是哪里来的钱?”

陈阿福解释道,“这些肉不是我们买的,今天上午小杨少爷来家里玩,他们带的。”

陈名又讲了小杨少爷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跟陈大宝玩得好。然后也不理胡氏的好奇,直接跟陈业说起了阿禄的治疗情况。

饭后,他们走的时候,王氏又把自己给大房买的糖果和陈实买的点心拿给他们。

胡氏看着点心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三叔不会只给我们送了这一包点心吧?”

王氏的脸都气红了,大声说道,“若是大嫂不相信,等三叔回来自去问他。我还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贪墨别人给你们带的东西。”

陈业赶紧解释道,“三弟妹莫生气,阿贵娘不是这个意思。”又骂着胡氏,“你咋回事,会不会说话,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刚才三弟妹不是说了,我三弟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胡氏嘀咕道,“再不好过,也比咱们乡下好过的多。”

陈老太也不给她留面子了,骂道,“见天的管小叔子要东西,只有你这个嫂子干得出来。三儿也只给我带了一包点心,难道他对你的孝敬要超过老娘?”

陈业涨红了面,又使劲瞪了一眼胡氏。

胡氏方没有再言语,但看她的脸色,还是不相信陈实只给她带了一包点心。

气得王氏心慌。

第二天起,陈阿福给阿禄制定了营养餐,早上必须喝牛奶,中午、晚上骨头汤不断顿,瘦肉和猪肝换着吃,还让他多在外面晒太阳。

每天王氏去买肉,人家一羡慕她家的日子好过,王氏便会说,“买得少,给阿禄补身子。”

闲暇的时候,陈阿福便让王氏教她做衣裳裤子。她看王氏裁裤子的时候,说这样裁不好看,穿着也不舒服。她建议王氏怎么裁,王氏还不敢下手。

陈阿福就把给大宝买的布料拿来练手。令王氏没想到的是,裁出来的裤子不仅合身,穿着也好看。说是合身,只是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宽大,只不过不像原来直上直下,裤腰和裤裆要小些浅些。

陈福的做好后,又给陈名做。陈名穿上后直说,“穿着比原来做的裤子舒适多了。”

王氏高兴,剩下的裤子便都那么裁了。

二十六日下晌,小石头跑来了,他说,“福姨,你家的家具都做好了,我爹和二叔马上送过来。”然后,就跑去村西头找遛鸟兼捡柴火的陈大宝玩去了。

陈阿福听了一喜,赶紧和王氏一起来到新院子把大门打开,陈名和拄着拐的阿禄也跟过来看。

第四十八章 有意

武长根和武长生赶着牛车来了。头两趟拉的是大家具,他们把家具抬进屋,又按陈阿福的要求摆好。

家具一摆上,屋子就像一个家了。

看着自己的新家,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茅舍陋室,也是自己的家了。

摆完后陈阿福才发现,炕桌的侧面雕了花纹。她指着炕桌问道,“武大哥、武二哥,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武长根一看,也觉得是送错了。

武长生咧着白牙笑道,“没送错,这几个花纹是我特意刻上的。”

那些花纹是连枝梅花,有了这些小花的装饰,整个小几好看多了。

陈阿福极喜欢,笑道,“谢谢武二哥,你花了功夫,我还是该把工钱补上的。”

武长生忙摆手道,“阿福妹子客气了,那点花纹我没费什么功夫,不用给钱。只要你喜欢就好……哦,我是说,小石头经常吃你家的东西,我刻点花纹也是应该的。”

武长根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阿福不要客气。”

牛车第三趟拉的是凳子、桶盆等小件,武木匠也跟着来了。

陈阿福把钱交给了他,一两银子五串大钱。笑道,“谢谢武大伯了,这些家什非常好。”

武木匠拿到了钱,笑眯眯地说,“阿福喜欢就好。以后要做家什了,再来找武大伯家,大伯还给你算便宜些。”

又跟陈名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武长根跟着他,武长生却还站在那里没动。

武木匠回头吼道,“臭小子,家里还有那么多活计,你不赶紧回去干活,还戳着那儿干啥?”

武长生一听,黑脸不由地红了,赶紧答应一声,又对陈阿福说,“阿福妹子有事就去我家说一声,或者跟小石头说一声也行。小石头跟大宝玩得好,所以,嘿嘿……”

也没等陈阿福说话,提脚就跑了

陈阿福有些好笑,那黑脸小青年是对自己有意了?他可是众多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家境殷实,自己又有一技之长。还比较爱干净,也没有不良嗜好,似乎脾气也不错,比较贴近她制定的“四好”男人标准。

若是在本村的小农民中考虑,特别是经过那几个人的惦记后,陈阿福真心觉得武长生是个好人选。

貌似,他家的条件太好了些。

陈阿福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若是她嫁人或许还可以想一想。但自己是招婿,他家的条件那么好,他本人又没有什么话语权,他的家人是不会同意的,看看武老头的黑脸就知道了。

武家父子一进了自家门,武老头就用烟斗敲了武长生一下,骂道,“臭小子,想什么呢。阿福是长得水灵,但人家已经立了女户,是要招婿的。你难道还想像二癞子一样,上杆子去吃软饭?我怎么养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又使劲敲了他几下。

武长生红了脸,低声说了句,“阿福不止长得水灵,还勤快,能干,性情也好。”

武木匠气得又想敲他,大吼道,“她的性情还好?二癞子被打成什么样,你难道没看到?”

“我没看到。若是我看到了,也会帮着阿福去打那个瘪孙,太欺负人了。”武长生恨恨说道。

陈阿福和二癞子打架的那天他去邻村送家具去了,回来听说后很是意难平,觉得阿福可怜,病刚刚好就被恶人这么欺负。他若在,肯定会去打二癞子。

武木匠气得不行,大声吼道,“不管咋说,阿福再是好闺女,老子也不许你惦记她。”看武长生还一脸倔强,低身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想冲过去打他。

武长根赶紧拦住,又对武长生说,“你就别顶嘴了,看把爹气的。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阿福是不错,长得俊,又能干,但她立了女户,就不行。你别想着去当上门女婿,咱们武家丢不起这个人。”

两父子吵得厉害,把武大娘和长根媳妇吵出来了。

一听是这事,武大娘也不赞同地说,“长生,娘什么都由着你,这事可不成。阿福的痴病才好,还带了个拖油瓶,又是招婿。虽然大宝那孩子不错,但也不能给你当儿子呀。我儿这么俊俏,又能干,哪儿有上门给人家当女婿的理儿,还要帮别人养儿子……”巴拉巴拉,一通说教。

武长生瓮声瓮气地说道,“看把你们急的,阿福看不看得上我还不一定呢。哼!反正,我就要找阿福那样水灵能干的,黑的,糙的,懒的,笨的,我都不要。”

说完就闷头干活,小铁锤“铛铛铛”地响得震天响,任他们说什么都不吱声。

武木匠气得几次想冲过去打他,被武长根和武大娘劝去了厅屋歇息。

武长生刚才的失态不止陈阿福看到了,王氏和陈名也看到了。

王氏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同陈阿福一起把新房子收拾妥当。

陈陈福还是前世的习惯,不喜欢卧室里有菜饭味,也不喜欢一切事情都在卧室里做。她的卧室要洁净得没有一点尘埃,哪怕现在穷,她也要尽可能的把这里打理得更好。在老院子没有条件,在自己这方小天地里可以当家作主了,她当然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屋子。

所以,东屋只当卧室,炕橱摆在这间屋,地下只放了个箱子,两个高凳子,铜镜和香脂、梳子、木簪都放在箱子上。她本来想把那个雕了花的小炕桌放过来,但想着这里的人都习惯在炕桌上吃饭和干活,还是忍了。

西屋当起居室,炕上放了炕桌,地下放了桌子,四个高凳子,吃饭、学习、做事、待客都在这间屋。这间屋也是金燕子和七七、灰灰的卧室,三个漂亮的草筐放在炕尾。

她这样摆陈名和王氏、阿禄都表示不理解。他们觉得应该东屋当卧室和起居室,西屋待客和当库房,应该把炕桌和桌子搬去东屋,这样方便得多。

陈阿福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陈名几人知道她的主意大,也就没有再管了。

王氏终于等到阿禄不在跟前了,悄声对陈阿福笑道,“娘看长生对你有点意思,阿福觉得呢?长生是个好后生,长得好,又有手艺。”

第四十九章 开伙饭

陈阿福笑道,“娘,你没看到武老伯的脸色?”

王氏想想武木匠的黑脸,失望得不行,眼圈又有些红了。

陈阿福劝道,“娘,我病才好,这事还不急。”

陈名也觉得招武长生当上门女婿不可能,他先还怕阿福起这个心思,最后得不到会难过。现在见她这么说,很是高兴她能清醒对待这件事。

说道,“阿福说得对,长生的条件太好了,他家里是不会同意他当上门女婿的。”看了陈阿福一眼,又说,“咱们阿福长的俊,又聪慧能干,不愁找不到好后生。嗯,最好找那种自身条件好,但家里穷些的后生。”

陈阿福点头,陈名说的是实情。武长生不错,却不是自己能想的。

七月二十八日,宜搬家。

这天吃过早饭,陈阿福和陈大宝、陈名、王氏就开始把锅碗瓢盆及被褥衣裳都搬去了新房子。这一天,也算陈阿福母子开始立户单独过日子了。

陈名和王氏虽然嘴上笑着,眼圈却是红着的。阿禄更直接,已经抹起了眼泪。

陈阿福笑着把阿禄搂进怀里说,“傻弟弟,姐姐又不是嫁人离开家。咱们住得这么近,还会在一个锅里吃饭。姐姐的家,也是你的家,你想过来就过来,就像姐姐来这边一样啊。”她的话也是说给陈名和王氏听的。

陈大宝更会说,“小舅舅,你要这么想,不是我和我娘搬新家了,而是咱们家又多出了几间新屋子。若是小舅舅想过来住更好,你就住西屋,跟金宝它们作伴。”

这话把陈阿禄说的破涕为笑,陈名和王氏也笑起来。

陈阿福看了大宝一眼,真是个狡猾小子。

七七和灰灰嫌搬家杂乱,早上就飞去林子里了。

晌午,陈阿福家吃开伙饭。她本来谁都不想请,陈名的意思还是把陈老太请来,让新家多点人气,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知道阿福心里还有她。

这次不请大房胡氏也不会生气,因为凡是吃开伙饭都是要送礼的。

陈名还专门跟老太太说了,阿福搬家不要跟陈业说,否则陈业定会让胡氏买贺礼。胡氏不买东西说话都不好听,若是花钱买了东西,更不会有好话。毕竟搬家是喜事,他们不想生气。

老太太也知道胡氏的德性,气得肝痛也无法。毕竟要给大儿留脸面,不愿意让他难堪,有些话不好明说出来。

陈名和王氏送的礼是一口袋精米,十只小鸡崽,连阿禄都拎了四个细瓷碗进来。

晌午,陈老太来了,她送了四个粗瓷大碗。她还说不知阿贵和高氏怎么知道阿福今天搬家,阿贵悄悄让她带来一个瓷汤盆恭贺陈阿福。

老太太先还高高兴兴的,进屋一看满屋的新家具,脸色便沉了下来。

大声说道,“哎哟,买这么多新家什,那得花多少钱啊。阿福,你爹娘养你不容易,他们还过得那么艰难,家什都是破破烂烂的,你咋忍心买这么好的家什?即使买了,也应该先给你爹娘用才是啊,咋一点孝心都没有。”

陈名赶紧拦道,“娘,你误会阿福了。买家什的钱都是阿福自己挣的,她还给了我一些,让我过好日子。可我不想马上花了,一部分给阿禄治了腿,还留了一些给阿禄读书。阿禄聪明得紧,腿好后就送他去私塾。”

老太太听了,才没有言语,但脸色始终不太好看。觉得陈阿福买了好家什,就是应该先给自己儿子用。

陈阿福十分无奈,但看在陈名的面子上,也不想跟老太太一般计较。

晌午做了六菜一汤,红烧鱼、豇豆烧肉、青椒炒肉片、韭菜炒鸡蛋、炝白菜、凉拌黄瓜,萝卜大骨汤,外加白米饭。

取六六顺的意思。

老太太看到这么丰富的一桌,又有些肝疼,总觉得陈阿福的日子咋比自己儿子过得还好。

菜刚摆上桌,就听到敲门声,是长根媳妇带着小石头、武小青来了。小青是小石头的妹妹,刚满三岁,虽然长得黑点,但小模样还是讨喜。

小石头还有个哥哥武木,九岁,在上水村的私塾念书。

长根媳妇笑道,“听小石头说你们今天搬家,我们娘三个就不请自来了,可别笑话我们嘴馋。”

她还拿了一个木桶、两副筷子当贺礼。

长根媳妇跟王氏和陈阿福都要好,陈阿福一家人都非常欢迎他们。

他们一家三口来了,就要分桌了。陈名和陈老太在炕桌上吃,其他人在地下的大桌子上吃。

长根媳妇吃着菜说,“怪不得小石头经常说阿福妹子做菜吃好,果真。”

这点陈老太也有同感,说道,“也是,你家的饭菜就是香。”心道,这小妮子的确是个有福的,她的病一好,不仅会挣钱,会做菜,连老二的病也好了许多。这么想着,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陈名又问了长根媳妇一些上水私塾的事。等阿禄的病好了,也想去那里上学。

附近三个村,只上水村有家私塾,是棠园的主子出钱办的。上水私塾不仅离得近,一刻多钟就能走到,听说两个教书先生的学问都十分不错。

长根媳妇得意地说,“私塾的蒋先生是秀才,学问极好,当年还考了县案首。只不过运气不好,后来摔断腿成了瘸子,才不能继续科考。十几年前,楚大爷的娘楚夫人出钱让罗管事办起了这家私塾,又让人把蒋先生请来。”看陈家人都有些愣神,又道,“棠园是楚夫人的嫁妆庄子,棠园的罗管事就是楚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虽然没听说楚夫人来过棠园,但楚大爷偶尔会来一趟,住两天,听说还会过问私塾的事呢……只不过,上水村的孩子读书要便宜些,其他村的人读书要多点钱。即使这样,还是比镇上的私塾便宜些。”

武家人很是为自家认识罗管事和知道棠园一些事而自豪。

陈老太却道,“都说上水私塾好,我却觉得不咋地。我家阿贵在那里读了好几年书,他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还不是没读出个明堂来。”

第五十章 永远不分家

听了陈老太的话,大家都不好多说。哪里是人家先生教得不好,明明是陈阿贵读不进去。

陈名笑道,“读书还要看个人的勤奋和悟性,不是每个孩子都读得出来。等过几个月阿禄的腿彻底好了,就去上水私塾读书。能读出来考个秀才最好,实在考不上,总得识文断子。”看到大宝期盼的眼神,又笑道,“大宝太小了,等明年满了五岁再去。”

长根媳妇又笑道,“正好,我家小石头明年六岁,也该去上学了,到时候他们也能作个伴。”

说得几个小子极高兴,特别是阿禄,嘴一直是咧着的。

陈老太又好奇地问,“听说那棠园主子出身京城大家,到底是怎样的大?”

长根媳妇摇头道,“具体怎样的大我也不清楚,只听我公爹说楚家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忒有权势。楚夫人的娘家姓罗,是省城的大官家。”

长根媳妇走的时候,陈阿福送给小青一个小鸡玩偶。小鸡嫩黄嫩黄的,逗得小青咯咯直乐。长根媳妇又是一阵夸,“哎哟,阿福妹子巧心思,这小鸡崽做得可真讨喜……”

还送给陈大丫一个小鸡玩偶,让陈老太带回去。陈阿贵和高氏的心意陈阿福领了,但也不能让他们难做人,特别是高氏,所以表面还是远着些。

陈名一家三口晚饭也是在新院子这边吃的,把中午的剩菜都吃干净了。他们商量,以后两家人还是一起吃饭,在老房子吃。陈阿福还说,他们母子每月交二百文的搭伙费。

王氏不同意,说道,“哪里有闺女回家吃饭还收搭伙费的理儿。再说,你经常买肉买菜,用的银子兴许比我们还多。”

陈名也说道,“是啊,你还孝敬了爹娘那么多银子,我们不缺钱。”

陈阿福摇头笑道,“规矩先行好,以后才不乱。”

说了半天,陈名和王氏见闺女坚持,也只得同意了。

当天透黑透了,星星布满天际,唱了一天歌的百灵鸟也歇了声,陈名三人才起身回老院子。

陈阿福把他们送去老院子,再把小门关上,她又环视了一圈小院子。

星光下,这个院子很小,被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了一小半,更显得逼仄。黄黄的土墙,黄黄的茅草顶,还有窗内透出的昏黄的灯光。

这就是自己的家,哪怕再小,再简陋,也是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

此时,陈大宝正瞪圆了眼睛抬头看着陈阿福。星光落入他的眼底,眸子也变得璀璨起来。

他喃喃说道,“娘亲,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陈阿福笑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道,“嗯,是的。”

大宝搂着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说,“娘亲,我们两人以后要一直这样相依为命,永远不分家。”

“嗯。”陈阿福答应道。

“记住了,永远不分家,永远不分开,不管是我娶媳妇还是娘嫁人。”小屁孩十分坚持地说。由于提高了声音,哈气喷得陈阿福耳朵痒痒的。

这话说的,也太早熟了吧。

陈阿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胡说,娘立了女户,不会嫁人。”

“不管怎样,我们永远不分开。我不愿意像姥爷一样,跟他的娘亲分开过。娘要答应我。”他又说,小脸一本正经。

“好,我答应。”陈阿福允诺道。

得到娘亲郑重的允诺,陈大宝笑得比天上的星河还灿烂。他又亲了陈阿福两下,把小脸紧紧贴在陈阿福的大脸上。现在,他这样表达对娘亲的爱已经非常自然了。

在厨房里给大宝洗了澡,把他抱去炕上。陈阿福还嘱咐道,“就呆在炕上,不许出来。”

小正太点头道,“儿子不出去,出去了长针眼。”

陈阿福又在大木盆里加上温热水,痛痛快快洗了澡。虽然不是理想中的大浴盆,但已经让她倍感舒服,这是她穿越过来后洗的最痛快的一次。

炕上铺的是新褥子,蓬蓬松松,又有好闻的棉花味,大宝正翘着小屁股贪婪地闻着褥子。

陈阿福上炕,也把头埋在褥子里闻了好一会儿,真好闻。原来一直环绕在鼻间的尿臭味终于没有了。

这床褥子早就做好了,可大宝一直不许拿出来用,他坚持要搬来新房子才能用新褥子。

小屁孩原来敏感又可怜,自从娘亲变聪慧变厉害以后,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腰杆硬了,也变得有主见和强势起来。

陈阿福一直觉得男孩子应该有主见,也应该强势一些。所以只要大宝说得对的事情,或是陈阿福能够忍受的,都会听他的。

陈阿福的头发还没干,就倚在炕橱边给陈大宝讲故事。原来讲过安徒生或是格林童话故事,小正太不感兴趣。后来就绞尽脑汁想了些“西游记”、“天方夜谭”里的故事,虽然记得不全面,但蒙蒙孩子才成。

身处新房子里,坐在新褥子上,母子俩都很兴奋,讲到很晚才睡觉。

半夜,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陈大宝吓得钻进了陈阿福的怀里。迷迷糊糊中,陈阿福的心都是纠着的,金燕子、七七、灰灰都还没回家。

睡梦中的陈阿福觉得有人在挠她脸,以为是大宝,还用手挥了挥,说,“别闹。”

金燕子小声说,“是我,我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个小保镖,省得你时时离不开人家。”

陈阿福睁开眼睛。它带回来的保镖,不知道又是林子里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说道,“吓人的东西别往我家带。”

她翻身起来,把小油灯点上,看金燕子像个落汤鸡,羽毛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赶紧把它捧出炕沿,问道,“什么保镖?”

金燕子道,“是林子里最厉害的野狗的儿子。它娘跟老虎打了半天架,才被老虎吃了,我把它从老虎嘴里抢了过来。别看它现在小,长大了可厉害。”

原来是只小狗,这还能接受。

陈阿福脑筋又一转,疑惑道,“深山里还会有狗?”

金燕子不耐烦地说道,“人家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它娘像狗,是猎人丢掉的猎狗也不一定。”

金燕子又从窗户飞出去,用嘴衔着一根绳子进来,使劲往屋里拖绳子。

第五十一章 追风

陈阿福从窗户伸出头去,隐约看见绳子另一端绑着一只小狗。小狗浑身湿透了,被绳子吊着两只脚,脑袋冲下,整个身子是悬着的,像是已经死了。

陈阿福忙伸手把小狗拉进窗户,拿起炕上的一块布包起来,说道,“哎哟,这只小狗都快被你折腾死了,你就是这么把它从山里吊回来的?”又嗔道,“你这小东西,咋没个轻重。”

金燕子唧唧叫道,“妈咪放心,它死不了,弄进空间呆两刻钟就能活过来。”说着,进了空间。

陈阿福见大宝还睡得沉,便也抱着小狗进了空间。她把小狗的毛擦干,是一条灰白相间的小狗,很漂亮,大概有三四个月大。或许是连冻带吓,浑身冰凉,还有些抽搐。

一刻多钟后,才感觉小狗身上有了温度,脑袋动了动,又小声叫了两声。声音不像一般狗的汪汪叫,也不像狼的嚎叫,有些像前世她听到的二哈的叫声。再一细看,还真的有些像二哈。

说道,“金宝儿,若是你弄条哈士奇回来,那玩笑可开大了。”

金燕子一直躺在地,两片翅膀也是摊开的。它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它不是傻哈,不止厉害,还聪明得紧。妈咪把它抱出去吧,人家叼它回来好累,心力交瘁,要休息一会儿。”

陈阿福之前一直在注意小狗,看到摊在地上的金燕子,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金宝,谢谢你,为了给我弄保镖,还让你这么辛苦。”

金燕子唧唧说道,“哎,摊上你这样的笨主人,人家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陈阿福汗颜地呵呵笑了两声,把小狗抱起来,出了空间。她先去厨房给小狗洗了澡,又拿了个篮子把它放进去,给它盖了件大宝小时候的破衣裳。

陈阿福是在陈大宝的惊叫声中清醒的。

“娘,咱们家咋来了一条小狗?”陈大宝瞪着地下的小篮子问。

陈阿福道,“是夜里金宝带回来的,说以后给咱们看家。”

那只小狗已经醒了,正睁着茫然的眼睛看他们,小黑鼻头一怂一怂的。看到陈大宝向它走过来,一下子警戒起来,站直了不说,耳朵也立了起来。虽然没叫,但看着比那些吼叫的狗还威严,一扫夜里半死不活的怂样。

大宝见它这样,就吓得站住不敢动了。

陈阿福看小狗的样子,也有些发愣,这么高傲又威严的狗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绝对不是哈士奇。又仔细看了看它,心里便有了些了然。猜测它或许有狗的血统,但已经不知道是几分之一了。

她先有些害怕,又想它才几个月大,有啥怕的。金燕子能够把它弄来,对它就有把握。否则自己挂了,金燕子也得不了好。想着再仔细观察观察,能把它驯化就留着,实在不行就让金燕子再把它吊回深山,反正它还小。

她走过去蹲下看着它,小狗的警戒居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在喉咙里呜咽两声,伸出舌头舔她的手,眼睛里露出的是无限依恋。

陈阿福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这个魅力,八成是她身上的燕沉香特殊香味的功劳。人闻不出来,但嗅觉特别灵敏的动物却能闻出来。

她在七七和灰灰身上就发现了这个端倪,它们两个其实更亲近她。只不过大宝喜欢去遛它们,它们玩的时候才跟大宝走的近。若平时陈阿福和陈大宝都坐在那里,它们两个几乎都是围着陈阿福转。

而且,七七和灰灰特别喜欢吃自家的饭,肯定是水质的关系。她家水缸里放着燕沉香的木头渣渣,烧出来的水和煮出来的饭菜就没有人说不香的。

有了这两个好处,或许也能让这个小东西心甘情愿地守护自家。

想到这里,陈阿福把小狗抱起来说,“这是大宝哥哥,不许对他凶。”然后,又把小狗放进大宝的怀里。

小狗果真老实下来,又在大宝身上闻闻,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像是认主一样。

真是聪明的小家伙。

陈大宝抱着小狗笑弯了眼,说道,“娘,我喜欢,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陈阿福道,“就叫追风吧,追着风跑,多快。”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房檐边还不停地往下滴着雨滴,院子里落满了树叶。陈阿福把院子扫了,带着大宝去老院子吃早饭,大宝把追风也抱了过去。

陈名笑道,“先还跟你大伯说,他家的狗生了小崽就要一条过来,没想到金宝还有本事先弄来一条。”

阿禄道,“大伯家的狗生了崽,咱家还是要一条,看咱们这边的院子。”

王氏笑道,“阿禄喜欢,咱就再养一条。”

之前,一家五口人靠王氏一个人忙碌,连养狗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阿福的病好了,阿禄和大宝也能帮家里干些活,丈夫的病更是大见起色。儿子想养狗,就养了。

大宝把追风放在炕上,陈阿福又给它捏着脖子说,“这是咱们的家人,不许对它们凶。”

追风在嗓子里呜咽着,闭了闭眼睛,极是享受。

陈名看清时,说话就有些结巴起来,“这,这小狗长得咋有些像狼呢?”

陈阿福道,“不是纯狼,或许是狼狗。”

正说着,金燕子从窗外飞了进来。

追风一见金燕子,吓得全身都抖了起来。刚张嘴嚎了一声,一看金燕子的眼刀子,大嘴赶紧闭上,钻进陈阿福的怀里不出来。

陈阿福心道,也不知道金燕子昨夜怎么折磨它了,致使它吓成这样。

陈名则哈哈笑道,“看它这怂样,的确不是狼。”

追风就在陈家住下了。

追风生长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一点都不娇气。几天后它就跟陈家所有人熟悉起来,讨每一个人的喜欢,除了金燕子。

连七七和灰灰也跟追风玩得好,竟然还学会了它特殊的嚎叫声。不仅让陈家人大呼不可思议,连追风都表情懵懂。两只鸟儿嗷嗷一叫,追风的眼睛就直直地看着它们,要愣上半天才反应得过来。

陈大宝最喜欢看追风这副表情,经常让七七和灰灰如此逗弄它。

但有一条,追风的吃食必须要有肉。意思就是,它可以吃肉包子,但绝对不吃素菜包子或是馒头。

陈阿福无法,也只得让王氏每天多买点肉回来。

第五十二章 还有三天

一到八月,就开始收稻子了。村东边是大片稻田,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陈阿福便不许陈大宝这段时间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去那里玩。

陈大宝上午、下午就都带着它们去村西头去遛。

这天上晌,大宝还在写字,陈阿福刚浇完地回来,就看见小石头一手拿着一个装牛奶的葫芦,一手拖着一个小鸟笼和一个特大鸟笼来了,很吃力的样子。

他说,“福姨,这是我二叔给七七和灰灰做的房子。”

两个鸟笼做得很精致,里面还有用木头做的小碗,手艺都快赶得上篾匠了。

陈阿福眼前晃过那张黑黑的脸和白白的牙,还有武木匠的大嗓门。

好像,接收他的东西不太好。

陈阿福笑道,“七七和灰灰没有笼子,也不会乱跑……”

蹲在窗户上的金燕子唧唧叫起来,“妈咪快收下,七七和灰灰不住,也可以给别的鸟住。”

陈阿福听了,只得接过来,笑道,“真漂亮,谢谢。”又拿了几颗饴糖给小石头吃。

直到陈大宝学够一个时辰了,两个小子才带着三鸟一狗出去玩。

今天金燕子也去,追风作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不敢跟着去,望着他(它)们的背影呜咽了好一会儿。

晌午,陈大宝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忧伤,捧着金燕子满脸不舍。他对陈阿福说道,“娘亲,我今天看见好多大雁和燕子都排着队从北边往南飞,金宝也会飞去南边吗?”

陈阿福把大宝抱起来说道,“嗯,金宝也会飞去南方。”她前些日子就听金燕子说过,它每年的八月五日就必须进空间,要等到来年的二月二十日才能出空间。

它进空间倒不是因为怕吃不到活虫子饿肚子,而是惯例。金燕子再逆天,也不可能冬天呆在外面过。

陈阿福看到大宝眼圈都红了,又说,“大宝不难过,明年春天,金宝又会飞回来。”

大宝难过道,“若是金宝找不到回家的路咋办?”

“不会,咱们家金宝是最聪明的燕子,无论它去了哪里都找得到回家的路。”陈阿福说道。

金燕子也忧伤地唧唧叫着,“还有三天,人家只能在外面玩三天,就要呆在空间里,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才出来了。”

陈阿福心里更忧伤,金燕子不在外面,自家的武力值太弱。追风又小,还派不上大用。即使长大了,也不知道它有多厉害。

陈阿福留小石头吃了晌饭,走的时候又给他包了几块家里蒸的红枣发糕。

下晌,陈阿福和王氏一起去镇上,准备买些糯米、肉、香菇等食材,要给金燕子做糯米丸子。听金燕子说,它前主人会做几道它喜欢吃的菜,其中就有道珍珠丸子。那些菜,只有珍珠丸子简单,用不了多少钱,陈阿福就想给小东西做出来,安慰安慰它忧伤的小心肝。顺便她还想买些细布和棉花,准备给家里人做些东西。

又有了那几十两金锭子,陈阿福花钱的底气足足的。

她倒不好说给金燕子做珍珠丸子,只说之前听长根嫂子讲珍珠丸子好吃,她想试着做出来。

陈大宝还闹着想去,陈阿福没让,还是让他去村西头多捡些柴火。

她穿着半新旧的绿色比甲,头戴斗笠,和王氏相携着直接从自家院子侧面的小路往东上了去明水镇的小路。

初秋的天蔚蓝而高远,天气虽然转凉了,但阳光依然强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稻田里的农人在紧张地忙碌着,虽然大汗淋漓,但脸上的笑却是开怀的。

陈阿福和王氏走过稻田,进入一片小树林,终于凉爽下来。却看见远处六、七辆马车和二十个骑马的壮汉往棠园而去,那扇似永远关着的朱色大门也打开了。

陈阿福想到长根媳妇嘴里的楚大爷,楚夫人,是不是他们又来庄子里休憩呢?

王氏也注意到了,她看了两眼,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暗了暗,转向了别处。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那些大宅门里,看着富贵风光,其实,日子也不好过。特别是有些人,那心肠……”或许觉得失言了,赶紧闭上了嘴。

她是想到那个“已经当了大官”的小女婿吗?

陈阿福捏了捏王氏的手说,“咱们小老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缺衣少吃,但一家人团结,友爱,乐呵,是那些大户人家比不了的。”

王氏笑着点点头,说道,“阿福说的是。”

来到镇上,买好了食材,陈阿福又拉着王氏去了布庄。王氏看到她买那么多棉花和细布,吃惊道,“阿福,你买这么多干啥?你和大宝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陈阿福道,“还有你和爹、阿禄啊。”

王氏道,“我们没有东西要换,都能用。”

陈阿福道,“那天我看到了,你们的棉袄棉裤已经很旧了,不暖和。阿禄的也已经短了小了,还有他的被子、褥子也要重新做。”

王氏又道,“阿禄用你们的旧褥子就行。”

陈阿福不赞同地说,“我们的褥子被大宝撒了尿,又臭又硬。不行,要做新的。”

王氏无法,只得让陈阿福买了。还是说,“等回家,我就把我们三个人用的钱还给你。”

陈阿福道,“娘干嘛还跟我这么客气啊,就算我孝敬爹娘的。”

棉花和细布装满了两个背篓,陈阿福和王氏一人背一个向响锣村走去。

她们正走在阡陌纵横的小路上,迎面就碰到那个偶遇多次的岁数比较大的男人。

后来才知道他叫刘二牛,还算个孝子,由于家里穷,老母瘫痪,一直没娶上媳妇。前年老母才死了,一耽搁下来,已经三十三岁了。

他笑着招呼两人道,“陈二婶子,阿福妹子,你们背得动吗?来,我帮你们。”说着,就想过来拿陈阿福背上的背篓。

陈阿福忙避开,皱眉说道,“谢谢刘二叔,不用了,我背得动。”

刘二牛赶紧笑道,“叫我刘二哥就好,我还没有那么老……”

王氏气坏了,啐道,“呸,你个老不修,都半截子入土了,还不老!刘二牛,你原来管我叫的是陈二嫂子,咋现在变成了陈二婶子?你只比阿福爹小一岁,不需要自降辈份。”说完,便拉着陈阿福走了。

第五十三章 漂亮妹妹

路上闹了那一出,陈阿福的心情也不好起来,连做饭都是翘着嘴的。本来她想回自己屋歇着,但又怕王氏做的珍珠丸子不地道,让金燕子吃得不开心,只得提起精神做饭。

三十三岁,在前世也是极富魅力的年龄,跟她前世的岁数差不多大。她膈应刘二牛,倒不是年龄问题。实在是她和他的差别太大,穷和长相不说,光是他那一身的味道和一口黄牙、黑得发亮的衣裳就让她受不了。就这副样子,还要往她面前凑,真是气死人了。

陈名和阿禄听王氏低声说了原委,也是气得不行。阿禄恨恨说道,“等我好好学习,考上秀才了,就给姐姐撑腰,不让那些臭狗屎惦记姐姐。”

王氏叹道,“等你考上秀才,你姐姐都多大岁数了。真气人,我阿福那么水灵的闺女,却被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人肖想,他们怎么敢想!”

大宝回来听说这件事,也把嘴噘老高,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珍珠丸子蒸好了,蒸了两大盘。看似挺多,也实在不多。给三鸟一狗一家分了两个,再让大宝给大房送了大半盘,也就没有多少了。

金燕子、七七、灰灰几个小家伙围在大瓷碗边,边吃边哼哼,香得不行。

只要金燕子一在家里吃饭,追风就躲得老远。它前半身在屋里,后半身在屋外,要进不敢进,像个受虐待的小媳妇。

陈阿福只得把装了珍珠丸子的碗拿到门边,又捏了捏它的后脖子,让它不要怕。又嗔着金燕子,“看把它吓的。你给我弄的是保镖,还是受气小媳妇?”

陈家人现在都知道金宝通人性,也帮追风求着情。金燕子只顾哼哼吃着珍珠丸子,也没理他们。

追风看金燕子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才低头吃起来,它还是不敢放轻松地享用,随时准备跑路。

看到这些动物吃的这么多,陈阿福想着应该再加些伙食费。无法,它家的动物都是金宝贝。这也是陈名和王氏心善,要是搁着别的不富余的人家,肯定舍不得让她这样善待小动物。

她说了想法,王氏笑着摇头道,“哪里还需要你再多交钱,你给我们多花的钱顶了多少个月的伙食费?”

饭后,陈阿福领着大宝和三鸟一狗回了新院子。陈名对王氏说,“再去镇上买些棉花和细布,也给我娘和大哥做一身。总不能咱们一家都穿新崭崭的棉衣棉裤,我娘和大哥还穿旧的。”

王氏点头应是。

八月五日,是金燕子今年在外面的最后一天,今天夜里子时之前它就必须进入空间。早上起,它就十分不自在,哪里也没去,贴在陈大宝衣襟上哼哼唧唧耍着赖皮。现在它也不叫他臭大宝了,而是很舍不得他。

陈大宝见它这样,也没有心思学习了。

陈阿福就对大宝说,“你今天上午就别学习了,带着金宝和七七、灰灰、追风去外面玩玩吧。金宝去南方后,你也不要再出去遛鸟了,怕坏人打七七和灰灰的主意。”

金燕子不在外面,许多事都不方便了。虽然来了个追风,但它还没长大,也不知道它的战斗力如何。

又对金燕子说,“金宝儿,今天我再给你做珍珠丸子,记着回家吃饭。”

陈大宝把金燕子抓在手里,带着七七和灰灰跑出了家门。

陈阿福见追风想去又不敢,便劝道,“去吧,金宝在天上飞,打不到你的。不是还有大宝哥哥吗?他也不会让金宝欺负你。”

追风听了,翻着四蹄追了出去。追风今后厉不厉害陈阿福不知道,但它奔跑的速度绝对快,真赶得上风了。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辽阔的天空碧蓝如洗。

陈大宝带着它们去了村西头,鸟鸣狗嚎,闹得极是欢畅。突然看见金燕子一拐弯,往东边飞去,七七和灰灰也追随而去。

陈大宝边追边大叫道,“不要往那边去,那里正在收稻子。”

无论陈大宝怎么叫金燕子都不听,他也只得带着追风跟着跑去了。

地里的一个老农抬起头笑道,“还说陈家二房的大宝聪明,哪里聪明了?就像他那个傻子娘,还跟鸟说话。”

金燕子领着七七和灰灰直接飞去了棠园,又飞了进去。

陈大宝追到棠园门口,看到紧闭的朱色大门,也不敢去敲门,都难过得快哭了。他听人说,棠园主子是惹不起的贵人,讨他们嫌了是要打人的。追风紧紧贴着小主人的腿站着,嗷嗷直叫。

他等了大概一刻多钟,想着是不是该鼓起勇气去敲门的时候,金燕子又带着七七和灰灰飞出来了。

大宝兴奋地叫道,“金宝、七七、灰灰,怎么乱跑呢?快过来,咱们该回家了。”

它们三个落了下来,金燕子紧贴在大宝的衣襟上,七七和灰灰站在他的肩膀上。

陈大宝刚想转身回家,就看见那扇紧闭的朱色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拿着拂尘的尼姑最引人注目。

那个小女孩穿着浅绯色提花锦缎襦裙,梳着小包包头,包包头上系着两根红色丝带。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是木呆呆的。仔细看,才能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平时看不到的急切。

正是那天陈大宝在红林山上遇到的漂亮小女孩。

楚含嫣怯怯地走出大门,呆呆地看着金燕子说道,“鸟鸟——别飞,鸟鸟——别飞……”声音软糯,平缓,极慢,像是跟金燕子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陈大宝一看是这个漂亮妹妹,连腿都迈不动了。他不只喜欢这个妹妹的漂亮,更喜欢她眼里的如溪水一般的清澈,跟当初自己的娘亲一模一样。别人说那是痴呆,可他却固执地认为那是清澈。因为他看得出来,这种眼神跟别的傻子眼里的痴呆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的意识里,觉得有这种眼神的人,都是良善的,美丽的,将来还能变得无比聪慧,就跟他的娘亲一样。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楚含嫣的心里眼里只有那金燕子,直直地看着它,朝着它一小步一小步地缓慢往前挪,两只手的小胖指头扭在一起。嘴里还说着,“鸟鸟——别飞,鸟鸟——别飞……”

第五十四章 棠园做客

当楚含嫣挪到陈大宝的面前站下,金燕子便飞到她的手上,冲她笑着,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金燕子把小绿豆眼笑得更弯,两边嘴角上勾的幅度更大,尖嘴里的小粉舌头还不停地颤动着。唧唧叫着,“妹妹好漂漂,呀呀呀,妹妹好漂漂……”

别人虽然听不懂它的话,双腿却快被它的呢喃声叫软了。

楚含嫣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又糯糯说道,“鸟鸟——笑了,鸟鸟——笑了……”

大宝一看漂亮妹妹喜欢金宝就忘乎所以了,得意地介绍道,“它叫金宝,是我弟弟,不止会笑,声音也极好听,还会认路。”又指着肩膀上的七七和灰灰,还有地上的追风说,“这是七七,这是灰灰,它们会说话,还会背诗。这是追风,跑得像风一样快。”

楚含嫣的目光缓缓从金燕子身上移到大宝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下,又移下来,继续看着金燕子。依然说着那几个字,“鸟鸟——笑了,鸟鸟——笑了……”

一直对自己魅力有充分自信的陈大宝有些挫败,他如此卖萌,竟然还是比不上金宝。

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是创造奇迹了,旁边的几个大人都已激动的不能自持……

陈阿福和王氏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了,还不见大宝回来。陈阿福正准备去找他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绸缎长袍甚是高大的男人来到篱笆门外,他问道,“这是陈大宝的家吗?”

陈阿福赶紧迎上前去说,“是,请问你……老爷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看到陈阿福愣了愣。他偶尔也会来响锣村走一走,却还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小娘子。这个模样和风韵,比得上府里那些主子了。

再看看这个破败的农家小院,就是在响锣村里,也属于穷的了。想不到这个赤贫之家,还能养出这样水灵的闺女,还有那个长相出众、人小鬼大的陈大宝,甚至他家的鸟儿和小狗都与众不同。

他有些好奇,问道,“你是陈大宝的姐姐?”

陈阿福说道,“不,我是大宝的娘,是我家大宝闯祸了吗?”

那个男人又愣了愣,一脸的不可思议,之后赶紧收敛了眼里的疑惑。忙说,“哦,没有。我是棠园的罗管事,大宝正在棠园陪我家姐儿玩耍。我家姐儿高兴,留他在棠园吃饭。大宝让我过来跟他娘说一声,让家里人别着急,他下晌就回来。”

“原来是去了你们棠园。”陈阿福笑道,“我家大宝岁数小,若有冲撞之处,还请罗老爷和你家姐儿海涵。”

罗管事忙道,“没有,大宝那孩子非常懂事,我家主子很喜欢他。”说完就走了。

陈阿福心里犯着嘀咕,回屋见一家人都极担忧,陈名站起来说道,“我去棠园看看。”

陈阿福忙道,“爹放心,大宝机灵,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金宝在吗?若是有事,它会回来递信儿。”

心里却想着,即使大宝无事,也不知道七七和灰灰还能不能保住。棠园里的人,自己可不敢跟金燕子一起“放鸽子”。

早知道,就不该让它们出去了。她心里后悔不迭。

其他几人也是这么想的,叹着气吃了饭。

现在家里人跟七七和灰灰都有了感情,当它们是家里的一员,若是它们走了,都舍不得。

洗完碗后,陈阿福就坐在屋里做针线,心里惴惴不安,还是担心着陈大宝和那三只鸟儿。

陈名也不午歇了,坐在树下往东边眺望。

大概未时,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灰灰和七七的大嗓门。又听见陈名的声音,“大宝回来了。”

陈阿福急步来到老院子,看见大宝和两只鸟一条狗都回来了,唯独少了金燕子的身影。

“金宝呢?是被棠园强留下了吗?”陈阿福急道。

陈大宝说,“没有,金宝也出来了。不过我们一出了棠园,它就往西边飞去了,肯定又去林子里玩了。”

他把手里的两包东西递给王氏,又抱着陈阿福的腰说,“娘亲,我又看见那个漂亮妹妹了,就是那个说金宝会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嫣姐儿。原来,棠园就是她家的别院……她家里还有一个尼姑,那些人都叫她了尘住持……了尘住持虽然是出家人,却好像是嫣儿妹妹的长辈。她非常和善,让我管漂亮妹妹叫嫣儿妹妹。若不是她,我和金宝、七七、灰灰就要被他们强留在棠园了……”

巴拉巴拉,把他去棠园的过程讲了。

上午,陈大宝不忍心看到漂亮妹妹难过,棠园的人又非常热情,特别是那位尼姑特别慈善,他就带着三鸟一狗去了棠园做客。金燕子陪着嫣姐儿玩,大宝就在一旁跟七七灰灰玩。因为棠园里的人怕追风吓着嫣姐儿,他就一直把追风抱在怀里。

偶尔,嫣姐儿的眼神还能转向大宝和七七它们。只一下下,又会回到金燕子身上。哪怕只有一下下,大宝都会充分展示自己的个人魅力和狂涮存在感,逮着机会跟小女孩套近乎,让一旁的大人喜不自禁。

吃过晌饭后,嫣姐儿也不午歇,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燕子。金燕子笑久了,早累了,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大宝跟金燕子呆久了,早已摸透它的习性,听见它的叫声开始像麻雀,就知道它不耐烦了。起身说道,“我们该回家了,我还得去捡柴火。”

嫣姐儿一看,就哭了起来。

就有人说干脆花重金把这只燕子买下来,一直陪着姐儿玩。又有人出主意,连那两只鹦鹉一起买下来,姐儿会更喜欢。

她们哄着大宝说,“把这三只鸟儿卖给我家姐儿吧,多给你家一些银子,你家就能买田买地住大房子了,还能天天吃肉穿绸子衣裳。”

陈大宝连忙摇头说,“金宝、七七、灰灰都是我弟弟,我不能卖它们。再说,金宝也快去南方了,你们留也留不了多久。”

一听有人说要买它,金燕子就飞上了天空,七七和灰灰也紧随它飞了起来。

看到飞上天空的三只鸟儿,嫣姐哭得更凶了,这些人也束手无策。又有一个婆子说只要把陈大宝留在棠园,就不怕那三只鸟跑了,干脆把大宝一起买下。

第五十五章 了尘住持

陈大宝一听居然还要买自己,都吓哭了,抹泪说道,“我要回家,我要跟我娘在一起。求求你们了,不要买我,我娘没有我会过不下去的。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聪慧,将来能考上举人进士,考上了就能给我娘和姥爷姥姥撑腰了。当了奴才,就不能科考了……呜呜呜……”

他的哭声让那三只鸟儿一个俯冲冲下来,盘旋在这些人的头上,“嘎嘎”大叫着。

了尘住持沉了脸,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凡事要讲缘分,切莫强人所难。陈小施主能让这些鸟儿陪伴嫣儿这么长时间,他又对嫣儿心存善念,这是他宅心仁厚。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一番好意!万莫恃强凌弱,更不能欺负一个孩子……”

那些人吓得连连告罪。

了尘住持又对大宝说,“小施主莫怕,她们不会强买你家的鸟儿,更不会强买你。谢谢你陪嫣儿玩了这么久,你是她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也非常喜欢你,贫尼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能跟一个外人相处这么久……”

陈大宝临走时,了尘住持还让一个丫环拿了一包点心和四支笔两条墨送给他,让他明天再来陪着嫣儿玩。

陈大宝不敢要东西。了尘住持笑道,“你是嫣儿的第一个好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

全家人又是虚惊一场,那些人不仅想买金宝、七七、灰灰,还想买大宝。在古代,小老百姓活得真不容易。

陈阿福心痛地把大宝抱起来,轻轻亲了他的小脸一下说,“无事了,大宝回家了。”

她又想到那个慈悲的了尘住持……

在影雪庵卖针线包的时候,陈阿福听那几个摊贩八卦,就说了影雪庵了尘住持懂医术,又慈悲,经常帮穷人看病。

这位了尘住持是不是影雪庵里的了尘住持?

那天,那个“英雄”对小女孩说“去看望祖母”,王氏又曾经说过影雪庵的住持出身大户之家。

会不会,这位了尘住持就是影雪庵里的了尘住持,还是小女孩的亲祖母?

陈阿福很为自己的大胆猜测震惊。几人回了东屋,对他们说了自己的猜测。

王氏若有所思,说影雪庵住持的法号的确就叫了尘,但是不是棠园里的这个了尘,就不知道了。

她回忆说,了尘住持大概是九年前去影雪庵出家的。她去之前,影雪庵更小,里面只有三个姑子。她去以后,扩大了庵堂,姑子才多起来。她的家人还把庵堂的后花园建得极好,花重金移植了数十株百年玉兰树,又建了一个梅园,吸引了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前往上香和踏青,庵里的香火也就慢慢旺了起来。

王氏之所以对影雪庵那么熟悉,也是她病急乱投医。她总不愿意让小阿福一直傻下去,不仅一直在给小阿福看病吃药,找偏方,还常常去灵隐寺拜菩萨,偶尔也会去跟灵隐寺离得近的影雪庵拜。

“娘也见过了尘住持?”陈阿福吃惊道。

王氏说道,“不止娘见过,阿福也见过。你七岁的时候,娘还带着你去影雪庵请了尘主持给你看病。她说她的医术有限,治不好你的病,临走时还拿了几块素点给你吃。那了尘主持真真菩萨心肠,性情极好,长得也好。她当初看阿福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没有一点嫌弃,有的只是疼惜。哎,不知道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

王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位慈悲的出家人。

若她们真是同一人,又是什么际遇,让已经有了儿子的富贵人家的女人出家当了尼姑?而且,即使出家了,还被俗事牵绊着?

陈阿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陈名道,“豪门大户里的阴私多得紧,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想不到的。大宝记着,以后不要再去东边遛鸟了。”

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望了陈名一眼,低头抿嘴笑起来。

陈大宝点点头说,“好。”又说“那个了尘住持好慈悲,又温柔,儿子很喜欢她呢。也喜欢嫣儿妹妹,她好可怜,哭都不出声,只是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往下落。哎,儿子心里真不落忍。”

他很想说明天再去看看她,陪她玩一会儿。但想到那几个人想把他和他的兄弟强留在棠园,姥爷也不让他去,也就不敢说这个话了。

陈阿福又问,“你就没看到小女孩的爹,或是娘?”

陈大宝摇头道,“没有看到她爹爹和娘亲。只听那些人说,大爷过几天来接姐儿,不知道那个大爷是不是指嫣儿妹妹的爹爹。她的娘没听人提起过。”

在古代,女儿一般都是亲娘教导。这个小女孩上次是跟她爹在一起,几天后还会是她爹来接她,在别院里都是由出家的祖母陪着,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陈阿福打开那包点心,是玫瑰凉糕,色泽鲜艳,半透明,香气扑鼻。她就让大宝给小石头拿去一些,只说是姥姥让他送的。礼尚往来,总不好白要武家的东西。还专门告诫他,只说是棠园的小姑娘呆在棠园不好玩,才找大宝当玩伴,别的不要多说。

笔和墨都是京城文尚斋出的,送给陈名,陈名摆手道,“这么好的东西我用可惜了,留着阿禄和大宝上学的时候用。不,是考秀才的时候用。”

陈阿福笑道,“爹,你先用吧,他们考秀才的时候再买。”

陈名自从身子骨好了些后,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字。他摇头说道,“阿福还不知道文尚斋吧,它是大顺朝最好的一家文斋,里面的东西贵得紧。就是这一支笔,也不下二两银子。”

陈阿福又笑道,“以后我挣多了银子,再去那里买。”

陈名笑着摇头,把玩了好一阵,就是舍不得用。

下晌,陈阿福她想做个金燕子玩偶送小姑娘。她拿了坨棉花,又在那堆布头里找了半天,还真找出几种适合做燕子的布。只是面料一般,几乎都是布,只有一小条粉色绸子能够做舌头。

第五十六章 十锦雀

听了陈大宝的描述,陈阿福更加确定那个叫嫣姐儿的小女孩得的就是前世所说的自闭症。但还不算太严重,只是有语言障碍,反应慢,不会与他人交流。若是矫正得当,再加上药物治疗,是能够治愈的。

陈阿福前世有个同事的孩子就是得了自闭症,医生说万幸不算严重,有好转的可能。她的那位同事为了陪伴孩子,还辞了职。后来她听说,那孩子真的好些了,还上了学。

而那个叫嫣儿的孩子却是个可怜的,得了这个病,却没有母亲时时的呵护。若那个“大爷”是她的父亲,肯定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她的祖母又是出家人,也不可能经常陪伴她。

不过,她能被金燕子吸引,还能让金燕子对她心生怜爱,或许也是个有福的吧。只是,她想再看到金燕子,得等到明年春天了。

陈阿福想着,做个微笑的金燕子玩偶送她,只要她好过了,她身边的人才不会惦记大宝和金宝它们。

陈阿福太熟悉金燕子了,也看过它的笑,所以这个玩偶做出来应该跟小姑娘看到的微笑的燕子差不多。

小燕子玩偶做了一个多时辰,连晚饭她都没过去做。

剪子一样的长尾巴,靓蓝色的翅膀和背部,月白色的肚皮,蓝白相间的胸部,小蓝脑袋上还有一圈红色。弯弯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嘴角,尖尖的姜黄色的小嘴半张,里面还有一条小粉舌头。

小玩偶晃眼一看,真的像一只燕子在冲人笑。

稀罕得大宝和阿禄抢着看。

王氏拿过来看看,也笑道,“阿福的心思就是巧,燕子还会笑,还笑得这么讨喜。”

金燕子是在天黑透前回来的。

饭后,陈阿福一家人都坐在老院子的东屋里,陈名在教阿禄和大宝、陈阿福读书。七七和灰灰挤在陈阿福身边,偶尔也会跟着念上一两句,追风爬在她的腿上。王氏晚上也不做针线了,而是看着丈夫和儿女外孙笑。

突然,看见四只小鸟从窗外飞进了小屋。金燕子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三只小鸟。

金燕子一回来,追风就一下子从陈阿福的身上跳下来,蹿了出去。

那三只小鸟,两只小鸟长相一般,但叫声悦耳动听。陈名说这是百灵鸟。

另一只鸟,比麻雀大一点点,羽毛华丽多彩,颜色至少在十种以上。哪怕是在昏暗的油灯下,也能看出羽毛泛着光泽,似锦缎一般灿烂。

天哪,几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小鸟,比上次带回来的翠鸟还好看,也比七七好看得多。七七的羽毛虽然美丽,却是大红大绿,特别浓艳。

而这只鸟,像鸟中仙子一样,美得清丽而脱俗。叫声也极婉转悠扬,声音不大,却让人听了舒心。

赏心悦目,用在这只鸟上极贴切。

陈名几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鸟。

金燕子唧唧说道,“快把它们装进笼子里,它们可没有七七灰灰聪明,跑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陈阿福赶紧去新院子把两个鸟笼拿过来,把那只漂亮的小鸟放进小笼子里,两只百灵鸟放进大笼子里。

金燕子又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喃喃说道,“那只云锦雀送给嫣儿妹妹。小妹妹虽然小,却懂欣赏,又可怜。我不在,就让云锦雀陪她玩。那两只百灵鸟就留在家里,挂在妈咪窗外的房檐下。人家在空间里太寂寞,听到它们唱歌,就会觉得自己还在林子里一样,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挨。”

原来那鸟叫云锦雀,名字倒很贴切。

陈阿福摸了摸金燕子的小脑袋,点点头。对陈名几人说道,“这只小鸟儿一看就非凡品,送给棠园那位姑娘吧。有了这只鸟儿的陪伴,说不定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棠园的人也不会再惦记大宝和金宝它们。”

另几人都点头道好。他们虽然也喜欢这只漂亮的小鸟儿,但若是能让棠园的人不再惦记大宝几个,他们也愿意把这只小鸟儿奉上。

陈大宝看看那只小鸟儿说道,“这只小鸟儿长得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送给她也是宝剑赠英雄了。”

逗得几人大笑不已。陈阿福还说他,“茅坑里摔盘子——臭瓷乱蹦。”

陈名也笑道,“楚姑娘是女孩,要说红粉赠佳人。”

陈大宝又汗颜了,呵呵笑道,“以后我一定努力读书不懈怠。”

陈阿福去厨房把珍珠丸子拿出来让金燕子吃,它的肚皮小,两个也就吃饱了。剩下的又便宜了大肚皮灰灰。

子夜前,忧伤的金燕子去了空间。陈阿福陪着它进去,本来还以为要多陪它一些时候,安慰安慰它受伤的小心肝。哪想到它只忧伤了一下下,就立即投入建房大业中。

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生活充实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悲春悯秋了。

陈阿福笑起来,又出了空间。

第二天早上,陈大宝起床没有看到金燕子,问道,“娘,金燕子又去林子里了吗?”

陈阿福摇头道,“应该去南方了,娘刚才看见它飞进了由北向南飞的燕群里。”

陈大宝听了就不自在起来,眼泪也出来了,哼哼唧唧,连去老院子吃饭都赖在陈阿福身上不下来。

听说金宝飞去南方了,阿禄的眼圈也红了,陈名和王氏也叹着气。都说,“跟金宝相处了那么久,还真舍不得它。”

这顿早饭大家都吃得哀声叹气,食之无味。

饭后,陈大宝回屋写大字。读书认字的时候,大宝会和阿禄一起让陈名教。但写字的时候,就各在各的房间里静静地练习。

陈阿福去喂七七和灰灰,两个小家伙也哼哼唧唧,爬在鸟筐里不起来。

一旁的大宝嘟嘴说道,“定是金宝走了,它们也不舒坦。”

只有追风高兴得直跳脚,在院子里扯着嗓门嚎,像疯了一样。或许它到现在还没忘记,自己是怎么屈辱的被金燕子绑着两条腿在雨夜中吊回来的。

陈阿福喂了新来的三只鸟,又去后院把鸡喂了,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打开院门一看,竟然是昨天来的那个罗管事。

第五十七章 再次邀请

罗管事笑道,“陈小娘子,能不能请大宝和金宝去棠园陪陪我家姐儿?我家姐儿今儿一起来就吵着要金宝,连早饭都不吃。”

陈阿福遗憾道,“哎哟,金宝今天早上就跟着燕群向南飞去了,恐怕只有等到明年才能见到它了。”

罗管事有些愣神,似反应不过来。

陈阿福又道,“是真的,我可不敢欺瞒罗老爷。今天一大早,我眼睁睁看到它飞入一群燕子里,向南边飞去。哦,我们还有一只更漂亮的小鸟,就送给楚姑娘解闷吧。”然后,把罗管事请进了院子。

当罗管事看到那只云锦雀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说道,“这只鸟儿真俊,你确定要把它送给我家姐儿?”

看罗管事的这个眼神,这只云锦雀一定极少见。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何况还是金燕子嘱咐的,陈阿福心口再痛也不敢食言,但话得说漂亮些。

她笑道,“是。我听大宝说你家姑娘极喜欢金宝,可惜天冷了,金宝要去南方。这只小鸟儿既好看,叫声又动听,把它送给你家姑娘逗趣,或许你家姑娘会喜欢。”

罗管事大乐,直说,“谢谢陈小娘子,有这只小鸟儿陪着,我家姐儿肯定会喜欢。”

陈大宝也走出来说道,“这只小鸟跟嫣儿妹妹长得一样好看,送给嫣儿妹妹就是红粉赠佳人了。”

罗管事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

罗管事的意思是,即使金宝不在了,还是希望大宝能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棠园。一个是让他亲自跟自家姐儿解释金宝已经去了南方,一个是有他和灰灰、七七陪着,姐儿也会欢喜些。

罗管事昨天白天还纳闷,怎么大宝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就能跟自家姐儿相处得那么好,又有耐心。当姐儿不理他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跟两只鹦鹉和小狗玩,还会弄出动静让姐儿注意他。当姐儿看他的时候,他就会冲她笑笑,没话找话说两句。即使姐儿不理他,他也毫不在意,继续好脾气地坐在一旁。等到姐儿再次看他的时候,他又会说笑几句。

过去自家大爷找了许多陪姐儿解闷的丫头和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吸引姐儿的注意力。只有他,一个四岁的男孩子,却意外地吸引住了姐儿,时间哪怕极短极短,已经让自家主子激动地落了泪。

昨天晚上,他媳妇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孩子是抱养的,他的娘曾经还是个痴的,怪不得他深谙跟那种病人打交道的诀窍。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也难为他了。

罗管事的余光打探着陈阿福,这么水灵又会说话的小娘子,真看不出来她原来还是个痴的。或许,自家小主子的病有希望了……

陈阿福心里却很不舒坦,真是强权阶层,硬要让人家孩子陪着他家小主子解闷儿。关键是,好心得不到好报,还怕他们把自家孩子算计进去。

不舒坦了,也不敢使脸色。

陈阿福强笑道,“罗老爷,我们虽然穷,也是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的,断不会卖孩子。”

罗管事知道是昨天把人家孩子吓着了。忙让陈阿福放心,说他家主子已经发了话,没人再敢打大宝和金宝、七七、灰灰的主意。只要把他家姐儿陪好了,不止他家主子记情,他也记情。还说他一直在棠园里管着事,在附近还算略有薄面,若是陈家以后有为难的事,尽可找他。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不打大宝和金宝它们主意就好。

同时,她之前一直担心金燕子不在外面,自家太弱,怕以后有人知道自家有钱了打坏主意。现在有了罗管事这句话,家里的日子或许也能好过些。

她又进屋把那个小燕子玩偶拿出来,笑道,“听大宝说,楚姑娘说金宝会笑,我就做了一个笑着的小燕子,送给楚姑娘把玩。”又客气道,“粗鄙东西,别嫌弃。”

罗管事见小玩偶虽然做得还行,但布料太孬,这种粗鄙东西咋能给小主子把玩。他顺了顺胡子,却没有伸手去接。

陈阿福知道他是嫌弃玩偶的布料不好,笑了一下,又把玩偶给了大宝。

于是,陈大宝带着微笑的金宝和七七、灰灰以及追风一起,跟着拎着鸟笼的罗管事去了棠园。

刚把大宝他们送走没一会儿,长根媳妇就领着小石头来了。

长根媳妇手里拿着针线活,说来跟陈阿福一起做。不仅给阿禄拿来了一小葫芦牛奶,还送了六个鸭梨来,说亲戚有种鸭梨的,摘第一碴就送了几斤过来。

她还说,“哎哟,昨天大宝送来的玫瑰冻糕,俊俏又好吃,听我公爹说是京城庆香斋的点心,贵的紧……啧啧,你家大宝就是机灵,讨了小贵人的喜。”

她没说的是,昨天晚上,罗管事的媳妇罗大娘还专门去她家打听了陈家二房的情况,特别打听了陈大宝和陈阿福母子的情况。

她婆婆便把陈家的事都说了。

今天一早,她婆婆就让她来陈家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只是大宝讨了棠园小主子的喜。

陈阿福呵呵笑道,“大宝又去你家吹牛了。也是贵人家的小姑娘在园子里不好玩,想找个玩伴。”

小石头一听大宝又被棠园的人叫走了,难过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想去棠园找大宝玩。

长根媳妇气得骂了他两句,“你找死啊,那棠园能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

气得小石头去找四喜子玩了。

她们在新院子的西屋做活,没多久王氏也来了,几个人边做针线边说笑。

又听长根媳妇絮叨了一些棠园的事。她曾经去过棠园一次,去送盆的。说是这个园子海棠花栽的多,故名棠园。武家人虽然没见过棠园的主子,但跟罗管事两口子还是比较熟悉,说罗管事在这一代势力极大,不说附近几个村的里正、地主不敢惹他,听说连县城里的差爷都要给他面子……

听了她的话,陈阿福更下定决心,只要棠园不打大宝和七七它们的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把这根粗腿抱牢。

第五十八章 多做几个

下晌,陈大宝还没回来。家里没柴火了,王氏便去村西边捡柴火,她是戴着手套去的。家里人都不敢让陈阿福独自去,那里林子密,人少,她再是厉害,也打不过男人。

没有金燕子和他人的陪伴,陈阿福也不敢去。她想着,以后得出钱买柴火,也就不能一直这么装穷下去了。

夕阳西下,陈大宝还没有回来。陈阿福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来院子里,跟树下的陈名一起向东边眺望。远处,稻田里的老农还在忙碌,金灿灿的稻子已经被收割得差不多了。

陈名叹道,“也难为大宝了,陪贵人的日子不好过,不仅要陪笑脸,还不能说错话。连咱们这些大人都提心吊担的,别说他一个几岁孩子。”

突然,两只鸟出现在了东方天际,它们在高空盘旋着,似在等待掉队的人。接着又隐约看到一辆马车向这里驶来,它们好像正是盘旋在马车的上空。

等两只鸟越飞越近,便看真切那只大鸟了,正是灰灰。

当它们落在院子里的时候,马车也来到篱笆门外停下,是罗管事亲自赶的车。

罗管事下车,把抱着追风的陈大宝抱下来。车里又下来一个中年妇人,绸缎裹身,戴着玉簪。

陈大宝大声招呼道,“娘亲,姥爷,舅舅,嫣儿妹妹很喜欢微笑的小燕子。”

陈阿福去开了门,罗管事指着那个妇人说,“这是我儿子的娘,我家主子让她给你带几句话。”

陈阿福忙冲那妇人笑道,“罗太太。”

又赶紧请罗管事夫妇进屋。小篱笆门进不了马车,又把新院子的大门打开,把马车拉进去。

罗管事两口子从马车里抱下几匹缎子和一个包裹,被请进了西屋。

这两口子可是这几个村里最有势力的贵人,别人请都请不来的。

陈名赶过来陪着,陈阿福上茶,陈大宝又端来待客的花生和糖果。

罗大娘先夸了几句大宝如何懂事、如何讨了主子的喜,又笑道,“陈小娘子手巧,心思更巧,做的小燕子玩偶让我家姐儿喜欢得什么似的。”拿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又说,“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会笑的燕子。”

罗管事讪笑了两声,他上午一直注意那只漂亮的小鸟,觉得那只鸟儿小主子肯定会喜欢。哪成想,真正讨小主子喜欢的,却是那个布玩偶。还好让大宝带去了,若是照自己的意思不带,那就误事了。

罗大娘指着那几匹缎子和一小包棉花说,“一个玩偶不够,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麻烦陈小娘子多做几个,我家姐儿也可以拿去府城玩,还可以换洗。这些缎子用不完,就留着给你家里人做几身衣裳。”

陈阿福心里一喜,不说这么多缎子肯定用不完,只说能跟棠园的关系维系紧,能得罗管事夫妇看重,对自家的好处可是太多了。

忙笑道,“能得贵人的喜欢,是我们的福气。有了这么多好缎子,做的玩偶会更好。”

罗大娘笑着点点头,又说道,“我家主子说她虽然不认识那只小鸟儿,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我家姐儿不好白要你们家的东西,说是让我家大爷看了后,再把银子让我当家的转给你们。”

陈阿福忙摇头说,“送给楚姑娘的东西,咋好意思收银子。”

罗大娘笑道,“我们主子这么说了,到时候陈小娘子收着就是。”

又指着那个包裹说,“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宝的,谢谢他这两天陪我家姐儿了,他跟姐儿玩得很好。我家主子还说,大宝是我家姐儿的第一个朋友,请大宝明天再去棠园玩。”又赶紧解释道,“我家姐儿的性格比较清高,不喜欢交朋友,大宝却得了她的青眼,很不容易呢。”

罗管事和罗大娘的态度都很和善,交待完事情,还给面子地喝了两口茶,就起身走了。

陈阿福和陈名送他们出去,看见许多村人在远处指指点点。有些胆子大又自觉有些面子的人,还高声招呼着罗管事。

等马车一走,就有人站在篱笆墙外问陈名,“陈二哥,你家咋跟罗老爷认识的?”

陈名呵呵笑道,“是大宝,他讨了棠园小主子的喜,连续在棠园玩了两天,罗老爷才刚把他送回来。”

陈阿福偷着乐,陈名老爹还是狡猾狡猾的。

她又赶紧问了陈大宝在棠园的情况。

陈大宝说,嫣儿妹妹非常喜欢那个燕子玩偶,抓着就不放手,还听话地吃了饭。了尘住持非常高兴,对他更好了。下人们对他的态度也比昨天好得多,也没再提买他或是七七和灰灰的事。那只漂亮的小鸟也讨喜,叫声极好听,有时候还能把嫣儿妹妹叫得看它一眼……

陈阿福听了便放了心。她回屋去看那几匹缎子,共五匹,华光溢彩,光滑如镜。正是她做小燕子的几种颜色,靓蓝色、月白色、海棠红、姜黄色、浅绯色。

包裹里,有两包糖果,两包点心,两刀宣纸。

罗管事嘴里的主子一定是了尘住持了。真是有心又慈善的女人,上次送了笔墨,这次送了纸,都是大宝和阿禄能用上的。

再想到罗大娘说的让他家大爷给十锦雀银子的事,更是笑得开怀。既然不是凡品,上百两银子肯定值啰。

王氏回来,看到这些缎子惊讶道,“天,这软缎是江南吴州出产的,贵得紧。用来做玩偶,真是可惜了。”

陈阿福笑道,“咱们觉得贵得紧,有钱人家却不觉得。”又道,“那家姑娘好像过几天就要走了,娘这几天跟我一起做玩偶吧,大中小,多做些。”

王氏嗔道,“小燕子只有那么小,还能做多大。”

陈阿福抿嘴笑道,“娘听我的没错。”

几人正在新院子这边说笑着,就听见老院子那边传来胡氏等人的声音。大房定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打听消息的。

陈阿福不想见胡氏,也怕她来新院子念叨。便让王氏拿着糖果和点心过去送些给大房,还专门让他们先不要把家里有缎子的事情说出去。若胡氏知道了,很可能冲过来硬扯些缎子也不一定。陈名和王氏都知道胡氏的德性,笑着点头。

陈阿福还说晚上她和大宝在新院子里自己吃,不过去了。

第五十九章 小燕子,穿花衣

陈阿福怕七七和灰灰、追风祸害那几匹缎子和棉花,赶紧抱去了东屋卧房,放进箱子里。

金燕子在的时候,追风在东屋睡。自从它去了空间,追风也来西屋了。

晚上,陈阿福做了两碗面条。虽然是素面,但调料齐全,味道照样好,吃得大宝喷香。

刚吃了几口,就听到侧门敲门的声音。

陈阿福起身去开门,是陈大虎。他说,“我奶想问大宝几句话。”

那胡氏,讨嫌都讨到这里来了。

陈阿福本不想让大宝去,又怕若大宝不去,胡氏往这边来,到时搅得自己连活都干不了。只得让大宝去了,还跟他使了个眼色。大宝点点头,意思是他知道该啥说。他还舍不得碗里的面条,抱着大碗去了老院子。

陈阿福吃完饭,洗完碗,便传来大宝的敲门声。

大宝走进来,眼圈红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把空碗放在灶台上,就紧紧抱住陈阿福的腰,小脸贴在她的肚皮上。

陈阿福忙道,“儿子怎么了?”

大宝小声说道,“大姥姥问我在棠园的事情,我说楚家小姑娘呆在棠园不好玩,就让我去陪她玩玩。我没敢说她喜欢鸟儿,怕大姥姥打七七它们的主意。大姥姥就让我明天带着大虎和大丫去棠园,还说他们两个比我机灵讨喜,定会得贵人的喜欢。姥爷说不行,怕惊扰了贵人,对大虎和大丫反倒不好。太姥和大姥爷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说把贵人巴结好了还好,若巴结不好反会被打。大姥姥就说我姥爷不记情,不说感激大姥爷的养育之恩,还生怕大姥爷的后人发达。”又哽咽道,“还说姥爷分不出里外,如今我和娘都分家另过了,娘有没有亲生儿子还不一定。只有大虎和大丫才是姥爷的血脉之亲,有好事了,姥爷干嘛不向着他们,只惦记我这个野孩子。还是大姥爷骂了几句,她才没再闹。”说完,就哭了起来。

那胡氏还真是太缺德了。

陈阿福把大宝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说道,“儿子不难过。在娘亲的心里,儿子就是娘的亲儿子。不止娘,连姥爷、姥姥、小舅舅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宝凄凄艾艾地问,“真的么?”

陈阿福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对你有多好,儿子难道没看出来吗?”又一通甜言蜜语,才把小正太哄得破涕为笑。

陈阿福去西屋把炕桌般到东屋。做这些东西,她不敢在西屋,怕那几个小东西捣乱。

她在纸上画着各种小燕子,大宝在一旁读书。

大宝看看书,又会被娘亲画的小燕子吸引住,直呼好漂亮,好可爱。又挠着头说,“娘,这些小鸟虽然跟燕子不完全一样,却一看就知道是燕子。咋回事呢?”

陈阿福笑道,“只要把小燕子的特征抓住,哪怕一些细节画得夸张些,也能看出它是燕子。不光是燕子,其他的东西都一样,主要是抓特征……”

陈阿福画了许多形态的小燕子,从中找几种出来。她决定除了做几个跟金燕子一模一样的燕子玩偶外,再做些其他的夸张些的燕子玩偶。

小姑娘快走了,这么两三天也做不了多少,主要是这次的玩偶必须要再做精致些,而且缎面比细布难缝多了。她算了一下时间,抓紧些时间,再加上王氏,十几个还是能做完。做一个六十公分长的特大号燕子,再做六个三十公分长的中号燕子,还要做十个跟正常燕子一样大的小燕子。

她按比例和色彩搭配把料子裁剪下来。

想了想,又裁了一个中号小燕子,这个是送金燕子的。

这些玩偶,燕子穿的衣裳也不都是正宗的蓝翅膀白肚皮,绝大部分做成穿花衣的小燕子,有黄色翅膀红肚皮的,绯色翅膀白肚皮的,等等。明天再让王氏在缎面上绣些小花,在翅膀上滚圈花边,更精致更上档次。

做这些东西,缎子肯定用不完,但棉花却不够,自家再添些。

陈阿福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像空间和聪明才智,卯足了劲要把这些燕子玩偶做好。不仅能帮助那个小女孩,让她尽可能的快乐起来。也能感谢了尘住持,谢谢她仁慈,阻止某些下人打大宝和金燕子它们的主意,也曾经对贫苦的小阿福和王氏释放善意。还能跟棠园把关系搞好,让自家的腰杆硬起来。听大宝说,罗管事非常不错,很照顾他。

做完这些玩偶,还会剩下许多缎子。她还天真地想着,到时候给陈名做套靓蓝色的长袍,给阿禄和大宝做靓蓝色的秋衣和冬衣各一身,一身月白色的夏衫,正好上学可以穿。给王氏做套姜黄色的衣裳,自己可以做套月白色的中衣中裤和一件红色或者绯色比甲。

对了,再给陈老太做一身,给陈业和陈大虎、陈大丫一人一块缎子,让大房自己做。至于胡氏么,偏不给她。

听大宝说罗管事有个六岁的小孙女和四岁的小孙子,也给这两个孩子做两个好看的玩偶。

倒不是她一定要用这些好缎子做衣裳和送人情,主要还是想让他人看到自家和棠园关系“非浅”,如何得棠园主子另眼相看,连这么好的缎子都能给他们,以后也不敢随意欺负自家。

陈阿福越想越高兴,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前世那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她反复唱着第一段,第二段没唱,内容在这个时代太逆天。

她唱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陈大宝正呆呆地望着她,大眼睛亮晶晶的。

大宝见娘没唱了,才激动地说道,“娘,你唱的曲儿太好听了,比戏台子上的人唱得还好听。”

高里正的老娘上年六十大寿,请了县城戏班来唱戏,陈大宝也去听了。

陈阿福笑道,“大宝没有比喻对,戏台子上的人唱的是戏,娘唱的是曲儿,两个不能相提并论。”

陈大宝抿嘴笑道,“不管咋说,我的娘亲就是能干,连曲儿都唱得这样好听。”表情得意得不行。

第六十章 两滴口水

晚上,等大宝睡着后,陈阿福拿着一点糖果和点心去了空间。金燕子挑嘴,棠园送的东西肯定好,就给它拿了一些进来。

一进来,却看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傻乐,两个翅尖还塞进了小尖嘴里。它的周围,散乱地放着已经把珍珠宝石取下来的金饰。

陈阿福蹲下问,“金宝儿,你傻乐啥?”

金燕子给她甩了个媚眼,把翅尖从嘴里拿出来说道,“妈咪,你会唱那么好听的歌,为什么不早些给人家唱呢?人家好喜欢听,好喜欢,好喜欢。”

呢喃声软的让陈阿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真没想到,一首儿歌就把小东西激动成这样。陈阿福把它抓起来捧在手心,又对着它唱了一遍。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随着陈阿福的歌声,金燕子轻轻扇动着翅膀,小身子还有节奏地晃动着,张着的小尖嘴里不知不觉流出了两滴口水。

看着那两滴晶莹剔透的口水,陈阿福强忍着激动把歌唱完,再用另一只手把金燕子放在地上,把手轻握起来。

她一定要把这两滴珍贵的口水保护好,这比千年人参还补人。

金燕子没发现陈阿福的小动作,又是打滚又是撒娇地闹了一阵,还大方地用翅膀把几样拆下来的珍珠宝石扒拉到陈阿福的面前,讨好地说,“妈咪,这些都送你了,拿出去多卖银子吧。”

她敢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立马会被人当成偷金大盗或是同伙抓起来。

陈阿福摇摇头,又商量道,“金宝,妈咪觉得燕沉香的叶子能让人清明。能不能拿一点叶子渣渣出去,缝在燕子玩偶里,给楚小姑娘送去?大宝说她好可怜,她的一位长辈也非常好,我想帮帮她。还有,再给大宝和阿禄的枕头里缝一点,让他们越变越聪明,将来好考进士当大官,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

金燕子有些高兴傻了,非常痛快地说道,“好吧。嫣儿妹妹和臭大宝、阿禄舅舅都很好,我也想让他们过得更好。燕沉香的叶子的确能让人变得清明,也能让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但是漂亮妹妹的病光靠它还不能完全治愈,闻的时间久了,只能让她比原来好一些。不过,叶子太香了,你只能拿我眼屎巴巴那么大一丁点放进玩偶或是枕头里,别人才不容易闻出来。”

能够好一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陈阿福大喜。

不过,它的眼屎巴巴那么大,那得多大呀。

陈阿福说她出去拿剪子来剪。也不等金燕子说自己的小尖嘴就能搞定,一下闪出了空间。她先拿了一个茶碗把那两滴口水刮在碗里,又兑了点茶壶里的温水,再用盖子盖好。然后,才拿着剪刀进了空间。

当陈阿福出空间的时候,手指捏了一小丁点燕沉香叶子渣渣,大宝和阿禄的等她给他们做枕头时再进来拿。她紧紧地捏着那一个小绿点,连大气都不敢出,怕把它喷跑就找不到了。

陈阿福把那点叶子渣渣放进了一坨大棉花的最中间,这坨棉花是要做特大号的燕子玩偶。这个玩偶一定要做的花哨,颜色反差要大,才能吸引住小姑娘,最好让她睡觉当抱枕。

陈阿福决定,这个大燕子的后背和尾巴是红色的,翅膀是靓蓝色的,肚皮是绯色的,翅膀上和脖子一圈再绣点花。这只燕子还要笑得特别灿烂,眼睛弯弯的笑成一条缝,嘴角的肌肉也要勾得幅度更大些。

她做得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去旧院子那边做早饭。她把茶碗带过去了,把里面的水倒进了锅里,又用水涮涮茶碗,再把水倒进去。

今天做的是精米粥,香得一家人连话都顾不得多说,锅底都被陈大宝刮干净了。

还砸吧着嘴说,“今天的粥咋这么香呢。”

陈阿福偷乐,口水都能这么受欢迎,除了金燕子没别人了。

追风起晚了,寻着香味跑过来,却发现好吃的都被吃没了,难过得流了眼泪。阿禄笑坏了,赶紧许诺今天晌午让他娘包肉包子。

大宝笑道,“我们今天晌午会在棠园吃饭,他家的肉可多了,管够吃。”

陈阿福听了,便说胡氏不会善罢干休,弄不好会偷偷带着大虎和大丫来让大宝带去棠园。

众人一听,这的确是胡氏能干得出来的事。

陈阿福洗了碗就回屋忙碌,让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在旧院子等着巳时后再去棠园。昨天罗管事就是这个时辰来接大宝的,这时候楚姑娘应该起床了。

又告诫大宝,若是胡氏领着大虎和大丫来了,就留在院子里等罗管事来接,不要擅自领着两个孩子去。楚含嫣有病,棠园不会随便让人惊吓她,肯定不会让他们进去。大丫还小,又被待得娇气,若是被骂被打,或是出了什么事,自家不好交待,也对不起陈阿贵和高氏。

若罗管事来了,带或不带就看他。

本来,今天大宝想自觉地自己去,结果出了这事,只得坐在院子里面等。

王氏忙活完后,也赶紧来新院东屋跟陈阿福一起做活,她还聪明地把侧门插上。平时白天,这道门是不关的。她是怕胡氏送大虎和大丫过来的时候,跑来新院子。若她看到这些缎子,肯定会强抢。

王氏来到东屋,看到屋子虽然空旷却无比干净,炕橱上还放了一个插着几枝菊花的小瓷花瓶,屋里清爽又有股似有还无的清香,还有窗外百灵鸟唱着好听的歌,极其惬意。

她笑道,“卧房的确应该这样,干净又清爽,没有饭菜和其他味儿。”

陈阿福笑道,“等以后有钱修了大房子,娘也把卧房和厅屋、餐厅分开。”

王氏笑道,“等过几年吧,阿禄长大娶媳妇的时候,就修大院子。”

陈阿福没言语,心道等再多挣些钱,就修两个大院子。

当王氏看到已经裁好的缎子,又听说做怎样的燕子时,惊得嘴张老大,“天,燕子还能穿花衣裳,戴头花,围花头巾?也只有我家阿福才想得出来。”

第六十一章 藏私

说是这样说,绣娘出身的王氏审美也前卫,直觉这些玩偶肯定好看,便认真地在陈阿福指定的缎子上绣起花来。

不大一会儿,她们就听到老院子那边胡氏的大嗓门,也没管她。她愿意作,就作吧,看看棠园是不是她能作得起的。

原来,昨天晚上胡氏回了家,听小闺女陈阿菊说,胡翠翠说昨天罗老爷赶了辆马车去二房,有人好像看到他从车里拿出好多漂亮的缎子。

胡氏一听直咬牙,骂道,“黑心肝的玩意儿,好东西不给咱们,只给了些破糖果和点心。买了点棉花和细布给你爹做棉袄,你爹还感动的什么似的。死抠的玩意儿,就那破东西,还只给你奶和你爹,连老娘都没给。”

陈阿菊撒娇道,“娘去二房帮我讨些缎子回来,我想做几身漂亮衣裳。”

胡氏点头答应,又道,“再给你舅舅和翠翠做两身。”

她回屋后,气愤地对陈业说,“我早说过二叔没有三叔实诚,偏你不信,帮他家干活就像干自家的一样拚命。昨天村里好些人家都看到罗管事给二房送了好些缎子,他们却藏了起来,只给咱家一点糖和点心……”

陈业听说陈名藏私,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他一直觉得是兄弟就应该团结一心,互相帮衬。他愿意帮助兄弟,但更希望兄弟不要忘了他的付出,能够把他放在心上。

之前胡氏经常说陈名不如陈实,他还不愿意听,也特别不高兴胡氏向陈名要东西。觉得二弟家穷,过得不容易。现在二弟家好过了,也时常想得到他,经常给家里端吃食,让他心里很高兴。他倒不是在乎那些吃食,他是高兴陈名把他放在了心上。

但若真是他们得了那么些缎子藏起来却不告诉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告诉他了,他难道还能抢他们的不成?

他不愿意让胡氏知道自己的心思,嘴上还是说,“瞎咧咧什么,二弟不是那种人。定是那些人看错了,拿出来乱说。”

胡氏可不相信那些人看错了。她一直觉得二房不实诚,有些绣娘一个月能挣几两银子,偏王氏说自己连一两都挣不到。天天装穷,鬼才信。

她想了大半夜,还是觉得该让大虎和大丫跟着大宝去棠园。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孙子孙女比大宝强得多,既然大宝都能入罗老爷和贵人们的眼,她的孙子和孙女更应该讨喜才对。棠园的主子就是手指稍微漏个缝,也够自己一家吃用不尽了。

她等陈业和陈阿贵去干活后,便偷偷带着大虎和大丫来了。

大宝一看他们三个来了,就招呼他们坐在院子里,说他要等罗管事来接他。还说姥爷和小舅舅都不舒坦,还在床上睡觉,姥姥去外面忙活了。

胡氏想去新院子,却看见门被反锁了,这边两间房都睡着人,也不能去。她也只有跟着几个孩子坐在院子里。

大虎和大丫跟七七和灰灰、追风玩得高兴,胡氏看着这两只鸟在想心事。

大概巳时二刻,罗管事来了。

大宝一看到罗管事,就赶紧起身招呼道,“罗爷爷。”

罗管事脸色微沉,心里有火。他已经跟这家人解释过自家不会再打那孩子和鹦鹉的主意,昨天还拿了那么多缎子和礼物来。即使是让他们做玩偶,又能用得了多少缎子?还不是自家主子慈悲,想着多拿些,剩下的让他们做衣裳。还专门说,让孩子自己去棠园。

先以为这家懂事,今天会让孩子自己去,结果还是拿乔地等着他来接。

他也没进门,站在篱笆门外说道,“大宝,我来接你了,走吧。”

大宝没动,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孩子说,“这是我哥哥大虎,这是我妹妹大丫,他们也想跟我去棠园玩。”

罗管事看着大虎和大丫愣了愣,他已经打听过了,大宝哪里来的什么哥哥妹妹,肯定是陈家大房的孩子。

一直站在那里的胡氏终于捞着机会说话了,走过来笑道,“罗管事好,我是大宝的大姥姥,这是我的孙子大虎,孙女大丫。论伶俐,他们比大宝强得多,他们也想跟大宝一起去陪着小贵人玩耍。多几个孩子,更热闹不是?”

因为要见罗老爷,胡氏着实打扮了一番。专门把压箱底的一套湖蓝色绣花绸子褙子拿出来穿上,头上还插了两根银簪,金丁香也戴上了,还抹了胭脂。只是褙子不太合身,这是她前几年向回乡的陈实媳妇张氏要的。虽然放了边,还是有些短和瘦。

罗管事还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妇人。心里冷哼,当棠园是村东头的小树林,想去就去?不要说自己的小主子有病不能见生人,就是没病,也不是这些泥腿子想见就见的。

见罗管事愣在那里没吱声,胡氏又笑道,“大宝的娘原是个傻子,蠢得紧。大宝也不聪明,比不上我家孩子伶俐。”

胡氏的话气得陈大宝红了脸,扭着指头也不敢出声。

罗管事多聪明呀,一听胡氏的话,再看这样的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一直觉得这家人比较懂事,惯不会拿乔,原来是有这么几号人等在这里。这也够欺负人的了,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就说他娘是傻子,这孩子还不敢多说。一定是被这妇人欺负惯了。

罗管事脸色更沉了,气势又足,大丫吓得已经抱着胡氏的腿躲在了她身后,大虎也不敢上前。

胡氏气得不行,一边冲罗管事笑着,一边硬把大丫往前面拉,大丫害怕,哇的一声哭起来。

看到胡氏的作派,大宝的脸更红了。他心里再讨厌胡氏,那也是自己的亲戚,也丢了他的人。

罗管事冷笑道,“因为你家孩子伶俐,就要陪着我家小主子玩耍?真是笑话。这天下自认为伶俐的人多了,我家小主子见得过来吗?”

胡氏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家的孩子的确比大宝强啊。赶紧又说道,“我没有乱说,的确是我家孩子更聪明些。听说你家小主子是女娃,应该更喜欢跟女娃玩才对啊……”

第六十二章 大闹

罗管事冷哼了一声道,“因为我家小主子是女孩儿,就得跟你孙女玩?笑话!你还说自己是孩子的大姥,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当着孩子的面就这么抵毁他的家人。”他实在不想跟这个村妇费话,向大宝招手道,“大宝,快些走,我家姐儿要等急了。”

大宝“哦”了一声,看看胡氏和大虎,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跟着罗管事走了。

瞬间院子里只剩下胡氏、大虎,以及大哭着的大丫。

胡氏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又羞又气,抓住大丫就使劲向她的屁股上打去,边打还边说,“打死你个没用的死妮子,平时喳喳呼呼,能干得紧,一到关键时候就没用。”

大丫又怕又痛,尖叫声更大。

胡氏实在气不过,又在院子里大骂起了陈名和王氏不知感恩,只知自己海吃海喝,有好事就把自家亲戚甩开,有缎子还藏着,吸引了几个村人过来看热闹。

看人多了,她说的更来劲。

陈名在屋里听到胡氏的骂声和村人的笑声,气得直咬牙,但他一个小叔子也不好出去跟嫂子讲理。

陈阿禄拄着拐出了东屋,被陈名拦住了,说道,“你一个男孩子,不要去跟一个泼妇争执。若是被她推一跤,把腿再摔断了怎么办。”

王氏更是气得不行,但大宝已经说她出去做活了,她也不好出去。

陈阿福受不了胡氏的颠倒黑白,便起身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她实在不想去跟一个泼妇吵架,但又不愿意让胡氏在院子里赤口白牙说瞎话,抵毁陈名和王氏,便想硬着头皮出去。

王氏见陈阿福要出去,赶紧把她拉住,说道,“阿福莫去,你是姑娘家,不好去跟大伯娘吵架。等胡氏骂,骂累了她自会回去。”

王氏不敢让自己闺女去。她自己可以去吵,甚至阿禄可以去吵,但阿福绝对不能去吵。阿福不是陈家血脉,陈家丢了脸,老太太和陈业只会恨阿福。

陈阿福道,“不行,我不想听她这么骂爹和娘。娘放心,我不会和她吵架,我只是去讲理。”

王氏急道,“你讲理,胡氏不会认为你是在讲理,到时候会跟你吵架,甚至打架都不一定。陈家丢了人,你奶和大伯都会不高兴你。他们可以教训胡氏,但容不得你不尊重胡氏。还有胡老五,咱们得罪不起。前几天村里有个得罪了他的人,半夜院子里就被人泼了屎尿,孩子一出家门也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破了头。那人没法,送了一贯钱,陪了礼胡老五才放过他家。想想大宝,不是陈家血脉,若你奶和大伯不护着他了,胡老五起了坏心是防不胜防的。还有你,刚刚立了女户,又长得这般水灵……”

一想到大宝,陈阿福只得气鼓鼓地坐下了。自己现在太弱,连自保都不能,凭什么去跟一直护着二房的大房起争执,跟胡氏那个恶女人斗。

可惜现在金宝不在外面……

胡氏越说越来劲,看热闹的也人越来越多。

陈名实在听不下去了,沉脸走了出来。忍着气说道,“大嫂,你请回吧。有什么事,让我大哥来跟我说。你在我家这么吵,让别人把陈家的热闹都看去了。”

胡氏道,“我怕啥?要看就看,又不是我不记情……”

“阿贵他娘,你不要脸,我陈家还要脸,我儿子我孙子还要脸。”一个大嗓门传来,是陈老太来了。她看到大丫和大虎在院子里大哭,胡氏还在跟尖声说着她如何劳苦功高。

老太太一骂,胡氏就有些怕了。又一想,自己有理,怕什么。赶紧说道,“婆婆,我是为你和我当家的气不过。你还不知道,昨天罗管事送了二叔家好些漂亮的缎子。他们却藏起来了,只给你老人家一点破糖果点心,和几尺破布……”

陈阿福一看老太太来了,就赶紧过来了。她解释道,“大伯娘,你误会了。那缎子是罗管事让我娘给他家小主子做物什的,我们怎么敢贪墨下来送人?”

阿禄也拄着拐跳出来,大概讲了胡氏想让大虎和大丫去棠园,罗管事不愿意,胡氏脑羞成怒就开始骂人。说到后面,哭了起来,“奶,我大伯娘骂我爹骂得不像样,总说我爹不知道攒钱孝敬她。她又厉害得紧,若你老人家不来,我和我姐都不敢出来。”

陈老太听了,气得要命,这胡氏太贪心不要脸皮,没搞清状况就在二房大吵大闹。

她问陈阿福道,“既然你大伯娘误会了,你咋不出来跟她解释清楚?”

陈阿福委屈地说,“大伯娘正在气头上,我怕她不相信我的话,吵起来更难堪。”

胡氏尖声道,“我当然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当我像婆婆那么好骗。若真的只是让你们做物什,昨天我们来你家你们咋没说?一定是你们不想告诉我们,今天我知道了,才找的这个借口。”

陈阿福叹道,“若大伯娘不相信,咱们就去棠园问问罗管事,看我说没说谎。”又对老太太说,“奶,我家只是普通村民,是蝼蚁,人家棠园主子凭什么会赏我们那么多漂亮缎子?真的是罗管事让我们给他家主子做东西。也没有给我们多少,也就只有三匹。”

她当然不会说给了五匹,怕胡氏再狮子大开口。

陈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老太太说道,“娘,我们为什么不敢说,你老人家也应该猜得到。”

陈老太一看陈名,他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有些发紫,吓坏了。忙扶着他说道,“老二,你别是又犯病了。快,回屋里歇着。”

他们几人进了西屋,胡氏也有些怕了,若是陈名被她气犯了病,自己可得不了好,赶紧牵着大虎和大丫跑了。陈家外面的人也就渐渐散开了。

王氏听说丈夫犯病了,吓得也赶紧跑了过来。

陈名躺在床直哼,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劝道,“那胡氏的个性你也清楚,咋还跟她一般见识。你不要生气,等着你大哥去收拾她。”

王氏实在忍不住了,便把胡氏偷着向陈实哭要房子的事说了。她不止哭要了房子,还偷要了张氏的衣裳,银簪子,金丁香……

第六十三章 要到了

胡氏人大面大,都那么豁出脸皮要了,陈实不好意思不给。但他知道陈业好面子,还不好说是因为胡氏哭要或是偷要自家才给的,只得说自家日子好过,专门送大房的。

王氏又说了陈实为给大房修大房子借了债,前几个月才还清,一家人过得极是拮据,孩子连肉都难得吃一口。现在他们一家都不敢回村,怕了。

陈老太听了,都气哭了,直用拳头锤胸口,骂胡氏泼皮不要脸,骂老胡家没有好玩意儿,后悔让大儿娶了这个搅家精。哭过了,又嘱咐他们几人,胡氏哭要房子和首饰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陈业听了会难堪。她的大儿子,是陈家的功臣,又极好面子,她不愿意让让大儿子没脸。

但胡氏大闹二房、把陈名气病的事情却要告诉陈业,让陈业揍她。

陈实的事情之所以不敢跟陈业说,是因为陈业已经享受到了要来的好处。而二房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好处还没要到,与陈业无关。

老太太还说回去会收拾胡氏,让她立规矩,洗猪圈。老太太能拿捏胡氏的,除了在陈业面前告胡氏的状,就是让她做这两件事了。

陈阿福暗叹,胡氏敢这么强要东西,就是知道自己做的越过分,这些人越不敢闹到陈业那里去。陈业在陈家,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难堪了,没脸了,老太太就会心疼,陈名和陈实也会难过。

晌午,陈老太没留在二房吃饭,而是回去告状兼收拾胡氏去了。

陈名的身子不太好,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刚吃过饭,陈业和陈阿贵就来了。

他们父子向陈名道了歉,陈业说已经教训了胡氏,还揍了她,让陈名消气,晚上再带胡氏来向陈名当面赔礼道歉。又大谈了一通兄弟齐心,其力断金的话。

陈名对陈业极是信服,听了这些话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陈业父子还要下地,说完就匆匆走了。陈阿福和王氏又赶紧去新院子做活。

晚饭前,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是罗管事的大儿子罗小管事。他说大宝被他家主子留下吃晚饭,晚饭后他们会送他回来,让陈家人莫担心。

吃了饭,陈老太、陈业和胡氏三人便来了。

胡氏当着陈业和陈老太的面很温顺,也没拿乔,红着眼圈对陈名说道,“二叔,你别生气。我就是直性子,有啥说啥。你大哥骂了我,还打了我,婆婆也骂了我,罚了我,我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对不起了,我以后不会对外人乱说嘴了……”

陈名再气胡氏,还是不愿意陈业为难,说道,“大嫂知道就好。”

正说着,陈大宝被罗小管事送回来了。

陈业见陈大宝手里只拎了包点心,并不是像胡氏说的大包小包,知道二弟的确没有跟自己藏私,心里才真正高兴起来。

胡氏又提出,她和阿兰的手巧,她们也来帮着一起做贵人的物什。

老太太还动心了,若真让胡氏和阿兰做了,说不定也能讨了贵人的喜欢,那样大房也能得些好处。

王氏忙说道,“大嫂和阿兰的手再巧,也不能帮着做这个活。不是我不同意,是罗老爷昨天说的。这些东西是他家小主子把玩的,一定要做好,做精致。他知道我是绣娘,才拿来让我做的,阿福也只是帮我打打下手。”

这话也是下晌陈阿福和王氏商量过的。她们知道胡氏的德性,怕她提出参与进来,就找了这个借口。

老太太和陈业也怕若把活做坏了得罪贵人,听了王氏的话,便不许胡氏再提这事了。

王氏又补偿性地说了句,“若缎子能有剩,就给婆婆和大伯一人扯一块做衣裳。”

陈老太露出了笑脸。

陈业摆手说道,“不要想着多剩缎子,一定要把给贵人的活计做好。若缎子有剩,贵人又不要了,就给我娘做一身,让娘高兴高兴。临老,她老人家还能穿身缎子衣裳。我天天去地里忙活,不是穿缎子的人。”

陈老太听了,打着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道,“哎哟哟,听说那缎子极好看,还闪着光,若临老真能穿一身,老婆子倒是老来俏了。”

胡氏赶紧道,“若那缎子给婆婆扯了还有剩,也给大嫂扯一身吧,大嫂这么大年龄还没穿过缎子衣裳呢。哦,再给阿菊扯一身,小姑娘喜欢美。”

陈业的脸都臊红了,捏紧拳头吼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咋能这么讨要东西,老子的脸面都被你败光了,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陈名不忍陈业的脸面太难堪,忙拉着他说道,“大哥快坐下,都是亲戚,也不外道。若有剩,就给大嫂和阿菊扯一身。”

陈阿福无语了,那胡氏大闹一通,到底还是讨了一身缎子衣裳,连陈阿菊那个臭丫头都要给。太气人了!

众人又说笑一阵,给他们分了一半的点心,再把他们三位送走。

二房被欺负也就被欺负了,胡氏胡闹也就胡闹了,还讨了身缎子衣裳。虽然她挨了几巴掌,心里或许还觉得值,毕竟目的达到了。

陈阿福极不舒坦。她倒不是舍不得那几尺缎子,而是觉得事儿不应该这么做。那胡氏缺德败行,凭什么她要啥就给啥。

陈名和王氏倒是笑咪咪的。在他们看来,胡氏挨了陈业的打骂,讨了陈老太的恨,丢了里子和面子,只给她扯了几尺缎子,于二房实在没有大碍。

陈阿福觉得以前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若胡氏硬要,有太多外力让她不给也得给。

她更加想要自己赶紧强大起来。

经过陈阿福和王氏的日夜赶工,第三天下晌就把燕子玩偶全部做好了。另外,还做了一个老虎玩偶,一个小鸡玩偶,这两个是送罗管事孙子孙女的。老虎玩偶比较复杂,陈阿福不会做,把图画出来,王氏裁剪并做出来的。

陈名和阿禄听说不一样的玩偶做好了,便都来看。来之前,还特地洗了手,他们知道那些玩偶不能弄脏。

陈名不好意思进东屋,陈阿福笑着把她扶进来,撒娇道,“爹,我是你闺女,还客气啥呀。”

第六十四章 要离开了

为了亲都能看到,清泉写在文文的前面。清泉回家了,但打开电脑一看,“农女锦绣”删修意见又来了,清泉要按出版社编辑的意思进行第二次删修,这几天会继续单更。原来删修“养儿不易”时,清泉还请过一个星期的假,清泉这次不准备请假。这几天不仅时间紧,还同时游走在两个故事之间,很不容易,请亲们谅解。

…………

看到这些玩偶,陈名和阿禄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阿禄,喜得拿了这个拿那个,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老虎玩偶。

陈阿福笑道,“等空下来,姐姐就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老虎玩偶。”

王氏嗔道,“那哪行,拿这么好的缎子给阿禄做玩偶,太不惜福了。”

阿禄笑道,“姐姐拿不值钱的布头给我做就好。”又拿着那个大燕子玩偶说,“姐姐,这个大玩偶不止好看,好像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陈阿福故意把大花燕子拿过来闻闻,笑道,“没有啊,我倒觉得这些日子咱们家就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时候有,有时候无。”

几个人都有这种认知,但又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都是好事。

之后,王氏赶紧去古桥村买肉,再顺便捡些柴伙回来。今天高兴,家里要改善改善伙食。

陈名和阿禄走后,陈阿福就进了空间,把那个燕子玩偶送给金燕子。这只玩偶穿的是黄翅膀红尾巴的花衣,头上还戴了朵红花,喜得金燕子唧唧直笑。

它爬在玩偶身上,用翅膀抱着它说,“好漂漂的妹妹,有它陪着我,也没有那么寂寞了。”又对陈阿福说道,“妈咪,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本事。”然后开始玩起来了玩偶,也无心筑房子了。

陈阿福靠着燕沉香树坐着,鼻间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舒服极了,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她闭着眼睛想着该怎样能够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跟罗管事夫妇把关系搞好。这次不仅给他孙子孙女做了玩偶,下次再让大宝想办法把那两个孩子吸引到自家来玩。自家不仅有好玩的动物,自己还会做好吃的小点。

另外,还有县城喜乐酒楼的杨大爷。他家虽然只是一个开酒楼的,但在县城能开那么大,肯定也会结识官吏。他家大人的人品不错,孩子也很好,想办法再让大宝跟他家的孩子把感情维系的更好……

自家手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银子,以后还会赚更多的,绝对不能让胡氏想要就要。

陈实离得远,怕了就不回来。可自家不行,大家在一个村里,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到。

还有那个胡老五。自己不敢往死里得罪胡氏,不仅因为陈业,还因为胡老五。

其实,胡老五比陈业还好办些,自家只要找个比胡老五强大的靠山,便不怕他了。可陈业……

通过这次事件,陈阿福也把陈业看得更清楚了。陈业就是个矛盾体。他真心帮助兄弟,也勤劳肯干。因为他在陈家最困难的那几年牺牲自己利益把陈家撑过来,把兄弟供出来,让母亲和兄弟尽可能有了一份好生活。在陈老太和两个兄弟的心里,他就是陈家的父亲,功臣,最大的大家长。

同时,他的性格也比较强势,又特别好面子。希望兄弟们不要忘了他曾经的付出,把他当父亲一样敬着,对他不藏私,该孝敬的时候还是要孝敬。他要的孝敬不仅是让兄弟时常想着他,也有物质上的,却不是牺牲兄弟家的所有利益。

问题是,他老婆不是这么想的,她太贪婪不要脸皮,恨不得把兄弟家的东西都搬去大房。兄弟们可以不跟他藏私,但不得不跟他老婆藏私。

这样,矛盾也就来了。夫妻一体,似乎不尊重胡氏,就是不尊重陈业。看来出来,陈业很喜欢和宠着胡氏。把陈名气病,又大闹二房丢了陈家的颜面,陈业大怒才甩了她几巴掌。平时,陈业再生气也只是骂,根本舍不得动手。而且,还经常无偿帮着胡氏娘家干活,胡氏给娘家东西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若是陈名和陈实不尊重胡氏,陈业肯定会不高兴。陈名和陈实,包括陈老太,为了顾全陈业,也纵容了胡氏……

胡氏也很聪明地哄着陈业,温顺,勤快,嘴巴讨巧,当着他的面对两个小叔子都很好。

大东西背着陈业要,小东西当着他的面要,陈业一瞪眼她便委委屈屈住了嘴。然后,再背着陈业继续要。老三陈实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胡氏要了许多东西走,要得不敢回村了。

二房以前穷,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东西。这次的缎子是胡氏第一次没脸没皮的管二房要,那以后再看上自家的其它东西呢?

自己已经自立门户,只要强大了,便可以不顾及胡氏。但陈名一家呢?难道要被胡氏拿捏一辈子吗?

想了大概近半个时辰,觉得王氏快回来了,才出了空间。

王氏还没回来,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就先回来了。连罗管事都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

罗管事把包裹交给陈阿福说道,“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宝的,大宝这些日子陪姐儿辛苦了。”又说,“今天接到我家大爷差人送信来,大爷有急事去了京城,不能来接姐儿了,明天我要护送我家姐儿回府城。不知道那些玩偶做得怎么样了?听大宝说做得极是好看。”

陈阿福笑着去东屋把那些玩偶拿到西屋,惊得罗管事的眼睛瞪多大,直说,“哎哟,哎哟,这,这,这燕子还有这么做的?我今天可算开眼了,真俊,太俊了。”

陈阿福又把那个老虎玩偶和小鸡玩偶拿给他,笑道,“听我家大宝说,罗老爷和罗太太极是照顾他,谢谢了。这两个玩偶是给罗老爷孙子和孙女做的,别嫌弃。”这两个玩偶都有三十公分长,醒目又亮眼。

罗管事没想到陈阿福还给自己孙子孙女做了玩偶,还做得这么好看又新奇,极高兴。这个陈家闺女不止痴病好了,还如此能干,又通透。

自家主子听说大宝娘原来是个痴儿,现在不仅痴病好了,还变得极聪慧,也高兴。她似乎看到了希望,觉得小主子的病也能治好。

他谢了陈阿福,赶紧把这些玩偶用布包起来,拿回了棠园。

第六十五章 打探病情

陈阿福把罗管事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包糖果,一包点心,一包海棠果蜜饯,还有四本书。

大宝说,“了尘住持听说我和小舅舅要去上水私塾上学,就送了我们两本书,还让我和小舅舅好好发奋。嫣儿妹妹回府城,她也要回庵里了。”很舍不得她们的样子。

陈阿福打心眼里感激了尘住持,真是个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又问道,“既然那家的大爷去京城公干了,为什么还要把楚姑娘送回府城呢?”

大宝说,“好像他们说该给嫣儿妹妹看病抓药了。还有,下个月嫣儿妹妹要过四岁生辰,说是京城和省城的亲戚都会去府城给她过生。”

晚上包的是芹菜肉馅饺子。人吃的高兴,二鸟一狗吃的也高兴。

晚饭后,一家人在东屋闲话,听大宝讲着棠园的一些事情。阿禄摆弄着给自己的那本暂新的书,喜得嘴咧多大,他还是第一次拿新书。家里的几本书都是陈名用旧了的,已经黄了,还缺了页。

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叫门,原来是罗管事媳妇罗大娘来了。

她这么晚来自家干什么?

陈阿福纳闷是纳闷,还是赶紧把她请进西屋。王氏过来陪她,陈阿福又上茶,拿了花生和糖果出来招待她。

罗大娘是附近一带最有权势也是最受尊敬的女人,哪怕是高里正家,请她去做客也是极不容易。

她四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穿着绸缎褙子,头上戴着嵌玉金簪。此时没有一点架子,拉着王氏的手笑道,“知道大妹子是绣娘出身,手巧,没想到生的闺女手更巧,心思也巧,做出的玩偶真俊,讨了我家主子和姐儿的喜。特别是我家姐儿,哎哟哟,就没看见她那么高兴过。我家主子专门让我来道谢,谢谢你们有心了。”又道,“我孙子和孙女也喜欢你们给他们做的玩偶,谢谢了。”

王氏忙谦逊地笑道,“该当的,能得你家主子喜欢,得罗太太喜欢,也是我们的福气。”

罗大娘把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套笔墨洗砚,两刀纸,笑道,“这是我家主子送你家两个小子的,让他们好好读书。”表情又严肃下来,放低声音说,“再让大宝把嘴管紧些,我家姐儿的事情不要拿出去乱说。”

王氏忙道,“不会的,我家大宝聪明,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

罗大娘点点头,又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四个十两的小银锭子,笑道,“这是我家主子给你们的,说阿福做的玩偶极好,她有心了,辛苦了。只是,这些小燕子玩偶是我家姐儿喜欢把玩的,还希望你们不要做同样的玩偶拿出去卖钱。期许小燕子微笑,只有我家姐儿才会有这个善心。”

陈阿福心道,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怕把她家小主子的病传出去。自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事。

王氏直说不好意思,罗大娘还是把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罗大娘又把另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匣子,小匣子里有六朵十分好看的娟花。还有一个小罐,一打开盖子,一股甜味便弥漫开来。她笑道,“这头花是在京城买的,送给阿福戴。这罐海棠果酱是我自己做的,蘸馒头、窝头特别好吃。这是我们送的,别嫌弃。”

陈阿福和王氏又是一通感激。

之后,她看陈阿福的眼神更加热络起来,笑说,“阿福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呢。谁都想不到,玩偶还能那样做。”

然后又欲言又止,似有话跟王氏单独说,陈阿福便知趣地退出来了。

原来,罗大娘是问王氏给陈阿福吃了什么药,在哪里看过病。还道,“是我家的一个远亲,她有些不好,我想问问。”

一说到这个话题,王氏便想到当初的满腹辛酸和四处奔波,眼圈不由地有些红了,话也多了起来。

她说了自己带着闺女在哪些医馆看病抓药,吃了多少偏方,受了多少冷言冷语,人家都说治不好了,但她就是不信自己闺女会一直痴傻下去。又拜了多少菩萨,以及灵隐寺高僧给陈阿福批的命,连当初带着阿福去影雪庵找了尘住持看病的事都说了。

还说,“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了尘住持看我家阿福那怜惜的眼神,她没有把阿福当穷人看,没有瞧不起我们,还给阿福吃素点……”

罗大娘听了,眼圈似有些红了,说道,“了尘住持就是这么慈悲的。也不瞒你,我家主子就是了尘住持,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出了家。这事你们知道就好,千万别说出去。你家大宝讨喜,我家姐儿似乎只能跟他玩到一起。以后姐儿来庄子看望我家主子,还是要让大宝来陪她玩。若是明年金宝真的找来了你家,也带去棠园跟我家姐儿玩……”

罗大娘从王氏嘴里打探清楚陈阿福求医过程后,才满意地出了陈家。还对出来送她的大宝说,“等以后我家姐儿再来棠园了,还请大宝去玩。”

大宝乖巧地说,“好,我也盼着嫣儿妹妹再来乡下玩。”

送走罗大娘后,王氏把装银子的荷包递给陈阿福,说道,“那些玩偶都是你想出来的,这些银子你都拿着。”

陈阿福笑着把荷包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两个银锭子递给王氏,笑道,“娘也做了,这两个给你。”

王氏道,“那玩偶是你想出来的,你拿三个,娘要一个就成。”

陈阿福把两个银锭子塞到王氏手里,说道,“他们给这银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希望咱们把做这些燕子玩偶的事说出去,也就是不把他家姐儿有病的事说出去。”又对阿禄和大宝说,“记住了?楚家小姑娘的事谁问都不要说。”

大宝和阿禄忙点头。

罗大娘回到棠园,门口站着罗小管事。见她来了,扶着她进了大门,又把门关上。低声问道,“娘,都问清楚了吗?”

第六十六章 希望

罗大娘点头道,“嗯,都问清楚了。我去向主子禀报一声。”说着,向垂花门走去。

月光下的棠园,没有了外人眼中的神秘。它与所有富贵人家一样,飞檐翘角,亭台楼阁,蜿蜒的溪流,玉树琼花。但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海棠树特别多。除了四季海棠和秋海棠,几乎所有的海棠树都挂了果,酸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极是惬意。

罗大娘去了一个精致的小院,扣门,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来开的门。她低声笑道,“黄施主来了,住持正在诵经。”

罗大娘笑笑,随着她进了上房。厅房里弥漫着檀香味,摆设非常简洁,不像厅房,倒像禅房。正面最里是一个高几,上面供奉了一尊玉石观音像,前面一个供桌,桌上摆了个铜鼎香炉,两盘供果。再往前,两旁放了各四把圈椅,圈椅上搭着灰色绣云纹椅垫。

从右边的侧屋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罗大娘站在厅房外侧恭敬地候着。

大概一刻多钟,一个年近四十的尼姑从佛堂出来,她就是了尘住持。

了尘未施粉黛,皮肤白晰,柳眉杏眼。虽然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依然能看出年青时的异常美貌。她坐在圈椅上,又示意罗大娘坐下。

罗大娘曲膝告了罪,从墙边端来一个锦凳坐下。自家主子虽然出了家,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对主子用俗礼。

了尘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罗大娘笑道,“都打听出来了。那家的阿福当初比姐儿的病症严重多了,都治好了,姐儿定然也会好起来的。”便把王氏的话都说了,

了尘听了,激动地眼圈都红了。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嫣儿总算有希望了。贫尼不敢奢望她能像陈家阿福一样聪慧,只要能像个正常孩子,就满足了。”

罗大娘笑道,“住持太过谦了,姐儿的父亲那样聪明能干,若姐儿的病好了,定是冰雪聪明的。”

了尘道,“但愿如此。”

罗大娘又道,“那母女两人您还见过呢,至今那王氏还念着您的好。”

了尘一脸惊诧,“哦?”

罗大娘便又把王氏去影雪庵找了尘住持看病的事说了。

了尘想了想,笑道,“哦,贫尼记起来了。那个孩子,那时才几岁大,痴傻的厉害。但她的小模样长得极讨喜,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呆滞,却极其漂亮。贫尼不只怜惜她,还喜欢她。哎,她母亲请贫尼帮她看痴病,贫尼除了伤风头痛的小病能看看,哪里有那个本事。”又说,“陈家是良善之家,以后若有难处,你们能帮就帮帮。”

罗大娘点头应允。

了尘又问,“只不知王施主说的灵隐寺高僧是哪位。”

罗大娘说,“我问了王氏,她也不知道,只说那位高僧头发胡子全白,左眉心有一颗大痣。”

了尘点点头,说道,“贫尼知道是谁了,一定是无智大师。可惜,无智大师三年前便云游去了,到现在也未归寺。”她自从知道嫣儿患了痴病,就一直想请无智大师帮着看看。现在听了这个话,更坚定了这个心思。

又吩咐罗大娘道,“你们把王施主说的偏方都找来,再去给阿福看过病的那些医馆,把姐儿的症状说说,看他们开的药方跟姐儿现在吃的有什么不同……”顿了顿,又说,“再让罗肖跟宣儿说说,把嫣儿身边的人清理清理,至少许婆子绝对不妥当。不说嫣儿有病,就是没病,也只是一个四岁孩子,断不会束缚下人做欺压良民,甚至强买良民的事。更不要说,以后嫣儿的病若真的好了,被人带坏了去……”

罗肖就是罗管事。

罗大娘一愣,“您是说,那个人还会把手伸得这么远?”

……

第二天一早,从棠园里出来八辆马车,二十几个骑着马的壮汉。两辆马车和五个壮汉去了红林山方向,剩下的去了府城方向。

棠园主子来这里小住的几天,陈家二房得的好处可谓多多。

陈大宝带着七七、灰灰、追风去棠园不仅陪着楚含嫣玩耍,还吃了许多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好吃食。赚了许多用学习用品,够他和阿禄用好久的了。

家里又赚了小半箱子好缎子,虽然现在不敢都拿出来用,但总有用的时候。还意外地赚了一笔巨款,四十两银子。

更有未知的银子,就是“卖”十锦雀的钱,不知道那位楚大爷最终能给多少。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跟棠园的罗管事拉上了关系,以后再想办法维系紧些。

所以他们刚走,陈大宝就又盼着他们回来了,就像盼金宝一样盼。

陈阿福一家的日子也恢复了正常。

早晨,陈阿福过旧院子做早饭,母子俩吃了饭就回新院。阿阿福打扫院子和家里的卫生,陈大宝喂鸟和鸡。之后,陈大宝进屋学习,陈阿福去挑水和浇菜地。

做完了这些,陈阿福回屋把靓蓝色和棕黄色的缎子拿出来。给大房裁了几块缎子下来,陈业一块靓蓝色的,陈老太和胡氏一人一块棕黄色的,陈大虎二尺靓蓝色的。

又咬牙给陈阿菊扯了二尺多棕黄色的缎子,只够做单件的,到时说只剩这么多了,她实在不愿意痛痛快快给陈阿菊那么多。本来还想给高氏扯一块,想想又算了,高氏保不住,很可能被胡氏要去孝敬娘家或是给陈阿菊。

又拿出海棠红的缎子扯了四尺半给陈阿兰。到时候说这是陈阿福母女做的东西讨了棠园主子的喜,赏了自己这块红缎子。

陈阿兰年底就要成亲,新娘子穿着这么亮丽喜气的衣裳,不仅漂亮,还很体面。

陈阿兰虽然跟陈阿福的关系并不算很亲近,但温柔,勤快,心地也好。她在胡氏那个娘的教导下,从来就没有欺负过小阿福,这已经很不错了。嫁人一生只有一次,陈阿福还是希望她做个漂亮新娘子,能够一辈子幸福。

跟娇嫩妩媚的海棠红缎子一比,适合给中老年妇人做衣裳的棕黄色缎子更显得老气横秋。

想到陈阿菊的自私又沉不住气,陈阿福坏笑了一下,但愿这块红缎子不辱使命。既能让陈阿兰将来当个漂亮新娘子,又能挑起陈阿菊的火气。

第六十七章 争缎子

有些人就是那么奇葩,看到的永远不是自己手里的东西,而是人家手中更好的东西。陈阿菊就是这样的人。

陈阿菊一闹起来,胡氏肯定沉不住气。

陈业不是好面子吗?就让他看看自己妻女的贪婪面目,臊臊他的脸。也让陈名和王氏看看这不是几块缎子的事,以后给不给的不要随口就说。

同时,自己也能更清楚地看看大房,哪些人值得交,哪些人要防着些。

不过,原定给大丫裁的绯色或者红色的缎子却不敢给了,连陈阿福自己目前都不敢做这种亮色缎子。

陈阿兰做衣裳若是能剩一块布头,让她给大丫做件小短比甲。小丫头那天被胡氏打得很可怜,哭叫声让陈阿福听得都心痛。

陈阿福又给自己和王氏各扯了一块棕黄色的,还给陈名、阿禄和大宝各扯了一块靓蓝色的。一人先只做一身。

其实陈阿福一点都不喜欢棕黄色的缎子,太老气。不过另几样缎子现在不好拿出来做,也只得先用它做件长裙。

除了给大宝和自己裁的两块缎子留在这边,其他的都拿去了老院子。

陈名看出来陈阿福不太高兴。叹着气说道,“爹娘也不想给胡氏……哎,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就给她一次吧。”

陈阿福嘟嘴道,“一次?若她再要咋办?”

陈名道,“咱就说没有缎子了。”

陈阿福又道,“因为她的贪心,咱们连自己挣的缎子都不敢穿,要一直压在箱底?以后,若我和我娘戴了根银簪或是金簪,她又来要,咋办?若咱家再有了好东西,再盖了大房子,她又让咱们给她盖更大的房子,咋办?”

这就是胡氏的作风。

陈名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咋办。过去是自家穷,没有胡氏看得上的东西。现在自家有钱了,也不可能一直把银子压在箱子底下。他家的箱子底下,已经埋了九十几两银子了,这么大的数目,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们现在就是不敢花。

他们即使现在不花,几年后阿禄娶媳妇肯定也要盖大房子。若胡氏死命要钱,自己该咋办?

若看在大哥原来的情份上,他甚至愿意拿出几十两银子让大哥以后享清福,少劳累些。但他不敢,只要他拿出这个钱,胡氏就会认为他手里或许有更多的钱,会想法子无休止讨要。

陈名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大宝日子好过了,还是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些田地,再修个大瓦房,毕竟你们已经分出去另立门户了。你大伯娘有脸皮要我的,却要不了我另立门户的闺女的。这些缎子她要了就要了,不是什么大物。那些大物,她从你手里是要不走的,爹也做不了你的主不是。至于爹娘……哎,就先暂时这样过吧。”

陈阿福又说,“我觉得尊重大伯,也不意味着纵容胡氏,她想要什么就要她给什么。”

陈名又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也知道这个理儿,他也不想给胡氏。但是,事情总是发展到他不给也得给。想想陈实那么精明的人,还不是被胡氏吓得不敢回村了。

陈阿福看了一眼纠结的陈名,没有再往下说。话先点到这里,有些观念是慢慢改变的。再说,话语权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里,他们二房,现在还是弱了些。

这天晚上,陈名和王氏一起去大房送缎子,陈老太的留在二房,王氏会给她做。他们走之前,陈阿福又是一通嘱咐。

听陈名和王氏从大房回来后说,陈阿菊一看到缎子就撂了脸,说咋不多给些,二尺半的缎子不够做一身衣裙,只够做件比甲,或是衣衫或长裙。况且,这种颜色偏老气,不适合小娘子做衣裳。

她看到高氏手里的二尺靓蓝色缎子,这是给大虎的。她就想要过去,说能做件袄子,小孩子穿缎子衣裳可惜了。

陈阿贵沉了脸,高氏把缎子抓得更紧。陈业和陈老太骂了她几句,才没敢继续讨要。

当她看到给陈阿兰的海棠红缎子,更不得了了,伸手就过去抓。

阿兰吓得赶紧躲开,以最快的速度把缎子锁进箱子里。她别的都可以谦让妹妹,但这块红缎子绝对不会谦让,她也极喜欢。想到新婚第二天,自己穿着这么华丽漂亮的衣裙同俊俏的夫君一起去上房拜见公婆、亲戚,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陈阿菊看到陈阿兰把漂亮缎子锁进了小箱子,大哭了起来,说道,“我喜欢那块红缎子,我比大姐长得白净,穿着肯定比大姐好看。”

胡氏见小闺女哭了,不高兴地问王氏道,“棠园主子就只赏了这么多?阿福就没有留下几尺?”

王氏严格按照陈阿福教的话说,“没了。棠园主子只赏了阿福那么几尺,阿福想着阿兰快出嫁了,就都给了阿兰,她连根布条儿都没留。”

胡氏平时疼小闺女多些,又说着阿兰,“就给你妹子分二尺,你们一人做件小袄。”

陈阿兰一听也流泪了。她很是委屈,自己要出嫁了,就这么几尺好布,妹子不懂事跟自己争,连老娘都跟着要。

陈老太不高兴了,说道,“阿兰就要出嫁了,新妇打扮漂亮些,女婿也会喜欢。好不容易堂妹送了块好看的料子,亲妹子不懂事去争,当娘的还纵着。”

陈名也沉脸叱道,“你还是亲妹子,连阿福都比不上。阿福知道阿兰出嫁,宁可自己不穿都让给你姐,你还好意思去跟你姐争。真是被你娘宠坏了。”

陈阿菊看看手里的缎子,怎么瞧怎么觉得没有红缎子好看,大哭起来,“我就喜欢那块红缎子。大姐太自私了,她都定了人家,还穿那么好看作甚?”

陈阿兰委屈得不行,哭道,“我从小什么都让着你,我还自私了?你说话可要讲良心。”

陈阿菊喊道,“你不自私,就把那块缎子给我啊。”看到陈阿兰没动,又说,“哼,明明自私,偏说的好听。”

陈阿兰更觉得委屈,哭声也更大了。

陈业立起眼睛吼了陈阿菊一声,“那缎子是给你姐姐的,不许再去争。再闹腾,老子大鞋底子抽你。”

陈阿菊平时一看陈名生气,便不敢再吵闹。但今天她实在是太想要那块缎子了,况且她还跟胡翠翠吹了牛,说至少能做两身漂亮衣裳。现在不止没有两身,连最漂亮的缎子都没弄到,她不甘心。也不顾陈名的骂声,跳着脚地哭闹。

陈业气得不行,脱下鞋子抽了陈阿菊几下,被陈阿贵和胡氏拉开。

陈阿菊挨了打,更不得了,跑到一边跺着脚大哭。

胡氏看到小闺女如此,极心疼,对王氏说道,“弟妹,就再给阿菊扯几尺缎子吧。我家阿菊现在正是说亲的时候,打扮漂亮了,也容易找到好人家。”

第六十八章 不辱使命

王氏红着脸说,“蓝缎子给大伯和大虎扯完后,勉强给我当家的和阿禄、大宝各扯了一块,没多的了。黄缎子给你们扯了一身后,我扯了一身,只剩下二尺多,也只够给阿福做件秋衫或是比甲。”

这话也是陈阿福教她说的,就是让胡氏知道二房也要一人做一身,没道理自家的东西只能给大房做。

胡氏又说,“不是还有白色缎子吗?扯几尺给我们阿菊做中衣中裤,正好跟黄色比甲配套。”

陈阿菊又有了希望,忙回头挂着泪珠说,“还可以做百褶裙,绣上花好看得紧。我去县城就看到有钱人家的小姐穿这样的裙子。”

王氏又摇头说,“白色缎子用的多,只剩了两块小布头,不够做衣裳和裙子。”

陈名听见妻子这么说,脸红地低下了头,这些话都是他们走前阿福交待的。那个丫头,她咋知道胡氏和阿菊会这么做?

陈阿菊本来有了一丝希望,听说没有了,又转过脸去继续哭。

胡氏心疼闺女,又厚着脸皮说道,“阿福立了女户,也不急着说亲,就把她的那几尺给我们阿菊吧。”

陈阿贵早臊红了脸,大声喝道,“娘,妹妹爱好,人家阿福也是姑娘家,也爱好,凭啥人家不穿,都给你闺女穿啊。人家已经给了咱家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咋还能要。再说,你不能再这么宠着小妹了,不然她以后可是要吃亏。”

陈阿贵闷性子,话很少,今天实在忍不住当众说了自己的老娘。

陈业的脸早就臊得像只大红虾,可以说已经震惊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能猜到自己的媳妇会暗示二房三房,让他们不要忘了哥嫂当初的付出,该孝敬的时候要孝敬。在他想来,那也只限于暗示。但绝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面地要,而且步步紧逼。二房已经说了没有多余的,她竟然还舔着脸想要把人家仅剩的缎子要过来。太过分!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了,气得眼睛瞪多大,起身就把胡氏掀了个趔趄,甩了她几巴掌。陈阿贵赶紧把他拦了下来,陈名也去把他拉着坐下。

陈业坐在炕上指着胡氏大骂,“你闺女那么想要,你就把你自己的缎子给她。你这贪心的臭娘们,要了人家那么多还不知足,还想把人家的都要过来。眼皮子浅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完又想起身去打人,被陈名死命拉住。

胡氏刚才被小闺女闹得心慌,当着丈夫儿子的面忘了掩饰。见丈夫生气了,儿子也说了话,吓得不敢再闹腾。便坐下抹起了眼泪,又开始唠叨她一嫁过来就如何操持家务,孝顺老人,服侍小叔,委屈得不行。

陈老太瞪了一眼胡氏说道,“你少在那里哭天抹泪的,操持家务、孝顺老人、照顾小叔是你当媳妇的本分,哪家媳妇都是这么做的。我大儿说的对,你闺女想要,你咋不把自己的缎子给她,凭啥要人家阿福的?闺女都被你教坏了。”又威胁道,“我还告诉你,不许再打老二家那几块缎子的主意。若你再敢去要,我知道了可不答应,还会告诉我大儿。”

老太太的话让陈业又红了脸,瞪着眼睛对胡氏吼道,“娘的话听到没有?若你敢背着我做不要脸面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氏委屈道,“我什么时候私下向二叔家要过东西了?真是冤枉。我这也是第一次不顾脸面,都是阿菊把我的心哭乱了,想着小娘子爱美……当家的快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陈名冷哼道,“这话你要给我记住了。”看小闺女还在哭闹,皱眉道,“阿菊要好生教教,都十二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啥啥都争。不就一块缎子嘛,把我的那块拿去。我一个下地的庄稼汉,穿着缎子也是糟蹋了。”

陈老太不赞成地说道,“大儿不能这么纵着她们。给你的你就自己穿,你这么大岁数了,又这么辛苦,也该做件缎子衣裳穿。阿菊做一件比甲或是裙子也够了,她还小,以后有穿缎子衣裳的时候。”

王氏回来后还在生气,说道,“咱们去送礼,还要看那母女两个哭哭涕涕,好像我们强要了他家东西一样,真是让人生气。阿菊被大嫂教的,跟她一个德性。”又道,“弄不好,大伯的那块缎子真有可能给阿菊或者老胡家。到时候,大嫂又会当着咱们的面为大伯叫屈,弟弟都穿上缎子衣裳了,累死累活的大哥却还没穿上。你说咱多冤枉啊。”

陈名摇头叹道,“大哥那么好的人,咋媳妇和闺女……还好阿贵和阿兰不错。”

陈阿福暗乐不已,那块红缎子果真不辱使命。说道,“爹看见了吧?大伯娘和陈阿菊就是这么贪心。我和娘挣的东西,给了她们那么多还嫌不够,还想全要了去,甚至不给我们留一根小布条儿。”又坏坏地说道,“爹,你看大伯多纵着他的媳妇闺女啊。只要大伯娘一服弱,陈阿菊一闹腾,就什么都给他们。爹总不能为了全大伯的情面,让你的妻儿眼睁睁看着大伯的妻儿过好日子,自己却穿不上衣吃不上肉吧?大伯的恩情我们都记着,也会报答,却不是这么纵容大伯娘和陈阿菊。”

陈名叹了口气,点点头。

老院子里的枣子熟了。往年这些枣子是二房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今年也不需要再卖钱了,送了些给亲戚朋友,剩下的晒干,自己吃。

这天下晌,陈家人都在东屋里边吃枣子边说笑,王氏赶着做手里的活计。

明天是八月十三,王氏去县城交绣活的同时,要再拿些活回来做。还要买些月饼和水果,中秋节吃。月饼是这个家从来没有买过的奢侈品,阿禄和大宝听了,高兴得欢呼起来。

陈阿福也想去县城一趟,她想把做的小鸡玩偶和老虎玩偶、小狗玩偶拿去绣楼看看。若是他们看上了,也能卖点小钱。

王氏建议道,“下个月初九,阿禄在千金医馆接骨就满两个月了,大夫让我们那时候去复查。阿福不如跟着我们去府城,府城的绣坊或许价钱还能高些。我们绣坊的掌柜有些抠,我又不敢跟他说价。”

第六十九章 说媒(为skyblue08+)

陈阿福听了一喜,她早就想去府城看看,顺便再卖点空间里的珠宝。

偷金大盗没有再继续作案,风声已经小了许多。她就想着把金燕子原来偷的珠宝卖几颗套现,买些田地,当个米虫小地主。

陈阿福看了陈名一眼,问道,“我也走了,爹咋办?”

陈名笑道,“爹的身子骨已经大好,能够自己做饭。只让阿贵隔几天帮我挑两趟水,浇浇菜地就成。”

陈大宝听了,也闹着要去玩。

陈名又笑道,“好,大宝也跟着去,只不过这些天要辛苦辛苦,多捡些柴火放家里。”

大宝抱着阿禄直乐。

陈阿福又建议道,“娘后天再去县城吧,我明天多做些桂花糯米枣,给罗管事家送些,娘再给喜乐酒楼的少东家杨超和杨茜拿些去。这小点又甜又香,孩子们肯定爱吃。”

她早就在想该如何跟罗管事家把关系维系的更好,再跟杨家把关系搞好。自家势弱,以后买了田地,修了大房子,怕有人惦记,得有倚仗才行。

她想了半天,他们两家都有孩子,就决定做这道小点哄哄孩子们的胃。

这是她前世非常爱吃的东西,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不管有没有,她觉得自己做的应该有自己的特色,况且她家的水缸里可是泡着燕沉香的木头渣。最关键的是,做这道小点的食材便宜,好找,做起来也简单。

王氏惊诧道,“那是什么小点,阿福怎么会做?”

陈阿福笑道,“是我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想着肯定好吃。”

陈名现在非常相信陈阿福,呵呵笑道,“阿福说好吃,就肯定好吃。”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妇人的大嗓门,“陈二兄弟,陈家弟妹,你们在家吗?”

几人往窗外一看,篱笆门外站着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人。尽管离老远,就能看到她的脸抹得像才从面缸里钻出来,大嘴也涂得通红。

阿禄道,“是李媒婆。”说完,就看了陈阿福一眼。

陈名和王氏还是希望陈阿福能够招个好女婿,把女儿的门户顶起来。见来了媒婆,都高兴地起身迎出去,还把陈阿福和大宝、阿禄往新院子那边撵。阿禄想听壁角,拄着拐往自己的西屋去了。

这个场合,陈阿福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只低声说,“爹娘不要随意给我定亲事,要问了我再做决定。”然后,牵着大宝回了新院。

王氏喜上眉梢地跑去开了门,笑道,“李大嫂,你还是第一次登我家门。快,请进。”

陈名站在房檐下难得大着嗓门说话,“哟,李大嫂,请进,快请进。”

李媒婆掏出怀中的红帕子一甩,大着嗓门笑道,“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恭喜你们,贺喜你们,有人家托我给阿福说亲来了。他们若成了,哎哟哟,真真是一对男才女貌的碧人。”

陈名和王氏听了,更高兴了,打着哈哈把李媒婆请进东屋。请她坐上炕,又倒茶,拿出糖和花生招待她。

等李媒婆把后生的名字一说,陈名和王氏对视一眼,刚才兴奋的心情跌入谷底,脸色也不好起来。

几个人进屋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而且都沉着脸。

站在院子里,李媒婆还在说,“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想找好女婿也要看看自家闺女的条件不是。正所谓锣鼓配铛铛,西葫芦配南瓜,谁和谁正好配对我们媒婆看得最准。你家阿福虽然长得俊,病也好了。但原来是个傻的,那些年她最痴傻最丑的样子咱们村里的人都看到了。现在又立了女户,还带个拖油瓶。俊俏又有家底的好后生谁看得上她?即使看上了,谁又愿意上门?汪应俊不错了,刚刚二十五岁,人白净,勤快,脑子好使,又节俭,还自己置下了二亩地,多好的后生。他说他愿意带着二亩地进阿福的门,以后也会对阿福和大宝好。阿福和汪应俊真的非常般配,他们正好取长补短,真成了,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西屋里的阿禄早憋不住了,把脑袋伸出窗户大声说道,“李媒婆,你走吧,我姐姐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看上他。那汪应俊长得那么寒碜,还死抠,脸都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也只有你才说他白净。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媒婆气道,“汪应俊不爱干净,那是因为他从小没有娘帮着打理。等他成了亲,媳妇给他打理干净些,不就俊俏了?”

陈名制止阿禄道,“阿禄,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不能这么说人家。”又向李媒婆道了歉,说道,“小孩子信口雌黄,李大嫂别介意。我们也知道应俊那孩子不错,勤快,聪明,小小年纪死了爹娘,却靠自己双手买了田地。但是,我家阿福现在还不急着找相公,以后再说。”

王氏也说,“谢谢李大嫂了,这桩事确实不成,以后再请李大嫂帮忙。”

李媒婆本以为能拿到手的谢媒钱也没拿到,只得不高兴地走了。

老院子里几人的话传到新院子。

坐在西屋窗边的陈阿福有些发蒙,能把阿禄那么斯文的孩子气得说出那些话,也不知道汪应俊是哪号人。问大宝道,“汪应俊是谁?”

陈大宝的脸也气红了,翘着嘴说道,“那个汪应俊只比小舅舅高一点,腿有些跛,还特别脏,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酸臭味,比那个刘二牛还招人烦。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见他,都躲得老远,生怕被他臭到。听说,他从小没吃的,长大又舍不得吃,所以才不长个儿。他还为自己的个子高兴,说做衣裳省布……”

巴拉巴拉,又拉拉杂杂说了一些他抠门的事,死命的挣钱,挣了钱又舍不得用。一年别说吃一两肉,就是连个蛋都舍不得吃。那身衣裳也是缝了一年又一年,还不愿意洗,说洗多了布容易破……

陈阿福知道是谁了,这个人也经常会在自家菜地周围转悠。他大概只有一米五多点,特别脏,身上的味道极不好闻。他来陈阿福跟前说话,陈阿福都是屏住呼吸的。

原来他就叫汪应俊。

第七十章 女主和男主

那个人,不说长相,个子,这是爹妈给的。关键是太脏,太抠,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就是这样一号人,还自信地经常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在媒婆的眼里跟她还男才女貌正相配。自己就那么差劲?

他——娘——的!他——奶——奶——的!

陈阿福在心里狂骂不已,极是不舒坦,让大宝去找小舅舅玩,她自己回东屋躺下挺尸。

大宝红着眼圈跟来东屋说,“娘别生气。小舅舅说得对,那汪应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不要他就是了。”

陈阿福敷衍地说,“娘不是生气,只是累了。大宝听话,去找小舅舅玩。”

王氏走了进来,她也怕女儿生气。

陈阿福又对她说,“娘,我无事,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王氏眼圈有些红了,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我的阿福这么俊,会找到好后生的。”

陈阿福又道,“嗯,我也这么觉得。即使找不到也无事,我还有儿子,这辈子我和大宝过就是了。”

等王氏和大宝走了,陈阿福就起身进了空间。

金燕子还在辛苦地忙碌,它的小尖嘴啄在金子上竟然还闪着火花。

陈阿福倚着燕沉香,对它说了今天的郁闷。她实在憋得太难受,又找不到人诉说,就来跟金燕子念叨。她也不奢望小东西能听她絮叨,或是开解自己,就是想说出来心中好过些。

哪成想金燕子一听这话马上就停下嘴里的活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小绿豆眼瞪得老大,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还用一扇翅膀捂着小尖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听完了,它就像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直跳脚,还轻灵得越跳越高。那小嘴张的,都快劈成两半了。

陈阿福很受伤,气道,“我都快气死了,你还这么高兴。”

它笑够了才停下来,充满同情地看了陈阿福两眼,说道,“福妈,人家之前跟了四个主人,都是女的。她们找的男主,个个高大英俊上档次,不是腹黑王爷,就是深情候爷,还有个是逍遥半仙。后来跟了你,本以为你前辈子能够找个霸道总裁,等你百年后,让人家有面子跟下个主人吹嘘。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不仅被甩了,还把命送了。来了这里,竟然能被那号人惦记上。啧啧,你咋就混得这么惨!”说完,又用翅膀捂着它的小脸说,“哎,有了你这样窝囊的主人,把我都丑到了。”

它的这几句话,把陈阿福说得想吐血。

稍后,金燕子又“唰”地把翅膀从眼前拿开,瞪着小绿豆眼说,“难道,你不是女主角?”

陈阿福闷闷说道,“前世今生,我就是一个配角。我现在的这个出身,什么王爷,候爷,想都不敢想,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都要离远些,省得再被甩……只是,我再不咋地,也不能把我跟那样的男人扯到一块呀,还说我们正相配,还取长补短。气死人了!”

金燕子翻了个白眼,鄙视道,“连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不敢想,你也太没有追求了。”又豪爽地一甩翅膀,掷地有声地说,“记住,我金燕子的主人肯定是女主,别这么没出息。”

陈阿福摇摇头说,“不管女主女配,找个普通的男人也挺好的,做对平凡夫妻,恩恩爱爱,共同脱贫致富奔小康。”

金燕子伸长脖子问道,“是不是你想娶那个黑木匠?他可不行,档次太低。你找了他,把人家的面子都丢了。”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说,“你别瞧不起他。就是他,他家里还不同意。”她坐下来,双手抚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若这辈子实在要找个男人,那武长生也不错,勤劳,壮实,关键是爱干净……只是,他家里的条件太好了,不许他当上门女婿。算了,实在不行,我这辈子谁都不娶,没有男人又不会死。”

金燕子的小眼睛一瞪,高高举起一扇翅膀郑重说道,“我坚决反对。那个黑木匠,不是你的良配。你也不能谁都不娶,若我的女主人连男人都找不到,可是丢了人家的脸。”小绿豆眼又转了转,唧唧笑道,“我倒帮你相中了一个男主。”

陈阿福忙问,“是哪个?”

金燕子又恢复了可爱的语气说,“就是漂亮妹妹的爹爹呀。人家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也看得出来他有当男主的潜质和气场。”

陈阿福听了失望不已,闷闷说道,“你拿我开心呢!他若是男主,那我就是群众演员,连女配都算不上。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天上的神,而我是地下的草,怎么可能在一起。”看了金燕子一眼又说,“人比人,气死人。你千万别拿我跟你过去那些女主比,她们能干,所以找的男主个个都高大英俊上档次。可我不行,前生是孤儿,今生是农女,还曾经是痴女,若是眼界太高,会把自己摔死的——就像前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很是伤感。

金燕子跳上陈阿福的肩膀,用翅尖轻触着她的脸颊,似在安慰她,“你太自卑了。别这么妄自匪薄,你还是非常优秀地。漂亮,有气质,还有这个世界没有的知识。最最重要的,你还拥有我——超级优秀无敌金燕子。那黑木匠现在看着对你好,但他上了你的门,你确定你们一定能幸福?找相公,不是找个条件比你低得多的,你就能幸福。你能低就他,他却不一定能高就你。”

陈阿福吃惊极了,把它从肩膀上拿在手中问,“金宝儿,你还懂这些?真是太厉害了!”

金燕子得意道,“经历了这么多,人家就是听也听懂了,当个感情心理分析师绰绰有余。人家不仅知道这些,还经常听到女主和男主他们嘿咻呢……唧唧唧唧唧……”它笑得小尖嘴张多大,浑身直打颤。

这小东西,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陈阿福赶紧把它放在了地上,嗔道,“讨厌,这些你也能听,还要拿出来说。”

然后,一闪身出了空间。

第七十一章 小女婿

跟金燕子说了一会儿话,倒让陈阿福的心绪平复了许多。再听听檐下百灵鸟清脆的叫声,还有被风吹进窗来的桂花香,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她还是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有儿子,有金燕子,还有关爱自己的家人,不能让那些事情坏了心情。

大不了,不娶就是了。

吃晚饭的时候,没等大宝过来叫,她就自觉地去了老院子。

或许为了安慰陈阿福,晚上做了她喜欢吃的碎肉打卤杂酱面。

一进房里,一股香味和热气就扑面而来。王氏围着冒着热气的大锅在忙碌,大花脸的大宝坐在灶前烧火。

陈阿福要过去帮忙,被大宝硬推进了东屋,陈名也赶紧招呼她坐上炕。坐在炕上的阿禄蹭过来,小手拉着她的手殷勤地说着话,连蹲在炕角的七七和灰灰都没有往日聒噪。

王氏最先把一大碗面条给她端上来,面条上堆了冒尖的酱色碎肉,喷香。陈阿福欠身说,“这碗给爹。”

王氏笑道,“马上给你爹端来。”

陈名笑着让她先吃。

一家人怕她的心情不好,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平时吃面的“吸溜”声都没有了。

坐在这间充满着面香味的东屋卧房里,陈阿福被满满的关爱包围着。她十分过意不去,笑道,“爹,娘,我真的无事。觉得人不好,不答应就是了。”

几人看到陈阿福的确没有在意了,才放下心。

阿禄还安慰着陈阿福,“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姐姐更漂亮的小娘子,以后姐姐定能找个好姐夫。”

陈阿皮厚地福笑道,“嗯,姐姐也是这么认为。”

大宝又说道,“是呢,是呢,我娘是最漂亮的小娘子,以后一定能找个好……”好什么呢?他可不愿意说好爹爹,便翘着嘴不说话了。

陈阿福笑着扯开了话题,“是娘漂亮,还是嫣儿妹妹漂亮?”

大宝狗腿地说,“娘亲第一漂亮,嫣儿妹妹第二漂亮。”

又逗得一家人大乐。之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晚上,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落进来,照得屋内朦朦胧胧的。

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天幕深邃,皓月当空,群星璀璨,还有随着夜风飘进来的桂花香,及大宝枕中偶尔散发出来的幽香……

夜色如此迷人,让陈阿福的心情美丽得如花儿一样。

但要忽略身旁的那个小屁孩,他正躺在炕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还叹着气。

隐约看到大宝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眉头还皱着。这孩子,先在老院子还挺好,怎么一躺上炕就有心事了。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耳朵笑道,“儿子,娘都不生气了,你怎么还在生气?男子汉这样小气可不好。”

大宝侧过脸来冲着陈阿福说道,“我不是在生气,我是在想,姥爷和姥姥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陈阿福一愣,“决定错误?什么决定?”

陈大宝激动地一骨碌坐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说道,“当初姥爷和姥姥抱我回来就不应该给娘当儿子,而是应该当女婿。若我给娘当了小女婿,肯定会一辈子对娘好,也绝了那些人的念相。等我长大了,跟娘才是男才女貌正相配。”说完,还嘟着嘴等娘亲表扬他早慧。

陈阿福看看眼前一本正经的小豆丁子,朦胧的月光中,过去的小尖脸已经圆得如满月一般,五官漂亮的不像话,小胳膊肥得像两节小胖藕,穿着小肚兜和一条开裆小短裤。

这个形象和深沉的话实在不协调。陈阿福咯咯大笑起来。

小屁孩见自己被笑话了,十分受伤,脸也红了,瘪嘴说道,“娘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就是嘛。那陈举人都可以给姥姥当小女婿,为啥我就不能给娘当小女婿?我给娘当了小女婿,会一辈子对娘好的,比姥爷对姥姥还好。”

陈阿福止了笑,这是她前生今世听到过的最令她感动的甜言蜜语。

她起身把小屁孩搂进怀里说,“谢谢儿子,你的话让娘很感动,但你还是给娘当儿子的好。大媳妇和小女婿是极不协调的夫妻,基本没有幸福可言。正因为陈举人给姥姥当了小女婿,所以他们两人最后才分开了。你给娘当儿子多好,你现在小,娘就抚养你。等以后娘老了,你就孝顺娘。这样,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多好啊。”

不管给娘当小女婿还是当儿子,只要跟娘永远不分开就好。

大宝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抬头说道,“若这样,我还是愿意给娘当儿子,以后好好孝顺娘。”

陈阿福笑着低头亲了他的小脸一下,又嘱咐道,“小女婿这些话,千万别当着姥爷和姥姥的面说,他们听了会伤心。”

大宝点头说道,“嗯,儿子知道,儿子不傻。”

陈大宝躺了下来。没有心事了,也就闭着眼睛睡了,不多久便传来鼾声。

第二天早饭后,王氏去了镇上买红枣和糯米粉及芝麻。家里还有些红枣,但只有一斤多,还得再买些。

陈阿福把那些红枣用水泡上后,便挑着水桶带着追风去溪边挑水浇菜地。

当她正低头在菜地里忙碌,便听到追风一阵狂吠,接着又有一股怪味传来。她抬头一看,王应俊正站在菜地的篱笆墙外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王应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短打。看不出颜色,不仅因为脏,还因为衣服上缝了太多补丁。他还打着赤脚,现在已经入了秋,这个天气连草鞋都不穿的人,除了叫花子,也只有他了。

他脸红红的,还冒了汗,似乎很害羞。

陈阿福站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沉脸说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非礼勿视?”

王应俊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阿福,你再考虑考虑咱们的事吧。你若同意,我会带着二亩地去你家,会对你和大宝好。哦,我还攒了三贯多钱,家里还有一只猪和几只下蛋的母鸡,都带去你家。我吃得很少,衣裳也不费布,你娶了我不吃亏。”

第七十二章 笑话

陳阿福哭笑不得,這人的腦回路真的有問題。她怕把看熱鬧的人招來,想趕緊把他攆走。便悶聲喝道,“我家的態度已經跟李媒婆說得非常清楚了,你離我遠著些,以後也不要到我麵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王應俊還想爭取一番,見陳阿福的臉更沉了,還把地上的扁擔撿了起來,嚇得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跑了兩步,又停下回頭說,“阿福妹子不同意就算了,若以後你家裏有體力活,讓大寶來我家叫我,我幫著幹。”說完,就跑遠了。

由於他太緊張,差點跟走在小路上的陳阿菊撞了個正著。

陳阿菊尖叫著趕緊躲開,罵了一句,“哎呀,臭死了,討厭。”

她跟汪應俊錯身而過,向陳阿福這個方向走來。她穿著靚藍色緞子做的上衣,還用繡了幾朵小花的棕黃色緞子壓了領邊,半舊的細布淺綠色長裙,雙丫髻上係著藍色緞帶。這身打扮,在鄉下小娘子中算是非常亮眼了,地主家的小姐也不過如此。

她笑咪咪地挑眉說道,“陳阿福,哦,阿福姐,聽說王應俊請媒婆去你家說親了?看你們剛才說的那樣高興,這是快吃阿福姐的喜酒了?”

汪應俊托媒婆去陳家二房說親的事情已經在響鑼村傳開。陳阿菊笑得不行,說讓陳阿福娶了汪應俊臭死她。

胡氏可沒那麼高興,點著她的前額悄聲說,“傻妮子,那汪應俊死摳,若是他上了阿福的門,不隻咱們再討不到那丫頭的好處,怕是連你二叔都討不到了。”

陳阿菊不管這些,還是樂得不行。她今天一大早來這裏轉,就是想來笑話笑話陳阿福。

陳阿福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身上的那塊緞子是要了陳業的,還是陳大虎的。不管要誰的,陳業和胡氏都夠寵著她的了。而且,這丫頭不記情的德性,也跟胡氏一樣。

陳阿福麵無表情地說道,“吃我的喜酒還早,我可沒有阿菊妹子那麼著急。瞧瞧,你惦記的男人來了。”

陳阿菊氣得剛想罵人,一側頭,看見武長生正從菜地邊的小路上經過。她也顧不得罵人了,甜甜地叫了一聲,“武二哥。”又趕緊扯了扯緞子衣裳,心裏很為自己穿了這件漂亮衣裳而高興。

武長生穿著灰布短襟,身材又高又壯。他向這邊笑笑,竟然走了過來。這讓陳阿菊十分激動,仰著頭甜甜地說道,“武二哥,你去哪裏?”

陳阿福頂看不慣她這副德性。這個年紀,在前世還是個初一的學生,她卻一臉含春相,掩都不掩一下。

武長生似乎沒聽到她的話,站在籬笆牆外對陳阿福笑道,“阿福妹子在澆菜地?”

陳阿福點點頭,叫了聲,“武二哥。”

陳阿菊壓下眼底的一絲恨意,又笑著衝武長生說道,“武二哥,我叫了你好幾聲,你咋都不理我呢?”

武長生似乎才看到陳阿菊,側頭招呼一聲,“阿菊。”然後又轉過頭來對陳阿福笑道,“聽小石頭說那個大鳥籠裝了兩隻百靈鳥,你家的另兩隻鸚鵡還需要籠子嗎?我再做兩個。”

陳阿福忙笑道,“我家的那兩隻鸚鵡都成精了,不裝進籠子也不會飛走。謝謝,不需要了。”說完,又低頭澆著菜地。

武長生搓著手,在一旁沒話找話說。陳阿福忙乎著手中的活計,難得接個話。不是她不接,實在是陳阿菊搶話搶得快。

陳阿福澆完了菜地,對武長生說,“武二哥忙,我去挑水了。”然後擔著水桶去井邊挑水,這次的水是挑回家的。

武長生見陳阿福走了,一臉落寞,也抬腳往村裏走去,陳阿菊還跟在他身後說個沒完。她今天非常高興,平時武長生見了她躲得老遠,根本不像今天跟她說了這麼多話。

陳阿福挑水回了家,又挑了兩趟,大水缸裏才裝滿。今天是給老院挑,這裏的水用得快,基本上一、兩天就要挑一次。而新院的水用得要慢些,基本上三、四天挑一次。

她又去新院子的東麵,那裏長著兩棵桂花樹。這時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風一吹就有許多嫩黃色的小花飄落下來,她掃了一大茶碗的桂花回來。

陳阿福把桂花洗淨後,又在簸箕裏鋪開,晾在院子裏,等晌午做桂花糯米棗。她想今天晌午先做些,給棠園送去。晚上再做些,留著明天讓王氏給喜樂酒樓的楊大爺送去,讓他轉交給楊超和楊茜。

做完這些,她才回了自家的西屋歇息,坐在陳大寶旁邊看他認真練習大字。不得不說,這孩子的定力是少找的,七七和灰灰、追風不停地在他旁邊搗亂,就是影響不了他。

而且,他寫的大字很不錯,比阿祿寫的還要好。他們兩個都是陳名教出來的,都是兩個多月前才開始練習寫字的。連陳名都說,這就是天賦,羨慕不來。

再看看他漂亮的小臉,陳阿福想著,誰家丟了他,是誰家的大損失。

又壞壞地想,也是他家裏不要他了,否則怎麼會便宜了自己?想到這裏,心裏美得不行,側頭親了他的小俊臉一下。

大寶把寫的那個字收筆,才抬頭皺眉道,“娘要親兒子也得等兒子寫完大字再親啊,兒子用功的時候,娘親不能搗亂。”

陳阿福趕緊笑道,“對不起,是娘親的錯,兒子繼續寫。”

這時,聽見隔壁的籬笆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大嗓門,“陳大寶在家嗎?”

陳阿福和陳大寶從窗戶往外一看,一輛馬車正停在門外,說話的車夫是上次來過的老楊伯。馬車的窗戶裏,伸出兩個小腦袋。一個是楊超,一個是楊茜。

陳阿福和大寶馬上下地去了老院。

把門打開,陳阿福直接把楊茜抱下了車,請楊超及小廝立冬,還有個婆子黃媽媽進院。老楊伯則趕著馬車去新院把車停好。

陳名和阿祿也出來了。

楊超招呼了人,又說道,“我和妹妹都想七七和灰灰了,哦,更想大寶和陳姨,我們就來你家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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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渴望

杨超和杨茜兄妹受到了热烈欢迎,连二鸟一狗都围着他们转。追风还高声嚎着,涮着自己的存在感。

大宝显摆道,“超哥哥,茜妹妹,看看,这是我家的追风,可爱的紧。”

又对七七和灰灰说,“快,学追风嚎。学好了,就给你们吃好吃的。”

七七和灰灰一听,便齐齐地站在追风前面,伸长脖子嚎起来,声音跟追风的一模一样。

追风又蒙了,也不嚎了,也不跑了,瞪着眼睛愣愣地看一眼七七,再看一眼灰灰,表情极其懵懂。

笑得杨超和杨茜直跺脚。

陈阿福暗诽,看追风的这个傻样,这哪里是护家的保镖,明明是卖萌的宠物。看来,金燕子的眼光也不一定准嘛。

老杨伯和立冬、黄妈妈从马车里拿了许多东西出来,有五斤月饼,五斤苹果,两条肉,还有两只喜乐酒楼的胭脂鹅。

陈阿福把两个孩子请去新院,让大宝和阿禄以及那二鸟一狗陪着他们玩,又端来新鲜枣子请他们吃。陈名则陪着老杨伯说话喝茶,她就跟从镇上回来的王氏去厨房忙碌。

早上泡的枣子已经泡好了,陈阿福就把它们捞出来,用小刀切开,但不能切断,把核取出来。又把糖水加入糯米粉里,和成柔软的糯米团。再揪一小块糯米团捏成长条状,塞进切好的红枣里。锅中放入大半碗水,再放适量冰糖,煮开后把糯米红枣放入锅里继续煮。

她做这些的同时,王氏在一旁的小锅里把白芝麻炒香。

孩子们的笑闹声及那二鸟一狗的声音时时传进厨房,让陈阿福心里极其满足和甜蜜。在前世,她就特别渴望能够拥有一个热闹的家。

尤其是三十岁以后,经常会梦见一屋子的孩子,半梦半醒中,耳畔都会萦绕孩子的笑闹声。她想要孩子,想多要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要有。哪怕前世她没有结婚,对只许生一胎的政策都有许多不满。后来政策放宽可以生二胎了,她还曾经窃喜过。谁知却丢了命……还好,今生已经有了大宝。

她的眼里氤氲起来,似泪花,也似锅里的蒸气。

待一刻钟后,揭开锅盖,糯米枣已经收汁,她又撒入桂花和芝麻,搅拌均匀就好了。

做出来的糯米红枣真是又甜又香。陈阿福尝了一颗,觉得比她前世做的还要好吃的多。王氏和陈名尝了,也连连点头,说极好吃。

陈阿福拿了一小盘去新院给孩子们吃,不敢让他们吃多,快到晌午了。又拿了一盘请老杨伯和立冬、黄妈妈吃。

糯米枣子得到了所有人的大加称赞。陈阿福抿嘴暗乐,看来这道小点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

几个孩子吃完了还想要,陈阿福道,“我会再做些你们拿回家去吃。但你们现在不能吃了,马上要吃晌饭了。”

两个孩子都听话地点点头。

因为他们来得晚,又做了桂花糯米枣,晌饭就做得比较简单。做了黄金猪扒,宫保肉丁,木耳肉片,干煸四季豆,萝卜连锅汤,又切了半只胭脂鹅。还专门蒸了碗碎肉鸡蛋羹,这是给小姑娘杨茜单做的。

阿禄领着孩子们吃饭,黄妈妈抱着杨茜喂饭,陈名陪老场伯喝着酒。

由于腌制时间短,那道黄金猪扒并不算美味,但几个孩子都大呼好吃。特别是杨超,说他们酒楼就没有这么好吃的肉。

不说几个孩子,就是王氏都纳闷,吃起来没有油水还有些干的瘦肉,咋经闺女这么一弄,就特别好吃,外酥里嫩,还好看,金黄金黄的。没想到,最简单的馒头渣,做出的东西也能这么好吃和好看。

吃货陈阿福前几日想起前世的黄金猪扒,想着这个时代的排骨和瘦肉比肥肉还便宜,便想做这道菜。

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的面包糠,于是她决定做馒头糠取代面包糠。前天早上她专门蒸了白面馒头,剩了两个,晒干后,就把馒头切成小块,放入铁锅小火炒,炒到发硬颜色金黄捞起,放在案板上,用擀面仗压成碎渣,再用筛子把粗颗粒筛出来,就成了自制的面包糠。

还跟吴氏说这叫细糠,让她千万别把做法说出去。

她做好了细糠,放在一个小瓷罐子里,还用蜡密封好。

只是这两天事多,还没等去买瘦肉或是排骨。正好杨超兄妹来了,又拿来了里脊肉,于是就做了这道菜。如她所料,这是孩子们的最爱。她还给这道菜重新取了个适合这个时代的名字,黄金滑肉。

陈阿福和王氏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还要再做些糯米枣给他们带回去吃。

杨茜听说陈姨又在给他们做枣子时,还专门跑来厨房说,“陈姨,麻烦你多做些行吗?这枣子好吃,茜姐儿想让爹爹和奶奶多多的吃。”

小姑娘穿着绿色绣花小比甲,白色中衣裤,小包包头上系着绿丝带。小脸白胖莹润,大眼睛双汪汪的,说话软软糯糯,爱死个人。

陈阿福喜欢漂亮女孩儿,可这辈子熟悉的都是臭小子。有一个陈大丫,因为胡氏的关系,她也不愿意去招惹那孩子。所以,一看到杨茜的小模样,就喜欢到了心里。

而且听她的话只给爹爹和奶奶吃,肯定又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无论哪个时代,孩子没有娘,都是可怜的。

陈阿福过去蹲下对杨茜笑道,“哟,茜姐儿真是孝顺孩子。好,陈姨就多做些。不止让你爹爹、奶奶多多地吃,还让茜姐儿多多地吃。”

杨茜听了陈阿福的话,咧开小嘴笑起来,糯糯说道,“谢谢陈姨。”

黄妈妈跟着来了,红着脸说,“茜姐儿,快莫这么说,让人笑话。”又对陈阿福笑道,“陈小娘子,我家姐儿说笑呢。”

陈阿福笑道,”黄妈妈客气了,茜姐儿是童言无忌,孝心可嘉。杨大爷有这么好的闺女,有福气。”

说得黄妈妈呵呵直笑。黄妈妈是杨茜的乳娘。

吃完饭后,黄妈妈和老杨伯、立冬又说他们兄妹该走了。两兄妹一起哭了起来,都不想走,还没跟大宝、七七、灰灰、追风玩够。

第七十四章 生病了

两兄妹哭得厉害。杨超哭就哭了,男孩子打得粗。杨茜哭得梨花带雨,陈阿福就不落忍了,进屋给她拿了个小鸡玩偶。这个玩偶大概二十公分长,黄身子红鸡冠,两条小脚一前一后正在跑路状,连小翅膀都跑得立了起来。这是她准备拿去府城卖的。

小姑娘抱着这个无比好看的玩偶,才不哭了,含着泪说,“这只跑路的小鸡好可爱,茜姐儿喜欢。谢谢。”

陈阿福笑着捏捏她的小脸。

王氏又把一食盒桂花糯米枣、一篮子鲜枣、两篮子新鲜菜疏拿上马车。

杨超都上了马车,还伸出头哭着说,“以后,我跟爹爹求求情,来你家住一宿。”

陈家人都表示欢迎。

送走那两兄妹,陈家又安静下来。

已经犯困的陈名、阿禄、大宝去午歇,陈阿福和王氏把剩下的一条半肉用盐腌好,挂在背光通风的地方晾上。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凉,多放盐,可以放上两天。这么多肉,留着后天中秋节吃。

陈阿福又开始做桂花糯米枣,这是送罗管事家和自家吃的。罗管事虽然送楚含嫣去了府城,但罗大娘和小罗管事及两个孩子还在棠园。

大宝起床后,便让他领着追风送一大碗给棠园,另外还送了一小口袋鲜枣。两样东西放进小背篓,让他背去。

陈阿福没有教小正太怎么说,大宝的小嘴儿跟这桂花糯米枣一样甜,好话张口就来。

大概两刻多钟,大宝回来了,后面还跟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叫小青,是罗管事家的小丫环,长得甚是机灵。

她说她家的姐儿和哥儿都非常喜欢吃那道小点,她家太太极高兴,说谢谢了。专门让她送大宝回来,还回送了一大斗碗的红烧肉。大宝拿的那个大碗也装满了海棠果蜜饯。

陈阿福道了谢,把红烧肉倒出来,又把那个超级大木碗洗净擦干。想着大宝拿回来的那一碗海棠果蜜饯,总不好让小青拿空碗回去吧?那罗大娘还真是个妙人儿。

陈阿福心里有些好笑,又把那些剩下自家人吃的糯米枣都装了进去,勉强装了一碗。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还装了一小碟糯米枣让小青吃。等小青吃完,又给她装了一荷包的新鲜枣子,才让她把那一大碗桂花糯米枣给罗管事家带回去。

小青也还是个孩子,又吃又拿,笑得眉眼弯弯,道了谢,才拿着碗一蹦一跳地回了棠园。

看看那一大碗红烧肉,暗红有光泽,肥肉又特别多。陈名笑道,“把这肉给你大伯送去吧,现在秋收,他们辛苦,要多吃些油大。再,再送他们半只鹅吧,给你大伯和阿贵下酒。”

本来他还想拿些稀罕的月饼和苹果给老太太吃,但怕胡氏时常来要,还是等到中秋当天再送吧。

这几天已经开始陆续收玉米和红薯了。陈名家的三亩地是陈业父子帮着种的,不,应该说是赁给大房种的。胡氏却总说是大房帮着二房种的。

肉多,陈阿福就倒了一碗出来自家吃,剩下的一大半让大宝送去大房。还告诉他,去了大房就说老实话,鹅是杨少爷送的,红烧肉是罗太太送的。

那胡氏只进不出,给大房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一点回礼都没有,还觉得正该他们孝敬。

大宝回来的时候,大碗里居然还装了大半碗莲藕炖肉,说是胡氏不在,大舅娘和兰姨装给他的。还说,“大舅娘和兰姨说谢谢娘,她们很喜欢那些缎子。”

又从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和一个孩子穿的小肚兜。手帕是陈阿兰送陈阿福的,小肚兜是高氏送大宝的。

手帕和肚兜都是细布,还绣了花。人家有这个心,陈阿福也承了她们的情。

高氏和阿兰都不错。若是没有胡氏,她们跟二房的关系肯定会更好。

之后,陈名又让王氏切了两大碗胭脂鹅,包了两包海棠果蜜饯,让大宝分别给族中长辈五老祖和三爷爷家送去。快过节了,也算他们这一房送的礼。

陈阿福暗乐,老爹还是满精明的嘛,还知道跟族中长辈把关系搞好。

胭脂鹅大,还剩一碗,再加上红烧肉、莲藕炖肉,还有点中午剩的菜和汤,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看着这么多好菜,陈名还遗憾地说,“若不是怕大嫂来坏心情,这么多好菜,也可以把我娘和大哥请来喝酒。”

晚上,大宝和阿禄又对着月饼和苹果直乐,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之前没有吃过的。

王氏笑道,“吃了那么多好吃食,还想吃,也不怕把肚皮撑破。”

说是这样说,还是拿出两块月饼掰开,五人二鸟一家分了一小块。陈阿福尝了尝,是五仁馅的,还挺香。然后,又洗了一个苹果切开,又一家分了一小牙。

追风对这些不感兴趣,还在地下啃着鹅骨头。

吃完了,阿禄和大宝掰着手指头数了今天至少吃了十样好吃食,直感叹这真是神仙过的好日子!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阿禄却没有起床。陈阿福进屋问他,原来是他的腿痛得厉害。

一定是昨天跟几个孩子玩得疯,动着腿了。

阿禄回来后,陈阿福专门向金燕子要了一小块燕沉香树皮,给阿禄熬药的时候就放进去。倒药渣的时候,又把这块小树皮捡出来,下次再跟药一起熬。阿禄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很少叫痛。

陈阿福便不让他下炕了,饭都是王氏端来喂他的。

饭后,王氏去县城送绣活,她也不需要再买东西了,过节的吃食都有了。

陈阿福去村外溪边把一家人的衣裳洗了,回院子刚晾上,就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小男孩在篱笆墙外转悠,还不时垫着脚尖往里瞧。

小男孩四岁左右,长得白白胖胖,穿着棕色过膝绸缎长衣,月白色裤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虽然看着眼生,却又有熟悉之感。

陈阿福走过去问道,“你找谁?”

那小男孩也不怕生,冲她说道,“我找陈大宝,这是他家吗?听说,他家的院子就是篱笆墙的。”

陈阿福高声把在屋里写字的陈大宝叫出来。陈大宝一看小男孩,赶紧跑过去招呼道,“成哥儿,你咋来我家了?”

陈阿福知道了,这小男孩是罗管事的小孙子罗明成,成哥儿,四岁,比大宝还小几个月。

罗管事一家即使是奴才,人家的孩子也是金贵的。可不像陈大宝、小石头这些乡下孩子到处野,他独自跑来自家作甚?棠园到这里,可要穿过一大片稻田呢。

陈阿福赶紧出去把罗明成牵进院子,蹲下问道,“我是大宝的娘亲,你来找大宝有什么事吗?”

罗明成扭着小胖指头说,“我喜欢吃你家的甜枣子。可我奶把那么些甜枣子都让我爹送去给府城主子吃了,我只吃了几个。”小嘴翘起来,很委屈的样子,又说,“我家姑娘不太好,连我娘都去省城照顾她了。

陈阿福先还以为他也跟杨超兄妹一样,惦记自家的七七和灰灰,却原来是惦记自家的吃食。还有,那位嫣儿小姑娘又怎么了?可怜的孩子,但愿她能平安无事。

她起身说道,“好,我马上给成哥儿做。”

一旁的大宝听说楚含嫣不太好,也担心起来,说道,“娘,嫣儿妹妹又生病了。”

陈阿福安慰他道,“府城有好大夫,会把她的病治好的。”又让他带着追风去棠园跟罗大娘说一声,成哥儿在他家,让他们别着急。

陈阿福先进厨房把枣子泡上,就把成哥儿牵去新院子,让七七和灰灰陪他玩。

第七十五章 来往

大概两刻钟,大宝回来了,还跟来了两个女孩。一个是小青,另一个女孩六岁模样,穿着绸缎小比甲,跟罗明成有几分相似。

小青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跺脚对罗明成说道,“奴婢一错眼你就不见了,吓死人了。”

罗明成极有气势地说,“你管不到小爷,小爷喜欢来找大宝玩。”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嘴馋,想来大宝家吃甜枣子。。

大宝又向陈阿福介绍了那个小女孩,是罗明成的姐姐罗梅。

罗梅比罗明成懂事多了,笑咪咪地招呼了陈阿福,又教训了弟弟几句。说他不在了,把奶奶和她都急坏了。

之前听大宝说过,这位罗梅小姑娘很是聪明能干,在楚含嫣来棠园的时候,就一直侍候在嫣姐儿左右。还听说,这位小姑娘明年满七岁了就会去嫣姐儿跟前当差。

七岁,在前世还才读小学一年级,就要去当差侍候人,当真不容易。

陈阿福又让几个孩子玩,她去厨房忙碌。后来小石头和四喜子也来了,几人孩子就在新院子里玩闹得更高兴了。

陈阿福把家里的红枣全做完了,也只有两大碗,拿了一盘给孩子们现在吃,又留了一小碗给大宝和阿禄吃,还剩了一碗,都送给罗家。

陈阿福又留几个孩子在家吃了晌饭。家里有现成的肉,她做了一个昨天极受孩子欢迎的黄金滑肉,又炒了几个家常菜,连小石头和四喜子都是在这里吃的饭。

罗明成是一直被家里宠着的,觉得黄金滑肉看好又好吃,就霸着吃,这个菜一大半进了他的嘴。

晌饭后,小青才端着一大碗糯米枣领着两个孩子回了棠园。

下晌,陈老太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

陈名问道,“娘怎么了?”

老太太咬牙骂道,“我今天才知道,胡氏那个败家婆娘,把你们给我大儿那块缎子二尺给了阿菊做衣衫,三尺给了胡翠翠做长裙。哎哟,我大儿辛苦了一辈子,到手的缎子又没了。”骂了半天胡氏,又道,“我大儿啥啥都好,就是太惯着那个搅家精。”

王氏叹道,“我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然我就先给大伯把缎子裁了,胡氏也不好送人了。”

陈名看了陈阿福一眼,陈阿福装作没看到。是陈名自己要给的,怪不到自家。老太太说得对,陈名就是太惯着胡氏了,也惯着陈阿菊。给他的缎子,胡氏和陈阿菊一要,他就给。

陈名又拿了月饼和苹果招待老太太吃,他红着脸说了为什么不敢早送大房的原因。

陈老太道,“你们做得对,以后千万要防着胡氏。那败家娘们,忒可恶,没皮没脸,偏在你大哥面前装得好,却背着我大儿干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哎,我可怜的三儿,老娘想他啊……”

一提陈实,老太太就气胡氏气得肝痛。

晚上,陈名又留老太太在家吃了饭。瘦肉基本上都用完了,陈阿福就用蒜苗炒了一大碗盐煎肉,大厚肥肉片子肥滋滋的让老太太吃的十分过瘾。

老太太很想说她大儿就喜欢吃这肥滋滋的大肉片,但一想叫大儿了那胡氏又会没皮没脸地跟来,也只得歇了。

第二天上午,小青领着罗梅和罗明成又来了陈家玩。听小青私下说,好像罗家的大人除了罗大娘,其他人都去了府城。罗大娘又生了病,没精力管他们,成哥儿嚷着来这里,便让他们来了。陈家当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让他们三人吃了晌饭才走。

此后,罗明成和罗梅便会在小青的陪伴下,隔个两三天便会来陈家玩半天。基本都是上午巳时后来,吃了晌饭就走。罗家很高兴自己的两个孩子有了玩伴,而且陈家的大人孩子都懂事,也不像乡下人,没有不良嗜好,把两个孩子招待得十分好,便默许了孩子间的来往。他们来的时候,罗家也会给陈家送些鱼、肉、蜜饯等吃食,或是头花、丝带等小东西。

晚上,陈阿福在纸上画了一套衣裳,她想给罗梅和杨茜一人做一套。但她不会裁,便拿出缎子让王氏照着画裁,她在一旁跟着学。

其实,陈阿福更想给楚含嫣那个漂亮得让人心痛的孩子做,又想着楚家肯定有自己的针线房,不一定看得上她做的衣裳,便歇了心思。

中秋十五,陈名和王氏午后给大房送去了两斤月饼,几个苹果,一油纸包的海棠蜜饯,陈大丫四根丝带。

胡氏一看这月饼,吃惊道,“哟,这可是县城桂明园的月饼,贵得紧。二叔家可真是发达起来了,连那里的月饼都买得起。”

陈名道,“这不是我家买的,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送的,苹果也是他们送的。蜜饯和丝带是罗管事家送的。”

陈业一听二房攀上了这些人家,喜道,“二弟不错,病好些了就能攀附上这些老爷们,到底是童生。”又嘱咐道,“这两家贵人一定要攀附好,对你们二房,甚至是我们大房、三房都有好处。”

陈名老实地说,“我连家门都难得出,哪里攀得上他们。是大宝,那孩子聪明,凡是跟他玩过的孩子,都喜欢跟他玩。”

胡氏又道,“孩子们玩得那么好,肯定不止送了这些东西吧?”

陈业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骂道,“老子一直都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这臭娘们咋还在找事。二弟家已经拿了那么多缎子给咱家,这次又拿了月饼和苹果,你咋还不知足。不止送这些,难不成要把人家送的东西都给你家拿来?”

胡氏见陈业又发了火,便不敢多话了。

她已经看出来,陈名不像陈实那么记情。背着陈业向陈实要东西,陈实会给。可背着陈业向陈名要东西,陈名却不见得会给。不仅如此,他还藏私。这个病秧子,赖皮得紧。想从他手里挤东西,必须要当着陈业的面才行。但她前几天已经惹了陈业的不快,也不敢把他惹急了。

想着胡老五的话,她张了张嘴,还是不敢说。

昨天,她专门跟陈业提了提,说大虎喜欢二房的那两只鸟儿,能不能要过来给大虎玩。

第七十六章 说服

陈业听胡氏想让自己去要二房的鹦鹉,不高兴了,说道“人家的东西,人家孩子也喜欢,凭什么给你家?”

又说,他两个兄弟已经非常不错了,一直记着自己供养他们的情谊。三房给他们修了大房子,二房的日子刚刚好过起来,就经常给自家送吃的喝的,还送了那么多缎子。让她别那么眼皮子浅,啥啥都要,这样下去,会把他们兄弟情分搅和淡了……

陈业和胡氏正说着,陈阿贵就走了进来,也说道,“娘,你就听点劝吧。你总这样向叔叔们要东西,不好。爹和我没日没夜的干活,也没委屈你和妹妹们,咱们家如今在村子里已经是日子好过的富户了,你就给爹和我留点脸面吧。还有阿菊,娘要好好教教她。”

陈阿贵是个不多话的闷性子,难得说这么多话。

陈名说道,“阿贵说得对,你要拘着点阿菊,都快找婆家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

胡氏想到这些,忍了几忍,才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过了中秋节,只要罗梅和罗开成小姐弟没来家里玩,陈大宝便忙着去村东头捡柴火。上午下午各一次,他要多捡些存着,等下个月初他们去了府城,姥爷才有烧的。有时候陈阿福把手中的事做完了,也会陪着他一起去。

二十日以后,玉米秆虽然拉了许多回院子,但还没有干,得等过些日子干透了才能当柴火烧。

若是那小兄妹来了,大宝便会陪着他们玩,陈阿福也会变着花样弄些吃食。

这天夜里,迎来了第一场秋雨。细雨绵绵,下了一夜。

第二天陈大宝写完大字已是巳时,见罗开成姐弟没来,他便自觉地带着追风去村里约着小石头和四喜子一起去捡柴。小石头和四喜子的家里不用他们捡柴,但他们两个愿意跟着大宝去树林里玩。

陈阿福劝道,“地还有些湿,明天再去吧?”

大宝摇摇头,说道,“不,要给姥爷多攒些柴火。”

陈阿福也只有随他。七七和灰灰还想跟着去玩,陈阿福嘱咐道,“你们想玩就在高空中飞几圈,或是去山里的林子里,千万离人远着些,别被人抓着。”

七七和灰灰听了,一展翅,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陈阿福便拿着给杨茜做的衣裳去老院的东屋里做。她手里边做着活计,边同陈名和王氏说话。

这时,胡氏来了。她没有在门口叫门,而是直接开了篱笆门进来。

王氏只得把她迎进东屋。

陈阿福已经把做小衣裳的缎子放进了炕橱,心里郁闷得要命,用自己家缎子做衣裳,还跟做贼一样。

胡氏今天难得地满面春风。跟他们东拉西扯一阵后,说道,“咦,你家的那两只鸟儿呢?”

王氏道,“出去玩了。”

胡氏笑笑,又说道,“我给二叔和弟妹指条挣钱的法子,以后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听我家老五说,他有个县上的朋友,特别喜欢会说话的鹦鹉,让我家老五帮他收罗,说是一只鹦鹉五两银子呢。啧啧,两只就是十两,这些钱,够你家挣一年多的了。怎么样,让我家老五搭个关系,帮你们把那鸟儿卖了?咱们乡下人家,重要的是吃饱穿暖,哪里有闲钱像富贵人家一样养宠物。”

陈阿福和陈名、王氏暗骂不已,当他们是傻子吗?七七和灰灰会说很多话,还认得回家的路,像这么聪明的鹦鹉,应该是鸟市中最贵的鸟了,每只至少能卖几百两银子。

他们现在跟这两只鸟的感情已经非常深了,家里再艰难也不会卖它们,何况现在他们还不缺钱。当初棠园出高价买,大宝都没舍得卖。

陈名直接拒绝道,“谢谢大嫂了,有这个发财门路还想着我们。只是,这两只鹦鹉如今就像我们的家人,再多钱我们都舍不得卖。”

王氏又补充道,“我们也不敢卖。罗管事跟我家大宝说了,这鸟他家小主子喜欢,以后他家姐儿来了棠园,还得让大宝带着它们去陪他家姐儿玩呢。”

胡氏沉了脸,说道,“知道你们巴结上了罗管事,也不至于屁大的事就攀扯上他吧?我四妹夫可是衙门里的差爷,上年他还陪着县尉大人去罗管事家吃过饭呢,我们也没动不动就拿出来说嘴。你们跟罗管事再好,去罗家吃过饭吗?赶得上我四妹夫和他的关系吗?啥叫他家小主子喜欢,非得跟这鸟儿玩。我可听说了,大户人家的鸟儿多的是,挂满了院子。那棠园主子那么有富贵的人家,小主子还能稀罕你家这两只破鸟?我家老五好心帮忙,你们还拿上乔了。”

她是真心觉得棠园主子不会稀罕这两只鸟,她也绝对没想到这两只鸟会卖巨款,否则根本不会这么淡定。胡老五跟她说的是,他能在县城把这两只鸟各卖二十五两银子。他留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给胡氏。胡氏就想着自己留二十两,给陈名十两,这已经不错了。谁想到他家还不愿意卖。

陈名慢悠悠地说道,“我们不是拿乔,也不需要胡老五好心帮我们的忙。这两只鸟就像我们的家人,出多少钱都不会卖。”

看胡氏还要说,陈阿福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伯娘,我奶可跟我们说了,若是你再背着我大伯来我家气我爹,让我爹犯了病,就让我们告诉她,她会给你立规矩。再过分了,她还会跟我大伯说你管我三叔哭要房子的事。”

胡氏心里一沉,那件事老太太和二房咋会知道?看来,老三也不是老实人嘛,亏自己一直说他好。。

她气得不行,盯着陈名质问道,“二叔,原来没分家的时候大嫂可是尽心服侍过你,你就这么不记情,就让你闺女这么对待我这个大伯娘?”

陈名讥讽地笑了几声,说道,“大嫂,我一直记着我大哥的好,也一直记着你的那份情。原来没分家的时候,你把我‘服侍’的可真好。若你没有那几年的贤惠,有些事,我还真会跟我三弟一样磨不开面子。”

“服侍”两个字咬得极重。

胡氏才想起来,没分家的时候自己是如何骂过陈名的。这么多年来,她经常说自己如何服侍小叔,说久了,连她自己都错认为她过去就是那么贤惠。

第七十七章 失踪

胡氏噎了一下,说道,“话我可是带给你了,老五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才让我好心来问的,失去了赚大钱的机会,你们可别后悔。”

然后,就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她一走,一家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王氏就担心地说道,“胡老五是个混不吝,他惦记的事没搞成,不会来寻咱们家的事吧?”

陈名叹道,“大宝回来后,这些天就别让他单独出去了。今天我大哥和阿贵去县城卖粮了,要下晌才回来,我晚上就去跟他说说。”又对陈阿福说,“你也少出去。”

王氏道,“我手上的绣活做完了以后,也不接活了,捡柴火、挑水、浇地、洗衣裳这些活,都由我来做。”

陈阿福说道,“爹娘莫慌,下晌我去棠园跟罗管事家说一声。毕竟他家小主子也喜欢七七和灰灰,如今咱家跟他们的关系十分不错。求他们帮个忙,去敲打敲打胡老五。”

陈名和王氏听了,才放下心来。胡老五再横,也不敢惹罗管事。

陈阿福又起身道,“我现在去把大宝找回来。”

王氏拉了她一把,说道,“你不要出去,我去找。”

王氏刚出门,便看到陈大宝背着一大捆柴火领着追风回来了。那捆柴火似乎比小小的人儿还大,像是要把他的腰压弯。

王氏赶过去把柴火接过来,心疼道,“大宝,你捡这么多作甚?”

大宝说道,“我想多给姥爷存些柴火。”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擦着他头上的汗水说,“以后莫扛这么重的东西,长不高可就不好看了。”

陈名和陈阿福又郑重地跟大宝说了,让他这几天不要再去捡柴,也不要随意出门。若是看见老胡家的人或是陈阿菊,离远着些。

下晌,陈阿福看大宝还睡得香,便拿着给罗梅做的那套小衣裳带着追风来到旧院。王氏正等着她,她们一起去了棠园。

虽然追风还小,战斗力不一定有多强,但它的叫声大,能够状胆。

穿过一大片水田,如今这些田里都种的是油菜。又走过一片树林,便来到那座高贵又神秘的棠园。铆着大钉铜、嵌着狮面的朱红色大门紧闭,越过白色院墙,看到园内飞檐翘角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即使在外面,也能隐约闻到甜酸的海棠果味。

她们沿着院墙往后走。听大宝说过,罗管事家在棠园的后面,那里有一排棠园下人住的院子,第一个院子就他家。

转到棠园后面,这里有一排连在一起的几个小院子,第一个院子最大,是其它院子的好几倍。

来开门的正是小青。

小青笑着把她们请进院子,又抬高嗓门喊道,“太太,阿福姐姐和陈大娘来了。”

这是一个大四合院,极是敞亮。青石地面,青砖瓦房,院子中间一个造型奇异的假山石,两旁还栽了两颗石榴树,树上结了许多红通通的大石榴。这样体面的房子,在响锣村里,也只有高里正家比得上。

罗大娘从上房迎了出来。笑道,“哟,陈家弟妹,阿福啊,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快请进。”

几人进了屋,说笑几句,陈阿福便把小衣裳拿了出来,笑道,“一点小心意,罗太太别嫌弃。”

这套小衣裳是绯色比甲,月白色立领中衣中裤。比甲的领口和袖口不像当代用长形布条压边,而压的是用蓝色缎子裁剪的花边,花心处缝着用红色丝带扭的小疙瘩。衣襟处还缝了一个黄色的大耳朵狗脸,狗嘴里伸出条红舌头,笑得很是开怀,别致又有喜感。

小中裤的裁剪更别致,裤裆没有那么大,简洁又好看,裤脚边还绣了几朵小花一只小蜻蜓。

罗大娘拿着衣裳看了半天,乐得嘴都合不上,直夸好看。

之后,陈阿福便说了想请罗管事帮帮忙,能不能帮着自己家和胡老五说合说合。因为胡老五惦记她家里的鹦鹉,自家没给,怕他报复寻事,最担心的还是怕他找人打大宝的主意。

罗大娘也不想七七和灰灰出事,更不想大宝出事,毕竟小主子喜欢那孩子和两只鹦鹉,之前主子也交代她家要看顾一些陈家。况且,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跟大宝玩的好,也没少吃陈家的东西,这套小衣裳更是合她的心意。

说道,“哎哟,可不巧了。我当家的现在还在府城,要等下个月我家小主子过完生辰后,带着她一起回来。不过,我大儿倒是在家,让我大儿去说合也一样。我大儿今早去了县城,晚上才回来。这样吧,让他明天去会会那个胡老五。一个混混,也忒轻狂了。你们别怕,今天莫让大宝出家门就是了。”

也只有先这样了。陈阿福和王氏自是千恩万谢。

她们回了家,才发现新院子的大门大开,陈大宝竟然不在家,在老院子的陈名和阿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家人都慌了。除了坐在炕上不能大动的阿禄,另外三人都出去寻找。追风十分反常,拱拱陈阿福,向村外使劲叫。

陈阿福道,“或许大宝往村外去了,咱们跟着追风去找。”

几人跑到村外,又向西来到小树林,也没看到大宝,追风继续把陈阿福往西边拱。

这时,陈名已经体力不支,脸色苍白。

陈阿福忙扶着他说道,“爹回家吧,再把你累出个好歹,家里就更乱了。我和娘去找就行。”说完又十分为难,因为陈名这个样子根本自己走不回家。

正说着,就看到赶着牛车的武长根和武长生兄弟由远及近,他们才给邻村送了家俱回来。

武长生听说了,自告奋勇一起去找。

他们让武长根用车把陈名送几家,武长生和陈阿福、王氏带着追风去找人。陈阿祝福还跟陈名说,若是一个时辰他们还没回来,就让他找族里的亲戚帮忙一起找。

他们跟着追风一路向西,穿过古桥村又向北,过了一大片田地,一条小河,还有一片荒地,来到离响锣村四、五里远的黑松林。

追风又带着他们往林子里冲去。

第七十八章 威胁

黑松林是一片大林子,在低矮的山坡上。里面树木繁茂,浓荫密布,除了樵夫,很少人进来。

他们刚进去不远,追风就一阵嚎叫,撒腿向前奔去,陈阿福几人也加快了却步。

陈阿福大声喊道,“追风慢些,不要走散了。”

话声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陈大宝的哭喊声,“追风,追风,可见到你了,呜呜……”

几个人寻着声音跑过去。

一个泥孩子正抱着追风的脖子哭,他的身上、脸上、头上全是泥水。若不是听得出来大宝的声音,还有跟追风那么亲热,根本看不出那个泥孩子是大宝。

旁边站着小石头和四喜子,他们两个也浑身是泥,连脸都是花的,只不过比大宝强得多。一旁还站了一个背着一捆柴火的樵夫。

陈阿福吓坏了,边跑边叫道,“大宝,你怎么了?”

大宝见娘来了,起身哭着向陈阿福扑来。

陈阿福一把把一身泥水的大宝抱起来,大宝搂着娘亲的脖子哭得更厉害了,“娘,他们把大宝推下山坡,大宝差点就死了。若是娘没有大宝,娘该多伤心啊……”

陈阿福都心疼死了,哭出了声,哄他道,“大宝乖啊,不怕,你不会死,娘会护着你。”

几人听小石头和四喜子大概讲了经过。

下晌,小石头和四喜子结伴来陈家找陈大宝一起去捡柴火。其实小石头家和四喜子家根本不用他们两个捡柴,他们就是找这个借口跟大宝一起玩的。

还没到陈家,便看到大宝跑出来了,他说他看见一只漂亮的小松鼠跑去了他家。他刚要去逮,小松鼠就跑了。他追着这只松鼠跑出来,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

旁边正好有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子,他们说,“黑松林里的松鼠最多,咱们去那里逮。”

大宝摇摇头说道,“我娘不让我出去,怕有坏人。”

一个小子说,“有啥怕的,有我们,还有小石头,四喜子,咱们人多,有坏人也打不过咱们。”

小石头和四喜子也动心了,都想去逮松鼠,便劝着大宝一起去。小石头还贴心地说,“黑松林里不仅有松鼠,柴火也多。我和四喜子都帮你捡,多捡些。”

大宝就这么被忽悠去了。

谁知进了黑松林之后,那几个大孩子却翻了脸,先是挤兑大宝,说着说着就把他推下了山坡。那个山坡虽然算不上陡峭,但下面积了雨水,都是稀泥,还有几块石头。大宝摔下去,滚了一身的泥,又痛又怕,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几个大孩子哈哈笑着,都跑开了。

小石头和四喜子虽然害怕,也没有把大宝一个人丢下。他们慢慢走下山坡,把大宝拉起来,由于夜里才下了雨,坡滑,几个小子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从坡下爬上来。

林子大,他们又在深处,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几个孩子都害怕起来。

正好遇到这位好心的樵夫,把他们往林子外面带,便碰到来找他们的几个人。

武长生和王氏谢了那位樵夫,几人走出了黑松林。

武长生气得拍了几下小石头的后脑勺,骂道,“找死的东西,胆子忒大,若是遇到拍花子,你们几个都得被人卖了。”又咒骂着那几个大孩子,说回村就要去找那几家的大人算账。

回到响锣村,陈阿福和王氏谢了武长生、小石头和四喜子,回了陈家。

陈阿福给大宝洗了澡,检查他身上的伤。还好他身上没有大碍,只是右脸和右膝盖上蹭破了一块皮,后背和胳膊被石头咯青了几块。就是吓坏了,不停地涕哭,搂着陈阿福的脖子不松手。

陈名咬牙骂道,“肯定是胡老五指使的,他是在威胁我们,若不把七七和灰灰给他,他就会在大宝身上下手。”

王氏哭道,“要不,就把七七和灰灰给他吧。若是他让人把大宝打伤或是卖了,可咋整。”

陈阿福恨恨地说道,“不行,不可能他惦记啥咱们就给啥。别说七七和灰灰咱们舍不得,就是咱不在乎的东西,也不是他要咱就给。这样下去,就没完了。他再混,再有后台,罗家肯定不怕他。若明天罗小管事帮忙则罢,若他不帮,我就去县城找杨大爷。他们的生意能做那么大,白道黑道肯定都会有人,实力不是他一个乡下混混可比的。我拿方子换杨大爷帮忙,他肯定会帮。”

陈阿福的肺都快气炸了,真想冲进厨房拎起刀去找胡老五拼命。但她知道,那一招对付人单力薄的二癞子还行,但对付胡老五绝对不行。自家如今病弱残,也只得先依靠罗管事父子或是杨大爷才能收拾他。

至于陈业,若胡老五真买他的面子,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欺负自家了。

但陈名还是觉得陈业能够帮忙压制胡老五。毕竟陈业跟他是郎舅关系,又帮胡家干了那么多的活,胡老五表面对陈业还是很尊重。

陈名也说不能惯着胡老五,由着他欺负,晚上让陈业找胡老五说道。

晚上,王氏扶着陈名去了大房。陈业和陈阿贵已经从县城回来了。

陈名气道,“胡老五太缺德了,想要我家那两只鹦鹉去卖钱。先让大嫂递话给我们,我们不给,他就把主意打在大宝的身上。大宝虽然是我家捡的,但我们已经有了感情,我早就当他是我的嫡嫡亲外孙。若是他有个好歹,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找胡老五拚个死活。”

一旁的胡氏吓得马上说道,“二叔,你咋能赤口白牙说瞎话呢。明明是几个孩子打架,你凭什么说是我家老五指使的?是那几个孩子说的,还是你有啥证据?”

陈名一噎,气道,“我是没有证据,但响锣村的人都清楚胡老五的德性。怎么可能那么巧,你刚在我家说了胡老五想卖我家的鹦鹉,我们不给,下晌我家大宝就出了事。”

胡氏道,“你没证据就敢胡乱攀咬人啊……”

她还没说完,就被陈业掀得一趔趄,骂道,“胡老五是什么人,老子也知道。你个臭娘们,你眼皮子浅,我看在儿子孙子的份上,看在你辛苦在家里操持的份上,也就算了。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绝对不能碰。若你敢掺和进胡老五害人的勾当中去,老子立马打死你。”

第七十九章 泼粪

陈老太也大声说道,“老大媳妇,我们老陈家可是正经的庄户人家,从来不干那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你若敢干那缺德事,我老陈家也不敢要你了,何况这次害的还是大宝。你就麻溜的,回老胡家吧。”

胡氏见陈业和陈老太说了这话,也害怕了,哭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五弟说那两只鹦鹉值点银子,让我去问二叔,我就去了。二叔他们不卖,我去跟我五弟说完就回家了,其它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家的想想,若我起了那种坏心思,也不敢大咧咧地去帮着说合呀。”

胡老五让人整陈大宝的事胡氏真不知道。她虽然想要那两只鹦鹉卖银子,但她知道丈夫和婆婆护二房得紧,他们也都不赞成胡老五的一些作派,所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帮着胡老五去害陈大宝。

陈业想起胡氏曾经让自己去讨两只鹦鹉的事情,不由老脸一红。还好自己没有去要,否则现在也不好说了。

他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骂道,“蠢娘们,我回来再收拾你。”又对陈名说道,“我现在就去老胡家,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二十几年,老子没少帮他老胡家干活,老子家的吃食也没少进他的嘴,他咋能这么对我老陈家的人。让他少惦记你家的东西,更不许去动大宝。”

陈阿贵道,“我也跟爹一起去。”

那父子二人去了胡家,陈名和王氏便回家等消息。

没过多久,陈业来了,说胡老五下晌就去了县城他四姐夫家,说是明天才回来。又安慰道,“二弟莫慌,我明天再去找胡老五,都是亲戚,断不会让他再动大宝。”

看来,胡老五是躲清静去了。

陈名也无法,只有等。

陈大宝还眼泪巴巴地赖在陈阿福的怀里不下来。他的脸紧紧贴在陈阿福的肩膀上,隔一会儿,便会哽咽地喊一声,“娘亲,怕。”

陈阿福便用下巴轻轻蹭蹭他的小脸,轻声说,“儿子不怕,娘亲在。”

从下晌一直到夜晚上炕睡觉,陈大宝都是这样,连饭都是坐在陈阿福怀里吃的。

天黑前,被人打主意的七七和灰灰才飞回来。这两个小东西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觉得主人咋看它们都带着气。便狗腿地扇着翅膀说着各种讨好的话,对着陈名背诗,对着陈大宝喊尿尿,对着陈阿福喊娘亲,对着阿禄喊舅舅,对着王氏喊姥姥。

让几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样的宝贝,就像他们的家人,他们怎么舍得给别人卖掉。

陈阿福又重点表扬了追风,说改天买肉多的猪骨头给它啃。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宝还是紧紧抱着陈阿福,陈阿福安慰了好久,才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渐渐进入梦乡。

陈阿福本来想进空间跟金燕子说说,但陈大宝就是睡着了小胳膊都使劲搂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渐渐地,陈阿福也睡着了。

夜深了,天地之间空旷而静谧,唯有漫天繁星眨着眼睛。

突然,响锣村东北头的一个小院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这叫声有别于一般的狗,也有别于狼。声音还特别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和吓人。似把整个村子都吵醒了,顿时狗吠鸡叫,还把几家的小娃吓得大哭起来,其中包括陈大宝。

陈阿福也吓醒了,那是追风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如此大,如此凄厉。

她安慰大宝道,“莫怕,是追风。”

但大宝吓坏了,依然大声哭不已。

陈阿福赶紧起身,套上外衣,抱着挂在她身上的大宝出了东屋。

追风早就从西屋的窗户跳了出去,正立起身使劲抓着侧门,边抓边嚎。七七和灰灰也飞了出来,站在地上学着追风的嚎叫,只是声音要小许多。

新院子里又是几只狗嚎,又是孩子惨烈的哭声,极其恐怖。

陈阿福也听到老院传来陈名和王氏的叫喊声,“谁,是谁?”

她把侧门打开,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追风像箭一样冲到篱笆墙边,由于太小翻不过篱笆墙,急得边撞墙边大声嚎叫。

星光下,院子里有一大滩黄黄的东西,一看就是屎尿。

篱笆门外还放着一个桶,桶里还有半桶屎尿。看来那个人还没来及泼完,就被追风的嚎叫声吓跑了。

这正是胡老五的作派。他这么明显的做法,就是要让陈名知道,这些事就是他做的!

陈名和王氏看到这一幕,气得大骂道,“胡老五,你个天杀的。”

邻居家有人起来在自家院子里大声问,“啥事?”

陈名大声道,“有人往我家泼粪。”

人家又说,“哦,没伤到人就好。哎……”然后,就没有声了。

王氏边打扫院子边咒骂不已。

陈阿福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转圈圈极其不甘心的追风,才觉得它不止萌和傻,还有三个优点,一个是嗓门大,一个是耳朵好使,还有一个是勇猛。

金燕子的眼光还是准的。

陈阿福把涕哭的大宝抱回屋,把他哄睡了,自己却没有了一点睡意,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早上,一家人随便吃了早饭。刚洗完碗,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都来了,他们夜里也隐约听见了追风的嚎叫。

听说了陈名家被泼粪的事,老太太和陈业又是一通咒骂。陈业更是气紧,胡老五如此,更是打了他的脸呀。

陈阿贵的脸色也不好看,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我舅回来没有。太不像话了,竟然把这两招用到了亲戚头上。”

不一会儿,他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说,“舅娘说我舅还没回来。”

他没说的是,胡老五的老婆付氏还对陈阿贵甩了脸,骂道,“我当家的人都不在村里,你二叔家被泼了粪,他家孩子被欺负了,凭啥说是我当家干的?自己得罪了人,还寻别人的不是,什么东西!”

几人正说着,罗小管事竟然来了。

陈名几人热情地把他请进屋。

罗小管事摸了摸大宝的头说,“吓着了?莫怕,罗大叔给你撑腰。”

大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说道,“谢谢罗大叔。”

第八十章 不要脸

陈阿福笑道,“罗大爷就在我家吃晌饭吧,我会做几个拿手好菜,请罗大爷尝尝。”

罗小管事没客气,笑道,“好啊,我早听我家成哥儿和梅丫头说陈家娘子做菜吃好。”又道,“人少吃酒不热闹,去把高里正、武木匠叫来,再去上水村一趟,对刘里正说,我在这里,让他也来喝酒。还有古桥村的余地主,余里正,把他们也叫来。”

陈名、陈业等人听到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都有些愣神。

陈阿福赶紧笑道,“好,好。”心里无比佩服罗小管事的老到,他这样把附近最有权势和体面的人叫来陈家吃饭,不用多说一句话,也能把胡老五震慑到。

陈阿福和王氏泡了茶,又把花生、糖果拿出来招待贵客,便退了出来。

陈阿福对王氏说,“娘赶紧去古桥村买肉,买几斤半肥瘦的后腿肉,几根排骨,一斤里脊肉,再买些猪肝和猪头肉回来。顺道再在村头沽几斤好酒。”

又把陈阿贵叫出来,让他帮着去请罗小管事要请的人,陈阿贵忙答应着去请了。

陈阿福便带着追风去菜地里摘了菜,又赶紧回来忙碌。

高里正和武木匠前后脚地来了陈家,武木匠还十分客气地拿了条鲤鱼和一碗鹌鹑蛋来。

有这么多贵客,陈老太的脚下也生了风,跑出来帮着陈阿福一起忙碌。陈阿福不敢杀鸡,还是陈老太帮着杀的。

余地主、余里正、刘里正来了后,小屋就有些坐不下了,众人又来院子里的枣树下坐着聊天,陈阿福和陈阿贵去把陈阿福他们的新桌子和凳子都搬了过来。

路过陈家的村民们看到这么多贵客在他家院子里坐着,都羡慕不已。

罗小管事话里话外说着自家跟陈家二房如何交情好,他父亲如何看重陈大宝,说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他的一双儿女如何爱吃他家的吃食……

这些都是聪明人,都不住地附和着。

这时,竟然又来了四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杨明远、杨超、杨茜,还带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那个男人陈阿福也认识,是喜乐酒楼的厨师,上次卤肉就是教他的。他们还带了许多礼物。

陈阿福觉得杨明远应该早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才来。

罗小管事竟然还认识杨明远,见他来了,吃惊不已。拱手道,“哟,杨大爷,你怎么来了?”

杨明远拱手笑道,“罗大爷,幸会,幸会。我家小儿小女想跟大宝玩了,我也要跟陈家谈谈生意上的事,所以就来了。”

陈阿福让阿禄领着杨超兄妹在新院子里跟二鸟一狗玩,又让陈阿贵领着大宝去棠园把罗明成和罗梅姐弟请来。

想了想,又道,“再把大虎和大丫叫来,孩子们一起玩热闹。”

陈阿贵摇摇头说,“算了,他们来了,我……”他没好意思说他老娘就会跟着来。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他怕他娘来了又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况且今天人家明显就是来给二房撑腰,收拾胡老五的。

待罗明成和罗梅来了后,大宝又把小石头叫了来,新院子里更加热闹了。孩子们逗着七七和灰灰,笑闹声此起彼伏。

开始吃饭了,老院子一桌,坐那些贵客。新院子一桌,老太太带着孩子们。陈阿福和王氏一直在厨房忙碌。

最先把切好的卤猪头、卤后腿、卤排骨、卤猪肝、卤豆干、卤鹌鹑蛋和凉拌三丝、凉拌黄瓜、炒花生米端上桌,让他们慢慢下酒。

罗小管事先还纳闷杨明远跟陈家有什么生意往来,吃了卤菜后便有些了然,这个味道跟喜乐酒楼的独门九香卤肉几乎一个味。罗管事父子都喜欢吃九香卤肉,只要去了县城便会去喜乐酒楼买。有时候去府城,也会绕个弯去县城多卖些,回去孝敬大爷。

甚至于,他觉得这里的味道还要更香些。不止卤菜,哪道菜都好吃,连那个黄瓜都要脆嫩些。怪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那么喜欢吃这家的菜。

接着,又上了龙眼蒸肉、黄金滑肉、红烧鱼,两个素菜,最后上炖鸡。

若是陈阿福没猜错,杨明远今天就是冲着黄金滑肉来的。

桂花糯米枣好做,可黄金滑肉却不好做正宗。哪怕肉的味道差不多,但绝对做不出外酥里嫩的口感。首先面包糠这个时代没有,还有就是先要用刀背把肉打松,吃起来才不老。

众人吃得正尽兴的时候,胡老五突然来了。

胡老五在响锣村甚至附近几个村都有一定的名声,很多人家请客,特别是请贵客,不管真心还是违心,都会把他请上作陪。

他厚着脸皮笑道,“哎哟,今天陈二哥家吹了什么香风,竟然来了这么多贵客。”又笑着对陈名说,“先前你让阿贵去我家是请我来陪贵客吃饭吧?哎哟,我昨天去了县城,刚刚才回来。”

这皮厚的。

陈名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把头转去一边。

罗小管事似笑非笑道,“陈二叔家原没打算请你吃饭,不过我倒是稍后想请胡五爷过来商讨些事情,你是来早了。”

胡老五浑然不觉,哈哈笑道,“在罗大爷面前,小的还不敢称爷。陈二哥是我亲戚,我该是早些来帮着他招待贵客的。”又对陈阿贵说道,“去,给舅拿个凳子来。”

这桌的人中,胡老五真正忌惮的只有罗小管事和余地主,因为这两人的后台比他硬得多。特别是罗家父子,听他四姐夫说,连县太爷县尉大人都要给面子。

另外几个里正,他倒是不怕。但他们若是联起手来整他,他就怕了。

桌上还有一位年青人胡老五没见过,不过一看他的穿着气度,胡老五就能猜到不是一般人。

胡老五从一个乡下小混混能混到如今的大混混,自然有他的生存法则。

他的脸笑开了花,不停地说着奉迎话。一坐下,就先自罚三杯,说自己来晚怠慢贵客了。

陈阿福在厨房里听得直咬牙,王氏也低声咒骂着,“挨千刀的,臭不要脸。”

罗小管事看胡老五念叨完了,又重复说了一遍他家跟陈家二房交情深的话。之后,话题一转,问陈名道,“听说你家大宝被人欺负了?昨天夜里竟然还有人往你家院子泼了粪水?”

第八十一章 鼠道

一说这个话题,陈名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说道,“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从来不与人结怨。可不知为何,昨天有孩子把我家大宝骗去黑松林将他推下山坡,滚了一身泥水,脸上身上还伤了多处。昨天夜里,竟然有人往我家院子里泼粪水。这些人,真是太过份,太坏了。”顿了顿,又说,“有人在打我家两只鹦鹉的主意,我们不给,肯定是他们在报复。”

外村的几个人一听,这些可都是胡老五的做派啊。原来是想要人家的鹦鹉卖钱,人家不给便威胁人家了。也就了然为什么罗小管事突然让他们来陈家吃饭,这是明显给陈家撑场子来了。

他们兴味盎然地看了几眼装作无事人一样的胡老五,既然他不承认,那么这些人就跟着陈名和罗小管事一起斥责起干坏事的人来。

罗小管事冷哼道,“惹了陈二叔家,也就是惹了我老罗家。若是找到幕后之人,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胡老五也义愤填膺地说道,“是哪几个孩子欺负了大宝?大宝是我的侄孙子,欺负他了,就等于欺负了我胡老五。你们等着,我晚上就让那几家来给你们陪礼道歉。太不像话了,在响锣村里,还有敢欺负我胡老五亲戚的人!”

罗小管事看了胡老五一眼,又对高里正说道,“高大叔,我家离你们村有些远,麻烦你帮我看顾陈二哥家一些。若有人欺负他家了,伸把手帮帮。这个情我爹和我都会记着。”

高里正忙点头应允。

胡老五也抢着说道,“罗大爷请放心,不仅高大哥会看顾着陈二哥家,我也会帮着看顾。”

罗小管事又说,“还有陈二哥家的那两只鹦鹉,这也是我家小主子喜欢的鸟儿,回棠园都会让它们去玩。若是哪个贪心的再敢打它们的主意,别说陈二叔家不同意,我罗某人也不答应。”

胡老五又抢着说道,“罗大爷放心,我胡老五也帮你家小主子看着,谁敢打那两只鹦鹉的主意,我也不答应。”

余地主忍不住笑出了声,夹了一颗卤鹌鹑蛋对另几人说,“你们尝尝,这软蛋一经拾掇,还够味。”

众人又是一阵笑,胡老五似没听出来,也跟着笑了几声。

陈阿福正好端了一盘卤肉过来。见胡老五如此,严重鄙视他。这种不要脸的人,面对比自己弱的人,能把人踩到尘埃里。面对比自己强的人,自己会自动跌到尘埃里。

罗小管事似笑非笑说道,“胡五叔的这两个承诺我都记下了,也承了你的情。若是再有人暗算陈二叔家,或是敢打他家鹦鹉的主意,我不找别人,先找你。”

胡老五擦擦汗,笑着点头应允。

杨明远搞懂了,陈家今天摆的这是鸿门宴,原来是这个胡老五欺负了陈家,罗大爷来帮着撑腰了。也笑道,“我杨某虽然是一介商人,但不才,也认识不少衙门里的人。若以后有谁不长眼欺负了陈二叔,陈二叔就来县城找我,我会请我的几个好兄弟帮忙。”

陈名非常激动,起身给罗小管事、杨明远敬了酒。之后,又给桌上的各位敬了酒,胡老五除外。

陈业也以陈名大哥的名义敬了各位的酒,也没有敬胡老五。他心里苦涩不已,这件事,胡老五明显不买自己的帐。枉自自己当老胡家“长工”这么多年,胡老五对自己的尊重原来一直是假像。自己跟二弟吹了牛,最终二弟却是靠着罗大爷和这一桌的人把事情摆平了……

胡老五见兄弟俩都没有敬自己,心里气脑却也没办法。又为自己找着台阶,端起碗以陈名亲戚的名义敬了桌上各位的酒。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当然除了胡老五。桌上所有的菜都受欢迎,连凉拌黄瓜都吃了光了好几盘。众人不停地夸奖陈家妇人的厨艺好。

余地主都起身了还玩笑道,“陈二兄弟,我们都喜欢吃你家的菜,以后多让我们来这里聚聚。”

其他人都笑称“极是”。

陈名赶紧表态,以后一定请贵客们多来寒舍相聚。

众人陆续走了,罗小管事见该办的事办完了,也想带罗明成和罗梅一起走。但几个孩子玩得正高兴,都不想走。他便让小青服侍好成哥儿和梅丫头,他先回去了。

陈阿福收拾着碗筷,暗道,自家被欺负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今天哪怕没有让胡老五明面认错,但打脸的“啪啪”声已经非常响亮了。凭自家现在的能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罗家也不可能为了他们陈家,跟胡老五彻底翻脸。毕竟有些事情,像罗家或是自谕端方的人家,不好明做,是要通过胡老五这样的人达成的。所以这些人家哪怕再讨厌胡老五,面上都会跟他过得去。

胡老五能混到现在这样,也的确有他的鼠道。能屈能伸,不要脸皮地跟上位者拉关系,被他诠释到了极致。这样的人,比有勇无谋的混混更厉害。

众人走了后,杨明远和陈业都没走。杨明远有生意要谈,陈业想听他们有什么生意要谈。

陈阿贵拉了拉陈业,悄声道,“爹,走了。”

陈业想想,才不情愿地起了身。见陈名几人并没有挽留他,只得扶着陈老太一起走了。

陈明远开门见山地提出,想用六十两银子买黄金滑肉的方子。还不好意思地说,桂花糯米枣他已经让人做出来了,虽然味道比陈阿福送的稍微差些,但还算不错。可那道黄金滑肉,无论他们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

上次杨超来陈家做客以后,天天吵着吃黄金滑肉。杨明远听了老杨伯的形容,觉得跟酒楼做的蒜香里脊差不多。

老杨伯摇头说,不像,蒜香里脊虽然也香,但炸出来的颜色没有那么好看,表皮没有那么酥脆,肉也没有那么细嫩。

他又让老杨伯跟酒楼的厨师形容了一番,可厨师做出来的肉就是没有那么好吃。

本来他前些天就想来陈家尝尝这道菜,但因为家里有事,耽搁了。

今天终于吃到了,果真比他们酒楼做的蒜香里脊好吃太多。

第八十二章 目标

陈阿福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个价非常不错了。再说,人家在饭桌上也明确表态,以后自家有事他会帮着。

家里正好有几个早上剩下的馒头。她便把杨明远和跟来的那位厨师康师傅请去厨房,看着她做细糠。并说,用这细糠,不仅炸的瘦肉好吃,还有炸排骨、鸡翅、鸡腿、肉圆、虾、鱼片,等等,都好吃。但不能用老母鸡的翅膀和腿,这两样东西怎么炸都不会嫩。

还有就是,必须用刀背把肉拍松,这样即入味,吃起来又滑嫩。

接着,用细糖做出了黄金嫩肉。

杨明远给了陈阿福六十两银子。说道,“这道菜你们可以做了自己吃,但千万不能把其中的诀窍告诉别人。”又重申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时没少给差爷们孝敬,若是你家有什么事,可以来县城找我。”

陈阿福再次道谢。又把那套给杨茜做的小衣裳拿出来,这套衣裳跟给罗梅做的一样,只是绯色换成了海棠红。

笑道,“知道杨大爷家有钱,孩子们不缺衣裳。但茜姐儿讨喜,我给她做了套小衣裳,别嫌弃。”

杨明远忙笑道,“陈家娘子手巧,你上次给茜姐做的玩偶她极喜欢,连睡觉都抱着。谢谢。”

送走了杨明远父子几人后,陈阿福和王氏又把罗明成和罗梅小姐弟送去棠园。顺道带去了一大碗卤肉,因为罗小管事说他们家都喜欢吃喜乐酒楼的九香卤味,另外还送了杨明远带来的一坛小元春酒。

杨远明这次送了两坛小元春酒,两包点心,两包糖果,还送了一套笔墨洗砚和几刀纸,这个礼非常重了。

陈阿福猜测他送这么厚的礼,不止因为两家的孩子玩得好,还因为他们做出了桂花糯米枣这道小点,用这些东西作补偿吧。这次直接给了六十两银子,又没有提出签协议。这样厚道的商人,无论前世今世,都不多见。

回了家,已经是夕阳西下。坐在老院的东屋里,一家人笑得极是欢畅,以后也不怕胡老五打自家的主意了。那个不要脸的恶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主。

还好自家先跟罗管事家和杨明远把关系勾兑好了,否则不只那两只鹦鹉危险,将来也后患无穷。

陈阿福又给陈名拿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陈名摇头不要,陈阿福硬塞进了他的手里。

晚上吃的是稀饭小菜。

吃了饭,陈名和王氏又去了大房,带去了一包杨明远送的点心和一坛小元春酒。虽然摆平胡老五靠的是罗小管事,但陈名看得出来,好面子的陈业自觉丢脸了。

陈阿福道,“爹,这坛酒你就留着自己喝吧。”

陈名摇头道,“你大伯喜欢这一口,你奶和阿贵也能喝。”

他们刚走不久,那几个欺负大宝孩子的大人就领着孩子来陈家道歉。这三家大人也是喜欢占小便宜的,胡老五给了他们点好处,便由着自己的孩子去欺负陈大宝。

虽然知道胡老五是幕后黑手,但看到这几个直接欺负大宝的男孩,陈阿福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他们沉脸骂道,“若再敢欺负我家大宝,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放过你们。哪只手打了他,我就剁了你们哪只手。不信就试试。”

陈阿福的彪悍在村里出了名,那几个孩子吓得直说再不敢了,大人也说会拘着孩子。

陈名和王氏回来,说胡氏的一边脸有些青肿,大概是陈业昨天晚上打的。今天她少有的老实,还不停地解释她的确不知道胡老五干了那两件坏事。

陈阿福听了一阵解气,虽然她一直不赞同男人用暴力,但像胡氏那样的女人也只有暴力才能让她老实些。何况,胡老五明晃晃打了陈家的脸,也就是打了陈业的脸,陈业这段时间都不可能待见她。

陈阿福又笑道,“大伯就没问咱家跟杨大爷做生意的事情?”

陈名说道,“问了……”

陈业问了杨大爷跟他家做生意的情况。陈名就说了杨大爷看上了陈阿福做的菜,买了菜谱,具体卖了多少钱,自己也没好意思问。

还说,“……阿福已经自立门户了,她挣的钱都属于她自己的。我让她攒着买点田地,他们母子两个以后好过活。但阿福是个孝顺孩子,也要给我们孝敬。”

胡氏撇嘴表示不信,看了看陈业,还是没敢说话。

陈名直说对不起陈业,跟大哥藏私了。

陈阿福说道,“爹这么做就对了。你这不是藏私,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隐私,有些事连父母都不会说。大伯的情你记在心里,以后咱家日子好过不忘他就是了。”

一晃到了九月初,胡氏难得没来家里找事,让二房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去府城了。现在“偷金大盗”引起的反应已经趋于平静,陈阿福要拿几样宝石出来去银楼卖了,多买几亩田地。

在古代,只有买了土地,才能安心,不怕没饭吃。

这么着急买地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陈阿福一个月前拿了点黄瓜菜种进空间放了一天,之后种去菜地。等黄瓜成熟了,却比一般的黄瓜大些,口感也更好些。

陈阿福暗乐不已,那个空间还不算很废材嘛。虽然不能在里面种地种药,但里面的灵气能养种子。她想再做做试验,若是真能培养出好种子,她就多多买田买地,种粮食,种水果。

有了这个作弊器,自己的目标就不止当小地主了,当大地主都指日可待。

这天夜里,陈阿福等大宝睡熟了,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金燕子筑房子必须要时常吃燕沉香树的叶子。它此时正在卖命地筑着金房子,连理都顾不上理她。

陈阿福也不打扰它,理了理它原来筑房剩下的那些碎金子和珠宝。

除了碎金,还有三颗红宝石、三颗珍珠、两颗祖母绿、两颗蓝宝石、三块雕了花鸟的漂亮翡翠和玉石,竟然还有两颗钻石,一共十五颗(块)。这些珠宝,虽然比不上镶嵌在黄金屋上的那些宝石上成,但已经非常好了。

第八十三章 捡宝石

陈阿福专门打听了,大顺朝还没有钻石,所以这两颗小石头什么时候面世她还没想好。而其它珠宝都可以找个恰当的机会拿出来卖了。

在通辑偷金大盗的告示中,把被偷盗的东西也罗列了出来,其中没有镶祖母绿和红宝石的金饰。

所以陈阿福挑了三颗红宝石和一颗祖母绿出来。准备让陈大宝在捡柴火的时候,摔一跤,捡到这些宝石。

那两颗祖母绿,碧绿通透,有半个食指指腹那么大,一颗圆形,一颗菱形。她挑了颜色稍暗的圆形祖母绿出来,偏好的那颗以后再说。那三颗红宝石比祖母绿小一点,呈椭圆形,应该是从同一件金饰上取下来的。

现在,她有一百三十几两银子,四十两金子,若再能卖个二、三百两银子,加起来就能凑够八百多两银子。

这里的上等地是五两银子一亩,水田是六两银子一亩。不管水田还是地,她都想买个一百多亩,分给陈名几十亩,自己剩下一百亩,当个名副其实的小地主,舒舒服服过日子。

不知道那位楚家大爷能给多少银子,她猜测十锦雀虽然珍贵漂亮,但肯定没有七七和灰灰值钱,不过再少上百两银子肯定会有。他给的钱就留着明年修大院子和零用。

该抱的大腿也抱牢了,她不想太苛刻自己。现在的茅草屋,一下大雨她就担心漏。

陈阿福把几颗宝石包在帕子里,跟金燕子说了自己的想法。金燕子停下嘴中的活说,“只要不是燕沉香上面的东西,妈咪想拿就拿出去吧。”

陈阿福又说了楚含嫣生病的事,意思是,那个小姑娘回棠园后,能不能拿点燕沉香上的东西出去给小姑娘吃。

金燕子痛快地说道,“好,帮了漂亮妹妹,又帮了妈咪,一举两得。”

陈阿福道,“你帮漂亮妹妹,怎么又把我扯进去。”

金燕子唧唧说道,“帮漂亮妹妹的人是妈咪,人家只是无名英雄。”

哦,小东西说的也对。

第二天吃了晌饭,也没午歇,陈阿福戴上斗笠拉着大宝领着追风一起去村西边的林子里捡柴火。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秋阳依旧晒人,捡柴火的人不多,偶尔有认识的人跟大宝打着招呼。跟陈阿福打招呼的人不多,除了那几位对她有所企图的人爱招呼她,还有陈家族人和武木匠的家人会跟她说话,村里其他人几乎都不会跟陈阿福说话。一个是跟她不熟,一个是怕她或是不喜她的彪悍。

陈阿福乐得这样,她带着陈大宝和追风往人少的地方走着。来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陈阿福跟大宝分开有一定距离,见大宝正捡柴火捡得认真,她迅速用小砍刀挖了一个小坑,把三颗宝石埋进去。再迅速用土填平,又拿了些叶子和树枝盖上,把剩下的一颗红宝石丢进去树枝里。

陈阿福起身,陈大宝招呼过来,说这里柴多。等大宝过来,陈阿福突然被树枝咯了一下脚,“哎哟”一声顺势把她前面的的大宝推了个跟头。

陈大宝摔了个狗啃屎。他刚想呼痛,眼前那亮晶晶的是什么?在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着红光。他的嘴张得多大,小爪子以最快的速度把树枝和叶子巴拉开,把那样东西捡起来,这颗小石头亮晶晶的咋那么像有钱妇人头上戴的宝石?

他的心肝猛地一阵狂跳,一下子把小手握成拳头,鬼头鬼脑四处望望。

还好,没有敌情。

他回过身来使劲把陈阿福拉蹲下,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娘亲快看,儿子捡到了宝贝。”他把握得紧紧的小手松了一点缝隙。

陈阿福忍住笑假装吓了一跳,然后惊喜地在大宝耳边小声说,“儿子,这是红宝石,值大钱。”

大宝紧张地把小手放进陈阿福的大手里,说道,“娘亲快拿着,咱们在这里多呆些时候,若是没有主人来寻,这东西就属于咱们的了。”

这小子还不是很贪心。他的这种行为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这时候没有派出所。捡了东西也没有地方可交,若交给衙门,肯定会被那些小吏贪了去。

陈阿福笑着把宝石收起来,说道,“好,咱们再在这里挖一挖,看还有没有值钱的好东西。”

陈大宝赞许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小声说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全,儿子马上挖。”

他又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来人,就蹲下用小坎刀挖了起来。呀,竟然又挖出来三颗小石头,其中两颗红的,一颗绿的。

大宝激动地不行,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三颗小石头抓进手里。由于心慌,还抓了半把泥。他再次四处望望,没有敌情,紧张地把小手放进陈阿福的大手里,悄声说道,“娘快收好。”

小屁孩的紧张情绪也感染了陈阿福,她也四处望望,见没有敌情,才悄声说道,“儿子,这东西埋得这样深,不知道别人丢了多久,咱们肯定等不到人了。”意思是,主人找不到了,那这些东西就应该属于他们了。

陈大宝笑得一脸灿烂,“嗯”地点点头,娘俩便背着柴火带着追风往林子外面走去。

只不过,陈大宝隔一会儿就会摔个跟头,然后再仔细看看地下,又用小手巴拉巴拉地下的枯草。没看到亮晶晶的东西,才又失望地爬起来。

陈阿福好笑不已,他还真以为摔一跤就能捡几颗宝石呀。

她牵着他的手悄声说道,“大宝,摔一跤就能捡到宝贝这种好运气可遇不可求。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上。”

大宝听了,才没有继续摔跟头。

回到家里,把门关上。当陈名和王氏听说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后,都惊诧不已。再看到那几颗还粘了些泥土的宝石,更是嘴巴张多大,连说话都结巴了。

这,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事!

陈名感慨道,“阿福果真如高僧所说,是个有福的。她的病一好,不仅咱们家大变样,大宝连这种好事都能遇上。老天,想不到,太想不到了。这一颗翡翠和三颗红宝石,至少也得值一百两银子。”

第八十四章 去定州(求月票)

王氏也是激动不已,笑道,“不止,”她拿出那颗祖母绿懂行地说,“这种石头叫祖母绿,不是翡翠。你看看颜色,它比翡翠浅,还有些透明。我原来在绣坊看到一位夫人戴的首饰特别好看,后来听掌柜说那叫祖母绿,比翡翠还值钱呢。这颗祖母绿,再加上这么多颗红宝石,可不止一百两银子。”

陈阿福便说了想把它们拿去府城卖了买田地的事说了。还说不在附近买地,买远些的,赁出去,别人也不会知道。

陈名问道,“若是万一被别人知道了,那你如何解释这些钱的来历呢?总不能说你们在西边林子里捡了宝石。那样,很可能许多有钱的人都会站出来说自己在那里丢了宝石。”

陈阿福笑道,“实在要追究起来,咱们也有话说。听罗管事说,了尘住持说那只十锦雀不是凡品,她让楚家大爷给我银子。我算着,不会低于百两。我卖针线包得了上百两银子,卖卤肉方子和黄金滑肉又得了许多两银子,还有棠园主子赏了我们的。到时候我再把那些玩偶卖了,咱不说实际数目,他们也不知道咱们倒底挣了多少钱。”又说,“若买得多,我还想分几十亩在爹的名下,以后传给弟弟。”

陈名忙马上摆手道,“爹不要。你已经给爹这么多银子了,爹想买田以后自己会买。况且,若你大伯娘知道我名下有这么多地,却没有告诉他们,不知道要怎么闹腾,你大伯也会不高兴。爹不想惹你大伯生气,以后再说吧。”

王氏也说道,“你爹说的是,若我们买了地没说,你大伯娘又要说我们藏私了,大伯也会不高兴。”

陈名和王氏哪怕不在意胡氏的想法,却不能不在意陈业的想法。

陈阿福暗道,陈名和王氏还是太包子了些。陈业是养大了陈名,但也不能啥啥都跟他请示汇报啊,用自己的钱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实在不行,就把契直接上在阿禄的头上。

六日晚上,陈老太和陈业、胡氏又来了,他们给陈实带了些点心,以及刚收下的玉米、花生、芝麻、菜蔬等物。

陈业还说,“让老三回来过年,娘想他,我也想他。”

王氏点头答应。

陈老太看了胡氏一眼,气得哼了一声。本来老太太这次也想跟着王氏去看看三儿子一家,可这几天她有些头痛,一直在吃汤药,只得绝了这个想法。她意有所指地对王氏说道,“跟老三说,现在老大、老二两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让他有难处不要自己顶着,两个兄弟都会帮一把。今年过年,他一定要回来看看老娘。”

陈家二房这次没有给陈实家带吃食,他们知道大房和陈老太会送这些。他们送的是缎子、头花和一些学习用品。

陈实和他媳妇张氏为人都不错,之前帮了阿禄大忙,陈名一家非常感激他们。这次又要去麻烦他家十天半个月,所以送了不斐的礼物。

第二天,天不亮陈家人就起床了,吃完早饭,还才卯时,高老头就赶着驴车来了。前两天,王氏就跟他说了今天要雇他家的驴车。

出门前,陈大宝还紧张嘱咐陈阿福,“娘,银子和宝石都放好了吗?”

陈阿福道,“儿子放心,东西娘放的隐秘,没人发现得了。”

陈大宝听了才放心。

秋天的清晨也有了寒气,王氏拿了床褥子铺在车上,阿禄躺下,又给他盖了床小被子。车尾放了三个大筐两个篮子后,王氏、陈阿福和大宝才坐上车。

他们跟站在篱笆门里的陈名挥手告别,看着他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追风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子,在几人的劝说下才含着泪停下。陈大宝已经跟它说好,让它在家里看家和陪姥爷。又让七七和灰灰多去林子里玩,少在家烦姥爷。还专门告诫它们,只能去之前金宝常带它们去的西边林子,不能乱跑,否则怕它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响锣村距定州府城不远,只有五十几里路,中途要经过一个中宁县。由于这一路都是平原,道路平坦,所以驴车跑三个多时辰就能到。也就是说,卯时出发,若没意外,晌午就会到。

陈阿福把斗笠戴上,几人坐在车上晃着,沿途看着景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时间过得飞快。这是平原地带,沿途有许多良田,名富其实的鱼米之乡,貌似治安也不错。

走了一个时辰后,一直躺着望天的阿禄突然指着天上说,“快看,那两只鸟一大一小,好像咱家的七七和灰灰。”

几人抬头一看,的确像七七和灰灰,正向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等到了近前,真的是它们。两只鸟儿落下来,灰灰落在陈阿福的手上,七七落在陈大宝的手上。

大宝不高兴地嗔道,“你们咋这么不听话,这条路不是你们熟悉的路,万一找不到家咋办。”

陈阿福也说,“我们是去办正事的,没时间看着你们。万一再有强买你们的贵人咋办,跟着高老伯回家。”

灰灰和七七不愿意回去,可着劲地扇着翅膀叫“娘亲”,叫“大宝”,叫“舅舅”。

大宝和阿禄便都舍不得了,帮它们说着好话,“就让它们去吧,我们一定把它们藏好。”

高老伯大笑不已,“这两只鹦鹉可真聪明,怪道前些天村里都在传有人打它们的主意,还是罗大爷发了话,它们才没被人抢了。”

陈阿福无奈,把一个装芝麻的篮子腾出来,把它们放进去,再盖上一块布。

路上,别说是有钱的大爷,就是两个壮男都能把它们“强买”了。

距定州府城还有一二十几里地,就经常能看到身穿戎装的军人。定州府城虽然不是省城,但因为历朝历代都是战略要地,所以周围驻军很多。又因为离京城较近,北运河要途经此地,是交通枢纽,经济又极其繁华,其富庶程度不亚于省城石安府。

第八十五章 两种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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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便到了府城城门外。王氏给了高老伯二百文车钱,一家人下了车。高老伯在这里的茶肆喂了驴子,歇息一阵后就往回走,他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响锣村。

几人跟高老伯告别,又租了一辆骡车,进了府城。

府城比县城气派的多。城中的主道是青石板铺的,非常宽,两旁商铺鳞次梓比。商铺多为几层小楼,青墙黛瓦,朱门花窗,极是华丽。有些大的商铺装饰得更是花哨,外面还挂了许多彩灯。道路中间跑着许多华盖马车,两旁的人熙熙攘攘。

看得大宝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灰灰和七七也从布里伸出小脑袋,四望张望着。

陈阿福笑着捏捏小正太的小脸,以后得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下了主街,又过了几条街几条巷子,道路越来越窄,房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气派宽敞。这里的房子良莠不齐,有些是暂新的青砖瓦房,也有些是低矮的旧房子。

王氏说,陈实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巷口处有一家卖烧饼的,陈阿福下车买了十个。此时已经午时末,陈实夫妇又忙,不好让他们忙碌做晌饭。

骡车来到一个小铺子前停下,王氏说到了。

这是一个干杂小铺子,铺子名叫陈三干杂。折叠的大门及门柱上的红漆已经褪色,有些地方甚至斑驳脱落了。隔壁还有一个小铺面,是个卖油铺。这是陈实把自己的铺子一分为二,租出去的。

几人刚把东西搬下来,一个男人就从铺子里走出来,大声笑道,“大嫂,我算着这几天你们就会来,一直盼着呢。”

这个男人跟陈名和陈业长得有两分相象,穿着半旧的绸子长衫,三十出头,中等个子,白净清秀,留着短胡子,正是陈实。陈家三兄弟,陈实长得最俊。

他又看着陈阿福说,“阿福真是越来越俊了,还认得三叔不?”又招呼阿禄和大宝。

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几人坐车的劳累也消除不少,陈阿福姐弟叫着“三叔”,大宝喊着“三爷爷”。

这时,铺子里又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姑娘。

妇人是张氏,小姑娘是陈实的女儿陈阿满。张氏长相一般,一脸和善。陈阿满像父亲,非常清秀的小姑娘。

陈名和张氏有三个儿女,大儿子陈阿玉十四岁,二女儿陈阿满十二岁,小儿子陈阿堂九岁。

几人从铺子里穿过进了后院。后院不大,正对铺子是两间厢房带两耳房。左面三间低矮的房子,一间厨房,一间库房,一间恭房。右面只有一个鸡圈,跟隔壁共用一堵墙。

陈实把他们请进右耳房,屋里临窗是一个炕,炕边一对旧箱子。最里还有一个用土砖垒的小炉子,大概是冬天用来取暖的。

这是陈阿玉、陈阿堂兄弟两个的屋子,现在让给他们一家四口住,兄弟两人住去了厅屋。

张氏又要去厨房给他们擀面条,被王氏拉住,说他们买了烧饼,喝开水吃饼就行。张氏还是去给他们烧了一锅白菘鸡蛋汤。

几人吃完饭,大宝和阿禄躺在炕上歇息,陈阿福母女把要送的东西拿出来。

除了大房和老太太送的两筐亲鲜菜蔬,两包点心,就是二房送的。几块缎子,陈实是靓蓝色的,张氏棕黄色,陈阿玉两兄弟月白色,陈阿满绯色。另外又送了两兄弟两支笔、两条墨、两刀上好宣纸,陈阿满两朵娟花和几条丝带。

陈实识货,一看这些东西,吃惊不已,道,“哎哟,这料子是江南产的,这两支笔还是京城文尚斋的。这么贵重的物什给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王氏笑道,“家里还有。”又简单讲了自家给棠园小主子做物什的事及大宝陪她玩的事。又提了提大房因为缎子大闹的事,还让他们莫把这些缎子穿去乡下。

又说,“……我们也不是不愿意给大房东西,我当家的一直说要报答大伯。只是大嫂,哎……我们不敢拿多了出来。”

张氏讥笑道,“那胡氏还真不要脸面,当着大伯和婆婆的面也敢如此。你们这么做就对了,习惯了,她还不得把你家地皮儿都刮下几层。”张氏是气极了胡氏。

陈实叹道,“大哥是个好家长,原来我们是一家人的时候,他护着我们兄弟。现在分了家,他护着自己的妻儿。哎,只是媳妇没找好,大嫂做事太过份。”

陈阿满拿着那块缎子笑得眉眼弯弯,比划着做什么好看。还说现在府城时兴两种盘扣,一种叫菊花大盘扣,一种叫梅花小盘扣,漂亮得紧。好些有钱人家都去霓裳绣坊买衣裳或是做衣裳,那里的衣裳用的就是这两种盘扣。也单独卖盘扣,就是太贵了。

最后还皱了皱鼻子道,“可惜霓裳绣坊卖的盘扣贵得紧,我们买不起。前些日子,我和秋姐姐去了一次那里,想看看那个扣子是怎么做的,哪怕我们做得没有卖的好看,也能应应景啊。结果还没等我们看仔细,就被人撵了出来。若是这套衣裙配上菊花盘扣或是梅花盘扣,哎呀,不知道有多漂亮。”

陈阿福笑起来。菊花盘扣已经流行起来了,还弄出了一种梅花盘扣,那位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还真是能干。听金燕子原来说过,她家好像在省城石州府,生意都做到二百多里远的定州府城来了。再一想,金燕子还说过她们家好像跟楚含嫣是亲戚,楚家在定州府,或许他们有生意往来也不一定。

自己的玩偶也可以去霓裳绣坊碰碰运气,若是合作的好,自己还有不许的好创意……

王氏听了,笑道,“那菊花盘扣就是阿福鼓捣出来的,卖给了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然我们当时咋有那些银子给阿禄看病。”看到陈阿满惊喜的目光,又道,“只可惜,当时跟她们说好,一年内我们不能做这种盘扣,也不能拿出去卖钱。那些贵人我们惹不起,他们说啥,我们就得听啥。”

陈阿满遗憾地嘟起了小嘴。

张氏笑道,“这缎子嫩气,适合做春衫,等明年期限到了,再让你二伯娘和阿福姐告诉你咋做。”

第八十六章 卤串(求月票)

陈阿满听了,便很乖巧地点点头。她只比陈阿菊小几个月,却懂事得多。

陈实也知道老和尚给陈阿福批的命,见陈阿福的痴病果真好了,还特别能干。就感叹道,“阿福有福气,二哥二嫂以后可以享福了。”

陈实夫妻把东西放好,几人就来到院子里聊天,有买东西的人在铺子里喊一声,陈实就去卖东西。卖完后,又跑到后院来说话。

几人讲起了陈阿玉陈阿堂兄弟,陈阿玉读书没有天赋,也学不进去,陈实的意思是读完今年就行了,以后就跟着他做生意。明年陈阿玉十五岁,也该说亲了。他们家现在正在加紧攒钱,若是说亲顺利,后年或许就要娶媳妇了。陈阿满也十二岁了,正在说亲,有几家人来提亲,条件都不好……

夕阳渐渐西斜,一阵孩子们的喧哗声传来,张氏说是曾氏族学放学了。

他们家正对着是曾氏族学的后门。张氏骄傲地说,小儿子陈阿堂就在这家族学念书。因为这家族学名气大,除了曾家的族人,许多孩子都想去那里读书。外人的孩子想进去,不仅要认识族学里管事的人,还要经过考教,束脩也贵些。

陈阿福早就听说,陈阿堂像陈名,好学习,也有些天份。

问道,“这么吵,族学里的人很多吧?”

陈名道,“多,有一百多人呢。”又对张氏说,“去,该做晚饭了。”

张氏答应着起身,同陈阿满一起进了厨房。王氏和陈阿福要进去帮忙,被张氏推出来了,说道,“你们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了,歇歇。”

不多久,陈阿堂先回来。他比阿禄小了一岁,白净脸,五官像张氏多些。他笑咪咪地招呼了人后,就跟阿禄、大宝及七七和灰灰玩起来。

接着陈阿玉也回来了,他上的私塾要远些,离这里两条街的距离。他像陈实多些,很俊俏的小后生。他招呼完人,就拿着陈实给的钱去前街买卤味。

看得出来,陈实家的几个孩子教育得都不错。

晚上,没有外人,两家人就都坐在厅屋里的大八仙桌上吃饭。菜蔬是大房带过来的,还炒了一碟花生米,一个豆腐干,又买了半斤卤猪头肉和小半只盐水鸭。

陈实不停地给阿禄和大宝夹卤肉和鸭子,张氏不停地给王氏和阿阿福夹这两样。陈阿堂看了几眼肉菜,吞了吞口水,没有夹,阿实下酒也多吃花生米。

王氏和陈阿福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阿堂和阿满,他们两个看看父亲的脸色,才敢吃。

虽然桌上的菜不多,却是说笑声不断。

陈阿福对陈实说,“三叔,你家挨着族学,可以挣学子们的钱呀。”前世,学校附近不仅房子贵,专门挣学生钱的商铺和小贩也特别多。

陈实说道,“开文斋要的银子多,三叔家没有那么多的本钱。”

陈阿福笑道,“咱不卖笔墨洗砚,可以卖小本的吃食呀。”

张氏摇头道,“那些学子都走前门,前面那条街要大得多,光点心糖果铺子就有两家。况且,三叔三婶也不会做啥好吃的吃食,吸引不了他们。”

陈阿福笑道,“我说的吃食跟他们卖的不一样。”看到陈实夫妇有些为难的眼神,又道,“放心,小本买卖,用不了多少钱。而且需要的东西你家都有,只买些食材就行。你们做干杂生意的同时,也能兼顾。”

陈阿福是真的想帮帮他们。

陈实暗道,阿福的痴病一好,二哥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她肯定是个能干的。

便笑着对张氏说,“咱们听阿福的。”

陈阿福道,“明天只是试试水,少做些。若三叔觉得行,就继续干,不行就拉倒。”然后,说了她想让陈实一家做的东西。

陈实几人都挺新奇,觉得应该能赚钱。

饭后,陈阿福让陈实去多找些木棍或是竹子回家,削成细长签。陈实和陈阿玉都很吃得苦,削签子就削到子时后。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陪张氏去集市上买卤料,陈阿福让她们再去药铺买些草果和陈皮。只加这两样东西,味道能有别于其它的卤味,又跟喜乐酒楼的九香卤味不完全一样,也不算违反协议。还专门嘱咐陈实两口子千万不要把这两样东西说出去,这可是秘方。

同时,买些不算贵的猪皮、瘦肉、猪肝、猪大肠、鹌鹑蛋,再多买些豆腐干和豆筋、豆皮、藕、海带。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土豆。

东西买回来,几人就忙着收拾出来。这些东西除了大肠煮的时间长,要先煮,其他的东西都等到下晌直接卤。

晌饭后,陈阿福就让陈实把耳房里的那个小炉子拿出去,摆在铺子的门边。她已经在厨房里把卤料炒好,倒了一锅水去进,就把大铁锅拿去外面继续熬,让卤料的香味四处飘散。

怕别人看到卤料,还用白布把卤料包起来。大概未时,再把肉、花生和豆制品、菜、鹌鹑蛋陆续放进锅里卤。

香味也更加浓郁。

把大盆和菜板拿到铺子外,等东西熟了就捞出来,切成小块。肉和猪肝、大肠等荤菜切小些,素菜切大些,用签子穿几块。陈阿福负责切,其他人穿,连大宝都参与进来。花生米不能穿,就装碟。

陈阿福称这个串为“卤串”。前世的烧烤要复杂些,先弄这个简单的。

陈阿满和大宝一人尝了一串,都大叫“好香”。

他们边切边穿的时候,香味吸引了不少路人和邻居。更令这些人想不到的是,素菜也能卤。

荤串四文钱一串,七文两串。素串两文钱一串,三文钱两串。价钱不贵,一两串能香香嘴,多几串能解解馋。

这里的住家日子都不算很好过,几文钱就能吃点喷香的卤味,都喜欢,很快便吸引了几个买主,有些买一串,有些买两串。不多时,就有了回头客,渐渐地人也多起来。有些大人自己不舍得吃,见孩子闹着要,就给他们买一串。

有些人喜欢这个味道,买得多,就直接用称称。

第八十七章 改变主意(一百月票+)

陈名笑着跟买的人说,若吃完了把签子还来,就给一颗花生米。签子不值钱,却很难削。邻居们吃完了,还真有孩子来还签子,然后拿着一颗卤花生米放进嘴里,吃得很是满足。

家里没有小桌子,只拿了两个小凳子摆在门口,偶尔有人会坐在这里吃。竟然还有人在隔壁的酒铺里沽了一两酒,边喝酒,边吃卤串,或是卤花生米。高兴得卖酒的掌柜又来买了几串卤串。

看到族学要放学了,张氏和陈名把一个装了卤串的大木盆抬去了族学外面。许多学子早就闻到这个味了,又是正饿的时候,兜里有几个钱的便都上前去买。陈名边卖,还边告诉他们,自己的铺子就在族学后门,家里人想吃也可以那里去买。

陈实和张氏没想到,今天买的食材竟然全卖完了。天都黑了,还有离得远的学子的家人来他家买卤串。

今天是第一天,买的食材不多,签子也不多,除去毛利,竟然还赚了八百多钱。比他们经营干杂赚得多多了,若是以后名气打出去,东西再多弄些,会赚得更多。

陈实乐得哈哈声打得老大。

陈阿福说道,“今天时间急,以后还可以去酒楼买些鸡鸭鹅的心、肝、肠子等内脏,这些东西炖和烧都不好吃,酒楼肯定愿意卖。但这些东西卤出来却好吃,又好穿。”现在的人都讲全鸡全鸭,所以不好收鸡爪鸭蹼脖子,只有收这些内脏。

陈实笑着连连说好,若是这个生意好做,他们就把陈三干杂改成陈三卤串。

陈阿福又建议,现在就必须强化“陈三卤串”这个牌子,和陈三卤串有特制的秘方。因为卤串看似简单,肯定有人会学着卖这种东西。若他们先把“陈三卤串”的名气打响,又的确有独特的味道,人家就会有选择性地买他家的卤串。

陈实觉得是这么个理,就找了两块大木板,用毛笔在上面写了“陈三卤串”四个大字。一块木板挂在自家门前,一块木板会在卖卤串的时候带去族学门前。

这几个字写的真不咋地,完全跟陈实俊朗的样子不成正比。不说陈阿福腹诽,连陈大宝都暗自摇头,“让我写”的话他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没有冲口而出。

晚饭后,陈实和陈阿玉又开始削签子。陈阿玉提出,家里又要做干杂生意,又要做卤串生意,干脆他现在就退学,回家帮忙,陈实就同意了。若是再忙不过来,就要雇人了。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几人起床后,看见张氏正领着陈阿玉和陈阿满在忙碌,说陈实已经去酒楼收家禽内脏了。

做小生意,若想多赚钱,就是要这么起早摊黑地辛苦。

陈阿福暗忖,她长了一根懒筋,若让她这么辛苦赚这点小钱,她肯定不愿意。

几人吃了早饭,王氏和陈阿福便带着阿禄去千金医馆。大宝闹着要去,没带他,让他帮着三姥姥跑腿。

走之前,陈阿福还专门跟张氏说,若收了鸡鸭鹅的肠子回来,洗干净后先不要卤,等她回来卤,这东西要掌握火候,时间长了就老了,不好吃了。

大顺朝比较开化,不时兴戴帏帽,姑娘们出门都会露出真颜。只不过,大户人家的姑娘很少逛街。就是去,也是前呼后拥。

定州府的军队多,相对治安不错,大白天的陈阿福也不需要遮挡容貌。

千金医馆在城南,离这里较远,她们就雇了辆驴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医馆。原来给阿禄看病的史老丈夫看了看阿禄的腿,又捏了捏,说阿禄恢复得非常好。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六十天看着就大好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他满三个月再丢拐杖。

听了他的话,王氏几人都十分高兴。特别是陈阿禄,下个月满了九十天,就能去私塾读书了。又买了几副药,才离开医馆。

看完病已经晌午,几人去面馆吃了面,又雇了驴车回家。

驴车刚走进小巷,就能闻到卤香味。来到陈实家门口,竟然看到有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几文铜钱等在卤锅前。等锅里的卤味好了,他们买了卤串便一脸满足地吃起来。

陈实悄声跟陈阿福笑道,“今天去酒楼收了十几斤家禽的内脏回来,除了肠子,其它都卤上了。”

陈阿福洗了手,看到肠子已经剪开洗净,她就把肠子切成大概五公分一段,放进卤锅煮大概三十秒钟就捞起来。这就熟了,但没怎么入味,又拿了一个大碗,舀了些卤水进去,把肠子泡上。等彻底入了味,再捞出来沥干,穿在签子上,一根签穿四节。

这次,陈阿福还看到卤锅里有两个猪头皮和四根猪蹄。陈实说不要动这两样东西,他会给负责族学的曾老先生和陈阿堂的先生送去。

陈阿福暗道,陈实的脑子够用,为人也不错。以后,应该能继续合作。

今天挣得比昨天还多,除了毛利,有一贯多钱,让陈名一家极是高兴。

不过,听张氏说,前街那家卖卤味的人来铺子门口转了好几圈,不出意外,那家过不了几天也会卖卤串。

陈实笑道,“他家卖就是了,咱家有特制的秘方,他家也比不上。”又对陈阿福笑道,“阿福把秘方给了三叔,三叔承你的情了。”

陈实两父子削的签子已经不够用,又出去请人帮着削。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日,陈阿福母子要去街上逛逛。这是对陈实一家人的说辞,其实他们是要去银楼卖珠宝。

本来王氏要一起去,但看到陈实一家实在忙不过来,小工还没找到,就不好意思去了,说要帮着一起忙活。还悄声对陈阿福道,今天他们母子两个就出去玩玩,等陈实家请了人,她再陪着去卖东西。还怕他们找不到路,让他们出去和回来都坐车。

陈阿福点头,王氏就是不嘱咐,那么远的路她也不会走着去。而且,她还是决定去银楼看看。

陈阿福后来才觉得,真是老天有眼,让王氏临时改变了主意。否则,不知道她该如何应对那个场面。

第八十八章 疑似父亲(求月票)

陈阿福穿着半旧的细布衣裳,素净着一张脸,牵着大宝出门了。

听说定州府最繁华的商业区是西大街,那里的银楼有好几个。来之前,陈阿福专门跟金燕子打听过哪家店信誉好些,价钱如何。

金燕子说,雅丰银楼后台硬,还有些店大欺客,不是财大气粗的客人,态度都不怎么好。它看这家店超级不爽,连续偷了那家两次。而玉麒麟银楼的掌柜很不错,它来这家蹲了好几天,都没忍心下嘴。这家银楼是定州府仅次于雅丰的第二大银楼。

所以,陈阿福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西大街,再直接去玉麒麟银楼。

骡车停在玉麒麟银楼外,陈阿福和大宝下了车。

进了银楼,看见大门旁边摆了一座雕着五子登科的玉石大插屏,四周还摆着几座巨大的玛瑙插屏或是珊瑚、象牙雕的摆件,十分的气派。陈阿福牵着大宝来到柜台前,跟小二说想见掌柜一面,自己有东西要卖。

小二态度不错,让她等等,白掌柜正在二楼招呼大客户。

陈阿福和大宝就站在这里等,看到柜台上只摆了些木制和银制头面、饰品,这里没有前世能防盗的玻璃柜,贵的首饰不敢摆出来。陈阿福想着,不知道金燕子是怎么下嘴的。

不一会儿,便看到那几个人从二楼下来。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太太,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一个姑娘像是十四、五岁,一个姑娘十二、三岁,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还有几个丫环,最后面是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一看这一家就是富贵人家,具是绫罗裹身,气派十足。

那个男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或许是那个男人长得太突出,显得他身边的几个女人如路人一般。就是那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比那个男人也差得远。那个跟在他们后面的小老头白掌柜,就被比得更加老迈和其貌不扬了。

那个男人真漂亮,长挑身材,五官精致,气质如兰。下楼的时候,还扶着那个老妇,她应该是他娘吧。

他不同于陈阿福看到的那位“英雄”,英雄长得也好看,但那是英气逼人,棱角分明,有一种霸气和冷傲。

而这个男人,五官漂亮得近乎于完美,甚至连女人都比不上他。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典型花样美男的长相。若不是他的上唇留了两撇短短的小胡子,他给人的感觉也就只有二十几岁。

长得太美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具体哪里熟悉,陈阿福一时想不起,就是觉得他熟悉。不知不觉,竟是有一滴清泪滑落下来,一种莫名的伤感在她心里漫延开来。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男人,待他们出了门,消失在眼前,陈阿福还在愣神中。

陈大宝没注意那几个人,他看着地下的红珊瑚摆件发呆。等他抬起头,见娘亲看着门口愣神,便拉了拉她的手说道,“娘,你怎么了?”

一边的小二“噗哧”笑出了声,觉得这个小娘子看漂亮男人看得也太此无忌惮了。还好人家没看到她的眼神,不然可不高兴了。

陈阿福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抬手擦去脸颊的那滴泪。那个男人太面熟了,长得像谁呢?不像这一世的熟人,难道是像前世的哪个熟人,才让自己如此伤感竟是落了泪?

正想着,送那几人出去的掌柜回来了。

一个小二笑问道,“白掌柜,那位老爷一看就是有钱人,买了不少饰品吧?”

白掌柜哈哈笑道,“那位陈老爷的老家离定州府只有几十里的里程,之前在江南住了十余年,才回来,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他听说咱们家银楼信誉好,就带着母亲和妻子女儿来买些饰品。”他笑得极是开心,既为赚了不少钱高兴,也为自家店的好口碑得意。

也姓陈,家里离定州几十里,曾经在江南住了那么多年,貌似年纪三十出头。

陈阿福突然反应过来,那个男人不是像别人,而是太像这一世的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小女婿陈举人,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不仅因为以上那几点,还因为直觉,这具身子奇特的反应。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没有得到王氏的亲口确认。

他要在定州府住下了?是因为被罢官回来定居,还是来定州府当官?看他们一家能气若神闲地来逛银楼买首饰,应该不是被罢官……

陈阿福正想着,小二指着她说,“白掌柜,这位小娘子说有东西要卖给咱们店。”

陈阿福深呼吸一口气。自己不是原主,跟他血脉相连。也不是王氏,跟他朝夕相处十年,更怀了他的孩子。至于他被罢官还是升官,都与自己无关。

现在她首要的任务是要把珠宝卖个好价,凭着自己的力量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好心情,牵着大宝来到白掌柜面前。笑道,“白掌柜好。”

大宝也大声喊道,“白爷爷好。”

白掌柜的“好”字卡在了嗓子眼里,愣愣地看着她,觉得她长得太面熟了。不由自主地问道,“咱们见过面?”问完觉得十分不妥,这有调戏人家小娘子之嫌,赶紧红着老脸解释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觉得小娘子有些面熟,那个……”这话说的还是有调戏人家姑娘之嫌,他实在不好解释了,又问道,“小娘子有什么东西要卖给我们店?”

陈阿福知道他定是看自己和刚才的陈老爷长得太像,只不过一个是衣着光鲜的大男人,一个是布衣荆钗的小女子,没把他们两人连在一起想。

她不知道的是,小二经白掌柜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个小娘子有熟悉之感。

陈阿福笑道,“我家有两样传下来的首饰。只可惜家道中落,先是把金子饺了用了,还剩几颗宝石,想卖了给爹爹和弟弟治病。”

白掌柜把他们请去了一间小屋,陈阿福把祖母绿和红宝石拿了出来。

第八十九章 委屈她了

或许在空间里放了多年的缘故,那几颗宝石澄净光泽,在陈阿福白嫩的掌心中,更显得煜煜生辉。

白掌柜一看就笑了起来,接过宝石在窗边仔细瞧了瞧,说道,“尚可。小娘子准备卖多少钱?”

陈阿福笑道,“我之前打听过,都说白掌柜的口碑极好。对待一两银子的生意,同一千两银子的生意一样看重,所以我这个穷人是冲着白掌柜来这家银楼来的,别的银楼去都没去。”

白掌柜哈哈大笑,说道,“小娘子可真会说话。你把老夫说得这么好,老夫也不好给你压价了。”又转身去窗边看了看宝石说道,“这三颗红宝石质地一般,也不大,可贵的地方是光泽度还成,撑破天了就值个九十两银子。这颗祖母绿不错,有光泽,透明度也好,嗯……就给三百两银子,如何?”

这比陈阿福的心里价位高得多,白掌柜的确是个童叟无欺的好老头,没压自己的价。以后还得跟金燕子说说,让它嘴再痒都不要惦记这家店。

但她总得再抬抬价才像谈生意啊,总不能他说多少是多少。就笑道,“白掌柜,我虽然不太懂这一行,但也知道祖母绿易损,不容易切割和打磨。这颗祖母绿已经成型了,直接就可以镶在首饰上,是不是再高点?”

白掌柜道,“老夫给的价不低了。这么办,再多二十两,不能再高了。”

一共四百一十两,很不错了。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说道,“成交。”

白掌柜拿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和一个银锭子给陈阿福。

出了小屋,白掌柜笑道,“小娘子不买点首饰?我们银楼的首饰可是相当不错,价格也合理。”

陈阿福摸摸那十两银子,便来到柜台前,说买几样便宜的银簪子。小二拿上来一个小托盘,陈阿福挑了四根雕了花的银簪子,自己、王氏、张氏、陈老太一人一根,又给自己和王氏多一人买了一对银丁香,一共十一两银子。

白掌柜打了个折,只收了十两。

母子两人谢过,出了银楼。

陈阿福四周望了望,这里是定州府最繁华的街道,青石板路可并排过六辆马车,两旁的商铺具是几层小楼,装饰得也极其华丽。

斜对面竟然是陈阿满说过的霓裳绣坊。

霓裳绣坊三层楼,黛瓦青墙朱色雕花门窗,四周还挂了几串漂亮的灯笼和彩花,巨大的牌匾这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着等明天拿了那几样玩偶再去那里逛逛。

她刚想转过脸,又看到刚才碰到的陈老爷领着那几个妇人出了霓裳绣坊,三辆马车过去,他扶着老妇人上了马车,那几个人也依次上了车。

哪怕只见了两短短的两面,陈阿福也能看出那个男人不光长得好,脾气也好,态度温润,对老娘、老婆、女儿一脸的和颜悦色。

那是假象吧?他对那个把他带大又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无情起来,心肠比石头还硬。还好王氏老娘没来,不然她得多伤心。

陈阿福望着那几辆马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陈大宝又扯了扯陈阿福的衣襟,喊道,“娘,抱抱,抱抱。”他一直担心娘亲怀里的银票,可娘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让他很是着急。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他对着陈阿福的耳朵小声说,“娘,咱们快点找驴车回三姥爷家吧。娘身上有那么多钱,别被人偷了。”

陈阿福逗他道,“不吃馆子了?”他们来的时候,陈大宝专门说了要去馆子吃饭。

陈大宝吞了吞口水,摇摇头说道,“今天不吃了,咱改天再吃。”

看到那几人,陈阿福也没有了继续逛街的欲望,点点头。她牵着大宝去不远的一家小吃店买了两笼小笼包子,拿出两个母子一人一个,又招了一辆骡车。

回到陈实家,刚刚午时,他们正在吃晌饭。

请的人也来了陈家,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他们正抱着一个大海碗坐在一边吃着饭。

陈阿福把包子从油纸包里拿出来,一起吃了饭。

饭后,陈阿福拿出一根簪子送给张氏。说道,“我去西大街转了转,在玉麒麟银楼买的,三婶儿别嫌弃。”

张氏惊道,“天哪,你把卤串秘方都给了我家,我们还没有感谢你们,咋好意思再收这么贵重的簪子?”

陈实也帮着推拒,说“留着给大嫂戴”。

王氏见女儿去了银楼,便猜到她已经把宝石卖了。对张氏笑道,“阿福给你的,你就收着,我的定然少不了。”

推了半天,张氏才高兴地收下了银簪子。

陈阿福说自己累了,也没帮忙,同大宝和阿禄一起回屋歇息。

听到两个小家伙的鼾声,她怎么也睡不着,那张跟自己长得八分像的脸不时浮现在眼前。

那个大些的姑娘,看样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说明陈家把王氏撵出门没多久,他便娶了妻。

想想那个珠翠满头十分有气势的贵妇人,还有那两个绫罗裹身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再想想王氏揣着拖油瓶嫁入陈家,日夜辛苦供养着病秧子陈名,还有那个已经被欺负死了的傻阿福,陈阿福始终意难平……

听到院子里王氏和张氏几人的说笑声,陈名和张氏爽朗,声音要大得多。而王氏虽然也有笑声,也要说话,却要斯文得多。

想到王氏,陈阿福的眼眶有些热。十岁就被继母卖给陈家当童养媳,一手把懵懂无知的五岁男孩带成十五岁的风华正茂的少年,竟然还有了一个孩子。他们应该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吧?

肯定有!不然也不会对他的亲骨肉如此疼爱,那份爱甚至超过了儿子。

不知是母子情,姐弟情,还是男女之情。最有可能的,还是蒙胧的爱的小火苗吧?

她能够身怀有孕,与那位小女婿也应该有过相互爱慕吧?

只不过,那个小女婿一中了举人便翻了脸,她也被赶回了娘家,怀着身孕又被继母卖了第二次。

柔弱的王氏聪慧又坚韧,来不及悲伤和痛苦,又被嫁去了另一个陈家。她那么痛快地嫁了,又挑中快死了的陈名,或许已经做好了当一个寡妇的准备,也为没出生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合法的出身。

真是……委屈她了。

第九十章 霓裳绣坊(为keppra和氏璧+)

好在上天有眼,垂死的陈名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是个温柔的男人,良善的君子。让苦命的王氏有了依靠,也让傻傻的小阿福有了一个虽然贫困却温暖的家……

陈阿福想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申时。炕上只有她一个人,阿禄在院子里逗着七七和灰灰玩,其他人包括大宝都去了前面卖卤串。

众人忙到天快黑了才收工。

听去曾氏族学门口卖卤串的陈实回来说,已经有两家去族学门口卖卤串了。但学子们几乎都来他家买卤串,那两家的生意一点都不好。

晚上,忙碌完了的王氏和陈阿福回了小屋。陈阿福挽着王氏的胳膊,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了想了一个下午的话,“娘,女儿有你,真好。”这是为自己说的,也是为已经去了的小阿福说的。

王氏先一愣,又温柔地笑起来,“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

炕上的阿禄抿着嘴直笑,大宝从炕上滑下来,跑过去抱着王氏的腰说,“我娘跟姥姥撒娇,我也要跟姥姥撒娇。”说话娇得舌头都伸不直了。

炕上的阿禄笑得更厉害,王氏也呵呵笑起来。几人抱着闹了一阵,才上炕歇息。

陈阿福爬在王氏的耳边小声说卖了多少钱,王氏吃惊道,“卖了那么多?”

陈阿福点点头,小声说,“嗯,过些天咱就去牙行看看。”

翌日,陈阿福几人要去霓裳绣坊。看看盘扣的同时,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那几个玩偶的设计卖了,再有合作的事。

昨天晚上说这事的时候,陈阿满就想跟着一起去。张氏一瞪眼,她就嘟着嘴不敢说话了。

陈阿福装作没看见,自己不是去纯购物,还有事要谈。

想着若是这家绣坊不错,争取长期合作,自己不仅有更漂亮的盘扣设计,还有更多样的玩偶和饰品设计。比如大熊猫公仔、凯蒂猫、史努比、唐老鸭,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手袋,等等,还是系列。当然,这些设计也不能一下子都拿出去,这个时代可没有知识产权。

今天就必须要好好打扮一番,要给有可能的合作商留一个好印象。

陈阿福穿上天青色的细布上衣,交领上缝了五对大盘扣。虽然是一字扣,但比较大,蓝色丝带盘的套,黄色丝带盘的扣,两样扣在一起,华丽又醒目,很是好看别致。又穿上棕黄色缎面长裙,王氏还在裙边、袖口绣了一圈折枝莲花。梳了个单螺髻,插了根木簪,还戴了两朵绯色小花。

她一拾掇完,把大宝都看呆了。他夸张地瞪大眼睛说,“娘,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这小嘴儿真甜,以后肯定会把老婆哄得高兴。

大宝穿着过膝的靓蓝色长衣,做得比较肥大,明年还能继续穿。月白色中裤,腰间系了条棕黄色带子,梳着冲天炮。显得小脸更是俊朗不凡,漂亮得不像话。

陈阿福笑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他两口说道,“天呐,儿子怎会如此好看。出去一定要把娘拉紧,可别被人家拐去当小女婿。”

说得大宝抿着嘴直乐。

坐在炕上的阿禄嘿嘿笑起来,说道,“也只有姐姐和大宝这对母子才会如此,互相夸得让人肉麻。”

陈阿福说完“小女婿”,才后知后觉王氏也在这里,后悔不迭。

王氏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穿着棕黄色褙子,领口和袖口压了绣了缠枝梅花的月白色缎子。又用张氏的头油把两鬓抿了抿,插上木簪。很简洁,更显得她温婉而清秀。只是眼角的褶子有些多,看着似乎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即使是这样,陈阿福还是觉得王氏比陈举人现在的老婆好看些。

陈阿福笑道,“娘真好看。”说得王氏红着脸嗔了她一眼。

她又嘱咐王氏,去了绣坊,若自己跟别人谈生意,千万别随意插嘴。

王氏点头,听闺女的没错。

几人出门,正在院子里忙碌的陈阿满看到陈阿福衣衫上的盘扣,眼睛都瞪大了,嚷道,“好漂亮的扣子,原来算盘疙瘩换种颜色也很好看呢。”

陈阿福笑笑,几人去街口找了一辆驴车。

到了西大街,直奔霓裳绣坊。进了霓裳绣坊,满眼的华光溢彩,地下摆着几架华丽的刺绣屏风,四周墙上挂着各色饰品。

他们三人今天穿得都很好,也都气质不俗,小二很热情地招呼他们。据小二介绍,一楼卖绣品和饰品,二楼卖布匹,三楼卖成衣,还兼各性订制。

饰品里,不仅有各种娟花、抹额、荷包、络子、手链、小玩偶等,还有别致的针线包和盘扣,这是别的绣坊还没有的东西。

特别是盘扣,虽然只有菊花盘扣和梅花盘扣两种,却做得极其精致漂亮,颜色大小不一,色彩搭配得也恰到好处。

这些盘扣销售得极好,最精致的缂丝加金线的盘扣要十两银子一对,真是卖到天价了。

那位罗少奶奶还真能干,把盘扣都快做成大顺朝的奢侈品了。

小二笑道,“这是我们专门从石州府紫韵绣坊进的,据说现在许多京城、江南的店家都去买。因为我们东家跟雅韵绣坊的东家有亲,才进了这么多。现在也有些绣坊开始模仿这种盘扣,但都没有紫韵绣坊做的好。”

看出他们不是特别富余的人,又道,“这种最小的梅花扣,便宜,才二百文一对,买五对回去,往衣衫上一缝,比绣花还好看别致得多。”看了眼陈阿福身上的盘扣,笑道,“小娘子衣裳上的盘扣也好看,只不过比不上我们家的盘扣。”

陈阿福抿嘴笑道,“雅韵绣坊的东家是罗家少奶奶,或者说跟她有关吧?不瞒你说,这些盘扣的设计就是今年六月我卖给罗少奶奶的。我手上还有一些其它的设计,若你们绣坊感兴趣,不妨谈谈。”

小二一听,赶紧高声叫道,“罗掌柜,罗掌柜,这里有生意要谈。”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来了。”

第九十一章 嘴刁(为丢丢剪剪和氏璧+)

从一扇小门里走出一位四十左右的女人,穿着绿豆色缎面褙子,只领口绣了一圈折枝莲花,头上也只戴了一支金孔雀金簪,很是干练的职业妇女样子。她五官清秀,还有两分面熟。

等看到她后面那个男人时,就知道她为什么有熟悉之感了,那个男人竟然是罗管事。

大宝大声招呼道,“罗爷爷,真巧。”

陈阿福也笑了,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陈阿福又感谢了一番罗管事,简单说了一下他儿子帮着自家撑腰的事。

罗管事笑道,“我家主子和小主子都喜欢大宝,该当的。”

然后,又介绍这位女掌柜是他的亲妹子。

这个女掌柜是罗管事的妹妹罗氏。他们兄弟妹两个的母亲是当初的楚夫人罗云,现在的了尘住持的乳娘。也就是说,他们是了尘曾经的奶哥哥和奶姐姐。

罗掌柜听说是陈阿福设计的盘扣还有些不信。看了一眼陈阿福胸前的盘扣说道,“虽然你的盘扣颜色搭配比较别致,但……”

罗管事却绝对相信,他低声笑道,“小妹,嫣姐儿手上的那些燕子玩偶就是陈家小娘子做的,她心灵手巧,不会说谎。”

罗掌柜听了,眼里立刻露出几分精光,赶紧请几人去包间谈。

当她看到陈阿福把三个玩偶拿出来后,眼里掩饰不住失望。说道,“这三样玩偶虽然比较新奇,却没有盘扣那样令人惊艳,跟燕子玩偶比起来也相差甚远。”

陈阿福点头认可,她做这三个小东西只是想挣点小钱。

虽然这三个卡通玩偶有别于当代的玩偶,很可爱,但也算不上惊艳。她不敢做太好看的玩偶,因为这东西容易被人模仿,怕不良商家看会了,又跟她压价。

这霓裳绣坊是楚家的商铺,掌柜又是罗管事的妹妹,她还是比较放心,也想把自己的真本事量量。

便笑道,“我还会设计跟菊花盘扣一样好看的盘扣,而且,有很多种。也会做比这些玩偶更好看更可爱的玩偶和饰品,也有很多种。”

罗掌柜一阵惊喜,“真的?”

陈阿福点头笑道,“我还没胆子骗罗掌柜。只不过,盘扣不能马上做。因为我跟那位罗少奶奶有协议,一年内我不能做盘扣,更不能做出来卖。”

罗掌柜咯咯笑道,“你说的是罗四奶奶吧?她过两天就要来定州府给我家姐儿过生辰。雅韵绣坊是她的嫁妆铺子,到时我跟她请示请示,看你们的协议能不能改改。新式盘扣咱们霓裳绣坊也给雅韵绣坊让让利,大家都有好处。”又道,“陈小娘子愿意跟我们霓裳绣坊合作吗?”

陈阿福就等着这句话,笑道,“怎么个合作方式?”

罗掌柜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两种方式。一种是,你设计一样东西,我们就付你一次银子。比如说,设计出的饰品有菊花盘扣那么好,我们就会付你二十两到三十两的银子。若更好,就再加银子。若比不上,就减银子。第二种是,你当我们绣坊的新品掌事,定期给绣坊提供新品,绣坊给你月银。月银是,嗯……”她又想了一下,说,“若那菊花盘扣真是你设计的,就给你十两银子的月银。”

王氏听了一阵惊喜,若是长期合作,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但她记得女儿出门前的提醒,也不敢多嘴。

陈阿福想了想笑道,“我选择第一种。”她还不想被套牢,又道,“我家跟罗管事家挨着,若设计出来,可以请来府城办事的罗管事或是罗小管事带来。”

罗掌柜点头,又把小鸡、小狗、小鸭玩偶拿过去说,“这几个玩偶还是比较新奇,做工好,面料好,孩子们会喜欢。我就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

陈阿福点头,十两银子,也算合理。

之后,写了一式两份协议,罗掌柜和陈阿福都签字并按了手印。并说好,等跟罗四奶奶请示过,就让陈阿福做设计一款盘扣出来。

陈阿福点头答应。因为她要在府城卖珠宝和玩偶,还想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卖中宁县的田地。所以跟陈名说好,要在府城呆十天至半月。中宁县在府城和三青县之间,坐驴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在那里买田,既能掩人耳目,离得也不算太远。

见她们的生意谈得差不多了,罗管事才笑道,“大宝来了府城,就去府中看看我家姐儿吧。这么多孩子,姐儿只跟大宝能玩到一起。”

大宝一听能见楚含嫣就高兴,马上说道,“我也想嫣儿妹妹了。”又道,“我把七七和灰灰都带来府城了,它们在我三姥爷家,去看嫣儿妹妹也把它们带上。”

罗管事打着哈哈笑道,“那就更好了,先去你三姥爷家把它们带着,再一起回楚府。”又对陈阿福说,“陈家小娘子也跟我们去一趟吧。上次我大儿把你们送我家的桂花糯米枣拿回府,我家姐儿十分喜欢吃。府里的厨娘照着那个枣子做,做出来,我家姐儿却是不喜欢,你去给我家姐儿多做些。”

陈阿福暗道,那小姑娘的嘴还真刁,自己做的糯米枣是用自家加了料的水做的,和没加料的枣子的确有细微差别,她竟然吃出来了。便点头同意,想着回家了得趁去恭房的时候,进空间弄一点燕沉香的木头渣出来。

她本想问问楚小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又忍住了没问。他们对楚姑娘的病都讳莫如深,问多了不好。

罗管事又说,“再重新给我们姐儿做个最大的燕子玩偶吧,府里针线房做的姐儿不喜欢。你就在这里挑些缎子和棉花回去做,早些做出来。”

陈阿福点头同意,若自己能够让小姑娘快些病好,或是快乐起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指了几样做大玩偶的缎子,说了大概扯多少。这次的缎子她换了几种颜色,除了月白色保留,其它的换成了藏蓝色、碧蓝色、鹅黄色、大红色四种。另外,还要了几股绣线。

第九十二章 参将大人(求票)

罗掌柜一样扯了五尺,说就做十个玩偶吧,剩下的给她做衣裳,并感谢陈阿福帮了自家姐儿的忙。

走之前,陈阿福想买五对梅花盘扣,说是要送给小堂妹。罗掌柜笑着让小二拿了五对最便宜的梅花盘扣,说送给她作见面礼。

陈阿福看上的是另一种稍贵些的,见罗掌柜如此,也不好多说,只得收下。

几人去陈实家坐的是楚府马车,要快得多。陈阿福母子坐在车厢里,罗管事同马车夫一起坐在车厢外。

路上,罗管事又说了她家姐儿非常喜欢那些燕子玩偶,特别是那个特大号的玩偶,连睡觉都要抱着它。只可惜被下人无意中扔了,害得姐儿哭闹了好几天,以致于身子也不太好了……

他没说的是,原来楚含嫣的眼珠几乎不转动,可从棠园回府后却能偶尔随着玩偶转动一下。不仅会说“鸟鸟笑了”,“鸟鸟飞了”,有时甚至还要说一句“大宝呢”。虽然说得不顺溜,却是除了“爹爹”、“奶奶”、“太爷爷”以外,唯一说的话了。自家的大爷高兴异常,甚至可以说激动异常。

只是,姐儿在大燕子玩偶被许婆子扔了后,不仅病了几天,又恢复了原样,气得大爷让人把许婆子杖毙了,又重新换了一批服侍姐儿的人。自己的儿媳妇魏氏,也被临时招到府里服侍。

他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楚府的情况。定州楚府里只有他家大爷楚令宣和姐儿楚含嫣,其他的楚家人都在京城。他又极是自豪地补充了一句,“我家大爷只有二十三岁,就是参将了,他是咱们大顺朝最年轻的从三品以上的武官。”

大宝极其捧场,瞪大眼睛说道,“哦,参将大人,好大官的啊。”

夸张的样子把罗管事和马夫庆伯逗得大笑。

陈阿福暗道,那么年轻就能坐到从三品,虽然是个武官也不得了了。不过,府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那位楚将军的公务应该很繁忙,小女孩本来有那个病,亲人又经常不在身边,也算可怜了。

陈阿福又趁机问了罗管事府城哪家牙行信得过一些,她攒了一些钱,想买些田地。

罗管事笑道,“陈小娘子的确是个能干的。我还会在府城呆上几天,要等姐儿过完生辰再走。有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牙行,也认识那里的牙人。”

陈阿福极喜,赶紧道谢。有了他,自己也不怕吃亏上当了。

回到陈实家,王氏便提出不去楚府了,她见到贵人害怕。何况女儿和外孙有罗管事陪着,她也放心。

陈阿福把梅花盘扣送给陈阿满,小姑娘高兴得捂着嘴笑不停,直说马上就做新衣裳。

她又去了恭房,把门一关,便进了空间。

忙碌的金燕子听说陈阿福想拿点燕沉香树渣去给漂亮妹妹做小点,赶紧停了嘴里的活,小绿豆眼很是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两眼。唧唧说道,“好,给你。妈咪要记住哦,人家帮的不止是漂亮妹妹,还有妈咪,妈咪可不要忘了人家的这个情。”

陈阿福哭笑不得,小东西真是太天真了,甚至是痴人说梦。别说人世间的阶级等级有多么严苛,她和他之间隔了一条宽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同一个阶级等级,甚至互有好感的男女,也不是说走到一起,就能走到一起的。

还好自己是成年人的灵魂,又受过情伤,掂得出自己几斤几两。若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被金燕子把情素撩拨起来就麻烦了,单相思多难受啊。

以后有时间了得跟它说说,别总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金燕子用小尖嘴啄了它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燕沉香木头渣。还说,这东西不是泡水,而是直接煮,只能用这么一点味道才不至于太浓郁。

陈阿福翘着兰花指把它嘴尖上的那个小黄点拈过来抹在白手帕上,再把帕子包起来揣进怀里,才出了恭房。

陈实见家里来了罗管事这样的“大人物”,又已是晌午了,赶紧热情地留饭。

罗管事摆手笑道,“不用,陈小娘子和大宝也一起去我们府上用饭。”

陈阿福和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跟着罗管事坐着马车去了楚府。

楚府在万祥街,离西大街不远,住的都是定州府城的豪门。

马车进了楚府,直接到了二门外,几人下车,进了垂花门。看来这位罗管事在楚家地位超然,他一个外男也一起进了二门,守门的婆子对他也是颇多讨好。

这是一个四进宅子,不算很大,却极其精致。一路的亭台楼阁、玉树琼花,四周连着抄手游廊。

他们来到一个小院的门外,罗管事说,“这就是姐儿住的悦陶轩。”说完,他抬脚就走了进去。

陈阿福和大宝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院子里繁花似锦,鸟语花香,各色菊花和木槿花竞相怒放,树上和房檐下挂着好多个鸟笼。鸟儿在笼子里跳跃着,唱着欢快的歌谣。

院子中央,一个身着白月色长衫的高个子男人正斜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给这个男人披上了一层光晕,让他白色的肌肤带了些许胭脂色。他没有看进来的人,依然看着怀中呆呆的女儿。稍显硬朗的五官较之以前柔软了许多,目光也没有那么冷傲,如一潭深幽的秋水,满满的都是关切和疼惜。

这个男人正是曾经救过陈阿福的“英雄”楚令宣,小女孩正是楚含嫣。

或许因为陈阿福刚刚穿越过来看到的“英雄”气场太足,之前总觉得他冷俊,威严。看到这个样子的他,还是有些吃惊。

至少,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陈阿福和陈大宝大气不敢出,跟在罗管事后面。可七七和灰灰不懂那么多,它们一见漂亮妹妹,就从篮子里飞了出来。

它们还是怕楚令宣,不敢停在他身上,就绕着他们父女两个的头顶盘旋。嘴里还不闲着,“嫣儿妹妹”、“漂亮妹妹”一通大叫,声音跟大宝的一模一样。

第九十三章 尴尬(为二百月票+)

罗管事躬身道,“大爷,老奴正好碰上了大宝母子,便把他们带来了。让大宝陪着姐儿玩,再让陈家娘子做些姐儿爱吃的桂花糯米枣。”

楚令宣抬起眼皮看了陈阿福和大宝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大宝作揖道,“小子见过楚大爷。”又招呼楚含楚道,“嫣儿妹妹,我带七七和灰灰来陪你玩了。它们又新学会了两句话,我让它们说给你听。”

楚含嫣的眼里一直没有聚焦,听了陈大宝的话,竟然转着眼珠看了他两眼,又移开。似望向他的身后,也似望向不知道的地方。

陈大宝一阵挫败。为什么嫣儿妹妹的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一下下呢?自己可是响锣村长得最好也是最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大宝不知道的是,楚令宣已是惊喜不已。他早听罗管事说过,金燕子就是这个孩子的,他也是女儿除了自己和母亲、许婆子、燕子玩偶以外,唯一能牵动她眼神的人,也是女儿不会抗拒的人。

没想到,那个许婆子真是那边的人,找借口扔了那个大燕子玩偶,让嫣姐儿极其伤心。想到这事,楚令宣就自责不已,应该一回府就把那个婆子打发走的。可惜他存了侥幸之心,想等过几天合适的人来了后再把她弄走,谁知就出了那件事。

现在,这个孩子来了,有他陪着,嫣儿也会好过些吧。

这时,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楚含嫣的眼珠呆呆地盯着走过来的陈阿福,向她伸出了手。嘴里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飞了……”

陈阿福愣住了,自己不是鸟鸟金燕子啊。

楚令宣更是一阵狂喜,这是女儿除了要他和母亲外,唯一主动伸手要的一个人,而且还说了这么多的话。

他看看女儿直视着陈阿福的眼神,再看看面前这个长相秀美,穿着不算好却十分干净雅致的小娘子。能被罗管事带来,肯定是妥当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陈阿福,把楚含嫣递过去。

陈阿福先还有些发愣,楚令宣靠近她的时候,她吓得退后了一步。看楚令宣沉了脸,眸子里的温度骤降,赶紧定了定神,伸手把楚含嫣接过来。

楚含嫣是被楚令宣横抱在怀的,所以陈阿福接过来她也是横着的。

小东西一进了陈阿福的怀里,便抓住她胸前的衣襟,小脸使劲在她不算丰满的胸部上乱拱,像是奶娃在寻找奶嘴儿一样。拱了几下,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便把鼻子嘴紧贴在那里不动了。

楚含嫣的小脑袋紧贴在她的左乳上,让她不算丰满的右胸也立体起来。

当众被如此“猥亵”,陈阿福羞愤欲死,表情僵硬,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真有一种把小妮子丢出去的冲动。

稍稍一想,陈阿福便知道了其中缘由。自己怀里揣了沾着燕沉香渣的手帕,这个味道虽然极轻,但楚含嫣还是闻到了。她之所以看到自己就说“鸟鸟”,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和金燕子身上都有燕沉香的味道。一闻到这个味,她便想起了金燕子。小妮子虽然脑子不清明,但是嗅觉却异常灵敏。

只是这个动作,也太,太,太羞人了好不好。还好自己是个老瓜瓤子,皮厚些。若是换个脸皮薄的姑娘,还不得羞哭了。

自己女儿的动作,让楚令宣吃惊不已,也臊红了脸。他低头用拳着抵着嘴轻咳了一声,眼睛看着别处说道,“那个……谢谢你们了,把嫣儿带去屋里玩吧。”

陈阿福听了,就赶紧抱着楚含嫣逃一样去了上房。

她觉得自己跟这位“英雄”实在是八字犯冲。第一次见面,她是被人欺负得躺在地上的脏兮兮的傻子。这次见面,更是狼狈和丢人。

大宝跟着她身后进了上房,七七和灰灰也飞了进去。

厅屋里布置得清新又雅致,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罗汉床上放着两个陈阿福亲手做的燕子玩偶,多宝阁和花梨木圆桌上也放了几个,甚至房顶垂下的宫灯上也吊着两个。这里,微笑着的小燕子无处不在。

从这个布置看,那位冷面“英雄”还真是个女儿奴。

院子里,楚令宣和陈管事说了几句话,便出了悦陶轩。出门之前,陈管事又跟自己的儿媳妇魏卫讲了陈阿福母子还没吃饭之类的话。

楚含嫣已经吃过晌饭,此时正是她歇晌觉的时候。闻着那股安心的味道,她看看旁边的大宝,再看看站在桌上的七七和灰灰,眼睛惺忪起来。

她这是要睡觉了。

陈阿福抱着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她便很快沉入梦中。

魏氏笑着掀开卧房的珠帘,让陈阿福把楚含嫣放去床上歇息。

卧房的北窗外挂着一个鸟笼,笼里装的正是自家送的那只十锦雀。它像个高傲的公主在笼里往外望着,唱着温柔又动听的歌儿。跟那些跳着脚唱歌的鸟儿们比起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范儿。

窗下是雕花嵌玉几案,案上放了两只中号的燕子玩偶。正面是一个花梨木雕花衣橱,橱门把儿上也挂着两个扇着翅膀的小号燕子玩偶。

右边最靠里是一张雕花嵌玉架子床,挂着水红色纱帐,帐上绣着一簇簇的栀子花。床上放着一个跟自己做得一模一样的大燕子玩偶,但陈阿福一眼就看出来不是自己做的那个,颜色簇新,针脚也要好得多。

床边有个雕花妆镜台,上面竟然镶了一个陈阿福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的圆形玻璃镜。墙边还有一个高几,几上一个粉釉广口大花瓶,里面插了几枝鲜艳欲滴的菊花。

如此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小姑娘,竟得了这种病,也是可惜了。

陈阿福来到床边,轻轻地把小姑娘放上床,再给她盖上罗被。

几人又回到厅屋,陈阿福想到那个玩偶里的燕沉香叶子,那是世面上找不到的宝贝。若能找到那个玩偶,哪怕玩偶不能给楚小姑娘用,也可以把那点叶子拿出来。就问魏氏道,“原来的那个大玩偶呢?”

第九十四章 勃勃生机(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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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服侍姐儿的许嬷嬷说玩偶脏了,她就拿去洗。可她洗的时候把缎子洗坏了,又说姐儿娇贵,不能玩破损的东西,就让人把玩偶扔出府了。姐儿那天哭闹得厉害,还生了病。大爷无法,只得换了几个服侍的下人,又暂时把我调来服侍姐儿。”

哦……

再看到魏氏讳莫如深的样子,陈阿福有些懂了。她之前一直就有些纳闷,为什么小女孩的祖母会出家,家里还有其他亲人,为什么这个府里只有父女两人,有病的小女孩竟然没有一个女眷亲戚帮着照顾。或许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连下人都不一定全然是为了主子好……

不多时,丫环巧儿才拿了一个食盒进来。魏氏笑道,“听我公爹说你们还没有用饭,先将就着吃些,再教教我做糯米枣。不知为何,我和周大婶做出来的姐儿就是没那么喜欢吃。”

她把饭菜放在厅屋里的圆桌上,四菜一汤两碗米饭。香味传来,陈阿福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饿了,此时早过了饭点。

又让丫头妙儿把七七和灰灰带到院子里去吃,它们在屋里太聒噪。

母子两人吃了饭,大宝的眼睛也开始惺忪起来,不停地打着哈欠。魏氏又让陈阿福把他抱去西侧屋的美人榻上歇息,再拿了一床小罗被给他盖上。

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魏氏二十四、五岁,长得白晰清秀,未说话就三分笑,很是讨喜。陈阿福又同她讲了罗小管事帮自家忙的事。

魏氏笑道,“听我当家的来府城说,我那两个孩子经常去你家蹭吃蹭喝,帮这点小忙也是该当的。”又道,“三日后便是姐儿的四岁生辰,待过完生辰,大爷的意思还是让姐儿跟着我们去棠园生活。大爷说乡下的空气好,或许对姐儿的成长有益处。姐儿如此喜欢陈妹妹,以后你也多来棠园玩……”

来到厨房,做桂花糯米枣的食材都齐全。现在没有新鲜桂花,有一罐糖渍桂花。陈阿福边做边给魏氏和管厨房的周婆子讲着做糯米枣的步骤,把枣子煮下锅的时候,她热出了汗,就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擦前额,趁此机会也把那一点黄色小渣渣抖进了锅里。

等糯米枣做好,魏氏尝了一颗,瞪大眼睛说道,“哎哟,我们也是这么做的,咋陈妹妹做的就要好吃的多?”

厨房管事周婆子尝了一颗,也直说好吃。听了魏氏的话,她颇懂行地笑道,“凡事都要讲缘法,做菜、酿酒也一样。同样的食材和步骤,做出来的东西或是酿出来的酒,却不见得一个味。若都一个味,酒楼干嘛还会花高价请大师傅呢?拿着方子随便找一个人做就是了。”

这话夸了陈阿福的同时,也为自己找了台阶。

魏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陈阿福抿嘴笑起来。她之前还在想怎么解释,这位周婶子却帮自己圆过去了。

这次做的有些多,两个粉彩小瓷盆都装满了。魏氏拿出一个细瓷青花碟,装了一碟糯米枣,再把碟子放进食盒里,让小丫头拿去前院孝敬大爷。说道,“上次我当家的拿了陈妹妹做的糯米枣进府,不止我家姐儿喜欢,大爷也爱吃。只是看见姐儿喜欢,大爷便没舍得多吃。”

然后,把剩下的都让丫头端着,一起去了上房。

上房静悄悄的,两个孩子还没起来。

魏氏只拿出一小蝶的糯米枣放在厅屋里的桌上,其余的都放入食盒拿去侧屋放好。刚拾掇完,东屋里便传来妙儿的声音,“呀,姐儿醒了。”

魏氏笑道,“哎哟,这枣子还真勾人,定是它把姐儿香醒了。”

楚含嫣醒了,也得把大宝叫起来了。

陈阿福去了西屋,大宝还在美人榻上睡得酣畅。陈阿福轻轻把他摇醒,有些起床气的他瘪嘴就想哭。

陈阿福笑道,“这是嫣儿妹妹的家,让她听到你哭了,看她不羞你。”

大宝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娘看错了,大宝没有哭。”一下子无比精神起来。

一个小丫头端来一盆水,陈阿福把大宝的脸洗了。

外书房内,楚令宣吃完了碟子里的最后一颗枣,嘀咕道,“人在这里,怎么不让她多做些。”

站在一旁的罗管事抿了抿嘴,把一丝笑意压下去。自家大爷有多久没有这么孩子气了?好像在家里突逢变故,大夫人被逼出家后,就再也没这样了。

他又把陈家的事、陈阿福怎么看的病、大宝的情况、在村里被混混欺负的事情,更详细地跟楚令宣作了禀报,又说了外家的表四奶奶卖得最好的盘扣竟然是陈阿福设计的,她又跟霓裳绣楼签了合约,等等。之前他也说了一些,只是没有这么详尽。

楚令宣听完,点头说道,“这家人比较靠得住,陈家娘子也算聪慧,姐儿似乎很喜欢她。”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说,“以后姐儿去了棠园,可以多跟那母子两个相处。要不,就让陈家娘子给嫣姐儿当针线师傅吧。以后在乡下,让她定时去教姐儿做针线。”

罗管事愣了愣,教姐儿做针线?想想便懂了大爷的意思,马上躬身答道,“是。”

楚令宣又皱眉暗道,不知为何,大宝那孩子,他第一次在三青县见到时,就觉得有些面熟,今天看见后更有这种认知。但他敢肯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或许,这就是眼缘吧。

还有,怎么今天觉得那个陈小娘也有种熟悉之感……真是怪了。

楚令宣和罗管事又一起去了悦陶院。

一进院子,就看见七七和灰灰正站在院子里仰头说着话,一个在背诗,一个不停地喊着“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都是陈大宝的声音,逗得几个丫头婆子捂着嘴直笑。

为了让女儿的院子里能够生机勃勃,楚令宣让人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又挂了许多鸟儿。可只有在今天,他才觉得这个院子真正有了几分勃勃生机。

怪不得母亲也喜欢那孩子,喜欢这两只通人性的鹦鹉。或许,再有了那只小燕子,这里会更热闹吧?

第九十五章 心甘情愿(为三百月票+)

丫头和婆子看到楚令宣和罗管事,都曲膝见了礼,一个丫头说,“姐儿刚醒,魏妈妈正在服侍她起床。”

楚令宣领着罗管事进了上房,站在厅屋中央,向东屋看去。明媚的阳光透过槅扇窗斜射进来,正好照在珠帘上,让晶莹的珠帘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珠帘另一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不算清脆悦耳,偏低沉,柔柔的,很慢,让人听了不由地心安。楚令宣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声音偏低沉也能如此动听。

那个声音慢慢跟楚含嫣说着话,很平常的话语,但声音里、语气里满满的关切和随意……

“……哎哟,咱们家的姐儿可真漂亮,啧啧啧,第一美人呢,别人家的孩子哪个都赶不上,金宝啊、大宝啊,他们都赶不上……”

当陈阿福说到金宝的时候,楚含嫣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慢说道,“鸟鸟——飞了。”

陈阿福笑道,“那鸟鸟是小燕子,陈姨给它起了个好听又土财的名字,叫金宝,”还自己开心地笑了几声,又说,“名字有些像土财主吧?嫣姐儿也觉得像?嗯,真聪明。呵呵,金宝明天春天就会飞回来。放心,它的记性很好,会记得我们在响锣村的家,也会记得漂亮的嫣姐儿。嫣姐儿还记得它的笑吗?陈姨也喜欢它的笑,甜甜的,像嫣姐儿一样……”

楚含嫣醒来后,见陈阿福领着大宝进了卧房,竟然伸手让陈阿福抱,陈阿福只得把她从魏氏怀里接过来,给她穿衣,梳头。

陈阿福猜测,这孩子的嗅觉或许远比之前意料的还灵敏。自己身上已经没有燕沉香了,她还能如此亲近自己,或许就是她闻到了空间里的燕沉香。这个本事,只有七七、灰灰、追风这些动物们有,原来她也有啊。

还是前世的那句话,上帝关上了这扇门,就会打开那扇窗。楚含嫣的嗅觉,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围。

陈阿福边给她梳着头,边絮叨,也不管楚含嫣听不听得懂,偶尔还真能让嫣姐儿的眼珠动一下,冒两个字出来。

陈阿福更加认为,这孩子的自闭症不算严重,只不过家里没有人经常跟她沟通。爹爹的性子冷,奶奶是安静的出家人,有些下人的心思不好,或者没有坏心思的下人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聒噪。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久而久之,她也就越来越孤独了。

若是从小矫正得当,症状远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可怜的孩子!

陈阿福又跟魏氏说,“以后,罗嫂子也跟服侍姐儿的人说说,多跟姐儿说话,多交流,别让姐儿的周围太安静,这样她容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的世界变得热闹生动起来,充满了勃勃生机,她才能融入进去,变得灵动起来。罗嫂子信我,姐儿是聪明孩子,别人的关心和善意,她总能感觉到……”

她刚说到这里,楚含嫣又“啊”了一声,呆呆的眼睛又看了她一眼。

陈阿福又笑道,“看吧,陈姨没说错吧,姐儿果真是聪明孩子,听出了陈姨是在夸奖你呢。”

大宝在一旁恍然大悟地说道,“娘,我终于知道嫣儿妹妹为什么只看我,而不跟我说话了,原来是在怪我跟她说话说少了。可是,儿子是男人,怎么能像娘亲那样啰嗦呢?”

说完,还很是为难的样子,逗得魏氏和巧儿都笑起来,连楚含嫣的嘴角都勾了勾。

陈阿福呵呵笑道,“娘亲哪里是啰嗦,是在跟嫣姐儿聊天好不好。胡说八道,连嫣儿妹妹都笑话你了。”

嫣姐儿又“啊”了一声。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楚令宣心里流淌开来。这是唯一一个认为嫣姐儿是聪明孩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把嫣姐儿当正常孩子对待的人。连他自己、母亲、祖父这些最关心嫣姐儿的人,都失望地觉得她就是一个傻孩子,或许她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他们心疼她,想保护好她,却没有办法让她快乐起来。

而这个女人,却能让嫣姐儿回应她。还有她的儿子,她家的鸟儿,都能牵动嫣姐儿的注意。

或许,自己闺女真的是个聪明孩子,只是自己没有办法让她的世界变得热闹生动起来,没有办法让她融入这个世界,变得灵动起来……

陈家娘子,必须得让她心甘情愿待嫣姐儿。她只有心甘情愿了,才能真心待嫣姐儿。她能给予嫣姐儿的涓涓柔情、勃勃生机,还有听似无意却充满智慧的勾通和关心,让人心安的声音,哪怕是含着关切的随意,都是自己和这个家给予不了嫣儿的。

所以,必须得让她心甘情愿待嫣姐儿……

这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爷,京城的客人已经到城外了,大概半个时辰就会到府里。贵管事说,这次侯府里的主子共来了七个,连老侯爷都亲自来了。”

楚令宣对罗管事说道,“罗叔,那件事你就办了吧。再有,让姐儿也准备准备,稍后要见京城的长辈。”

他看了看跳动着阳光的珠帘,又对罗管事耳语了几句。

罗管事躬身道,“是。”

楚令宣便出了悦陶轩。

东屋里的几个人才知道楚大爷和罗管事在厅屋。

陈阿福牵着已经收拾利索的楚含嫣出了卧房,大宝等人也跟着出来。

“罗爷爷。”大宝先招呼道。

院子里的七七和灰灰听见小主人的声音,立马飞在门口大叫起来,大宝高兴地跑过去顺着它们的毛。

魏氏看出来自己公爹或许有话跟陈阿福单独说,便过来抱起楚含楚说,“姐儿乖啊,你看七七和灰灰,它们在招呼姐儿出去玩呢。”

楚含嫣的觉睡好了,还算安静,被魏氏抱着去院子里看大宝和鹦鹉。

厅屋里只剩下罗管事和陈阿福。

陈阿福笑道,“罗管事,我已经把糯米枣做完了。”意思是,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府里又来了客人,他们可以回家了吧?

罗管事笑着从怀里取两张银票递给陈阿福说,“陈家娘子,这是我们大爷付十锦雀的钱。”

第九十六章 针线师傅

罗管事又补充道,“一共六百两银子。”

陈阿福猜到十锦雀值钱,却没想到值这么多钱。在她看来,十锦雀再好看,也比不上聪明会说话的七七和灰灰。七七和灰灰加起来或许值这个价,却没想到一只十锦雀就值这么多钱。

她愣了愣,今天遇到的突发状况太多,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这是一下子从穷人上升到有钱人了?

她强按下心中的狂喜,没接银票,问道,“那只鸟儿那么值钱?”

罗管事笑道,“我家老侯爷喜欢收罗好鸟儿,所以大爷对鸟儿也知道一些。他说,十锦雀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顺朝的地界。前两年番人进贡给皇上四只,因为羽毛多彩艳丽,皇上起名为十锦雀。只不过已经死了两只,如今还剩两只都生活在皇宫里。”

原来是极珍贵品种,怪不得这么值价。貌似这个时空的大顺朝几年前才出现这只鸟,连十锦雀的名字都是皇上起的。而金燕子也说这鸟叫十锦雀,那皇上还真有才。

陈阿福便伸手接过银票,笑道,“楚大爷客气了,也谢谢罗管事。”

罗管事笑笑,又说,“我们大爷还说,我家姐儿貌似很喜欢陈小娘子。我们爷想请你给我家姐儿当针线师傅,她在棠园的时候,请你去指导指导姐儿的针线。”

又说了给她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月银是二两银子,兼一年四套衣裳,包一顿饭。若是姐儿的进步大,大爷还有重谢。

别说楚含嫣有病,就是正常的小姑娘,也不可能让她四岁就学针线。这肯定是让自己陪玩,当托儿所阿姨了。名目立得好,名字也好听,给了自己十足的面子。

师傅就是老师啊,不管是教学问,还是教针线,既然叫师缚,那就都是受人尊重的。

而且,小姑娘住去棠园才教,工作单位也近。最最关键的是,燕沉香的叶子对小姑娘的病肯定会有帮助,她有绝对把握把这个工作做好,得到上司的重谢。

只是,陈阿福虽然觉得“重谢”有一定的诱惑力,也喜欢和同情小姑娘,愿意帮助她。却是不愿意天天定时定点地窝在那个大宅门里,她太忙,有许多事要做,既要发家致富当地主,还要建设自己的家园……

但楚家她不想也不敢得罪。迟疑着说道,“谢谢楚大爷看得上我,我也愿意教嫣姐儿。只是……罗管事知道的,我家里都靠我,我比较忙,不能天天……”

罗管事又笑道,“我家大爷知道陈家娘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做许多事。你什么时候什么时辰方便去棠园,你拿主意即可。”

这是楚令宣刚才跟罗管事耳语说的。她不是下人,不能强迫她,必须让她心甘情愿。

罗管事也看出来了,陈家娘子非常有智慧,怪不得姐儿喜欢亲近她。这样的人,若心甘情愿地教导姐儿,绝对是姐儿的福音。所以,他根本不会拿大。

陈阿福一听,人家请她可是非常有诚意了。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在这些权贵面前如蝼蚁一般,人家却能做到这一步。

她望向窗外,即使已是秋天,这里也是繁花似锦,鸟语花香。木槿花旁,楚含嫣坐在锦凳上,七七和灰灰围着她跳着脚地叫嚷着,大宝则坐在她旁边时而逗鹦鹉,时而看看小妮子,或是找话说几句。

小姑娘的目光呆呆地没有聚焦,漂亮的小脸一直向着一个方向,似乎在想心事,偶尔也会被大宝吸引着看他或两只鹦鹉一眼,然后又转开眼珠,望着那个莫名的方向。

再想到已经死去了的傻阿福,陈阿福的心又莫名地痛了一下。说道,“楚大爷、罗管事客气了,若是这样,我就抖胆说说自己的想法了。听说嫣姐儿上午巳时初起床,午时吃完饭又要午歇。我就巳时两刻去棠园,她午歇后回家。等她申时初午歇醒了,我再去,呆到酉时回家,加起来也有三个多时辰了。白天的时候,只要嫣姐儿醒着,我几乎都陪在身边,既‘教’了姐儿,又兼顾了自己的家。最好,呃,能不能五日休一天?”又道,“没上够工时,可扣月钱。”

她前世习惯五天休一天,实在不喜欢古代的十日一休沐的惯例。

罗管事笑道,“陈家娘子说笑了,每日三个多时辰,已经教够了,不需要扣月银。五日休一天,也算合理。哦,你每天都把大宝带来,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也省得你挂心。”

陈阿福点头应允,又笑道,“只不过,我的手不算顶巧,只有尽力而为,还请楚大爷和罗管事多担待。”

罗管事笑着说道,“我们大爷有眼光,不会看错。”夸奖了他们大爷,又夸奖了陈阿福。又说,“陈小娘子早些把玩偶做好,就送来府里,直接跟门房说找我即可。嗯,下次来,陈小娘子再多做些那种甜枣,我家大爷也喜欢。”又小声说道,“等府里忙完,我就陪陈小娘子去牙行。现在你手里的钱更宽裕了,能多买些地。”

陈阿福笑着点头表示感谢。

罗管事派府里的马车送陈阿福母子回去,魏氏又送了他们母子两包点心、两包糖果,并再三感谢陈阿福给嫣姐儿做的糯米枣和燕子玩偶,及自己儿女经常去她家里作客。

陈阿福暗自感叹,罗管事一家都是人精啊。

走之前,陈阿福不敢过去打扰楚含嫣。魏氏也怕她撵路,让巧儿端着糯米枣把她哄进了屋里。

陈阿福和大宝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嫣姐儿的哭声传出来。边哭还边叫着,“鸟鸟……姨……大宝……”

大宝极不落忍,脚步顿了顿,抬头说道,“娘亲,原来嫣儿妹妹哭都是流泪,不哭出声。现在她哭得这么大声,一定是非常难过了。”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说道,“其实,嫣姐儿放开声音哭,比闷着落泪好,这是一种情绪的发泄,也在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她心里想什么。”

陈大宝搞不懂,只是低着头叹气,像个小老头。蹲在篮子里的七七和灰灰也不好过,学着小主人不停地叹着气。

第九十七章 燕儿燕儿筑金巢

当他们回到陈实家,已经是申时末。

马车一进胡同,就能闻到一阵卤香味。马夫庆伯深呼吸了几下,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闻的卤香味。是哪家?我买些回去下酒。”

大宝得意地说道,“这是我三姥爷家的卤串味,不用庆爷爷买。等到了家,我请庆爷爷多吃几串。”

说得庆伯哈哈大笑。

马车到了陈三干杂门口,看见那里站了七、八个买卤串的,旁边的小桌旁还坐了三个人在那里边吃卤串或花生米,边喝着小酒。

大宝力邀庆伯尝尝他家的卤串。庆伯又实在被这个味道勾出了馋虫,也就把马车停在族学后院墙的墙根。

陈名已经从族学卖完卤串回来,听说这人是楚将军府的人,热情地招呼他喝酒吃卤串。因为庆伯要看马车,只有在店门前的小桌上吃。

陈名拿出一个小瓷盆,里面装了几十串卤串,荤素都有。又在旁边酒铺里沽了酒,亲自陪着庆伯在小桌上边吃边喝。庆伯还要驾车,不敢让他多喝,所以只沽了半斤酒。

陈阿福回了后院,大宝很有主人样的陪着庆伯一起在小桌上吃卤串。

吃晚饭的时候,陈实才从铺子里回后院。他说把庆伯送走了,还按陈阿福的嘱咐,让庆伯带了一小瓷盆的卤串送给罗管事。

为了招待庆伯和送礼,让许多来买卤串的人空手而归,人家很不高兴。陈名就把铺子里的饴糖拿出来,一家送二两,算是自家陪罪,说明天一定先满足他们。

陈阿福又一次的暗赞,陈实的脑袋够用,也懂分寸。

现在家里挣了一些钱,伙食便开好了,晚上吃的是碎肉打卤面,还去前街买了一斤卤猪头肉。没法子,自家的卤味供不应求,都拿去卖钱了。

去买卤猪头肉的陈阿玉回来笑说,“杨老板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咱家顶了他家的生意……”

说得陈实敞开嗓门大笑着。他满脸春风,没想到自家生意还有这么好的时候。说以后赚多了钱,就去找一处口岸好的铺子。当然,又真心诚意感谢一番陈阿福。

晚饭后,拄着拐的阿禄和大宝拿着书在厅屋里请教阿堂功课。小阿堂极是有成就感,十分耐心地指点着两人。

看着小儿子如此能干,陈实的眼睛都笑眯了。更是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多挣些钱,供儿子走科举。

陈阿福把楚府送的点心送了陈实家一包。便进恭房把门插上,进了空间。她还要再向金燕子要点燕沉香叶子,放进大燕子的玩偶里。

还揣了两块点心和几块糖果,这些是楚府给的吃食,好看又好吃,小东西肯定爱吃。

带着这些东西进恭房,陈阿福也很无奈。在这里,除了恭房就没有私密地方能让她突然消失。

她进了空间,却看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挺尸,还用一扇大翅膀把小脑袋捂上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身子,说道,“怎么,金宝累着了?”

金燕子把翅膀拿开,它竟然在哭,眼泪多得把脑袋上的毛都打湿了,小绿豆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小尖嘴还张着,哭得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一惊,慌忙把它抓在手心里问道,“金宝,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咪啊。”

金燕子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咽咽说道,“福妈,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家?你怎么能说人家的名字像土财主?人家巴心巴肝地帮你,你怎么能这么伤人家的心,呜呜呜……”它仰着躺在陈阿福的手心里,摊开翅膀放声啼哭。

原来是自己让它伤心了。

陈阿福自责不已。她只是想哄楚含嫣开心,用它的名字开了句玩笑,却是伤着它的小心肝了。自己因为小东西赚了那么多钱,却让它如此伤心,真是不应该。

陈阿福赶紧陪不是,“对不起啊,金宝儿,妈咪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也不能把你们的开心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啊。”金燕子抽噎道。

陈阿福又道,“是,是,是妈咪的错,妈咪说错话了,妈咪下次再也不会说这话了,妈咪发誓……”

见金燕子还在啼哭,陈阿福又道,“金宝儿,妈咪还会唱另一首歌颂小燕子的歌哦,想不想听?”

“不是‘小燕子,穿花衣’的那首?”金燕子微微抬起小脑袋问。

“嗯,是另一首,节奏要欢快些,把燕子说的好能干哦。你想听吗?”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的抽泣小声了些,陈阿福就把前世的一首老歌改了词唱了出来:

燕(雁)儿在林梢啊眼前白云飘

衔云衔得住啊筑巢筑得了

那燕儿不想飞燕儿不想飞

燕香深处在筑巢

燕儿在林梢啊月光林中照

喜鹊与黄莺啊都已睡着了

那燕儿睡不着燕儿睡不着

燕儿燕儿筑金巢

……

陈阿福唱第一遍的时候,金燕子还有些傲娇地躺着听,等唱第二遍的时候便站了起来,边扇动着翅膀边轻摇着小身子,还闭着眼睛,极其陶醉。

唱了三遍后,陈阿福问道,“好不好听?”

金燕子睁开眼睛,把两个小翅尖塞进嘴里,撒娇说道,“好听,好好听,也夸奖了人家能干。”由于嘴里有东西,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不如往日的清脆。

陈阿福笑道,“宝贝在妈咪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么能干的。”

金燕子很感动,小肿眼睛都笑没了,唧唧说道,“人家知道了,妈咪好好哦。”

这小东西,精的时候贼精,天真的时候贼天真。

看到它肿得比平时小得多的小眼睛,陈阿福挺为自己忽悠小东西过意不去。见它的小翅尖拿出来了,就捧着它亲了一下它的小尖嘴。柔声说道,“宝贝以后不要这样哭了,妈咪看了心疼。”

有生之年第二次被亲嘴,金燕子都快乐疯了。再说,妈咪说的话好让它感动哦。

它美得张开翅膀围着燕沉香飞了一圈,又停在陈阿福的手上,歪着小脑袋唧唧笑道,“妈咪,你好好哦,也好勇敢哦,又懂得欣赏。”

第九十八章 生辰礼物(skyblue08和氏璧+)

终于把小东西哄好,又如愿要了它两小点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燕沉香树叶,沾在手帕上,陈阿福才出了空间。

回小屋后,小声跟王氏讲了十锦雀卖了六百两银子的事,并说用这些银子买田地。

王氏差点把下巴惊掉,“老天,有钱人的钱不是钱吗?一只鸟给那么多银子?”

陈阿福笑道,“听说,咱们大顺朝的地界没有这种鸟儿。皇宫里有两只十锦雀,还是番人进贡的。这是第三只,当然值钱了。再说,有钱人就是喜欢这些花啊鸟儿的,极品花卉还能卖上千两银子呢,这叫风雅。”

王氏点头道,“嗯,也是。不过,那位楚大爷真是个好官,并没有欺蒙咱们。”

这倒是。若是他们不说,自己哪里知道十锦雀这么值钱。从点来看,那位英雄看着冷峻,吓人,人还是不错。

陈阿福才想起来,罗管事说了什么老侯爷,那说明楚令宣是出身侯府了?那样的出生可够高贵的了。只不过,这么富贵的人家,他的娘怎么会出家呢?

她边想着心事,边同王氏一起开始用缎子给楚含嫣裁玩偶。

她们刚裁了两个,就听见陈阿满的敲门声,陈阿福只得把裁燕子玩偶的缎子收起来。

因为楚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的孩子喜欢微笑的燕子,陈阿福便不好做燕子玩偶,而是给楚含嫣做衣裳。罗掌柜给的面料多,自己又收了她家这么多银子,也该改楚小姑娘做套好看的衣裳才是。

陈阿福如今已经学会了裁剪,就自己裁,不懂的问王氏。

陈阿满想让王氏教她裁更好看的衣裳。小姑娘会说样子,但自己裁不好。王氏是绣娘出身,听了样子后,便帮着裁了出来。

陈阿福还大方地扯了一块大红色缎子给陈阿满,做衣裳上的装饰。又建议,若是做这种衣裙,不适合缝盘扣,会显得累赘。

见小姑娘很是遗憾的样子,又给她扯了二尺碧蓝色缎子做半袖对襟褙子,这种衣裳适合用盘扣,跟盘扣的颜色也搭。乐得小姑娘眉开眼笑,直拉着陈阿福叫“好姐姐”。

跟进来的张氏制止道,“快别这样。若是贵人知道你挪用了他们的缎子,生气了咋办。”

陈阿福笑道,“无事,罗掌柜专门说了这些缎子若用不完,就留着给我做衣裳。”

张氏谢了陈阿福后,就请王氏把褙子稍微裁长大些,等明年再穿,说今明两年有那套绯色衣裙的好衣裳已经够了。这样,这几年年年都有好衣裳穿。

第二天,令陈家人没想到的是,伯庆带着一个楚府采买管事又找来了。说昨天罗管事吃着卤串好吃,就拿去孝敬大爷,正好京城的几个主子都在,吃了也都喜欢。让陈家各种菜式多卤十斤,不要穿串,他们要摆盘,这么多货要给楚府供六天。十五日要得更多,每样卤味楚各要二十斤。

陈实都乐疯了,赶紧哈着腰说一定照办。然后,又给庆伯和那位采买管事每人孝敬了一个一两的银锭子。

只要参将府的人近几天能天天来陈三卤串买东西,自己再想办法跟这些管事把关系套上,那些人就不敢来生事了。这两天,陈实已经发现类似地痞的人在店铺附近转悠。

等把楚府的人送走,陈实笑着跟陈阿福说,“阿福的名字取得好,真是个有福的。不仅给你自己家带了福气,还把福气带来了三叔家。哎哟,三叔真舍不得你回去,想把你当玉菩萨一样供在三叔家里。”

几句话说得王氏笑眯了眼。

陈家人比往常更忙碌,王氏和陈阿福也关在屋里忙着做玩偶和衣裳。时间紧迫,陈阿福母女日夜忙碌,才赶在十四日下晌做完了两个大小燕子玩偶,一套小衣裳,算是自己送她的生辰礼物。

明天是小姑娘的生辰,陈阿福想在她生辰前把东西做好,让她抱着有料的大玩偶睡得心情舒畅。心情舒畅了,心绪就能平稳。

陈阿福猜测,那个婆子冒着危险在小姑娘生辰前把大燕子玩偶扔了,或许就是想要小姑娘的病加重,好让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看笑话,或是在京城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这两个大燕子玩偶的棉花里都放了一点燕沉香叶子。燕子的花衣虽然换了,但表情没换,依然笑得那么灿烂。裁好的四个小号和四个中号的玩偶没来得及做,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做。

那套小衣裳是鹅黄色交领小襦裙,袖口作了比较大的改变。不是这个时代兴的窄袖或是广袖,而是喇叭袖。肩膀到肘处比较窄,从肘处开始,袖子慢慢撒开,像两朵盛开的大喇叭花,袖口处还用绯色络子琐了一圈蕾/丝花边。领口用月白色的缎子压边,王氏还绣了折枝牡丹。

小衣裳非常漂亮和别致,不要说张氏等人直夸,连陈阿福都极是喜欢,想着那小姑娘穿着这身衣裳不定得有多漂亮。

大宝看了,更是抿嘴直乐。

昨天陈阿福就让张氏去集市买食材的时候,带五斤红枣和两斤糯米面、几两芝麻回来。陈三干杂铺里有冰糖和桂花糖。

上午,她先把红枣泡上,才进屋做自己的事情。

吃了晌饭后,陈阿福就开始在厨房做桂花糯米枣。之前她进空间里拿了一小点燕沉香木渣出来,在煮枣子的时候就放了进去。枣子出锅前,把压碎了的桂花糖和着芝麻一起撒进去。

糯米枣做好后,足足装了一大木盆。陈阿福装了两大碗出来,其余的都带去。

如今,楚大爷是自己的懂事长,楚小姑娘既是自己的学生也是懂事,要把他们的胃服侍好才行。

陈阿福把枣子做好了,王氏最后的一点活计也收了工。

陈阿祝福把玩偶和衣裳用布包起来拎着,又让陈阿玉端着装满了糯米枣的大盆,出了陈家。陈三干杂铺外已经来了一辆骡车,他们坐上去直奔楚府。

大宝还想撵路,陈阿福没带他。楚府客人正是多的时候,肯定不会让他们去见楚含嫣。

第九十九章 意想不到

陈阿玉听说阿福姐要带自己去参将府送东西,专门穿上了他的压箱衣裳——一件青灰色圆领绸子长袍,虽然长袍半旧,又有些短了,但小后生穿上后,真的非常俊俏。

连陈阿福都多看了他两眼,玩笑道,“阿玉一拾掇出来,真是少有的俊俏。”

说得陈阿玉红着脸呵呵傻笑。

他们没去楚府的大门,而是到角门处下车。陈阿福跟门房说找罗管事,又塞给门房一个小银角子。

罗管事在楚府很有脸面,加上又收了银角子,门房非常痛快去府里把罗管事找了出来。

罗管事看到送来这么多枣子极高兴,赶紧让跟他一同出来的小厮把枣子直接拿去悦陶轩,不要拿去别处,这次连大爷都不给。

府里厨娘做了许多糯米枣招待客人,客人们都十分喜欢这道小食。只有老侯爷嗜甜嘴又刁,在悦陶轩里吃了几颗糯米枣后,就发现那里的糯米枣比其它的糯米枣更好吃。他无事就去悦陶院,跟姐儿抢着吃。即使控制了数量,悦陶轩里的那两小盆枣子也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这次的糯米枣,只供应那一老一小。

陈阿福又把那个大包裹递给罗管事,说道,“我做好了两个大玩偶,嫣姐儿可以换着抱。”又抿嘴笑道,“我还给她做了一套小衣裳,手艺粗糙,别嫌弃。”

罗管事哈哈笑道,“陈家娘子做的衣裳,肯定好看啰。我跟我大儿媳妇说,让姐儿明天就穿这套衣裳。”他接过陈阿福手里的大包裹,又笑道,“现在府里的客人多,不仅京城来了许多客人,省城也来了不少人,就不请你们进去了……我替大爷和姐儿谢谢你们了。”

又夸了陈阿玉俊俏,还说陈三卤味很得客人们的喜欢,明天的卤味一大部分不穿串,再拿一小部分穿串,有些爷们想感受一下吃卤串的滋味。

陈阿玉忙躬身应是,又请罗管事无事的时候去家里吃卤串,还说卤串的确是串起来吃才够味。

罗管事笑着说一定,又对陈阿福说,“你这个弟弟是个机灵小子。”

他们回去的时候,罗管事又回送了五斤精白糖、十斤鸭梨、四包京城糖果。

回了陈实家,陈阿福把糖果留下准备带回家送礼,其它的都送给了陈实。陈实把鸭梨拿出来大家一起吃,而那五斤精白糖就拿去前面铺子卖。

这鸭梨跟当初长根媳妇送的鸭梨一样,水多是多,就是太粗,口感不好。陈阿福想到前世吃的砀山梨、丰水梨、香梨,各有特色,要好吃得多。

她问陈实有没有肉质细一些甜一些的梨。

陈实说,鸭梨是最好吃的梨,若这样的梨都嫌粗,那只有苹果才算细了。

晚上,陈阿福在纸上画了花篮盘扣、琵琶盘扣、鸳鸯盘扣、蝴蝶盘扣、凤凰盘扣、寿字盘扣,共计六种。

她这次想多做几种类型的盘扣出来。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会根据菊花盘扣设计出梅花盘扣,时间久了也就会设计出别的。等他们设计出来,还不如自己先设计出来。

品种掌握在罗掌柜手里,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什么时候该推出新品。

陈阿福跟王氏讲了这些盘扣怎么搭配,怎么做。做精致的盘扣更需要手艺和耐心,手也要非常巧才行,她的手艺还不行,必须由王氏主做,她打下手。

看了这些盘扣,王氏惊得直喊天。她觉得把盘扣盘成花已经够美的了,竟然还能盘成动物、盘成琴、盘成字,还能这么好看。

母女两个就窝在屋里一心一意做盘扣。

只是她们手头的缎子和绣线颜色有些单调,十六日这天,陈阿福又去了趟霓裳绣坊。

小二已经认识她了,直接把她领去了铺子的后院。

当她进了厅屋,不止罗掌柜在,连罗管事都在,兄妹两人似乎刚哭过,眼睛都是红的。但表情又是高兴的,眼角眉桃都是笑意。

陈阿福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那兄妹二人见她来了,都起身笑着让座,罗掌柜还亲自给她倒茶,让陈阿福有些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

罗管事笑道,“陈家娘子,你今天就是不来,我也会专程去谢谢你。”

“专程谢我?”陈阿福很是讶异。

一说到这个话,罗管事的的眼里似有水光,罗管事也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罗管事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道,“我家姐儿前天一拿到燕子玩偶,喜欢得什么似的,抱着就不撒手,直说‘鸟鸟笑了’。夜里竟是一夜好眠,睡了个饱觉。昨天一早,我家大儿媳妇就给她穿上你做的那套小衣裳,哎哟,漂亮的像个小仙女儿,别说多惹人疼爱了。听我儿媳妇说,连姐儿照着镜子都说,花衣,漂漂……”

巴拉巴拉,一通说。虽然后面的话罗管事没说得那么明白,但陈阿福聪明啊,她经过脑补,弄懂了大意。

由于小姑娘有病,去楚府的那么多客人,除了小姑娘的亲祖父楚老侯爷,还有小姑娘的大舅奶奶,也就是楚令宣的舅娘罗大夫人,及罗大夫人的四儿媳妇罗四奶奶,他们三个人去悦陶轩见过小姑娘,谁都没让见。借口是小姑娘这些天不大好,身体欠佳。

昨天虽然是小姑娘的生辰,楚家爷孙也不准备让小姑娘出面见客。男客在外院松厅、女客在后院花厅,吃完生辰宴就行了。

但吃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楚府没想到和不喜欢的人。那个人还一定要见见小寿星,说宫里的贵人非常关心她,想知道她长多高长多胖了。

楚老侯爷和楚令宣气得要命也无法,毕竟人家是打着宫里贵人名义关心小姑娘,要求看上一眼。只得让魏氏把小姑娘抱去花厅走一圈。

当楚小姑娘被抱出来的时候,让包括楚令宣在内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她穿着漂亮又奇异的新衣裳,怀里抱着那个穿着花衣的大燕子玩偶,漂亮得像个小仙女。虽然“文静”得有些过分,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害怕,但并没哭闹。甚至眼神也没有只看一个方向,她看看周围,又会低头看看玩偶,唇角偶尔还能弹出一丝浅笑。

她被魏氏抱着在女客面前晃了一圈,就又被抱回去了。

第一百章 截胡

罗大夫人,也就是楚小姑娘的大舅奶奶,在小姑娘走后,笑着对宾客说,“嫣姐儿被待得娇贵,很少出来见人,所以有些胆小怕事。还请各位多担待。”

有人笑道,孩子还小,再大些就好了。

又有人夸道,这孩子真漂亮,长得像朵花,穿得像朵花儿……

还有人说,哎哟,这孩子漂亮得就像观音座前的小玉女……

总而言之就是,楚小姑娘昨天表现得意外好,让那些想看痴女的人大失所望。也让很多人狐疑,不是说楚大姑娘痴傻的厉害吗?不像!那小姑娘顶多就是反应有些慢,或许没有女性长辈教导,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害怕也是有的,但长得着实漂亮……

至于哪个讨嫌的人,宫里的哪个贵人,罗管事没明说。

罗掌柜用帕子抹着眼睛说,“若主子知道姐儿在众人面前这么乖巧,不定得多高兴。”

罗管事笑道,“老侯爷,大爷,罗大夫人,都喜欢得什么似的。昨天下晌,大爷已经派人去红林山送信,也让主子高兴高兴。”又对陈阿福说,“大爷让我替他谢谢你,你做的衣裳和玩偶都极好看,让姐儿喜欢到了心里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笑道,“这是我家大爷的谢礼,我专门用红封封了,让你也粘粘我家姐儿的喜气。”

陈阿福道了谢接过红包,红包轻飘飘的,应该是银票。

没想到,她的一个善举,当然还有金燕子的善意,不仅帮了小姑娘,还让楚家人这么高兴。似乎,又让自己发了一笔小财。更没想到,楚小姑娘的家世原来这么显贵。

好事接二连三被自己碰上,穿越女的福气果真不是盖的。

几人又说笑一阵,陈阿福才说了来霓裳绣坊的目的。

罗掌柜听说她做盘扣要用,不仅给了她需要的缎子、绣线和络子,竟然还给了二尺长的金钱。

罗掌柜还说,罗四奶奶已经同意跟霓裳绣坊合作,也允许陈阿福再设计盘扣。所以让她赶紧把盘扣样品做好,到时候她要看。

罗管事和陈阿福一起出了绣坊,他还专门让马车把陈阿福送回家。并告诉她,自己这两天比较忙,等忙过了,就陪她去牙行买田。

陈阿福回屋后把红包打开,里面竟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她抿着嘴直乐,又可以多买二十亩田地了。

王氏和阿禄、大宝都在,听说又能多买些田地,也是一阵开怀。大宝的笑更加灿烂些,因为他听说漂亮妹妹昨天表现得非常好,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

陈阿福又和王氏关在小屋里做扣子。金钱全部用在凤凰盘扣上,大红色的凤凰,还闪着金光,既好看又贵气。

六对盘扣在九月十八日上午全部完工。下晌,陈阿福便和王氏一起拿着盘扣又去了霓裳绣坊。

罗掌柜把她们请进了后院厅屋,看到那几对盘扣,眼睛都瞪圆了。拿着凤凰盘扣直说,“哦,天呐,盘扣还能这么做!我原以为那菊花盘扣已经美到天上去了,竟然还有更美的。”

罗掌柜挨个盘扣拿着看了看,又用帕子捂着嘴巴乐了一阵。才笑道,“陈家娘子真是心灵手巧,怪道连我家大爷都要请你给我家姐儿当针线师傅。哎哟,名至实归。”又笑道,“这些盘扣都好看,但也有复杂些的也有简单些的。这样,设计价格也不会一样。”

陈阿福笑道,“的确如此。价格方面,我信得过罗掌柜。”

罗掌柜又笑道,“凤凰盘扣和鸳鸯盘扣复杂些,也好看,各给三十两银子。花篮盘扣、琵琶盘扣、燕子盘扣、寿字盘扣要简单些,各给二十两银子。陈家娘子看呢?”

陈阿福点头笑道,“就依罗掌柜。”

罗掌柜又说,“盘扣不好做,这几对盘扣做的如此精致,特别是这对凤凰大盘扣,我们绣坊最顶级的绣娘,也不会超过这个水平。这几对盘扣的工钱,我就给三两银子。”

说着起身从橱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张四十两的银票,三个一两的小银锭子,交给了陈阿福。

陈阿福把银票和银子揣起来。想着自己挣了这么多银子,就再附赠一些主意吧。便又指着嘴对嘴扣在一起的鸳鸯扣说,“这种盘扣既好看又吉利,适合缝在新娘的嫁衣上。那对寿字盘扣,肯定适合缝在寿星的寿服上。这些盘扣,不一定一件衣裳上用一个花样,一样大小的,岔开用更多变。比如说,第一颗扣可以用花篮、凤凰、菊花这些复杂些的大盘扣,其余的可用琵琶、燕子、一字这些小盘扣。盘扣也不一定都用在衣裳上,也可用在荷包上,鞋子上……”

听得罗掌柜频频点头,抿着嘴直乐。

之后,罗掌柜又拿了六匹不同颜色的软缎出来,笑道,“盘扣这么多样式已经足够了。听我大哥说你给姐儿做的衣裳极好看别致。这些缎子你拿回乡下去,专门做好看的衣裳。小女孩的也成,大姑娘的也成,必须要好看,别致。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看了去。做好后,让我大哥或是侄子送来府城。”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二跑进来说,“罗掌柜,表四奶奶来了。”

罗掌柜一听,赶紧起身,除了蝴蝶盘扣和花篮扣盘拿在手里,把其它扣盘都锁进了橱柜的抽屉里。

陈阿福道,“罗掌柜,你忙,我们就先走了。”

罗掌柜点头,率先走了出去,陈阿福和王氏一人抱着三匹缎子走在后面。刚走到院子里,正好跟迎面而来的罗四奶奶碰上。

罗四奶奶穿着玫瑰紫撒花锦缎对襟褙子,对襟处用浅紫色素缎压边,没有绣花,缝了十几对菊花盘扣,却比绣花别致的多。头上戴着一个嵌玉衔珠赤金斜凤钗,丹凤眼,薄嘴唇,十足的王熙凤气场。

她竟然还认出了陈阿福,指着陈阿福似笑非笑道,“你可是我发现的能干人儿,却被罗掌柜那块老黄姜截了胡。哎哟,气死我了,亏大了。”又似真似假地嗔怪着罗掌柜,“老黄姜子,截胡截到了姑奶***能让姑奶奶吃亏的,你还是第一个。”

第一百零一章 他当了知府大人(为四百月票+)

罗四奶奶来了定州府后,听罗掌柜说那位做菊花盘扣的小娘子还会做更多的盘扣和饰品,肠子都悔青了。后来看到嫣姐儿身上穿的漂亮别致的小衣裳,听说也是那位小娘子做的,更是后悔得直捶胸口。

早知道,自己该跟那小娘子合作的。现在她就是想撬也撬不过来了,人家不仅跟霓裳绣坊签了协议,还当了嫣姐儿的针线师傅。

罗掌柜忙给罗四奶奶曲了曲膝,笑道,“表四奶奶客气了,难得老虎打个盹,正好便宜了我们。表四奶奶快别生气了,老奴给你陪个不是。”

说得罗四奶奶用帕子捂着嘴笑。

陈阿福笑着给罗四奶奶福了福,便和王氏告辞走了。他们两家绣坊该怎样合作,怎样分成,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回家后,陈阿福拿了一张四十两的银票给王氏,王氏摇摇头没接,而是把那三个一两的小银锭子拿了过去。

她说道,“那几对盘扣都是你设计出来的,那些银子理应你全拿。而盘扣绝大部分是娘做出来的,娘就拿这个手工钱。”又道,“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样才能处长久。阿福自立门户了,以后要孝敬爹娘,爹娘也就受着,但不能每挣一笔钱就拿那么多钱出来给我们。人的贪念是纵出来的,你……”她忍住了冲口而出的话,又说,“有些习惯养成了不好。阿福要记住这个话,对你和大宝,对爹娘,对阿禄,都好。”

陈阿福想想王氏的话,也的确如此。给习惯了,要习惯了,都不好。的确没有必要每挣一笔钱就给他们一次,这样或许对阿禄的成长最不利。以后以孝敬的名义给,既尽了自己的孝心,又给大宝和阿禄做出了榜样。

陈阿福点点头说,“娘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不会每次挣了钱都给你们,而是定期给孝敬。”又说服王氏道,“但是,十锦雀的银子是属于我们两家的,就平分,我们三十百两,你们三百两吧。我想用你们的那三百两买五、六十亩田地,就上在爹的头上。以后,哪怕没有我的孝敬,娘也不用那么辛苦,弟弟也能放心读书。娘就当为了阿禄,也应该置办这些地。娘也不要怕大伯和大伯娘知道,这十锦雀的银子是在府城楚大爷给的,我们就是想提前告诉他们都不成。回去就说这是我孝敬爹娘的,他们想管也管不着。这些银子,买了地,都用完了,那胡氏惦记也没有了。”

拥有五、六十亩田地可就相当于小地主了,自家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况且,的确是在府城楚大爷给的,也不是自家藏私。王氏红着眼圈点点头,说道,“好,那十锦雀就算有我们的一半吧。爹娘,还有阿禄,都承你的情了。”

阿禄也说道,“姐姐,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考了秀才举人给姐姐和大宝撑腰,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陈阿福笑道,“好,姐姐就等着那一天。”

几人便又商量着,手头该忙的都忙完了,钱也挣了这么多,该去牙行买田地了。他们离开家已经十一天,最迟再呆四天就要回家了,明天一定要去牙行看看。至于罗管事说帮忙,或许他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也就不等他了。

只要不怕大房知道,也不一定非得在中宁县买地,地好在三青县也行。大笔银子是卖鸟儿的银子,而不是见不得光的卖珠宝的银子,又是在府城得到的。正大光明的银子别人嫉妒也没折,陈业也找不到借口说陈名他们藏私。何况,现在自己是棠园小主子的针线师傅,这个名头在响锣村还是响当当的,连胡老五都不敢惹。

吃晚饭之前,陈阿福便跟闲下来的陈实说了自家偶然得了一只漂亮的鸟儿,便送了楚小姑娘。没想到那鸟儿却是珍贵品种十锦雀,楚大人给了几百两银子。卖盘扣设计又挣了些钱,所以他们想去牙行买些田地……

陈实听了,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着陈阿福的好福气。偶然得到一只鸟儿,还能赚几百两银子。他让她们再等一天,明天是楚府最后一天大量要货,他后天便能抽出时间陪她们去牙行看看。牙行里的人大多不地道,看到只有两个妇人去买地,怕他们以次充好或是抬价哄骗她们。

陈阿福和王氏点头同意。

晚饭后,陈阿满回屋把才做好的新衣裳穿出来给大家伙看,浅绯色交领上襦和襦裙,大红色缎子腰带和压边。连陈阿福送的两朵娟花,她都插在了头上。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好看,一打扮起来,就更好看了。

陈实和张氏眼睛都笑眯了,当然也收获了所有人的夸赞,尤其是陈大宝,瞪大眼睛说道,“阿满小姨好漂亮哦,都跟我娘一样好看了。”

王氏也笑道,“哎哟哟,这么俊的姑娘,定能找个才貌俱佳的小后生。”

张氏打着哈哈笑道,“承二嫂吉言。才貌俱佳不敢想,只要后生聪明,让我家阿满吃穿不愁就成。”

陈实笑道,“我这么俊的闺女,怎么着也要找个俊俏些的后生才行。”

把众人逗得大乐,羞得陈阿满直跺脚,拉着陈实的衣襟不依。

这天晚上开始,陈阿福和王氏又关着门开始做那几个裁好的燕子玩偶。

第二天晌午,陈实去酒楼收了家禽内脏回来了。他的神色慌张,急匆匆给了驴车把式几文钱,把两个大桶拎回后院厨房。见张氏不在,又去了厅屋。

张氏正在桌前喝水。陈实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又望望窗外,压低声音跟她说道,“阿玉娘,不得了了,陈世英来咱们定州府当知府大人了。”

张氏连头都没抬,说道,“谁当知府大人关咱们小老百姓什么事,咱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陈实道,“哎哟,那个陈世英就是二嫂原来的那个……”

张氏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惊道,“天呐,真的?”

陈实小声道,“是真的,我骗你做甚。先我看到外面贴的告示,还想着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可在酒楼里听人议论,说这位陈大人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我想着,肯定就是他了……

第一百零二章 能够瞒多久

陈名撇撇嘴,继续说道,“他们还说陈大人温润儒雅,俊俏无双,还颇有些手段,为人也正直。才会为圣上赏识,年纪轻轻就被派来当定州府的知府大人。哎哟,正四品的大官呢。”

张氏冷哼道,“一考上举人就把原来的媳妇赶出去,还能叫正直?有手段倒是真的。”

陈实道,“我之前听一个同窗说过,二嫂不是陈世英——哦,陈大人,不是陈大人赶出去的。他刚考上举人还没回乡,他娘就把二嫂赶回娘家了。”声音又放低了一些,说道,“听说,陈大人回乡后还去二嫂的娘家找过二嫂,只不过二嫂已经嫁给二哥了。”

张氏又去看看窗外,回过身低声说道,“当家的,我一直觉得二嫂人很好,知书达理,又重情重义,从她对二伯,就能看出来。可她在陈举人家呆了十年,一手把陈举人带大,再咋地都有些感情吧,怎么会被撵回娘家十天就嫁了二伯?再是继母逼迫,也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就心甘情愿嫁第二个男人呀?何况二伯还是那种情况。”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瞪大眼睛说道,“呀,当家的,二嫂嫁给二伯七个多月就生了阿福……阿福又长得极俊俏,一点都不像你们陈家人……”

陈实早就听陈老太和陈业说过阿福不是陈名的亲生女儿,还说王氏有身孕更好。那时陈名都快死了,肯定不能同房,若陈名活不下来也有个后人。王氏的确是个有福之人,也能干,不仅把陈名的病冲好了,一直做绣活养着那个家,几年后两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陈实从心里是感激王氏的,也敬她是个坚韧的奇女子,对陈阿福也一直当亲侄女看待。哪怕原来的阿福是个傻的,他也没有嫌弃过。

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闺女这事,是陈家的大秘密,只有陈老太和三个儿子,再加上当事人王氏知道。陈实肯定不会说出来,哪怕是自己的妻子。

听到张氏的话,又见她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陈实便沉下脸嗔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阿福当然是二哥的亲闺女,二嫂怀孕时不注意跌倒了,才早产生下了阿福。”又皮厚地说,“阿福俊俏怎么就不像陈家人了?当初你爹还不是看我长得俊俏,才把你许给了我。”

张氏一看男人生气了,便住了嘴,但心里的认知更甚了。

陈实眼前晃过陈世英那张俊俏无双的面容,慢慢地又跟陈阿福的面容重叠,这两人长得太像了。如今陈世英回了定州府,若同时见过他和陈阿福,又知道王氏身世的人,肯定会猜出他们的关系。

不知道这个秘密能够瞒多久。

多年前,陈实和陈名也在镇上求学,在三青县城参加斗诗会的时候见过一次陈世英。那时候的陈世英,跟现在的陈阿福几乎一个样。长相俊俏,又极有才学,是他们所有学子最羡慕的人,听说也是许多闺阁女儿极其爱慕的人……

陈实对张氏说道,“以后不要再叫他陈举人,祸从口出。不管喜欢不喜欢他这个人,现在他都是咱们这里的青天大老爷,执掌着咱们的生杀大权,千万别对他不敬。被人听了去,会招祸的。”

张氏也一心惊,忙道,“好,以后叫他陈大人。”

陈名叹了口气,又说,“陈大人来这里当知府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二嫂这些年过得极不容易,现在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些了,别再惹她伤心。”

张氏说,“当家的就是不嘱咐,我也不会在她面前混说。”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阿福正在空间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陈阿福想去空间里呆一呆。但耳房里阿禄在,厨房里张氏和王氏几人在,院子里大宝领着七七和灰灰在,连恭房里都有人。她便趁人不注意去了没人的厅屋,一闪身进了空间。

她倚着燕沉香看金燕子卖力地筑着金房子。看着金燕子的嘴下闪着一道道小火花,又时而吃点叶子,滴一些绿色汁液出来。有些汁液沾在一起成了一小片燕窝,有些是把黄金沾到了一起,场面很是好看。

她一看就看久了,待再想出去,张氏却进了屋,她就只得继续待在里面,没想到听到了这个八卦。

她回想那个陈老太婆的样子,有五十岁左右,三角眼,嘴唇很薄,法令纹很深,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刻薄相。陈举人长得一点不像他老娘,大概像他爹吧。似乎,那个老太婆就是棒打鸳鸯的刽子手。

那个老妖婆也太坏了,为了给男人冲喜把王氏买回家当童养媳,为了让儿子攀上高亲又把身怀有孕的王氏扫地出门。

只不知,那陈举人是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让他的母亲出面……

哎,不管如何,那个男人跟王氏、跟自家都没关系了。以后回了乡下,就更不关己事。

想到这里,陈阿福想着不管陈实陪不陪,明天都必须去一趟牙行,早点买了田地早回乡。

等到张氏和陈实走出了厅屋,她才出空间回了耳房。

中午的菜十分丰盛,不仅有自家卤的肉和素菜,还烧了个萝卜大骨汤。如今家里有钱了,陈实家的饭菜也提高了一个档次,每天都有肉。但基本上都是晚上的菜弄得多,因为小儿子回来了,人齐。而像今天晌午弄了五、六个菜,甚至把要卖的卤鸡心都拿出半盘来,还是第一次。

吃饭的时候,陈实不住地让王氏多吃,说感谢二嫂养了个好闺女,让自家找到了更赚钱的营生,也结识了参将府的管事。又使眼色让张氏给王氏多夹肉。

陈阿福觉得,陈实定是敬重王氏的坚韧和同情她的遭遇,才会如此吧。陈实和陈名一样,都是不错的好男人。以后,她不仅要把陈名当亲爹,陈实也是自己的亲叔叔了。

看到略显老态的王氏,陈阿福心里酸酸的,也不住地往她碗里夹着好菜。

第一百零三章 买田

王氏不好意思地嗔着陈阿福,“傻孩子,哪有你这样给娘夹菜的,该给你三叔和三婶夹菜才对啊。”

陈阿福听了,又笑着往陈实和张氏碗里夹着菜。笑道,“这些天我们几人麻烦三叔三婶了。”

陈实笑道,“三叔巴不得你们天天在家里麻烦我们。哎,只是不放心二哥一个人在乡下,否则还要留你们多呆些日子。”

饭后,罗管事竟然来了,他说这些天一直在忙,昨天下晌才把大多数客人送走了,今天抽出空来,便想陪着陈阿福去牙行看地。

大宝还想撵路,陈阿福没带,说她们是去牙行,那里的人牙子多。陈大宝从小最怕的就是被人牙子卖了,便不敢撵路了。

还说,“娘长得这么俊俏,也注意些,别被人牙子拐卖了。”又嘱咐王氏道,“姥姥一定要一直牵着我娘的手。”

王氏捏捏他的小脸笑道,“是,姥姥知道了。”出门后对陈阿福说道,“大宝是个好孩子,你没白疼他。”

陈阿福笑着点头。

几人出了陈三干杂铺,陈阿福母女坐进车厢,罗管事坐在了庆伯旁边。

送他们出来的陈实和陈阿玉还在跟罗管事和庆伯说,晚上一定要来他家吃酒。陈阿福也在车里邀请着,罗管事和庆伯便笑着同意了。

路上,罗管事又说了五天后,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他会带着楚含嫣一起回棠园,问陈阿福跟不跟他们一起回去,还说坐马车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

陈阿福听了,也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去。坐马车快不说,路上还安全,只不过比说好的时间要晚回去四天,怕陈名担心。

罗管事说道,他大儿子罗源正好今天来府里办事,明天才回去。若陈阿福他们决定二十五日回去,就让他儿子回去告诉陈名一声。

陈阿福和王氏便同意了。

马车跑了三刻钟,来到一个牙行。李牙人果然跟罗管事甚熟,见罗管事来了,又是请坐,又是上茶。

他听了陈阿福买地的条件,在中宁县和三青县,要上等田地,最好连成片,一百多亩都可。

李牙人笑道,中宁县的广河镇还真有一块地合适,是水田,价钱也合适,六两银子一亩。只是田有些多,有二百亩。不过,若是一次性买完,还不要地里已播种了的油菜种子钱。

陈阿福心里计算着,二百亩就要一千二百六十两银子。

十锦雀六百两,卖宝石四百两,红包一百两银子,卖盘扣设计一百四十两,卖玩偶十两,这些加在一起是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自己再添十两,就能买下来了。

而且,广河镇比邻三青县,距响锣村只十几里的路程。

若是这些地的确是好田,陈阿福还真愿意。

王氏一听这么多钱,便把陈阿福拉到一旁说道,“阿福,太多了,咱买不起。”

陈阿福轻声跟她算了一下帐,说道,“银子够了。”

又过来对李牙人说,“若是那些田好,我们就买下来。

李牙人笑道,“我跟罗大哥相交十几年,不会骗你们的,那水田真的不错。不过,这么大一笔买卖,还是要过了目才好。今天已经晚了,去广河镇即使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这来去就要大半天的功夫。还要去中宁县城上契,这又要半天的时间。所以,只得等明天去了。”

陈阿福也是这么想的,便点头同意。

罗管事想想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明天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就让我家二小子和庆伯陪着你们去吧。”

他不放心陈阿福母女两个妇人去,也就只有让自己在楚府里当小管事的二儿子罗方和庆伯走一趟了。

现在,罗管事非常感激陈阿福,他是真心诚意想帮她。

听了罗管事的话,陈阿福忙表示感谢。

自己的模样太出挑,王氏又斯文不太通世故,李牙人到底不熟悉,若是有罗管事的儿子和庆伯陪着,好得多。

谈完事,几人告辞。

这次走的是陈家后院,正房旁边有一扇门,把马车从门里赶进院子。陈家已经把酒菜摆上桌了,除了自家的卤味,还专门去酒楼买了烧鹅和花枝牛肉羹汤,又沽了几斤小元春酒。

罗管事和庆伯被请去厅屋入席,由陈实和陈阿玉陪着,喝酒吃饭。

王氏和陈阿福就去厨房里帮着忙碌。

送走了客人,陈实听说这母女俩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放心,也一定要跟着去。还说若买了地,他陪着牙人当天去中宁县城把契办了,这样一天就能把事情都办完。

这样,就更好了。陈阿福和王氏又忙表示感谢。

陈实摆手笑道,“谢什么。三叔要了阿福的方子挣了钱,还没有感谢呢。等以后阿福成亲的时候,三叔一定送份大礼。”

陈阿福可不会像阿满小姑娘那么害羞,笑道,“好,侄女儿就等着。”

说得众人笑起来。

王氏佯装生气地打了陈阿福两下,嗔道,“这丫头,哪能这么不知羞。”

第二天一早,王氏和陈阿福早早穿戴妥当。她们都穿的是半新旧布衣,戴着木钗,同陈实一起坐在铺子里等着。大概辰时初,庆伯就驾着马车来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他就是罗管事的二儿子罗方。

他笑着说如今府里除了老侯爷还没走,其他的客人都走了。大爷说今天请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去府里玩儿,姐儿想他了。

还有另一个原因罗方没说,楚老侯爷特别喜欢鸟儿,听说嫣姐儿的好朋友有两只极其聪明的鹦鹉,就想看看。只因府里人多事忙,老爷子耐着性子等到今天,一大早就迫不急待地要看了。

并说巳时后,府里会来马车接大宝。

大宝现在还没起床。张氏听了赶紧答应,说大宝醒来后就跟他说。

几人寒喧几句上车,陈实和王氏母女坐进车厢里,罗方和庆伯一起坐在车外。

马车直奔西门外,李牙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汇合后继续西行,这段路也是陈阿福他们来时走过的路。

第一百零四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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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比较远,陈阿福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看着向后闪过的良田和荒野,有种前世坐汽车的感觉。但多数时候是在听车外的罗方和庆伯天南地北地聊着天,有时候陈实也会插几句。

他们说着为了给楚含嫣过生辰,京城来了多少亲戚朋友,省城来了多少人,生辰当天定州全城的贵人富豪基本上都到贺了,怎么热闹……

陈阿福搞懂了,楚小姑娘不仅本家显贵,太祖父是老侯爷,祖父是侯爷。连舅姥爷都是冀北省的巡府,这是封疆大吏呢……那么,那位了尘住持出家前就应该是楚侯爷的妻子,罗巡府的妹子了。这,这,这么显赫的出身,为什么要出家呢?

实在想不通。

而且,他们也没说现任侯爷,也就是小姑娘的亲爷爷来祝贺。听罗管事所言,有人对小姑娘心怀恶意,甚至还请动了宫里的某位贵人……难道,是楚侯爷移情别恋,现在的老婆势大,还不放过小姑娘,所以才逼迫着楚令宣让女儿躲到府城?

还有,竟然也没有提小姑娘的外家和母亲,或许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吧……

陈阿福正想心事的时候,却听到他们的话题突然转了向,说起了新上任的知府陈大人。

陈阿福一阵紧张,连陈实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只听庆伯问道,“罗管事,你迎客的时候,见到那位新上任的知府陈大人了吗?听说,他长得极其俊俏。”又不服气地说,“再俊俏,还能有咱们大爷俊俏?或者,能有咱们侯爷年青的时候俊俏?”

罗方得意地笑道,“我还真见着那位陈大人了,他的确长得的确极其俊俏。不过,他的俊俏和咱们大爷、侯爷的俊俏不一样。咱们家大爷、侯爷是俊俏中透着威风、硬朗,陈大人的俊俏是特别好看那种,比女人还好看。”顿了顿,又说,“呃……奇怪了,我咋觉得陈大人像哪个熟人呢?”

陈实紧张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又看了王氏一眼,赶紧说道,“罗管事,庆大哥,不知咱们原来的那位知府大人去哪里当官了?”又笃定地说,“他是青天老爷,肯定升官了。”

罗方道,“他呀,去京城当官了……”

他们又把话题拉到了别处。

还好他们没直接说那位“陈大人”的名字,王氏也不关心与她无关的事,一直低头打着络子。

陈阿福觉得,陈世英当定州知府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王氏太久。毕竟陈世英的老家在三青县丰临镇的赵家村,赵家村离响锣村不过七、八里地。那里的人肯定会为出了一位年青的知府大人欢欣鼓舞,说不定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到响锣村了。

大概巳时,便到了广河镇老槐村。找到卖地的林地主,一同去看地。那一大片田连在一起,不远处还有个堰湖,也方便浇灌。

陈实虽然是商人,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地的大概好坏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去田里抓了一把土看了看,点点头,低声跟陈阿福和王氏说这田不错。

陈阿福点头表示愿意买。林地主又把几家佃农找过来,希望陈阿福他们继续用这几家佃户。

陈阿福表示同意。因买地契约还没办下来,她明天也不想再跑这么远的路,便商议租佃协议在四天后她回响锣村途经此地时再签。

一共二百田,东边的一百亩上在陈阿福名下,靠西的一百亩田上在陈名名下。给陈名这么多田是陈阿福想好了的,这是自己第一次置产,必须要给陈名多些,报答他对小阿福的呵护。

王氏原本以为给陈名上五十亩田,现在看竟然上了一百亩,刚要推迟,被陈阿福摇头制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确不好推迟。

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那么大一片肥沃田地,王氏的眼圈都红了,自家终于当地主了。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这,这,这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签了买地协议,牙人和中人签字划牙,陈阿福把一千二百六十两银子给了林地主。

她又掏了两个银角子出来,请陈实在村口买了两条肉、五斤酒,送给这里的里正。中饭也是她请客,掏了两个银角子给一个利索些的佃户,让他家整治了几个好菜,买了几斤酒。陈实和罗方陪着男人们喝酒吃饭,陈阿福母女两人在另一间屋里吃。

因为还要赶路,这顿酒喝得比较急,大概半个时辰就喝完了。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坐着庆伯的马车,同罗方一起回府城。

陈实要跟着李牙人和林地主一起去中宁县城办契。这里到中宁县城要一个多时辰,中宁县回府城还要近一个时辰,抓紧时间,他们能够赶在关城门前回府城。大顺朝开城门的时间是辰时初,关城门的时间是戌时初。

陈阿福给了陈实二两银子,除了打点,还要请李牙人吃顿晚饭。若是关城门之前进不了城,还要住在城外客栈里。

大概申时,陈阿福和王氏到了陈实家。张氏又热情地把准备好的一盆卤串端上马车,送给那两家吃。

陈大宝在楚府还没回来,陈阿福母女累了,便回屋歇着。

阿禄指着炕几上的两碗水说道,“这是糖水,我给娘和姐姐晾着的。”

陈阿福笑着摸摸他的总角,喝了糖水。

王氏搂着阿禄说道,“阿禄,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好好待姐姐。”

阿禄点头说道,“我一定要考上举人,给姐姐撑腰,不让汪英俊那样的人惦记姐姐。”

说得陈阿福和王氏大乐。

没多久,陈大宝就被楚府马车送回来了,罗管事也来了。

罗管事对陈阿福笑道,“我家老侯爷跟嫣姐儿一样嘴刁,就喜欢吃你做的糯米枣,说比厨娘做的好吃的多。他后天就要回京城了,嘿嘿,我家大爷想请陈家娘子再帮着多做一些,给他老人家带去京城。”他抬了抬自己手里拎的篮子,又指了指身后两个小厮扛着的两大袋东西,说道,“食材我们都带来了。”

看到那么多食材,陈阿福笑道,“好,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赶着做完。”

第一百零五章 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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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罗管事,陈阿福看了看那两大袋红枣,足有四十斤,篮子里还有一小口袋糯米面,一小口袋上等冰糖,一罐糖渍桂花,及一小袋芝麻,一小罐油。

东西倒是齐了,这么多,至少得做十几锅呢。

陈大宝拿出一个玉挂件说,“娘,看看,这是楚太爷爷送给我的。他看嫣儿妹妹喜欢跟我玩,还说谢谢我呢,让我别叫他老侯爷,要叫楚太爷爷,管楚大爷要叫楚大叔。嫣儿妹妹除了她爹爹、了尘师傅,当然还有儿子我和娘亲,她就只喜欢楚太爷爷爷了。”又道,“还有哦,楚太爷爷也特别喜欢七七和灰灰,说是想用六百两银子买它们。见我舍不得,又要出八百两银子。看我还是舍不得,就说出一千两银子。我说它们是我弟弟,出再多银子我都舍不得卖。他听了,也就算了。说以后他会去棠园玩,让我再带着七七和灰灰去玩,最好再把金宝带上。”又大方地说,“这块玉就送给娘亲了。”

特别喜欢,却没有强取豪夺,跟《红楼梦》里贾赦为了几把扇子就害死人命比起来,也算不错的权贵了。

再看看那个玉挂件,是拇指大的羊脂玉小白马,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是上品,至少值个一百亩地。那老头是老侯爷,给了穷孩子这么好一个东西,也是难得的好老头了,似乎阶级等级观念也没有那么严荷。

陈阿福接过来笑道,“送给你,就是你的。娘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再大些,就挂在腰间当佩饰。”

她去厨房先泡了一半红枣,就进了恭房,把门插好后,进了空间。

除了自己家人和楚含嫣,还没有谁能让陈阿福去向金燕子讨要燕沉香。但这个老头不错,陈阿福还是决定去空间讨点料出来。

金燕子正翘着长尾巴在忙碌。

陈阿福道,“金宝儿,还在忙?”

金燕子停下嘴里的活,好孩子一样邀功地说,“妈咪在歌里都唱了,燕儿睡不着,燕儿筑金巢,那人家就只有忙着筑房子了。”

还是自己让它忙碌了。

陈阿福笑道,“勤快的好孩子讨人喜欢,但还是要劳逸结合嘛。”又说了想要一点燕沉香木头渣做糯米枣的事。

金燕子抬头唧唧笑道,“不管给漂亮妹妹,还是啥老侯爷,只要是给后备男主喜欢的家人,人家都给。”又掷地有声地说道,“支持妈咪的幸福,从人家做起。”

陈阿福觉得今天有点时间,便给金燕子做起了工作,“金宝儿,人世间有很多‘门槛’,比如门当户对,再比如阶级,阶层,还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不是你觉得谁像男主,谁就能当妈咪的男主。要不咋有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一说呢。做夫妻,不仅要讲身份,还要讲缘份……能不能,以后别把我跟那个人扯到一起,我和他的差距实在太大。你总这样,我有压力。”

金燕子不赞同地唧唧说道,“妈咪,你们的差距不是在慢慢缩短吗?你都给漂亮妹妹当师傅了,还当上了地主。觅夫的路上,你已经迈出两大步了。你再继续努力,人家也多多帮你,你肯定会成为他的女主,他也肯定能当上你的男主。”又高举起一扇翅膀说道,“福妈,人家相信你,漂亮妹妹的爹爹,总有一天会变成金宝的福爹。”

有病,得治。

陈阿福看了一眼偏执的小东西,跟它讲不通道理,也不想多费口舌。把燕沉香渣沾到手帕上后,就出了空间。

晚饭后,陈阿福就点着小油灯开始做糯米枣,心里还在惦记陈实,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陈阿满在一旁帮她,而王氏要忙着做玩偶。

天都黑了也没见陈实回来,都以为他赶不回来了。

戌时末,听见有人敲门,阿玉跑去开门,大喊道,“爹爹回来了。”

陈阿满说给他整治吃食,陈实摆手道,“不用,爹爹已经吃过饭了。”又在外面大声喊道,“二嫂,阿福,事情办完了。”

陈阿福一家四口便都去了厅屋。

陈实把两张契书给了陈阿福和王氏,又把剩下的两个小银角子给了陈阿福。母女两人喜笑颜开地看了地契,阿禄和大宝又抢过去看。

张氏羡慕得不行,笑道,“二嫂和阿福当地主了,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陈实呵呵笑道,“咱们好好干,以后当财主,也会吃穿不愁。”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这天晚上,王氏几个人都激动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还憧憬着以后不缺吃不缺穿的好日子。特别是阿禄和大宝,乐呵过了,又开始担心家里太小,那么多粮食没地方放。商量着,等粮食收了后,阿禄去新院西屋跟七七、灰灰睡,把他的屋子倒腾出来装粮食……

陈阿福豪气地笑道,“还倒腾屋子干啥呀,咱们盖大房子,多几间粮仓。”

两个小子一阵欢腾。

当地主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除了去街头挑水的陈阿玉,还有煮早饭的张氏,别人都还没起床。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寒意,陈阿福紧了紧衣裳,先去厨房把红枣泡上。

一吃完早饭,陈阿福又开始做糯米枣。她得赶在巳时前做完,把灶台还给陈家人做卤串。

枣子有些多,她就做了一大木盆桂花糯米枣,还做了一小盆大同小异的雪球糯米枣,又装了两大碗出来给家里人吃。

她看到张氏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若三婶喜欢,也可以做出来卖。”

张氏道,“真的能让我们卖?”

陈阿福笑道,“当然了,这方子不保密,人家看看就会了。”

上午,王氏也没帮陈阿福,而是呆在小屋里把另几个燕子玩偶的活计全部做完了。

下晌未时,庆伯就赶着马车来了。他不仅来拿枣子,还说老侯爷请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楚府玩,吃了晚饭再把他送回来。陈阿福又把做好的几个小燕子玩偶用布包起来,让大宝带去给楚小姑娘。

第一百零六章 逛街

回屋后,陈阿福理了理罗掌柜给的那些缎子。除了那六匹整料子要留着带回乡给绣坊做衣裳,还剩下一些零散的料子。

比着料子的大小,陈阿福就决定给阿禄做一身藏蓝色半袖长襟,大宝做一身月白色长衫。想着陈阿贵和高氏人都挺好,又给大丫做件碧蓝色的小夹衣和鹅黄色的小裙子。

浅绯色和雪白色缎子就送给陈阿满了,可以做件白色中衣和浅绯色裙子,正好配碧蓝色的半袖对襟褙子。

王氏让陈阿福把那三尺多的大红缎子做件半袖褙子,陈阿福点头。大红色褙子虽然艳了些,但稍微做短点,再配上月白色中衣和长裙还是好看。月白色缎子家里有,回去再做。

那块墨绿色缎子就给王氏做件夹棉坎肩。

陈阿满拿着那两块缎子,又乐得见牙不见眼。

陈阿福很喜欢这个讨喜、勤快的小堂妹,若她住在响锣村就好了,自己还能多个说得上话的妹妹加闺蜜。阿兰虽然不错,但因为胡氏,还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内向,两人总是不算亲近。

几个人窝在小屋里做针线,一直到张氏喊她们吃晚饭。

晚饭后,陈大宝被庆伯送了回来。

他手里还拎了两包楚府送的糖果,八支笔四条墨。又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说是楚老侯爷送的。每个荷包里都装了六个二钱银锞子。

陈阿福就拿了一包糖果和两支笔、两条墨送给陈实。陈实没要糖果,让她留着回乡送人。乡下人家肯定稀罕城里的吃食,何况这些糖果都是京城和省城的。那两支笔和两条墨收下了,说这两样笔墨都是好东西,留着以后给陈阿堂考秀才的时候用。

晚上,躺在炕上的大宝才跟他们几人说,楚老侯爷像个老孩子,特别喜欢吃甜,尤其喜欢雪球糯米枣,直说该多做些这种甜枣。而且,他除了给嫣儿妹妹吃几颗雪球糯米枣,不许别人吃,连楚大叔尝了两颗都被他骂了一顿,说楚大叔忒大个男人还那么嘴馋……

说得几人大笑不已。陈阿福想着严肃的楚令宣被骂嘴馋的样子,一定极有喜感。

第二天,陈阿福和大宝由陈阿玉陪着去街上玩,还要买回乡的东西。后天要回去了,有那么多亲戚朋友要送。

王氏不喜欢逛街,陈阿福也不愿意让她去。如今定州府刚换了知府大人,到处都贴着告示,老百姓也时常在议论。

走之前,王氏把身上的三两银子塞给了陈阿福,说道,“你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就用这银子买东西。你奶已经有了银簪子,再记着给你大伯和阿贵哥买样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陈实也拿了几钱银子和几百文大钱给陈阿玉,让他有眼力价些,在街上吃饭吃零嘴都由他掏钱,另外再给陈老太和陈业买样好些的礼物。阿福是姑娘,大宝又小,要少走路,多坐车……

陈阿玉道,“儿子知道。”

陈阿满还想跟着去玩,张氏没同意,嗔道,“不懂事,你哥哥都不在家里,你再走了谁干活?”

陈阿满只得含着眼泪去厨房洗枣子,现在家里的杂货铺也开始卖这种小吃食了,非常受欢迎。

导游陈阿玉很是称职,先带他们去参观了定州府的军政官衙大门。他知道,所有乡下来的人,都想看一眼大官住的房子什么样。看不到房子,看眼大门也饱了眼福。

因为定州府特殊的战略位置,这里虽然不是省城,还是设置了总兵,楚令宣就是总兵手下的参将。定州知府也是正四品,不像其他除了省城以外的府城知府,只是从四品或是正五品,甚至偏远地方的小州府还是六品。

远远望到巍峨的总兵官衙,还有门口穿着戎装拿着刀枪的士兵,大宝眼里充满了敬畏之情。问陈阿福道,“娘,楚大叔就在那里公干吗?”

陈阿福不确定地说道,“嗯,有可能,娘也不清楚。”

看完了威风的朱色大门,又转着看了几眼高高的院墙。陈阿玉就招来骡车,几人坐了几条街,便到了知府衙门。

守大门的不是士兵,是衙役,同样是威风凛凛。

陈阿玉与有荣焉地说,“听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咱们三青县的,老家在临丰镇赵家村,跟响锣村只有几里的路程。”

陈阿玉几兄妹生长在府城,整个响锣村都知道的陈举人曾是王氏小女婿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陈阿福冷哼道,“再离得近他也不认识咱。走了。”

临丰镇赵家村里出来的大官?陈大宝聪明的头脑转了几转,觉得哪里不对,小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娘亲拉走了,说去吃好吃食。好吃食一下子把大宝脑袋里的那一点迷惑驱走了,忙不迭地迈着小短腿跟娘走了。

陈阿玉见堂姐对自己的偶像也不感兴趣,只得丧气地跟着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兴冲冲地回家跟爹娘说,爹娘不感兴趣不说,还不许他在家里说这些朝中大事。

他们就坐车直接去了定州府最繁华的西大街。之前来了这里几次,陈阿福有事都没心思转。现在,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这一天是纯玩和购物,陈阿福和大宝便玩得很是轻松。

只要大宝说想吃什么,陈阿玉都会抢着掏钱买,坚决不许陈阿福掏钱,还理直气壮地说,“有男人在,怎么好让女人掏腰包。”

大宝也懂事,想吃的东西都不贵。既照顾了陈阿玉的脸面,又不让他太破费。

陈阿福又买了些点心、糖果、笔墨、头花、丝带,给陈业和陈阿贵各扯了一身驼色绸子做衣裳。同时,也给自家人各扯了一身这种品质差些的绸子做衣裳。缎子太华丽,过年过节穿就行了。

鉴于陈业在陈名心目中的地位,还是给陈业买了一个玉嘴松木烟斗,这一样就花了一两二钱银子。

几人一直玩到日薄西山,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第二天上午,罗方来说,明天上午会来马车接他们去楚府,然后一起回乡下。又说,老侯爷把糯米枣几乎都拿走了,他家大爷请陈阿福再做些给姐儿路上吃。

然后,又拿了十斤枣子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偏让她抱

晚饭后,陈实一家都没去干活,而是陪陈阿福一家在厅屋里闲聊。张氏拿了两个包裹出来,是送大房的一些吃食,以及给陈老太和陈业做好的两套绸子夹衣。

接着,张氏又从卧房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陈阿福。陈阿福不知其意,打开锦盒一看,里面装了一个麻花开口银镯子。

张氏笑道,“这是我的嫁妆,阿福别嫌弃。”

陈阿福忙把盒子盖上还给她说,“三婶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贵重和有意义的东西,应该留给堂弟和堂妹。我不能要。”

张氏道,“我还有。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爹娘知道我当家的没有多少钱,很是陪送了些东西。”

陈阿福还是不想要。她听说过,陈实没钱,靠着张氏卖嫁妆才买下了他们家现在住的小院。

两人推了半天,张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陈阿福才收下。

陈实笑道,“阿福就收下。三叔家靠你出的点子,十几天就赚了原来几个月的银子,还攀上了参将府的管事老爷,连那些无赖混混现在都不敢招惹我家了。以后三叔有钱了,就换大房子,你们来了住得也舒坦。等你成亲的时候,三叔再送你金首饰。”

陈阿福笑着谢过。

王氏又笑道,“婆婆和大伯、我当家的,他们都想小叔了,让你们一家过年回响锣村。”

陈阿福也笑道,“过年的时候,三叔三婶就领着弟弟妹妹回来玩吧。只要自己把持住,不着大伯娘的道就是。再说,我奶也会帮你们。”

她讲的直白,把大家都逗笑了。

陈实也说想老娘和大哥了,到时候一定回去,也不会再着胡氏的道。他想通了,该还的情已经还了,不能因为胡氏他就不去老娘跟前敬孝。

陈实比陈名精明得多,之所以被胡敲了那么多的钱,是因为原来胡氏明面对陈实不错,后来要钱要物过分,陈实既不好跟她撕破脸,又要顾全陈业的面子。而胡氏不喜病秧子陈名,老早就翻了脸,所以陈名知道她的德行,加上穷,相反没怎么着她的道。

二十三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来到厨房,陈实和张氏已经在忙碌了,他们要卤一些东西让陈阿福带走。陈阿玉也拿着两个大桶往外走,他代替陈实去酒楼收购家禽内脏。

陈阿福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把枣子泡上。

张氏笑道,“阿福就是手巧,一样的食材和法子,咱们就是没有阿福做的好吃。”

陈实笑道,“都一样了,哪里还有大师傅小师傅之分。”

陈阿福笑笑,洗濑过后就去了恭房,插上门又进了空间。

空间里没有金燕子的身影,她就冲着树上喊了一声,“金宝儿,你在哪儿?”

枝叶中的一个圆形黄金小窗户里钻出一个小脑袋,睡眼惺忪地问道,“妈咪,你这么早叫人家干嘛呀?”

陈阿福说了想要一点燕沉香渣给楚小姑娘做甜枣。

金燕子听了便钻出黄金屋,嘴里念叨着,“真是劳累的命,连个觉都睡不清静。妈咪要记着人家的情,以后多给人家唱唱歌。”

说完,小尖嘴又打了个大哈欠,还飞到陈阿福的肩膀上蹭蹭嘴。

陈阿福如愿用帕子沾着一小点燕沉香渣出了空间。

陈实夫妻卤了一大锅猪肉、猪排骨、豆制品和藕。还切好,分成三小盆,一盆让他们晌午在路上吃,一盆送给棠园,一盆拿回陈家。

辰时过,庆伯来接人。陈阿福几人带着七七和灰灰同陈实一家人告别,去了楚府。

楚府外院已经停了六辆马车,这些都是要去棠园的。陈阿福把两盆卤味和一大盆糯米枣交给正收拾着的罗管事,又讲了想在老槐村停一下,她要跟那里的佃户签租佃协议的事。

罗管事早听罗方说过这事,说道,反正他们也要在广河镇吃晌饭,那里离老槐村不远,到时候等她们就是。

没过多久,楚令宣就抱着楚含嫣领着几个婆子、丫头从后院走过来,楚含嫣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号的燕子玩偶。

古代男人很少抱孩子,更何况是抱女儿。这位楚大人随时随地都抱着女儿,还真是位女儿奴,有些像前世米国那位爱女如命的贝帅。

七七和灰灰一看到楚含嫣就兴奋,扯着嗓门喊着“嫣儿妹妹、嫣儿妹妹”,陈大宝也大声招呼道,“楚大叔,嫣儿妹妹。”

楚令宣朝大宝和陈阿福微微点了一下头,唇角还勾了勾。

楚含嫣呆呆地看了两眼陈大宝和七七、灰灰,又把眼珠缓慢地转向陈阿福。

陈阿福的心里咯噔一下,默念着,别让我抱,千万别让抱……

结果,楚含嫣偏偏还是向她伸出了手,“啊”了一声,偏让她抱。

楚令宣想到当初的尴尬,低声说,“闺女,让爹爹抱。”

楚含嫣漂亮的大眼睛里立即涌上水雾,嘴也瘪上了,呆呆地看着陈阿福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姨姨……”

楚令宣不知道女儿为何一见到这个女子就说“鸟鸟飞了”,但女儿能说这么多话,让他高兴异常。特别是会主动招呼她,跟她如此亲近,还知道叫她“姨姨”。

可看到女儿流了泪,又心痛得要命,几步走过去把楚含嫣向陈阿福递去。

陈阿福听着那糯糯的一声“姨姨”,心也软了。伸手接过孩子,好在这次孩子不是斜着的,而是立着的,自己的怀里也没有燕沉香。

楚含嫣进了陈阿福的怀抱,便抱着她的脖子把小脸和鼻子紧紧贴在她的肩膀上。

陈阿福才想起来,自己肩膀的那个地方正是金燕子早上蹭嘴巴的地方。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给小姑娘点了个赞,小鼻子真是太好使了。

楚令宣看闺女没有再丢脸,心里松了一口气。让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去坐第一辆马车。

那个女子的背影纤细袅娜,抱着一个拖着一个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嫣姐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整张小脸几乎都陷在她的颈窝里。大宝扯着她的裙子,边走边抬头望着她……

第一百零八章 悄悄唱(五百月票+)

楚令宣望着陈阿福的背影,对这个女子很有些好奇。她之前是个痴女,病好后美丽聪慧得让人测目。做的小点满口生香,做的盘扣和衣裳独特好看,做的玩偶更是标新立意。

她虽然有儿子,但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为什么对孩子们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她似乎很懂得嫣儿,嫣儿也极喜欢她。

特别是那次,一般的姑娘经历那样的突发事件,肯定会羞得方寸大乱。而她却是不同,虽然也羞红了脸,却磊落大方……

陈阿福抱着楚含嫣上了那辆最大的华盖马车,陈大宝也被魏氏抱了上来。车厢里宽敞华丽,还有小几,相当于前世劳斯莱斯加长型。随后又上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清秀妇人,魏氏说她是宋妈妈,是嫣姐儿身边新来的管事妈妈。

宋妈妈手里还拿了一个青花细瓷碗,里面装了糯米枣。她把碗放在几上,笑着拈起一颗枣子喂进楚含嫣的嘴里,又笑着给大宝喂了一颗。

不错的妇人。不管她是真心还是面子,至少没有看不起大宝。

不一会儿马车便跑了起来。这种马车好像安了减震装置,跑起来很平稳。七七和灰灰在车里呆了一会便不耐烦起来,从窗口飞上天空,在这队人马头顶盘旋着向前飞去。

楚含嫣爬在陈阿福的怀里,一直闻着她肩膀上的味道。等到那味道渐渐消失了,才抬起头呆呆地看了陈阿福两眼。闷闷说道,“鸟鸟……飞了……”

自己肩膀上的味道吸引不了她,就应该跟她交流了。小姑娘最感兴趣的是金燕子,那么就从这方面着手。

陈阿福笑道,“是呢,鸟鸟飞了,它是飞去了南边。嫣姐儿还记得吗?陈姨跟你说过,那只鸟鸟是小燕子,名字叫金宝。小燕子每年秋年都会从北方飞去南方,因为北方冷了,没有它能吃的小虫子。等到冬天过去,春天来了,花开了,它喜欢吃的小虫子也出来了,它就又会飞回来……哟,嫣姐儿笑了,嫣姐儿喜欢小燕子飞回来,也喜欢美丽的花儿,对吗?嗯,是呢,凡是小娘子都爱美,都喜欢看漂亮的花儿,小燕子也喜欢,金宝更喜欢……”

陈阿福的语速很慢,轻轻地跟楚含嫣讲着,像柔柔的和风。

楚含嫣的眼睛多数时候是呆呆的,但偶尔也会看几眼陈阿福,很给面子地勾勾嘴唇,竟然还“啊”了几声。

宋妈妈见了,高兴地低声说道,“看,姐儿笑了,呀,姐儿真聪明。”

陈阿福看了宋妈妈一眼,声音温柔,眼里含着喜爱,真是位不错的管事妈妈。笑道,“嫣姐儿聪明得紧,以后宋妈妈多跟嫣姐儿说话,她就会对你笑,跟你说话了。”

宋妈妈和魏氏都无声地笑了笑,暗道,她们说了几箩筐的话,连姐儿的一个眼神都换不来,别说跟她们笑,或是说话了。

楚含嫣似乎不满陈阿福不跟她说鸟鸟了,发起了小脾气,张开嘴就哭了两声。

陈阿福又赶紧笑着跟楚含嫣说起了小燕子,说起了金宝。陈大宝也会说说他对金宝的思念,说它若看到这么多穿花衣的小燕子,不定得多高兴。

楚含嫣看着手里的燕子玩偶说,“鸟鸟……燕子……花衣裳。”

陈阿福高兴地举了举她拿小燕子玩偶的手说道,“哎呀,嫣姐儿真聪明,知道这只燕子穿了花衣裳。嗯,是呢,这花衣是陈姨做的。姐儿喜欢什么样的花衣裳,跟陈姨说说,陈姨做出来给它穿上。”

陈大宝赶紧说,“嫣儿妹妹,我娘会唱‘小燕子,穿花衣’的曲儿,可好听了。”又央求陈阿福说,“娘,快给嫣儿妹妹唱唱吧,嫣儿妹妹一准喜欢听。”

楚含嫣似乎对曲儿不感兴趣,也似乎不懂啥叫曲儿,茫然地看了陈大宝一眼,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燕子玩偶。

可怜的孩子,那个家里肯定没人跟她唱过歌,哪怕是催眠曲。

不过,陈阿福还是没唱,这是古代,咋能在马车里唱歌。她故意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道,“这里咋能唱曲儿?咱们回去悄悄唱,只唱给嫣姐儿和大宝听。”

楚含嫣听了,又晃了晃手里的小燕子玩偶,说道,“悄……悄,鸟鸟,燕子,金宝听。”

陈阿福呵呵笑道,“是呐,嫣姐儿真好,还记得要给金宝听。陈姨差一点就把它忘了,金宝也喜欢听陈姨唱曲儿呢……”

骑着马的楚令宣跟在马车后面,嘴虽然是抿着的,但唇角却一直微微上勾着。听陈阿福说不能唱曲儿,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那声音不算清脆,却极是动听,不知道唱出来的曲儿是怎样的。会不会如她说话一般,轻柔得如拂过耳畔的和风,让人舒缓惬意?

可惜,她要“悄悄唱”。

不过,楚令宣很为自己的决定开怀。陈家娘子给嫣儿了当“针线师傅”,嫣儿肯定会快乐得多。

午时过,一行人马便到了广河镇,直接去了镇上的广河酒楼。楚家似乎经常在这里吃饭,掌柜一看他们来了,赶紧迎出来,把楚令宣往一间包间领。其他下人在大堂里吃饭,有四桌,男三桌女一桌。楚家已派人先来了这里,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宋妈妈要抱着楚含嫣进包间,可楚含嫣抱着陈阿福的脖子不放,无奈只得让陈阿福抱着楚含嫣去包间。

从心里来讲,陈阿福不愿意跟“英雄”有过多的接触。实在是刚穿越来那天自己太狼狈,上次楚小姑娘又把自己弄得太尴尬。再说,这个人除了对楚小姑娘,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严肃得吓人。

她在楚含嫣耳边说,“姐儿乖啊,你跟宋妈妈去吃饭,吃了饭后再跟陈姨玩。”

楚含嫣可不会讲道理,瘪嘴就哭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楚令宣停下,回过头来说,“陈师傅就带着姐儿一起去包间吃吧,大宝也来。”顿了顿又说,“罗叔已经跟我说了你要去办事。无碍,等姐儿午歇的时候,你就跟罗叔一起去办,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

声音虽然依旧冷清,但面部表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峻了。

第一百零九章 情感表达

陈阿福道了谢,跟着他向包间走去。大宝一手拎着装七七和灰灰的篮子,一手拉着陈阿福的衣裳,跟着进了包间。

包间的中间有一张大方桌,上面已经摆了许多菜,还有陈实送的一些卤味。

楚令宣坐在桌前,觉得陈阿福不是下人,跟自己一桌喂嫣姐儿吃饭不妥。便让宋妈妈和魏氏把桌上的几盘菜拿去靠墙的几上,让陈阿福和楚含嫣在那里吃。又指指陈大宝说道,“你是男人,跟我一桌。”

陈大宝听楚大叔把自己归到男人的队伍,极是高兴。马上坐去桌前笑道,“楚大叔喝酒吗,小子给你斟酒。那天在楚府,楚太爷爷说我斟酒很是像回事,还奖励给我渴了一点酒呢……”

一高兴把偷喝酒的事情当着娘亲的面说出来,大宝吓得赶紧把小嘴捂上,扭头看了陈阿福一眼。

见娘亲抬头嗔了他一眼,他赶紧臭屁地说道,“娘放心,楚太爷爷只用筷子醮了一点让我舔,不会把儿子的脑袋醉傻。”

这话成功地把楚令宣逗得笑起来,在一旁服侍的罗管事和长随楚怀也无声地笑了。

站在椅子上的灰灰扑棱着翅膀叫起来,“小子,来一口。”

这个声音陈阿福听来很陌生,有些南腔北调。楚令宣等人却再熟悉不过,又大笑起来。

陈阿福是第一次看到楚令宣这么畅快的笑,竟然发现他还有酒窝。怪不得嫣姐儿也有一对小梨窝,是像他了。

罗管事笑道,“这鹦鹉,都成精了,跟老候爷没呆多久,就把他老人家的口音学得十成十。”

灰灰见把人都逗笑了,又再接再励,冲着楚令宣叫道,“那甜枣只那么点,你都吃了,老子还吃啥,忒大个男人还那么嘴馋。”

话音一落,众人赶紧把笑都憋了回去。

楚令宣的笑意倒是更浓,摇头笑道,“怪不得老爷子稀罕这两只鹦鹉,还真逗。”

七七或许见人表扬灰灰了,又伸长脖子叫起来,“鸟鸟……飞了,鸟鸟……飞了……飞了……”声音跟楚含嫣的一样。

众人又笑起来,看了七七又向楚含嫣看去。楚含嫣也瞪大眼睛看了七七两眼,眼里透出的澄澈和不知所措,像初生的婴儿。

陈阿福爱极了小妮子的这个样子,竟然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亲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再怎样也只是比下人高一点的“师傅”,众目睦睦下这样对嫣姐儿,怕会惹怒楚令宣。毕竟这个世界的等级是严苛的,古人对这种亲热也不习惯。

她快速瞥了一眼楚令宣,见他也有些愣神,或许没想到她会有这种举动。

一旁的宋妈妈和魏氏则又吃惊又害怕。

而楚含嫣却令人意外地笑起来,美丽的小嘴如被微风吹开的三月桃花,就如第一次在红林山遇到她,她看见金燕子的笑。

这抹笑,不仅美丽、纯真,更让陈阿福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柔成了一滩水。美丽的小天使,陈阿福默念着抑制住了想再亲亲她小脸的冲动,轻轻叫了声,“嫣姐儿。”

楚含嫣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她,“啊”了一声,眼神里似有祈盼。见没有得到想要的,又渐渐呆滞起来,转向别处。

她或许之前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情感表达,她喜欢,她想再要。

但陈阿福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亲她的小脸了。

在现代,她每次看到同事或同学的小孩子可爱,都会亲亲,捏捏,逗逗,三十岁以后更甚。孩子的父母知道这是她喜欢自己孩子的一种表达方式,不仅不会怪罪,还非常高兴,毕竟现代人对孩子的喜爱都是这样表达的。

可这是在“守礼”的古代。

看到小姑娘的眼神由祈盼到呆滞,陈阿福心里也不忍,但只能默默说抱歉。

楚令宣也看到了闺女的笑,看到闺女由祈盼到呆滞,知道闺女喜欢陈阿福的亲近。但他也看到了陈阿福眼里的那丝惶恐,看到她不敢再那样亲近自己的闺女。

他心里还是希望陈阿福亲近女儿的。

只得低下头,说了一句,“吃吧。”又让罗管事也坐下吃。

陈大宝很懂事地给他斟了一杯酒,又拿了一个大碗装了些七七和灰灰喜欢吃的饭菜放在地上,让它们吃,还说,“你们学舌有功,奖励你们吃好东西。”

之后,众人才开始吃饭。

陈阿福不知道楚含嫣的口味,她抱着楚含嫣,宋妈妈在一旁喂楚含嫣的饭。楚含嫣在车上吃了一些糯米枣,吃了一小碗饭就饱了。晌午,她只要吃饱就想睡觉,眼睛也惺忪起来。魏氏把那个装料的大燕子玩偶塞进她怀里,她抱着燕子玩偶很快进入了梦乡。

已经吃过饭的魏氏把楚含嫣接过去抱在怀里让她睡,陈阿福才抽出空吃饭。

陈阿福快速吃了一碗饭,便同吃过饭的罗管事一起去老槐村。因王氏要照顾阿禄,又要抱着已经困倦了的大宝,便没有去。

老槐村离广河镇很近,陈阿福和罗管事坐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那几家佃户已经等在村口,几人去里正家。陈阿福又给里正送上两包点心和在镇上买的两条肉,由里正作见证,签了租佃合约。

之后,陈阿福和罗管事回了广河镇。楚含嫣和陈大宝还没醒,由魏氏和陈阿福抱着坐上马车,一行人马向棠园方向驶去。

走了半个时辰,下午申时初,便到了棠园。

两个孩子还没醒,陈阿福抱着大宝下车,和从另一辆车里下来的王氏一起,去跟楚令宣和罗管事道了谢。

罗管事让陈阿福明天休整休整,明天巳时去棠园教嫣姐儿做针线。

之后,上了王氏和陈阿禄坐的马车,这辆车里的东西都是陈家的,车夫要直接把他们送去响锣村东北边的陈家。

马车跑在小蜿蜒的小路上,比之前颠簸得多。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还有隐隐的那一片村落,陈阿福激动起来。虽然才穿越过来半年多,但那两栋草房子让她已经有了家的归属感。

第一百一十章 路该怎么走

突然,一直在他们马车顶上盘旋的七七和灰灰“嘎嘎”叫着往前俯冲过去,又隐约能听到追风的嚎叫声。

睡在陈阿福怀里的大宝一下子睁开眼睛,喊道,“追风,我听到追风的声音了。”然后坐起来,脑袋伸出车窗,大叫着,“追风,我们回来了。”

追风一溜烟地跑过来,来到马车旁就要往马车上跳,马夫赶紧拉着马僵停了车。追风跳上马车,钻进车厢,伸出舌头舔着大宝、陈阿福、阿禄。它眼里似有泪光,嘴里也呜咽着,似在诉说离别之情。它跟王氏没那么亲热,舔那几人的同时,还是用身子蹭了蹭她的腿。

七七和灰灰跟着追风也钻进了车厢,见他(它)们亲热够了,才伸长脖子学起了狗嚎,表达着它们的欢喜。看到追风又望着它们一脸懵懂的样子,几人都笑起来。傻狗子,这么多次了,还没搞懂那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马车到了篱笆墙外,陈名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这天,他从晌午时就开始站在院子里向东边眺望。当他看见追风突然挣命地冲出院子,往东边跑去,隐约又看见一辆马车往村里驶来,便知道是妻子儿女回来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车,大宝跑过去把陈名抱住,阿禄笑着叫了“爹”。王氏和陈阿福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又送了车夫一包点心,把他送走。

几人把东西拿进屋收拾好,叙了一阵话,陈名就让大宝拿了几包糖果点心送去三爷爷等几家族亲及小石头家。再去大房请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晚上来吃饭,兼拿东西。

追风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宝跑出去,而七七和灰灰则冲向空中,往西飞去。

之后,王氏就把那一张一百亩水田的契书交给陈名,又说了陈阿福如何挣的钱。

陈阿福道,“那些银子是在府城挣下的,这些田地是女儿孝敬爹娘的,爹放心收下就是。若爹想跟大伯和奶说,就说吧,反正三叔一家也都知道。如今,咱们家也不怕别人惦记了。”

陈名拿着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契书感慨道,“谢谢阿福了,自从你病好以后,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好,现在爹连地主都当上了。”又沮丧地说道,“哎,百无一用是书生。爹除了读书,竟然什么也不会。既不善农事,又不懂生意。身体不好的时候,是你娘供着我。身体好了,也没本事挣钱,又让闺女供着我。爹汗颜哪。”

王氏嗔道,“看当家的说些什么呀。不管你身子骨好不好,因为有你在,这个家才像个家。”

陈阿福笑道,“爹不是不会做。只不过身体好的时候年岁还小,只顾读书了。而后来因为身子不好,就没有精力再学一计之长。现在家里买了这么多田,以后还会买更多的田和地,我和娘是女人,弟弟和大宝又小,以后还得靠爹看顾这些家当。爹连童生都考上了,这些东西只要爹肯放下身段学,肯定学得会。”

陈名的身体慢慢好了,现在除了不能干体力活,不能走远路,其他的基本跟常人无异。必须要给他树立信心,让他学会生存之道,扛起一个成年男人该扛的责任。

陈名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陈阿福想了很久。他十四岁之前一直在读书,十四岁得了肺病就开始卧床休息,直到现在。可以这么说,十八岁之前是陈业养着他,十八岁以后是王氏养着他。

虽然他心地良善心胸宽阔,但于生存上来说,的确是“百无一用”。除了会念“之乎者也”的酸文,只会编草篮子和草鞋。

看陈名沉思着,陈阿福又故意试探道,“要不,爹爹再继续读书?”

陈阿福从心底不希望陈名继续学习,去考什么举人进士。

曾经他只是个童生,丢掉书本这么多年,现在也已经三十几岁,还不是陈举人那样的学霸。他再继续读书,也不可能中举人。就是退一万步说,像范进一样五十几岁中个举人,根本不值得。

陈阿福觉得古代最奇葩之一的就是“白发考生”,他们“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那是用几代人的艰辛去成全他们虚无飘渺的“状元梦”,是最最自私的寄生虫。

毕竟陈名已经三十多岁,他不应该为了自己未知的前程而把生计推给妻子儿女。何况妻子为了给他治病、为了担负起这个家已经快把眼睛绣瞎了,他也心知肚名陈阿福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若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自己孝敬他一百亩,再孝敬他一个大房子也就够了,最多每个月给些生活费。这样既报答了他庇护小阿福的恩情,也能让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让小阿禄好好求学。

若是陈名能够正视家里的现状,愿意自立,愿意为妻子儿女扛起生活的重担,那陈阿福极其愿意带着他一起发家致富。

当然,能力有大小,也不可能让四十瓦的灯泡发一百瓦的光。

若是陈名立起来了,像陈实那么能干,许多台前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毕竟这个时代女人抛头露面多了不好,她在家里或是幕后坐镇即可。

若是他没有那么能干,只要肯学,再买个懂庶务的人教他或是带着他一起干就是了。

或许王氏也怕陈名选择继续读书,紧张地手都有些抖,根本不敢抬头看陈名,怕健康的夫君真的让闺女继续养活他。

陈名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虽然我到目前为止,似乎做得最好的就是读书。但是,我却不能再继续读了。这么大岁数,读也读不出来。考举人进士的梦想,就让阿禄和大宝去实现吧。我健健康康正值壮年,不能再让妻子儿女养活我。哎,因为我生病,已经太委屈娟娘、阿福、阿禄,还有大宝了,我不能再继续委屈你们。”

王氏感动的眼圈都有些红了,抬头说道,“当家的,只要你身子骨好了,我们再辛苦,都值。”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传言

陈名笑笑,又说道,“我虽然什么也不会,但可以学。阿福说得对,只要我肯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以后,我要学怎么侍弄田地,虽然家里的田地是赁给别人种的,但自己学会了总不怕被蒙骗。我还要学怎么做生意,这行当比种地来钱快,以后钱多了,就投些在生意上……”说到后面,他眼里放着光,很是踌躇满志的样子。

哪怕他说豪言壮语都是一副温吞的样子,但他的豪迈之情还是感染了王氏和陈阿福,都笑起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陈阿福拍着马屁道,“爹到底是童生,考虑的就是长远。有爹谋划了,以后咱们不止要当大地主,还要当大财主。”

说得几人大笑起来。

商量完,陈阿福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房里打扫了一遍。又出去把在外面找食吃的鸡叫回了后院,关起来,抓了几把糙米喂了鸡和笼子里的小鸟。

回屋把衣裳换了,坐在炕上歇息。听着窗外那两只百灵鸟唧唧的叫声,再看看四周简陋的摆设,跃过窗户,看到隐隐的红林山,斜阳已滑落到山尖,觉得还是自己的家好。

没多久,大宝就翘着嘴进来了。

陈阿福看他严肃的样子,问道,“怎么,是胡氏或陈阿菊给你气受了?”

大宝摇摇头,闷闷地说道,“没有,我是直接去地里跟大姥爷说的。”

陈阿福问,“那你为啥不开心啊?”

大宝爬到陈阿福的腿上坐下,把头埋在她怀里,翘着嘴说道,“娘,四喜子告诉我,说陈举人当了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呢,比县太爷的官还大。咱们村的高里正,咱们,都得归他管。”

到底传过来了。

陈阿福说道,“陈举人别说当了知府大人,就是当了首辅大人,也跟咱们老百姓无关呀。咱过咱的日子,管他那么多干啥。”

大宝的眉毛都拧成了一股,扭着着小胖指头说道,“还有人问我,问姥姥哭了没有,后悔没有,姥爷生气没有,打没打姥姥……他们咋说姥姥不贤才被赶出来呢?他们好讨厌。”

什么叫不贤才被赶出陈家?陈大宝学得不甚清楚,陈阿福也不知道内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悠悠众口,咱们是堵不住的,也不可能去解释。有些事,越解释,人家说得越起劲。先不理他们,希望日子久了能慢慢平息下来。”

听大宝“嗯”了一声,陈阿福又轻声说,“记着,这些话不要当着姥姥和姥爷的面说。”

“哦,儿子没有那么傻”大宝答道,又问,“知府大人那么大的官,不会把姥姥抓进大牢吧?若这样,我就找楚大叔帮忙。”

陈阿福皱眉道,“当然不会。姥姥没有不贤,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只是,没有什么娱乐的古代农村人民八卦起来,其危害力也是很吓人的。

陈世英这件事既然村里都传遍了,又传得这么不堪,陈名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对王氏和自己依然如以前一样温和。还表态要振作起来,让妻子儿女过好日子。不管他做不做得到,但这个心胸已经令陈阿福肃然起敬了。

这个男人,真不错,比那个伪君子陈举人强多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由陈名跟王氏说好得多。毕竟要把多年前的伤口翻出来,王氏肯定会难过,更会难堪。陈名性情温和,又对王氏很好,他会劝解王氏的。

只是,响锣村离赵家村的距离还不到十里,若是村里有人见过陈世英,或许自己的身世就会被怀疑了。

又想着怀疑就怀疑,反正自己和王氏不认就是了。那个陈家不认王氏,定然也不会认她。古代的乡下人都怕官,即使怀疑,事关知府大人的清誉,也不敢胡乱说出来,除非脑袋缺根筋。

母子两个说了一阵话,便听到老院子里热闹起来,陈老太和陈业、胡氏、陈阿贵,还有陈大虎来了。

陈阿福母子来到老院子,让大宝和大虎在院子里面跟追风玩,陈阿福去厨房和王氏一起忙碌。

之前已经说好,今天坐车人已经很辛苦了,也不想做复杂,就把陈实送的那一小盆子卤味拿出来。留一半给大房拿回去,另一半切着下酒,再做一锅韭菜鸡蛋打卤面就行了。

陈阿福进了厨房,看见陈老太和胡氏在厨房跟王氏说话,她们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

胡氏的眼里掩饰不住好奇的小火苗。看了看一旁的陈老太,嘴巴张了几张,还是没敢说出心里的话。哼,一个二手货,再温柔能干又如何,还不是让人说三道四,给陈名戴了绿帽子。

陈老太的脸色有些沉,看几眼王氏,又看几眼陈阿福。她既气愤王氏最近被村人说嘴,连带着自己儿子也被说了进去。又有些忌惮陈阿福,她可是知府大人的亲闺女呢。

若是这个妮子知道自己有那样富贵的爹,会不会跑去陈举人家认祖归宗?好不容易把她养大,又这么能干,若是跑了,那儿子可亏大发了。一定得给儿子说清楚,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得让儿子敲打敲打王氏……

王氏看出这两人似乎看自己和女儿有些不对头,至于为什么不对头,人家不说,她也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只得狐疑地低头做事。

陈阿福猜测她们肯定是因为陈举人的事才如此,心里极不高兴。那陈世英去定州当知府,是皇上决定的,关王氏和自己什么事。再说,王氏又不是骗婚,她给陈世英当过童养媳,不仅陈家人知道的清清楚楚,连村里人都知道。

她们至于做出这个脸子吗?

陈阿福不好说老太太,但不会跟胡氏客气。现在,她也不怕胡老五算计大宝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忌惮胡氏。

她对陈老太说道,“奶,我娘已经跟我三叔带话,说你和大伯想他了,让他们一家过年回来住一阵子。可我三叔……”她故意看了看胡氏,干笑了两声,把话咽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怕

陈老太看陈阿福的这副表情,想着肯定是陈实怕胡氏再狮子大张口,不敢回来。也没心思再想王氏和陈阿福母女的事了,冲胡氏骂道,“回你们老胡家你比谁都勤快,却跑到我儿子家来坐着当菩萨。你不过去烧火,还等着我儿子来服侍你?”

胡氏气得不行,也只得坐去灶前烧火。

自从那两只鹦鹉事件后,陈业一直不高兴。这些天她不仅哄着陈业,也不敢再多嘴惹事,陈业对她的态度方才好了些。不过,却再没去帮老胡家干过活了。有一次胡老五让人来叫他们父子去胡家喝酒,陈业没去,也不许陈阿贵去。

胡老五可以放下架子讨好那些比自己横的人,却不可能放下架子哄陈业。如今,两家的关系已经不像原来那么亲密了。

陈老太是只要大儿子不待见谁了,她就不待见谁,何况她心里一直讨厌胡氏。所以,现在胡氏在家的日子不太好过,时时都把尾巴夹得紧紧的,一个不好就要被两个人骂。

她不敢惹老太太,只得狠狠地瞪了陈阿福一眼。

先把卤味切了,陈老太领着几个男人坐在炕上喝着酒,又把大虎和大宝叫进屋里吃饭。陈阿福母女在厨房忙着擀面做面条和炒韭菜鸡蛋。

自从陈阿福会挣钱了后,大宝在陈家的地位节节攀升,现在不仅不用坐在灶前烧火,还能跟大虎一样,去炕上坐着吃肉。

胡氏也不敢像原来一样先去桌上吃饭,还是坐在灶前继续烧火。她见老太太进屋了,砸吧砸吧嘴低声说道,“弟妹,现在咱们村里正在传一件新鲜事儿,哎哟,传得那叫难听……”

王氏在切面,听了胡氏的话抬头问,“什么新鲜事儿?”

陈阿福正在炒鸡蛋,听了胡氏的话,用铁铲在锅沿使劲一敲。

刺耳的响声把胡氏吓了一跳,骂道,“死丫头,吓死人了。你是不是傻病还没好,用那么大劲,就不怕把锅敲漏了?”

王氏听胡氏骂闺女,不高兴了。她现在经常被陈阿福洗脑,告诉她胡氏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何况现在胡老五已经不敢惹自家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受她的气。

于是沉脸说着胡氏,“我说大嫂,我家阿福的病早好了,现在是既勤快又孝顺,比有些人家的闺女不知道强了多少。你能不能不要总把傻不傻的话挂在嘴边?”

胡氏还要继续说,又被陈阿福敲锅吓了一跳。

陈阿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伯娘,这次我们去三叔家,可是听了好些事。用不用我跟我大伯念叨念叨?”

胡氏听了这话,“哼”了一声,便不敢言语了。

面条煮好盛进大盆子里,端进去。进了屋,陈阿福才发现,陈阿菊竟然也在屋里,她一直老实地坐在门后的凳子上,也没吱声,所以不知道她也来了。

她今天能“屈尊”跑来,定是想看看富余起来的二房带了什么礼物回来,兼着想听听陈阿满的事情吧。陈阿菊和陈阿满岁数差不多大,陈阿菊最不服气陈阿满是城里人,每次回乡她穿的比自己好,夸她的人比夸自己的人多得多。

几个女人坐在地下的大桌上吃起饭来。

王氏讲了陈实家的近况,说了他们卖卤串生意不错,只是没有说挣了多少钱。又讲了陈阿福当了棠园小主子针线师傅,及给楚府开的霓裳绣坊设计衣物的事。

看到胡氏和陈阿菊嫉妒得眼睛都发红,陈阿福心里好笑不已。

陈业和陈老太听了,倒是非常高兴。特别是听说桌上的卤味是陈实家卤出来的,现如今靠着这卤味生意在挣钱,又攀上了参将府的管事老爷,很是开心。

更为陈阿福当了棠园小主子的针线师傅高兴和吃惊,直说以后村里没人再敢惹老陈家了。当然,心里暗道陈阿福可千万别跑去认亲爹。现在,这两个人最怕的就是陈阿福知道自己不是陈名的亲生骨肉,跑去攀高枝认亲爹,那老陈家可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

陈业高兴,酒喝得有些多,不仅脸通红,连眼珠子都红了。叹道,“早知阿福这么能干,老子也不会无偿给老胡家当了那么多年的长工。当初胡老五小的时候,看在阿贵娘的份上,我帮他也就帮了。可他长大了以后,啥事不干,还让老子去给他家干活,老子也去干了。那时我就想,他胡老五虽然混帐,但脑子好使,在附近一带也吃得开。想着我帮了他这么多忙,他也能照应着我们老陈家。可万万没想到,他却是六亲不认,把盘算打到了我老陈家的头上,还不给老子一点面子。呸,什么东西……”

他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又开始骂胡氏。陈阿贵赶紧拦住他的话头,说道,“爹莫气。你都说了我舅六亲不认,还有啥气的,以后不给他当不要工钱的长工就是了。”

胡氏气得直咬牙,也不敢说话。

陈阿福又插嘴说了些陈阿玉如何能干、陈阿堂如何会读书、陈阿满如何勤快漂亮讨喜的话。

陈老太笑道,“那三个孩子倒是都可人疼。”

陈业听了,对陈阿菊说道,“看看,阿满比你还小,人家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你要学着点。这么大的姑娘,也该做些事了。”

陈老太也道,“早该学着做了。这么大的姑娘啥都不会干,将来到婆家咋办。在娘家你娘惯着你,将来婆婆男人可不会惯着你。”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把自家和三房送大房和老太太的东西拿了出来,陈阿福余光看到胡氏和陈阿菊的眼里都放了光。

给老太太的银簪子和给陈业的玉嘴烟斗、给陈阿兰的银丁香最亮眼,喜得老太太和陈业咧着嘴直乐。给陈阿兰的银丁香是陈阿福给自己买的那副,后来想着阿兰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出嫁了,决定把这副银丁香送给她。还跟老太太特别说明,因为阿兰要嫁人了,所以才特意买了这副耳环送给她。

又把给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扯的绸子、陈大丫的缎子衣裳,以及陈实给老太太和陈业做的绸子衣裳拿出来,还有就是一些吃食。吃食不仅有府城的,还有省城乃至京城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属于这个家(为呆萌小梦月丶和氏璧+)

看到半炕的东西,陈老太和陈业父子直说让他们破费了,这么多精贵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正说得高兴,却听见一阵哭声传来,是陈阿菊。她正等着送自己的东西,可看到人家都送完了,还没见着送她的,便不服气地跺脚哭了起来。

胡氏也气得不行,拍着胸口说道,“我的嘴再是得罪人,这么些年,也尽心尽力服侍婆婆、男人、小叔啊,你们咋能这样对我?再咋地,我也是我当家的媳妇啊,你们咋能这么不尊重我。这不是送不送我东西的事,而是没把我当家的放在眼里……”

胡氏有一点还是聪明的,就当着陈业的面,一点都不强势,不会硬抢硬要,还把陈业推到前头。上次当着陈业的面强要缎子是因为陈阿菊把她的心闹乱了,出了晕招。

陈阿菊一哭,陈业又气又臊,捏着拳头骂道,“那么大个人,还好意思为点子东西哭,老子咋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丫头。住嘴,再哭,老子拿大鞋底子抽你。”又骂胡氏道,“若不是你老胡家缺德,若不是你张着大嘴乱说话得罪人,人家能这么对你吗?”

王氏忙说道,“大嫂快别这么,也给你带了。”又低头在箱子里找,边找还边说,“咋没在那堆东西里呢?是不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塞到别处了?”

这是后来王氏跟陈阿福商量的,把自己的绸子分了一块给胡氏。胡氏是陈业的媳妇,若不给她一点面子,怕陈业脸面不好看,也会不高兴,那自家可是白送大房这么多东西了。

陈阿福没法子,只得听了。但她又让王氏如此送,她算准了贪财的胡氏会闹腾,要丢丢她的脸才行。

胡氏一听,果真又充满期待地看着王氏在箱子里找。王翻了几下,翻出了一块绿色绸子。笑道,“原来在这里,这绸子送给大嫂做衣裳。”

胡氏失望不已,问道,“不是婆婆那样的银簪子啊。”

这话说得不仅让陈业和陈阿贵红了脸,连陈老太都为有这么贪心的儿媳妇脸红。

陈业吼道,“你这个贪心的臭娘们,再不要脸面,信不信老子揍你。”

胡氏方才愤愤地住了嘴,见陈阿菊还在哭,又故意说道,“我们一家都得了东西,却独独没有阿菊的。小娘子都爱美喜欢打扮,我就把我这块绸子给她了。”

陈阿福似笑非笑解释道,“大伯娘不能这么说,这些多吃食,是送你们一家的,也包括了阿菊。除了长辈,我们这次只专门给阿贵哥买了块绸子。阿兰是因为要出嫁了,才送了这副银耳环,大丫的小衣裳不是特意买的,是正好给绣坊做东西剩了两块布头,只够给她做。大嫂、大虎还不是都没有。”

其实,陈阿福很想给高氏送块绸子,但不愿意让陈业觉得她们只针对陈阿菊,所以连着高氏也没送。

陈业看到胡氏和闺女那副样子就觉得丢人,便对陈阿贵道,“去,带着你娘和妹子、大虎先回家,我和你奶再说会儿话。”

陈阿贵起身,把东西收拾好,拉着胡氏和大虎走。陈阿菊哭着还不想走,被陈阿贵硬拉走了,嘴里还说着她,“你这么大的人了,连大虎都不如,哪有这样强管人要东西的……”

而银丁香却被陈老太太揣进了怀里,她怕这副耳环还没到家就被陈阿菊抢了。又对陈业说道,“阿菊得好好教教了。胡氏惯着,你不能惯着,再这样下去,是害了她。”

陈业红着脸点点头。

王氏和陈阿福收拾碗筷的时候,陈名还是跟陈业说了陈阿福给自家买了一百亩田的事情。说陈阿福得到一只珍贵鸟儿卖给了棠园,棠园主子给了几百两银子,她又给府城绣坊设计了盘扣,又得了些银子,就送了他一百亩的田。他的身子也好了,想跟着陈业学种田,以后好管理自家的田地。

陈业几人听说陈名家竟然买了一百亩田地,惊得眼睛都瞪了起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

“老天,那是啥鸟儿,能这么值这么多银子?”陈老太惊道。

陈阿福笑道,“那只鸟是我在林子里捡柴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只觉得羽毛艳丽,叫声好听,就让大宝送去了棠园。哪里知道那鸟儿叫十锦雀,据说值些钱。”

“乖乖,阿福真是有福气的。”陈业直吧嗒嘴说道。

陈业和陈老太以为陈阿福一共只买了这一百亩田,还都上在了陈名头上,极高兴,直夸陈阿福是个孝顺孩子。

等王氏和陈阿福把碗筷收进厨房,就听陈业低声对陈名说道,“老二,你的话没说对,啥叫阿福送你的?她是咱陈家还没出嫁的闺女,她挣的东西,就是属于你这个家,属于陈家二房的。”又道,“阿福聪明又孝顺,你可不要把你们的关系弄生分了。”

“生分”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陈老太也说道,“你大哥说得对,陈阿福是个孝顺孩子……”然后,老太太把门关上,几人不知道在屋里说些啥。

见门被关上,这是要避着她们母女了。王氏惊得抬头看了陈阿福一眼,陈阿福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已经自立门户,这是看到她聪明会挣钱了,又想搅和到一起?或者说,是怕她陈阿福万一知道自己不是这个陈家的人,把产业带走吧?再或许,他们给陈名出主意,让自己再重新回到陈家,死死地把自己抓住?

陈实说得对,陈业是个好家长,他从来都是想办法维护自家的利益。大家和小家的利益有冲突,他顾小家。大家和别家有冲突,他顾大家。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人都是自私的。但有些事是你能想的,有些却不是你该想或该惦记的,人家又不是傻子。

陈业到底小家子气了些,少了男人应有的豁达,即使再是精明,勤快,也只能在土里刨食。

王氏和陈阿福收拾完,就去了东屋,大宝和阿禄正在炕上逗着追风玩。

王氏拉着陈阿福说道,“阿福,相信你爹,他不会有那些念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陈府往事

陈阿福搂着王氏的一只胳膊,把头枕在她的肩上说道,“娘,我知道。我若是连我爹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在我心里,爹、娘、弟弟、大宝,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陈大宝听了,也滑下炕,抱住王氏卷着舌头说,“是呢,是呢,你们都是大宝最亲最亲的人。”

王氏笑起来,她觉得闺女和外孙近段时间特别爱跟她撒娇,话也说得有些羞人。不过,她喜欢。

陈阿福心里想着,陈名性格温吞,又特别听陈业的,有些事被陈业插上一脚不好办。看来,以后自己的产业跟陈名家的产业还是要泾渭分明的好。不是怕被人惦记走,而是不想听到那些“杂音”,平添烦恼。

她又对王氏说道,“娘,我爹良善,性格又偏温吞。若以后爹开始管理家业了,娘还是要多提醒他,要多顾咱们这个家些。”

王氏笑着点点头,说道,“娘知道。”又道,“你爹也不傻,有些事他心里清楚。”

陈阿福道,“爹心里是清楚,就是有时候磨不开面子。”

阿禄在一旁说道,“姐姐放心,若爹磨不开面子,我提醒他。”

几人在东屋说了一阵话,西屋里的几人还没谈好。

陈阿福就领着大宝回新院子了。陈名已经说了不会再让妻子儿女受委屈,就看他的表现吧。不管陈业母子听了村里什么传言,有什么想法,希望陈名能够护住家人。

……

秋夜如水,星光满地。

棠园的怡然院里,楚令宣坐在挂了几个小燕子玩偶的架子床边,看着楚含嫣抱着大燕子玩偶进入梦中。他最愿意看到闺女睡熟的样子,没有呆滞,没有委屈,眉目安祥,唇边还时而会弹出一丝笑靥。

他的唇也勾了勾,用手轻轻抹抹女儿的小脸,才起身去了书房。

罗管事及他的大儿子罗源罗小管事还在这里候着他。

罗管事听罗源说了响锣村的一些传言及打听到的消息,心中可谓惊涛骇浪。他说怎么总觉得自己见过新来的知府陈大人,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却原来……有些事也是自己忽略了,没想那么多,得马上向主子禀报才行。

当楚令宣听了那些话,也是震惊不已,忙说道,“我一直记得陈大人的籍贯是湖安省的,十几年前他中了湖安省乡试的解元,翻年春闱又被皇上点了探花,那年他才十六岁,可谓风光无二。怎么家又变成了冀北省,还是邻镇赵家村的人……怎么陈家娘子的娘会是陈大人的童养媳,他考上举人陈母就把王氏赶出陈家了?”

罗管事说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儿了,大爷还小,又在京城,不知也正常。老奴也是九年前才来棠园,这事也不大清楚。”

罗源躬身道,“奴才这次专门去了赵家村,花了些银子才把那一家的情况大概都打探清楚了。陈大人的籍贯在湖安省没错……”

据说,陈大人的爹是湖安省的举子,早年去京城考进士未中,回家途经赵家村,就借住在陈大人的娘赵氏家里。谁知当天夜里突患重病,被迫在赵家住下。赵家知道他是举人,对他很是礼遇,请人给他治病不说,还好吃好喝好招待。

陈父一住两月有余,身体还是没有大好,不能长途旅行。赵氏父母就提出,把自己闺女许给他,让他继续在赵家长期休养。等病好后再回乡,或是直接等到三年后再进京赴考都行。

陈父那时已经没有多少盘缠,加上父母早亡,家乡只有几个族亲。就想着不如在这里好好发奋,等考中进士再锦衣还乡。又见赵氏长得尚可,家境在乡下也算殷实,便同意了。

赵氏娘家就出钱在赵家村修了个院子,陈父便在这里娶妻生子。

谁知陈父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既不能回乡,也不能去京城考试。特别是儿子陈世英五岁那年,竟是差点就死了……

罗源继续说,“陈父病重,陈母听一个游方和尚说要在东边找一个人属兔的人去家里冲喜,陈父的病就能好。陈母不愿意找个女人回去给丈夫做妾冲喜,就找了属兔的十岁的王娟娘给儿子当童养媳冲喜。这样,不仅能冲喜,又能帮自己干活带孩子。不过,那时陈大人虽然刚刚五岁,却已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读书极好。而且,长得齿白唇红,俊俏异常。陈母花五两银子把王娟娘买进门,并没有去衙里上档。明面说王娟娘是她儿子的童养媳,实际上就是用五两银子雇的一个小长工。这在乡下也是常事,很多人家都是等儿子长大要跟童养媳圆房了,才去县衙上档。不过,陈母应该不是这样想的,兴许,那时她就作了两手准备……

“还别说,这王娟娘一进陈家的门,快死了的陈父竟然好转起来,又活了四年才死。陈父死之前,让他们把他的尸骨运回原籍,还让儿子认祖归宗。陈母带着儿子和王娟娘扶灵回了老家,七七后又回来了赵家村,说是陈家的族人欺负他们孤儿寡妇……从此,他们就在赵家村长住了,只有陈大人考秀才和考举人的时候才回了两次湖安省。”

巴拉巴拉,罗源把打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楚令宣听了,冷哼道,“最毒妇人心!那个老妇为了儿子的前程,也忒会算计了。不过,我记得陈夫人姓江,是江大人的闺女,而不姓唐啊。”

罗源笑道,“是,大爷没记错。那唐家的女儿只当了贵妾,陈大人最终娶的,是江家二姑娘。”

楚令宣冷笑道,“算来算去,却给他人作了嫁衣,那唐家,还是算不过陈家老妇。只是可怜了王娟娘,在陈家守了十年,却被如此赶出门……”又道,“不过,那王娟娘也忒着急了,一女不侍二夫。陈母再可恨,继母再逼迫,她也不应该回娘家十天就改嫁,至少得等到陈大人回家……”

话刚说到这里,楚令宣竟然一下子瞪大眼睛,吃惊道,“那,那陈家娘子长得、长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心

楚令宣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一直觉得陈阿福长得有些面熟,原来她跟陈大人长得太像了!

即使楚令宣没说出心中的话,罗管事也明白主子的意思。他点头道,“嗯,陈家娘子的确长得像陈大人。而且,王氏嫁给陈名七个多月就早产生下了陈家娘子,这或许也是陈家娘子曾经痴傻的原因吧……那时的陈名,都快死了,怎么会……那个陈家娘子,肯定是陈大人的亲生闺女无疑了。”

想到那母女两人的遭遇,楚令宣唏嘘不已,心里也十分难过。却原来,这世上还有跟自己母亲一样苦命又隐忍的女子。于她们而言,或许死去便能解脱,但为了子女,她们却要委屈地活着。

还有那陈阿福,第一次看到她时竟是那么狼狈,被一个县尉的儿子欺负成那样。若不是自己恰巧看到,施以援手,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她再如何,也是真正的官家小姐,本应该尊贵地活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嫣儿更好一些……

楚令宣拿起茶盅喝了口茶,讥讽道,“陈大人的官声一直很好,都说他温和有礼,为官有道,是难得的好官,连圣上都赞誉有嘉。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大一个把柄,若被有心人抓住不放,名声可就坏了。陈母做的恶,也不知道陈大人是真不知实情,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知道,却让王氏怀了孕,还让她被赶出家门,他的人品就有问题了。”

罗源又躬身道,“那陈母甚是精明,她把王娟娘赶出陈家的时候,陈大人在湖安省中举的消息还没传到咱们冀北省,人也没回来。当然,是否唐家人会快马加鞭回来报信,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她对外的说辞是,王氏不贤,嫉妒心重。婆婆说她不懂诗词歌赋,恐难给夫君红袖添香,就想给儿子再纳个贵妾。王氏却不愿意,又哭又闹,还主动求去。陈母怒极攻心,差点没气死,只得把她撵回了娘家。至于陈母是怎样逼迫王氏求去,怎样让王氏继母赶紧把王氏嫁掉,王氏却心甘情愿再嫁,又不把其中的缘由说出来,就不得而知了。”又赶紧补充道,“王氏那么快再嫁,其中一个原因或许就是为了给腹中的孩子求个身份吧。”

楚令宣把手上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撂,冷哼道,“任那老妇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她儿子一中举,就把王娟娘赶走的事实!我生平最恨这种人,为了一己私欲,就坏事做尽。”

罗管事见大爷气性上来了,也想到了自家主子被迫出家的事情,心里酸涩不已。几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大爷,那陈家娘子是陈大人的千金,”他本能地说出千金,又觉得自己说的就是一个笑话,又忙改口道,“哦,是陈大人的亲生骨肉,还,还继续让她给嫣姐儿当针线师傅吗?”

楚令宣说道,“当然要继续请她当了。嫣儿喜欢她,她对嫣儿也疼爱有加,是最合适的,呃……针线师傅。看她的人品和聪慧,即使知道陈大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有了那样的祖母,父亲内心真实想法也不知道,肯定不会愿意认祖归宗。陈家老妇为了儿子的官声,也不会愿意认她。她跟我们府有瓜葛,于她或许还是好事。”又抬起头对罗管事父子说,“她现在的这个家势弱,在这里,能照应她和她的家人,你们要尽量照应。”

罗管事父子忙躬身应是。

楚令宣又说,“实在有那势大的,爷不介意你拿我的名头,甚至是侯府的名头压他们。”

罗管事父子又躬身应是。之前,大爷最不喜他们拿大爷的名头出来压人,说那会坏了他的官声

……

罗源又笑道,“大爷还不知道吧,您喜欢吃的九香卤肉,原来是喜乐酒楼从陈家娘子手里买的方子,陈家娘子做的比酒楼还好吃。小的先还想请陈家娘子卤些吃食,让大爷明儿带去营里吃。可晚上跟我爹说了她娘王氏的事情,就一直等着跟大爷禀报,还没来得及去她家。是不是,现在小的去让她做一些?”

楚令宣摆手道,“下次吧,现在晚了。再说,她刚着家,也忙。”

……

夜里,陈阿福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呜咽声惊醒。听着有些像王氏的声音,她赶紧坐起身,脑袋凑窗户,又把缝隙开大些。那呜咽声已经变小,再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是王氏的声音。

王氏似乎把嘴捂住了,但呜咽声依然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厉和吓人。间或还能听到陈名温柔的声音,说的什么听不清。

一阵冷风吹来,陈阿福一个哆嗦,赶紧把窗户缝隙关小。

她重新躺下,却久久不能入眠。

王氏看似柔弱斯文,实则坚强隐忍,哭成这样,得多伤心难过啊。

陈阿福心里涩涩的,很久了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又被鸡鸣声叫醒。她想着,王氏夜里肯定没睡好,自己得先起来做早饭。饭后,再去浇菜地,挑水,洗衣裳,这些外出的活计最近几天都不能让王氏做。把这些事做了,还得去棠园上班呢,不好第一天就请假。

又想着,得赶紧买两个下人干这些粗活才行。只是,家里太小,买了人住不下。看来,建房大计必须提前实施,等不到明年。

陈阿福出门,天还蒙蒙亮。老院子那边静悄悄的,那三个人都没起床,门插着她也不能进去烧火煮饭。她便抱着柴火回到新院,在这边厨房做饭,她这边有些精米和白面及一些调料。

她把米熬在锅里,把面和上后,就带着追风去菜地摘了些葱,拨了根萝卜。回来又烙了葱油饼,拌了个萝卜丝。

她刚从鸡圈里捡了几个蛋煮进锅里,就听见那边的门开了。

是陈名走了出来,他还想抱柴火煮饭,陈阿福过来笑道,“爹,饭我都煮好了,你们去我那里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被欺负了

陈名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娘昨儿夜里睡晚了,现在还没起。”又把陈阿福拉到侧门另一边,轻声道,“现在村里有些不好听的传言,阿福听了别往心里去。你只要记着,你娘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你以前怎样尊敬她,以后还是怎样尊敬她。你若有一点点怠慢了你娘,不仅会让你娘伤心,爹也不会高兴。”

他的语气一如以前一样温和,但面色却极其严肃。

这个男人真好!陈阿福有些感动。

她伸出手搂着陈名的胳膊说,“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信我看到的,只信我感受到的。我知道,我娘是最好的娘,我爹也是最好的爹。这一辈子,我都会尊敬你们,孝敬你们。”

陈名欣慰地点点头,用手拍了拍陈阿福搂着他的那只手说道,“好闺女。你娘之前吃的那些苦,没有白吃。”

两人正说着,阿禄拄着拐出来了,他的小脸紧绷,过来问陈名道,“爹,我娘昨天夜里咋哭得那么厉害呢?是谁欺负她了?”

陈名叹了口气,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阿禄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我娘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尊敬她呢。那些嚼舌头的人太可恶,他们干啥要说我娘?”

陈阿福道,“别人的嘴咱们堵不住,这些天尽量别让娘去外面,也防着大伯娘过来嚼舌根。”

大概辰时,王氏才起床。她的眼睛还是红的,有些肿。出来看见丈夫儿女都在院子里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娘起晚了。”

陈阿福笑道,“饭都做好了,去我那边吃。”

等王氏洗漱过后,陈阿福就过去把她的胳膊挽着,几人一起去了新院西屋。大宝今天也特别勤快,已经把饭舀好摆在桌上了。由于怕烫着,稀粥都只舀了大半碗。

几人沉默地吃着饭,陈名时不时地给王氏夹点萝卜丝,还把鸡蛋蛋壳剥了递给她,让王氏红了脸。

王氏嗔他一眼,他就呵呵笑两声。

另外几人怕王氏不好意思,都装作没看见,低头吃着饭。特别是阿禄,为了表示自己专心吃饭,没看到别的,喝粥的响声比平时大得多。

饭后,陈阿福就起身领着追风去浇菜地挑水,王氏在家做家务。

走在路上,陈阿福看到有些人站在远处对她指指划划,见她走近了,便吓得赶紧躲开。

陈阿福知道他们是在议论王氏。都说村人大多是本分良善的,但他们一旦不负责任地八卦起来,话还是像刀子一样利。

她没听到人家说什么,也没办法,只当没看见那些异样的眼光。把菜地浇了,又把水缸添满,才拿着大盆领着追风去村外溪边洗衣裳。现在已是深秋,溪水已经很凉了,但一般的人家还是会去溪边洗衣,而不舍得在家烧水洗。等过些天,天气再冷些,就必须烧水浇了。

刚走到村口,就遇到端着大盆的高氏。

高氏满脸堆笑道,“谢谢阿福,你们去府城一趟,还给我们带那么些东西,又是穿的又是吃的。特别是大丫的小缎子衣裳,哎哟,那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才穿的。”

陈阿福笑道,“看嫂子说的,有啥谢的。大哥帮了我家那么多,我却没特意给你扯块布……”

高氏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的顾虑,笑道,“已经够了,我们哪能那么不知足。”又小声说道,“昨晚,小姑回家一直哭闹,公爹回来后教训了她,还打了她几鞋底子呢。大姑也不高兴,说白疼这个妹妹了,连人家送她的出嫁的东西都想要。”又抿嘴笑道,“公爹说,让小姑以后跟我们学着做饭呢。这样最好,不然大姑嫁了人后,婆婆和我可更要忙了。”

两人说笑着向溪边走去。

溪边有一块巨石,巨石下有几块平滑的石头,妇人们最愿意在那里洗衣裳。

陈阿福和高氏端着大盆刚走到巨石边,就听到那一侧的几个妇人在大声议论着。

“……她是不知道陈大人会当知府大人,若是知道,不要说陈老太太要给陈大人纳妾,就是让她当妾,她肯定都愿意,咋会心甘情愿回娘家,还那么着急嫁人。”

“是啊,看着斯斯文文,很懂礼的样子,咋刚回娘家就猴急着嫁人?”

“那还有啥说的,定是离不开男人呗。只不过嫁进来才发现,是个没用的男人。”

“也不能说那陈二没用,王氏一嫁进来,不是就弄出个孩子来?”

一阵笑声。

“你们也别这么说,王氏还是蛮不容易的。一嫁进陈家就起早贪黑挣钱给病秧子陈名看病,养着一双儿女,还女儿痴傻,儿子瘸了。哎哟,换成哪个软弱的妇人贪上,还不得一根绳子吊死啊。”

“那怪得了谁呢。若不是她急着嫁人,陈大人定会把她接回陈家去享福。听说,陈大人一回乡,就去她娘家找人,结果她已经另嫁了,陈大人还难过得什么似的。啧啧,她就没有诰命夫人的命……”

“就她,还诰命夫人,天生一副穷酸相……”

陈阿福对村里人不熟,也不知道这几人是谁。这么议论和抵毁王氏,气得她胸口都快炸开了。

王氏本是受害者,按理应该得到同情才是。可这两人捧着高高在上的陈世英,把王氏说得如此不堪。自己没听到没办法,但听到了却不能不管。正好从她们开刀,让那些人的嘴巴积点德。

有些人,有些事,“文”解决不了,只能用武力解决。

她对高氏小声说,“麻烦嫂子先去找高里正,再去棠园一趟,告诉他们我被欺负了。”

陈阿福倒不是怕那几个妇人,而是怕她们的家人一起上,自己和自己家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棠园离得远,等他们的人来了,自己说不定早就吃了亏。所以要先找高里正,他当初可答应罗小管事要罩着自家的。

然后她把手里的盆子放在地上,理了理衣裳,把腰间的带子紧了紧,系成死结,又从盆里拿出打衣裳的木棒就去了巨石的另一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痛打落水狗

高氏看见陈阿福的眼睛瞪圆了,脸气得通红,知道她要打架。听了,赶紧把盆子放下,撒腿向东边跑去。她知道,打起架来,二房就只有陈阿福能打两下,再把自己的男人和公爹加上,也打不过那几家的人。

那三个人说得正起劲,也不知道后面来了人,继续议论着。

陈阿福站在那三个妇人的背后。一个人三十几岁的人还算说了人话,另外两个人可就是拿王氏当乐子说。

陈阿福嘴里骂着,“两个嘴臭的恶妇,咋能这么抵毁别人,看我不打死你们。”

她一张口,便把那个说“人话”的人给除开了,敌人少一个是一个。

另两个都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平时就喜欢在村里东家长西家短地到处说嘴。村里人听说邻镇的陈举人当上了知府大人,都喜气洋洋,觉得脸上有光。这不光是丰临镇赵家村的喜事,更是整个三青县的喜事。

人们在自豪陈举人当了知府大人的同时,就觉得“负”了陈大人的王氏碍眼了。一个女人,先是好妒,后是一女嫁二夫。现在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事,村里几个长嘴妇当然就议论得更厉害了。

那两个嚼舌根的妇人正蹲在溪边洗着衣裳,大声议论着,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两人一人背上挨了一棍子。接着,又被一推一拱,两个人都被推(拱)进了溪里。

陈阿福只推了一个人,她正想推第二个的时候,那人已经被追风拱进了溪里。

这里是溪流的浅处,水位只没过人的膝盖,不怕她们被淹死。

那两个妇人爬在水里,水底的石头咯得她们钻心的疼痛,冰凉的水刺得更加难受。她们刚大叫着想站起身,一个人的背上接二连三地被木棒痛打,一个人被追风拱在水里起不来。

这个变故把另一个妇人吓傻了,也不敢去拦陈阿福,尖叫着喊“救命”。

陈阿福先下手为强,木棒不停地上下飞舞,抽在满是水的肉上啪啪作响。这个人抽几棍子,赶紧又抽被追风压在水里的人一两棍子,把那两个妇人抽得爬不起来。

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我让你们胡说八道,让你们不积口德,打死你们两个臭女人……”

那两个妇人被人打,被狗拱,水里又滑,根本起不了身,加上又痛又冷,爬在水里边哭边叫“不敢了”。

附近的人都陆续跑来看热闹。

因为她们在水里打得厉害,女人不愿意下水,男人又不敢去拉架,只站在溪边大叫着“快别打了,要出人命”之类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高里正跑来了。他骂道,“谁也不许打了,快住手。”又指着几个岁数大些的壮妇说,“去,把她们都拉到岸上来。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陈阿福三人被几个妇人强拉上岸。

陈阿福的鞋子灌满了水,膝盖以下的裙子也湿了,但上半身还好,只溅了些水。她此时极其愤怒,也不太觉得冷。

可那两个妇人就惨了,一身都湿透了,曲线尽露不说,有一个人的衣带还松了,狼狈不堪。更不要说别人看不到的多处淤青,还有被水下石头咯的伤口。她们又痛又羞,坐在地上大声嚎哭着。

这时,陈家人和那两个妇人的家人也都跑来了。那两家人足有三十个,有十几个人还拿着铁锹锄头棒子之类的,都横眉冷对地看着陈阿福,高声叫骂着要冲上前去打她,狠不得把她吃了。

而陈家人除了陈业和陈阿贵,都是老弱病残。王氏把陈阿福紧紧抱在怀里,不许她冲出去。陈名用胳膊把她们两人拦在身后,陈老太和陈名站在一起。陈阿兰在一旁吓得捂着嘴直哭,拿着锄头的陈业和陈阿贵站在陈家人的最前面,拉开了随时投入战斗的架式。

高里正站在中间,拦着那两家的人,还扯着嗓子喊道,“冷静,不许打架。若打坏了人,都落不了好……”

这要打起来,不用半刻钟,陈家人就得被人打爬下。

他,必须得护住陈阿福。不仅因为答应了罗小管事,更因为心里那个不敢说出来的秘密。

他早年见过陈世英,他的老婆赵氏就是赵家村人。陈阿福原来痴傻的时候难得看到她,偶尔看到了也是脸满黑灰。等后来她不傻了,见过她几次,觉得她面熟也没多想。

前几天,听说赵家村的陈举人当了定州府的知府大人后,他才想起来陈阿福长得太像陈大人了。

他老婆也想了起来,两个人都面面相觑,同时喊出了“老——天——爷”。

高里正嘱咐自己的女人,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自己的儿子媳妇也不能说。惹祸!

所以,千万不能让知府大人的亲闺女在自己村里出事。虽然陈母不认王氏,但谁知道陈大人以后会不会认亲闺女?

他领着几个乡人站在几家人的中间,扯破了喉咙,边喊边拦,阻止那两家往前冲。

武木匠和武长生以及陈家的几个族人也赶来了,他们同高里正一起站在两群人的中间,劝着架。连汪应俊都站在人群里跳着脚地高声叫着,“君子打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男人打女人,不算本事……”

那两个妇人一看自己的家人来了,终于可以揍陈阿福出气了,可高里正和那些人却拦着不许打。她们不干了,都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哎呀,不活了,我们被那小妇养的恶女人打成这样……丢人哪……现眼哪……老天哪……拿根绳子吊死我吧……”

她们一闹腾,她们的几个儿子受不了了,眼睛都红了,拿着锄头棒子就往陈阿福那里冲,把高里正几人挤到了一边。

陈业和陈阿贵鼓着眼睛拿着锄头挡住他们,追风也冲他们狂嚎不已,眼看一场持械群殴就要开始。

这时,突然一声大吼,“都给我住手。”

随着喊声,来了几个拿刀枪的壮汉,后面又跟着十几个拿着锄头铁锹的农人,是罗管事父子领着棠园的护院和佃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帽子

这里的乡人蛮横起来,或许可以不买高里正的帐,却不敢不买罗管事的帐。他们一看罗管事带着这么多人来,还有拿着刀枪的护院,便都不敢动了。

罗管事高声说道,“陈家娘子是我家小主子的针线师傅,是我棠园的人。谁若欺负她了,就是欺负我们棠园,就是与我罗某为敌,与我家主子参将大人为敌。”

原来棠园的人都比较低调,从来不说自己主子当了什么官。但今天罗管事为了陈阿福,却把主子的身份都亮出来了。

参将大人,那得多大的官。

那些先还气鼓鼓的人听了,都垂下了举起的“兵器”。

一个不怕死的男人气不过,走上前去说道,“罗老爷,陈阿福那恶妇把我娘打成这样,怎么说?”

陈阿福把手中的棒子扔在了地下,走出来对罗管事说,“罗大伯,是那两个长舌妇在议论定州知府陈大人和他老娘。我是好心,怕她们连累我们整个响锣村,才去教训她们的。”

她可会不傻到把议论王氏说出来。

那两个妇人虽然主要是议论王氏,但也的确议论了陈大人和他老娘。想辩解,又无从辩解。

罗管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痛心疾首地说道,“村子里的谣言我也听了一些。你们胆子可真大,连府城的青天大老爷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是妄议朝庭重臣,是重罪。你们就不怕被人举报了掉脑袋?”

胡老五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接嘴说道,“罗老爷,我可以作证,那两家的妇人专爱议人长短,论人是非。这回胆子更大,竟然说到了陈大人的头上。这样吧,我马上去县城找我当捕快的四姐夫,来抓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恶妇。”

罗管事看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嗯,你再把我家大爷的贴子拿着,直接去找县太爷。”

胡老五一听或许可以见到县太爷,大喜,连声说,“好,好,小的这就去办。”

那两家已经被罗管事扣的“妄议朝庭重臣”的大帽子吓着了,又听说要去县城找县太爷和捕快,更是吓破了胆。

那两个妇人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妇人大叫道,“冤枉啊,我们没有骂陈大人,只是说了陈大人的娘把王氏赶回家的事。”

另一个妇人也大叫道,“不敢了,我们再也不说陈大人和王氏的事了。”

她们的男人气得不行,大耳巴子扇了上去,一个男人边打边骂道,“蠢妇,还敢胡说八道。你找死,别把我们一家都搭上。”

另一个男人是连踢带打,骂道,“我打死你个嘴臭的娘们,还敢乱放屁。”

罗管事看了看那两家的人说道,“这两个蠢妇,当着这么多人还在乱说。若继续让她们这样说下去,害的可不止你们两家。整个村子亲套亲,这样攀扯下来,半个村子都会害进去。”又对高里正说,“高兄,你的性子太好了些,对于有些害人害己的刁民,就不能讲道理。”

高里正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那两家人,他也怕这事弄到县太爷那里去。弄去了,岂不显得自己无能。

赶紧对罗管事笑道,“不会了,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们。”又对几个壮妇说,“去,把丁氏和刑氏各打十个嘴巴,让她们得些教训,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省得把咱们村都害进去。”

高里正属于比较温和的人,很少在村里用私刑。但这次事闹得太大,必须要教训这两个妇人。若罗管事真的插手把事情弄去县衙,就不好办了。这些事村民不太清楚,但他却听到些风声,棠园主子背后的势力,大得惊人,就是陈大人都惹不起。

村人们也害怕了。这要是连座,可不是半个村子都要害进去。都开始纷纷指责那两个妇人的不是,说必须严惩她们。

那几个壮妇也跟丁婆子和刑婆子有拐了多道弯的亲,也怕被连累。答应着把那两个婆子拉到一边,两个人拉,一个人打。

这就是墙倒众人推。当初推的是王氏,现在推的是那两个婆子。

连丁婆子和刑婆子的家人都不敢求情,在村里挨十个嘴巴,总比抓去县衙强。

听到啪啪的嘴巴声响和那两个婆子的惨叫声,陈阿福特别解气。

打完了,罗管事就对胡老五说,“既然已经教训过她们,她们也知错了,就先不要告去去县衙了。都是邻里,还是和为贵。不过,你给我看清楚了,若哪个找死还敢乱说话,就告诉高里正。高里正若是不管,再告到县衙里,请县太爷查办。”

胡老五忙躬身答应,高里正也说肯定会管,连那两家的当家人都躬身谢过罗管事高抬贵手。

陈阿福暗暗竖着大拇指,这就是罗管事处事的高明之处。王氏的事情现在不宜拿到台面上来说,越说越不好听,也越说不清。就是要这样一个大帽子扣下来,用雷霆手段把谣言遏制住,不许村人们再议论。

那两家也不敢闹腾了,自家女人挨了打后,便背着她们偃旗息鼓回家了。

众人渐渐散开,陈名和陈业、陈阿贵又去感谢罗管事和高里正、武木匠等人,这次连胡老五都感谢了两句,并说改天请他们去家里作客。

而陈阿福则连拖带扶地把脸色苍白、脚步踉跄的王氏往家拖去。王氏浑身发抖,脚步虚飘,陈阿福费了很大的劲才能拖得动她。

篱笆院门前,拄着拐的阿禄正牵着大宝等在那里。当时有人来报信说陈阿福跟人打架,陈名和王氏又看到许多拿着锄头大棒的人往村外跑去,怕误伤两个孩子,坚决不许他们跟去。

他们看到许多人从村外往村里走,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宝哭着问,“小舅舅,我娘亲和姥姥、姥爷咋还没回来啊。”

阿禄流着眼泪说,“再等等,若他们还不回来,咱们就去找他们。”

当他们看到陈阿福扶着王氏回来了,才抹着眼泪迎上去。阿禄紧张地问道,“我爹呢?我爹没事吧?”

陈阿福道,“爹没事,她在跟人说话,过会子就回来。”

几人相携着回了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彻底分开

一回了西屋,王氏就把陈阿福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阿福,我的阿福,都是娘不好,丢了你们的脸,还害得你差点被人打死……”

阿禄和大宝见王氏哭得伤心,都抱着她们哭起来。陈阿福流着泪说,“娘,你没有丢我们的脸,因为你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你不应该承受骂名,所以我教训那两个长舌妇是正该的。娘放心,在跟她们打架前,我已经让大嫂去喊高里正和罗管事了,我不会有事的。哦,还有追风,它很厉害,会保护我……”

追风正在他们脚边,听到女主人提了它的名字,赶紧立起身抱着女主人的脚低嚎起来。

陈名走了进来,说道,“娟娘,阿福说得对,也做得也对。你没有丢我们的脸,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错什么。都是那两个恶妇在传播谣言,毁人名节。阿福打得好,那两个恶妇,就是欠收拾。”又对陈阿福说,“快去把衣裳换了,莫凉着。”

王氏似才清醒过来,抹了眼泪催促道,“快去把湿衣裳换下来,躺在被窝里,娘马上浇水给你洗个热水澡。若你再生了病,娘的罪过更大了。”

陈阿福才感觉身上冰冷,还有些鼻塞。刚才只顾生气打架,没觉得冷。她阻止了王氏,让大宝跟她回屋浇水。

王氏还是跟了过去,把姜汤熬在锅里,才回了老院。

陈阿福洗了热水澡和头,又喝了姜汤,身子又爽利起来。因为有了燕沉香,也经常吃“加料”的吃食,她的身体素质棒棒的。

她又去了老院。刚过侧门,就看见高氏和陈阿兰来了,陈阿兰手里端着陈阿福遗落在溪边的盆子和衣裳。

陈阿福看到衣裳已经洗干净了,忙道了谢。

高氏说,“你家的衣裳有些好,看看丢没丢。”

陈阿福翻了两下,还真丢了三件。便说道,“哎,丢了就丢了吧。大嫂家的衣裳肯定也有丢了的吧?快看看丢了几件。对不起,因为我,害你们丢了东西,还害你们担惊受怕。谢谢你们,谢谢大伯和大哥,还有奶奶。她那么大岁数了,还要为我们操心”

哭得眼睛通红的陈阿兰又红了脸,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高氏道,“都是亲戚,遇到事了,可不是要相互帮衬。衣裳只你哥和奶各丢了一件,无妨,你昨天已经给了他们绸子做衣裳。”又劝了劝陈阿福,便和陈阿兰走了。

陈阿福把衣裳晾上,又做了一锅鸡蛋疙瘩汤,大家吃了便都睡了。

罗管事上午的时候让陈名告诉陈阿福,今天不用去棠园了,在家好好歇息。陈阿福因为身心疲惫,昨天夜里又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到了申时。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大宝已经醒了,正坐在炕上抱着追风在看着她。娘两个又过去老院那边。

王氏已经好些了,坐在炕上给阿禄做着衣裳。虽然眼睛红肿,但神情温婉安祥。

真是个坚强的女人,怪不得能扛过那么多的苦难和打击,把这个家撑起来。

阿禄在炕桌上读书,陈名在指导他。大宝见了,也赶紧坐过去。

陈名对陈阿福说道,“你奶今天受了惊吓,你大伯的胳膊上也被蹭掉了一大块油皮儿。本来想请他们来家吃顿饭,但咱家这样,也没心思做,晚上我拿些东西去看看他们。阿福就陪爹去吧。”

陈阿福点点头,现在王氏不想出门,阿禄的腿又不好,只得她陪陈名去了。这次大房帮了大忙,也的确应该去感谢他们。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六个银锞子说道,“这是楚老侯爷给大宝的,有钱人家的东西。爹给奶和大伯、大哥一人两个,虽值不了多少钱,玩个新鲜。”

陈名接了银锞子,又说道,“这次,罗老爷和棠园里的人、你大伯一家、几家族人、高里正、武木匠一些人家,还有胡老五,都帮了大忙,咱们得请他们吃顿饭。但咱家太小了,屋里坐不下这么多人。爹想着,就拿些钱在你大伯家办。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么多人,得坐好几桌,现在天冷已经不能摆在外面了,摆去大房正好。多给点钱,胡氏也会愿意。关键是,这么多有脸面的人,好面子的陈业肯定会喜欢。

陈阿福点头道好,又提出了修房子的事。说她手里还有些钱,以后还会挣更多的钱,想修个大些的房子,买两个下人帮着做事。

阿禄马上接嘴道,“盖大房子,多修几间房当粮仓,不然那么多粮食没地方装。”

陈名想了想,说道,“爹知道阿福有出息了,修房子,买下人,都行。哎,爹无用,男人该干的活,都是你们母女在做。”

陈阿福又道,“就买两块大些的地,两个院子像现在一样,一墙之隔,再打个侧门,方便来往。”

陈名却摇头道,“原来爹还觉得过两年再说自家修房子的事。但现在么,家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地,也想让你娘和阿禄享享福。房子可以修,但是,爹觉得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若再修院子,却不能像现在这样连在一起,感觉像没分家一样。”又赶紧解释道,“阿福不要多心,爹这样,不是嫌弃你,是为了你和大宝好……呃,若以后你招了女婿,女婿不一定喜欢离老丈人家这么近。”

陈名不想再跟陈阿福什么都搅在一起,但又不能明说。昨天陈业和陈老太的意思,是让陈阿福重新回到陈家,让陈名托人去县衙把她的女户户籍消了。说她这么能干,万一以后知道陈名不是自己的亲爹,带着名下产业去投奔亲爹,那陈名岂不是白养活她这么多年了?若是合在一起,她人万一走了,至少产业还在。

陈名不愿意,说陈阿福一直是王氏挣钱养活的,已经孝敬自己这么多东西了,不能什么都要过来。再说,阿福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不会不认他这个爹……

陈业和陈老太却觉得,哪里有人明知道自己有那么大官的亲爹还不去认的傻子,都有些不高兴陈名的“固执”……

第一百二十章 送头小公牛

阿禄听了陈名的话有些不高兴,噘嘴说道,“爹还说不嫌弃姐姐。既然不嫌弃,住近点哪里不好。”又闷闷说道,“我不想离姐姐和大宝太远,就现在这样好。”

大宝也嘟嘴说道,“大宝也不想跟小舅舅、姥姥、姥爷离得太远。”

王氏嗔了阿禄一眼,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爹是为了你姐好。”又对陈阿福说道,“闺女,娘也觉得你爹说得对。你已经自立门户了,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没分家……”

陈阿福看到陈名和王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了些了然。或许是陈业和陈老太有些什么想法,最有可能的是让陈名尽可能占最大的利。可陈名不想占她的便宜,又不好太忤逆陈业和陈老太。

通过今天的事,陈阿福觉得陈业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仗义。至少在自己这一房面临被欺负的时候,他敢站出来不怕死地保护他们。陈老太也不错,那么大岁数了,危险的时候,还能跟儿子站在一起……他们这样,陈名是不可能跟他们生分的,也不能让他太左右为难。

这样也好。以后不止在产业上分开,连院子都分开。成为真正的两家人,自己行动不受制,或许帮陈名的会更多。

陈阿福便点头说道,“好。咱们两家不墙挨墙,但总要离得近些才好,可以相互照应。”又摸了摸阿禄的总丫,说道,“以后咱们两家院子也不会离远,弟弟啥时候想来姐姐家吃饭、歇息,都可以。”

陈名点头道,“嗯,爹娘也舍不得你们离得太远,两个院子隔个几米就行,让人一看就是两家人。不过,修房子的钱得由爹拿。现在,爹的箱子底下还压了九十几两银子,可以修两栋青砖大瓦房,用青砖围两个院子,再在阿福的院子里打口井,咱们两家用……”说到后面,他的眼里冒了光。

阿禄取笑道,“爹这么豪气,不怕我大伯娘来要钱了?”

陈名有些红了脸,笑道,“就说是你姐掏的银子。”

说得几人一阵笑,一直压抑的气氛终于缓和过来。

陈阿福笑道,“爹不要跟我抢,我先就想好了,修新房子的钱由我出,算是女儿的孝敬。爹手里的钱就留着慢慢用吧,弟弟还要读书呢,也不要再让我娘去县城绣坊接绣活了。若我手头有活,娘就帮着做一些,若我没有,娘做做家务就行了。”

几人商量着,村里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地了,就在村边寻摸一块地建房子。这个任务就交给陈名,让他无事出去看看地。

晚饭后,陈名把二两银子和三个小银锞子拿出来递给陈阿福,意思是这是长面子的事,由她做。陈阿福笑着接过来,他们又拎着两包点心、一坛酒,以及给老太太和陈阿贵各扯的两块细布,一起去了大房。细布是之前在府城给陈名和王氏扯的,如今先拿去给他们,也不能让他们白丢了衣裳。

父女两人去的时候,大房刚吃完饭,桌上的碗还没有收。

陈名先感谢了陈老太、陈业父子及高氏这次的帮忙,又说了准备借大房这块宝地请客的事。

陈业听了果然十分高兴,又专门问了是不是要把罗老爷父子请来,听说要请他们,就更高兴了。说一定会把席面办得风风光光,让大家吃得高兴。陈阿福就把二两银子拿出来,说这是办席的钱,还说不用他们准备酒和卤味,自家会拿过来。

二两银子在乡下请客根本用不完,自家又把酒和卤味这个大头包了,就更用不完了。剩下的钱,就算给大房的辛苦费吧。

然后,陈阿福又把那六个银锞子给了陈老太、陈业、陈阿贵三人,说是富贵人家给的东西,玩个新鲜。

陈老太几人平时连银子都难摸到,用的大都是铜钱。这次,不仅拿了二两银子,还有这几个富贵人家才用的银锞子,都很是新奇地把玩了一会儿。

大房的人看到陈阿福去了一趟府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听说他们竟然买了那么多的田,有羡慕的,有嫉妒恨的,还有心在流血的。

胡氏又开始捶着胸口说起了陈业为了养陈名和陈实,如何没继续读书,如何小小年纪跟着老太太起早贪黑地忙碌,如何不忍心看到二房受苦,这次为了帮陈阿福打架,胳膊上被人打掉一大块皮,等等。

陈业大手一挥,说道,“你这个娘们叽叽歪歪什么呢,我当大哥的,自然应该爱护兄弟。人家去趟府城,还给我带了那么好的烟斗,还是把我这个大哥放在心里的。”说着,又把手里的烟斗拿在嘴边吸了几口,极是满意的样子。

陈名赶紧笑道,“弟弟无能,还是靠着阿福有了这些产业。等明年田里丰收了,弟弟给大哥送头健壮的小公牛。大哥家的那头毛驴太老了,犁地都犁不动了。大哥年纪也大了,要多歇歇。”

陈业听了,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陈名其实现在就想送陈业一头牛的,他心疼陈业太辛苦。可是不敢送,怕胡氏知道自己有那么多银子又狮子大张口。

胡氏可不满意,心道这陈名还真抠。一头小公牛还不到二亩地的钱,你都有一百亩水田,是个小地主了。还只送了一头小公牛,再咋说也应该送二、三十亩田地才是啊。

但看到陈业那么高兴,这话在嗓子眼里转了几圈,还是硬压了下去,想着以后把陈业哄好了再说。

陈阿福看见胡氏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脸上还有不忿的神色,便也猜到了她的想法。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好做为当家人的陈业和陈老太的心口没有她那么厚。

说话的过程中,陈阿福看见陈阿菊坐在那里不动,眼热地看着陈阿贵手里的小银祼子。老太太指名道姓地让她跟着高氏和陈阿兰一起收碗,她不敢不动,嘴翘得老高,乒乒乓乓敲得碗盘直响。

陈业甩了她一个眼刀子,咳嗽了一声,她的动作才轻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骂人

陈阿福和陈名又说了一阵话,才回家。回家前,陈业让陈阿贵把大狗牵到后院去,把一条两个多月的小狗送给了陈名。

他们回了家,七七和灰灰已经回来了。见到他们两个,跳着脚地喊“姥爷、娘亲”,小嘴蜜甜。

陈阿福一家给了它们一个脑崩,说道,“野到现在才回家,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呐。”

这两个小东西,就像自家养的两个贵公子,凭着一张巧嘴,讨了一家人的喜欢,还要被别人觊觎。哪里像追风,平时不多言多语,关键时刻能管大用。

这就是宠物和看家狗的区别吧。

追风和七七、灰灰见有了新成员,兴奋地跑去跟它玩到一起。这条小狗也不认生,不大的功夫就跟它们混熟了。

阿禄给它取了一个土土的名字,叫旺财。说家里现在正是财旺的时候,希望以后越来越旺。

逗得众人一阵乐。

第二天寅时,陈阿福就起床了。她得再做道小点,把楚小姑娘的胃口吊起来,才能让她一切行动听指挥。

她昨天晚上就把做小点的食材都拿到了这边。这次,她决定做个萨琪玛。这个点心好做又好吃,还好消化。

打开门,一阵凉风袭来,外面还是黑的,天边那颗启明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用凉水洗了脸,才算彻底清醒。

把灶里的火烧上,开始做萨琪玛。

先把鸡蛋打散放入面粉里,用筷子搅成棉花状,再揉成面团,用蒸笼布盖着醒两刻多钟。然后把面团赶成薄片,把薄片折叠成几层,用刀切成细丝。再把细丝抖散,去掉多余的干面粉。

又把准备好的浅木盆里刷一层油,撒入熟芝麻、花生碎、切细的蜜饯。

这时,王氏也过来了,帮她烧火。陈阿福就在锅内倒入适量的油烧至六成热,将细面条依次放入油锅炸透,捞出沥油。

锅里再放少许水,加入冰糖蜂蜜,小火慢慢熬,铲子不时搅拌。待汤液呈现糖浆的粘稠关,就将炸好的面条迅速倒入糖浆中。快速拌匀后倒入准备好的木盆中,用铲子将其按压平整,再撒些蜜饯条和芝麻、花生碎。

等到它凉了,就取出切成块。

萨琪玛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太怪异,陈阿福就用了它的别名,叫它金丝糕。

他们早饭就是吃的金丝糕配稀粥小菜,香得大宝和阿禄直哼哼,七七和灰灰也跟着哼哼,只有追风和旺财不感兴趣。

七七和灰灰很快吃完了属于自己的一小块,都异口同声地叫道,“还要。”

“没了。”陈阿福说道。

今天虽然做的有些多,但她想给罗管事家送一小盆,还要留一小盆给自己的学生吃。

七七的小眼睛看看陈阿福,便飞去了厨房。

陈阿福也赶紧跟去厨房,看见七七正站在灶台上偷吃小盆里的金丝糕。

她走过去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把小盆拿开说道,“这些是要拿去棠园的,不能吃。”

“臭娘们。”七七骂道。

陈阿福还有些愣神,问,“你说什么?”

“臭娘们,老子揍你。”这是陈业的声音。

跟过来的灰灰兴灾乐祸地哈哈笑起来,声音跟老太太的一样。

陈阿福听懂了,气得一掌把七七拍下了灶台,骂道,“越来越能干了,竟然学会骂人了。”

“臭娘们,臭娘们……老子揍你……”七七伸长脖子继续骂着。

陈阿福蹲下指着它说,“你再骂,就再也别想吃我做的好东西,阿禄和大宝也不跟你玩了。”

七七一听害怕了,赶紧又说,“大宝乖,不尿床了。”

这小东西,都成精了,还知道转移话题。

陈阿福道,“不要说大宝,我现在说的是你。我问你,还骂不骂人了?”

七七赶紧说道,“娘亲,再不骂人了。”

屋里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只大宝不高兴地嘟嘴说道,“我都好久没尿过床了,偏它还记得。”

饭后,陈阿福把该做的事做了,拿着两个装了金丝糕的篮子,领着大宝、追风、七七和灰灰一起去棠园。

大宝还带了一本书,说明年他就要上学了,不能一直陪着嫣儿妹妹玩,还要抽空看看书。

陈阿福劝他,“儿子才这么小,正是玩的时候,干嘛那么辛苦。”

大宝抿嘴说道,“姥爷说了,他把考进士的希望放在了我和小舅舅的身上,让我们发奋呐。哎,压力大啊。”

说完还小老头似地皱了皱眉。

他的话把陈阿福逗笑了,如今他也学会了一些陈阿福的现代语言,“压力大”就是其一。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看到天高云淡,阳光明媚,空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两只鹦鹉在头顶上盘旋,让陈阿福备感精神。

自己这是走在上班的路上!

虽然是去当幼师,还只有一个学生,再把大宝算上,还有罗家姐弟,也勉强只有四个学生。但也属于挣工资的职业女性啊。

她对楚小姑娘的学前教育已经有了一些规划。觉着,若自己一直按自己的方法教导小姑娘,又有金燕子的帮忙,她的家人也不横加干涉。楚小姑娘总有一天会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这样,她的绩效奖肯定会更高。真是双赢。

来到棠园门前,罗管事的媳妇罗大娘已经守在门口了。

她的脸上堆满了笑,说道,“哎哟,陈师傅、大宝来了。我家姐儿已经醒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怡然院。”

陈阿福跟她谢了罗管事昨天的帮忙,又把一个篮子递给她,说道,“我做的金丝糕,请罗大伯、罗大娘尝尝。”

罗大娘接过篮子笑道,“陈师傅做的点心,肯定好吃。”又道,“你们现在也是棠园的人,咱们棠园的人就没有被别人欺负的理儿。”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大娘快别叫我陈师傅,太客气了,叫我阿福就行。”

罗大娘笑着点头,两家人的关系似更近了一步。

罗大娘又叹着气说,“前天姐儿醒了没看到你们,哭了好久。还好大爷在,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昨天,大爷也走了,她整天都不高兴,只闷闷坐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话慢

棠园里,小桥流水,雕栏画栋,竹树环合,景致极好。看到最多的当然就是海棠树,有些树上还挂着果,果实红彤彤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酸味。

来到怡然院,院墙爬满了蔷薇藤蔓,此时已经没有叶子了,连藤蔓都已经枯黄。右边有几杆翠竹,细长的叶子随风轻摆。左边栽着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上挂着稀疏的金黄色叶子,地上还铺了一层金黄。中间的青石路两旁摆着数十盆四季海棠,枝叶间开满了密密麻麻的淡红色小花。廊下挂了许多鸟笼,笼子里的鸟儿唱着欢快的歌。在一扇红色雕花窗外,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笼里装的正是那只十锦雀。

看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总觉得很刻意,缺少了什么。

进入厅屋,楚含嫣刚刚吃完早饭,正坐在罗汉床上抱着小燕子玩偶发呆。她看见他们来了,扭了扭身子,把头转去了一边。看似眼神木呆呆的,但陈阿福还是注意到她的眼圈似有些泛红,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追风还记得楚含嫣,大声嚎叫着就想冲上去。大宝怕它把楚含嫣吓着,忙抱着它的脖子说,“跟嫣儿妹妹打了招呼就行,别过去把她吓着。”

而七七和灰灰已经急不可待地飞到罗汉床上,“嫣儿妹妹”地乱叫起来。

宋妈妈给陈阿福眨了个眼睛,无声地说,“姐儿还在呕气。”

陈阿福走过去蹲下说,“哟,姐儿是生陈姨的气了吗?快别生气了,陈姨和大宝又来陪你了。”

楚含嫣的小脑袋没转过来,嘴也是嘟着的,小胖手扯着小燕子玩偶,嗑嗑巴巴地说,“鸟鸟……飞了,姨姨、大宝……也飞了。”

陈阿福呵呵笑道,“姨姨和大宝没有翅膀,咋飞得起来呢?再说,我们舍不得姐儿,就是有翅膀也舍不得飞走,可不会像……”

本来想说“可不会像金宝那么狠心”,但想到小气的金宝,又改口说道,“可不会像七七和灰灰,一着家就野去了林子里。”

楚含嫣才把小脑袋转过来,先看了眼陈阿福,又看了眼大宝,再把眼神转到陈阿福身上,嘟嘴说道,“姨姨,大宝,怕……飞了。”说完,小嘴瘪了起来,眼里涌上一层水雾。

陈阿福的心都碎了,忙搂着她说,“嫣姐儿放心,姨姨和大宝不会飞走,不会不要姐儿的。”又对大宝说道,“听到了吗,姐儿说怕咱们飞了,再不陪她了。”

大宝赶紧过来拉着楚含嫣的手发誓道,“嫣儿妹妹放心,我不会飞走,会一直陪着你。”然后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永远。”

楚含嫣看了大宝一眼,还勾了勾嘴唇,又扑进陈阿福的怀里,把小脑袋紧紧贴在她的胸口上。

陈阿福很无奈,说道,“姨姨做了一种好吃的糕糕,姐儿肯定喜欢吃。”

宋妈妈忙道,“姐儿刚吃过饭,不能再吃东西了,不好克化。”

陈阿福道,“无妨,这种小点好克化,也不会多给她。”

她一手抱着楚含嫣,一手从食盒里拿出一块金丝糕。金丝糕切得很小,四四方方,只有二指宽。

小妮子的鼻子真好使,她一下子从陈阿福的怀里钻出来,看着金丝糕说道,“鸟鸟……金宝。”说完,嘴角还流下一丝透明的银线。

陈阿福把金丝糕递到她手里说,“这是金丝糕,好吃得紧,姐儿尝尝。”

楚含嫣接过金丝糕小口吃起来。

陈阿福就势把她放在地上,帮她把嘴角的口水擦掉。说道,“追风都会作揖了,咱们到外面看它表演。”说完,就牵着她向外走去。

从现在开始,陈阿福就要履行幼师的职责了。

第一步,就是让她多在户外活动,多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他们来到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晒得人暖洋洋的,正好补钙。

宋妈妈心里有些不赞同,乡下的日头比城里足,大户人家的小姐,把皮肤晒黑了可怎么得了。但是,大爷走之前嘱咐过她,姐儿的事情,一切听陈师傅的。所以,她即使心里有想法,却也没说出来,只是吩咐妙儿、巧儿搬几个锦凳来这里。

陈阿福又让妙儿去把罗家姐弟叫来,说孩子多才热闹。

追风在金黄色的“毯子”上又是打滚又是作揖,逗得小丫头们咯咯直笑,七七和灰灰也跳着脚学着丫头们的笑。

楚含嫣没有看追风耍宝,已经把金丝糕吃完了,她来到陈阿福的面前,说道,“姨姨,还……要。”

陈阿福又给掰了一小块金丝糕说,“姐儿再吃一点就不能再吃了,还得给金宝留一点,是不是?”

楚含嫣接过金丝糕,问道,“金……宝,喜欢?”

陈阿福笑道,“当然了,凡是嫣姐儿喜欢的,金宝都喜欢。所以,它才会在明年春天,以最快的速度飞来这里,来看咱们的嫣姐儿。”

楚含嫣的嘴唇勾了勾,漾出了两个小梨窝。

楚含嫣吃了金丝糕,便没有再要了,可见她心里有多么盼望金宝的回归。

不大的功夫,罗梅和罗明远就来了,陈阿福又给他们一人一块金丝糕吃了。

陈阿福把楚含嫣拉到面前,给她顺了顺头发,说道,“喜欢穿花衣的小燕子吗?”

楚含嫣看了眼手里的小燕子玩偶,呆呆地“啊”了一声。

陈阿福把她搂在怀里,握着她拿小燕子玩偶的手说,“姨姨给姐儿唱首‘小燕子,穿花衣’的曲儿吧,大宝和金宝也很喜欢听呢。”

然后,轻轻唱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她边唱,还边有节奏地晃动着楚含嫣拿玩偶的手。

歌词简单,曲调欢快好听,一下子就把除了楚含嫣以外的所有人都吸引了。

陈阿福唱了好几遍,从第三遍开始,楚含嫣呆滞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灵动,慢慢地,唇角有了丝笑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见把小妮子被吸引住了,便停了歌声。

她一停下,楚含嫣的眼里又涌上一层水雾,说道,“还——要,姨姨……说话慢。”

小妮子还真没听过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进步

陈阿福摇头纠正道,“那不是说话慢,那是唱曲儿,是曲儿,曲儿。

“曲……儿,还要。”楚含嫣说道。

陈阿福又唱了一遍。声音刚一停下,楚含嫣又说,“还要。”

一直唱下去可不行。

陈阿福说道,“光是姨姨唱可不行。姐儿也要学会唱。等到金宝一回来,发现姐儿会唱曲儿了,还唱的是它。它肯定高兴,说不定晚上都会陪着姐儿呢……”

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一通念叨。

之后,就站起来说道,“今天的第一节课是……”

晌午,罗大娘带着人来怡然院送饭的时候,被院子里的情景惊住了。

只见陈阿福站在银杏树下,嫣姐儿、大宝、罗梅、罗明远排开一溜站在她对面,他们中间还站着七七和灰灰。

陈阿福说一句,这些孩子和两只鹦鹉就跟着说一句,孩子们还跟着边说边有节奏地拍着手掌。当然,楚含嫣没有说也没有拍,只呆呆地看着陈阿福,但时而嘴唇会动动。她不耐烦了,宋妈妈就赶紧掰一点点金丝糕喂进她嘴里。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说完一遍,陈阿福就会比出两个大拇指,夸奖道,“嗯,真棒。”

陈阿福看见罗大娘带人拿着食盒来了,笑道,“第一节课结束。你们表现得都非常棒,姨姨奖励你们吃金丝糕。”

然后,又给了几个孩子每人一块小金丝糕,七七和灰灰也一家一块。两个小东西早不耐烦了,只不过一直在用金丝糕吊着它们的胃口。

罗大娘笑道,“陈师傅也在这里吃饭吧,吃完再……”

“回家”两个字被她咽了下去,笑着看了楚含嫣一眼。

陈阿福见给她和大宝准备了饭菜,她又实在饿了,就留在这里吃了。等到楚含嫣睡了,大宝也在偏屋的榻上睡了,才带着追风回家。

她走得快,大概半刻多钟就到家了。

王氏还给她留了饭,她说自己已经吃了。

陈名兴味盎然地说道,“我今天上午走了半天,还是觉得咱们这里好。两个院子可以当成一个院,再把你院子边上的荒地买了,另建个院子。”

陈阿福却道,“这些地加起来还不到两亩,建两个院子太小了些。而且出门就是人家的菜地,也不敞亮。”

陈名道,“那就你们的院子建大些,我们院子建小些。”

陈阿福摇头道,“建房子最好要一次到位。两个院子至少要各两亩以上的地,爹再寻摸寻摸吧。”

陈名无奈地点头。他虽然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建那么大的院子,但还是选择听闺女的话。

陈阿福就回新院里歇了两刻钟,起身后想着该给绣坊做些什么东西,又用毛笔在纸上画画写写。

自从身体好了以后,陈阿福只要有空,都会“很认真”地跟着大宝和阿禄一起念书或者练习写毛笔字。

她的“聪明”让陈名惊讶不已,有一次陈名实在忍不住了,冲口而出,“阿福太聪慧了,真像陈……”自知差点失言,赶紧闭上嘴,憋得脸通红。

一旁的王氏也红了脸,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丈夫和女儿。

陈阿福知道他想说“太像陈举人”的话。还好陈举人是学霸,又天赋异禀,五岁能诗,让她的“聪慧”有了出处。其实,古人也懂遗传学,只不过叫法不同,他们说的是“传承”。

见陈名和王氏如此,陈阿福呵呵笑道,“太像爹了,是吧?奶说过,爹聪慧,若爹不生病,已经考上进士了。”

陈名听了,缓了一口气,笑着点头。王氏也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做活。

陈阿福的“惊人的聪慧”和“惊为天人的长相”都像足了陈世英,有了这个出处,她在学习上也就不太刻章收敛锋芒了。画图也一样,她笔下的动物也好,衣裳也好,都是好看又别致。

所以,她画出来的不管什么东西,陈名和王氏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画画改改,差一刻多钟到申时,陈阿福又起身去了棠园。

下晌日头足,哪怕是秋日的太阳也晒人。他们不能在院子里玩,就在阴凉的廊下玩。

陈阿福带着几个孩子和七七、灰灰,边跳边比划,一直背着“小燕子穿花”衣的儿歌。后来,妙儿和巧儿以及看门的两个十岁小丫头也加入进来。背一阵,就会休息一刻钟,喝点水,吃点东西。

他们每天“上课”的内容只有一个,就只是背“小燕子”的词儿,连跳带说。

大宝已经不想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了,第二天开始,他先跟着背一会儿,就领着追风坐去一边看书。时而他会被那边的笑声引得抬起头来,便笑着高声叫一嗓子,“嫣儿妹妹,你真棒。”然后,把书放在大腿上,向那边比出两个大拇指。

只是,他的这份“殷勤”十之七八楚含嫣没听到。偶尔听到了,朝他的那个方向看一眼,陈大宝就会高兴得不行。

丫头们的岁数大些,包括罗梅,都知道这是陪主子玩,所以极其配合。只有小小的罗明远小朋友很是郁闷和不高兴。玩久了,他早就会背了,可还是在重复地跳着,背着同样的词儿,又背得特别慢,便不耐烦起来。

他只要稍有怠慢,一旁服侍的罗大娘或是魏氏就会冲他瞪眼睛,他又只得含着泪跟着继续玩。

陈阿福见了,便会在“课间休息”时悄悄多给他块金丝糕,或是别的点心,哄他道,“只给远小子了,远小子最乖,他们都没有。”

罗明远听了,便也破涕为笑。

陈阿福这样,很是让罗家人高兴。

三天下来,楚含嫣终于会说“小燕子,穿花衣……春天来这里”了,说完还会蹦一下。

虽然说得非常慢,还有些磕巴,蹦得也不高,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了。而且,她也不排斥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了,有时候看到别人玩的高兴,还会勾勾嘴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表白

这个时空也是按照前世历史算时间的,就是大月有三十天,小月有二十九天。十月属于小月,只有二十九天,那么这一天也就是衙门或是学里休沐的日子。

楚令宣提前派人来送了信,说他有事,休沐回不来。

二十九这一天,楚令宣没回来,了尘住持却回来了。

当下午的课上完了,陈阿福正蹲下拉着楚含嫣表扬她的时候,了尘几步来到她们的身边,蹲下说道,“嫣儿,你都会背……背诗了,真的太好了。”说完,她的眼里竟是涌上泪来。

楚含嫣还记得了尘,对她勾勾唇角,慢慢说道,“姨姨,燕子,穿花衣……”

了尘住持尽管韶华不在,但也看得出来她年青时是怎样的美艳。再加上温婉娴静的气质,真是少有的****。只可惜,素衣裹身,青丝不在。

了尘跟楚含嫣说了几句话,站起身对陈阿福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谢谢陈施主让嫣儿快乐起来,让她学着跟别人相处。”

陈阿福也双手合什作揖道,“住持客气了。我很喜欢嫣姐儿,希望她快乐,希望她能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陈大宝又过来给了尘作了揖。

几个人说了一阵话,陈阿福就要带着陈大宝和一狗二鸟回家了。前两天每到这时,楚小姑娘都会瘪着嘴哭一阵。可今天了尘来了,她没有哭,只是扯着了尘的素衣不舍地看到那几个身影走出院子。直到看不到了,眼睛又变得呆滞起来,嘟着嘴低头扭手指头。

了尘笑道,“姐儿看见奶奶不高兴?”

陈阿福牵着大宝来到外院,正好碰到罗管事。

罗管事走过来笑道,“陈师傅,今儿下晌我看见陈二兄弟在找宅基地建房子。我就跟他说,我们棠园西南边的那片灌木林不错,地方比较大,离我们棠园也近。可他说那里灌木太多,清理起来麻烦。他看中了离你们村口不远的那片荒地,说离村里近,也好打理。要我说,那片荒地建两个院子小了些,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么办吧,你爹若是怕打理灌木林麻烦,我让棠园的人去帮着打理。”

罗管事是真的想让陈家离棠园近些。每次陈阿福回家小主子都会难过得哭一阵,若是她家离这里近了,小主子太难过了就把小主子带去她家玩,像之前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那多好。而且,离得近了,她家的七七、灰灰,以后金燕子再飞回来了,它们可以玩到天黑再回去,这样小主子会更高兴。

陈阿福猜到罗管事的想法,她心里也喜欢那片灌木林。大些不说,位置正好在响锣村和下水村之间,离村里远些,耳根清静。最关键的是,那里离棠园只有一百多米,若是出什么事了,有棠园帮衬。不像那块荒地,既不挨着村里,又离棠园比较远。

其实,她心底一直有些怕。她这张脸太像陈世英,若是陈家的什么人觉得她的存在让陈世英丢了脸,或是阻了谁的道,想灭了她咋办?日子刚刚好过起来,又有这么多她放不下的人,她可不想挂掉。

便笑道,“谢谢罗大伯了,我也喜欢那块地,这就回家说服我爹。不过,不用你们来人帮衬,反正都要请人盖房,让他们一起清理就是了。”

她牵着大宝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追风在他们的脚边打着转,七七和灰灰在他们头顶盘旋。

此时正值黄昏,远远看到火红的夕阳挂在红林山顶,农人们都从田里向家走去,还有骑牛的牧童,赶鸭子的孩子……

她喜欢乡村的这份宁静和安祥。

正走着,迎面就看见武长生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发青,嘴边还长了一圈水泡,一副受了什么打击的样子。

连陈大宝都吓了一跳,问道,“武二叔,你咋了?”

武长生看了大宝一眼没吱声,来到陈阿福身边低声说道,“阿福,我娘给我相中了一个姑娘,说过几天就要去下定。我不同意,可我爹娘……”

这事跟她说干什么?

陈阿福不想再听了,说道,“恭喜武二哥了,好像这事不需要特地来告诉我。”说完就牵着大宝向前快步走去。

武长生跟上,继续说,“阿福,我不想娶那个姑娘。我,我……阿福,你中意我吗?若是中意我,就带着大宝跟我去远地方过活吧。我木工活做得好,能养活你们。”

陈阿福吓了一跳,没想到古代小农民的思想意识比她还前卫。况且,自己跟他也没有多少交集,顶多心里有些好感。想着若是两人合得来,他父母又能接受自己,可以当作未来夫婿人选考虑。但绝对没想过要同他私奔啊。

这孩子,看着高高大大的,原来这么幼稚,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古代讲究聘者为妻奔为妾,他这不是害人嘛。

看来,这个人选得排除了。

她赶紧说道,“武二哥快莫这么说。武大娘给你相的姑娘肯定错不了,万莫说那些大不孝的话。我和大宝在家里过得很好,也不可能丢下我爹娘,我们哪里也不去。”

陈大宝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有一点听明白了,就是武二叔想带他们去远地方,他娘不愿意。

他也嘟嘴说道,“我也舍不得我姥姥和姥爷,还有小舅舅,嫣儿妹妹。我和我娘哪里都不去。”

武长生又继续说道,“我,我不喜欢那个姑娘,我心里一直装着你……”

陈阿福低头拉着大宝加快了脚步,说道,“武二哥,快别说这种话,你这样会害了我。”

陈大宝的小短腿跟着娘亲小跑着,抬头瘪着嘴对武长生说道,“武二叔,你干啥要害我娘呢?我们家又没得罪你。你再害我娘,我就不跟小石头好了。”

追风似乎也听懂了主人的话,冲着武长生高声嚎叫起来。

武长生停下脚步,极其失望。他以为自己对她说了这些,她会感动,会不顾一切地带着大宝跟他一起走。毕竟,他比汪应俊、刘二牛好太多,他自认为自己对她的心意,她应该感受得到。可是,她却不愿意跟自己走。

第一百二十五 腿好了

武长生望着前面那个步履匆匆的倩影,难过不已。

之前,他爹娘一直不同意他和阿福的事情。后来,他爹看到阿福能干,又看儿子态度坚决,也松了口。可不知为什么,前天他爹的态度突然变了,让他娘赶紧给他说门亲事。还说什么不要去招惹阿福,那种姑娘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之类的话。

武长生娘一直想把她娘家侄女许给他,听了男人的话后,就急吼吼地回娘家说合去了。

可武长生不喜欢那个表妹,觉得她跟村里大多数姑娘一样,肤色不白,腰身粗壮,没有阿福白晰好看,更没有那种别样的让他一看心头里就乱跳的韵味。

他娘却说表妹那样的姑娘才能干活,好生养。不管他不同意不同意,两家父母都会定下来,过几天就下定……

陈阿福看到武长生没有追上来了,才缓下脚步。对大宝说道,“今天的事不许跟旁人说。”

大宝点头应允。他还有些想不通,问道,“娘,咱们家跟武爷爷家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武二叔要害娘呢?他原来对我们一直很好的。还有小石头,我还跟他好吗?我好舍不得他哦。”

陈阿福也不好解释,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你只要记着,以后对武二叔敬而远之就行,他给你啥东西都别要。至于小石头,你们原来咋样,以后还咋样。”

还没到家,就远远看见阿禄站在篱笆门外向他们这边张望。小小少年披着霞光,高兴地冲他们招招手,又往前走了几步。

大宝惊喜地说道,“娘,快看小舅舅走路没拄拐,他不用拐棍了,过几天就能去上学了。”说完,大叫着向阿禄跑去。

阿禄前些日子就会偶尔丢掉拐棍走走路。虽然还是有一点跛,但远没有断骨前瘸得厉害。微跛也是因为几个月没有大动致使腿上的肌肉萎缩,还有就是习惯了瘸腿走路,等以后注意些,多走些路,慢慢就会好起来。

陈阿福很有成就感,自己穿越过来半年多,家里的生活好了很多,阿禄的腿也治好了。金燕子说,陈名再吃两个月的绿燕窝,也就彻底好了。

当然,这得主要感谢无名英雄金燕子。

来到院门前,陈阿福一手牵大宝,一手搂着弟弟,几人欢欢喜喜地进了院子。

陈名指着一大盆猪肉下水笑道,“爹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娘已经洗过了。今儿晚上你就卤上,明天我带去你大伯家。”

明天陈家二房在大房家请客,客人已经请好,不仅请了帮了忙的罗管事父子,及棠园和佃户那天来帮忙的人,下水村的里正,还有高里正及参与拉架的武木匠父子等人,以及仗势的胡老五,连县城的夏捕快都邀请了。这么一加起来,有将近五十人,起码要办六桌。

大房从前天就开始准备。这次胡氏也没敢作妖,领着高氏和阿兰忙碌,还压着陈阿菊烧火。毕竟陈业高兴,还请了胡老五,她希望通过这次请客让郎舅关系能有所缓和。再加上,二两银子呢,最花钱的酒和卤味还是二房送来,估摸能节余一两银子。

这回,是胡老五专门去县城邀请他的四姐夫夏捕快的。

胡老五的四姐也就是胡氏的四妹,但夏捕快除了胡老五以外,不太瞧得上胡家另外的穷亲戚,跟陈业这几个连襟的关系也不亲近,很少来往。这次听说棠园的罗管事父子要去吃饭,胡老五又说了不少好话,他才答应来赴宴。

胡老五知道陈业一心想巴结夏捕快,便说他负责把夏捕快请来,这也让陈业对胡老五的成见才少了许多。

吃晚饭的时候,陈阿福又说自己也看中了离棠园近的那片小灌木林。她说了几点理由,特别强调了那里挨棠园近,不怕自家人少坏人会来打劫。又说那块荒地虽然不错,但前不遭村,后不遭店,有事了别人不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

陈名想想上次在溪边打架的事,也就点头同意了,说后天就去找高里正丈量土地。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就开始忙碌。把卤五花肉、排骨、大肠、猪肝、猪蹄、花生米、豆干和海带卤上。

她又另起了一个小锅,专门卤了一些没有荤腥的豆干、海带、花生米等素菜,这是她明天带去棠园给了尘师太及给孩子们做零食的。

厨房里的小油灯在雾气中更显昏黄,照着王氏和陈阿福忙碌的身影。

院子里倒是被星光照得亮堂堂的,虽然今晚没有月亮,但秋夜深邃,星河璀璨。阿禄走路不用拐棍了,极是兴奋,在院子里同大宝和两只鹦鹉、两只狗疯闹着。王氏不时去门口提醒阿禄要注意些,嘴上嗔怪着,神情却轻松不已,儿子的腿终于好了。

陈阿福见豆干和猪肝熟了,就捞出来切了半碗。她把碗拿到院子里,对他(它)们招手道,“小子们,过来解解馋。”

家里的动物不是公的就是雄的,都属于小子。

追风和旺财一马当先地蹿了过来,七七和灰灰还飞到陈阿福的胳膊上往碗里啄。

“不许抢。”陈阿福把两只馋嘴鹦鹉拍下去。

七七的气性越来越大,直骂陈阿福“臭娘们”。

陈阿福气得给了它一脚,鼓着眼睛说道,“再骂人,就不给你吃了。”

七七吓得又赶紧跳着脚地叫,“娘亲,娘亲。”

灰灰又学着陈老太的声音大笑起来。

等他(它)都站好了,陈阿福才一家一块地轮着喂。

看他们这样,陈名笑出了声,王氏的眼里也少了些许愁苦,跟着笑起来。

这里是穷家小户,没有那么多的树竹花草,也没有那么多鸟笼,更没有那么多的丫头婆子。这里没有一点刻意堆砌的“生机”,却处处、时时充满了勃勃生机和乐趣。

之后,陈阿福把单卤的豆干和海带切成小丁,同花生米一起装进了两个大碗,这是准备明天带去棠园的。因为了尘住持在那里,陈阿福也没给孩子们带荤菜。

又装了一小碗花生米和五花肉丁,准备夜里偷偷拿去空间给金燕子吃。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燕粪

当夜深人静,大宝睡熟了,陈阿福便闪身进了空间。

金燕子正躺在地上,两扇大翅膀把小脑袋捂着严严实实的。

陈阿福吓一跳,忙蹲下问道,“宝贝,你怎么了?又哭了?”

金燕子把翅膀拿开,它倒是没有哭,就是小脸涨得通红,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没哭就好。

陈阿福晃了晃小碗说道,“金宝快起来,看妈咪给你带什么好吃食来了。”

香味把金燕子勾得站了起来,嘴巴都伸进碗里了,又缩了回去。一副极想吃,又极力忍耐的样子。

“怎么了,不喜欢?”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低下了头,用一扇翅膀捂住小脑袋说,“妈咪,你别笑话人家,人家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陈阿福道,“你是妈咪的宝贝,妈咪当然不会笑话你了。”

金燕子把翅膀拿开,望着陈阿福张了张小尖嘴,小脸更红了,又把翅膀挡住脸说道,“哎呀,人家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陈阿福说道,“你这个小东西,你说人家‘嘿咻’的事都不害臊,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害臊的?”

金燕子扭捏地说道,“嘿咻是别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害臊的。可这是,这是人家的隐私嘛。”

陈阿福好奇地问道,“难道说你看中了哪只雌燕子,想跟人家洞房?”

金燕子连忙挥着翅膀说,“哎呀,不是,不是。是……是……”它又晃了晃小身子,终于鼓足勇气抬头说道,“就是人家只要吃了空间以外的东西,就要拉粑粑……”

陈阿福故作轻松地说道,“哦,原来是你要拉粪啊,这太正常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你需要我做什么?是帮你擦屁屁吗?”

金燕子赶紧说道,“哎呀,不是啦。就是我这么久的日子都把粑粑拉在了那里,妈咪帮我弄出去倒了。积得有些多,很烦的。”说完用翅膀指了指一处树根凸起的地方,那里用几片叶子盖着一堆东西。

陈阿福走过去把叶子揭开,里面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团金色的便便。便便不臭,也很干,如一粒粒金色小土粒堆积在一起。

金燕子的口水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绿燕窝,那它拉的粑粑也应该是世间难觅的燕粪有机肥料了。

想着自家的那两百亩田地,以及以后更多的田地,陈阿福的眼里直放光。

说道,“这么办,我拿几个盖碗茶具进来,你就拉在那里面,等我以后要用了,就进来拿出去。”

“可是,人家不想把粑粑放在家里。”金燕子说道。

陈阿福道,“你的粑粑又不臭,多放放也无甚要紧。我怕我拿出去弄丢了,多可惜。这些可是上好肥料,以后要用来浇地的。”见金燕子还不愿意,又把它放在手心里说道,“金宝真能干,不仅全身是宝,连拉的粑粑妈咪都稀罕得紧。以后,妈咪还要靠着这些粑粑发大财呢。”

金燕子听了,极是得意,捂着嘴笑道,“妈咪把人家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陈阿福又给它唱了两遍“小燕子,穿花衣”的歌,然后出去拿了四个盖碗茶具进来,把那堆燕粪弄进茶碗里,用盖子盖上。

这就是金燕子的恭桶了。

又告诉它,要拉粑粑了,就把盖子揭开。拉完了,再把盖子盖上。

金燕子还有些嫌弃,说道,“我之前的主人,给我用的恭桶不是金的就是金镶玉的,而且,用完就拿出去。偏你只给我几个粗瓷碗,还要摆在我家里。”

原来它之前还是遇到过这种尴尬呀,还装得像第一次一样。

陈阿福心里翻了一下白眼,嘴上还是说道,“妈咪现在穷,等以后富了,再给你换赤金的。”

金燕子解决了“出恭”问题,又香喷喷地吃起了陈阿福带进来的卤味。

陈阿福坏坏地想着,为了多积攒肥料,以后得多弄些吃食进来,特别是要多弄油大的吃食进来,让它多积攒些肥料。

第二天,陈大宝要代表陈阿福感谢帮忙的人,他要同陈名和阿禄几个男人一起去大房陪客人吃饭,陈阿福就只带着七七、灰灰和追风去了棠园。

楚含嫣没看到大宝,呆呆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小声念道,“大宝……”

陈阿福笑着喂了她一颗卤花生米,说道,“大宝今天有事,明天就会来跟嫣姐儿一起玩。”

了尘见陈阿福还给她带了一碗素食,道了谢,便豆干、海带、花生各尝了一口,极是好吃。她柔柔笑道,“嗯,甚是美味。”想了想,就放下筷子说,“灵隐寺的无智大师回来了,他最是喜爱美食。我已经准备了一盒魏施主做的糯米枣,正好再把这碗卤味送与他。”

因为怕卤味放坏,本来想再住一天的了尘也只有急急走了,说好过几天再来陪嫣儿。她急着带美食去见无智大师,急着想请大师帮孙女算算命。

陈阿福牵着楚含嫣把了尘住持送到外院,看到她坐上马车,再看到马车消失在朱色大门外。

马车都消失一会儿了,楚含嫣似乎才反映过来奶奶又走了。她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涌上泪水,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哇地哭出了声。

陈阿福把她抱起来,看她哭得伤心,心里也不落忍。小姑娘的身边除了下人,大多时候没有关心她的血脉之亲,她的父亲、祖母、太祖父,陪过她后,都是急匆匆地离开,去忙各自的事情。

她走不出自己的世界,或许更不希望走进自己世界的亲人再走出去吧?

陈阿福有些同情小姑娘,从这点看来,之前的傻阿福比她强得多,至少亲人随时在她身边,关心她,爱护她。

对于这种病人,精神的满足远比物质的满足要重要得多。

陈阿福偷偷用脸挨了挨她的小脸,轻声说道,“莫难过,有姨姨陪着你。”

小姑娘停止了哭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笑了,又偷偷亲了她一下,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姐儿喜欢姨姨这样?”见小姑娘微微点点头,又道,“这是咱们两人的秘密,姐儿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哦。”

挂着泪珠的小姑娘咧开花瓣似的小嘴笑起来,又微微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买地(600月票+)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和两只鹦鹉闹腾了一天。今天的卤味很吊胃口,表现好了就用小牙签插一小块(颗)给他们吃。这种卤味又最合七七的胃口,它总想多比别人多吃点,背得也更卖力,嗓子都大了许多。

酉时,陈阿福下班。出了怡然院院门后,又在小姑娘的大声涕哭中极其内疚地走了,几乎每次都这样。不忍心,却又没办法。

陈阿福回到家,看到陈名红光满面,极是高兴的样子。

他说,这次席办得非常好。除了武长生,所有请的人都来了,后来罗管事又让陈阿贵去把古桥村的余地主和余里正请来了。罗管事父子和夏捕快、余地主等贵客吃得都很高兴。

陈业觉得有面子,特别高兴,还喝多了。大宝和阿禄的表现也可圈要点,特别是大宝,代表娘亲去敬酒的时候,不仅不紧张,还很会说话,罗管事等人都说他将来有造化……

陈名哈哈笑道,“……哎哟,原来夏捕快的眼睛都长到额顶上去了,这次瞧着我大哥和我却极是热络,还说改天请罗管事和我们兄弟去县城他家喝酒哩。”

阿禄也说道,“原来胡老五见着我爹一副大鼻孔瞧人的样子,今天来给我爹敬了好几杯酒,态度好得要命。”

陈阿福狗腿地捧了一句,“现在爹也是附近吃得开的人了。再等些时候,人家还要叫你陈地主呢。”

说得众人大笑,陈名的笑声犹为响亮。

陈阿福又夸了阿禄和大宝,“你们两个也不错,小小男子汉,都能帮着爹爹和姥爷待客了。”

说得两个小男孩抿着嘴直乐。

晚上,陈阿福把自己给绣楼设计的两套衣裳图样给王氏看,两人又讨论了一番样式和颜色的搭配,做了局部修改,便开始裁衣。

这是一套立领对襟夹棉褙子配马面裙,和一套立领斜开小袄配百褶裙。

这个时代也有立领,但都是中衣做立领,外衣都是圆领或交领。而且立领就是两三层布缝成,洗两次就软了。

她这次设计的立领是用几层布浆过,再缝制而成,这样不仅更平整好看,也不容易洗软。

立领褙子是用银红五彩花卉提花锦缎做的,玄色缎子压边,领下一对金色大凤凰盘扣,下面一溜银红色琵琶盘扣,立领是银红缎子绣金色凤凰花。又配了一条深紫色绣竹叶马面裙。

而那套立领斜开小袄则是用湖蓝色缎子做成,领边绣一圈缠枝绿芌梅,月白色素缎压边,一排春芳色花篮盘扣。立领比较高,是月白色提金云纹缎子做成,琐了一圈蕾/丝边。配鹅卵青百褶长裙。

这两身衣裳跟这个时代的衣裳大同小异,只不过领子做了比较大的改进,适合秋冬季节穿,样式也更加突出了盘扣。

衣裳当然由巧手绣娘王氏主做,陈阿福打下手。做这两套衣裳比较麻烦,还有那些麻烦的盘扣,又要绣花,至少要半个多月才能做好。

一晃到了十月三日,这天是陈阿福休息的日子。怕小姑娘不习惯,头一天她还专门多做了一些金丝糕和桂花小酥饼放在棠园。

一吃了早饭,陈名就忙不迭地拎着一包糖果去了高里正家,请高里正一起去那片灌木林丈量土地。那里是响锣村管辖的边界,再过去,就属于上水村的地界了。

大概半个时辰,陈名便回家了,说那块地共有七亩三分,高里正说就算七亩。荒地二两银子一亩,七亩就十四两银子。东边挨着棠园的那三亩五分上在陈阿福名下,西边三亩五分就上在陈名名下。

陈阿福拿出十五两银子给陈名,十四两是买地的钱,剩下一两给高里正拿去县衙办契打点。并说好,几天后就是农闲,要多请些人去把灌木林清理出来。现在陈名不用干别的,就忙这个。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今自己还剩一百一十二两银子,四十两的金锭子,还有十几两碎金,还得再挣些钱才是。想着那两套衣裳,不知道能为自己挣多少钱。

陈阿福领着追风去古桥村买了肉,回来后便忙着做晌饭。

吃晌饭之前,陈业扶着陈老太来了,胡氏跟在后面。他们是听说陈名买了地后专程来的,他们之前已经知道陈名和陈阿福想买地修房子,但没想到两家会分开买。两人之前教了陈名那么多,可他还是不听劝。

两人把陈名一阵埋怨,说那里离村里远,还让阿福和大宝单住,若出了事咋办。一副为陈阿福着想的模样。

陈业说道,“二弟,哥哥和娘不会害你们,这么大的事咋不先跟我们商量商量再定下?”

陈名就是怕他们不同意,才瞒着没说。

见陈业有些生气了,赶紧解释道,“买地和修房的银子,都是阿福掏。阿福说,那里离棠园近,不怕别人欺负……”意思是,谁拿的银子买地,当然得听谁的了。

“离棠园近!难道阿福能一辈子教导棠园小主子?棠园能一辈子护着她们娘两个?小主子总会长大,总会嫁人。”陈业吸了两口烟说道。

陈老太也说道,“是啊,阿福模样长得好,大宝又太小,他们单住那么大个院子,还真让人不放心。”

陈阿福笑道,“奶放心,大伯放心,等以后我再挣了银子,就买两个下人。我们不会有事的。”

陈业和陈老太一听,人家连买下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又是吓一跳。整个响锣村,也就高里正家有两个老仆人。

陈业啧啧两声,给陈阿福竖了个大拇指说道,“阿福,行,出息了。”

他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心里暗道,到底是陈举人的亲闺女,像亲爹,脑子好使,真是有大出息的。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得罪。

胡氏一听二房连下人都要买了,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又开始念叨陈业如何牺牲自己对兄弟。末了,还说道,“二叔,你们都要买下人了,也不能看着你大哥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停地操劳啊。”

第一二十八章 回来了

陈业先还听得高兴,后来听胡氏又开始明目张胆地要东西,不觉红了老脸,骂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不让你来你偏跟着,一来就丢老子的脸。再这样,信不信老子揍你。”

陈名忙红着脸解释道,“大嫂,不是我家买下人,是阿福家买下人。我们家现在还没有买下人的打算。”

陈阿福看看陈业和老太太,说道,“奶,大伯,现在我在给楚家开的绣坊设计衣物饰品,有时候需要手巧的人帮着做。这样吧,若我设计出来一些东西,就让大嫂空了来我家做活,我会付她工钱。但是有一条,无论做出的什么东西,都不能传出去,也不能自己做了穿或是用,必须要保密。”

自家有钱了,也不能不帮大房一把,毕竟他们在关键时候帮过自家,更帮了陈名。但是,陈阿福不愿意“给”,更不愿意被胡氏逼着“给”,若养成习惯了陈名以后会后患无穷。

她便想了一个法子,让大房的人通过自食其力挣钱。复杂的东西和技术含量高的活由王氏做,一些简单的东西,就让高氏做。本来还想叫上阿兰,但想着她快嫁人了,肯定在忙着做自己的东西,就没叫她。

通过接触,陈阿福比较放心高氏,稳重,又没有歪心。陈阿贵虽然话不多,也是个明白人。

陈老太和陈业听了,都极高兴。王氏原来在县城绣坊做活,每个月挣的钱可是养活了一大家子呢。若高氏给府城的绣坊做活,那挣的岂不是更多?忙连连让陈阿福放心,说高氏手巧,嘴又严。

胡氏虽然不满意,但看到男人和婆婆都高兴,也不敢再说话。

陈业又对胡氏说,“以后,儿媳妇跟着阿福挣银子,阿兰又要出嫁了,你就带着阿菊多做些家务。”

晌午,他们三人也在二房吃的饭,陈业和陈名还喝了几盅酒。

饭还没吃完,罗源就急冲冲赶到了陈家。他跑得气喘吁吁,一头大汗,对陈阿福说道,“阿福妹子,快去看看我家姐儿吧。她今天见你没去棠园,就一直哭,喊着‘要姨姨’。宋妈妈以为哄哄就好了,谁想到她哭了一上午,连晌饭都不吃。”

陈阿福惊道,“姐儿现在还没吃晌饭?”

“没呢,她不仅没吃晌饭,连水都不喝一口。”罗源心疼地说道。

陈阿福听了,赶紧放下碗筷,跟着罗源向棠园赶去。大宝还要跟去,陈阿福没让。小妮子已经离不开自己了,不能让她再离不开大宝。

来到怡然院,小姑娘还在宋妈妈怀里抽泣着,眼睛又红又肿,可怜得要命。

看她这样,陈阿福的眼圈都红了,把她接过来哄道,“姐儿,你怎么了?”

小姑娘哽咽道,“姨姨……大宝……南方,找金宝。”

自己和大宝一天没来,还把小姑娘的聪明才智激发出来了,竟然猜测他们是去南方找金宝了。

陈阿福道,“姨姨和大宝没有去南方,我们舍不得姐儿,哪里也不会去。”抱着她哄了一会儿,看到她情绪好些了,给她喝了两口用果子露冲的甜水,才让人把饭端上来。

楚含嫣坐在陈阿福身上,宋妈妈喂了她饭。

平时小姑娘吃了饭,就会抱着大燕子玩偶由宋妈妈陪着睡觉。可今天她却赖在陈阿福怀里,生怕她再走了。

陈阿福只得抱着她走去卧房,说道,“姐儿听话躺在床上,姨姨给你唱‘小燕子’的曲儿。”

楚含嫣听了,才松了抱着陈阿福脖子的双手。

陈阿福把她放在床上,又把大燕子玩偶塞进她怀里,就开始唱起歌来。

这回,她把那首轻松欢快的儿歌当作催眠曲来唱,唱得很慢。

但凡歌曲,一慢,听着就悠扬。再经过她略显低沉的嗓音唱出来,就更加悠扬,余音袅袅。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燕子,告诉你,

现在这里更美丽,

嫣儿已经长高了,

她天天都想你,

欢迎你长期住在这里。

陈阿福反复唱着,当唱到“嫣儿”时,还微笑着用食指轻轻点点小姑娘的小翘鼻子。这让小姑娘喜不自禁,后来还“啊、啊”地小声跟陈阿福附和着。虽然十之八九不着调,但个别调子还是跟上了。

歌唱了多少遍连陈阿福都数不清了,慢慢地,楚含嫣的声音越来越弱,传来鼾声。

陈阿福看小姑娘睡着了,便轻轻把罗被给她盖好,起身掂着脚尖走出卧房。

她刚出了卧房门,却意外发现楚令宣和罗管事正站在厅屋里向卧房张望着。

楚令宣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奇特又好听的曲儿,还有这样简单通俗的词儿,还有这样略显低沉却无比优美的嗓音……他感觉得出来,这首曲儿的词里,包含了对嫣儿无尽的喜爱和疼惜。

他一直沉浸在优美动听的歌声里面,没想到陈阿福会突然出来,竟然有种偷听被抓现行的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用拳头抵在嘴上轻咳了一声。

陈阿福也愣了愣,给他曲了曲膝,小声说道,“楚大人回来了。”

楚令宣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听罗管事讲了你这些天是如何教导嫣儿的,法子很好,辛苦你了。”又笑道,“嗯,刚才的曲儿也很好听。我真的没想到,嫣儿竟然能听进去,还能跟着和。”

陈阿福笑道,“我一直觉得,嫣姐儿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她似乎从小被关在自己世界里久了,才不会,甚至不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不愿意跟别人接触,所以看着才跟常人有异。或许,她觉得在自己的世界里更美好,再或者是她自认为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楚令宣听了有些难过,叹道,“是我对不住嫣儿,鲜少在她身边陪她。”又问,“你说,嫣儿是聪明的孩子?”

陈阿福认真地说道,“当然了,至少比我以前聪明多了。”她不避讳之前原主是个傻的,那时的样子他也看到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帮帮忙

陈阿福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生病’的时候,偶尔也会有片刻的清明。当我看到我爹、我娘、阿禄、大宝这些疼惜我的亲人,他们随时都陪在我身边,关心我,照顾我,我就会很开心,很放松,不怕被别人欺负。现在,要让嫣姐儿觉得外面的世界同样美好,更要让她感受得到她身边的亲人是喜欢她,疼惜她,不会抛弃她的。这样,她才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让楚令宣知道被亲人时刻关怀对小姑娘的重要性。不管他们家里的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小姑娘丢给下人,让她一个人品尝被抛弃的不安和痛苦。

她的亲人看似极其娇宠她,多少人来为她过生辰,吃穿用度如何精致,这些华众取宠对孩子没有任何作用。最普通的一直陪伴和时时关怀,才是最最重要的。

楚令宣听了,心里一阵刺痛。他的眼睛在陈阿福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开,抬脚去了西屋。罗管事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又示意陈阿福跟上。

陈阿福莫名其妙,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这些强权阶层最是喜怒无常,自己好心或许还会招惹人家的不高兴。无法,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

西屋的布置更像某些才女的起居室或是书房。有一排花梨木的书橱,里面装满了书。一个雕花嵌玉大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旁边还有一架古琴。唯一不同的是,书橱的门上挂了两个小燕子玩偶,书案上也摆了一个小燕子玩偶。

楚令宣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从西窗透进来的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在他的四周镀上了一层光晕,也让他陷在阴影里的五官柔和了许多。

他抬手说道,“陈家娘子请坐。”又对罗管事说,“罗叔也坐。”

陈阿福和罗管事坐下,巧儿又来上了茶。

陈阿福微低着头,双手重叠放在腿上。

楚令宣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敲了几下,沉思了片刻,又清了一声嗓子,才低沉地对陈阿福说道,“嫣儿的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那时我又不在她们身边。她一生下来,就被人说成克母的孩子。两年后,当我第一次在公……在那里看到她时,她瘦得像只小猴儿,一个人望着檐下的燕巢发呆,一旁的乳娘和丫头竟然……”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放在书案上的那个拳头握得紧紧的,连青筋都异常明显,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暴怒。

一旁的罗管事眼圈泛红了,低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低声喊道,“大爷。”

罗管事的一声招唤,似把楚令宣从回忆中唤回来。他松开握紧的拳头,又叹道,“看到嫣儿的那个样子,我就把她接去了楚府。可是,我家里的情况特殊,我的生母因故出……出了家,祖母已经去逝多年,祖父在京城的事务又比较繁忙,其他女眷都是隔了房的,有些事不好让她们为难……我便在定州府谋了一个差,把嫣儿接来了定州。可是,我的工务繁忙,经常在外面,不能时时陪在嫣儿的身旁。有时就把她送到棠园,想着罗叔一家靠得住,离我母亲也近些。可是,我母亲再是心疼嫣儿,也是方外之人,不能时常住在俗界……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说,“嫣儿如此,我们这些亲人都有责任,可是,我们真的没法子。我如此奔波,不只是为了前程,更是为了……为了、为了将来嫣儿过得更好。我,必须如此……”

楚令宣虽然说得不甚清楚,关键的地方也没明说。但是,陈阿福还是听出来了,楚小姑娘的过往,比自己想象的还过得凄惨。楚家,比自己想象的还复杂。这位冷冰冰的楚令宣,原来还背负着这么多无奈……

她心里更加疼惜小姑娘了。怪不得会自闭,从开始懂事起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就是好人也会钻进自己的龟壳不愿意出来。

楚令宣又说道,“陈师傅,我相信,嫣儿在你的教导下,会越来越好,也会走出她的世界。我及我的家人都会记住你对嫣儿的帮助,会感激你。现在,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帮忙……”

陈阿福抬起眼睛看着他。

楚令宣说道,“若在你休沐的时候,我和我母亲又不在棠园,能不能让嫣儿去你家?嫣儿如此依赖你,有你在她身边,便如我们这些亲人在她身边一样。你放心,只白天去,她晚上已经习惯由宋妈妈陪着睡觉,会回棠园歇息。只有白天,不管你去哪里,都带着她。”又道,“放心,我会给你涨月钱。”

陈阿福说道,“涨不涨月钱倒是无所谓。现在,我跟嫣姐儿已经相处出了感情,我也舍不得她伤心难过。只是,我们乡下人家的房子简陋,嫣姐儿是千金之躯,我怕会委屈她。”

楚令宣抿了抿嘴唇,有了些许笑意,显得酒窝更明显。说道,“我想,在嫣儿的眼里,只要有陈师傅的地方,肯定就是花团锦簇的地方。”

这人看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还挺会说话。

陈阿福也抿嘴笑了起来。就是楚令宣不提这个要求,她都有这个想法,她也舍不得那个孩子难过。便点点头说道,“那好,以后我休沐的时候,罗大伯就把姐儿送去我家。”

罗管事忙道,“好。”

楚令宣又说道,“如此,我就谢谢陈师傅了。只是,我明天又要去外地一些日子,大概要二十几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日子,又要麻烦陈师傅和罗叔一家照应嫣儿了。”

罗管事忙道,“大爷客气了,照顾小主子,是我们当奴才的本分。”

陈阿福也点头应允。

见事情谈完了,她便起身说道,“嫣姐儿今天有楚大人陪伴,我就回家了。”

楚令宣点点头,又给罗管事示意了一下,罗管事便起身陪着陈阿福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命格

出了怡然院,罗管事在一棵海棠树下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说道,“我家大爷对姐儿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知道你为了教导她,不仅劳心劳力,还出了钱,做了那么多好吃食拿来。大爷说,已经麻烦你许多了,不好再让你破费。这些银子既是大爷对你的感谢,以后你为姐儿花的钱也从这里出。还有,我看见你家的地已经买下来了,就早些把房子建起来吧。明天开始,我就让我们的佃户多去几个人帮着清理那片林子。”

陈阿福有些好笑,自家建房子,罗管事比他们还着急。

她客气道,“就是做了些点心和卤味,也没花多少钱。”

罗管事循循善诱地说道,“以后姐儿会时常去你家里玩,花销就大了。比如说,你家的新房子要修好些,不仅家什用具要买精致一些的,园子里也要有花有草才好。最好再建个凉亭,日头大了可以在凉亭里面玩。”

陈阿福想着,这哪里是自家修房子,倒像给小姑娘修别院一样。

不过,也算互惠互利。

听楚令宣的意思,小姑娘的亲人不可能经常陪着她,亲人们不在时希望自己陪伴小姑娘。这么算来,自己陪她的日子要远远多过她所有的亲人。小姑娘锦衣玉食长大,无论吃的、用的、玩的,都要最好的。她要经常去自己家,也的确要花些钱。

她便笑着道了谢,接过荷包。又说道,“罗大伯,我想把我休息的时间调换一下,想逢五和逢十休息。逢十是楚大人休沐的日子,姐儿也要多些时间跟父亲相处。”

罗管事点头道好。

陈阿福刚跟罗管事告完别,就看见了尘师傅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盆花的小尼姑。

罗管事赶紧上去躬身行礼。陈阿福也双手合什,说道,“了尘住持。”

了尘一看陈阿福,笑了起来,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陈施主正好在这里,贫尼正有事相求。”

陈阿福一愣,她又会求自己什么事?

了尘说道,“贫尼那天拿着陈施主做的卤味去拜见无智大师,大师非常喜欢,说若是可以,能不能请陈施主经常做些这样的卤味送与他吃。”她的脸有些红了,像无智大师这样嘴馋又直接管人家要吃食的出家人,几乎没有。又赶紧解释说,“陈施主母亲之前说过的那个给陈施主算命的大师,就是他。”

陈阿福知道了,王氏一直说灵隐寺有个老和尚给她算了命,说她有福,痴病会好。自己穿越过来后,也的确因为这个命格,让许多事都顺理成章。

原来那个老和尚的法号叫无智。

不仅王氏一直感激他,对他念念不忘,连陈阿福都是感激他的。

不过,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就这么讨要吃食,别说是出家人,就是俗世中人,都绝无仅有。

她笑道,“无智大师能喜欢我做的吃食,我很荣幸。我也谢谢他给我算了那样好的命,让我的家人一直没有放弃对我的治疗。好,我会经常给他做。”

了尘笑道,“那贫尼就代无智大师谢过陈施主了。若做好了,就送来棠园,让罗肖派人送去灵隐寺。”又指着小尼姑手里的那盆花说道,“无智大师还说,这盆兰花快死了,想请陈施主帮着治病,并说陈施主定能治好。”

那无智大师还真是老神棍,应该是算出她有燕沉香了。或者说鼻子像楚小姑娘一样好使,闻出那碗卤味是用泡了燕沉香木渣的水卤出来的。

陈阿福看了看那盆花,花茎有些干枯,叶子已经打卷了,一副快要死翘翘的样子。

她为难道,“可我从来没给花儿治过病啊,若是治不好咋办?”

了尘笑道,“无智大师说了,若陈施主实在治不好,也是缘分,不会强求。”

陈阿福才接过了花盆,告辞走了。

了尘师太听说儿子回来了,正在怡然院,便匆匆进去了。

楚令宣正坐在西屋吃面条。他马上要外出公干了,今天快马加鞭回来看看闺女,晌后才赶到棠园。

他一回来,便听罗管事讲了这几天的事情,知道那位陈师傅带孩子的法子虽然奇特,却极其管用。短短的几天,竟然让闺女有了改变,十分高兴。

他急不可待地想看看闺女,看看她的进步,也顾不得吃饭,直接去了怡然院。刚进院子,就听到小窗里飘出一阵悠扬的歌声。那歌声,有别于他之前听到的任何曲儿,悠扬,动听,又觉得极其悠远,他似乎感觉自己回到了孩提时代,母亲在他床边喃喃细语……

后来,嫣儿的声音也出来了,跟着那歌声“啊”呀“啊”的,才把他的思绪又唤了回来。他笑了起来,嫣儿不成调的声音并没有破坏那首歌的美感,相反让他觉得她们配合得天一无缝。

他走进厅屋,望着卧房那扇小门,希望歌声一直唱下去……

罗管事已经吩咐厨娘周婆子给大爷下碗香菇鸡丝面,周婆子下好了,端上来的时候,却听说大爷在西屋谈事情。陈阿福走了以后,丫头才把面端进去。

楚令宣见母亲来了,赶紧放下碗,过去扶着她坐下,说道,“娘,这时赶来,吃过斋饭了吗?”

了尘同自己儿子、孙女和棠园里的旧人之间,还是用俗世的称呼。有人说她凡心未断,那就未断吧。她与那个家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也放心得下儿子,却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可怜的嫣儿。

她拉着楚令宣的手说道,“宣儿,娘去灵隐寺求了无智大师,请他给嫣儿算算命。”

“大师怎么说?”楚令宣急切地问道。无智大师是大顺朝最著名的高僧,许多王公贵族求他批命,他连见都不见。

了尘说道,“大师说,嫣儿的八字不正,是早夭的命。”

楚令宣一怔,极其难过地看着了尘,“嫣儿她……”

了尘赶紧又道,“宣儿莫急。大师又说,因为今春三月天相突变,多人因此改了命格。机缘巧合下,嫣儿的命格竟然也被改变了。大师说,嫣儿若挺过了四岁,必能遇难呈祥,峰回路转。嫣儿,已经过了四岁生辰。”说完,了尘又是喜极而泣。

楚令宣听了大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奖金加生活费

陈阿福抱着那盆快死了的兰花回了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宝一个人正坐檐下看着书,追风和旺财爬在他脚下打磕睡。他见陈阿福回来了,放下书就迎上前去,问道,“娘亲,嫣儿妹妹怎么样了?”

因为担心楚含嫣,他晌饭后也不去午歇,一直坐在这里等娘亲。

陈阿福笑道,“嫣姐儿没事,已经吃完饭睡下了。”又问道,“你咋没有午歇?快再去睡会儿,小孩子睡眠不够长不高。”

大宝又指着花问道,“娘怎么抱了一盆快死了的花回家啊?”

陈阿福说道,“这是盆兰花,娘看能不能养活。”

娘两个直接去了新院。大宝回东屋睡了,陈阿福让跟屁虫追风和旺财也去了东屋,她一个人去了西屋。七七和灰灰不知道又野去了哪里,她把门窗关好,把花搬进了空间,看看这里的灵气能不能把花治好。如果不行,再试试燕粪。

见金燕子还翘着大尾巴在忙碌,说道,“金宝,这花是无智大师让我帮他养的,你千万别把它当菜吃了。”

金燕子的小嘴没空,就甩甩长尾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了空间,陈阿福才想起来罗管事给她的荷包。她掏出来,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这么大一笔绩效奖,不止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也是为小姑娘以后生活预支的生活费。

陈阿福抿嘴笑起来,这些钱,拿一半用在建房子和买家具上,建设一个美丽的家园。以后小姑娘会经常去她家,让她在美丽的环境中成长。小姑娘以后的衣裳也自家包了,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打扮得更漂亮。还有,再做些前世幼儿园小朋友喜欢玩的东西……

她把银票放好,又开始在纸上画了几个造型各异的凯蒂猫,有凯蒂猫玩偶,凯蒂猫小包,还有凯蒂猫小棉拖,绣有凯蒂猫的小棉睡袍。棉拖鞋和棉睡袍是前世的样式,不仅好看,冬天起夜也不会凉着。为了让棉睡袍不显臃肿,还在睡袍上缝了一个个菱形小方块。

不过,不能叫凯蒂猫,名字太奇特,而是改成了吉祥猫。虽然有些老土,但迎合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追求。

王氏和高氏做完那两套衣裳后,就让她们做这些东西。做两份,绣坊一份,楚小姑娘一份。

现在高氏每天会抽至少两个时辰到二房来帮着王氏做针线,她做简单的缝衣、浆布、烫衣等,而王氏则做绣花、盘扣、衣裳最关键地方的缝制等。

以后,再跟罗掌柜说说,绣坊能不能给些饰品让自家做,这也算给王氏和高氏找一份长期工作。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阿福对陈名说了楚大人奖励自己银子的事。她没有说具体数目,自己的财政状况也不能跟他们说得太清楚,不然空间里的那四十两黄金和那么多好东西根本拿不出来。

又说了罗管事希望他们家快点建房子,建好些,并说明天会让楚家佃户来帮着清理灌木林的事。

“爹明天也请些人去清理,都用棠园的人不太好。不要怕花钱,你闺女现在有钱了。”陈阿福豪爽地说道。

然后,又拿了五两银子给陈名,让他去镇上换成铜钱,做为清理及修房子的人的工钱。他们的工钱要给得高些,因为自家不提供晌饭。

晚上,陈阿福也不需要再给王氏打下手了,便和阿禄及大宝一起,跟着陈名读书、写字。

画画可以说无师自通,可认字写字就必须要学习了。哪怕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要过了目才行啊。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她要给孩子们做蒸蛋糕。自从当了幼师,陈阿福忙得像陀螺,天天起早贪黑,连个懒觉都睡不成。

她现在无比盼望新房子能快点修好,到时弄个土烤炉,能做许多好点心,也省事得多。

当她把房门打开,一阵寒风卷着雪花飞进来。

呀,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陈阿福有些欣喜,她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那里很少下雪。即使下,大多也是雨加小雪,没有这么大。

她来到院子里,双手摊开,接着雪花,感觉雪花飘进手心又溶化成水滴。

“又傻了?凉着咋办,快进屋。”一个声音传来,是王氏抱着柴火过来了。

现在做点心都在新院子,王氏在老院子把糙米熬在锅里,就来这边做点心。

如今家里忙,钱也宽余了,所以柴火都是用钱买。

王氏看着陈阿福把用蛋和糖及一些调料调好的面糊放进盖碗茶具里,再把茶碗再放进锅里蒸。等蒸好后,扣出来,竟然变成了淡黄色的泡泡小点心,看着都爱人。尝一口,甜松绵软,满口生香,好吃得紧。

陈阿福笑道,“若是有牛奶,会更好吃。”

王氏道,“这已经非常好吃了。也不知你那脑袋是怎么长的,连这些花样都想得出来。”

做完了第一锅又开始做第二锅。趁王氏去那边看粥的时候,陈阿福送了块蛋糕进空间。金燕子不知睡在哪栋公寓里,她把蛋糕放在一片叶子上就赶紧出来了。

陈阿福去棠园,把一个食盒交给罗管事。罗管事笑着接过去,再看着她把另一个食盒拎去内院,也没有之前那么不好意思了。

这个月的初五陈阿福很自觉地没有休息,而是等到初十才休息。

初九这天,陈名和王氏知道小贵人明天要来自己家,紧张得不行,把两个院子及屋里都打扫了一遍。连多日不出门的王氏都出了门,同陈名一起去镇上买吃食。

同时,又要给阿禄买些学习用品,十一日,阿禄就要正式去上水村私塾读书了。

十日这天,陈阿福早早起床。先去空间看了看那盆兰花,比开始好多了,花茎已经泛青,叶子也已经舒展。但还不算太健壮,要再养几天。

陈阿福还是有些窃喜,又找到了一条财路。

只听她的头顶传来声音,“福妈,这盆花人家允许你放进来,那是因为这花是稀世品种,放在这里没有辱没燕沉香。其它的什么歪花裂草,休想拿进来。”

陈阿福一阵气紧。它咋知道自己的心思?这小东西,精的时候贼精。

也没理它,闪身出了空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排场

蒸好蛋糕,陈阿福就把大宝叫了起来。今天天气骤然下降,给他穿上了那套新做的酱紫色绸子小棉袄和小棉裤,又戴上一顶虎头小帽。

看到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陈阿福又禁不住亲了一口。

大宝笑得眉眼弯弯,抱着她的脖子卷着舌头说,“娘亲现在喜欢嫣儿妹妹要多些,得补偿儿子,还要两个亲亲,再要两个抱抱。”

逗得陈阿福呵呵笑起来,说道,“人家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没想到我儿子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说完又在他脸上一边亲了一下。

大宝又亲了她两下,才下地穿鞋子。

来到老院子,看见阿禄穿得更体面,把那套压箱底的蓝色缎面小棉袍都穿上了,这是他准备上学穿的。今天要来贵客,小阿禄也想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陈阿禄取了陈名和王氏的优点,白净清秀,十足小帅哥一枚,只是偏瘦小了一些。

或许陈名从小身体不好的原因,个子偏矮,王氏个子也不高,勉强算中等。所以,陈阿福特别希望阿禄能长高长壮些,平时吃饭总会劝他多吃一口。前几个月是不能动,以后还得让他加强锻炼。

陈阿福又捧着他的小脸说,“哎哟,弟弟可真俊俏,小美男子呢。”

阿禄现在的脸皮也学厚了些,得意地说道,“姐姐和娘都那么俊俏,我还能差了吗?”

说了众人都笑起来。

王氏有些红了脸,嗔道,“娘都老了,还什么俊俏。”

陈阿福看看王氏,她的确显老。今年也才三十六岁,却像四十出头。由于陈名之前不用操心,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陈名只比王氏小两岁,看着要年青得多。想着等以后有时间了钻研钻研燕沉香,帮王氏美美容。

早饭后,陈阿福就开始卤排骨、猪肝、豆干和藕、花生米。另外又起了一锅卤水卤素食,这是要给灵隐寺的无智老和尚送去的。

另外,还会送他一些糯米枣和金丝糕。蒸蛋糕不能送,里面有鸡蛋。

大概巳时三刻,一辆马车就来了陈家,是罗管事亲自赶的车,后面还跟了五个人。

马车停下,宋妈妈先下来,再把嫣姐儿抱下来。接着魏氏下来,又把罗梅和罗明成抱下来。再加上后面的五个,一共来了十一个人。

陈阿福头都痛了。这么多人,是打老虎来了?

小姑娘的排场真是大,还要这么多跟班。她原想着,或许会来三个孩子加两个大人,却没想到这么多。

罗管事也怕陈家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还带了许多吃食过来。

陈名和阿禄把罗管事父子和王护院、李护院请去了他们的屋子,而孩子们和女人则去了新院子,追风、旺财以及七七、灰灰也跟去了新院。

陈阿福把孩子们带进东屋卧房,屋里已经烧了炕,她把楚小姑娘外面的棉披风取下,抱上炕,大宝自己爬上了炕,罗梅姐弟则坐在炕边,妙儿在地下服侍。

炕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几个孩子吃了两块后,陈阿福便收了起来,怕楚含嫣吃多不消化。

王氏请魏氏、宋妈妈去西屋坐,她们两人执意在中间的厨房坐下,又把东屋开了一个缝,好随时进去侍候。把她们安置好,王氏又要去老院厨房忙碌,魏氏便主动去帮王氏忙碌了。

把孩子们安置好后,陈阿福去了老院子,把一盆卤味和一盆点心交给罗源,他马上起身赶着马车去灵隐寺给无智大师送去。

陈阿福回屋后就坐在炕上,抱着小姑娘讲“小兔儿乖乖”的故事。她讲了三遍,小姑娘终于有了些反应,一听大灰狼喊“开门”,她就会瘪着嘴说,“不开”。虽然她在其他孩子喊了以后再喊出来,但也喊了。

不过,小姑娘听出了兴趣,故事一讲完,她就会说“还……要”。

陈阿福至少讲了十几遍。心里腹诽不已,这么一搞,不仅自己依然在上班,连自己一家人都在上班。看来,若小姑娘的亲人不在,自己必须主动要求去棠园加班。

罗管事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好意思,村里离棠园太远,他怕小主子有闪失,就只有带了这么多人来侍候。

正闹着,又有一辆马车来了陈家,是杨明远领着一双儿女来了。

陈名迎出院子,阿禄又跑去跟陈阿福说,县城的杨大爷领着两个孩子和大厨康师傅来了。

陈阿福赶紧对几个孩子说道,“好了,第一节课上完了,下课。”

如今小姑娘也搞懂了,只要下课,就是自由活动,就能喝水吃点心。宋妈妈从家里带了果子露水,可小姑娘就是要喝陈阿福熬的山楂水。

陈阿福和大宝去了老院子。杨超和杨茜一看到他们,一个去抱大宝,一个扯着陈阿福的裙子喊抱抱。

杨超还兴奋地跟大宝说,“我爹说了,今天我们能够住在你家,可以多玩一天。”

一听他们要来添乱,陈阿福头皮都麻了,还不好说不行,只得笑道,“好啊,欢迎。”又抬头对杨明远笑道,“杨大爷最近忙啊。”

杨明远笑道,“还真挺忙。我想在定州府开一家酒楼,前些日子去了那里,忙到昨天才回家。”又卖关子道,“陈家娘子猜我遇到谁了?”

“遇到谁了?”陈阿福问。

“就是陈三卤串的老板陈三叔。我们有缘相识了,一通絮叨,才知道他是你三叔。”

陈阿福笑道,“那真是太巧了,以后还请陈大老板多多关照我三叔。”

杨明远摆手笑道,“陈家娘子客气了,陈三叔在府城闯荡多年,生意也做得极好,我还得向他学习。”顿了顿,又道,“陈家娘子,我这次来,还想跟你谈笔大生意……”

大……生意?

陈阿福正莫明其妙,罗管事就出来了。他也认识杨明远,大声笑道,“杨老板也来了,屋里坐。”

杨明远赶紧给罗管事拱了拱手,笑道,“罗老爷,幸会。”然后去了屋里。

陈阿福和大宝则带着杨家兄妹去了新院子。

杨家兄妹很有教养,也不怕他们会惊扰楚含嫣。结果,这两兄妹还给了陈阿福一个意外之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话篓子

陈阿福给楚含嫣介绍道,“这是杨家哥哥,这是杨家姐姐。”

杨茜比楚含嫣大一个多月,也是小姐姐。

楚含嫣现在只习惯跟大宝和罗梅姐弟三个孩子相处,杨家兄妹一进屋,她的小脸便紧绷起来,小嘴也抿得紧紧的。

人家不喜欢他们!

陈阿福看到小姑娘的这个表现不仅不生气,还十分高兴。她终于知道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哪怕不说话,只做个表情,也是进步。

杨家小兄妹可不觉得自己被人嫌弃了,杨超跟大宝、七七和灰灰说得闹热。

杨茜更是个自来熟,一看到楚含楚,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妹妹了。她自己脱了鞋子爬上炕,坐去楚含嫣的对面,看着她糯糯说道,“妹妹,你好漂漂,咱们来玩过家家吧。”

见楚含嫣不理,她又说,“那咱们玩藏猫猫,好不?”见人家还不理她,也不气馁,又说道,“那咱们就背童谣吧。”

然后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便拍着巴掌开始背起来:

推车哥,磨车郎,

打发哥哥上学堂。

哥哥学了三年书,

一考考着个秀才郎。

先拜爹,后拜娘,

再拜拜进老婆房。

金打锁匙开银箱,

老婆房里一片光。

她的口齿虽然不甚清晰,但背得有板有眼,极其认真。一背完,把屋里的陈阿福和妙儿,以及门外的宋妈妈和杨茜的乳娘黄妈妈逗得大笑起来。

楚含楚先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杨茜,或许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好可笑哦。见别人都笑了,她虽然没听懂小姑娘背的是什么东西,觉得十分好玩,也跟着咧着嘴笑起来。

杨茜见妹妹笑了,十分高兴,又说,“妹妹背。”见人家只笑不背,也不生气,又从怀里掏出帕子,说道,“那咱们玩叠帕子。”

然后,自己揉搓几下帕子,又把帕子塞进楚含嫣的手里让她叠。再把帕子拿回来揉几下,再塞进楚含嫣的手里。

陈大宝再是会引起楚含嫣的注意,也是小男孩,又过于老成,不会杨茜那些小姑娘的玩法。

罗梅虽然是小姑娘,但上下尊卑让她不敢那样对待楚嫣含。

杨茜小姑娘很是让楚含嫣感到新奇,也不排斥杨茜了,看着小话篓子杨小姑娘自玩自说得热闹。

陈阿福心里十分高兴,好好培养培养,自来熟的杨小姑娘就是楚小姑娘的小手帕交呀。

宋妈妈兴许也是这么想的,对黄妈妈的笑容比他们刚进来时和气多了。

晌午,陈名让阿禄去把陈业父子及高里正请过来陪酒。不大的功夫,胡老五的狗鼻子怎么也闻到陈家的酒味自己跑了过来,还抱了一坛酒来。

陈名非常不喜欢这个人,但他来了,也不能赶他走。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胡老五这种人,最好别得罪。

陈阿福又抽空去做了一道黄金滑肉,这道菜孩子们最喜欢,连嫣姐儿都主动指着要吃“那个”。

吃得满嘴流油的杨超又说,“陈姨,我家酒楼的大厨也没有你做的好吃。”

陈阿福笑道,“喜欢,你就多吃些。”

饭后,几个孩子都困倦了。抱着大燕子玩偶的楚含嫣和杨茜就睡在了东屋卧房,大宝、罗明成、杨超则睡去了西屋。

陈阿福让罗梅和两个女孩一起睡东屋,可小姑娘摇头说,“不,奴才要服侍主子。”

陈阿福笑道,“你睡在姐儿旁边,若她有需要了,你就起床服侍她。”

罗梅听了,才乖巧地睡在了炕上的最外边。

陈阿福听见那边喝完了酒,陈业等人也走了,才去了老院子。

晌饭后,陈名身体不好,有些劳累,又喝了点酒,就去西屋睡下了。

而罗管事和杨明远几个男人则被安排在东屋歇息。

杨明远有事,便来到檐下等陈阿福。

他穿着驼色长棉锦袍,中等身材,五官算不上俊俏,可眼里流露的出精明和沉稳给他加了不少分,让人有种踏实感。

陈阿福跟他接触得不多,但通过两个孩子陈阿福觉得他的为人应该不错。孩子教得那么好,肯定是这个老子教得好啰。

他看到陈阿福从侧门走过来,冲她笑道,“有一笔生意,不知陈家娘子有兴趣没有。”

原来,杨明远想在定州府再开一家酒楼,觉得凭着九味鲜卤和细糠炸的特色菜品,应该能在酒楼如林的定州府站稳一席之地。

前段时间,他去了定州,刚把酒楼的地址看好,就去看望一个开酒铺的朋友。

那时正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袅袅炊烟。离朋友的酒铺还远,就看到他家门前热闹非凡,走到近前,便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卤味。挤进去,就看到一个土炉子上摆着一个大锅,锅里温着一些竹签,签子上串了肉和菜,卖相十分奇特。

朋友说这是陈三卤串,就把锅里剩的卤串都买下来,请杨明远吃。

杨明远觉得这种卤串有些像自家的九味鲜卤,但味道比九味鲜卤稍微要淡些。不过,人家的吃法变了,穿成串,极具特色,吃起来也更觉有滋有味。而且,富人爱吃,穷人也买得起,孩子们更是喜欢。

听朋友说,这种吃食在短短的时日就成了府城的名小吃,吸引了许多人慕名品尝,不仅因为味道好,还因为这家老板精明,卖卤串的法子极是特别。

原来,陈三在卤串有了一定名气后,就又找了六个“销售点”。不是租铺子,而是在富余人家比较多的地方找一个口岸好的酒铺,花高价租铺子门前的方寸之地卖陈三卤串,而且只租申时一个时辰。若是下雨或是下雪,就移到铺子内。

这种好事,酒铺老板当然愿意了。既不影响自家做生意,还有钱赚。之后竟然发现连酒生意都比平时好得多,更是意外之喜。

不过,陈三在租了八天后,便不租了,说挣的钱大半进了酒铺,不值当。酒铺老板可不愿意让他们走,价钱一降再降,降到陈三满意,才继续合作。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生意

陈三花不多的租金,就以最快的速度打响了高知名度,并把陈三卤串卖到了定州府每一个角落。

哪怕后来许多店铺跟风卖卤串,都远比不上陈三卤串的生意好。

陈三姓陈,卤串的味道又跟九味鲜卤有几分相像,杨明远本能地认为这家卤串跟陈阿福或许有一定关系。

第二天,他就找去了陈三卤串的店铺。再看陈三跟陈名长得有几分相象,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一番攀谈,陈三果真同陈阿福有关系。竟然是她的叔叔,这种吃法和卖法也都是陈阿福告诉陈三的。

杨明远回去想了一夜,觉得或许陈阿福还会有更多更好的点子,若能把她拉进酒楼的生意来,生意肯定会更好。想到那个美丽的倩影,他心里竟是有了几分悸动。

于是,他急急地回了三青县城,找来了陈家。说若陈阿福有好点子,就给她分酒楼的股份。

陈阿福听说陈实的生意做得非常好,家里已经请了十个伙计。而且自己给他出的主意也不错,不仅生意更好了,也快速打响了知名度。她非常高兴。

租不同地段的酒铺当销售点,是陈阿福参照前世的连锁店经营方式,再分析了这个时代的特色,以及陈实的经济实力,出的这个点子。

她听了杨明远开的条件也有些动心,但还是有自知之明。

她前世是学过几手厨艺,但除了那几个方子和做点心,她的水平也就是炒炒家居小菜。之所以能得到别人的赞誉,也是因为有燕沉香的缘故。哪里敢给一直做酒楼生意的杨大老板出点子,何况一道方子又哪里敢要他的酒楼股份。

杨远明要的点子肯定不是方子,而是不一样的饮食文化,或者是营销手段吧。

陈名那样的小打小闹还成,但杨明远要的是“大市场”,她还没有自信。

一阵寒风刮来,让站在院子里的陈阿福打了个寒颤。火锅,这两个字一下子跃入她的脑海。

在这种天气,若是几人围坐着吃热气腾腾的火锅,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这个时代也有汤锅,有些像火锅的前身。前两天棠园做了一次,就是把肉和菜放进锅里煮,蘸着酱碟吃,远没有前世火锅的精致和讲究,也没有自成一派。

火锅这种美食即使在前世也是享誉大江南北,很少有人不喜欢。关键是,陈阿福学过如何调制底料,而且红锅白锅调制得都不错。

陈阿福那么用心学做火锅,还要感谢那个负心郎刘旭东,因为他喜欢吃火锅。他有个好朋友是一家著名火锅连锁店的老板,她便跟着那家火锅店的厨师学了一手。无事的周末,她偶尔会做顿火锅,希望把刘旭东留在家里……

那时的她,爱的真是太没有自我和尊严了。

陈阿福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冷气,把那股子郁闷压进心底。

对杨明远粲然一笑,说道,“现在天儿冷,我还真想出了一道吃食,叫火锅,却不知道做出来好吃不好吃。不过一道吃食,也不敢要杨大爷的股份。正好今天家里有这么多贵客,我就做出来,尽尽地主之谊。”

看到那个美丽的笑容,杨明远的心肝又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他急忙稳了稳心神,笑道,“那好,我就等着一饱口福。”

陈阿福想了想,又笑道,“哎哟,我忘了杨大爷若晚了就进不了城了。做这道吃食麻烦,还是改天吧。”

杨明远太想吃火锅了。便说道,“无妨,晚了我在城外客栈住一宿即可。”

陈阿福便进了厨房,查看罗管事以及杨明远今天带来了哪些吃食来。这两位一个是不好意思带这么多人来吃饭,一个是开酒楼的,都带了许多吃食和酒来。除了晌午吃了一些,还堆了满满两大木盆。

陈阿福蹲下翻了翻,有排骨、猪蹄、后腿肉、五花肉等猪肉,还有两只羊腿和一扇羊排,一只鸡、一只鸭和一斤多大虾,以及藕、蘑菇。

这些东西,再加上自家的菜园子,也勉强能做一顿火锅了。

因为她是个吃货,家里最全的就是调味料,虽然没有前世的某些调味料,但也找了些替代品。只是,红锅不能太辣,北方人吃辣不行。而且,家里还有一小罐珍贵的胡椒,这是她在定州府一家胡人开的铺子里买的。胡椒是白锅必备品,若没有胡椒,白锅的鲜就提不起来。而大顺朝的子民,吃胡椒并不普遍。

她家里没有单独的炉子,只能在厨房里面做。两个灶,大灶熬白锅,小灶熬红锅。她想着北方人吃白味的居多,再说今天孩子也多。

又让康师傅帮忙,先把鸡骨剔出来熬汤,再把五花肉和羊肉切成薄片,越薄越好。康师傅不愧为大厨,刀工极好,把肉切得像纸片那么薄。

王氏又去地里摘了菠菜、萝卜、白菜、韭菜等新鲜蔬菜,还专门去高里正家的地里要了一些香菜。

料炒好以后,香味立即弥漫开来。香得几个喝了酒的男人都直说好香,晚上还想继续喝。

罗管事从西屋走了出来,笑道,“怎么,阿福又要给我们做稀罕的吃食?”

陈阿福笑道,“新想出来的,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不过,等楚含嫣醒了便不清静了,她大哭着找陈阿福,陈大宝哄都哄不好。宋妈妈只得把她抱到老院子来,让她和几个孩子坐在西屋的炕上,再把门打开。

小姑娘只要看到陈阿福的身影,一只小手又拉着陈大宝的衣衫,便老实下来。小话篓子陈茜在她身旁边唧唧咕咕念叨着边甩着帕子,她似听非听,一点也没有减少陈茜说话的兴致。

大宝也得意得不行,他第一次被嫣儿妹妹如此依赖,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动不动地坐在楚小姑娘身边,任由她扯着他的衣衫,同杨超说着男人的话题。

陈阿福一边同王氏等人忙碌着,一边听着西屋孩子们的笑闹声,心里如那锅里冒上来的热气一样温暖。

这是她前生今世一直祈盼望着的多子多福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家合伙

暮色四合,火锅料也熬好了。陈阿福还做了两种蘸碟,一种香油碟,一种蘸酱。若是红锅,就用香油碟。若是吃白锅,也可以用蘸酱,当吃涮羊肉。

味道太香,天气又冷,厨房里蒸汽缭绕,香气弥漫,几个男人早就馋了。他们端着碗坐在厨房吃着火锅,有喜欢红锅的,也有喜欢白锅的。他们边吃边喝着酒,极其惬意。而宋妈妈和黄妈妈则帮孩子们捞着白锅里的肉菜,吃得极热闹。

杨明远吃了一阵,就急不可待地把陈阿福叫到一边请教起来。陈阿福讲了一下用什么样的炉子什么样的锅吃火锅最好,又说了自家的调料和菜品还不齐全,若再加什么更好吃,以及吃火锅的一些讲究和店铺的装修摆设……

杨明远听了激动得不行,摩拳擦掌表示要大干一番。并表示,这东西应该开去京城。想想又算了,自己没有强大的后台,太好的东西若被权贵惦记了,反倒是祸事。不如就在定州府开,看看陈阿福跟棠园小主子的关系,棠园主子也会照应酒楼……

等大家都吃完了,魏氏和黄妈妈帮着王氏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罗管事等人要走了,他的谈兴还正浓。

罗管事不愿意他这么晚了还赖在人家家里“谈生意”,陈阿福到底是小主子的师傅,不能让她名声有碍。便说道,“这么晚了,杨老板就别去找客栈了,去我家歇着吧。”

杨明远才觉得外面已经黑透了,也的确不好再在缠着人家姑娘说话,便同意去罗家,想着明天中午陈阿福休息的时候再谈谈。

他说把杨超杨茜带去罗家睡,可两个小人儿都不走,就要赖在这里睡。

晚上,天更冷了,夜风呼呼刮着,宋妈妈用被子把已经没有精神了的楚小姑娘包裹起来抱上马车。棠园的人和杨明远、康师傅都走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客人走后,王氏和陈阿福把剩下的那一大盆肉打理出来,除了鸭子明天炖,把猪肉和排骨抹了盐、糖、花椒、黄酱,再腌三天挂去房檐下,等晾干就是酱肉酱排骨了。

之后,把几个孩子洗漱干净,让阿禄领着大宝和杨超睡。

原本让杨茜跟黄妈妈一起在新院的西屋睡,可小妮子闹着要跟陈姨睡。陈阿福又不习惯跟不熟悉的大人睡一个炕,便只得领着杨茜睡东屋,让黄妈妈一个人睡西屋。追风和七七、灰灰不愿意了,又都去了陈阿禄屋里。

被窝里,杨茜极兴奋,软软的小身体在陈阿福的怀里拱来拱去,咯咯娇笑着。女孩子跟男孩子又是不同,让陈阿福的心软得不行。

陈阿福怕她闹得太兴奋睡不好,就给她讲起了故事,她才老实下来。

小妮子睡着之前,还糯糯说道,“姨姨,茜姐儿好喜欢你。”

陈阿福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前额。

第二天早饭后,一家人激动地把穿着小长袍的阿禄送去门口,看到他跟等在村口的武木几个孩子汇合后,一起向上水村走去。

前几天陈名和阿禄就拎着两条肉和两包点心去上水村拜访了蒋先生。蒋先生考校了阿禄,觉得他有一定基础,又很聪明,再加上已经有罗管事打了招呼,不仅收下了他,学费还是按上水村孩子标准收的。

看到大宝眼睛里的羡慕,陈阿福笑道,“等明年春天,大宝就跟着小舅舅一起去念书。”

送走阿禄,陈阿福收拾了屋子,大宝喂了鸡和鸟,再把鸡放出去找食,才去叫还在睡觉的杨超和杨茜。

等他们吃了饭,几人二狗二鸟一起去了棠园。平时因为阿禄在家,旺财便不会撵路。但今天阿禄走了,大宝和追风又要走,小旺财不干了,撵路都撵哭了。

最后,王氏道,“得,得,让它跟着去吧。”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玩了一个上午,新奇的玩法让杨超和杨茜高兴得不行。

因为多了两个孩子的加入,又因为这两个孩子极其活跃,幼儿班里比平时更加热闹了几分。

吃了晌饭,陈阿福和黄妈妈要带着杨超和杨茜回家。小兄妹精得很,一看大宝不走,他们要走,知道肯定会被带回县城自己家。便不干了,大哭不已,陈阿福抱杨超,黄妈妈抱杨茜,才把他们抱出棠园。

一出大门,就看见杨明远和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了,罗源竟然也在。

陈阿福和黄妈妈及两个孩子进了车厢,杨明远和罗源坐在车外,去了响锣村陈家。

杨明远还要继续谈,就让黄妈妈把两个孩子哄睡。

昨天晚上,杨明远又跟罗管事谈了半宿,把罗管事也说心动了。罗管事也本能地认为,这种新奇的吃食和新奇的吃法生意肯定会好,再加上对杨明远的印象不错,也就接受了杨明远送的股份。罗管事还说,不能白要他的股,棠园也会出一些银子。杨明远也不会傻到真的要他们的银子,只是少收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楚令宣虽然来定州开府建衙,但跟京城的侯府本家并没有分家。而棠园是楚令宣母亲的嫁妆,也就是楚令宣的私产,所以也相当于楚令宣拥有了股分。

有了楚家的加入,杨明远也不怕被那些权贵惦记了,几人商定,还是去京城开酒楼。京城更繁华富庶,市场更大。

酒楼取名为红运火锅大酒楼,专门经营火锅。杨明远占六成股,陈阿福和棠园各占两成。

陈阿福看了杨明远一眼,他还真有本事。能把楚令宣拉进来,也就有了楚老侯爷这个保护伞,再加上独一无二的火锅,肯定能大有作为。

她作为技术入股,也卯足了劲提建议。话还没谈完,又该去棠园上班了。

杨明远还意犹未尽,也不回家了,而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跟去了棠园,高兴得两个孩子直闹腾。晚上,在罗管事家吃的饭,饭后几人又继续谈。

怎么把陈阿福的建议和现在酒楼经营的特点结合起来,怎么采购最好的食材,怎么促销,等等。

由于罗家婆媳也在场,就谈得晚些,大概戌时末,陈阿福才领着大宝和杨家兄妹坐着马车回家。本来让小兄妹在棠园歇息,但他们不干,非得跟去陈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前搬

夜风中,追风和旺财还是比较兴奋,嚎叫着跑在马车前面,而两只鹦鹉已经在大宝拎着的草篮子里睡着了。

马车一摇一晃,片刻功夫便把杨家小兄妹晃睡着了。平时在家里,他们早就睡了。陈阿福和黄妈妈一人抱一个,还用小被子包着。

而大宝虽然也有些睡眼惺忪,却没有让娘亲抱自己,还会照顾睡着了的鹦鹉,用布巾给它们盖上。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陈阿福看看怀里的杨超,再看看大宝,心里有些发酸。歉意地轻声说道,“超哥哥是客人。”

大宝用头蹭蹭陈阿福的胳膊说道,“嗯,儿子知道,不会吃超哥哥的醋。”

黄妈妈轻声道,“大宝真是个好娃子。”

他们刚进家门,阿禄就迎了出来。

陈阿福挺不好意思,今天是阿禄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分享他的喜悦。

阿禄本想跟姐姐说说,见她怀里抱着睡了的杨超,便住了嘴。

等陈阿福把两个孩子安置好,才领着又清醒过来的大宝去了老院东屋卧房,陈名、王氏和阿禄都等在这里。

一家人挤在温暖的炕上,听阿禄把今天学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陈名和王氏都听了好几遍,还是笑眯眯地听不够。

几人勉励了他几句,陈阿福还搂着他的肩膀说,“姐姐就等着弟弟出息,给家里撑腰。”

近半个时辰后,才各自去歇息。

第二天,陈阿福又起了个大早,做了两盆金丝糕,一盆要给杨家带回去。

早饭后,杨明远赶到陈家。杨超和杨茜又哭又闹,还是被硬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都走出去一段路了,小兄妹还从车窗里伸出头,哭着说,“陈姨,下次我们来你家,要住更久些。”

陈阿福笑着点头,大宝扯着嗓门说,“好,我们等着。”

后来,陈阿福才知道杨明远为了筹措资金,竟然把县城的酒楼都顶了出去,并拿着全部身家财产,去京城创业。真是个冒险家!

一晃进入了冬月。人多力量大,那片灌木林几日前就已经清理出来了,房子已经开始建了。

两个院子同时建。陈名想赶在年前就搬进来。

本村的人不够,又请了专门给县城镇上修房子的工瓦班子。这样,就不得不提供饭了,又出钱请三爷爷家的人帮忙做饭,晌午再送去。三爷爷家儿孙比较多,农闲的时候就到处找活做。不仅两个孙子去帮着盖房子,女人们又帮着做饭,一下子挣了几份工钱。

陈名的院子要稍微小些,只有三亩地,他高姿态地把那半亩地作为了两个院子之间的“隔离带”。而陈阿福的院子因为兼有幼儿园的作用,要稍微大些,不止有三亩半,连那多出来的三分地也加了进来,共计三亩八分。

两家都是曲型的二进宅院,正房、东厢、西厢、倒座、后罩房,都有井。

陈名家跟大多乡下小地主家相似,前院栽些花草树木,及石桌石凳,后院则被规划为牛棚、猪圈、鸡圈、种菜之类的。

而陈阿福家却不同于他们,不仅像富贵人家一样要种花草树木,还会雕栏画柱,大槅扇窗,西厢四间屋子还必须用木板铺地。更加不同的是,会建一个儿童乐园。

本来陈阿福还让陈名再弄好些,至少要雕栏画柱。可陈名不愿意,他把自己定性为小地主,就严格按这个标准来布置他的家。说这样实用,乡下人家没必要搞那些花架子。

每天去棠园上班的时候,大宝都会拉着陈阿福去自家新房子前看看,乐呵半天。几乎天天都会问同样一个问题,“娘,新房啥时候能建好啊,咱们啥时候能搬来呀?”

陈阿福都会笑着回答,“咱们的家复杂些,要等到年后。姥爷家的会赶着先修好,年前就会搬,咱们先住在姥爷家。”

姥爷家也是新院大瓦房,大宝乐得眉眼弯弯。

他们两家的家具都包给了武木匠家。陈阿福又画了些图纸,请武木匠家及镇上的铁铺帮着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去找武木匠的时候,武长生十分幽怨地看着她,还总想往她身边凑,被武木匠骂跑了。

武长生已经跟她的表妹订了亲,翻年就会成亲。

陈阿福都出了武家,武长生还跑出来跟她说,“阿福妹子,以后,我就当你是我亲妹子,你有啥事需要我帮忙,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帮你。”

陈阿福看到他那双受伤的眼睛,有些感动,笑道,“谢谢武二哥,我也祝你一生幸福。”

而这么多天里,了尘住持来棠园住过两天,陈阿福只有这两天在家休息,其它休息时间都贡献给了小姑娘。不过,罗管事上个月底给她的月钱是五两银子,比原来说的二两银子多多了。

冬月五日下晌,陈阿福正在厅屋里带着孩子们玩,看见罗源在门口晃了晃。他前天去府城办事,就帮着把那两套衣裳和吉祥猫玩偶、包包、棉睡袍和棉拖都拿去了霓裳绣坊,刚刚才回来。

陈阿福便拍了两下手,说道,“好了,下课。”

陈阿福走出门,听罗源说,罗掌柜非常喜欢那几样东西。

因为那几种盘扣的关系,现在霓裳绣坊不只生意好了,连名声都更盛了几分。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只用霓裳绣坊做的盘扣,用盘扣装饰衣裳,如今已经成了一种时尚。同时,绣坊的布料卖得也比以前更好了。

其实,现在很多富贵人家都有针线房,不一定都会在绣坊买成衣。但若是绣坊里挂了一套漂亮别致的成衣在那里,或是漂亮的饰品在那里,女眷们便会买绣坊的布料回去照着那个样子做。若是哪家绣坊的成衣别致好看,女眷们就会经常光顾哪家绣坊。有买成衣的,也有买布料的。

所以,漂亮的成衣和饰品不仅是卖钱的,更是为绣坊布料招揽客户的。

罗源还说,罗掌柜让陈阿福领人多做些吉祥猫玩偶和包包,定期送去绣坊。这个活计是陈阿福给王氏和高氏要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爹爹回来开

罗源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陈阿福,包里装了九十六两银子。其中九十两是设计费,六两是手工费。

又说罗管柜还给了几匹绸缎、十几匹细布和绒布以及一些绣线,这些不仅是设计衣裳和做玩偶的料子,还包括给小姑娘做衣裳的料子。这些料子等陈阿福回家的时候,马车给她拉回家。

冬天天短,酉时已经黑透了,陈阿福下班带着大宝、二狗二鸟坐着马车回了家。

她先去新院把料子放好,才去了老院。

王氏把饭已经摆上桌了。

陈阿福给了王氏五两银子,再让她把一两银子转交给高氏。

王氏道,“阿贵媳妇十分不错,勤快,又好学,帮着娘做了许多事。就给她二两银子吧,娘只要二两。阿福也应该要二两,那些东西你也做了,而且大多是你裁剪的。”

陈阿福摇头道,“娘做过绣娘,应该知道做复杂绣活和做简单绣活的差距有多大。娘原来没日没夜的绣花,一个月也才挣几百文大钱。给大嫂一两银子,都算给高了。亲兄弟明算帐,以后才不会伤和气。娘若心疼她,就把她带出来,以后做复杂的活计,再多拿钱。至于我,顶多拿一两银子的手工钱,那些钱就算娘给嫣姐儿做衣裳的工钱吧。”

给楚小姑娘做衣裳的任务一大半都交给了王氏。上个月,王氏还抽时间同陈阿福一起,给小姑娘做了两套外衣,两件棉睡衣,两双棉拖鞋。

王氏说道,“你才说了要亲兄弟明算帐的,那几件衣裳咋给我这么多的工钱?”

陈阿福笑道,“剩下的是我给娘的孝敬。”

王氏听了,才笑着把五两银子收起来。

陈名取笑道,“娟娘如今越来越能干了,一个月竟然挣了五两银子。哪里像我,天天忙忙碌碌,连一文银子都没挣到。”

说得一家人都笑起来。

夜色更加浓郁,雪花越飘越大。

七、八个骑着马的人来到棠园大门前。一个人下马去拍大门,喊道,“快开门,大爷回来了。”

门里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大门打开,几人走了进去。

风尘仆仆的楚令宣直接去房里洗了澡,也顾不得吃饭,快步往后院走去。碰到闻讯赶来的罗管事,说道,“罗叔等等,我先去看看嫣儿。”

这时候女儿该准备睡觉了,但他还是急着想见女儿一面。

他推开卧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息和淡淡的青香味扑面而来。他看见女儿正抱着大燕子玩偶站在屋子的中间,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

女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发际处系着一根绯色丝带,在头顶一侧系成一朵小蝴蝶花。穿着一件齐脚踝的杨妃色长棉衣,一双奇怪的杨妃色棉拖鞋。胸前和鞋面上缝着同样的猫脸,样式奇怪又好看。

近一个月不见,女儿长高了,似乎,眼睛也较之前有了些神采,还……更加好看了。

楚令宣走过去蹲下,看着她漂亮的小脸笑道,“闺女怎么知道爹爹回来了,在这里等着?”

“声……音。”楚含嫣小声说道。

这是女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答他的问题,楚令宣大喜过望。一把把她了抱起来,说道,“嫣儿听见爹爹的脚步声,所以在这里等爹爹?”

楚含嫣这次没有回答,面是拍了拍手里的小燕子玩偶,背起来,“小燕子,穿花衣,春天来这里……燕子说,春天……更美丽。”

虽然她的眼睛只看玩偶没看他,但他知道这是闺女特意背给他听的。

他惊喜的不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我的闺女都这么能干了,竟然还会背……呃,会背文章了。”

“姨姨……说,背,爹爹……听……高兴。”楚含嫣磕磕巴巴地说道。

“爹爹听到了,爹爹真高兴。”楚令宣忙说道。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曾经以为,自己要一辈子把闺女藏在别院中,闺女一辈子都会那样痴痴傻傻。没想到,闺女竟然会背童谣,会跟他交流了。

真如那个女子所说,自己的闺女,是聪明的。只是,得要让她走出自己的世界……

楚含嫣似得到了鼓励,又再接再励,磕磕巴巴地背道,“小兔……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爹爹回来……开……”

最后那个字的声音还拖得老长。

这背的是什么东西?楚令宣的眼睛瞪得多大。

“小燕子”那首童谣还算正常,可这首“小兔子”童谣却是太,太——逗了。

楚令宣哈哈大笑。笑完他自己都愣了愣,自己这样痛快地大笑,应该是家里还没出事之前吧?

楚含嫣是第一次看见爹爹这么笑,也咧开小嘴笑起来。

楚令宣得意地笑道,“闺女真好,不给别人开门,只给爹爹开门。”

楚含嫣又接了一句,“大灰狼……不开。”

大灰狼?

楚令宣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极是舒畅淋漓。抱着女儿坐在床沿,同她说了几句话。虽然主要是他说,女儿偶尔会说一、两句,这已经是原来他不敢想的事了。

楚含嫣的眼睛开始惺忪起来,一旁的宋妈妈过来把她接过去,拖下她的长睡衣,再把头发上的发带解下来,放上床。

楚令宣看到女儿抱着燕子玩偶睡着后,才轻轻走出了卧房。

来到厅屋,听宋妈妈禀报了几句闺女的日常起居。知道闺女那身奇怪的衣裳和鞋子都是陈阿福做的,叫什么吉祥猫睡衣、吉祥猫棉拖,闺女喜欢得紧。又说闺女现在能同其他孩子玩到一起了,天天都非常认真地背“童谣”,想背给爹爹听……

楚令宣心情怡悦地走在路上,唇角都是上勾的。

回到外书房,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他边喝酒边听罗管事禀报了这段时间女儿的情况和棠园的事务。

他虽然觉得陈阿福的那种教导方式很奇特,但不可否认极其实用。

当他听到楚含嫣第一次到陈阿福家去,罗管事带了那么多人去服侍,吵了她家一天,吓得陈阿福后来再不敢歇息的时候,忍不住又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过来

末了,罗管事问,“用不用老奴派人去陈家说一声,说大爷回来了,让阿福明天在家歇息一天?”

楚令宣先点点头,后又说道,“不用去特意通知,还是让她来教嫣儿吧。”

不知为何,他,也想看看她,看看她是如何教导闺女的。

说起同小商人杨明远做火锅生意的事,楚令宣先是不太赞同。但听到点子是陈阿福提供的,她也是股东之一,便也点头同意了。还是提醒罗管事注意些,识人要清,别被只认银子的商人坏了侯府和他的官声。

罗管事忙躬身应是。

楚令宣又想起京城侯府二婶提的那档子事,唇边闪过一抹讥讽的冷笑。问道,“赵家村有什么听动静吗?”

罗管事道,“前阵子,陈大人的母亲专程派人回了趟赵家村,掏了五十两银子,说要在赵家村旁的河上修座石桥,方便乡亲们。听说,年前陈母会专门回村一趟。赵家村准备摆三天的流水宴,还会请县城的戏班去唱大戏,村民们都盼着呢。”

楚令宣冷哼道,“那老妇,不仅会沽名钓誉,还,还忒地会钻营。”

第二天,陈阿福做了一道新吃食蓬蓬圈,就是细糠炸南瓜圈。

为了小姑娘能听一切行动听指挥,陈阿福绞尽脑汁弄点心,花样大概两三天一换。

领着大宝来到棠园,却没看到劳动模范罗管事,只得把给罗家的那个食盒交给一个婆子,请她帮忙送去后院的罗家。

一走进怡然院,就看到楚含嫣穿得圆鼓鼓的抱着小燕子玩偶站在廊下眼巴巴地向大门口张望着。当陈阿福和大宝的身影出现时,她的小嘴就会弹出一抹微笑,等着陈阿福来到她身边,蹲下来把她搂进怀里。

近半个月来,天天如此。

今天,陈阿福没有如她所愿走到她面前,而是在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冲小姑娘伸出双手,笑道,“姐儿一直在等姨姨,对吧?过来,到姨姨这里来。”

见楚含嫣没动,陈阿福又笑道,“姐儿到姨姨这里来,姨姨喜欢你,姐儿不喜欢姨姨了吗?”

楚含嫣小声嗫嚅着,“喜欢……姨姨。”

“喜欢姨姨,就到姨姨这里来。”陈阿福鼓励道。

楚含嫣犹豫了好一会儿,见姨姨依然没有过来抱她,而是一直向她伸着手,只得鼓足勇气一小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她,太想要那个温暖的怀抱了。

只是,她的步子挪得非常犹豫,怯懦,挪一步甚至还要想一会儿。一丈的距离,她走了小半刻钟。

当她快挪到陈阿福的跟前时,陈阿福笑着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欣喜地说道,“姨姨知道了,姐儿喜欢姨姨呢。姐儿真勇敢,这是姐儿第一次主动走到姨姨的面前。”话音又慢下来,“姐儿记住了,想要什么,不要等着别人给你,而是要主动出击。”

楚含嫣又小声说道,“喜欢……姨姨。”

陈阿福用脸挨了挨她的小脸说,“真好,喜欢姨姨,就要像这样表达出来。”

陈阿福表扬完了楚小姑娘,就从食盒里拿出一个蓬蓬圈举着说道,“这是蓬蓬圈,姐儿跟姨姨说,蓬——蓬——圈。”

蓬蓬圈在阳光下更加显得金灿灿的,又有一股甜香味飘散开来,楚含嫣嘴角滑下一丝银线,慢慢说道,“蓬——蓬——圈,吃,要吃。”

“呀,姐儿真聪明,知道这是蓬蓬圈,灰灰都不知道。”陈阿福说完,就把蓬蓬圈递给楚含嫣,又用帕子把她的口水擦净。

灰灰又不高兴陈阿福捧一个打击一个,不高兴地叫道,“灰灰知道,灰灰知道……”

陈大宝笑着把它抓去了一边,又喂了一块蓬蓬圈。

陈阿福刚站起身,却看到楚令宣从房里走出来。

他都回来了,还让自己来干啥?她已经连续加班好多天了,很累的。

陈阿福腹诽不已,也只得曲了曲膝,说道,“见过楚大人。”

楚令宣点点头,笑道,“辛苦陈师傅了,你把嫣儿教得很好。”

陈阿福笑道,“嫣姐儿非常乖,也很聪明,学东西比我想像中还要快。”

楚令宣今天算到闺女该吃完饭了,便来了怡然院。却看见楚含嫣站在廊下,让她进屋也不进去。还说,“姨姨,大宝。”

宋妈妈低声笑道,“姐儿是在等陈师傅呢。”

见女儿这样,楚令宣又开心又有些吃味。他站在闺女身旁说道,“爹爹陪着嫣儿一起等。”

楚含嫣平时都一个人等,她不习惯别人陪着她等,便不高兴地翘起了小嘴。

楚令宣见自己被嫌弃了,赶紧道,“好,嫣儿自己等,爹爹进屋去。”

不大一会儿,陈阿福他们便来了。

当罗家姐弟和几个小丫头都来齐了,陈阿福又开始上课了。外面天冷,还有些飘小雪,但依然在廊下上课。

因为他们现在上课的内容只有“说”和“动”,在外面好些。既能让小姑娘融入游戏中,也能锻炼小姑娘身体的协调性,还能提高身体素质。再过些日子,就要做手工了,就必须在屋内。

陈阿福拍拍手,让孩子们站好,两只鹦鹉站在最前边,先复习一下课业,背了两遍“小燕子”。

之后又讲了一遍“小兔乖乖”的故事。只是,把原来的“娘亲”改成了“爹爹”,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楚含嫣听到“娘亲”时的懵懂和茫然。

然后,陈阿福就从大包里拿出几样东西,这是陈阿福抽空给孩子们做的道具。

在罗明成腰间系了一根带子,带子上还掉了一根大尾巴下来。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喊他大灰狼。罗明成也做着鬼脸叫道,“我是大灰儿狼,要吃小白兔。”

给楚含嫣、罗梅和另一个小丫头戴了个发卡在头上,发卡上还有两只白色的兔耳朵。她们是三个兔乖乖。

又给大宝戴了个发卡,发卡上有两只更大的兔耳朵。他是兔爹爹。

大宝也喜欢这个游戏,更喜欢当兔爹爹,所以玩游戏的时候也不看书了,而是同孩子们一起玩。

然后,几个孩子开始表演“小兔儿乖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添妆

表演起来,几个孩子都比较投入。

屋里的楚令宣站在窗前,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半天合不拢。

这是什么?太奇怪了,太好玩了。那个陈阿福真是个奇怪的妙人儿!

虽然楚令宣觉得这东西白话、幼稚、又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可否认孩子们玩得非常高兴。特别是自己的闺女,甚至笑出了声。当她说“不开,不开,爹爹回来开”的时候,眼珠竟然看向了他这个方向。让他这个当爹爹的,也自豪起来。

欢歌笑语中,很快到了晌午。

不要说孩子们还没玩够,连看热闹的楚令宣都没看够。

楚令宣急不可待地走出去把楚含嫣抱起来说,“爹爹才知道,原来闺女这么能干。”

又对陈阿福说道,“陈师傅的这个法子不错,虽然奇怪,但能吸引孩子的注意。”

罗大娘领人把晌饭送了来。

平时,都是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在厅屋桌上吃,二狗二鸟在厅屋地上吃。今天楚令宣在,罗大娘就把陈阿福母子的饭摆去了偏屋。

楚含嫣看到爹爹坐在了自己面前,咋姨姨和大宝向偏屋走去,不愿意了,嘟嘴道,“姨姨,大宝。”

二狗二鸟也不习惯,二狗冲他狂嚎叫着,七七和灰灰也跳着脚地喊,“娘亲,大宝……”

楚令宣见自己被如此嫌弃,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吃饭了。让丫头去偏屋请陈师傅母子过来跟嫣儿一起吃饭,他去外院吃。

饭后,宋妈妈抱着睡眼惺忪的楚含嫣去卧房,陈阿福和大宝带着二狗二鸟出了怡然院。

来到外院,看到罗管事正在等她。

罗管事把手里的一个包裹递给陈阿福说,“这是大爷在北方边城买的一些特产。我家大爷说,他明天还会休沐一天,今天下晌和明天你就在家歇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笑道,“我家大爷十分喜欢吃你做的卤味,麻烦你今天下晌多做些,晚饭前我让人去你家取。”

说着,指了指地下一个装了猪肉、兔子、鸭子的桶。

马车把陈阿福母子送回了家。

陈阿福把桶拎进厨房,听见西屋陈名和王氏正说着阿兰要嫁人的事。

陈阿兰后天就要嫁人了,新郎是古桥村的后生。据说家庭条件还不错,家里有大瓦房,还有二十几亩田地,属于乡下的上等户。这两家联姻,也算门当户对了。

陈阿福和大宝跟他们打了招呼,便回了新院。

打开包裹,里面装了一小袋木耳,一小袋松子,一小罐奶疙瘩(奶酪),一尊三寸长的红玛瑙鲤鱼摆件。

陈阿福拿着奶酪抿嘴直乐,以后又可以多做些好吃的点心了。又拿起那尊鲤鱼摆件瞧了瞧,艳丽,润泽,一看就比较值钱。

那位懂事长对员工还是比较大方嘛,奖励起来毫不手软。有个大方的领导,是员工们的福气。

大宝也拿着摆件笑道,“娘,这东西很值钱吧?”又自顾自地说,“这么好看,肯定值钱。儿子会好好读书,以后考上进士,给娘买更好看的。”

陈阿福笑道,“好,娘等着。儿子快去炕上歇息,等醒了,就有好吃的了。”

大宝听了,便自己去了炕上。他把棉袄棉裤脱下来搭在被子上,就钻进了被窝。白天没烧炕,冷得他一哆嗦。

陈阿福把木耳和松子拿去了老院子,顺便灌了两个汤婆子。拿回屋塞进被窝后,她也上炕歇息了一阵。才起来去老院厨房做卤味,王氏戴着手套帮她烧火。

正忙着,高氏来了,她说明天就要准备陈阿兰出嫁的事,不能来了,今天要赶着多做些活。

高氏把东屋的门开着,边做活计边跟陈阿福母女说着话。好像陈阿菊的婚事说了几家都不成,他们看上的人家的,人家看不上他们,人家看上的他们,他们又看不上人家。

陈阿福听了,又为小阿福报不平,说道,“当初,大伯娘和阿菊说我是傻子,又认了个儿子,阻了阿菊找好婆家。现在我病好了,又自立了门户,也没看她找到好婆家。哼,自己的毛病,偏要往别人身上赖。”

高氏不好接嘴,只抿着嘴笑。又说,“今儿晌午我把一两银子拿回家,家里人都高兴,没想到我一个月就挣了这么多钱。婆婆想都收走,奶不让,说我的两个孩子也大了,手上要留些闲钱,公爹也说该是这样。后来,就五五分成,我拿五百文,婆婆拿五百文。”

她没好说的是,陈阿菊说高氏不在,自己帮着做了活,也应该分一份。被陈业瞪了一眼方没敢再说,还委屈得流了眼泪。她本来想给陈阿菊五十文钱,陈阿贵不让给,说不能再惯着她……

卤味做得差不多了,陈阿福又在小灶上炒松子。等松子晾凉,陈阿福就用鹅卵石把松子敲开,喂了王氏、高氏吃了,又敲了半碗,留着给大宝和阿禄吃。

大概酉时初,罗源来把卤味取走了。

吃完晚饭后,一家五口去了大房,给陈阿兰添妆,另外还给老太太带了一包松软的点心。

他们直接去了上房厅屋,胡老五一家四口竟然都在这里。

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见胡老五的老婆付氏。付氏三十岁左右,穿着绸子棉长衣,头上戴着银钗,耳朵上戴着金耳环,一副地主婆的打扮。她夸张地笑着,拉着王氏直叫嫂子,让王氏极其不自在。

连胡翠翠都变了脸,甜笑着叫陈阿福“阿福姐”。她甩开陈阿菊拉她的手,伸手来拉陈阿福,陈阿福躲了过去。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当初她和陈阿菊可没少欺负小阿福。

只不过,胡为那双黏糊的眼神让陈阿福十分讨厌。胡老五重重地咳嗽了了声,胡为才把眼皮垂下。

胡老五一家也是来添妆的。桌子上摆着两块尺头,一块细布的,一块绸子的。另外,还有两串(二百文)大钱。这在乡下已经是大手笔的添妆了。

看看陈业笑得一脸灿烂,就知道他十分满意。

众人寒宣几句,陈家三房又送上了添妆。陈名一家送了两块在府省买的绸子尺头和一两银子,陈阿福母子送了六朵娟花、一套松木梳篦。梳篦是一套六件,装在朱色描花的圆木盒里,梳子篦子上也雕了花卉,十分精致好看。

第一百四十章 继母来了

为丢丢剪剪加。

陈阿兰乖巧勤快,陈名和王氏都比较喜欢她,陈阿福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所以才大手笔的添妆。

他们拿一样,付氏就夸张地啧啧两声,再说两句羡慕的话。

别说,有这么一个捧哏的人,让送礼的人和收礼的人都愉悦了几分。

陈阿兰羞红了脸,笑得眉眼弯弯,小声说着谢谢。

陈业对他们添的妆更是满意,呵呵笑着。这次胡氏也比较满意,还破天荒地抓了一把炒花生塞进大宝手里。

陈阿菊的眼睛都盯在梳篦盒上拔不出来了,凑去桌前。

陈阿菊凑去桌前,把那六件梳篦轮流着拿在手里摸搓,喜欢得不行。

她见陈阿兰紧张地看着她,沉了脸,不高兴地说道,“我就看看,又不会抢,你至于做出那个穷酸样吗。”说完,把手里的篦子往锦盒里一扔。

陈阿兰气得当时就哭了。

陈业气死了,抬脚脱下鞋子就朝陈阿菊打去,嘴里骂着,“我打死你个黑心肝的王八羔子。那是你亲姐姐,她马上就要出嫁离开这个家了,你不说跟姐姐香亲香亲,还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连隔了房的堂姐都不如……”

这次陈业下了死手,一通乱打。他一只手抓着陈阿菊的衣裳一只手拿鞋底子打,陈阿菊想跑也跑不掉,痛得又哭又叫。

陈老太和陈阿贵都没有上去拉,他们觉得陈阿菊早该受教训了。高氏不好去拉公爹,胡氏去拉被陈业踢了一脚,又骂了几句,便只在敢在一旁劝着,“当家的快别生气,阿菊小,不懂事,长大些就好了。”

陈老太在一旁说,“阿菊不小了,都在说婆家了。再不好好管教管教,将来可咋整。”

剩下的人就只有陈名、胡老五和胡为能去拉陈业。陈名没拉,他也觉得陈阿菊该得教训,胡为根本没有这个觉悟。胡老五看打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去把陈业拉住,说道,“姐夫消消气……”

胡翠翠赶紧过去把大哭着的陈阿菊拉出了屋。

陈阿菊的一通闹,让大家也没了说笑的兴致。本来陈名一家想告辞回家,看到胡老五起身告辞,就忍住了。他们不想跟那一家一起出去,又坐着说了一阵话。

阿兰抹干眼泪,拉着陈阿福在一边说着悄悄话。小姑娘马上要去夫家了,心里既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不确定的惶恐。可惜,小娘子之间的这些悄悄话不能跟亲妹子陈阿菊说,也跟表妹胡翠翠不亲近,所以跟陈阿福念叨了几句。

陈阿福开导了她几句,又说了两句玩笑话,把陈阿兰逗得脸通红,抿嘴笑起来。

又过了一刻多钟,陈名一家人才起身告辞。

走之前,王氏跟陈老太说道,“婆婆,后天只有我能来帮着忙活忙活,阿福要去棠园,没有时间来帮忙。”

陈老太点头说好,还说不能耽搁棠园的正事。胡氏瞥了眼离得比较远的陈业和陈名,低声说道,“那天帮忙的人多,不缺劳力。就是我家的肉买得不多,我看弟妹家挂了那么多的肉……”

老太太气红了脸,喝道,“老大媳妇,阿菊可才挨了揍,你咋还这么眼皮子浅。”

胡氏赶紧住了声,憋得脸通红。

几人来到院子里,还能听到从西厢传来陈阿菊的大哭声,以及高氏的劝解声。他们都像没听到哭声,径直走了。

回到家,王氏对陈名说了胡氏的话。又道,“大嫂就像是饿捞鬼投胎,啥时候都敞着大嘴要东西。他们家日子好过得紧,光田地就有十几亩,还舍不得请长工。修大院子也不是自己掏钱,这么多年就没有大的花销,咋会缺钱呢。若三叔不是阿福出了卤串的那个点子,他家的日子也比不上大伯家。谁也不是傻的,我算了算大房这些年的存项,不会少于这个数。”她用手比了个五字,说,“不会少于五十贯钱。”

陈名摇头道,“大哥那么好的人,咋娶了个这么不着调的媳妇,又把阿菊教成那样。”

第二天,大宝做为“当家男人”,跟着陈名一起去给新家当监工。陈阿福悠闲地做完了家务,就拿着拿小半碗松子进了空间。

她一进去,金燕子的脖子伸得老长,说道,“真香。”

等陈阿福把碗放在地下,它就跑过来吃起了松子。

陈阿福又看了看那盆兰花,花茎碧绿,叶子舒展,已经完全活了过来,非常健壮。想着等了尘住持来棠园了,把花交给她。了尘的身体不太好,有哮喘,一到冬天就经常犯,所以现在来棠园的时间少之又少。

陈阿福出了空间,又拿着纸和木炭去了旧院西屋。

母女两个都坐在炕上,一个做针线,一个“设计”家具。

今天高氏没来,只有母女两个人。她们边说话边做事,十分惬意。追几和旺财也惬意地爬在地上,半眯着眼睛打着磕睡。

陈阿福画了个衣橱,外表跟这个时代区别不大,长方形,双开门,门上雕了花。但内里跟当代的不一样,又画了现代的衣架。

古代人的衣裳都是叠着放在箱子里。要穿了,若是穷人就直接拿出来穿,或是头第一天拿出来挂在绳子上。而讲究的人家都有衣橱,衣橱里也都有“衣架”,就是木架,有些像前世的单杠。他们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裳先拿出来,双袖穿在木棍上挂着。这种“衣架”特别占地方,也麻烦。

陈阿福想着,到时让武木匠家多做些这种衣架,不仅自家和棠园用,再多送些给霓裳绣坊。

正画着,便听到门外的一个大嗓门,“大姐,娘来看你了。”

王氏一听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子变成青白色。说道,“那两个人是娘的继母和兄弟,都厉害得紧。阿福快去东屋呆着,千万不要过来。”

陈阿福从窗户往门外一看,篱笆门外站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妇人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妇人瘦瘦小小,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簪了朵红花,擦着白粉,抹着红嘴唇。男人个子也不高,跟王氏有一两分的挂像。

这应该就是卖了王氏两次的继母了,原来她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银子

陈阿福坐在炕上没有动,看到王氏慌张地把手里的活计和炕几上的针线筐都收进了炕橱里,又抓起炕头上铺着的阿禄明天要穿的绸子小长衫,也塞去炕橱,再把炕橱锁上。又起身,过去把桌上一套在定州买的细瓷茶碗收进箱子,再把箱子锁了。

这个做派完全是防土匪的架式。

王氏快速做完这些,看到陈阿福还愣愣地坐在炕上没动,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拉出西屋推去对面的东屋。说道,“阿福听话,千万不要出来。”

在王氏把东屋门关上的时候,跟屁虫追风和旺财也挤了进去。

王氏稳了稳神,才走出去打开篱笆门。她脸上平静无波,说道,“娘,三弟,你们咋来了?”

丁氏说道,“你不回家去看老娘,老娘只有来你家看你了。”

王财先笑着招呼了王氏,“大姐,你长胖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嘛。”又对丁氏说道,“娘,咱们好久没见着大姐了,你不是说想大姐想得紧吗,咋一来又说这话。”

丁氏哼了一声,才没言语。

王氏又问道,“我爹身子骨还好吗?”

丁氏冷哼道,“想知道好不好,你咋不自己回去瞧瞧?”

母子两个见王氏站在门口没有请他们进院子的意思,也不客气,从王氏侧面走了进去。

他们走在前头,王氏跟在后面,进了房便直接拐进开着门的西屋。

他们进了西屋,陈阿福便把东屋门推了个缝,偷听着。

只听他们一进去,丁氏便发了难,历声说道,“王娟娘,枉我把你当亲闺女一样拉扯大。你家发财了,咋不回去孝顺孝顺你爹娘?你大不孝啊。”

王氏一直沉着脸,说道,“我家没有发财。”

王财笑道,“大姐,我们都听说了,你家买了忒大块地,还要建两个二进大宅院。我的乖乖,就是我们村里的地主也没有这么阔绰啊。”

王氏说道,“那地是我闺女买的,房子也是我闺女掏钱建的,我一文钱都没出。我没钱给你们,你们走吧。”

丁氏和王财看到家里只有王氏一个人,也不害怕,还坐去了炕上。丁氏从腰间抽出长烟斗刁进嘴里,王财忙用火镰给她点上。

王财给丁氏点上烟后,还东看看,西瞧瞧,用手拍了拍炕橱上的大锁。

丁氏吸了几口烟,说道,“王娟娘,你是怎么对你娘和你兄弟的?我们大老远来看你,你不说端茶倒水,杀鸡买肉,还想撵我们走。让我们走可以,先拿二十两出来。听说你那个傻子闺女病好了,还当了棠园的啥针线师傅,肯定挣了不少钱。你闺女都知道孝敬爹娘,你这个当闺女的也该好好学学她才是。”

她看了看王氏头上的银簪,身上的绸子长衣,又说道,“哟,都穿金戴银了,还骗老娘没有钱。麻溜的,把银子拿出来。”

王财也笑道,“大姐,那二十两银子不是我们花,是给爹,爹生病了。”

王氏没理王财,对丁氏说道,“我爹由着我被你卖了两次,明面上收了十五两银子,我知道你暗中还收了银子。那么多钱,我已经报答了我爹的生养之恩。还有,在你卖了我二弟之后,我跟那个家就恩断义绝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极力压下那份不甘,提高声音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我家了。以后,你们别想再在我身上榨到哪怕一文钱。”

自从把王氏嫁给病秧子陈名后,丁氏今天还是第一次见王氏。十几年来,王氏从来没回过娘家,那个死鬼倒是打发王财来陈家看过两次王氏。王氏不仅没给娘家带回过哪怕一块糖,还只给王财吃了块玉米饼子,连顿饭都没留。

王财回家说,陈名病得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王氏生了个傻子,家里穷得叮当响……

听了这些话后,丁氏更怕被这家人沾到。

不过,前几天他们村里有人来响锣村走亲戚,才听说王氏家里如今发达了,那个傻子闺女病好了。因为闺女手巧,给棠园主子当了针线师傅,赚了许多钱,还要修两个大宅院……

她和王财就不淡定了,想着这个闺女可真是白养了,发了大财都不知道孝敬孝敬娘家。她本来想拉着老头子一起来,可那个死鬼就是不来。还说,他没脸去见那个女儿。

丁氏无法,只得带着亲生儿子来了响锣村,想管王氏要些钱。还想着最好再把这门亲戚重新走起来,以后自家才能借更多的光。

在丁氏的记忆中,王娟娘始终是那个沉默柔顺的胆小女子,从小就被自己拿捏惯了。却是没想到,王氏不怕她了,竟然敢说出那种话。

自己老胳膊老腿走了那么远的路,可不能白来一趟。

丁氏的脸沉了下来,骂道,“坏了心肝的下流坯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竟然敢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吧,给不给银子。若敢不给,老娘就去找村里的乡人们说道说道,你嫁过来十几年,就从来没回过娘家。不说孝敬我这个后娘,你爹总是你亲爹吧?”

王氏也豁出去了,提高声音说道,“你最好拿出去说。说你怎样把十岁的继女卖去当童养媳,怎样哄着我,若我乖乖去陈家,你就善待我二弟。可你是怎么做的?把我卖了,两年后,又把我刚刚八岁的弟弟卖了。”王氏大哭起来,又骂道,“你丧良心啊,我都说了等我长大了,会挣钱拿回娘家养弟弟,可你还是把他卖了。告诉你,别说我现在没有钱,就是有,我宁可丢进河里,也不愿意再给你们。”

丁氏气得要命,这王娟娘还造反了。她站起身,拿着长烟杆就向王氏打过去。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竟然敢骂老娘……”

王氏敢还嘴,却不敢还手,被打得“哎哟”了几声。

陈阿福一直在东屋门边偷听。听到西屋里桌子椅子被碰撞的声音,还听到王氏的“哎哟”声,赶紧推开门往西屋跑去,路过灶台的时候,还顺手抓起一根烧火棍。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放狗,咬他

陈阿福来到西屋,看见丁氏正用长烟杆在抽王氏,她冲过去一掌把丁氏掀开,骂道,“老妖婆,竟然敢打我娘,信不信我打死你。”

王氏才想起来闺女一直躲在东屋,她刚才一激动就把这事搞忘了。她吓坏了,赶紧把陈阿福往外推去,说道,“阿福快出去,娘没事。”

“站住!”丁氏大吼一声,她直愣愣地看着陈阿福,先是不可思议,接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说道,“天哪,都说老实人干大事,还真是。”

王财看他娘如此,吓了一跳,忙问,“娘,你咋了?”

丁氏没理王财,又对王氏似笑非笑道,“好啊,王娟娘,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个棒槌,却原来是个猴儿精的。你居然敢骗我,不,骗了忒多人……”

王氏摇头否认道,“我没骗人,我没骗人……”又使劲把陈阿福往外推,“阿福出去,这是娘的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

陈阿福站着不动,任王氏推也推不走。

丁氏笑着又坐去了炕上,脸上立马变得慈善起来。柔声说道,“娟娘,好孩子,你老实告诉娘,在你被赶出陈家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又指着陈阿福说,“这个傻子……哦,不对,这个孩子长得跟陈大人年轻时一模一样。她,是不是陈大人的种?”

王氏的眼泪流了出来,使劲摇着头,喃喃说道,“你休要胡说,阿福是我当家的孩子。你不信,等我当家的回来,你问他。”

丁氏呵呵笑出了声,说道,“娟娘,哪个也不是傻子。就阿福这副仙人一般的人才,可不是陈名那个病秧子能生得出来的……”

“你胡说,不是,不是……”王氏反复说着,身体都有些发抖。

陈阿福一只手抱着王氏,轻声说道,“娘莫气,我知道,我是我爹的亲闺女。”

王财也搞懂了,再仔细看看陈阿福,的确极像多年前的陈世英。那时,他还小,陈世英去家里找王氏的时候,他看过一次。

他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咧开嘴大笑道,“大姐,你行啊,不声不响,还有法子把陈大人勾上了床……若我娘那时知道你已经身怀有孕,定会帮你去陈家讨要说法,而不会急着让你嫁给病秧子陈名。啧啧,哪怕给陈大人当个妾,你们娘俩也吃穿不尽了。”

丁氏也说道,“是啊,若是娘知道真相,定会帮你。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好闺女,领着阿福跟着娘回家去。娘舍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去陈家说合,请陈大人再把你们娘两个接回陈府去。陈府肯定舍不得把亲生骨肉丢在外面,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吧,陈大人可是记情得紧,当初还来家里找过你,可惜你已经嫁过来了。”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流着眼泪说道,“你们不要胡说,阿福是我当家的亲生骨肉。至于啥陈大人,啥记情,我都听不懂。你们欺负了我和我弟弟,不能再欺负我的阿福。走,走,你们走……”

王财又嘻嘻笑道,“大姐,快别犯拧,你的好日子来了。去陈家哪怕当个姨娘,你们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实在不想回去也行,拿一百两银子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阿福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那么喜欢妾,让你那个老不死的娘去当妾……”

说着就兜头一棒,打在王财的肩膀上。

王财“哎哟”一声,就要冲上去打陈阿福,胳膊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拉,便被拉倒在地。只见一条健硕的灰白色大狗伸着长舌头在他身上乱拱乱咬,把他吓得哭爹喊娘。

追风在东屋的时候就按捺不住想去咬人,一直被陈阿福压制着。所以它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机会,见主人要挨打了,便一个猛虎扑食冲了上去。

现在的追风已经长得身长体健,力气又大,瘦小的王财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陈阿福拦着丁氏,又对追风说道,“不要咬脖子和脸。”

还是不能把他咬死,也不能咬得太难看。他再坏,也是所谓的长辈。

王财挣扎着想爬起来,追风又拱又压又咬,他就是爬不起来。翻滚中把桌子椅子都撞翻了,桌子砸在王财腿上,他又痛又吓,本能地用胳膊挡着脸大哭大叫。

丁氏吓坏了,哭骂着想冲上去救儿子。

陈阿福对付这个小老太太易如反掌。她一只手抓着丁氏胸口的衣裳,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让她的脸对着自己的脸。

那张老白脸已经哭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从右眼角到耳根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陈阿福一阵厌恶。

但她还是得让这张恶心的老脸对着自己,她咬着牙,瞪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骂道,“你才是坏了心肝的下流坯子。把我娘卖了两次,还敢涎着脸来要银子,还想卖我娘第三次。你个老不死的,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咋没收了你。我警告你,以后若是再敢来我家欺负我娘,我就让追风咬死你们。你再给我听好了,我陈阿福是我爹陈名的亲闺女。这一点,我们响锣村的所有村民都能作证。若你敢满嘴喷粪,把我跟陈世英扯在一起,不说我不放过你,那陈世英更不会放过你。他现在可是知府大老爷,若是知道你们硬给他塞个私生女,坏了他的官声,他肯定会派人杀了你们全家灭口……”

丁氏吓得大哭,直说,“不敢了,不敢了,快放了我儿吧……”

当她听说陈大人会派人来灭口的时候,更害怕了。她看着杏眼圆睁的陈阿福,就像看到怒目而视的陈世英,竟是吓出了尿。

陈阿福闻到一股尿骚味,皱了皱眉。她恨不得把这张脸抽变形,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这个恶妇,还不值得陪了自己的名声。在古代,大不孝可是重罪。哪怕长辈再坏,晚辈也不能动手打。

恶人自有恶人磨,会有人收拾他们!

陈阿福把丁氏拖出了西屋,往前一推,丁氏身子软得像一滩泥,软软坐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围攻

陈阿福又返身回西屋。西屋里已经一片狼藉,桌子凳子以及一些家什全被撞翻了。王财在地上打滚,想爬爬不起来。追风竟然没有再咬他,像是在逗着他玩。还用前蹄把他挡在脸上的胳膊巴拉开,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吓得他闭着眼睛大哭不已。

王氏则吓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捂着嘴痛哭着。小旺财极兴奋,又不敢上去咬人,站在王氏腿边狂吠着。

“好了,玩够了。”陈阿福说道。

追风听了,才不甘地放开王财来到陈阿福身边站下。

王财还大哭着躺在地上不起来。

陈阿福咬牙说道,“还没被咬够,是不是?追风,再去给我……”

王财一听,赶紧爬了起来。他至少明面没有受伤,只是头发散乱,棉衣和棉裤许多地方都被扯破了,棉花飞得到处都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陈阿福喝道,“滚!”

王财哭着走了出去。来到厨房,把还坐在地上大哭的丁氏扶起来。

娘两个来到院子里,感觉终于重见天日了,又看见有许多人在篱笆院外看热闹。先前屋里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把附近的人给吸引了过来。

丁氏见了,便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唱道,“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瞧瞧吧,我来闺女家串门子,却被闺女和外孙女打成了这样啊……”

陈阿福走出来大声说道,“你不要赤口白牙说瞎话,你们找我娘要一百两银子,我娘说没有,你们就打我娘。若不是追风听到动静跑过来把你们扯开,我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

追风跑了出来,又嚎叫着向那两人冲去,被陈阿福拦住。陈阿福拦得有些夸张,似乎拦不住坐在了地上,抱着狗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王氏也出来了。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眼睛红肿,脸上还有三道明显的抓痕。她走过来跪在丁氏面前哭道,“娘啊,你即使不是我亲娘,也不能这样揉搓我啊。我十岁被你卖去当童养媳,我弟弟六岁也被你卖了。这还不算,我被前夫家赶回娘家,你又把我卖了第二次。我的骨血已经被你们榨干了,哪里去找一百两银子啊。那院子是我闺女建的,我没有花一文钱,我是真的没钱……实在不行,你去把我亲爹叫过来,我一根绳子吊死,把命还给他……”

陈阿福愣了愣,她没到王氏还有这一面。觉得此时她也应该扮弱者,但想着自己悍妇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扮弱者太违和。便只是抱着追风,愣愣地看着。

村里的人都知道王氏是被后娘卖了两次的,现在听说连她的弟弟都被卖了,又跑来要一百两银子,便大骂起丁氏来。

但也有另一种声音,说即使丁氏再不是东西,也应该由王氏的爹来教训,而晚辈却不能如此作为。

丁氏还不认帐,哭道,“我没有要银子,是她们陷害我。我就是想我闺女和外孙女了,来看看……”她忍了几忍,才把她发现陈阿福是陈世英亲闺女这件事压下去。她也知道,若自己敢当众说这种话,也活到头了。她可知道陈世英的娘有多厉害。

“放你娘的狗屁!”随着一个大嗓门,陈老太巴拉开篱笆墙外看热闹的人挤进来。

她来到丁氏面前,指着她啐道,“我二儿媳妇嫁进我陈家十六年,你没来过一次。他们一建大宅子,你们就来了。你们不是来要钱,鬼都不信。”看到王氏脸上的抓痕,更气了,踢了丁氏几脚骂道,“我踢死你个臭娘们,贪心坏良心的玩意儿,还敢跑到继女的婆家来打人要银子。若老娘由着儿媳妇在婆家被你欺负死,老娘拿块豆腐撞死算了。”说着,又去抓丁氏的头发。

丁氏可不会坐以待毙,爬起来就跟陈老太撕扯起来。紧随而来的胡氏和高氏冲上去“拉架”,实际上就是拉着丁氏,让陈老太又扯又挠。

王财见老娘吃亏了,赶紧冲上去护老娘,被赶来的陈阿贵拉出来,一顿乱揍。

陈阿福对陈老太刮目相看,这个老太太是个聪明的。几句话,就把丁氏和王氏的矛盾引到两亲家之间的矛盾上来。两亲家之间是平等的,而娘家人敢跑到女婿来打人要银子,就先站不住理,打也白打。所以陈老太几人围攻丁氏母子,也没人说打的不对。

丁氏和王财被打得哭爹喊娘,不停地求饶。

高里正来了,让人去把陈家人拉开。看热闹的胡老五把那几个拉架的人拦着,嘻嘻笑道,“难得咱们看个乐子,还不兴多看一会儿啊。”又提醒陈阿贵道,“阿贵小子,注意分寸,只要不打死就成。”

高里正气得脸通红,骂道,“胡老五,你少在这里添乱。”又指着那几个人说,“快去,给我拉开。若真出了人命,谁担待得起。”

架终于拉开了,丁氏和王财此时真的没有了人样。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衣裳也被扯烂了,王财的鼻子出了血,丁氏的脸被抓了几道鲜红的血痕,连站都站不直。

高里正又指着丁氏母子义正言辞地教训了一顿,让他们不许来响锣村欺负人。丁氏母子哭着答应,搀扶着向院外走去。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王氏和陈阿福起身向陈老太和陈阿贵道了谢,请他们进屋歇歇。

陈老太摇头说道,“不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忙活。”又对还哭着的王氏说道,“老二媳妇也甭想不通,丁氏那老娘们连芯子都坏透了,跟她生气,不值当。”

说完,就领着胡氏和陈阿贵、高氏走了,陈阿福看到胡氏走之前还瞥了几眼房檐下吊着的那一排腌肉。

陈阿福扶着王氏回了西屋,说道,“娘,没事了,他们已经被打跑了,以后再不敢来欺负你了。”

王氏抱着陈阿福又哭起来。说道,“阿福,他们乱说的,你是你爹的亲闺女,你是你爹的亲闺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亲舅舅

陈阿福拍着王氏的背说,“娘,我知道,我当然是我爹的亲闺女。若我不是我爹的亲闺女,他咋能对我那么好……”

把王氏扶去炕上坐下,又端来水,把帕子透了让她把脸洗净,慢慢劝解着。

看见王氏情绪稍微好些了,陈阿福又问道,“娘,我还有个亲舅舅?”

王氏哽咽着点点头,说道,“你舅舅叫王成,比娘小六岁。他一岁的时候,我亲娘就生病死了……”

她娘死之前,还拉着王氏的手说,“娟娘,你爹靠不住,你一定要想法子把弟弟养大成人,让他娶亲生子。”

七岁的王娟娘郑重承诺,会把弟弟养大。

母亲死后,她爹王老汉更加沉默寡言了,除了干活,几乎不说一句话。小娟娘就像小娘亲一样带着小王成,虽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姐弟两个还算合乐。

后来,王老汉娶了丁氏,姐弟两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丁氏跟他们是同村的,都是仙湖村人。因为当姑娘时就喜欢跟后生们来往,让人家占占便宜得几文大钱,名声非常不好。特别是被人抓住她同一个有妇之夫在林子里搂在一起,名声就彻底臭了,一直到二十几岁都没嫁出去。

后来,她便勾搭上了王氏的爹。

丁氏又懒又馋,王氏的爹王老汉又懦弱。从此后王氏便穿不暖吃不饱,还要起早贪黑地干活,甚至还要挨打。

穿不暖吃不饱王氏不怕,天天干活也不怕,挨打受骂都情愿受着,她就怕自己一个不察丁氏把三岁的弟弟卖了。

因为,她有一次偷偷听丁氏在跟王老汉吵架,说她嫁进了王家门却连一根银簪子王老汉都没给她买过。又说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不如把王成卖去好人家,让他也有口饱饭吃。她那时倒没想着要卖王氏,因为王氏已经九岁了,可以干许多活。

王老汉没同意,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丁氏生不出儿子,自家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

后来,王氏不管去哪里干活,都会把弟弟带在身边。

一年后,丁氏怀了孕,看王成的眼神就更不善了,吓得王氏连睡觉都把王成抱得紧紧的。这时,邻村陈家看上了王氏,想买她去当童养媳。

丁氏听说有五两银子,笑开了花,这个价钱实在不低,是卖大姑娘和小男童的价钱。

王氏并不抗拒自己被卖,还想着若自己被卖能保住弟弟不被卖还是好事。她去陈家之前,给她爹和丁氏下了跪,说不要卖弟弟,等她大些就想办法挣钱拿回娘家养弟弟。

可是,两年后,丁氏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王财,还是偷偷把王成卖了。话还说得好听,家里日子不好过,让王成去城里过好日子。

不说王氏得到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连王家的几个族亲都气坏了。几个男人去把王老汉打了一顿,几个妇人把丁氏打了一顿。丁氏脸上的那条长痕,就是当时留下的……

王氏哭得泣不成声,陈阿福也跟着一起哭。

陈阿福搂着她说,“娘,阿福的病好了。从此后,我会一直护着娘,不许别人欺负娘,让娘一辈子幸福安康。还有我王成舅舅,等咱们家空闲下来,就让爹去仙湖村一趟。不回丁氏那个家,而是去那几位族亲家里,想办法打听我舅舅被卖去了哪里,咱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舅舅……”

她们正说着,陈名和大宝回来了。他们才得到家里打架的消息,赶紧跑了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又看到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吓坏了。冲过来问道,“你们怎么样了?伤着哪里没有?”

大宝都吓哭了,拉着她们的衣裳直喊,“娘亲、姥姥,你们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陈阿福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和娘没事。丁氏和王财来要银子……”

她把经过大概说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丁氏说陈阿福是陈世英女儿的事,这事等王氏私下跟陈名说吧。这件事他们到底选择跟自己说实话,还是选择继续隐瞒,都随他们。

陈名听了,也劝王氏道,“娟娘莫伤心了。阿福说得对,等年后,我就去仙湖村一趟,打探打探王成的下落,看能不能找到他。至于那对母子,以后他们再来,你连门都不要开。若乡亲们说闲话,我会出去说叨。”

王氏道,“弟弟已经被卖二十几年了,能打听到吗?”

陈阿福安慰道,“娘放心,咱们现在有银子,有人脉,只要得到一点线索,总会打听到的。”

王氏听了,又流了泪,双手合什祈求上苍,能让她找到弟弟。

陈阿福又说了这次大房,特别是老太太帮了大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既然胡氏眼馋那些腌肉,就让陈名拿一半给大房送去,大概有个三十几斤。

另外,再把那坛人参泡酒送给老太太。那坛泡酒里的人参是上次杨明远送的,陈阿福去买了几斤酒泡上,又偷偷往里放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一点燕沉香木渣,又好喝又补人。老太太每次来了,陈名都会请她喝上半杯。以后再去买一根人参,重新给陈名和王氏泡一坛。

陈名听说把这酒送给老太太,眼睛都笑弯了。

还有,再给胡老五送五两银子和一坛小元春酒去,请他想办法时常去关照关照王氏的娘家。被胡老五惦记上的人家,想睡得香吃得香就不太容易了。

商量完,已经午后。陈阿福强打精神去厨房做面条,大宝不让王氏去烧火,一定要自己烧。而且,也更勤快了,烧火的空隙,又是递葱,又是拿碗。

吃过饭,陈阿福就领着大宝回新院歇息。大宝一直拉着陈阿福的手不松,似有什么心事一样。

陈阿福问道,“大宝怎么了,有什么事?”

大宝把头埋进陈阿福的怀里,哽咽着说,“娘,听了舅姥爷的事,我觉得我好幸福。以后,我一定会孝顺娘,孝顺姥爷,姥姥,小舅舅。”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继续瞒着

大宝说这样的话,让陈阿福有些心酸,小小的他就知道感恩了。他是被父母丢弃了的孤儿,是最可怜的孩子。但因为被好人家捡到了,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哪怕原来她还未穿越过来,陈家穷困潦倒,也尽可能庇护着他。

可那个小小的王成,有亲生父亲,还有那么多的亲戚……

陈阿福把大宝抱起来放在腿上说,“好孩子,感恩,是一个人的美德。你能这样想,娘很高兴。不管你以后多有出息,去了哪里,都要记得这个家救了你,给了你温暖,庇护了你。”

“嗯,我会记住。”大宝答道。

午歇过后,陈阿福又来到老院。陈名没有出去,而是一直跟王氏低声说着话。

他见陈阿福来了,又极其郑重地跟她谈了几句话。大意是,她是他陈名的亲闺女,让她不要听丁氏母子胡说。以后,若是有外人也这么说,让她不要相信。她或许跟那个知府陈大人长得有些相像,这完全是巧合……

他们是选择继续瞒着自己了。

陈阿福也乐得装糊涂,赶紧搂着陈名的一只胳膊说道,“我当然不相信那些谣言了。若我不是爹的亲闺女,爹咋能对我这么好?爹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哪怕是痴傻的那些年,也知道我爹是天下最好的爹。”又意有所指的说,“我从来没想过去攀富贵。我们一家人合合美美,比那些尔虞我诈的有钱人家好多了。”

她的话让陈名有几分感动,欣慰地拍拍陈阿福的手,说道,“爹知道,阿福是好闺女。”

一旁的王氏听了,似也放了心。

陈名又提醒陈阿福,以后,还是不要这样打丁氏和王财。他们再坏,到底是长辈。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容易让人诟病,以后她也更不容易招到好女婿了。

陈阿福点头说道,“爹放心,上午打他们我也是没有法子了。”又看了看王氏脸上的抓痕说,“娘脸上的伤是自己弄出来的?”

王氏说道,“嗯,娘也是没法子了,总不能让他们出去乱说嘴吧。”

为了奖励追风,陈阿福专门炖了两根它喜欢的酱猪排骨。

晚饭后,陈名领着阿禄和大宝去大房和胡老五家送礼。

陈阿福又敲了半碗松子,进了空间。饮水思源,她也记着金燕子把追风领回来的情。却看见金燕子没有干活,而是躺在地上,一扇翅膀还捂着肚子。看见陈阿福进来也没有招呼一声,而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给了她个后脑勺。

“哟,宝贝怎么了?快起来,妈咪给你带松子进来了。”陈阿福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身子。

一听这话,金燕子一骨碌爬起来,气得脸通红,冲陈阿福喳喳叫道,“你还好意思说松子!哼,你害得我好苦。”

此时的它,又像只炸了毛的麻雀。

陈阿福莫明其妙,说道,“松子咋了?这可是金贵物,妈咪都没舍得多吃。”

金燕子气道,“松子都是金贵物!也只有你才这么穷酸,害得我也跟着嘴馋。想我活了近两千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丢脸。”说完,它用又一扇翅膀捂住了小脑袋。

陈阿福急道,“哎呀,你净绕圈子,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是啥。好吧,你不直说,我就出去了。”她今天很累的,没有太多心思哄小东西。

金燕子听了,才放下翅膀小声说,“人家,拉稀了。”说着,便哭了起来,继续控诉道,“过去我猫冬的时候,我的原主人也会拿坚果进来给我吃。她们经常拿,所以我的嘴也没有那么馋,不会多吃。可是你,不仅不经常给我拿,还一拿就拿油性大的。你坏死了,害人家丢脸。嘤嘤嘤……”

陈阿福听了十分过意不去,虽然她过去想过给它吃油大的食物,但也没真的这么做。她是真的觉得松子是好东西,看灰灰和七七抢得多厉害就知道了。所以,她才好心拿进来给它吃,却没想到它吃多了肠胃不适应。

赶紧赔礼道,“金宝儿,对不起,妈咪不知道会这样。这样吧,妈咪出去拿点水进来,给你洗下小屁屁。”

然后,她闪身出去,拿了一个缺了口的大碗,又装了半碗水进空间。

金燕子看到那个破碗,嫌弃地小绿豆眼都皱到了一起,唧唧说道,“福妈,人家可是超级富豪金燕子,即使是洗屁屁,也不能用这个破碗哪。”

陈阿福哄道,“好,好,等妈咪发了财,你所有日用品,都用赤金。”

抓住金燕子看了看,它的长尾巴上沾了一丁点黄便便,陈阿福就在大碗里给它洗干净了。

出了空间,她还是没舍得把这碗水倒了,而是放去了灶台上。

趁着明亮的月光在院子里铲了半盆子的土,又栽了一些蒜进去。然后,把那碗水倒进了盆里,再把盆子端去老院厨房,这里温度高些。

自从十月中下旬,地里便没有蔬菜了。现在,除了吃萝卜、豆芽,就是干菜,馋蔬菜馋得要命,她希望能发些蒜苗吃。

第二天,陈阿福领着大宝去看了看新娘子陈阿兰,说了些祝福话。也没等到新娘子发嫁,便去了棠园。

晚上,陈阿福和大宝从棠园回家,听王氏和陈名说了陈阿兰出嫁的事。说是特别热闹,嫁妆在村里出嫁姑娘中是排在前头的,让陈业觉得倍有面子。听送亲回来的人说,婆家对嫁妆也极是满意……

又说胡氏哭的厉害。虽然平时她宠陈阿菊宠得多些,但她心里也知道,大闺女要乖巧听话得多。

王氏看看陈阿福,又抿嘴笑道,“阿福立了女户,以后也不用嫁去远地方。不然,我可要哭死。”

陈名笑道,“也是,阿福就住在咱们隔壁,多好。”

陈阿福笑道,“当然。爹一个大嗓门,我们就能听见。”

盆子里的蒜苗十天后就长到半尺多高了,密密麻麻长满了一盆,苍翠碧绿,味道也极好闻。

王氏吃惊道,“我过去也在盆里栽过蒜苗,都没有这次长的快,也没有这么水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搬家

陈阿福心中暗喜,那燕粪果真是天上有人间无的肥料加催熟剂。下次再兑稀点,不容易引起怀疑。

她喜滋滋地割了一把,炒了个回锅肉。味道那个香啊,不说大宝和阿禄用馒头把盘子底都蘸干净了,就是陈阿福都恨不得立马再炒一盘。

陈名看看还剩下的半盆,说道,“这些给我娘和大哥割去吧,让他们尝尝鲜。”

陈阿福摇头道,“爹,不是我舍不得,这东西香得连咱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他们吃了好,又来管咱们要,但第二茬第三茬没有那么香咋办?还是第二茬再给他们吧。若味道还是这么浓,那么第三茬肯定也会这么香。若味道淡些了,也不那么逆天。”

她觉得,若不继续浇燕粪,味道肯定会越来越淡。

陈名想想也是。从今天夏天开始,家里突然就有了若有若无的香味,烧的水要甜些,做的饭菜要香些。如今,连蒜苗都出的比以往快,更是香的多……

突然,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后悔不迭。说道,“阿福,爹觉得这个院子是福地,咱们不该搬去别处……”

然后,把他的疑惑讲了出来。

陈阿福也不能跟他说是因为燕沉香的缘故。忙笑道,“爹莫急,这两个院子咱们先不卖。若以后爹觉得这里好,再搬回来便是。不过,我觉得现在咱们家的这些怪事,不一定是这个院子的关系,而是人的关系。人有福泽了,连上天都要护佑的。说不定咱们去了新家,又会把这个福泽带去新家了。”

陈名听了,才点点头。还是说,若他在新院子住得不舒坦,还是愿意回到这里来,帮陈家把这个福泽守住。

一晃进入腊月,陈名家的新院子已经快建好了,初二上的梁,请了许多人去新院子吃饭。

为了区分,陈名三口的新家叫禄园,而陈阿福母子俩的新家叫福园。正好是两姐弟的名字,又吉利又好听。

上梁那天陈阿福还在上班,只领着几个小朋友在棠园大门口向禄园望了望,听到禄园里响完了爆竹,就回了院子。

禄园里,王氏领着高氏和三爷爷的两个孙媳妇吴氏和孙氏在忙碌。这天,大半个响锣村的人家都派了代表去,还请了附近所有有脸面的人,当然也包括罗管事父子。

席面的菜品极其丰富,让乡人们说了好久。都止不住地感叹,陈家二房凭着一个闺女,就发达了!看来,若闺女养好了,比儿子还管用。

腊月十六是黄道吉日,陈家二房正式搬家。不仅陈名一家三口搬去了禄园,陈阿福母子也搬了进去。他们母子要等到明年春天,福园建好装修好以后再搬进去。

为了赶日子,家搬得有些仓促。家具前两天武木匠父子才用牛车运过来,家里也只买了些锅碗瓢盆等日用品,有些东西以后再慢慢添置。

一大早,陈业家的驴车和棠园的一辆马车便来了。陈名家里旧家具不会搬过去,也没有多少细软,最多的就是布料,还有几麻袋粮食等吃食,再就是几十只鸡和两只百灵鸟,以及那盆在空间里的兰花。正好趁这时候把兰花从空间拿出来,改天交给了尘住持。

大宝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兰花很纳闷,陈阿福骗他说这花一直养在后院右边的那个鸡圈里。他家一共垒了两处鸡圈,因为鸡少,用只了一处。

陈阿福怕兰花冻着,把兰花放进马车的车厢,去了禄园后就直接抱进西厢。还专门告诫七七和灰灰,若是敢把这盆花当菜叨了,就会毫不客气地收拾它们。

两辆车拉了两趟,便拉完了。

陈名一家背着最后一点细软走出家门。陈名回过身把篱笆门锁上,又久久凝望着这个破院子。

十六年前,他是被陈业背着进来的,他以为自己住进来是等死的。上苍有眼,让他娶了王氏,王氏不仅挣钱给他治病,又为他添了一双儿女。

如今女儿出息了,修了大瓦房让他去享福。而且,他今天出这个院子,是站着走出去的,还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外孙,一家三代。

陈名站了许久,在王氏和陈阿福的搀扶下,才抹着眼泪转过身走了。

走到村口,远远望着那两个大院子,都是一人高的青砖院墙。东边的福园还在修,而西边的禄园青墙黛瓦,飞檐翘角,很是气派。在乡下,也只有地主才能住这么好这么大的院子了。

为了活跃气氛,陈阿福玩笑道,“住进禄园,爹就是陈地主,娘就是地主婆了。”

阿禄又接嘴道,“大姐是地主家的小姐,我是地主家的少爷,大宝是地主家的小哥儿。”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忙加快脚步,向禄园走去。大宝和追风、旺财跑在最前面,两只鹦鹉“嘎嘎”叫着在他的头顶盘旋。

禄园的院子里,十字型青石路。还留了四块地,要等到翻年破冻的时候再移栽树木。上房三间加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倒座五间,还有一排后罩房。由于人少东西少,后罩房几乎空着。

同是二进宅院,乡下的布局同城里的就有所区别。城里一进是外院,二进是内院。而乡下为了方便,大多一进是正院,而二进则是养牲口的地方、茅厕,或是菜地。

看到修好的牛棚和猪圈,虽然是空的,阿禄和大宝也极兴奋。进入冬月以来村民家里陆续杀年猪,可自家从来就没养过猪,也从来没有尝过那种自家杀猪的刺激和喜气,那个特殊的日子就像过年一样令他们向往。以后,自己家里也能养猪了,或许不远的将来还能添辆牛车。

陈名两口子住上房西屋,屋里盘了炕。而陈阿禄住的东厢和陈阿福住的西厢则没有盘炕,他们学了城里有钱人,卧房放的是雕花架子床。床就必须要垫厚厚的棉垫子,还要有汤婆子,炭盆,才不会冷。乡下人家一般不会这么奢侈。

倒座房是厨房,仓库。

家里房子多人少,陈名特别想把老太太接来享福。他偷偷问过老太太,老太太没同意,她跟着大儿子住惯了,同时也怕大儿难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架子床

陈阿福刚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好,棠园一大帮人就带着楚含烟来了。宋妈妈和魏氏带着三个孩子直接进了西厢,而罗管事夫妇及另外三个男人直接去了上房。

今天禄园吃开伙饭只请了大房及几家亲戚,还有棠园的几个人。因为陈阿福要照看楚含嫣没时间去厨房做事,还专门请高氏、及三爷爷的两个孙媳妇帮忙,同王氏一起做饭。

楚含嫣被宋妈妈牵进屋,小妮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红包。她一看到陈阿福,就把红包递上去,说道,“姨姨,恭……喜。”

陈阿福大乐,接过红包说道,“哟,姐儿还知道姨姨今天搬家,要送红包啊。姨姨谢谢姐儿,也替姨姨的爹娘谢谢姐儿,姐儿有心了。”

宋妈妈又笑道,“姐儿一吃完早饭就拿着红包不放。我说我先帮姐儿收着,她还不肯。”

小妮子抿了抿嘴唇,有些得意,又有些扭捏,小梨窝若隐若现。

小模样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她还不好意思了,赶紧把头埋进了陈阿福的怀里。

陈阿福又笑道,“大家伙不要笑了,姐儿都不好意思了。”

魏氏忙道,“好,好,咱不笑了。”

小姑娘的小胖身子扭了两下,脑袋才从陈阿福的怀里钻出来。

宋妈妈又偷偷塞给陈阿福一个红包,笑道,“一点心意,陈师傅莫嫌弃。”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说道,“让你破费了,我替我爹娘谢谢你。”

魏氏没有单送,因为公爹罗管事会送礼给陈名。

陈阿福把小姑娘的红色刻丝镶兔毛小斗篷脱下来,把她牵去南屋。这里燃着两盆炭,还垂着厚厚的门帘,不冷,是专门给孩子们预备的。

盆里的银霜炭是昨天罗管事让人送过来的,他怕陈家买一般的炭把楚含嫣呛着。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大长方形矮脚桌子,四周摆了几把矮脚小椅子,桌子上还堆了一堆各种形状和颜色的小木块。

这是陈阿福专门让武木匠做的积木,自己拿回来染了颜色。

这两个月,武家父子几乎都在做陈家的东西。大到正常的家具和不正常的家具,以及奇怪的梯子、小房子一样的啥东西,小到莫名其妙的衣架,大小形状不一的小木块……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干啥,虽然感到奇怪,但人家给的价钱高,生意又多,他们赶工都赶得乐呵。

陈阿福领着三个孩子坐在小椅子上,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积木,可以搭成房子、桌子、凳子、马车、井,等等。然后,给他们做示范,搭了个小房子。

别说罗梅和罗明成感兴趣,连楚含嫣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拿着积木摆弄起来。

大宝和阿禄作为陈家的男人,正同陈名一起在上房待客,听说楚含烟来了,一溜烟跑来了西厢。

人还没进屋,就大着嗓门喊,“嫣儿妹妹,嫣儿妹妹。”

楚含烟愣了愣,抬头向门帘处望去。看见大宝掀开门帘进来,抿嘴笑了笑。

陈阿福和魏氏、宋妈妈相视一笑,姐儿,又有进益了。

大宝来到楚含烟身边坐下,一起玩了起来。两只鹦鹉不甘受冷落,也跑到桌子上来找存在感。它们站在桌子上,谁的房子搭起来了,便用嘴巴一推,房子瞬间坍塌。

大宝、罗梅、罗明成搭的东西推也就推了,但推了小姑娘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桌子”,小姑娘就不干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气得大宝一家给了它们一个脑崩儿,还说明天不带它们去棠园玩了,两个小家伙才老实下来。

正玩着,陈阿菊领着大虎和大丫进了西厢。

一进禄园,陈阿菊的眼睛已经不够看了。之前,她家的院子在响锣村是排在前头的,而今天看到枣园,她才大开了眼界,这大院子不仅比自己家的好看,甚至比胡家、高里正家、武木匠家还要气派。

她在家就听说陈阿福和陈阿禄睡的不是炕,而是雕了花的架子床,羡慕不已,一心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床。

她先来到南屋,看到三个穿着不俗的漂亮孩子。特别是其中一个穿葱黄色提花锦缎小袄的小姑娘,粉雕玉琢,像小仙女一样好看。

她猜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棠园小主子了。陈阿福就是因为把这小姑娘巴结好了,家里才富贵起来。

她见陈阿福把大虎和大丫牵到桌前,让他们坐下一起玩,她便也想凑过去。

因为大虎兄妹是陈阿福领过去的,宋妈妈和魏氏便默认他们靠近楚含嫣。却不会让陈阿菊靠近她,何况一看这个人就有些刁蛮不稳重。

她们两个伸手把陈阿菊拦了下来,说道,“小娘子,别到处乱蹿。惊扰了我家小主子,可就罪过了。”

陈阿菊看陈阿福没有帮她的意思,还没蠢到拿脑袋去碰墙,她也知道棠园的人自己惹不起。再不服气也不敢造次,只得跺跺脚出了南屋。

陈阿福也跟着来到厅屋。

陈阿菊气道,“陈阿福,你是我堂姐,我被别人欺负了你都不帮帮?”

陈阿福有些好笑,冷哼道,“我还是你堂姐啊。你天天喊我傻子,弄得我都忘了有你这样一个堂妹。”

陈阿菊“哼”了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她刚推开门,想想又倒了回来,往北屋走去。

她推开北屋门,终于看到了那个她一直想看的棕色架子床。架子上雕着菱形方块,还雕了花鸟,挂着簇新的绣了花的松绿色罗帐,床上铺着桃红色绣花绸面被子。

真漂亮,漂亮得像另一个世界。陈阿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张床,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其实这张床真的不算很好,一般的木头,只雕了点花,又雕了几只鸟。挂的罗帐,铺的被褥也不算太好,只不过是新的,显得颜色鲜艳。

但一直睡土炕的陈阿菊却是第一次看见。

陈阿福想着陈老太和陈业父子都不错,还是得提点她几点。便压下对她的厌恶,说道,“好日子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人要勤快,多动脑筋,还要与人为善,才能有好的机会,才能过上好日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犯了太岁

陈阿菊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你没跟棠园挂上钩,任你再勤快,还不是只能住草房,睡土炕。”

陈阿福冷笑道,“我能跟棠园挂上钩,那也是因为我勤快,手巧,做事善于动脑筋……”

正说着,听到陈老太在院子里大声喊着,“阿菊,阿菊,又死到哪里去了?今儿忙,还等着你烧火呢。”

陈阿菊气得小声嘀咕道,“堂屋里戳了那么多人不干活,就知道盯着我不放。”

陈阿福说道,“奶这样是为你好。有时候,让人干活比自己干活还累人。”说完,也不想理她了,抬脚去了西屋。

也不知道陈阿菊听没听进去,沉着脸走了出去。

之后,闻着饭香味的胡老五一家又来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巴结罗掌柜的机会。没多久,武木匠也领着武长根、长根媳妇和小石头来了。

对于这两家主动来恭贺的人,陈名表示欢迎,赶紧请上房坐。

小石头一来,又被大宝拉去了西厢。

长根媳妇勤快,一来就进厨房把陈阿菊解放出来。陈阿菊拉着胡翠翠说了陈阿福的架子床如何好看,让她也去见识见识。

胡翠翠没动。在她看来,这里只是比县城里的四姨夫家大了一些,家具、摆设都比不上,那张床能好到哪里去。

她看了两眼没见过世面的陈阿菊,得意地小声说道,“阿菊姐,以后我去县城四姨夫家的时候,也把你带着,红表姐的闺房才是真真精致好看呢。”

陈阿菊特别看不惯胡翠翠那一副瞧不上自己的嘴脸,但她也没法子。除了这个表妹,她就没有一个玩得好的手帕交。

吃饭的时候,三桌都摆在了大堂屋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另外东厢房还有一桌,就是陈阿福几人领着几个孩子。

桌上的酒好菜品好,大家吃得高兴。只偶尔胡氏忍不住会说些不太中听的酸话,不说陈业和陈老太会瞪她,连胡老五都会阴沉着脸看她几眼。胡老五虽然在家里是最小的一个,但上面的四个姐姐都怕他,胡氏也不例外。见婆家和娘家的当家人都不高兴,她也只有忿忿地闭上了嘴。

饭后,宋妈妈抱着睡眼惺忪的楚含嫣回了棠园歇息,罗梅姐弟也被魏氏带了回去。等到未时末,陈阿福就会去棠园上班。现在两家离近了,走路只需小半刻钟。而且为了方便,两家之间的路不仅平整齐了,还专门铺了碎石。这当然是棠园请人做的。

上房里的男人们吃饱喝足后,客人们也都陆续回了家。胡老五走在最后,他悄悄跟陈名说道,“陈二哥,你听说没有,仙湖村的老王家出事了。”

陈名先是一愣,后才想起来那老王家应该是指王氏的娘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胡老五笑道,“听说,那家人近段时日像是犯了太岁,丁婆子出门踩在冰上摔断了腿,王财在某天晚上被人用麻袋捂住头好打了一顿,王老汉又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破了头,院子里隔三岔五就会莫名出现屎尿。而且,家里的鸡鸭鹅隔三岔五就会丢一只……”

陈名听了,忙向胡老五拱拱手。低声说道,“我看胡老弟喜欢喝小元春,改天我再送你两坛。”

胡老五忙道,“不敢。以后陈二哥家宴请像罗老爷这样的贵人,一定记着把小弟叫上。”

陈名点头道好。

看着胡老五逐渐远去的背影,陈名颇有些无奈。自己原来最恨这种趋炎附势专做缺德事的小人,但如今为了惩治更坏更缺德的丁氏,却不得不有求于他……

陈阿福和王氏把厨房收拾妥当,出来时就看见陈名在院子里转着圈,还用鼻子不停地吸着气。

王氏笑道,“当家的,你干啥呢,咋像咱家的旺财一样。”

陈名笑道,“娟娘,阿福,你们闻到了吗,咱们家又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了,跟老院子里的香味一样。昨天我专门闻了,没有这种味道。今天这股味道又出来了,咱们家果真是有福泽的。”

王氏闻了闻,喜道,“还真是。”

陈阿福也笑着点点头。

今天从井里打水的时候,她已经偷偷往里扔了块小手指粗的燕沉香小木块进去。

几人去了上房西屋,都坐上了炕,把收的礼金和礼物理了理。

三爷爷等几家亲戚送的或是十个粗瓷碗和二十文大钱,或是一只鸡或鸭。陈名家送的是一百文大钱和十斤精米,老太太也送了四个小细瓷碗。陈名见大哥家如此大方,觉得极有面子,极高兴。

胡老五送的是一百文大钱,武木匠家送的是四个雕花小木凳。罗掌柜送的是一对白瓷青花大花瓶,这算是重礼了。棠园其他人送的都是两个一钱的银花生,楚含嫣送的是六个两钱的银花生。陈阿福把楚含嫣和宋妈妈送的红包都交给了陈名。

陈名笑道,“楚大姑娘有心了,小小年纪还知道要送礼。”又看着那对大花瓶说,“这大花瓶我们家用可惜了,留着给阿福拿去福园。”

陈阿福嗔笑道,“爹还真当自己是小地主了。爹别忘了,你还是童生,还懂风雅。那花瓶摆一个在上房厅屋,摆一个在阿禄的书房。我去棠园折几枝梅花回来插上,既风雅,味道又好闻。”又道,“家里还差些东西,等楚大人或是了尘住持回来了,我就去县城一趟,再买些回来,正好也置办一些年货。”

陈名忙道,“剩下的东西,让你娘拿钱。这个家,连地皮、房子带家具摆设,已经花了你六十几两银子,不能再花你的钱了。”

王氏也道,“是啊,你爹说得对。到时咱们娘俩一起去,娘掏钱。”

快到上班的时间了,陈阿福回西厢把大宝叫起来,又把一个装了积木的篮子拿出来。这种积木一共做了三套,自己家里留一套,送棠园和杨家各一套。

她和大宝、追风、七七灰灰刚走到大门外,就看到宋妈妈抱着穿着红色斗篷的楚含烟,魏氏牵着罗梅姐弟,以及两个护院往这边走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亲密

到了近前,宋妈妈把楚含嫣放在地下,不好意思地说,“姐儿闹腾着要来姨姨家搭小房子,这不,我们就又来叨扰了。”

罗明成又补充道,“大姑娘还说香香。”

魏氏以为儿子说楚含嫣嘴馋,不高兴地拍了他一下,嗔道,“就你能耐。”

楚含嫣磕磕巴巴说道,“搭……房子,香……香。”

陈阿福知道这个“香香”,定是小姑娘闻到了自己家里若有若无的香气。这股香气要仔细闻才能闻到,小姑娘的鼻子真好使。

她走过去蹲下,捏捏小姑娘的小脸笑道,“姐儿真能干,以后就要这样,想要什么,就明确说出来。”

大宝见楚含嫣喜欢自己家,非常高兴,牵着小姑娘进了院子。还臭屁地说,“离得近真好,想来串门子,伸脚就来了。”

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刚在西厢南屋里没玩多久,妙儿就跑来接楚含嫣,说主子回来了,让姐儿回去呢。

陈阿福知道,这是了尘住持回来了。棠园里的人,喊楚令宣都喊大爷,喊了尘住持都喊主子。

魏氏和宋妈妈一听,赶紧起身带着孩子们回棠园。陈阿福又请魏氏派辆马车来,她要把兰花带去还给了尘住持。

走的时候,魏氏还拎着那一篮子积木,怕明天嫣姐儿再闹着来。

七七和灰灰因为今天没有去成棠园正躲在墙角怄气,见他们要回去了,都高兴起来。跳着脚地喊,“去玩,去玩。”

然后,七七飞去站在楚含嫣的小手上,灰灰飞去站在罗明成的小手上,把两个孩子高兴得不行。

现在两家离得近,它们要去就去吧。陈阿福只嘱咐了一句,“去了不许淘气,不许嘴馋,早些回家。”

不过一刻多钟,棠园的马车便来了。陈阿福抱着兰花坐车去了棠园。

此时,欣喜不已的了尘正坐在怡然院里的罗汉床上,跟坐在她怀里的小孙女说着话。每一次回来,小孙女的进益都让她吃惊。

她们的侧面,坐着楚令宣。他前些日子去了趟京城,今天刚回来。去衙门点了个卯,便骑马回了棠园。他旁边的茶几上,站着七七和灰灰,它们正在吃碟子里的坚果。

楚令宣和了尘难得同时回来,今天遇到了都很惊喜。加上楚含嫣较之前有了大的变化,更让他们高兴。祖孙三代轻声说着话,当然主要是了尘和楚令宣在说,楚含嫣偶尔会说几个字。

陈阿福来到怡然院,意外发现楚令宣也在。她给了尘作了揖,又给楚令宣曲了曲膝。

楚令宣说道,“陈师傅请坐。”嘴角带了些许笑意,还欠了欠身。

了尘也笑道,“阿弥陀佛,谢谢陈施主,你把嫣儿教得非常好。”

她看到那盆兰花,更是吃惊不已。她抱来的时候,花已经快死了。而现在花不仅活了过来,还长出了许多个深紫色花苞。

她数了数,竟然有二十二个。惊讶道,“阿弥陀佛,墨兰每次开花最多不过十六、七朵,而这次却一下长出了二十四个花苞。陈施主真是养兰高手。”

陈阿福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呵呵傻笑着。早知道这么逆天,该早些把花移出空间的。

楚含嫣竟然接了一句嘴,“姨姨……能干。”

说完还伸出小手比了比大拇指。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陈阿福。意思是快表示人家吧,人家这次反应好快。

讨喜的小模样把在场的人逗得大笑。楚含嫣又不好意思了,从了尘腿上滑下来,过去抱住陈阿福,把小脑袋埋在她的腿上。

陈阿福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姐儿看姨姨把花儿养得好,还知道表扬姨姨,姨姨非常开心呐。怎么办,晚上姨姨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

楚含嫣听了抬起小脑袋,非常聪明地对陈阿福说道,“抱大燕子,就能……睡饱饱。”

陈阿福笑起来,露出几颗珍珠般的牙齿,眼里闪着惊喜的小星星,夸张地说道,“哟,姐儿真聪明,出的这个主意真好。好,姨姨晚上一定抱大燕子睡觉。”

楚含嫣抿着嘴笑起来,虽然笑容不大,却甜得如吃了蜜一般。她想了想,又向她的卧房走去。

宋妈妈过去牵她,她的小胖身子还躲了躲,不许牵。宋妈妈无法,只得跟在她后面。

众人正纳闷之际,楚含嫣又出来了,怀里还多了一个她睡觉时抱的大燕子玩偶。

她走到陈阿福面前,把玩偶举起来说道,“给……姨姨,睡……饱饱。”

陈阿福真的被感动了,她没想到小姑娘能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拿给她。

她把楚含嫣抱起来搂进怀里,轻声说道,“谢谢,姐儿真好,真大方,都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姨姨。不过,姨姨家里也有大燕子,还是让它陪伴姐儿睡饱饱……”

看着她们两人的互动,看着能正常交流的楚含嫣,了尘捂着嘴无声地流出了眼泪,楚令宣也是深有感触,心里涌动着一股原来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不像师生,不像主仆,也不像这个时代的母女。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们相处的似乎比亲母女还要亲密。

怪不得嫣儿的病好得这样快!怪不得嫣儿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跟她交流!不仅是因为陈阿福教导的方式得当,更因为她用心去跟嫣儿相处,把嫣儿当成一个正常的孩子,还有一颗喜欢嫣儿的真心。

陈阿福的每一句话都再平常不过,却又有些出人意料,也不是他们能想出来或者说出来的。而这些话,正合了嫣儿的心思。

再看看嫣儿坐在她腿上的表情,放松,满足,依赖……连灵气,似乎都多了些。

陈阿福同小姑娘说了几句话,觉得他们一家祖孙三代难得团聚,自己不好在这里当大蜡烛。又哄了小姑娘几句,忽视掉她眼里的浓浓不舍,用脸蹭蹭她的头顶,起身告辞。

了尘主持说道,“听说陈福主搬家,贫尼特地请了一尊观音大士佛像。祝愿陈施主一家身体康健,如意吉祥。”

身后小尼姑捧上来了一尊紫檀观音像。

第一百五十章 想找个什么样的

陈阿福作揖谢过,把观音佛像接过来。

楚令宣又欠了欠身,说道,“我刚刚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去恭贺。这是贺仪,恭喜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

这位董事长真是体恤下属的好领导。

陈阿福接过红包,红包轻飘飘的,肯定是银票。她笑道,“谢谢楚大人。”

楚令宣又说,“红运火锅大酒楼几天前已经在京城开业,生意极是火爆。要去那里吃火锅,还得提前预定。”

陈阿福听了大喜过望,笑得眉眼弯弯。罗管事会经常得到红运酒楼的消息,杨明远也偶尔会派人送信过来,有时候是报个信儿,有时候是向陈阿福讨个主意。

她知道杨明远在京城比较繁华的路段租了个四层楼的大铺面,连租铺面带装修,花光了他所有积蓄,火锅会在腊月十日开业……却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

这下发财了,她正在愁银子越来越少。

楚令宣看陈阿福笑得露了一排白牙出来,有些好笑。这姑娘倒是一点不装,一听生意好了就乐成这样,跟她清丽的容貌一点都不相符。这么灿烂的笑容,除了给大宝、嫣儿,还给了……银子。看来,以后送她不能送……礼物,应该送银子。

陈阿福不知道楚令宣在心里笑话她,只觉得这人原来看着冷冰冰的,现在却经常能看到他嘴角噙着笑意。虽然只抿了抿嘴,但嘴角那对浅浅的小酒窝跟楚小姑娘的一样好看。

她最喜欢看小姑娘的就是那对小梨窝,笑容大些,梨窝就深些,笑容浅些,梨窝就小些。她特别希望那对小梨窝越来越深,希望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她似乎觉得楚令宣那对小酒窝也越来越深了……

她被自己的幻觉吓了一跳,慌忙走出厅屋。

出了怡然院,魏氏正拿了两把蜡梅等在路边。见她手里捧着佛像,笑道,“走,我送你回家。”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棠园角门,半刻钟便到了禄园。

陈阿福说道,“了尘住持和楚大人都喜欢吃我做的卤味,罗嫂子等等,我做些素卤味你拿回去。”

那两位大神都送了大礼,还没吃到自家的饭菜,得做些给他们送去。

魏氏笑道,“那感情好。”

陈阿福先去上房把观音佛像交给陈名,让他供奉在厅屋里,又把那个红包和两把蜡梅交给他。

然后,魏氏烧火,陈阿福炒卤料,王氏洗了些豆干、豆皮、藕这些补偿容易煮熟的素菜,卤了一小锅。现在已经申时末,再晚了,就赶不上人家吃晚饭了。

卤菜的时候,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阿禄、大宝等几个孩子的笑闹声,以及追风、旺财的嚎叫声,里面竟然还有罗明成的声音,另外两个也是棠园下人的孩子。

魏氏笑道,“咱们离得近了,不说嫣姐儿会跑你家跑得勤,我家成小子都会跑得更勤。”

陈阿福笑道,“跑勤了才好,我就喜欢孩子。我们家人少,多来些孩子正好热闹。”

魏氏看了看她,抿嘴笑道,“阿福翻年就该满十六岁了吧,不能再耽搁了。说说看,想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帮你寻摸寻摸。妹子这样天人一般的好样貌,应该配个好后生。”

王氏听了,高兴地抬起头说道,“那我先谢谢侄儿媳妇了。你也看到了,我家阿福长得俊,良善,又心灵手巧。”又叹道,“不过,阿福的情况特殊,立了女户,还带了个儿子,是要招婿的,条件太好的后生怕是不愿意上门。我们摸思着,想给她找个心眼好、能干些、不要光想着吃软饭的好后生,没钱不要紧,关键是人好。最好,人才好些,不能太丑了。”

谈到男人、招婿这些话题,陈阿福倒是没有多少扭捏,这也的确是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古代的女人早婚,没看十二岁的陈阿菊已经猴急了。

虽然她作好了万一找不到好的,就一个人带着大宝过一辈子的打算。但这是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个过得去的男人,她还是想找一个。自己有依靠,再多生几个孩子家里也热闹。

陈阿福没像这个时代的姑娘羞得跑出去,听王氏说完,还笑着补充了一句,“人才稍微一般些也无妨,关键要干净些的,我最受不了不每天刷牙和洗脚的邋遢男人……”这一点她比较坚持,所以必须要说出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打了一巴掌,骂道,“哎呀,你这丫头,羞死人了,也不怕你罗大嫂笑话。”

陈阿福道,“正因为是罗大嫂,我才说实话,有啥羞人的。若没有合适的男人,大不了不娶就是了。”

听到她说“娶”,魏氏笑得前仰后合。说道,“阿福妹子的这个条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每天坚持刷牙的男人,都是家里比较讲究的。但凡家里讲究,日子肯定都比较好过,这样的人不一定愿意上门。若是没钱,日子不太好过的后生,大都不会太讲究。其实,后生稍微不讲究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成亲了你帮着把他打理干净不就行了。”

陈阿福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养成了不讲究的习惯,是不好纠正的。”

她前世就这样,特别喜欢清清爽爽的男人,又特别不喜欢不讲究的男人。

魏氏又问道,“若是有条件不错的男人,他想娶妻,也愿意把大宝接去他家,但他不愿意上门,你愿意重新把户籍牵回娘家,再嫁给他呢?”

陈阿福笑道,“若我嫁出去了,嫣姐儿咋办?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

魏氏笑道,“姐儿总会长大。若有合适的男人,先把亲事定了。等过两年姐儿大些了,身子好些了,阿福妹子就能嫁人了。总不能为了姐儿,把终身大事耽搁了。怎么样,若后生好了,你愿不愿意嫁人?”

王氏忙道,“若后生真的非常不错,我们愿意把她嫁了。”

陈阿福却撇了撇嘴,摇头说道,“我想,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好到让我有这种想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学舌

王氏瞪了陈阿福一眼,对魏氏说道,“侄儿媳妇,你别听她的,若有好后生,又愿意接纳大宝,我和她爹做主,把她嫁了。”

魏氏笑着没言语。她看得出来,王氏和陈名,可做不了陈阿福的主。

之后,陈阿福又在盆里割了两把蒜苗,这是第三茬,虽然没有第一茬香,但味道还是非常不错。今天请客,她都没舍得割这盆蒜苗。

她又炒了个蒜苗香干。

魏氏闻了,直吸鼻子,说道,“天呐,这蒜苗咋会这么香。”

陈阿福笑道,“我炒了两盘,一盘你拿去给了尘住持和楚大人吃,一盘拿去你家给罗大伯吃。”

魏氏笑道,“别,这么好的东西拿回自家,我公爹会骂我。”

陈阿福道,“我炒得有些多,三个主子吃不完。”

魏氏道,“若主子吃不完,我们就吃剩下的。”

还真是忠仆。她都这么说了,陈阿福就不好再劝。

陈阿福又跟魏氏说了自家想买下人的事,她还是想请罗管事帮着掌掌眼。

魏氏笑道,“好,我回去就跟公爹说。明天两位主子都在,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陪你去一趟县城的牙行。”

魏氏拎着食盒走时,已经暮色四合。

她把在院子外面疯玩的罗明成和另两个孩子带走了,大宝和阿禄也才带着追风和旺财回家,又把院子大门插好。

陈名把那个红包递给陈阿福,说道,“这个贺礼是楚大人看在你面子上给的,有些重,爹拿了不好,还是你收着。”

原来红包里装的是一百两银票。

陈阿福笑道,“他知道今天是爹搬家。他给爹的,爹就收着。”

晚上做的米粥,吃的剩菜。没有客人,便在上房东屋吃的。

饭后,几人又挤去西屋炕上说笑。陈阿福说楚大人和了尘住持都回来了,明天她就不用去棠园上班了,明天跟王氏一起去县城买东西。

阿禄因为明天要上学去不了,专门嘱咐他们一定要抱两头小猪回来养。

王氏笑着答应了。现在,简单的绣活都让许氏做,王氏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见儿子外孙那么想自家养头猪,也愿意满足他们的愿望。

陈阿福不想王氏那么辛苦,便又说了想买下人的打算。说现在房子宽余了,买了人也能住得下。

陈名还是不愿意自己家买下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太好过了,不能不惜福,同时也不想花陈阿福太多钱。

陈阿福便笑道,“是给我家买的,先暂时住在这边。”哪怕以后搬去了福园,也可以打发人过来帮着做些事。现在日子好过了,她不愿意让王氏干太多粗活。

商量完,陈阿福、大宝和阿禄走出了上房。旺财跟着阿禄去了东厢,追风跟着陈阿福母子去了西厢。

刚进屋,七七和灰灰便回来了。

陈阿福嗔道,“越玩心越野了,现在才回来。”

她从厨房端了热水给大宝洗漱完,让他上床,又灌了两个汤婆子塞进被窝。然后,又把挂在廊下的鸟笼拿去南屋,再把追风和七七、灰灰的蹄子、爪子洗干净,让它们睡去南屋的窝里。现在天冷,也不能经常给它们洗澡。

七七都爬在篮子里了,又伸长脖子说了一句,“嗯,好吃……明儿去说嫣儿喜欢……让她再炒一盘蒜苗来……”

这是楚令宣的声音。

接着,声音一变,又成了了尘住持的声音,“呵呵,你自己嘴馋,还拿嫣儿说事……”

声音又变回来,“不是儿子嘴馋,实在是太香。”

陈阿福脑补一番那种情景,乐出了声。看那楚令宣一副严肃相,却还有这样一面,怪不得楚老侯爷要骂他嘴馋。

灰灰见七七把陈阿福逗乐了,也立起身卖乖说道,“我还有银子,咱不差钱,爹可着劲儿花……”这是陈阿福的声音。

陈阿福气得弹了它的小脑袋一下,说道,“哎哟,咱们家的事情不许拿出来说。若我知道你把咱们的家底抖落出来,定要收拾你。”说完,又弹了它小脑袋一下。这个灰灰,跟秀气的七七比起来,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七七见灰灰挨打了,哈哈笑了起来,声音是陈老太的。

陈阿福都走到门口了,又听七七小声嘀咕了一句,“……倒是兰心蕙质……”

是楚令宣的声音。

陈阿福的脚步顿了顿,她只听清了“倒是兰心蕙质”这六个字,不知道说的是谁。或许不久的将来,楚小姑娘又会有后娘了。

希望是个好相与的,不然刚刚好起来的小姑娘又该可怜了。

陈阿福洗漱完后躺上床,软软的,虽然没有炕上暖和,却感到极其舒适。好久没睡床了,感觉真好。

她没有放下罗帐,看着明亮的月光透进棂花槅扇窗洒进来。今天是月中,月光极亮,哪怕有一层窗纸挡着,也把屋里照得朦朦胧胧的。

新家具的木香味,新被褥的棉花香味,大宝枕头里燕沉香树叶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她神清气爽。

再看看旁边的大宝,即使睡着了,偶尔也会弹出一抹笑意。

还有亲人的良善,逆天的金燕子和空间,快到手的大笔银子……

现在啥啥都好,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她的身世。若是那家不找事,自己一辈子在这宁静的乡下,守着亲人,过着宁静的日子,那该多好。

第二天早饭后,阿禄去上学,陈名要去隔壁福园当监工,陈阿福、王氏要去三青县城。走之前,陈阿福要把大宝和二狗、二鸟带去罗家,让他跟罗明成玩,再顺道问问罗管事有没有时间陪她们去一趟县城。

大宝撵路都撵哭了,还是不能带他。因为他一去,追风、旺财和七七、灰灰就都要跟着去。她们今天忙,要买许多东西,若是适合,还想买几个下人,哪里有时间照顾孩子和动物。

刚过福院的院子,就看到罗源赶着一辆马车来了。

来到面前,罗管事掀开车帘笑道,“我们正好要去县城办事,再帮着你买几个下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戳烂事

陈阿福让大宝带着二狗二鸟自己去罗家玩,她则回禄园把王氏叫上。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车厢里还坐着罗大娘。

罗大娘笑道,“昨儿我大儿媳妇拿着阿福卤的素菜和蒜苗炒香干回棠园,我家大爷和姐儿十分喜欢吃。特别是姐儿,根本没吃够,请阿福今儿再炒一碟吧。最好再多做些素卤味,明天主子就要回庵里。她去灵隐寺给无智大师送兰花的时候,再给大师送些卤味过去。”

陈阿福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卤味我倒是能够多做些。但盆里的蒜苗剩得不多了,只够炒一小盘,今儿晚上我就炒了给你们送去。”

罗管事夫妇笑着道了谢。

陈阿福又说了自己想买的人,不仅要买两、三个干活的,还想再买一个懂庶务、一个懂管家的。

罗管事说道,“干活的人倒好买,只要成年又四肢健全都行。但懂庶务、懂管家的下人就不好买了,这种有本事的人,主家轻意不会发卖。若是发卖一定是犯了大错,这样的人买回家也糟心。再有一种情况,就是主家犯了事,奴才被官府贩卖。这种情况也不是随时都有。”

陈阿福听了便有些发愁,管懂家的下人不一定非要买,但她特别想买一个懂庶务的人。陈名比较单纯,很多事情不懂,得有人带着他做。自己比较忙,又是女人,管田地和做生意都不好直接出面……

罗管事又道,“要不这样吧,定州参将府里有几个这样的人,若阿福信得过,我跟大爷说说,送两个人给你们。放心,奴契会给你,他们对你也不会有二心。”

陈阿福摇头笑道,“参将府里的下人在城里享福惯了,怎么会愿意来我们乡下住,更不会愿意给我这个村姑当下人。”她可不想弄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来家里。

罗管事也就不好再说了。

到了县城,陈阿福母女买了一些家居日用品,又买了一些年货及一根人参,几坛酒,还抱了两头小猪。罗管事父子买了更多的年货,好像楚令宣、老侯爷都会来棠园过年,东西必须要置办齐全。

他们又雇了一辆牛车,让罗大娘先坐牛车把东西带回去,罗管事父子要去帮着陈阿福母女买人。

几人在面馆吃了一碗面,陈阿福抢着付了钱。

县城只有两家牙行,他们都去看了,也的确没看到懂庶务的人。陈阿福就买了一对母子,三十二岁的穆婶,十三岁的山子。

买人的时候跟买小猪崽的情形差不多,一群人站在那里让他们挑选,这让从文明社会过来的陈阿福很是有些不习惯。

罗管事扫了一圈那些被卖的人,又问了几句话,小声跟陈阿福说,“那个妇人不错,一看就是能干的,还懂规矩,买回家就能上手。”

穆婶是个利索的妇人,眼神清明,即使衣裳已经非常脏了,也拉得称称展展,头发也梳得光光滑滑,在一群人里特别显眼。

陈阿福便买了她。

但她没看上山子,嫌他岁数小了些,干活打架都不行,她想另买一个壮男。穆婶跪下哭求,陈阿福既看上了穆婶,又不忍他们骨肉分离,便一起买了下来。他们母子两人没想到真能被卖到一处,都哭着给陈阿福母女磕了头。

之后,几人又赶着去县衙办奴契。马车来到县衙的斜对面,王氏让陈阿福坐在车里等,她同罗源一起去办契。罗管事也下了车,在外面看着热闹。

陈阿福同穆婶、山子坐在车厢里说话,打探他们的身世。

穆婶说,她们一家都是邻县县丞家的下人。她男人死了,老太爷就想占她便宜。她不愿意,反抗的时候动静有些大,被老太太知道了,便把她们母子卖了……

正说着,一个大嗓门传了进来,“罗老爷,幸会,幸会。”

罗管事也赶紧拱手笑道,“赵里正,巧了。”

只听那个声音说,“刚才我在衙里碰到罗大爷,跟他在一起的妇人我看着有些面熟,是不是王氏,闺名叫王娟娘的?”

陈阿福一听,赶紧把车帘掀了一个角。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绸子棉长袍,戴着搭耳棉帽,双手插在袖子里。大鼻子冻得通红,看着都惹人厌烦。

罗管事说道,“不错,正是她。因我们棠园跟她有些渊源,我家大小子正在帮她办事。”

赵里正皮笑肉不笑地地嘿嘿了两声。他也是前些日子才听说王娟娘的闺女在给棠园小主子当针线师傅,他不想让王氏母女跟棠园走得太近。

听说,棠园主子是定州府军中高官,而且还出身京城世家,势力极大。若他是地方高官还好办,那就在世英小子的手下。可他是军中的官,世英再是青天大老爷也管不着他……

他怕有些事被棠园主子知晓,不好。

赵里正又笑道,“我们赵家村这次办流水宴,遍请了附近所有有脸面的老少爷们。还请罗老爷一定赏光来喝几杯。”

罗管事笑道,“一定。”

赵里正又往罗管事身边靠了靠,笑道,“老汉看罗老爷仗义,就给你提个醒儿,罗老爷千万别怪老汉多嘴。听说,那个王娟娘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她闺女给你家小主子当针线师傅,似乎……嘿嘿……”

罗管事笑了两声,一语双关地说道,“谢谢赵里正的提醒。为了不给我家大爷抹黑,在识人、用人方面,我罗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先要把人打探清楚了才敢用。陈师傅非常好,无论人品,还是手艺,我家大爷都十分满意。听说,陈师傅的母亲也非常好,贤淑勤俭,一个妇人竟是撑起了一个家,不仅养大了一双儿女,还把丈夫的病治好了。如今,终于盼到闺女大了,她的日子才好过些。”

赵里正一噎,干笑道,“那是,那是。”又冲罗管事拱了拱手,便走了。

陈阿福气得不轻。那个老梆子可真够缺德的了,不仅想坏了王氏的名声,还想让自己失业。还好罗管事给力,把那戳烂事的老梆子撅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胃再养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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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管事进了车厢,低声对沉着脸的陈阿福说道,“刚才那个人是赵家村的里正,也是陈世英大人的娘陈老夫人的族兄。他前天专门来棠园给我送了贴子,请我们父子去赵家村吃流水宴。”

原来是陈世英老娘的族兄。

陈阿福让穆婶和山先下车,对罗管事低声说道,“谢谢罗大伯对我和我娘的维护。我也听到了村里一些传言,说我娘早年给人当过童养媳。但这不是我娘的错,她的每一步都是被迫的……罗大伯不怕我们家会连累你们,跟知府大人生隙?”

罗管事说道,“阿福放心,我家大爷跟陈大人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会怕了谁去。阿福和你的家人都是良善之人,不说姐儿离不开你,就是我家主子和大爷都对你赞赏有加,我们罗家人也愿意跟你们来往。至于不知谓的赵家,别说我家大爷,就连我都没放在眼里。”

这倒是,若罗管事忌惮陈世英的老娘,也不敢这样打赵里正的脸。打了赵里正的脸,也就等于打陈世英老娘的脸。罗管事能这样旗帜鲜明地帮着自己,肯定有楚令宣的授意。既然有了楚家做后盾,她陈阿福也就不怕那个陈老太婆了……

罗管事看陈阿福在低头沉吟,以为她害怕了,又说道,“阿福莫怕,赵家村的人代表不了陈大人,陈老太太也代表不了陈大人。”又意有所指地说,“听我家大爷说,陈大人的为人应该不错。有些事,或许他也不知情……”

陈世英知不知情不关她陈阿福一毛钱的事,她只想把王氏和自己保护好。

陈阿福恨恨说道,“我娘是受害者。他们害了我娘,还连一点活路都不想给,也太坏了。”又抬头问道,“罗大伯,你们府里有没有功夫不错的下人?若有,给我家一、两个。月钱方面,我会照着参将府的标准给。”

虽然有楚家给他们撑腰,但她怕突发状况,怕棠园的人还没赶到就出了事。就像上次丁氏母子来家里,若她不正好在家,王氏可是要吃亏。金燕子猫冬的时候,家里应该有个身手好的壮男。未雨绸缪,总要好些。

罗管事点头道,“身手好的壮男参将府多的是。我回家就跟我家大爷说说,请他挑一、两个人过来。”又说道,“到哪个山头唱什么歌。人去了你家,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主人什么条件,就给下人什么条件,没有必要顾忌那么多。他们跟了你,不亏。你这样聪慧,大宝虽小也看得出将来必成大器,家里总会好过起来。”

陈阿福点头。感激地小声说了句,“谢谢罗大伯。”

不久,王氏和罗源回来了。王氏把三张奴契交给陈阿福,笑道,“我家阿福也是有下人的人了。”

陈阿福搂着她的胳膊笑道,“我有了,就等于爹和娘有了。”又嘱咐王氏道,“家里人多了,以后娘若要去村里或是远地方,身边要带一个人。”

王氏以为女儿是为了提防丁氏母子,便点头道好。

回家后,陈阿福在大锅里烧了水,让穆婶母子洗个澡。

之后,她就开始做卤素菜。菜卤到锅里,又炸了几个萝卜丝饼。为了好吃,她把萝卜切成丝后,又用她家的特质水泡了一阵,再捞出来拧干。

做得差不多了,又把盆子里最后的一点蒜苗割下来,炒了个香干。

想着,把楚令宣的胃养再刁些,关系再走近些,就更加不怕那个陈老妖婆使坏了。想到自己也算有了一个军中后台,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望望厨房里那个专门搭建的土烤炉,现在还没来得及用。等有时间了,弄几道前世喜欢的小点心,她听说楚家几代人都嗜甜。

都做好了,她把装菜和饼的两个小盆子一个盘子放进食盒里。怕菜凉了不好吃,她还在食盒外面包裹了一个小褥子,抱着去了棠园。

走之前,又让王氏多泡些红枣,晚饭后她再做些糯米甜枣,给那两位一个带去庵里吃,一个带去定州吃。弄这个小点不费事,她这两天很辛苦,不想弄麻烦的。

此时天色已经偏暗,远处村落里家家户户的房顶都飘起了炊烟。这时候把菜送去,正好赶得上他们吃晚饭。

她很是无奈。自己这样的殷勤和小心翼翼,不亚于前世对刘旭东的殷勤和小心翼翼。只不过,此时是为了寻求一个保护伞去讨好。而前世,是为了那份期盼的爱情去讨好。

来到棠园角门处,直接把食盒交给守门的方伯,便想去罗家找大宝。

方伯笑道,“陈师傅,大宝一直在内院跟我家姐儿一起玩。”

陈阿福听了,想着大宝肯定会吃了晚饭再回家。她刚转身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大宝的声音,“娘亲,等等。”

陈阿福回头,看到大宝领着二狗跑了出来。他跑到陈阿福的面前,笑道,“娘,听罗爷爷说咱们家买了下人,还买了小猪?”

罗管事回到棠园,就去外书房跟楚令宣禀报了今天的事情,以及陈阿福的请求。

楚令宣说道,“明天我回了定州,就送几个人过来……”又冷冷说道,“那赵家人活得真是不耐烦了。若他下次再敢大放厥词,对棠园指手划脚,把他的脸再打狠些。”

罗管事躬身应是。

快吃晚饭了,他们一起去了怡然院。

大宝正在跟楚含嫣一起玩积木,了尘留他在这里吃晚饭。但他一听罗管事说自家买了下人和小猪崽,饭也不想吃了,撒开腿就跑,惹得楚含嫣哭了起来。在他身后凄凄艾艾地叫着,“大宝,呜呜……大宝……”

大宝再着急回去,也不忍心嫣儿妹妹哭。只得又倒回来,耐着性子哄了她一阵。见她不哭了,才跑出了怡然院。

楚令宣见自己闺女这样没出息,很有些意难平。闺女离不开陈阿福也就算了,现在却连陈大宝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离不开,真是气死他这个老子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找上门了

了尘看儿子沉着脸,笑起来,嗔道,“瞧你这点子出息,还跟一个孩子吃醋。”

楚令宣看着母亲脸上温柔的笑意,心里感慨万分。母亲自从出事后,几乎没有笑过。可是从昨天起,母亲脸上随时都挂着笑,神情也放松了了许多。

他的唇角又勾了起来,故意说道,“儿子怎么觉得女大不由爹呢?”

了尘呵呵笑出了声,说道,“嫣儿能够有自己的主意,由不得你这个当爹的拿捏,那真真是再好不过。”又若有所思地说,“若是以后能再有一个真心呵护她的人,娘也就放心了。”

楚令宣看了看还呆呆看着门口的傻闺女,有了丝轻笑,说道,“看来,得好好培养培养那个臭小子了。”

几人正说着,下人送饭来了,还拎了一个食盒,说是陈师傅送来的,还说陈师傅说晚上会做糯米甜枣,晚些时候再送过来。

……

禄园里,穆婶已经换上了王氏的旧衣裳,山子也换上陈名的旧衣裳,正等在厅屋。

陈阿福招呼陈名、王氏、阿禄、大宝坐下,让穆婶母子磕头认主。

当他们喊陈名“老爷”,王氏“太太”,阿福“大姑娘”,阿禄“大少爷”,大宝“宝哥儿”的时候,除了陈阿福和大宝表情自然,陈名、王名、阿禄都涨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

陈阿福对大宝有些侧目。自己能够坦然,那是因为自己多活了一世,有足够的阅历和自信。可大宝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还能这样坦然,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底气了。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聪慧、俊俏……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陈名到底不习惯被称为老爷,红着脸说道,“我们都是泥腿子,叫啥老爷太太,笑掉大牙了。还是叫我陈大哥或是陈大叔,叫阿福娘嫂子或二婶。叫阿福“大姑娘”,大宝“宝哥儿”都没错,至于阿禄……就叫禄少爷吧。”

他本来想说叫阿禄,但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念书,将来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当得起一声禄少爷。

陈阿福知道底气不是一朝一夕养出来的,他们既然不习惯,就等以后习惯再说吧。

她和陈名各自赏了那母子俩每人一颗银花生,并讲了一下住处、分工及注意事项,又说了他们的工资福利待遇。穆婶每月二百文钱,山子一百文钱,每人一年两套衣裳。

山子暂时住在倒座,穆婶暂时住在东耳房。

山子主管看门、跑腿、及一些粗活,穆婶主管厨房、洗衣、喂猪等活计。

大宝看了下人后,又拉着阿禄去后院看小猪。小黑猪圆滚滚的,懒洋洋地躺在圈里挺尸,偶尔会哼哼叫两声动一动。

穆婶拎着煮好的猪食来喂猪,小猪立马精神起来,哼哼叫着把小猪头埋在槽里吃着食。两个小子看到天都黑了也看不够,这是他们从懂事起就盼望拥有的家当,觉得比买了下人还让他们欢喜。

山子来叫他们,“禄少爷,宝哥儿,二婶请你们去吃晚饭了。”

阿禄先没反应过来,还是大宝拉了他一下,他才知道原来那个禄少爷指的是自己,又抿嘴笑着牵着大宝去上房吃饭。

主子们在上房东屋吃饭,陈阿福几人都不习惯有人站着看他们吃饭,便打发那母子去倒坐房里吃饭。

母子俩慌慌张张吃了饭,见主子们吃完了,便进来收碗去厨房洗。陈阿福又带着穆婶把糯米枣做出来,之后让山子陪着大宝送去棠园。又拿了两块布给穆婶,让她给自己和山子做衣裳。

跟穆婶和山子接触不到一天,陈阿福对他们还是比较满意。特别是穆婶,勤快,利索,有眼力价,又不多言多语。

睡觉前,陈阿福和王氏刚要去厨房端热水,就看见穆婶拎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桶来了西厢,而山子则拎着一个桶来上房。

王氏对山子说,“直接拎去东厢服侍阿禄吧。”

她不习惯被人服侍,也愿意自己服侍陈名。

陈阿福母子洗漱完,又给追风擦了脚,七七和灰灰才飞回来。

陈阿福瞪了它们一眼,这两个小东西跑去人家家里蹭吃蹭喝,玩到要睡觉了才回来,脸皮也够厚的了。

两个小东西直接无视陈阿福的不高兴,棠园里树多林子多,它们喜欢的干果也多,自己又受欢迎被奉为上宾,当然愿意去了。

第二天,陈阿福几人刚吃了早饭,就听见敲门声。是高氏来了。

山子打开门,见是一个青年妇人,有些发愣。高氏也愣了,不知这个半大小子是谁。

王氏从上房走出来,笑道,“山子,这是贵大嫂。”

又对高氏说阿福买了两个下人。

高氏的眼睛瞪老大,不停地啧啧,说阿福能干,不仅修了这么大的两个院子,连下人都买起了。

还差一刻多钟到巳时,陈阿福就领着大宝和二狗二鸟去棠园上班。

刚走出禄园,就看见一辆马车走在门前,赶车的老头,正是昨天看到的那个老梆子赵里正,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裹。

他把马车停好,跳下车,看到陈阿福,眼睛瞪得多大,像见了鬼一样。抖着手指着陈阿福,不利索地说道,“你,你,你,你……是谁?”

他的嘴巴不停地抖动着,也不知道是冷着了,还是吓着了。

陈阿福冷哼道,“笑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赵里正一噎,又看看四周,说道,“这里应该是王娟娘的家吧?你,你,你,你是……王娟娘的闺女?”又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更大了,“哦,老天,不会吧!”

陈阿福没吭声,只是怒目瞪着他,挡在他前面不许他去自己家。

“娘,你怎么了?”陈大宝拉了拉她的棉裙,又看了眼赵里正,问道,“那个爷爷是谁?”

陈阿福把手里的食盒交给他,说道,“儿子,你先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棠园玩。跟姐儿说,娘有事要办,等会儿再去陪她。追风和旺财就留在这里看家。”又低头对两条狗说,“不许不相干的人去咱们家,谁敢硬闯,给我往死里咬。”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娘让你丢脸了

追风和旺财听了主人的话,冲着赵里正一阵嚎叫,也把赵里正叫清醒了过来。

他看看跟陈世英有八分象的面容,也就猜到怎么回事了。觉得若是这样,就更得见见王娟娘。若是她听劝,桥归桥,路归路,老族妹也会给他们家一个活路。

若是不听劝……王娟娘的闺女有那么一个身份,还真有些棘手。只得回去跟老族妹说清楚,听她的意思吧。

老族妹,那是多聪明的人呐。陈世英跟王娟娘怎么会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了首尾,还弄出个闺女来。那王娟娘装的老实巴巴,却原来还是个浪的。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怪不得当初陈世英大发雷霆,以至于从此后再不待见参与那件事的他和老胡家。

若是陈世英知道有这么一个闺女,那不得更恨自己呀。他不好拿他的娘怎样,所有的气会不会都发到自己身上来……

看到这个长相,赵里正从心里发憷,也不敢虎假虎威了。哈了哈腰,说道,“你是王娟娘的闺女,是吧?我是赵家村人,你娘认识我,她小的时候还叫我一声二伯呢。你让我家去,赵爷爷有事要见见你娘,”声音又放小了些,“大事,以后你家的日子就过好了。”

陈阿福冷声说道,“我家都是我作主,有什么大事跟我说。”

正说着,大门开了,王氏走出来说道,“什么事啊,追风和旺财叫得这样欢。”看到陈阿福的背影,又道,“阿福,你咋还不去棠园?”

赵里正走上前几步笑道,“哟,娟丫头,还记得我吗?”又后知后觉笑道,“看我,老糊涂了,你如今嫁了人,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咋还能叫你的小名呢?”

“儿女双全”咬得特别重。

王氏已经有十几年没看过他,她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和那个女人是如何逼迫自己的。

她脸色苍白,厉声说道,“你来我家作甚?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更不许你来招惹我闺女。”

赵里正怕陈阿福的长相,可不怕这个软弱的王氏。但想着今天的任务,还是好脾气地说道,“王氏,我今天来,是贵人有事相托。你不想让我进你的家门,咱们去马车里谈谈,怎样?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王氏看看福园那边还有一些人在修房子,陈名也在那里,她不想惹出大动静让别人看见。便对陈阿福说,“阿福,你先回家,娘说几句话就走。”

陈阿福摇头道,“我不回家,就在这里等娘。”

王氏不想进马车,便急步走到一颗大树的另一面,她觉得这里小声说话陈阿福应该听不见。就说道,“有事就说吧,说完赶紧走。”

赵里正跟过去,低声说道,“王氏,陈老夫人仁慈,她听说你闺女为了生计,竟然抛头露面去给别人做什么针钱师傅,与心不忍。她好心让我给你带个话,你闺女年纪不小了,干啥让她抛头露面啊,把名声搞坏了,哪个好人家愿意要她?赶紧把针线师傅辞了,早些嫁人生娃是正经。”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三个十两的银锭子,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十两的银锭子。后两个是他准备贪没下来的,因为猜出陈阿福的身份,更加迫切地想让陈阿福离开棠园,只得忍痛都拿了出来。继续说道,“陈老夫人心善,不忍你们一家人受苦,给你们五十两银子,去买十亩上等好地,你们就吃穿不愁了。”

王氏没有接钱,冷冷说道,“我闺女没有抛头露面,她教的是一个四岁女娃,坏不了名声。我也不要她给的钱,我闺女已经让我们一家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了。”

赵里正沉了脸,威胁道,“王氏,现如今世英小子,哦,不对,是陈大人……现如今陈大人已经是定州府的知府大人,连咱们三青县的县太爷都归他管。陈老夫人的意思就是陈大人的意思,你不听陈老夫人的话,就是不听知府大人的话。你就不怕坐牢?陈老夫人可是先礼后兵,惹她老人家动了怒,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陈阿福已经悄悄走到了树的另一边,她冷冷说道,“赵老头,你别吓唬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陈大人当了知府,他老娘就成知府了。不听他老娘的话,竟然要坐牢。”

赵里正一噎,恶狠狠地说道,“你个死……”看到那个长相,他又害怕起来,没敢继续骂人,缓了缓语气说,“我没有那么说。”

陈阿福也不想跟他废话,说道,“你回去跟陈老太太说,她是知府大人的娘,我们好怕。可我的主家是参将大人,主家的家主是京城老侯爷,我们更怕。若陈老太太有本事说服参将大人,或是老侯爷,让他们辞了我,我就是想教都教不成了。”又轻蔑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银子说,“至于那点银子,我们还没瞧上眼。”说完,过去扶着王氏说,“娘,咱们回家。”

她们都走了两步,又听赵里正在后面说道,“王氏,你最好聪明点,有些话不要乱说,说多了惹祸。还有你这个闺女,她的事情就更不要拿出去乱说。”

追风和旺财也听出了这个坏老头在威胁主人,冲着他一阵狂吠,吓得赵里正赶紧往马车边跑去。

王氏快步和陈阿福一起走回院子,追风和旺财进来后,赶紧把门插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马车骨碌碌走远的声音,才放了心。

她也没理拿着针线出门来问她的高氏,直接把陈阿福拉进西厢。

王氏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口,青筋都涨了出来,还抖得厉害。她极不好意思,羞得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泪水,根本不敢看闺女一眼。她猜到女儿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但因为母女之间没有开诚不公谈起过,她就自欺欺人地认为女儿什么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了。她告诉她,总比别人告诉她要好。

她低着头支支吾吾说道,“阿福,对不起,对不起,娘让你丢脸了……娘小时候,给别人当过童养媳……你的长相,你的长相……”有些话她实在羞于出口,就捂着嘴轻声啜泣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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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伸手抱着王氏轻声说道,“娘,你不要这样说,你没有对不起阿福,你更没有没丢阿福的脸。阿福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么艰难的处境下,保下阿福,生下阿福,把阿福养大成人,为阿福求医治病……娘,谢谢你。还有爹,他从来没有嫌弃阿福,还给了阿福一个温暖的家……”

那个已经逝去的小阿福,她的心声肯定跟自己一样。

说到后面,陈阿福也哭起来。娘两个就抱头低头哭了一阵,王氏想到了什么,抬起挂着眼泪的脸,说道,“阿福,你的话……你都知道什么?”

陈阿福又说道,“娘,不管我长得像谁,也不管以后有人说我是谁的亲闺女,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娘,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还有阿禄,大宝,我们五个永远是一家人。”

王氏的眼睛流得更凶了,女儿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了。也是,女儿这么聪明,村里谣言又那么多,能猜不到吗?

王氏觉得羞愧难当,哭道,“阿福,娘,娘当初年纪小,他,他那时对娘很好,又非常依赖娘,就,就……”

“情不自禁”这几个字,无论如何对亲闺女也说不出口,她就哭得更厉害了。

陈阿福劝道,“娘,我知道,我知道,许多事,都是水到渠成,人是控制不了的……”

陈阿福安慰了王氏一阵,虽然王氏觉得闺女说这得这样直白有些羞人,但难过的心情还是好了些。有个这么乖巧懂事的闺女,一切都值了。

王氏的哭声小了些,又问道,“他们这么怕你在棠园做事,没达到目的,会不会使别的招数?赵里正坏得紧,那个……女人,特别厉害……”

陈阿福安慰道,“娘不怕。赵里正再坏,也管不到咱们响锣村。那个女人再厉害,依仗的也是她儿子。那个人,再是大官,也出身寒门,他是惹不起出身世家的楚大人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害怕我在棠园做事,他们定是怕棠园主子知道他们过去干的缺德事。我们如今离棠园又近,他们明面奈何不了我们。只是娘要记着,不要孤身去远地方,无事就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开门。还有弟弟,以后他上学放学都让山子去接送……”

两人正说着,大门响了起来。山子打开门,楚含嫣大哭着被大宝和棠园的几个人带进禄园。

母女两个见他们来了,赶紧把眼泪抹干。王氏低头去了上房,陈阿福出来把泪流满面的楚含嫣抱起来。她现在可谓心力交瘁,也没心思哄小姑娘,只是抱着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养神。小姑娘坐在陈阿福的怀里,也就止了哭,把小脸紧紧贴在她的胸口上。

大宝见出去的姥姥眼睛通红,又看见娘亲眼睛通红,眼圈也红了起来。他走过去拉着她问,“娘,你和姥姥怎么哭了?”

陈阿福强笑了一下,说道,“娘和姥姥想起了一些旧事,心里难过,就哭了一阵。儿子放心,没有大事。”

宋妈妈和魏氏极不好意思,这一看,人家就有事。可自己的小主子就是又哭又闹,非常得来陈师傅家不可。

陈阿福见小姑娘情绪平静下来后,就领着她去南屋玩积木。小姑娘都坐下了,还有心眼地说了一句,“要吃……姨姨家……饭饭。”

宋妈妈红了脸,小声说了一句,“姐儿,不能这么说。”

小姑娘嘟嘴坚持道,“要吃。”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姨姨去做好吃的,姐儿乖乖在这里玩。”

她去了厨房,跟穆婶说了做哪几个菜。她也没有亲自动手,坐着烧火,算是歇息。

小姑娘如愿在这里吃了饭,又得到陈阿福会在她午歇醒来后去棠园的承诺,才回了棠园午歇。大宝还想在家陪娘亲,陈阿福让他陪着楚含嫣一起去棠园歇息。

等西厢终于平静下来,陈阿福进了空间。她太累了,也有太多话想找个人倾诉。

金燕子正在忙碌,抬头看到陈阿福的眼睛通红,连小鼻头都是红的,忙停下嘴中的活计,唧唧说道,“妈咪,你又多了个爹,还是当大官的,应该高兴才是啊。”

陈阿福气得翻了一下白眼,靠着燕沉香坐下,闷闷说道,“你说笑话呐。那个陈世美把我娘害得好苦,我都恨死她了,怎么会高兴。”又说道,“那个赵老头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他是陈老妖婆的族兄,回去后肯定会告诉老妖婆我的身份,不知道那个老妖婆还会来找什么麻烦。你要在外面就好了,去把那个老妖婆的脸啄烂。”

金燕子说道,“妈咪以为我想啄谁就能啄呀。”

“难道不是吗?”陈阿福反问道。

“当然不是。”金燕子说,“只有有人攻击我,或者要伤害我的主人时,我才能去啄伤,甚至啄死它。若不是这种情况,我直接伤害了人,会得报应的。否则,我还不得在人间称王称霸啊。”

陈阿福又被打击到了,哀叹了一声,闭目养神。

金燕子看陈阿福不想说话了,又翘着长尾巴干起活来。

觉得差不多该去棠园上班了,陈阿福才起身出了空间。此时,她又是一身的力气。

来到棠园,领着孩子们做锻炼,做游戏,然后让他们玩积木。

晚上回到禄园,就看到老太太、陈业、胡氏、大虎都坐在上房。原来,他们听高氏回去说阿福买了两个下人后,都跑来看热闹。

陈名看出来王氏哭过,又听她说了赵里正来了家,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有留那几人吃饭。

可胡氏太想享受一番被下人服侍的滋味了。当陈业提出回家的时候,她坐着不走,还说道,“二叔家现在有钱得紧,哪能亲娘和兄婶来了,连顿晚饭都不管的。”

陈名无法,只得开口留他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东屋的大八仙桌上吃。

胡氏还等着穆婶母子在她身后服侍,怎么看到人家把饭菜摆好就退下去了。便撇嘴说道,“哟,你们咋没让下人在身后服侍呢?当真是泥腿子,买了下人还不知道该咋用。”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手段

陈业气得瞪了胡氏一眼,骂道,“你那臭嘴就不会闭紧点,再叨叨,就滚回家去。”

陈名说道,“我们家本来就是泥腿子,真不知道该咋用下人。穆大家的和山子是阿福买的,只是暂时住在我家而已。”

陈阿福没吱声,胡氏的话她基本上都当鸟语。

陈老太也瞪了胡氏一眼,又说起三儿子一家。前几天罗源去府城办事,陈实托他带信回来,因为他们的生意非常好,要等到大年二十八才能回来。

陈名道,“我家里现在房子多,三弟回来,就让他们在我家住吧。”

陈业摆摆手说,“不了,娘和我都好久没见到他,还是住去我那里吧。”

几个人在二房家吃完饭后回到家,来开门的高氏悄声说,“奶,公爹,赵家村来了两个人,说是找你们有事。”说完,就把大虎领进了东厢。

几个人狐疑地互相望望,他们跟赵家村没有熟人啊。现在赵家村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三天后,也就是腊月二十要摆流水宴。

原因是定州知府陈大人的娘陈老夫人荣归故里,二十日那天她出资修建的赵家桥正式通路,她要专门给赵家桥挂红,村里又要请三天流水宴。

这是方圆几十里的一件盛事,赵家村不仅邀请了县里的官身,还邀请了附近村镇有些名气的乡坤。听说,不仅罗管事父子被邀请了,连高里正、胡老五都获邀了。

他们总不会也来请自己吧?

陈业想到这种可能性,欣喜不已,扶着老太太快步走去上房。

上房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三十几岁,陈阿贵正陪着他们喝茶。

见陈业几人进去了,那两个人站起身笑着拱了拱手。

陈阿贵介绍说,“奶,爹,这位是赵家村的赵里正,这位是赵里正的儿子赵三叔。”

陈业赶紧笑着拱手回礼,连说,“赵里正,赵三哥,幸会,幸会,请坐。”

几人坐下寒喧一会儿,赵里正就从褡裢里掏出五个十两的银锭子摆在桌上,看着陈家四人笑。

陈业一愣。他还是有自知之明,自家是泥腿子,根本当不起他送这份大礼。他送这样的大礼,肯定不是好办的事。想到陈阿福的身世,会不会与她有关?他跟老太太对望了一眼,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有些忧心地看了看他。

陈业问道,“赵里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里正扯了扯胡子,看到除了陈业的老婆眼睛亮闪闪的,其他三个人都是狐疑之色,心里稍稍有些失望。说道,“听说你的大侄女在给棠园做事,她那样抛头露面,岂不是坏了你们陈家的家风?以后还有谁愿意娶你家的闺女?要我说啊,你们就使个法子把她嫁了,最好年前就办。”

这时候离过年还有十三天,这是让他们采用非常手段了?

陈老太太赶紧说,“阿福已经立了女户,不嫁人,是要招婿的。”

陈业也为难说道,“阿福单过了,我们,我们拿捏不了她的亲事。再说,那丫头泼辣得紧,敢提刀砍人……”

胡氏看到赵里正送那么多银子,还以为让他们办多难办的事。一听是给阿福说亲,觉得这事也不算难办,高兴得要命,这可是十亩田啊。却见婆婆和男人都在拒绝,急得不行,说道,“不管嫁人还是招婿,反正阿福都要成亲……”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业瞪了一眼,骂道,“闭嘴,我们说话,干你老娘们屁事。滚!”又笑着对赵里正说,“赵里正,这事,我们真办不了。我二弟已经分家另过,阿福也单过了。再说,他们就住在棠园旁边……”

赵里正沉了脸,对老太太说道,“你是陈阿福的祖母,你给她说了亲事,陈名还敢说不行?”又循循善诱地说,“你们把她叫到这里,一个孤身女子,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若这事办成了,还有好处。”

果然是想让他们用强。别说现在二房已经有了棠园这个强大的依仗,他们干了这事,肯定连年都过不去。就是没有,他们也不能干这缺德事。

老太太、陈业、陈阿贵都摇头,表示这事他们实在不敢干,怕棠园报复。

尽管赵里正一再表示,赵家的背后是陈老夫人,也就是知府大人。棠园主人不会为了一个下人跟陈老夫人作对,但陈家三个人的脑袋都摇得像个拨浪鼓,表示不敢干。

赵家父子讲了半天,只得拿着银子气哼哼地走了。

看到胡氏一脸的心疼样,陈老太太说道,“阿贵娘,做了那缺德事,岂不跟丁氏一样缺德了吗?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陈业也骂道,“要钱不要命的臭娘们,我早跟你说过,有些钱能想,有些钱不能想。那样的钱,你花得安心吗?”

陈阿贵接口道,“只怕还没开始花,就没命了。娘,听大虎娘说,棠园小主子根本离不开阿福,若咱敢害了阿福,参将大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娘以后做事心里要掂量着些,别啥话都敢说,啥事都敢做。”又对陈业说,“我现在去一趟禄园,给阿福送个信。”

陈阿福几人听了陈阿贵的话,都气不得行。赵家人是用买通丁氏的手段来买通陈业一家了,只是这次没管用。

王氏急道,“阿福,咋办,他们会不会来家里抢人?”

陈阿福道,“明目张胆来家里抢人他们倒不敢,不然也不会想通过大伯一家了,只不过要注意路上我会突然失踪。”

陈名说道,“除了棠园,阿福只能呆在家,哪里都不许去。”又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找罗管事,你去棠园让他们出两个人护着你。”

罗管事父子都来了,听了这话,马上表示陈阿福来去棠园,都会派几个护院跟着。

第二天,还差一刻多钟到巳时,棠园来了四个护卫,陈阿福就过上了出行拥有保镖的日子。

三天后,也就是腊月二十,这天阿禄学里开始放长假,陈阿福还是照常去棠园上班。因为头一天楚令宣没回来,就说明他今天可能又不会休沐了。

去的路上,遇到了罗管事父子赶着马车往西头走。她猜测,他们定是去参加赵家村办的流水宴。

陈阿福无事一样,乐呵呵地跟罗管事父子打了招呼。

第一百十五八章 更想姨姨

陈阿福几人刚走到棠园角门,就看见穿得圆滚滚的楚含嫣及罗梅姐弟在宋妈妈、魏氏及两个护院的簇拥下走出来,她的怀里还抱着睡觉时才抱的大燕子玩偶。

陈阿福愣道,“姐儿这是要去哪里串门子?”

楚含嫣嘟嘴说道,“二十,休沐,去姨姨……家。”

宋妈妈哄道,“姐儿,你看陈师傅都来棠园了,咱们就在家里玩,好不好?”

“不……好,喜欢……姨姨家,香香……”楚含嫣固执地说道。

小妮子越来越有心眼了。平时不去,专门要等到逢十陈阿福该休息的日子去。还抱了大燕子玩偶,一看就是要在禄园午歇的。

陈阿福笑道,“姐儿真能干,知道今天姨姨休沐,要在家歇息。好,姨姨邀请姐儿去姨姨家做客。”

楚含嫣抿着小嘴笑起来,把小手从宋妈妈的手里抽出来,向陈阿福伸去。陈阿福牵着她的小手向禄园走去。

现在家里的地方大,又有穆婶帮忙,小姑娘到自己家陈阿福倒不觉得负担。她先领着几孩子在西厢廊里做了两刻钟游戏,才把他们领进西厢南屋玩积木。

正玩着,大门响了。山子刚把门打开,就传来杨超的大嗓门,“大宝,陈姨,我和妹妹来你家了,我们还能在你家住两天。”

陈阿福和大宝迎出来,看到黄妈妈牵着他们兄妹两个走进来,老杨伯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杨超嗔怪着陈大宝,“你们搬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先去了你家,他们说你们搬到这里了……”

陈大宝又一番解释。

陈阿福笑着把杨茜抱起来,说道,“欢迎,陈姨也想你们了。”看到杨茜的眼睛有些红肿,又问,“茜姐儿怎么了,哭了?”

杨茜听了,眼里又溢满泪水,小鼻冀吸了吸,瘪着嘴说,“陈姨,爹爹带信回来,他过年不回来。他都不想他的娘亲和儿子,也不想他的女儿……”说完,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杨超听了,眼圈也红了,嘴巴翘得老高。

黄妈妈解释道,“昨儿我家大爷带信回来,说京城的生意特别忙,过年也不能回来。这不,哥儿和姐儿都不高兴了,昨天就哭闹了半天。他们吵着来这里,我家老太太就让他们来了。”他们兄妹没少吵着来陈家,陈家老太太都没让。昨天两个孩子闹腾得太厉害,这才松了口。

陈阿福想着杨明远在京城冲锋陷阵赚大钱,那她也该有所付出才是。再说,她太喜欢这两个小兄妹了,特别是杨茜。便笑道,“好,姨姨欢迎你们来家里住,想住多久都成,姨姨家现在有的是屋子。”

两个孩子听了,方才好过些。

把他们领进西厢,让他们也去桌边玩积木,杨超倒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杨茜一看楚含嫣,乐了起来,屁颠颠跑去坐在她旁边说,“嫣儿妹妹,我很想你呢。”又嘟嘴跟她说起了伤心事,“嫣儿妹妹,我跟你说哦,我爹爹一点都不想我,过年也不回来看我。我好难过,好想爹爹,一直哭啊哭啊哭啊哭啊哭啊……”

不知道她说了几个“哭啊”。

楚含嫣已经忘了她是谁,但人家态度这么好,不停地跟自己说话,就很给面子地抿嘴笑了一下下。说道,“想……爹爹,更想……姨姨。”

她的话让一旁的陈阿福十分是感动。但想到七七那晚说的话,又有些不自在。若楚令宣另娶,不管小姑娘未来的继母好还是不好,都不会喜欢继女跟外人走得太近。小姑娘如此依赖自己,甚至超过了她的亲人,楚令宣不会不高兴,但他未来媳妇肯定会不高兴。这样,不仅小姑娘倒霉,自己说不定也会吃挂落。

想着看情况吧,若楚令宣定亲,为了小姑娘也要想办法不让她太依赖自己。

陈阿福领着穆大婶去厨房做了一些芝士蛋糕,又炒了几个孩子们喜欢吃的菜。

看到高氏要回家吃晌饭,还给老太太带了几个蛋糕及一碗红烧肉回去。并跟她说,让大虎和大丫来禄园吃晌饭,顺便在这里午歇和吃晚饭,晚上再让山子送回去。还让山子现在跟着高氏去村里接他们。

陈阿福看得出来,高氏非常想让自己的孩子来跟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多玩玩。

高氏听了,果真笑得极是畅快,领着山子回了村。

菜都炒好了,摆在西厢南屋的矮脚长方桌上,七个孩子连着陈阿福,一共八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陈阿福几天前就开始锻炼楚含嫣自己用勺子吃饭了,哪怕她的手不太听使唤,弄得一桌子都是饭粒,小嘴也脏兮兮的,陈阿福还是坚持不让宋妈妈喂她。

其他孩子倒是都能自己吃饭。只不过杨茜也是奶娘喂惯了,自己吃弄得一桌子饭。

他们刚刚吃到一半,妙儿又跑得气喘嘘嘘地来了。

她还没说话,楚含嫣就张开小嘴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不回……家家,不要……爹爹,要吃……姨姨饭……要在姨姨家……睡觉觉,呜呜呜……”

愤怒,竟然刺激出小姑娘更多的智慧。她不仅猜出她爹回来了,猜出妙儿来的目的,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虽然内容让人无奈,但这个进益委实大得紧。陈阿福、宋妈妈、魏氏、陈大宝都极是高兴,连小话篓子杨茜都纳闷说道,“嫣儿妹妹能说这么些话啊。”

陈大宝自豪地说,“茜妹妹不知道,嫣儿妹妹能干得紧。”

魏氏拉着妙儿出了南屋。

陈阿福哄了小姑娘两句,“乖,不哭,就在姨姨家睡觉觉。”

然后,也去了厅屋。

妙儿说,“大爷回来了……”

果真!

陈阿福说道,“那怎么办,一说回家姐儿就哭。要不,你回去跟大爷说说,等姐儿歇了晌觉再回去?”

魏氏说道,“我回去跟大爷解释清楚,说不定大爷还会为姐儿的进益高兴呢。”又道,“我家大爷喜甜食,我拿几块蛋糕回去孝敬他吧?”

陈阿福便去厨房装了几块蛋糕给她拿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人

饭后,陈阿福和宋妈妈、黄妈妈、穆婶几人把孩子们的小脸洗干净,就让他们上床睡觉。楚含嫣和杨茜、罗梅睡陈阿福的床,大宝、杨超、罗明成睡阿禄的床,大虎、大丫睡去上房陈名的炕。

下晌,孩子们正睡觉的时候,罗大娘领着几个人来了禄园。

她说这是大爷在参将府里给陈阿福挑的人,又把几张奴契给了陈阿福。

陈阿福看着这老中青六个人,脑门直疼。自己家哪里需要这么多服侍的人,那楚大爷真是不懂百姓疾苦。

陈名和王氏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吃闲饭”的,心里都在流血。女儿不会有太多存银了,一下子要养这些人,可咋整。但想着人家是参将府的人,自己得罪不起,面上还不敢露。

罗大娘似看出了陈家人的为难,笑着把陈阿福拉去一边。低声说道,“那两个黑壮的后生一个叫薛大贵,一个叫楚小牛,有一些功夫,又在府里跑腿,不是单纯的护院。我家大爷说他们两个只是暂时借给你家,月银还是我们府里出。等你们以后用不上他们,或是买到合适的人了,再让他们回去。那四口是一家人,连人带奴契都送给你们了。那个老的是老曾头,今年五十岁,别看他岁数大了些,很是有几手木工手艺,年青时还当过庄头。曾双兄弟是曾老头的儿子,二十八岁,来这里之前在府里外事房当二管事。他经常在外面跑腿,懂庶务,懂管家,还认识不少的官员。曾家弟妹是曾兄弟的媳妇,娘家姓江,是府里的针线管事。那个小姑娘叫曾小青,十一岁,正好能给你当贴身丫头。”

听了罗大娘的话,陈阿福从心里感激楚令宣为自家考虑。那两个保镖不止能看院,还能干活,又属于借调,等自家渡过危险期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冒似曾家人太好了些,每个人她都非常满意,以后自家肯定都能用得上。

只是,他们能心甘情愿从参将家的下人变成自家的下人吗?这个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好比前世大都市的政府公务员,一下子被贬去边远山区的乡镇企业工作。

若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即使是下人折腾起来也让人烦心。就像“红楼梦”里有些刁奴,比主子还不让人省心。

陈阿福迟疑地说道,“谢谢你家大爷,这几个人我都非常满意。只是我家门户太小,又在乡下,怕委屈一直在城里大户人家生活的曾家人……”

罗大娘霸气地说道,“咱们乡下怎么了?我当家的回参将府,连府里的大总管都礼遇有加。即使偶尔回京城侯府办事,那些管事也不敢小瞧了他。阿福放心,既然我家大爷送了来,肯定都是靠谱的。”

陈阿福又说,“那两位护院还是我家给月银吧,哪能在我家做事,让你家大爷出钱的理儿。”

罗大娘笑道,“阿福不要客气,我家大爷也是为姐儿考虑。只有你家安全了,姐儿才能放心在你家玩不是?”

说完,又拉着陈阿福来到那几人面前,说道,“你们别看陈师傅是年青小娘子,本事可是大得紧,把姐儿教导得极好,连大爷和主子都连声夸赞,推崇有加。特别是小少爷宝哥儿,能耐得紧,将来可是要入仕的。你们跟了他们母子,不跌份儿。服侍好了,将来连你们都会有大造化。不是有句老话么,宁**头,不做牛尾。”

那几个人一听,赶紧跪下磕头。

陈阿福让他们起身。又暗道,这一下子自家就增加了八口人,还有几个大胃。必须要想办法人尽其用,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发出最大的光,自给自足……

陈阿福把一家人叫去厅屋,让这几人磕头认了主,又重新分配了住处并分了工。

老曾头看门兼管家,曾双以后主要管家里的田地和一些对外事务,江氏同穆婶一起管厨房,及帮着王氏做针线,曾小青打扫卫生兼贴身服侍陈阿福母子,山子喂猪、喂鸡及服侍阿禄。

至于薛大贵和楚小牛,她家不需要单纯的护院,他们必须干活。她早看上了自家东北面二百米之外的那片荒地,那里大概有个五亩地,买下开垦出来种西瓜……

老曾头就住在倒座,暂时跟山子一间房。曾双两口子、薛大贵、楚小牛、穆婶住去后罩房,曾小青住东耳房。让他们去整理自己的房间,再歇息歇息。

之后,陈阿福又拿出银子,让陈名去一趟上水村的刘里正家,把那几亩地买下来。那里是属于上水村的地界。

罗大娘笑眯眯地看陈阿福分派完了,又提点道,“阿福啊,你看,姐儿在你家玩的不想回去,我当家的又去吃席没回来,大爷一个人呆在棠园多无聊啊。你就让大宝去把他请来你家作客,让他多跟姐儿一道玩玩。左右你做菜手艺好,晚上再弄几个菜请大爷喝几盅,也是你感谢他帮了忙不是?”

这倒是。这位爷帮了她不少忙,以后还要仰仗他帮更多的忙。

陈阿福笑道,“我也想过请楚大人来家作客。就是怕楚大人嫌弃我家蓬荜小户,一直不好意思请。”

罗大娘笑道,“看你聪聪明明的,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请了,大爷即使不来,心里也高兴。再说,我家大爷想姐儿想得紧,又对你颇多赞誉,肯定会来的。”

陈阿福听了,赶紧把大宝和阿禄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让他们去棠园请楚令宣。

因为要来最尊贵的客人,陈阿福去理了理食材,想着做个羊肉火锅,让穆氏和王氏去做先期准备,她要亲自煮汤料。

孩子们早醒了。往常,孩子一醒来就要跟着陈阿福做游戏,可是今天陈阿福忙,让他们自己玩积木。另几个孩子还能自己玩,可已经有了稳定生物钟的楚含嫣因为没有做一醒来就该做的事,很不自在。她也不去玩,自己跑去西厢廊下看着陈阿福给那些人分派任务,视线随着陈阿福不停地移动着。

第一百六十章 跟着姨姨练武功

陈阿福忙完了,才看到小姑娘正翘着嘴巴在幽怨地看着自己,宋妈妈和罗梅在一旁陪着她。

宋妈妈给陈阿福挤了挤眼睛,无声说道,“姐儿受冷落了。”

陈阿福走过去把她抱起来笑道,“姐儿怎么了,咋不去玩积木?”

楚含嫣嘟嘴说道,“姨姨……不喜欢姐儿了。”说完,眼圈红了起来。

陈阿福最舍不得看小姑娘受委屈,见她如此,赶紧哄道,“姨姨怎么会不喜欢姐儿呢?姨姨喜欢,喜欢得紧。姨姨刚才在忙,还没来得及带姐儿一起练武功。好吧,好吧,咱们赶紧操练起来。”

之后,把在屋里玩积木的杨超小兄妹、大虎小兄妹和罗明成都叫了出来。

几个孩子在廊下排排站好,楚含烟站在最中间。动物们也各就各位,两只鹦鹉站在了最前面,连追风和旺财都站在孩子们的两旁。

因为禄园的外廊比较窄,陈阿福只有站在廊外院子里。

她拍了拍巴掌,一声令下,“孩子们,来来来,跟着姨姨练——武——功。”

然后,连说连唱带比划: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小腰扭扭,午歇起来咱们来练——武——功。抖抖手啊抖抖脚啊,勤做深呼吸,学姨姨唱唱跳跳,咱们身体好……笑眯眯,笑眯眯,做人客气,笑容可掬,你越来越美丽,人人都说好棒好棒……饭前记得洗手,饭后记得漱口漱口,健康的人快乐多……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这首“健康歌”陈阿福改了歌词,也改了一下动作,使之符合这个时代的规范。

孩子们都跟着她做,罗梅和罗明成还能跟着唱几句,楚含嫣不会唱出声,但是嘴巴似乎在动。杨超和杨茜、大虎都聪明,他们看了一会儿,也就跟着有模有样地跳起来。大丫要小些,只会跟着扭脖子扭屁股。

几个新来禄园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惊掉了下巴。不仅词儿奇怪,人跳的奇怪,连鹦鹉和狗都在又扭脖子又扭屁股的,而且鹦鹉唱歌的嗓门比人还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曾小青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楚令宣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的嘴又惊得半张起来。

这是练武功?

大宝见了,赶紧松开楚令宣的大手,跑去队伍里,跟着一起操练起来。他唱歌的声音最大,跟陈阿福互动得最好。

楚令宣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他是武将,自然知道经常活动这些部位对身体有诸多好处。强身健体的活动,也算练武功吧。而且,既锻练了身体,又教了好习惯,还寓教于乐,不错。

怪不得闺女过去经常生病,特别是寒冷的冬季,哪怕不出屋,也会常染风寒,汤药不断。而今年,闺女不仅没生病,还长高长胖了不少。

他觉得,除了陈阿福曼妙的身姿优美外,就是自己小闺女胖胖的小身子最好看了,还极灵活。看她在动的嘴,自己闺女也会唱歌呢。

小姑娘看到自己爹爹在看着她笑,小脖子小胖屁股扭得更起劲了,甚至喊“一二三四”的时候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罗大娘、王氏和曾老头、曾江来请楚令宣上房坐,楚令宣摆摆手,他还没看够。

等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练了一刻钟武功,才停下来。她见楚令宣来了,忙过去曲膝见礼,又对他送的人表示感谢。

楚令宣客气了两句,笑着对陈阿福的工作作出了充分肯定,“陈师傅辛苦了,你做的非常好。这套‘武功’也不错,对孩子们的身体大有益处。”

然后,他也学着陈阿福那样,站着不动,而是俯身向楚含嫣伸出手,说道,“闺女,看见爹爹来了也不过来让爹爹抱?”

楚含嫣抿嘴笑了笑,又斜眼瞄了一下杨茜,才得意地走出队伍,扑进了爹爹的怀里。

楚令宣抱起自己走过来的闺女,心里说不出来的熨帖和满足。特别是听到闺女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爹爹”,更是高兴不已。

他们还没亲热够,就听见一阵哭声响起来,是杨茜小朋友。

她羡慕地看着楚含嫣被爹爹抱着,哭道,“嫣儿妹妹的爹爹都来抱她了,可我的爹爹呢?我的爹爹为什么不想他的女儿呢,我的爹爹为什么过年都不回来呢?呜呜呜……”

楚含嫣对楚令宣说道,“爹爹,茜姐姐……可怜,他爹爹……不要她,爹爹抱抱她。”

除了抱自己的小闺女,楚令宣还没抱过别的孩子。但这是闺女对他的请求,他不能拒绝,便放下楚含嫣,又微笑着向杨茜伸出了手。

杨茜太想爹爹了,也拿嫣儿妹妹的爹爹当了自己爹爹,走过去扑进楚令宣的怀里。楚令宣抱了抱她,小姑娘才好过些。

楚令宣跟着孩子们去了西厢南屋,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陈阿福暗道,楚令宣看着高冷,其实性格不错,不像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一般不轻易抱孩子,也不屑跟孩子共处一室玩。而他却不同,喜欢抱女儿,宠女儿,也愿意在孩子们旁边看着他们玩。

她在南屋里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便去厨房忙碌。

没多久,罗管事到禄园侍候楚令宣来了。他们父子才从赵家村回棠园,听说大爷回来了,还去了禄园作客,便赶了过来。

楚令宣见罗管事掀了一下门帘,起身来到西厢厅屋。问道,“怎么样,够热闹?”

罗管事躬身道,“嗯,非常热闹。陈老夫人给赵家桥挂红的时候,那可是锣鼓宣天,爆竹齐名。百姓们都激动地说,陈老夫人良善,离开家乡这么久了,还惦记着乡亲父老。不仅出钱修了桥,还请村民们喝酒吃肉……”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们父子又给他们添了把火,显得流水宴更加热闹非凡。”

“怎么说?”楚令宣问。

罗管事说道,“这次流水宴,不仅请了赵家村的村民,附近乡坤,还请了县丞、县尉和几个衙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添火

酒过三巡后,罗管事便开始跟县丞县尉大倒苦水,说如今三青县的治安不好,连棠园的人都被威胁了。实在不行,他就准备躲回定州府或是京城去了……

罗管事的话让主管治安的丁县尉吓了一跳,这话若被传去了上面,他的仕途堪忧。便拍着桌子大叫道,“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去威胁棠园,罗老爷说出来,本官定然重重治他。”

罗管事一指同桌的赵里正,说道,“就是这位赵里正赵大人……”

赵里正先是一怔,后就气得满脸通红。若是原来,他也知道凭自己惹不起棠园。陈世英再是当了官,也在千里之外,比不上棠园主子就在府城。而现在,陈世英就是这一方的青天大老爷,自己还是他的舅舅,怎么会怕一个庄头。他家主子是参将大人怎么了,总不会为了一个庄头就得罪知府大人吧?

他撂下酒碗恨恨说道,“罗老爷,我叫你一声老爷,你真的就以为你是老爷了?不过一个庄头,给了几分颜色,还开起了染房。我好心提了一个建议,你听就听,不听就算了,还来向县丞大人和县尉大人告状,他们忙得紧,哪里有时间听你瞎咧咧。”

罗管事脸笑肉不笑地说,“丁大人,看到了吧?他赵大人当着你们的面还能跟我这么横!”又揶揄地看着赵里正说道,“庄头?没见识的土包子!告诉你,老子不仅是棠园的庄头,还是京城永宁侯府的二总管。不仅县太爷见着我礼遇有加,每年都会请我去他家吃酒。就是前定州知府大人,对我也是诸多客气……”又指着李县丞和丁县尉说,“你说,我跟他们说话是瞎咧咧?”

李县丞和丁县尉赶紧陪笑道,“不敢,不敢。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永宁侯府的罗总管。您说,您说,我们听着呢。”又给赵里正使着眼色,“赵里正定是不知道罗老爷的另一个身份,才会大放厥词。”

他们心道,这赵里正还真是找死,敢鸡蛋往石头上碰。但他们今天是来恭贺陈老夫人的,看在陈大人面子上也不能让赵里正的面子太难看。

赵里正见李县丞和丁县尉不仅不帮自己,还给罗管事下了软蛋,便有些慌了。

罗管事继续说道,“这赵老头先是来告诉我罗某棠园该如何用人,我就告诫过他不要插手我棠园事务,不许动我棠园的人。他不仅不听,又去威胁在我棠园做事的人。再接着,你们猜他干出什么事了?”见众人都摇头表示不知,又说道,“他竟然拿着银子去找了人家亲戚家,让那亲戚把在我们棠园做事的人骗回家绑起来,卖了。你们说说,这事做得不仅缺德,还不把我们棠园放在眼里。这么明晃晃欺负我们棠园,我们还敢在这个地界住吗?丁大人,你说是不是?”

丁县尉听自己被罗管事点了名,赶紧说道,“赵里正,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别说棠园是楚府的庄子,就是对一般的乡民,也不能这么做啊。”又对罗管事笑道,“罗老爷消消气,赵里正保证不敢再做这事了,再做,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丁县尉十分无奈,陈大人他们惹不起,但楚家和楚大人他们更惹不起。

罗管事知道丁县尉在和稀泥,也不好把他逼得太紧。他用帕子擦了擦嘴,又把帕子扔在地上,站起身说道,“赵老头,当着李大人和丁大人的面我再次警告你,不许动我棠园的人,也不许动我棠园罩着的人。不管是我棠园的人出了事,还是她的亲戚出了事,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那时,就不是这样只说几句话了,我会打断你的腿,拨光你的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信,就试试。”又拱手对李县丞和丁县尉说,“李大人,丁大人,劳烦你们做个见证。”

李县丞和丁县尉忙点头道好。

罗管事父子便下了桌,对他们两人说道,“看在陈老夫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请你们今天去我棠园喝酒了,改天请。”

那两人赶紧笑道,“好说,改天我们再请罗老爷去我们府上喝酒。”

罗管事又招呼着在另一桌的高里正、胡老五,以及上水村、古桥村的里正和乡坤,“喝够没有,喝够就走了。”

那几个人一听,不管喝没喝够,都赶紧起身跟着罗管事父子走了。没走的人,都张大嘴巴看着这几个人大摇大摆地退席。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县丞和丁县尉低声对吓傻了的赵里正说,“赵里正,你这么做,是在给陈大人招祸。那些豪门大族有本事搅得官场风起云涌,他们的下人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得罪的……”

罗管事带着人走了,不知道赵里正吓得尿了裤子,也无心喝酒了,赶紧去陈家老宅找陈老夫人商量去了。

楚令宣听了罗管事的禀报,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嗯,这次罗叔做得好。”又皱眉问道,“你说赵老头让亲戚卖人是怎么回事?”

罗管事说道,“大爷还不知道,十八日那天,阿福家出了事……”

他便把那天赵里正去禄园找王氏,不许陈阿福给棠园作事,以及看到陈阿福长相的事情说了,“……按理说,那赵里正应该猜出阿福的身世了,他回去肯定也会跟老太太说清楚。可他们晚上竟然还会去陈家大房,想让大房强嫁阿福……”

楚令宣听了,勃然大怒。若陈家大房真的如丁氏一样利俗熏心,陈阿福或许真就出事了。哪怕事后解救回来,说不定已经吃了大亏。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这么聪慧美好的女子被人欺负了,自己会如何暴怒,自己闺女会有多么难过。

赵家人明知道陈阿福是棠园的人,还敢如此恣意妄为。那个老太婆明明知道陈阿福是自己亲孙女,居然不顾亲情害人,连这种下作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楚令宣拍着桌子怒道,“他们都找上门了,你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他们连那坏事都做出来了,你咋不马上带着护院佃户去赵家把那老梆子的狗腿打断?爷早就跟你说过,出了事爷给你兜着,你还等着今天去跟他们墨迹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护你周全

罗管事一看楚令宣变了脸,吓得赶紧躬身道,“老奴该死。老奴想着……毕竟没有出事,也不好为了阿福让大爷跟陈大人翻脸……”

他想着,陈阿福毕竟只是一个针线师傅,自己这么处理,已经是狠狠打了赵家人和陈老太太的脸了,也非常护短了。却没想到,大爷还会怪罪他。看来,大爷对陈阿福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楚令宣冷然说道,“没有出事?若真等出了事再去打人,就是把那老混蛋打死,又有什么用?”

罗管事忙道,“老奴罪过,老奴没处理好这事。那,老奴现在领着人去赵家村?”

楚令宣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已经这样了,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以后罗叔要记着,对待有些事,有些人,绝对不能詹前顾后,更不能手软。只要不打死人,怎么做都不为过。今天你如此下了赵老头和陈老太太的脸,量他们也不敢再出妖蛾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把陈师傅护好了。”

罗管事赶紧躬身应是。

楚令宣又道,“剩下的事,就本将军去做了。那陈老太太做了这么多,不过是怕我知道她曾经做的坏事。本来爷也不耐管陈家那些破事,但现在嘛,我不去多多事都对不起她这些天的忙碌。前几天陈大人去了京城公干,等他回来,我会去当面感谢他,谢谢他的母亲为我们楚家操碎了心。再请我的祖父跟他的丈人,以及朝中官员好好赞誉一番,他家老太太如何在父老乡亲面前摆威风。哼,一个乡下老太太,竟然敢跟我们楚家作对……她真以为陈师傅是当年的王娟娘,任她拿捏?”

他一下就把矛盾上升成了陈家与楚家的矛盾。

本来,看在陈世英是定州知府,又颇得皇上赏识,楚令宣至少想在面子上过得去。可那陈老太婆不仅狠辣决绝,连亲孙女都害,还用上了那种手段,这就不能姑息了。

罗管事擦擦前额上的汗,又说道,“这次,只有唐姨娘及其所生庶女陈大姑娘服侍老太太回乡,陈夫人,以及陈家少爷都没回来。看来,陈大人和陈夫人应该不赞成老太太回乡做这些事。”

楚令宣说道,“听说,陈夫人的风评还不错。若她来了乡下,断不会让那老太太做这些蠢事。”

陈阿福正好端着一盘刚放凉的糖酥花生米来西厢给孩子们吃,听到了他们后半段的谈话。

见楚令宣如此帮着自己,心里非常感动。看到罗管事因为自己挨了训,又十分过意不去,连她自己都觉得罗管事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易了。

楚令宣也看到陈阿福了,安慰道,“陈师傅莫怕。你是棠园的人,我会护……我会让罗叔护你周全。为了以绝后患,有些事我也会跟陈大人说清楚。”

陈阿福暗道,陈老太太肯定不敢把这世上有个陈阿福的事情告诉陈世英。若楚令宣去找陈世英,不知道这具身子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她迟疑地说道,“楚大人,你或许已经看出来,我长得跟那个陈世英大人很像。我也听到一些传言……我,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能够平平静静,不希望我娘再难过。所以,请你……”

她的意思是怕自己把她是陈世英亲闺女的事情捅到陈世英面前了?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还是不想认那个亲爹。楚令宣不由地又高看了陈阿福几眼,这么小的年纪,又受过那么多的苦,还能够不被富贵所迷惑……

他说道,“陈师傅放心,有些事我肯定不会说。”又道,“你觉得,那些事能瞒多久呢?陈大人很是精明,原来是远在江南,赵家又是他母族的人,有些事他不甚清楚。近段时日,他因为刚来定州府,心思都扑在公事上,有些事或许疏忽了。一旦站稳脚跟,他肯定就能察觉出一些端倪。我甚至怀疑,他母亲这次动静闹得这样大,说不定他从京城回来,就会知道一些事情。”

陈阿福叹道,“哎,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我们努力了,最终逃不过,也没法子。反正,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家非常好,温暖有爱,父慈子孝,我不希望有所改变。”

又再次曲膝感谢楚令宣。

楚令宣说道,“陈师傅不要客气,我不仅是帮你,也是帮我闺女。嫣儿现在宁可不要我这个爹,也要要你这个姨。”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陈阿福去南屋把糖酥花生米交给宋妈妈,又赶紧去做饭。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儿,便想再弄点燕沉香渣渣放进火锅里,这样火锅会更鲜香。

她如此殷勤,既有对楚令宣的感激,也有一份期许。她希望燕沉香能牢牢抓住他的胃,他来得勤了,自家才会更安全,自己的腰杆也会更硬。若是将来跟那个老虔婆面对面地交锋,她也不怕。

在院子里碰到了罗管事,陈阿福红着脸给他道了歉。

罗管事摆手笑道,“大爷教训得对,也的确是我疏忽了。以后,阿福不要随意走动,要去村里或是远地方都要跟罗叔说一声。”

陈阿福点头答应,又去了后院。进了茅房把门插上,闪身进了空间。

金燕子听了陈阿福的话,唧唧笑道,“看看楚男主多好,妈咪一有困难,他又是送人,又是帮忙。因为罗管事护你不力,还骂了人。他这么做,定是看上妈咪了。人家知道,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定是被妈咪的美色迷住了。妈咪也聪明,先抓住他的眼,再抓住他的胃。啧啧,想不让他当男主都难。妈咪打得一手好算盘,还非得假惺惺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又举起一扇翅膀说道,“凡是有利于妈咪跟男主的事,人家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忙。”

然后,飞去树上啄了一根比牙签长些的燕沉香渣渣交给陈阿福,献媚道,“妈咪,人家一次给你这么多呢,这东东可以用五次哟。有了它提味,楚男主肯定跑得一次比一次勤。”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说不出口

看小家伙挑了挑小绿豆眼,又勾了勾嘴角,八卦得不行,陈阿福很无奈。这小东西有时候特别天真,有时候心眼又特别多,今天才发现它还有轻微的妄想症。

她嗔了它一眼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早给你说清楚了,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咋可能在一起呢。前世的刘旭东和我差距还没这么大,我都被甩得那么惨。重活一世,我不可会蠢到在同一处摔跤,再去攀高枝了。况且,他好像已经有看中的女人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该娶媳妇了。哎,嫣儿小朋友又要多个后娘啰,可怜的娃。”

陈阿福说着,还无奈地摇摇头,掰了五分之一的木渣渣下来,剩下的装进空间里的荷包,出了空间。出空间的时候,还听见金燕子在后面嘴硬,“不会吧,我可是感情心理分析师呐,咋会看错人呢……”

陈阿福又去了库房,抱了两大块冻得硬梆梆的羊肉出来,让薛大贵用刨子刨羊肉。这样刨出的肉片,不仅比用刀切的肉片薄得多,还打了卷,好看又好夹。

鸡汤已经熬浓了,陈阿福炒了火锅料,再把鸡汤加进去继续熬。当然,加鸡汤的时候,顺便把那点燕沉香渣也加了进去。

天越来越暗,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而从厨房窗户飘出来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驻足,使劲吸气。

曾老头闻着越来越鲜香的味道说,“老天,我活了这么一把岁数了,还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

陈阿福几人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她看到外面越飘越大的雪花,心里更加窃喜几分。这是吃火锅的最佳天气。

现在的菜品不多,荤菜只有羊肉卷、虾、猪肉丸和鱼丸,素菜有白菜、豆芽、藕片、香菇、粉丝、豆皮。为了自家吃火锅以及请客方便,陈阿福专门让人用铁皮做了四个自制的炭炉,以及四张中间空心的方桌。

陈家买不起银霜炭,罗大娘又让人回棠园拿了一些过来。

上房厅屋里摆了一桌火锅,由陈名和阿禄、大宝、罗管事陪着楚令宣吃。东屋里摆了两桌,一桌火锅,王氏陪着罗大娘、魏氏、宋妈妈、曾婶子、穆婶子吃。还有一桌不是火锅,是一些卤菜和烧菜,这是孩子们吃的,由陈阿福陪着他们吃。倒座房里摆了一桌火锅,是男下人们吃的,算是欢迎曾老头等人。

厅屋里的人最少,准备的菜又最多,羊肉卷六大盘,鱼丸四盘,猪肉丸四盘,蔬菜若干,结果还是不够。又让人刨了六大盘羊肉卷,洗了两小盆素菜,最后吃得荤菜素菜都没了,几人才放下筷子。

这一桌除了大宝敞开了不大的小肚皮吃了个饱,另几个人几乎没动羊肉卷。那十二盘羊肉,除了小半盘大宝吃了,其它的几乎全部进了楚令宣的肚子。

陈阿福偶尔出来看看,心里都一抽一抽的,生怕他吃个胃下垂。

楚令宣吃完了,极其满足地用绫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出来的陈阿福笑道,“阿师傅真是玲珑心思,调制出的美食总是让人欲罢不能。这火锅,比我在京城红运火锅大酒楼吃的还要好吃得多。过些天我爷爷便会从京城赶来这里过年,我爷爷最是喜好美食。到时候,还请陈师傅给他老人家多做几次这样的火锅,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陈阿福点头答应。心里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给他做,还是给楚老侯爷做。

楚令宣又对罗管事说,“这次我从定州带回来了十头关外的肥羊,你明天送两头过来……不对,家里留一头,剩下的都送过来。”

罗管事躬身应是。

楚令宣起身告辞,宋妈妈拿着一床绫面小被包裹着楚含嫣,楚令宣从宋妈妈手里接过楚含嫣抱在怀里,一群人出了门。陈阿福又让山子和薛大贵把大虎兄妹送回家。

不知大雪什么时候停了,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天上缀满闪烁的寒星,显得天际间更是冷清明亮。

出了禄园,风更大了。寒风掠过空旷的田野,掠过挂满冰雪的枯枝,擦着耳朵呼啸而过。

或许是女儿贴在胸口的原因,楚令宣觉得心中异常温暖。多年来,哪怕是在夏夜,哪怕身边簇拥再多的人,他都觉得胸中空落落的,无比落寞和孤寂。而此刻,他的胸中不仅有温暖,还有异样的满足……

“姨姨,大宝。”楚含嫣在他的耳边叫道。

楚令宣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禄园门口,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清辉下,那两个身影正朝他们这边眺望着。

见他们回头了,那个矮身影高举着胳膊向他们招着手。

“咯咯……”两声清晰的浅笑在楚令宣耳旁响起。

这是女儿的笑声!女儿,能笑出声了。

第一次听见女儿的笑声,楚令宣激动万分。他看看闺女,只见她看着远处的那两个人笑得眉眼弯弯。又轻声说道,“喜欢,姨姨……大宝。”

楚令宣又是高兴,又有些受伤,问道,“闺女不喜欢爹爹?”

楚含嫣抱着他的脖子,收回目光,用自己的脸颊挨了挨他的脸颊,说道,“喜欢……爹爹。”

楚令宣笑出了声,说道,“好闺女,爹爹也喜欢你。”

“还要……喜欢……姨姨,大宝。”楚嫣含糯糯说道,又催促了一声,“爹爹,说……”

清辉下,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盼。

“呃……嗯……”楚令宣又回头看看那两个身影,对着楚含嫣的耳朵说道,“闺女,爹爹是男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的。”

虽然楚令宣没有说出小姑娘想听的话,但他热呼呼的哈气吹在她的耳朵里,痒痒的,热热的,让她觉得很好玩,又咯咯娇笑两声。

楚令宣看到那个小身影还在向他们招手,他看了一会儿,才转回身向棠园走去。

直到楚令宣父女转过那几棵枯树,看不到身影了,大宝举着的手才放下来。

陈阿福笑道,“看不到他们了,该回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速之客

大宝点点头,才拉着娘亲的手进了大门。还说,“娘,我看到楚大叔笑了。”

陈阿福笑嗔道,“胡说八道。离得那么远,别说黑灯瞎火的,就是大白天也看不到他笑啊。”

大宝嘟嘴说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冲咱们笑了。”

回了西厢,陈阿福给三个小朋友讲了几个故事,就打发大宝和杨超去东厢跟着阿禄睡觉,她则带着杨茜小姑娘在西厢睡。

曾小青端着水进来服侍她们洗漱。她看到人洗漱的时候,追风和七七、灰灰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很是有些不可思议。

陈阿福笑道,“它们是在等着擦身子擦脚呐。”

她把杨茜抱上床后,就回到厅屋把专用帕子放在盆里打湿再拧干。就见它们先伸长脖子,等陈阿福把它们的脸和身子擦干净后,又抬起左脚,等擦了左脚后,又抬右脚。三个小东西依次擦完,便去了南屋自己的窝里,等着陈阿福去给它们盖好小被子。

陈阿福帮它们盖上被子,还会说一句,“宝贝儿,晚安。”

把南屋门关上后,陈阿福对曾小青说道,“别看它们是狗和鹦鹉,我们都当它们是自己的家人。现在天儿冷,一般是半个月给它们洗一次澡。但每天早上要给它们清洁口腔,每天晚上要给它们擦身子擦脚……”

或许两只鹦鹉今天玩得太兴奋,还能听到它们在屋里叫着,“操练起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陈阿福把南屋开了一个缝,骂道,“再说,明天就不给你们吃饭。”

那两只鹦鹉才老实下来。

曾小青捂着嘴直乐。先头还有一点点从府城到乡下的沮丧,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第二天辰时刚过,罗管事和罗源就赶着马车来了。他们不仅送了九头羊,还送了十坛酒,其中两坛是贡酒青花酿,六只火腿、一筐苹果、十斤精白糖、二十斤大枣、一百斤精白面、十斤胭脂米、四匹缎子等物,拉了满满六大马车。说这是棠园送的年货,还非常正式的写了一个清单。

陈名和王氏看着这么多东西直咂舌,“天啊,咱咋当得起,咱咋当得起。”

陈阿福笑道,“你们忘了,昨天楚大人专门说了,等他爷爷来了,让咱们多做几次火锅。我看啊,他爷爷不止要来咱家吃火锅,八成大半伙食都会在咱家解决。有些东西,弄不好是老爷子的口粮。青花酿和胭脂米这两样金贵物,咱们千万别动,都给老爷子留着。”

陈名点头,又说道,“给我娘和我大哥的礼物里,是不是再加点这些好物什?”他们已经在县城给大房买了不少年礼,里面吃的、喝的、穿的都有。

陈阿福听了点头说,“好,就再给他们添一只火腿、两只羊腿、一坛酒、十斤苹果、一匹缎子吧。”

这次大房真不错,不仅没有为那五十两银子出卖良心,还来禄园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这样做,也担了一定的风险。这个情,陈名和陈阿福都记着。

王氏又道,“棠园都给咱们送年礼了,咱们是不是也得给他们送?”

之前,他们只准备了一些给罗管事家的年礼,还给楚含烟小姑娘做了两套衣裳。但人家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还说是年礼,就不好不给他们送了。

陈阿福说道,“是得给他们送。”想了想又说道,“他们家的人都喜欢吃甜食,咱们就做些稀罕的小点送给他们吧。”

然后,又把哭得伤心欲绝的杨超小兄妹送走。这次,陈阿福给小兄妹每人做了一套衣裳,又送了他们十斤苹果,一篮子自家做的点心。

棠园来了四个护院接她,陈阿福就领着大宝、追风、七七和灰灰去棠园上班。旺财还想撵路,阿禄不许它去,让它在家看家。

看到旺财撵路撵得泪汪汪的双眼,大宝答应一定从棠园带好吃食回来给它,它才好过些。

晌午,在棠园吃过饭后,陈阿福又领着保镖急急忙忙回禄园做点心。她想早些做出来送给棠园,棠园的主子少,她做的点心又比较稀罕,或许棠园可以做为年礼送给别家。

她准备送棠园二十斤糯米枣、二十斤金丝糕、二十斤曲曲饼干、二十斤梅花蛋糕、二十斤甜甜圈。这些加起来正好一百斤,再加上两套小姑娘的外衣,两身中衣,两双鞋子,六双袜子,也算自家的年礼了。

现在人多力量大,这些点心两天就做出来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陈名领着阿禄和大宝非常郑重地把年礼送去了棠园。罗管事在棠园外院很郑重地接待了他们,请他们喝了一阵子茶,陈名才带着阿禄回禄园,陈大宝直接进了内院。

之后,陈名又领着陈禄给罗管事家送了年礼,包括给罗管事和罗大娘做的一套衣裳,以及一些吃食和点心。

晌午,陈阿福在棠园吃了饭,又带着保镖回了禄园。

她远远就看到禄园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去自家的客人,除了棠园的人,就只有杨明远会赶马车了。杨明远在京城,小兄妹才走两天,他们不可能来自家。

那会是谁呢?陈阿福几人急步往家赶去。

她还没走到福园院墙边,就看见曾小青快步往她这边跑来。曾小青看见陈阿福了,就跑得更快了。跑到近前,她气喘嘘嘘地说道,“大姑娘,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老太太,她说她是知府陈大人的母亲,找你有事相商……”

原来禄园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其中五个妇人,两个男人。

陈阿福一听这个组合也不害怕,自己家里有好几个壮劳力,再加上身边的保镖,真打起来自家肯定不会吃亏。

只不知那个老太太找自己干什么,她会不会再欺负王氏。陈阿福加紧步伐向禄园走去。

进了禄园,看见曾老头父子、薛大贵、楚小牛都站在院子里。还有两个男人,是赵里正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赵里正见了陈阿福,还客气地躬了躬身。陈阿福没理他,回头对跟着她的四个护院说,“你们就在外面等着。”然后,快步向上房走去。

上房里,沉着脸的陈名坐在八仙桌的左侧,右侧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太太。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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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太太正是陈阿福在定州玉麒麟银楼看到过的老太太——陈世英的老娘。

前天,陈阿福专门把罗掌柜拉着说了一阵话,打听陈世英家的事。她的理由是,知己知彼,才好防范。

罗管事也这么觉得,便毫无保留地说了他知道的所有陈府的事情。

陈世英有一妻两妾,妻子江氏,生一女一子。女儿行二,闺名陈雨晴,十三岁。儿子陈雨岚,十一岁,也是陈世英的独子。唐氏是贵妾,生有一女,行大,叫陈雨晖。还有一个妾是绿姨娘,曾是江氏的丫头,生一女,今年才七岁,叫陈雨霞。

当年,就是唐姨娘的父亲看中了陈世英,在陈世英还在省城石安府的时候,就找上了陈世英老娘的族弟,也就是现在的赵里正。

不知道唐父和赵里正是如何跟陈老夫人说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逼迫王氏的,王氏竟然同意回娘家。回了娘家后,继母丁氏又逼迫王氏半旬之内必须嫁人。王氏不仅同意了,还主动挑了快病死了的陈名……还好王氏挑了陈名,因为丁氏已经找好了下一家,若王氏再没人要,便会把她卖给一个岭南的脚商……

不知道唐家给了赵里正和丁氏多少银子,反正之后的一年内,赵里正家购置了二百亩地,又成功地把原里正拉下马,他当上了里正。丁氏不止购了十亩地,还把茅草房翻修成大瓦房……

半个多月后,陈世英回乡才知道陈母已经把王氏撵走,又口头跟唐家作了亲,大怒。跑去王氏娘家想再把她接回来,可那时王氏已经另嫁。陈世英不好把母亲怎样,但牵怒唐家,坚决不娶唐氏。陈母又以死相逼,让儿子必须娶唐氏。

而正在这时,时任湖安省襄州知府的江大人托同年,也就是时任三青县县令的吴大人为自己的二闺女江晓渔说合亲事。那陈母一听是知府大人的闺女,大喜过望,也不逼儿子娶唐氏了,而是同意改聘江家闺女。

陈世英权衡利弊后,也觉得娶江家女对自己的仕途大有帮助。再说王氏已经嫁作他人妇,便同意跟江家作亲。

或许陈母做了什么事被唐家拿捏,陈世英最终同意纳唐家女为妾。唐家知道自己是商人之家,争不过官家,就退而求其次,同意自家闺女当妾,但必须是贵妾。

于是,陈家用突然多出来的一笔钱在三青县城购买了一个四进宅院。三个月之后,娇妻美妾便先后进了陈家门……之后,陈世英去京城赶考,竟然一鸣惊人,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

陈阿福不可思议地说道,“那时陈世英不过是个穷举人,江大人怎么会容忍他同时纳贵妾?”

罗管事又说道,“听说,江大人的二闺女,也就是现在的陈夫人,她之前克死了两任未婚夫,再加上长相平平,十七岁了还没有聘出去,一家人都十分着急。陈大人在石安府考举人的时候,江大人正好在石安府,见了他一面。之后,江大人便请他的同年王大人打听,若是陈举人没成亲,人品还成,就帮着说合说合……”

又说,陈夫人的风评还不错,虽然长相平平,但端庄贤淑,与潇洒俊朗的陈探花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因为陈家子嗣不丰,还主动把自己的丫头给陈大人作了姨娘……

陈夫人的父亲江大人也算官运亨通,现如今在京城任从三品的太仆寺卿。

……

陈阿福收拢飘远的心思,抬脚向屋里走去。

陈老太太穿着深棕色提花锦缎长棉袍,豆绿色裙子,灰白色的头上插着碧玉双簪,戴着松花色镶珠抹额。她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逢,显得法令纹更深,也更显严肃和厉害。

她的下首坐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姑娘,也是在银楼看过的。她,应该就是唐姨娘所出的陈家大姑娘,十四岁的陈雨晖。

陈雨晖的下首,坐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这个妇人三十岁左右,应该就是唐姨娘。

唐姨娘长得并不丑,还可以说颇有几分姿色。陈雨晖却是隔代遗传,没有继承爹妈的好模样,特别像陈老太太。容长脸,小三角眼微微向上挑,嘴角下垂,哪怕施了粉黛,打扮得很是光鲜,也勉强算是中人之姿。

老太太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几岁的婆子,一个是十几岁的丫头。

陈阿福没搭理愣在那里的几个人,直接问陈名道,“爹,你没事吧?”

陈名起身走到陈阿福面前,低声说道,“爹没事,那个……”

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响起了,是陈老夫人。她皱眉说道,“阿福,见着我,也不知道行礼。那王氏是怎么教导你的?”

陈阿福没理老太太,轻声跟陈名说道,“爹莫紧张,有女儿在,无事。”又在他耳边轻声问,“我娘呢?”

陈名的眼神向卧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意思是王氏在卧房里。

陈阿福点头,她可不愿意让王氏当面被陈老太太羞辱。

之后,陈阿福才侧脸对老太太说道,“我爹娘把我教导得好得紧呐,别人都夸我才貌双全,兰心蕙质。”

听得那几人都撇了嘴。

老太太气得一噎,骂人的话刚想冲口而出,但想到今天的目的,又把火气强压下去。说道,“阿福,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阿福说道,“我第一次见着你,咋会知道你是谁。”

老太太又道,“也难怪你不知道,这是咱们祖孙俩第一次见面。我是定州知府陈世英大人的娘,也就是你的亲祖母。阿福,你应该叫我一声奶奶。”说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慈善起来。

在她看来,贫寒人家的小姑娘,乍一知道自己这个出身,肯定会惊喜若狂,马上给她磕头见礼,认祖归宗……当她一看到进来的这个小姑娘,那容貌跟儿子竟然有八成相似,也是吃惊不已。当初是自己急躁了,这么好的小模样,若真配给了泥腿子,还真是可惜了一颗好棋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接你去享福

谁知陈阿福听了那些话并不惊讶,更没有如陈老太太所想马上给她磕头见礼,而是把陈名扶着坐去椅子上。

她站在陈名身旁,才不急不缓地说道,“陈老夫人,你说笑话呢,若你是我亲祖母,咋会出钱让人卖了我?你也别作出这个慈善模样,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慈善人。告诉你,我的亲祖母在响锣村,我的亲爹就在这里。那啥啥陈大人,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不知今天你来我家有什么事,不会又是让我离开棠园,或是让我爹娘把我绑起来,强嫁了吧?告诉你,你的这个美梦不能成真。”

老太太没想到陈阿福会这么说,气得脸通红,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喝道,“放肆!没有教养的东西,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懂,王氏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陈阿福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哼,还说我没有教养。在别人家里大呼大喝,这就是有教养的表现?告诉你,我娘把我教得可好了,我对我的祖母、爹娘,可是孝顺得很呢。我们村里的人都夸我孝顺懂礼。”

老太太的拳头捏了捏,又掷地有声地说道,“不行,我陈家好好的闺女不能让人养废了,阿福,你得跟我回家去。”

陈阿福讶异地说道,“回家?这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回哪儿?在这个家里,有父爱如山的爹,温柔似水的娘,还有聪明的弟弟,孝顺的儿子。我可不傻,会弃了这么好的家,往狼窝里钻。”

她今天也豁出去了,要好好气气这个老虔婆,帮王氏和死去的小阿福讨点利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觉悟。况且,她也不是原主。

老太太听她把自己家说成狼窝,果真又气着了,提高声音道,“来人,去,给我掌嘴,打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

她身后的那个婆子愣了愣,硬着头皮站出来向陈阿福走去。

陈名吓得赶紧伸出一只胳膊把陈阿福挡住,说道,“不许打阿福。”

陈阿福说道,“爹放心,这是在咱们家,院子里还有几个棠园的护院。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保证这几个人都出不去这个门。”

那个向她走过来的婆子便停下脚步,不敢动了。

唐姨娘看老太太气得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赶紧高声笑了几声,说道,“哎哟,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老太太,阿福是您的亲孙女,她说那些气话,是在跟您撒娇呢。人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过了这么些年的穷日子,还不待出出气啊。您不是来接她回家去享福的吗,咋把主要的事搞忘了?”

陈老太太听了,才又记起今天来的主动目的,也拍拍自己的脑门,讪笑道,“看我,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清楚了。阿福,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觉得是奶不要你这个亲孙女了。但这事也不能怪我,当初是王氏把我们所有的都骗了。她怀了孩子,却没有告诉我们,还把你带到这个家来受苦。好孩子,现在奶知道了,奶这就领你去享福。快,去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又道,“这个家也没什么收拾的,不用收拾了,你这就跟我们走。奶给你买漂亮首饰,买漂亮衣裳,让你住漂亮的大房子,以后再给你谋一段好姻缘。”

陈阿福冷眼看着这个老太婆在画着大饼,若自己真是十五岁的乡下小姑娘,真的有可能被她骗了去。

坐在老太太下首的陈大姑娘站起身,过来拉着陈阿福的胳膊咯咯娇笑道,“大姐,妹妹领你去府城的霓裳绣坊和玉麒麟银楼逛逛。哎哟,那里面的好东西多得紧,让奶多出些银子,给大姐多买些好衣裳,好首饰。”

陈雨晖穿着一件银红色立领绣花小袄,一排丁香色大花篮盘扣从领下斜到腰间,配了一条丁香色百褶缎面长裙。这正是当初陈阿福给霓裳绣坊设计的衣裳,只不过颜色不一样。

她或许看到陈阿福穿了一身半旧绸子长棉袍,一条半旧细布裙子,头上只戴了一根木簪。还特意用一只手拉了拉自己的小袄,又扶了扶头上的赤金嵌玉衔珠蝴蝶簪。

这个丫头不仅长得跟老太太一样,还帮着老太太一起干坏事,真是个坏丫头。

陈阿福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冷笑道,“是接我去你家吗?”

老太太豪气地说道,“当然,去咱们在定州府城的大宅子。”

陈阿福冷笑道,“我不信。若真接我去那个家,”她用手指了指唐姨娘和陈雨晖说道,“这母女两人也不会这么高兴了。”她也拉了拉衣裳,扶了扶头发,说道,“我冰雪聪明,又貌美如花。若真去了那个家,还不得把这位姑娘比得更加蠢笨和其貌不扬啊,她和她姨娘肯定不愿意。我不傻,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

这话把唐姨娘和陈雨晖气了个倒仰。陈雨晖羞愤难当,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长得不像容貌好的亲爹亲妈,却还被这个死丫头当面说出来。她骂道,“小贱人!”抬手就向陈阿福的脸打来。

陈阿福伸手把她的胳膊抓住,使劲一推,把她推了出去。若不是唐姨娘起身把她抱住,陈雨晖肯定会摔倒在地上。

陈阿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又把帕子扔在地上,骂道,“还敢打我!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胳膊掰断。”

唐姨娘在陈雨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才跺了跺脚,含着泪骂道,“土包子,不知羞耻。”不甘心地坐在椅子上。

陈老太太都快气死了,觉得这个死丫头嘴臭又厉害,更不放心她不在自己的掌控下。强压着火气又说道,“晖儿是你的亲妹子,你咋能那么说她?她也是真心实意接你回家呢。”

陈阿福又说道,“那我去了你家,是个什么身份?总不能说陈世英大人生活不俭点,在外面弄出了个私生女吧?那样,对他的名声有碍,也容易被御史弹劾……”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收起你的心思

这话不仅那几个人红了脸,连陈名都红了脸。

陈老太太都快气死了,厉声喝道,“放肆,一个姑娘家,咋啥话都能说出口呢,真是……”她使劲压,才强压下想骂的话,又缓下口气说道,“放心,这些事我都想好了,定会给你一个好身份,不让你受委屈。”她指了指唐姨娘,说道,“这是唐姨娘,虽然不是你爹的正妻,却是贵妾,地位仅次于夫人。对外就说你是她的亲闺女,跟晖儿是双生女,只不过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只得忍痛送去庵里养活。如今身体好了,也就接回家了。你以后要好好跟晖儿相处,姐妹情深。”

陈阿福摸清了老太太的打算,心里更是气愤不已。死老太婆,果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她冷哼道,“你当我傻啊,我跟那陈大姑娘长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的眼睛再不好使,也不会把我们看成双生女。”又了然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定是怕了楚家,想用荣华富贵把我骗出去。鉴于我跟陈大姑娘天差地别的长相,肯定不会把我接去府里,而是会把我困在别院里。那时,你们想如何揉搓我就如何揉搓我。离开这么好的家跟你们去受苦?除非我脑袋坏掉了。”

别说,陈老太太的确是打的那个好主意,想用这个借口把陈阿福弄去别院。

开始,她没想到棠园能如此护着陈阿福,才让赵里正做了那些事。当那天赵里正回去跟她说了罗管事及县丞和县尉的话后,她才知道,哪怕是在儿子的地界里,她也斗不过棠园,她儿子也斗不过楚家,便歇了之前的心思。

但她实在不愿意让王氏的女儿跟楚家人走的太近,她总怕自己之前的所做所为被楚家人知道。再说,她还存了那个心思,若是陈阿福在里面搅出什么事,那事就弄不成了。

特别是听说陈阿福长得跟儿子非常相像后,就更不愿意陈阿福顶着那张脸到处抛头露面。那就是一本活话本,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编排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呢。

便想着,不能强迫是吧?那她就让陈阿福主动离开棠园,跟着她回“家”,那棠园就管不着了。在她想来,一个乡下的穷丫头,一听说亲生父亲的富贵,肯定会猴急地跟她走。

她当然不会真的接那个丫头去自己的家中,正如陈阿福说的理由,陈阿福和陈雨晖长得出入太大,她只想把陈阿福安排在别院里……

陈老太太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遭了这个臭丫头的道,被她引着一步步把心里的打算都说了出来。更没想到,这个臭丫头厉害得紧,不仅不被富贵所吸引,说的话比刀子还利,能气死人。

这个死丫头,就是以后儿子知道真相想接她进府都不成,天天对着她,自己会被气死。

唐姨娘和陈雨晖都是这个想法,若陈阿福进了陈府,她们的日子可要糟心了。

陈老太太心里打算好了,嘴上还是说道,“阿福,你不要意气用事自毁前程。跟我回家,当了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自有好姻缘,将来富贵一辈子。”又向后挥了一下手,后面的丫头把手里一直捧着的盒子拿去放在陈名的面前,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几排银锭子。

陈老太太又说道,“陈名,谢谢你帮我养大了孙女。这一百两银子是我们的心意,你拿去置些田地,以后你一家人就衣食无忧了。”

陈名摇头道,“我不要你们的银子。阿福是娟娘给我生的闺女,我喜欢这个闺女,养大她正该。不管阿福将来跟着谁过,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亲闺女,再多银子也换不来的亲闺女。”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起来。

陈阿福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爹,我当然是你的亲闺女了。这世上,我只有一个爹,就是你。”又抬头对陈老太太说,“陈老太太,你就把你的那点心思收起来吧。我若真跟你去了,不管进府,还是住别院,就是你不弄死我,这两人都会弄死我。”她指了指正怒目瞪着她的唐姨娘和陈雨晖,“看看她们,现在都恨不得拿眼刀子杀死我,何况被你们拿捏到。一个家有三个人想要我死,我敢回吗?”

顿了顿,她又说道,“哦,我说错话了,你不会让我死,你会把我卖给哪个能帮你儿子升官,或是帮你发财的人,让我生不如死……真是,好事都被你想完了。就像当初你把我娘买回家帮你干活带儿子,等用完了,就一脚踹了出去。又攀上唐家,从唐家得了钱财,又把唐家踩下去,攀上当官的江家……老太太,你虽然出身乡野,却打了一手好算盘。只不过,我不可能如你所愿,当你的棋子。告诉你,就你那个野鸭脑袋,还没有本事摆布得了我。”

陈老太太气得身子晃了晃,指着陈阿福骂道,“死丫头,你,你,你大逆不道!”

陈阿福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有了得意之色,继续说道,“老太太,我奉劝你一句,聪明些,别再来找不自在。我可不像我娘那么老实,随你拿捏。如今,我和我娘你都拿捏不了,我们的后台比你的后台硬耶。若你一开始不做坏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娘也不耐把你和老唐家做的那些坏事说出来,别人就更懒得管你家里那些破事。可你偏偏做贼心虚,要来害人,你这是自取其辱,自决后路。也不知道你儿子从京城回来没有,听说,有人已经准备去他跟前感谢你为棠园操碎了心。还会专程去京城面见你的亲家江大人,感谢你的手伸得长……”

陈老太太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个死丫头嘴坏又可恨,自己却拿捏不了。怕的是若真的有人把这些事弄到儿子或是亲家面前,儿子和儿媳妇就更会跟她离心离德了。她感到一阵眩晕,脸色苍白,身子又晃了晃。

她颤抖着手指着陈阿福大骂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个小贱人,如此忤逆不孝,老天早晚要收了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别的爹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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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冷哼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老天要收也是收那坏事干尽的人,咋会收我这样的良善之人呢。”又把桌子上的那个盒子盖上,抱起来塞进那个丫头怀里,“拿着你的银子走吧,我家不稀罕。还有,以后别来我家认亲,我是陈名的亲闺女,别的爹都不认。”

老太太想站有些站不起来,她身后的婆子赶紧把她扶起来。老太太的身子颤抖得厉害,特别是迈门槛的时候,还费了吃奶的劲才迈过去。

老太太都走到院子里了,又回头大骂陈阿福道,“大不孝,大不孝,老天有眼,它会收了你。”

那恶狠狠的样子,就像要吃了陈阿福一样。

陈阿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大不孝。还想着,若老天一直睁着眼,也不会让这个老妖婆享了这么久的福。

她倚在门柱慢悠悠地说道,“老太太,看你恶狠狠想一口吃了我的样子,哪里象是对待亲孙女的亲祖母。所以啊,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相信。你呐,也不能看我长得俊,就非得让我给你作孙女,还是跟这么丑的陈大姑娘作双生女。别说我不信,别人也会信啊。我要孝顺也是孝顺我在响锣村的亲祖母,而不是你,你也别再说那些‘大不孝’的话。以后,你千万别再坐着马车来我家让我打脸,我打得太狠怕你受不住,不打狠点我心里又难受……本来,我在乡下过穷日子,你在府城过富贵日子,咱们互不相干,可你非得来害人。”又沉下脸说道,“若你再敢出妖蛾子害人,保不住有些话就直接传到御史耳朵里了。”

老太太也不敢,或者说也没力气再说话了,颤抖着被人扶出了院子。这是她一辈子中最倒霉的一天,也是败的最难看的一次。她,轻敌了。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乡下女娃,听说之前还是傻子,竟然会这么厉害!

还有,谁会去她儿子面前胡说呢?谁又会去江亲家面前胡说呢?她得赶紧回府城……

陈雨晖更难堪,一路哭着,一直用帕子捂着脸。

走在最后的唐姨娘实在受不了陈阿福对自己女儿的贬低,要出门之前,回过头说道,“陈阿福,老太太是好心,我们是好意,想接你去城里享福。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恶语相向,口出狂言。真是没教养的乡下土包子,老天迟早要收你。我呸!”狠狠啐了一口后,就赶紧跑出门去,生怕陈阿福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陈阿福也不想跑出门跟她骂街,但又不愿意受这个鸟气。便对被山子抱着的追风说,“去,拱那个满嘴喷粪的恶女人。”

山子听了一松手,追风就跑出门去,一阵风似地追着唐姨娘跑。唐姨娘见一条像狼一样凶狠的大狗追了来,吓得一阵狂跑,高声尖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赵里正和车夫及婆子丫头都跑去护着陈老太太,根本没有办法管唐姨娘。陈雨晖更是吓傻了,连哭都不会了。

追风追到唐姨娘,用头一拱,把哭叫不已的唐姨娘拱倒在地。它坚决贯彻主人的指示,只拱不咬,它把唐姨娘拱得滚了几圈,唐姨娘吓得晕死过去。

陈阿福走到院子外面,对它说道,“好了,回来吧。”

追风听了,甩着尾巴回到主人面前。它觉得一点都不好玩,那个人还没等自己咬,只拱了几下就没了反应。

陈阿福又对吓傻了的陈老太太几个人说道,“我们家,不止人厉害,狗也厉害。以后少来我家摆威风,若不长记性来了,比这次还惨,因为我家还有更厉害的。”

说完,退回院子把门“呯”地一声关上,插好。

又对看门的曾老头说道,“以后这几个人再来,连门都不许进。”

曾老头连忙躬身应是,态度跟对楚令宣一样恭敬。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低头垂目,神情异常恭敬,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

陈阿福回了上房,看见泪流满面的王氏从卧房走了出来。当陈名知道陈世英的娘来了,便怕王氏被欺负,先让她躲去了卧房。

王氏轻声说道,“阿福,你把她得罪得这样惨,她会害你的。她,厉害得紧。”

陈阿福迎上去搂着王氏说道,“我过去没有得罪她,她还不是让大伯卖了我。娘,有些人,咱们越软弱,她们就越欺负。若咱们强硬起来,她们相反不敢来惹咱们。放心,我如此收拾了她们,就是再借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再来欺负我们了。而且,我必须让她们怕我,才能彻底打消她们想拿捏我的打算。”又压低声音说道,“哪怕那个人以后知道了,有了什么想法,这些人也会想尽办法不许我进那个家。”

陈名的眼圈也红了,在一旁说道,“阿福,你跟着我这个穷爹,受苦了,还要被别人欺负。”

陈阿福摇头道,“正因为有你这个当爹的护着,阿福才活了下来。爹,谢谢你,我永远都是你的亲闺女。”又故意嘟嘴问道,“爹,难道说你不想要我这个亲闺女了?”

之前,他们三个人从来没有当面说破过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生闺女这件事,尽管陈名和王氏都知道陈阿福心里门清,但他们还是不愿意当面明确说出来。哪怕他们知道这个可心的闺女不会嫌贫爱富,不会弃他们而去,但就是不想说出来。

陈名听陈阿福如此说,如此问,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磕磕巴巴地说道,“怎,怎么会,爹,爹想要你这个亲闺女,爹稀罕得紧……”

陈阿福笑道,“那咱们说定了,不管以后会出现什么事,什么人,你都要认我这个闺女,我也只认你这个爹。”

“诶。”陈名笑着点点头。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陈阿福把身子还抖着的王氏扶回卧房,让她躺下歇息,又让穆大婶给她熬碗参汤吃。她自己则带着保镖去棠园上班。

上班的路上,她异常雀跃和轻松。那么讨厌的三个人,以后断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悬

怡然院里,大宝和楚含嫣正眼巴巴地站在廊下焦急地望着大门。一个穿得像个蓝气球,一个穿得像个红气球。眼睛都像大葡萄,小脸都像红苹果。

看见他们,陈阿福的心像吃了蜜一样甜,胸中所有的郁气都烟消云散。刚才和现在,就像魔鬼和天使的现实版,反差大了。

自己何其有幸,有爱自己的亲人,还有自己更爱的宝贝。

她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蹲下伸出手笑道,“两个宝贝儿,到我这儿来。”

大宝和楚小姑娘互望一眼,甜笑着向陈阿福走去。大宝能够一阵风跑过去,但他等着楚小姑娘,跟她的步调一致。

他们终于来到陈阿福的面前,同时扑向那个温暖的怀抱。

陈阿福抱住他们两个,一人亲了一口,笑道,“两个宝贝儿,有了你们,真好。”

大宝呵呵笑着在陈阿福左脸上亲一口,楚含嫣也笑眯眯地在陈阿福右脸上亲一口。

大宝一高兴,又扑腾着去亲陈阿福,用的劲有些大,一下子把陈阿福冲得坐在了地上。陈阿福胳膊还抱着两个孩子,一拉,把他们也拉得摔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三个人抱成一团,都大笑起来,楚含嫣咯咯的笑声犹为明显。

陈阿福惊喜地看着楚含嫣笑道,“天呐,姐儿的笑声这么好听,真是天籁之声呐。”

大宝也惊喜地笑道,“对啊,对啊,嫣儿妹妹的笑声好好听。”

楚含嫣听了,又咯咯笑了几声。说道,“喜欢……姨姨、大宝,也喜欢……爹爹。”

大宝听了,又臭屁地说道,“我喜欢娘亲、嫣儿妹妹,也喜欢楚大叔。”

楚含嫣听了,笑得更甜了,眉眼弯弯,一排小糯米牙尽现,嘴角的小梨窝深深的,简直爱死个人。

看到楚含嫣这个样子,一旁的罗大娘用袖子抹起了眼泪。这些人里,只有她最清楚小主子曾经受过的苦,她没想到小主子还会有今天。如今的小主子,哪怕不是顶聪明的,也算是正常的,以后可以嫁人,当母亲了。

魏氏和宋妈妈也高兴异常,姐儿能好得这样快,她们都没想到。

魏氏心里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苦处,昨天她被公爹罗管事训斥了一顿。因为她帮陈阿福寻摸到了一个后生,是她拐了好多个弯的亲戚。后生家里是良民,还开着一个铺子。但因为家里兄弟多,日子过得也不宽余。老五不错,人干净,肯干,长得也过得去。听说女方长得好,家里有钱,也愿意上门。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魏氏非常高兴地说了这事。哪成想公爹当时就撂了脸子,第一次不给面子地训斥了她,说她手伸得太长,失了奴才应有的本份……她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她好心帮忙,怎么叫手伸得太长。陈阿福和自己一样,都是棠园的下人,怎么叫失了奴才的本分。

现在,她看到陈阿福和小主子没有一点隔阂的亲密,看到小主子越来越健康,看到陈阿福如花般娇艳的容颜,突然有些明白公爹的意思了。

难道,大爷看中陈阿福了?

别说陈阿福现在是村姑,就是陈世英大人认回了她,知府的庶女,身份也不够给大爷做正妻。

不过,她自认比较了解陈阿福。别看阿福只是一个村姑,脾气倔强自尊心又强,又极有主意,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她也断不会给人当小的。

若真是大爷有那个心思,悬!

陈阿福几人闹够了,才从地上站起来。陈阿福又拍着巴掌叫道,“来来来,孩子们,站好队,咱们开始练——武——功。”

领着孩子和动物们练完武功,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进了厅屋,屋里温暖如春,陈阿福让孩子们自己搭积木,自己坐在一边发呆。

吵架也是个体力活呐。

下了班,走到外院,又碰到了罗管事。罗管事迎上来说道,“听手,陈老夫人去你家了?”

陈阿福点头道,“嗯,我又把她骂跑。”

罗管事迟疑了一下,又道,“若以后她再来找事,你不好忤逆她,就让人找来我,我带人把她撵走。以后,我不会对她客气。”

陈阿福本来想说,自己跟那老太婆没关系,不存在忤不忤逆。但想到古人的思维,也不想多解释,笑道,“好,谢谢罗大伯。”

之后的几天,陈阿福继续正常上班,领着孩子们练武功讲故事玩积木。陈家二房的日子依然如以前一样和乐融洽,也再没有说过亲爹、亲闺女这些话题。哪怕小阿禄很好奇,偷偷问过王氏,还被王氏斥责了一顿。

她说,“胡说八道什么,你姐当然是你的亲姐姐,是你爹的亲女儿。”

那天陈老太太来的时候,阿禄在东厢,有些话听得似是而非。听王氏如此说了,也就相信了。他也觉得,姐姐肯定是爹的亲闺女,他的亲姐姐。

一晃眼,到了腊月二十八日,陈业和陈老太盼望着陈实一家的回归。他们早早就跟陈名说好,这天,让他们一家去大房吃晚饭。

晚上,陈阿福母子从棠园下班回禄园,这次只带追风回来了,让七七和灰灰继续在棠园陪楚含嫣玩。

大房是乡下人的习惯,不太把啥鸟啊狗啊这些放在眼里,给它们基本上都吃人剩下的东西。追风没有那么小气,旺财早已习惯,但当贵公子一样养着的七七和灰灰肯定不会高兴,嘴又坏。它们被怠慢了,是要骂人的。

禄园里,一家人都在等他们。见他们回来了,便带着追风、旺财、楚小牛一起去了村里。楚小牛还背了一个背篓,里面装了两条腊肉和一扇羊排。

此时天已经黑透,寒风凛冽,还飘着小雪。走在回村的路上,几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好,笑声不断。特别是陈名,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陈实了。

来到大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了阵阵笑声。他们敲开门,陈阿满一下子蹿了出来,招呼完陈名和王氏后,就拉着陈阿福笑道,“阿福姐,我都想死你了。”

陈阿福笑道,“我也想你。”

第一百七十章 学精明些

陈实看见身体好起来的二哥,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兄弟两人相携着进了上房。

张氏从厨房笑着走出来,拉着王氏一起去了厨房做事,陈阿堂和阿禄领着大虎、大宝在厅屋里吃糖。其他几人都去了上房西屋,老太太领着三个儿子坐在炕上,剩下的人坐在炕下的椅子上,听陈实讲着他在府城的事情,陈阿玉作补充。

陈实家已经另租了一个大铺子,铺子是个两层楼,一楼是酒馆兼卖卤串外卖,二楼专做卤串。卤串既自己酒馆卖,又去专卖点卖,雇了十二个小工。他说现在银子不够,等以后银子挣多了,再把铺子买下来。

胡氏是厨房、西屋两头跑,忙得不行,生怕漏掉陈实家的一点点信息。

陈实回家之前,老太太就私下敲打了胡氏,说她再敢明着暗着管陈实要东西,就把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都告诉陈业,让陈业休了她。陈业和陈阿贵也教了胡氏不少,让她不要再随意要东西,不然兄弟情分会越来越淡。

所以,那句“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发财,也该给你大哥买个铺子”的话在胡氏的喉咙眼转了无数圈,还是强压了下去。

陈实对陈阿福笑道,“阿福,三叔要谢谢你。你出的那个点子,让三叔家的日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陈阿福笑着说“主要是三叔能干”。

心里暗道,陈实是精明,但跟陈业有同样的毛病,就是好面子,喜欢吹牛。怪不得当初被胡氏宰,他家有十两银子他会吹出十一两来。

胡氏听了,又马上尖着嗓子说道,“阿福,你都帮了三叔家,也得帮帮大伯家才成啊,都是亲戚,哪能分个厚薄。我们家可算你的恩人呢,若是那眼皮子浅的,拿了五十两银子把你骗回来卖了,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吗……”

“娘,你胡说什么呢。”陈阿贵瞪着眼睛拦住胡氏的话。

陈业也沉了脸,高声骂道,“臭娘们,大过年的,你找不自在呢。若你敢拿了银子做坏事,那银子还没等你花,你的手就会被人跺下来。蠢东西,骂了你多少遍,还要胡乱说嘴。去,去,滚厨房里干活去。”

胡氏见男人发火了,撇了撇嘴,只得转身去了厨房。

胡氏的话把陈名气得红了脸。陈阿福冷笑一声,心道,真是脑袋被门夹了,好话也会被她说成这样。

陈阿贵赶紧替胡氏给陈阿福道了歉。

陈实问怎么情况,陈名也不想当众说这些,摆手说道,“糟心事,以后空了再说。”

陈阿福知道三房因为自己赚了大钱,大房肯定会有想法。再加上这几次大房和陈老太都帮了自家的大忙,她也记情,想着也该拉拉大房。

便低声跟陈阿贵说道,“我又买了一块荒地,大概有五亩,我想种西瓜。我在府城的时候,从胡人手里买了一些西域的西瓜种,又听他讲了一些处理种子的特殊法子。若大哥信得过我,就分出几亩地跟着我种西瓜,我会给你一些用西域西瓜种发出的幼芽。”又谦虚道,“我这也是第一次种瓜,不敢保证一定赚钱。”

前世好友汤婷婷的父母是瓜农,陈燕燕跟着汤婷婷去过几次她家,也经常听她念叨,知道了一些西瓜出芽的诀窍。再利用空间的环境,她相信种出来的西瓜会更加好吃,就像夏天种出来的黄瓜一样。

陈阿贵虽然脑子不算很活络,但也知道跟着陈阿福干不会吃亏。马上点头笑道,“大哥跟着阿福干,肯定赚钱。万一赔了,大哥也认栽。等收了冬小麦,我就拿出五亩来种瓜。”

陈业和陈老太听了,都高兴地笑着点头。这两人都精明,早看出来陈阿福病好了后就不一般。看看陈实听了阿福的,人家都赚欢了。

今天的菜十分丰盛。老太太领着三个儿子和陈阿贵坐在炕上吃,其他人在地上桌上吃,分了两桌。

吃饭的时候,胡氏又是唱念作打,表情极其丰富地叙说了一遍陈老大抚养陈老二、陈老三的不易。

这话陈业最喜欢听,哈哈声打得震天响。

陈名和陈实都拿起酒碗感谢陈业曾经的付出,三兄弟忆苦思甜,畅谈着当初的不易和现在的美好生活。

胡氏气得胸闷,只说得好听,不出银子有个屁用啊。

陈阿满挨着陈阿福,不时跟她耳语,让陈阿菊羡慕又嫉妒。

因为在乡下,陈阿福的穿着不算出彩,一般都是细布,或是颜色偏深的绸子。但陈阿满穿得好,虽然质的不算太好,但颜色嫩气,样式好看,兼着人长得白净娇俏,随时都笑容哥掬,大家都喜欢她。

饭后,陈实一家把礼物拿了出来。给老太太买了一根金簪子和一些软和的吃食,大房和二房各一大包吃、用的东西,礼物一样,分别值个三、四两银子。这个礼已经非常重了。

陈业、陈名说着感谢的话。胡氏却撇了撇嘴巴,想说什么,见陈业瞪着她便住了嘴。

众人又说笑一会儿,陈名几人就要回家了,说好大年三十都来大房团年,大年初三二房请客。

陈阿堂宣布道,“我去二伯家跟阿禄住。”

陈阿满也站起身说道,“我也要去跟阿福姐一起睡。”

陈老太太对她说道,“那么久没回来了,阿满要陪着奶睡。”

陈阿满听了,又马上搂着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好。

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陈阿菊,又低声说,“你阿菊姐姐也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你跟阿福亲近了,也该多跟阿菊亲近亲近。阿菊就是个棒槌,啥事都听那胡翠翠的。经常是胡翠翠挑唆她干了坏事,人家脖子一缩啥事没有,最后都是她兜着。我的话阿菊听不进去,也不耐烦听,她老子就知道打人,她娘又一味惯着。你们小娘子之间好说话,你多跟她说说,多带带她,让她精明些……”

老太太这也是没折了,本来想让阿福多跟阿菊说说,多带带。但阿菊把阿福得罪到底了,她都不好意思跟阿福说。只得让阿满多跟阿菊亲近亲近,让阿菊学精明些,少跟胡翠翠在一起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厨房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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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老太太跟陈阿满交待着,陈阿福暗笑。老太太还挺精,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知道同龄小姑娘之间好说话。这才是慈祥的祖母,一切都为孙女好。哪怕是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虽然比不上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但该帮着的时候还是会帮着,也不会昧着良心想着卖了她挣黑钱。

有了对比,就更加显出这个老太太的可贵。

陈阿福笑道,“阿满无事多扶着奶去我家串门子。我后天就休假了,要休到正月初十才去棠园上工。你们来了,我下厨做奶喜欢的吃食。”

老太太听了,笑得一脸的褶子。她和陈业已经从陈名的话中听出来,这个孙女即使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也不会去攀附富贵,而是选择留在这个穷家。

不过,看赵家对阿福的作派,那个家阿福也不能回去,回去了还不得遭多少罪。

老太太笑道,“好,奶知道阿福是个记情的好孩子。咱们这个家没什么钱财,可大家伙都会互相帮衬。”声音又放低了些,“虽然你大伯娘有些贪心蠢笨,阿菊脾气坏又不懂事,但大奸大恶的事还是做不出来。在这个家里,日子不富贵,也算和乐。你娘和你落在我们这个土窝窝里,受了些委屈,但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大罪,我们做不出来。”

陈阿福听了有些感动,拉着老太太的袖子说,“谢谢奶,我知道这个家庇护了我,我也舍不得……”

陈阿满在一旁呵呵傻笑道,“奶和阿福姐说的什么啊,我咋有些听不懂呢?”

说得老太太和陈阿福都笑起来。

回到家,陈阿福又去厨房看了眼那一盆蒜苗,已经长到将近二十公分高了,苍翠碧绿,香味扑鼻。

之前的那盆蒜苗收了第三茬就不能再收了,这是重新栽的。她也施了点燕粪,这次用得非常少,只用牙签挑了眼屎巴巴那么大一点出来,用水兑了,浇在盆里。

这盆蒜苗虽然没有第一次的蒜苗长得那么快,味道那么香,但比一般的蒜苗还是要香得多。陈阿福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既要香些,也不那么逆天。

这盆金贵物要留到过年,楚家那祖孙两人来吃的。自家是人家的小弟,被人家罩着,得想尽办法把他们的胃服侍好才行。

她又想到那两个茶碗里的燕粪,心里激动不已。这些肥料她准备用在那几亩西瓜地里,早些结瓜多卖钱。那片地是荒地,年后就让薛大贵和楚小牛领着人开垦出来。那片地虽然不肥,但有了这些燕粪的滋润,想不肥沃都难。

她二月开始用西瓜种催芽,二月底三月初栽种既可。种得早,可以多收两茬。还有响锣村的那三亩地,等收了冬小麦,也种西瓜。

又想着那两百亩的水田,三月收了油菜仔,四月初就要种水稻。她到时候让曾双和陈名一起去中宁县的老槐村,秧苗由她提供……

等有了钱,再多买田地,用自己培育的优良种子播种……做生意也好,卖设计也好,她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多买田地。她想利用空间这个作弊器,弄些优良种子出来,大面积推广。不仅自己挣钱,还能造福百姓。

畅想着未来的农业帝国,她暗乐不已。

大宝看到娘亲笑得眉眼弯弯地走进西厢,问道,“娘,什么事那么高兴啊?”

陈阿福还没说话,灰灰就抢先说道,“娘又挣银子了。”这是大宝的声音。

陈阿福今天心情好,呵呵笑道,“嗯,差不多,是准备挣银子了。”

七七接了一句,“瞧你那傻样。”这是陈阿福的声音。

陈阿福高兴,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敲打它。

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陈阿福让穆婶把自己和大宝的晌饭做了,晌午他们会回来吃饭。听魏氏说,今天棠园会准备老侯爷和楚令宣祖孙两个的晌饭,他们很可能晌午就会赶到棠园。

今天是长假前的最后一天上班,陈阿福领着孩子们玩了半天后,也不吃晌饭,就领着大宝、追风回家。七七和灰灰贪玩又嘴馋,要留在棠园混吃混喝。

楚含嫣知道今天太爷爷和爹爹要回来,虽然舍不得姨姨和大宝,还是听话地让他们走了,没有撵路。只是说,“送到……门口。”

这个要求不过分,陈阿福一手牵着大宝,一手牵着小姑娘,向门口走去。

棠园今天布置得非常喜气,树上廊下,都挂着红灯笼,有些地方还挂着红绫和彩灯。

他们刚出了角门,便看到南边远处有一队车马向这边走来。应该是楚老侯爷和楚令宣回来了。

陈阿福松开小姑娘的手说,“姐儿的爷爷和爹爹回来了,姐儿要表现好些哟。”

“好。”小姑娘答应的挺痛快。

看到她眼巴巴求表扬的狗腿样,陈阿福又表扬了几句小姑娘,看她抿着小嘴满足地笑起来,才牵着大宝向禄园走去。

回到家,看到禄园也布置得喜气洋洋,门上、窗上都贴上了对帘和窗花,大门口和廊下还挂起了红灯笼。

看到这样的家,陈阿福心里溢满了温暖和满足。

下晌,陈阿福和王氏、陈名一起,刚把明天送老太太的孝敬及大房的年礼准备出来,魏氏就来了。她跑得脸红通通的,说道,“阿福,我家老侯爷和三老爷、大爷晚上要来你家吃饭,你们准备一下。”

三、三老爷,这又是哪路神仙?

陈阿福问道,“他们想吃什么呢?火锅吗?”

魏氏道,“火锅做起来麻烦,又吃得慢,我家三老爷吃完饭后马上要连夜赶回京城过年,弄几个精致些的下酒菜即可,最好酉时初开饭。大爷还说,你再多做些金丝糕,这点心松软又好克化,三夫人和侯府里的孩子都喜欢吃。”

陈阿福听了,暗道,这哪里是把她当成针线师傅,明明是把她当成厨房管事了。她就说嘛,咋可能给自家送那么多年礼,这就是把自家当成他家的厨房兼仓库了。

想是这么想,还得赶紧答应。

第一百七十二章 楚三老爷

陈阿福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和王氏一起,把穆婶、曾婶叫去厨房。此时离酉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不可能做太复杂费时的,只能炒几个家常小菜,拌几个凉菜,再做些卤味。

先做饭炒菜,趁他们吃饭的时候,再做金丝糕。

陈阿福想了一下,定了一个菜谱。卤兔子、卤猪肝、卤排骨、卤豆干,凉拌三丝、凉拌木耳、蒜泥海带丝、糖酥花生米,蒜苗炒回锅肉、黄金虾球、葱包羊肉、萝卜烧牛肉、爆炒双菇、熊掌豆腐,清炖鸡。共四卤、四凉、六热、一汤。

定完了,几人开始忙活。

曾婶子低头隐去了眼底的笑意。若是原来,她一定会觉得,这些菜除了黄金虾球没听说过,其他菜都再普通不过,就是棠园的厨娘,做得都比这些复杂。不知主子们为何不留在棠园吃饭,一定要来禄园吃。

自从那天吃了火锅,才知道原来年纪轻轻的大姑娘手艺竟然达到了这种境界。再加上这几天里,虽然炒的都是最普通的菜,但口味就是好。昨天穆嫂子有事,她就上灶炒了几个菜,老天,没想到她的手艺都进步神速,竟是比原来做的菜好吃多了……

魏氏也进厨房帮着烧火。她边做事,边给陈阿福讲起了楚广开楚三老爷的传奇人生。听她说,楚三老爷十五岁去边关,到今年三十五岁回来,已经整整二十年,立过战功无数。八年前,刚刚二十七岁的他就被封西进伯,同年还当上了玉城总兵,是大顺朝最年轻的总兵大人。他是老侯爷最喜欢的儿子,也是楚大爷最喜欢的叔叔,更是楚家人的骄傲。

虽然这些年边关都非常稳定,但圣上的本意还是希望楚三老爷继续在玉城镇守边关。可老侯爷几次上奏,说自己老了,盼儿心切,还哭过,才把楚三老爷哭回来。

看魏氏的表情,对那位楚三老爷崇拜得不得了。

“我们永宁侯府,出过三个大顺朝之最。第一个是已经去逝的老老侯爷,他二十二岁封侯,是最年轻的侯爷。我家三老爷,二十七岁当总兵,是最年轻的总兵大人。我家大爷,二十二岁当了参将,是最年轻的从三品官老爷。”魏氏非常得意地说着。

“你家老侯爷把楚三老爷哭回来,就不怕误了他的前程?”陈阿福随口问道。

“哎,老侯爷也是没法子,他叫三老爷回来,不止是想他了,还是让他和三夫人回来帮忙看着侯府……”魏氏或许觉得说得太多了,赶紧闭上了嘴。

曾婶子一愣,问道,“三老爷和三夫人回京,不住西进伯府吗?”

魏氏摇头说,“不,老侯爷让他们一家都住进侯府,说三老爷从小就在外面,鲜少孝敬他老人家。让三老爷必须在侯府住几年,多多在他跟前孝敬。”

曾婶子笑起来,低声说道,“三夫人回侯府就好了,若那侯府再被她……”曾婶子用手指头比了个二字,继续说,“被她管着,将来交到楚大爷手里,还不得成空架子啊。”

魏氏笑道“所以啊,老侯爷才把他们叫回来。三夫人厉害,娘家又得势,原来跟大……跟我家主子关系也好,又不怕……那个人。有了她坐镇,二夫人就蹦跶不起来了。以后,内院的事由三夫人管着,外院和府外的事由三老爷看着。老侯爷的空闲时间也多了,就能多来棠园住些日子。”

陈阿福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深问。不是她不八卦,其实她对许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只不过觉得那侯府不关她的事,她更不喜啥内院、后宅、宅斗这些遥远的名词,所以除了对那位英雄楚三老爷感兴趣外,其它的都不感兴趣。

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陈阿福又去上房厅屋让人把八仙桌抬到中间,把那套黄釉绿彩细瓷餐具拿出来。这是棠园作为年礼送来的,正好排上用场。

又拿了坛青花酿出来。想了想,听说武将喝酒都厉害,又把另一坛青花酿也拿出来。

陈名紧张地不停在屋里转着圈,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抖动着。见桌上的碗筷都摆好了,更怕了。

他对陈阿福说,“阿福,爹害怕。之前看到楚大人,爹都吓得吃不下饭,现在要看到老侯爷,更怕了。听说,那些贵人一不高兴,是要打人的。爹怕说错话,连累你们。”

陈阿福劝道,“老侯爷又不是疯子,怎么会无顾打人呢。看楚大人的为人,他的爷爷和叔叔应该不会那么跋扈。”

暗道,若是他知道楚三老爷是伯爷,是总兵,又是打得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那不是更怕了。

一旁的大宝也说道,“姥爷莫怕,楚太爷爷很好,不会随意发脾气的。”

陈名又说道,“我这次就不上桌陪他们吃饭了,让他们三个人自己吃,成不?”

陈阿福说道,“那就让他们自己吃吧。反正他们也不是咱们请的客人,是他们自己来的。”

快到酉时了,陈名颤抖着双腿领着阿禄、大宝去门口迎接。还不时嘱咐他们不要多话,言多必失。

陈阿福则领着曾小青把卤味和凉菜先摆在了桌上。

突然,听到院外一阵嘈杂。接着,听到陈名颤抖着声音说,“草民见过老侯爷,见过两位大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明显吓得不轻。

又听到大宝和阿禄的声音,“小子见过老侯爷,见过两位大人。”

大宝的声音极大,倒是一点没被吓着。

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快快请起,是我们厚着脸皮主动来你家吃饭,无需多礼。”

楚令宣的声音传来,“陈叔快别这么客气,都是熟人,还要经常往来,礼数太多相反不美。”

应该是带着笑意说的话,没有之前的冷然。不过,那声“陈叔”不止叫得陈名吓一跳,连厨房里的几人都有些吓着了。魏氏的目光又看了陈阿福一眼。

接着一个陌生的爽朗男声传来,“哈哈哈,听宣儿说,你家的饭菜做得甚是好吃。这不,我回京之前,还厚着脸皮蹬门品尝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待贵客

此时,尽管天还没有黑透,门外和院子里的红灯笼都已经点亮。

厨房只开了一个门缝,陈阿福从门缝里看到一个披着玄色斗篷的人走在最前面,他的左肩上站着七七,右肩上站着灰灰,他一定就是平易近人又喜欢花鸟的楚老侯爷了。后面紧跟着两个男人,披藏蓝色斗篷的是楚令宣,他牵着陈大宝。另一个男人披着藏青色斗篷,他怀里抱着披红色斗篷的楚含嫣,那个人一定就是楚三老爷了。

陈名及阿禄、罗管事父子、曾双等人跟在后面。

陈阿福算着他们应该坐定,开始喝酒了,便开始炒蒜苗回锅肉。炒好后,又把温在锅里的葱包羊肉和萝卜烧牛肉盛入盘中,带着曾小青去厅屋上菜。

门口站着两个丫头,见她们来了,赶紧把门打开,把门帘掀起。

厅屋里点着四根蜡烛,烧了两个炭盆,温暖而明亮。

一个六十左右的老者坐在上位,他红光满面,神情和谒,穿着滚灰鼠毛暗红色棉缎褂子,一点都不像威仪的老侯爷。左面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长得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微须,跟楚令宣很像,穿着金色镶边玄青花鸟纹云锦棉褂子,他的下首坐着陈大宝。穿着棕色提花锦缎棉褂子的楚令宣坐在右面,他的下首坐着楚含嫣。陈名和阿禄坐在桌子的最下首,跟老侯爷对面。

罗管事等人在后面服侍着。

陈名到底坐上桌了,一定是被楚家人叫上去的。

陈阿福先把葱包羊肉和红烧牛肉放在桌上,又把蒜苗回锅肉放上。盈盈笑道,“蒜苗炒回锅肉虽是家常小菜,却也是小女子的拿手菜,请老侯爷、两位大人尝尝,还合口味吗?”

老侯爷先笑道,“小丫头客气了,听我孙子说,你心灵手巧,不止把我重孙女教得好,还善美食,花鸟也养得好。你做的菜和小点都不错,老头子我很满意。”

楚令宣看了老爷子一眼,不知是不是热的关系,脸有些泛红了。赶紧说道,“孙儿多是听嫣儿和罗掌柜的说辞。”又补充道,“不过,陈师傅也的确善美食。”

楚三老爷没说话,先给老爷子的碗里夹了一块回锅肉,又自己夹了一块肉吃了。他嚼得很慢,似乎在慢慢品尝。吞下肚后,又夹了一结蒜苗尝了,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回锅肉我吃过很多次,但这次的最鲜美,肉肥而不腻,蒜苗鲜香可口。小丫头的手艺很好,快赶上御厨了。”

真是个儒帅,态度温文尔雅,和谒可亲。

陈阿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水平,这多得益于她家的特质水和燕粪肥。忙谦虚道,“老侯爷、二位大人过奖了。”

楚含嫣说话了,“姨姨做的黄金……最好吃。”

老侯爷已经吃了好几块回锅肉了,听了楚含嫣的话,停下筷子说道,“什么?黄金还能吃?”

陈阿福笑着解释道,“姐儿应该是说我做的黄金滑肉。”又道,“我今天会做另一道菜,叫黄金虾球,姐儿肯定更爱吃。”

虾比较贵,家里一般没买。这次楚府送了一些冷虾来,陈阿福才决定做这道菜。

楚三老爷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吃这道黄金虾球了。”

陈阿福笑着点头,又瞥了一眼大宝、阿禄和陈名。大宝最不怕,夹着自己喜欢的食物,偶尔还会作作菜品的介绍,给陈名夹夹菜。阿禄也还行,虽然有些紧张,小脸红扑扑的,也不多话,但还知道低头吃东西。

反倒是陈名,紧张的不敢夹菜,鼻尖都渗出了汗。

陈阿福十分心疼。但是没办法,也只得先委屈委屈他了。这个家必须要巴结上权贵,将来才能自保。等以后权贵们来的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她的眼底有些黯然,曲了曲膝,退出厅屋。

她在开门的时候,背后传来听楚令宣的声音,“陈叔,莫紧张,来尝尝……”

那道门隔断了屋里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

黄金虾球做好后,陈阿福又亲自端去厅屋,看到桌子上的蒜苗回锅肉已经没有了。陈名碗里堆了半碗菜,他正低头慢慢吃着。

几人看到胖胖的色泽金黄的虾球,顶端还露出一截小虾尾巴,都笑起来。

老侯爷夹了一个尝了,直点头,说道,“嗯,好吃。外形好看,口感酥脆,味道鲜美,非常好!”

楚小姑娘听了,急得直说,“要,要,要。”

楚令宣赶紧给她夹了一个放在碗里,之后又夹了一个放在陈名碗里,才开始自己吃。

楚三老爷和楚令宣吃了后,也频频点头,直说“好吃、美味”。

又听他们点评了桌上的几个菜。

陈阿福觉得这有些像前世电视里搞的美食大赛,每做好一个菜,就看几个评委先吃,吃了后又开始品头论足。

菜都做完了,陈阿福又开始做金丝糕。前期工作王氏已经做好,她直接把面条往锅里炸就是了。

等把金丝糕做得差不多了,上房的人已经酒足饭饱,曾婶带着人把碗碟收下来。

陈阿福见金丝糕放凉了,便和曾小青、魏氏一起,各拎着两个装着金丝糕的食盒去了厅屋。

走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厅屋里传来大笑声。陈阿福知道,肯定又是那两只鹦鹉在敞着鸟嘴乱说话了。

屋里已经恢复原貌,老侯爷和楚三老爷坐在八仙桌旁,其他几个人坐在他们的两旁。

老侯爷的腿上站着七七和灰灰,它们刚才因为一直在吃东西,嘴不空。现在嘴闲下来了,可着劲儿地表现,不停地说着话。

它们一会儿背诗,一会儿唱“健康歌”,一会儿又唱“小燕子”,还学人说话,学追风和旺财嚎叫……逗得屋里的人大笑不已。特别是楚老侯爷,哈哈声打得最响。高兴了,又拿一颗松子喂它们。

陈阿福一进去,七七和灰灰争先恐后地叫起来,一个叫“娘亲”,一个叫“姨姨”,是大宝和楚含嫣的声音。又逗得众人一通笑。

陈阿福几人把六个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楚三老爷点头表示感谢,又一挥手,一个长随模样的端上来一个托盘。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异样

楚三老爷一挥手,一个长随模样的人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一尊青玉马踏飞燕的雕塑,一只灵芝,两套笔墨砚洗。

他说道,“谢谢陈姑娘,你把嫣儿教得非常好。做为嫣儿的长辈,最高兴的莫过于看到她能健康,快乐。如今,她两样都有了。这孩子……不容易啊!”

老侯爷也点头说道,“嫣儿能这么好,阿福小姑娘功不可沿,这个情,我们楚家都记着。”

楚令宣没说话,在一旁点了点头。楚家三代对她的工作都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陈阿福笑道,“老侯爷、楚大人客气了。我也非常喜欢嫣姐儿,希望她能一直健康,快乐。今天时间紧,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楚三老笑道,“已经非常好了,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今天走的急,下次再来吃你调制的羊肉火锅。听宣儿说,比京城的红运酒楼做得的还鲜美。”

真是会说话的儒帅,几句话说得陈阿福心里暖洋洋的。她曲膝谢过,接过托盘交给身后的曾小青。

楚三老爷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楚家人和陈家人把他送出院子,看他带着十几个骑马的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老候爷又邀请大宝、阿禄明天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棠园玩,又说改天请陈名去棠园喝酒。

楚令宣则悄声跟陈阿福说道,“我已经跟陈大人说过他母亲的所做所为,陈大人对他母亲的做法十分气愤和羞愧。说一定会约束老太太和亲戚,不会再有那些事发生,让你们放心。”

之后,楚家人告辞回棠园。罗管事扶着楚老爷子走在前面,楚令宣抱着楚含嫣走在后面。

楚令宣走到那棵枯树旁,又听到楚含嫣的咯咯笑声,还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姨姨,大宝。”

楚令宣站定,回过身,禄园门口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们手牵着手,在门外那两个红灯笼的笼罩下泛着红光,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让人倍感温暖。

那个小身影看到他们回头了,又伸长胳膊向他们招手。还高声叫着,“嫣儿妹妹,楚大叔。”

那个长长的身影虽然没动,也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想像得到她的笑容肯定如春花般灿烂……

楚含嫣又咯咯娇笑道,“喜欢……姨姨,大宝。”

“嗯。”楚令宣笑着“嗯”了一声。

魏氏和一个棠园的丫头拎着食盒走在最后面,食盒里是陈阿福专门为没有吃饭的罗管事及老侯爷和楚大爷的长随准备的卤味。

魏氏目不斜视地领着丫头从大爷的身边走过。今晚星光灿烂,即使大爷站在树下,斑驳的星辉透过树枝,余光也能看到大爷明媚的笑容以及姐儿亮晶晶的小眼神。

原来,大爷还有这样的笑容!

魏氏又想到自家的那个五表弟。算了,年后就赶紧回了吧。

楚令宣站着看了那两个身影一小会儿,才不舍地转过身,迈开大步去追走在前面的老侯爷。

“看不到嫣儿妹妹了,可以回家了?”陈阿福低头笑道。

“嫣儿妹妹”几个字咬得比较重。说完,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刻意,不禁老脸一红。

每次都是大宝拉着她站在门口瞧那父女二人越走越远,每次她都欣然接受。可每次她看到那个修长笔挺的身影转过来,向他们驻足眺望的时候,她的心都禁不住有些异样。

异样!想到这个词,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清醒地认为绝对没有那种可能性。她前世已经三十二岁,早过了做梦的年龄,何况曾经被爱伤得那么深。在她看来,灰姑娘和白马王子过上幸福生活的机率几乎等于零。况且,他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刚刚有的那些朦胧的不该有的小心思,必须马上打包,丢掉。自己要找的,是跟自己身份相配的,甚至是低于自己的男人。

陈阿福双手握了握,下着决心。

小手被握疼了的大宝对娘亲的说法很有异议,纠正道,“娘,我不只是看嫣儿妹妹,我还在看楚大叔。”说完,便拉着娘亲的手回了院子。

等在院子里的曾老头见主子们都进来了,才把门关好插上。

陈阿福让人把她和王氏的饭菜端去上房侧屋,让下人们都去倒座吃饭。

回到上房,八仙桌上不仅摆着楚三老爷送的那些东西,还有老侯爷送的礼物。老侯爷送的是一根人参,一斤燕窝。

陈名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这些都是楚家人感谢你教导楚大姑娘的,你就都拿回去吧。”

陈阿福只拿了一套笔墨砚洗出来,说道,“这套笔墨砚洗给大宝,其它的爹都收着。燕窝对爹的身子大有益处,爹每天早上喝一碗。那尊摆件就摆在弟弟的书房里,雅致。我还有,罗管事说楚家人给了我谢礼,专门让大宝放在西厢里了。”

大宝点头说道,“嗯,罗爷爷还专门说了,里面是娘亲的月银,还有楚太爷爷和楚大叔送娘亲的谢礼,说娘亲把嫣儿妹妹教导得很好,他们非常满意。”

陈名也看到罗管事悄悄把大宝叫出屋,指了指他手里的大包裹。好像还怕大宝拿不动,罗管事和大宝一起拿进了西厢。听了他们的话,才让王氏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起来。

陈阿福和王氏去侧屋吃饭,陈名也进来每样菜尝了一下。他说,“跟贵人们在一起吃饭,吃不饱不说,连啥味道都吃不出来。”

说得众人都笑了。

吃完饭后,陈阿福才领着大宝回了西厢。大宝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大包裹,说道,“这就是楚太爷爷和楚大叔的奖励。”

陈阿福把包裹打开,看到最底下是一个大方木盒子,上面摞着一个非常精致的洋漆描花小木盒子,再上面是一个荷包。

她拿起最上面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这应该是这个月的月银。还有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这是年终奖,应该是楚令宣懂事长奖励她的。

陈阿福抿嘴笑起来,楚董事长一直都这么大方的。她把银子和银票塞进荷包,又继续看物质奖励。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礼

陈阿福打开小木盒子,紫色绒布上敞着两颗食指指腹大的淡蓝色珍珠。这么大,应该是东珠。即使是东珠,也是难得一见呀。以后,镶在头饰上,或者耳环上,富贵又好看。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陈阿福的眼睛笑得更弯了,看够了,才把盖子盖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又打开大盒子。

大盒子里装的是一套五彩瓷梅花纹茶具,其中一个茶壶六套茶碗,非常精致漂亮。

陈阿福欢喜地拿出一套把玩起来。都用上这种茶具了,自己的生活品质又跃上了一个新台阶。想着等搬了家,坐在雕栏画栋的房子里,用这样的茶碗悠然品茗,是何等的优雅惬意。

这两样东西她都非常喜欢,想着那两级领导也挺大方的。

只不知道一把胡子的老侯爷送的是哪样东西。似乎,送那两样东西都不像他的风格,他就应该送人参、燕窝才对。或者,银票是他送的?

“娘,这些东西都好漂亮。”大宝在一旁说道,“以后,我要给娘买更漂亮的。”

“好,娘就等着那一天。”陈阿福说着,便把东西都装进盒子,放进箱子里。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陈名先让穆婶去大房帮着干活。

早饭后,陈名便带着王氏和阿禄、旺财先去了大房,他们要去给陈家祖坟上坟。

之前,陈阿福和大宝从来就没跟着陈家人去上过坟,陈阿福是因为“她有病”,大宝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陈家的孩子。

关于他们母子今天去不去上坟,早上陈名和陈阿福还悄声商量过,因为陈名看出来大宝自懂事以来就特别想跟着去上坟。原来之所以不带大宝,一是因为怕嘴臭的胡氏和陈阿菊说不好听的话,反倒让敏感的大宝难过。二是原来陈老太和陈业对陈名夫妇收养大宝有颇多不满,自然不想他去添堵。现在陈阿福强大起来了,大房的人应该不会再说那些不好听的话了。

陈阿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原来一直不让去,现在自己的身份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了,两个人都不是陈家的种,她们母子就更没有去的必要了。

每到这个时候,大宝都有些受伤。看到陈名几人出了大门,他抱着陈阿福的腰嘟嘴说道,“娘,我都没去上过坟呢。小舅舅去了,大虎也去了,小石头和嫣儿妹妹肯定也会去上坟,可是我都不能去。”

没有根的孤儿,祖坟在哪里呢?

陈阿福有些心酸。就是自己,知道这个身子的祖坟在哪里,还不是只有在这里寻求温暖和庇护。

陈阿福摸着他的小瓜皮帽,低声说道,“陈家祖坟里的老祖宗不是咱们两人的祖先,所以,咱们不需要去上坟。”

大宝早慧,有些事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以后,肯定会有人在他面前说嘴。

大宝有些愣神,问道,“也不是娘亲的祖先吗?”

“不是,”陈阿福又把他搂在怀里说道,“陈家跟娘亲也不是血脉之亲。这件事,大宝记在心里,不要说出来,更不要当着姥姥的面说出来。但是,你姥爷给了娘和大宝一个温暖的家,陈家也庇护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一定要孝敬你姥爷,也要记着你太姥和大姥爷的情。”

大宝有些蒙,但还是点点头,没有再执着于上坟的事。他去桌边坐着闷声吃瓜子,自己吃一颗,又喂七七和灰灰吃一颗。

这里远离村里,阿禄不在大宝就觉得不好玩。听见棠园那边不时传来爆竹声,陈阿福笑道,“你带着追风、七七和灰灰去棠园找嫣儿玩吧……哦,她现在还没起床,你们去找明小子玩吧。记着早些回来,咱们要去大姥爷家吃团年饭。”

大宝听了眼角眉梢才有了笑意,带着追风和七七、灰灰出了门。

陈阿福领着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在大房吃过中饭后,还是会回来吃年夜饭。又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楚家人不会过来吃饭,有些好菜品她又多准备了一份,到时候送一份去楚家。

大概午时初,陈大宝就带着追风回来了。他说道,“楚太爷爷看到七七和灰灰,就把它们招呼过去了。”

陈阿福点头,有了喜欢鸟的老爷子,七七和灰灰在棠园的地位更会水涨船高。

陈阿福母子就带着追风、薛大贵和楚小牛去了村里。薛大牛和楚小牛一人背了个大背娄,里面装了给大房的年礼。

一到村口,就看见老槐树下聚了一群孩子在那里玩,小石头、大虎、四喜子都在里面,家境好的小石头和大虎在放着爆竹,其他孩子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

大宝见了,高兴地跑了过去。他的荷包里也装了好些爆竹,原来他只能看别人放,现在他也可以放自己的了。

到了大房,陈阿福让薛大贵和楚小牛把背篓直接拿去上房,把礼物一一拿出来。乡下送年礼没有礼单,直接把礼物拿出来晒晒。

年礼吃穿用具全,量足,品质又好,至少值十几两银子,让陈业、胡氏笑开了眼。

之后,陈名给了老太太六百文大钱,陈阿福给了老太太二两银子。六百文大钱是每年都要给老太太的养老钱,二两银子是孝敬。王氏也把亲手做的两套绸子衣裳、两双千层底鞋送给老太太,另外还送了老太太几包点心和糖果。

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接过去,笑道,“哟,娘享了你们的福了。”又专门对陈阿福说道,“奶也享了阿福的福了。”

送完礼,薛大贵和楚小牛便背着空背篓走了。陈业和陈阿贵还要留他们喝酒,他们笑着拒绝了。

胡氏一听男人儿子说要留那两个人,吓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那两个人的块头那么大,不知道要吃多少肉。见他们谢绝了,心才放了下来。

陈阿福见陈阿满特别喜欢年礼里的那块大红色缎子和几朵娟花,悄声跟她说,“也有你的,你们回府城之前再给你。”

陈阿满笑着挠了挠她的手心。

吃饭的时候,陈阿菊难得地冲陈阿福和大宝笑了笑,还给大宝夹了两块肉。她定也是看到年礼里面有她喜欢的几样东西。

第一百七十六章 热闹与寂寞

今年,二房、三房送的礼物多,胡氏、陈阿菊也没有找事,陈家团年饭吃得非常乐呵。

当然,饭桌上少不了胡氏声情并茂的追忆,陈名、陈实又真心实意感谢了老大哥陈业。陈业也高兴,他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三兄弟和睦,两个弟弟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

陈业又跟陈名说了,让他想办法初五把罗管事父子请到胡家。胡老五初五请客,还请了县城的夏捕头,及附近的几个里正和地主,也包括陈家兄弟,又专门去棠园请了罗管事父子。其他人都欣然接受邀请,只有罗管事父子说看情况,没有说定。

陈业因为胡老五,现在跟夏捕头的关系也热络起来,还去夏家做过客。胡老五让他跟陈名说说,一定要想办法帮着把罗管事请去胡家。

陈名也算承过胡老五的情,便答应下来,说那天若罗管事无事,一定把他请去胡家。若罗管事有事,也会想办法把罗小管事请去。

饭后,二房就要回禄园了。陈阿堂和陈大虎听说棠园的人买的爆竹更好,不仅有响,还有漂亮的花,就都想跟着去棠园外面看热闹,大宝和阿禄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路过小石头家和四喜子家的时候,又把这两个孩子叫了出来。

陈阿福让孩子们就在福园和棠园之间玩,那里有一大片荒地。陈大宝又跑去棠园后面,把罗明成等几个棠园下人及上水村民的孩子叫了过来。那几个孩子一般都在棠园后面挨着上水村的地界上玩,很少来棠园前面,所以显得这一带特别静谧。

陈阿福几人回家后,把厅屋收拾出来,今天过年,会在这个屋吃饭。而且摆了两桌,主子下人都会在这里吃。

听到外面孩子们的笑闹声和爆竹声,以及狗吠声,陈阿福很满足。孩子就代表希望,热闹就代表欣欣向荣。她希望这一片宁静的土地从此充满希望,欣欣向荣。

她还端了一碗刚炸好的酥肉出去喂他们,看见七七和灰灰也跑来玩了。孩子们、狗狗、鸟鸟都排着长队张着嘴,等着陈阿福喂。七七还想夹塞,被大宝拽到了后头。

陈阿福笑着一人一块地喂着。一抬头,看见远处棠园朱色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披着红色斗篷的楚含嫣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这里。虽然她的后面跟着宋妈妈和妙儿,却依然显得孤单而寥落。

陈阿福向她招了招手,她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向这里走来。似乎宋妈妈和妙儿不太赞成小主子过去,姐儿是大家闺秀,怕下人和村民们的孩子会惊扰着她。但看到陈阿福在招手,她们也不敢拦,只得跟在楚含嫣的身后。

陈阿福知道她们的想法,也知道这个世界侯府千金和乡民孩子之间的差距。但想着楚小姑娘还小,又有这个病,应该利用一切机会鼓励她合群。现在她就在乡下,这里没有跟她身份相符的大家小姐。不能因为没有身份相符的人,就不让她合群,那是因噎废食。

不过,陈阿福没有给小姑娘喂碗里剩下的几块酥肉。小姑娘带得娇惯,不能让她在风口张嘴吃东西,况且酥肉已经有些凉了。

她把碗里的肉喂给了那几个糙小子,笑着用帕子擦掉小姑娘嘴角流下的银线,悄声笑道,“过会子姨姨领你去姨姨家吃好东西。”

小姑娘听了,便抿嘴笑了起来。

陈阿福也站在这里看那几个小子疯闹着。那几个孩子看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一旁看着他们,闹得更欢畅了,逗得楚含嫣咯咯笑起来。

小姑娘如今的笑声越来越多了,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大。

陈阿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把这几个孩子都邀请到了自家,一人招待他们吃了几片腊肉和卤肉,又给他们的荷包里装了些糖果和瓜子,才把他们送出门去。因为大虎他们人多,便让他们自己回村了。

陈阿福给楚小姑娘吃了点卤肉后,就拿了一个食盒出来。里面装了一小盆卤肉和凉拌三丝,让妙儿拿去棠园,那祖孙俩都喜欢吃这两个菜。

小姑娘明显不想走,陈阿福蹲下,轻轻捏捏她的小脸笑道,“今天是过年,都要在自己家里吃年饭。等明天姐儿再来姨姨家,姨姨给你做好吃的。”又把一个装了六个银花生的红包插在她怀里,摸着她的小包包头说道,“这是姨姨给姐儿的压岁钱,姐儿今天压在枕头底下睡觉,来年就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小姑娘听了,拍拍胸口,才不舍地走了。

他们走后,陈阿福又让曾小青拿了一个食盒送去罗管事家,这是自家送给他们的卤味。

之后,一家人都坐去厅屋吃起了团年饭,主子一桌,下人们一桌。还端了一个炕桌放在地上,追风和旺财蹲在地上吃,七七和灰灰站在炕桌上吃。

时尔山子会带着阿禄和大宝去院子外面放爆竹,他们一跑出去,两狗和两鸟也会跑出去,热闹非凡。

看到这个热闹的景象,陈名的眼眶都红了。自己家,兴旺起来了。

不过,有一个“人”特别不高兴。陈阿福脑海里经常会闪现金燕子痛哭的样子,爆竹声越响,小身子抽得越厉害,眼睛都哭肿了。也是,过年了,人人都高兴,连追风和七七、灰灰的嗓门都比平时大,可小家伙却一个人在空间里,它是寂寞了。

本来陈阿福想陪陈名和王氏玩晚些,现在看来得早些把大宝弄去床上睡了,自己好进空间陪陪小东西。

大概戌时,吃完饺子,陈阿福便借口累了,把玩兴还浓的大宝拎去了西厢,又让追风和七七、灰灰回屋睡觉。玩得正欢的七七不高兴了,又骂她“臭娘们”,气得陈阿福使劲弹了它两个脑崩儿。

大宝疯了一天,虽然不想睡觉,但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陈阿福便去了空间,还拿了两小碗吃食。

金燕子正用翅膀捂着小脑袋在呜啊呜地痛哭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鸠占鹊巢

陈阿福用手戳了戳金燕子,说道,“宝贝儿,快起来吃团年饭,妈咪陪你来了。”

金燕子把翅膀放下来,抽泣着说道,“妈咪,今天是你们最热闹的一天,却是人家最寂寞的日子。现在人家才知道,精神享受远比物质享受更重要。哪怕我住的是金屋子,可今天却比不上村里的一条小土狗。”

还真是矫情。

陈阿福哄道,“你也关不了多久了,再过不到两个月,你就能出来了。好了,好了,看看妈咪给你带了什么好吃食。品尝美食,也是一种精神享受。”

金燕子一骨碌爬起来,让陈阿福用帕子帮它擦擦眼泪,开始啄着碗里的吃食。刚吃了两小块,就停下了,小绿豆眼瞪着陈阿福说道,“妈咪,你跟人家藏私了。”

陈阿福一愣,问道,“藏私?藏什么私?”

金燕子回头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四个“恭桶”,说道,“楚男主送什么好东东给你了?人家不止听到你压抑的笑声,还听到了细瓷碰撞的声音。妈咪,告诉你哦,人家不止嘴巴厉害,耳朵同样厉害。光听声音,就能分出K金和赤金,粗瓷和细瓷。楚男主给你送了套好茶具,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拿进来给人家当恭桶?人家也不多要,一个足矣。”

陈阿福砸叹巴砸巴嘴,说道,“宝贝儿,哪怕给你一个,另五个我也不能用了。总不能我一喝茶就想到你在出恭吧,心里不好受呐。你先将就将就,我改天托人去府城买一个好茶碗回来。”

金燕子听了,也不吃饭了,蹲去一边期期艾艾地说道,“妈咪还说喜欢人家,原来都是假话。连一个好恭桶都舍不得,以后还能指望你什么呢?”

说完又伤心了,小身子也抽起来。

陈阿福一咬牙出了空间,从箱子里把那套茶具找出来,拿去了空间。

金燕子看到那套茶碗,高兴得眉开眼笑,欣赏了一圈后,说道,“妈咪,人家知道你是好妈咪了,也承你的情了。你把那些粪挪挪,再把那几个破桶扔出去,人家嫌弃。”然后,就去吃饭了。

陈阿福只得认命地去“勤奋”,勤快地换粪。小东西折腾人,那四个恭桶里每个桶都拉了一点。她都倒进一个茶碗里,装了大半茶碗。

看到这些肥料,她又抿嘴笑起来。这东西,其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肯定远远超过了那套茶具。

陈阿福陪金燕子陪得有些久,大半夜了才回屋。她先把那几个茶碗放好,才上炕睡觉。

早上,陈阿福被院子里的一阵吵闹声惊醒。好像下大雪了,下人们在扫院子。

陈阿福掀开罗帐,看见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她赶紧起身,把大宝叫醒,“大宝起床了,今天你要同舅舅代表咱家去拜年。”

陈大宝也记得了这个光荣的任务,眼睛睁得多大。

陈阿福又低头亲了他一下,笑道,“儿子,新年快乐。”

大宝也笑道,“娘亲,新年快乐。”

端着水站在门口的曾小青听见主人醒了,喊道,“大姑娘,奴婢来服侍你们了。”

陈阿福披着睡衣去把门打开,让曾小青给大宝穿衣裳。

陈阿福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那套新衣裳,桃红的绸子小袄,大红棉长裙。小袄的领子很高,腰身收得正好,一排冰蓝色大蝴蝶盘扣作装饰,裙摆绣了一圈缠枝莲花。头上插了根银簪子,和两朵娟花。净了脸后,又抹了点香脂。

她难得穿得这样喜气,显得姿色更加妍丽粉嫩。

给大宝穿好了衣裳的曾小青说道,“大姑娘这么一打扮起来,真好看。”

大宝臭屁地说道,“我娘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

曾小青咯咯笑道,“是奴婢说错话了。我是说,大姑娘本来就好看,这么一打扮,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好看得多,也比侯府里的二姑娘好看。楚二姑娘,可是京城少找的美人儿呢。”又道,“大姑娘咋不抹胭脂和描眉呢?若大姑娘上了妆容,天啊,那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比下去啊。”

她的夸张样子把陈阿福逗笑了。

陈阿福说道,“我干啥要把所有的人都比下去啊。”又问,“楚二姑娘是几房的闺女?”

曾小青说道,“楚二姑娘是二老爷的嫡女,今年十四岁。听说二夫人正可着劲地挑选女婿,想把二姑娘嫁个好人家呢。”

陈阿福想起那天魏氏和曾婶闪烁的言辞,又问,“京城侯府里挺复杂吧?”

曾小青岁数小,现在又是陈家的奴才了,听见主子问话,便把知道的都倒了出来。说道,“其实,之前京城侯府里的人一点都不多,除了老侯爷,就是二老爷一家。二老爷身子又不好,根本管不住二夫人……不过,现在好了,三老爷一家回去了,二夫人也掀不起风浪了。”

陈阿福更听不懂了,纳闷道,“侯爷不住在侯府里吗?他只有楚大人一个儿子?”

曾小青说道,“侯爷当然不住在侯府里了,他住在公主府。大爷还有一个妹子,她已经嫁人了。大姑娘想想啊,侯爷不在侯府,大爷和姐儿也不在侯府。那侯府里,除了老侯爷,其他人都不是侯府的真正主人,他们总有一天会被分出去,二夫人还不得趁机多捞油水啊。还好外院都是老侯爷把持着,她插不进去。”

原来是鸠占鹊巢。

陈阿福想到楚小姑娘,又问道,“之前嫣姐儿也住在侯府里吗?那个楚二夫人可够缺德的了,不仅占人家的钱财,还把人家的孩子折腾成那样。”

曾小青摇头道,“不,姐儿之前住在公主府。公主说要让儿媳妇在她跟前敬孝,大奶奶活着的时候也住在公主府。姐儿生下来之后,一直住在那里,后来大爷从边关回来,在定州开衙建府,才把姐儿接出来。”

那位公主更坏,抢了人家的老公,还把人家的孩子折腾成这样。怪不得楚令宣躲到了这里,他的身份再高,也惹不起公主。

还好这里远离京城,小姑娘慢慢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拜年

陈阿福回头看到站在床上的大宝穿着红袄红裤,还戴了个红色小瓜皮帽,像个红彤彤的灯笼椒,漂亮得不像话。她过去捧着大宝的脸吧吧亲了两口,笑道,“我儿子才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陈大宝又娇得舌头都拉不直了,抱着她的脖子说着,“我比不过娘亲,我比不过娘亲……”

陈阿福弯下腰亲手给陈大宝穿上小红靴子,又给他净了脸,母子两人才牵着手走出了西厢。

天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尽管刚才下人刚刚把院子里扫出一条路,此时又被雪花铺满了。不仅院子里被铺上了白白一层,连房顶上、院外面的树枝上、灯笼上,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一眼望去,银装素裹。

还好现在住的是大瓦房,若是老院子的旧草房,又该担心大雪一直下着把房子压蹋了。

两人来到上房,陈名、王氏、阿禄已经穿着新衣坐在里面了。

陈阿福领着阿禄和大宝给坐在上座的陈名和王氏磕头拜了年,那两人笑着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包,里面装着六颗银锞子。接着,阿禄给陈阿福鞠了躬,大宝给陈阿福磕了头,陈阿福又笑着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包,同样是六颗银锞子。

再接着,下人们也进来给主子磕头拜年,主子又给了下人们红包,里面装着两颗银锞子。

这些红包,都是陈阿福提前准备下的。还另外准备了几个装两个银锞子的红包,让陈名给来拜年的陈家晚辈。

一通欢天喜地的闹腾之后,才坐下吃饭。

饭后,由薛大贵陪着,阿禄领着大宝去拜年。他们先去棠园,再去罗家,接着去村里。

陈阿福陪着陈名和王氏说了一阵话。商量着陈名初四去仙湖村的事,他们决定去王氏的大堂伯家,拜年的同时,打听打听王氏弟弟王成的下落。

大堂伯比较厉害,当初就是他带着人把王氏的亲爹和后娘一通揍的。

王氏的心也活泛起来,她也想回去,她太想知道弟弟的下落了。想了二十几年一直没敢回去打听,现在终于可以了,她当然想快点知道了。

陈阿福便道,“娘实在要回去,就把薛大哥和曾婶儿带着。薛大哥厉害,曾婶儿能说会道,有了他们,也不怕被欺了去。”

正说着,拜年的人便来了。

第一波来的是陈阿贵、陈阿玉兄弟。这是正经晚辈,必须磕头,陈名还给了他们红包,又让他们把给另几个晚辈的红包带回去。接着是罗源,再接着是胡为,一波又一波,棠园里的下人,响锣村的村民,还有上水村的……

陈阿福因为是女眷,躲去了西厢。她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几个茶碗洗了洗,再把洗茶碗的一盆水倒去后院,那里有一片地已经圈起来,是以后的菜地。

她看看那几个茶碗,即使洗得再干净也不能用了。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好像不能扔垃圾。便把茶碗放在了床底下,等过了年再扔出去。还不能扔在家里,节约的陈名和王氏肯定会捡回去用。

突然,听见院子里曾老头惊喜的声音,“哎哟,姐儿来了。”

陈阿福出了卧房,看见披着石榴红连帽斗篷的楚含嫣已经进了屋。她看见陈阿福,赶紧走过来,小胖手抱在一起福了福,说道,“祝姨姨……新年吉祥,一切……如意。”

然后,抬高头望着她,一脸求表扬的小模样。

一旁的宋妈妈纠正道,“姐儿,要等姨姨坐好后再拜年。”她在棠园的时候已经教了姐儿好多遍,可姐儿一看见陈师傅就着急表现。

陈阿福笑道,“不拘那么多。”又对楚含嫣说,“姐儿真能干,来给姨姨拜年了,姨姨的大红包已经准备好了。”

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装着六个银锞子的红包交给她,把她的斗篷脱下来,请她吃点心和糖果。听到上房里拜年的客人们都走了,又把小姑娘领去上房,给陈名和王氏拜了年。

贵女能给自己拜年,让陈名和王氏极是开怀,赶紧又一人给了她一个红包。

小姑娘眉开眼笑,掰着指头说,“姐儿有……一、二、三、四,哦,五,五个红包了。”

楚小姑娘没有多的亲人在这里,下人又不能给主子红包。这次一下得了这么多,让她极是开心。

陈阿福又领她去西厢玩了一会儿,小姑娘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晌午,阿禄和大宝才回来。两个小子各收了好几个红包,分别是楚老侯爷、楚令宣、陈老太太、陈业和陈实给的。楚家爷孙给的分别是六个和四个状元及第金锞子,陈实给的一百文大钱,其他人给的都是五十文大钱。

楚老侯爷居然还给了陈阿福一个红包,让大宝带给她的,是八颗金花生。

大宝说道,“我替娘给楚太爷爷磕了一个头,祝他健康长寿。”

陈阿福表扬道,“嗯,儿子做得好。”

大宝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财,笑得眉眼弯弯。大方地递给陈阿福道,“这些钱都给娘亲,娘亲拿去买花戴。”

说得众人大乐。陈阿福笑道,“娘亲有钱买花戴。这些钱都是大宝的私房钱,娘帮你收着。你若有喜欢的东西了,就来找娘拿钱。”还是拿了二十文钱放进他的荷包,说,“这钱大宝拿着买糖吃。”

阿禄腼腆得多,他也把红包都交给王氏,却不好意思说那些甜言蜜语。王氏也说这是他的私房钱,她帮他收着。末了,还是给了他二十文的零花钱。

初二早上煮的是醪糟蛋,蒸的包子。醪糟是陈阿福在二十七那天突然想起来才做的,今天正好时间到了,便让穆婶做出来。

陈阿福做了一大罐和两小罐,分别给棠园和罗管事家各送了一小罐。这东西南方人爱吃,不知道北方主爱不爱吃,所以没多送。

陈名几人还是第一次吃,都说味道香醇,好吃。陈阿福也觉得比前世的好吃,或许跟自家的水质有关系。

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他们家没有回娘家的闺女,王氏也没有娘家可回,一家人都挤在上房西屋的炕上说笑。阿禄和大宝时而会跑到外面放放爆竹,或是疯跑几圈。

大概巳时的时候,魏氏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什么时候不漂漂

魏氏为难地笑道,“老侯爷听说你做的火锅好吃,今天晌午就想吃。可今天是大年初二,不好串门,所以能不能请阿福移步去棠园做?”

她没好意思说,昨天老爷子就说自家厨房做的菜没有陈阿福做的好吃,和着姐儿都想来禄园吃饭,被大爷劝住了。今天又想来,又被大爷拦住了。大爷说,哪里有大年初一初二跑去别人家吃饭的理儿……

陈阿福笑道,“哟,这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做火锅若是汤熬不浓,香味就出不来。这么着吧,我去给你家老爷子炒几个小菜,让他晌午吃。下晌时间充足,我再调制火锅?”

魏氏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们这些奴才愚笨,服侍不好主子,反倒让阿福受累了。”

陈阿福谦虚几句,去厨房割了一大把蒜苗,还拿了一小罐“细糠”,同魏氏及魏氏带来的两个护院一起出了门。

出门刚走几步,就从一棵树的另一边转过一个老头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老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陈阿福,问道,“你是阿福吧?”

陈阿福盯睛一看,这老头大概五十几岁,穿着灰色长棉袍,戴着搭耳帽子。长袍和帽子油光光的,不知穿戴了多少天。脸上皱子又多又深,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还跟王氏有两分挂象。便猜到他是谁了。

陈阿福冷声问道,“你是谁?站在我家外面干什么?”

王老汉咧嘴笑了笑,说道,“阿福,我是你嫡嫡亲的姥爷。今天不是大年初二吗,我特地来接你娘和你们一家去我家吃顿饭。”态度特别卑微,一看就是直不起腰杆的软蛋男人。

“姥爷?”陈阿福冷笑两声,说道,“我从来没听我娘提过我姥爷,我一直以为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他还活着,怎么能由着我娘被后娘卖两次?怎么能由着我小舅舅才六岁就被后娘卖了?”

王老汉听了,似也难过起来,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也没法子,我,我惹不起丁氏那个死娘们。再,再说,你娘嫁给你爹以后,日子不是越来越好过了吗?连这么大的院子都修起了。说不定,你舅舅离开我们那个穷窝窝,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陈阿福连跟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用去找我娘了,我娘和我们都不会去你家。”想了想,又问道,“我那小舅舅被你们卖去了哪里?”

王老汉吭吭哧哧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问过丁氏,她没告诉我,只说卖去城里享福了。”

陈阿福悲愤难当,声音也大了起来,“那被卖的是你儿子,不是你家的一头猪,一只鸡。他被卖去哪里,你就一点不关心?就没想法子去打听打听?”

看王老汉一脸茫然的样子,陈阿福摇头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因为你不配。你也不许去我家叨扰我娘,因为你更不配。”

她的话声一落,旁边的那两个“保镖”冲王老汉一瞪眼,王老汉吓得一趔趄,赶紧小跑着离开了他们。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和父亲!怪不得王氏的娘临死之前,宁可把小儿子托付给只有七岁大的女儿,也不放心这个丈夫。

想到那个无缘见面的姥姥,陈阿福也有些心酸。能把王氏教导得这样善良,能干,聪慧,也应该是个聪慧能干的女子吧?怎么会嫁给那样一个糊涂、无能又窝囊的男人。

古代的婚姻变态,绝大多数男女进了洞房才第一次见面。进了洞房,自己丈夫再如何,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只有认命。

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田野之中,陈阿福才呼出了一口郁气,说道,“走吧。”然后,向棠园走去。

她看到魏氏眼里的那一抹不明,边走边说道,“有些人或许会认为我这么做是不孝。但我就是不能对那个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尊敬,因为他不配,他妄为人父。”

魏氏赶紧说道,“没,我也理解你……”

进了棠园后,她们直接去了楚含嫣住的怡然院。魏氏说,这两天那爷祖两个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都是在这里陪着姐儿玩。她们今天也在怡然院的小厨房做饭。

还没进怡然院,就能听到楚老侯爷爽朗的笑声,以及七七和灰灰的大叫声。

陈阿福一脸茫然,自家的这两个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跑来的?

进了大门,看到那祖孙三人都站在院子里,他们正看着七七和灰灰在耍宝。

楚含嫣看到陈阿福来了,像快乐的小燕子一样向她小跑过来,嘴里喊道,“姨姨,姨姨,姐儿想……”

七七和灰灰没有动,但嘴里也跟着喊道,“姨姨,姨姨。”

陈阿福笑着蹲下,她手里拿着东西,也不能抱小姑娘,只能伸开手臂等着楚小姑娘扑进她的怀里。她笑道,“姨姨也想姐儿,很想很想。”

等小姑娘的小脸跟她的脸挨了挨,陈阿福站起身。小姑娘拉着她的裙子,很是惊艳地说道,“姨姨,漂漂。”

今天陈阿福穿的是桃红撒花出兔毛的对襟缎面褙子,大红绣凤尾花的百褶裙。虽然没化妆,但红色衣裳把她的脸衬托得如三月桃花一般粉嫩。

听了小姑娘的话,陈阿福低头看着小姑娘笑道,“姨姨什么时候不漂漂了?”

她说的本是句玩笑话,可小姑娘不知道啊,直觉姨姨又给她出了一个问题。便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想不起来,嘟着嘴说道,“是啊,什么……时候呢?姐儿……也不知道……”

老侯爷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给我重孙女可是出了一道难题啊。”又对楚小姑娘说,“重孙女儿,你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这说明陈师傅什么时候都是漂漂……嗯,好看的。”

老侯爷的话把院子里的人都逗笑了,连楚令宣都笑起来。他很有些纳闷,这个丫头的脸皮有些厚,哪怕她说的是玩笑话,也是当众夸自己好看。还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一点都不扭捏和做作。

不过,他也不能否认,她是真的真的很好看,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关键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的那股子淡雅清新……

第一百八十章 挡将牌

陈阿福本是说的一句玩笑话,由于小姑娘太过认真,搞得像她在自我表扬一样。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同时,她觉得老侯爷很有意思,一点都不像封建老顽固,还挺幽默。有个这么开明的大家长,亮相过的楚三老爷,楚令宣,这几个楚家的男人都不错,老楚家应该非常和睦才是啊。

看来,那个什么公主就是颗老鼠屎,是她坏了楚家的一锅汤。只是不知道那个楚侯爷兼驸马爷的男人是个什么的男人,怎么会跟公主搞在一起。逼得原配出了家,逼得独子远走边关,又性格冷清。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让楚小姑娘得了那个病,或许儿媳妇的死也不正常……

余光却看到楚令宣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这抹笑暖暖的,如雪后初晴的暖阳。虽不灼热,却干净,明媚。

陈阿福的老脸似染上了一层胭脂,她略低了低头,给老侯爷和楚令宣曲膝福了福,说道,“老侯爷,楚大人,过年好。”

楚令宣的脸上又恢复之前的冷清,点头说道,“麻烦陈师傅了,今儿过年,还让你专程来给我祖父做菜调羹。”

陈阿福笑道,“老侯爷喜欢吃我做的菜,是我的荣幸。”然后又讲了现在做火锅晚了,她先炒几个菜,晚上再做火锅。

老爷子哈哈笑道,“两顿饭都能吃小丫头的手艺,那就更好了。”

看到陈阿福和魏氏去了后院的小厨房,老爷子才沉了脸,把胡子吹得老高,冲楚令宣说道,“小子,你的嘴比我还馋,却拿老子当挡将牌。你不说她做吃食好吃,老子能知道?”

然后牵着楚含嫣,又招呼七七和灰灰去了院子的另一边玩。

自觉没趣的楚令宣只得甩开大步进了屋子。

陈阿福看了厨房里的菜,定了一个菜谱。黄金排骨,红烧鱼,蒜苗炒腌肉,蒜苗炒豆干,素炒豆芽,素炒藕,再煲个鱼丸汤。

她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会真的比棠园的厨娘好,只不过自家的水质好,所以烧出来的菜要香些。

除了黄金排骨和汤,今天每一个菜都要放点用燕粪浇出来的蒜苗,调调味。由于蒜苗有限,每个菜都放得不多。

想着楚家富贵,不吝啬食材,还用白萝卜、胡萝卜及橙子雕了几朵花,菜做好装盘后,用那些花做装饰。

这就是品味!前世哪怕只有自己在家,她盛菜入盘,也会用帕子把盘子边擦得干干净净。有了闲暇时间,还会用黄瓜、萝卜雕朵花做个造型。她不喜欢看到盘子边滴着油汤就端出来摆在餐桌上,觉得邋遢。

楚家的盘碟都精致,再有了那些“花”做点缀,更是好看。

魏氏和厨娘都笑道,“这还真是秀色可餐,陈师傅巧心思。”

陈阿福没有留在这里吃饭,也谢绝了楚家人邀请大宝、阿禄来吃饭的好意。今天是大年初二,她还是回家吃饭的好。吃了饭,再来棠园做火锅。走之前,又让厨娘先用一只母鸡熬汤。

回禄园吃了饭,陈阿福便跟陈名和王氏说了王老汉来了又被她撵走的事情。

陈名气道,“阿福做得对,咱们这个门不能让他进。他妄为人父,儿子被卖了,竟然不去打听打听被卖去了哪里,将来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王氏只是拿帕子捂着嘴哭。

陈阿福又劝解了她一番,就要去棠园做火锅。大宝要撵路,陈阿福嘱咐道,“今天可以去玩,但不能留在那里吃饭。”

见大宝点头,便牵着他,带着追风,又让薛大贵和楚小牛抬着特制的炭炉和桌子,一起去了棠园。

老爷子和楚含嫣还在午歇,陈大宝一进怡然院便被楚令宣叫到了檐下,说是教他真正的武功。大宝一听可高兴坏了,咧着大嘴跑了过去。

陈阿福把火锅汤料炒好,把熬好的鸡汤放进去慢慢熬,又偷偷把一点燕沉香渣放进锅里。当她把所有菜品都准备好,汤料也熬好了,鲜香四溢。

她带着人把锅和菜端去了上房厅屋。

此时,天已经黑透,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来到前院,廊下树上的灯笼已经点亮,照得大地红通通的一片。上房厅屋的槅扇窗里也渗出了橘色的烛光,随着烛光飘出来的,还有笑闹声。犹以老侯爷和大宝的声音最大,其次是七七和灰灰、追风的声音,间或有楚小姑娘的咯咯笑声,以及楚令宣的说话声。

人还没有进屋,已经感受到了屋里的浓浓暖意。

丫头把门打开,把厚厚的门帘掀起,陈阿福走了进去,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大宝、楚小姑娘都争先恐后叫着“娘亲”和“姨姨”,七七和灰灰也不甘落后地乱叫着。

因为陈阿福后面的人端着装满汤料的铜锅,两个孩子和二鸟一狗都是被人拦着的,生怕他(它)扑上去。

陈阿福边笑着轻声答应,边指挥人把锅和菜摆上。又说了这个锅底会越煮越浓,越香,只需往锅里加些鸡汤,至少能吃好几天。

然后,陈阿福带着大宝、追风告辞。

七七和灰灰还没玩够,嚷着,“不走,不走,要当赖皮狗……”这是大宝的声音。

众人又是一阵乐。傻追风还不知道自己躺枪了。

陈阿福和大宝都走下了台阶,楚令宣开门走了出来。他说道,“大宝写字有天赋,我有一本王又军的拓本,让他每天照着临摹,于他极有益处。拓本放在外书房里,我现在就去取。”

也没等陈阿福答应或是拒绝,就率先走去了前面,陈阿福只得牵着大宝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路便上了游廊,游廊里隔一段就有一个灯笼。灯笼泛着红光,照亮了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前面那个修长的身影。

来到外书房,楚令宣进去一下下又出来,不仅递给大宝一本字贴,还递给他两只笔一条墨。说道,“好好学习,以后若是连私塾的蒋先生都教导不了你,我会想办法请更好的先生来教导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愿意

大宝接过拓本和笔墨,作揖说道,“谢谢楚大叔,小子定会好好发奋,不让楚大叔失望。”

陈阿福也道了谢。

楚令宣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说道,“陈师傅客气了。大恩不言谢,嫣儿能有今天,都是陈师傅的功劳。”

母子俩告辞走了一段路,大宝回头看了一眼,拉了一下陈阿福说道,“娘,楚大叔还在看我们呐。”

陈阿福听了,站下回过头去,除了飘落的雪花,书房门口空空如也。说道,“没有啊。”

大宝眨了眨眼睛,的确没看到人。他不确定地说,“是我看错了吗?可刚刚楚大叔明明在那里啊。”

陈阿福笑道,“天黑,又下着雪,把柱子看成人也有可能。”

“可能吧。”大宝垂头丧气地说。

棠园角门等着两个护院,他们负责送陈阿福母子去禄园。

出了棠门角门,便可远远看到福园围墙,绕过福园才是禄园。

雪还下着,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提着灯笼的护院走在前面,一个护院走在他们后面。

还好有人相送,虽然现在不算晚,但这一带静谧得如没有人气一般。

来到禄园,曾老头把门打开。

陈阿福对那两个护院笑道,“辛苦二位大哥了。你们等等,我拿些卤味你们回去下酒。”她去厨房端了一小盆卤鸡卤肉出来给他们。

两个护院笑着谢过。

这两个人经常接送陈阿福,她也经常会送些吃食给他们。

去了上房,陈名三个人还在等他们吃饭。

当陈名听说大宝得了一本王右军的拓本时,极其激动,饭也不吃了,又净了一回手,捧着拓本看不够。

众人等了一阵,见他还在看书,王氏笑道,“都这么晚了,你不来吃饭,是让孩子们都陪饿着?”

陈名听了,才过来吃饭。还跟大宝说,“今天借姥爷看一宿,明天还给你。”

大宝豪爽道,“姥爷喜欢,就……”他本来想说“就送给姥爷”,可想到那是王右军的拓本,不是别的,又改口道,“就多看些日子。”又觉得自己太抠,不好,又补充道,“想看多久看多久。”

陈名笑道,“看你小心眼多的。放心,姥爷只看一宿。”

大宝红了脸,又非常大方地说送小舅舅一支笔一条墨,笔墨都是京城文尚斋出品的。

大年初三陈家二房请客。

今天客人的嘴不刁,所以就由穆婶儿、曾婶儿主厨,陈阿福难得轻松一天。

陈老太太带着大房、二房来了。

禄园有下人,所有的女人也不需要进厨房帮忙,都去上房悠闲地嗑着瓜子,听男人们在大声说笑。陈阿堂、阿禄、大宝、大虎几个男孩子在院子里跟追风、旺财疯闹着。

陈阿满拉着陈阿福在一边说悄悄话,好像陈阿菊动了她的衣物饰品和香脂水粉,虽然没有偷,但还是让她十分不高兴。张氏就好心跟陈老太说了,让好好管管那丫头,随意动别人的东西不好。谁知胡氏不识好人心,反倒不满意张氏母女,说她们冤枉陈阿菊,还说不想住就走,哪有吃她家的喝她家的还冤枉她女儿的道理……

“……奶怕大伯大过年的打人,不敢跟他说,只暗底下骂大伯娘和阿菊姐。我都不想在乡下住了,想早些回府城。”陈阿满嘟嘴说道。

陈阿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陈阿菊,过了年也才满十三岁,放在前世还在上初一。这个阶段是性格最重要的形成期,若再不好好引导,由着胡氏带歪了,这孩子真就毁了。

两个正说着,陈老太拉着陈阿菊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几个小娘子岁数差不多,要多多亲近。”又对陈阿福说,“阿福,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多带带我们阿菊。”

陈阿菊不像往常那样高傲得像只孔雀,很是乖巧地坐在了陈阿福的身边,还喊了句,“阿福姐。”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阿福也笑着招呼了她。

陈阿菊很快被陈阿福身上的衣裳吸引,说道,“昨天我们回我舅舅家,红表姐也从县城回来了,傲气得什么似的。我看她长得没有阿福姐好看,衣裳也没有阿福姐的好看,连阿满都比不上,还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

陈家大房昨天回了胡家,除了胡家四姐,其他三姐妹一来就进厨房干活,连陈阿菊都去烧了火。可夏红和胡翠翠好得紧,却不太搭理包括陈阿菊在内的另几个表姐妹,她使劲贴都贴不上,让她十分气愤。

陈阿福说道,“她觉得自己比你们强,所以才瞧不起你们。若有一天,你强过了她,她便不敢这样狗眼看人低了。”

陈阿菊翻着白眼说,“可我们是乡下人,再强也强不过她啊。”口气十分冲,就像陈阿福欠了她一样。

陈阿福看她那一副不讨喜的样子,真不想多说。但看在陈业和陈老太的面上,还是忍了。耐着性子说道,“你舅舅也是乡下人,她却不敢瞧不起胡翠翠。这不仅因为你舅舅能干,胡翠翠本身也精明,会讨巧。如今,咱们陈家会越来越好,你再能干些,多学学做人,她还敢瞧不起你吗?”

老太太听了,也说道,“阿福的话你要听进去。如今你二叔已经成了地主,你三叔又在府城有了大酒楼,咱们不比老胡家差。若是你懂事些,再好好的跟你三婶儿和大嫂学学针线,将来找个好婆家,她们还要来倒贴你……”

这时,陈实过来把陈阿福拉到了一边。原来,他还想把生意再扩大一些,问陈阿福还有没有主意。陈阿福看了一眼远处跟陈业说笑着的陈名,想着,也应该以陈名的名义做一样生意。

她自己再有,也不如让陈名他们自己有。

便笑道,“还真有一样。三叔想不想开个真正的大酒楼?若想,我可以托人帮你们找好厨师,好掌柜。但前提是得让我爹入股。”

陈实笑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二哥的加入,当然更好。我不太懂酒楼生意,若是阿福能帮忙找到厨师,掌柜,我愿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态

陈实当然愿意让陈名加进来了。

若有了陈名,就相当于有了阿福。有了阿福,就有好的点子,还有参将府做强大的后台,再加上好的厨师和掌柜,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陈阿福之所以想让他们开酒楼,是因为听说杨明远把酒楼抵出去的时候,原酒楼的许掌柜和几个厨师、小二不太愿意离开家,而顶酒楼的东家又说愿意继续用他们,他们便留了下来。但后来东家带来的一班人马与原来的人马不合,原班人马被排挤得厉害。

陈阿福对原喜乐酒楼的许掌柜及小二印象都很好,想通过杨明远把那些人请去酒楼。定州府离三青县城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他们应该愿意。再加上陈实的精明,酒楼的生意应该不错。

最好再跟杨明远商量商量,他现在主要经营的是火锅生意,能不能再把九香卤味和黄金系列从他手里重新“买”回来,算作新开酒楼的招牌菜之一。

陈阿福便把陈名叫了过来,几人商量起来。

吃完晌饭后,又继续商量。

陈三卤串就交给陈阿玉去做,依然是三房独立的产业。陈实主管酒楼的经营,是大东家,陈名是二当家……

一旁的陈业极眼红,大声说道,“我家也加一股。我们出一百两,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

胡氏听了,差点没吓晕过去,大声说道,“当家的说什么大话,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陈实骂道,“老子哪里说大话了?咱家有五十几贯的存银,再卖二十亩地,就能凑够了。”

胡氏听了像摘了她的心肝,一下子大哭起来,说道,“那咋行,若酒楼赔了,那我们娘们去喝西北风啊……”

一哭一闹把陈名夫妇和陈实夫妇都气得够呛。大过年的在人家里大哭,大过年的说人家生意赔本,搁谁谁也不乐意啊。

再说,陈业若真插一脚进来,陈名和陈实,包括陈阿福都不太愿意。不是嫌弃他出的钱少,而是怕他当惯了老大,什么时候都要当老大,让弟弟听他的。若他掺和进酒楼生意里,乱指挥一通,酒楼生意就不好说了。

但把大房撇开,二房三房赚大钱,好像也说不过去。陈名和陈实很是纠结,不知道该咋办。

见胡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边哭边念叨,陈业想揍她又被人拉着,闹得一团乱。陈阿福说道,“大伯莫气,大伯娘莫哭。我看这么办吧,我爹和三叔出同样多的钱经营酒楼,各占四成股。大伯家不用出一文钱,给大伯家分一成的干份,算是我爹和三叔送大伯的。再抽一成的干股给罗掌柜,有了他,不仅能给酒楼拉一些客人,在府城也不怕被人惦记。而且,把他拉了进来,就是在乡下大伯和我爹都比以前腰杆硬。”

陈阿福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愿意。陈业搓着手喜道,“我家一文钱不出,又出不上力,咋好意思要干股?”

胡氏挂着眼泪就已经笑开了花,赶紧说道,“有啥不好意思呢,是当家的把两个小叔拉扯大,供他们读书……”巴拉巴拉,一阵老声常谈。

陈名问陈阿福道,“只给罗大爷,不给楚大人,好吗?”

陈阿福笑道,“就这个酒楼,楚家还瞧不上眼。”

几人又继续商量,酒楼定位于中档酒楼,连租铺子带装修,还有办契书,买食材,发工钱,先期要拿出五百两银子才够。也就是说,陈名和陈实要各出二百五十两银子。

陈实做卤串生意也不久,到现在为止只攒了一多百两银子,但他说去岳父家借。陈名也一脸为难,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啊。他原以为一百多两银子就足够了,想着把那九十两存银拿出来,再管阿福借点就成了。

陈阿福说道,“爹莫为银子发愁,这个钱由我替爹出了。”

陈名说道,“既然是你出的钱,股份就写你的名字。”

陈名这么一说,陈业和陈老太不愿意了。

陈业赶紧说道,“老二,阿福是个好闺女,她孝敬你,你不受,她反倒会难过。”

陈老太的脸都急红了,也说道,“是啊,这是阿福的一片孝心,你必须接受。”

陈名犯起了倔,就是不受,说阿福已经为自己修了这么大的房子,不好意思再占她的便宜。陈业和陈老太急得不行,生怕陈阿福顺水推舟,写她的名字。他们又是说又是骂,陈老太气急了还用指头戳陈名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陈阿福心里直哀叹。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亲生的,无论怎样孝顺都不行。这个酒楼明明是她的主意,她的人脉,她出的钱。可一牵扯到利益,就生怕她占多了,而自己人占不到便宜。

还好自己不是真的十五岁女孩,不会痛到骨子里。她前世活到三十二岁,又是孤儿,看多了人生百态……

陈老太和陈业的表现,也是人之常情,大多数人可不都是这种表现。反倒是陈名爹,是个老实厚道的,一切都看在他的情面上吧……

她说道,“爹,你就接了吧。你知道阿福是个能干的,我还有别的法子。”

陈名最后点了头,但一定要写一个借条,说以后挣了钱就还她。

陈老太气得又是一通骂,“傻子,二百五十两银子,那得挣多久啊。阿福是你亲手带大的闺女,又不缺钱,她孝敬你,咋就不行了?”

陈实也劝道,“二哥,你就接了吧,阿福能干,不会再乎那些钱。凭你们父女两人的情分,也不一定非得写出来。若是以后咱们生意出奇的好,挣了大钱,你再给她封个五百两的大红包就是了。”

陈实也是劝陈名接受,但话说得好听,不仅陈名笑着接受了,陈阿福也不反感。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

晚饭之前,又让阿禄带着大宝去把罗管事父子请了来。

当他们听说这件事后,都笑纳了。定州城的一个中档酒楼,别说一成干股,就是全给,主子都看不上。既然主子看不上,他跟陈家人又熟悉,也相信陈实和陈阿福的为人,也就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练真正的武功

罗管事又说,让罗源明天就去京城一趟,正好老侯爷有信要送去京城,就公私兼顾,给罗明远带封信。若是抓紧时间,罗源五日后就赶能回来,看看杨明远能介绍多少人去酒楼。

陈实十日回定州府,他一回去就先去找铺面,办契书,若是人不够再招几个人。一切准备就绪,大概要下个月,酒楼就能正式开张。开张当日,陈名、陈业和罗管事最好都去定州一趟。

酒楼的名字定为,兴隆大酒楼。

众人皆大欢喜,晚饭吃的更热闹。老太太尤其高兴,三个儿子共同开了酒楼,都有钱了。

晚上,陈阿福给杨明远写了一封信。鉴于她只跟陈名学了不到一年时间的文化课,许多字都还没“学”过。于是,她一边写,一边“请教”大宝或陈名,才写完信,洋洋洒洒共写了五页纸。虽然字一般,但该表达的还是表达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就让山子把信送去罗管事家。

大概巳时,穿戴一新的王氏就要跟着陈名去仙湖村。自从嫁进陈家十六年,她还从来没回去过。近乡情怯,她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她今天穿上了最好的一套衣裳,豆绿色撒花锦缎对襟棉褙子,墨绿色缎子马面裙。头上戴了一根玉簪,一根银簪,腕上戴了一个金镯子,耳上戴了一对金丁香。玉簪和金镯子是陈阿福年前给她买的,金耳环是张氏悄悄送的,也陈阿福都送了一副。

不过,她穿的再好,也掩饰不住过多操心的老态。

陈阿福只有香脂,却没有胭脂,便说借曾婶儿的胭脂给她化化妆。想着是自己大意了,哪怕自己不用,家里还是应该备一套化妆品,以防万一。

王氏听了,红着脸说,“娘这么老了还上妆容,人家还不得说娘是老妖精啊。”

一旁的曾婶儿笑道,“看陈婶儿说的,大户人家里,连七十岁的老太君都要上妆呢。”

因为陈名不许叫他们老爷太太,曾婶儿这些下人都跟着晚辈叫他们陈叔,陈婶儿。

陈阿福非常固执地要给王氏化个淡妆,王氏从来都是听闺女的,尽管不太愿意,还是坐下让闺女在她脸上摆弄了一翻。

陈阿福只给她描了一下眉毛,脸上扑了一点粉,腮边打了一点淡淡的胭脂,嘴上也抹了一点胭脂。

尽管很淡,但还是比不化妆显得年青了些许,人也有精神了。

陈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他们这次带的礼也很重,除了给王氏大堂伯家带了两条猪肉,一条羊腿,五斤苹果,两包糖果,两块绸子,还给参与打丁氏的几个亲戚每家送了一条猪肉,一包糖果。

陈名和王氏便坐着马车,在曾婶儿和薛大贵的陪伴下,去了仙湖村。马车是管棠园借的。

现在家里有司机了,陈阿福想着年后自家也该买一辆牛车。

他们走后,陈阿福母子和阿禄三人便被请去了棠园,几人在这里玩了一天,兼着陈阿福做了两顿饭。

老爷子也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的“武功”。陈阿福领着楚小姑娘、大宝、罗家姐弟、两个岁数小的丫头和动物们练功的时候,老爷子扯着胡子在一边哈哈大笑,觉得比看大戏还热闹。

楚小姑娘还以为爷爷看到自己练得好才笑,小肥屁股扭得更起劲了,声音也较往日大了许多。她能跟上歌词的只有“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所以一数这几个数的时候,声音出奇的大。

逗得老爷子更是开怀不已。

练完“武功”,开始玩积木的时候,陈大宝又被楚令宣抓到院子里教他蹲马步,说男孩子应该练真正的武功。

还跟他说,“你是小男子汉,不要尽玩女娃家的游戏,不要像女娃一样跟娘亲撒娇,丢人!”

大宝辩解道,“我娘说我是孩子,就要有孩子样,撒撒娇无妨。我长大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说完,还握了握小拳头。

前一句话的确是陈阿福说的。她一直疼惜大宝之前活得过于小心翼翼,也过于早熟。想多给他一些母爱,想着等他再长大些,再好好引导他。

楚令宣听了直摇头,说道,“妇人再有见识也有限。她不想想,习惯养成了,哪里容易改过来。以后,我一回来,你就过棠园来跟我习武。你娘是妇人,主要教导嫣儿。”

大宝知道楚大叔是有本事的大将军,也愿意跟他学武,点头答应下来。但还是帮着他娘辩解了两句,“我娘很能干呐,也很有见识。”

他们正说着,就见陈阿福把红着脸的阿禄牵了过来。说道,“楚大人,也教教我弟弟吧。”

楚令宣点头,又说道,“以后我回棠园,就让大宝……还有阿禄,跟着我练武。”

陈阿福点头,她也一直认为男孩子就应该多跟男人接触。自家虽然有陈名,现在还有几个男下人,但陈名性格内向单纯,男下人也不好多指点主子。若是楚令宣愿意帮着教教大宝和阿禄,当然更好了。

陈阿福几人连午歇都没回禄园,大宝和阿禄睡在厅屋的罗汉床上。陈阿福和魏氏、宋妈妈几人在西屋小声聊天。待孩子午歇过后,又带着他们练了“武功’,才去厨房做晚饭。

老侯爷连着两天吃火锅,有些上火。晚上,陈阿福做了绿豆粥,几个炒菜,烙了葱油饼和酥饼,又回禄园捞了一盘韩式辣白菜。这是陈阿福年前做的,由于原料不足,也不敢放得太辣,不太正宗,但因为家里的特质水,改良过的辣白菜味道也极鲜香可口。

陈阿福只要留在棠园吃饭,楚含嫣就要跟陈阿福一个桌吃。所以厅屋里摆了两桌,一桌是楚家祖孙、大宝、阿禄几个男人,陈阿福和楚小姑娘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吃。地上还摆了一个小几,追风、旺财和七七、灰灰在这一桌吃。

老爷子十分喜欢那道辣白菜和爽口木耳,说晕菜吃多了,再吃这两道菜,再爽口不不过。还让她多做些辣白菜,到时候他带一些去京城。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他来了

当陈阿福带着大宝和阿禄及动物之家回到禄园的时候,陈名和王氏已经回来了。

王氏红肿着眼睛,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去,肯定是把脸哭花了又洗了脸。不过,看她的情绪还好。

几人坐去炕上,听陈名和王氏讲了这次仙湖村之行。

当王氏领着陈名以这样一种面貌出现在她大堂伯王老爷子家的时候,惊坏了一众人。没想到,那个二嫁给病秧子的王娟娘真的发财了!

王老爷子尽管已经六十几岁了,身体还硬朗,家里人非常热情地接待了王氏夫妇。他们看到王氏带了这么多礼物极高兴,又去请了一众亲戚来吃酒,并把带的礼物都分派了。

王氏问了王成被卖去哪里,亲戚们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刚开始时,丁氏被王家族亲揍成那样,都不吐口孩子被卖去了哪里,她怕这些人让她把银子吐出来去把孩子接回来。

还是几年后,孩子被卖去哪里才有了些风传。有说直接卖给了县城范氏牙行,也有说卖给了村里何猴子的丈母娘,而后一种说法传得最多。

何猴子的丈母娘住在邻村,最是能说会道,只要能赚钱,啥丧良心的事都做。说是何猴子的丈母娘来村里看闺女时,丁氏悄悄找到她,又把小王成骗去村外,卖给了那个婆子。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那个婆子早已经死了。

王氏听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名便让薛大贵揣了二两银子,带着一个王家的后生找去何猴子家。看到那一两银子,何猴子说了实话。王成的确是丁氏当初以四贯二百文卖给了他的丈母娘,他丈母娘又把孩子以五贯二百文卖给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个亲戚一直没生出儿子。

之后,何猴子又带着薛大贵二人去了他丈母娘家,虽然丈母娘死了,但小舅子还在。他小舅子先还说不知道,但看到薛大贵拿出一两银子来,才讲了具体地址,说在夷安县的一个叫小李村的村子里。夷安县距三青县有近百里的距离,也属于冀北省管辖。

众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王成的下落,都十分高兴。王氏想着那家没有儿子,肯定会对弟弟好。这比卖去大户人家当下人,或者卖进戏班什么的好得太多。

不过,王氏的爹和丁氏知道陈名和王氏回了仙湖村,便找了来。丁氏撒泼大闹,说王氏大不孝,回了村都不回娘家看望年迈的亲爹,有钱了只给亲戚,却不知道孝敬爹娘……

陈名和王氏都不善言辞,一气就更说不出来话。曾婶儿的嘴皮子利索,她同王老爷子的孙媳妇一起,把丁氏干的缺德事数落了个遍。说到气人处,王家的两个长辈妇人忍不住拿着拐棍去打丁氏,才把丁氏吓跑了。

可王氏的爹王老汉却不走,赖在那里吃了晚饭,还抹着眼泪叫“闺女”,说自己的日子不好过。王氏无法,只得让陈名给了他一两银子……

陈阿福听说打听到了王成舅舅的事,也极高兴。又把曾老头叫来,问他知不知道夷安县的小李村在那里。

曾老头还真知道,说夷安县在三青县的西北边,小李村是个偏远小村,靠着大燕山,他年青的时候去过一次。

陈名几人都十分高兴,让他明天就带着薛大贵去那里打听王成的下落,又给他带了十两银子。

第二天,陈阿福去找罗管事借了辆马车,这次要借两至三天。

今天是初五,胡老五请客。送走曾老头两人后,陈名便邀约着罗管事一起去胡家吃酒。

白天禄园没有成年男人,楚家祖孙俩不好来这里吃晌饭,便说好他们晚上再来。而楚小姑娘带着罗梅姐弟上午就来了,还说要在这里午歇。

陈阿福领着他们练了武功,讲了故事,做了游戏,然后让他们在西厢南屋玩积木,她则去厨房忙碌。不仅要准备晌饭,还要准备晚饭。那两位老爷的嘴越吃越刁,特别是老侯爷,他说嫣儿把隔锅香的毛病也过给了他,他就是觉得禄园的吃食比棠园的香。

想到老侯爷揪着胡子说这话的时候,陈阿福觉得很是好笑。那个老爷子是老还小,有些像老玩童,很可爱的老头,一点都不像上位者。

吃了午饭,让楚小姑娘和罗梅在床上睡下,陈阿福刚出西厢,准备去上房同王氏一起做针线活时,便听到有人扣门。

山子把大门打开,却没请人进来,愣愣地问道,“老爷,你找谁?”

只听门外一个清朗的男声,“请问,这是王氏娟娘的家吗?”

是哪个男人竟然敢叫王氏的闺名,真没有礼貌。

陈阿福腹诽着,便走去了门口。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她一下愣在了那里。

那个男人正是她曾经在玉麒麟银楼见到过的绝美男人。他穿着湖蓝色绣团花云缎棉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外披玄色提金锦缎斗篷,头戴黑色幞头。姿态闲雅,目光温润,由于天冷,冻得脸颊嘴唇绯红,更显得皮肤艳若桃杏。

他刚想说话,却看见走过来的陈阿福,面上一喜,叫道,“福儿。”

这个称呼让陈阿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把她叫清醒了。她来到门口,对山子说,“你去忙你的。”

山子听了,赶紧走了。

陈阿福堵住门口说道,“你是谁,到我家做甚?”

陈世英没回答陈阿福的提问,他嘴角噙着笑意,上下打量了陈阿福好几眼,眼神越来越温柔,说道,“福儿,我是你……我是陈世英,我来找……你……和你娘……”

陈阿福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叫陈世英的人。我家里都是女眷孩子,不方便让陌生男人进来。”说着,就想关门。

陈世英伸出一只手把门抵住,说道,“福儿,让我见你娘一面,我有要事。”

陈阿福说道,“我娘是良家妇女,不会见外男。”说着又要关门。

陈世英把门挡住,又请求道,“福儿,听话,让我见见……”

突然,他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陈阿福身后,眼里似涌上泪光,轻声说道,“姐……”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该等我回来

陈世英望着陈阿福的身后,眼里涌上泪光,轻声说道,“姐……”

陈阿福回过头,看见王氏正站在自己身后。她呆呆地看着陈世英,眼里蓄满了泪水,嘴唇不住地抖动着。

陈阿福也喊了一声,“娘。”

王氏似乎才被喊清醒过来,轻声说道,“英弟,你是英弟……你来这里作甚?你走吧,你来我家,不好。”

陈阿福听了这话,又要关门,说道,“你听见了,我娘不要你进门。”

陈世英一直用手抵住一扇门,说道,“姐,福儿,让我进去吧。有些事,咱们总要面对面解决才行啊。”见王氏低头抹泪,陈阿福又使劲要把门关上,又说道,“姐,我……我一大早就从府城往这里赶,又冷又饿,到现在还未进一点食……”

王氏听了,抬头问道,“难不成胃又痛了?”

“嗯,有些痛。”陈世英轻轻点头,一只手还捂在了肚子上。

王氏用袖子抹去眼里的泪水,说道,“成,你进来吧,吃了饭,你就赶紧回去。”见陈阿福堵住门口没动,王氏又说,“阿福,让他进来。你要记住,你不能对他不礼貌,不能。”

陈阿福只得把门打开,回过身扶着王氏说,“娘,让他来家里不好。”

王氏拍拍陈阿福的手,说道,“娘心里有数。”

陈世英站在院子里四下望了望,又向正房走去,王氏和陈阿福相携着跟在他身后。

来到上房,陈世英坐去八仙桌旁。

厅屋西边的角落里有个小灶,用来烧西屋的炕,灶上有一个铜壳,烧着开水。

王氏过去倒了一杯茶,拿茶碗的手不停地抖动着,碗里的水都溢出来一些,还是把茶碗端到陈世英的面前放下。

陈世英又问道,“陈…姐,姐夫不在家?”

王氏说,“他去别人家喝酒了。”又道,“你先喝口热茶,我这就去给你下碗鸡蛋面。”

陈阿福被陈世英温柔的目光打量得难受,再说,陈世英来家里绝对不会是为了吃碗面,他有什么事就跟王氏说吧,快点说完快点走。

上次他老娘来闹了那几出,陈阿福更不想跟陈世英有多的交集。现在家里的日子渐渐过好,一家人的感情也非常好。他来这里一搅和,肯定会打破家里的平静。

她拉住王氏说道,“娘,还是我去下面吧,你们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最好在我爹回来之前让他走。”又觉得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不好,又说,“我去让穆婶下面,马上就回来。”说着快步去了厨房。

陈世英喝了两口茶,见王氏还低头站在那里,双手握在一起颤抖得厉害。他说道,“姐,你坐。”

王氏便坐在离他隔了几把椅子的地方,依然低着头。

陈世英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姐,你的变化……有些大。他,对你好吗?”

王氏摇头说道,“不,我当家的对我非常好,对阿福也非常好。”

陈世英点点头,说道,“姐夫是个良善之人。”

见陈阿福回到厅屋,挨着王氏坐下。他又说道,“前些日子,楚大人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也打探了一番,没想到我娘在乡下竟然做了那些事,伤害了姐和福儿……对不起,是我失察。我也替我娘给你们道歉,她那么做不好。我以后会严加约束她们,定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陈阿福不是古人,做不到像王氏这样。她抬起头冷声道,“你娘那么做,仅仅是不好吗?她已经知道……”她实在说不出“亲孙女”这三个字,顿了顿又说,“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却还花银子买通别人把我强嫁个哪个男人。她,这是恶毒!”

陈世英已经听说了这个闺女有些厉害,却没想到如此咄咄逼人。他张张了嘴,还是忍下想说的话,以后再慢慢教导吧……

又问王氏道,“姐,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家里?再有难事,也应该等我回来啊……你已经有了福儿,为什么还那么急匆匆地嫁人?”

后面的话,还是有些埋怨。

王氏本就难过,听了这话更难过,眼泪也涌了出来。哽咽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家,难道你猜不出来?”

陈世英低声说道,“我知道,肯定是我娘和唐家,还有赵二伯逼迫你了……我是说,就是再有难处,哪怕回娘家,或是亲戚家暂时躲躲,等我回来……”

王氏把眼泪擦干,目光转向他,说道,“那年,你还在石州府没回来。一天下晌,赵二伯突然带来两个客人,说他们姓唐,是石州府人。他们跟你娘关在屋里谈了许久的话,你娘就来找我,说你去石州府参加乡试,是住在唐家的。一次酒后乱性,竟然跟唐家姑娘有了首尾。唐家姑娘羞愤难当,上吊自杀,还好被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唐家老爷气不过,说是只有两条路,要么娶他家姑娘,要么他去府衙击鼓鸣冤。赵里正说,若是你被告发了,不仅参加不了乡试,还会被夺了秀才,把你投进大狱。你娘哭着求我,让我给你一条活路……”王氏哭声大了起来,说道,“我也吓坏了,怕你被唐家告发,怕你坐牢。我不敢想像,若是那样,你该怎么活。除了离开你家成全你,我还能怎么办?”

“他们竟然这样污我!”陈世英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跳了两跳,碗里的水也溢了出来。

当年,他考上举人后回到家里,他娘跟他说,唐家姑娘无意中看见陈世英,便芳心暗许。从此茶饭不思,想嫁给他。唐家知道这件事后,来找来陈家,但知道他已经有了个媳妇,所以唐家姑娘甘愿为妾。可王娟娘竟然连这个条件都不答应,还大吵大闹,跑回了娘家。她娘一气之下,也不想再要王娟娘做儿媳了,在她二族兄的见证下,跟唐家订下了儿女亲家,还互赠了表礼……

陈世英不傻,当然知道王娟娘是什么个性,他娘是什么个性,参与其中的二伯又是什么个性。他在定州府的时候,唐氏的父亲,也就是石州府富商唐守德就找到他住的客栈,奉上千两白银,还请他住去唐家……

第一百八十六章 缘由

唐守德说他老家也在三青县,跟赵家还是拐了多道弯的亲戚,请陈世英住去唐家。在唐家备考比在客栈好得多,清静,又有专人服侍。

陈世英跟唐守德之前没有一点交往,当然不可能收他家的银子,更不会去唐家住,只再三感谢他的好意。却不成想到,唐家会来找自己的母亲,为了把唐家闺女塞给他,共同把王氏逼走了。

陈世英跟王娟娘相处多年,一直觉得王娟娘温柔贤淑,知书达礼。两人的感情也极好,情似姐弟,却比姐弟还要亲密。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他母亲说的话,姐姐怎么可能大吵大闹,怎么可能没等他回来弄清情况,就赌气跑回娘家……她,肯定是被他们逼走的。

陈世英气愤难当,跑去王家找王娟娘。更没想到的是,王娟娘竟然在几天前就嫁人了。

陈世英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知道王娟娘是被逼的,哪怕嫁人也是被逼的。他没有办法恨自己的娘,把所有的气都发在了赵二伯和唐家身上。

他坚决不同意娶唐家女。

可他的母亲不仅跟唐家互换了表礼,竟然还收了唐家的两千两银子,以及三青县城一座价值千两的宅院。他母亲是在以这样一种行为,逼迫他娶唐家女!

若是此时把母亲收的东西都还给唐家,被唐家闹出来,那他这个解元郎可就成为笑柄了。弄不好,连举人都有可能被夺了……

正在他不该知何去何从的时候,当时的三青县县太爷吴大人及其夫人去了他家,为江大人的二闺女说媒。

这门亲事,他应下了,他母亲也应下了。考虑再三,他也应下唐家女进门,但只能为妾。

唐家知道自家争不过江家,也看出陈世英恨极了唐家,便不敢再拿大,只为闺女争取贵妾的身份。

因为他老娘的那一个大把柄被唐家人抓住,陈世英最终也只得同意唐家女为贵妾。

第二年殿试他被皇上点了探花,可以直接进翰林院。但他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而是直接要求去了江南任一方县令。

他没有办法,他不敢在京城为官。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双手空空的十六岁少年,家里的钱是唐家的,家里的人是江家的,后买的下人有没有混进唐家的人,他也不知道……

三青县离京城只有二百多里地,石州府离京城仅五百多里地。他娘强势,他怕自己的娘不听劝,被赵家,或是唐家所累,再弄出什么事情。

江氏看着不错,明面上也不敢过于忤逆婆婆。

他想着,先去千里之外的江南为官,让江氏把家管起来,再培养一些自己得用的人,最主要的是困住他娘……

陈世英拉回思绪,又气又羞,满脸通红。说道,“唐家人委实太可恶!那时,我连唐家都没去过,怎么可能与他家姑娘有首尾。”又道,“姐,我是你带大的,我的为人姐还不清楚吗?你为什么就不想想办法,等我回来呢?只需要再等几天……”

王氏啜泣道,“那时,我觉得天都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英弟,没有了亲弟弟,没有了……”清白,可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她顿了顿又道,“我就想啊,我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回了娘家,我就关上门上吊,哪知命不该绝,被我爹发现救了下来……”

来看病的大夫跟王氏死去的母亲有亲,等丁氏和王老汉不在跟前的时候,悄悄告诉王氏,她怀孕了。

王氏知道了这个震惊的消息,都蒙了,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不知道该咋办,只有去找亲爹商量商量。哪成想她去了他爹的屋子,却在门外听到丁氏和王老汉的谈话。

王老汉说,到底是亲闺女,已经卖了她一次,这次哪怕二嫁,也找个稍微可心的男人。

可丁氏说,那赵氏放话让王娟娘必须在半月之内嫁到远地方去。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好人家的姑娘都找不到好后生,别说给人家当了童养媳的二手货。并让王老汉别管,她有办法把她嫁去远地方。

王老汉又说,他知道丁氏收了赵氏和唐家的礼,又想卖王娟娘再挣一次钱。却是不能做得太过了,王娟娘已经上了一次吊,逼急了就会上第二次吊。

丁氏听了有些怕,若王娟娘真上吊了,她连一文银子都赚不上。才答应,先把要嫁王娟娘的风放出去,若半月之内有好人家求娶,就嫁。若没有人家求娶,就由着她了……

王氏听了,脚都软了,好不容易扶着墙回了自己房内。她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便想出了大概。

英弟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无故住去唐家,更不可能酒后乱性。

再想到婆婆,不,现在应该说赵氏,赵氏多年来就没对她有过好脸色,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后来英弟不高兴地说了赵氏几次,赵氏背着英弟更加变本加利,骂得更难听不说,还掐过她,让她不要狐媚子,不要肖想她的儿子。说一个乡下女人,帮不到她儿子一点忙,还占着这个坑干啥……

却原来,赵氏攀到高枝儿,就迫不急待地赶自己走了。

她摸摸肚子,她要躲去别的什么地方,等到英弟回来把她接回陈家吗?她充分相信,英弟一回来,便会把她接回去。

可是,她也充分相信,若自己回了陈家,赵氏有本事把她肚子的孩子折腾没,然后再想法子把她撵出来,甚至也要了她的命。

她活不活已经不重要了,但她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让这个还没见天的孩子胎死腹中。她,要保下他的孩子。

但丁氏明显是要卖了她的。

王氏不动声色,想着怎么逃出这个家,怎么到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从此相依为命。

几天后,真有一家人来提亲了。这家的儿子快死了,他们想娶王氏去冲喜。

但丁氏却狮子大开口,要十两的聘礼。许多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都不会要这么高的聘礼。那丁氏就是故意为难陈家,让陈家知难而退,她再把王氏卖去远地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补偿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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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听说了这个消息。想着,快死的人肯定不能行房,那么,他家更有可能接纳自己腹中的孩子。自己不仅能平安生下孩子,还能给他(她)一个合法的身份……

于是,王氏偷偷追上那家人,把十两银子的银票给了他们,说自己愿意嫁去陈家,又说自己会绣活,可以挣钱为他看病,但必须要认她腹中的孩子……

那十两银子是陈世英偷偷攒下来的私房,让王氏保管。她回娘家的时候,便带走了。

丁氏一听陈家真的能拿出来十两银子,高兴不已。她卖王娟娘,充其量只能卖四到五贯钱。为了那多出来的五到六两银子,她也顾不得赵氏族兄的必须把王氏卖去远地方的嘱咐,而卖给了邻镇的陈名……

王氏继继续续诉说完,当然很多地方她没好意思说出口,但陈阿福脑补出来了。

陈阿福流了泪,陈世英也掩面而泣。

最后,王氏用帕子擦干眼泪,待情绪平静下来说道,“上天有眼,我当家的病逐渐好了起来,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阿禄。我当家的对阿福非常好,视如己出。哪怕阿福从小有病,他也从来没嫌弃过。为了给阿福看病,为了阿福将来有人养老,我们一家省吃俭用,他毫无怨言……有时候我也会想想过去,两相一比较,更觉得进了这个家是上天对我和阿福的看顾。我们虽然不富余,但一家人和乐。不仅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现在又过上了不愁吃穿的生活。”她的目光转向陈世英,继续说道,“英弟,我今天之所以把事情全盘托出,就是想告诉你,只有这个家给了我和阿福别的家给予不了的温暖,还有尊重……”

陈世英早已泪流满面,他掏出帕子把泪水擦干,说道,“姐,听了你这些话,我无地自容。没想到,我娘,还有唐家,包括你的继母,竟然能如此伤害你。是我不好,那时年少无知,没有能力护住你,让你带着身孕离开我家。我更对不起福儿,本应该抱在怀里疼爱的嫡长女,却在别人的家里作为别人的闺女长大……我爹去逝前,曾拉着我的手交待了两点。让我一定要远离赵家族亲,回湖安老家定居。又让我善待姐姐,说姐若能一直在我身边,是我的福份。可是,我爹的两个遗愿,我都没能做到。”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继续说道,“现在想来,他老人家或许有所察觉吧,怕我失去你。却没想到,还真的失去了……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姐和福儿……我,还要谢谢姐夫如此善待你们,我及不上他良多。”说完,拿着罗帕掩面而泣。

见他这样,陈阿福和王氏也相拥而泣。

听了那些话,陈阿福也没有原来那么怪陈世英了。那时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前世还是高一学生。虽然他失察,没有保护好王氏。虽然他不该过早跟王氏有了那层关系,制造出阿福,又没能力保护阿福,让她过早离世……

要怪,只能怪他爹去逝得太早,更要怪他有一个阴毒的亲娘,王氏有一个狠毒的后娘,唐家的利欲熏心,赵里正的助纣为虐。

也只是不怪他而已。

他,不是王氏的良配,还好王氏离开了他家。她,也不是真的阿福,她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陈阿福擦了擦眼泪,开口劝道,“陈大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万幸我娘嫁给了我爹,我娘和我都平安地活下来了。现在,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家里也平静喜乐。你如今也是官运亨通,娇妻美妾,儿女绕膝。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就不要互相打扰吧。”

陈世英听到“娇妻美妾”时老脸一红,他擦干眼泪,刚想说话,便听到扣门声,穆氏喊道,“大姑娘,面条煮好了。”

陈阿福起身去开了门,把面条接过来,面条已经半凉,还糊在一起。或许穆氏不好进来,一直在厨房等着陈阿福去端。实在等不了了,才端了过来。

陈阿福把面条放去陈世英面前的桌上,说道,“陈大人,请。”

听到这个称呼,又想到陈阿福刚才叫另一个男人“爹”,陈世英又伤感起来,温柔地看着陈阿福喊了一句,“福儿。”

你的福儿已经仙去了。

想到那个死去的傻阿福,陈阿福的眼眶又红了,低头转身坐去了王氏身旁。

陈世英还是辰时前吃的早饭,肚子早已饿了,闻着面条和鸡蛋的香味,更饿了,便端起碗吃起来。

陈阿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是优雅,哪怕吃面都是那么好看。

见陈世英吃完了面,王氏便站了起来,说道,“话说完了,面也吃了,你,可以走了。”

陈世英没动,说道,“姐,我们的事只是说完了,但还没解决问题。还没说我该如何补偿你,该如何安排福儿。”

“我不需要你补偿!”

“我不需要你安排!”

陈阿福和王氏异口同声。

陈世英摇头讪笑两声,说道,“姐,福儿,你们听我说。我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父亲,必须要补偿,必须要安排。姐照顾了我十年,无论生活上,还是为人处事上,对我的影响都非常大,我受益颇多。姐姐的好,我会永远铭记于心,也感激姐夫对姐的照顾。我希望姐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不需要福儿抛头露面挣银子,也能过得很好。福儿是我陈世英的长女,本应金尊玉贵地生活,我不愿意看到她为了挣钱到处讨生活。”

王氏听了这话又难过起来,流泪道,“你是怪我让阿福抛头露面讨生活吗?你是怪我没让阿福过上金尊玉贵的好日子吗?我只是一个乡下婆子,我们家又是乡下最赤贫的家,我没有那个能耐……”

陈世英看王氏哭得伤心,赶紧解释道,“姐,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我的好意……”

陈阿福说道,“陈大人,看来你是不知道我们一家之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这么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是你爹

陈阿福说道,“陈大人,看来你是不知道我们一家之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这么说。我们一家四口,我爹有肺病,不能干重活,还要吃好的。阿禄摔断了腿,大宝又小,我还是个傻子。我们一家五口,只靠娘的绣活和四亩田的租子过活,在整个响锣村都是最赤贫的农户之一。

上天垂怜,我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看到我娘从来没有放弃过为我治病,看到我爹宁可委屈弟弟也不委屈我,看到年幼又腿瘸的弟弟为家里干活分忧,看到小小的大宝小心翼翼地服侍我,看到家里有一点点好吃食只给我爹和我……看到这样一个赤贫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有什么理由藏在家里让他们如此待我?

我愿意用我的双手和智慧让家人过好日子,让娘不要太操劳,让爹不要太操心,把弟弟的瘸腿早点治好,让大宝过正常孩子该过的生活……我教楚大姑娘针线,卖绣品和设计给绣坊,也跟别人合伙开酒楼,这些靠的是我的智慧和勤劳,不偷不抢不贪,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不是什么嫡长女,不可能躲在后宅里金尊玉贵地生活。”

陈世英眼圈又红了,叹道,“福儿,这个家给了你如此多的关怀和温暖,你如此作为,是对的。”又对王氏说,“姐快别难过了,我没有怪你,更没有理由怪你。你们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如此善待福儿,我谢谢你,谢谢姐夫,谢谢。”说完,还起身给王氏作了作揖。

王氏见了,赶紧侧了侧身。

陈世英又对陈阿福说道,“福儿,我是你爹。你,愿意跟我回家吗?若实在不愿意住在那个家,长住在这个家也可以,只偶尔去家里玩玩,陪陪爹。如何?”

陈阿福当然不可能回那个家,但非常好奇陈世英会给自己一个什么身份,会不会又想出脑抽的“双生女”法子。便问道,“回家?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家?我娘当时的身份并没有落实,总不能说我是你的私生女吧。”

陈世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是我失察,不知道我娘并没有给姐姐去县衙上档,还一直以为姐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直到姐被赶走才知道实情,可已经为时晚矣。我娘做了太多太多错事,但她终归是我娘,当儿子的总不能把她推出去遭受别人的指责。我想着,只得由我代母亲受过。就说我婚前因为情不自禁,有了一个女儿,让江氏把你记在她的名下。若外面有对我不好的言论,甚至被御史弹劾,降职也罢,以后不好再升迁也罢,这都是我该承受的。”

虽然愚孝,还算有担当。

陈世英又说,“福儿,回府后,你就是我的嫡长女。”

陈阿福摇头拒绝道,“我不愿意。你娘先是买通别人想把我强嫁出去,没达到目的,又跑来我家,想把我骗出去关进别院再卖了我。还有唐姨娘和陈雨晖,他们跟着你娘一起来骗我。你家有那么多想我整死我的人,你说说,若我去了你家,还活得出来吗?”

这当然不是她不回那个家的理由,但她必须要这么说,要给那三个女人上上眼药。

陈世英红了脸,说道,“福儿放心,在府里,没有人能害得了你。府里绝大多数都是我和江氏的人,我娘也……也不能为所欲为。我知道我娘回乡做过的事后,也把她身边那几个老人都换了。她那个干坏事的二族兄,鱼肉乡里,纵子行凶,还霸占民女,总之恶行累累,他会受到严惩,不会再做坏事了。还有,唐姨娘已经被禁足,也斥责和惩罚了晖儿。”

这么说来,他的媳妇江氏是个厉害的,能把那个老太婆压住。不过,江氏再厉害也不是自己的亲娘,是敌是友也不知道。

陈阿福不喜欢到未知的环境中去找抽,哪怕住几天,也不愿意。她还是愿意呆在这里,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喜欢乡下,喜欢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

陈阿福摇头道,“陈大人,我只有一个家,就是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陈世英失望地说道,“哪怕偶尔只去我家住两天,陪陪爹,也不行?况且,你成为我陈世英的嫡长女,以后也好找婆家。”

陈阿福依旧摇摇头。

陈世英又看向王氏,说道,“姐,福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劝劝她,认了我这个爹,她不亏。”

王氏听进去了“好找婆家”这几个字,阿福今年都十六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后生。可看到女儿坚定的脸色,还是选择听女儿的话。便说道,“我尊重阿福的意愿。”

这话说得陈世英一噎,他再强求,就是不尊重女儿的意愿了。叹道,“福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爹,心里定是还怨着我。也罢,你不来看我,以后我来看你就是了。爹说的那个建议,永远有效。只要福儿想通了,就让江氏把你记在名下。”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拿出两张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一千两银票,姐,算是弟弟送姐的嫁妆,希望姐姐以后不要太操劳。”看到摇头的王氏,又说,“姐不能拒绝。从此后,姐就是弟弟的亲姐姐,无论何事,只要姐姐有求于弟弟,弟弟都会为姐出头。”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王氏还是摇头说道。

陈世英说,“那等我走以后,姐就把它烧了吧。”又把另两张纸放在桌上对陈阿福说,“这是五百亩良田的契书和一处庄子的契书,是爹给送福儿的。有了它,福儿不去赚钱也会有一份好生活。以后,爹再送福儿一笔嫁妆。”

陈阿福没拒绝,那五百亩良田和庄子就算是他给小阿福的利息吧。他本就是亲身父亲,该出抚养费。

陈世英深情地凝视着她们两个说道,“姐,福儿,我先回去了。以后,我还会来看你们,也会当面向姐夫致谢。”

说完,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王氏没动,陈阿福送了出来。却看到楚老侯爷和楚令宣都站在西厢廊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得起

楚老侯爷和楚令宣来禄园蹭饭,山子开的门,说家里来了客人,大姑娘和陈婶儿正在上房待客。

他们两个便想着去西厢等等。结果,还没等他们进屋,就看见陈世英从上房走出来。

陈世英看到他们,脸更红了。忙过去给老侯爷躬身施礼道,“下官参见楚老侯爷。”又跟楚令宣抱拳道,“楚大人,幸会。”

楚令宣也抱拳道,“陈大人,巧啊。”

楚老侯爷笑道,“陈大人是来看闺女?”

陈世英红着脸说道,“是。”

楚老侯爷又说,“一晃十几年过去,突然得了个这么好的闺女,陈大人有福啊。”

陈世英的脸红如胭脂,又拱手道,“下官汗颜,让老大人见笑了。”

楚老侯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才没那闲功夫笑话不相干的人。”看见陈阿福走了过来,立即眉开眼笑,说道,“我打算一回京城就去找江大人聊聊天气,再跟御史们谈谈风景。小丫头,需不需要老头子看在你的面上打消这个念头?”

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人家。

陈阿福笑道,“谢谢老侯爷给我这个薄面。”瞥了一眼不淡定的陈世英,又道,“还是不要了。我领了老侯爷的情,今儿晚上给你做道你没吃过的吃食。”

楚老侯爷大手一挥,豪爽说道,“那好,回京我就不多事了。”

陈世英又抱拳给楚老侯爷躬了躬身,又对陈阿福笑了笑。说道,“老侯爷,楚大人,你们请便,下官要回去了。”

楚老侯爷点头,又说道,“约束好家人,此地离京城很近,一有风吹草动,便能传到圣上耳里。”

陈世英点头应是。

陈阿福把他送到大门外,楚令宣也送了出来。

楚令宣笑道,“听说陈大人好围棋,我也喜欢,若陈大人闲散下来,咱们好好杀两盘。”

陈世英笑道,“好,若有时间,我定去府上叨扰大人。”

又对陈阿福说,“福儿好生照顾你母亲,若有困难,随时让人给我带信。那个提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义气用事,要选择对你有益的事做。”顿了顿,又说,“若你遇到了心仪的后生,要过爹爹这一关。爹爹走难闯北这么多年,比你们的眼睛都好使。”说完,便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陈阿福又走上前两步,隔着车窗说道,“陈大人,我觉得,你以后最好还是少来我们家,少跟我娘接触。这样,于你,于我娘,都好。”

马车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道,“好,爹记着这个忠告。福儿想让我少来这个家,也成,那爹想见你了,你就要随时出来见爹。成吗?”没听到陈阿福的声音,又道,“福儿不出声,爹就当你答应了。”

看见马车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楚令宣来到陈阿福身边,问道,“都认爹了?”

陈阿福摇摇头说道,“我还没有,他单方面认的。”又道,“其实,他为人还不错,跟他娘完全是两种人。”

楚令宣有了些笑意,说道,“明面没认,其实,你心里已经认了,对吧?”

陈阿福默认。

那个男人不错,还算光明磊落。只是世事弄人,他和王氏没有最终走到一起。这个结果,对两个人都好,各自都找到了各自想要的。一个官运亨通,左拥右抱,一个家庭和睦,夫妻恩爱……

两人回到院子里,楚家祖孙去了西厢厅屋喝茶,陈阿福则回了上房,看到王氏还在抹眼泪。

陈阿福劝道,“娘,别难过了。现在,你们各自都过得好,这就够了。”

王氏擦擦眼泪说,“娘也不是难过。娘只是想到以前……以前那些事,有些感触。英弟从五岁起,就是我带着的。那时,婆婆……哦,陈老夫人,她要忙着绣花养家,英弟的一切都是我打理。吃饭,穿衣,甚至,他淘气了我还要给他讲道理……他七岁以前都是我带着歇息的。他小时候,被他娘训斥或是责罚了,都会偷偷抱着我哭……他长大了,还是非常依赖我,有事了只跟我商量,还教我认字写字。斗诗或是为他人写信赚了钱,也偷偷交给我……他娘为这些事非常不高兴,经常趁他去学堂不在家,骂我或是掐我……”

想到他们的两小无猜,陈阿福也颇多感慨。她搂着王氏的胳膊说,“所以啊,你们不在一起是好事。有个那样的恶婆子,娘即使嫁给他了,也不会幸福。看看我爹多好,心疼娘,也尊重娘。还有奶奶,她虽然好强,但对娘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个人也很聪明,他把你们现在的关系定位成亲姐弟,你们过去的那种相处模式,也的确当得起“亲姐弟”这个说法。这样,他既可以在远处帮着咱们这个家,也不会太过引起我爹的反感。虽然,我们现在不需要他帮忙,但他有这个心思,也难得了。”

王氏擦干眼泪说道,“娘知道,娘就当他是弟弟,遥遥祝福他就是了。”

这样,最好。

陈阿福把那一千两银票交给王氏,说道,“娘拿着,你带了他十年,又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个补偿你当得起。”又把那两张契书拿起来说,“我是他亲闺女,他本该养活我。这东西,我也该收。”

王氏拿着银票犹豫道,“他是寒门子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要为了我们娘们,让他去贪墨吧。算了,还是还给他吧。”

怪不得陈世英的爹临死时还让他保住王氏,王氏跟他娘一比,果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阿福说道,“娘放心,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为一个“姐姐”和一个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以身犯法?我猜,他在江南肯定也当过知府大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江南是最最富庶之地,他不会穷的。”

陈阿福仔细看了看契书,田地竟然在三青县十里镇。陈阿福也知道十里镇,距他们这里不远,不到十里的路程。

第一百九十章 消息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陈名回来了。他看到王氏红肿的眼睛,坏了一跳,忙上前问道,“娟娘,你怎么了?”

陈阿福觉得应该让王氏跟陈名单独谈谈,便出了上房。

来到西厢南屋,楚家祖孙正坐在小椅子上摆弄着矮脚桌上的积木。他们的块头都大,陈阿福都怕他们把小椅子坐蹋了。

老爷子见陈阿福来了,向她比了比大拇指说道,“小丫头,聪明,连这个法子都想得出来。这样,既能锻炼孩子们的注意力,又能锻炼他们的耐心,以及观察力。”

这是套新积木,不是搭房子那种,而是把小木块组合在一起画了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马。把小木块打散后,再想办法把它们拼成开始的画。里面不仅有马,还有青草野花,孩子们要有足够的注意力和耐心才能完成。

楚令宣也说道,“嗯,的确巧心思。陈师傅的丹青技艺也非常好,这匹马画得很传神。只是这个颜料不太好,改天我让人给你找些上好的颜料来。”

陈阿福正需要好的颜料,只是上好的颜料太贵,她舍不得买。颜料也属于教育工具,本就应该董事长出。

她笑着表示感谢。

几人刚说笑几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宝和阿禄、罗明成几个小子的声音,他们起床了。楚老侯爷便起身走了出去,招呼着那几个小子蹲马步,打拳。

老爷子走了,陈阿福和楚令宣便不好继续呆在南屋,起身来到厅屋,正看见楚小姑娘从北屋里走出来。

小姑娘小脸红红的,像打了两团浓浓的胭脂。眼里还有些氤氲,似乎没有完全清醒。

她没有扑向向她伸出双手的楚令宣,而是扑到陈阿福的面前,四肢并用地往陈阿福身上爬,陈阿福便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糯糯说道,“姨姨,枕头……香香,被被……香香,姐儿……喜欢,还要……”

小姑娘的无心之语,却暴露了陈阿福“香闺”的秘密。陈阿福有些不好意思,更让楚令宣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

陈阿福佯装生气地嗔了一眼小姑娘,轻声说道,“姐儿记住了,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姨姨卧房里的事情。”

小姑娘很固执地说道,“是……爹爹,不是……别人。”

他是你的爹爹,是我的别人。真被她气死了,又讲不清楚。

陈阿福摇摇头,把她放在地上,牵着去了外面。

带着孩子们玩了一阵,陈阿福便去厨房做饭。宋妈妈和罗梅领着楚含嫣进屋玩积木,楚家爷孙则继续在院子里教男孩子们蹲马步、打拳。不仅几个小男孩喜欢这项运动,连七七和灰灰都十分喜欢,跟着一起做。

陈家招待楚家祖孙三代吃饱喝足,把他们送走。大宝依然把陈阿福拉去门边“目送”楚家人,那父女两个依然到了那颗树下就站下回头望望他们。

大宝喜的又边招手边喊着“嫣儿妹妹,楚大叔”,招呼完,又拉了拉陈阿福说道,“娘,我看见嫣儿妹妹向我们招手了。”说完,高兴得跳了起来。

陈阿福也看到一只小胳膊在向他们挥着。

待他们转身走了,陈阿福才牵着大宝去了上房。见阿禄正缠着陈名在讨教课业,陈名心事重重,有些不耐烦应付他。陈阿福便把阿禄和大宝领了去了西厢,玩到睡觉,才让阿禄回东厢自去歇着。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看到陈名已经神色如常,陈阿福才放下心来。

人就是这样矛盾,陈阿福不愿意看到陈名太高兴,那样就会觉得他爱银子胜过了爱王氏。但又不愿意他太纠结,会担心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产生矛盾。

很少男人能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坦坦荡荡,陈名的确是个有胸襟又磊落的男人。王氏算是捡着宝了,跟他过一辈子,总比跟陈世英强得多,至少日子和美,不需要争风吃醋。像王氏这样温柔的女人,谁都争不过。

陈阿福似乎有了找另一半的标准,这是不是“恋父情结”?

初六,楚家人厚着脸皮来禄园吃晌饭和晚饭,小姑娘还赖在禄园午歇。七初,他们在禄园吃了晌饭后,小姑娘继续在陈阿福的床上睡觉,祖孙两个回棠园歇息,说好晚上再来吃饭。并说,明天,也就是初八不来这里,因为他们要去灵隐寺上香,顺道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

陈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总可以休息一天了。

但这天下晌,曾老头和薛大贵从夷安县的小李村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们找到买小王成的那家,那家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去,只说李狗剩十几年前去边关打仗,死在战场上了。

曾老头和薛大贵无法,只得住在了一户人家,拿钱出来打听小王成的消息。

听说,买小王成那家姓李,之前家里媳妇生了三个丫头后,就没了动静。他们以为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便放风说想买一个聪明些的的男孩。正好那时候他家来了个老妇串门,就是何猴子的丈母娘。

大概半年过后,那个老妇便带了一个小男孩来家。小王成长得清秀讨喜,刚开始李家对他还不错,又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李狗剩。

但第二年,那家年近三十的媳妇竟然怀了孕,第三年便生了个男孩。从此,小王成的苦逼日子就来了。

不给吃饱穿暖,还啥活都让他做,做不好就挨打,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三个姐姐也时常欺负他,把自己的活计都推给他干。

小王成干得多吃得少,有一次竟然饿晕在捡柴伙的路上。

村里许多人家就说老李家不地道,把人家孩子买来了,这个孩子又给他家“带”来个小子,咋能这样对人家。

李家人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关上门就打得更凶。后来,这些邻居也不敢说了。实在看他可怜,就会偷偷给他点吃食,还不能被老李家发现。若是发现了,就会说他到处丢李家的脸,又会打他。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听

小王成命贱,既使这样还是长到了十岁,这家便把他送去镇上的铁匠铺当学徒。

三年后,边关打仗征兵,那家的男人正好属于抽丁范围,便给小王成虚报了两岁,送去了前钱。自此,小王成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打仗结束后,村里有几个人活着回来了,都说李狗剩被编去另一个营,他们也没有联系。李家人和村民们便都说他死了。

王氏几人听了,都大哭不已。特别是王氏,哭得快晕死过去,直说自己对不起死去的娘,没有护好弟弟。陈名含泪劝解着她。

陈阿福也是痛哭失声。别说小王成是这具身子的亲舅舅,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小男孩,这种际遇也会让人心酸。

阿禄和大宝也跟着大人哭,一个喊着“舅舅”,一个喊着“舅爷爷。”

楚家祖孙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上房传来一片哭泣声。院子里的曾老汉跟他们讲了经过,两人便不好意思去上房,又都去了西厢。

楚小姑娘醒已经起来了,正吵着要去找姨姨,被宋妈妈拉着劝。

楚令宣过去把她抱起来,说姨姨家出了事,姨姨伤心了,莫去打扰她。小姑娘听了后,竟然大滴大滴的眼珠滚落下来,又把头埋进楚令宣的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闺女这个反应,让楚令宣惊讶不已。把她抱紧了哄道,“嫣儿莫难过,等姨姨出来了,好好劝劝她。”

老爷子又是吃惊,又是感慨。当初这个孩子痴傻的厉害,外界的一切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像个只会喘气吃饭的木偶。却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她的痴病竟然好了,有了情感,知道喜恶,还跟陈小丫头的感情如此之深。

他坐去椅子上,说道,“嫣儿是个记情的好孩子。不要难过,不管小丫头有什么事,咱们都帮帮。”

不多时,陈阿福牵着大宝来了西厢,两个人都红肿着眼睛。

见小姑娘正埋在楚令宣怀里哭,陈阿福惊道,“姐儿怎么了?”

楚含嫣抬起头,伸出双手,陈阿福便把她接过来。小姑娘用两只小胖爪子摸着陈阿福的脸,含着眼泪说道,“姨姨……哭了,姐儿……也要哭。”说完,又张开嘴大哭起来。

大宝本就难过,见楚含嫣哭了,也扯着陈阿福的裙子大声嚎了起来。顿时,屋子里面一片哭声,陈阿福又被他们哭得泪光莹莹。

楚令宣劝道,“陈师傅快莫难过了。听曾老丈说,你舅舅只是没消息,并没有说已经阵亡。那么,有可能他还活着。我在边关呆了好几年,我三叔更久,足足二十年,打仗那些年他都全程参与了的。请三叔给边关的将领写封信,我也写信请好兄弟帮着打听,这事定能打听出来。”

陈阿福听了连忙道谢。虽然古代打仗,九死一生,但这总是一个念想。便抱着一个拖着一个小跑去了上房,让王氏别难过,舅舅或许还活着,楚大人会写信帮着打听消息。

有了这个念想,王氏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她又说想去灵隐寺烧香,祈求菩萨保佑王成能够活着。

陈阿福看着王氏苍白的脸,昨天陈世英来家,就让她难过不已。今天又出了这事,她更是伤心过度,走路都有些打晃。便劝道,“娘的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好好歇歇。明天我去寺里烧香,再多捐些香油钱,保佑舅舅能够平安活着。正好楚家人明天要去,我就搭他们的车一起去。”

王氏便点头同意了。

一旁的阿禄和大宝听了,也嚷着要去。陈阿福点头应允。

陈阿福又去西厢跟楚家父子说了,他们都点头同意。陈阿福便把小姑娘放下,让她跟大宝和动物之家一起玩,自己要去厨房做素点心。

明天,她想去拜见“神交”多时的无智大师。自己帮他治好了花,还送了那么多素食,请他帮着算算,看王成小舅舅是不是还活着。

她如此迷信无智大师,不止是大师算到她这具身子的病能治好,还因为魏氏等人经常说他佛法精深,许多皇亲贵戚以及世家大族都请他算命。只不过,许多人无智大师连见都不见,更别说给他们算命了。

为了“撬”开他的嘴,这次的素点应该做得更美味。于是,她趁去茅厕的时候,又去了空间。

金燕子正翘着长尾巴在忙碌,见她进来了,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陈阿福莫明名妙,问道,“宝贝儿,妈咪得罪你了吗?”

金燕子幽怨地说道,“可不是嘛,你都好几天没进来看人家了。”

陈阿福解释道,“这几天妈咪太忙,又遇到两件突发事件,所以才没进来陪你。”又道,“妈咪明天要去趟灵隐寺,所以要拿点燕沉香渣出去做素点,给无智老和尚吃。”

金燕子道,“那个老秃驴应该有些道行,若他提出无理要求,妈咪记着不要答应。答应了,我也不会给。”

陈阿福嗔了它一眼,说道,“人家是高僧,咋能说他是老秃驴呢,不懂礼貌。”

金燕子白了她一眼,继续翘起尾巴干活。

陈阿福从荷包里拿一点燕沉香,闪身出了空间。

她去厨房带着穆婶儿和曾婶儿做点心。做了梅花饼干、桂花糯米枣、芝麻桃仁卷、花生脆等几样素点,还卤了些素食。因为老侯爷喜欢雪球糯米枣,又做了些这个小点。

由于主要精力在做素食,晚上只做了碎肉打卤面。即使是一盆面条,几个卤菜,楚家人照样吃得香喷喷。

吃完了,老爷子还哈哈笑道,“这就是隔锅香,是嫣儿传染给我们的。”

楚含嫣还以为太爷爷在表扬她,抬起头冲他咯咯娇笑几声。

他们走的时候,陈阿福又把两个食盒拿给他们,这是给了尘住持的。

陈阿福母子把他们送出院门,抱着楚含嫣的楚令宣对陈阿福说道,“明天辰时末来接你们。山上阴冷风大,要多穿些。”

“好。”陈阿福笑道。

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再在那棵树下站定,回头……

回了上房,陈阿福又去问了王成的生辰八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那个女人远些

第二天,一家人辰时初就起床了。吃了早饭,几人穿戴整齐。

阿禄和大宝穿得圆滚滚的,里面穿着小袄,外面又套着厚棉袍。陈阿福也专门穿了一件护胸口的小棉背心,外面又套了一件豆绿色细布棉褙子,墨绿色马面裙,还戴了个保暖耳罩。这身衣裳是她最厚的衣裳,穿上暖暖和和。

王氏还专门给陈阿福拿了五十两银子,陈阿福自己也拿了五十两银子,这是给寺里添的香油钱。

辰时末,便有一辆马车来到禄园门口。陈阿福拎着两个食盒,带着阿禄和大宝上了马车。

马车回到棠园门口,几人又被请下车,让陈阿福母子上了第二辆华盖柚木马车,楚含嫣在里面。因为宋妈妈也在里面,车里只坐得下四个人,所以阿禄被请上了第一辆马车,楚老爷子坐在里面。

楚令宣骑在马上,他见陈阿福只穿了件薄棉褙子,在晨风中显得更加纤细单薄。便把魏氏招呼过来,跟她低声交待了几句,魏氏点头,小跑着进了棠园。

这时,天空中又出现了两只鸟,“嘎嘎”叫着在低空盘旋。

大宝和嫣儿异口同声地喊道,“七七,灰灰。”然后,掀开窗帘欣喜地往外看。

这两个跟屁虫,在家时陈阿福就跟它们讲了不许撵路,它们当时听了,现在却又追了过来。

楚老侯爷哈哈大笑,打开帘子把它们招呼进去。

众人等了大半刻钟,魏氏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径直走向第二辆马车。她掀开车帘,把小包袱递给陈阿福,说道,“陈师傅穿得少了些。这是我家主子原来的斗篷,进山后就披上。”

陈阿福道了谢,接过来。其实,她很想说,我不冷,不需要。但人家已经拿来了,她也只得乘了这个情。

魏氏离开后,陈阿福还对宋妈妈笑道,“罗大嫂是个热心肠。”

宋妈妈笑道,“嗯,是呐。”

陈阿福见宋妈妈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才后知后觉,魏氏哪里有资格拿主子的衣裳。想到昨天晚上楚令宣的嘱咐,她的脸禁不住有些红了。那人还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这像不像前世办公室中上下级搞的小暧/昧?

马车开始小跑起来,渐渐地越跑越快。

大概半个多时辰,马车便进了山。别说,一进山气温就骤降,即使手里拿着小手炉,还是浑身冰凉。陈阿福只得把包袱里的斗篷拿出来,这是件石青色绣花鸟纹云锦出白水貂毛斗篷,同色皮毛的昭君套,套上还镶了一颗大拇指指腹大的红宝石,富贵无比。

看到这么华丽的皮草服饰,陈阿福也极喜欢。她把斗篷披上,再把昭君套戴上,身子就立即温暖起来。

宋妈妈笑道,“陈师傅这么一拾掇,还真是贵气。”

大宝与有荣焉,鼓着大眼睛说道,“我的娘亲真好看。”

嫣儿埋在大厚斗篷里,见了也挺直腰杆夸道,“姨姨……漂漂。”

不多时便到了灵隐寺门口,众人都下了马车和马。他们的计划是,先去拜见无智大师。老侯爷还是早年见过大师两面,楚令宣是小时候跟着爷爷见过大师一面。

无智大师脾气怪异,不是每次都能见上。若是他不见,只得把吃食留下,他们去殿里拜完菩萨,就一起去影雪庵。在那里吃斋,歇息,然后再回家。

一行人刚走进寺庙大门,老侯爷似乎看到了不想看到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楚令宣更夸张,不仅眼眸冷得像寒冰,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老侯爷停了脚步,冷声说道,“宣儿,我们先去看你娘吧。”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楚令宣俯身把嫣儿抱起来,对陈阿福说,“我们先去影雪庵,稍后再来这里。”

陈阿福正愣神之际,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他双手合什道,“请问女施主,是找无智大师吗?”

陈阿福点点头,“是。”

小和尚说,“请女施主跟贫僧走吧。”

楚令宣知道无智大师不容易见到,此时竟然算到陈阿福要来,派人在这里迎接,也不想让她失去这个机会。便说道,“去吧,我们在影雪庵等你们。”声音又压低了些,“离披黄色斗篷的女人远着些。”并让两个棠园的护院跟着他们三人,他则领着其他人出了灵隐寺。

他们都走了一段路,还能听到楚小姑娘的哭叫声,“姨姨,大宝……”

这次楚家爷孙都没有妥协,带着她急匆匆地走了。

陈阿福莫明其妙。这是怎么了?

她又看看大殿前的香客,走路的,东张西望的,烧香的,磕头的,起码有几十个人。他们形形色色,富人穷人都有,却没看到披黄色斗篷的女人。

他们跟着小和尚向寺后走去。走过一段游廊,穿过一片竹林,又过了一个石桥,视野便开阔起来。那里有一排禅房,禅房前有几棵梅树,梅花开得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不过,禅房门口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青年妇人披着明黄色绣凤尾的锦缎出风毛斗篷,戴着同色昭君套。

陈阿福愣了愣,她虽然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却也觉着颇有气势。再想到楚令宣的话,便不想往前走了。

小和尚看出陈阿福有些犹豫,说道,“无妨,施主跟着贫僧既可。”又对阿禄和两个护院说,“请三位施主去那边的凉亭歇息片刻。”

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处凉亭,凉亭里还站了几个人。

阿禄不太愿意,嘟嘴喊了一声,“姐姐。”

陈阿福想着在大师的门外也不会出啥事,便低声道,“听话,姐姐去办正事。”

陈阿福目送阿禄几人去了凉亭,才注意到一个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正吃惊地看着她。那个男人长身玉立,白面短须,长得气宇轩昂,还有几分面熟。他见陈阿福看向他,赶紧把头侧了过去。

小和尚拎着从护卫手里接过的食盒说道,“两位施主,走吧。”

陈阿福按下心思,和大宝跟着小和尚向禅房走去。

他们快到禅房门口时,听到一个挡在门口的青年和尚在跟那个女人说话,“……大师让贫僧给女施主带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第一百九十三章 等价交换

那个女人强压住怒气,说道,“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我想面见大师,请他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命数,大师不见女施主,定是无法解惑。大师还说,女施主的事,应该去找大夫诊治。”青年和尚又说。

“无智大师也会治病。”那女人固执地说道。

青年和尚道,“可大师说了,他诊治不了女施主的病。”

那个女人气得咬了咬牙,却看到一个小和尚领着一个年青丽人和一个孩子来到近前。那个丽人尽管低着头,也能看出她是如何娇艳动人。

又看见青年和尚把门开了一个缝,让他们进去。便不服气地问,“不是说大师不见客吗?他们怎么能进去?”

那个青年和尚解释道,“这两位施主是大师的贵客。”

那个女人更气了,冷声道,“怎么,本公主的身份还没有他们高贵?”

原来是公主。那位无智大师可真够牛的,连公主都能挡在门外。

陈阿福一直垂着头,又用手把大宝的半边脸捂着,跟着小和尚从门缝走进了禅房,又听见关门的声音。还听到青年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贫僧说的贵客,与高贵和低贱无关……”

陈阿福和大宝被领进侧房。正对着一个高几,上面供奉着金装佛像,靠里是一个炕,一个老和尚正盘腿坐在炕上,摆弄着炕几上的一盘围棋。

见他们来了,抬起头笑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来了,老纳一直等着你们呢。”

小和尚直接把食盒放在他的炕几上,陈阿福和大宝一起给老和尚作揖道,“无智大师。”

无智指了指炕边的椅子,笑道,“女施主请坐。”又向大宝招了招手,说道,“小施主,过来让老纳好好瞧瞧。”

大宝听了,赶紧迈着小短腿走到无智老和尚的面前,笑道,“大师是要给我批命吗?听我姥姥说,大师给我娘亲批的命极准。说我娘的病能好,我娘的病就好了。大师,我能不能把这次机会让给我舅爷爷呢?请大师算算我舅爷爷在哪里,让我们找到他。”说完,又作了个揖。

无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哈哈笑道,“小施主果真是人中龙凤,不仅天资聪慧,还菩萨心肠。不过,有些事是不能交换的。何况,小施主的命格奇异,老纳并没有要给小施主批命的打算。”

说完,又袖子里拿出一根挂着小玉坠的红线给他戴在脖子上,又塞进他的领口。说道,“小施主与老纳有些缘法,老纳就送你一样物什。”

然后对一旁的小和尚说道,“把小施主带去西禅房吃素点,老纳与女施主有要事相商。”

大宝看着陈阿福,有些不愿意。

陈阿福笑道,“听大师的话。”

屋里只剩下无智和陈阿福两人,无智没说话,先打开食盒把点心拿出来,一样吃了一块,极是享受满足的样子。

他拍拍手,说道,“阿弥陀佛,这个味道真真妙极。”又有些遗憾地说,“若是味道再浓郁一些,就更好了。”

陈阿福暗道,还真是个老半仙,肯定吃出了燕沉香的味道。不过,他不说吃食,还真有种老神仙的范儿,鹤发童颜,脸色粉红。但一说话,就暴露馋嘴的本性了。

老和尚又仔细看了看陈阿福,斟酌着说道,“老纳之前虽然算出女施主会改变原施主的命格,却没想到还带来并开启了那处洞天之所。你与它,原本无缘,也不应该带来这里,不知为何转向了。这样,女施主今生不仅福泽不断,更能惠及与施主相关之人,甚至……”

他停下没有再说,又念了一声佛。

看着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听着他说出自己的秘密,陈阿福的后脊梁都有些发冷。这世上,真有老半仙!

陈阿福定了定神,又有些窃喜。照他这么说,自己这一辈子肯定会顺风顺水,还能带着家人脱贫致富奔——地主。

她想起这次来的目的,又说道,“大师佛法精深,佩服。我这次来,想请大师算算我那从未谋面的舅舅,不知他还在不在世。”又把王成的生辰八字说了。

无智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番算计。说道,“阿弥陀佛,不是谁想找老纳算命,老纳就给他算的。女施主也看到了,即使贵为公主,也不成。除非……”他给了她个你懂得的眼神,又嘿嘿一笑。

陈阿福想到金燕子当初的提醒,不知道这个老和尚会提出什么要求。问道,“除非什么?”

无智伸出三根指头,说道,“若是女施主能给老纳三指宽的燕窝,老纳就帮女施主算上一卦。”

若是要点燕沉香木头,或是一、两片叶子,陈阿福自认还有法子办到。但要那么大的绿燕窝,金燕子肯定不会给。正想着,脑海里出现了金燕子的声音,“不给,那老秃驴狮子大开口,想要我半张床,哪有那好事。”

她只得为难地说道,“这个东西,还要这么多,我真的无能为力。”

无智说道,“老纳要那东西,也不是老纳享用,而是为他人治病。”

陈阿福说道,“若是我的东西,我也愿意给大师救人性命。可是,那东西我做不了主。能不能,换一样?”

无智沉吟了一下,咬咬牙说道,“给我半指宽的燕窝,再加两片叶子。”

陈阿福还没说话,脑海里又出现金燕子的声音,“只给指甲盖那么大的燕窝,一片叶子。这还是人家看在妈咪的面子上才给的,妈咪跟那老秃驴套好关系,大有好处。”

陈阿福只得说,“只能给指甲盖大的燕窝,一片叶子。”

无智无奈道,“阿弥陀佛,天意如此,也罢。”又双手合什道,“老纳谢谢了。”

说完,便下了炕,走出屋子。

这是让自己进空间拿?陈阿福没动,若是暗处有人,那不得把自己当妖怪了。任何人,都要防一手。

她拉了拉左胳膊的袖子,把左手盖上,感觉手心有了东西,便把东西拿出来,正是一点绿燕窝和一片叶子。东西一拿出来,一股特有的香气立即在屋内弥漫开来。

片刻后,老和尚进屋,闻着一屋子比花还香的香气,喜不自禁。他伸手便要拿东西,陈阿福一缩手,说道,“我舅舅的事呢?”

无智说道,“刚才老纳说了,要三指宽的燕窝才能给女施主算一卦。”看陈阿福有些急了,他又捏了捏手指,说道,“女施主的舅舅应该还活着。至于在哪里,你们能不能见面,老纳就没有推算了。这么点东西,只能得到这些线索。这是等价交换,对不对?”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打人

还是出家人,还是大师,这话说得多小气。

陈阿福暗诽不已,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师是得道高僧,理应慈悲为怀,为何那么斤斤计较呢?”

无智又恢复了大师范儿,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缘聚缘散,皆为命也。老纳吞露的天机不能太多,要挑着重点来。老纳来要提醒女施主的是,那位小施主最好深居简出,切莫让他见不该见的人。两年内,不能让他离开你家方园百里之内。否则,大凶。”

陈阿福一听这个话,就有些吓着了,赶紧把那点燕窝和叶子给了他。说道,“请问大师,什么是不该见的人……”

无智拦住她的话,说道,“老纳言尽如此,女施主回去琢磨琢磨,便可知晓。”伸出一只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另一只手捧着“宝贝”,看不够地看。

这是送客了?

不知道那个孩子背负了什么重大秘密,不该见的人又是什么人。陈阿福见无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得心事重重地向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身后的老和尚又说话了,“若下次女施主能给老纳多带几片这种叶子,老纳就送女施主几根绝世熏香。还有,这些好吃的小点,卤味,以后也多给老纳送些,最好再多放些那种调料。老纳吃高兴了,不会让女施主吃亏。”

陈阿福回头看他,此时老和尚已经抬起头,眼里又闪着精光。

卖糕的,这老和尚有双重人格?还是,高僧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陈阿福有些零乱了。她点点头,走出了门。

大宝已经被小和尚带到了厅屋,看到陈阿福,几步跑来抓住她的斗篷,好像好久没见到她一样。再早熟的孩子,在陌生的环境中也会害怕。他嘟嘴喊道,“娘亲,娘亲。”又用脸蹭着她的肚子。

想到老和尚的话,陈阿福把大宝的小手攥得紧紧的,说道,“大宝记着,以后不要乱跑,不要跟陌生人搭话,要一直呆在娘身边。”

不管陈阿福说什么,大宝都会好孩子地使劲点头。

小和尚说道,“大师让小僧送女施主出寺庙。”

想到刚才那位公主的不善,再想到楚令宣的话,陈阿福谢过。她已经猜到那个女人可能是谁了。

几人来到外面,亭子里只剩下阿禄和那两个护院。开始的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陈阿福又有些想明白那个男人像谁了,像楚令宣。

他那么吃惊地看着她,或许是注意到这件斗篷和昭君套了。一件斗篷都能记得,他应该记得更多的点点滴滴吧?

不管记得多少,招惹到不该招惹的女人,把原配妻子赶去了庵堂,还放任那个女人把孙女害成自闭症。这样的男人,都让人不齿。

阿禄也看到陈阿福了,急急跑了过来,问道,“姐姐,大师说咱们舅舅在哪里了吗?”

陈阿福低声道,“大师只说舅舅应该还活着,但并没有说在哪里。”

几人向寺前走去。为了以防万一,也不想在这里拜菩萨了,赶紧去影雪庵。

他们刚在游廊里走了一段路,便看见那位公主带着一群人迎面走来。

真是冤家路窄!

陈阿福低下头,又用一只手捂住大宝的半张脸,转过身。低声对两个护院说,“那个女人是公主,护住孩子。”又不动声色地把大宝和阿禄向他们推了推。

两个护院赶紧各拉住一个孩子,转身向反方向走去。陈阿福和小和尚跟他们离了一些距离,也快步离去。

那位公主也看到陈阿福了,对下人说道,“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来。”

两个婆子小跑着追上陈阿福,颇有气势地说道,“我家主子要见你,走吧。”

陈阿福第一次尝到被强权压迫的无奈和悲愤。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她区区一个平民,无论如何也不敢挑战皇权。自己走过去,总比被两个婆子架过去好看。何况,还必须保护大宝不被这些贵人看到。

她给那两个想过来的护院使了个眼色,硬着头皮跟着那两个婆子去了公主面前,小和尚也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小和尚还安慰她道,“女施主莫怕,这里是灵隐寺,不会让人肆意妄为。”

来到荣昭公主面前,荣昭冷笑道,“哟,是‘贵客’啊。怎么,这么快就当完客人了?”

陈阿福知道自己惹不起她,只得低头向她曲了曲膝。

荣昭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阿福,冷声说道,“长着一副狐媚子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给我掌嘴十下,看看她以后还敢当谁的贵客。”

小和尚赶紧护住陈阿福,说道,“这是佛门净地,不能随意打人。这位女施主可是无智大师的客人,是我们寺的贵客。”

陈阿福都快气死了,暗骂那个老秃驴,要护送她也该找个机灵些的和尚啊,这不是火上浇油嘛。看来,这顿打她是跑不了了。

公主的脸更沉了,冷笑两声,厉声说道,“本公主就是喜欢打‘贵客’,给我掌嘴二十。”

一个婆子用她壮实的身子挡住了小和尚,朗声说道,“普天之下莫为王土。我们公主想治谁的罪,无论在哪里,别人都管不着。小师傅,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另一个容嬷嬷一样的婆子则抡起她厚实的巴掌向陈阿福脸上打去,陈阿福一下子把眼睛闭上。

怎么那个巴掌没打下来。陈阿福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只大手正抓住那个婆子的胳膊。正是之前那个在凉亭里的男人,更确且地说,应该是楚侯爷,或者是楚驸马。

他一用力,那个婆子便趔趄着后退几步。他又松开手,掏出一张白色罗帕把手擦了,再把罗帕丢在地上。冷声说道,“我看谁敢打。”

那个婆子赶紧躬身说道,“驸马爷。”

公主见状,走上前娇声说道,“楚郎,这个狐媚子……”

楚侯爷温言说道,“荣昭,这是佛门净地。若在这里打人,被御史弹劾,皇上会怪罪的。”声音又放低了些,“咱们此行目的为何?才拜了菩萨,就在菩萨面前打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转交

公主一经提醒,才想起来她是来拜菩萨求子的。咯咯笑道,“哟,我一着急,咋就忘了,幸亏楚郎提醒了我……”

她看到楚侯爷已经转身走了,也没再看陈阿福一眼,追上楚侯爷一起走了。那群人不多时便消失在游廊的拐角处。

看不到那些人了,陈阿福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只是双腿还有些颤抖,身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大宝和阿禄哭着跑了过来。他们刚才被两个护院搂在怀里,不敢让他们过去。护院见公主走了,才松手放开了他们。

陈阿福一手搂一个安慰道,“没事,我没事。走,咱们快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舅舅平安无事。”

既然公主已经被劝走了,她还是想去拜拜菩萨。

两个孩子听了,便抹着眼泪拉着陈阿福向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拜了菩萨,求菩萨保佑小王成舅舅平安活着,将来团聚。又保佑一家人平安健康,她能找个好夫婿。之后捐了五十两香油钱,还有五十两是要捐去影雪庵的。

他们刚走出大殿,一个护卫模样的男人就来到陈阿福面前,说道,“姑娘认识了尘住持?”

陈阿福点点头,问道,“何事?”

那个护卫拿出一个荷包说,“这是我家侯爷送给楚大姑娘的,麻烦姑娘代为转交。”

这东西该不该转交,陈阿福有些犹豫。她看得出楚家祖孙对公主的恨,也看出了楚令宣对他父亲的怨,何况中间还夹了尘师太。但刚才楚侯爷又救过自己……

那个护卫见陈阿福犹豫不决,急道,“姑娘,这只是我家侯爷给孙女过年的一件小礼物。麻烦了,我没有时间多耽搁。”

陈阿福怕他把公主的人又引回来,赶紧把荷包接了过来。想着回棠园后把东西交给楚令宣,看他怎么处理吧。

几人出去,坐上马车,向影雪庵而去。

马车进了影雪庵,一直紧张着的陈阿福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她下了马车,又转身把阿禄和大宝抱下来,就看见楚令宣急步走过来。楚令宣一直等不到他们,正准备去灵隐寺接人。

他见他们回来了,才放下心来。问道,“这么久,没什么事吧?”

陈阿福还没说话,陈大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跑去拉着楚令宣的衣裳说道,“我娘差点被那个公主打了,大宝怕。呜呜呜……”

他一嚎,阿禄也放声大哭。这两个孩子吓坏了,但都懂事地没有在寺庙里大声哭泣。或许他们也知道那里不安全,声音哭大了反倒会惹事。此时看到能护着他们的人了,便都放声大哭起来。

楚令宣把大宝抱起来,急急问道,“果真碰到那个女人了?怎么回事?”

陈阿福把大哭着的阿禄搂过来,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楚令宣极力压制住怒气,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可恶。”又愧疚地对陈阿福说,“都是我考虑不周,怕那个人认出我的护卫,只派了两个棠园的护院跟着你。他们不懂如何保护要保护的人,没有临时应变能力,害你受了惊吓。”

那两个护院听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陈阿福见状,赶紧说道,“也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护着孩子。况且,那种情况他们也无能为力。”

楚令宣冷哼道,“那种情况下,他们就应该一个去前面侦察情况,一个随时护着你们,避免你们跟那些人遇上。连这点最基本的处事能力都没有,可见我没有冤枉他们。”又低头对跪着的护院说,“这次是陈师傅替你们求情,回去领二十板子。再有下次,打个半死,直接发卖出去。”

那两个护院谢了楚令宣,又谢了陈阿福,才退下去。

因为自己让他们受累,陈阿福十分过意不去。

正闹着,老侯爷走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令宣又简单讲了两句,老侯爷的脸也沉了沉。说道,“这事回家再说,别让你娘听了惹她难过。”

楚令宣点头,安慰好了两个孩子后,又让他们不要在了尘住持面前提起此事。他陪着陈阿福三人去大殿拜了菩萨,又把那五十两的香油钱捐了,才一起向庵堂后面了尘的禅房走去。

影雪庵不算大,布局比较紧凑。

过了三个大殿,走过一个石桥,便是一片花海。此时正是梅花烂漫之际,几百株梅花竞相绽放,景象蔚为壮观。沿着花径往左拐,便到了一座清静的小院,这里就是了尘的禅房。还没进院子,便能听到嫣儿咯咯的笑声以及了尘温柔的低语声,还有七七和灰灰的吵闹声。

一听到那两个声音,楚令宣一直紧崩的脸便放松下来。

几人进了小院,陈阿福和大宝、阿禄给了尘作了揖,嫣儿又四脚并用地往陈阿福身上爬,嘴里还叫着,“姨姨,姨姨。”

了尘笑道,“嫣儿越来越好,都是阿福带得好,谢谢阿福了。”

她对陈阿福也换成了俗称。又上下打量陈阿福一眼,笑得眉眼弯弯,灿烂的笑容让她平静的脸立即明媚生动起来。说道,“我的这套衣裳只上过几次身,阿福穿着正好,又好看,就送给阿福了。旧衣裳,别嫌弃。”

陈阿福知道,古代人和现代人不同。现代人不习惯把自己穿过的衣裳送人,觉得那是旧衣裳,送人不礼貌。可古代人不同,若是长辈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或是穿过的衣裳送给晚辈,那是对晚辈的体恤,表达的是一种亲近和喜欢。

而且,古代讲究长者赐不能辞。

她便笑道,“谢谢住持了。”

了尘又对楚令宣说道,“阿福跟我的身量相当,回去把那件凫靥裘找出来给她。那东西一直压在箱底,也可惜了。”

楚令宣笑得眉目舒展,忙点头应是。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这怎么好意思。”

了尘道,“贫尼已经出家,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本来是准备……”顿了顿,咽下后面的话,又道,“长者赐,不能辞。”

陈阿福又只得笑纳。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病

众人一起吃斋,老侯爷和楚令宣一桌,了尘和陈阿福领着三个孩子一桌,两桌摆在一间禅房内。看得出来老侯爷对了尘这个前儿媳妇很不错,典型的站在前儿媳一队跟亲生儿子划清界线的那种人。

吃了斋,老侯爷和孩子们去午歇,楚令宣、陈阿福和了尘住持坐在西禅房说着家常。

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烧着炕,又烧着一个炭盆,几上的白玉花觚及两处墙角摆放着半人高的白底青花大花瓶里都插着开得正艳的红梅,感觉房里如春天一样明媚温暖。

了尘住持把陈阿福拉去炕上盘腿坐在几边,还一直把陈阿福的左手拉在她手里。她的手柔软细嫩,一点也不像中年妇人的手。楚令宣坐在炕几的另一侧,轻声说着家里的事。

他说三婶把侯府理顺后,就会来这里看她。他妹子在婆家很好,儿子已经快满周岁了,等孩子大些也会来看母亲。又说了些了尘娘家罗府的事情,她母亲的身体好多了,罗家过年送了些什么年礼,等等。

听了他们两人的谈话,陈阿福也弄清楚了一些京城侯府和罗家的事情。楚令宣有一个胞妹叫楚华,今年十九岁,婆家是护国公府。楚二夫人在主持侯府中馈的这些年,侯府内院年年亏空,她贪墨都贪墨得理直气壮,气得老侯爷跳脚也没办法。原因是楚二老爷年轻时和着一群勋贵子弟上山打猎遇到突发状况,被狼群撕掉了一只胳膊。楚二老爷再也无法入仕,只捐了个四品官闲散在家。因为疼惜这个儿子,便对他的媳妇颇多忍耐……了尘主持的母亲还活着,只不过身体不好,一直瘫痪在床……

此时的楚令宣,穿着半旧的紫色棉袍,就像个过日子的居家男子,态度温和,小声跟母亲念叨着家里的一些索碎小事。了尘竟也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还点评几句。

没成想,这个冷俊的男人还有这样一面。

陈阿福明显感觉,楚令宣如此作为,应该是刻意让了尘多想些世间俗物,而不愿意她彻底了断尘缘……

如此的三个人,如此的话题,不像在禅房里,倒像是一家人坐在一座宅子里闹家常。

之后,楚令宣又问了陈阿福去见无智大师的事情。陈阿福没敢说无智大师对大宝的批语,只说了他说王成小舅舅可能还活着的事。

楚令宣道,“你舅舅从军登记的名子是李狗剩吧?我回去就给我三叔和关边的兄弟写信,让他们打听打听。”

陈阿福又道了谢。

大概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老侯爷和三个孩子都起来了,众人才告辞回家。

了尘送他们到庵外,红着眼圈挥手告别。

回到棠园门口,陈阿福把楚含嫣抱下马车,又把楚侯爷的荷包交给楚令宣。陈阿福见楚令宣明显不想接,只得解释自己也不想多事,但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接下。

楚令宣忙道,“我并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事已至此,他又何故多此一举。还把你拖进来,似乎算准我不会……”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荷包接过。又看见陈阿福脸色赤红,问道,“你生病了?”

陈阿福点头道,“可能吧,回来的路上,我就觉得头重脚轻,背心发凉。”

楚令宣自责道,“一定是被那个女人吓的。都是我不好,当时,我该劝你先去影雪庵的。”

陈阿福笑道,“不算严重,回家喝碗姜汤睡一觉就好了。”

楚令宣嘱咐她好生歇息,实在不好就让人告诉他,他去请好大夫。便让车夫把他们三个送回禄园。

回了家,看到陈业、陈实及陈老太都在上房坐着说话。陈阿福跟他们打了招呼,便让穆婶给她熬碗姜汤,又嘱咐阿禄带着大宝睡觉,她生病了。回了西厢,洗漱完后,赶紧上床躺着。

喝了穆婶儿端来的姜糖水,就捂着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场病来势汹汹,高热,昏睡了多久她都不知道。她迷迷糊糊听到哭声,特别是几个孩子的哭叫声,非常凄厉。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有千斤重,就是睁不开。她偶尔也能感觉屋里还有其他人,王氏哭着给她喂药,可她的嘴就是张不开……

还有就是,金燕子使劲向她甩着眼刀子,跳着脚地骂她笨,为什么不先进空间……

待她清醒过来,看到王氏正坐在她身边,还拿帕子在抹眼泪。

“娘。”她叫道。

王氏见她醒了,喜道,“阿福,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娘了。”又起身喊着小青,“快,去上房告诉陈叔,阿福醒过来了。再让人去棠园一趟,告诉老太爷和楚大人,阿福醒了。”

这时,屋里又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大夫,王氏说是楚大人专门从府城请来的黄老大夫,曾经当过御医。他给陈阿福摸了脉,又施了针,说道,“陈姑娘没大碍了。再吃半个月的药,病就能好了。”

不多时,屋外传来楚令宣和黄老大夫的谈话声。大夫在介绍陈阿福的病情,楚令宣表示感谢,并说明天陪他回定州府。

陈阿福喝了药后,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人就清明多了,这已经是正月十二的上午。

听王氏说,她那天一直睡到晚上,叫她也不醒,额头滚烫,家里人才发觉不妙,都吓坏了。赶紧请村里的于大夫来诊病,于大夫又施针又灌药,病却毫无起色。

陈名便去棠园求楚大人,楚大人连夜骑马去定州城把这位老黄大夫请了来,说他是定州府最好的大夫。楚大人十日那天也没去上衙,一直等着陈阿福的消息。在昨天得知陈阿福无碍后,才跟黄老大夫一起回了府城……

还有几个孩子,大宝、楚小姑娘、阿禄,他们得知陈阿福病了,又进不了屋,都守在门外大哭不已。特别是大宝,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几斤。楚含嫣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每天都要来禄园,不能进西厢,就去东厢傻坐着。明显不爱说话,人也没有前些日子机灵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是鸿沟是水沟

听几个孩子那样,陈阿福心疼不已。问道,“他们几个现在还在东厢?”见王氏点头,又说道,“让他们来门口,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王氏答应,去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大宝的大嗓门,“娘亲,娘亲……”

间或楚含嫣的几声抽泣声。

曾小青把卧房门打开,王氏在门口挡住不许他们进来。

“我要娘亲……”

“我要姨姨……”

大宝和楚含姨叫完,又大声嚎哭起来。

几天来,这是楚含嫣第一次敞开大嗓门。哪怕是哭泣,也让跟在她后面的宋妈妈松了一口气。一家人都吓坏了,怕姐儿被刺激又回到过去。

阿禄则含泪叫着“姐姐”。

陈阿福侧头看着他们,大宝的小脸都尖了,楚小姑娘哭得楚楚可怜。她小声劝道,“大宝,姐儿,阿禄,你们乖啊,莫哭,我的病快好了。等病好了后,再带着你们玩。好了,你们去东厢吧,别把病气过给你们。”

王氏和宋妈妈强拉着几个孩子离开西厢。他们都到东厢了,还能听到大宝和嫣儿的哭叫声。

从这天晚上起,陈阿福每天夜里都会去空间,不仅闻着里面的灵气,还荣幸地吃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绿燕窝。

当她激动地翘着兰花指把那个小点从金燕子的小尖嘴上取下,又放在自己舌头上,立时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甜美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接着唇齿之间满是那种味道,幸福得她都快流泪了。

甚至,连金燕子的狂骂她都不在意。

金燕子翻着眼皮骂她,“笨,觉得身体不好就该进空间啊,喝那姜汤有屁用。你若是挂了,又不知道我会被甩到哪里去。人家喜欢这个地方,出了空间,几乎没有比人家更厉害的东西了。人家可不愿意去修仙世界和玄幻世界,那里怪物忒多……”唧唧喳喳一通骂。

这时候的金燕子一点也不可爱,比麻雀还聒噪,连脏话都说出来了。

陈阿福好脾气地解释道,“那时头是晕的,哪里反应得过来。好了,好了,你别骂了,我知道了。”

金燕子骂够了,又用翅膀捂着嘴唧唧笑道,“妈咪,人家觉得你和楚爹地离得更近了。你们之间隔的也不是鸿沟嘛,是小水沟,一伸脚就跨过去了。这才多久,楚爹地就对你那么好。你生病了,楚爹地那个着急哟。哎呀呀,人家即使没看到,也能感觉到,肯定比麻雀还跳得欢。唧唧唧,他通过我的考验了。”

拿楚令宣比麻雀,若是他听到不得气死。

陈阿福白了它一眼,嗔道,“连爹地都说出来了,还爸比呢。”

“爸比是啥东东?”金燕子不解地问。

陈阿福没理它,闪身出了空间。

大宝不在,她也没有放罗帐下来。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纸射进来,照得屋里朦蒙胧胧的。

她不是单纯的小女孩,自然能感觉到楚令宣对她不同寻常的好。她更不是没经过世事的小女孩,会傻傻的去接受那份不该属于她的好。前世的伤害历历在目,她今生不想再当灰姑娘,去高攀高不可攀的王子。

楚令宣,还有楚家人,看重她的是因为楚含嫣。等楚含楚的病彻底好了,回到京城的贵族圈,她也失去价值了。

她哪怕被陈世英认回去,甚至被陈夫人江氏记在名下,身份也不可能配得上楚令宣。

楚令宣的处境尴尬,楚家人肯定更愿意让他找个家世相当的贵女,能够制衡荣昭公主,保住爵位。

何况,她也不想参与到楚家的家斗中去。楚含嫣生母的死,可不会那么简单……

都是那个金燕子闹的,一席话如一块小石头打在她的心海里,激起一圈圈涟漪,让她平静不下来。

之前金燕子没少说那些话,她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可如今……难道自己也动心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强制自己去想前世刘旭东把未婚妻介绍给众人的情景,想那些人看她眼中的怜悯,想她泪流满面开车被大卡车压在车底的惨状……

那些情节如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之前的那一丝悸动也被彻底压了下去……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她翻身起床,点上蜡烛,又从架子床侧的小抽屉里拿出那封信。

这是罗明远给她写的信。

听王氏说,罗源是初九回来的,也带回来了罗明远的两封信。一封是给原喜乐酒楼许掌柜等人的,一封是写给陈阿福的。另外,又给大宝、嫣儿、阿禄及罗管事的两个孙子带了几样礼物。

陈实一家是在十一日得知陈阿福病情好转后,跟楚令宣和黄老大夫一起回的定州府。原喜乐酒楼的一个掌柜、三个厨师、三个小二都愿意跟着陈实去定州兴隆酒楼做事,说是处理完家事后立即赶往定州。

信里,罗明远同意把原来他买下的九味鲜卤方子和用“细康”做的黄金系列方子同兴隆酒楼共享,不需要陈阿福付钱。说火锅生意那么好,他也不想再做其它生意了。然后,拉拉杂杂写了许多生意上的事,还有他的近况。最后,他又把大宝夸得像花儿一样,说他如何喜欢大宝,他的一双儿女也非常喜欢大宝。

最后一段非常突兀,感觉若大宝再大十岁,他会让大宝当他女婿一样。想到杨茜,他或许有这个意思,毕竟古人喜欢订娃娃亲。

杨茜真是可人疼的孩子,但是大宝好像跟嫣儿的感情更好……陈阿福可不会让大宝这么小就被人套住。这些,就让大宝以后去头痛吧。

或许,杨明远是指东打西,还有另一层用意?

的确有可能!

杨明远出身商人,生意做得不错,长得也不错,脾气似乎也很好。但她对他好像没有其他的感觉,只是生意伙伴而已。况且,他肯定不会上门的……

哎,先当成后备人选看看吧。

陈阿福想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又让薛大贵和楚小牛去请人,开垦新买下来的那五亩荒地。福园又开始修建了,嘈杂的声音禄园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甜蜜的小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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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陈阿福的病就彻底痊愈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装病闷在在屋里不出去。又拖后了五天,二十日,她终于出了门,去上房吃早饭。

一家人看到陈阿福都高兴异常。特别是陈名,自从她生病就没看到过她,不住地劝她多吃些。大宝又撒起了娇,吃饭都要坐在陈阿福的身上,不停地含着眼泪喊“娘亲”。

阿禄在一旁羞他,“还是男孩子,哪有这样跟娘撒娇的。”

若是平时,大宝会不好意思。可今天,他就是不下来,还瘪着嘴说,“是我的娘亲,是我的娘亲。”

阿禄笑道,“知道是你的娘亲,我们又不会跟你抢。”

连追风、旺财和七七、灰灰都特别热情,围着她叫不停。

陈阿福的心情好得爆棚。

又跟王氏说了无智大师说王成舅舅可能还活着的事,楚令宣已经答应写信去打听了。

王氏听了,高兴得直念佛。

陈名又说了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有人状告赵家村的赵里正鱼肉乡里,纵子行凶,强抢民女,已经被收押。若罪状属实,逃不过十年大牢。

陈阿福听了,一阵解气。那个助纣为虐的老东西,该着报应。虽然主谋还没受到惩罚,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相信依那个老太太的个性,肯定会作死的。

又提醒陈名,再给胡老五送十两银子两坛酒过去,让他关照王氏娘家一整年。王成小舅舅的命运那么惨,原凶是丁氏。

饭后,她又进亲自进厨房做了一些梅花蛋糕。只是大宝随时拉着她的裙子亦趋亦步地跟着她,让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差一刻钟巳时,她便带着大宝、追风、旺财、七七和灰灰去了棠园。现在警报解除了,陈老太太赵氏被陈世英看了起来,赵里正已经被收抽,所以陈阿福也不需要保镖了。

还没到棠园,便看到楚含嫣、楚令宣、老侯爷等一行人从角门出来,他们正准备去禄园。当楚含嫣看到陈阿福的时候,都激动哭了,迈开小短腿向她跑来。

她边哭边跑,嘴里还喊着:“姨姨,姨姨,姐儿……想,姨姨……”

陈阿福也紧走几步,把扑过来的嫣儿抱进怀里,嫣儿在搂着她的脖子哭了个够,哭得陈阿福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大宝见状,也抱着她的腿呜咽起来。

这让跟在后面的老侯爷和楚令宣都无奈地笑起来。却原来高兴的事也能哭成这样!

众人又向后转,去了禄园。因为老爷子和楚小姑娘有隔锅香的毛病,陈阿福的病又好了,他们想去吃禄园的饭。

回了禄园,陈阿福先领着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家“练武功”。

好久没练武了,再加上减了厚重的棉袍,只穿了小袄小棉裙或是棉裤子,孩子们蹦跶得非常起劲。逗得楚家祖孙和众人笑声不断。

练完功,楚老侯爷对陈阿福笑道,“小丫头生了那么久的病,不只大宝和嫣儿瘦了,连我老头子和宣儿都瘦了……吃不到可口的饭菜,饿瘦了。”

这个大喘气,把陈阿福吓了一大跳,还好老爷子又圆了过来。楚令宣倒是神色如常,像没听懂那话一样。

陈阿福进厨房做饭,两个小东西也不管不顾地冲进厨房,一人抱一条腿,怎么哄都不出来。无法,只得让他们坐在烧火的一个小板凳上。小板凳有些长,两个小人儿挤在一起坐着,视线统一地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这两个小东西,都是她甜蜜的小负担。

陈阿福又开始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时而还会兼职厨师。

平静的日子,岁月静好,一晃到了二月中旬。

福园已经修得初具规模,房子都建好了,十二日上梁。那天,又热闹了一天,请了响锣村和上水村的许多人来吃饭,连楚老爷子都给面子地去了。陈阿福没有出面,由陈名带着大宝招待的客人。

因为有这个大人物,激动得跟他一桌的里正、地主、胡老五、陈业、夏捕快等人都快哭了。

家具和一些设施早就做好了,等到搞好内部装修和绿化后,再把家具搬进屋,在院子里建好儿童乐园,大概二月底就能入住了。

十八日老侯爷就要启程回京城,他说回去住一段日子再回来。他还说他喜欢这里,舍不得嫣儿,大宝,也舍不得……陈小丫头。

几天前,他管陈阿福要了许多东西,四十斤桂花糯米枣和雪球糯米枣,二十斤饼干,二十斤蛋糕,四十斤金丝糕,十罐辣白菜,十罐醪糟。足足几大车。

陈阿福听了直抽嘴角,这是不是公然索贿?但还是认真地给他准备。

老爷子走的前一天,也就是二月十七日,陈阿福去了趟十里镇。那里有陈世英给她的五百亩良田和一个庄子,她要去看看,以后被小姑娘缠住就不好出去了。

家里已经买了一辆牛车,由曾老头赶车,带着薛大贵和曾小青一起去。由于大宝撵路撵哭了,也把他和追风带上了。

田在十里镇的旺山村,在响锣村的西南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因为村子挨着大青山,所以得名旺山村。

旺山村居然与赵家村比邻,真是太巧了。

牛车大概走了近半个时辰,就到了。庄子是一个二进院子,林老头带着儿子媳妇住在这里管理田地。

林老头五十几岁的年纪,领着儿子媳妇及孙子孙女给陈阿福和大宝磕了头。

陈阿福说道,“林老丈,林大叔,林大婶请起。”

曾小青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装了两颗银锞子的荷包。

他们一家是陈世英在江南买的,帮着陈家在江南那边看管农庄。

这里的地是陈世英三年前买下的,因为林老头很得他信任,便安排到了这里。

陈阿福暗道,这里或许是陈世英监视赵家的根据地。怪不得前赵里正做的恶事陈世英都知道,原来他早在赵家村的旁边安插了人手。

陈阿福也不怕林老头一家帮着陈世英而出卖自己,因为前几天陈世英专门请楚令宣把他们一家的奴契带给了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都去

旺山村的五百亩地,有四百亩种的冬小麦,还有一百亩准备三月中旬种花生。陈阿福和曾老头在林老头父子的带领下,去地里参观了一圈。小麦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很好,一望无际。

大宝高兴得不行,悄声跟陈阿福说,“娘亲,这么大的地,咱家是仅次于楚大叔的大地主了。”

陈阿福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说道,“你楚大叔是大官,可不是地主。”

又对林老头说,那一百亩空地中只用八十亩种花生,剩下二十亩用来种西瓜,由她提供西瓜仔,再让林伯找一两家懂种西瓜的农户。

陈阿福等人参观完田地,又在庄子吃里了晌饭。林大婶儿的手艺很不错,是江南那边的味道。林老头十三岁的孙女林芝和十一岁的孙子林朗都很机灵讨喜,跑前跑后,服侍得甚是周到。特别是林芝,有江南人的清秀,说话因为带了些吴侬软语,更显得温柔和顺。

陈阿福便说让林芝来自己身边服侍。

林家人都很高兴,跟着主子,前途总要好得多。何况这个主子一看就良善,脾气也好。

林老头更高兴。因为他多年前见过陈家的几位姑娘和一位少爷,不禁暗暗纳闷,为何前主子那样风流俊朗的好人才,孩子们却没有一个像他的。而这位姑娘,美若天人,一看就是前主子的翻版。

虽然,前主子,现在要说陈大人,他只说把田地和他们一家送给一位陈姑娘,让他们忠诚陈姑娘要像忠诚他一样。

他们一家都莫明其妙,不知道那位陈姑娘是何方神圣,如何得了陈大人的欢心,能把他们和田地一起送给她。他们都作好了吃苦的充分准备,想着自家以后的前景肯定会比跟着知府大人差远了。

今天看到陈姑娘的这个人才,再想到他之前在这里听到的一些风传,林老头便能猜出这位陈姑娘是谁了。

怪不得陈大人那么喜欢她!

看来,跟着这位陈姑娘,自家的前景说不定会更好。

陈阿福走的时候,林老头又把从几个猎户家里收罗的几只野兔、野鸡孝敬给了她。

回到家里,陈阿福便重新给林芝和曾小青取了名字,一个**月,一个叫夏月。她属于起名无能,起个简单的名子好叫就行了。

十八日一早,送走老爷子,不说楚含嫣哭得不行,连大宝都流了泪,陈阿福也有些心酸。这个老爷子,真心不错。

之后的日子,除了带孩子,偶尔做些点心,便没有那么忙碌了。

还有就是,从这个月中的哪一天起,天上偶尔便能出现燕子或是大雁,它们排着队向北飞去。虽然不多,但总能看到。

一看到它们,大宝和嫣儿便会激动地不行。高声叫着“金宝”,生怕金宝不注意错过了回家的路。每当看到那一队队燕子划过天际飞向远方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失望的眼泪汪汪。

这让空间里的金燕子非常感动,它的心像长了翅膀一样,早飞出了空间。

现在它已经没有心情再筑金屋了,天天想着出来玩。小东西跟人一样,但凡闲下来就找事。它现在超级不爽陈阿福拿进空间的西瓜种和水稻种,堆得占了空间的一半地儿。

陈阿福几乎天天都要拿些好吃食进去,一个是讨好它,一个是想让它多拉粪。

二月二十二那天,她把水稻种和西瓜种都拿了出来。水稻种马上要育秧,西瓜种下个月再育苗。

水稻种只在空间里放了两天,在变色前拿出了空间。而西瓜种则放了五天,颜色已经变深。

她之前做过试验,若种子放在空间三天以上颜色就开始慢慢变深。五天后,颜色就不会再变,这时候的种子应该是最优良的种子。

但水稻种子要交给佃农育苗,若颜色不对,那些佃户是不敢种的,毕竟他们怕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同时,水稻属于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极受朝庭重视,手脚不宜作的过大,不然不好自圆其说。慢慢来,好种子一步一步培育。

她让陈名和懂农事的曾老汉明天一起去中宁县广河镇的老槐村,视察他们那二百亩油菜地的同时,把水稻种交给佃户,让他们育秧,等到收了油菜后,种这种水稻。同时,告诉他们育秧前最好把种子用温水泡一天。

曾老头听了这话吓一跳。说道,“大姑娘不懂农耕,老汉我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说种子要用温水泡。”

陈阿福笑道,“这是我在定州府时,从番人嘴里听来的,应该没错。”解释不通的就往番人身上推。

说是这么说,她也知道那些种田的老把式肯定不会照这么做。远的不说,这话她曾经跟陈业和陈阿贵父子说过,陈阿贵笑着不吱声,陈业得意地说道,“别的不敢说,种庄稼我们可是老手。那番人都是没开化的人,喝生血吃生肉,他们这话也听得?”

噎得陈阿福说不出话来。

想着等以后跟林老头说,小麦、玉米种子要先经过浸泡。他是旺山村的庄头,那里的佃户肯定不敢不听招呼。

第二天送走了陈名和曾老汉。

晌午的时候,便收到陈实派人送的信,说酒楼已经装修完,人也都找齐了,二月二十五日正式开业,请罗管事、陈业、陈名、陈阿福去定州府一趟,再把陈老太也带上。

下晌申时陈名二人就回来了。他得知这个消息极高兴,马上让人把信送去了大房,顺道请他们来吃晚饭。

晚上,大房一家都来了,商量去定州府的事宜。陈业、陈老太肯定要去,但胡氏、陈阿菊、大虎、大丫都闹着去。让这个去不让那个去,就是一片哭闹。

陈业无法,说道,“得,除了阿贵留在家里看地,剩下的人都去。反正以后我们也是东家了,肯定能赚不钱钱。赚了钱干啥?就是得让老娘、媳妇、儿孙享福呗。”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欢呼声一片。

怪不得陈实说陈业是个好家长,还真是。陈实的家还没有搬,一去这么多人,咋住得下。

看到这个热闹劲,陈阿福还没去就觉得头痛了。想着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第二百章 朱砂痣

二十四日晚,王氏把陈名去定州的东西准备好后,又拿了一张银票给陈阿福,说是酒楼参股的钱。

陈阿福没收,陈名也不让陈阿福收。

他说,“那个股份写的是我陈名的名字,我收阿福的二百五十两银子,那是我闺女对我的孝敬。我用那些银子,算是怎么回事。”

王氏红了眼圈,说道,“若当家的觉得我不该收那些银子,我让人还给他好了。”

陈名心里一直觉得陈阿福不该劝王氏收下那些银子,因为不愿意王氏难过,所以一直没有明说。还口是心非地劝道,“我也不是说你。你就当那银子是你的嫁妆,留着自己花。我有闺女的孝敬,够了。”

王氏道,“我的生活再简单不过,咋用得了那些钱?”

陈阿福劝道,“娘,我爹不想花就算了。那些银子以后娘可以置产,将来留给弟弟啊,母亲的嫁妆本来就是传给儿子的。”

王氏无法,只得把银票收起来。见陈名走了出去,又跟陈阿福念叨着,“我还是觉得不该收这些钱。我没地方花,你爹又不愿意用,说不定心里还怪着我。”

陈阿福悄声道,“若娘不收这笔钱,那个人觉得有愧于你,没事就想着来弥补亏欠,还不知道要弄出些什么事。若那样,爹会更不高兴。”

她没好说出口的是,凡是没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何况还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虽然陈世英若真的跟王氏在一起,不见得两人是最适合的,也不见得感情就能一直甜蜜下去。

但两人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因为有人横加干涉,分手了,王氏受了许多苦,还含着屈辱为他生下女儿……不可否认,王氏已经成了陈世英胸口的那颗朱砂痣。

陈世英肯定放不下王氏,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希望自己能有所补偿。若王氏拒绝,陈世英更会念念不忘,会想着法的补亏欠,那就糟心了。造成两个家庭的动荡,最终受伤害的还是王氏。

接了银子,自欺欺人地当一对伪姐弟,遥祝各自幸福就好……

王氏坐在窗边,望着那淡绿色的窗纸,一阵长嘘短叹。或许,她又想到过去的什么事了吧。

陈阿福觉得,自己在他们两人中间插上一脚,做主让王氏收下那笔钱还是做对了。凡事扯上钱,就不那么纯粹了。特别是美好的感情,扯上钱,就变得世俗起来。

就该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些世俗,少些执念。

人本来就生活在俗世中,世俗比窗前的白月光真实得多。那抹白月光美丽纯净,害得多少文人墨客、有情男女为之赋词说愁。但除了让人觉得忧伤怀旧,真的没有大的作用。

陈阿福最不喜的就是前世历史上的陆渣渣,遵从母命休了表妹唐婉也就算了,从此各自珍重。可他偏要给她写一首“钗头凤”,让唐婉郁郁寡欢,不到半年就死了。

他真有那份情,为什么不藏在心里,让表妹过好日子呢?

……

二十五日一大早,陈名和罗管事、大房一家坐着棠园的一辆马车和陈家的一辆牛车去了定州府。

曾双也陪着陈名去了,因为他之前是参将府外事房的二管事,有许多熟人和一定的关系,会帮酒楼招揽一定的生意。

陈阿福请罗管事给霓裳绣坊带去了王氏和高氏做的两套衣裳和一些玩偶,还有四十个衣架。并转告罗掌柜,她目前太忙,暂时不想再设计和做衣裳饰品了。

王氏有了那么多银子,田里也马上有收成,不需要再为挣钱做活。给了大房一成股,也不需要再帮高氏揽活计了。

那些现代衣架轻便又省地方,算是她送给罗掌柜的。

送走他们,陈阿福先去福园参观了一番。绿化已经搞好,家具也搬了进去,曾婶儿这些天都领着夏月、秋月忙着做擦家具、糊窗纸等活计,现在只差儿童乐园最后的一点收尾活了。而且,薛大贵和楚小牛晚上已经住来了这边。

陈阿福早已定下这个月的二十九搬家,这一天是吉日,陈名也答应会赶回来。

曾老头则领着山子在开垦禄园和福园之间的那半亩多地。这里的地,还有禄园后面的一小块地,陈阿福都准备利用起来种西瓜。因为西瓜最好不要轮作,今年种西瓜,明天就种菜。

她已经把燕粪稀释在水里,让人浇在了那五亩准备种西瓜的地里。还留了一点,准备浇这两小块地。

参观完,又提了些意见,才带着大宝去了棠园。

晚上,等大宝睡着后,陈阿福便进了空间。因为,这天的子时一过,金燕子就能出空间了。

她一进空间,就看见金燕子像服了兴奋剂一样,围着燕沉香转了一圈又一圈,根本顾不上招呼她。她本来想陪着它渡过那个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见它静不下来,便又出了空间去床上睡觉。

陈阿福睡得正酣,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挠她的脸。她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朦胧中,看见金燕子正站在它的枕边在用翅膀轻轻挠她的脸,嘴角高高提起,眼睛笑得半眯。

她高兴得坐了起来,把它捧在手心里轻声说道,“金宝儿,恭喜你,你终于出来见天日了。”

金燕子高兴地唧唧笑道,“是呐。我先去林子里转转,回来再跟臭大宝和嫣儿妹妹玩。”

说完,便飞去门口用嘴开了门,径直飞去了南屋。顿时,南屋一片热闹,七七和灰灰“金宝金宝”地大叫起来,追风也嚎了起来。接着,它们一起从窗户飞出了南屋,追风也跳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金燕子还体贴地为追风把院门打开,然后三鸟一狗向西而去。旺财听到动静,也大叫起来。

等曾老头听见走出房门,陈阿福已经把门关上了。陈名和王氏等也被吵醒了,问道,“怎么了?”

陈阿福忙道,“没什么。不知为什么,七七和灰灰同追风一起,大半夜的跑出去玩了。”

回屋看见大宝竟然没有被吵醒,睡得正香。

陈阿福躺在床上睡不着,有了金燕子,这日子会更加丰富多彩了。

第二百零一章 金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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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陈阿福让人把楚含嫣和罗家小姐弟接来了禄园。

如今,七岁的罗梅正式成为了楚小姑娘的二等丫头,貌似还是一等丫头或是陪嫁丫头的培养人选。这也算朝中有人好做官了,多少丫头奋斗了好多年也奋斗不上的位置,她小小年纪就坐上了。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虽然风中还略带寒意,但艳阳高照,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做着玩戏,他们玩的是老鹰抓小鸡。陈大宝当老鹰,陈阿福当母鸡,她的身后是嫣儿,嫣儿后面是罗家姐弟和几个丫头,如今这个游戏是几个孩子的最爱。

只不过,因为楚小姑娘的身体还不算很灵活,陈大宝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小鸡。

玩了一阵,陈阿福就停下来给嫣儿擦汗。小妮子的脸红扑扑的,鼻尖和前额上还渗出了一层薄汗。给她擦了汗,又把一块绒布给她垫在后背心上。

之后,又给大宝擦汗。大宝还挥着胳膊说,“儿子没有女娃那么娇气。”

突然,大宝发现南边的天空尽头出现了几队燕子,正向这里飞来。他指着南边喊道,“快看,燕子。”

嫣儿也发现了,两个孩子一起跳着脚大声喊着,“金宝,金宝……我们在这儿……家在这儿……”

接着,罗明成也跟着喊了起来。清脆的童声回荡在禄园上空。

那几队燕子来到他们的上空,却没有停留,快速地掠过天际向北边飞去,消失在蓝天白云里。

大宝和嫣儿失望极了,都难过起来。大宝抱着陈阿福的腰说,“娘亲,若是金宝忘了回家的路,可怎么办。”

嫣儿一听,吓得流出了眼泪,拉着陈阿福的袖子哽咽着说,“姐儿喜欢金宝,喜欢会笑的鸟鸟……”

这时,空中又出现三只鸟,它们滑过三条弧线俯冲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嘎嘎”的叫声,以及一阵悦耳的呢喃声。

这个声音咋这么熟悉呢?

两个孩子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只小燕子快速飞了下来。它先挂在大宝的衣襟上,冲它叫了几声,黑中透黄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大宝喜道,“金宝,真的是金宝。”他激动地一把把它抓在手里,勒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金燕子好不容易挣脱大宝的魔爪,又挂在了嫣儿的小袄上,抬头冲她笑起来。

“鸟鸟笑了,鸟鸟笑了,是金宝,金宝笑了。”楚含激动地说道。

陈阿福故意俯身看了一眼金燕子,笑道,“哟,真的是金宝呀。金宝,欢迎你回家。”

金宝听了又飞去陈阿福的小袄上挂着,冲她笑起来。

正闹着,又听见追风的声音,它在地上跑,所以要比三只鸟慢些。

晌午,孩子们吃了一顿最热闹的饭,三只鸟加两只狗无比聒噪,大宝和嫣儿兴奋得连午觉都不想歇。陈阿福哄了半天,才让两个小家伙去歇了晌。

金宝回来后,把它之前带回来的两只百灵鸟和十锦雀都放了出来,因为它们跟着金燕子,就不会迷路,只需要晚上把它们关进鸟笼里即可。

金燕子悄悄跟陈阿福说,“去让人多做些鸟笼,好多小兄弟小姐妹都想跟着我混。”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陈阿福只得让人去武木匠家走一趟,请他们做二十个鸟笼。

这个月没有三十日,所以楚令宣二十九日歇息,他二十八日就回来了。他今天回来的有些早,下晌申时就到了棠园。守门的人说,姐儿这几天都在禄园里玩,连晚上睡觉都在那里。

楚令宣回屋洗了澡,便去了禄园,他的后面还跟了两辆马车。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歌声飘了出来,是嫣儿的声音。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声音软软糯糯,虽然调不算准,但声音大,词儿都说对了。期间,还夹杂着一只燕子的呢喃声,还有阿福鼓励的声音,“呀,好棒好棒,姐儿唱得跟姨姨一样好。”

楚令宣笑了起来。那个丫头,即使自己确实唱得好,也应该谦虚一些呀。

当山子把门打开,坐在树下的嫣儿看见爹爹回来了,像只小燕子一样向楚令宣跑过去。嘴里说着,“爹爹,爹爹,金宝回来了,金宝回家了。”

声音大,词语连惯,只是语速比正常孩子稍微慢些。

看到欢快的、正常的闺女,楚令宣的心情也欢快明媚起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股郁气随风飘散。他抱起飞奔过来的女儿,笑出了声,说道,“它回来就好,嫣儿又多了个玩伴。”

王氏、陈阿福等人都坐在树下,见楚令宣来了,都站了起来。

金燕子也兴奋地高声叫起来,“妈咪,楚爹爹回来鸟,楚爹爹回来鸟。”

陈阿福先是吓了一跳,看见别人面色如常,才反应过来只有自己听得懂它的“鸟语”,还是狠狠瞪了它一眼。他是楚小姑娘的爹爹,是你哪门子爹。

大宝也跑去林令宣的面前叫道,“楚大叔。”

楚令宣把嫣儿放下,竟然抱起大宝向空中甩了几下,刺激得大宝高声尖叫,欢喜极了。

等大宝下来,嫣儿还得意地跟他说,“我爹爹……是不是很棒?”现在她也学会了陈阿福的许多口头语。

陈大宝比起两个大拇指,说道,“嗯,真棒。”

他们几人的情绪,也感染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众人都笑了起来。

之后,楚令宣又招呼王氏和陈阿福,“婶子,陈姑娘。”

陈师傅换成了陈姑娘。

陈阿福笑道,“楚大人在这里吃饭吧,我去厨房准备。”

楚令宣点头应允,又笑道,“我给福园添置了一些东西,是专门为嫣儿以后去福园玩准备的,马车就在外面。”

王氏道,“阿福和楚大人去忙吧,我领着穆大家的和曾双家的去做饭。”

陈阿福跟着楚令宣去了门外,大宝和嫣儿几个小朋友都跟了出来。

把马车领车去了福园,却看见两个小厮搬了许多东西下来。有一个花梨木玉石大插屏,大中小号六对五彩釉花瓶,一个鎏金珐琅香炉,十个琉璃彩穗宫灯,及一些细瓷青花茶盅碗碟。

第二百零二章 马氏

这么多东西把陈阿福吓一跳,这些可不属于教学器材和耗材,嫣儿一个人也用不了。

董事长再大方,也没有送这么多东西的理儿。她摇头拒绝道,“楚大人,姐儿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她可不愿意搞上下级的小暧昧。那样,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她更要不起楚令宣的示好,前世的教训惨痛。

楚令宣笑道,“我难得在家,姐儿以后绝大多数的日子都会在这里。若是以后我爷爷他老人家来了棠园,或许多数时候也会在这里。大多东西是他们用得上的,剩下是我送福园的贺礼。陈姑娘帮我及家人良多,那些帮助,是再多钱财都买不到的。我都受之坦然,你为何还这么客气?”

说完,他又自顾自参观起了院子。

这个院子比禄园大些,也精致华丽得多,屋里屋外雕栏画栋。正房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带两间耳房,倒坐四间。

前院栽了两棵桂花树和几竿翠竹,上房廊外栽了两棵栀子花树,东西厢房前面是两排狭上的草坪和盆栽花卉。院子中间的空间比较大,是给孩子们活动的地方。

从东边耳房旁去后院,右边角落里栽了几棵白玉兰树,或许刚移栽不久的原故,树上的花朵不多。左边上房后面移栽了两棵小叶榕,中间的空地上修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地上没有铺石头,都是柔软的细沙。那些东西中,楚令宣只认得跷跷板,秋千,那个房子不像房子,耸立那么高的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些高低错落的铁管像晾衣竿一样立在那里,以及颜色各异的大木圆球,订在地里的小木梯子……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大宝和嫣姐看到楚令宣看着那些东西发愣,得意起来,都跑去了小房子那里。

他们先后爬上那个小房子,大宝先从一个光滑的铁板上滑下来。下面有一个草垫子,人正好落在草垫子上,不仅摔不坏,衣裳也不会弄脏。而且,丫头们也在下面看着,以防万一。

接着,嫣儿又滑下来。她站起来冲楚令宣笑道,“爹爹,这是滑梯,好好玩,姐儿不害怕。”然后,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用处。

楚令宣笑道,“我姑娘行,好样的。”

大宝又问,“楚大叔,我呢?”

楚令宣笑道,“你是男子汉,这个不需要夸奖吧。”

大宝听了,又爬上滑梯,头朝下趴着滑下来,起身后又看着楚令宣。

楚令宣还没出声,嫣儿就崇拜地看着大宝说,“大宝,你好能干哦。”

收到楚小姑娘的赞美,大宝笑得眉眼弯弯。

楚令宣也比了比大拇指,说道,“不错,好样的。”

接着,罗明成滑下来。紧随其后的追风也爬上去趴着滑了下来,还得意地嚎叫两声。

再接着,七七和灰灰上也飞上顶端滑了下来,它们是躺着滑下来的。下来后,还学着追风的样子嚎叫两声。

大宝还想把一旁看热闹的旺财拉上滑梯,旺财不愿意,围着滑梯跑,大宝在后面追。逗得嫣儿和其他人笑得更欢了。

大宝没抓住旺财,只得作罢。又领着嫣儿和罗明成去玩其它东西。七七和灰灰玩单杠玩得最好,大爪子就像粘在铁管上一样,来回跑个不停。

陈阿福说道,“这些东西能锻炼孩子们的协调力,增强体质,又趣味性十足,他们也会喜欢。楚大人不会觉得姐儿玩它们不文雅吧?”

陈阿福最怕的就是古人接受不了这些。

楚令宣笑道,“当然不会。贵女们都可以骑马,玩蹴鞠,孩子们玩这些不伤大雅。”

说着,他离开儿童乐园向后走去,穿过几棵芭蕉树和翠竹,便是后罩房。他又沿着墙边走了一圈,陈阿福只得陪着他。

参观了一圈后,楚令宣站下说道,“不错,虽然小巧,但别致,是孩子人们的乐园。”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阵孩子们的笑闹声,以及丫头嘱咐“小心”的声音。

楚令宣低下头,看着陈阿福笑道,“有陈姑娘在的地方,何止是孩子们的乐园,我爷爷,母亲,还有我,都觉得愉悦。”

这个赞誉有些高了。看着他乌黑幽深的瞳仁,陈阿福的目光转向了别处,谦虚道,“哪里有……”

楚令宣说道,“陈姑娘不知道嫣儿变得如此健康和快乐,对我及家人意味着什么。原来,我们都不敢想,她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眼神转向西边天际。夕阳已经坠入云间,把那里的云朵染得红彤彤一片。

又继续说道,“陈姑娘,不瞒你说,我爹娘是青梅竹马,一直以来十分恩爱。哪怕我娘生我妹妹时难产,再不能受孕,我爹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可我们一家的幸福,就在我十四岁的那年,被一个女人终结了……

“我之前一直在给九皇子当伴读,这个变故让我投笔从戎,跑去边关找我三叔。可四年后,也就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却接到太后懿旨,她给我赐了一个媳妇,让我马上回京完婚……马氏,是马淑妃的娘家族亲,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我在京城住了三天,又回了边关。第二年,听说我有了一个闺女,而马氏由于难产,死了……等到三年后,我再次回到京城,才听说我的闺女竟然是个痴儿。我爷爷几次提出想把孩子接回侯府,可那个女人都不同意,说孙女虽然有这个病,但她还是终惜她。我爷爷想着孩子跟那个女人有亲,便也放手了。

本来,我对马氏不在意,对她生的孩子也不在意。可一天下晌,我爹突然遣人送了信,说我若再不把孩子接出去,那孩子怕是没命了。我便去了公主府,那个女人正好不在府里,我被人带着径直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当我第一眼看到嫣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下,我该早去看她的……”

说到这里,楚令宣的身子都有些发抖,眼睛赤红,他抬起手,把旁边的一根树下“啪”地掰了下来。

“楚大人……”陈阿福轻唤了一声。

第二百零三章 语笑嫣然

楚令宣似从恨意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陈阿福,又继续说道,“孩子瘦成了皮包骨,小身子缩成一堆坐在地下,一直呆呆地望着廊下的燕巢。哪怕她小脸不干净,我也看得出来她长得极像我,极像我娘……她的一切灾难,或许都是缘于她的这个长相……那一刹那,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孩子是我的女儿,我的血脉……巢里的雏燕叫了几声,孩子竟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旁边的婆子丫头都嗤笑说,小傻子还会笑。一个婆子走过去说道,小傻子,该喝水了。然后把自己喝过的茶碗递到孩子的嘴边。孩子像是渴坏了,几口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我当时怒极,过去把那个婆子踢飞,把孩子抱出了公主府。

那个女人后来还派人来侯府想要接回孩子,我爷爷抱着孩子去皇上面前大哭。皇上和太后斥责了那个女人,还把她禁足三个月,孩子这才被彻底离开了公主府。但那时侯府也不清静,我只得把孩子带来了定州……”

陈阿福早已流泪满面,为可怜的小嫣儿。

她冲口而出,“你爹呢?你不在家,你爷爷看不到,可你爹就在公主府,他就不管自己的亲孙女吗?”

楚令宣冷笑道“我爹?他看似有情,却最最无情。孩子有马家的骨血,我爹不会喜欢她,或许之前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可能后来他无意中看到或是听说孩子长得像我娘,所以那个女人才会如此虐待她,这才遣人给我送了信。”

“马淑妃是公主的母亲,马家是公主的外家,呃……你的夫人跟公主有亲?”陈阿福疑惑地问。

楚令宣点点头,“嗯,是族亲。”

这么说,楚侯爷是恨毒了马家,也应该恨毒了公主,可居然两人还能在一个房顶下生活近十年,还要不定期的被**幸。那天在灵隐寺里,看到公主似乎很在意他,他也像个温和的丈夫……

陈阿福有些零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思绪又被楚令宣的声音打断,“嫣儿三岁了还没有名字,我就给她取了楚含嫣这个名字,期许她有一天能语笑嫣然。那时,我和我爷爷都觉得这个期许是痴人说梦。可嫣儿的命好,遇到了你。她现如今真的语笑嫣然,跟正常的孩子无异。不,比别的孩子还聪明,还好看。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他的目光滑下来,落在陈阿福的脸上,笑起来显得嘴边的两个小酒窝更深,跟楚含嫣的一模一样。此时的他,声音温润,笑容和熙,在他的脸上寻不到一点之前的冷俊,让陈阿福的心禁不住怦然一动。

陈阿福赶紧低下头,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说道,“楚大人过奖了。嫣儿并不傻,只是小时候被那些人吓坏了,为了自我保护,才缩进自己的世界不想出来。现在,她看到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有爱她的亲人,喜欢她的朋友,还有那些讨喜的动物们,她就放心地出来了。”

楚令宣点头笑道,“嗯,是这么回事。不过,若不是你引导得好,让她知道没有人再能伤害她,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热闹生动,充满乐趣,她也不会出来,不会融入进来。陈姑娘不用谦逊,我和嫣儿都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我和爷爷、我娘,最爱护嫣儿的,就是你了。只是,我们各自忙碌,没有多的闲暇伴陪嫣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带着她。大恩不言谢,你的这份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我……”

突然,他看到前面的树枝上站着一只燕子,那只燕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小尖嘴还半张着,两个翅尖插进了嘴里。

他的嘴也半张着说不出话来,看着那惊悚的一幕。

陈阿福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金燕子正傻兮兮地看着楚令宣,似乎还等着他在往下来说。

金燕子见楚令宣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自己,主人也瞪着它,便把翅尖拿出来,纳闷地唧唧说道,“咦,楚爹爹怎么不继续表白了?人家还等着听呢。”看到楚令宣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便觉索然无味起来,翻了个白眼,唧唧道,“傻样。”然后,一振双翅,飞上天空。

金燕子飞走了,楚令宣的灵魂才归位。磕磕巴巴地说道,“那燕子,真,真的会笑,会把翅膀塞进嘴里,还,还会翻白眼!”又了然地说道,“怪不得嫣儿一直惦记它,当真不可思议。”

陈阿福暗道,还有你更不可思议的。嘴上说道,“是,我也是后来才发觉金宝有不同之处。不过,楚大人还是不要把它的特殊之处说出去,若让有心人知道,它就不安全了。”

楚令宣说道,“那当然,我不会说出去。”又问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问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傻样!金燕子说得没错。

陈阿福暗中好笑。

他们又向儿童乐园走去。孩子们和动物们还玩得欢畅,那只燕子也在中间跳来跳去,唧唧叫着。

楚令宣似乎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了,又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扫清障碍,不会让你和孩子们爱到伤害。放心,我能做到。”

“啊?”陈阿福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楚令宣又笑道,“我是说,我会让这里成为铜墙铁壁,让这里永远充满欢笑。”

永远?

就是自己不嫁人,楚小姑娘还会嫁人吧……

大宝和嫣儿看见他们了,都跑了过来。

陈阿福和楚令宣同时伸开双臂,结果两个小人儿都扑进了陈阿福的怀里。

楚令宣讪讪地收回胳膊,直起身看着他们三人的互动。心道,闺女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这时,山子过来请他们回禄园吃饭。

回去的路上,大宝和嫣儿手牵手,大宝的另一只手牵着陈阿福,嫣儿牵着楚令宣。两个小人儿在中间,两个大人在两边。这个福利还是是楚令宣争取过来的,看到受伤的爹爹,嫣儿才丢开姨姨的手跑过去拉他的手。

晚霞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光,也给他们四人染上了颜色。一路走过,丢下一串笑声,还有一串狗吠鸟鸣。

第二百零四章 不能害她

陈名不在,由大宝和阿禄陪着楚令宣,他们三个人占了一个大八仙桌。本来楚令宣想让嫣儿也去那桌,可嫣儿不愿意,一定要跟姨姨一桌。

为了照顾楚令宣看闺女,另一桌也摆在了上房厅屋,王氏、陈阿福、嫣儿坐这桌。

中间还放了个炕几,几上摆着两个小盆,这是追风和旺财的口粮,还有一个大盘,是金燕子和七七、灰灰的口粮。

饭后,大宝和嫣儿习惯性地手牵手往西厢走去。这几天,都是陈阿福和嫣儿睡床上,大宝睡厅屋的榻上。

楚令宣低身把嫣儿抱起来,嗔道,“爹爹难得回来一天,闺女都不知道陪陪爹。”

嫣儿听了,便抱着他的脖子嘟嘴道,“好嘛,好嘛。”又对陈阿福说道,“姨姨乖哦,大宝要不闹哦,等爹爹走了,姐儿就来陪你们。”

陈阿福哭笑不得,好像自己多么想让她陪一样。只要小东西一在这里睡,陈阿福就睡不好,担心她凉着,又担心把她压着。

但看到她殷切的小眼神,还是答应道,“好。”

陈大宝也说道,“好,我等着你。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不让娘亲讲故事。等你来了以后,咱们两个一起听。”

大宝依然拉着陈阿福把他们送出门口。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坠入山下,西边的红林山顶,只剩下一圈黑中透金的云层。傍晚的春风微凉,吹着新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楚令宣站下问陈阿福道,“明天,我让人来帮你们搬家。”

陈阿福摇头笑道,“不用了。福园的东西都是新置的,没什么需要搬过去。”

楚令宣点头,又道,“明天的客人多吗?我派几个人来帮你们做饭。”

陈阿福又摇头道,“我爹和大伯一家都没回来。家里没有成年男人,所以也没请多少客,只请了阿贵哥,罗大娘一家,棠园的几个熟人,还有武大嫂子和小石头来吃饭。只有三、四桌,家里的人手够用。哦,若是楚大人明天无事,请来福园吃顿饭。”

楚令宣痛快地答应道,“好。不过,我还是下晌来吧。”

陈阿福点头,吃晌饭的那些客人不是村里人就是棠园下人,跟他说不到一起又嘈杂,他肯定不喜欢。

楚含嫣瘪起了小嘴,“姨姨,姐儿呢?不请姐儿吗?”

陈阿福大乐,“怎么可能少得了姐儿呢?你跟爹爹一起来。”

他们走到那棵柳树下,长长的枝条已经缀满了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楚令宣驻足,回头,楚含嫣招手,喊着“姨姨、大宝”。

陈大宝也招着手,跳着脚喊“楚大叔、嫣儿妹妹”。

金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陈阿福的小袄上,唧唧叫道,“都这样依依不舍了,还嘴硬。妈咪,别作无谓的挣扎了。爱了,也就爱了。”然后,一振双翅,向西边飞去。

陈阿福一惊。是啊,她总认为自己是身不由己被大宝拉出来的。可站在这里望着他们,希望他们回头,甚至希望他们多停留一会儿,这些实实在在却是自己的心声。

理智知道不该爱上这个男人,怕再次受伤。可心里,还是情不自禁了。

“回吧。”陈阿福慌忙拉着大宝向家里走去。

“楚大叔还站在那里呢。”大宝嘴里说着,还是被娘亲硬拉回了家。

楚含嫣看到姨姨先回了家,小嘴又瘪了起来,说道,“姨姨咋先走了?”

楚令宣也有些失望,说道,“姨姨兴许有急事。”回头向棠园走去。

刚到棠园的角门,门房禀报道,“大爷,大姑娘,主子回来了。”

楚令宣沉脸斥道,“那为何不早去禄园禀报?”

门房又躬身道,“是主子不让奴才去,说让大姑娘玩尽兴了再回来。”

两人急匆匆去了了尘的小院,三个人自是一番欢喜。特别是了尘,看到孙女又进益了,喜的直念佛。

待楚含嫣去歇息后,了尘对楚令宣说道,“宣儿有什么心事,说吧。”知子莫若母,她看出了儿子有心事。

楚令宣抿了抿薄唇,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说,母亲会更担心。便说道,“娘,有人又开始打我婚事的主意了。”又冷笑了一下,说道,“任她们算盘打得再响,也如不了意。”

了尘捏着佛珠的手指都泛了白,气道,“那个女人太狠了,把贫尼逼得出了家,挑唆太后给你赐了婚,害得嫣儿得了痴病。还嫌不够,又要干涉你的婚事。”

楚令宣忙说道,“这次倒不是那个女人,现在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求子上,已经顾不上我们了。是二婶,她想把陈世英的庶长女说给我当媳妇。”

了尘气道,“那李氏专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她也不想想,你再是续弦,也是永安侯世子,也不可能娶一个知府的庶女。她真以为,若把你拉下来,那个女人再生不出儿子,她儿子就有机会承爵了?”

楚令宣看到母亲动了气,忙说道,“娘放心,儿子长大了,吃了这么多亏,已经会保护自己了。二婶嘛,她左右不了儿子的任何事,只是让人徒曾厌烦。只不过,儿子的婚事……儿子还真看上了一个姑娘。”

了尘喜道,“宣儿有心仪的姑娘了?是哪个府里的姑娘,娘认不认识?早些让你祖父请人去说合,把这件大事定下来,娘也放心了。”

楚令宣有些红了脸,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姑娘么……娘也认识……”

了尘看到儿子的表情,笑了起来。说道,“能让我儿子看上的姑娘,还真不多,这是第一个,对吧?快说,是哪家姑娘。”

楚令宣说道,“这位姑娘的出身比较低,而且,还有不确定的未来……”

了尘知道是谁了,她也非常喜欢那位姑娘,只不过之前从未把她当过儿媳妇的人选。还想着自己不能认她当干女儿,以后让三弟妹认她当干女儿,给她个好的身世,将来好说婆家。

她担心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但那姑娘出身低,我怕她底气不足,那个女人又以儿媳必须在婆婆身边敬孝为由,把她弄去公主府折腾……那就可怜了。你,不能害她。”

第二百零五章 联手设计

楚令宣说道,“我若保护不了媳妇,还娶媳妇作甚!娘放心,我有法子不让她进公主府。甚至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连京城侯府都不让她呆。”又笑了起来,“据我了解,这位姑娘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了尘说道,“这样再好不过。她进了门,最高兴的莫过于嫣儿。只是,她出身平民,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有个儿子,这个该如何对外解释?还有,她是陈世英的亲生女儿,却没有认祖归宗,陈世英的母亲又如此作为……这些,可能都会成为敌人攻击你的把柄,你考虑过吗?”

楚令宣冷声说道,“通过这么多变故,儿子早看开了。至于身份,娘的身份不低,不照样被逼出家。如今,父亲尚主,母亲出家,女儿痴傻,我又躲到定州,只要那个女人一生出儿子,我的世子之位或许就会不保,侯府里更是被弄得乌烟障气……娘说说,京城里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否则,那陈母也不敢托人把她家那个其貌不扬的庶长女说给我了。至于陈姑娘的那些事,别人想笑话就笑话好了,咱们家的笑话别人也没少看。

“儿子找这么一个无任何背景的姑娘,远远地躲在乡下,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况且,她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个真心想娶的姑娘。她聪慧,良善,对嫣儿真心好,儿子更能放心把家交给她打理,儿子才能在外面干大事。我在之前已经跟祖父谈过,祖父也同意了。至于大宝,也好办,在娶她之前,我先认大宝为义子。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唯一棘手的是她的出身,若她真出身平民,倒是好办。但她是陈世英的女儿,通过接触,我觉得陈世英为人尚可,至少不会成为我的拖累。可他的母亲太讨嫌了,到处钻营,我怕她惹上事非……昨天,我把陈母所为遣人跟陈大人说过了,陈大人专程来参将府给我陪了罪,说是回去把他娘‘服侍’好……”

了尘的眼泪流了出来,“都是娘害了你。”

楚令宣道,“这关娘什么事!只因为爹一直被那个女人惦记,还有二皇子,为了排除异巳,防止我们成为九皇子的助力,削掉爹手中的权利,和那个女人联手设计了爹……家里才被弄得妻离子散。”

了尘道,“你爷爷和爹过去都说二皇子虽出身中宫,却有勇无谋,刚愎自用,不得皇上宠信,可后来的所做所为却……”

“哎,是爷爷和爹看走了眼。二皇子不仅有勇有谋,更心狠手辣……不知他为何那么恨九皇子,恨咱们楚家。我少时虽然给九皇子当伴读,但咱们楚家那时还没站队,跟二皇子也没有结仇。九皇子因为年少,外家又不强大,也没参与到他们几位成年皇子的争斗中去。可是他,那次被人暗害,失足落下山崖,所有的人都猜测是三皇子或者五皇子所为。他却不发作那两位皇子,面是突然联合淑妃母女设计了我爹,还暗中把九皇子的腿弄瘸了……”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现如今皇上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多疑,而二皇子却事事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二月二十九日,是皇道吉日,陈阿福母子两个搬家。母子两个的细软昨天就已经拿过去了,下人们除了穆婶儿会继续住在禄园,其他下人都会住去福园,东西也在昨天晚上搬了过去。

一大早,阿禄又开始抹眼泪,他舍不得姐姐和外甥。他觉得,这次姐姐搬了家,就彻底跟他不是一家人了。

陈阿福把他搂在怀里劝了半天,并承诺他今天也住去福园,他才作罢。

只是,陈名答应赶会回来,不知何故却没有回来,陈阿福和王氏心里都有些打鼓。

陈阿福牵着大宝率先进了福园,王氏拎了一套白底青花细瓷碗、阿禄抱着一装精米紧随其后。后面跟着追风和旺财,七七和灰灰站在两只狗狗的背上,金燕子去西边林子里野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径直去了上房厅房。陈阿福住在上房东屋,西屋是起居室。东屋后面接了一个偏厦,是陈阿福的专用净房。两间耳房,东耳房作了陈阿福的小书房兼工作室,西耳房是夏月和秋月值夜住的地方。

东厢房的三间主房作为大宝以后的卧房兼书房,现在暂时作客房。北屋是动物之家的卧房,里面是按照它们的喜好和习惯装修的。南屋是餐厅。

西厢房三间主房和两间耳房都是打通的,是幼儿教室兼活动室。

倒座照例是厨房兼库房,还有一间是曾老头住的地方。

而另几个下人都住在后罩房。

陈阿福已经把福园和禄园后面的一块狭长的空地买下来了,这里会建一排房子,以后给成了家的下人住。

他们进屋后,把槅扇窗打开,屋里立时明亮起来。春风吹着树叶的新香飘进屋内,无比惬意。

稍后,陈阿贵便来了,他背了一口袋白面来。跟他同来的,竟然是胡老五一家。胡家送了一对青花瓶大花瓶,质地虽然一般,但在乡下可是好东西了。

胡老五笑道,“我听阿贵说你们今儿搬家,便带着一家来恭贺了。咱们是亲戚,阿福乔迁之喜咋能缺了我们呢。”

陈阿福虽然不喜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恭贺他们搬新家的。忙笑道,“欢迎胡五叔胡婶子,我之前是怕你们太忙便没好意思上门请。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翠翠大概看了一圈,惊讶道,“阿福姐,你家比我四姨夫家好看多了。”

胡为看了陈阿福一眼,便马上把眼睛移了了。

接着武长根媳妇领着儿子小石头和女儿武小青来了。还来了一个青年妇人,长得浓眉大眼,腰身粗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长根媳妇笑道,“这是长生媳妇,她刚嫁来人生地不熟,今天我带她来认认门。”

武长生是上个月成的亲,陈阿福虽然没去,但让王氏把自己的礼物带去了。

第二百零六章 总会有的

长生媳妇笑道,“阿福妹子可真俊,不像咱们乡下人。”声音爽朗,笑声清亮,真是个爽利妇人。

陈阿福对她的印象一下好起来,也笑道,“武二嫂子知道了门,以后就常来玩。我和我娘跟武大嫂都说得来,我们家许多家什都是武大伯和武大哥、武二哥做的。”

长生媳妇笑着说好。

接着,罗大娘领着罗源、魏氏、罗明成一家人来了。罗梅因为当值,要同楚小姑娘一起来。再接着,棠园下人又来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经常跟大宝一起玩的孩子。

客人们去的东厢,男人们在厅屋,女人们在侧屋。

虽然家里没有成年男主人,但因为有长袖善舞的罗源,和见人说人话的胡老五,男人那个屋同样热闹,笑声不断。

之后,又来了几个没想到的客人,居然是杨明远和杨超、杨茜。这三位真是稀客。杨家送的是一架鸡翅木双面苏绣屏风,和一盆金钱榕盆栽。

杨茜一看见陈阿福,就冲过来抱着她的腰说,“陈姨,我好想你哦,也想大宝,想嫣儿妹妹,想阿禄舅舅舅,七七,灰灰,追风,旺财,还想罗梅姐姐,明远哥哥……”巴拉巴拉,把她在陈家遇到的人数落个遍。

陈阿福有些好笑,这个小姑娘不仅是个小话篓子,记性也超好。

杨超则是一来就喊道,“陈姨,大宝,我和妹妹要在你家多住几天。我马上要上学了,以后就不能经常来找大宝玩了。”

陈阿福当然要说欢迎了,而且她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

这次来的孩子们多,大宝领他们在后院玩,玩得这些孩子连饭都不想吃。

饭后,众人又玩了一阵,客人们便陆续走了。孩子们都没走,他们还没玩够。

杨明远也没走,他想向楚令宣和陈阿福这两个股东通报一下红运火锅的经营情况。罗源又邀请他去罗家住一晚,所以他明天再走。

听杨明远说,红运火锅大酒楼的生意非常好,虽然京城又有几家火锅酒楼陆续开业,但对红运酒楼的生意影响都不大。

这两个多月酒楼就赚了八千多两银子,杨明远想先不分红,再多赚些钱,然后在江南、胶东等地开分店,再把现在租的酒楼铺子买下来……

陈阿福不由咂舌,两个多月就挣了八千多两银子,当真赚钱。她也同意杨明远的想法,钱滚钱当然更好。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罗源和魏氏两口子一直陪在跟前。若觉得杨明远说高兴了,看陈阿福的时间稍微久了些,就会打岔,或请他喝茶,或把话题扯开。

大概申时,不仅楚令宣父女来了,连了尘住持都来了。

魏氏先就悄悄跟陈阿福说了晚上可能了尘住持会来,所以陈阿福专门吩咐穆婶和曾婶准备了素宴。

了尘为福园请了一尊汉白玉的观音像。

杨茜一见楚含嫣,就疯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嫣儿妹妹,你还记得我吗?想我吗?我可想你了,很想很想很想……”

楚含嫣居然也记得杨茜,笑得嘴咧多大,只说了一个字,“想。”

即使这一个字也让杨茜抱着她乐了半天。

楚令宣和杨明远去东厢聊天,由大宝作陪。而陈阿福则陪着了尘参观了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的西厢房,楚含嫣和杨茜两个小闺蜜手拉手地跟在她们后面。

西厢房五间都是打通了的,统一的棕色漆木地板,除了北耳房开的是小门,其它四间都是用彩色雕花槅扇隔开。

厅屋是活动室,地下中间铺的是彩色竹编垫子,垫子上还画着兔子、狐狸等动物,墙边有两张方形矮脚小桌及几把小椅子。

北屋有四张榻,是午歇的地方。这几张榻也是改良过的,比较低矮、短小,挡板上画着燕宝宝、熊宝宝、狗宝宝和兔宝宝。这些“宝宝”们都是爬在地上,翘着小肥屁股睡着了的样子,憨态可掬。

北耳房是净房,这里连恭桶的造型都特别,一个是胖墩墩的黄色大南瓜,一个是弯弯的红色大辣椒。

昨天楚令宣看到这两个恭桶的时候,当时就笑出了声。不尘也好笑不已,又念了几声佛。

楚含嫣和杨茜又嚷着“要出恭”,在宋妈妈和黄妈妈的服侍下跑去净房方便了一次。

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的七七和灰灰见了,也嚷着要出恭。觉得两个小姑娘时间用久了,还不高兴地在门外跳脚大喊,“出来,出来,再不出来揍你们。”

这两个小东西,好的不爱学,坏的一学就会。

陈阿福直摇头。杨超、罗明远、小石头等几个孩子从今天上午起,就排着队来出恭,争恭桶还争得打了起来。

南屋是书房,里面有一圈圆形矮脚桌子,几把矮脚椅子,桌子上摆了一些积木。边上放着小柜子,柜子里放了许多玩具,还有书及文房四宝。

南耳房是餐厅,摆了两张矮脚小方桌,几把小椅子。

这里的墙壁、桌子、椅子、柜子、床,以及一些摆设计无一例外都颜色鲜艳,造型夸张。而且,这几间屋子的槅扇窗都比正常的槅扇窗开得要低一些,显得屋内光线极好。

其实,大宝一去上学,陈阿福只有一个学生楚小姑娘,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和奢侈。但建这座院子的钱是楚董事长提供的,人家的本意是想让楚小姑娘在好的环境中生活学习。陈阿福觉得必须要把“教学楼”建得好一些,才能更突出她专款专用了。

一圈参观下来,了尘住持看得直念佛,搞不懂原来屋子还可以这样修饰。

她终于知道了一直不想找媳妇的儿子为什么对陈阿福这么念念不忘,也知道了为何连无智大师都对她另眼相看,这姑娘聪慧得让人不可思议。

之后,她们又去参观了后院的儿童乐园,杨超、罗明远几个孩子和追风、旺财还在这里玩得热火朝天。楚含嫣和杨茜见了,也跑了过去。

了尘和陈阿福就坐在树下看着孩子们玩,孩子们的笑闹声让陈阿福的心情雀跃得如轻风掠过的溪流。从上辈子起,她就一直希望自己的家充满孩子们的欢笑声,如今终于做到了。虽然这些孩子里还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但她也高兴不已。会有的,总会有的……

第二百零七章 没有机会

晚饭后,本来楚含嫣还想留在福园跟杨茜小姑娘一起玩,但想到爹爹和奶奶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很乖巧地跟着回棠园。

这次,送他们出门的不仅有陈阿福和大宝,还有杨超和杨茜。

因为有了尘同路,楚令宣和楚含嫣只回头看了看他们,招招手,就转身陪了尘回棠园了。

陈阿福让阿禄领着大宝和杨超在东厢睡觉,杨茜则跟着她睡上房。

此时天还未黑透,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同二狗二鸟一起玩闹着。

王氏也没回禄园,陈阿福和她一起坐在东厢房的廊下,看着孩子们玩闹。

远处的红林山像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剪影,衬托得山顶的晚霞更加暗红而浓烈。不时有归巢的鸟儿掠过天空,又消失在灿烂的云霞里。

突然,陈阿福看到从那片红霞里飞出了许多只鸟儿,密密麻麻一片,像轰炸机一样向这边飞来。这些鸟儿越飞越近,来到了福园的上空。它们先盘旋一圈,又哗啦啦丢下了许多“粪弹”,然后就落在了树上和房顶上。在院子里玩的孩子们都惊叫着躲到了廊下,七七和灰灰则大着嗓门喊“欢迎”。因为它们见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主人都是喊“欢迎”。

有一只鸟落在了陈阿福的膝盖上,她这才看清是金燕子。

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醒醒,快把嘴闭上。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些都是我的小弟小妹们,想跟着我混,人家就带它们回家了。”

陈阿福一阵气紧,给了它个脑崩,骂道,“这么多只鸟,我家哪里有那么多装它们的笼子。而且,它们随地大小便,看看把我家的院子都弄成什么样了。”

金燕子回头一看,果真院子里多了许多白白黑黑的鸟粪。

它又唧唧说道,“好,是人家考虑的不周,没有先提醒它们。妈咪放心,我让它们以后要拉屎了,都去院子侧面的西瓜地,还能让你们少施肥。我这次带回来的有九十八只鸟,只有四十只鸟必须要住进笼子里,其它的睡在树上就成。还有哦,再给它们弄些精米和碎肉吃,人家可是跟它们吹了牛,说妈咪会招待它们吃好吃的。”

陈阿福无法,只得吩咐曾婶和夏月、秋月去弄吃的。又说道,“你不会让它们一直住在我家吧?”

金燕子说,“不会,这些鸟儿绝大多数都野惯了,不喜欢拘束,只会偶尔来玩几天。但有十几只鸟儿会一直跟着我,因为它们真的很笨,总是被欺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老鹰或是大蛇吃了。而且,它们又实在长得太俊,歌儿也唱得动听,人家不忍心让它们死于非命。”

等夏月和秋月把米撒在地上,再把几个装碎肉的碗放在地上,那些鸟儿便都飞下来吃食。这些鸟有麻雀、燕子这些常见的鸟,也有不常见甚至是不认识的鸟,黑黑灰灰、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等鸟儿吃饱了,都跳着脚地冲着陈阿福直唧唧。

还真是聪明的鸟!

看到它们的热情样,陈阿福也就从心底接受它们了。她让夏月和黄妈妈服侍孩子们去歇息,她和秋月把必须进笼子歇息的鸟分类装进笼里,又拿了许多草篮子放在廊下,还在篮子里铺了一些干草。若是鸟儿们不愿意在树上睡,就在篮子里睡。

做完这些,已经很晚了。王氏回了禄园,陈阿福也才去房里歇下。

第二天天不亮陈阿福就起来了。她领着人卤了一锅素菜,又做了些梅花蛋糕以及金丝糕。

做好后,就让人把卤素菜和一半的点心送去棠园。一份当然是楚令宣的,另两份是了尘住持和无智老和尚的。虽然那老和尚计较又气人,但跟他把关系搞好了,总不会错。

早饭后,杨明远就在罗源的陪同下来告辞。他要回家多陪陪母亲,然后又要赶回京城。

陈阿福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不止是他黑黑的熊猫眼,还有就是觉得他瘦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觉,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人就瘦了。再说他来自己家作客,自己和罗家人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根本没有委屈他。

她张了张嘴,还是把疑惑压了下去。

陈阿福帮陈阿玉走了个后门,卤串毕竟蹬不了大雅之堂,陈阿玉漂亮又机灵,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锻炼成长。既然红运酒楼要开分店,就必须要培养人才。陈阿福想让他去跟着杨明远历练一番,以后才能更好地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

杨明远点头,笑着说让陈阿玉去京城找他便是。

陈阿福又把另一半点心送给他母亲。

杨明远表示感谢,摸摸来送他的杨超小兄妹的头顶,让他们玩两天就回家,祖母一个人在家很孤寂。之后,他逼退眼里的湿意,又拱手跟陈阿福和罗源告辞,上了马车。

杨明远本来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跟陈阿福说。甚至还想着,若是可以,他回京城之前就请媒人来说媒,把他们两人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可当他昨天看到罗源两口子的作为,再看到只要陈阿福出现在楚令宣的视线里,楚令宣就会不由自主地看着她,之前冷淡的脸上也会浮现出笑意。

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自从孩子娘死了以后,母亲天天催他再给孩子们找个娘,可他都不愿意,他怕后娘对孩子不好。

当他看到陈阿福后,先是惊讶她的聪慧和美丽,还有那别样的韵味,再是她的善良,对孩子发自内心的喜爱,以及孩子们对她的喜爱。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悦,又能对儿女好的姑娘了。

他在京城的时候,每当忙碌过后,想得最多的就是陈阿福。只要一想到她,再多的疲惫都会消失殆尽。原以为这一趟回乡之行会让他多个相伴一生的妻子,哪成想,那份美丽的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陈阿福不知道杨明远的神伤,回去后就把所有的鸟笼都打开了。看到金燕子一振双翅飞向天空,那些鸟儿就都跟着它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鸣叫着。

第二百零八章 抓起来

大概巳时,楚含嫣和罗梅、罗明成在大人们的陪伴下过来了。

今天第一天在新校区上课,陈阿福和孩子们都很激动。因为有了杨超和杨茜,班里的气氛更加活跃。

先在活动室里听故事,做游戏,又在前院练了武功,再在书房里学数数和十以内的加法。然后,吃晌饭,午歇。

下晌,做游戏,玩积木,认字,然后去后院儿童乐园自由活动,吃晚饭。

饭后,孩子们又在院子里疯闹,野了一天的鸟儿在金燕子的带领下也回来了。

人笑、狗吠、鸟叫交织在一起,福园里更热闹了。

今天楚含嫣会和杨茜、姨姨睡一个床,高兴得笑容更甜了几分。

而王氏在和陈阿福则坐在廊下商量着明天给大宝过生辰的事。明天是大宝被捡回来五周年,也就算大宝的五岁生辰。过了生辰,他就该去私塾上学了。

陈名还在家的时候,已经领着他去上水村私塾拜见了蒋先生。蒋先生非常喜欢大宝,说他极具灵慧,天赋异禀,还断言,“蒋某顶多只能教此子一年,之后你们要另请良师……”

那话当时就让陈名激动地落了泪。他家,终于会出个官身了。

王氏觉得原来给大宝过生辰,只能给他吃一个鸡蛋,他还懂事地给娘亲分一半,想给他过一个热闹的生辰。乡下人的热闹,就是多请客人,多摆几桌,多弄些好吃食。

陈阿福不愿意,说大宝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明天只让孩子们陪她过,除了家里这些孩子,顶多再把小石头、四喜子,还有棠园下人的两个跟大宝玩得好的孩子大柱和墎子请来。

她们两人嘴上说着话,心里都担心着陈名。照他的个性而言,不应该错过陈阿福搬家,也不应该错过大宝的生辰。可现在还没回来,大宝的生辰可能也要错过了。

陈阿福看着眼圈都有些发红的王氏,劝道,“娘莫担心。有罗管事跟他们在一起,若有急事,肯定会派人回来说一声。”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骨碌碌的马车声,马车在福园门口停下。接着是曾双的声音,“开门,陈叔回来了。”

曾老头赶紧去开了门,王氏和陈阿福都起身去了门口,孩子们也跟着跑了过去。

看见陈名和曾江站在门口,陈名的脸色不太好。马车是棠园的,把他们送回来又回了棠园。

曾双把陈名扶进来,王氏急道,“当家的怎么了?”

陈名摇摇头,径直走进了上房。陈阿福和王氏赶紧跟了进去,阿禄和大宝还想跟进来,被陈阿福拦住了,让他们继续领着小客人们在院子里玩,又让曾婶去给陈名和曾双下面。

陈名喝了一杯水,才说了原委。

原来,陈业和胡氏一看到酒楼的豪华和生意就后悔了。兴隆大酒楼是一座三层青砖小楼,飞檐翘角,雕栏画柱,彩灯高悬,晃得他们眼花。

他们原来想着,都说酒楼规模不大,可能也就比三青县城的饭馆好一些,哪里想到比县城最好的酒楼还要豪华气派。

而且,生意出奇的好,三层楼都坐满了。这得赚多少钱啊!

陈名摇头道,“头两天生意这么好,也是因为有罗掌柜和曾双的人脉,去了许多参将府的管事,以及跟参将府有关系的人,甚至还有军爷,还有就是酒楼必须请的一些差爷。平时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

但陈业和胡氏不这么认为,只想着自己吃亏了。二房、三房各占了四成股,而大房只占一成。以后,二房、三房的银子肯定越赚越多,大房只会越来越穷……

陈业的心思是,早知道,自己还是该多出些银子,多占些股分,这酒楼一看就是赚大钱的。都是那个臭娘们闹的,否则自己再出个一百多两银子,也不会只占一成股。

而胡氏却想着,二房、三房太抠了,要送股也应该送三成啊,每房各占三成不是正好。

当时陈实专门在酒楼开了个包间,请陈家一大家子吃饭。

胡氏率先发难,哭着指责二房、三房自私不记情,只想着自己发财,却让扶养他们长大的大哥吃亏受穷,良心都被狗吃了。还重点骂了陈阿福,说都是她出的鬼主意,那个死妮子的心眼子忒坏……

陈名自己挨骂无所谓,但骂陈阿福他就不乐意了。说道,“是大嫂那天又哭又闹不想出银子的,咋能怪到我家阿福头上呢。阿福是好心,让你们大房又不出银子又能占股分,才出的这个主意。”

张氏也说道,“是啊,那天阿福出了这个主意,我记得大嫂可是高兴得紧呢。”心里却道,何止是胡氏高兴,大房一家子都高兴。

陈业本来就有气,听见胡氏骂人骂得难听,正想开口喝斥她。

但听见陈名的话一下子把远近亲疏拉开了,他就更不高兴了。沉脸说道,“老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我家阿福’,什么叫‘你们大房’?”

陈老太也说道,“老二,你傻了吧,谁亲谁疏你都不知道了?”

陈名本来就怕陈业,也的确是自己一着急说错了话,赶紧说道,“是我说错话了,大哥别生气……”

胡氏见丈夫帮着自己,就更觉得腰杆硬了。撇嘴说道,“哟,还我家阿福,你也好意思说……现在村里好些人都在私下说,阿福不是你的亲闺女,是王氏前头带来的,是知府大老爷的亲闺女……”

这话把陈家三兄弟和陈老太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被人偷听了去,自己一大家子都要倒大霉,赶紧喝止她莫要乱说。

陈业更是一巴掌扇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把胡氏打爬在桌子上,她的身下压了一堆碗碟盘。幸好天气还冷,胡氏穿得比较厚,除了手上烫了几个水泡,并无大碍。胡氏顿时大声嚎哭起来,屋子里一片乱。

饭也不能再继续吃了,都回了家。

陈名由于生气,半夜也不好起来,陈实和陈阿玉又连夜去请丈夫。

第二天一早,陈实家突然闯进来一群军爷把胡氏抓了起来,说她涉嫌诬陷朝庭重臣,是重罪。但因为此案关系到知府大人,他为了避嫌,把案子移交给了军方。

第二百零九章 教训

那些军爷不由纷说,直接把胡氏绑起来往外拖。见她大哭大闹,出门前还顺手拿了块抹布把她的嘴堵上。

陈家人吓坏了,陈阿菊更是吓得哭都哭不出声来。他们商量着赶紧去参将府求人,但陈名躺在床上起不来,只得陈实带着陈业去。

正说着,就见曾双来了。因为陈实家地方小,曾双一到晚上就回自己家歇息。曾双在参将府的后街有一个小院,他们虽然被送人了,但院子并没被收回,而且他还有个儿子继续在参将府里做事。

两兄弟看到曾双来了,当是遇见了救星,又让他带他们去参将府求罗管事,再请罗管事去求楚大人。他们知道,就凭他们,是见不到楚大人的。

曾双摇头说道,“我不去。我家大姑娘好心让你们大房不出银子又能挣钱,那胡氏不仅不感激,还骂我家大姑娘,连那些诛心的话都能说出来。那个酒楼,是我们大姑娘出的点子,也是她请杨老板找了懂行的掌柜和厨师,这么多客人都是她让罗管事和我帮着拉来的,她还出了银子和方子。酒楼挣的钱,她拿不到一文,都是你们陈家得。你们不仅不记她的好,还能这么说她。不妨告诉你们,罗管事也不会见你们,他说他不愿意跟不记情的人家打交道,还说他不要兴隆酒楼的股份了,都给大房吧。他不缺这个钱。”

他的话音一落,陈实就流泪了。若是罗管事退出,曾双因为阿福也不再管酒楼,那么酒楼的客源会少一半都不止。还有一层层衙役的盘剥,无赖的搅局……

本来,凭着参将府的人脉,他们可以不像其它酒楼那样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赔钱养口岸,不需要想尽办法去跟差爷打点关系,招揽客人。他们一开业就能赚钱,还没人敢惹。

他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干,原以为酒楼会挣大钱。而现在……

陈实哽咽道,“若这样,我们还赚什么钱?闹吧,闹吧,闹得大家都赚不到钱,就好了……”

陈阿玉和张氏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都跟着哭起来。阿满和阿堂看见爹娘哥哥哭了,也跟着哭。

陈业和陈老太先没想明白,听陈实连哭边念叨,知道这个酒楼被胡氏的一通闹,生意被闹掉了一大半。

陈老太也哭了起来。

陈业赶紧说道,“我们都记阿福的好,知道她是好孩子。求曾管事带我们去见罗管事,我给他赔罪,是我没管教好老婆,让她胡说八道。以后,我定然会好好教训那个臭娘们,不,她一回来我就把她赶回娘家。曾管事,求你了,带我们去见罗管事吧。她若真的坐牢,不仅会害得我们老陈家没脸,也会影响孩子们的前程,阿禄、大宝、大虎以后都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

曾双哼了一声,没理他。陈业又跑去陈名住的卧房,给陈名说了不少好话。陈名舍不得大哥难过,也知道若胡氏坐牢了,定会影响阿禄和大宝。就扶着陈业出来,让曾双领着他们去求罗管事。

曾双见闹得差不多了,便领着陈业和陈实去了罗管事在府城的家。

陈业和陈实点头哈腰地说了半天好话,陈业主要是请他帮胡氏,陈实主要请他别退股。

罗管事又沉着脸训了两兄弟半天,才说去求求主子,看主子愿不愿意帮忙。

回来后,就让两兄弟回家等着,说参将大人答应帮忙了。自己则看在陈师傅和陈名的面子上,也不退股了。两兄弟才感激涕零地回了家。

胡氏是在第二天下晌被放回来的。她似乎已经吓傻了,回来半个时辰后才哭出声来。而且,一身的臭味,竟然屎尿都拉在了身上。

原来,她先被带去了一处貌似行刑的地方,参观了一阵子犯人被大刑“侍候”的惨状,当时她就吓瘫了。然后,又被拖去了一间没有窗户的黑屋子。没被提审没人管她,也没给饭吃,关了一天一夜,就被送回来了。

胡氏哭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军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她生病了,高热,还满嘴的胡话,都是些“我再不敢说了,饶了我”之类的话。

本来陈业攒足了力气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但她这样也不可能下手,只得请大夫来给她治病。

但三房明显恨上胡氏了,陈业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府城,陈名又急着回来,于是第三天把还病着的胡氏抬上马车赶了回来。由于是晌午走的,所以晚上才回来。

有些话陈名没好意思说出口,但曾双帮着他都补充全了。

陈阿福一阵无语。自己是为了感激陈业和陈阿贵在自家被外人欺负时挺身而出,才出的那个主意,本意是想让他们不出银子也能跟着挣点钱。却不成想,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还嫌少了。

更可恶的是,胡氏竟敢那么说!

陈名吃完鸡蛋面条,又说,他后来也跟陈业和陈老太谈了。若大哥和胡氏不高兴,三房退股,让大房和三房开这个酒楼。

陈业也不傻,知道若是陈名退股,罗管事肯定也会退,他连“小钱”都赚不到。于是,又替胡氏道了歉……

陈阿福劝解了陈名一番,王氏才扶着他回了禄园。因为杨超要住在这里,阿禄还是住在福园,领着杨超和大宝在东厢睡觉。

他们一走,陈阿福就笑着问曾双,“曾叔,胡氏被抓是不是楚大人吩派的?”

曾双笑道,“的确是。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奴才也在场。回去奴才就找了罗管事,把这话跟他说了。罗管事非常生气,又去向楚大人禀报……”

陈阿福暗道,那楚令宣够过分,他知道这些事回来也不跟自己说清楚。不过,胡氏被这么整了一顿,以后应该老实了吧?

第二天,陈阿福让人去把小石头、四喜子、大柱、墩子也请了来,还是把大虎和大丫叫来了。再加上大宝、楚小姑娘、杨超兄妹、罗梅姐弟,就有十几个孩子了。

第二百一十章 好幸福

听去大房接大虎兄妹的山子说,他去的时候大房正闹腾得厉害,陈阿贵在吼着胡氏,胡老五吼人的声音更大。

陈阿福八卦道,“胡老五在大房闹腾啥?”

山子说道,“好像陈大叔也生病了,老太太就想撵胡氏回娘家将养身子,家里照顾不了两个病人。胡老五不许胡氏回娘家,还说她想找死,咋不去投河,咋不去上吊,却要放那不要脸的臭屁拖累别人。他以后就当没有这个比驴还蠢的姐姐,也不许她再回娘家。她没地方呆就去跳河,反正大河也没盖盖子……骂了好多,奴才都不记得了,骂得胡氏嗷嗷直哭。还说了陈大叔,说,说如今大姑娘的势,傻子都看得出来以后会越过越好,陈二叔也会跟着好起来。这么好的亲戚,不知道好好巴结,还有胆子说那些话。还让他们用猪脑子想想,若知府大人真知道胡氏说了那样的话,咋会把丑事传给军方,直接弄死或是毒哑他们都有可能。那蠢妇被抓,定是手中有大权,又要帮着大姑娘的人做的。若是陈大叔再天天想吃天鹅屁,纵着那蠢娘们干傻事连累别人,他也不会手软……还,还说……”他嗫嚅着不敢说了。

“他还说了什么,说吧。”陈阿福催促道。

山子的声音更小了,说道,“胡老五还说,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大姑娘是咋回事,陈大叔心里更有数,凭啥吃/屎的还要把拉屎的挟持到。大姑娘帮陈家是记情,不帮是本分。真把大姑娘惹生气,让人收拾陈家,可别怪他胡老五也要踩上一****才就只听了这么多。”

陈阿福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胡老五虽然混帐,却看得清形势。陈业看似义气,却小家子气十足,有时候还分不出好赖。

胡老五那句话说得对,自己帮大房的确是记情,而不是本分。她已经想好了,兴隆大酒楼那一成股,还有已经说好的西瓜种子,算是自己还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曾经护过自己的情。以后,他们也别再想从自己身上白捞好处。自己长这么大,是王氏挣钱养大的,她陈阿福没花过陈家的一文钱。

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胡老五骂得那样难听,却没听陈业反驳一句,他病得很厉害?

一想到那几个人,陈阿福的心里便有些烦躁起来。她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了西厢,正看见小朋友们在送小寿星礼物。

罗家人和武家人知道今天是大宝的生辰,所以楚小姑娘和罗梅姐弟、小石头都送了生辰礼。

楚含嫣送的是两支文尚斋的羊毫笔,还说,“祝大宝哥哥学习进益。”又替楚令宣送了一个玉笔筒。

罗家姐弟则送的是魏氏亲手做的一套缎子小长衫和一双鞋子,小石头送了一个木雕小羊。

杨超和杨茜早上才知道今天是大宝的生辰,很难为情,说他们没有准备。杨超还是把身上的一个荷包扯下来给他,说这是前天才戴上的,崭新。

杨茜则管黄妈妈要了一条新帕子送他,出门作客黄妈妈随时身上都会准备几条新帕子。偏小嘴还说得好听,“大宝哥哥,这帕子上绣的是红鲤鱼,是我最最喜欢的一条帕子。”

不管什么礼物,大宝都收得高兴,说着“谢谢”。

一看到孩子们,陈阿福的内心就软成了一滩水,烦躁的情绪也随之而散。

她领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游戏,就说道,“姨姨去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还会做一样特别特别好吃又好看的点心,你们等着哦。”

“好。”孩子们齐声答道。

陈阿福便让丫头带着孩子们在教室里玩,她自己则去厨房忙碌。

金燕子昨天就知道今天臭大宝过生,早上专门给大宝衔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绿燕窝出来。陈阿福高兴得直夸它大方,把绿燕窝冲在水里让大宝喝了,香得大宝直眯眼睛。

金燕子听主人会做传说中的生日蛋糕,一直老实地呆在家里同七七和灰灰一起玩。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鸟儿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快晌午时,陈名让穆婶过来送了他和王氏给大宝的生辰礼物,是一套王氏亲手做的绸子小长衫,说他们就不过来了。

原来是胡老五和陈业、陈老太、陈阿贵去了禄园,他们想来福园给大宝祝寿,被陈名劝住了。说福园有贵人在,怕惊扰了他们。但还是让穆婶送来了胡家送的一个小银锁,大房送的一套小长衫,长衫是高氏亲手做的。

穆婶还说,陈业的半边脸肿得老大,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胡老五和陈阿贵不住地给陈名道歉,说一定管好胡氏,让陈名多担待……

她顿了顿,又说,“陈叔说让大姑娘送两个菜过去,感谢他们还记着大宝的生辰。”

陈阿福说道,“我今天晌午没炒菜。那些人,除了我爹娘,我还不想专门炒菜给他们吃。”

穆婶点头走了。

陈阿福的确没做菜,做的是大排面,取长寿面的意思。

刚开始看到只有面条时,孩子们还失望得不行。杨超问道,“姨姨,你忙活了那么久,就做了一碗面?”

“当然不是。”陈阿福笑道,“今天必须要吃面,祝愿我们的小寿星大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先吃面,再吃点心。”

孩子们一听,都乖乖地吃了面。

面条吃完了,就见陈阿福端来了一个小圆盆子那么大的漂亮东西。

杨茜奇怪地问道,“姨姨,你咋把白瓷盆子扣着端过来呀?盆子里装了啥?好奇怪,盆子底还开了这么些漂亮的花。呀,还插了五根小蜡烛。”

楚小姑娘虽然反应慢一些,但鼻子却好使。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瓷盆子里肯定装了蛋糕,鸡蛋,桂花露,玫瑰露,还有苹果。”

陈阿福笑着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不是白瓷盆子,是生辰蛋糕。来,我们共同祝大宝生辰快乐,永远快乐!”

当蛋糕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香味更浓了。孩子们都跟陈阿福一起说着,“祝大宝生辰快乐,永远快乐。”

陈大宝幸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幸福,自己的娘亲好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愿望

陈阿福看大宝眼圈红红的样子,低头用脸挨了挨他的头顶。轻声说道,“好儿子,默默在心里许一个愿,不要说出来。再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你的愿意就能实现了。”

大宝抬头看着她问道,“只能许一个愿吗?儿子的愿意有好多个呢。”

陈阿福看着他如夏夜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捏捏他的小脸笑道,“今天只许一个,剩下的留着以后许,今后你的每个生辰娘亲都会为你做蛋糕。”

大宝点点头,又得意地瞥了一眼其他人,幸福得心里直冒小泡泡。

他默默地在心里许了一个最想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永永远远跟娘亲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开。他许完愿又瞄了娘亲一眼,他好想把这个愿望告诉她,但又不能告诉她。他使劲压使劲压,才把要冲口而出的话压下去——说出来,愿望就不会实现了。

之后,他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了。

陈阿福带头鼓掌,又把蜡烛拿出来,把蛋糕分成牙,让夏月和秋月分给孩子们和已经急得跳脚的金燕子、七七、灰灰。

蛋糕香得孩子们差点把舌头吞进去,一个个吃得像小花猫。吃完还想要,陈阿福摊开双手表示没有了。

包括大宝在内,一群孩子都跑去给陈阿福买萌。

大宝用小粉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上的奶油,孺慕地看着娘亲,千言万语都在他的小眼神里。

楚小姑娘把糊着奶油的小嘴擦得干干净净,抿着嘴让嘴角边的小梨窝显得更深更美,姨姨最喜欢她这两个小窝窝。

罗明成和杨超把嘴巴吧嗒得震天响。

杨茜嘟着小花嘴反复说,“好吃好吃真好吃,还要吃嘛还要吃……”

大虎等几个孩子则是把手指头拿到嘴里嘬,嘬的声音门外都能听到。

他们的样子让陈阿福哭笑不得。她做的蛋糕不大,就是怕自己抵挡不住孩子们的攻势败下阵来。这东西孩子们肯定都喜欢,但也不能吃得太多。

让陈阿福气紧的是,她偷偷给阿禄留了一牙蛋糕放在她卧房的桌子上,还用大碗扣着,却被金燕子把碗掀开,合着七七、灰灰一起偷吃了。

当陈阿福发现的时候,三个花脑袋已经把那牙蛋糕吃完了。

陈阿福气匆匆地走过去,先是两巴掌把七七和灰灰拍到了地上,气得七七破口大骂“臭娘们”。

她又使劲弹了金燕子一个脑崩儿,嗔道,“吃了那么多还吃,拉稀了别让我给你洗屁股。”

金燕子气得唧唧骂道,“福妈好讨厌,话说得太粗俗了……”话还没说完,就躬着身叫道,“哎哟,哎哟,肚肚痛,想拉稀。”

陈阿福生气归生气,但一听它要拉稀,还是赶紧说道,“快去拉进恭桶里。拉进恭桶里了,我就给你洗屁屁。”

她把七七和灰灰都甩出了卧房,嘴里说着,“去找夏月秋月给你们洗脸。”

然后把门窗关好,抓着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再亲手把一个恭桶的盖子揭开,说道,“请拉。”

她这样猴急也是没办法,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正是施肥的好季节。

金燕子被她如此粗鲁对待也没法子,谁让自己有求于她呢?它站在恭桶沿上,还难为情地用一扇翅膀把脸遮住,一阵叮叮咚咚。拉完了,肚肚也不痛了。

拉完后,它还很有环保意识地用嘴衔着盖子把恭桶盖上。

陈阿福又抓着它出了空间,拿了一盆水帮它洗屁屁。之后又把水兑到大盆子里,把水泼在了院子旁边的地里。

这一天的白天,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但晚上,杨超小兄妹的情绪明显不高起来,因为他们明天就要回家了。

晚上,陈阿福搂着两个软软香香的小姑娘,久久不能入睡。不是她不睡,是杨茜吵得她不能入睡。

被小姑娘喜欢也是件愁人的事情,被喜欢动又爱说的小姑娘喜欢更是一件愁人的事。

楚小姑娘睡觉很老实,睡前只静静地听陈阿福讲故事,然后在故事中进入梦乡。见她睡着后,陈阿福就会亲亲她漂亮的小脸,再把烛吹灭,躺下睡觉。

可杨小姑娘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听完故事后她会不停地念念叨叨,最后不得不勒令她闭上小嘴,不许说话,赶紧睡觉。她睡着了也不老实,像个小耗子一样悉悉索索地动个没完。所以,根本不敢让她挨着楚含嫣睡觉。

今天晚上,她一只小手拉着陈阿福,一只小手越过陈阿福拉着楚含嫣,不停地诉说以后的相思之情,“可怎么办,我还没走就伤心了。我会想你们的,我会哭的,天天哭,夜夜哭,还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说着说着就真难过起来,瘪着嘴哭起来。楚含嫣也难过了,哭着说道,“姨姨,别让茜姐儿走,姐儿喜欢她……”

第二天,福园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饭后,陈阿福牵着楚含嫣和杨茜,杨超跟在旁边,把阿禄和大宝送出院子。

大宝今天穿着娘亲给他做的靓蓝色小长衫,顶着用蓝色丝带系的冲天炮,漂亮得不像话。他手里还拎了个装着学习用具的小篮子,一脸的踌躇满志。

武木和小石头兄弟已经在福园门口等着了。他们跟陈阿福问了好,就同阿禄和大宝一起拐过福园东面,向北而去。

陈阿福也带着几个孩子拐到院子的东面,看着高高矮矮的四个身影披着晨光向北边的上水村私塾走去,渐渐消失在灿烂的朝霞中。

之后,又往小兄妹的马车里装了许多吃的玩的东西,看着人把哭得泪人一样的杨超和杨茜强抱上马车。

马车都走一段路了,还能听到小兄妹的哭声。杨茜从车窗伸出头来说道,“陈姨,若是我们久了没来,你就记着派人去接我们。你派人去了,我奶奶就不会不放人了……”

他们这样,让陈阿福的鼻子也酸促起来,楚含嫣早就失声痛哭起来。

小姑娘抱着陈阿福的脖子一遍遍问,“大宝为什么要上学,杨哥哥和茜姐儿为什么要回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幽香

陈阿福知道今天楚小姑娘肯定会难过,所以没让金燕子出门。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胳膊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唧唧唱着歌儿。

歌声把楚含嫣从离愁别绪里吸引出来,透过泪帘看到金燕子勾得弯弯的嘴角,还向她眨了眨小绿豆眼,她竟也含泪笑起来,“鸟鸟笑了,金宝笑了。”

陈阿福又亲了亲她漂亮的小脸,笑道,“是呐。姐儿还有金宝陪着,不会寂寞的。一晃到了下晌,大宝就回来了。”

虽然现在只剩下这一个正式学生,但还有几个旁听生,又有动物之家充数,所以陈阿福的课程并没有减少。

不过,小姑娘的情绪总是不太高,等到下晌申时末大宝回来了,她才真正开怀起来。

今天晚上开始,阿禄该回禄园歇息了,大宝又睡来了上房厅屋的罗汉床上。若按陈阿福的心思,这么小的孩子,该在卧房里放一个小床,专门给大宝睡。但古代人讲究,他们毕竟不是亲兄妹,还是得分屋才好。

睡前,陈阿福坐在床上,一手搂一个给他们讲故事,嫣儿会先睡着,然后又让丫头把睡眼惺忪的大宝抱去睡觉。

陈阿福爬起来又去小书房忙碌,她要画几本“连环画”。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陈阿福同曾老头一起育的西瓜种出了苗,又让长工把苗种去了园子北面的那五亩西瓜地和禄园、福园之间的那半分地,以及禄园里的半分地。而旺山村那八十亩地的西瓜苗陈阿福只提供了泡好的种子,育苗量太大,由薛大贵把种子拿去交给林老头,让那里的佃户育苗。

陈阿福和陈名雇了两个长工,专门侍弄西瓜地以及陈名家的那三亩小麦地。因为胡氏的事陈业也被吓坏了,身子骨一直不好,陈名便不好意思再让大房种家里的那三亩地。只不过现在快收割了,虽然后面的时间让长工待弄,但还是答应收了麦子依然给大房那么多粮食。

三月二十九日傍晚,春风和煦,彩霞满天,大朵大朵的火烧云绚烂无比。

陈阿福坐在盆栽花前小心翼翼地剪着插花。家里种了十几盆玫瑰花,因为陈阿福浇了“燕粪”,长势极好,朵大艳丽,芳香浓郁。

她各剪了几枝粉色、红色、黄色的花下来,花苞刚刚打开,包着朵儿,嫩嫩的如婴儿的小肉拳头。这个世界没有满天星,花枝上留的叶子有些多,这样插在瓶里才好看。

嫣儿坐在一旁看着,翘着兰花指想拿又怕扎着手,很是有些纠结。

大宝则在院子里逗着追风和七七、灰灰、锦儿玩。锦儿就是十锦雀,因为有金燕子在,也经常把它放出来,晚上再把它关进笼子里。

今天院子里格外热闹,金燕子又把它的小弟小妹们请了来,房顶上、树枝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唧唧喳喳地叫着。

楚令宣敲开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既美丽温暖又生机勃勃的景象。

楚含楚看到爹爹回来了,高兴地站起身向他扑来,嘴里喊着,“爹爹,爹爹,你好久没回家了,姐儿想你都想哭了。”

她穿着一身春芳色的小襦裙,像只翠鸟,轻盈而欢快,扑进了楚令宣的怀里。

楚令宣高兴得笑声都大了几分,把她抱起来说道,“闺女莫哭,爹爹一办完事,就急着来看你了。”

楚含嫣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两下,楚令宣已经习惯了闺女的亲热,也笑着回亲了她两下。

大宝见了,也过来给他施礼道,“楚大叔好。”

楚令宣一只手抱着楚含嫣,一只手向他伸去。大宝赶紧把小手递过去,温暖厚实的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很不一样的感受。他,喜欢这种感受。

七七和灰灰也向楚令宣问着好,只不过一个叫“爹爹”,一个叫“大叔”,把他逗得又是一阵开怀。

陈阿福站起身曲膝笑道,“楚大人回来了。”

楚令宣走去她面前站定。他穿着月白色长衫,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披下,刚洗完头的腻子清香味特别浓郁。再加上唇角的笑意,笼罩在霞光中,显得柔和而温暖。

他笑道,“我外出了一趟,辛苦阿福姑娘了。”顿了顿,又说道,“呃,我还没吃饭,饿了。”

“啊……哦,楚大人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还没说话,大宝就抢先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吃的鸡汁馄饨,好吃得紧。”

这话得到了楚小姑娘的力挺,她也点头说,“爹爹,姨姨包的馄饨好香。”

楚令宣笑道,“好,那就吃馄饨吧。”

陈阿福叫着曾婶去厨房忙碌。好在还剩下了一小条肉,这是留着明天包包子的。这个世界没有冰箱,除了腌肉,一般不会买多余的肉放着。

锅里还有鸡汤,又让春月去禄园后院扯几根小香葱。

福园没有地方种菜,禄园后院的菜地几乎都种了西瓜,只留了一小垄种小香葱,他们吃菜还是去村口菜地摘。

不大的功夫,一大碗鸡汁馄饨便做好了,再撒上几粒葱花,香味传了老远。

楚令宣已经在餐厅的桌前坐定,两个孩子也陪着他坐着。

陈阿福走到楚令宣的身边,把托盘中的馄饨端在他面前,笑道,“楚大人请。”

即使馄饨香味浓郁,楚令宣还是分辨出了陈阿福身上那股似有还无的特殊香气,这是他多次接触陈阿福后才感觉到的。香气虽淡得几不可闻,却美好而清幽,比世上最芬芳的花朵或是香露都好闻。他已经有二十几天没有闻到这股香气了,想得厉害。他刚刚深吸了一口气,她把碗放下就离开了,那股幽香也随之消散。

那抹淡紫色的倩影已卸下厚重的棉袍,显得更加窈窕轻灵。她去了院子里,继续坐在那里修剪玫瑰花枝。此时的晚霞更加浓烈,给她妍丽素净的脸上染了一层胭脂,她美得像月宫中的仙子。

楚令宣看呆了。

一旁的大宝提醒道,“楚大叔,你不是饿了吗,咋还不吃馄饨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另一种生物

经大宝一提醒,楚令宣才收回目光,压下心底那丝遗憾,拿着筷子吃起来。她的手艺真好,馄饨也能做得如此美味,他吃得连颗葱花都没剩。

楚含嫣抿嘴笑道,“爹爹,姨姨做的馄饨是不是顶好吃?”

得意的样子像馄饨是她做的一样。

楚含宣点头,又嗽了口,领着两个孩子来到院子里。

陈阿福已经把玫瑰花枝修剪好,插进了天青釉的花觚里,她捧着花觚对着彩霞满意地欣赏着。花觚清素淡雅,插上芬芳艳丽的玫瑰,相得益彰。

今天下晌她收拾库房,在几个色泽鲜艳的花瓶中发现了这个素净的纯色花觚,如冰似玉,别具特色,觉得插上艳丽的玫瑰一定好看,便拿了出来。

房库里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楚令宣送的,这个花觚也是。

楚令宣来到她旁边,在另一个小凳子上坐下。对她说道,“前两天,我接到我三叔和边关兄弟的来信,他们查遍了,都没查到有李狗剩这个人。”

对于王成小舅舅,陈阿福尽管已经作好了各种准备,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过不已,轻声说道,“那我小舅舅岂不是……”

楚令宣安慰道,“阿福姑娘莫难过,现在来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因为他们还查遍了阵亡名册,都没有这个人,说明他至少没有战死。他们会继续查找,看有没有遗漏什么环节。”

陈阿福的心情又轻松下来,笑道,“谢谢楚大人。”

“只嘴上谢?”楚令宣口气有些玩味。

“啊……楚大人想要怎么谢?”陈阿福有些纳闷,他闺女天天赖在自己家吃住,他还经常跑来蹭吃蹭喝,难道自己谢得还不够?

楚令宣抿了抿嘴唇,说道,“要换季了,阿福姑娘给我做件夏裳吧。”说完,还有些红了脸。

陈阿福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这好像于理不符吧?

楚令宣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行?”

“哦,没有。”陈阿福赶紧说道,“我是怕我的手艺粗糙,楚大人嫌弃。”

楚令宣听这话就当她同意了,一下子笑起来。说道,“阿福姑娘过谦了,我看你给嫣儿做的衣裳,就没有比你更巧的人了。我娘也是这么夸你的,她极是喜欢你……你的手艺。你也知道我娘的身型,就再给她做身素衣吧。”顿了顿,又道,“过些日子,我三婶会去庵里看我娘,她还会专程来看看你。我三婶人很好,见了她,你别紧张。”

然后,起身对大宝说,“你上学了,走,楚大叔要考教考教你,看你有没有进益。”

一大两小就去了东厢大宝的书房。

让她别紧张?

陈阿福有些微愣,捧着花觚去了上房西屋,把花觚放在高几上。她坐在窗下的锦凳上,也没点灯,推开槅扇窗向外望着。

天色更暗了,西边那片红云已经全部没入了山底。

夏月和秋月把廊下的鸟笼打开,锦儿和另二十几只小鸟儿钻了进去,其余的鸟儿都掩入树上的枝叶间,院子里一下子静谧下来,只偶尔会有追风或是七七、灰灰叫一嗓子。

她看到东厢那扇亮着橘色灯光的窗户,窗前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先是小人儿在写字,再是大人和小人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应该是楚令宣在手把手教大宝写字。

陈阿福两世为人,她当然看出了楚令宣的意思。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还有他眼里的炽热,绝对不只是上级对下级搞的小暧昧。

当真是古代大男子主义,似乎又不太懂得女人的心思,示爱却是让她给他和他娘做东西。好像能给他们做东西,是多光荣的事情一样。

又说他三婶会来看她,难道他三婶是做为长辈来相看她的?

可是,她一个农户的女儿,再加上知府私生女的身份,哪里敢高攀他!

前世的刘旭东远远不及楚令宣的身世高,他的爱比楚令宣淡淡的表示更浓烈,可她最终还是被无情的抛弃了……

她,还是愿意做他的下级,做楚小姑娘的老师。

虽然她从心底也希望拥有楚令宣那样一个手段强硬又愿意保护她的男人当倚靠。她累了的时候,可以放放心心睡觉,不怕有人会欺负她,觊觎她。

只是,这个男人不光手段强硬又愿意保护她,他还俊朗不凡,出身高贵。最后这一个别人眼中的优点,却是她最要不起的灼热得能烫死她的光环。

她怕,怕他迫于外力改变主意,或者也像刘旭东一样,所有的爱都是表像……

她对几乎所有事物都充满了自信,唯独对爱,她参不透彻,看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已经撒满了明亮的星星,宛若璀璨的天河静静躺在湛蓝色的天幕上。

门当户对,就如王母娘娘用玉簪划出的天河,把高高在上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彻底隔开。

突然,她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另一种生物——做不了妻,可以做妾啊。

他不会让自己当他的那种生物吧?想到这里,她一阵毛骨悚然。

靠,若是那样,她再不会见他。连着楚小姑娘也不见,反正小姑娘的病已经好了。

可是,若她拒绝了,她或许就会失去这个强大的靠山了。

想到那个恶毒的赵老太婆,再有只接受了他的银子而拒绝他亲近自己的陈世英,她付出再多也不会把她看成亲人的陈业母子,还有一切的未知,她又实在不愿意失去这个倚仗。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开那个口,他们的关系再恢复到以前那种纯上下级的关系。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想着,那扇窗户上的人影没有了,随之一大两小走出了东厢。

大宝大着声音兴奋地说,“娘亲,楚大叔都说我的学业很精进呢。”没听到陈阿福的声音,又喊道,“娘,娘,你在哪里?楚大叔和嫣儿妹妹要走了,咱们该送他们出门了。”

这孩子哪里聪明了?明明傻得紧嘛。

陈阿福气得无法,只得走出上房。

他们父女走在前面,大宝牵着陈阿福跟在后面走出院门。

当楚令宣走到那棵柳树下停下,回过头,看到福园大门口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了那两个让他驻足回望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拒绝

一直把头埋在楚令宣肩膀上的楚含嫣抬起头来,一下子哭了起来。她每次回家都会闭着眼睛埋着头,像藏猫猫一样。等到爹爹停下来的时候,她再睁开眼睛。或者,被宋妈妈牵着,在这里停下她会把眼睛闭上,再回头睁开眼睛。就能看着那两个让她欢喜的身影,那小身影还会向她招着手。

可是今天,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哽咽道,“姨姨,大宝,他们咋不看着我们了呢?”

楚令宣又羞又恼。他没提要求的时候,她一切如常。可他今天暗示的意思明显了,她就如此作为,一定是她不愿意了。想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心,千般讨好,觉得十拿九稳,还跟长辈都通了气,却被这个女人拒绝了。

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向棠园走去。

走在他们稍前的魏氏和宋妈妈见主子没有像原来那样在树下站一阵子,而是大踏步地往回走,小主子大哭着,他也没像平时好脾气地哄,都不知道怎么了。她们回头向福园望去,看到空空的门口,便也猜到了几分。

被陈阿福强拖回去的大宝也抹起了眼泪,哭着说,“嫣儿妹妹最喜欢看我向她招手,可是今天都没看到,她定会哭的。”

陈阿福说道,“好,好,下次让人陪着你跟嫣儿招手。”又道,“儿子快去写课业,完不成课业,先生会失望的。”

大宝最怕先生失望了,听了这话,便抹着眼泪去了书房。

陈阿福还没走进上房,就听到了扣门声,是魏氏的声音。

陈阿福把她请去了上房,倒了茶,听魏氏悄声道,“阿福,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家大爷生气了,姐儿也哭了。你是个聪明姑娘……难道,没看出来大爷的意思?听话,明天做顿好席面,亲自去棠园请大爷和姐儿来吃饭。”

她觉得一定是陈阿福没看出自家大爷的意思,无意中怠慢了大爷,想着好心来提个醒儿。在她看来,自家大爷是天下最俊俏最有本事的男人,又对她如此上心。陈阿福若知道大爷的心思,不可能不愿意。

陈阿福正色道,“罗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今天就当都没听到。再说,我也没觉得哪里得罪你家大爷了,他生气,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陈阿福如此表态,魏氏也不好再说了,只得讪笑道,“哟,是我想左了。的确是这个理儿,阿福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然后赶紧走了。

她回到自己家,见公爹服侍主子还没回来,就把这事跟男人罗源说了,末了,还问了一句,“……你说,大爷还会再理阿福吗?姐儿以后会不会再去福园?”

罗源听了也吃惊不已,他也觉得自家大爷能看上陈阿福,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怎么会如此不惜福。便说道,“等我爹回来,看他怎么说。”

罗管事半夜才回来。听了魏氏的话,沉脸嗔怪她道,“陈姑娘活成了精,大爷的意思连你都看出来了,她还能看不出来?以后再莫这样自作聪明。”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大爷是真把陈姑娘放在心里了。姐儿回家哭闹不修,大爷还劝着她说,定是陈姑娘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等在那里。姐儿睡了后,大爷就一直在书房写字。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写。”

罗家人都知道,大爷只要遇到特别不开心的事情,又排解不出来,就会写不停地写字。而且是照着钟繇的楷书字贴写,一笔一划,写得非常慢,一直写到心情重新平复为止。

罗源说道,“阿福只是个农家女,就是陈大人把她认回去,也只是一个私生女。别说知府的私生女,就是嫡女,也配不上咱们大爷。大爷能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却如此作为。”

魏氏说道,“阿福虽然出身农家,却很固执。听她的意思,只要找不到合心的,就一辈子守在家里不嫁人。”

“阿福也太托大了,大爷那么优秀,都不合她的心,难不成她要找皇子王爷?”罗源不屑地说道。

魏氏说道,“我说的合心,不是指阿福要高攀,恰恰是后生的条件不要太好……”

罗管事皱眉说道,“以后别阿福阿福的叫,要叫她陈姑娘。我倒觉得,陈姑娘不是拿大,她定是觉得咱家大爷太优秀,而她的身份太低,不敢高攀。或许,她会认为她和大爷的门户差距太大,大爷会不会有纳她为妾的想法。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爷想纳妾怎会等到现在……”又道,“大爷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断不是遇难而退的人。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以后,你们要对陈姑娘更加礼遇……”

夜里,陈阿福等大宝睡着后,去了空间。她一遇到心烦的事,就想在空间里放松一下。金燕子睡在外面,没有它的唧唧声,空间里静谧安然,幽香四溢。

她倚在燕沉香树上想着,听魏氏的意思,楚令宣气得不轻。也的确,他是世家子,又是从三品的官,自信心爆棚,自尊心极强。肯定觉得他对她这样一个农家女示好,自己会一定会兴高彩烈地无条件接受。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是两世为人的老茄子,曾经被爱伤得千疮百孔。她拒绝他,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太优秀。

自己如此作为,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明白。只希望他看在自己治好了楚小姑娘病的情分上,能继续善待自己一家……

又想着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似乎对自己也上心。自己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却因为前世惨痛的教训,不得不放弃。想到这些,她的心又一阵阵钝痛。她按了按胸口,这时候痛,总比以后被伤害要强得多。

他们母子的衣裳还做吗?还是做吧,就当她是下级或是下人,孝敬主子。至于他收不收,都由他。

想到半夜,才出空间睡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又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吵得人心烦。陈阿福侧头看大宝还睡得香,就轻手轻脚穿上衣裳出了门。

来到门外,才发现夜里下起了小雨,真是春雨细无声,竟是一点没听见。树上的鸟儿都齐唰唰地停到廊下,密密麻麻地一大片。它们现在也不怕陈阿福,还冲她唧唧叫不停。

陈阿福便去厨房里抓了两把糙米出来,撒在西厢廊下。它们一看,都疯似都飞去那里抢食吃,倒像是养的家鸡一样。

由于大宝今天不用上学,起得比较晚,陈阿福等到他晨时末起床两人才一起吃了饭。

饭后,陈阿福要去禄园,大宝很是固执地不去,说昨天嫣儿妹妹肯定生气了,他要去哄哄她。

陈阿福同意了,想着楚令宣应该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不会把对大人的不高兴加在孩子身上。以后大人保持距离,但孩子们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过,自己在楚令宣的眼里如篓蚁一般,主动权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她一个人打着油纸伞去了禄园。

陈名和老曾头昨天一起去了中宁县老槐村,还会在佃户家住几天。那里的两百亩油菜籽快收割了,他们要去看着。其实不一定非要去看着,但陈名想多学一些东西,曾老头也就陪他去了。

王氏正坐在炕上给陈名做着中衣,见女儿来了,高兴地把她拉到炕上跟自己挤着坐下。

陈阿福跟王氏讲了王成的事情。阵亡名册里没有王成,也只能当好消息听。

王氏擦干眼泪说道,“但愿你小舅舅还活着,哪怕咱找不到他,只要知道他活着就好。”

看到王氏略显苍老的面容,陈阿福一阵自责。她上年就想着给王氏调制些含燕沉香的护肤品,可忙这忙那,把这事就忘了。到时候跟金燕子商量商量,看燕沉香上的什么东东适合美容。

母女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子。陈业和胡氏的身体到现在也没好利索,陈业能走能动,就是干不了重活,觉得气短。而胡氏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人要拿烧红的烙铁烙她,白天也有大半天躺在床上,干不了一点家务活。她这样,倒是把陈阿菊逼出来了,家里都是她帮着高氏服侍一大家子。陈家有二十几亩地,陈阿贵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请了一个长工帮忙。等到油菜籽卖了钱,陈名就会给大房买一头健壮的小公牛,等等。

王氏又留陈阿福在禄园吃饭,说让人去叫大宝。陈阿福没有心思,还是回了福园。

此时雨已经停了,家里静悄悄的,鸟笼里都空了。秋月说,金燕子领着鸟儿们出去玩了,连追风都跟去了。

陈阿福点头。连追风都去了,它们很可能又去了红林山,弄不好今天晚上都回不来。

陈阿福去库房里找料子。

她找了一匹青金色花卉暗纹锦缎出来,坐在西屋给楚令宣裁衣裳。古代人的衣裳不像现代人的衣裳,必须合体。古代只需要知道大概身高和胖瘦便能做了,特别是男人,玉带一系,胖点瘦点都没有大碍。家里没有适合给出家人做素衣的料子,明天让曾婶去县城买。

陈阿福由于心事太多,又患得患失,不时地扎手,“哎哟”声让一旁的夏月和秋月的心都紧了。

秋月说,“大姑娘若心静不下来,等等再做吧,听到你这个声音,奴婢的心都在痛。”

陈阿福摇摇头,还是低头做着。

曾婶又来问晌午吃什么,陈阿福头都没抬,说道,“曾婶儿看着办吧。”

这时,山子来禀报,“大姑娘,来客人了。”

“谁?”陈阿福头都没抬。这时候来家,八成是村里的哪个人。

“是陈大人。”山子悄声说,“他在院子里。”

陈阿福一惊,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穿着一身冰蓝色竹纹锦缎长袍的陈世英站在院子中央,正呆呆地望着禄园的方向。

他长身玉立,风姿绝世,微风卷起他的衣摆,撩起他耳边垂下的一绺长发。真如一个气质绝佳的谪仙,站在那里深情凝视。

他怎么又来了?

想着正在给陈名做衣裳的王氏,她被陈家母子搅得乱糟糟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陈阿福不愿意她再次被干扰。便起身吩咐秋月道,“跟家里人说清楚,陈大人来家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再去把他坐的马车叫进院子。”

然后起来走出上房门,说道,“陈大人,咱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们平静的日子。”

陈世英看看陈阿福,觉得几个月没见,闺女似乎又长高了些,妍丽的小脸也更加明媚了。虽然她只穿着一件半旧的水红细布褙子,小脸没擦一点胭脂,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有一种别样的风韵。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闺女,却是最像自己的。

他的眼里又有了几分疼惜,脸上堆满笑容,说道,“福儿,爹想你了,来看看你。”

声音温润,如潺潺溪流,极具识辨力。

这里跟禄园离得近,院子里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那边都能听到。陈阿福只得说道,“陈大人请进,有话屋里说。”

陈世英打头进了上房,陈阿福跟进去,又有陈世英的一个下人捧了两个大锦盒进来把锦盒放在几上,又退了出去。

其他下人都非常知趣地没有跟进来。

陈世英坐上罗汉床,陈阿福亲手给他泡了茶,又是拿糖又是拿干果。她不想坐下,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个“亲爹”说什么。她不是原主,对这位爹如此温柔的父爱有些接受不了。

陈世英看着走来走去的陈阿福,指指罗汉床的另一侧说道,“福儿不要忙碌,坐下跟爹爹说说话。”

陈阿福无奈只得坐去他侧面的椅子上,中间还隔了两把椅子。

陈世英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下个月底,你该满十六岁了。哎,爹失察,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陈阿福抬头说道,“陈大人,你的这个意思上次就表达清楚了,我也知道了,还接受了你给我们母女的‘补偿’。所以,没有必要再说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亲事

陈世英完全不像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哪怕自身有错,也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至少他表面温润,儒雅,和蔼可亲,并没有被陈阿福无礼的话激怒。

他只无奈地笑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言说道,“福儿对爹爹有怒气,爹理解,也都受着。那点子东西,福儿还要拿出来说,是臊爹的脸啊。爹知道福儿能干,不需任何帮助,你们母女的日子也会好过起来。只可惜我没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找到你们,让你们少受些苦,那样我的心里也会好过些。”他又望向禄园的方向,神情落寞下来,说道,“你娘,她身子还好吗?唉,以后咱们父女还有许多机会相处,可跟你娘……”

他叹了几声,见陈阿福低头没说话,又说道,“你娘是个好女人,是我亏了她,是我不好。罢了,有些事,唉,不说了……”他摆了摆手,又说道,“福儿,你对爹爹可以有怨气,但不能把怨气带到自己的事情里。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想想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到底怎样有利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说道,“为了早些赶来这里吃晌饭,城门一开爹就出城了。”

陈阿福看看他,虽然不太愿意跟他过多接触,也不愿意喊他爹。但来者是客,何况他也是真心后悔,做不出来连顿饭都不给他吃。只得说道,“那陈大人坐坐,我去厨房给你炒几道小菜。”

陈世英很满意闺女的“热情”,脸上有了几丝笑意,说道,“那些事让下人去做,咱们父女说说话……”

这时,大宝兴奋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娘,娘,楚大叔今天举了儿子高高,教了儿子蹲马步、打拳,还送了儿子一样小兵器。”

陈阿福闻言松了一口气,楚令宣果然是个君子,对她的恼怒并没有发泄在孩子身上。

又听大宝继续说道,“嫣儿妹妹想吃娘做的鸡丝凉面,罗爷爷请你去棠园做呐。”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大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只带套的小匕首。小匕首非常漂亮,外套是棕黄色牛皮做的,还打了两排铜钉,把儿是个弯弯的狼头,也打着铜钉。

他看到陈世英一愣,把手放下来问道,“娘,这位大叔是谁啊?”

在大宝看来,这个男人虽然留了一小撇短胡子,但看着比大堂伯和罗大伯还面嫩,又特别面熟,便叫了大叔。

陈世英知道陈阿福有一个义子,也知道当初王氏给闺女捡这个孩子的良苦用心。却没想到这个孩子长得如此好,浓眉凤目,齿白唇红,小小年纪就风姿具佳,心里更是喜欢。又极是不舒坦,自己再不济也是四品官,自己的闺女也是千金小姐,咋能被棠园当下人一样使唤?

他强压下心头那丝不快,笑道,“你是大宝吧?叫错辈份了,你该叫我姥爷。”

大宝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姥姥的小女婿啊。怪不得长得面熟,也怪不得别人都叫他“小女婿”,这么年轻就能当姥爷,果真小。

大宝扭头看看娘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他“姥爷”。

陈阿福说道,“你就叫陈爷爷吧。”不管什么关系,这个叫法总没错。

大宝聪明地想,若叫他“姥爷”,自己就要给他磕头。叫他陈爷爷,就不用磕头了。便把匕首交给陈阿福,对陈世英长躬及地,说道,“大宝见过陈爷爷。”

女儿不叫他爹,也不让外孙叫他姥爷,陈世英颇有些失望。但想到来日方长,还是点头笑道,“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发奋读书,孝顺你娘,孝顺你姥姥。学业上若有不懂的,姥爷给你解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挂件,这是他专门准备的。

大宝见娘亲点头,恭敬地接过他递上来的玉挂件。说道,“谢谢陈爷爷。”之后又对陈阿福说道,“娘,咱们家有客人,你就不能去棠园做凉面了,我过去跟他们说。”

陈阿福把他拉住,夺过那把小匕首说道,“楚大人咋回事,这东西咋能给小孩子玩。”

大宝笑道,“娘放心,楚大叔专门说了,这匕首还没开封,不会伤着我。”又把玉挂件塞进陈阿福的手里说道,“这两样好东西娘先替儿子收着。”

说完,又给陈世英躬了躬身,才走了出去。

陈世英看大宝出去了,正色说道,“福儿,你是爹的亲闺女,本应锦衣食。是爹不察,之前让你为了生计出来讨生活。以后,爹每月让人给你和你娘送生活费,不要再给楚家姑娘当师傅了。连饭都让你做,不止是师傅,还是下人。”

陈阿福说道,“陈大人想多了,我没当下人。只是楚姑娘喜欢吃我亲手做的饭,偶尔才做做。给楚小姑娘当师傅,也是因为我喜欢她,现在即使不需要那几两月银,但还是愿意教她。所以不需要你给我生活费,我娘更不会要。况且,我需要棠园那个强大的依靠,否则早被人卖了。”

陈世英脸上发烫,他知道陈阿福指的是自己老娘干的恶事。想着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便没再纠结这件事。又说道,“今天爹爹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若是你娘能来听听,帮你参详参详,更好。”

陈阿福不解地说道,“什么重要的事?不用我娘来,只要是我的事,我都能作主。”

陈世英看看陈阿福,长得娇滴滴的,说话也轻言细语,但偏偏极有气势。外柔内刚,这个闺女不只长得像他,行事作派更像他。只不过有些遗憾没有叫王氏过来,今天肯定是见不到她了。

他又上下打量一番陈阿福,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说道,“福儿马上要满十六岁了,许多这么大的姑娘都出嫁了。即使没出嫁,也都定了亲……”

陈阿福一听这话马上戒备起来,赶紧说道,“干嘛说起我的亲事,我的亲事你不能干涉。”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拒绝

陈世英看陈阿福如临大敌的样子,极其无奈,说道,“爹是真心为你打算,姑娘家的韶华只有那么几年,若错过了,就不好找了。燃文书库爹帮你看了两个不错的好后生,你听听。若不中意,爹再继续帮你相看。”

陈阿福肯定不会想要陈世英为她选的婿,但也好奇他选了什么样的两个人,就没出声。

陈世英继续说道,“这两个后生品行都不错,是爹爹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后生姓周,是爹一个幕僚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明年会去考举人,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上。这个孩子长得好,学业好,脾气好,又知根知底,不足之处就是家势低。爹多给你陪些嫁妆,他及他们一家都会对你好。福儿又聪慧,以后肯定能把小日子过起来。爹最中意的,就是这个周家后生。另一个后生姓李,是定州府同知李大人的孙子,今年十五岁,比福儿还小上半岁。他也中了秀才,长得好,家世好,端方守礼。福儿若是想将来过得舒坦,周家后生要好些。若福儿想找个家世好、面上好看的,就找李家后生。不过,若找李家后生,最好让江氏把你记在她名下。这事爹已经跟江氏商议过,她也同意了。

听了这两个人的条件,陈阿福觉得陈世英还算靠谱,不仅没想用她去联姻,找的人家世都比较低,也算真心为她谋划。她这样尴尬的身份,也只有找家世低的,或是巴着他升官的人家,才会真心接纳她。

不过,再好的人她也不会同意。便摇头道,“我还有个儿子,不嫁人,要招婿。”

陈世英劝道,“只要人好,何苦非得执拗于招婿呢?至于大宝,你放心,爹给你陪多些嫁妆,把大宝要用的钱都陪上,再让后生认大宝为义子。有爹给你当后盾,那两家的任何一家都不敢给大宝气受。”

陈阿福还是摇头不同意,说道,“陈大人无须为我考虑,你府里的那位大姑娘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多多为她考虑吧。”

陈世英老脸一红,他娘把府里那个大姑娘的脸皮,以及陈家的整个脸皮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定了定神,又说道,“你妹妹比你小得多,爹把你的事解决了,再想她们的不迟。”

陈阿福还是摇头道,“谢谢陈大人的关心,他们两个我都不会作考虑。”

陈世英看陈阿福抿着嘴一脸的执拗,说道,“福儿太任性了……”

正说着,就有下人来报,说楚大人的长随楚怀求见陈大人。

楚怀进来,给陈阿福抱了抱拳,就躬身对陈世英说道,“我家大爷听说陈大人来了,请大人移步去棠园喝酒叙话。”

陈世英不想见楚令宣,一见他就会想起自己老娘干的蠢事。何况,楚令宣如此也太拿大了,虽然两家家世差得远,结儿女亲家不适合。可两人的品级差不多,他想叙话或是请自己喝酒,完全应该亲自来这里请自己才是待客之道啊。而且,他是来跟闺女缓和关系的,这才说了一会儿话,还没相处够。

不过,陈世英从来都以温润、宽和示人,何况是对楚令宣这个他不想得罪的人。所以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笑道,“本官也是刚才得知楚大人在棠园,还想着下晌去拜访他。既然楚大人相邀,我再跟福儿说两句话,就去棠园。”

楚怀又抱了抱拳,去屋外候他。

陈世英指了指那两个锦盒对陈阿福说,“那个紫色盒子,是送你娘的头面……”

陈阿福赶紧拒绝道,“陈大人,你的‘心意’我先前已经代我娘收下了,以后你千万别再送她东西。上次我代我娘收了你的银子,我娘一直在埋怨我,若我再收这头面,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陈世英愣了愣神,失望道,“唉,你娘总归是怨着我的,罢了,以后再说吧……你娘不要,福儿就留着。还有那个朱色盒子,是爹送给你的头面。”

陈阿福又拒绝道,“陈大人也不要再送我东西,你的‘心意’我先前也已经收下了。”

陈世英皱了皱眉,说道,“福儿,你是我的亲闺女,哪怕你赌气不喊我爹,血脉之亲也改变不了。人都说长者赐,不能辞,爹送你东西,你是不能推辞的。”

也不等陈阿福再说话,便抬脚走了出去。

他出了福园大门,站定往禄园大门望了望,才转身向棠园走去。他的脚步如千斤重,他一点都不想见楚令宣,心里又不由得埋怨楚令宣太不懂人情事故。

二月初,他娘说做梦梦到了他爹,想去京城报国寺给他爹点长明灯,这个理由陈世英不可能不允。本想让江氏陪她去,但正好儿子生病,江氏离不开。当然也没如老太太的意,让唐氏和陈雨晖陪她去,只派了绿姨娘和许多下人、护院陪着。还让老太太只能在报国寺住一天一夜,说怕她在外面遇到危险。

谁知就那么巧了,陈母去报国寺的时候,正好永安侯府的二夫人李氏也在那里,说是为去逝的老夫人上香茹素三天,住的院子就在陈老太太的隔壁。

陈母最会的就是钻营,一听永安侯府,那不是楚令宣大人的本家吗?楚大人年青有为,长相俊朗,又出身世家,定州府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在老太太看来,永安侯府是世家,是勋贵,是大族,还尚了公主,若能跟他们府把关系搞好,对儿子的仕途大有益处。况且,她一直在谋划着一件事,这真是磕睡来了有枕头。

于是,一下子贴了上去。陈母有一个本事,就是遇到她想巴结的人,态度特别谦逊,漂亮话随口就来。

陈母不知道的是,李氏虽然是永安侯府的二夫人,却出身低,眼孔小,只是一个六品官的女儿,男人又残废在家,京城的贵族圈子就没有谁爱搭理她。原来李氏在管着楚府中馈,重大场合她都会出面,人家也不得不敷衍她。自从楚三夫人回了京,接管了府中中馈,就更没谁爱搭理她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高门婿

寂寞许久的李氏见有个这么会说话的老夫人,还是定州知府的老娘,也高兴起来。不大一会儿,两人就好得无话不说,晚上还留陈老太太在她屋里吃了斋。

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大孙女长相俊俏,又孝顺,一心想给她找个高门婿。在老太太一来定州府,听说了楚令宣,便相中了他,暗中盘算着找机会请人帮着牵牵线。

在陈老太太看来,楚令宣出身再好也是续弦,知府大人的“嫡女”,身份配他也够了。何况自己儿子有真本事,几年后定能升更大的官。之所以说陈雨晖是嫡女,老太太想着回去就想法子逼迫江氏把晖丫头记在她名下。

楚大人在定州任职,婚后孙女也会留在定州。那位公主婆婆虽然厉害,但天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到。自己再教教孙女,若跟公主婆婆见面了,想法子把她服侍好。大孙女讨喜,哄人最是有一套。这样,不止心爱的孙女嫁了个好人家,自己也算有了更强的靠山,以后也不用再因忌惮江氏的娘家而对江氏有所顾忌了……

陈老太太心里有了计较,把绿姨娘和婆子打发出去,对李氏笑道,“前些日子,陆总兵府嫁闺女,在陆府里我远远看了楚大人一眼,哎哟,真真俊俏,又有气势……我的大孙女晖儿,长得最像他爹,俊俏无双,温婉贤淑,又会吟诗作画,今年下半年就及茾。这样的好孩子,我一直想给她寻摸个好后生……”

就差没说她孙女跟楚令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了。

李氏先听她夸奖楚令宣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但听了她后面的话,才知道原来她有那层意思。

李氏也知道陈世英曾经是探花郎,而且最是俊俏不过。他的闺女若像足了他,姿色、才情肯定上上乘。

若是原来,李氏断不敢打楚令宣婚事的主意。老侯爷许她贪些家财,但绝对不许她搅和楚令宣的婚姻,况且她也没有本事认识那些跟楚家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

但老爷子自打年后从棠园回京,口气便软和下来,似乎很着急。说楚令宣之所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续弦,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跟他身份相配的贵女不愿意嫁给他,想嫁给他的姑娘又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现在楚令宣已经二十四岁了,哪怕降低条件,也得让他赶紧成亲生子。并说只要姑娘本人好,家境差些也无妨……

陈家嫡女虽然身世低,但长得好才情好,陈大人又是定州府的知府,这正好符合老侯爷的条件。哪个男人不爱俏,陈世英的闺女,肯定漂亮,楚令宣也定能看中。

这样人家的女儿嫁进侯府,荣昭公主肯定又会毫无忌惮地把她弄去公主府去折腾,最好把她折腾得生不出儿子。公主尚了大伯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子半女,如今已经三十有一,这么大的岁数更生不出来。那样,自己儿子便有了机会……

李氏主意打定,便连声笑道,“我家大侄子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却还没成亲。我公爹急得不行,也想让他快些找个好姑娘。陈大人我早就听说过,俊俏多才,陈老夫人又如此贤淑知礼,你家大姑娘肯定不会错。我回家就跟公爹说……”

李氏一番大包大揽,让陈老太太大喜。又暗示,若李氏把这件事搞定,自己定会重重“感激”她。当然,这份重重的“感激”会让唐氏出。李氏听了更高兴,两送人拉着手说话,较之前又亲近了几分,似乎楚陈二府已经成了亲家。

老太太回府后,赶紧把唐氏和陈雨晖叫去跟前,把这事跟她们说了。

母女二人都快乐疯了,她们早听说楚大人出身世家,又年轻有为,俊俏无双。陈雨晖羞红了脸,扭着帕子又是撒娇,又是跺脚,惹得老太太和唐氏大笑不已。

不过,当老太太提出让江氏把陈雨晖记在她名下时,遭到了江氏的拒绝。她当然不可能公然忤逆婆婆,只笑说这事她说话不算数,要经过丈夫的同意。

陈世英这几天正好去下属县公干,老太太很有心眼地没有说出自己给大孙女谋划了一段好姻缘,怕被江氏谋夺过去。

等到四天后陈世英回府,老太太去跟他说了跟楚府结儿女亲家的事,并说把大孙女记在江氏名下,陈雨晖就是嫡女了,自己也不算蒙骗人。

陈世英听了,气得不行,说道,“娘糊涂,楚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由得你去胡说。晖儿是我的庶女,即使记在江氏名下,也成不了真正的嫡女。楚家是永安侯府,楚令宣是从三品参将,还是永安侯世子,且行事狠戾。他父亲楚侯爷尚了公主,又是柱国将军。楚家三老爷更不得了,极得皇上信任,才从关边回来就被封为从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同知。何况,晖儿的才情相貌比之楚大人差之千里,楚大人怎么能是我们高攀的。娘竟然还敢以庶充嫡!你老人家是要害死儿子,害死咱们一大家子啊。”

老太太还不爱听了,嗔道,“混说,晖儿的小模样最像你,怎么会比楚大人差那么远……”

晖儿还最像他!

陈世英见老娘说瞎言就像真的一样,无奈之极。也不等他娘说完,赶紧去了参将府赔礼道歉。令他意外的是,楚令宣并没有那么生气,还说妇人无心之语,他不会放在心上。况且,也不是陈母一个人的错,自己二婶娘李氏也有错,她已经被老侯爷狠狠训斥了一顿……

陈世英想到这些糟心事,就气得要吐血,恨不得离老楚家十万八千里。

他离棠园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楚令宣正站在棠园门口等他。

春阳下的楚令宣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又冷峻得让人难以琢磨。再加上那么高的出身,哪怕他家里被荣昭公主折腾得乌烟障气,也不是自己那个长相一般的闺女能惦记的。

陈世英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陈阿福精致如画的面庞,这个闺女漂亮聪慧。从相貌上来讲,她跟楚令宣倒称得上金童玉女。

这个怪异的想法连陈世英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找面子

那个怪异的想法连陈世英自己都吓了一跳,福儿长相再好身世不好也不行。何况,楚令宣有那样一个家庭,他本人的性格也冷漠,肯定不会疼媳妇,当他的女人不会轻松……

陈世英心里想着楚令宣的千般不好,但脸上却春风满面,离棠园越近笑容越盛。

楚令宣看到如春风一样飘过来的陈世英,亦是满脸堆笑,上前几步抱拳道,“陈大人,久违了,请,请。”

陈世英跟楚令宣接触不多,总共见面也不超过十次。不管是他自己的认知,还是同僚或是朋友的认知,都觉得楚令宣虽然有些真本事,但为人冷漠,脾气怪异,手段强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楚令宣笑容直达眼底,他有些微愣,这个人的笑也不光是皮笑肉不笑嘛。

今天对自己如此热情,唱的是哪出?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赶紧抱拳笑道,“楚大人,叨扰了。”

楚令宣又笑道,“哪里,哪里,陈大人今天能来,棠园真是蓬荜生辉啊。听说陈大人喜欢喝状元红,酒已经备下了。”

两人说笑间相互谦让着进了棠园。

而此时,罗管事由角门快步去了福园。

陈阿福正看着陈世英留下的两个锦盒发呆,紫色锦盒里装的是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朱色锦盒里是一整套赤金镶翡翠头面。

首饰流光溢彩,非常漂亮。可她不喜欢,她不想再要陈世英的东西,不想让他经常借着由头来找自己,更不愿意他干涉自己的生活。

若坚持把这两个盒子还回去,似乎又不妥。王氏不要陈世英的东西说得过去,可是自己……陈世英说得对,她即使不叫他爹,这具身子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血脉改变不了。若是在前世,他老娘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不认就不认了。可这是古代,别说一直想修复父女两人关系的陈世英,就是他那恶老娘,若真是被外界确认了那一层关系,自己也不敢大张旗鼓明明白白地忤逆那个死老太婆。

何况现在,她跟一直抱着的大粗腿楚令宣的关系如此微妙……

正在为难之际,听外面的山子说,“罗管事来了。”

陈阿福赶紧把盒子盖上,请他进来。

罗管事笑道,“陈姑娘,我家姐儿今天一早就念叨,想吃你亲手做的鸡丝凉面。大宝也会在棠园吃饭,你看是不是给他们做些。”又晃了晃手中的碗说,“怕你家没有现成的鸡肉,我就从棠园拿了半只煮熟的公鸡来。”

陈阿福起身笑道,“好,我马上做两碗,让人拿去棠园给他们吃。”

罗管事笑着道了谢,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姑娘,你到底年纪小,有些事想得不周全。罗大伯就托个大,提醒你两句。那陈大人是……是陈姑娘的生父,这事虽然大家伙没明说,但心里都清楚。陈大人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这个当闺女的总要表示表示吧?给姐儿和大宝都做了面,不给他做,别人会说你不孝。”

陈阿福愣了愣,外人当着她的面说陈世英是她的父亲,这还是第一次。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得笑道,“那好,我再多做些……”

她这才反应过来,陈世英跟楚令宣一起喝酒,不可能只给陈世英一个人做。便也有些了然罗管事跑来说这话了,这是让她为楚令宣服务,给楚令宣找面子呐。这还真是个人精!

她又赶紧补充道,“多做些,给陈大人和楚大人吃。”

罗管事打着哈哈笑道,“哎哟,陈姑娘通透,我家大爷对你和你家大宝可一直不错,特别是对大宝,今儿一上午都在教他练功……”巴拉巴拉,说了许多他家大爷如何忙,又如何百忙中抽空教大宝的事。

陈阿福笑道,“谢谢楚大人了。”然后接过碗去了厨房。

曾婶儿已经炒了几个菜,她以为陈大人会在福园吃饭,所以多做了几个菜。

陈阿福让曾婶揉面,她则把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切成丝,又把自己发的绿豆芽在开水里焯了一下捞出,再把花生油烧开放凉。

把切好的面条煮熟,拌上放凉的花生油,抖散放凉后,拌上各种调料,最后放了点花生碎,就好了,拌了两小盆子。

一旁的曾婶吸了吸鼻子,笑道,“大姑娘做的凉面真好吃,比京城馆子里做的还好吃。”

陈阿福说道,“若是有黄瓜,会更好吃。”

罗管事高兴得端着两个盆子一路小跑回了棠园。

见菜有多,陈阿福又端着两个菜去了禄园。却看见王氏眼睛微红,正坐在炕上发愣,炕几上的饭菜还没动。

王氏看见陈阿福来了,强颜欢笑招呼她坐上炕来。

陈阿福问道,“娘怎么哭了?”

王氏道,“我是想到你小舅舅,心里难过。”

陈阿福暗道,或许她是知道陈世英来了这里,又想起了往事吧?

陈阿福坐上炕,顺势劝道,“娘莫难过,楚大人都说了,他们会继续帮着查找。”然后,陪着王氏一起吃了晌饭。

两人吃起饭来,陈阿福又小声说道,“陈大人来福园了。”

王氏并不吃惊,上午,她已经听到福园里传来几句他的说话声。哪怕声音不大,她也听得出来是他的。她继续低头吃着饭,似是无心地问道,“他来福园做甚?”

陈阿福说道,“他给娘送了一套头面。”

王氏抬起头说道,“不要,娘不会再要他的东西,阿福还给他。”

陈阿福说道,“我也说了娘不会再要他的东西。他说,娘不要,就让我留着用。”又说了陈世英给自己相看的两个后生。

王氏听这两个后生的时候很认真,后来竟然还有了一丝笑意,说道,“娘也觉得那周家后生不错。已经是秀才,学问、人品都不错,以后再考中举人,哪怕考不上进士,他也有法子让后生有个一官半职。后生父子两人都要靠着他把日子过好,你进门的日子肯定不会受气。另一个后生就算了,官家子弟都傲气,娘怕他们嫌弃你的出身和大宝。”

第二百二十章 六神无主

陈阿福摇摇头说道,“我一个都不要。”

王氏急道,“阿福,你都十六岁了。听话,不要太挑剔。我和你爹一直在帮你寻摸着,找了几个后生都不行,不是怕他们看中的是你的钱财,就是怕他们会对大宝不好。先还想着魏氏认识的人多,能给你牵牵线,结果等到现在她都没个回音。唉,肯定她也不找到合适的。”

陈阿福说道,“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反正我还有大宝这个儿子。”看到王氏急得眼圈又红了,赶紧说,“好,好,再继续相看。”

饭后,陈阿福陪着王氏说了一阵子话,才回了福园。

她直接去了西屋,继续给楚令宣做着衣裳。大概申时初,大宝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楚小姑娘。

楚含嫣好像忘了昨天的不快,一来就倚进陈阿福的怀里说,“姨姨,凉面很好吃。我爹爹,陈爷爷,还有大宝,都说好吃。”

大宝也说道,“陈爷爷刚刚才走,我和楚大叔、嫣儿妹妹一直把他送上马车。陈爷爷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孝敬姥姥和娘亲,以后跟娘亲一起去定州他家玩。”

陈阿福听两个孩子的意思,难道自己跟陈世英的关系在楚令宣面前也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她有些不舒服,她不希望自己和陈世英的这一层关系摆上台面。别人私下议论可以当成谣传,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若是摆上台面了,就不是她说不认就能不认的了。这样的话以后肯定会遇到许多不确定,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但两个孩子一边倚一个,软软糯糯说笑着,让她纷乱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她放下针线,亲自去厨房炒了几个菜。

当饭菜端上桌,楚小姑娘糯糯说道,“姨姨,我爹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呐,不请他来吃饭吗?”

陈阿福为难地笑道,“今天的菜炒得少,改天多炒几个再请你爹爹。”

楚含嫣又非常聪明地说,“现在天还早呐,姨姨可以再炒几个呀。”

大宝也说道,“儿子也觉得请楚大叔来吃饭的好,他明天一早就该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若娘亲觉得累了,可以让曾婶子炒。”

看到四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陈阿福很无奈。好不容易才把关系拉得远了些,咋能再凑上去。笑道,“厨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菜了,等以后菜多了再请楚大人来吃饭。”

饭后,小姑娘十分有心眼地一手拉大宝,一手拉陈阿福向大门口走去。

此时天光还亮,西边的晚霞布满半个天际。春风和煦,吹得人惬意无比。三个人手牵手出了门,陈阿福被拉着信步向东走着,后面跟着宋妈妈和两个护院。

他们刚拐过福园的围墙,便看到楚令宣站在棠园和福园之间的一棵大槐树旁。

他也看到陈阿福三人了,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沉脸背手站在那里没动。

楚含嫣看到爹爹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向她走来,还生着气,便难过起来,还以为爹爹是生自己气了。

她放开陈阿福和大宝的手,向楚令宣跑去。边跑还边哽咽道,“爹爹别生嫣儿的气,爹爹别生嫣儿的气。”

楚宣令听了闺女的话,也不好意思起来。迎上前把她抱起来说,“爹爹没生嫣儿的气,就是等闺女等得心焦。”

楚含嫣听说爹爹没生自己的气才放下心,破涕为笑,又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姨姨说以后家里多买些菜,就请爹爹去福园吃饭。”

楚令宣有些脸红,嗔道,“在闺女的眼里,爹爹就那么馋吗?”

说得楚含嫣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楚令宣本想抱着女儿回棠园,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个倩影,双脚又不争气地走了过去。

他来到陈阿福的跟前,沉着脸,双目炯炯地看着陈阿福。他太有压迫感,让老皮老脸的陈阿福也红着脸低下了头。

片刻后,楚令宣才冷清地说道,“陈大人晌午跟我喝酒,言谈甚欢。陈大人的风传很好,官声也不错。我虽跟他接触不多,但也觉得他当得起人们赞誉的‘温润君子’。跟他的母亲,不一样。”

陈阿福抬起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不知道楚令宣说这话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令宣又道,“明天我要回营,几天后可能又要去趟外地,嫣儿又要麻烦你照顾了。”

陈阿福言不由衷地说道,“不麻烦。”又赶紧加了一句,“我喜欢姐儿。”

楚令宣的唇边露出些许笑意,轻声说道,“我也喜欢大宝,和……”他没好意思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那个字。顿了顿又道,“有了你,我无需再担心嫣儿,在外面多久都心安,谢谢。”说完,就扭头往棠园走去。

楚含嫣被爹爹抱着,咧着嘴向陈阿福和大宝招着手。快进棠园大门的时候,小姑娘又冲楚令宣咯咯笑道,“爹爹,姨姨一直在看着我们,大宝还在跟我们招手呐。”

她现在虽然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语速还是偏慢,话没说完,已经被爹爹抱着进了棠园大门。

陈阿福愣愣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消失在棠园门口,还在愣神。

大宝抬头问道,“娘,楚大叔刚才说喜欢我,还喜欢谁呢?”

陈阿福幽幽说道,“当然是嫣姐儿了。”

“哦,也是。”大宝说道,又拉了拉陈阿福的手说,“娘,都看不到他们了,咱也回家吧。”

“嗯。”陈阿福似乎才反应过来,拉着大宝快步向家走去,步子大得大宝要一路小跑。

陈阿福觉得自己很没用,两世为人,前世被情伤得那么重,发誓要远离官二代,还定下了这一世要找男人的低标准。可他的一颦一笑,一句不太确定的表白,就能让她六神无主。

晚上,金燕子带着一大群鸟儿和追风没有回来,廊下的鸟笼都空了,院子里寂静无声。

远处的一片蛙鸣和枕畔轻微的鼾声提醒着陈阿福,她已经穿到了古代乡下,她还有一个儿子。

陈阿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她的眼前,楚令宣和刘旭东交替出现着,让她非常非常惶恐。

她一直知道,正确的做法是应该离楚令宣远远的,但她现在的境地又不能完全离开楚令宣。楚小姑娘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她和她的家离不开棠园的庇护,她不能彻底得罪楚令宣。

可是,她虽然坚持着,逃避着,还是被楚令宣一步步地吸引过去。她怕自己彻底沦陷进去,她怕爱上了,又被抛弃,像前世一样……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九爷

陈阿福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必须理智。古代的阶级等级是森严的,即使楚令宣此刻是真心喜欢她,但有太多的外力阻止他娶她为妻。比如长辈的压力,为家族的未来而联姻,强大的舆论压力,等等。何况,他一看就强势,自己又是穿越而来,哪怕再小心翼翼,许多认知和做法也不会如本土女那样“贤良淑德”。两个都强势的人相处久了,很容易出现矛盾……

如今她立的是女户,有儿子,又会挣钱,过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可以自己说了算。她不能傻兮兮地把大好局势丢掉,去博取未知的那份情感。

只不过,以后跟楚令宣相处要更加注意,既要保持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又不能把他彻底激怒……想到后半夜,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起来,送走大宝,又迎来上全托幼儿园的楚小姑娘。

楚小姑娘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姨姨,爹爹请你无事带我去看看我奶奶,姐儿也想她了。”

陈阿福笑着点头,她也想那个温婉的妇人了。说道,“好,等姨姨给了尘住持把素衣做好,就带着你去。”

两人说着,看到要去县城买布做素衣的曾婶子,陈阿福又想起了杨小姑娘,当初她可是让自己去县城接她的。

便把曾婶叫住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县城,顺便去杨府看看茜姐儿。”

楚含嫣听说姨姨要去看茜姐姐,也闹着要去。

陈阿福很高兴,小姑娘主动要求去作客,是一个大进步。便点头同意,让罗梅去棠园跟罗管事说说,多派几个护院一起跟着。

罗管事听说后也为姐儿的进益高兴,便带着十个护院两辆马车一起来了。

陈阿福带着小姑娘和宋妈妈、罗梅上了一辆马车,曾婶和夏月带着自家做的几食盒点心上了另一辆马车,罗管事则亲自赶着陈阿福的那辆马车,带着骑马的护院浩浩荡荡一起去了三青县城。

路上,罗管事问了陈阿福新在定州府开的商行的事情。又说他家大爷让他不能白要那两成股,会出六百两银子入股。

半个月前,陈阿福就派曾双去了定州府,在那里筹备开一家商行。商行的名字叫福运来商行,以后主要经营自家的西瓜、粮食等农作物,以及一切能挣钱的买卖。

为了楚家能给商行保驾护航,她跟罗管事说了,想送棠园两成股,罗管事家一成股。还想着,这么个小铺子,楚令宣不一定会看得上。若他不要,就送罗管事两成股。

罗管事当时就笑道,“我就代表棠园接下那两成股吧。陈姑娘聪慧,开的商行肯定赚钱。这事我家大爷回来,我就跟他禀报。但我是棠园的下人,咋能跟我家主子一起入股,我就不要了。”

陈阿福说送棠园股份是客气话,她不太想跟楚令宣有过多交集。心里真正想送的是罗管事,有了他,等闲人也不敢找商行的麻烦。却没想到罗管事如此回答,她也只得答应。

今天又听说楚令宣要给六百两银子,忙她谦虚道,“那样一个小铺子,六百两银子太多了,我不能接。”

她心里有数,自己的商行现在小,以后肯定会越做越大,六百两银子占两成股并不算多。但加上楚家的金字招牌,她还是占便宜了。

罗管事笑道,“我家大爷和我都信得过陈姑娘,商行以后定会越做越好,我们棠园不会吃亏。”

来到县城,先去布店买了两匹适合做素衣的细布,又买了几匹给自家做衣裳的绸子及细布,已经到了晌午。

一行人又去酒楼吃晌饭。酒楼的牌匾上写着“好又来”几个大字,陈阿福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罗掌柜笑着说,“陈姑娘没看出来吧,这就是原来的喜乐大酒楼。”

陈阿福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她想到上一次来这里是卖方子,还要戴着斗笠遮挡容颜,怕被坏人打主意。而如今被保镖和下人前呼后拥,唬得一旁的百姓避之不及。借楚小姑娘的光,自己也当了一盘特权阶级。

刚进酒楼,迎面就遇到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中间一人还推着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风神俊朗,华服裹身。只可惜是个瘸子,坐在推车里。

陈阿福直觉这些人不是自己甚至棠园能惹得起的,赶紧把目光转开。可是,又不自觉地多瞄了那位公子一眼。因为他总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啊。

她哪怕只多看了一眼,脸上只滑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似乎就被几个大汉看见了,向她怒目而视,吓得她赶紧低下了头。把楚含嫣的小手拉得更紧了,生怕小姑娘会冲撞那些人。

罗管事看到那位公子也一愣,赶紧过去躬身道,“小的见过九……九爷。”

那位九爷点点头,目光越过罗管事看了几眼他身后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陈阿福和楚含嫣的身上。

他问道,“那位小姑娘便是楚大人的闺女吧?的确跟楚大人长得神似。”声音清咧,冷然,如山顶的清泉。

罗管事躬躬身说道,“是,是我家姐儿,闺名含嫣。”又回头招呼道,“大姑娘,快过来拜见九……九爷。”他知道小主子怕见生人,但九爷已经说了那话,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小主子过去见礼。

楚含嫣害怕,一下子把陈阿福的腰抱住,把头埋在陈阿福的腰间,不敢上前。陈阿福听居然让侯府的姑娘去拜见他,猜测那位九爷不是皇亲贵戚,就是位高权重的勋贵。便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低声道,“姐儿莫怕……”她也想劝小姑娘去见礼,可小姑娘的样子让她开不了口。

罗管事又躬身道,“请九爷勿怪,我家姐儿有些认生。”

九爷没有怪罪,看楚含嫣的眼神满是和善,说道,“楚姑娘很讨喜。”说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碧玉珠串,让人递给小姑娘。玉串在他的腕上绕了两转,碧绿通透,一看就非凡品。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就当没看见

一个长相相对斯文的人躬身接过九爷手里的玉串,送去楚含嫣的面前。楚含嫣低着头,根本不敢接。

陈阿福轻声说道,“姐儿,九爷送的礼物,快接着。”

楚含嫣听了,才把埋着的小脑袋抬起来,眼睛里还有一层水雾,怯怯地伸手接过玉串。

罗管事等人躬身把九爷等人送出酒楼,才大松了一口气。罗管事望着楚含嫣手里的玉串,对宋妈妈说,“一定要把这串玉串保管好。”

宋妈妈答应着,伸手把玉串接过去。

陈阿福把楚含嫣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说,“姐儿真能干,已经不怕生人了。看看刚才的九爷,多喜欢你啊。”

小姑娘听了表扬,又破涕为笑。

陈阿福悄悄跟罗管事说道,“那位九爷一看就是贵人,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三青县城?”

罗管事目光闪烁,低声道,“陈姑娘就当没看到,回去也不要跟别人提起见过他。”

罗管事的这副表情,让陈阿福更加觉得那位九爷不一般,忙点头答应。

一行人吃过饭后,便找去了杨家。

下人把陈阿福和楚含嫣请去杨母住的院子,管家又把罗管事请去外院喝茶。

杨母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慈善,身体羸弱。她知道楚小姑娘是侯府的姑娘,自己儿子做生意还要仗着侯府的势,忙请小姑娘上座。

陈阿福帮着拒了,把小姑娘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杨母又差人去请哥儿和姐儿来这里。

陈阿福惊讶道,“超哥儿没去上学吗?”

杨母叹道,“哥儿前些天跟同年在私塾打闹的时候,摔在地上,把胳膊摔断了。可怜见的,遭老罪了。都怨他老子,六岁的孩子就猴急地送去读书。我想着,他的胳膊好了也不急着去私塾,等他明年满了七岁再说吧。再不济,八岁上学也不迟。”多说了两句话,又上气不接下气。

陈阿福唬了一跳,竟然出了这种事。她有些埋怨自己,无事该差人来杨家探望一番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才知道。

正说着,杨茜来了。她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一路跑来的。

她先给杨母见了礼,就向陈阿福面前奔来,嘴里嚷着,“陈姨,嫣儿妹妹,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接我们呢?我哥哥胳膊摔断了,痛得直哭,好可怜的,茜姐儿心疼得紧。”说着,眼里又涌上泪花。

陈阿福帮她擦了眼泪,轻声劝解了几句。

不大一会,杨超也来了。他左胳膊吊在胸前,走路慢吞吞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杨超来到陈阿福的面前,红着眼圈说,“陈姨,我受伤了。哎,丢人,我竟被曹阳那小子打败了,连学都上不了。”很委屈的样子。

陈阿福把楚含嫣放下来,把杨超拉倚在自己的腿上,抚着他的头心疼地说道,“呀,怎么会这样,记着以后要小心些,少打架。快莫难过,小孩子骨头长得快,用不了多久胳膊就能长好。”

杨母看到这个情景,心里酸涩不已。虽然跟陈阿福是第一次见面,但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早就在耳边说了无数次她了。孙子、孙女十分喜欢她,儿子更是衷情于她,想娶回家做媳妇。只可惜她已经被楚大人看中,儿子一介商人,哪里敢跟手握大权的官家争女人,只得放下了那个心思。

若是她能嫁进来多好,不止儿子喜欢,还能真心疼爱孙子、孙女,自己也能少操心,安心养身子。

哎,可惜了。

杨母按下心思,看到桌上的几食盒点心又笑道,“谢谢陈姑娘了,你送的点心不仅好吃,我吃过后竟然是觉得气都不那么紧了。”又自嘲地笑道,“这定是嘴儿馋的。”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杨母有喘病,一年四季汤药不断。之前陈阿福虽然没有见过杨母,但为了杨明远和两个孩子,她也希望杨母身体健康。她觉得燕沉香树渣不一定能治好杨母的病,但病人吃了总有好处,所以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一次点心来。

听了杨母的话,陈阿福笑道,“陈太太喜欢吃,以后我让人每个月送两次。”

杨母笑着直说感谢。

闲话一阵后,杨茜便提出想去福园玩几天。杨超听了,似乎有了些精神,也嚷着要去玩。

陈阿福对杨母笑道,“陈太太,我极喜欢这两个孩子,就带他们去乡下玩一阵子罢。你放心,我家里也有几个下人,定会把他们打理得妥妥贴贴,不会委屈他们。”

陈阿福本来就想带他们去福园,杨超受了伤,就更想带他们去了。到时给他的的药里加点燕沉香,他的伤势会好快些。

杨母笑道,“那感情好,这两个小猴儿每次去你家回来都极是开心,精神头也好。我只是怕他们淘气,让你受累。”

陈阿福如愿带着杨超、杨茜出了杨家。这次不仅跟去了小厮立冬、黄妈妈、车夫老杨伯,连杨超的乳娘李妈妈也去了。

回了福园,看见院子中间站着七七和灰灰在逗着追风和旺财玩。

杨超和杨茜最喜欢它们,一下车就向它们奔过去。而楚含嫣则四处张望,找着金燕子。

房顶上,站了几只呢喃着的小小鸟。一只是金燕子,还有一只身上五彩斑斓,是锦儿。另外四只,两只是家里的云雀,陈阿福给它们取的名字是歌儿、曲儿。另两只,一只身上是绿色系列,叫绿儿,一只身是是蓝色系列,叫蓝儿。因为这两只鸟儿的羽毛特别漂亮,每次都要跟着金燕子来家玩,陈阿福就取了这两个名字。

金燕子正站在房顶望风景,见他们回来了,赶紧飞去挂在小姑娘的身上,勾着嘴角看着她乐。

楚含嫣笑得眉眼弯弯,说道,“金宝回来了?”

金燕子冲她唧唧叫了两声,又飞到陈阿福的肩上唧唧道,“以后,绿儿、蓝儿会跟锦儿一样,在家里长住。其它的小弟小妹们还是更喜欢林子,只会偶尔来这里玩玩。”

陈阿福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小家伙是可爱,但来多了,太聒噪,吵得人心烦。以后偶尔来串串门,改善改善伙食就行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了出处

曾老头从后院过来禀报道,“大姑娘,我和陈叔下晌就回来了。油菜长势不错,再过个半个多月就能收割了。看样子,咱家那一百亩田,除了给佃户们的租子和交税,约摸能挣六几十两银子。”

陈阿福笑道,“好,辛苦你了,回屋好好歇歇。”又赶紧让人去请王氏和陈名过来吃晚饭。

陈阿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杨超受了伤,必须要由乳娘李妈妈带着睡,他们住东厢客房。两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睡上房卧室,陈大宝睡厅屋的罗汉床。

收拾完,便带着三个孩子、三只鸟、两只狗去福园的东边接大宝和阿禄。

棠园下人的孩子都知道,这个时间是福园的陈姨带着小主子来接大宝的时间,他们也会掐着点跑来这里玩,连罗明成都跑来了。此时这里是一天来最热闹的时刻。

陈阿福喜欢孩子,也希望楚含嫣能多跟孩子接触。每次见他们来了,都会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糖递给他们。

当大宝和阿禄回来,看到杨超和杨茜来了,动物之家也回来了,高兴异常,又对受伤的杨超表示同情。

陈阿福把大宝和阿禄拉着进行了现场教育,不能跟同年们玩得太疯,若像杨超一样受了伤,就不能上学了。特别是嘱咐大些的阿禄,要把大宝看好。

阿禄说道,“大姐放心,蒋先生对大宝比谁都看重,私塾里的同年们哪个也不敢惹他。”

看他那副羡慕的样子,陈阿福笑着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说道,“那你这个小舅舅就更应该把小外甥看好,别让他被那些不高兴他的人欺了去。”

阿禄点头应诺。

回了家,不仅陈名和王氏来了,连陈老太都领着大虎来了。

陈名极高兴,喝了不少的酒。这一百亩田里的产出虽然不算多,但比任何一样收入都让他兴奋。

陈老太笑道,“看你乐得,那产出比你在兴隆酒楼的收益低得多。”

陈名笑道,“不能这么算。这些田虽然是阿福孝敬我的,但我也出了力。而酒楼,我既没出钱,又没出力,挣再多,也没有田里的产出让我高兴。”他又侧头问另一桌跟孩子们一起吃饭的陈阿福道,“阿福,你那个铺子不是缺钱吗?月底爹拿到银子了,你就先拿去用。”

陈阿福笑道,“谢谢爹,棠园又给了六百两入伙银子,够了。”

陈老太愣了愣,这事她咋连一点风都没听到。不过,还是聪明地没有马上问。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领着孩子们去后院玩,陈老太和陈名回了禄园。

陈老太羡慕地小声说道,“阿福真能干,又开了个铺子,在镇上还是县城?”

陈名道,“在定州府。”

陈老太啧啧两声,又问,“你家占了几成股?”

陈名皱眉说道,“娘,不可能阿福每一样生意儿子都要掺和进去,我一成也不占。”

陈老太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嗔道,“就你傻,你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养那么大,要她几成股也是该当的。”

陈名有些不高兴了,抬高声音说道,“娘说的什么话,我有手有脚,阿福都给我那么多了,咋好意思啥啥都要。”又缓和下口气说道,“我的身子骨好了,也有了本钱,以后会自己挣。我先前就寻思在镇上开个铺子,近,好照料。阿福说最好开去县城,那里购买力要强得多,离家也不远,以后卖粮食、卖西瓜。将来福运来商行有了稀缺好货,也给我卖。等曾双帮我寻摸到合适的掌柜,就开铺子。”

陈老太忙道,“好,好,三儿说得对,你自己挣。”又道,“你的铺子,让不让你大哥入股?放心,娘让老大出够入伙银子。”

陈名摇头道,“娘也知道大嫂那个性子,上次在兴隆酒楼闯了多大的祸。她若掺和进来,给多少她都会嫌不够,除非全给她。”

陈老太咬牙骂道,“胡氏那个败家娘们,贪心,又不知收敛,害苦了老大和阿贵。我的大儿,可怜呐。”又拉着陈名的胳膊道,“老二,娘知道,因为她,你和老三跟老大都生了嫌隙。不过,你大哥小时受的苦和累最多,你和老三若没有老大,都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你们都有钱了,也该拉巴拉巴老大才是啊。”

若是原来,陈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两成股份给陈业。但上次胡氏在兴隆酒楼的那次闹,让陈名对大房更加提防和忌惮,他最好不要跟大房再有什么经济牵绊。

说道,“我一直记着大哥对我的帮助。铺子挣钱了,肯定会孝敬娘,也会感谢大哥。以后,让阿贵多买些地,若大哥想开铺子,我也会借钱给他。”

……

福园里,罗管事来给陈阿福送了六百两银子的银票,是棠园入股福运来商行的钱。

陈阿福手头只留了一百多两银子,其余的五百两银子都让曾双拿去开铺子。这么点银子,只够租个小楼当商铺。

如今多了六百多两银子,陈世英又送了她一套价值不斐的头面,便想着把头面卖了,再卖一些空间里的宝石翡翠。这些东西也有了出处,就说是陈世英送的。多弄些钱,买一个商铺,一次到位。

想到若陈世英知道他送的头面被自己卖了,肯定肝痛,禁不住坏坏地笑了起来。

她跟罗管事说道,“若棠园有去定州府的人,请他帮忙去找一下曾双,告诉他先不忙租铺子。让他看看有没有好点大点的商铺,最好两层楼,带院子和厢房,两千两银子左右。若有,就预定下来。过阵子,我会抽时间去定州一趟。陈大人给了我一些首饰,我拿去银楼卖了。”

卖农作物的商铺不一定要在特别黄金的口岸,只要离富人宅子聚集区近些就行。这里的商铺不便宜,但也不会贵得离谱,两千多两银子应该能买一个不小的商铺。这样的铺子,不仅能卖东西,还能住人,当仓库。

罗管事迟疑地笑道,“陈姑娘,棠园的帐面上有些银子,我自己也有些银子。要不,就不要卖首饰了吧,我借些银子给你?”

陈阿福拒绝道,“不了,我不喜欢戴那些花哨的首饰,留着也可惜了,不如卖了套现。”

罗管事只得点头道,“那好,明天就有人去定州,让他去找曾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再去灵隐寺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着后,陈阿福去了空间,管金燕子要了一点燕沉香渣渣,给杨超小朋友治胳膊。金燕子也喜欢杨超,很痛快地啄了根小牙签给陈阿福。

空间里的绿燕窝极其珍贵,金燕子绝对不会轻易拿出去送人,哪怕再喜欢的人都不行。叶子次之,不仅因为叶子香味奇浓,还因为燕沉香长叶子的速度极慢。而燕沉香树渣渣就比较大方,树大枝多,只要金燕子看对眼的人,它都会拿出来一点。

第二天上午,陈阿福正领着三个小朋友在西厢玩,去给福园和禄园中间的西瓜地浇水的楚小牛急急跑进来。禀报道,“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得了了,咱们家的那块西瓜地里有一棵西瓜秧结瓜了。前几天我就发现那棵秧开了花,今天一看,更奇了,竟然结了瓜。”

陈阿福也是一惊,赶紧跑去地里瞧。只见地里的西瓜秧绿油油的长势极好,中间的一棵秧竟然结出了两个瓜,有拳头大小。

她想着,肯定是金燕子在这里的上空拉了粪,燕粪正好落在这棵秧苗的土里。

这块瓜地和北边那五亩瓜地,由于浇了稀释的燕粪,长势明显好过旺山村那八十亩瓜地,应该比那里的地能早收瓜十天左右。

而这棵西瓜秧现在就结瓜,太逆天了,传出去了不好解释。

陈阿福对楚小牛说道,“真是奇怪,还会有这事儿。赶紧把这棵西瓜秧拔了,也不要说出去,反常即是妖。”

心里却在肉痛地想,若是前世把金燕子放出来该多好。在那个激素和化肥极其发达的世界,用最短的时间种出农作物是常事,无论谁都不会怀疑。

本来楚小牛还极兴奋,听了主子的话,只得忍着心痛把逆天的西瓜秧拔了。

回屋后,陈阿福把正跟孩子们和七七、灰灰玩得欢的金燕子抓去了卧房,关上门悄声说道,“以后你要拉粪了,还是进空间拉进恭桶里,或是拉在远处的林子里。咱们家的农作物已经好得出奇了,不能再让人觉得逆天。”

金燕子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说道,“是人家大意了,好。”

三天后,陈阿福就把给了尘的两套素衣做好了,可大宝也想去寺里玩,便等他十日休沐的时候一起去。

四月九日,楚小姑娘没有等到楚令宣,心里掩不住的失望。但想到明天就能去影雪庵见奶奶了,又高兴起来。

十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她要多做些点心和卤素菜,不仅要给了尘送些,还会给无智老和尚送些。想着上次老和尚说要吃更浓郁的味道,又管金燕子要了半根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

金燕子听说陈阿福要去灵隐寺见无智老和尚,便非常聪明的呆在空间不出来。它怕自己不在窝里,主人会经不起老和尚的怂恿,进空间偷拿绿燕窝。还警告陈阿福说,“上次没如老秃驴的愿,八成今天他还会继续讨要绿燕窝。我告诉你,绿燕窝人家也不多,除非是妈咪最亲和最喜欢的人,又得了不治之症我才会给。其他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给。不是我狠心,世上那么多要病死的人,我能救得过来吗?”

陈阿福听它说自己的家人它会救,还是有些感动,把它抓在手心直说谢谢。

金燕子眨了眨小绿豆眼,又说,“哦,人家还少说了一人,若楚爹爹有难了,也会给他。”

陈阿福弹了它个脑崩儿,嗔道,“讨厌,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总把我们扯在一起好不好。”

金燕子用翅尖摸了摸小脑袋,嘀咕道,“楚爹爹都那么表现了,看妈咪都坚持多久。”

巳时,陈阿福领着四个孩子坐上马车,同罗掌柜,十个护院和几个下人一起往红林山而去。

到了灵隐寺,陈阿福带着拎了两个食盒的秋月下了马车,四个护院跟着她,让其余的人直接去影雪庵。

她先前已经跟大宝说好,不许他撵路,他也答应了。可当她下了车后,大宝还是跟着跳了下来,拉着陈阿福的衣襟哼哼叽叽道,“娘,我也要去。上次无智大师都见了我,这次也定会见我的。”

车上的三个孩子见了,都嚷了起来,“大宝去了,我们也要去。”

陈阿福跟大宝悄声耳语道,“看吧?你去了,他们都要去。若是无智不见他们只见你,他们定会守在门口大哭的。”

大宝想了想,杨超哭也就哭了,可他不愿意让嫣儿妹妹和茜儿妹妹哭,只得垂头丧气地让罗掌柜重新把他抱上马车。

陈阿福进了灵隐寺,那个曾经接送过她的实诚小和尚正等在那里。他双手合什道,“女施主,请跟贫僧走吧。”

陈阿福一行人跟着小和尚沿着游廊向寺后走去。陈阿福猜到这个小和尚或许又会被老和尚派来接送她,还专门包了一小包糯米枣送他。

小和尚笑眯眯地接了,说,“谢谢女施主。”拿了一颗枣塞进嘴里,香得他又眯了眯眼睛。

陈阿福问道,“小师傅的法号是?”

小和尚道,“贫僧归一。”

陈阿福暗笑,这个法号起的,比老和尚的法号还像高僧。

快到桥边的时候,迎面竟然又碰上了那位神秘的九爷和他的四个随从。他依然坐在轮椅里,脸色潮红,还有薄薄的一层汗。

小和尚给他们让了路,还停在路边向九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慢走。”

陈阿福几人也赶紧站去路边,低着头。

九爷向小和尚轻微地点点头,又看到了站在小和尚身旁的陈阿福,有些微愣。他是坐着的,哪怕陈阿福低着头,也看清楚她了。

九爷等人过去了,向右边走去,那里远处的树林里,掩映着几座小禅院。

陈阿福一行人才跟着小和尚又向桥边走去。

过了桥,小和尚又让秋月和四个护院去那边的凉亭里歇息,领着陈阿福一人去了禅房。

禅房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特有的清雅香味。陈阿福闻得出来,有些像燕沉香的叶子,只不过更加清淡绵长了些。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光之灾

老和尚正坐在侧屋炕上,见陈阿福拎着食盒进来,笑眯了眼。

他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正盼着女施主,女施主就来了。女施主做事总能势事而为,定会福寿绵长。”

好话谁都爱听,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她把食盒放在炕几上,给老和尚躬身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说我福寿绵长,我真是欢喜过旺。不过,却当不起大师的一个‘盼’字。”

老和尚请陈阿福坐下,在食盒里拿了两块点心极是享受地吃了。说了一个字,“香。”

又才问道,“女施主,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小施主怎么没有跟来?老纳甚是喜欢他。”

陈阿福笑道,“怕他扰了大师的清静,直接让他去了影雪庵。”

老和尚点头,又郑重地道,“女施主注意了,那位小施主恐会有血光之灾。”

陈阿福吓一跳,惊道,“大宝会有什么危险吗?”

无智大师捏了捏指头,高深莫测地说道,“嗯,是有危险,大到送命,小到残疾。”

不管送命还是残疾,这两个词跟大宝联系在一起,都让陈阿福接受不了。急道,“怎么化解,求大师指点。”

无智大师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眨了两下,说道,“老纳自是有化解的办法。只不过,天机不可泄露,老纳不能告诉女施主。若是女施主能拿些绿燕窝出来让老纳做善事,那位小施主也能跟着受惠,他的血光之灾自然就能化解了。”

陈阿福还没说话,脑海里就响起了金燕子不屑的声音,“妈咪,听见没有,那老秃驴是绕着弯子管你要绿燕窝呢。”

陈阿福听了,也有了些怀疑。说道,“大师,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些绿燕窝和一片叶子吗?你是出家人,拿人家性命说事可不好。”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纳刚才的话句句属实。”态度无比真诚,又道,“上次的那点子燕窝,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若女施主不信,不施以援手,老纳只得看着那命运轨迹被人逆转而无能为力,看着那么多人死于非命而解救不了。到最后,女施主也会眼睁睁看到那位小施主蒙难。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他就闭着眼睛转起了佛珠。

陈阿福可以不再乎她不认识的那些人,但她不能不再乎陈大宝。这个老和尚连自己有燕沉香都算到了,可见是有真本事的。那他说大宝有血光之灾,又说什么人命运被改,大宝蒙难什么的,或许真有这些事。

虽然自己有金燕子,金燕子又有神药绿燕窝。但若是金燕子猫冬的时候出事怎么办,若是一击致命或是直接把脚、手砍掉怎么办……

她犹豫的时候,金燕子说着,“老秃驴是吓唬你的,妈咪不要相信他。”

陈阿福想着老和尚眼里时不时出现的精光,为了得到绿燕窝吓唬她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咋办?自己不能拿大宝的性命开玩笑。

她还是咬牙说道,“大师要多少,太多了不行,我做不了主的。”

无智大师睁开眼睛,嘿嘿笑道,“女施主这样做就对了。种善因,得善果。你今生能拥有本不属于你的宝物,又把它带到这个世间,就是你哪辈子做了大善事……”觉得自己说偏题了,赶紧住了嘴。又心厚地说道,“老纳要三指宽的沉香,八片叶子。”见陈阿福摇头,又道,“一指宽的沉香,五片叶子。”见陈阿福还是摇头,咬咬牙说道,“半指宽的沉香,两片叶子!不能再少了,这是最少的量,还不知能不能彻底根治。”

然后,他就很知趣地起身出了禅房。

当禅房里只剩陈阿福一个人,她起身看了看屋里窗外,至少表面没有偷窥的人。她捂着嘴巴小声说道,“宝贝,都说大师是得道高僧,定然不会说谎的。妈咪求你了,给吧。”

金燕子也纠结得难受。既怕老和尚是为骗它的宝贝说谎,又怕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害大宝性命。叶子多给几片无妨,可那么多的绿燕窝却让它胸口痛。

陈阿福又说道,“宝贝,你跟大宝玩的那么好,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死,或是残废了。那样,妈咪也不想活了。”

“罢,罢,罢,就给那老秃驴吧。哎哟,我的胸口痛,我的舌头痛,还有脑袋,翅膀,爪爪,哪哪都痛,哎哟……”金燕子说到后面,已经心疼得哭了起来。

陈阿福把左手用袖子盖上,感觉到手里有了东西,才把手伸出来。手上是半指宽的绿燕窝和三片叶子。

金燕子哭得泪眼朦胧,没看清楚,多拿了一片叶子出来。

顿时,满屋香浓。

陈阿福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无智大师,请进来吧。”

老和尚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

他刚想伸手拿过,陈阿福就把手缩回来说道,“拿了这么多宝贝,你总该告诉我小舅舅在哪里了吧?”

老和尚道,“这是化解小施主危险的。若女施主想知道你舅舅的事,得再拿些绿燕窝才行。”见陈阿福气得有些红了脸,又道,“罢了,老纳就再附赠一句话,女施主有大福,定能达成所愿。”

这是说自己能和小舅舅团聚了?陈阿福才又把手伸了出去。

老和尚把东西拿在手上,发现居然多了一片子,笑意更浓了。说道,“女施主定然闻到这屋里的沉香了,这是老纳制的香,里面加了用剩下的一点叶子,叫燕叶沉香,比什么龙涎香要好得多。不仅味道幽香绵长,还能宁神静气,提神醒脑,增强人体的抵抗力,防治多种疾病,燃得也比普通香慢得多。我就送女施主三根燕叶沉香,若觉得好了,再多拿几片叶子来,老纳再送你香。”

说着,把手里的绿沉香和叶子装进一个铜匣中,盖紧,放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毛笔长的小细铜管递给陈阿福。

陈阿福打开铜管一头的盖子看了看,里面装了三根绿色线香。

金燕子还在空间里哭着,陈阿福也不愿意在这里久呆,便起身告辞。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请求

无智老和尚送陈阿福出了禅房,就身姿灵活地返身去柜子里把那个匣子打开。贪婪地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又揪着胡子乐了半天。才拿出那一条绿燕窝,再把匣子合上放进柜子里。

他对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说道,“归二,为师要闭门制药二十天,谁也不见……哦,不对,为师三十天谁也不见。前二十天要制药,后十天要制香,斋饭就送到制药房或制香房的门口。记住,谁都不许来打扰为师。那位李施主,就让你大师兄归零明天为他针灸一次,然后请他两个月以后再来本寺。”

归二小和尚忙躬身应是。

陈阿福等人被归一小和尚送出了灵隐寺,上车马往影雪庵而去。

她的脑海里一直能听到金燕子抽抽搭搭的哭声。小家伙平时送空间里的宝贝,叶子都是用眼屎巴巴做计量单位,何况是更珍贵的绿燕窝。给了那么多出去,可不是掏了它的小心肝。

但她身边有秋月,既不能进空间哄它,也不能跟它交流,只得听着,让她又是心疼又是过意不去。

此时正值春季,越往山上走绿色就越加浓郁,期间还夹杂着一簇簇姹紫嫣红的烂漫山花。

影雪庵的后院,几个孩子正在禅房外的院子里玩,欢快清脆的笑声划破了往日的宁静。了尘坐在一旁看着,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

笑着笑着,她晃乎看到了另一个情景,一个美丽的年青妇人坐在廊下给丈夫做着衣裳,时而会抬头看看在院子里笑闹着的一双儿女。

年轻英俊的丈夫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妇人忙放下手里的衣裳起身相迎。儿女们跑得更快,女儿已经被丈夫抱进怀里,儿子也被丈夫牵着。

丈夫走到那个妇人面前,温柔地笑着,说道,“云儿,我回来了。”

那情景,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她常常有一种不确定,那个美丽的妇人是曾经的自己吗?那个英俊的男人是自己曾经的丈夫吗?自己曾经也拥有过丈夫、儿女、家庭吗?

了尘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赶紧抬手抹去,低头转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开始念起了经文。

突然,孩子们的叫声更大了。

“娘亲……”

“姨姨……”

“陈姨……”

随着叫声,四个孩子都扑向小院门口陈阿福的身上,有抱腰的,有抓裙子的。

陈阿福呵呵笑着,蹲下把四个孩子拥入怀中,笑道,“宝贝们,小声点,这里是佛门静地,不能扰了菩萨的清静。”

几个孩子齐齐地把小胖食指竖在唇边,“嘘”了几声,话音也随之小了下来。

陈阿福看着咧着嘴笑的大宝,又想到老和尚说的血光之灾。她的心痛得厉害,真想把他拴在腰带上,让他一刻也不离开自己。

她摸着他的小脸说,“大宝,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事。”

大宝有些懵懂,还是点头说道,“哦。”

楚含嫣吃醋道,“还有姐儿呢?姨姨把姐儿忘了吗?”

杨茜也不依地说,“还有我,还有我。”

杨超没说话,但眼里的神情却表示着也不能忘了他。

陈阿福又一人摸了一下他们的小脸笑道,“还有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

然后,陈阿福才直起身被他们簇拥着来到了尘住持的身边,躬身给她行了礼,笑道,“了尘住持。”

了尘起身笑道,“阿福,谢谢你,你做的素衣贫尼很喜欢。更要谢谢你,嫣儿比贫尼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开朗聪明了。啊,真好,这孩子每次见着都能给人惊喜。”

小姑娘能够进步这么快,不止因为自己,还有正在空间里哭泣着的大方的金宝。

陈阿福笑着看看正抬头一脸求表扬的楚小姑娘,摸摸她的小脸,笑着对了尘说道,“嫣姐儿非常聪慧,我也是越来越喜欢她呐。”又道,“我做衣裳的手艺不好,针脚不细,让住持见笑了。”

她跟了尘闲话几句后,又摆脱掉几个小尾巴,赶紧去了恭房。把门插上,闪身进了空间。

只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用两扇翅膀捂住脑袋痛哭着,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蹲下把它拿起来捧在手心里,说道,“宝贝,快别哭了,你这样妈咪心疼。”

金燕子把翅膀放下来,它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小尖嘴半张,小粉舌头还在颤抖着,眼泪把小脑袋上的羽毛都打湿了,还在哼啊哼的抽泣着。说道,“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一次拿出去这么多东西。那么一条绿燕窝,人家至少要辛苦二十年才能织成。不仅耗时,还耗了人家的好些精气。一下子就被老秃驴讹去了这么多,唔唔唔……”

看到它这个可怜样子,陈阿福更心疼了,把它捧到眼前说道,“哎哟,宝贝,你把妈咪的心都哭碎了。快别哭了,妈咪替大宝哥哥谢谢你。”

说完,情不自禁地亲了它的小尖嘴一下,两下,三下。又从怀中掏出帕子,帮它擦着眼泪。

金宝止了哭,小眯缝眼先是愣愣地看着陈阿福,后又变成了孺慕。它之前被陈阿福亲过两次,可都是一下下,快得它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而这一次,它终于感觉到被人亲被人爱的滋味了。

它看着陈阿福,伸长脖子唧唧说道,“妈咪,人家咋有种酥酥的感觉呢?亲亲真好,好喜欢,好开心。以后,你能多亲亲人家吗?就像你亲臭大宝和嫣儿妹妹一样。放心,人家的小嘴虽然厉害,但不会伤着妈咪的。”

真是缺爱的孩子。这个小眼神,这个小请求,让陈阿福的心柔软得像棉花糖。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怕它的小尖嘴了。

陈阿福把它举到眼前又亲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是妈咪的宝贝,肯定不会伤妈咪。以后,妈咪就多亲亲你,就像亲自己的孩子一样。”

金燕子听了,勾着小尖嘴笑起来,又把翅尖塞进嘴里,似乎在回味刚才的亲亲。

见它好了,陈阿福把它轻轻放在地上说道,“宝贝好生休息,妈咪不能在这里呆久,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呢。”说完,就闪身出了空间。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绿叶沉香

陈阿福去了禅房,屋里已经摆上一桌斋饭,了尘领着几个孩子也坐在了桌前。她坐去桌上,一起吃了斋。

饭后,孩子们去午歇,陈阿福陪着了尘住持聊天。她听说了尘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经常失眠,便拿出一根燕叶沉香送给了尘。

了尘听说这是燕叶沉香后,吃惊得不行,眼睛都瞪圆了。惊讶道,“天,这世上真有燕叶沉香这种奇香?”又自己回答道,“是无智大师送的,定然是真的。”

她把香接过去,闻了闻,又闭着眼睛极其享受地再闻了闻。睁开眼睛喜道,“果真是幽美绵长,淡雅芬芳,是从来没有过的美妙。”

见她这样,陈阿福有些愣神。燕叶沉香,故名思义,里面含了燕沉香的叶子。若不是自己拿出来,老和尚也制不出这种香。但听了尘的意思,似乎这个世界应该有燕叶沉香,只不过非常稀缺而已。

便问道,“了尘住持,这燕叶沉香很稀缺?”

了尘笑道,“不怪你不知道这种香的珍贵。贫尼也是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过燕叶沉香,说制做这种香,必须要寻到一种叫燕沉香的树,用它的叶子入香。但这种树长在人迹罕见的深山,等闲人根本寻不到。之前,贫尼觉得这种香根本不存在,因为本朝和前朝就没听说谁制出过这种香……无智大师真是得道高僧,太厉害了,竟然找到了这种叶子,还制出了这种奇香。”又拉着陈阿福的手笑道,“阿福,你得大师看重,竟然能让他送你三支,真真是有福之人。”

原来古书上竟然有这种记载,而且还聪明地把燕沉香说成长于深山之中。如此,这种香也不会那么被人忌惮了。

陈阿福假装惊奇地笑道,“燕叶沉香原来这么珍贵啊。下次,我一定多给无智大师送些卤素味,感谢他这么大方。”

了尘呵呵笑道,“这种香要节约着用,若浪费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古书上说过,它不仅香气特殊好闻,还能预防和治疗多种病痛,也非常经用。不点燃也能散发淡淡的幽香,可以放在屋里净气,也可放在衣橱里熏衣。等到一月后,香气才会慢慢消失,那时就必须点燃才能散发香气了。所以,每次只掰一小节出来用,可用一个多月。其余的香要放进密封的铜器里,香气才不易散发……”

原来还这么经用,两根香能用好些天呐。

了尘住持郑重地把香放进一个铜盒里,盖上盖子。然后,就拉着陈阿福的手说起家常来。她的态度温婉,语气温柔。陈阿福被她拉着坐在炕上,感觉就像被王氏拉着自己一样,有一种母爱的温暖在里面。

陈阿福也被感动了,倚在她身边说着楚含嫣的各种趣事,逗得她呵呵直笑。这时候,她的笑意才直达眼底,像是真正快乐的样子。

等到孩子们睡醒,众人又要回家了。楚含嫣含着眼泪拉着了尘的衣襟说,“奶奶跟姐儿回家吧。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多难受啊,就像原来的姐儿一样。”

了尘也红了眼圈,低身跟她说道,“奶奶不能跟姐儿回家,因为奶奶已经是方外之人了,必须住在庵里。”

陈阿福也劝解了楚小姑娘几句,又把她抱了起来,几人一起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拐弯要下山的时候,陈阿福掀开车帘,看见了尘还站在庵门前望着她们。

偌大的山门只有她和两个小尼姑单薄的身影,显得她更加寂寞无依。

她有那么强大的婆家和娘家,只因为丈夫被人觊觎了,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陈阿福有些心酸,重重地“哎”了一声,搂大宝的手又重了几分。但愿无智大师真的能化解大宝的灾难。

想到上次无智大师说过的一些话,说大宝人中龙凤,命格奇异,还让他深居简出,不能见不该见的人,两年内不能离开家里方圆百里之内……

陈阿福早就觉得大宝不会出生于普通之家。现在看来,不仅不普通,还非常不普通,而且他被扔掉肯定有比内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更深层的原因。

这样的孩子,若有血光之灾,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大麻烦。自己这个农家女,或者说知府大人的私生女,能护住他不受伤害吗?

金宝在外面还好办,怕就怕金宝猫冬的时候出事……

陈阿福心事重重,沉默地看着几个孩子笑闹。

到了家门口,众人下了马车。

追风、旺财、七七和灰灰正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孩子们跑过去跟它们玩闹,这里又立即喧嚣热闹起来。

王氏听见他们回来了,出来说道,“晚上去禄园吃饭,今儿包了羊肉饺子。”又对罗管事笑道,“我还请了罗嫂子几人,晚上一起来家吃饺子。”

罗管事笑着点头道谢。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回福园洗漱完毕,就去了禄园。

陈阿福又低声跟王氏说了她问老和尚小舅舅的事情,老和尚的意思是,他们能够跟小舅舅团聚,但什么时候团聚却不知道。

王氏又激动得眼圈红红,双手合什念着佛说,“感谢菩萨保佑。娘若真能再见到你小舅舅,就是死也能闭眼了。”

晚上,陈阿福让夏月和秋月带孩子们玩,她则赶着做了一个漂亮的拇指娃娃送金燕子。

夜里,她又进了空间,还拿了两个羊肉饺子进去。沉香树下没有金宝,它又没出去,肯定是在哪所黄金屋里睡觉呢。

陈阿福把装饺子的碟子和拇指娃娃放在地上,又开始拾缀那些珠宝。她想过几天就去定州府一趟,把珠宝首饰卖了,再买一个大些的商铺做福运来商行的住址。

除去金宝在这个世界偷的珠宝,还剩下一颗祖母绿、三颗珍珠、三颗蓝宝石、三块雕了花鸟的翡翠和玉石。

或许在空间里呆久了,这些珠宝的光泽度极好,比同样大小和品质的珠宝要值钱得多。

陈阿福猜测,珍珠和蓝宝石加在一起至少能卖二百多两银子。而这颗祖母绿更好,上次那颗祖母绿都卖了三百二十两银子,这颗至少能卖五百两银子以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去定州

陈阿福上次在玉麒麟银楼看过,陈世英给的那套头面价值应该在三百至五百两银子之间。但那是买价,若是卖,肯定值不了这个价,弄不好要降个百八十两。

这些加起来,也能有一千多两。再加上自己之前让曾双拿去的六百两,棠园给的六百两,一共就能凑够二千多两银子。除去留下二百多两银子做流动资金,剩下的银子也够买商铺带装修了。

第二天,陈阿福跟罗管事商量去定州的事情。她去,肯定会把大宝带上,她不放心大宝不在自己跟前。定州离这里大概有五十几里的路程,在方圆百里之内,带大宝去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要少带他出去亮相。

楚含嫣怎么办呢?

罗管事说,他家大爷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定州,把姐儿也带去,父女俩还能相处几天。

两人商量着,从今天起准备,四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五日出发。在定州呆四至五天,争取四月二十日前回来,大宝不能请假太久。

王氏听说后,有些不放心陈阿福,想跟去,但又牵心家里的陈名和陈阿禄。陈阿福劝道,“娘无需担心我。定州有三叔一家,还有楚府、罗管事,我们不会有事的。”

四月十四日上午,杨超小兄妹就要回家了,哭得不行。陈阿福再三保证,不远的将来会再接他们来福园玩。再说,他们长时间住在外面,奶奶该多么寂寞啊。小兄妹无法,只得抹着眼泪被人抱上了马车。同时带回去的,还有好多吃食,以及陈阿福领着人做的两身衣裳。

这天晚上,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追风和七七灰灰去禄园吃饭。金燕子因为伤心过渡,还在空间里疗伤。

陈名还请了大房一家,罗管事一家,以及胡老五。

大房除了胡氏,都来了。自他们从定州回来以后,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见陈业。

陈业瘦多了,说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干体力活大不如前。

陈阿菊也老实多了,还知道进厨房帮着烧火。就是看陈阿福的眼神还是极不服气,大概是觉得自己曾经瞧不起又经常欺负的傻子,现在却比自己混得好得多的缘故吧。陈阿福当作没看出来,没必要跟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大房给三房带了两包县城的糖果,还有给陈实做的一件绸子长袍。

如今陈业和胡氏身子骨不好,是陈阿贵和高氏当家。陈阿贵实在,高氏精明,两人准备的礼物很是不错。

陈名和王氏也给三房送了些点心和糖果,再就是两块绸子。陈阿福准备的是几块绸子,几套学习用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等人就起床了。陈阿福带了曾婶和夏月、秋月、薛大贵几人,把追风和七七、灰灰都带上了。

坐马车快,若路上不遇到突发事件,辰时初出发,最迟午时初就能到达定州府。去了定州后,楚小姑娘等人住回楚府,陈阿福母子和秋月、楚大贵住去陈实家。曾婶母女晚上住她们自己的家,白天去陈实家。

上车前,罗管事还在劝陈阿福,“陈姑娘,去了定州就住去楚府吧,府里有好几个空院子,这样离我家姐儿近,我们也好照应你们母子。”

陈阿福没同意。楚府只有一个男主子,一个小主子,自己一个姑娘家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呢。

在定州的几天她都比较忙,也不会经常去楚府看望小姑娘。等她忙完自己的事,就一起回家。

早几天就同楚含嫣说好,只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再说,白天有罗梅姐弟陪着她,晚上有她爹爹陪着她,日子不也不难挨。当然还许了许多愿,比如给她做好吃的,给她做新衣裳,再给她做两个穿花衣的小燕子玩偶,等等,小姑娘才瘪着嘴同意了。

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和宋妈妈一辆马车,追风也在这里。七七和灰灰时而在马车里玩,时而在天上飞。

车里笑声不断,路上又比较顺利,大概午时初就到了定州府城门外。不过,城门外排了好长的队。

骑马去门边看了一圈的罗源回来说,好像定州这几天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进出城的人都要检查。又说,领兵检查的军官他认识,他们直接去门边即可。

几辆马车和十几匹马便越过长长的队伍来到城门边,守门的士兵象征性地掀开帘子看了看,便放行了。

进城门又走了一段路,陈阿福哄了哄小姑娘,忽略掉她眼里的泪花,带着大宝和追风、七七灰灰下了车,坐去另一辆马车。在这里他们就要分开走,一个向东,一个向北。

陈实已经搬了新家。按照地址,马车又跑了近三刻钟便到了。这里应该是中产阶级聚集地,一片的青砖瓦房,大些的是二进院子,小些的是一进院子。

陈实已经得了信,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张氏和陈阿满一直在家里等着。见他们来了,高兴地把他们请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一进的四合院,房子很新,也很大,院子里有一棵枣树,还栽了些三角梅、黄果兰,很是好看。

陈阿福母子住西厢北屋,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被褥都是新的,还熏了香。秋月住北耳房,薛大贵住南耳房。

陈阿福笑道,“三叔三婶有心了。”

张氏笑道,“看你说的,三叔三婶是借了阿福的光,才住上这么好的房子。阿福的这个情,三婶可一直记着呢……”

原来,因为陈阿玉去了京城,陈实又要忙酒楼,没有时间再做陈三卤串的生意。便把卤串方子和“陈三卤串”的字号一起抵给了人家,共抵了一百两银子,另外陈实还占三成股。陈实又添了五十两银子,买下这个四合院。

倒真是个精明人。陈阿福抿嘴笑起来。

张氏把饭已经准备好了,她知道楚府会有车夫和护院送陈阿福过来,连带着那几个人的饭都做了。

陈阿福母子的饭菜摆在西厢厅屋,曾婶母女和秋月几人的小几也摆在这里,又给追风和七七、灰灰舀了一盆子饭菜摆在地下。薛大贵和楚府的四个男人那桌摆在东厢厅屋,还给他们准备了酒。

陈实和张氏的确会做人,上下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重要人物

饭后,曾婶母女和楚府的几个人便走了。

陈阿福把大宝哄睡,就让秋月拿着礼物一起去了上房。

阿满小姑娘比陈阿菊可爱太多,不仅长得好,性子也讨喜,一直拉着陈阿福的手舍不得松开。

几人正聊着天,曾双来了。张氏上了茶,就拉着陈阿满出去了。

听曾双说,有一个商铺比较符合陈阿福的要求。位置在小方北街,离楚府住的万祥街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附近人家多,又都是有钱人。商铺两层楼带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八间房子,还有一口井。

原本要价二千四百两银子,他讲到了一千九百两银子。因为他正好跟卖商铺的人认识,没有通过牙人,连手续费都免了。

那么好的路段,铺子也大,这个价钱不算贵。陈阿福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后天她就去看商铺,合适就交钱。

曾双又说了些请人、办契的事后,便走了。

走之前,还悄悄跟陈阿福说,听参将府的人说,定州来的重要人物是二皇子、七皇子,他们是代表皇上来定州视察。让陈阿福出行的时候注意,七皇子好玩,若她看到出行阵仗大的人,千万远着些。

他说“好玩”二字的时候,咬得比较重,眼神也有些玩味,应该不只是指单纯的喜欢玩。

陈阿福点头。

原本觉得定州的地方和军界高官她都认识,在这个地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现在来了这么两号大人物,还是小心些的好。不为别的,是为大宝。虽然她不觉得大宝的身份高得会是皇家血脉,但两位皇子代表皇上巡视肯定还会带官员……

大宝醒来后,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等到陈阿堂放学,就更热闹了。人闹狗叫鸟鸣,喜得张氏直留陈阿福母子多住些时候。

陈实是在晚饭后回来的。事业有成的陈大老板穿着锦缎长衫,春风满面,显得更加年轻和踌躇满志。

陈阿福玩笑道,“陈大老板真是越来越有气度了。”

陈实哈哈笑道,“再有气度,也是阿福带来的。阿福就是三叔的福星,自从你上年来了三叔的家,三叔就啥啥都好喽。”

他又请陈阿福母子明天晚上去兴隆酒楼吃饭,也会请罗管事一家,算是给他们接风。酒楼离这里不远,三条街就到了。

陈阿福虽然也好奇兴隆酒楼到底怎么样,但酒楼来往的人多,她不想带大宝去大庭广众下招摇。便摇头笑道,“我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我更喜欢在家里跟三婶、阿满单吃,清静。”

张氏又捧着几件新衣裳过来。是她和陈阿满给陈阿福母子每人做了两身新衣裳,还都是绸子的。

弄得陈阿福十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晚辈,咋好意思让长辈给自己做衣裳。再三推迟,只得收下。

第二天辰时末,不仅曾婶和夏月来了,还带来了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一个护卫。

车夫是上年见过几次的庆伯,护卫姓王。

庆伯说,罗管事让他们每天都来这里侯着,随时跟陈姑娘出去办事,以保护她出行的安全。

陈阿福从心里感激罗管事,这个人情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有参将府的保镖贴身保护,只要不去踢京城来的铁板,是没人敢惹她的。

陈阿福已经把装首饰和珠宝的两个锦盒放进包里。另外又带了几个熊猫玩偶,大中小号都有,形态各一。是她设计,王氏做出来的。玉麒麟银楼和霓裳绣坊挨着,她卖了首饰会去绣坊一趟。

她不敢带大宝出去,还把金燕子叫了出来,有它陪着大宝,她也放心。

大宝撵路撵到哭,拉着陈阿福的裙子不撒手。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说道,“你有金宝、七七、灰灰、追风陪着还哭成这样,若嫣儿妹妹知道了,不定咋笑话你。”

大宝听了,赶紧把嘴紧紧闭上,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他抽抽搭搭地说道,“那娘就不要跟嫣儿妹妹说呗。她不知道,就不会笑话我。”

“好,娘不说。”陈阿福用帕子把他的眼泪擦干,又悄声说道,“娘这次若多卖了钱,咱们就能买大铺子赚大钱了。”

又亲了亲他,才把他放下地。

陈阿福带着夏月、秋月座马车,王护卫和薛大贵骑马,一起去了西大街的玉麒麟银楼。

车里,听夏月说,楚令宣已经回定州了。但因为要迎接那两位皇子的巡视,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昨天知道姐儿回府了,才大半夜的赶回来。好像老侯爷和三夫人两天后也会来定州,现在参将府里忙着呢……

陈阿福想着,当初楚令宣说三夫人会来看她,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位楚三夫人就不会再去“相看”她了吧?

有了两位长辈,楚小姑娘或许也不一定会跟着自己回家了……

想着心事,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没多久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银楼的门口。庆伯去街口停车,另几个人跟着陈阿福进了银楼。

白掌柜竟然还记得她,迎上来笑道,“小娘子今天是卖珠宝还是买首饰?”

他笑得眼睛眯得跟眼角的褶子一样深,上次这位小娘子卖的几颗宝石可是让银楼赚了不少钱。连他都有些纳闷,那几颗宝石不算大,品相也不算太好,主要是里面含有少量杂质不算纯净。但因为它们的光泽度极好,他还是给了四百一十两银子的高价,他觉得这个价格实在不低了。

可加工的毛大师傅却说,这几颗宝石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不仅光泽度超过了其他宝石,在光线暗的地方还能微微发光。特别是那颗祖母绿,颜色浓艳得像山中的碧潭。

用那三颗红宝石做的一支菊花金簪,卖了四百两银子。而用那颗祖母绿做的金指环,竟然卖了一千一百两银子的高价。

陈阿福不知道白掌柜的心思,直接了当地笑道,“我手头有些紧,想卖些东西套现。”

白掌柜听了更高兴,忙把她请去小屋谈。陈阿福去了,其他人都很知趣地在外面等着。

当陈阿福把陈世英送的那套头面拿出来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隐隐作痛,有种想立即把头面收回来的冲动。她按了按胸口,强压下心思,还是把锦盒打开,问道,“这套头面值多少钱?”

第二百三十章 出门不利

白掌柜看到头面有些发愣,伸手拿起一支簪看了看说道,“若我没记错,这头面是我们银楼上个月卖出去的,当时好像卖的是三百五十两银子。小姑娘若要再卖回来,就值不了这个价了,我只能给你二百八十两银子。”

扣了百分之二十,这也在情理之中。陈阿福点头。

白掌柜还是有些遗憾,这笔生意他只赚了七十两银子。

陈阿福看到白掌柜把锦盒往他身边挪了挪,心口的痛楚更加明显了。她的眼前晃过陈世英那张跟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孔,他哭得通红的眼睛,还有他极尽讨好的温言细语……真没想到,因为他自己的心也会痛!

她原来一直没拿陈世英当亲人,觉得他只是定州那几个人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只有陈名。

可是,当她要践踏这个人的好意时,她却如此难受。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真切感受吧?自己虽然不是原主,但这副血脉之躯还是承自于他。

不管她承不承认,他都是她的亲生父亲!那种血脉相连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

虽然陈世英不是个好父亲,却是想极力挽回亲情的父亲。他不像他娘那样泯灭人性,他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接近讨好着她……

陈阿福忙伸手把锦拿抓回来,说道,“不,我不想卖了。”

白掌柜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陈阿福,问道,“小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阿福说道,“对不起白掌柜,我突然又舍不得卖它了。我还有点东西……”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二急切的声音,“白掌柜,快,有贵人来了。”

白掌柜赶紧起身,对陈阿福说道,“小娘子在这里等等,或者去外面逛逛,我招呼完贵人咱们再谈。”

陈阿福点头。

白掌柜刚出去,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你们银楼还有没有那种亮度特别好的祖母绿?爷想要那种,有多少要多少。”

白掌柜谦卑的声音,“爷,对不起,那种祖母绿只有一颗,是一个客官拿来卖的。当时他卖了一颗祖母绿,三颗红宝石,这两样宝石都做成首饰卖了,店里没有了。”

那个慵懒的声音又问,“知道卖宝石的人在哪里吗?”

白掌柜的声音,“这,小的也不知道。他卖了就走了,再没来过……呃,我们银楼还有其它的好首饰,贵人楼上请,小的给您拿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颗祖母绿三颗红宝石,不会说的是自己上年卖给这个银楼的那几颗吧?陈阿福的心里一紧。

自己卖的那几颗宝石品相并不是好得出奇啊,只不过光泽度要好些,怎么会这样?陈阿福想想也就了然了,或许那些宝石在空间里呆了那么多年,也沾染上了灵气,有了些许变化。只是自己不懂鉴赏,所以没有看出来。

这位白掌柜真好,并没有把她卖了,貌似还在提醒她赶紧走。

陈阿福赶紧把左手伸进装锦盒的包里,把锦盒放进了空间。自己现在太弱了,有些东西还是不宜拿出来。

她正准备出去,王护卫几人进来了。王护卫悄声说道,“陈姑娘,刚才来的那人,是京城的贵人。”

陈阿福的心里更加忐忑了,起身说道,“算了,咱们不卖了,赶紧回家。”

几人出了小屋,看到银楼门口还有几个护卫一样的人守在那里。

陈阿福低下头,几人刚出了银楼,迎面就碰上她最不想见的一个人,正是陈雨晖。

真是出门不利!

陈雨晖也看到陈阿福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陈阿福,多少次做梦都梦到自己撕她的嘴。死丫头,竟然敢说自己长得丑!在定州府的地界上,一定要把当初所受的羞辱讨回来。

她紧走两步堵住陈阿福说道,“哟,这不是陈阿福吗?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见面了。”

陈阿福也不想理她,向右走去。

陈雨晖觉得陈阿福定是害怕自己了,所以才这么着急走。又紧走两步堵在她的面前说道,“死丫头,慌什么,你的嘴皮子不是很溜吗?你以为骂了本姑娘就白骂了,我今天就要撕烂你的贱嘴。”说完,对身后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说,“给我打她,撕烂她的嘴。”

那几个人刚要扑上来,就被薛大贵、夏月和秋月拦住了。王护卫骂道,“找死的东西,敢动陈姑娘一根指头,老子就掰断你的手指。”

陈雨晖大怒,刚想自报家门,守在门口的一个护卫头目说话了。

他说道,“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掺和进小娘子的打斗中。”又指着薛大贵和楚小牛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管,等这几位小娘子掐架,呵呵,小爷倒要看看谁掐得过谁。”

话一说完,另几个护卫也大笑起来。

王护卫赶紧抱拳道,“这位爷,不是我们姑娘要掐架,是那个姑娘欺人太甚。”

陈雨晖今天出门只带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而没带护院,看见薛大贵和王护卫护着陈阿福已经有些心虚,再看看门口又守着几个穿戎装的男人更害怕。这若真打起来,自己不仅要吃亏,名声也会毁掉。都怪自己刚才一直注意陈阿福那个臭丫头,却没注意银楼门里还站着几个男人。

陈阿福绕过陈雨晖就要走。只听后面传来那个慵懒的声音,“站住,爷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娘子,竟敢当街打架。”

陈阿福心里狂骂着陈雨晖,只得低头站下,并没有回头。

从银楼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高个子,白净偏瘦,一身华服,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

他看了两眼陈雨晖,又转到陈阿福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陈阿福,嘴角有了些许笑意,说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倒是个俊俏小娘子。小娘子一看就温婉贤淑,肯定不会打架。”又用手里的扇子指了指陈雨晖,说道,“是不是她主动滋事?小娘子若说是,爷就给你出气。”

声音慵懒冷清,却是让人怕到了极点。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七皇子

陈阿福心里极怕。王护卫说他是京城的贵人,又是这种作派,这个人或许就是“好玩”的七皇子吧?

她垂着眉,但余光还是扫了那个男人一眼。他长得很是俊俏,偏阴柔,还有些瘦弱,看自己的目光火辣辣的,肆无忌惮。

她又曲膝福了福,说道,“大爷,刚刚应该是个误会。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姑娘,或许是她认错人了。”

陈雨晖也反应过来,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气度不凡,护卫都穿了戎装。若是京城来的贵人,那是自己老爹也惹不起的。赶紧说道,“是,是我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个男人没想到陈阿福会这么回答,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么说,是爷多管闲事了?”

陈阿福没接话,又给他福了福,问道,“小女子可以走了吗?”她想着,这里是定州府最繁华的街道,他若是皇子,应该不会在这里抢人。

那个男人果真点点头,说道,“小娘子请便。”

陈阿福听了,绕过他向前走去。

陈阿福在前面走,薛大贵几人在后面跟着,他们很快便到了街口。找到庆伯,陈阿福带着两个丫头上了马车,王护卫骑上马,薛大贵坐在马车前面,赶紧向陈实家走去。

陈阿福倚在车座上,闭目想着刚才的事。她的心很慌,很害怕,不仅因为自己被那个男人肆无忌惮地看了,还有让她更不安的,是什么呢?

似乎,那个人也有一丝熟悉之感。这可是京中的贵人,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再仔细想想,陈阿福有了些了然,他跟在三青县城遇到的九爷有些相象。罗管事对九爷也是极礼遇,难道他们有亲?九爷,会不会是九皇子呢?

哦,天呐!

这时,王护卫骑马来到马车前面,低声跟庆伯说了两句话,伯庆便减缓了马车速度。

王护卫下马把马缰甩给下了马车的薛大贵,自己坐去了马车的前面,跟庆伯并排。他低声说道,“陈姑娘,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陈阿福一愣,问道,“是刚才那些人吗?”

王护卫低声道,“是。那位贵人是七皇子,年初才被封为瑞王。都说二皇子和七皇子今天会去军里巡视,怎么七皇子却是跑来了这里。”顿了顿,又说,“据说七皇子喜好收罗美色,王府里有许多姬妾,还喜欢捧戏子,是许多楼里红牌的入幕之宾……”

陈阿福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响了起来,急道,“那怎么办?”

王护卫道,“他是王爷,还不敢当街抢女人。不过,若是在僻静处,就不好说了。”

陈阿福按住“呯呯”疯跳的胸口,暗道,不能回家,不能把危险带给大宝。老和尚说过,大宝不能见不该见的人……

大宝!

陈阿福眼前浮现出大宝漂亮的小脸,她终于抓到那丝熟悉之感来自何处了。无论是七皇子还是九爷,跟大宝都有一丝相似之处。只不过,九爷和大宝的相似程度更甚一些。

这个认知吓得陈阿福魂飞魄散。她大声说道,“不要,不要去我三叔家。”

王护卫说道,“属下也在想不能去陈姑娘的叔叔家,若是去了那里,怕是陈家要出事了……”

“那我们去哪儿?总不会一直在街上转吧?”陈阿福又问。

王护卫想了想,说道,“那就去我们参将府,看我家大爷有什么法子。”

陈阿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参将府。虽然楚令宣不一定能跟皇子抗衡,但他却是自己认识的人中最有权势的一位。若连他都不帮自己,或是帮不上,那自己也就完了。

嘴上还是问道,“你把我这个麻烦带回去,不怕楚大人怪罪你?”

王护卫道,“其实,我和庆伯就是我家大爷派去保护陈姑娘的。若是陈姑娘出了事,大爷才要怪罪我们。”

陈阿福听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或许还有好好活下去的机会。若是让她当什么姬妾,她宁可钻进空间永远不出来。

夏月和秋月本来已经吓得小脸苍白,听说去参将府,也才放下心。

马车又向参将府而去。

到了参将府,马车直接进了大门。陈阿福下车后,让薛大贵赶紧从后门出去回陈实家,告诉张氏自己很好,让他们,特别是大宝不许出门,在家里好好呆着等自己回去。

罗管事正好也在这里,他听王护卫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安慰陈阿福道,“陈姑娘莫担心,我让人去跟我家大爷说一声,怎么做大爷会拿主意。”又问,“用不用把大宝接过来?”

陈阿福摇头道,“不用,让他好好呆在我叔叔家。”之后便去了内院楚小姑娘住的悦陶轩。

楚含嫣正坐在罗汉床上,翘着小嘴扯着大燕子玩偶玩,表情极是哀怨。哎,没有姨姨和大宝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她突然看到陈阿福,真是大喜过旺,跳下罗汉床向陈阿福奔去。嘴里还说着,“姨姨,你怎么来了?大宝呢?”

陈阿福笑着把她抱起来,说道,“大宝没来。姨姨一个人来了,姐儿不高兴吗?”

楚含嫣把小脸贴在陈阿福的脸上笑着说,“高兴,高兴,姐儿高兴得紧。”

晌饭后,把小姑娘哄睡,陈阿福坐去厅屋发呆。

这时,魏氏走了进来,她悄声说道,“我公爹让我来告诉你,或许我们府外有七皇子的探子,让陈姑娘好好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一切等大爷回来。”

陈阿福点点头。现在,她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去哪里就会给哪里招祸。

日落时分,盼望已久的楚令宣终于回来了。

陈阿福正坐在廊下看楚含嫣和罗梅翻线绳。两个小姑娘不知道陈阿福的心焦,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楚令宣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在悦陶轩的大门口,陈阿福的鼻子就酸促起来。她看到他急步走到自己面前,幽深的眸子关切地看着她。

陈阿福站起身,觉得紧崩了一天的弦终于在此时松开了。她抬头哽咽道,“楚大人,我,我……”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倾诉

楚令宣看见陈阿福流泪了,有一种想为她拭去眼泪的冲去。他抬了抬右手,还是放下了,把手握成拳头。说道,“陈姑娘莫怕,我不会让你被他欺了去。”

陈阿福抹了一下眼泪说,“楚大人,除了来你这里,我不知道我还能去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含嫣见爹爹没有第一时间抱自己,而是哄着哭了的姨姨。爹爹对姨姨好,她当然不会吃醋,正想跑过去哄姨姨别哭,宋妈妈过来了。

宋妈妈抱起她小声说道,“姐儿,楚大人和陈师傅有事要说,咱们去那边玩。”

罗梅几个丫头也赶紧跟着她们进了屋。

瞬间,廊下只剩下楚令宣和陈阿福两个人。

楚令宣又说道,“过不了多久,二皇子和七皇子知道我回府了,兴许就会来家里。”

是来讨要她吗?不仅七皇子要来,连二皇子都要来,陈阿福有些蒙。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年代,自己招惹到了皇子,她自认为灵光的脑袋已经转不过弯了。

问道,“二皇子也要来助纣为虐?”

楚令宣说道,“这次看似二皇子和七皇子一起来定州府巡视。其实,只有二皇子是代表皇上,七皇子是私下跟着来游山玩水的。二皇子跟我家有过节,这次他卯足劲想抓到我的把柄。今天,七皇子看中的女人跑到我的府上。七皇子若来讨人,他肯定会跟来看热闹,顺带看看能不能抓我一个德行有亏的现行。”

自己这是给他惹大麻烦了。

陈阿福难过地说道,“楚大人,对不起,我给你惹大麻烦了。”

楚令宣笑道,“是有些麻烦,不过我还能应付。”脸色又郑重下来,说道,“现在陈姑娘有两个选择。若是陈姑娘愿意当我楚令宣未过门的妻子,他再是皇子也不能欺辱臣子的女人。你遇到麻烦躲来我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陈姑娘只愿意当我闺女的师傅,我也会尽最大努力护着你,只是这条路会比较艰难。”

听到他的后一个保证,陈阿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是值得自己冒险去爱的。

她小声嗫嚅道,“其实,我一直想做你未过门的妻子的。可是我怕,你太优秀,你的出身太好,而我的出身不高。我怕我配不上你,怕你会始乱终弃,怕你让我当你的妾……”

楚令宣听见她说一直想做自己的未婚妻,真是大喜过旺。听到她后面的话,又气乐了。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傻女人。

说道,“傻话。你这么好,哪里会配不上我?在我看来,那个字对你都是一种亵渎。阿福,你美丽,聪慧,良善,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娶的女子。若我此生能有幸拥有你,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我保证,我也肯定不会始乱终弃。”

听了他的话,陈阿福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前世的刘旭东,他说尽了天下的甜言蜜语,唯独没说过陈燕燕是他“唯一想娶的女子”。她觉得,这一句话,是她前世求而不得,却在这一世意外听到了。

看到她这样,楚令宣笑着把她揽进了怀里。说道,“看你,好事也能哭成这样。若嫣儿看到了,定会羞你的。”

陈阿福破涕为笑。倚在他的怀抱里,温暖而甜蜜。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因为他们两人在“谈话”,下人也没敢过来点灯。天上圆月撒下来的清辉,照得廊下的他们影影绰绰。

突然,陈阿福又想到了陈世英,抬起头问道,“这事会把陈大人牵扯进来吗?”

通过上午没卖出去的那套头面,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也不愿意伤害陈世英。若自己是他私生女的事情被捅出来,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他一个寒门学子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虽然自己本应是他嫡嫡的长女,这个”私生女”的身份都是他老娘作的恶,但她还是不愿意他前程被毁。

楚令宣说道,“肯定会把他牵扯进来。不过,影响不会太大。许多官员私下都有外室及私生子女,在有些人眼里这些还是风雅。只要不把你娘本应该是他的正妻,却在他中了举被赶走的事情捅出来,他再多几个私生子女都不是大事。”

真是变态的社会!

正说着,楚怀来报,二皇子和七皇子来了,正在前厅。他们要见楚令宣的同时,还要见今天从玉麒麟银楼跑来楚府的姑娘。

楚令宣嘲讽地冷笑了一下,说道,“果真如此,他们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了。走吧,你只回答他们你是我的什么人即可。其它的,有我。”

陈阿福跟着他向外院走去。她还是有些怕,怕给楚令宣、陈世英,特别是大宝惹麻烦。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脚下轻飘飘的,身子有些趔趄。

楚令宣拉着她的手使劲握了握,说道,“别怕,一切有我。”

她被他拖着快步走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高一矮,还手牵着手。

有这样一个男人依靠,前路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陈阿福呼了一口气,被大手握着的小手反捏了捏大手。

楚令宣的笑容更深了。

来到前院,院子里站着许多身着戎装的士兵,还有手拿拂尘的内待。

前厅里的五盏琉璃宫灯就都点亮了,照得屋里灯火辉煌。八仙桌旁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上午见过的七皇子,只不过他现在穿的是杏黄色绣有五爪盘龙的朝服。另一个男人三十多岁,高大偏胖,器宇轩昂,还留了一撇小胡子,穿着跟七皇子一样的朝服。他,应该就是二皇子了。

楚令宣抱拳躬身道,“下官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陈阿福也福了福身,说道,“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二皇子李泽宇看了陈阿福几眼,又对楚令宣笑道,“楚将军,打扰了。听七皇弟说,他今天看上的一个绝色女子进了贵府,本殿下还不相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将军不喜女色。”又指了指陈阿福,说道,“现在看你带来一个女子,果真是楚将军性情大变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美谈

不喜女色,这四个字用得有些玩味。陈阿福低头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

七皇子李泽印开口说道,“楚将军,你身边这位小娘子本王甚是喜欢,希望楚将军能够割爱。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吃亏,会再送四个绝色美人儿给你。”

楚令宣沉了脸,抱拳朗声说道,“瑞王爷请慎言。她是我楚某未过门的妻子,由不得别人如此欺辱。”

这话让二皇子和七皇子具是一愣。二皇子笑了,说道,“未过门的妻子!这话从何说起?”又指着陈阿福说,“你来说,你姓甚名谁,是楚将军的什么人。”

陈阿福低头曲了曲膝,轻声说道,“小女陈阿福,是楚大人的未婚妻子。”

二皇子听了,还是不太相信。又对楚令宣说道,“来定州之前,本殿下还同荣昭见过面,专门问了你定亲没有。想着咱们都是亲戚,若楚将军定亲,本殿下也会送礼恭贺。可是,荣昭说你并没有定亲,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妻子?总不会你母亲还不知道,你就私自定亲了吧。聘者为妻奔为妾,你还能说她是你妻子吗?”

陈阿福心里一沉,不知道楚令宣会如何回答。让她当妾,除非她死。

楚令宣说道,“二殿下误会了,我同陈姑娘并非私下定亲。陈姑娘是他父亲陈世英大人许配于我的,”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捧在手里,继续说道,“这是陈大人给我的表礼。还有,我的亲生母亲,她虽然已经出家为尼,不管世事。但这事我还是专门去庵里跟她说了,她还送了一件她早年的凫靥裘给陈姑娘。我也写信征询我祖父的意见,他老人家回信同意了我们的亲事,但给没给荣昭公主和我父亲说,我却是不得而知。他老人家和我三婶明天会到定州,就是专为此事而来。所以说,我们的亲事是经过长辈定下来的,并不是私自定亲。她,是我的未婚妻没错。”

二皇子很不爽楚令宣还敢把他的生母搬出来,但陈世英这三个字更吸引他。扯着嘴角说道,“她是陈大人的闺女?”

“是。”楚令宣答道。

二皇子又对陈阿福说,“陈姑娘抬头。”

陈阿福抬起头来。

二皇子一看,的确跟陈世英有八分像。说道,“倒是个俊俏小娘子,像足了陈大人。怪不得七皇弟这么着急上门讨要。”见楚令宣瞪着眼睛要说话,又赶紧说道,“是本殿下口误,楚将军莫生气。只不过,陈姑娘遇到麻烦事应该回自己的家才是啊,他为何却是上了未婚夫婿的门。呵呵,楚将军,你这位小未婚妻是不是有些过于轻浮了?”

楚令宣待要辩解,只见楚怀进门禀报,说陈世英大人来了,正在厅外候着。

楚令宣愣了愣,他得知此事后便派人给陈世英送了信去,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会亲自跑来这里。他能来,当然最好。便抱拳说道,“陈大人来了,有些事,他比下官更有发言权。”

二皇子道,“请陈大人进来吧。”

陈世英进来后,抱拳施礼道,“下官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二皇子指着陈阿福问道,“陈大人,这个小娘子是令千金?”

陈世英抬头看了陈阿福一眼,抱拳说道,“是,正是小女阿福。”

七皇子又问道,“听楚将军说,你已经将她许给楚将军了?”

陈世英道,“是,下官素喜楚将军的为人,所以将爱女阿福许配给了他。”

二皇子冷笑道,“陈大人,你府上的家风堪忧啊。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私自跑来未婚夫婿家里,呆到黑灯瞎火还不回去,真真伤风败俗。”

楚令宣听他这样抵毁陈阿福,不干了。朗声说道,“二殿下,你不能这么说陈姑娘。他之所以慌不择路,那也是逼不得已。若是她之前出了我参将府,恐怕已经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回话了。”

二皇子说道,“她大可以回陈府自己家,却跑来这里做甚?”

陈世英擦了擦汗,又怜惜地看了陈阿福一眼,说道,“禀殿下,禀王爷,阿福是个好姑娘,她之所以这么做,错误在我。因为,她长这么大还没回过陈府,没回过她自己的家。”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话让二皇子和七皇子都不解了,异口同声问道,“陈大人是何意思?”

陈世英又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抱拳说道,“下官汗颜,因为她是下官的私生女。下官把她接来定州,正准备接进府,让她认祖归宗,谁知却出了这种事。不过,现在下官就是来接她回家的,她不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所以,阿福是温婉贤淑的好闺女,二殿下不能那么说她。”

二皇子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摇头大笑道,“这位陈姑娘不仅是知府的女儿,还是知府的私生女。楚将军出生侯府,是永安侯世子,现居从三品的参将,竟然要娶她为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将军自先夫人去逝后一直未娶亲,原来是喜欢美人儿。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是极。相信这段姻缘,一定会成为本朝不可多得的美谈。”

七皇子也乐了,虽然他极舍不得这个美人,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不到了。说道,“本王才知道,原来楚将军还是个痴情种。佩服,佩服。”

楚令宣正色说道,“在楚某的眼里,陈姑娘不止美貌,还聪慧,贤淑。我楚令宣能娶她为妻,乃今生一大幸事。”

二皇子乐了半天,又说,“不错,为了成全楚将军的痴心,本殿下也愿意为这段良缘做个见证。”又皱眉对陈世英说道,“陈大人俊俏无双,又才高八斗,被小娘子喜欢,也属正常。不过,人家已经有了你的闺女,还是接进府里妥为安置的好。总不能让陈姑娘顶着私生女的头衔嫁给楚将军、楚世子吧?不管怎样,楚将军还是我皇妹的继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去陈府

陈世英躬了躬身,说道,“下官惭愧,阿福和她娘一直生活在乡下,下官之前鲜少顾及到他们,所以她娘已经另嫁。下官会让下官的夫人把阿福记在名下,让她以我陈世英嫡女的身份嫁给楚大人。”

二皇子看了一眼楚令宣,暗道,亏他还是世家子,连这样不堪身世的女人都愿意娶之为妻。也的确,永安侯府的一通乱,京城的好人家就没有愿意把嫡女嫁给他的。这个身份的女子,荣昭又会好好关照关照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让人再好好打探一番。这样一个身世,楚令宣怎么就会愿意娶呢……

想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大人的家事颇有些复杂……不过,陈大人一定要好好安置令千金,楚将军是国之栋梁,又是我皇妹的继子,不能让他和他的未婚妻子受委屈。”

陈世英赶紧躬身道,“下官汗颜,定不会让楚将军和小女受委屈。”

二皇子又对楚令宣说道,“等到楚将军娶亲的时候,本殿下也会随份大礼。”

楚令宣控制住要握紧拳头的手,抱拳躬身道,“谢殿下。”

七皇子虽然遗憾没有讨要到美人,但这出戏还是看得他大乐。也说道,“对不起了楚将军,本王不知道陈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否则肯定不会如此。等楚大人娶亲的时候,本王也会随份大礼。”

楚令宣再次躬身谢过。

二皇子和七皇子便起身走了。楚令宣和陈世英把他们送到大门外,看到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了厅屋。

陈阿福已经坐去了一把椅子上,她又怕又气,小嘴嘟着,小脸通红。

看她这副样子,楚令宣很想好好劝解一番,可陈世英在这里,他也不好多说。便坐在她旁边说道,“陈姑娘,无事了。”

陈阿福说道,“那两个皇子如此大咧咧地来臣子家讨要女人,就不怕言官弹劾他们吗?”

楚令宣说道,“弹劾七皇子的人就没断过,皇上也没少训斥他。这个人的内心远不像他表面那么荒唐妄为,毫无章程,相反聪明得紧。他经常会让人抓住小尾巴,却不曾闹出过大事。所以,看似被封王,没有了当储君的可能,却是圣上最疼爱的几个皇子之一……”

陈世英也说道,“我也听说,七皇子的风评远不如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说他好色,贪玩,却颇得圣宠。”又道,“算了,天家的事,留着那些言官们操心吧。福儿,已经很晚了,跟爹回家吧。”

陈阿福知道她今天晚上必须要跟他回陈府,毕竟陈世英就是以接她的借口来的。但是,那个地方有那个恶老太婆,还有唐氏和陈雨晖,她真不想回去。

她说道,“我怕我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陈世英叹了一口气,说道,“福儿,之前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让自家人伤了你的心。放心吧,府里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会跟她们几人讲清楚,不许她们再为难于你。爹不在家的时候,江氏也会护着你。其实,除了晖儿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你弟弟和另两个妹妹还是不错的。况且,府里基本上都是我和江氏的人。等你拜了江氏为母亲,我再把你的名子写入祠堂,同楚家把亲事彻底定下来,若你愿意继续住在那里最好。不愿意继续住在那里,再住去你叔叔家或是回乡下都行。”

楚令宣也说道,“只得先委屈陈姑娘住去陈府几天。我会派一个婆子两个丫头跟着你,再派两个护卫住在陈府外院,随时有事联系我。明天,我爷爷和三婶便会到这里,我会请他们把我们的事跟陈府尽快定下来。事情定下来后,你就可以回乡下了。”又对陈世英说道,“请陈大人回去跟老太太说说,我三婶的脾气不太好,又护犊,若是知道楚家的未来媳妇在你府上受委屈了,定会带着人打上门的。”

陈世英心里有些气,自己再怎样也是阿福的父亲,可这个准女婿明显不给泰山大人面子。若是原来,他断不会随意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可如今自己再怎么也是个长辈,万万不能输了气势。便说道,“楚大人多心了,我的闺女我心疼,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楚令宣装作没看出来他不高兴,说道,“这样再好不过,陈大人要记住今天的话。”又对陈阿福道,“把大宝接来我家住吧,左右他跟嫣儿也玩得好。”

陈世英道,“让大宝跟福儿一起去陈府也可。”

陈阿福不愿意大宝去楚家,老侯爷来了,肯定会有人来拜见,她不愿意让大宝见到更多的人。去陈家更不好,自己在陈家都怕受气,何况是大宝。大隐隐于世,最好的地方还是陈实家。摇头说道,“还是让他在我叔叔家吧,他在那里自在些。”

这时,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其中就有白天跟着她的王护卫。婆子姓许,人称许嬷嬷,两个丫头叫银镯和玉镯,除了王护卫,还有个是丁护卫。

陈阿福让夏月回陈名家服侍大宝,万不许大宝出院子。顺便告诉曾双,铺子暂时不买了,租吧。然后,带着秋月、以及楚令宣给的几个人坐着马车去了陈府。

坐在马车上,陈阿福的内心极是复杂,不能平静。

没想到,她来定州府后会遇到这么多事情,又被迫做了人生最大的两个选择。若说她从内心深处愿意接纳楚令宣当丈夫,可却是一点也不想去陈府认祖归宗,不想叫另一个女人作母亲,更不想叫那个恶老太婆作祖母。而且,以后她也铁定要顶着陈世英女儿的帽子生活了,她不愿意。

老天,很多事情是她没来没有想过的。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下,为什么这时候要来定州,为什么今天要去玉麒麟银楼……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江氏

大概两刻多钟便到了陈府。这个朝代不像前世历史长河中的朝代,前面是知府官衙,后面是知府家眷。而这里官衙和后宅是彻底分开的,官衙是官衙,家是家。

陈世英直接领着陈阿福去了内院的一处院子。廊下挂着几盏灯,大槅扇窗里也透出橘色的灯光,再加上皓月当空,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这是个两进院子,院里玉树琼花,暗香浮动。

陈世英带着她向上房走去,低声说道,“这是江氏的院子,今天你暂时住在这里。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院子,明天再搬过去。”又提点道,“江氏为人很好,端方贤淑,以后好好跟她相处。跟她相处好了,在这府里也不会吃亏。福儿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更有利。

刚进了上房,听到禀报的江氏从东侧屋走出来。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雪青色缎子绣花褙子,乌黑的头发随意盘在头顶,洗去铅华的脸更是显得普通。这个样子,应该是准备歇息了。

她看到陈阿福愣了愣,但很快把脸上的惊讶收住,先对陈阿福笑笑,然后对陈世英笑道,“爷回来了,还带来了福儿?”

她不笑的时候,显得很端庄严肃,但一笑起来却是很温婉的样子,眼睛弯弯的,似乎连心都在笑。而且,声音悦耳温柔,让人听着心安。若不是亲眼看到,根本不相信这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江氏的矛盾,让陈阿福有些零乱。

陈世英笑道,“夫人请坐,让福儿见了礼,咱们再细说。”

江氏笑着点头,又跟身后的一个丫头耳语了两句。

陈世英和江氏坐去正前方的罗汉床上,一个丫头在陈世英前面放了一个蒲团,陈阿福跪下,先给陈世英磕了头,说道,“阿福见过爹爹。”

陈世英听到这声久违的爹爹,眼圈都有些红了,喝了她敬的茶。说道,“好闺女,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怕,以后跟弟弟妹妹和睦相处。”

这时,一个丫头从侧屋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了一个琥珀雕花摆件。她来到陈世英面前,陈世英感激地看了江氏一眼。今天搞得急,他没有准备礼物。而这个琥珀莲花,连晴儿要,江氏都没舍得给,今天却让他给了福儿。他拿起摆件递给陈阿福。

陈阿福起身接过,递给一旁的秋月。

丫头把蒲团放去江氏的面前,陈阿福又跪下给江氏磕了头,说道,“阿福见过母亲。”

江氏喝了陈阿福敬的茶,笑道,“福儿不要见外,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母亲说。有谁敢欺负你,也跟母亲说,母亲给你作主。”

说完,又拿了一根白玉樱花红心簪给陈阿福。

之后,陈阿福被丫头领去西侧屋喝茶,而陈世英和江氏则去了东侧屋商议。

陈阿福坐在绣墩上,望着这满屋华丽发着呆。

不大的功夫,便听见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又过了两刻钟,江氏来了西侧屋。

她对陈阿福笑道,“今晚上太急,只得委屈福儿住在西跨院。我已经让人连夜去把蔷薇院收拾出来,明天你再搬去那里。”

说着,就拉着陈阿福的手向屋外走去。陈世英正站在厅屋,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家居服,看她们如此亲密眼里的笑意更盛。

出了上房,右边便是一个月亮门。过了月亮门,便是一个小院,还有三间房子。

江氏笑道,“晴儿十岁前就住在这里,大了才移去望月轩。”

陈阿福笑道,“谢谢母亲。”

等江氏走后,陈阿福洗漱完,躺去了床上。她住在东屋,把秋月和许嬷嬷打发去了西屋。

她觉得秋月和许嬷嬷应该睡了,才轻轻起身把门插上,把小窗开了一个缝,使劲掐着左手心。不到半刻钟,金燕子便钻进小窗来到陈阿福的面前。

陈阿福放下罗帐,一人一鸟进了空间。

金燕子唧唧叫道,“妈咪,你咋搬来这里住了?臭大宝见你一直没回去,嗓子都哭哑了。”

陈阿福听了一阵心疼,气鼓鼓地说道,“你当我想来啊,这不是没法子了吗。都怪那个鸟七皇子,把我逼去了楚家,害我不仅答应了楚令宣的婚事,还要来这里认祖归宗。”

金燕子一听答应了楚令宣的婚事,唧唧大笑起来,小嘴张得极大,连通红的嗓子眼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它笑够了,才说道,“人家早就说楚爹爹会当我的爹爹,妈咪还不相信!看吧,看吧,人家说准了吧……”

陈阿福弹了它个脑崩儿,打断它的话说道,“我让你来,是要告诉你,一定要保护大宝的安全。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大宝长得跟七皇子和那个九爷非常像,我怕他是皇家的人。他既然被扔了,肯定是有人不想让他活下来。特别是无智老和尚说他有血光之灾,我更加担心他的安全。这几天我不能回我叔叔家,你一定要护好他,不能让别人伤害着他。好了,快回去吧。”

金燕子说道,“臭大宝那个好哭鬼,我来之前都还在嚎,闹着要娘亲,任谁哄都不听。他一点都不乖,比嫣儿妹妹差远了。”

陈阿福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他晚上一直跟着我,从来就没分开过,定是不习惯。”

金燕子说道,“燕沉香树皮有助睡眠的功效,我给臭大宝带点过去。”说着,便飞去树上啄了一点皮树。

一人一鸟出了空间,陈阿福看着金燕子飞出窗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阿福又躺上床,想着这几天该怎么过。若有人找事,她该怎么办。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陈阿福便被秋月敲了起来。正梳洗的时候,一个丫头端着一个装衣裳的托盘走了进来。这个丫环昨天见过,好像是江氏的大丫头。

丫头曲膝笑道,“奴婢红枫,给姑娘请安。夫人让我们连夜给姑娘做了一套衣裳,姑娘看合不合身。”

陈阿福起身笑道,“谢谢夫人,谢谢红枫姐姐。”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绊嘴

红枫和秋月一起服侍陈阿福换上新衣。这是套大红色提花锦缎褙子,妃色长裙,陈阿福又戴上了昨天江氏送的玉簪。

这么一打扮,陈阿福更是明艳动人。她心道,江氏给她穿这套大红色衣裳,应该是摆明一种态度吧?当真是个聪明的妇人,怪不得长相一般,又比陈世英大两岁,还能得陈世英的如此看重。只不知,她是面子情,还是的确有那个肚量。

红枫笑道,“姑娘本来长得就好看,穿上这衣裳更好看。”说着,又拿出梳妆台里的一个化妆盒,准备给陈阿福化妆。

陈阿福笑道,“擦点香脂即可,我从来不化妆。”

打扮妥当,陈阿福便去了上房。进了东侧屋,陈世英和江氏已经坐在炕上,炕几上摆满了早餐。

还有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也坐在这里。这个男孩长得比陈雨晖和陈雨晴都好,跟陈世英有四、五分的相象。他就是陈世英的独子,也是嫡子陈雨岚。他跟陈阿福也像得多些,跟他的胞姐陈雨晴比起来,他们两更像同胞姐弟。跟阿禄比起来,他们也更像姐弟。

陈阿福曲膝给陈世英和江氏行了礼,说道,“爹爹,母亲,早。”

陈阿福的出现果真让陈世英的眼前一亮,他瞥了一眼江氏,又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满意陈阿福的打扮,还是满意江氏的作为。

陈雨岚见了,赶紧下地,向陈阿福作了个揖,说道,“弟弟雨岚见过姐姐。”

陈阿福也回了礼,笑道,“弟弟。”又道,“姐姐来得急,以后给弟弟把见面礼补上。”

陈雨岚笑道,“好,弟弟等着。”

他的话把陈世英和江氏都逗笑了。

陈世英笑道,“你们姐弟以后要互敬互爱。”

江氏招手让陈阿福坐上炕,笑道,“好可人疼的孩子。”又对陈世英笑道,“我们这几个闺女,福儿最压得住大红。”

陈世英点头称是。

几人无语吃了饭,陈世英要去衙门,陈雨岚要去上学。父子出门前,陈世英还不放心地嘱咐江氏道,“福儿就有劳夫人照应了。”

江氏笑道,“老爷放心,我会把福儿照顾好。”

送走了陈世英父子,炕上已经换上一个洋漆描金小几。江氏把陈阿福拉坐去炕上,小声说起了府中的事,“过会子三位姑娘和两位姨娘就会来这里问安,你跟那三个妹妹好好相处,至于姨娘什么的,高兴就给个笑脸,不高兴无须理采。老太太的身子不太好,怕吵,老爷就让孩子们逢五和逢十去请安。不过,老爷说了,今天特殊,晚上全家人都会去老太太的恒寿院,让你给她磕头敬茶,再给你们姐妹重新序齿……”

陈阿福心里极其气愤,自己竟然要给那个老祸害磕头敬茶,真是没天理了。

江氏大概看出陈阿福沉了脸,拍着她的手说道,“福儿,我听老爷说起过你母亲。在我心里,我跟老爷一样敬重她,也把她当姐姐。我还特别感激她,是她把老爷带得这样优秀,让老爷在年少时多了许多温暖和快乐。哎,这些年,让她和你受委屈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不要带出来,否则口水能把人淹死……”

正说着,听见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二姑娘来了。”

随之进来一个穿丁香色短襦和水红色襦裙的姑娘,正是陈阿福上年在玉麒麟银楼碰见过的姑娘,也是江氏所生嫡女陈雨晴。

陈雨晴今年十四岁,长得像江氏多些。但一双弯弯的笑眼给平凡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喜气,观之可亲。

她应该已经听说陈阿福在这里了,给江氏行着礼,眼睛却瞟着陈阿福。

江氏笑道,“晴儿快来见过你姐姐。”

陈阿福赶紧起身,两人互见了礼。陈阿福又解释了一遍,自己来得匆忙,见面礼改天送。

接着,又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美貌妇人和一个小姑娘。妇人是绿姨娘,小姑娘是八岁的庶女陈雨霞。陈雨霞长得像绿姨娘多些,很是俊俏的小姑娘。

不过,这两个人穿得都很低调,绿姨娘穿的是一身半旧豆绿色绣花褙子,小姑娘穿的是一身樱草色的小襦裙。

陈阿福和陈雨霞又互见了礼。

再接着,唐氏和陈雨晖来了。陈雨晖今天穿得非常张扬,石榴红缎面绣牡丹褙子,银红色撒花百褶长裙,珠翠满头,妆容也比较浓艳。大概是被陈阿福骂长得丑产生了心理阴影,着力好好打扮了一番吧。

陈阿福一看这个死丫头心里就是气,若昨天她不找事,自己也不会被七皇子盯上,那么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江氏又道,“晖儿,快来见过你姐姐福儿。”

陈阿福稳稳坐在圈椅上没动,等着陈雨晖给她行礼。

陈雨晖再不情愿,也只得过来。她昨天晚上都上床睡觉了,她爹还派了一个婆子去把她叫起来,专门说了陈阿福回府认祖归宗的事。还说,若是她和唐姨娘敢找事,直接让她们去庙子里抄半年佛经。

不过,当她看到陈阿福一身大红,漂亮得令人目眩时,心里就一百个不痛快。她敷衍性地曲了曲膝,说道,“见过姐姐。”又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姐姐这身衣裳一穿,倒像足了官家小姐。”

陈阿福笑道,“妹妹好。这身衣裳是母亲送的,姐姐喜欢得紧呐。妹妹也喜欢?不过,它不适合妹妹,妹妹穿上也不会像官家小姐。”

陈雨晖反唇相讥道,“我可不像有些人在乡下长了十几年,要靠衣裳装点门面。我一出生就在府里,哪怕不穿那身衣裳,照样是官家小姐。”

陈阿福又笑道,“是,陈大小姐本是官家小姐。但穿了这身衣裳,就不像官家小姐了,像我们乡下的红薯花。”

陈雨晴听了“噗哧”笑出了声,小陈雨霞憋红了脸,也没敢笑。

陈雨晖气得脸通红,要再说,但看到江氏已经沉了脸,只得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唐姨娘又给陈雨晖使了个眼色,让她别明面找事,陈雨晖才气鼓鼓地坐去了椅子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张冠李戴

众人闲话一阵,江氏就把陈雨晖和陈雨霞以及两个姨娘打发下去。

江氏在厅屋里听管家婆子说着家务事,陈阿福和陈雨晴在侧屋聊着天。

陈雨晴挺可爱,说话软软糯糯,带一点江南口声。江氏把一双子女教得都很好。陈阿福看得出来,陈雨晴很想交好自己,江氏母子三人似乎都在跟她示好。

江氏是真爱陈世英,所以才会让一双子女跟她把关系搞好,也会说之前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最终目的或许是为了让陈世英高兴,但自己也得了利。既然这样,她也投桃报李,好好跟他们相处。

姑娘家最感兴趣的便是首饰、衣裳。一说到这个话题,两人的话更多了。当陈雨晴听说自己喜欢的几种盘扣和吉祥兔拖鞋都是陈阿福设计出来后,眼睛都瞪大了。陈阿福马上许诺,以后自己有时间了,会给她量身制作一套衣裳。乐得陈雨晴眉眼弯弯……

快到午时,下人来报,蔷薇院收拾好了。江氏点头,正要领陈阿福去时,来了一个婆子。

这个婆子陈阿福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她是上次陪着老太太到自己家去的那个婆子,当初还想上来打自己。不过,这个婆子现在走路不利索,似乎已经瘸了。

婆子说老太太不太好,让夫人去恒寿院一趟。

江氏先以为老太太要见陈阿福,还在想,老爷昨天夜里专门去跟老太太谈了话,让她不要找事,不要单独见这个孙女,老太太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老爷一走,她咋就反悔了。原来是想见自己。

江氏让张妈妈领着陈阿福先去蔷薇院,陈雨晴也闹着要去,江氏也同意了,还让她们姐妹二人好好相处,又指了自己的一个叫青枫的丫头暂时去服侍陈阿福。

然后,江氏去了恒寿院。

看到老太太的样子,连江氏都吓一跳。问道,“婆婆,你怎么了?儿媳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老太太双眼赤红,脸色蜡黄,说话也有气无力。道,“老婆子没甚大病,就是昨儿气得胸口痛,一宿没睡好。”“

江氏故作惊诧道,“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惹婆婆生气?婆婆说出来,儿媳去教训他。”

老太太道,“昨天世英来说,那个坏丫头要来府认祖归宗,说什么楚家要来咱家提亲求娶那丫头。还说要把那丫头记在你的名下,当成咱们陈家的嫡长女……等他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当初明明是我跟楚府说好的,说把咱们府的嫡长女许给楚将军。但我当初说的嫡长女是指晖丫头,让你把她记在名下,她就是咱们府的嫡长女。可是现在,世英却想张冠李戴,用那坏丫头冒充晖丫头。这怎么行,我不同意,楚家更不会同意。那个坏丫头长在乡间,又土又泼,楚家咋会看上她。儿媳妇,那个坏丫头不好,不孝又坏良心,记在你名下连晴丫头都会跟着遭殃。把晖丫头记在你名下吧,她以后嫁去了楚家,你和岚儿、晴丫头都能受惠……”

江氏实在忍无可忍,他们母子三人还需要受陈雨晖的惠?忙打断老太太的话说道,“婆婆,是你误会了。听老爷说,福丫头因为给楚家姑娘当针线师傅,被……”她不好说楚令宣,赶紧改了口,“被楚家老侯爷看中,说让楚将军求娶福丫头。昨天,老爷同楚将军相商,说的也是福丫头……”

老太太暗道,难道真的是楚家看走了眼,看上了那个坏丫头了?便说道,“今儿晚上,你不仅要把那坏丫头记在名下,也一起把晖儿记在名下。两个嫡女,再把她们的事情说说清楚,我看楚家人是求娶温婉端庄的晖丫头,还是求娶那个没家教又忤逆长辈的坏丫头。”

江氏嘴角滑过一丝讥讽,笑道,“好,儿媳听婆婆的,晖丫头,儿媳也喜欢得紧,巴不得给她个好出身。”

老太太听了,才满意地笑起来,让江氏走了。

江氏一出了门,陈雨晖就从侧屋里走出来。她的双眼红肿,还不时拿帕子抹着眼泪。

她出了正院便来到恒寿院,结果就听老太太说了她爹和江氏想张冠李戴,让陈阿福顶替自己嫁去楚府的事情,当时就哭了。

“奶奶,母亲怎么说楚家求娶的是陈阿福呢?那我,那我……”陈雨晖又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说道,“哎哟,晖儿快莫哭了,奶奶不是在想法子嘛……”

蔷薇院是个不大的小院子,有一棵柳树,四周围墙是木栅栏,栅栏上爬满了青藤,藤上开满了大朵的蔷薇花,极是漂亮。前后共六间房,后面一间房里还有一个灶,应该是烧水用的。

看到这个灶,陈阿福有了主意。对陪着来的张妈妈道,“我会做不少好吃食,想要些食材,做些吃食孝敬长辈。”

张妈妈是正院管事妈妈,心思通透。听陈阿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人家是不放心家里的吃食。不过她也能理解,听说当初这位姑娘让老太太和大姑娘、唐姨娘吃过大亏。

便笑道,“好,让许妈妈过会子跟我去厨房领些食材和柴火来。”

晌午,陈阿福留陈雨晴在蔷薇院吃的饭。因为有陈雨晴,她也不怕有人敢害她,便吃了厨房做的饭菜,她还亲自下厨做了道黄金滑肉。想着小孩子喜欢吃这个菜,又让人给陈雨霞送了一盘过去。

陈雨晴笑道,“这道菜我在兴隆酒楼吃过,没想到姐姐做的一样好吃。”

陈阿福笑笑没言语。

下晌,陈阿福就窝在蔷薇院里做黄金糕,晚上会去恒寿院吃晚饭,到时拿过去。

傍晚时分,红枫又来了蔷薇院,说老爷已经回来了,请陈阿福去恒寿院。

想着马上要见到那个老恶婆子,陈阿福一阵烦躁。但事已至此,只得去见。

她们越过几个亭阁,走了一段游廊,便来到一处大院子。

进了正房,正前方的罗汉床上,一边坐着笑容可掬的陈世英,另一边坐着一个老太太,正是陈老太婆赵氏。她一脸阴沉地看着走进来的陈阿福。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造的孽

陈老太太一看到陈阿福就肝痛。咬着牙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家是狼窝吗?你又来作甚?”

陈阿福本来想听从江氏的劝,明面上不过分忤逆这个老太婆。但听到她恶狠狠的声音,再看看她的一副嘴脸,又想起十几年受尽苦难的王氏,还有死去的傻阿福,就是一阵气紧。她做了好那么多的缺德事,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喝。便沉脸说道,“我也不想来这里,我更不想看到你!但我是我爹硬接来的,我为了我爹,我忍下了许多事,包括你造的孽……”

“福儿……”陈世英赶紧出口制止道,“福儿,别这样。”

老太太拍了一下罗汉床上的炕几,大声喝道,“放肆!你如此忤逆长辈,定是王氏教唆的。那个女人,看着一副柔弱样,专干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事。”

老太太就是要把陈阿福的气性激起来,想着她顶了嘴,就是忤逆不孝。让儿子媳妇看看她的本性,最好不要让她认祖归宗,也别把她记在江氏名下。

陈世英挥了挥手,让下人统统退下去,陈雨晖四姐弟退去了侧屋。他皱眉冲陈老太说道,“娘,儿子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又这样。”

陈老太太指着陈阿福说道,“这个坏良心的丫头如此不孝,你还帮着她?”

陈世英又劝陈阿福道,“福儿,听话,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还是要尊重她。快,快来跟祖母磕头敬茶。”

陈阿福听老太太把王氏骂得如此不堪,更不可能给她磕头了。自己的膝盖再软,也不能跪这个老太婆。

摇头道,“我不会给一个害死自己相公的恶女人敬茶。”

陈老太婆这次是真生气了,拍着炕几骂道,“放肆!死丫头胡说八道,也不怕雷劈死你。”

陈世英也不赞同地说道,“福儿,咋能这么说你祖母。”

陈阿福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爹那么聪明,一定觉得她是你母亲,不敢多想,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想想你的亲爹我的祖父,本来高僧已经给他算了命,说只要冲喜,他老人家就能活下来。可是这个老太婆是怎么做的?”她用手指了指陈老太太,又说,“她把我娘买过去,骗我祖父说是给爹买的童养媳来冲喜。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县衙上档,实际上只把我娘当长工用。她那时肯定就打好了主意,爹一考上举人,就把我娘撵走。祖父和爹被她骗了,但保佑祖父的菩萨不可能被她骗。所以,我祖父只多活了几年,还是死了。而我在乡下的那个爹爹,因为娶了我娘进门冲喜,他的病比我祖父还重,却一直活到现在,身体还越来越好。所以说,我祖父的早逝,就是她害的。她造的孽,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男人,连她儿子也害进去了。若是有心人把她的所做所为揭发出来,爹的仕途也艰难了……”

古代人都迷信,就是要拿菩萨来说事。

陈世英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一冒头就逼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觉得自己这样想母亲是大不孝。可被陈阿福一说出来,心里又气他娘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心,欺上瞒下。不管当初那和尚说的对不对,既然已经说了冲喜,就应该真冲喜,那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爹……

陈老太太气得拿起一个茶碗向陈阿福砸去,喊道,“放肆,放肆,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陈阿福躲开茶碗,又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你想想,我若把你的所做所为告诉老家的陈家族老,他们会怎么对你?”

这一招陈阿福确实想过,但还没用上,就被老太太气得当众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一下子气得晕过去。

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把她扶去卧房,陈世英看老太太微动的眼皮,知道她没有真的晕过去。

把老太太扶在床上躺下后,陈世英悄悄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娘,算了,别闹了。若把福儿逼急了,她把那些事透露给言官,那么儿子不说官降几级,以后升迁也难了。若她再把那些事弄去老家,母亲也得不了好。”

老太太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她溺死,就说她自己淘气,失足掉进了河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楚家那里,让晖儿顶上。世英,家里不能留这个祸害,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全家。”

陈世英惊道,“娘,福儿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

江氏也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老太太太狠,怪不得连自己男人的命都不顾。

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要不起那样的亲孙女。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那是一个亲孙女对亲祖母说的吗?”

刚才陈阿福的话已经在陈世英心里扎下根刺,只不好说出来。他摇头说道,“娘,你还没看出来吗,福儿不是王氏,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楚家更可能让你随便换人。福儿来咱家,楚家还派了几个人来保护,外院还住着两个武功高手。你的这个主意,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儿子。”

老太太眼神闪了几下,又说,“不能让这个坏丫头认祖归宗,更不能把她记在你媳妇名下。若她是个私生女,我看楚家还会不会娶她!”

陈世英叹着气说道,“楚家求娶阿福,早把她的事情打探清楚了,人家还真不在乎她是不是我陈家的女儿。娘,你在屋里好好歇着,那些事,儿子心里有数。”

他让下人来服侍老太太,又和江氏又回了厅屋,陈阿福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望天。

又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你祖母糊涂了,莫跟她一般见识。”

陈阿福今天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点点头。

陈世英又让孩子们都进来,说道,“你们祖母刚才因为高兴过度,头有些发昏,去歇着了。以后,福儿就是咱们陈家的大姑娘,晖儿是二姑娘,晴儿是三姑娘,霞儿是四姑娘……”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出戏

陈世英把几个姑娘重新序了齿,又说明天他请了一天假,上午就把陈阿福的名字写进祠堂,记在江氏名下。而且,今天下午楚府已经派人递了贴子进来,明天楚家的老侯爷和楚三夫人会请总兵付大人作媒人,来府里说合。

之后,江氏坐去正位,陈阿福给她磕了头,她没有喊“娘”,还是喊的“母亲”。

这个称呼江氏并不太满意,但看到刚才陈阿福跟老太太的针锋相对,江氏真的从心里不愿意再得罪这位大姑娘了。不仅因为她即将嫁进楚家,也因为她真的厉害。

江氏从腕上抹下一个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满面笑容地说道,“好闺女,这是娘的祖母留给娘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以后跟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永远记着这是你的家。”

陈阿福说道,“谢谢母亲。”然后起身接过镯子。

陈雨晖则气得不行,当时老太太可说了让江氏也把自己记在她名下,江氏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不提这事。还有那事,祖母生病了,不知道会不会再继续……

陈阿福见完了礼,陈世英说道,“你们姐弟以后要互相关爱,团结一致。好了,都去吃饭吧。”

陈世英领着孩子们去西厢吃饭,江氏则领着端饭的丫头去老太太的卧房服侍她吃饭。

陈阿福把食盒里那两盘黄金糕取出来摆上桌。

陈世英先拿了一块吃,不住地点头说,“嗯,的确味美,香甜,软糯,化渣。”又让丫头取两块给老太太送去。

陈雨岚也拿起一块吃了,连连点头说,“真好吃。这是姐姐亲手做的?比铺子里卖的那些点心还好吃。”

陈阿福笑道,“弟弟喜欢就好,姐姐会做的吃食可不少,以后多给弟弟做些。”

陈雨晴和陈雨霞听了,也赶紧拿着黄金糕吃起来。特别是陈雨霞,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几口吃完了,还想吃,又不好意思再拿,很是纠结。

陈阿福笑着又给她拿了一块。

陈雨晖没有吃黄金糕,哪怕那种特殊的甜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也很有骨气地没有拿。

陈世英和江氏回了正院。陈世英想到老太太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悄声对江氏叹道,“恨能迷失人的心智,我娘老糊涂了,再加上恨,我怕她会干傻事。福儿住在府里的这几天夜里,你都要派几个心腹婆子悄悄守在二门、恒寿院、蔷薇院外面。若真有事,动静不要闹大了。若是被楚家知道娘敢害福儿,他们可不会轻意放过咱们家。”想了想,又道,“还有,再让人在唐氏和晖儿的院子外面守着。”

江氏点头。她也怕老太太干傻事,把丈夫儿女连累了。不说陈阿福本身就厉害,那楚家的几个人,楚老侯爷、楚令宣,还有楚三夫人,他们陈家一个都惹不起。

陈阿福则在回蔷薇院的路上,对陪着她去恒寿院的秋月和青枫说道,“今天我和老太太起冲突的事不要告诉许妈妈和银镯、玉镯,这是陈家的家务事,被她们知道了不好。”

青枫和秋月都点头道好。

陈阿福倒不是真的怕陈家的破事传出去,她知道自己把老太太得罪狠了,每天夜里都会躲去空间。又怕若许妈妈知道这事,硬要进她的卧房值夜,反倒碍事。

回了屋,秋月和青枫都要去她的卧房值夜,陈阿福没同意,让她们在厅屋里搭地铺,卧房里若有动静,她们也听得到。

许婆子也坚持要在厅屋里值夜。昨天是在江氏的院子里,所以她不怕陈姑娘有事。但现在单独一个院子,她还是要以防万一。

陈阿福躺上床,秋月放下罗帐,又熄了烛,才关上门出去。

陈阿福躺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把枕头竖在被子里,轻手轻脚去了净房。

净房的门在床边,开了两道门,一道是对着卧房,一道是对着后院。她把两道门都插好,闪身进了空间。

她倚在燕沉香树上,想着若事情顺利,明天媒人来说合,后天官媒来提亲,等两家合了八字正式定了亲,她便能够出陈府回乡下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极轻的啄门声,接着又听见几声燕子极轻的呢喃声。

是金燕子。它在说,“开门,是我。”

净房没有窗户,两道门一插紧,四周就都密封严实了。金燕子进不了净房,也就无法进入空间。

陈阿福赶紧出空间,把净房对着后院那道门打开一个小缝,金燕子一下飞了进来。

一人一燕又进了空间。

陈阿福道,“你咋来了,大宝还好吧?”

金燕子说,“楚爹爹派人去把你爹和娘接来了,他们一来,臭大宝虽然还闹腾,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又唧唧叫道,“若人家不来,还看不到这一出大戏。”

“什么大戏?”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说道,“人家想妈咪了,见大宝跟着姥姥睡着了,便来看妈咪……”

金燕子一飞到陈府后院的上空,便觉得有情况,因为有些树下和花丛中都蹲了人在那里埋伏着。它吓一跳,觉得妈咪会有危险。它便飞去了后院最高的一处假山上,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它站在树尖,可以看到后院的全貌。

果真在子夜十分,它看到从一处院里钻出一个人,那个人即使把脸捂严实了,也能从身形和行动上看出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直接往陈阿福的院子跑去。在路过一条花径时,突然从花丛中钻出三个婆子,三个婆子同时举起手里的棍子狠狠向那个男人的头上打去,那个男人一低身,躲过两个婆子的袭击,还是被一个婆子打中,应声倒下。这几个婆子又补了几棍子,把那他绑起来,又用破布堵上他的嘴,装进麻袋里,拖去了一个院子。

陈世英和江氏同时出来审问。让人在他的身上搜了搜,不仅搜出了刀,还搜出了迷烟。

得知这个男人是唐氏乳娘的一个亲戚,叫王三郎,在定州的一个堵场做事,身上还有几分功夫。今天晌午被唐氏的乳娘找到,说是有个美差,若做得好,便能做陈家的女婿,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第二百四十章 鬼啊

王三郎还交待,下晌,王三郎便以老太太乡下亲戚的身份被带去了老太太的恒寿院,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接他和藏以及传话的人,都是老太太身边的瘸腿婆子谭婆子。

刚开始,谭婆子让他夜里偷偷去蔷薇院,用迷烟把蔷薇院的人都迷倒,跟那个丫头有夫妻之实。说只要他们有了夫妻之实,老太太就作主,让她嫁给他,再陪送一笔可观的嫁妆。

但今天夜里,谭婆子的口风又变了。让他破了瓜后,再把陈阿福吊在房梁上,伪造她自杀的现场。让他完事后,赶紧回恒寿院躲起来,明天天一亮就会想法子把他送出家门。之后,老太太会给他五百两银子……

听完后,陈世英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没闭过气。江氏赶紧起身为他抹着后背,说道,“老爷莫急,这事还好咱们事先防范了,福儿也被没伤着。”

王三郎被人带了下去。陈世英又让人把唐氏的乳娘丁婆子和老太太身边的谭婆子带来,再把唐氏的院子和恒寿院看管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出。

先提问的是丁婆子。丁婆子一来,便知道她们的所做所为暴露了,吓得腿都软了,跪下连连磕头告饶。

陈世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若不说实话,不仅你活不了,连你的一家人都会被打死。”

丁婆子说,是老太太让唐氏去恒寿院商议的,这个主意也是老太太出的。她说陈阿福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只要失了身,也不敢再妄想攀高枝了。陈世英更不敢让这样的女儿嫁过去,到时候只有让陈雨晖顶替。

只不过定州府老太太没有亲戚,让唐氏出人。唐氏害怕不愿意,丁婆子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有个亲戚在赌场做事,还有几手功夫。老太太大喜,就答应找这个人来。

丁婆子去跟王三郎说好,并让他准备好迷香和刀。之后,老太太跟前的谭婆子又以王三郎是老太太的亲戚为借口,直接把人接进恒寿院藏起来……

或许丁婆子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把责任都推到老太太和自己身上,把唐氏母女摘得干干净净。

之后,又提审了谭婆子。谭婆子吓得屎尿皆出,一来就跪下哭道,“都是老太太和唐姨娘、二姑娘商量的法子,是老太太让老奴这么做的,老奴不敢不做啊……”

陈世英当过多年知府,自然知道审人的一套。他把要问的都问了,又让人把两个带下去关起来。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对江氏说道,“王三郎和跟这事有关的所有下人,都不能留下活口。让唐氏得个疫病,送去乡下的庄子,死在那里吧。晖丫头送去定州外的万慈庵,在那里抄佛经一年。我娘,哎,我娘,她怎么能这样做!”

他都气死他娘了,为有这样一个老娘而羞愧。但是,他断了多年案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老娘。她再坏,再过份,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他又无力地说道,“明天我会去跟她好好谈谈,若她再敢做恶,我们家也不能留她了。直接用福儿的那个法子,让人把她欺上瞒下致我爹早逝的事传到陈家族老那里去。另外,她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换了……”

江氏面上平静地答应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也更加感谢从未见过面的公爹和王氏。有这样一个恶毒的娘,相公还没有被教歪,除了秉承公爹善良的本性外,更与王氏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陈阿福听了,都气死了。那个死老太婆,太坏了!

这些做坏事的人陈世英都处理了,但最坏最坏的老太婆却轻轻放过了。若老太婆没有了爪牙,暂时做不成坏事,岂不是放过她了?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陈阿福以后肯定得想办法把老太婆干的坏事传到陈家老家,想法子让陈家的族老们出面处理她。但这是老太婆为以前干的坏事应得的下场,她还必须为今天干的坏事付出代价。

陈阿福对金燕子说道,“金宝,你不是说过,若有人要伤害我,你就能弄死他,是吧?”

金燕子点头说,“嗯,但只限于要直接伤害妈咪的人。比如说王三郎要害你,我就能啄死他。但老太太是指使人,并没有直接出手,所以我就不能啄她,也不能弄死她。否则,会影响我以后的修为。”

陈阿福想了想,又道,“你不需要啄她,也不要弄死她,吓唬吓唬她,总成吧?”

金燕子唧唧道,“成。她那么对妈咪,人家也非常非常生气呐。要不,我拉坨粑粑在她的嘴上?”

陈阿福道,“她的嘴比粑粑还脏,粑粑拉在她嘴上,都糟蹋了。”然后,冲着它的小脑袋低语了几句。

金燕子听了,唧唧笑道,“好玩,人家喜欢。”

陈阿福捧着金燕子亲了一下,说道,“妈咪在这里预祝金宝旗开得胜。”

金燕子伸出小舌头舔舔尖嘴,勾着嘴角说道,“妈咪等着好消息吧。”

一人一燕出了空间,陈阿福打开后门的一个小缝,让金燕子飞了出去。

金燕子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了一处大院子里。大院子外面已经被人看守起来,里面的人或许还不知道,静悄悄的。

它飞去老太太住的卧房,见窗户还隙了个缝,又飞了进去。

它把床上一边的罗帐衔住挂在钩上,见老太太睡得很安祥,还打着鼾。金燕子心中暗骂,真是个坏婆子,干了坏事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它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看见桌上有一块白色绣花手帕,便叼过来顶在头上。它飞到床边的半空中,又唧唧叫了几声。

老太太被吵醒了,朦胧中,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再仔细一看,像一个没有身子的白脑袋飘在半空中,还在一上一下的动……

“鬼啊!”老太太一声尖叫,吓昏了过去。

金燕子甩掉手帕,赶紧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屋外值夜的人听见,都跑了进来,见老太太倒在床上,口吐白沫。下人吓得大叫起来,顿时府里热闹开了,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来了恒寿院,又让人去请大夫……

第二百四十一章 楚三夫人

第二天早上,陈阿福刚吃完自己做的早饭,就听去外面走了一圈的青枫悄声说,老太太不好了。昨天连夜请了大夫来施针,老太太倒是醒了,但眼睛和嘴巴都歪了,身子不能大动,说话也含混不清,还一直说见着鬼了。大夫说老太太是受了惊吓,中风了。

青枫又道,“听说,少爷和三姑娘、四姑娘都去恒寿院侍疾去了……”言外之意是陈阿福最好也能去。

陈阿福心里暗乐,金燕威武。嘴上却说道,“老太太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就随了她的心意,不往她跟前凑了。”

陈世英和江氏看着老太太睡了,才疲惫不堪地回了正院。陈世英沐俗更衣,去了祠堂,把陈阿福的名字记进了族谱。

他内心还是有些挫败,几次暗示陈阿福,能否把陈阿福改成陈雨福,她都没同意。若是另几个孩子,他不需要商量,直接就改了。但这个大姑娘,他总是会好脾气地商量,不仅因为疼惜她没有长在身边,还因为这个闺女太有主见和个性。

江氏则赶紧作准备,要迎接今天的贵客。

陈阿福正在屋里发呆,红枫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不仅装了从里到外的衣裳,还装了一套赤金嵌珠的头面。

她笑道,“夫人让大姑娘好好拾掇一番,今天楚府的女眷肯定会提出见见府里的几位姑娘。”

陈阿福被服侍着沐浴更衣。这次的衣裳是杨妃色绣花短襦,海棠红撒花襦裙,雅致中透着喜气。

红枫又建议道,“大姑娘,今儿要见贵客,还是上些妆吧。”

陈阿福点头。她自己化的妆,较这个时代要淡雅些。

打扮好了,几个下人眼里都抑制不住眼里的惊艳。

大概午时初,正院来人,说有贵客要见见几位姑娘。陈阿福带着几个丫头往正院走去,路上,又遇到了三姑娘陈雨晴,四姑娘陈雨霞,这两位姑娘也着实打扮了一番。

来到正院,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女子爽朗又毫不遮掩的大笑声。

进了门,绕过十二扇富贵如意屏风,罗汉床上坐着笑容可掬的江氏和一个妇人。这个妇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长挑身材,柳眉凤眼,妆容精致,明**人。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褙子,丁香色撒花马面裙,珠翠满头,笑容满面。

旁边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江氏招手笑道,“姑娘们,这是永安侯府的楚三夫人,昌华郡主。”

怪不得一直说这位夫人厉害,原来是位郡主啊。

陈阿福几人含笑走上前去,曲膝福了福,说道,“见过楚三夫人。”

江氏又笑着向楚三夫人依次介绍了三位姑娘,“这是大姑娘福儿,这是三姑娘晴儿,最小的是霞儿。还有个二姑娘晖儿,只是昨儿突然发热,就不敢让她出来。”

楚三夫人笑道,“哎哟哟,陈夫人有福,有这么多个闺女,闺女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都稀罕不过来了。”又招手道,“快些过来,让我好好香亲香亲。”声音清亮,爽朗,毫不压制音量。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气中透着和气,极有气势又让人心生亲近。

待几个姑娘走到她面前,她一手拉陈阿福,一手拉陈雨晴,笑道,“还是闺女好,软糯糯,娇滴滴。只可惜我没福气生不出闺女来,两个小子吵得我头疼。”

旁边的小男孩嘟起嘴幽怨地说道,“娘每夸别人家的女娃一次,就要数落我和哥哥一次。女娃就那么好吗?”

他的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楚三夫人笑骂道,“你和你哥哥淘气,还不兴娘说说嘴出出气啊。”

她虽然一手拉一个,但眼睛看陈阿福明显要多些,眼里掩饰不住笑意。

小男孩又说话了,“娘每次看到俊俏小娘子都这样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小心别吓着人家。”

他的话把大家又逗得大笑起来。

楚三夫人佯装瞪了他一眼,从头上取下根展翅金凤挂珠钗示意陈阿福半蹲下,给她插在头上,说道,“好孩子,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咱们娘们投缘。”

陈阿福红着脸谢了她。

楚三夫人又从手腕上抹下一个白玉镯子送给陈雨晴,再从腕上抹下个珊瑚珠串送给陈雨霞。

两位姑娘又曲膝谢过

江氏的笑意更浓了,又指着小男孩说道,“这是永安侯府的五爷。”

楚五爷年纪小,陈阿福几人就冲他点头笑笑,叫道,“楚五爷。”

楚五爷楚令智长得唇红齿白,像楚三老爷多些,穿着红色绣团花刻丝小长衫,梳着一个冲天炮。

他见自己被隆重介绍了,也起身跟她们作揖道,“三位姐姐好。”直起身又对陈阿福老练地说道,“你就是我嫣儿侄女的师傅吧?谢谢你,你把她教得很好,我很满意。”

这人小鬼大的孩子,太可爱了。

陈阿福喜欢可爱的孩子。她一本正经地凑趣道,“当不得楚五爷的夸奖,嫣姐儿很可爱。”

楚五爷显见很满意陈阿福的答话,又道,“别客气,你当得起小爷的夸奖。”

众人又是一阵笑。

待陈阿福几人按大小落座后,楚三夫人又同江氏说笑起来。当然,她也不会冷落几位姑娘,问话最多的就是陈阿福。

陈阿福除了回答楚三夫人的问话外,也不多言多语,做到落落大方举止端庄就行了。

之后,众人又在这里吃了饭,几个姑娘才被打发回去。

路上,陈雨晴对陈阿福耳语道,“没想到,这位楚三夫人比传说中还要气派,爽利……”

原来,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还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楚三夫人是太后的嫡亲孙女,皇上的嫡亲侄女。只是在她两岁的时候,她的父王和母妃就相继去逝,她便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亲自抚养。

因为他的父王是为救皇上而被逆王刺死,所以特别崇拜武艺好的英雄。长大后,拒绝了许多皇上和太后看上的有为青年,却一眼相中了从边关回京办事的楚三老爷。不仅请太后赐了婚,还跟着楚三老爷远走边关……

听了楚三夫人的故事,让陈阿福这个现代孤儿也羡慕不已。虽然她父母也早死了,但她还有强大的依靠,嫁给喜欢的男人,又跟着这个男人去了边关策马扬鞭,夫妻恩爱,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怪不得气场十足,又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定亲

回到蔷薇院,陈阿福从头上取下楚三夫人送的那支展翅金凤挂珠钗。金钗真漂亮,有小麻雀那么大,翅薄如翼,轻轻一动就不停地晃,几颗珠子粉白滚圆,有食指指腹那么大。

玉镯看了说道,“呀,这钗真好看,还是内务府制的呢。”

“怎么说?”陈阿福问道。

玉镯指了指钗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字说,“陈姑娘请看这里,这是一个‘内’字。”

陈阿福看见了,果真如此。又说,“原来楚三夫人是郡主啊。看她态度和蔼,人也爽朗,倒是好相处之人。”

玉镯与有荣焉地说,“是呐,我家三夫人最是慈善人儿,连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不过,若是讨她嫌的人……”感觉自己在议论主子,还是在议论厉害的三夫人,吓得赶紧住了嘴,脸都憋红了。

晚上,听说前院男人们谈得非常愉快,陈世英高兴地接受了付总兵的说合。第二天,陈世英依然请假在天,接待楚家请的官媒上门来提亲。再接着,两家合八字,具是天作之合。再再接着,因为两人的年龄都不小了,定在明年二月十日成亲。

陈世英又跟陈阿福表示,楚家的聘礼陈家一点不留,都会当嫁妆给她陪送过去,另外还会让江氏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并说好,明年还是会在陈府发嫁。

这些天,陈世英和江氏在为陈阿福忙碌着,陈阿福呆在蔷薇院里无所事事,便做点心打发时间,每天都会给他们两口子和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送些。

陈阿福出陈府已是四月二十三日。出府前,她还特意去寿恒院看望了老太婆。

她来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眼睛和嘴已经歪了,正倚在床头。见她来了,便含混不清地骂道,“死丫头,你来作甚?滚!滚!”

陈阿福笑兮兮地走到老太太的床边,轻声说道,“我马上就走,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的婚事没有被别人谋夺去,我已经跟楚大人定亲了,明年二月就成亲。以后,我会是侯府的少奶奶,会享大福,气死你个老菜帮子……”

老太太气得不行,一直含混不清地喊着,“滚!滚!让她滚……”

刚开始,在屋里服侍的一个婆子还低眉垂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见老太太被气得浑身乱抖,怕她被气坏了。只得上前劝道,“大姑娘,若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对大姑娘也不好。”

陈阿福又冲老太太笑道,“放心,都说祸害遗千年,你不会那么早死。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着我以后的日子过得有多好。还有我在乡下的娘,她的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好。我们从没做恶事,也不怕厉鬼找上门。不像你,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慌。老太太,你好好活,千万别那么早死,大好的日子可还等着你呐。”

说完就转身走了。她都走在院子里了,还能听到从窗里飘出老太太恶毒的咒骂声。

她抬头看看天空,明媚蔚蓝,阳光灿烂。她又深深呼出一口气,去了正院,给陈世英和江氏磕了头。

陈世英不舍地说道,“福儿记着,这也是你的家,以后多来住住。爹和你母亲,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惦记你。”

江氏也道,“是啊,福儿要多回来看看我们,特别是你爹,他昨天大半夜了都睡不着觉,他舍不得你。”

陈阿福笑道,“好。以后爹和母亲有时间了,也带着弟弟妹妹来乡下的福园玩。乡下虽然简陋,但偶尔住几天,也别有味道。”

起身后,又跟陈雨晴、陈雨霞话别,由陈雨岚送去陈实家。

坐在马车上,陈阿福的心情雀跃得就像乡间的风,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虽然陈老太婆生病暂时动不了,干不成坏事,唐氏和陈雨晖也被送走了,她还是不习惯和不喜欢呆在陈府里。她想大宝,想王氏和陈名、阿禄,还有楚小姑娘,七七,灰灰,追风,以及楚令宣,还有乡下的广阔无垠。

赶马车的依然是庆伯,王护卫骑马护送,直接往陈实家而去。陈阿福带着陈雨岚和秋月坐这辆车,许婆子和银镯、玉镯回了楚府。

马车刚走到陈实家的胡同口,陈阿福就听见了七七和灰灰的叫声。

陈阿福欣喜地打开车帘,七七和灰灰一下子钻了进来,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陈阿福的怀里乱拱,嘴里嚷着,“娘亲,娘亲,想你,呜呜呜……”哭声凄惨,肯定大宝这些天都是这样哭闹的。

陈阿福又是心酸又是高兴,一手搂一个哄着它们,“好了,好,娘亲不是回来了嘛。”

陈雨岚嘴巴张得多大,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时,又听见一阵似狗非狗的嚎叫声,只听庆伯“哎哟”了几声,减缓了车速,一条硕大的狗一下子钻进了车厢,吓得秋月和陈雨岚叫起来。

追风立起身子一下子扑进陈阿福的怀里,把七七和灰灰挤去了一边。它伸出舌头舔着陈阿福的脸和脖子,还哼啊哼的,激动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陈阿福又揉着它的脑袋呵呵笑道,“哎哟,宝贝,娘亲也想你,快别哭了。”

被挤去一边的七七和灰灰不高兴了,站在追风的背着边用嘴啄着它,边骂道,“讨厌,讨厌,滚一边去……”

它们三个一通闹,马车就到了陈实家的门前。陈阿福被一狗两鸟缠着下了马车,见大宝和一群人正等在门口。

大宝看见娘亲了,咧开大嘴又嚎了起来,“娘亲,呜呜呜……”

陈阿福过去把他抱起来,也流出了眼泪。说道,“好儿子莫哭,娘亲回来了,娘亲也想你,想得紧……”

又安慰了红着眼圈的王氏、陈名几人。

众人进了屋,陈阿福向他们介绍了陈雨岚。

陈雨岚已经得了陈世英和江氏的吩咐,来到陈名的面前,长揖及地道,“侄儿雨岚,见过姑父。”

陈名有些蒙,忙说道,“哦,哦,好孩子。”

陈雨岚又来到王氏面前,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说道,“侄儿雨岚,见过大姑。祝大姑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着急

王氏见陈雨岚长得有些像陈世英年少的时候,又举止得当,有几分陈世英当年的风采,便红了眼圈。说道,“好孩子,快起来。”

觉得这时候该给他一个见面礼,可她没想到陈世英会让自己的儿子来,更没想到他会行这么大的礼,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见面礼,憋得脸都有些红。突然想到,自己这几天因为想闺女想得心神不安,就一直在做针钱,其中一个荷包是给大宝做的,非常精致。她便去屋里把荷包拿出来,递给陈雨岚笑道,“好孩子,这是大姑亲手做的,别嫌弃。”

陈雨岚接过荷包笑道,“真好看。听我爹说,大姑的手十分巧,果真。”然后,十分喜欢地挂在了腰带上。

之后,他又呈给陈实一个礼单,江氏给陈实家和陈名家送了一些礼物。包括布匹、吃食、学习用品。

陈实激动得不行,礼物不关贵贱,这可是知府大人家送的礼呢。

陈阿福从心底觉得这孩子被教导得好,江氏也会做人。她如此,陈世英会更加感激她大度贤惠,一切从丈夫出发,缓和他同王氏、陈阿福关系的同时,也能弥补一些陈老太婆造成的坏影响。

陈世英忙政务,家里都是江氏操持,包括教导孩子。陈雨晴和陈雨岚都是从小在江氏院子里长大的,也都十岁才搬出去。特别是陈雨岚,虽住在外院,一天三餐还是会回正院用。陈雨晖和陈雨霞是跟着各自姨娘长大,因为老太太喜欢长孙女,陈雨晖还会经常住在恒寿院陪老太太,跟着两个恶人,所以小小年纪就学得那么歹毒。陈雨霞在绿姨娘身边长大,但因为绿姨娘原来是江氏的丫头,两人关系很好,江氏也会管管陈雨霞,所以那孩子也不错。

陈阿福有些纳闷,江氏那么贤惠大度,也是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不抽时间教教陈雨晖呢?她到底也是陈世英的亲生女儿。或许,陈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陈阿福又让怀里的大宝去给岚舅舅见礼,但大宝一直挂在陈阿福的身上不下来,他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小脸紧贴着她的耳边,谁都不理。还不不时地啜泣着叫“娘亲”,生怕她再离开自己。

追风和七七、灰灰也不离陈阿福左右,但它们很有自知之名,知道争不过小主人,追风就随时跟在陈阿福的脚边闻裤脚,七七和灰灰则站在追风背上抬头跟着大宝叫“娘亲”。

见他(它)这样,一旁的人都大笑不已,包括陈雨岚。

只有金燕子没去凑热闹,它站在窗台上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几个实在是太幼稚。

陈实又留陈雨岚在家吃了晌饭。

饭后,跟陈阿福亲热够了的大宝才去给陈雨岚作揖见了礼,喊道,“岚舅舅。”

陈雨岚挺了挺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似地笑道,“好外甥,要好好学习,以后若学业上有问题,就来问舅舅,舅舅不懂,还可以问舅舅的爹你的姥爷。”说完,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碧玉笔筒送给他。

之后,陈雨岚起身告辞。其实,他还想多玩一会儿的,他喜欢那两只讨喜的鹦鹉和大狗,只是他娘吩咐他吃过饭后就马上回家。

陈阿福牵着大宝把他送到门外,说道,“弟弟要好好孝敬爹爹和母亲,若有时间,就来乡下的福园玩……”

大宝也道,“岚舅舅,我家很好玩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定州府都没有。”

陈雨岚听了十分向往,笑着说等过年放长假了争取去,又让陈阿福以后带着大宝多去家里住。

因陈阿福回来了,陈名和王氏又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就回乡下。陈阿禄还在家里,他们不放心。

曾婶又悄悄跟陈阿福说,曾双还是把那个铺子买下来了,现正在装修,是楚大人让罗管事给的银子。

陈阿福点头。若当初自己不那么硬气,先向棠园借点银子,或许就不会弄出这些事吧?真是天意弄人,不到十天的时间,自己的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想回到从前,是不能够了。

晚饭前,楚令宣带着楚怀突然来了。他们身着戎装,一看就是从军营里直接来这里的。

楚令宣看了陈阿福几眼,见她状态很好,又没瘦,心才放进肚子里。他对她笑笑,给陈名和王氏、陈实抱了抱拳,躬身喊道,“岳父、岳母、三叔。”

他的这个称呼让陈阿福红了脸,这家伙,哪有这么着急的。

陈名和王氏先愣了愣,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但反应过来后,两人具是笑开了怀。特别是王氏,越看楚令宣越喜欢,连哈哈声都打响了。

这个贵客登门,让见过世面的陈实也慌张不已,赶紧让张氏带着陈阿满和曾婶儿几人做饭菜。

陈阿福也不好意思地跟出去忙活了。

厨房里已经挤不下人了,陈阿福便和陈阿满坐在院子里摘菜。

陈阿满瞄了瞄上房,对着陈阿福的耳朵说,“阿福姐,你真有福气。没想到,知府大人竟然是你的生父,你竟然是千金大小姐。还有哦,楚大人那么大的官,长得又那么俊俏,对你还这么上心。天呐,你们这一对,真像戏里演的那些才子佳人。”

陈阿福被逗乐了,说道,“不瞒你说,这些天,我也像是在作梦呐。其实,哎……”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不是她想走的路,她不知道前路会如何。虽然她跟楚令宣定了亲,貌似楚家那两个长辈也挺喜欢自己。但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她非常惶恐,怕连自己的自由都掌控不了……

陈阿满看陈阿福望着天空发呆,纳闷道,“你有了那么好的亲事,咋还在叹气啊。”

晚饭做好了,男人那桌摆在上房厅屋,楚令宣由陈名、陈实陪着在这里吃。剩下的女人孩子在东厢吃。

饭后,楚令宣要走了。这时候,陈名等人都心照不宣地送他到院子里后返回房里。而陈阿福牵着大宝送他到门口,两人站在门口里面说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痛快

此时正是晚霞满天,玫红色的霞光给陈阿福白晰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胭脂,显得更加妍丽。只不过,她瘦了不少。

美人如玉。想着那晚被自己拉过的小手,柔软滑嫩,楚令宣不由心中一荡,赶紧把手握成了拳头。

他笑道,“我已经跟岳父和岳母说好了,我明天会陪着你们一起回乡下。我爷爷和三婶昨天就带着嫣儿去了影雪庵,三婶着急见我娘。明年,在给陈大人家送聘礼之前,我们楚家还会先送一次聘礼给禄园,你是岳父岳母养大的,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陈阿福很感激他想得如此周到,自己顶着陈府的女儿从陈府发嫁,真的非常委屈陈名和王氏。若楚家能如此礼遇他们,陈名和王氏心里也会好过些。

她低声说道,“谢谢楚大人。”

楚令宣摇头说道,“阿福,还叫我楚大人?”

陈阿福问道,“那我该叫什么?”总不能叫令宣,小宣,宣宣吧?这又不是在现代,连肉肉什么的都能叫。

“除了大人,都行。”楚令宣豪爽地说道。

陈阿福想了想,试探地叫道,“楚,大,爷?”

楚令宣笑起来,说道,“把姓去了,暂时这么叫。”又说道,“你瘦了,一定是胡思乱想了?放心,除了成亲后会去京城侯府小住几天,以后你都长住棠园,偶尔也要来定州住住。近几年,我和爷爷不会让你住在京城那个是非之地,更不会给别人揉搓你的机会。”

听了这个好消息,陈阿福都快激动哭了。可以不住京城,甚至不用住在定州,依然住乡下。虽然住去棠园,但那里离福园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

这几天她一直在考虑,用什么办法自己可以不住去京城,那样跟大宝就要分开了,她可舍不得。而且,还要找不让大宝跟着自己的借口。她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跟楚令宣说大宝的事情,虽然觉得楚令宣应该是值得依赖的人,但又怕大宝的身世太过复杂,楚家会不会愿意陷入某种漩涡。

何况,她只要住去了侯府,很有可能就会被荣昭公主以服侍婆婆的名义弄去公主府折腾,那岂不是更苦逼。

现在听了楚令宣的这个许诺,真是大喜过望。

她笑道,“真的,太好了!”

见她笑得灿烂,楚令宣的笑容也更大了,他说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去受委屈。有些事……”他看了看大宝,又说道,“有些事,以后再跟你详说。”

大宝见楚令宣看自己,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想到以后自己或许真要在他手下混饭吃,便没敢甩白眼,只是把小嘴嘟得更高了。

这几天,大宝一直不待见楚令宣,连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都觉得烦。听说娘亲要嫁给他,自己以后也要叫他爹,非常忧伤。

说大宝这些天过的是地狱一般的日子,一点不为过。一个是为见不到娘亲而难过,一个是为即将多出一个爹爹而忧伤。

虽然他也高兴嫣儿妹妹要成为自己的亲妹子,但他就是不喜欢要给他当爹的男人。

这次他来送他,是被娘亲拖着来的。他嘟着嘴,连一个笑容都没给楚令宣。就是要让他看出来,自己不高兴了。

楚令宣伸手刚要摸他的头,觉得不妥,又收了回来,笑道,“回乡后,大宝就要拜我为义父。既然是我楚令宣的义子,就不能再去上水村的私塾读书。我已经请了一个好西席,到时候会在棠园教授他。”

陈阿福点头,一直呆在棠园,大宝会更加安全。又问道,“二皇子和七皇子走了吗?他们不会再找咱们麻烦了吧?”

楚令宣说道,“二皇子前两天就去了胶东巡视,七皇子好像去红林山游玩了。”见陈阿福有些紧张,又道,“放心,七皇子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敢再起别的心思了。”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又跟已经来了多时的曾双交待福运来商铺的事。她是有些怕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来定州府,许多事只得让曾双全权处理。

晚上,躺在床上,陈阿福见大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已经看出大宝不高兴楚令宣了。便问道,“大宝,你是有心事吗?”

“嗯。”大宝没有否认。

“是不喜欢楚大叔吗?之前你好像很喜欢他呀。”陈阿福又说。

大宝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以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嫣儿妹妹的爹,我只叫他大叔。可是现在,他却要当我爹了。”嘴巴又瘪上了,幽怨地说道,“儿子还是以为,当初姥姥就该让我当娘的小女婿。这样,就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当我爹了,也抢不走娘了。”

朦胧中,竟然看到他的眼里闪着水光,难受得不行。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把他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傻话!娘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大媳妇小女婿的日子是不会幸福,也不会长久的。看看姥姥,还有陈姥爷,他们不是分开了吗?你当娘的儿子多好,咱们母子永远都不会分开。小女婿这种傻话不要再说了,人家听见了,不仅要笑话你,还要笑话娘。还有,娘没有被抢走,娘跟楚大叔成亲,以后不仅多了一个人喜欢娘,还多了一个同娘一起喜欢和照顾大宝的人。哦,不对,是多了两个喜欢咱们的人,还有嫣儿呐。这样不是更好吗?”

大宝哽咽着说,“娘亲说得有道理,我也喜欢嫣儿妹妹。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让娘亲嫁人,不管嫁谁都不喜欢,心里特别不痛快。”

陈阿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咱们住去棠园还好,那里你熟悉,离姥姥和姥爷家又近,你随时都可以去禄园玩,也能跟村里的小伙伴玩。而且,楚大人也不会天天回来……”

大宝听到娘亲嫁给楚大叔有这么多的好处,想着这总比嫁给别的男人要好得多,心里方才好过些,娘两个又躺下睡觉。

第二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吃了饭,楚令宣就带着十几个人及几辆马车来接他们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姻亲

这次,陈阿福和大宝、陈名、王氏一起坐去了那辆华盖大马车。

应陈名的要求,到了中宁县后,马车绕了一段路,去老槐村转了一转。那里的二百亩田前些天已经插了秧苗,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许多佃户都在田里忙碌着。

陈名下车跟佃户们说了一阵话,才又上马车继续行进。

午时末到了家,楚令宣直接去影雪庵,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楚小姑娘会在庵里住几天。

陈阿福母子去禄园吃了晌饭。

陈阿福又跟陈名和王氏说了,明年楚家还会给他们送聘礼,自己成亲后也会长住棠园。

王氏和陈名听了高兴不已,楚家这样,不仅依然把阿福当成他们的亲闺女,也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姻亲。而且,闺女住在棠园,还是在自己身边。

高兴了一阵,王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又淡下来,说道,“阿福,娘觉得这样不好。楚大人在定州,不能经常回棠园,你们岂不是不能天天见面?这样,你们之间容易插进别的女人。”

陈阿福昨天夜里也想了想楚令宣爷孙对她这样的安排,不让她住去京城还可以说是保护她,但连定州都不让她长住,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原来不让楚小姑娘住在定州,是因为她有病,楚令宣公务忙顾不上她。可现在还这样安排,又是为什么呢?虽然这样对保护大宝有好处,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无智老和尚的批语,以及大宝的特殊身世啊。

他们肯定有什么原因,以后等他解惑吧。

便说道,“娘,楚大爷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想有女人,这么多年,早有了,还能等在现在?他们让我长住棠园,或许有他们的什么考量吧。”

陈名也说道,“妇人就是爱瞎想。楚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像你想的这样。”

王氏也觉得或许自己想多了,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嘛。我希望他们离近些,小两口甜甜蜜蜜,多生几个娃。”

这话说得陈阿福红了脸,大宝的嘴却是翘得更高了。

陈名哈哈笑道,“定州离咱这里也不远,五十几里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楚大人的坐骑好,说不定半个时辰就能到。”

饭后,陈阿福带着大宝回福园歇息。

午歇过后,陈名让穆婶去村里请大房一家来禄园吃饭,顺便把自己给他们买的小公牛及三房送的礼给他们。特别还让陈老太和陈业两个当家人先来,自己有话说。

陈老太和陈业听说后,赶紧相携着来了禄园。陈业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能下田做些农活。

看到院子里的那头健壮小公牛,陈业脸上乐开了花。

他们进了上房,王氏给他们倒了茶,便出去了。陈家高层会议,媳妇是没有权利列席的。

当陈名说了陈阿福已经认祖归宗,还跟楚大人定了亲,明年成亲,陈老太和陈业眼睛都瞪成了牛眼。

惊喜之后,两人便是哀声叹气,肉痛得不行。

陈名不解地说道,“娘,大哥,阿福和楚大人定亲是好事啊,你们咋还不高兴?”

陈业看了看窗外,王氏正在院子里同阿禄说话,便低声说道,“傻子,阿福若是没认祖归宗,她嫁给楚大人与咱们倒是好事,咱就是楚大人的岳家,楚家的姻亲,连罗老爷都不敢得罪咱们。但她如今是知府大人的闺女了,是陈大人家跟楚家有亲,关咱啥事?哎哟,可惜了……”话没说完,脸都扭成了一堆。

陈老太也无比沉痛地叹道,“唉,真是可惜了。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咱们疼惜她那么些年,说走就走。”又说着陈名,“看看,老娘当初说你你还不高兴,现在灵验了吧?”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老三,你养大了他闺女,陈大人总要给你些银子吧?”

陈名皱眉道,“看娘说的都是啥呀。早先陈大人倒是给了我们一些银子,但我没要,都给娟娘当她的嫁妆了。”

陈业气道,“你傻啊,阿福是你养大的,你又是一家之主,那银子咋能给王氏一个人?”由于生气,嗓子也粗了。又继续说道,“要回来,家产应该男人管着。另外,你再跟楚大人好好说说,阿福是咱们家养大的,楚家不能只认陈大人一家当姻亲。”

陈老太也说道,“老大的说得对,楚家下聘礼,咋说也得给你家一半才对。”

陈名听了直摇头。老娘和大哥为人都不错,但只要涉及到钱财就看不透。忙说道,“看你们急的,我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嘛。阿福虽然认祖归宗了,但她不会在定州的陈府住,还是住来了福园。她也没说认祖归宗了,就不认我这个爹,她还是我的亲闺女,只不过有两个爹而已。楚家说了,也会给我们家送聘礼。”

陈老太和陈业听了,才舒心地笑起来。陈老太道,“楚家仁义,到底是大官家,想得周全。阿福也不错,是个念旧的丫头。”

陈名又道,“阿福认祖归宗这事,你们不要说出去,连大嫂都别说,她的嘴不把门……”

又说了虽然很多人都猜测陈阿福是陈世英的亲闺女,但那也只是猜测,还是别把这话说透的好。

陈老太和陈业听了连连听头,他们也不敢得罪知府大人,那话当然不会乱说。再一个,若别人不知道陈阿福已经认祖归宗,那他们陈家就会是楚家的姻亲,在这一带都没人敢惹了。

陈名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又告诫他们不能打着楚家姻亲的名义横行霸道,楚家重官声,棠园又在这里,若他们做事不妥,楚家会不高兴。

还说,“以后让大虎好好学习,若考上举人,有了楚家这个人脉,也能找个好缺。再说还有大丫,小妮子长得好看,以后找个官家子弟也不是不可能。”

若这样,自己这一房也能改换门庭了。

陈业高兴地表示,“二弟放心,我会约束家人,不许他们给楚家招祸。特别是胡氏,若她再敢胡咧咧,就让她回娘家。”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色球

黄昏时分,陈阿贵一家四口来禄园,连胡氏都被陈阿菊扶着慢悠悠地走来了。她现在已经能起身走走,但不能多动,从村里走到禄园都累得气喘嘘嘘。

当他们听说陈阿福竟然跟棠园的主子楚大人定亲时,都吓了一大跳。

陈阿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陈阿福就是一个傻子,楚大人那么大的官,怎么可能娶她!”

胡氏被吓破了胆,有些话不敢乱说,但这事她也不相信,说道,“莫不是三叔得了癔症,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王氏和陈名都沉了脸。

陈业气得不行,暗道,你们才是傻子。有个这么好的亲戚,不知道好好相处,还说这话。沉脸斥责着陈阿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阿福姐嫁了好人家,你们这些哥哥妹妹都会跟着借光。”又提点道,“趁你阿福姐还是姑娘,多找她玩耍。以后她嫁进了官家,就忙了,想找她玩她都没功夫搭理你。”

陈老太也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么大个人,说话还不过脑子。若再敢跟你娘一样胡说八道,以后就别出门了。”又对王氏笑道,“老二媳妇别跟阿菊一般见识,那就是个有口无心的傻妮子。我们都知道阿福是个记情的好姑娘,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们都高兴呢。”

陈阿菊也不敢多话了。心道,若陈阿福真嫁给楚大人,自己也能借光找个好相公了。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

陈阿贵和高氏都笑道,“恭喜三叔、三婶了,阿福找了个好人家,你们也该享福了。”

这话王氏爱听,她笑着点头称是。

陈老太又问,“阿福和大宝呢?怎么没过来吃饭?”

陈名笑道,“他们路上累着了,要好好歇歇,今儿晚上就不来了。”

胡氏撇嘴道,“还没嫁过去,就拿上乔了。”

陈业眼睛一瞪,骂道,“你个臭娘们,吃了那么多教训,嘴巴还没把门的。再混说,老子大耳巴子抽你。”

胡氏赶紧闭了嘴,还四周望望,看到没有外人才放了心。

陈阿福和大宝没有去禄园,连阿禄都是跑来福园吃的晚饭。阿禄听说楚大人要当自己的姐夫,而且姐姐即使是嫁人也会住在棠,高兴不已。

看着咧着大嘴乐得欢的小舅舅,大宝郁闷不已,最懂自己的小舅舅也不跟自己一条心了。他又把小脑袋往娘亲的胸前拱了拱。

大宝比原来更黏陈阿福了,从白天到晚上,大多坐在她身上不下来,哼哼叽叽的,不怎么说话。他明面没有再纠结陈阿福跟楚令宣定亲的事,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孩子从小尝尽人情冷暖,生怕自己被抛弃。陈阿福穿越过来后,好不容易才让他放下心事,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不设防,快快乐乐生活。可是,现在因为陈阿福要嫁人了,又一次感觉自己要被抛弃了,那种恐慌比之前更甚,他不想失去这个好日子。

尽管陈阿福给他讲了那么多,但内心深处就是害怕。

陈阿福很无奈,也更加疼惜他了。想着慢慢来,让他知道自己一如既往地关心他,爱护他,不会不管他,让他放下心中的那份恐惧和不安。

夜里,福园静极了,好久没进山的金燕子一回来就迫不急待地领着七七、灰灰、追风、旺财,以及鸟笼里的鸟跑去红林山玩了。

大宝又像原来那样,连睡着了都抱着陈阿福不撒手。半夜,他好像做了恶梦,吓得大哭起来,嘴里喊着,“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陈阿福搂着他哄道,“乖啊,娘亲在这里,娘亲一直陪着大宝……”

大宝半梦半醒,似乎把娘亲的话听了进去,又放软身子含着眼泪睡着了。

第二天,陈阿福母子刚吃了早饭,楚令宣就派人送信来,明天他们一家会从影雪庵回来给她祝寿,连他母亲都会来。

明天是四月二十六日,是陈阿福十六岁生辰。

陈阿福赶紧拟了个食材单子,让人去县城采买,领着人开始准备吃食,还必须是素席。

还把福园好好拾掇了一番。一些放在库房里的豪华摆设及器皿都拿了出来,这些东西百分之九十是楚令宣送的,剩下百分之十是杨明远送的,她舍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

同时,陈阿福和棠园主子定亲的事情又在附近的几个村子传扬开来。村子里简直炸了锅,村人们大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一个村姑,还曾经是个傻子,立了女户,还养了一个儿子,咋会嫁给当大官的楚大人。甚至有些人说,楚大人肯定是置外室,不会是娶正妻。

有些人去问棠园的人或是佃户,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不得不相信,自然又是一通羡慕嫉妒恨。

胡老五可高兴坏了,觉得还好自己有眼力价,早早地巴结上了陈名家。那些现在想巴结陈家的人,可是不容易贴上去了。

他专门跑来禄园,态度谦恭地跟陈名汇报了他照顾王氏娘家的工作情况。现在,王老汉家的人不敢晚上出门,不敢走僻静的路,他们随时都在担心会从哪里冒出一块石头砸在头上。甚至连鸡鸭鹅猪兔都不敢养……

又说,好像陈家大房、二爷爷家、三老叔家、高里正家、武木匠家等自认为跟陈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会来给陈阿福祝寿。或许还有别的人家……

王氏听了,又赶紧去跟陈阿福说。

这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人人避之不及的傻子,现在却是村里争相巴结的对象,连过个小生都要惊动这么多人。

陈阿福只得去禄园跟陈名和王氏商量,她掏钱,在禄园办几桌席,村里的人家就在禄园吃。

陈名笑道,“爹也是这么想的。但不需要阿福掏银子,爹现在有钱了。”

陈阿福也没争,点头同意。

大宝则由楚大贵陪同,去私塾把在定州带的礼物送给了蒋先生和同年,并同蒋先生说了,他以后不再去私塾上学了。

晚上,金燕子领着动物之家回来了。这次它又带了一些不认识的鸟儿回来,五颜六色,非常好看。

它的嘴里还衔着一株花。这株花从根部起长出三根茎,大概有五十多公分高,各开了白、红、黄三朵像圆球一样的花,有婴儿拳头那么大,非常漂亮,芳香四溢。而且,根部上还连了许多土。

陈阿福从来没见过这种花,觉得一定是它在深山里发现的稀罕品种。喜道,“宝贝,你知道妈咪要过生辰了,还给妈咪找来了好花。谢谢你。”

金燕子唧唧叫道,“快,快把它养在盆子里。这不是花,是不可多得的稀有药材,学名三色球,俗名夜夜春。”

三色球是什么花,或者什么药?陈阿福见识短,没听过。夜夜春这个名字更奇怪,不会是那什么药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男科圣药

陈阿福心里想着奇怪的名子,手上却没闲着,拾掇着空花盆栽花。

一旁的夏月笑道,“好漂亮的花。金宝越来越能干了,不仅能带好看的鸟儿回来,还能带好看的花儿回来。不过,这花叫什么呢,以前没见过。”

陈阿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秋月从厨房里抓了两把糙米出来喂鸟儿,又把那十几只漂亮的小鸟关进了笼子。

陈阿福把花栽进大花盆,看到花已经有些蔫了,便进了净房,插上后又进了空间,她要拿点燕粪出来浇花。

见金燕子也跟了进来,问道,“那花治什么病,为什么叫夜夜春?好奇怪的名字。”

金燕子唧唧说道,“这种花人家以前也在深山中看到过几次,只觉得好看,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还是昨天,我路过灵隐寺时,想去捉弄一下那个贪心的老秃驴,结果无意中听到了一段话……”

无智大师关在制香房制香,不见任何人,一个华服裹身的青年在禅房外站了大半天也没见。后来,大师的大弟子归零来接待了那个青年。

青年是求医的,把脸憋红了,才说出难言之瘾,原来是因为房事太多造成不举。他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看好。听说无智大师能治百病,才厚着脸皮跑了大远的路来求医。

归零给他切了脉说,他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似乎行事的时候还受了惊吓,常药是不能治好的了,除非找到三色球作药引。

那青年喜道,“只要有这种药,本……我就能找到。请问师傅,那药长什么样?无论花多少钱,费多大的力,我都会想办法找到它。”

归零说道,“那种药有三根长茎,五十多公分高,叶子为半圆形。每年春末夏初开一次花,每茎各开一朵,分别为白色、红色、黄色,这三朵花便是药引。此花学名为三色球,俗名夜夜春,乃男科圣药,包治各种不举。只不过,此花长在深山之中,极难找到……”

陈阿福有些零乱,老和尚的徒弟还能治这种病,真是医学无国界,不,应该是医学无槛内槛外之分啊。

又有些窃喜,这药这么宝贝,又赚了。改天让人去定州府的千金医馆问问,能卖多少钱。

只听金燕子继续说道,“一听这话,人家就想起前些天还看到过这种花。想着今后若楚爹爹不举了,也有法子治,就去把它刨了回来。”

一听这话,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它一眼,骂道,“坏东西。”骂完,还用食指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金燕子用翅膀捂着嘴唧唧笑起来,小眼神十分暧/昧,说道,“妈咪现在不要嘴硬,说不定以后还会感谢人家呐。哎,春闺难耐啊。”

真是个花心小萝卜!

陈阿福没理它,用牙签挑了点燕粪,出了空间。把牙签放进花撒,又晃了晃,给三色球浇了水。没敢给它浇太多,剩下的水又浇了其它花。

都大晚上了,檐下的鸟儿还叫个不停。好些天没听到这么美妙的啾啾声了,大宝躺在床上听得很是开心。

陈阿福看大宝脸色好了些,才轻声说道,“大宝,娘亲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大宝问。

陈阿福把他搂进怀里说道,“明天,楚大叔和他的爷爷、母亲、三婶,还有嫣儿就要来咱家了,他们不光是给娘亲祝寿,楚大叔还会在亲人的见证下,收你当义子。”

她不敢说的是,她还在定州陈府的时候,她的户籍就从三青县落去了定州府,她已经不是女户了。所以,她的名下也不可能有儿子。同时,陈大宝也以楚令宣义子的名义落在了楚令宣的名下。

那时,楚令宣就让人给她带过信,说他回棠园后便会收大宝为义子。今天的信里,他又专门说了这件事。

陈阿福不知道前世历史上的户籍制度是不是这么严,反正这个朝代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

她见大宝嘟嘴不吱声,又道,“你看楚大叔多重视你啊,他会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让你给他当儿子,显见他是多么喜欢你。好儿子,你只需要给他磕个头,敬个茶,以后叫他爹爹就行了,其它的什么都没变。你依然跟娘亲生活在一起,也依然是娘最疼爱的儿子。还有哦,嫣儿妹妹也会给你行礼,叫你哥哥,她再也不会叫你的大名了。”

大宝显然对最后一句话更感兴趣,问道,“嫣儿妹妹以后都只叫我哥哥,而不叫大宝了?”

陈阿福点头道,“嗯,是呐。你是哥哥,还要给妹妹准备见面礼。”

大宝一下子坐了起来,紧张道,“那咋办,我该送嫣儿妹妹什么礼呢?礼物太孬,我这个哥哥是拿不出手的。”

陈阿福笑道,“放心,娘帮你准备好了,是一个漂亮的小牛头饰。”

头饰是陈阿福照着前世史奴比做的发卡。发卡是银的,用绯色丝线缠了一圈,上面缝了一个小布艺史奴比。这个发卡早就做好了,还没送出去,这次正好让大宝作礼物。

大宝听了不放心,还非得看看。陈阿福起身拿给他看,他见的确漂亮又精致,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阿福就起床进厨房带着曾婶和夏月、秋月忙碌。早饭后,罗大娘和魏氏也来帮忙。

大概巳时,陈阿福把自己该忙活的忙完了,便进卧房换了一套杨妃色绸子绣花褙子,银红色百褶裙,头上还戴了一支碧玉钗,几朵小娟花,喜气又不失清秀。

又给大宝换上大红色绣花软缎过膝小长衫,月白色中裤,还在冲天炮上系了根小红绫。小正太漂亮的不象话,陈阿福又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笑道,“我儿真是个俊俏小后生。”

大宝咧嘴乐起来,问道,“娘亲,是我俊俏还是楚大叔俊俏?”

陈阿福笑道,“当然是我儿子俊俏了。不过,这话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别拿出去说。”

两个人刚拾掇完,就听屋外传来热闹声,是楚家人来了。陈阿福赶紧牵着大宝迎了出去,令她吃惊的是,那个人也来了。

真是,他也好意思。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就是他不举

楚老侯爷、楚三夫人、楚令宣、楚含嫣、楚令智都来了,不知为何了尘住持却没来。但是,七皇子李泽印居然也跟着来了。

陈阿福恨这个人恨得牙痒。臭不要脸的,当初当街调戏她,害得她跑到楚家避难,还舔着脸去楚家要人。干了那么多没脸的事,还好意思来她家。

而且,大宝就在这里,她不愿意大宝被心思不明的人看见。她牵大宝的手心都出了汗。

但是,现在也不能把大宝打发走,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对几人曲膝福了福,笑道,“贵客临门,我家树上的喜鹊一大早就唧唧喳喳叫得欢呢。”

或许是为了应景,树上的、笼子里的所有鸟都齐唰唰地叫起来,热闹极了。

楚三夫人爽朗地哈哈笑起来,“哎哟,早就听宣儿和嫣姐儿说福园鸟语花香,景致极好,当真是繁花似锦,鸟语莺啼,芬芳浓郁。”又指着七皇子说道,“之前是误会,福儿莫放在心上。我已经骂了他,他以后再不敢了。”

七皇子甩开大折扇说道,“陈姑娘莫怪,那天是本王唐突了,哪里想到你是楚将军的未婚妻,是我华昌皇姐未来的侄儿媳妇,还是我大皇姐……”他本来想说我大皇姐的儿媳妇,但想到老楚家的人恨荣昭恨得牙痛,又生生把话打住。顿了顿,又继续笑道,“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灿烂的笑容冲去了之前的阴郁,使得那张脸也明媚了几分。原来他还有这一面,真是个矛盾体。

他的话音一落,一只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的小燕子便唧唧喳喳叫起来,像足了炸毛的小麻雀。是金燕子,它大呼道,“哦,我的天!妈咪,这个男人就是找归零看病的人,就是他不举。他都举不起来了,还抢女人干啥,只看不练吗?哦,太不可思议了……”

陈阿福顿觉一排乌鸦从眼前飞过。

原来是他不举!这坏东西都不举了,还抢女人作甚?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他的雄风不减,还是心理变态。

她强压下心里的吃惊,又向他福了福,没吱声。让她说不见怪,她说不出来。

楚含嫣跑过来抱着陈阿福的腰说道,“姨姨,想你。”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陈阿福把她抱起来笑道,“姨姨也想你。”

楚三夫人指着她们俩笑道,“公爹,您老看看,她们多像母女啊。哎哟,真是前世的缘分。”

楚老侯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陈阿福也红了脸。

陈阿福没注意到的是,他们一进来,楚令宣就把大宝拉了过去,似乎在低头跟他说话,实际上是把他拉着背对七皇子。之后,楚令宣都是有意无意地让大宝不正对七皇子,或是挡在七皇子和大宝之间。

楚老侯爷看见大宝,竟是比第一次看到他还激动。原来,是自己误解大儿了……

楚令智跑上前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道,“陈家姐姐,听嫣姐儿说福园的马桶极好看,是大南瓜和大辣椒,快让我看看,我想去撒泼尿。”

这话把众人都逗乐了。

楚含嫣也顾不得跟陈阿福亲热了,从她的身上滑下来,一手拉着楚令智,又一手拉着大宝,说道,“姐儿没骗五叔叔,那恭桶真的极好看。大宝,是不是?”

大宝点头,傲娇地说道,“我家的什么都极好。”

说着,三个小娃手拉手一起往西厢跑去。

陈阿福又对客人们笑道,“请屋里坐。”

楚老侯爷摆手笑道,“我们先参观参观。”

几人站在院子中央四处望着。春末的福园是美丽的,满院子的花开得正艳,笼子里、树枝里的啾啾声此起彼伏,连空气中都泛着甜香味,真的当得起繁花似锦,鸟语莺啼,芬芳浓郁。这与他们在京城的府第不一样,家里的园子虽然也是繁花似锦,却多了几分精致和刻意,而不像这里与大自然浑然天成。

当七皇子在众多花朵中发现了一盆与众不同、与传说中的某花极其相似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他急步走到三色球的面前站下,仔细观察,与归零和尚说的三色球一模一样。

他的心里乐开了花,以致于激动得快窒息了。他,终于能够举起来了。但想到这花的妙用,又赶紧收住激动的情绪,想着过会子单独问陈阿福。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最好也不让别人看到这种花。想到这里,又故作轻松地转过身,把那盆花挡了起来,拿着大折扇不停地扇着。

那盆花是众多花盆中的一盆,又被七皇子挡住了视线,果真另几人没注意到。只有陈阿福使足了力气,才把笑声压进嗓眼子里。

这货虽讨嫌,但他如此作派,着实有些喜感。早知道该把这盆花藏起来的,让这货再也不能祸害其他姑娘。

不过,已经被他看到了,不卖给他肯定是不行的。想着有楚三夫人做后盾,到时一定要狠敲他一笔竹杠。

他们进西厢参观完教室,等几个孩子出了恭,参观了恭桶,又是一阵笑。

之后,几人出西厢去了后院,楚含楚拉着楚令智去儿童乐园玩,楚老侯爷又拉着大宝在低声说话。

其实,楚家祖孙多滤了,自从七皇子看到三色球后,精神就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别的都没怎么注意。

之后,几个大人去上房厅屋,孩子们依然在后院玩。

楚令宣走在后面,让楚怀和夏月陪着几个孩子玩,玩完后直接在西厢吃饭、睡觉,不要去上房打扰贵客。

他又低声跟陈阿福说七皇子去红林山游玩的时候,去隐灵寺拜了佛,昨天又去影雪庵拜佛。知道楚三夫人在那里,也赖在影雪庵住下,还跟着一起来了这里。因为他来了,他母亲便不想跟来。除了楚三夫人,她不喜欢皇家的其他人……

又说,“他跟三婶的关系非常好,放心,他不会再找事。还有,先招待好这位大神,晚些时候再认大宝当义子。”

这正合陈阿福的意。她低声道,“咋办,以为了尘住持要来,我们准备的都是素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割爱

楚令宣笑道,“你准备的素席也是美味,只需要拿些酒出来即可。”想着福园没有男人,肯定不会有好酒,又吩咐罗管事道,“回棠园拿几坛青花酿来。”

陈阿福想着禄园准备了许多肉,又让山子过去取些。因为现在是农忙,白天大多男人们都在田里忙活,所以禄园是晚上请客,这样男人们才能吃好喝好。

几人在屋里坐定,秋月上了茶。跟着楚家人和七皇子服侍的人只进来了几个,其余的护卫都在院子外面或是棠园。

陈阿福余光看到七皇子强装镇定,实际内心像猫抓一样难受就特别想笑。

七皇子见楚家几人说得高兴,身起对陈阿福道,“陈姑娘,我觉得你家园子里的花特别好看,还想再去看看。”

陈阿福笑道,“五爷请便。”

七皇子又说,“本王素喜栽花弄草,若陈姑娘有名品花卉,不妨卖与本王。放心,本王会出高价购买。”

他什么时候喜欢栽花弄草了?楚家三人纳闷不已。若是原来,他们三人都会帮着陈阿福客气客气,人家到底是王爷。但这货先是调戏了陈阿福,后又非常没有眼力价的跟来凑热闹,害得了尘没有一起来。所以,他们三人继续说着话,都装作没听见。

七皇子自己走出去,后面的一个小太监跟着他。两人来到三色球旁看了一阵,小太监回屋对陈阿福低声道,“我家王爷请陈姑娘出去一趟,王爷还真看中了一盆花。”

陈阿福便来了院子。

七皇子故作轻松地指着三色球说道,“这花朵大艳丽,芬芳浓郁,本王之前竟是没有见过。”

陈阿福笑道,“王爷好眼力,这花是我前些天花高价买来的。是一个猎人进深山打猎,无意中看到便带了出来。听说它与某种稀世药材长得很像,比千年人参还难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还准备明天拿去医馆给大夫看看。”

七皇子嘴角抽了抽,赶紧否认道,“这么好看的花,又这么香,怎么可能是药材。不可能!”又道,“这花本王十分喜欢,陈姑娘能否割爱?”

陈阿福为难道,“要说,王爷喜欢此花,是它的福份。只不过,我也只此一盆,甚至我们整个三青县都找不出第二盆,真的……王爷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喜欢的花,我分文不取,送与王爷。”

七皇子真想大喝一声,你敢不给爷就抢!但看看上房,那里有楚家祖孙,还有华昌郡主,他再如何也不敢硬抢,更不想把他们吸引出来。

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在最短的时间做成交易,便决定用银子闪瞎陈阿福的眼睛。低声说道,“本王实在是喜欢这盆花,想买回京城天天观赏。一口价五千两银子,如何?据我所知,最贵的兰花也不过这个价了。”

陈阿福没想到这货会出这么多钱,可看他的心情有多迫切了。本来她还一直在心里想着怎么跟他抬价,可他给的这个数目的确让她心动。见他急得不行,便也不愿意再折腾他,人家到底是王爷,结个善缘于自家没坏处。

便说道,“王爷如此喜欢,我再舍不得也只有割爱了。哎!”说完,还唉声叹气,极肉痛的样子。

看陈阿福答应了,七皇子激动不已,生怕她反悔不卖了。对小太监伸手道,“拿银子来。”

小太监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七皇子把银票递给陈阿福,又对小太监说道,“快,快把这花端到本王的车里。小心,要把它侍候好了,若有闪失,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小太监答应着,小心翼翼向门外走去。

陈阿福拿着银票看了看,一张一千两,共五张。真是发了!她笑咪咪地把银票揣进荷包里。

七皇子见小太监把花端出了大门,才真正松了口气。那花终于是自己的了,自己终于要举起来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这个隐疾让他羞愤欲死,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这回好了!

七皇子打开折扇悠闲地扇起来,给了陈阿福一个笑,这个笑容甚至比天上的阳光还明媚。他的这个样子,更像大宝开心的时候了。

陈阿福一个哆嗦,这货可千万别是大宝的亲爹,那多悲催啊。

两人进屋。楚家人听说七皇子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一盆花,都是吃惊不已。

七皇子说道,“千金难买心头爱。本王喜欢,再多的银子也愿意花。”

楚三夫人问,那么贵的花长什么样,又提出想看看花。

七皇子推辞道,“我已经让人搬上车了。”

楚三夫人道,“只是搬上车,再搬回来就是了。”

七皇子又说,“容本王卖个关子。等回京后,本王专门搞个赏花宴,请皇姐过府观赏。”

陈阿福暗道,等回了京那花还剩毛线啊?想是这么想,也没说出来,还是很有职业操守地为客户保守秘密。

不久,曾婶领着人来把晌饭摆上。厅屋里一桌,七皇子和楚老侯爷、楚令宣在这里吃。侧屋里一桌,陈阿福陪着楚三夫人吃,几个孩子还有动物之家都在西厢吃。

楚三夫人又提议,她们两人的席也搬去西厢,跟孩子们一起吃。

虽然素菜居多,但加了料的素菜也好吃。何况,每盘菜都摆了花,有用水果和鲜花摆的,有用小南瓜或小黄瓜雕的。

看得楚三夫人直夸赞,“哎哟,怪道宣儿夸福儿心思巧,还真巧。这么俊的菜,我都舍不得吃了。”

所有菜里最受欢迎的就是小黄瓜了。这种黄瓜种子是陈阿福拿去空间放了几天的,现在还没长大,只有十几公分长,蘸着芝麻酱吃又香又脆。若不蘸酱,则是清脆甜嫩。陈阿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水果黄瓜。

这种黄瓜在福园和禄园后院墙边各栽了一小垅,只供自家吃。

七皇子可不像楚家人吃得那么满足,他的整个心思都在三色球上。好不容易挨到吃完了饭,便说道,“本王突然想起红林山还有一处极好的景致没有去,本王想再去游玩一番,就先告辞了。”

第二百五十章 认父

听了七皇子的话,楚家人假意挽留了一番,高兴地把他送走。

之后,陈阿福去西厢把几个孩子领来上房。

老侯爷坐在八仙桌旁,楚三夫人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楚令宣坐在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楚令宣的前面还摆了一个蒲团。

陈阿福摸了摸大宝的脑袋,轻声道,“大宝,乖啊。”

陈大宝是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自然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便顺从地走过去,跪在蒲团上给楚令宣磕了三个头,说道,“爹爹在上,儿子给你磕头了。祝爹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说完,把丫头递过来的茶碗举起来。

楚令宣把茶接过来抿了一口,说道,“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发奋,做对朝庭有用的人。”

说完,一个丫头端着装有一尊红斐“鲤鱼跃龙门”摆件的托盘上前,楚令宣拿着摆件交给大宝。大宝起身接过,说道,“谢谢爹爹。”

他身后的夏月接过摆件。

这个摆件有十几公分见方,通透艳丽,一看就价值连城。陈阿福有些心惊,楚令宣竟然拿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一个孩子。

大宝又分别给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磕了头,改了称呼,分别称为“太爷爷”、“三祖母”。

楚老侯爷给了他一个白玉飞马摆件,楚三夫人给了他一个极品羊脂玉挂件。

之后,大宝站在那里,楚含嫣过来给他曲膝福了福,叫道,“哥哥。”

大宝咧嘴乐了起来,笑容甜得像窗外盛开的那些花儿。他挺着小胸脯说道,“好妹妹,以后要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才能更好。再要好好孝敬娘亲、爹爹,还有长辈们。”

说完,又从秋月手里接过事先准备好的小牛发卡递给楚含嫣。

楚含嫣非常喜欢这个发卡,笑眯眯地接过来,让陈阿福给她戴上。

陈阿福笑道,“姐儿现在梳了包包头,不好戴这个发卡的。等到晚上姐儿把头发打散了,戴上才好看。”

楚含嫣听话地点点头,又纳闷地问,“姨姨,大宝……哥哥都叫我爹爹作爹爹了,姐儿也该给姨姨磕头,叫姨姨作娘亲啊。”

陈阿福红了脸,楚三夫人大笑道,“嫣姐儿着急了。你要等到明年你爹娶了亲,才能改口叫姨姨作娘亲。”

楚含嫣嘟着小嘴遗憾道,“还要等那么久啊,姐儿很着急呐。”

楚老侯爷哈哈笑道,“着急也要等,这是规矩。”

楚令智看到没自己什么事,着急了,说道,“还有我,大宝还没有给我这个五叔行礼呢。”

大宝又给楚令智躬身作了揖。楚令智还有心地送了他一个玉挂件,说道,“好侄儿,以后多陪叔叔在你家的儿童乐园玩,叔叔很喜欢。”

众人又是一阵笑。之后他们要回棠园歇息,说好晚上再来福园吃晚饭。

老侯爷和楚三夫人、楚令智,以及一些下人走在前头,楚令宣抱着楚含嫣走在后面。

陈阿福牵着大宝把他们送到门口,楚令宣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对陈阿福笑道,“送你的生辰礼。”

陈阿福道了谢,接过荷包。

楚含嫣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小手帕说道,“姨姨,这是姐儿送你的生辰礼物。上面的花姐儿也绣了几针呐,”又嘟嘴把小胖手头晃了晃,“还扎了好几下,疼。”

陈阿福的心软软的,接过手帕看了看,上面绣了简单的几朵花,几片叶。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胖指头说道,“谢谢姐儿,姨姨都用上姐儿亲手绣的帕子了。不过,姐儿还小,等以后长大了再绣花。扎了手,姨姨很心疼的。”

楚令宣走到那棵柳树旁,又驻足回头,见一大一小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自己也转身向棠园走去。

楚含嫣纳闷道,“爹爹,为什么不多站站呢?姐儿想看他们。”

楚令宣道,“现在日头正大,咱们走了,他们才能回屋里。

陈阿福回了上房,曾老头就把礼单和礼物拿来了进来。

七皇子送的是一尊在灵隐寺请的紫檀木佛像,说是还请高僧开过光。陈阿福猜他指的高僧应该是归零和尚。楚老侯爷送的是一尊玛瑙雕花摆件,楚三夫人送的是一套金镶玉头面和两匹妆花缎,了尘住持也送了礼,是一串沉香木念珠。

陈阿福又把那个荷包打开,楚令宣送的是对翡翠镯子。她把镯子套在手上,镯子水透碧绿,显得手腕更是白嫩如玉。

她抿嘴笑了笑,把镯子抹下来,再把这些礼物及王氏一早送来的衣裳收好,看见大宝背着手来在她面前。她问道,“你咋还没去床上午歇?”

大宝把背着的手拿出来,手里捧着一张纸,说道,“娘亲,这是儿子送你的生辰礼物。”

陈阿福有些吃惊,说道,“儿子也给娘亲准备了礼物?”

大宝点点头说,“嗯,这是儿子偷偷画的,为了给娘亲一个惊喜。”

陈阿福接过那张纸翻过来,上面画着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人,女人牵着一个梳着冲天炮的男孩,女人低头看着男孩,男孩仰头看着女人。还竖着写了两个大字,永远。

大宝低头扭着小胖指头说道,“不管娘的病好没好,都是这么牵着儿子的。以前一直是这样,儿子希望以后也这样。永远,永远。”

这幅画既有他对母亲深深的爱,也有他内心深处的担心和期望。

陈阿福把他搂过来,欣喜地说,“呀,画得真好。谢谢儿子,娘很喜欢这幅图。”声音放得更柔了,说道,“是啊,以前,现在,娘都是这样牵着儿子的。但是,等你长大了,长得比娘还高了,你就要牵着老迈的娘了。那时,你不止牵着娘,还会牵着你的媳妇、儿女、孙辈,一长串呢。”

大宝想到那一幕,也笑起来,说道,“嗯,等娘老了,我就娶个媳妇回家孝敬娘,再让我媳妇多生几个娃,让娘含饴弄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礼

听了大宝的话,陈阿福呵呵大笑起来,似乎很是期待那个场面。说道,“好,娘就等着那一天。所以啊,喜欢儿子的不会只有娘亲一个人,也不止你妹妹和楚……爹爹,爱你、依赖你的亲人会越来越多。是不是?”

大宝点点头,抿嘴笑得更甜。

把熊孩子哄好了,让他上床午歇。

陈阿福把东西收拾好,又拿了一些做的素点和素菜去禄园,给他们晚上添菜。

刚出门,就看见来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从车里下来的竟然是青枫。

她过来给陈阿福施了礼笑道,“老爷和夫人打发奴婢来给大姑娘贺寿。”

陈阿福笑着把她请进屋,请坐,上茶。

青枫没敢坐椅子,只坐在了一个绣墩上,她把主子们送的礼都拿了出来。

陈世英和江氏送的是一对金累丝嵌珠步摇,陈雨岚送的是一把精致的牛角梳,陈雨晴和陈雨霞各送了一条自己绣的手帕。手帕的绣艺都很好,陈雨霞的帕子应该是绿姨娘帮着绣的。

陈阿福笑着道谢,又让秋月陪着青枫吃饭,曾老头陪着车夫吃饭,给他们安排住处,明天再送他们走。

忙完,陈阿福才去了禄园。

禄园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好些家的妇人都来帮忙了。高氏、武家妯娌在厨房里帮着穆婶做饭,陈阿菊在烧火,连胡老五的媳妇、高里正的儿媳妇和陈老太都坐在院子里摘菜洗菜。

陈阿福一进去,众人就笑着恭贺寿星。

陈阿福又笑着表示了感谢。

院子里很和谐,只除了胡氏。她坐在树下看房顶发呆,一脸的不舒坦,气得陈老太和胡老五媳妇不时用眼睛瞪她。

王氏拿着茶壶把石桌上的几个茶碗续满水,笑道,“你们也别光忙活,快停下手来喝口水。”又把陈阿福叫到屋里,低声说道,“那胡氏真气人,甩那脸子给谁看。哼,你奶和大房给你送的生辰礼,咱拿着都沉手。不收吧,怕你奶和大伯多心。收吧,你看看胡氏,都快把那脸子甩到地上了。”

原来,昨天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商量了好久,觉得大房靠着陈阿福赚了不少钱,陈阿福又攀上了这么好的一门亲,若关系搞好了,以后更会提携大房。就一致决定这次送个好些的生辰礼。老太太专门赶去镇上,花二两五钱银子买了一个开口银镯,再加上高氏给陈阿福做的一双绸面绣花鞋,自觉很像样的生辰礼物。

胡氏便不高兴了,她活这么大年纪都还没戴过银手镯呢。再说那丫头和二房抠门的紧,一点都不记情,大酒楼只给了大房一成股,二房赚了那么多钱也只给他们买了一头牛。便说道,“不是说那丫头有钱得很嘛,有钱干啥还要咱穷人的东西。我当家的辛辛苦苦养大了二叔,他们还没说送我一个镯子呢。”

陈业和陈老太又是一通骂。胡氏不敢吱声了,但心里不痛快还是带了出来,想压都压不住。

跟进来的陈名道,“我大嫂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蠢妇,阿福莫跟她一般见识,当看在你奶和大伯的面上吧。”又嗔怪王氏道,“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闺女作甚?”

陈名才去请了罗管事一家和棠园两家关系比较好的下人,以及上水村的刘里正、古桥村的余地主、余里正来禄园喝酒。

陈阿福不解道,“罗管事他们请了也就请了,你们不请,他们或许也会主动来。干啥还把那几个里正、地主的请来?平时也没多少来往。”

陈名笑道,“爹先也没打算请他们。今天上午,听说那几人打发人去村里问了咱家请客的事。爹想着,既然他们想来,咱就主动去请吧,这些人都是附近有脸面的人物。”他捏着胡子极是得意,想他陈名已经是附近大人物争相结交的人了。

陈阿福点头,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福园,还招呼大虎和大丫跟她去福园玩。楚令智已经来了,正拉着刚起床的大宝去后院,几个孩子便都去了后院玩。

申时末,男人们都陆续去了禄园。乡下人嗓门大,说笑声连福园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楚家人也来了福园。楚老爷子听隔壁院子里人声鼎沸,陈阿福便说了那些都是给自己过生的人。

老爷子对楚令宣说道,“阿福是姑娘家,不好去招呼这些男人。咱们就过去坐坐,跟他们唠唠嗑。以后爷爷会长期住在棠园,也该跟这里的地头蛇搞好关系才是。”

楚令宣点头,带着陈大宝一起过去了。大宝是陈阿福的儿子,本来晚上就会过去陪客。楚令智见了,也闹着跟过去。

楚老侯爷几人一过去,吓得那些人都站了起来。除了夏捕头、胡老五、刘里正几人,其他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包括陈名和陈业。

楚老侯爷打着哈哈跟他们说着话,让他们不要紧张,还说谢谢他们以往对他未来孙媳妇陈阿福及重孙子大宝的照顾。

老爷子带着大宝留下来吃晚饭。楚令宣不喜欢这种场合,带着楚令智回了福园。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对楚三夫人说,“这里有些吵,三夫人不习惯吧?”

楚三夫人爽朗地笑道,“我跟楚郎在边关的时候,那些糙汉子闹腾得更厉害。这种声音,我早习惯了。”

晚上,送走楚家人,陈阿福开始准备回礼。

因为去陈府认亲比较仓促,她没有准备给陈世英和江氏的孝敬,以及给陈雨晴三姐弟的见面礼。这次一并送去,给陈世英两口子送的是绣花缎面拖鞋,给陈雨晴姐妹送的是熊猫玩偶,给陈雨岚送的是一件缎子小长衫。拖鞋和玩偶是她之前做的准备给绣坊的样品,小长衫是准备送给陈阿禄的,长衫做的有些长,高半个头的陈雨岚正好可以穿。明天再多送些自家做的点心,以及水果黄瓜。

上次楚令宣要的长衫已经做好了,她又做了一个与之相配的荷包。楚老爷子还会在棠园住一段时间,之后再给他做一套衣裳。至于楚三夫人,在皇宫里长大的女人不缺好东西,陈阿福想了半天,就送她一根绿叶沉香。也给楚令智一个熊猫玩偶即可。

东西准备好,已经半夜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偷香

回礼准备好,已经半夜了。

陈阿福刚洗漱完准备歇息,就看到一天不见的金燕子从窗户钻进来。悄声问道,“野了一天,跑哪儿去了?”

金燕子是突然失踪的,连小跟班七七和灰灰都没带。

金燕子一抖翅膀,掉下两根小铜管在她手上,唧唧说道,“咱们去空间说话。”

陈阿福起身去了净房,插上门后又进了空间。

金燕子说道,“人家跟着七皇子去了灵隐寺,想看看热闹。七皇子请归零和尚看那株三色球是不是真的,归零和尚说是真的,七皇子就让他给自己治病开药。归零和尚说治病可以,但让七皇子必须对天起誓,以后要洁身自爱,不许强抢民女,不许违背妇人意愿,还要在三年内做五五二十五件好事,才给他治病。七皇子憋红了脸,还是发了誓……”

陈阿福听了大乐,说道,“归零和尚做的好,的确不能让那货再随便祸害人家姑娘。还有那二十五件好事,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金燕子又恨恨说道,“看完热闹,我又去看望了那个无智老秃驴。妈咪,咱们都被那个老秃驴骗了。绿燕窝的确是制药的,我闻了那种药丸,里面含了绿燕窝,可根本没有燕沉香的叶子。老秃驴要的叶子,都用来制了香,真是太可恶了。人家一生气,就把他制好的香全都偷了来,还剩半片没用完的叶子也被人家吃了,末了还往他的茶碗里拉了坨臭粑粑。”

一双小绿豆眼亮晶晶地看着陈阿福,一副快表扬我吧看我都报了仇的样子。

陈阿福把铜管打开,一根铜管里面装了五根绿叶沉香,一根铜管里装了四根。又问道,“你去的时候,老和尚没注意到你吗?”

金燕子唧唧说道,“老秃驴兴许困了,正倚在罗汉床上睡觉,嘴张多大,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人家就把桌上和炉子里的绿叶沉香都装进了铜管里拿回来。”

还是那句话,小东西有时精明得紧,有时又天真的紧,它怎么算得过狡猾的老和尚。眼屎巴巴那么大的叶子都要香那么久,两片半叶子不知道要做多少根香。而且,小东西拉的粪,他也可以当花草的上好肥料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出来,省得小东西心里不痛快,又去找老和尚的麻烦。那老和尚虽然有些贪心,又不太实诚,但着实有些真本事,也不能得罪他。只是,以后自己一定要帮小东西守好空间里的东西,不要轻意被老和尚忽悠过去。

陈阿福凑趣地笑道,“宝贝真能干,这次一定会气得那老和尚肝疼。”

金燕子听了更高兴了,用翅膀捂着嘴使劲乐。

陈阿福也高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舍得用过绿叶沉香呢。这次一下多了九根,她也可以用用了。她把金燕子捧到嘴边,金燕子知道妈咪高兴要亲自己了,赶紧把翅膀拿开,让妈咪亲了一口。

陈阿福出了空间,就掰了一小截香装进衣柜里。

第二天,陈阿福送走青枫,便带着大宝去了禄园。

昨天晚上,楚三夫人说今天上午他们几人会来禄园,正式拜望未来亲家。明天楚令宣就要回定州,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不能再耽搁了。楚三夫人也要回京城,她不放心家里的丈夫和大儿子。楚令智因为还没玩够,会跟楚老侯爷多呆一段时间。

昨天陈阿福就让人去跟陈名和王氏说了,让他们准备准备,请楚家人吃顿晌饭。今天一大早,她已经打发曾婶和夏月来禄园,帮着做饭和布置房屋。

禄园打扫得干干净净,好摆件也都拿出来摆上。阿禄也没去上学,他和陈名、王氏三人都穿上了缎子衣裳,打扮得极是光鲜。

陈名把陈阿福领进西侧屋,指着炕上的一堆东西说,“这些都是昨天那些给你祝寿的人家送的寿礼……”又说了哪些东西是哪家送的。

这些东西有银手镯,金丁香,还有绸子布料,花瓶摆件等物件,对乡下人家哪怕是地主或是里正来说,也是值钱东西了。陈阿福把高氏给她做的绸面绣花鞋、魏氏做的一件缎子衣裳留下,其它的都留下给陈名和王氏,说自己承了那些人的情了,以后他们有事的时候自己也会备相应的礼。

大概巳时末,阿禄和大宝两个小男人便站在禄园门口迎接客人。

阿禄好奇地悄声问大宝,“你真的已经叫楚大人爹爹,叫楚老侯爷太爷爷了?”

大宝叹了一声说道,“是啊,没法子,我娘亲要嫁过去,我只得这么叫。”

阿禄笑眯眯地说,“等我姐姐正式嫁进了楚家,我便能叫楚大人姐夫了。昨天我去上学,同年们都羡慕死你和我了。”

大宝没吱声,心道,娘都要嫁人了,还要啥羡慕的……

两人正说着,便看见楚家人向这边走来。

阿禄先向大门里喊了一声,“客人来了。”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再帮大宝拉拉衣裳,两人迎上前去。

楚家人五口人都来了。把他们迎进厅屋,请老侯爷和楚三夫人上座,楚三夫人没坐,而是极力请陈名跟老侯爷一起坐在了八仙桌两旁。两家人说了些应景的话,陈名紧张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不过,老侯爷和楚三夫人都健谈,也不致于冷场,逐渐的陈名和王氏都放开了些。

楚三夫人送了阿禄一个玉挂件做见面礼,王氏送了楚令智一个自己做的荷包。

楚令宣的话不多,经常趁别人谈兴正浓的时候瞥陈阿福一眼,抿着唇笑笑。

几个孩子在侧屋门口逗着七七、灰灰和追风、旺财。

大宝悄声跟楚含嫣说,“看看你爹爹,他总是偷看我娘。”

楚含嫣抬头看了一眼,天真地问,“我爹爹不就是你爹爹吗?什么样的看才算是偷看呢?”

大宝被问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也解释不了。哎,解释不了就不说了,他也只得低头逗着动物之家,不再去看大人了。

饭桌上,楚老侯爷又邀请陈名一家三口及陈阿福母子去棠园吃晚饭,明天一早楚令宣和楚三夫人就要走了。陈名等人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提醒

众人吃了晌饭,把楚家人送走。因为禄园没有管家,罗管事走在最后,把礼单和礼物呈给陈名。礼物包括京城名小吃、布匹、学习用品、摆件,花花绿绿一大堆。

下晌,陈名和王氏去自家后院把长成型的水果黄瓜都摘了下来,摘完了也就一小筐,再加上两食盒自家做的点心,这是给楚三夫人带回京城的礼物。

两人都不好意思,楚家送了自家那么多礼物,可自家只送这么点东西,咋拿得出手,也会给闺女丢脸。王氏又去福园找陈阿福商量,问她再送些什么好。

陈阿福笑道,“水果黄瓜现在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这东西人家才稀罕。还有那些点心,铺子里卖的也不一定比咱做的更好吃。其它的就不用准备了,只要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他们都不缺。咱们就是送去了,楚三夫人也不会费劲往京城拿。”

王氏又说道,“你让次不是让娘做一双漂亮的熊猫拖鞋给绣坊吗,娘已经做好了,鞋面还绣了一对熊猫宝宝,极漂亮。就把那双拖鞋送给楚三夫人吧,她肯定会喜欢。”

鞋子应该是晚辈给长辈做的,陈阿福可不愿意委屈王氏。摇头说道,“娘,楚三夫人虽然出生皇家,但娘跟她一样都是我的长辈,我怎么能让娘给她做鞋子。不用,以后我有时间了,再给她做一双。”看王氏还不太愿意,又道,“以后我给娘画一个‘熊猫戏竹’的花样,娘绣个小屏风,等到过年的时候给楚家当年礼送去,他们肯定会喜欢。”

王氏听了,才点头同意。

陈阿福不好意思当众把楚令宣的衣裳和荷包给他,让魏氏帮着转交了。她只揣着装了一根绿叶沉香的铜管,又让夏月拿着一个熊猫玩偶、拎着两食盒自家做的点心去了门外,等到陈名三人出来,几人一起去了棠园。

楚三夫人见王氏他们送了一筐水果黄瓜,笑开了怀。说道,“不瞒你们说,我还一直在想,该咋厚着脸皮向你们讨要一些,没想到你们就给我送了这么多。”

陈名和王氏见自己送到了贵人的心坎上,都极是开心。

陈阿福又把绿叶沉香送给楚三夫人,笑道,“大师也只给了我三根,我给了了尘住持一根,有一根自己又用了,三夫人切莫把我说出去。若是别的贵人要,我是真的没有了。”

楚三夫人把绿叶沉香从铜管里拿出来,沁人心脾的香气立即弥漫开来。她的眼睛都瞪大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喜道,“没想到,这宝贝我也能有一根。在影雪庵大嫂那里闻了这味道,我到现在都在想。”又笑道,“福儿放心,我自然不会给你找麻烦,对外只说我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根。这东西我也舍不得用,回京就孝敬我皇祖母。”

陈阿福一听她把那么高大上的人物搬出来,只呵呵傻笑了几声。她虽然还有十根绿叶沉香,可九根是见不得光的,她总不能把唯一的一根拿出来吧?

在楚家吃了饭,众人又聊了一阵天。陈名一家是乡下的,楚三夫人在边关呆了多年,所以也没讲什么男女大防,都坐在一起说笑。老侯爷还说,大宝的西席已经找好,过几天就会从京城赶来。到时候,大宝、智儿、阿禄一起跟着西席学习。

陈名听了高兴得不行,西席是举人,比秀才出身的蒋先生学问还好。如此,阿禄考上举人的希望更大了。

天色渐黑,西边的晚霞已经没入红林山顶,只剩下一圈金色的云层挂在山尖,陈家人才起身告辞。

楚令宣领着楚含嫣和楚令智送陈家人出门。阿禄和大宝、楚令智几个小男孩已经玩得非常好了,他们三个手牵手,大宝的另一只手又牵着楚含嫣,几个小人儿跑在最前头,笑声不断。

陈名和王氏跟在他们后面,楚令宣和陈阿福走在最后,下人们都很知趣地没有跟上来。

出了棠园,几个孩子来到棠园和福园之间的那块空地上就不走了,站在那里笑闹着。陈名和王氏见孩子们有楚大人和陈阿福陪着,又觉得该让他们两人私下说说话,便先回了禄园。

楚令宣和陈阿福站在那棵柳树下。楚令宣低声说道,“你做的衣裳和荷包我很喜欢。”

“哦。”陈阿福应了一声。

楚令宣又问,“我送你的镯子喜欢吗?那是我专门去京城的吉泰银楼买的。”

“喜欢。”陈阿福答道。

楚令宣又说,“我明后天都回不来,三天后争取回来一趟。”

“嗯。”陈阿福又应了一声。

楚令宣继续说,“我不在,我爷爷和嫣儿、智弟就麻烦阿福了。”

“不麻烦。”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摇头轻笑起来,说道,“你就不能多和我说两个字?我见你跟三婶和嫣儿说话的时候,话可多得紧。特别是跟嫣儿,一个人就能说半天。”

陈阿福听了也笑起来。讲真,她虽然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但聊天的时候并不多,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西边最后一点金光没入了山顶,夜幕如潮水般涌来。刹那间,天黑下来,天边出现了几颗星星,在那里眨着眼睛。

星光中的柳树下,更黑了。

楚令宣见那几个孩子玩得疯,也没注意他们,便又往陈阿福的身边挪了挪,垂着的手把陈阿福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陈阿福的手缩了缩,没挣脱开,也就由他拉着。感觉她的手又大又厚,还滚烫,手心的茧子很厚,应该是拿刀枪磨的。

楚令宣见陈阿福没有再挣扎,高兴得嘴角上扬,开心不已。

这时,却看见大宝往这边看过来,他看了两眼,又拉着楚含嫣往这边跑来。

楚令宣赶紧放开手,两人都向两边挪了挪。

大宝来到近前说道,“娘,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家了。”又提醒楚令宣说道,“爹爹,你明天不是要早起去军营吗?睡得太晚,就起不来了。迟到了,长官会批评你的,弄不好还会被打手心。我的同年迟到了,被先生把手心都打肿了。”

楚含嫣崇拜地看着大宝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姐儿咋就没想到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求人

楚三夫人和楚令宣走后,福园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巳时,楚含嫣和楚令智会来福园,陈阿福给三个孩子当老师。午时整,老侯爷也会来这里吃饭。饭后,老侯爷就一个人回棠园歇息,傍晚时再来,又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老两小回棠园。

楚令宣隔几天回来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大概天黑透了才快马加鞭跑回来,找理由来福园跟陈阿福说几句话,给几个孩子带点礼物,第二天天未亮就又匆匆离去。

离多聚少,再加上看到楚令宣来去匆匆非常辛苦,陈阿福对他的牵挂和心疼也就多了几分,每次都会熬夜给他做些吃食带去衙门或是军营中吃。他们相处哪怕只有短短半刻钟,还有个大灯笼照着,两人都非常珍惜。即使是几句问候关心的话,或是相视一笑,也倍感甜蜜。

四月二十九日和五月十日,应该是楚令宣休沐的日子,他都有事没回来。不仅楚含嫣失望不已,连陈阿福都有些失落,只有陈大宝捂着小嘴偷偷乐。

五月十二日,盼望已久的廖先生终于从京城来了。

廖先生五十几岁,偏瘦,深邃的目光给人感觉很有学问的样子。陈大宝、楚令智、陈阿福正式拜了师。

书房设在棠园外院。此后的每天早上辰时三刻,大宝和阿禄便会从家里出发,去棠园上课,逢十休息。不过,晌午和晚上,他们和楚老侯爷还是会来福园吃饭。陈阿福也请过廖先生,但廖先生不来,陈阿福就会让人偶尔给他送些饭菜过去。

只有楚小姑娘一个学生,还有已经锻炼出来的夏月和秋月老师帮忙,陈阿福更加轻松了。无事就操心操心家里的田地和铺子,或是做做针线活。

十六日这天,陈阿福决定明天去一趟灵隐寺,她有事要求无智老和尚。

包括她在十里镇旺山村的四百亩地的冬小麦已经全部收完了,之后这些地她想种植玉米。她又想把玉米种拿进空间放放,希望能培育出前世的甜玉米或是糯玉米。而且,罗管事已经明显的暗示,棠园也想多种些水果黄瓜,若是西瓜好也想种西瓜。

她已经用过的西瓜种、黄瓜种、水稻种,以后以及要用的小麦种、玉米种等等,她都想拿去空间放几天,培育出好种子。不仅好吃,还希望能多产,少遭病害,不止自己能大赚一笔,也为这个世界的老百姓谋些福利。但这么多种子,总不能都说是在番人那里买的吧?谎越多越不好圆,她必须得找一个牛人帮她承担下来。

她想了半天,这个牛人只能是无智老和尚。

老和尚是高僧,又经常出去四海云游,甚至还去过番外。若他能把这些种子认下来,说他是在番人或是深山中弄来的,别人才会相信,即使不相信也不敢去问。

但想到那个贪心的老和尚,她又有些心虚,怕他又舔着脸要空间里的东西。金燕子已经恨透了他,不可能再给他了。

想了半天,只得多给他送些水果黄瓜去。想着光给老和尚不给了尘住持也不好,也得给她送些去。

她在吃晚饭的时候跟老侯爷商量,说她做了个有小舅舅的梦,想找无智大师帮着解解,正好可以带楚小姑娘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

老侯爷非常开心未来的儿媳妇能得无智大无师看重,便说他也去看看了尘住持,明天一起去。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去后院摘黄瓜,连手指那么粗细的都摘了,也没有多少。上次把大些的黄瓜都给陈世英家带去了,这些天又长了些出来,但都没完全长大。她只得又去了禄园,把结出的小黄瓜摘了。

辰时末,老侯爷、陈阿福、楚含嫣三人坐上马车向红林山而去。金燕子知道陈阿福又要去见老和尚,便十分有心眼地呆在空间里不出来,还警告陈阿福不许再给老秃驴空间里的宝贝。

到了灵隐寺,陈阿福下车,老侯爷带着小姑娘继续往影雪庵而去。

陈阿福领着拎着食盒的秋月和两个护院刚走进灵隐寺大门,便看见归一小和尚正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上前合什道,“女施主来了,贫僧师傅正等着女施主呢。”

陈阿福笑着给了他一包自家做的玫瑰糖,归一高兴地接过去。

过了小石桥,秋月和护院又被请去了凉亭,陈阿福一个人跟着归一去了老和尚的禅房。陈阿福一进去,老和尚的眼睛就紧盯住她的食盒不放。

陈阿福把两个食盒放在他的炕几上,他猴急地把食盒打开,拿出一根小黄瓜吃起来。

“嗯,清脆,甘甜,好吃,味道的确比一般的黄瓜要好上许多。”老和尚说道,又问,“女施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只给老纳送这稀罕黄瓜吧?”

陈阿福笑道,“嗯,是有事要麻烦大师。有些经过我处理的优良种子,我希望大师能认下来,让我对外说是大师给我种的。”

老和尚眨眨眼睛,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咋能让老纳说谎呢?”

陈阿福看他眼里冒着精光,偏还装着一本正经,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自己是来求他的,只得又陪笑道,“大师,若我培育出了好品种,不仅大顺朝百姓得利,大师也能品尝到不一样的粮食、水果、菜疏不是。”

老和尚说道,“老纳就是不帮忙,女施主培育出了好品种,老纳也能品尝到啊。”见陈老阿福有些急了,赶紧说道,“老纳的意思是,让老纳出力,也得让老纳有些想头啊,总不能白出力吧?”

陈阿福惊道,“大师,你是得道高僧呐,怎么会说这种没水准的话。”

老和尚嘿嘿笑道,“女施主这就不懂了,高僧不是表面上像,而是由里到外的一种修为,是不自觉的流露。那些一看就像高僧的人,大多是装的。”

这种解释真让陈阿福无语。她又道,“我请大师做的事,是为广大黎民百姓做好事。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管是不是高僧,都应该很愿意做这些善事才对啊。特别是大师这种修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高僧,就更应该多做善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两抵

老和尚揪着白胡子笑起来,说道,“女施主说的甚是。其实,老纳要那些东西,也是为了广大黎民百姓,也是做善事。”

陈阿福撇嘴道,“可不一定,那叶子……”

老和尚红着老脸打断她的话说道,“那叶子,也是老纳无法了。想做出绝世好香,偏那小东西太抠门……好,好,既然女施主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利,女施主不好说的话,都往老纳身上推即可。不过,既然以老纳的名义拿出去,也没有理由灵隐寺自己不种。女施主给老纳一些那种特殊的西瓜种和黄瓜种即可。”

这个要求合理,也不算过份。陈阿福点头同意,说过两天就会给他送来。

老和尚又低声说道,“让那小东西不要生气,气大伤身。老纳非正常地要了它的叶子,它也用非正当的手段拿了老纳的香,两抵了。我跟它,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陈阿福的脑海中闪出金燕子的声音,“臭秃驴,想得美,哪个跟它做朋友。”

老和尚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雕花小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成人拇指大的金黄色的把件。笑道,“这是老纳四十几年前出海云游时,在海里的一个小荒岛上看到的。那个小岛罕无人迹,一片荒凉,老纳却在一堆沙砾中发现了这么个稀罕东西。这琥珀应该是上万年形成的稀世珍宝,这精湛的雕工却是现在的匠人无法达到的,真是奇怪。”

陈阿福接过把件,是琥珀雕的一只小鸟,晶莹剔透,色泽鲜艳,里面还有一只小虫子。最奇特的是,鸟的两只小眼睛和小尖嘴正好是天然的红色,似乎还勾着嘴角在乐。憨态可掬的样子,像极了金燕子。

陈阿福乐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小鸟,竟然还有一股香味。

真是个宝贝!

她直觉,喜欢宝贝又财迷的金燕子肯定喜欢这东西。它的空间里,许多名贵珠宝都有,唯独差了琥珀一样。

这老和尚还真会讨巧。

陈阿福笑道,“真是个宝贝……”又假装为难道,“我该不该代它收下呢?收吧,它可是很有骨气的小东西呐,从来不喜欢别人贿赂。不收吧,这又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稀世宝贝……”

金燕子先听老秃驴把那东西说得那么好,心思就活泛起来。又听陈阿福这么说,急得不行,赶紧说道,“妈咪,人家虽然很有骨气,但也不喜欢做吃亏的买卖。那老秃驴拿了我那么多宝贝,他也该赔偿一二才是。收下,快收下。”

听金燕子如此说,陈阿福又笑道,“好,我就代它收下了。”

老和尚嘿嘿笑道,“如此,我跟那小东西就两清了,让它无事来老纳这里坐坐。老纳给它讲讲禅,还会请它吃好吃的素斋。”

“想得美。”陈阿福的脑海里又出现金燕子的声音。

两人又摆谈了一阵,陈阿福起身告辞。老和尚还是非常聪明地让小徒弟归一和归二拿几个口袋,各装了些大米、麦子、玉米、西瓜子等东西,又让他们把这几个口依送去陈阿福的马车中。

陈阿福很高兴,戏要做足才好。

陈阿福同两个小和尚走出禅房,那两个护院见状,接过了几个口袋。几个人刚走过小石桥,又看到了那位九爷。

九爷被人推着在那里看风景。两个小和尚站下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李施主请了。”

九爷冲小和尚点点头,说道,“两位小师傅请了。”

陈阿福虽然低垂目光,却明显感觉到那位九爷特意看了她好几眼。

几人出了灵隐寺,坐上马车向影雪庵而去。

这是陈阿福同楚令宣定亲以后第一次去看望了尘师太,总有种丑媳妇去见公婆的感觉。

夏初的红林山更加绚丽多姿,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似染红了整个山林。了尘正跟楚含嫣在院里的树下玩耍,小姑娘的咯咯娇笑离老远就听到了,楚老侯爷坐在另一棵树下悠闲地喝着茶。

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们是父亲、女儿、外孙女三个人。陈阿福想到那位被迫让自己妻子出家的楚驸马,自己的父亲、儿子、孙女只认前妻不认他,还是有些悲凉吧?

了尘见陈阿福来了,笑着迎了上去,拉着给她曲膝行礼的陈阿福笑道,“好孩子,怪不得贫尼第一眼便觉跟你有缘,当真是缘分。你能嫁给宣儿,是宣儿和嫣姐儿的福气。”

陈阿福红了脸,一只手把奔向她的楚小姑娘牵着,一只手扶着了尘向老侯爷身边走去。

几人在这里吃了斋,老侯爷和楚令嫣歇息,陈阿福和了尘在禅房里聊天。

两人拉着手坐在炕上,了尘讲着楚令宣小时候的各种趣事,掏鸟蛋、捉弄人、掩护九皇子偷溜出宫玩耍被他爹暴打,等等。不时逗得两个人开怀大笑。

在了尘的描述下,一个漂亮、淘气、聪明的小男孩浮现在了陈阿福眼前。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可爱的男孩却变成了现在的冰山脸,笑一下都难。

那一老一小醒来后,几人又告别了尘住持回家。

现在,陈阿福有了无智大师做后盾,除了西瓜种说成是她从番人手里买的,其他种子都推到了老和尚身上。

回去后,她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黄瓜种和西瓜种、玉米种给了罗管事,并告诉他种子最好要先用温水泡。

但种子有限,不能多给,若庄稼种好了让他们自己留种。

玉米种分成两部分,棠园和旺山村一家一半,各只够种一百亩地。西瓜种和黄瓜种各给棠园五亩地及一亩地的。

陈名家的三亩小麦收了,听陈阿福的建议种西瓜。大房要了五亩地的西瓜种,本来陈阿贵还想多要,陈阿福说只剩这么多。

第二天,林老头父子来了福园,他们是来送银子的。旺山村的那四百亩小麦收了租子又交了税,卖成银子有六百多两。陈阿福让秋月陪着他们吃了晌饭,又把处理好的玉米种子给他们。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生命

林家父子还高兴地说,现在那八十亩地的西瓜长势极好,已经结出许多西瓜,大的有两、三斤重,大概半个月后就能收第一荐瓜了。

正说着,楚小牛领着一个长工来了。这个长工叫王老五,二十多岁头发就掉了大半,脑袋是严重的“地方包围中央”,稀疏的头发束在头顶像个小犄角。

他是个外来户,是高里正的一个远亲。说是家乡遭了洪灾,父母亲人都死光了,他便来了这里投亲。高里正帮他办了户藉,又在村北头租了一个小院子,跟陈名家过去的院子隔了两户人家。从此他就生活在这里了,给人当长工、打短工,只要能挣钱,啥脏活累活都干。

这个人话不多,很勤快,但找媳妇的要求非常高,就是要漂亮。村里凡是有漂亮姑娘的人家,他几乎都去提过亲。当初还因为喜欢陈阿福水灵,经常去菜园跟她来个偶遇。这个人就是响锣村的一个笑话,人家都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到现在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到媳妇。

去年福园和禄园招侍弄田地和西瓜地长工的时候,他便来报了名。陈名和陈阿福觉得这个人不错,踏实肯干,除了找媳妇的标准不切实际,不太讲卫生外,其它的都很好,也就招了他,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把个人卫生整理干净。

他非常勤快,比另外三个长工都肯干,也愿意动脑筋,卫生方面也注意了些,后来陈阿福还升他当了个小头目,让他主管西瓜地。

王老五手里捧了一个近十斤的大西瓜,乐得嘴都咧到了耳后根,汗把头发浸湿贴在头顶,显得头发更少。

楚小牛笑道,“大姑娘,咱们家的西瓜长这么大个了。”

王老五笑道,“禀大姑娘,地里好些个这么大的瓜,我敲了敲,嘭嘭嘭地响,应该熟了。大姑娘看看,若是熟了,这几天就可以陆续采摘了。”

陈阿福也极高兴,赶紧让人把瓜洗洗,用刀切开。瓜瓤红艳艳的,一吃,又甜又脆又多汁,若再等几天,再沙一些,就更好吃了。

林老头激动地说,“老天,这里的瓜咋这时候就熟了?比我们旺山村的瓜至少要早熟十天,而且比我之前吃的西瓜都好吃。”

陈阿福当然不会说这是浇了燕粪那种稀世化肥,只得含糊道,“或许跟这里的土质有关吧。”然后,让人赶紧去定州跟曾双联系,三天之后就开始出瓜,运去定州卖。定州是大顺朝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城边的运河向北通往京城,往南通往江南,在那里西瓜可以卖去大顺朝两个最富庶的地方,以及沿岸的一些地方。

同时,再少量给陈名在三青县的陈二粮铺一些。那个铺子虽然主要卖粮食,但也可以卖西瓜。

除了给正在睡觉的楚令嫣和空间里的金燕子各留了一牙,其它的瓜都分给了下人和动物之家们吃了。追风当然不感兴趣,而七七和灰灰这两只聪明的鸟,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就没有它们不喜欢的。

然后,又让王老五再去摘两个,一个送去禄园,一个送去棠园。想了想,又让他多摘两个,再给无智老和尚和了尘住持送去。

夜里,忙碌完的陈阿福把那牙西瓜切在小碗里,端着小碗去了空间。自从金燕子得到那个琥珀小鸟后,就一直躲在空间里玩,叫都叫不出来。

“宝贝,快来吃西瓜了,甜得紧。”陈阿福招呼道。

金燕子还在用翅膀扒拉着琥珀小鸟,说道,“妈咪,好奇怪哦,这东西若是再黑些,我都会以为是照着我小时候的样子雕出来的,咋那么像我呢?而且我一种预感,它似乎有生命,只是现在还在沉睡,但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陈阿福吓一跳,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琥珀小鸟,摇头说道,“我咋没看出来它像有生命的呢,在我眼里,它跟我屋里那些摆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好看些而已。”看到金燕子的小尖嘴翘得更尖了,又笑道,“妈咪是凡夫俗子,眼光当然没有金宝厉害。说不定这只琥珀小鸟在空间里吸收灵气,真的有一天能够醒来。它醒来就好了,咱们金宝在空间猫冬的时候,也不会太寂寞。若它是只雌宝宝就更好了,宝贝就能多个……妹妹。”

她本来想说多个媳妇,但想到小东西若再多个这个念想,更会“痴心妄想”了,就改口说成妹妹。

金燕子乐得嘴角弯弯,唧唧说道,“妈咪以后不要叫它琥珀小鸟了,冷冰冰的像个摆件,叫它金贝吧,一听就跟人家是一对。”又遗憾地说,“也不知道它一百年醒得来,还是一千年醒得来。”

一竿子支得那么远,没有自己一点事,陈阿福更不感兴趣了。打着哈欠说道,“宝贝,快吃西瓜。这瓜又甜又长得快,跟你分不开。”

十九日傍晚,福园里正吃着晚饭。陈阿福带着三个孩子一桌,老侯爷在另一桌喝着酒,金宝领着七七和灰灰围着一个五彩瓷盘吃着,追风把头埋在一个小木盆里吃得喷香。

院子里突然传来曾老头惊喜的声音,“哎哟,大爷回来了。”又提高声音喊道,“老太爷,大姑娘,大爷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楚令宣走进了餐厅。他已经先回棠园洗过澡了,穿着冰蓝色长袍,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垂下来。

楚含嫣已经放下筷子迎到了门口,一看见他就伸开双臂叫道,“爹爹,爹爹。”

楚令宣抱起楚含嫣,先笑着看了陈阿福一眼,又去老侯爷面前行了礼。

陈阿福起身笑道,“大爷还没吃饭吧,我让人拿一付碗筷过来,再多炒两个菜。”

“好。”楚令宣点点头,坐去了老侯爷的旁边。

大宝和楚令智走过去行礼,一个叫“爹爹”,一个叫“大哥”。七七和灰灰也跟着凑趣,大声喊着“爹爹”。

陈阿福亲自去厨房炒了两个楚令宣喜欢吃的菜,一个姜汁热窝鸡,一个青椒小炒肉。她知道今天晚上楚令宣可能会回来,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但怕他回来太晚,所以没有炒。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惹毛了

陈阿福和几个孩子都吃完了,楚令宣同老侯爷还在喝酒。

几人下桌,孩子们在院子里跟动物之家玩耍着,陈阿福坐在檐下看他们。

听禄园那边的声音比这边还热闹,大房一家除了陈阿贵两口子,好像又都去禄园吃饭了。

如今,陈老太几乎天天都去禄园吃晚饭,陈业和胡氏几人也有一小半的时间在那里吃。他们又喜欢晚饭在院子里的树下吃,凉快又敞得开,所以吃饭说笑的声音都会传到这边来。

听动静,陈业看陈名在县城开了粮铺,他们也有想法了,想自己开一间铺子。陈业觉得,如今二房和三房已经太有钱了,若自家再不加把劲,几房的差距会更大……

陈阿福很庆幸自己能分出来单过,一直搅和在一起真的很头疼。

等那爷俩吃过饭后,老爷子就先回了棠园,楚令宣陪着还没玩够的楚含嫣和楚令智继续在福园玩。见几个孩子又向后院跑去,陈阿福和楚令宣也跟着去了。

孩子们直接跑去了儿童乐园,楚令宣脚步没有停,继续向前走去,陈阿福只得跟在他的后面往前走着。

来到墙边,看到那垅黄瓜藤蔓上开满了黄花,还长出了许多手指长的小黄瓜,长势极好。

楚令宣停下笑道,“你不止把人养得水灵,把花、菜疏、水果都养得水灵。”

陈阿福听了笑起来,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还真会夸人。只不知那水灵的人里面,包不包括你和老侯爷。”

楚令宣笑道,“当然包括。我爷爷的脸色更加红润了,我也白净了些。”

这人还真不谦虚。陈阿福笑道,“大爷原来也不黑啊。”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楚令宣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我的同袍都说我越长越白嫩了。我先不相信,后来专门照了照玻璃镜,真的白净多了。”

“玻璃镜”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阿福咯咯笑出了声,这人平时比较严肃,有时说话也挺逗人的。她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猜测自己有不同之处,笑着解释道,“也不是我会养人,只不过做饭时多用了些心思而已。还有哦,心情好了,对人的皮肤也有益处。”

楚令宣伸出两只手把陈阿福的双手拉过来,握在手心里说道,“嗯,的确如此,自从跟你认识后,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你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有多少年没开心地笑过了。”

陈阿福红着脸侧过了头。

楚令宣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妍丽的小脸,红嘟嘟的小嘴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更沉了,眼底也更加炽热。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看一个女人,第一次如此心跳过速。哪怕成过亲,有了孩子,他还没有亲过女人呢。

他有低下头亲亲她小嘴的冲动。但此时天光还亮,被人看到对她的声誉不好,又怕被孩子们看到,更不好。想着就亲亲她的脸颊,只一下下,速战速决……

他正犹豫着刚要低头,就被一声鸟鸣声惊醒了。抬头一看,树枝上,一只小燕子正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又是不屑又是急切,正是闺女喜欢的那只叫金宝的燕子。

楚令宣看到这副表情的小燕子,之前那点旖旎的心情被冲得一干二净,也愣愣地看着它。

金燕子更不高兴了,瞪着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唧唧唧唧喳,啊喳喳喳喳唧……”

陈阿福听懂了,它是在骂,“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亏我那么力挺你,原来是中看不中吃。都这时候了,不知道去抱着女主使劲啃使劲啃,还在那里犹犹豫豫不下嘴。我看了那么多男主,就属你最没用。真是,什么男主啊,太气人了。不行,我得再去山里找棵三色球以防万一……”

楚令宣听不懂它的话,只莫明其妙地看它对自己恶狠狠地一阵狂叫,然后展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陈阿福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人一鸟都傻得可爱。

之前的那种状况,她也以为楚令宣会亲亲她。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就把特别想看爱情戏的金燕子惹毛了。

再看看脸蛋红红的楚令宣,这个男人虽然成过亲,有了女儿,但在那种情况下娶的女人,应该不会很亲近。年少时家里又出了那件事,更没有心情去谈恋爱。

陈阿福不止有些同情他。

楚令宣却有些恼羞成怒,低声说道,“不许笑。”

见陈阿福立马咬着红润的小嘴不敢笑了,楚令宣心里又躁动起来,刚低头要亲她的脸颊,就听到背后传来楚含嫣的声音,“爹爹,姨姨,你们在干啥?是躲猫猫吗?”

楚令宣吓得赶紧放开陈阿福的手,站直身子往后一瞧,楚令嫣、大宝、楚令智正站在芭蕉树下看着他们。

“啊?呃……是。”楚令宣答道。

陈阿福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楚令宣,可怜的家伙,想搞点小动作总是有人捣乱。

她笑着过去牵着楚小姑娘的手说,“是啊,我们想悄悄躲起来,看姐儿能不能找到。可还没等我们藏好,姐儿就找来了。”

楚含嫣听了,高兴得不行,说道,“哥哥很能干呐,是他让姐儿来这里找你们的。”一下子就把大宝出卖了。

楚令智拽拽地撇了一下嘴说道,“幼稚,连这话你也相信。在边关草原上的时候,我爹爹和娘亲经常说他们躲猫猫、练打拳,有时候还练摔跤,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

大宝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那是怎么回事?”

楚令智双手一摊说道,“后来我被下人抱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此时天已经黑透,两人也都没有了那种心思,便领着孩子往前院走去。

陈阿福牵着大宝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二小向棠园走去。到了那棵柳树下,他们都停下转身过来,楚含嫣和楚令智伸长胳膊向他们招着手。而大宝不像原来那样跳着脚地招手,只敷衍性地抬起手晃了晃。

陈阿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站了一会儿,见他们转身走了,才牵着大宝往回走去。

进了正房,她把大宝抱在怀里坐着,想着得给这孩子再做做工作。

第二百五十八章 会努力

进了正房,她把大宝抱在怀里坐着,想着得给这孩子再做做工作。

这是在男人为天的古代,楚令宣本身又有强大的家族、高大上的职业以及强势的个性,他能接受大宝,目前来看又非常善待大宝,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陈阿福觉得,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善待大宝,一个是被自己善待楚小姑娘所感动,一个是基于他本身的胸怀,再一个或许就是他真的非常爱自己。

她希望大宝能够珍惜这份善意,哪怕不能马上把楚令宣当亲爹一样喜爱,但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不能动小心思。他以为自己很聪明,掩饰得很好,其实大人们都看透了。

可该怎么说呢?这让陈阿福有些为难。熊孩子敏感又多疑,必须要好好说,否则会事得其返。

大宝被娘亲搂在怀里,听到娘亲低微的叹气声,他把脑袋在她的胸口蹭了蹭,主动说话了,“娘,你是不是觉得儿子耍心眼了,对楚大叔阳奉阴为?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小子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还用了个成语。她问道,“知道不该这样做,为什么还要做呢?”

大宝嘟嘴说道,“我就是忍不住。一想到以后咱们会跟他睡一个炕,我心里就不舒坦。”

陈阿福抽抽嘴角,这话说的,还“睡一个炕”!

她说道,“胡说什么呢,谁谁睡一个炕啊,别人听到了要笑死。”

大宝不解地说道,“有啥可笑的,别人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我看到姥爷、姥姥,还有大伯、大伯娘,村里的那些人家,只要是两口子就要睡一个炕,还要带着儿子闺女睡。有些人家房子少,连孙子孙女都要睡一个炕哩。”

他已经五岁,也该分房睡了,以后得找个时间把这事处理了。陈阿福暗道。

“咱家房子多,不会出现那样的事。”陈阿福说道,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说,“大宝,你看看嫣儿妹妹,她不是娘的亲女儿,不是你的亲妹妹,过去也没跟咱们一起生活。你觉得,她喜欢娘亲吗?喜欢大宝吗?”

大宝抬起头惊讶地说道,“嫣儿妹妹当然喜欢咱们两人了,娘还没看出来吗?”他觉得娘亲是在明知故问。

陈阿福又道,“是了,她之所以喜欢咱们,那是因为咱们用真心去对待她,像亲人一样爱护她,所以才换来了她的爱。现在,你爹爹也在用真心对待你,像亲人一样爱护你,他也希望能换来你对他的爱。若你一直这样像防外人一样防着他,他会难过的。不止他难过,嫣儿妹妹若知道你这样对她爹爹,也会难过的。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娘一直对嫣儿妹妹很好,但她却不领娘的情,还处处防着娘,你难不难过?”

若是那样,他会很难过。他点点头,又问道,“娘,楚……爹爹是真心喜欢我吗?娘以后嫁给了他,还会像现在一样爱我吗?”

这是他内心最纠结的问题。

陈阿福用下巴挨了挨他的头顶,冲天炮扎得她有些痒。她说道,“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至少你爹爹目前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想想,若他不是真心的,怎么会认了你作义子,怎么会每次回来都给你带礼物,教你功夫,还从京城给你请学问好的先生来授课,盼望你成才,当个对朝庭有用的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也应该真心对待他才是啊。哪怕现在还做不到发自内心的喜欢,但必须要发自内心尊重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不然,久而久之,他伤了心,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好,娘就不知道了……再回答第二个问题,儿子这样问,这样想,娘都有些伤心呢。儿子,娘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娘对孩子的爱。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过了多久,这份爱都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永远……”

说到这里,陈阿福想到了他亲生的娘,儿子没了,她该多么难过啊!

陈阿福的最后一句话感动了大宝,他就知道娘亲会永远永远爱他,他也知道自己若讨了楚令宣的嫌对他没好处。便保证道,“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努力地真心喜欢爹爹,努力地不跟他耍心眼,不阳奉阴为。也不再担心娘嫁给了他就不喜欢我。”

陈阿福低头看看还有些纠结的大宝,也只有在以后的生活中让他看到自己没有被抛弃,他才会慢慢放下芥蒂。她亲了亲他的小脸说道,“好,你要记着你刚才说的话,娘亲试目以待。”

之后,陈大宝才去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

陈阿福则把曾老头和楚小牛、薛大贵叫来,商量明天运西瓜的事宜。

院子北头的五亩瓜地,再加上福园和禄园中间的几分地,还有禄园后园的几分地,共计六亩地左右,第一荐成熟的西瓜有六百多个,重量大概有近七千多斤的样子。

前世西瓜地亩产可以达到六千多斤。但古代防虫、肥料等各方面都比较落后,出苗的种子也没经过浸泡、药肥等处理,所以这里的瓜农亩产不到千斤。

通过黄瓜种子的试验,陈阿福知道西瓜种在空间里放过,不仅改善了口感,也提高了种子的防病能力,又经过她温水浸种,发芽更快。特别是附近的六亩瓜地,她还施了燕粪,长势更好,也更多产。而旺山村的八十亩地由于没有燕粪,产量会略低,时间也略长,因为虫害也有一定的损失,但跟本地的瓜农比起来,还是要好得多。

她估了估,这六亩地的亩产不会低于四千斤,就算四千斤,六亩地共能产瓜二万四千斤。明天出第一荐,五天后能出第二荐,十天后能出第三荐。

紧接着,旺山村的瓜地也该摘瓜了。那里的亩产应该不到三千斤,八十亩地,保守估计共能产瓜二十万斤左右。这么大的量,古代的交通又不发达,要卖个好价钱,肯定先要把销路探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密事

陈阿福想着,这么大的量,古代的交通又不发达,要卖个好价钱,肯定先要把销路探好。

好在有这六亩西瓜打前战,先把这么好的瓜卖去富庶的地方,那里的商人觉得好,会自己找上门来买。

特别是定州是大顺朝的交通枢纽,城边的大运河,往北的终点是京城,往南的终点是江南重镇吴城,中间还跟这个时空的母亲河长富江相连。这些西瓜看着多,只要把销路找好,光是大运河沿岸一带的强大购买力,都是供不应求。

曾老头已经租了附近两个村的牛车、驴车,再加上棠园义务借的一辆牛车,自家的一辆牛车,一共有八辆,一次就能拉完。除了给陈二粮铺一千斤,其它都送去定州福运来商行,再由商行走运河卖去远方。现在的西瓜都还没上市,再加上自家的瓜又大又甜,价钱肯定不错。至于到底该卖多少钱,做过市场调查的曾双应该知道。

还有就是,先摘四十个西瓜自家吃和送人。福园、禄园、棠园各要几个,老和尚、了尘住持及大房、县城杨家各送两个,村里相好人家各送一个,陈世英家和京城侯府各送五个。

第二天是二十日,大宝他们都休沐,除了楚含嫣不喜人多进了福园,老侯爷、楚令宣带着楚令智和大宝在福园旁边的西瓜地看热闹,连廖先生都来了。村里的一些人家及棠园的佃户,还有庄户和棠园下人的孩子,也来了许多人看热闹。

楚老侯爷笑眯眯地极开心,看到这些漂亮的大西瓜,他想到了以后栽种的水稻、小麦、玉米等农作物,这些都是无智大师提供的种子。若它们也同这些西瓜一样,高产量,好口味,那是大顺朝百姓之福啊。

他之前不太赞成自家孙媳妇太热衷于开商行,种田地。自家不缺钱,让孙媳妇搞这些容易招笑话。可如今一看,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百姓吃饱饭的大问题,是为皇上分忧。这他就要大力支持了。

阿福,名字取得真好,真是有福之人。这个孙媳妇找的可心!

老爷子不拿自己当外人,又让人摘了两个瓜,切成小牙招待这些看热闹的人。

大宝看看站在远处树下的楚令宣,他跟这些老农说不到一起,只在那里傻站着。而不像老侯爷和廖先生能融入乡民中,跟他们说着天计说着收成。

大宝拿着一牙西瓜来到楚令宣的面前,双手递给他说道,“爹爹,吃西瓜,甜得紧。”

楚令宣愣了愣,高兴地接过西瓜吃了一口,说道,“嗯,是甜得紧。”

大宝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旁边说道,“这些西瓜一定会卖个好价,我家要挣大钱了。娘亲还说,她泡西瓜种的时候我也出了力,会给我十两银子的工钱。这个钱是我自己挣的第一桶金,我想给娘、姥姥、姥爷,还有爹爹买样礼物当孝敬。爹喜欢什么礼物?”

楚令宣不知道大宝怎么突然对自己示好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十两银子叫做一桶金,但如此懂事又感恩的孩子,让楚令宣的心异常柔软起来。看到他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这双眼睛里有狡黠,有讨好,有小心翼翼,还有纯真,有清明。

楚令宣想着,若是他在那个大院子里长大,后两种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在乡下虽然受了不少苦,之前也生活得小心翼翼,但良善的陈家人还是让他快乐地长大了。

想到祖父当初带来那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楚令宣真是又吃惊又高兴。之前,他害怕陈阿福的出身低,怕家人不同意,想了多种应对长辈不同意的法子,甚至想过近几年内都不太可能定下亲事。可是,他没想到祖父那么痛快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祖父在去跟那个人说明此事的时候,得知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密事。这件事,除了皇上和那个人知道,骗过了所有人……

这真是上天助他,他明年就会如愿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虽然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他愿意背负。为了忠君,也为了阿福。

看到楚令宣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大宝的眼神暗了暗,紧张地扭着手指又说道,“爹爹,你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虽然不值多少钱,但那是我对爹爹的一片孝心。”

陈大宝的话打断了楚令宣的沉思,楚令宣赶紧笑道,“谢谢大宝,你挣了钱还知道孝敬我,爹爹很欣慰。你若想送爹爹一样礼物,就送……”他佯装思考了一下,说道,“就送一支笔吧。我一写字的时候,就能想到大宝。”

大宝高兴地点点头说,“好,我会去县城买好些的笔。”

五月底,旺山村的西瓜又开始摘了,这些西瓜的口感虽然稍逊,但比当代农民种的西瓜还是要甜些大些。

六月初,那六亩地的西瓜收完后,陈阿福又让人把地整治出来准备种秋玉米。

这半个多月来,陈阿福痛并快乐着。每天算帐,对帐,数银子,乐得嘴都笑歪了。

这次卖西瓜,那六亩地的西瓜由于上市时间早,又大又甜,卖得最贵,共挣了三千二百多两银子,除去几百两银子的交通费,主要是船运费,还剩二千四百多两银子。

而旺山村的西瓜会卖得便宜一些,但由于量大,挣得钱会更多。不过,明年就不会卖得这样好了,其他农民用这种西瓜种种瓜,同样的品种多了,价钱就上不去了。

陈大宝也如愿拿到了娘亲给他的十两银子工钱。

六月十日那天,他要去县城买孝敬长辈的礼物。

除了楚令宣以外,另几人他也征求了意见。他准备给陈阿福和王氏每人买把松木雕花梳子,给陈名买套茶碗。后来他觉得楚老侯爷和廖先生、陈老太也是长辈,也该给他们买礼物,所以又决定给前两人各买一支笔,给陈老太买把梳子。

陈阿福没时间陪他,就让薛大贵陪他去,棠园又派了两个护院,正好再给杨家送五个瓜去。若是能把杨家那两个小兄妹接来,更好。

午时初,福园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是陈世英,他还带来了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姐弟。

第二百六十章 支持

陈阿福刚查完帐,正准备去厨房炒两个菜。她这些天忙得没进过厨房,连自己都想吃自己炒的菜了。就听曾老头来禀报,说家里来了贵客,是陈大人。

陈阿福迎出门,看到陈世英领着陈雨岚三姐弟走进了院子。

陈阿福想到陈世英近段时间会来,这里是他管辖的地界,出了这么好的新品西瓜,他肯定关心。但没想到他把他们三姐弟也带来了。

她赶紧过去给陈世英见了礼,陈雨岚姐弟又给陈阿福见礼。

三姐弟四处望着,都新奇不已,觉得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不一样。院子里,竹树掩映,鲜花盛开,房子也是雕栏画柱,檐下有十几个鸟笼,笼里的小鸟极好看,毛色鲜艳,叫声婉转,越过院墙极目处是连绵青山。这里另有一番旖旎风光。

“姐,你家真漂亮。”陈雨岚扇着扇子说道。

“嗯,觉得风里都带着香味。”陈雨晴又笑道。

陈雨霞只腼腆地笑着点头。

陈阿福笑道,“你们喜欢,就多住几日。”

几人进了上房,上茶,落座。

陈世英说道,“爹早就想来你这里看看,无奈一直抽不出空。今天有空了,你弟弟妹妹都想来看看你,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他又夸了陈阿福送的西瓜好吃,提出来想去看看瓜地。

陈阿福遗憾道,“我家附近瓜地里的瓜前几天就摘完了,现在连秧子都没有了,正准备把地翻翻,再施些肥养养,过些天种秋玉米。你们要看瓜地,只能去旺山村那里看。”

陈世英还是想亲眼去旺山村看看,这样就要用去半天的时间,今天返回府城怕是来不及了。就说吃过晌饭后,他一个人坐马车去旺山村,然后在那里的庄子住一晚。让陈雨岚三姐弟下晌回定州府。

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人都不愿意。陈雨岚说道,“爹在旺山村住一宿,我们就在姐姐家住一宿。”

陈世英摇头道,“你明天还要上学,不能耽误学业。以后你放了假,你们再来姐姐家住几天。”

陈阿福又赶紧去厨房领着曾婶和春月几人忙碌。曾婶已经做了几个卤味,卤排骨、卤猪肝、卤鸡、卤豆干等,这是家里的常备菜。老侯爷天天要来福园吃饭,得做这些菜给他下酒。因为楚令宣今天休沐,准备的更多些。

陈阿福炒了个苦瓜炒肉、鱼香肉丝、黄金大虾、金钩冬瓜、双色菇,又拌了个糖醋小黄瓜、麻酱小黄瓜、爽口西瓜皮、酸辣西瓜皮、凉拌三丝。

现在天热,吃这些菜又解暑又爽口。

她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陈世英把陈阿福叫到院子里,他红着脸说自己给王氏一家带了些礼物,还想让陈阿福把陈名和王氏请过来一起吃顿饭,“……你娘是我姐,你陈名爹就是我的姐夫,都是亲戚,就当亲戚走。晴儿和霞儿还没见过他们,也该给他们见见礼。”

陈阿福猜测,王氏和陈名都不会想见陈世英。陈世英能够洒脱地对待他们,但他们不可能洒脱地对待陈世英。

但他已经提出来了,自己也不好不去,便带着陈雨岚三姐弟和送禄园的礼物去了禄园。

陈名和王氏、陈老太正在上房说话,见陈阿福领着衣衫华丽的两个姑娘一个公子走进来。陈名和王氏认识陈雨岚,猜到另两个可能是陈世英的女儿。

陈雨岚给他们作揖行了礼,而陈雨晴和陈雨霞得了陈世英的吩咐,都给王氏跪下磕了头,说道,“见过大姑,愿大姑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王氏赶紧把她们扶起来,又红着眼圈给了两姐妹一人一张她亲手绣的手帕,说道,“好孩子,这是大姑亲手绣的手帕,你们别嫌弃。”

陈雨晴笑道,“帕子好漂亮,我们都知道大姑的绣工好。”

陈雨岚把礼物送上,有点心糖果酒,还专门送了一斤给陈名补身子的燕窝,也给老太太带了一些糖果和酒。

几人尴尬地坐了一小会儿,陈阿福请陈名一家去福园吃饭。王氏和陈名都拒了,借口是老太太在这里,他们要陪老太太,让阿禄代他们去福园陪客。

陈名又悄声跟陈阿福说,“下晌他们走的时候,我们摘些新鲜黄瓜和菜蔬送他们,你娘才做了几罐醪糟,送他们两罐。乡下人家,也就这些野味他们或许会喜欢。”

王氏做的醪糟颇得陈阿福真传,再加上禄园的井里也放了燕沉香木渣,味道极好。

陈世英见王氏没过来,很有些失望。但见陈阿禄长得非常像王氏,清秀,白析,小小年纪进退得度,极是喜欢。阿禄也给他磕了头,叫了他“舅舅”。他给了阿禄一个玉挂件,又勉励阿禄好好学习。

正热闹着,棠园的人来了,只来了楚老侯爷和楚令智、楚含嫣。他们说楚令宣因为临时有事,也去了三青县城。

陈世英和楚老侯爷一桌喝着酒,另几个人一桌吃着饭。两桌都摆在餐厅,中间没隔屏风。哪怕只多了老侯爷一个成年老男人,也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雨晴和陈雨霞不太好意思。但桌上的菜品极好吃,比自家甚至酒楼里的菜还好吃,她们吃着吃着也就忘了害羞。

饭桌上,老侯爷跟陈世英讲了西瓜与众不同是因为种子是从番人手上买的,陈阿福手里还有其它的与众不同的种子,是无智大师给她的。如今,不仅陈阿福种了水稻、玉米,连他们棠园都大面积种了玉米……

陈世英听了这些种子的特殊,还有番人和无智大师说的处理种子的方式,高兴异常。说道,“若是你们真能再用那些小麦、水稻、玉米的好种子种出新品,像这些西瓜和黄瓜一样,提高产量,改善口味,再能减少病虫害,那真是大顺百姓之福啊。”

老侯爷道,“这些农作物种好了,不止是百姓之福,也是你这个父母官的政绩。虽然我们楚家会护着阿福,但你是这一方的父母官,有些事也需要你的支持。该保密的时候要保密,该挡架的时候要挡架……”

陈世英赶紧表态,“一定,一定。别说阿福是我的闺女,就是外人,有了这等与国与民的大好事,下官都要大力支持。”

PS:不好意思,上一章清泉把六亩西瓜挣的银子算错了,没有那么多,已经改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无妄之灾

晌饭后,陈世英带着两个长随急急忙忙坐着马车去了旺山村,老侯爷带着两个孩子回棠园。

楚小姑娘还想赖在福园不走,老侯爷笑道,“哪能一天到晚都呆在人家的理儿,也得让你姨姨歇息歇息啊。”

老爷子这话让陈阿福腹诽不已。光说人家不说自己,今天连皇上都休沐,他们却还要跑来福园蹭饭吃。虽然交了伙食费,但自己家又不是酒楼,天天对外营业。

想是这样想,也不能说出来。她笑着哄小姑娘道,“姐儿乖啊,跟太爷爷回去午歇,晚上姨姨你给你和你小叔叔做西瓜刨冰。”

楚小姑娘听了,才嘟着嘴跟太爷爷和小叔叔走了。

陈雨岚听了,好奇地说道,“大姐,什么叫西瓜刨冰?弟弟也想吃。”

棠园地窖里存了一些冰,陈阿福就让人去取了一小盆。把冰敲碎,再把西瓜切成块,放入瓜籽仁、花生碎、葡萄干,以及海棠果酱,简易的西瓜刨冰就做成了。

给陈雨岚三姐弟和阿禄一人做了一碗。除了阿禄吃过,另三人都是第一次吃,极稀罕,觉得这是夏天的最好美味,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吃完还嚷着要。陈阿福摇头说道,“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多吃,凉胃。”

又领着他们去了后院。来到儿童乐园,陈禄领着陈雨岚和陈雨霞去玩了他们能玩的。之后,陈阿福带着他们来到黄瓜藤前,教他们摘黄瓜,让他们体验一下农家乐的乐趣。

之后,送了陈雨岚和陈雨霞各一个荷包,陈雨晴一套衣裳,这是她之前答应的,又把禄园送的东西抬上马车,再送了四个大西瓜。把他们姐弟三个送上马车,看到他们惜别而去。

陈阿福刚回屋不久,就听到院门嘭嘭嘭地响起来,声音极大。

曾老头大声道,“来了,来了,这是谁啊,不会轻点?”

陈阿福也出了上房门,听见薛大贵的声音,“快开门,宝哥儿受伤了。”

这话唬了陈阿福和曾老头一跳,陈阿福向院门冲去,曾老头已经开了门,见薛大贵抱着陈大宝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防卫。

陈阿福都吓哭了,冲上去问道,“大宝怎么了?”

薛大贵抱着大宝大步往屋里走去,愧疚地说道,“奴才无能,让宝哥儿被人误伤到了腿。已经去医馆包扎过了,那里的大夫还施了针,开了药。”

进了卧房,薛大贵把大宝放在床上,他就退了出去,在侧屋继续说着话。

陈阿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冲到床边,看见大宝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一只腿被绷带包着,还上了夹板,心疼地大哭起来。

大宝似乎被哭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娘亲拉着他的手哭得伤心,伸出小手试图帮她擦眼泪。陈阿福身子俯得更低了,他边给娘亲擦眼泪边小声说道,“娘,别哭,大夫说儿子死不了。”又感到腿上疼痛难忍,瘪嘴大哭起来。嚷道,“娘亲,痛,好痛……”

陈阿福心疼得无以复加,哭道,“大宝乖,再忍忍,娘让人去衣大夫。”

这时,楚令宣走了进来,难过地说道,“大宝的腿断了,我已经让人去府城的千金医馆请大夫去了。”

陈阿福哭着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令宣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宝是遭了无妄之灾,两伙人打架,正好他离得不远,被飞来的椅子打断了腿。被误伤的,有好几个人。”

陈阿福哭着埋怨道,“有好几个护卫,连你都在身边,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呆在打架人的身边,不知道让他离远着些啊。”

她也自责不已。觉得三青县在方圆百里之内,大宝想去县城,便让他去了,没想到还是遭了无妄之灾。早知道,哪里都不该让他去的。

楚令宣红着脸解释道,“怪我失察,竟然没看出来身边有危险……”

老侯爷听到禀报,吓坏了,慌忙跑来了福园。他不好进陈阿福的卧房,在侧屋里骂道,“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让十……大宝受伤了!”

楚令宣沮丧地来到侧屋,挥了挥手,见屋里的人都走了后,才低声说道,“我们吃了晌饭,刚要走出酒楼,‘恰巧’就碰到了……”他把声音压得只有老侯爷听得到,说道,“碰到了九爷。那些人应该是来试探九爷的腿……”

楚老侯爷一听,赶紧制止了他说话,轻声道,“有些事回去再说。”又气得大耳巴子抽过去,压低声音骂道,“打死你个臭小子,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领着……”忍下想说的话,又劈头盖脸抽了他几巴掌。

楚令宣没敢躲,硬受着老爷子的一顿打。

老爷子停下手,又问,“大宝的腿怎么样,不会再瘸了吧?”

楚令宣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千金医馆请人了。”

陈阿福守在大宝身边,看他哭着哭着似乎又睡着了,才想起金燕子,得要点它的好药。她记得燕沉香木渣不仅能治外伤,还有助于缓解疼痛。那个小东西领着动物之家跑去山林里玩,都出去三天了还没回来。

她使劲掐了自己的左手一下,半刻钟后,就见金燕子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唧唧叫道,“妈咪,什么事那么急着叫人家回来……呀,臭大宝怎么了?”

陈阿福看了眼急得坐立不安的楚令宣,说道,“大爷,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回去歇歇吧。”

楚令宣想着有些事得跟老爷子细说,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一下,过些时候大夫来了,我再来。”

陈阿福点头,楚令宣扶着楚老爷子回了棠园。

一进外书房,老爷子就低声吼道,“说,怎么会带大宝去见九爷。”

楚令宣道,“九爷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自己有个小胞弟,还活着,十分高兴,便想远远看大宝一眼。我想着,只远远看一眼,这一带又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就允了。哪成想……那个人一定是知道九爷在灵隐寺呆了这么久,怕无智大师真能得到什么神药把他的腿治好,所以让人来试探。混乱中,九爷坐在轮椅上硬挺挺地受了一剑……”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十一爷

楚老侯爷惊道,“九爷的伤严重吗?”

楚令宣摇头道,“刀刺在了左肩,无大事。”

楚老侯爷松了口气,又道,“留活口了吗?”

楚令宣说道,“把几个在近处的死士都杀死了,远处的就是还有活口,也看不清酒楼里的情况。不会注意到十一爷,也不会看清十一爷的长相。毕竟酒楼里的人有许多,孩子也有好几个。”

楚老侯爷点点头,又说,“你看,九爷的腿能彻底治好吗?”

楚令宣道,“难说,伤了十年,还是粉碎性断骨,肌肉也早萎缩了。除非世上真的有神药,又有幸被大师拿到了,否则华陀再世也治不好。”又道,“希望九爷能彻底治好,那样十一爷就不会被推去前面。我还是觉得,十一爷虽然聪明,却没有九爷适合坐那个位置。”

楚老爷低声道,“他们两个一明一暗,总有一个会被推上去。若九爷的腿好了,当然皆大欢喜。若九爷的腿好不了,十一爷长大后就会被接回去。让袁家的骨血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皇上可谓煞费苦心。但愿天如人愿,那样,袁大人和元后娘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楚令宣叹道,“袁氏满门忠烈,却被灭了门。袁大人战功赫赫,却死得那么惨烈。我也希望这两位爷中的一位能登大位,以慰袁大人在天之灵……哼,那两母子机关算尽,也逐不了他们的愿。不过,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不知能不能等到九爷伤愈或是十一爷长大那一天。”

……

楚令宣爷两个走后,金燕子还在流着泪唧唧叫着,它在说,“臭大宝,你好可怜,你的腿痛痛,人家的心也好痛……”

陈阿福给呻吟着的大宝擦干眼泪,又低头亲了亲他,轻声说道,“儿子忍忍,过会儿就好了。”

她抓起金燕子就进了洗手间,再一起进了空间,金燕子很识趣地赶紧啄了两小块燕沉香木渣给陈阿福。

陈阿福恳求道,“给点绿燕窝吧,让大宝快些好,少遭罪。”

金燕子说道,“妈咪,我也希望臭大宝快些好,但好得太快,别人该怀疑了。燕沉香木能定神止痛,对骨头愈合也有好处。”

这倒是,太逆天了惹祸。她一着急,就忘了这个喳。

陈阿福拿着燕沉香木渣和小家伙出了空间,又出了洗手间。她先点燃了一截绿叶沉香,屋里立时弥漫着一股幽深绵长的香气,她又把一块燕沉香木渣塞在大宝的褥子下面。绿叶沉香非常香,让燕沉香木渣的香气没有那么明显了。

渐渐地,大宝停止了哭闹,眼睛闭紧了,呼吸也绵长起来。

他终于睡沉了。

陈阿福松了一口气,刚想起身去外面问问薛大贵的具体情况,王氏和陈名、阿禄三人跑了进来,王氏已经吓哭了。他们问道,“大宝怎么了?伤哪里了?”

陈阿福嘘了一声,低声说道,“他才睡着,声音小些。”然后,小声把她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王氏几人在屋里陪大宝,陈阿福来到院子里,薛大贵还跪在院子中央抹眼泪。

陈阿福走过去,他又说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酒楼里突然冲进来几个大汉,跟一伙人打起来,立时刀剑乱闪,桌椅乱飞,在场的人吓得高声尖叫,四处逃蹿。他也第一时间把大宝抱在了怀里,却没躲过一根飞来的木椅。大概半刻钟便停了打斗,还死了好几个人,又伤及了一些无辜。幸好楚大人恰巧也去了那里,帮着杀了悍匪,还让护卫跟着衙役去县衙说明情况,又和酒楼的掌柜、小二带着无辜受伤的人去医馆包扎……

陈阿福觉得这事也不能怪薛大贵,便说道,“你起来吧,突发事故也怨不得你。以后警醒些,不要带大宝去人多的地方。”

薛大贵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又说道,“大姑娘,我觉得王老五当种地的长工可惜了,应该让他来当咱们家的护院。以后若大姑娘和宝哥儿遇到啥事,他比我和小牛都当用。”

“怎么说?”陈阿福问道。

薛大贵说道,“打架的那两伙人都是武功高手,忒厉害。出事时,王老五也在酒楼里吃饭。老天,他的功夫比大爷的贴身护卫还好。他像飞一样冲过来把宝哥儿从我怀里抢了过去,比楚大人的动作还快。”

陈阿福想到王老五其貌不扬的样子,住的是草房,衣裳脏得不成样子,头发都快掉光了,连媳妇都找不到,还来跟自己献过殷勤,还有钱去大酒楼里吃饭?竟然是武功高手?

大宝的生世若真的不简单,那么王老五也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背景。

便说道,“王老五会武功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他隐姓埋名当个庄稼汉,或许就是不想再给谁卖命了。这是人家不愿意说的秘密,咱们也别说了。”

薛大贵点点头,回后院歇息去了。

傍晚时分,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人带进福园。他是金大夫,是千金医馆接骨手艺最好的大夫。他给大宝把骨头复了位,又上了药,施了针,开了药,楚令宣就让人带他去裳园歇息。楚家给他高价,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等大宝彻底没事后再送他回定州。

别说给他高价,就是不给高价,楚大人说话了,金大夫也不敢不在这里住。

从金大夫开始给大宝的断腿复位起,大宝在屋里大哭,陈阿福和王氏就在屋外痛哭,金燕子躲去树枝上哭,连陈名和阿禄都抹着眼泪。一直到大夫走了,大宝还在抽抽咽咽地哭闹着,声音都哑了,“痛,痛,好痛,娘亲,娘亲,呜呜呜,我会不会瘸啊……”

听到他这样说,陈阿福的心如刀绞。拉着他的手劝道,“儿子是勇敢的小男子汉,疼痛挺挺就过了。你小舅舅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都不瘸……”

陈阿福偷偷把另一小块燕沉香渣放进药里,让人熬了,喂了大宝,他渐渐睡着后,她才擦干眼泪,几人悄悄出了卧房。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来者是客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陈阿福对楚令宣说道,“天晚了,大爷回棠园歇息吧。”

楚令宣点点头,说道,“有事让人去通知我。”又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早些睡。大夫都说大宝的腿无事,应该是无事了。”

陈阿福点头,又把王氏和陈名、阿禄劝回了禄园。她洗漱过后又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大宝。

夏月悄声说,“大姑娘也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陈阿福摇摇头,对夏月和秋月说,“我知道,你们也辛苦那么久了,都回去歇息吧。”

打发走两个小丫头,金燕子终于从树枝上飞下来钻进屋里,它爬在大宝的枕畔,眼睛已经哭肿了,小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这小东西,小尖嘴比电锥子还厉害,心肠却如此软。

陈阿福还是很感动,用手轻轻抹着它的羽毛说,“别难过了,大夫说大宝的腿能治好。”

金燕子哽咽着说,“人家就是看不得小孩子受罪,看到就特别难过,何况是臭大宝。哎呀,胸口痛。”说着,就用翅膀拍打着自己的小胸脯。

正说着,突然院门响了起来,紧接着七七和灰灰飞了进来,它们钻进窗户,站在床下伸长脑袋看着大宝,咋呼道,“咋了?咋了?咋了?”

陈阿福赶紧“嘘”了声,轻声说道,“小点声,别吵,大宝受伤了。”

七七和灰灰听了,可了不得了,都张开尖嘴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这是大宝的哭嚎声。

“嘤嘤……嘤嘤……”这是楚小姑娘的啜泣声。

陈阿福急道,“小声点,大宝才睡着。”

两个小家伙才压低了哭声。

追风被曾老头放进来,也冲进了屋里,趴在床下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等它们哭够了,陈阿福又让听到动静过来的夏月、秋月去给它们洗澡。它们洗过澡后,又来卧房陪着大宝。

第二天,陈阿福醒来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大宝还在睡着,金燕子摊开翅膀躺在他的枕边,小尖嘴微张睡得正香。追风仰躺在地上睡着,七七和灰灰爬在它胖胖的肚皮上睡着。

陈阿福起床后,把动物之家也惊醒起来。

在它们张嘴之前,陈阿福先低声说道,“谁要吵就出去吵,不许把大宝闹醒。他的腿痛,醒了很难受。”

金燕子、灰灰都用翅膀捂住了小嘴,追风本来就不爱吵闹,只有七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聒噪,先飞出去对着大树自言自语一阵后,又才紧闭着嘴巴跑进来。

早饭后,金大夫又来给大宝看病施针。今天大宝的情绪好多了,吃了饭,说了几句话后又睡着了,连楚含嫣和楚令智来看他他都没醒。

楚含嫣哭得不行,知道不能哭大声,就用小胖手捂着嘴哭,看着让人心痛。她在这里呆了半刻钟,就被宋妈妈硬抱走了。陈阿福听说,她在棠园里哭了大半天,眼睛都哭肿了。

这几天,不止陈名两口子几乎都守在这边,楚老侯爷也在这边,楚令宣依然是隔三岔五回来。等到五日后,大宝彻底无事了,金大夫才被人送回了定州府。

期间,王老五也拎着两包糖果来看望过大宝一次。

他自从当了福园的长工后,已经干净了不少,但还牙齿还是黄黄的,衣裳也不算干净,离老远就能闻到身上的汗臭味。

不说夏月、秋月嫌弃他,连山子都不喜欢他。他来的时候,曾老头不在,山子没让他进门,说道,“你拎的吃食除了你自己,别人怕是都吃不进去。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省得我家主子还要费事去丢。”

陈阿福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了山子的话,便沉脸斥责道,“来者是客,你凭什么把宝哥儿的客人挡在门外?扣你一个月的工钱。”

山子一听就哭了,开门让王老五进来。

王老五红着脸,向陈阿福躬身说道,“大姑娘,我听说宝哥儿受伤了,特意去县城买了糖果来看他。放心,这糖果是点心铺小二包好的,我只拎了系糖果的绳子,手连油纸边都没碰到。”

说着抬抬手,他的确只用两根手指拎着系糖果的绳子。

陈阿福笑道,“谢谢你还想着我家大宝,请进。”

见夏月皱着眉,秋月还用手捂着鼻子,陈阿福使劲瞪了她们俩一眼,她们便不敢了,赶紧去给王老五倒了茶。

王老五没敢进卧房,只在门外往里看。大宝还睡着,他看了几眼,才低头快步走了出去。陈阿福猜测他肯定哭了。

若这人真是来保护大宝的,说明大宝的家人并不是不管大宝,而是他有不得不离开家的理由。

如果,他的家人来接他回家,自己怎么舍得!

正想着,就听夏月嘟嘴道,“那王老五真是,看了宝哥儿,就这么大咧咧地跑了,连句话都不知道说。这人,不止脏,还没规矩。”

陈阿福说道,“王老五是咱家的长工,平时干活很卖力,你们别拿……”她想说别拿变色眼镜看他,才想到这个世上还没有眼镜。顿了顿又说,“对这种踏实干活的人,要尊重,不许无礼。”

夏月和秋月听了,都点头应是。

福园又恢复了平静。

大宝的病稍微好些后,他买的礼物也都送到了陈阿福、王氏、陈名、楚令宣、楚老侯爷、廖先生、陈老太的手里。几人拿着这个礼物都感动不已,这些东西不仅凝结着大宝的汗水,还凝结着他的痛苦。

现在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而鸟鸣声却少了许多。偶尔有几只小鸟飞到院子里,也是外来的鸟儿。

金燕子又把七七、灰灰和追风、旺财带去了山里,这次连锦儿和翠儿、歌儿、曲儿等笼子的鸟都被它带去山里避暑了。

这时,旺山村的西瓜已经全部收完了,又把那些地整治出来种秋玉米。

这次的西瓜,除去成本,净挣二千一百一十六两银子。因为那六亩西瓜地有一半是陈名家的,陈阿福给陈名分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想知道太多

陈名拿着银子笑道,“这几亩地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挣了这么,做梦都想不到。不过,爹也知道这次又占阿福的便宜了。”

陈阿福笑道,“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是我孝敬爹娘的。”

家里挣了钱,对下人和长工也进行了奖励。曾双和林老头奖励得最多,各二十两银子,其次是王老五,十两银子,再依次二两、一两,福园的人皆大欢喜。

有了好大夫的诊治,更因为有燕沉香木渣,大宝的腿康复得非常好。

转眼到了七月上旬,大宝又开始去棠园跟着廖先生学习,只不过由薛大贵和楚小牛轮流抱去抱回。

棠园及陈业、陈名家种的西瓜又丰收了。因为夏天气温高,所以西瓜比春天时长得快些。

棠园种的五亩西瓜只卖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着自己吃和送人情。因为西瓜多,无论京城的亲戚朋友,还是石州府的亲戚朋友,都送到了。

现在,这种西瓜有了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定州大甜瓜。因为这些西瓜大多都是从定州送出,或是商人从定州买进,所以便被人如此叫了。

陈名家的三亩地挣了四十多两银子。大房种的五亩地卖了七十两银子。

他们的西瓜主要也是通过定州的福运来商行卖去了外地。虽然赶不上陈阿福他们之前的西瓜价,但比其它瓜农的价钱还是高了两文钱。

这把陈业和胡氏都乐疯了,之前的五亩地,就是辛苦一年顶多只能挣十两,而这次两个月的时间却挣了这么多。

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还买了礼物来福园感谢陈阿福。他们或许怕胡氏的嘴胡咧咧,没敢带她来碍眼。

胡氏也的确觉得不应该感谢陈阿福,在她看来,陈阿福要是在最先种西瓜的时候就让他们大房跟着一起种,那样他们挣的钱会更多。

陈阿贵当时就把他娘顶回去了,“那时候阿福跟我说了,是咱们家没有空地,我才没跟着一起种的。那时哪知道这些西瓜这么赚钱,不然早把不值钱的庄稼拔了。”

现在陈业也在三青县城开了个小杂货铺,取名为陈大干杂。刚开始,陈业家的西瓜拉了一些在自家铺子里卖,但由于三青县购买力有限,卖不起好价钱,最后只有通过福运来商行,才卖得更高。

陈业和陈阿贵都喜欢种地,又都不愿意和不会做生意,便没有去县城亲自管理干杂店,还花钱请了一个掌柜兼小二。这样一个小店还请人,租铺子,肯定要亏本。但因为他们的铺子是从福运来商行进货,货物好,进价又低,因为夏捕快的关系也没人敢去铺子找事,那个铺子每天也能赚些小钱。

在陈阿福看来,这个小铺子开得实在没有多大意义。赚的钱一半给了那个掌柜兼小二,落在自己手里每月还不到一两银子。与其这样,不如好好种地,用存的钱多买些地,或是请人开垦荒地,种好品种的粮食,当个大地主,照样能挣钱。

只不过,陈名跟陈业讲了,但陈业不听,就觉得两个弟弟都有自己的铺子了,他也应该有。陈阿福就更不好说了,她说多了,或许大房还会以为她的福运来商行舍不得给他们平价货物。

到目前为止,陈名开的陈二粮铺还在亏损,除了一开始卖西瓜挣了点银子。因为只卖粮食,经营品种单一,县城之前的粮铺已经饱和,又要支付铺子租金,以及掌柜和小二的工钱,每个月都入不敷出。

弄得陈名都想把铺子关了,或是也转行卖干杂。陈阿福让他再坚持坚持,等到地里收获好品种的粮食了,他们粮铺的生意便能好起来。虽然不可能所有好粮食都给他们卖,但有了好品种,其它的粮食也能跟着好卖。这个时代,粮铺经营好了,是能赚大钱的。而且,粮铺也不是能随便开的,陈二粮铺还是罗掌柜找了县丞大人,县丞大人特批才开起来的。

七月十九日晚,陈阿福等人刚要吃饭,楚令宣又来了。

“爹爹。”

“大哥。”

“爹爹”

不仅楚含嫣、楚令智第一时间大声招呼楚令宣,连陈大宝都大喊了起来。

通过这次受伤,大宝真切体会到,不仅娘亲、姥姥、姥爷、小舅舅、妹妹、五叔叔等人关心他,动物之家关心他,楚爹爹也是真心关心他的。他自以为,这就是自己以心换心得到了回报。所以,现在他待楚令宣比原来热情多了,也真心多了。

听到几个孩子惊喜的大叫声,楚令宣的嘴角也勾起来。看到起身准备进厨房的陈阿福,他的笑容更深了。

饭后,依然是楚老侯爷先回棠园,楚令宣带两个孩子继续在福园玩。现在大宝腿不方便,几个孩子就去西厢房坐着玩积木。大宝和楚令智学习了一天,此时是最放松的时刻。

陈阿福和楚令宣则去了上房的西屋。大宝出事这么久了,她觉得,有些话该跟他说一说。她还有种感觉,楚令宣似乎也有话要对她说。

下人们都识趣地没有跟进来,只有楚怀在屋外的廊下站着。

西屋里,两人坐在圆桌旁。外面的夕阳没有完全落山,晚霞的余辉射进屋里,依然明亮。但一男一女在屋里似乎不妥,陈阿福还是点燃了莲花玉盏上的蜡烛。烛光昏黄,时而跳动一下,照着两人的脸一明一暗。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楚令宣轻声道。

“不,还是你先说。”陈阿福说道。

“好,那我先说。”楚令宣笑笑,他的头往前低了低,脸离陈阿福更近了,又伸出双手把陈阿福放在桌上的手抓住,说道,“阿福,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我知道你是温柔、贤淑、良善的好姑娘。不然,也不会对捡的‘儿子’如此疼爱,不会对我的嫣儿如此呵护。我们已经定亲,明年初就要成亲,我觉得,有些事,我应该给你说说……这些事,一开始连我爷和我都不知道,我也是在咱们定亲的前一天才知道的。我二叔、二婶,连我娘和三婶都不知道。你听了,一定要深深埋在心底,无论谁都不能说。”

陈阿福便不想听了,她不想知道太多。

寂寞的清泉说

谢谢亲们的打赏和月票,非常感谢!清泉的身体还不算很好,所以近段时间没有加更。每天保证双更,都已经是下了大力的。再等等,清泉身体再好些后,会考虑加更。文文今天下午两点钟限免,中午的那章亲们可以晚些时候看,攒文的亲们可以开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冤案

陈阿福便不想听了,她不想知道太多。别人的密事知道多了不好,大宅门的阴私知道多了更不好,弄不好还会把命搭上。

她赶紧摇头说道,“别,你别说了。连你三婶都不知道,可看是惊天秘密。我现在还是一个外人,不想知道的太多。”

楚令宣看她紧张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说道,“看把你吓得。这事我之所以能跟你说,也是经过长辈们深思熟虑同意了的,因为你也是当事者。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家里的长辈相信无智大师不会看错人。我们都相信你,你还怕什么?”

“我是当事者?”陈阿福颇有些吃惊,她还没嫁入楚家,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牵绊。说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楚令宣沉吟了一下,脸色严肃下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紧得她有些微痛,轻轻地皱了皱眉。他也无毫察觉,低声说道,“阿福,在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我最敬仰的人。”

“啊?”陈阿福有些纳闷。敬仰,应该比崇拜、尊敬、尊重这些词还高大上。这个话题好像不太适合现在这个场合吧。她抬起头问道,“你最敬仰的人,是你的爷爷?”见他摇头,又问,“那是你的三叔?”

“不,我爷爷和我三叔是我最尊敬的人。”楚令宣说道。

“那一定是皇上。”陈阿福又说。她觉得古代的人大多都崇拜皇上。

楚令宣摇头说道,“不,皇上是我要孝忠的人。”

“那是谁,总不会是你的驸马爹吧?”陈阿福诧异地说道。她记得,他很是有些埋怨他那驸马爹的。

楚令宣依然摇摇头,说道,“不,不是他。我最敬仰的人,也是我爷爷、我爹、我三叔,还有许多将士、生员最敬仰的人。他就是几十年前的战神——袁大人、袁大元帅。”

陈阿福愣了愣,这样高大上的伟人,跟自己有关系吗?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位伟人。

楚令宣叹了一口气,声音暗哑起来,继续说道,“二十七年前,那时先帝还在,我朝出了一个天大冤案,领兵如神的袁大元帅正带兵在边关跟北辽国打仗,却打了个大败仗,莫名其妙地丢了几个城池,粮草也被敌军烧光了,士兵们死伤大半。先帝听了主和派的话,签了停战协议,赔了上百万两白银,无数猪羊。袁大人回京后,被抓了起来,说他卖国。袁家三族内全部被杀,包括妇人孩子,袁大人被判剐刑。听说,袁大人被判三百刀准死,他咬碎了一口钢牙,都没有吼叫一声”

楚令宣的眼里难掩悲哀,看了她一眼,又特别说明,“袁大人是当时太子妃的父亲,太子就是当今皇上。”

那狗皇帝真狠!

陈阿福吃惊地看着楚令宣,说道,“既然袁大人是战神,还是太子妃的父亲,他不可能卖国啊。”

楚令宣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当然不可能卖国。就是别人都卖国了,袁大人也不可能卖国!他一生中,四次挂帅出征,为大顺开彊阔土,抵御外寇,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铮铮铁汉,他怎么可能判国!咳咳咳,他是被奸臣陷害的。”

由于激动,楚令宣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说到最后,还咳嗽起来。

陈阿福不由地也对袁大人肃然起敬。她说道,“既然袁大人如此铁血忠心,为大顺朝立下汗马功劳。即使有人陷害,先帝也不应该相信,或是调查清楚再说啊。何况,还下狠手灭了他们满门,判了袁大人那个……刑。”

“剐”字她都不敢说,太残酷暴虐了。

楚令宣说道,“先帝年轻时还是非常贤明的,把大顺治理得国泰民安。可年纪大了以后,就开始疑神疑疑神,总觉得有人要造反,要谋夺李家天下。那时,先帝的身子已经非常不好,他杀袁家满门,一个或许真的信了袁大人判国,要谋李氏天下取而代之。另一个原因,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管袁大人判没判国,都要把袁大人杀了。以防袁大人成了国丈后,更加权倾朝野,让李氏王朝不保。”

狗皇帝!陈阿福心里骂了一句。说道,“既然先帝怕袁大人成为国丈权倾天下,就不应该让袁家女当太子妃啊。太子的媳妇,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楚令宣叹道,“当今皇上还是年轻的太子时,就对先太子妃一见倾心。先帝很疼爱他,经太子再三请求后,就下旨赐了婚。据说,袁大人开始还不太愿意,想以太子妃有暗疾推迟,让族亲的一位姑娘去给太子当小。可那时太子妃也对太子暗生情素,闹着要嫁给太子,非他不嫁。袁大人无奈,只得逐了太子妃的愿。袁大人被杀后,太子妃觉得是自己害了袁家满门,也自尽身亡了……”

半年后,先帝驾崩,在王皇后的娘家和周贵妃的娘家的鼎力支持下,当今皇上还是顺利继承了大统。

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彻查“袁氏卖国案”。最后查实是皇上的弟弟逆王李示为了谋夺大位,同北辽国联手,诬陷袁大人判国。本以为可以把太子一起拉倒,却没想到先帝只顺手推舟灭了袁氏满门,却依然传位于太子。即使后来搞了一个政变,也没把皇上拉下来。

皇上给袁大人平了反,又封了先太子妃为元后娘娘,太子妃的亲生儿子,也就是皇上的长子为太子。可太子刚刚被封两天,就失足落水而亡,那年他才七岁。人们都以为,至此,袁家最后一点骨血在这个世上都没了。

楚令宣讲完,眼睛通红,表情凝重。

陈阿福心酸不已,前世历史上也是如此,大多民族英雄都没有好结果。

上天何其不公!

赋予了他们拯救苍生的使命,却又让他们不得善终,连家人都不能幸免。

但是,二十几年前就没有了的袁家,跟她陈阿福没有什么关系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漩涡

cp??F?,?t1?? ?0Q?ht9???oY??6i???2???=~???r??????看到陈阿福探究的眼神,也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继续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听我爹回来说,我可能会被皇上指给六岁的九皇子为伴读。九皇子的出身不高,他的生母是单婕妤,母子两人都不得皇上宠爱。我娘非常担心,九皇子经常被中宫所出的八皇子欺负,她怕我被牵连。那时,我爹在御林军任正三品的将军,专门负责贴身保卫皇上,官位虽然不算太高,但颇得皇上信任。我娘想让我爹去跟皇上求求情,能不能换一个皇子,被我爹狠狠训斥了一顿。那是我娘被骂得最狠的一次,我娘都哭了……”

楚令宣了陈阿福一眼,又转换了话题说道,“我们家,我太祖父极具韬略,文武全才,是当时仅次于袁大人的将领。他曾经官至正一品的大都督,不过很早就辞了官。他对我爷爷的教育并不重视,认为我爷只把家守好,不要败了即可,家里也不一定非要圣宠不断。那二十年间,我们楚家从京城的顶级豪门勋贵之一,降到了中等门户。而我爹却是他老人家手把手亲自教导的,以至于我爹都做到御林军统领的时候,我爷还是个从三品的骁骑参领。所以,我爷便把永安侯的爵位也传给了我爹。正当我爹的仕途越来越好,我们楚家要彻底翻身的时候,却遭受了灭顶之灾……”

荣昭公主是马淑妃所生,马淑妃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她是皇上的长女,也颇得皇上喜爱。她比楚侯爷楚广彻小了整整十岁,在她十岁时就发下誓言,非楚家大郎不嫁。小小年纪,就经常在楚广彻当值的时候想方设法见上一面,搞得楚广彻烦不胜烦。她十五岁的时候,皇上不顾她的哭闹,下旨把她赐婚薛驸马。几年后,薛驸马病死,她便带着女儿长住淑妃的紫霞宫。

那时,楚广彻三十一岁,已经是大顺朝最年轻的侯爷兼御林军统领。楚侯爷只要一进宫就提心掉胆,时刻防着荣昭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一跟他来个偶遇,说几句表白的情话。

一天,二皇子招他去一趟,说八皇子和九皇子在他宫里打起来了,我被打破了头。那时二皇子摔伤还没有痊愈,偶尔会让八皇子领着另几个皇子去他宫中玩耍。

楚广彻便去了。哪知道他内待带进一间屋子,看到一个穿着楚令宣的衣裳的人爬在桌子上,他刚走过去,那人便抬起头来,竟然是荣昭公主。楚广彻赶紧转身往外走,却被荣昭从后面拦腰抱住。这时,二皇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那天是马淑妃生辰,王皇后、周贵妃,以及几个妃子在紫霞宫中为马淑妃庆生,听说楚统领和荣昭在二皇子宫中私会被发现,都赶了过去。

这件事又闹到了皇上那里。这么低劣的剧情,不说皇上知道楚广彻是被设计的,其他人也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二皇子还去皇上面前痛哭流涕,承认是他设的局,说是心疼皇妹,架不住她的哭求,甚至以死相逼,才帮着干了这种傻事。他后悔了,请皇上责罚,云云。

但荣昭是皇上的长女,是淑妃唯一的女儿,始作俑者又是王皇后所生的儿子,皇上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又传来一个噩耗。

十三岁的九皇子跟十二岁的十皇子打着玩的时候,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摔断了腿。十皇子的一个太监似乎发了狂病,竟然趁乱拿着一块大石砸了九皇子好下下,把他的腿骨都敲碎了。

三天后,皇上给楚广彻和荣昭赐了婚,原楚夫人罗氏被逼出家。楚令宣暴怒不已,跑去边关找三叔楚广开从了军。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都猜测,九皇子也是二皇子谋害的。我们始终弄不清楚,我们楚家跟二皇子没有任何恩怨,我爹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了御林军统领,但我们楚家并不是权倾朝野,根本不值得二皇子费这么大劲来搞垮。九皇子的出身又低,也碍不着他,他完全应该去对付周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而且,之前他们一直是对立的,二皇子受伤有可能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干的。可奇怪的是二皇子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却毫无征兆地打了我们楚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在我们定亲的前一天,我爷爷来了定州府,我才知道答案。我爷爷也是在去跟我爹说我们的婚事时,才知道的……”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心情异常沉重。为袁家的冤魂,也为自己被搅入其中的不明未来。开始,她还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带着有故事的大宝嫁进楚家,是为楚令宣找事了。现在才知道,楚家给她找的事更大。

她先还纳闷,她和楚令宣的婚事怎么那么容易就得到了楚家长辈的首肯。都说古代人的门第关念极重,那样的世家大族为何会接受她这种身份的媳妇。却原来,自己被拉入漩涡中还不自知。

这种被利用的感觉,真不好。

“六年前,皇上醉酒,又宠幸了九皇子的生母单婕妤,翻年的二月二十七,却生下一个死胎……”

这段话一直萦绕在陈阿福的耳边,挥之不去。

“娘亲,你怎么一直站在窗边啊?是在等金宝它们吗?这么晚了,它们今天定是不会回来了。”躺在床上的陈大宝说道。

为了怕他乱动,他的腿是放在一个小木架上的。他侧脸看着她,嘟着小嘴,瞪着大眼,模样可爱极了。

其实,把她拖进漩涡里的是这个小坏蛋。在王氏把他抱回家给自己当儿子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搅进那个局里去了。

若她依然是那个傻阿福,被利用了还不自知。若真的有朝一日这一方失败了,大宝的身份不暴露则罢,若暴露了,傻阿福和陈家也必死无疑。只不过,他们死了,都不知是为什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曲解

?7:2?Bn7??2!?s?"6:??????2?q??q@?'??*?"?????+?3翏莫明其妙穿越过来,傻阿福病好了,通过楚小姑娘认识了楚令宣,跟无智老和尚套上了关系,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过来是种田经商,现在怎么跟那种事联系在一起了?

“娘……”大宝又拖着长音糯糯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他的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但他们的母子情分是真实的,他们相互扶持、同甘共苦走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是真实的。他对她的依恋,她对他的呵护,是真实的。

她喜欢他!她要尽一切努力,保住这个儿子。

她下这个决定,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或是没有自知之明。

她不只是一个农女,她还拥有可爱无敌金燕子。有了它,许多事便有了变数。

想到这里,陈阿福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他的小脸一下,笑道,“嗯,娘就是在盼着它们。快到秋天了,金宝又快飞去南方了,娘想它多在家陪陪大宝。”

大宝想到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金燕子,嘴翘得老高,说道,“我也舍不得金宝,妹妹肯定更舍不得。”

陈阿福用扇子在帐子里扇了扇,再把纱帐放下。吹灭桌上的蜡烛,脱去衣衫上了床。

大宝极高兴,娘亲这么早上床的时候可不多。他拉着她的手说,“娘,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我今天给你讲个新故事,名字叫‘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从前,在一座小镇上,住着兄弟两人,哥哥叫……”哥哥的名字陈阿福不记得了,顿了一下说道,“哥哥叫阿林,弟弟叫阿里巴巴……”

陈阿福刚讲到这里,就被大宝打断了,他急道,“娘,那个弟弟的的名子咋那么奇怪呢?阿里粑粑,真难听。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他爹娘一定不爱他……”

听大宝把巴巴曲解成粑粑,陈阿福笑得不行。

大宝继续说道,“跟阿里粑粑比起来,我真的很享福呢。姥姥真好,她当初给我取名叫大宝,一定是非常宝贝我。娘给金宝取名叫金宝,也一定非常宝贝它。姥姥跟娘亲一样,是真心喜欢我和金宝的。阿里粑粑就可怜了,直接叫阿里多好,偏偏要加粑粑两个字,多恶心人啊。他的爹爹娘亲怎么能这样。”

陈阿福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村里不是还有叫狗蛋的嘛,名贱好养活。而且,他叫巴巴,不是粑粑。”

大宝十分固执地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哪怕叫巴巴也不好听,容易被叫成粑粑,狗蛋也比这个名字好。”

这孩子,还跟这个名字扛上了。

陈阿福轻声笑起来,“名字取都取了,咱也不能帮人改了,是不是?”

“这倒是。”大宝也笑起来。

陈阿福就给他讲了起来。故事她已经记不全了,只记得个大概。故事讲完了,大宝大呼好听,还想听一遍。陈阿福又给他讲了一遍,等到他的呼吸绵长时,才住了嘴。

陈阿福的心里虽然惊涛骇浪,但表面非常平静。给小姑娘当老师,给自家和棠园祖孙几人当厨师,时常请王氏一家三口过来吃吃饭,用泡了燕沉香叶子水的西瓜皮给王氏和自己做做美容,日子过得平静又其乐融融。

七月二十三这天傍晚,出去好几天的动物之家终于回来了。不过,却多了一个成员,一条白色的野狗——姑且叫它野狗吧。这条狗体形硕大,身材滚圆,大头阔嘴,一身又长又密的灰毛立着,像炸了毛似的,比追风凶悍多了。

那时候,陈阿福等人正在餐厅里吃饭,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声。

原来,曾老头看到金燕子领着一些小鸟飞进院子里,又听到追风抓门的声音,就把门打开了。哪里知道,同追风一起冲进来的,还有一条极吓人的野狗。

院子里的秋月等人吓得尖叫起来,薛大贵赶紧挡在餐厅门口,两个棠园的护卫随手拿起扁担,准备去打狗。

追风汪汪叫着挡在了野狗的前面,不许人打它。而野狗却一副高冷范儿,也不叫,冷冰冰地看着众人。只是,跟它高冷范儿不协调的是它的阔嘴微张,似含了什么东西,嘴里还不断地往外流着哈喇子。

楚小姑娘虽然没看到大狗,但听到人们的尖叫声,以及院子里的狗吠声,一下子吓得尖声哭起来,动作敏捷地跳下椅子,钻进陈阿福的怀里。而胆子大的楚令智则跑去窗户边看热闹,大宝想看热闹却不能动,急得不行。

陈阿福安慰了几句小姑娘,把她递给宋妈妈,走出房门。楚老侯爷已经来到廊下,对那两个想打狗的护卫说,“不要打它,这是一条稀有品种的大狗,若训化好了,是不可多得的好猎犬。”

陈阿福说道,“金宝和追风能把它领回来,它肯定不会乱咬人。若把它惹急了,还真说不准了。”

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唧唧叫道,“妈咪真聪明,这是追风找的媳妇,还是人家作的大媒呢。嘻嘻嘻,它们已经成就好事,进了洞房了。放心,它聪明得紧,又十分迷恋追风,不会乱咬人的。”

追风见主人出来了,用脑袋蹭了蹭那条狗,两只狗一起来到陈阿福的面前。

陈阿福蹲下笑道,“追风,这是你找的媳妇,对不对?”

追风觉得主人真聪明,高兴得立起身子往陈阿福的怀里扑,还伸出舌头往她脸上身在舔。陈阿福用手挡着脸,让它舔着手。它在山里玩了好几日,混身脏兮兮的。

追风又冲又舔,逗得陈阿福咯咯直笑,说道,“看来,我猜对了。咱们的追风已经长成一个后生,还带回来一个媳妇。哎哟,你的媳妇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你真有本事。”

追风听了夸奖,更高兴了,又冲陈阿福一阵猛扑,美得不行。

之后,就冲那条狗汪汪叫了几声。那条狗张开阔嘴,像倒水一样倒出一摊哈喇子,随着哈喇子流出的,还有一根婴儿手臂粗的人参。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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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陈阿福这种不懂人参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颗老参,还不知道有多老。

楚老侯爷看了那人参,也是吃惊不已。说道,“阿福,你又得了个宝贝。我看到过千年人参,也没这么粗,纹路也没这么多。这人参不说万年,几千年肯定是有的。别看它的须被拔断了,样子不好看,但药效在。找人泡制好了,可是能救命的。”

老头儿心里乐开怀,孙媳妇又得了个宝贝,这个孙媳妇当真是个有福的。

陈阿福对那条野狗呵呵笑道,“哎哟,你真客气,来家就来家,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啥。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金燕子在一旁纠正道,“妈咪,你儿媳妇带的不是礼物,是嫁妆。”

陈阿福被逗得大笑,赶紧改口说道,“哎哟,是我说错了,你带的不是礼物,是嫁妆。若折成银钱,买的物什可是十里红妆,够你和你后狗吃穿不尽了。”

说得院子里的人大乐,他们已经不害怕了,都跑过来围着看热闹。

陈阿福又笑道,“你既然进了我家门,还是应该有个名子。就叫飒飒吧,飒爽英姿的飒,英武又不失柔媚。”

飒飒有些听不懂,追风懂听了,高兴地嚎了几声,伸出舌头舔舔它。它也就高兴起来,冲陈阿福叫了两声,表示自己愿意。

陈阿福拿着人参起身,吩咐人去给动物之家烧水洗澡,做饭。又让大宝跟着楚含嫣和楚令智一起去棠园玩,晚上也在那里歇息。怕大宝不习惯,还让阿禄去陪他。这几天,几个孩子都不要来福园,她会去棠园看他们。

飒飒再是金宝和追风带回来的,也是从山里出来的,野性尚存,也没摸透它的脾气,她得先跟它拉拉关系才好让大宝回来住,让孩子们过来玩。

老侯爷也同意。虽然他非常喜欢这只凶狠的大狗,但还是怕它没训化好会伤害孩子。特别是大宝,这可是他家用身家性命保护的孩子。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陈阿福,说道,“我再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福园陪你。”

陈阿福当然不能说她身上有燕沉香的味道,属于动物之友。摇头道,“不用。有追风,它伤不到我。”

几个孩子都不愿意走,陈阿福便让金燕子、七七和灰灰陪着他们去棠园玩,他们才不情愿地跟着楚老侯爷走了。

水烧好后,陈阿福在院子里亲自给飒飒洗澡。飒飒不知何意,很是不配合。但看到另一个盆子里,追风洗得极是欢畅,也就跳进了大木盆里。

把它洗干净一看,一身灰毛变成了白毛,在星光下闪着银光。陈阿福惊诧道,“天呐,飒飒真漂亮。”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夸奖。

飒飒洗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洗澡这么舒坦。它的样子很是享受,时而还会眯一眯眼睛。而且,它的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看到的凶狠和陌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欢喜。

但仅限于对陈阿福和追风,一旁的秋月想来帮忙,它一个眼刀子,便把秋月吓得不敢过来了。

把飒飒的毛擦干后,它的白毛便不像脏的时候那么炸开了,又密又长,又极柔软。因为毛太多,显得身子更加滚圆,立起来像穿了条白色逢逢裙。若不看它大大的脑袋,还有那张吓人的阔嘴,真像条漂亮的大白狮子狗。

这大狗,陈阿福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猜测不知是什么动物跟狗交配生下的怪胎。

陈阿福暗道,一定要把它看好了,这身皮毛比白狐皮子还漂亮,又极暖和,可不能让坏人打它的坏主意。

她又禁不住地夸了一句,“追风的眼光真好,找了这样一个漂亮媳妇。”

追风乐坏了,又伸长舌头往陈阿福的身上扑,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飒飒还不会同人打交情,只在一旁愣愣地看着。

饭是卤肉拌饭,飒飒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香得都快流泪了,足足吃了两小盆。

之后,陈阿福把两条狗领去西厢房。秋月把蜡烛点燃后就退了出去,大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人二狗。

陈阿福坐在木地板上,追风趴在她的旁边,她又把飒飒抱着半爬在她的腿上,帮它顺着长长的白毛,一人二狗亲密无间地说着话。

正说着,听到院门响了,接着是曾老头的声音,他把门打开道,“哎哟,大爷来了。”

这时已经戌时了,他还跑了回来。

楚令宣直接到来西厢房,看到陈阿福坐在地上,被两条大狗围着。一条毛发泛着很光的大狗正冷冷地看着他,阔口也张了起来。他笑道,“这就是那条新来的狗?”

陈阿福点点头,笑道,“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飒飒。”见飒飒一副凶相,抹了抹它的后背说,“不凶,他是自己人。”又问楚令宣吃饭没有。

楚令宣道,“已经在棠园吃过了。”见飒飒被陈阿福安抚好了,便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男人天生都喜欢凶悍的动物,何况是楚令宣这种武将。他虽然极喜飒飒,但还是不敢轻意动它,便把追风抱在自己的腿上,同陈阿福说着话。

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还有一个同共的远大目标,陈阿福跟楚令宣之间相处得比以往更随意了。

两人逗弄着狗狗,轻声说着话,楚令宣再时常用胳膊、肩膀碰碰陈阿福,有时近得连他呼出来的热气她都能感受到。到了后面,他的大手又把陈阿福的一只小手从飒飒的身上拿下来,紧紧握在手里。

陈阿福任由他握着。她喜欢他的大手,炽热,厚实,还有硌人的茧子,她觉得这是一双强大到能保护自己为自己解决任何麻烦的手。

他们又说起了新房的装修问题。

他们会有三个家,常住的家当然是在棠园,这里是陈阿福带孩子的大本营,也是接待了尘住持的地方。第二个家是在定州府的参将府,偶尔会去住住。第三个家是在京城侯府的家,有什么大事需要回京城住的地方,也可能是几年之后长住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愿意

?t??Ro0-}??|?;?b?d??$_9?5????~?b???v?0rv??b?dy??的那座小院陈阿福已经看过,她还专门给这个院子起名为燕香阁。棠园本不算太大,所以里面的院子不多,也都很小。棠园的特色就是海棠多,院里院外都是各色海棠。陈阿福没要求大动,只把房子重新修整修整就行。

陈名也找人量了屋子,让罗管事买些上好榉木回来。本来罗管事说想办法搞些红木之类的珍贵木头,陈阿福觉得没必要。这里本身就是乡下,弄那么奢华干啥,只要舒适、实用、好看即可。

木匠依然找的武家父子,都按照福园里的家具做,图纸是现成的,只是尺寸不同。据说木头这几天就能拉回来,到时请武家父子来禄园做。

而定州府的家他们会住最好最大的正院,院子也在修整。这里的家具是楚令宣负责,工匠前两天就去了府里。

这些家具楚令宣征求陈阿福的意见,陈阿福也就大概说了一下。她没有要求工匠做大的修改,还是做这个时代时兴的样式,只是衣橱里的大概构造陈阿福提了一下,她好挂衣裳。

听楚令宣说,楚三夫人让人送了信来,侯府的院子已经开始修整了,就是他小时候搬去外院之前住的院子。

陈世英已经让人去量了屋子,准备在定州府打家具,之后再运去那里。据说木头是花梨木,找的是冀北省最好的工匠。因为工期比较短,做的家具又比较,所以找了二十几个工匠在忙碌,走的是奢华风。那里陈阿福没管,她相信聪明的江氏肯定会把面子做足,既讨了陈世英的欢心,又能博取好名声。

其实,侯府他们去住的时间极短,完全没有必要搞那么奢华,好家具放在定州的参将府更适用一些。但因为侯府算是他们真正的家,他们成亲会在那里,所以她的嫁妆基本上都要运去那里。

楚令宣没好说的是,他又得了侯府心腹送的信,因为那个院子的归属,前阵子楚二夫人还曾大闹过。这个院子是永安侯府最好的院落之一,也是楚二夫人为自己的二儿子,楚家三爷楚令安准备成亲时用的院子,她还专门上了锁。

楚三夫人说楚令宣是侯府世子,况这个院子又是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前大嫂也打的是这个院子以后给他成亲时候用,所以楚令宣理应住这个院子。

可二夫人不听,说楚令宣一年也难得回侯府住几日,占着这个大院子可惜了,就是不交钥匙。楚三夫人便直接让人把锁砸了,重新修整,粉刷。

二夫人大哭大闹,说自己男人残疾,害媳妇儿女被人欺负,气得楚二老爷跑出侯府住了好几天。因为大家长老侯爷不在,二夫人还去公主府找“长嫂”荣昭公主哭诉。荣昭公主竟然屈尊来侯府帮着劝和两妯娌矛盾,被脾气火爆的楚三夫人几句话给气跑了……

不知不觉,两人说得有些久,楚怀在外面已经咳嗽了好几声,曾老头也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陈阿福红了脸,撵了他几次,楚令宣都赖着不走,轻声说道,“咱们只是安安静静说说话,怕啥。再说,这里都是你我的人,不敢出去混说……”他没说的是,难得那位小爷也不在,不怕他会来个突然袭击,从哪个地方钻出来。

被撵的第五次,楚令宣也觉得不能不走了。起身之前,他突然侧过脸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陈阿福没想到他能来这一手,用手抚了一下脸,嗔道,“讨厌。”因为楚怀在门外,她还不敢说大声,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

楚令宣偷香成功,心里大乐。他以为陈阿福会忸怩不好意思,甚至羞得把头低到胸口不敢看他,也不敢起身。可看见陈阿福虽然羞红了脸,嗔怪了他一句,小嘴也是嘟着的,但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也喜欢自己亲她!

早知道,他该亲慢些的,若是能亲亲小嘴就更好了……

楚令宣又是高兴,又有些遗憾,傻傻地看着那张在梦里出现千百次的芳容。烛光中,因羞赧显得小脸红如胭脂……

陈阿福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笑道,“傻了,还不走?”

“哦。”楚令宣答应了一声,又凑过脸去。

外面可站着楚怀呢,门也没关。

陈阿福往后退了一步,低语了一句,“不行,外面有人。”声音几不可闻。

楚令宣又笑起来,原来不是她不愿意,是因为外面有人。

陈阿福带着追风和飒飒把他送去院外,才回了院子,一直藏在树叶中的金燕子就飞了出来。它先兴奋地绕着陈阿福转了好几圈,才挂去她的衣襟上,唧唧说道,“妈咪,妈咪,你们终于亲上了,男主女主终于亲亲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人家今天要吃点绿燕窝打打牙祭,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陈阿福听它说吃绿燕窝打牙祭,心里一阵高兴,她也想借借光。赶紧让追风和飒飒去耳房里歇息,洗嗽后就把秋月打发出去。

她和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见小家伙钻进一个黄金屋,顿时空间里更香了。片刻后金燕子钻出来,还用小舌头舔舔尖嘴。

陈阿福说道,“弄了半天,你已经在房子里偷吃过了绿燕窝啊,咋没给我吃一点呢?”

金燕子不解道,“你玩亲亲又不干我事,干啥要吃我的绿燕窝啊?”

陈阿福气道,“我们玩亲亲又不干你事,你又为什么要打牙祭啊?”

金燕子提着嘴角笑道,“我愿意!”

陈阿福一噎,骂道,“真是个坏东西。”气得翘着嘴出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听说消息的王氏就小跑过来,慌道,“阿福,听说你家来了一条野狗,可别让它伤着你。”

陈阿福笑道,“娘莫急,你看飒飒,它乖得紧,不会乱咬人。”说着,就走去东厢廊下。

那里蹲着追风和飒飒。王氏看到那条大白狗的体形比追风还要大,阔嘴似乎能一口咬断人的脖子,眼神也极其冷漠,害怕得要命。但当陈阿福过去,用手抹着它的毛跟它低语时,它的眼神便温柔下来,乖巧地任由陈阿福顺着毛,还时而舒服得眯眯眼睛。

王氏才放了心。

第二百七十章 情敌

王氏走后,陈阿福顾不上吃早饭,拿了一些蒸好的小笼包去了棠园。56书库新网址:

大宝和阿禄跟楚令智住一个小院,她赶去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吃早饭。

大宝明显心不在焉,眼睛也有些肿,昨晚他没睡好。楚令智在说他,“你真不像个爷们,哪能一直吊在娘亲的腰带上啊?看看我,跟我娘分开那么久了,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我爷说了,这样才能当将军,才会有出息。”

大宝不服气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家有钱有势,你从来不害怕有一天你会跟你娘分开,从此再也见不到。我就不成了,家里穷,大姥姥不止一次说要把我卖进山里,卖进戏班,若是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娘亲了。”说到后面,声音也低沉下来。

楚令智一副你在找借口的模样,说道,“阿禄哥哥跟你是一家,他都不像你这样害怕跟娘亲分开。”

大宝冲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不是……”他赶紧用手把嘴捂住,咽下去了后半句。那是他最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实情。自己不是娘亲的亲儿子,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才更害怕。

他没再说话,眼圈却红了。

阿禄知道他为什么难过,赶紧打岔道,“其实我也害怕跟我娘分开,只是我长大了,害怕就少了些。可大宝还小,以后长大就好了。”又安慰大宝道,“如今咱家也不穷了,楚将军还当了你爹爹,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大伯娘也不敢那么说你了。”

楚令智豪气地说道,“你大姥姥是谁,不用我大哥出面,小爷就能带着护卫把她家给端了。”

陈阿福走了进去,笑道,“大宝,你看娘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陈大宝一看陈阿福,笑容比外面的旭日还灿烂,张开双臂叫道,“娘亲,娘亲,抱抱,抱抱。”娇得连舌头都伸不直。若不是他的腿不能动,一定跑得比追风还快。

楚令智耸耸肩,摇摇头,又撇撇嘴。

陈阿福呵呵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大盘小笼包。同他们一起吃完早饭,他们去前院上课,陈阿福又去了小姑娘住的怡然院。两个院子挨着,几步便到了。

楚含嫣还在睡觉,她就同宋妈妈、魏氏几人低声说了一阵话。待小姑娘醒来后,又同她玩了一会儿,才回了家。

飒飒算是正式嫁进了福园,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不止陈阿福喜欢它,连下人们都喜欢,虽然他们目前还不敢太靠近它。

下晌,王氏又过来找陈阿福,木头已经运回来了,让她去看看。她想把追风和飒飒带去禄园玩,让飒飒认认门,可追风就是不去。

陈阿福纳闷道,“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去找旺财玩的吗?”

金燕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它们兄弟反目成仇了,旺财也追求过飒飒,是追风的情敌,只不过飒飒不喜欢它。所以追风现在很不待见旺财呢,觉得它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本来陈阿福还在生抠门小东西的气,不想理它。但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就不淡定了,哈哈笑起来。院子里的秋月和曾老头几人都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陈阿福忙笑道,“追风,是不是你怕把媳妇领去禄园,旺财会打它的坏主意?”

追风还听懂了,立着眼睛冲禄园的方向使劲嚎叫了几声,厉害得不得了。

它的样子把院子里的人都逗笑了。

曾老头非常自豪地说道,“咱们家的狗啊,鸟啊,就是比别处的聪明。”

陈阿福来到禄园,看到旺财无精打彩地趴在树下打磕睡。听到动静张开眼,看见是她,又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不像原来那样一看她来串门,就高兴地甩着尾巴来迎接她。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货失恋了,还连她都怨上了。

又看到廊下堆了一堆木头,武木匠父子三人已经被请来了,正低身在翻着木头。之后的几个月,他们只做禄园的活计,其它活计都放了下来。

武木匠直起身笑道,“为了给阿福做漂亮家具,我前些天还专门抽空去了省城我师兄那里一趟,看了他们做的家具,雕的花纹。这回,我们做的家具一定更好看。”

陈阿福笑着说谢谢。

武长生呵呵傻笑着,眼里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幽怨。听说,他的媳妇已经怀了几个月身孕,他就快当爹了。

因为之后他们的晌饭都会在禄园吃,陈阿福又让秋月过来帮着穆婶儿一起做饭。

陈名和王氏跟陈阿福一起去了上房,陈名说道,“明年楚家会给咱家下聘,我们想好了,聘礼都给你陪过去,家里会再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陈阿福说道,“你们就不用置办嫁妆了,我手上有些银钱和产业,再让曾婶买些布匹被褥,就当从娘家带过去的嫁妆。”

王氏不赞成地说道,“那哪儿行,闺女出嫁,娘家连嫁妆都不置办,咋说得过去,让女婿知道了也不好看。”

陈名也是这个意思。

陈阿福想想也是,说道,“我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你们买些布匹、首饰、被褥,再加上那些家具,就够了。置办东西的时候,把罗大娘叫着,她知道买什么好。”

陈名不想要陈阿福的银子,可他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有些纠结。

陈阿福笑道,“女儿不缺钱,爹娘拿这些钱去用。以后,女儿还会孝敬你们。”

陈名正色道,“闺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嫁过去就是婆家的人了,经常帮衬娘家容易被说嘴。爹娘现在不缺钱,光酒楼、粮铺,还有那些田地,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了。”

同时,还是坚持那些家具的木头钱和手工钱由娘家付。

陈阿福算了算,那些钱加起来不到二百两银子,也就同意了。

这几天,陈阿福跟飒飒套着关系,抱着它说话,喂它吃好的,领它去儿童乐园滑滑梯和钻“山洞”,又让楚小牛领着它和追风去院子外面溜腿……

飒飒不仅跟陈阿福的感情与日具增,对追风也更加喜欢和崇拜,因为相公的家人实在太好了。

陈阿福在确定飒飒的确不会伤害家人后,才允许孩子们回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丰收

飒飒虽然看着凶,一副成人勿靠近的样子,但它特别喜欢孩子,看到孩子的眼神都要温柔得多。渐渐地,孩子们也不怕它了。特别是楚含嫣更喜欢它,因为它的毛又白又软又漂亮,她无事就抱着它的胖身子,用小脸蹭它的背。

七月底,金燕子依然天天往外飞,它要抓紧时间去林子里玩。但几乎每天都会回来,还要陪大宝和楚含嫣玩,因为他们也舍不得它。

因为它要每天回来,就只带了七七和灰灰出去,而没有带追风和飒飒。狗狗虽然跑得快,但那么远的路途来回奔波还是太辛苦。

这些天楚令宣连休沐都没回来,他去外地公干了。

陈名也忙了起来,水稻快收了,他和曾老头要去中宁县的老槐村。那里的两百亩田用的种子都是在空间里放过的优良种子,只是那些老农没有听陈阿福当时的嘱咐——泡种子。尽管如此,那里的水稻还是长势喜人,听说空秕率非常低,空壳很少,稻粒颗颗饱满,压弯了稻秆,喜得那些佃户眉开眼笑。

陈名走之前,陈阿福还是提醒他,陈世英是这一方父母官,那里的稻子长势比其它稻田好得多,他和县太爷,还有管农事的官肯定会去巡察。

陈阿一听不仅要见到陈世英,或许还会看到县太爷及其他官,便有些害怕起来。陈阿福让他别怕,让曾老头主要回答那些人的话便是。

八月二日这天,旺山村林老头父子来了,他带来了一筐嫩玉米棒子。他乐得嘴都到了耳后根,说道,“大姑娘,这是你拿的番地种子种出来的玉米棒子。老天,棒子又长又大,有些还结了两根。我估摸着,那一百亩地每亩能收四百多斤。”

在这里,一般玉米的亩产,好些是二百多斤,山区的孬地还不到二百斤。若是真能亩产四百多斤,也算为百姓造福了。

陈阿福也极高兴,让曾婶拿玉米去煮,不知道味道如何。

玉米煮好后,并不如陈阿福预料的那样好吃,不太甜,水份也不多。陈阿福很是有些失望,想着玉米种子是不是应该多放几天。时间没放够,所以导致口味差了些。

想了一会儿又想通了。在这个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最注重的是填肚子,而不是口味。只要高产了,就算达到了预期目标。

想通了,又高兴起来。让人去请王氏和阿禄来这里吃晌饭,又让人给罗管事家送了些。

在古代人,嫩玉米也算稀罕吃食。除了极有钱的人家,一般很少吃嫩玉米,觉得浪费粮食。老农要等到玉米都长老后,再掰下来,粮铺卖的也都是老玉米磨的玉米面。

陈阿福还留了几根玉米,想着金燕子和七七、灰灰那些鸟儿们肯定喜欢吃。

八月五日到了,这一天金燕子又该进空间了。它没有去林子里玩,白天挂在楚小姑娘衣襟上,晚上陈大宝回来,又都挂在他身上。

楚含嫣傻傻地极高兴,得意地不行,对陈阿福说,“姨姨,金宝今天好乖,一直跟姐儿玩,都没去林子里。”

大宝要精得多,见金燕子萎靡不振,眼里似有忧伤,便担心起来,问陈阿福道,“娘亲,金宝是快去南方了吗?一定是这样,你看它都舍不得我呐。”

陈阿福叹了口气没吱声。舍不舍得倒是其次,金宝在外面,她干什么都有抵气得多。而金宝一进去,她就有些担心。特别是知道大宝的真实身分后,更怕遇到什么万一。

夜里快子时,金燕子进了空间,陈阿福也陪着它进去。金燕子先还有些忧伤,但一抱着金贝就眉开眼笑起来。

突然,它对陈阿福说,“妈咪快看,宝贝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人家觉得它的颜色没有之前那么透明了。”

“是吗?”陈阿福也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好像颜色稍稍暗了些,也没有那么晶莹剔透了,有向老蜜蜡转变的趋向。不可思议地说道,“是呐。”

金燕子眉开眼笑,抱着它玩不够。陈阿福便出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陈大宝一爬起来就拄着拐走了出去,也顾不上穿外衣,只穿了肚兜和短裤,吓得秋月拿着他的衣裳追出去。

他先到耳房里去看了一圈,见只有七七和灰灰在篮子里。他又退出来,把廊下的鸟笼挨个看了一遍,没有。他又到树下往上看,还是没有金燕子的身影。他知道,金燕子去南方了。

他耷拉着脑袋回了上房,对陈阿福说,”娘亲,金宝走了,它回南方去了。”

陈阿福故惊讶说道,“是吗?它今天就走了?”又搂着陈大宝说,“儿子别难过,它明年春天又会飞回来。”

“咱们这里到南方有上万里,而不像山里那么近,若是它找不回来该咋办?”这是大宝最担心的问题。

“不会,金宝聪明得紧,它今年春天不就找回来了吗?”陈阿福说道。

饭后,把郁郁寡欢的大宝送出门。

楚含嫣反应慢得多,她等了半天没等到金燕子很失望,等到晌午大宝过来吃饭的时候,听他说金燕子可能已经去南方了,才大哭起来。

小姑娘哼哼唧唧闹了半天,陈阿福什么都没做,一直哄着她。到了晚上,小姑娘才好过些。

八月中旬,水稻收割完了,陈名和曾老头才从老槐村回来。看他们红光满面、意得圆满的样子,就知道水稻大丰收了。

听他们说,这次水稻亩达到了每亩五百多斤,而且米粒细长油腻,口味比一般的稻米香,只比碧粳米差点。

知府大人和府城的司农官员,还有县太爷、县丞都去了,看到这么好的水稻极高兴,还表扬了陈名以及种植这些水稻的佃农。让他们留好种子,以后要在这一代大力推广这种水稻,若这一代种植好了,会全国推广……

因为有知府大人的直接参与,还有楚家这个强硬后台,知道消息的大米商、大粮商插不进来,而更有后台的商人又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这些稻米,包括种子就直接由福运来商行和陈二粮铺出售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玻璃镜

由于有燕沉香的足量供应,还有好大夫定期检查换药,陈大宝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八月中旬以后,扔掉拐住走路也不觉得疼痛,竟然能跑能跳。但陈阿福不许他随便走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让他三个以后再自由活动。

八月二十二日晚,多日不见的楚令宣终于回来了。他来时天色已晚,老侯爷领着楚含嫣和楚令智已经回了棠园,大宝在灯下写大字,陈阿福坐在他身边做针线活。

楚令宣穿着紫色长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他给了大宝几个油纸包,是辽城的特色小吃,有松子糖,松子糕,芝麻条。

大宝礼貌地说道,“谢谢爹爹。”

陈阿福起身笑道,“大爷还没吃饭吧?”

楚令宣点点头,笑道,“没呢,我一直忍着,想吃你做的馄饨。”

陈阿福笑道,“大爷稍坐,我去准备。今儿罗小管事才买了些活虾,还养着呢,我给你做海味馄饨。”

陈大宝赶紧说道,“娘,儿子也想吃海味馄饨了。”

陈阿福说道,“好,也给大宝做。”

她叫着曾婶去厨房做馄饨,楚令宣在房里检查大宝的课业。

馄饨光用虾仁做馅也不好吃,还要加猪肉馅才鲜美。她剁了半斤猪肉,再剁了大概一两的虾仁,加入酱油、盐、香葱、料酒搅拌,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蚝油,不然味道更鲜美。正好还剩下半锅鸡汤,用鸡汤煮馄饨才香。

不多时,馄饨就做好了,先舀了两大碗,要给楚怀一碗。又用小碗舀了两个馄饨,装了半碗汤。

用托盘把一大一小两碗馄饨端去餐厅,楚令宣便抱着大宝过来了。

两人都大呼“鲜美,好吃”。大宝吃完还想要,陈阿福没同意,说道,“晚上不能吃太多,不好克化。”

大宝就眼巴巴地瞧着楚令宣吃。

楚令宣抬头说道,“爹爹也要听你娘亲的话。她说你不能再吃,你就不能吃了。”

大宝“哦”了一声,又怕自己被赶走,往楚令宣身边挪了挪,说道,“我好久没见到爹爹了,想多跟爹爹说说话。”

吃了饭又说了一阵话,大宝都全程陪着,让楚令宣很无奈。他想了她那么久,别说拉拉手,就是心里话都不方便说。

几人说了一阵话后,楚令宣便要走了。陈阿福起身去送他,大宝还想拄着拐跟去,陈阿福没同意,说天黑怕他摔着。

大宝很想说,怕我摔着,娘亲可以抱我啊。但看到娘亲没有那个意思,似乎还有一点不高兴,这句话也没敢说出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出屋去。

陈阿福和楚令宣走出院子,楚怀跟在后面。

楚怀看主子站在院门前没动,便有眼力价地自顾自往前走去。

楚令宣见楚怀走远了,才从怀里拿出一面巴掌大的菱形小镜递给陈阿福,笑道,“这是我托人在番人手里买的玻璃镜,送给你。”

这个时代的玻璃镜极少,属于有价无市,拿着钱都没处买。陈阿福穿越过来这么久,只看过两次,一次是在参将府楚小姑娘的房里,一次是在江氏的房里。

听说是玻璃镜,陈阿福高兴地接了过来,粲然笑道,“谢谢大爷。”

刚想看看,被楚令宣一把按住了小镜子。他说道,“晚上不能照镜子,明天再看。”

也是,就是前世许多人都忌讳晚上照镜子,别说封建的古代。陈阿福笑着点头,把拿镜子的手垂下。

笑靥如花,比天上的明月还动人。楚令宣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说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人悄兮……”

虽然这位爷谈恋爱时像个初中生,陈阿福还是心生感动。微低着头听他说了两句对自己的赞美,才提醒道,“大爷,该回了。”

楚令宣似才清醒过来,这里是大门外,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而且,一男一女在黑灯瞎火里呆久了,容易被人诟病。他的脸微烫,自己怎么一见到阿福就乱了方寸,说话做事像个毛头小子。

忙说道,“好,我回了,你也回吧。明儿早我又要去军营,几天后才能回来。”

陈阿福点头,看他走了,把镜子揣进怀里,也转身回了院子。

第二天,大宝起来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玻璃镜,极好奇地把玩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镜子问道,“娘亲,这镜子是昨天爹爹送你的吗?”

陈阿福答道,“嗯,是呐。”

大宝又说,“爹爹很好,知道妇人爱美,就给娘买了这个可心的小镜子。等以后儿子有出息了,一定给娘买个更大的。”

“好,娘亲等着。”陈阿福笑道。

几天后,旺山村的玉米也丰收了。虽然口味没有多大变化,但产量大幅提高,陈世英又亲自带着几个官员去了那里。

那天是二十六日下晌,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气候适宜。楚含嫣带着罗梅等几个丫头在儿童乐园玩耍,还有七七、灰灰和追风、飒飒的凑趣,咯咯的笑声传了好远。

笑声和狗嚎声传到禄园,气得财旺一阵狂吠。

陈阿福在上房西屋给王氏和自己做着黄瓜面膜。

她之前用的是西瓜皮面膜,里面还加了鸡蛋清、蜂蜜。被陈阿福哄开心了的金燕子偶尔也会给点燕沉香叶子,虽然小得真如它的眼屎巴巴那么大,但有了这点叶子,品质提了几十个档次。

现在西瓜没有了,黄瓜也快结束了,陈阿福咬咬牙,开始用自家不多的黄瓜做面膜。

或许是加了燕沉香叶子的关系,也或许自家的西瓜和黄瓜本身就是好产品,面膜效果非常好。陈阿福甚至觉得,比前世那些高档牌子的面膜还要好用。

她们每五天敷一次,坚持了两个多月,现在王氏的皮肤已经好多了。皱纹和黑斑少了,也白晰多了,尽管皮肤还比较粗糙,却比原来强得多,竟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陈阿福的皮肤就更好了,细腻白嫩,吹弹可破,似还泛着莹光。

两人洗了脸,王氏说道,“阿福,以后不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面膜了,浪费这么多好吃食,娘晚上都睡不踏实,心痛。”

第二百七十四章 委屈

陈阿福笑着把小玻璃镜递给王氏说道,“照照,娘可是年青多了,像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

镜中的王氏的确年青多了,也秀气多了。虽然没有陈阿福说的那么夸张,却也不像以前那么显老。

她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脸,嗔道,“混说,娘是个老太婆了,还啥小媳妇。”

两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的曾老头在喊,“大姑娘,太太,陈大人来了。”

自从陈阿福跟楚令宣定了亲后,下人们对陈名两口子的称呼就变了。叫陈名老爷,叫王氏太太。

他怎么突然来了?

陈阿福看看王氏,赶紧起身出门迎接。

陈世英已经进了院子,他是直接从旺山村坐马车过来的,还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由于晒了大半天太阳的原故,脸色如抹了胭脂一样绯红。

他笑道,“福儿,爹爹今天来你这里叨扰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定州府。”话刚说完,便看到跟出来的王氏。

此时的王氏跟他上次看见的明显不同。上次苍老得厉害,生活的磨砺在她脸上刻下的风霜让他心痛。而这次,相比上次年青多了,虽然比十年几前要老得多,但那秀气的眉眼和温婉的气韵依然让他闪了一下神,他似乎又看到多年前那个每天都在门前接他放学的姐姐……

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一幕,一个梳着总丫的男孩回到自家门前,傻笑着喊一直在门口等他下学的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姐姐笑得眉眼弯弯,“英弟回来了。”

她走下台阶,把他牵进厨房,给他洗脸洗手,问他饿不饿。每次都不等他回答,就笑着往他的嘴里塞一块冰糖或是炒豌豆炒胡豆什么的。还问他,“甜(香)吗?”

男孩答道,“甜(香)。”

姐姐就会笑着捏捏他的小脸。那丝温暖和细滑,他到现在都记得。

陈世英的鼻子有些发酸,喊道,“姐。”

王氏看了他两眼,两只手使劲攥在一起青筋都鼓了起来,低下头轻声说,“英弟,你来了。”

“嗯。”陈世英答道,眼睛一直看着王氏。

见他们这样,陈阿福都替他们尴尬。说道,“爹,娘,进屋说话。”

“好。”陈世英向屋里走去。

门口的王氏没进屋,低声说道,“阿福,我先回了。”

已经走进屋内的陈世英回头挽留道,“姐,弟弟难得来一次,说说话都不成吗?”

王氏低头说道,“不了,我当家的还在家等我回去做饭……”话说出口才想起来陈名去了县城粮铺还没回来,又改口道,“我做好饭等我当家的回来。英弟在闺女家好好玩,别客气。”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陈世英愣愣地看着王氏的背景消失在大门外,一脸的落寞。

陈阿福虽然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分开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那点念相还是留在心里好。

她拉了拉陈世英的袖子,“爹,渴了吧?我去给你倒碗桂花蜜,是我自己做的。”

陈世英回过神,扯着嘴角笑道,“好。”他虽然更喜欢喝茶,但闺女做的桂花蜜他还是愿意尝尝。

陈阿福给他倒了一碗,白细瓷碗,淡金色的蜜水,上面还飘浮着几瓣小桂花,一看就好喝。他喝了一口,满嘴生香。

他连着几口喝完蜜水,尴尬地笑问道,“福儿会笑话爹爹吧?”

陈阿福摇头道,“不会。”

陈世英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没嫁给我,对她来说或许还是好事。我怕,我怕我会委屈她,让她伤心……”想了想,又嘀咕道,“或许,我娶了你娘,就舍不得委屈她了。”

后一句话声音低得陈阿福没听清。

“爹说什么,什么委屈?”陈阿福问。

陈世英摆摆手,把碗推了推说道,“爹喜欢喝这种糖水,福儿再给爹倒一碗。”

他不好跟闺女说的是,唐姨娘上个月“得疫病”死在了庄子上,前几天贤惠的江氏又给他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

陈阿福正跟陈世英聊着天,就听到禄园内有吵闹声。

陈阿福出门对曾老头说道,“去看看禄园怎么回事。”

曾老头答应着出去,过了一会儿便跑回来禀报,“回大姑娘,是太太的娘家继母和弟弟抬着太太的爹来了,说太太的爹得了重病,他们家无钱,只得抬着来闺女家,让太太看在亲爹的面上,给银子治病……”

陈阿福怕王氏吃亏,起身对陈世英说道,“我过去看看。”

尽管现在是农忙时节,禄园门口还是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薛大贵和山子把看热闹的人巴拉开,陈阿福走了进去。看到王老汉躺在地上,丁氏跪在他身边扯着嗓门大哭,王财在跟王氏诉着苦。大意是他们如今无钱,没有法子了,若再耽搁下去,王老汉就要死了,只得把他推来亲闺女家,要点银子继续治病……

王氏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不愿意让这对黑心肝的母子进她的屋子,自从知道小王成受尽苦难,到现在还不知死活,她更恨丁氏,也气自己爹的无情无义。但王老汉躺在院子里直嗯嗯,门外又有些看热闹的人,她不知道该咋办。她既怕自己爹是真病,又怕是他们三人联合演戏,她不愿意再拿钱给坏良心的丁氏用。

古代孝为天,虽然陈阿福都恨死了丁氏和王财,但王老汉必须要管,不然王氏得被口水淹死。

她沉脸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我娘又不是不管他,哭闹什么?”又对曾老头大声说,“去村里把林大夫请来。”还给他使了个眼色,曾老头了然地点点头,就快步出去了。

薛大贵和山子把王老汉抬去廊下的一把逍遥椅上躺着,还给他喂了水。

王财说道,“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和我娘也口干,给我们也倒碗水。”

薛大贵等人装作没听见。

曾婶则出去跟门口的人讲起了丁氏当初如何卖了王氏,又如何卖了王氏的胞弟,致使她弟弟被买家虐待,到现在生死未卜……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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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财没有要到水,又看薛大贵、楚小牛这两个彪形大汉对他们怒目而视,再不敢摆“舅爷”的谱,和丁氏席地坐在台阶上。他们看着这满院子的富贵,眼睛里的贪婪掩都掩不住。

没想到王氏一个软木头,嫁了一个病秧子,却有了这样的大富贵。虽然陈阿福厉害,但王氏总不能不管自己的亲爹,县太爷都不会答应。

丁氏知道王氏恨毒了自己,不敢说话,给王财使了个眼色。

王财就干笑着对王氏说道,“大姐,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被逼得没法子了。近大半年来,我家不知惹了哪位太岁,什么倒霉事都往家里钻。娘腿摔断了不久,我就连着两次被飞来的石头砸破头,接着爹又闪了老腰,连我那大儿子都被砸过一次。家里养的猪、鸡、鸭、鹅连着丢,现在都不敢养了,地里的庄稼不是被猪拱就是被疯牛踩……哎,家里没钱了,原来攒的节余都花光了。前几天,爹突然得了急病,我们给他喂了草药不起一点作用。求姐拿点银子给爹治病吧,那也是你的亲爹。”说完,还假意抹起了眼泪。

丁氏的哭嚎声更大了。

陈阿福看看丁氏和王财一副贪财的样子,再看看躺在逍遥椅上,虽然脸逞菜色,但眼皮时而会微动的王老汉。

王老汉自私懦弱,王财贪婪无度,但缺德的丁氏比他们可恶一万倍。她直接造成了王氏和王成的悲剧,却还敢鼓动他们上门要银子。

王老汉毕竟是王氏的亲爹,若彻底不管他,传出去了,王氏会被人诟病,对要走仕途的阿禄也不好。

但绝不能让丁氏这个坏女人卖了王氏姐弟,还想仗着王老汉这个亲爹来压制王氏享王氏的福。享不到福,就来恶心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前世最经典的话。她都送上门作死了,干啥还要放过她。

陈阿福心里有了计较,把王氏拉进屋里耳语一阵,又把薛大贵叫来,跟他低语几句。薛大贵点头,急急出了门。

半刻多钟后,曾老头不仅把于大夫请来了,连陈老太、陈业、陈阿贵、高氏、胡老五等人都来了。

丁氏之前吃过陈老太的大亏,一看她来了,就有些害怕。忙说道,“我们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我家老头子生病了,我们是来要汤药银子的。”

陈老太吐了她一口浓痰,骂道,“死娼妇,打了你还会脏了老娘的手。告诉你,想讹我儿子家的钱财,门都没有。”

丁氏撇嘴道,“我是后娘,没那福气用娟娘的钱,但我家老头子好歹是娟娘的亲爹,都病得要死了,娟娘也不能只顾自己吃大肉,住大房子,让亲爹病死吧?这怎么叫讹钱,说得忒难听。”

陈老太说道,“我二儿媳命苦,从小死了亲娘。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姐弟两个被后娘揉搓,还都被卖了换银子,亲爹也不管。唉,可怜哪。”

丁氏听了便不敢言语了,又用帕子捂着脸哭嚎起来。

于大夫过去给王老汉把了脉,又翻开眼皮和嘴看了看。纳闷地说道,“他脉象平缓,舌苔淡红,眼白正常,身子应该没什么毛病啊……”

王财一听就急了,说道,“你是不是大夫,我爹都病得走不动路了,咋会没毛病?”又对王氏道,“姐,爹是你的亲爹,你不管我和我娘就算了,但总得管管爹吧?这个大夫一看就是骗人的江湖郎中,他的话不可信。这样吧,我们也不多要,给我们五十两银子,我们马上就把爹拉去县城看病。”

陈阿福冷笑了一下,让陈阿贵和楚小牛把王老汉抬进上房,说再请于大夫好好诊断一番。

王财和丁氏还想跟进去,被胡老五等人挡在了外面。

进了屋,又把门关上,陈阿福看了一眼摊在圈椅上装病的王老汉,对王氏说道,“娘,原本我还想劝你放下以往的成见,想着他再不堪也是娘的亲爹,以后把他供着就是了,也多用不了多少银子。可现在看他病成这样,这是等死的人了。吃吃不了,穿穿不了,给了银子也是那对不要脸的母子花。凭什么啊?这么办吧,让于大夫给他开些好药,再拿点银子给娘的大伯娘,让她每天去给他炖汤熬药,他就是死了,娘也算尽到孝心了。”

她的话音刚落,王老汉就一下坐了起来,说道,“阿福,娟娘,我没病……哦,也不是没病。先是病了,后知道闺女和外孙女孝顺,病就好了。娟娘,爹现在苦啊,每天吃汤咽菜,一个月都喝不到一点肉汤,你就多给爹些银子,让爹享享你的福。说出去,你的名声也好听。”

王氏红着眼圈说,“你就知道自己享福,你知不知道那丁氏把我弟弟卖去小李村,被那家人差点虐死,十三岁就顶替那家男人去边关打仗,现在死活不知……”说到后面,就啜泣起来。

王老汉嗫嚅着说道,“成子是丁氏那坏婆娘卖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回家,她说把成子卖去别家享福了,我就……”

陈阿福看到这个自私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真想拿把扫帚把他扫出去。他当初为了女人和钱能不管王氏姐弟,现在也能为钱不管屋外的那个女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把那口怒气压下,冷声说道,“照你的意思,坏事都是丁氏做的?”

王老汉点头。

陈阿福又问,“卖我娘也是丁氏一个人的主意?”

王老汉又点头。

“那今天把你推到这里来装病,是谁的主意?”

“也,也是她。”王老汉说道。

陈阿福说道,“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恶妇,不仅荷待前妻留下的子女,还卖了他们以满足自己吃喝玩乐,这样丧德丧行的恶妇,该如何处置?”

“啊?该怎么处置?”王老汉睁着混浊的眼睛不解地问。

陈阿福说道,“该怎么处置是你们王家人的事,我作晚辈的不好说。”又问道,“你想享我娘的福?”

王老汉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那当然啊。娟娘是我的亲闺女,总不能她吃肉住好房子,还让她爹饿死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更恶

陈阿福看到王老汉那副样子直皱眉,自私、无能、糊涂、邋遢,但这个男人却是这具身子的亲姥爷。?随?梦?.lā

她冷哼道,“你养了个好闺女。虽然你这个父亲从小到大没管过她一天,没尽到一点当爹的义务,但因为你是他爹,她没有法子不管你。不过,那个卖了我娘和我小舅的恶妇,却不能跟着你一起享我娘的福。否则,老天也不会答应。”

王老汉只听进了前半句,没听进后半句。一听他能享闺女的福,咧嘴大乐起来。笑道,“闺女就是孝顺,好,好。早知道,我该早些来求闺女的……”

这时,陈名从县城回来了,他看到到丁氏和王财在家里大闹,听了大概,气得不行。

陈阿福把他拉到西屋,又把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叫进去,几人低声商量了一阵,陈名的脸色方好些。

小半个时辰后,院子里又响起一阵喧闹声,是王氏的大堂伯王老爷子被薛大贵用马车接来了,他还带了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丁氏母子一看他们来了,便有些害怕了。想进屋去找王老汉,被人挡在了外面。丁氏又坐在地上开始嚎,陈老太和穆婶儿、高氏等几个人就过去推搡她。

正式跟王家族人谈判,得由陈名、陈业和陈老太出面,这里也没有她什么事了,陈阿福出了正房。

她让穆婶多准备些饭菜,包括那对黑心母子的。又把夏月留在这里帮着做饭,薛大贵留在这里送王家人回村。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门口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只有旺财趴在树下幽怨地看着福园。

福园门口,阿禄牵着拄拐的大宝站在那里向禄园张望,他们的脚边还站着追风和飒飒。他们得了吩咐,不能去禄园。

大宝看到陈阿福出来了,甩开阿禄的手向这边跑来,拄着拐的小身子极其灵活。

“娘,娘,我姥姥呢?”他大声喊着。

陈阿福把奔过来的大宝抱进怀里,跑过来的阿禄把被大宝扔在地上的拐捡起来,问道,“姐,我娘没事吧?”眼里掩不住的担心。

陈阿福笑道,“无事,奶和大伯他们都在。这次定会把丁氏那恶妇撵出王家,以后再也恶心不到娘了。”

大宝和阿禄听了,都抿嘴笑起来。

老侯爷和楚令智早来了,他们在房里同陈世英说着话。

曾婶儿已经把饭菜做好,见陈阿福回来了,领着秋月把酒菜摆上桌。

老侯爷不好多问禄园的事,只对陈阿福说,“若需要棠园帮忙,直接跟罗管事说即可。”

陈世英又问,“需要爹爹帮忙吗?”

陈阿福摇头说道,“他们能办好。”

饭后,老侯同陈世英谈着朝中局势,天黑透了才准备带两个孩子回棠园。

而此时,禄园的动静更大了,传来丁氏猪嚎一样的声音,吓得楚含嫣哇地一声哭起来。

陈阿福抱着她安慰,还把她送到了棠园门口。

阿禄和大宝在东厢书房里学习,陈世英和陈阿福在上房说着话。

禄园的动静有些大,陈世英听了个大概。他问陈阿福道,“是要把那个丁氏休了吗?”

陈阿福点头道,“是。不休了她,天理难容。”

陈世英点头说道,“是该休了那恶妇,害得姐姐和他弟弟多受了好些苦。”

陈阿福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丁氏是可恶,但还有人比她更可恶,更坏,那个人才是我娘所有悲剧的源头……”还远不止这些,当时还找男人去奸杀自己,只是这事是金燕子告诉她的,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她忍了忍,又说,“她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仅没受到惩罚,却依然锦衣玉食享着福。爹,你是断案的知府大人,是惩恶扬善的父母官,你说说,该如何惩治这个丧尽天良的恶人?”

陈世英红了脸,他知道陈阿福是在指他的老娘。叹道,“福儿,爹知道你祖母做了很多不妥之事。但是,她再不堪,也是爹的亲娘,你的亲祖母。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咱们做晚辈的,就体量体量吧。当初,她也受了许多苦,我们全家都是靠她一手绣艺养活的,给你祖父治病,供我读书,也着实不易。爹已经让人把她看紧,她再也害不了人。再说,她的腿脚不方便,就是想害也害不了。福儿,算爹求你,不要把她的事弄出去。她的事若传回老家了,她得不了好,你们几姐妹的名声也毁了。你找到了好人家,可你还有几个妹妹,总要为她们着想……”

陈阿福望着面红耳赤的陈世英,不说前事,只说上次那个老虔婆找男人奸杀自己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可他还是如此偏袒她。

陈阿福轻声说道,“爹,我时常在想,我娘没嫁给你,兴许还是好事。我没出生在你们家,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

陈世英的脸更红了,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

陈阿福继续说道,“我娘嫁给我现在的爹,她一个人要养活全家人,家里曾经很穷,穷得吃不饱穿不暖。但家人和睦,温暖,我们的日子过得乐呵。陈名爹虽然病得起不来床,但对我娘对我极好,他不许别人委屈我们,也不会纵容别人欺负我们。那个家也有个陈老太太,我叫她奶奶。她心知肚名我不是她亲孙女,她还粗鄙,计较,爱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没有想过要用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去换钱,换利益。可是你那个亲娘,我的亲祖母是怎么做的?嫌我娘阻碍你找有钱人家的女儿了,就把我娘撵出你家,还让丁氏把我娘卖去山里。知道这世上有我这个人,怕我跟棠园泄露她做的坏事,就收买陈家大房把我强嫁出去。还有更……”她忍了忍,没把那件事说出来,又说道,“我娘若真嫁给你了,她能得好吗?若我生在你家了,上没有娘教导,就是不被她弄死,也会被他教得像陈雨晖一样坏……”

第二百七十六章 便宜老混蛋了

陈世英知道陈阿福说的是实话,王娟娘无钱无势,性子又柔弱,若嫁进他家,自己的母亲不会对她好,她生的女儿就更得不了好……

那些话字字如钢针,扎得他难受。他又羞又愧,却不能让陈阿福把他娘的事抖落出去。孝顺是一方面,对他对家人也大有影响。

他艰难地说道,“福儿,爹知道,爹都知道,你祖母做了许多不好的事,让你和你娘受委屈了。但是,她是我娘,再如何,爹都不能不管她。再有,若她的坏名声传出去了,会影响你和你几个妹妹的名声。你找到了好人家,但你的妹妹还没有……”

父女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陈世英叹着气去东厢客房歇息。

戌时末,禄园彻底平静下来,阿禄才回去歇息。陈阿福压下好奇心,没有跟过去一探究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亲自去厨房做了早饭。因陈世英在江南呆过十几年,喜欢吃醪糟,所以陈阿福做的醪糟蛋,小笼包和葱油饼。

此时大宝还没起床,只有陈阿福陪着陈世英吃早饭。陈世英面色晦暗,一看就没睡好。他殷勤地招呼陈阿福吃饭,给她夹包子夹饼,让她好好孝敬王氏,无事多去府城家里玩,找着话跟她说。

陈阿福也给他夹了个包子,说道,“这醪糟做得还地道吧?我听说爹和母亲喜欢,专门多做了几罐,想着让人给你们送去。正好今天爹带回去。”

陈世英见陈阿福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也才高兴起来。说道,“爹有你这样一个贴心闺女,心里高兴。以后多来家里陪陪爹,等你嫁人了,就更没时间陪爹了。”

陈阿福笑道,“爹有好几个贴心闺女,我不在,还有三妹妹、四妹妹。”

“不一样的……你是爹的长女,跟爹最贴心。”陈世英说道。

陈阿福失笑,这个爹还挺会甜言蜜语。她早就看出来,陈世英看她和陈雨岚的眼神,跟看另几个女儿的眼神不太一样,多了几分暖意和宠爱。

饭后,陈阿福把他送出门,除了给他带了几罐醪糟,又带了些新鲜菜蔬和几斤桂花糯米枣,看着他的马车绝尘而去。

大宝也醒了,等他吃完饭,又把他送出门。

陈阿福回屋拿了两块布头一坛人参泡酒去了禄园,布头和泡酒都是送陈老太的。

只要一面对丁氏和陈世娘老娘,陈阿福就感念陈老太太是个好人。虽然她有许多毛病,有时候也挺气人,但却是个有良知的老太太,做事有底限,有原则,绝对不会干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坏事。

王氏和陈名还在屋里吃早饭,一看他们的精神面貌,就知道昨天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陈名笑着给陈阿福讲了经过,王氏做补充。

陈家人向王家人提出,养王老汉可以,但不能养坏事做尽的丁氏。若把丁氏休了,王氏就每个月给王老汉一两银子养老钱。

王老爷子一家都同意,他们早就巴不得把丁氏休了。王家有这么一个臭名声的恶女人,王家女儿都不好找婆家。

但王老汉嫌每月一两银子太少,不够他天天吃肉,要涨到二两银子才愿意把丁氏休了。陈名又不愿意多给,钱多了也会白养王财,还有可能王财用多余的钱去给丁氏花。

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胡老五一直留在禄园,他给陈业出了个主意,就是再出几两银子给王老汉找个厉害的小妾,钱由小妾管。这样,既孝敬了王老汉,又能不让王财染指钱财,家里也会更热闹。

陈业和陈名听这主意果真好,就说再多出五两银子,让王家给王老汉纳个厉害点的小妾。既能照顾王老汉的生活,又能帮他管钱财。

王老汉一听更高兴了,连连点头说早该把那好吃懒做又丧德败行的丁氏休了。

陈阿福乐了,胡老五的脑袋瓜在某些时候的确比自己强多得,以后王家可就热闹了,又能更加打击丁氏。只是,这也太便宜那个自私自利又不要脸皮的老混蛋了。

丁氏听说自己要被休了,又哭又嚎,还想去跳井,被王家来的两个儿媳妇绑了起来。说她要跳就回仙湖村去跳,死了更好。

开始王财也跟着闹腾,王老爷子说,若他要跟着恶妇闹,就出族,让他跟丁氏去过,王财便怕了……

丁氏这个恶老太婆终于被扫地出门,得了报应。这也算为王氏出了口恶气,为小王成报了仇。

面对更穷更没权势的人家,自家用一点银子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可是,那更恶毒的陈老太婆却因为有个能干的儿子护着,还在享着福……

陈阿福还是觉得意难平。

只听王氏又说道,“这次婆婆和大伯、胡老五都帮了忙,我娘家的大堂伯也帮了忙。昨晚上,你爹已经给我大堂伯塞了二两银子。今儿晚上我们想请大伯一家和胡老五一家来吃个饭,也把曾老头、大贵、小牛几人叫来喝酒,再请罗管事父子来乐呵乐呵。”

陈阿福点头,又说她家里有棠园送的海鲜,拿几样来添几个菜,再让秋月来帮穆婶做饭。

王氏道,“秋月就不用来了,高氏、阿菊都能来帮忙。现在阿菊勤快多了,那胡氏生了一场大病,还把阿菊炼出来了……”

又说了些陈阿菊现在水涨船高,找后生的条件比之前高多了,也有不少人家来求娶。无奈大伯他们都没相中,说自家也是府城酒楼的股东了,还在县城开了铺子,最最主要的是跟楚大人成了姻亲,不能找乡下泥腿子……

若真因为自己能让陈阿菊有个好归宿,也不错。陈阿福还是提醒陈名和王氏,让他们也给陈老太和陈业提个醒,不要找那种只贪恋楚家权势的人家。找了那种人家,对陈阿菊,对楚家都是个麻烦。

八月二十九日晚,楚令宣又回来了。

饭后,老侯爷回棠园,孩子们去西厢玩耍,楚令宣和陈阿福在上房商量楚含嫣过生辰的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个小坏蛋

下个月十五是楚含嫣的生辰,京城和省城石州府又会来亲戚给她祝生,所以过几天楚老侯爷就要带着楚含嫣和楚令智去定州府住上一段时间。

陈阿福这个未来的母亲虽然不用跟他们一起去定州府呆那么多天,但生辰当天也要去祝贺。

不过,这个场合陈大宝肯定不能去。

陈阿福听着从西厢里传出来的孩子们的大笑声,心里苦笑,他们都走了,大宝又得哭死。

楚令宣也很无奈,他去信推辞了,说孩子的小生辰无需长辈特意赶来,但这次他们都要来,甚至连从未来过的人都有可能来。

或许,他们是想见见自己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小媳妇吧。

楚令宣看看烛光中的小未婚妻,眉目如画,肌肤赛雪,还另有一番丰姿气韵。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他的嘴唇勾起来,伸手把陈阿福放在桌上的小手握在手里,说道,“这次女眷亲戚会来近十个人,石州府会来二舅娘及表嫂、表妹、小侄女几人,京城会来二婶及两个堂妹。我妹妹也会带着一岁半的儿子恒哥儿来,之后她会去影雪庵看望我娘亲,还会在棠园住几天。你跟我妹子和四表嫂好好相处,其他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好。”陈阿福点头。

楚令宣又道,“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个针线或是吃食什么的,你不要随意答应,实在有推不过的,也不要亲力亲为,让下人做便是。我媳妇的好手艺是孝敬长辈和心疼晚辈的,当然还包括我这个未来夫君,不是什么人能随便支使的。”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好。我虽然不是无利不起早的那种人,但也不愿意多做事,谁不想轻松自在啊。”

看她笑靥如花,楚令宣禁不住怦然心动,把她的双手拉在唇边,轻轻吻了又吻,舍不得放下。

他的唇柔软湿润,啄在她手上,酥酥麻麻的,她微低着头,任由他轻轻吻着。

两人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候,就听守在门外的秋月说道,“五爷、哥儿、姐儿,你们怎么不玩了?”

大宝说道,“我们玩够了,该做课业了。”

楚含嫣很无奈的声音,“姐儿还没玩够,可五叔叔和哥哥都不想玩了。”

楚令智说道,“五叔叔也想玩啊,可廖先生留了那么多课业,不写完要被打手心。”

这三个小坏蛋!

楚令宣赶紧把陈阿福的手放下来,两人无奈笑笑。

陈阿福领着大宝把他们三人送出院门,看着他们回棠园。

回了房,大宝写课业,陈阿福则在一边做针钱。

她是在给楚小姑娘做新衣,这新衣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楚令宣说得对,她的手艺,只给她尊敬和喜欢的人做。也只有她尊敬和喜欢的人,她才做得心甘情愿。

大宝做完课业,陈阿福手中的衣裳也做完了。这是一件红色提花锦缎半臂,配杨妃色中衣和裙子,因为准备给小姑娘生辰时侯穿,所以颜色非常喜欢气。

她拎起衣裳问大宝,“好看吗?”

大宝认真地看了看,说道,“嗯,好看,娘的手艺最好了,谁都比不上。”

这小子一贯嘴甜

陈阿福笑道,“这是给妹妹生辰时候穿的,大宝想到送妹妹什么生辰礼物了吗?想到了,娘就让人去县城买。”

现在,她再也不敢让他自己去县城买东西了。

大宝皱眉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也问过妹妹。她说,只要是我送的,她都喜欢。她这么说,我就更为难了。”他愁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小嘴翘多高。

陈阿福帮着出主意,“上次你送娘和你姥姥梳子的时候,娘看你妹妹极是羡慕。干脆请武爷爷帮着刻把小梳子,上面再雕个双燕图,你妹妹肯定喜欢。”

大宝听了眼睛一亮,脑袋点得像鸡啄米,“好啊,好啊,咱们明天就跟武爷爷说。不过,双燕图一定要娘画的,娘画的燕子最好看。”

陈阿福点头同意。想了想,就在纸上画了一把半圆形的梳子,梳子上有两只飞翔的小燕子,正张着小嘴在唱歌。

大宝喜疯了,“娘,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梳子,妹妹一定会喜欢。”

半夜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打在房檐上滴答滴答地响着,让陈阿福难以入眠。这秋雨一下起来,就好些天不会停,过几天就要收秋玉米了……

翌日,雨依然下着。由于晚上陈阿福没睡好,就跟大宝一起睡了个懒觉,到了辰时末才起床。

一吃过早饭,大宝就闹着去禄园找武木匠刻小梳子。陈阿福穿着木屐,背着大宝,秋月在一旁给他们打着油纸伞,几人一起去了禄园。

为了怕人打扰,武家父子都是在后罩房里做家具。不仅武家三父子在忙着,连休沐的小石头都来了。武家男丁六岁以后就要跟着父辈学木工手艺,虽然他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但必须要来看,来学,再做些递钉子或是拿小木头之类的轻省活。

武木匠听了大宝的要求,又看了图纸,答应下来,说三天内就能做好,一定做把大宝心目中最漂亮的梳子。

之后,大宝留下来跟小石头一起在这里玩,陈阿福就去了前院上房。

中午,陈阿福把陈名一家三口也请去了福园吃饭。

老侯爷、楚令宣、陈名三人一桌喝着酒,现在陈名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已经不紧张了。

另一桌,大宝笑眯眯地看着楚含嫣,一副有我好事先不告诉你的模样。

楚令智问道,“大宝,你干啥总看着嫣儿鬼笑啊?”

“五叔叔,笑就笑,啥叫鬼笑呢?”傻傻的楚小姑娘表示不解。

楚令智说,“大宝这个样子的笑,就叫鬼笑。”

大宝见楚含嫣看向自己,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说道,“妹妹,这事我先不告诉你,到时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楚含嫣更着急了,嘟嘴说道,“可是我今天就想知道啊。”

大宝忍了又忍,说道,“我今天跟你说了,你就不惊喜了。为了你以后更惊喜,妹妹就先忍一忍,好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暗桩

“不好,我忍不住。”楚含嫣嘟嘴说道。

是说,还是不说呢?陈大宝纠结了,他扭着小胖指头看向陈阿福。

陈阿福笑着用帕子给楚含嫣擦了擦小嘴,说道,“姐儿不忍,就没有惊喜了。姐儿想不想惊喜一下呢?”

“想。”楚含嫣点头。

“那就忍忍,只三天。”陈阿福说道。

楚含嫣点头。可刚吃完饭,她就问陈阿福,“姨姨,咋还不到三天呢?姐儿着急呐。”

在大宝和楚含嫣的殷殷期盼中,三天终于过去了。

那天下晌,下了几天的雨也停了,大片天空碧蓝如洗,只有斜阳周围的薄云稍稍有些泛红。

他们下了学,大宝由楚小牛背着,同楚老侯爷和楚令智、阿禄一起走向福园。远远地,就看到陈阿福牵着楚含嫣站在门口等他们,微风吹起她们的裙摆,飘呀飘的。

在大宝的眼里,娘亲和妹妹是最美丽的两个女人了。想着,若是自己站在她们中间,一手牵一个,画面就更好看了。他脑海里那个更好看的画面,也永远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大宝强压住心中的澎湃,面上装作无事人一样。老侯爷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乐呵呵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们来到福园门口,大宝看向陈阿福,陈阿福笑着向他点点头,意思是他交待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

陈大福就对巴巴望着他的楚含嫣说,“妹妹等等,哥哥马上给你。”

餐厅里,焦急的楚含嫣终于盼来了陈大宝。他笑眯眯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把双手背在身后,说道,“妹妹,哥哥送你一样生辰礼物。这件礼物不是在铺子里买的,是哥哥和娘亲自己设计出来,又让武爷爷做出来的。”

然后,把一个绯色小包裹递给她。

楚含嫣激动地说,“谢谢哥哥。”

她接过小包裹,上面还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她拉开丝带,把绸布打开,露出了一把漂亮的小红梳子,梳子上刻着两只展翅飞翔、张着小嘴的小燕子。

在一旁也等着看惊喜的楚令智看到是一把普通的小梳子,失望得不行,撇了撇嘴,聪明地没说出来。

小姑娘却眉开眼笑,还跳了一下,说道,“好漂亮的梳子,姐儿喜欢。”

大宝呵呵笑了两声,又强调,“妹妹,这梳子是我和娘亲想出来画出来的哟。”

“哦,哥哥好能干呐。”小姑娘睁着崇拜的眼睛呼扇呼扇看着他。

陈阿福看着楚含嫣那捧场的样子极想笑,别说是把尚且过得去的小梳子,就是再原生态,她也会毫无理由地喜欢。不为别的,只为它是大宝送的,还有这么多天的盼望。

老爷子捏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小兄妹相处得多合睦啊,好,好,该当这样。”

第二天晌午,大宝下学回来情绪就不高了,因为今天只上半天课,下晌就不上课了,楚家人要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要去定州府。

楚含嫣看他难过,很是过意不去,不停地解释,“我也不想去府城过生,我也不想离开哥哥……”

陈大宝郁闷地说,“哎,哥哥知道,这事妹妹也作不了主。”

晚上,陈阿福把王氏一家三口都请来吃晚饭。王氏也把生辰礼物送给了小姑娘,是一套绣着大熊猫的睡衣睡裤。

送走楚家爷孙三人,大宝和阿禄依旧要按时去棠园跟着廖先生上课,陈阿福也彻底清静下来。

她无事便去禄园北面看自家那五亩地,看着王老五领着另几个长工抢收秋玉米。西瓜地是轮作,明年这几亩地也不能种西瓜,收了秋玉米后种萝卜,然后越冬,等到明年春天就种花生。

陈阿福真的非常非常倾佩王老五,不知道他那“地方包围中央”的发型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故意弄的。又脏又丑的男人,是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的,为自己一直单身找了个好借口。

她后来知道,保护大宝的不止有王老五,还有棠园的两个护院,上水村和古井村各还有一个人,加起来共五个人。这五个人都是那个人安排的暗桩,小头头是王老五,他们的真实身份连楚令宣都是后来才知道。

这五个人中,棠园的两个护院因为原来一直在京城侯府做事,有身份,有来历,所以有妻子儿女。另外三个人都是单身。

陈阿福觉得,她应该向这些奋斗在特殊战线上的地下工作者致敬。

当然,她更应该向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大boss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陈阿福经常想那个人,就是大boss,就是楚令宣的爹楚驸马。他都混到那么高的位置了,还要临危受命搞无间道,可见这个任务有多重要。虽然自己跟他见过两次面,只可惜当时慌慌张张没有瞧仔细。

要说王老五等几个男人因为执行任务不能找女人,可楚驸马却正相反,他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明天陈阿福也要去定州府了。

她已经跟王氏商量好,她不在的日子里,大宝住在禄园。薛大贵、楚小牛、秋月也住过去,前两人接送他上学放学,秋月服侍他的日常起居。

现在王老五已经不住在响锣村村里了,因为前几个月要看瓜地,陈阿福专门让人在禄园和瓜地之间修了一排房子,他就住在那里。

这样,大宝住在禄园比跟着她去定州府安全的多。

晚上,当陈阿福告诉大宝自己会去定州府给楚含嫣过生,而他因为腿还没有好不能去时,大宝当时就咧开大嘴哭起来。

“娘亲,我的腿已经好了,我能跑能跳,也不需要别人抱,我能自己走……”他边说边嚎,声音能把房顶掀开。

陈阿福柔声哄着他,却非常坚持,不能带他去。

他连着哭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知道再哭也不能让娘亲改变主意,便抽抽咽咽停下来。说道,“娘亲,我不去就是了,但你要快些回来。你要记着,儿子在家等着你,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这小子一用怀柔政策陈阿福就举双手投降,心里也涩涩泛着酸,搂着他说道,“娘一办完事就回来,娘也舍不得儿子,娘保证,娘发誓。”

把他哄好,夏月和秋月把他的衣裳和学习用品收拾好,先拿去了禄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极致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抱着眼泪汪汪的大宝亲了几口,交给薛大贵,由他背着同阿禄一起去了棠园。

陈阿福就带着曾婶儿和夏月母女上了马车,棠园还派了四个护卫保护她们,包括上两次跟过她的王护卫。

她们跟前来送行的王氏和陈名,以及追风、飒飒、七七、灰灰,还有远处的旺财挥手告别,坐着马车向定州府驶去。

她看到,飒飒的眼里包着泪水。自从它来福园,这是第一次离开女主人。

动物之家也会跟着陈大宝住去禄园,陈阿福已经给追风做通了思想工作。告诉它,虽然它娶了个好媳妇,但兄弟的友谊还是要要。它是胜利者,就要用胜利者宽大的胸怀,主动跟旺财搞好关系。大不了,以后再帮旺财找个好媳妇就是了……

坐马车快得多,不到晌午便到了定州府城门。

门口,陈府的江二管家正在这里等陈阿福。楚令宣已经告诉陈世英今天晌午陈阿福就会到定州府,所以陈世英专门派人在这里候着。

江二管家看见楚府的马车,上前躬身说道,“奴才见过大姑娘,老爷和夫人让奴才在这里候着大姑娘。”

陈阿福笑道,“辛苦江叔了。”

在定州府,陈阿福会住在陈世英家。其实,她更喜欢住陈实家,自由,没那么多讲究,又跟张氏和陈阿满说得来。

但去了定州府却不住陈家,陈世英肯定不会高兴,也不合规矩。况且去楚家吃生辰宴的时候,还必须要由江氏带着她和陈家姑娘一起去。

进城门后又行了两刻多钟便到了陈府。到了前院,把从乡下带来的新收的玉米及一些瓜果菜蔬交给江二管家,又坐着轿子去了内院。

陈阿福回了蔷薇院,青枫领着两个小丫头都在这里等着了。服侍陈阿福洗漱完毕,饭菜也摆上了桌。

青枫笑道,“夫人说大姑娘路途劳顿,让大姑娘好好歇息。”

陈阿福点头,现在已经午时末,她们肯定也歇息了。

青枫又低声道,“二姑娘从庵里提前回来了。唐姨娘前两个月得病死了,大姑娘伤心过度生了病,老爷就让人提前把她接回来了。”

唐姨娘死了?陈阿福扯了扯嘴角,没言语。

那件事的三个主谋,唐姨娘代替另两个人死了,或许陈世英内心觉得对自己已经有了交待。陈雨晖被罚在庵里呆半年,却因为生母死了让陈世英心生愧疚,而提前结束惩罚。还好自己让金燕子把那个老太婆吓成偏瘫,否则她连惩罚都得不到。

陈阿福吃了饭便去床上歇息,一路颠簸,很快进入梦乡。

她正睡得沉,夏月把她叫醒,“姑娘,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陈阿福赶紧起床,带着给江氏和陈世英做的两身衣裳去了正院。这两身衣裳是陈阿福设计并裁剪,主要由夏月和秋月缝出来的。

待陈阿福行了礼,江氏笑着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几个月没见,娘想福儿得紧……”

江氏声音轻柔,让人心安。

陈阿福还注意到,屋里服侍的人除了丫头婆子,绿姨娘也在,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妇人。

之所以陈阿福特别注意她,是因为她穿得很华丽,梳着妇人头。她肯定不是丫头,也不像下人的媳妇。正有些纳闷,听有人叫她何姨娘。

陈阿福一阵零乱,陈世英老爹也太、太、太那个了。看看江氏,她看何姨娘的眼神波澜无惊,没有任何其它的情绪。

自己俊朗的、年轻的、多才的男人纳了这样的小妾,她居然一点不吃醋,没有一点不安。

再想想她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可是她男人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她居然也能对自己这么好。

江氏的肚量跟弥勒佛的肚子一样大。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

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完全的占有欲,一种是完全没有自我。

江氏或许就属于后一种。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只当那个男人是上司……

陈阿福强压下心中的感慨,跟江氏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丫头的声音,“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三个姑娘给江氏行了礼,落座。

陈雨晴和陈雨霞笑眯眯的,跟陈阿福叙着别情。而陈雨晖却清瘦多了,穿着柳绿色褙子,白色绣竹叶长裙,头上只戴了一根碧玉簪。她看陈阿福的眼神带着恨意,也没招呼她。

陈阿福更不会主动搭理她。若原来她对陈雨晖是讨厌,出了那件事后对她就是恨,恨不得这样恶毒的小姑娘早死早投胎。

陈雨晴和陈雨霞听陈阿福说自家又来了一条大狗,如何漂亮,如何厉害,如何来她家还带了人参作礼物,她来定州府它都哭了,等等。听得两个小姑娘向往不已,恨不得再去福园玩。

陈雨晴过去拉着陈阿福的袖子撒着娇,说想跟着她去看大狗……

“大姐姐,还有我,我也想去乡下玩。”陈雨霞期待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还没说话,就听陈雨晖嗤地笑了一声,用帕子按着嘴角说道,“四妹妹也说那里是乡下,乡下又脏又乱,乡下人也土,还没有教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四妹妹跟乡下人呆得久了,就不怕被带得又土又没教养?”

陈阿福可不会跟这坏丫头客气,冷笑道,“陈二姑娘倒是说对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是被唐姨姨和……带歪了,变得心里都黑透了。你那么瞧不起乡下,你干嘛还吃粮食?你不知道粮食是用粪水浇出来的吗?哼,在我看来,我们乡下的粪水都比你干净。你有教养,有教养的人能猴急地想抢别人的未婚夫婿?”

几句话把陈雨晖噎得眼泪都出来了,使劲扭着手里的帕子,委屈地看向江氏,“母亲。”

江氏先没有理陈雨晖,对陈阿福笑道,“你是长姐,妹妹有不对的地方,该教训。只是,要讲究方法,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出口。”

陈阿福赶紧起身垂目说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住了。”

第二百八十章 相看人家

江氏“嗯”了一声,陈阿福才坐下。

江氏又对陈雨晖说道,“晖丫头,你父亲就生在乡下,长在乡下,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可他也是十几年前的探花郎,人人都说他丰神秀雅,博学多才。你怎么能把乡下人说得那么不堪?”

陈雨晖含着眼泪赶紧起身,说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她不傻,如今祖母半瘫,生母死了,再把这个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得罪了,自己可落不了好。

江氏又“嗯了”一声,陈雨晖才坐下。

江氏把两位姑娘都教训了,但别人一听就知道她真正教训的是谁。

江氏又问陈阿福道,“去楚府赴宴的衣裳准备好了吗?”

陈阿福道,“准备好了。”

江氏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能干孩子,府里绣娘做的衣裳你不一定能喜欢。所以没给你准备衣裳,只准备了一套头面。”

她的话声一落,红枫就捧上来个洋漆描花小匣,里面装了包括钗、簪、耳环在内的几件赤金镶玉头面,华光溢彩,极是漂亮。

陈阿福笑着起身谢过江氏,接过首饰匣。

江氏又对陈雨晴和陈雨霞说,“你们两人也好好准备准备,后天跟你大姐姐一起去。”

她说完,又有两个丫头捧上来两个托盘,托盘里装着衣裳和首饰匣。两姐妹眉开眼笑地谢过江氏,接过衣裳首饰。

看到陈雨晖眼里的不解,江氏对她说,“唐姨娘死了才两个月,她总归是你的生母,三个月内你都不宜出门作客。所以,后天你就不能跟你姐姐妹妹们一起去楚府了。”

陈雨晖气的眼圈都红了,心里极不服气,觉得江氏是在找借口故意打压她。她马上要满十五岁了,却还没有定亲,这样一个聚集了定州府所有贵妇,甚至还有京城、省城贵妇的宴会,怎么能不让她去。若是去了,有幸被哪位夫人看上,自己也有了未来。

唐姨娘再是生母也只是个姨娘,怎么能因为姨娘的死就把她禁在府里不许出去。

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想着等父亲回来再争取一番。

谈笑中,时间过得飞快,陈雨岚下学来了这里。

他给江氏行了礼,又高兴地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笑起来。

暮色四合,陈世英也回来了。江氏起身,领着孩子们和下人给他行礼。

陈世英先跟江氏点点头,看向陈阿福笑道,“福儿来了,这次多在家里住几天,多陪陪爹和你母亲。”又一一跟几个孩子说了话。

他态度和蔼,招呼到每一个儿女,对谁都温言细语,甚至连两个姨娘都被他温柔的目光沐浴了一番。

这一大家子,至少现在这个场面是极其和睦融洽的。

陈世英两口子领着五个孩子在一桌吃饭,也没有分桌。

饭后,陈世英和江氏又说起了去楚府参加生辰宴的事。他让陈阿福三姐妹好好准备,同样说唐姨娘刚死不久,陈雨晖不宜出门作客。

“爹,我……”陈雨晖含着眼泪看着他。

陈世英道,“爹知道你跟你姨娘感情好,但人死不能复生,晖儿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太难过。”

然后一挥手,让几个子女都退下了。

他们走后,江氏亲手沏了一杯茶呈给陈世英,简单说了下陈阿福和陈雨晖斗嘴的事。末了又说,“福儿作为长姐,教导妹妹是本分。只是方法有些欠妥,我也说过她了。”

陈世英说道,“嗯,夫人做得对。福儿从小长在乡间,说话过于直白了些,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至于晖儿,哎,”他叹了一口气,脸色微沉,“她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当初若是我不心软,坚持不听娘的话,把她交给夫人管教就好了……”又问,“我让夫人给她相看人家,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

江氏说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觉得三户人家还尚可,正想跟老爷说说……”

陈世英听了那几家人的条件,沉吟片刻,说道,“我看就中宁县的那个姓卫的后生吧。他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以后没甚大出息,但后生忠厚,家里又有良田千亩,日子不会差了。咱们再多陪送些嫁妆,晖丫头的日子也能过得富足。她的性子,只有找这种人家才不会惹祸,卫家也会看在我的面上善待于她。”

江氏也觉得这户人家是最适合陈雨晖的,又怕陈世英误解她故意不给陈雨晖找好人家,所以还另找了两个官家子弟备选。

听了陈世英的话,江氏迟疑道,“我也觉得这户人家不错,可晖丫头的性子,还有婆婆……”她们当初看上的可是侯府世子,从三品将军。

陈世英摆手道,“晖儿好强,但人强强不过命,这户人家才是她最好的归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反对,夫人直接办了吧。至于我娘那里,现在暂时不跟她说,事情办完后,我去跟她解释。”又叹道,“哎,晖儿再有错,也是我的亲闺女,夫人以后还是要多加管束。不求她有多和善贤惠,总要有人的良知,做事要有分寸……”

江氏道,“晖儿是老爷的闺女,也就是我的闺女,我会的。”

陈世英伸手握着江氏的手说道,“这十几年,为夫能在官场有所建树,家里又不让我操心,都是夫人贤德。不仅为夫感念夫人为我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事,就是外界对夫人,也是赞誉有嘉。”

江氏的眼圈有些红了,说道,“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只要老爷知道我的心,一切都值了。”

陈世英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夫人的心,一直知道。”

今天他本来轮到去何姨娘那里歇息,但他还是留在了正院。

第二日早饭后,陈阿福姐妹几人去给江氏请安,刚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报,老太太又闹起来了。

江氏脸色微沉,看了陈雨晖一眼,就打发她们几姐妹回去,自己急急去了恒寿院。

陈阿福回到蔷薇院,就听下人来报,说福运来商行的曾掌柜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信不信我

陈阿福回到蔷薇院,就听下人来报,说福运来商行的曾掌柜来了。

陈阿福昨天就让曾婶回了自己家,又让王护卫把陈名及陈业,还有陈阿福给陈实家带的礼物送去陈实家。

其实陈阿福很想去福运来商行看看,却没有跟江氏提这个要求,因为她知道提了江氏也不会同意。上次被七皇子搞了那一出,不说江氏害怕,连陈阿福自己都怕了。陈阿福让夏月去把曾江领进来。

曾江跟陈阿福禀报了商行的经营情况,两人又商量了下一步的安排。晌午,陈阿福还让夏月陪着他吃了晌饭。

下晌,江嬷嬷来到蔷薇院,给陈阿福讲了参加大户人家宴会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又教了她一些礼仪。

看看天色,又该去正院吃晚饭了。陈家的规矩是,逢年过节和逢十的晚上,一家人都会去恒寿院陪老太太吃晚饭。平时每天晚上,几个孩子和陈世英江氏在正院吃晚饭。

陈阿福到的时候,陈雨晴、陈雨岚、陈雨霞已经在那里了,却没看见陈雨晖,江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姐弟几人陪江氏说着话,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陈世英过来。下人来报,说老爷留在恒寿院吃饭了,让他们自己吃。

江氏对陈阿福几人道,“你们先吃饭吧,我去恒寿院看看。”

陈雨晴姐弟都起身说一起去,江氏摇头,自行去了。

饭后,陈阿福没像他们姐弟继续留在正院等江氏,而是先回了蔷薇院。

陈阿福猜测,八成是陈雨晖又挑唆老太太闹事了。有个这样的老母和女儿,陈世英就慢慢安抚吧。陈雨晖也真不聪明,老太太行动已经不方便,唐姨娘又死了,现在陈家后院就是江氏的天下,这一老一小根本就折腾不起来。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陈世英那点父爱和弄死她生母的愧疚,若把这些都折腾没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在这个家没有归属感,若不惹着她她也不会参与进去。她只想明天参加完生辰宴,后天就赶紧回福园,她想大宝,还想王氏、阿禄、陈名了。

一夜无梦,陈阿福早早就被夏月和青枫叫起来。先沐浴,水里面还放了香露和花瓣,古代人也懂美容。

早饭后,陈阿福便妆扮起来。她已经想好,打扮中规中矩就好,不要太突出,当然也不能太寒酸。

衣裳是在福园就做好了的,外面是雨过天青缎面半臂,绣着黄蕊白梅花,内穿淡紫色云缎中衣和同色轻纱提花长裙,戴着江氏给的那套金镶玉头面。她又照着镜子化了个淡妆。

“大姑娘真好看。”几个丫头又由衷赞道。

她的衣裳不算太亮眼,可她本身就天生丽质,再加上前世练出来的卓越气质,稍稍一打扮,可不就惊为天人了。

陈阿福去了正院,陈雨晴姐妹已经在那里了。陈世英也没去衙门,他是楚府的未来亲家,今天必须去吃宴。

陈雨晴很给面子的穿了之前陈阿福送她的那套衣裳,而不是昨天江氏给她的衣裳。

烟霞红锦缎立领阔袖短衣,同色百褶长裙,五颗淡蓝杏黄两色相间的大凤尾盘扣画龙点睛。由于衣裳裁剪得比较合体,显得陈雨晴更是削肩柳腰,婷婷玉立。

还没有说婆家的陈雨晴,才应该是陈家三姐妹今天最该突出的人。

陈雨晴先还很是高兴,这套衣裳真的漂亮,又适合她。但当她看到陈阿福时,又自惭形秽起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显得自己更加普通了。

陈阿福看到陈雨晴眼里的自卑和落寞,又看看她的妆容。化了妆,却没有把她脸上的缺点盖住,也没有把她的优点突出。

不管江氏出于什么目的对陈阿福示好,陈阿福都领了她的情。

陈阿福笑道,“三妹妹信不信我,信我就让我重新给你化个妆。”

陈雨晴笑起来,说道,“我当然信大姐姐。”

然后去了江氏的卧房,坐在玻璃镜前。

丫头端水给她净了面,陈阿福就开始给她上妆,边化还边说,“妹妹的眼睛最美,弯弯的像月牙,自带一种喜气和媚气。所以应该突出弯,而不能像别人那样把眼线画得往上挑……妹妹的嘴唇稍显丰满,不能用大红,颜色应该偏玫红或杨妃,再加点润润的香脂,显得柔亮水润……腮红应该这样打才显得……发型也该换换……”

陈雨晴长得像江氏多些,五官一般,又稍显硬朗。但有一点好,就是不只长了一双笑眼,还喜欢笑。

陈阿福又提醒她,让她继续发扬喜欢笑的优点。

两刻多钟后,当陈雨晴再次出现在厅屋里,不说下人们的好评如潮,就是江氏的嘴巴都惊得合不拢。原来自己的女儿也能这么漂亮!

江氏看够了女儿,又对陈阿福点点头,表示感谢。晴儿已经十四岁了,之前也有人家提过结亲的意思,但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她和陈世英都没相中。她希望今天能有好人家看中闺女……

陈世英也满意地点着头。其实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几个女儿都没有继承他的优点。好在后来看到陈阿福极像他,心里的遗憾才少了些。

陈世英独自坐一辆马车,江氏带着三个姑娘坐一辆马车。

两刻多钟后,便到了楚府。

女眷被人直接领去内院花厅。而给陈家几个女人带路的是之前服侍过陈阿福的玉镯,是楚令宣专门派她在这里等陈阿福,并服侍她的。

路上,玉镯说,由于定州楚府没有成人女主人,最年长的楚二夫人就是楚家长辈,内院女眷由楚令宣的妹妹楚华和表嫂罗四奶奶全权负责接待……

来到花厅门口,丫头向里高声禀报,“陈夫人、陈大姑娘、陈三姑娘、陈四姑娘到了。”

照理,陈家是楚家未来亲家,楚二夫人应该起身相迎。可是她们进了花厅,看到主座上的中年妇人稳稳地坐在那里,跟两旁的客人们说笑着。

江氏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们正有些下不来台,就看见罗四奶奶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美妇笑着向她们迎过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的确没病

罗四奶奶拉着江氏咯咯笑道,“早就听闻陈夫人的贤名儿,今天终于见着了。”

江氏赶紧笑着客气两句,罗四奶奶又拉着陈雨晴夸起来。

那个青年妇人则抓住陈阿福的手笑道,“你就是陈家妹妹吧?我叫楚华,我哥哥在你面前说起过我吧?”

陈阿福一看这未来的小姑子就喜欢上了,不仅容貌绝佳,性情也好,爽朗大气,应该好相处。

当初楚家出事的时候她才十岁,母亲被逼出家,父亲去了公主府,祖母已经不在世,侯府只剩个拎不清的二婶。老侯爷就让楚令宣去边关的时候,把她带去交给楚三夫人抚养,十六岁才回京城嫁人。

陈阿福笑道,“早就听说过华姐姐,特别是了尘主持,说了很多华姐姐小时候的趣事。”她不好说楚令宣,把了尘主持搬了出来。

楚华听了,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我这次会去看望我母亲,我已经有几年没看到她老人家了。”

楚二夫人看她们几人一直站在那里说话,笑道,“怎么都站在那里,快来这边坐。”

罗四奶奶扶着陈夫人坐去圈椅,陈夫人也就势坐下。那楚二夫人说得好听是侯府二夫人,男人却只是捐了个小官,还要跑到这里端架子。

江氏跟许多妇人都认识,一坐下就跟她们聊了起来。

楚华则拉着陈阿福,介绍在场的各位夫人。没介绍端坐正位的楚二夫人,第一个介绍的中年妇人是罗二夫人,“这是我二舅娘,罗二夫人。”

罗二夫人笑道,“好孩子,长得倒真是花容月貌。”说着,抹下腕上的一个玉手镯递给陈阿福。

这夸奖人的话听起来也不那么不舒坦。花容月貌,不都是褒义词。

陈阿福微笑着曲膝谢过,接过手镯。罗二夫人给了陈雨晴和陈雨霞见面礼后,楚华又拉着陈阿福给其他人介绍。

有一位四十几岁的夫人拉着陈阿福的手不停地夸,她是付总兵的夫人,付总兵还是楚令宣和陈阿福的大媒。

介绍完了,陈阿福三姐妹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江氏旁边。几个夫人夸着陈雨晴,让江氏笑意直达眼底。

楚二夫人很落寞,还没拜见自己呢,楚令宣的这个乡下媳妇真没礼貌。

不大一会儿,从外面进来几个姑娘,罗四奶奶招呼她们来给江氏见礼。

她们是楚家二姑娘,十三岁的楚珍,她是二夫人的嫡女。三姑娘楚琳,九岁,二房庶女。还有罗家的三位姑娘,其中九岁的大姐儿罗樱是罗四奶奶的大闺女,陈阿福上年卖针线包的时候还见过她。

江氏笑着给了她们见面礼,陈阿福也一人送了她们两朵珠花。之前她准备了一些动物小饰品,听了楚令宣的那些话后,便改变主意送了珠花。

楚二人对罗二夫人等几人笑道,“看看这几个孩子多有礼貌,一进来就知道去拜见长辈。”

付夫人一直不喜欢这个李氏,讥讽道,“是,长辈要有长辈样,晚辈才会有晚辈样。”

噎得楚二夫人说不出话,还不敢惹付夫人。

要吃晌饭了,楚华专门去把楚含嫣接来了花厅。

小姑娘穿的是陈阿福给她做的小衣裳,喜气,漂亮。但一看到这么多人,她便害怕起来,把脸埋在楚华的腰间不抬起来。楚华尴尬地笑着,轻声哄着她。

这些客人中绝大多数上年来参加过生辰宴,没来的也听说过楚含嫣痴儿的名声。不过,楚家人一直不承认这孩子有痴病,只说她胆子小,怕见生人。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说道,“娘亲,不是说楚家妹妹没有痴病吗,怎么还这么……”

吓得她娘赶紧把小姑娘的嘴捂上,但别人都知道她是想说“傻”字。

除了楚二夫人的脸上滑过一丝笑意,其他的楚家人及亲戚都红了脸。罗樱气道,“胡说,嫣儿表妹没病。”

小姑娘的娘亲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孩子胡说的,楚家大姐儿当然没病。”

陈阿福站起身,来到楚含嫣的身旁,轻声说道,“姐儿,为什么要把脸藏起来呢?是因为淘气,把脸弄花了吗?”

楚含嫣有好些天没看见姨姨了,乍一听她的声音,也不顾不得害怕了,高兴地一下子把头抬起来,咧开小嘴笑起来,笑靥如花,顿时满屋生辉。

她拉着陈阿福的手糯糯说道,“姨姨,姐儿很爱干净呐,没有淘气,也没有把脸弄花。不信,姨姨看看。”说完,还把脸使劲往上抬了抬。

陈阿福低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笑道,“果真没有弄花,是姨姨想多了。”又摸着她的头顶说道,“这些祖母、姨姨、姐姐们都是来恭贺姐儿生辰的,姐儿是不是应该去见个礼,说声谢谢啊?”

楚含嫣睁着大眼睛环视了一圈,这么多人晃得她眼花。她不喜欢这么多人看她,也不喜欢这里的家。

可看到姨姨眼里的期望,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虽然脸上有一丝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陈阿福牵着楚令嫣的小手,和楚华一起向前走去。率先来到江氏身边,陈阿福松开她的小手,说道,“这是陈家祖母,姨姨的母亲。”

这个介绍为江氏发了个大大的好人卡,楚含嫣行了个标准的福礼,糯糯喊道,“陈家祖母。”

江氏高兴道,“天,多漂亮的孩子,多可人疼的孩子。哎哟,我今天总算开眼见了。”

不可否认,江氏真的会说话,会捧场。说完,便把准备好的见面礼——装着玉兔把件的荷包送给她,她身后的巧儿接过去。

又来到付夫人面前。付夫人精明,男人又是楚令宣的顶头上司,关系自然不一般。她又把楚含嫣夸得像花儿一样,也给了见面礼。

接着,李夫人、王夫人、杨夫人……

一圈走下来,一片夸赞声。在这些人的心里,虽然觉得楚含嫣不是非常机灵,但绝对不是痴儿。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可以说是这个屋里长得最好的孩子。

她的痴病竟然好了!或者说,她的确没病,只是胆子小些而已。不知谁那么缺德,把这孩子传得那样不堪。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来了

李氏和罗二夫人看到如此的楚含嫣都有些纳闷。她们之前也见过小姑娘一次,楚令宣让她来给长辈亲戚见礼,她嘟着小嘴扭小胖指头,傻站在那里就是不动。楚令宣便跟这些客人抱歉地笑道,“嫣儿怕生。”就让人把她领走了。

可这陈阿福一哄,小姑娘就像换了一个人。

李氏尖声笑着,“哎哟,陈姑娘还没嫁进我们楚家门,我家姐儿就已经把你当成母亲了。”

陈阿福装作没听到,领着楚含嫣见完了客人,就摸着小姑娘的头低声说,“真乖,姨姨为你感到高兴。回屋吃饭去吧,姨姨过会子去看你。”

楚含嫣点点头,由宋妈妈牵着出了花厅。

出门前,小姑娘还回头看看陈阿福,粲然一笑。

饭后,客人们看戏,陈阿福由玉镯和夏月陪着,去了楚含嫣住的悦陶轩。

半路上,楚珍赶了上来。她说道,“陈家姐姐,我听说你会设计衣裳,那些好看的盘扣都是你设计的,还有嫣姐儿的漂亮衣裳,三婶儿的漂亮鞋子,也是你做的。对吗?你也单给我做套不一样的衣裳和鞋子吧,我想穿着去参加明年的桃花宴。好不好嘛?”末了,还拉着陈阿福的袖子撒着娇。

这位姑娘还真不把自己外人,她跟她是什么关系,哪能刚见面就提这个要求的。一看就像她娘李氏,眼孔不是一般的小。

或许她们早就跟楚令宣提过类似的要求,楚令宣当初才提醒自己的。楚珍虽然是楚令宣的堂妹,但李氏为了二房的利益跟着荣昭公主闹腾,做了许多伤害大房的事情。自己就是再圣母,也不可能给她的女儿做衣裳。

便笑道,“楚二姑娘高看我了,我哪里会设计什么衣裳。那些盘扣倒是我之前想出来的,但只会做扣子,别的都不会。嫣姐儿的衣裳是她的丫头照着霓裳绣坊样品做的,三婶儿的鞋子是我的丫头照绣坊样品做的。楚二姑娘可以带着手巧的丫头去霓裳绣坊三楼看看,那里有很多好看的样品呢。”

楚珍没想到陈阿福能拒绝得这么直接,气得眼睛都红了,跺脚说道,“你这个……”

陈阿福冷冷看了楚珍一眼,抬脚向前走去。

一走进悦陶轩,便看到楚含嫣正站在廊下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看见陈阿福了,张开双臂飞奔过来,嘴里喊着,“姨姨,姨姨,姐儿想你了。”

陈阿福呵呵笑着把她抱了起来,用脸挨挨她的小脸,说道,“姨姨也想你。”

抱着她,陈阿福的心里甜蜜又安稳。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小姑娘便睡眼惺忪起来,宋妈妈把她抱去床上歇息。

陈阿福坐在廊下跟魏氏低声说着话。魏氏说,他们好像要等到三日后,把京城和石州府的客人们送走才会回棠园。又八卦道,“侯爷昨天就来了定州府。本来想住在咱们府里,但老侯爷和大爷的态度不算好,姑奶奶更是有言语冲撞,侯爷又堵气住去了驿站。”

陈阿福先没反应过来侯爷是谁,听到后面才知道说的是楚侯爷楚驸马。也是一惊,说道,“他是专门来给姐儿祝生的?”

魏氏摇摇头说道,“他才不会专程来给姐儿祝生,他不喜欢姐儿,他来定州是公干。听说,他今天也来府里吃席了……”

这时,楚华领着几个人走进院门,她身后的妇人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她高声笑道,“知道陈姐姐在这里,专门把我家恒哥儿抱来你看看。”

陈阿福赶紧起身迎上去,高兴地伸手把谢恒抱进怀里,笑道,“呀,好可人疼的孩子。”她身后的夏月递上来一个装了玉麒麟把件的荷包。

恒哥长得不像楚家人,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偏黑,极是可爱健壮的小男孩。不认生,手脚也不老实,又抓陈阿福的衣襟,又抓她的头发,高兴了还抱着她的脸亲。逗得陈阿福咯咯直笑,又反亲了他好几口。

楚华遗憾地说,“恒哥儿都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

陈阿福笑道,“听我娘说,男孩子说话都偏晚……”

正说着,就见楚令宣沉着脸走进陶然轩大门。

楚华刚喊了一声,“哥哥……”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因为在楚令宣的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长身玉立,穿着枣红色提花织金锦缎长袍,腰扎玉带,正是楚令宣的爹楚侯爷。

楚华一看他,就跑过去拉着楚令宣的袖子埋怨道,“哥哥,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楚令宣说,“他说,他想看看恒哥儿和嫣儿。”

楚侯爷没理楚华,环视了院子里一圈,便往陈阿福身边走去。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他的脸上闪过几丝笑容,说道,“这是恒哥儿?”

“嗯。”陈阿福答应了一声。

楚侯爷伸出手,恒哥儿竟然身子一歪就向楚侯爷怀里扑去。他抱着咯咯大笑着的恒哥儿,眼里似有水光,眨眨眼睛水光瞬间便没了。

但陈阿福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楚华冲过来一把把恒哥儿抢了过去,恒哥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向楚侯爷伸着小胳膊,嘴里还冒出一个字,“爷。”

楚华怒气冲冲,没意识到她的儿子终于说话了。哄着他,“乖,别哭。他不是你爷,你爷还在京城的家里呢。”

楚侯爷看看楚华,面无表情,提脚又向屋里走去。楚华还想去拦,被楚令宣挡了一下。几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楚侯爷站在厅屋看看,东西屋都关了门。他问陈阿福道,“嫣儿在哪间屋?”

陈阿福没有办法拒绝他,也没想要拒绝他,向东屋指了指。

楚侯爷向东屋走去,推开门往里看看,屋里静得针落有声,坐在锦凳上做针线的宋妈妈吓得一下子站起来。

他轻轻地向床边走去。透过水青色的纱幔,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小女孩,乌黑的头发洒满枕头,长长的睫毛像折叠着翅膀的黑蝴蝶,红润润的小嘴时而弹出一抹笑靥,似乎正做着美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心之语

看到这个小人儿,楚侯爷冰冷的脸上又有了些温度,伸出手想摸摸她,但触摸到纱幔后又缩了回来,回头走出卧房。

他向陈阿福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冷声对楚令宣说道,“我现在就回驿站,明儿一早要去南方。”

楚令宣没言语,只点点头。

他又看向楚华和她怀里的孩子,楚华嘟嘴把头转向一边不理他,恒哥儿挂着眼泪还在冲他笑。

楚侯爷摇摇头,叹了口气,向屋外走去,楚令宣也跟了出去。

当楚侯爷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楚华才哭出了声,乳娘赶紧过去从她怀里接过又开始哭闹的恒哥儿。

陈阿福过去用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劝道,“楚姐姐快别难过了,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楚华哭道,“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我娘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想起我和我哥哥不得不远走边关,还有嫣姐儿受的苦……我恨他,怨他……其实,我小时候他是最疼我的。他怎么能这样……”

陈阿福不好说楚侯爷什么,只得劝楚华想开些,最糟心的日子已经过去,美好生活就是在眼前……

楚华边哭边絮叨,哭够了,丫头们端水来给她净面,重新化了妆容。

突然她似乎才想到什么,抬起头问陈阿福道,“刚刚我家恒哥儿好象说话了,叫了‘爷’,我没听错吧?”

陈阿福笑道,“你当然没听错,恒哥儿的确喊了‘爷’。”

楚华笑得眉眼弯弯,站起来说道,“我得让我家恒哥儿喊娘,喊爹,喊姥姥,让我娘高兴高兴。”

陈阿福把她拉住,笑道,“恒哥儿已经被乳娘抱去西屋塌上睡着了,莫去吵他。”

两人又坐在一起说了阵话。陈阿福悄声把楚珍让自己做衣裳,被她拒绝的事告诉了楚华。

楚华冷笑道,“陈妹妹做得对。你是我未来大嫂,她还敢使你的嘴,也太张狂了些。哼,在我三婶回京之前,那李氏在侯府当家做主,脾气胆子都炼出来了,今儿还端着架子等着陈夫人和你去拜见她。也纵得楚珍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是侯府大小姐,谁都得侍候她。桃花宴是安郡王妃举办的赏花宴,满京城的豪门大族都会去参加。楚珍想要身不一样的衣裳去参加桃花宴,定是想去谋找个好婆家。她们母女俩就是京城的一个笑话,眼界却还高得紧……”

陈阿福笑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又说道,“那位罗二夫人,很是会说话呐。”她始终有些介怀罗二夫人在大庭广众说她“花容月貌”,直觉不是在夸自己,有种“以色侍人”的感觉。

楚华听出陈阿福的话之外音,小声说道,“我二舅娘之前一直想把她的一个庶女嫁给我哥。”她撇了撇嘴,又道,“她还真敢想,我娘家再是乱,我哥再是续弦,也不是她一个四品官的庶女能高攀的。”

话一说完,才想起陈阿福的爹也是个四品官,而且陈阿福的身份比庶女还不好听。她的脸憋得通红,赶紧道歉,“对不起呀,我没有瞧不起陈妹妹的意思。不管你的身世如何,我哥哥都是真心悦你,我爷爷和三叔、三婶,特别是嫣姐儿,他们都是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

陈阿福笑起来,赶紧安慰道,“我知道楚姐姐是无心之语,我的身世本来就是这样。一开始,我也因为我的身世不愿意接受楚……”

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赶紧打住了话。这是古代,面前的人又是楚令宣的妹妹,不好说她与他之间的事……

楚华正听得高兴,见陈阿福住了嘴,赶紧说道,“陈妹妹继续讲啊,你没接受我哥哥,我哥哥又做了什么才博取了你的芳心?”

陈阿福摆手道,“什么呀,没有了,别胡说。”

楚华可不相信,拉着陈阿福让她继续说。两个人拉扯着咯咯笑着,陈阿福感觉有些像前世她跟闺蜜们的打闹。

末了,陈阿福又问,“罗二老爷也在石州府任职?”

楚华摇头道,“我二舅在西川省任职。因为我外祖母还在,大舅二舅没分家。我外祖母生病瘫痪在床,我二舅就让二舅娘带着几个孩子住在石州府,说是代他在我外祖母跟前敬孝。”

两人正说着,楚令宣又回来了。见陈阿福和楚华正手拉着手说得高兴,他的眼里满是笑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楚华笑道,“我们说的秘密不告诉哥。”又问,“那个人走了?哥也是,为什么要把他领来这里呀,就是不许他看嫣姐儿。他当初多狠的心呐,现在来充什么好人。”

楚令宣说道,“他再怎样,也是我们的爹。他今天来吃嫣儿的生辰宴,总不好把他拦在门外吧。他又说想看看孩子们,爷爷就让我领他来了。”

又对陈阿福说道,“我们三天后回棠园,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陈阿福摇头道,“不了,我来的时候,大宝哭得极伤心,我答应他要早些回去。”

楚令宣很舍不得陈阿福,但一听她把大宝搬出来,也只得作罢。

夏月提醒陈阿福道,“大姑娘,听说戏快完了,你该去跟夫人她们汇合了。”

陈阿福起身,对楚令宣说,“大爷,我先走了。”

楚令宣说道,“明早我去送你。”

陈阿福点头,又对楚华说道,“楚妹妹去看望了了尘住持后,多在棠园住些日子,我也能好好陪陪你。”

楚华说好,陪着她一起去了桂园,堂会就是在这里唱。

这里的戏曲有些前世的昆剧,唱的什么陈阿福一句听不懂,但这些人的服装和扮相都十分好看。

一刻多钟后戏便演完了,陈阿福几姐妹跟罗四奶奶告辞。罗四奶奶又悄悄地跟江氏和陈阿福道了歉,说李氏就是一个棒槌,让她们别往心里去。

江氏拉着罗四奶奶的手笑道,“侄女放心,我不会跟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一般见识。”

陈阿福瞥了眼在远处送别其他女客的李氏,被人家看成了笑话还不自知,楚家怎么会娶这么一号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好处占尽

罗四奶奶跟陈阿福说,她也会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之后住去棠园。

陈阿福又笑着说了些欢迎他们来福园做客的话。

江氏几人回了陈府,不多时陈实一家来陈府看陈阿福。

陈实、张氏、陈阿满、陈阿堂都来了,他们给陈阿福、陈老太、大房、二房带了些礼物。

“知道你明天就要回去,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你。”陈实笑道。

张氏道,“阿福能多呆几日就好了,也到三婶家去玩一天。”

陈阿福笑道,“我也想去三叔家玩,只是惦记大宝,着急回家呐。等过年三叔一家回了乡下,咱们再多聚聚。”

张氏又喜滋滋地跟陈阿福说,“上个月,我想阿玉了,便带着阿满去京城看他。正好杨老太太带着杨大爷的一双儿女也去了京城。那两个孩子,忒可人疼,听说阿满是你的妹妹,就连着阿满一起喜欢了,天天来找阿满玩……”

杨明远在京城买了宅子,两个多月前派人把他娘和杨超杨茜接去京城一起生活了。当时大宝的腿才受伤,陈阿福就没接小兄妹来玩,不过专门让人去县城送了程仪。

张氏又悄声说道,“三婶觉得,那杨大爷真是不错,生意做得大,又有钱,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提携我家阿玉,对我和阿满也好。我们娘两个去了,他没让我们住客栈,说女人住在客栈不便,而是让我们住去了他家的一处小院里……”

陈阿福看看张氏和陈实,又看看脸色微红躲去一旁的陈阿满,似乎他们几个都看上杨明远了。

这两个人凑成对倒是不错,一个是自己的朋友加生意伙伴,一个是自己的堂妹,两个人的人品也都挺很好。

虽然杨明远家有钱,但陈阿满是自己的堂妹,家里也慢慢好过了,身份配他也配得上。而且,阿满单纯善良,对那两个小兄妹肯定会好。

只是,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大了些。杨明远已经二十六岁了,而陈阿满才十四岁。但只要两个当事人看对眼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陈阿福笑道,“杨老板的确不错。生意做得大,能干,有长远目光,人也挺厚道。家里也简单,虽然前妻留下一双儿女,但这两个孩子教得很好,他母亲也良善,好相处。”

听了陈阿福的话,陈实和张氏都乐开了怀。张氏又低声道,“阿福,你看杨大爷和我家阿满能不能……”

陈阿福笑道,“我是觉得挺好,不知道两个当事人……”

陈实悄声笑道,“我听你三婶的意思杨大爷对我家阿满不错,若是他先提出来,我们肯定答应。若是他没想提,能不能请罗管事帮着说合说合,我家的阿满不错呢,又贤惠,又温柔,手又巧。她不只有你这个能干的大姐撑腰,阿玉和阿禄这两个弟弟的学业也都好,将来是要考功名的。”

原来是想让罗管事当个介绍人,这倒也无不可。好像罗管事过年前会去侯府送年礼,到时候让他去问问。若杨明远同意最好,不同意就算了。

便点头道,“罗管事要年底才能回京城。若那时候杨老板没有表示,就请他去帮着问问。”

张氏笑道,“谢谢阿福了。”

陈阿福笑道,“阿满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江氏又派人来留陈实几人在府里吃饭。陈实带着阿堂去前院跟陈世英一起吃,张氏和阿满则留在蔷薇院吃。

陈实听说自己能跟知府大人一起吃饭,激动的脸都有些颤抖。

陈阿福心里也承了陈世英两口子的情。

饭后送走陈实一家,陈世英又去了恒寿院,下人说老太太又把饭碗摔了。

每次他往恒寿院走,心情都异常沉重。他知道自己有这种心思大不孝,但没办法,他也克制不了。

还没进院子,一个守在门口的婆子悄悄跟他说,“老太太今天下午让老奴偷偷去厨房拿了两个韭菜合子,她都吃了。”

陈世英点点头,走进了上房。老太太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炕几上光光的只有些油汤和米粒,地下的碗盘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她见儿子来了,歪嘴骂道,“我让那个死丫头来床前立规矩,你咋没让她来?她来了这么几天,连祖母都不来看一眼,你和江氏就是这么教导她的?”

陈世英挥挥手,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娘,你不待见福儿,为什么还非得让她来你跟前碍眼?我不让她来,是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你,让你生气。”

“若那死丫头敢冲撞老娘,你就教训她。她嘴贱,就打得她满地找牙,看她还敢不敢冲撞我。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动她。你当老娘不知道啊,你心里还惦记着王娟娘那个贱人。”老太太气道。

陈世英的脸涨得像通红,说道,“娘,你说些什么呢?我的儿女都有几个了,我姐也另嫁了夫婿,你怎么还说得这样难听。”

老太太冷哼道,“还姐啊姐的叫,她是你哪门子姐。老娘我只生了你一个儿,没生那不要脸的贱人。”

陈世英劝道,“好,好,我没姐,咱不说她们了。娘,你再吃点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老太太一听,便哭了起来,“饿死算了,活得这么窝囊,还活着干啥?我辛辛苦苦把你供出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谋划。给你娶了官家闺女当正妻,纳了商人家的女儿当贵妾,有人给你谋好缺,还有钱给你去上供。不然凭着你一个穷进士,哪能十几岁就去江南做了县令,再是同知,再是五品知府,一路顺顺当当,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定州府的四品知府,还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听说你那一科的状元郎,现在还只是个从五品,比你差了三级,穷得买个好宅子还要卖田卖地。若你娶了那王娟娘,你能升得这么快?能过得这样滋润?说不定连那个穷状元都不如。现在,你官有了,钱有了,儿女有了,连好颜色的小妾都有了两个。好处你都占尽了,却还埋怨老娘不该把王娟娘打发走……”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但放宽心

老太太边哭边数落,说得陈世英羞愧难当,脸都涨紫了。

说道,“娘,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堂堂七尺男儿,熟读圣贤之书,还要靠着几个妇人为我谋前程?是,若娶了我姐我的仕途或许没有这么顺畅,但这顺畅背后娘又给我埋下了多少隐患?我娶进门冲喜的童养媳是假的,是娘找来安慰我爹的一个小长工,等到我爹死了,我也中了举,这个长工怀着身孕就被赶走了。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谁信?儿子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娘的身上。那样,不仅是失德,更是不孝。人无信而不立,连给我爹冲喜的童养媳都是假的,以后谁还能信我?我还怎么在官场立足?娘,儿子宁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干上去。哪怕前路曲折,也比走这条看似顺畅,实则波涛暗涌的路好得多。儿子从小立志,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每每想到我早逝的爹,还有受尽苦难的姐,我的心就无法平静,充满愧疚。我的家尚且如此之乱,让我如何能够治国平天下?”

老太太收了泪,怒道,“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当然什么漂亮话都能说。不管你说得有多好听,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仕途能这么顺畅,也有老娘的谋划。那王娟娘有啥委屈的?若没有被我买来,她的命会更苦,她还得感谢我。老娘虽然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皇上是以孝治天下。就是皇上来断案,一个是小小的童养媳,一个是生你养你的老娘,你听老娘的话就没错。你甭拿那些大道理来给老娘说,老娘不想听。”

陈世英看了两眼老太太混浊的眼睛,母子之间的这种对话不下百遍,可老太太只一门心思就是认为她给儿子谋了好前程,她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对的。他也不想再继续说了,说了也没用。

只得无奈地说道,““娘,咱不说以前的事了。孰是孰非,现在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福儿是我的亲闺女,也是你嫡嫡亲的孙女。我不求你对她多慈善,但也不能再害她了。之前你们做的那事若真得逞了,你让儿子怎么活!楚家更不会善罢干休,弄死我们全家都有可能。”

老太太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事不是没有成嘛。再说,知道那事的人,除了你和江氏、晖丫头,都被你们弄死了,还怕甚?”

陈世英一噎,气得脸都微微发抖。说道,“娘,我求你,别再闹了。你不喜我姐,不喜福儿,就别见她们了,眼不见心不烦。”

老太太固执地说道,“不行,老娘就是要让那死丫头来我跟前敬孝,给我端水递药服侍我。那死丫头对我不孝,骂我骂得可凶了,我得让她在我面前服软。你在这里陪着老娘,若那死丫头敢对我有一点点不敬,就让人掌嘴,狠狠地打。不然,我就不吃饭。让别人知道你为了纵着闺女,不管老娘的死活。”

陈世英看看冥顽不灵的老太太,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听娘的。不过,今天福儿去楚家参加完生辰宴后,直接去了他另一个爹的弟弟家。等明天她回来,我就让她来你跟前端水递药。”

老太太不太相信,说道,“你没骗我?”

陈世英道,“儿子骗你作甚?是真的,她明天下晌才回来。”

老太太又说道,“看到没,那死丫头只认她那个后爹,连她后爹的兄弟都一并孝敬了。咱们再是掏心掏肝对她,也拢不住她的心。晖儿是在你跟前长大的,如今又没有了生母,可怜,你要多疼她些。她已经十四岁了,也该给她说门好亲事。”

陈世英道,“晖儿是我的亲闺女,我当然疼她。娘放心,我会给她找门好亲事。”

陈世英没有力气再哄老太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恒寿院。

出院门前,对恒寿院的管事妈妈说,“看好了,这些天,别让二姑娘私自来见老太太。”

今天轮到绿姨娘侍寝,但他还是向正院走去。

江氏看到一脸灰败的陈世英突然来了,猜到他肯定又被老太太气狠了。赶紧递上了一碗她自己正准备喝的参茶,看他喝完了,又起身给他按摩**。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两刻多钟后,陈世英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缓过精神来。他闭着眼睛说道,“明天,跟娘说福儿直接从陈三家回乡下去了。”

江氏答应了一声,手没停,又轻声说道,“老爷,我今天想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还请老爷勿怪。”听陈世英嗯了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老爷但放宽心。若真有一天那件事闹出来了,也不至把老爷罢官或是降官,顶多以后不易升迁。在我和孩子们的眼里,不管老爷当不当官,老爷都是顶天地立的男儿,是他们引以为敖的父亲。”

陈世英听了,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

蔷薇院里,陈雨晴三姐弟都来了。陈阿福陪他们说着话,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来了陈府这么几天老太太居然没有找事,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老太太不会不找事,肯定是被陈世英扼杀在了摇篮里,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陈雨晖也没有出来碍眼,应该是被江氏禁足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陈阿福穿戴整齐,就去了正院。

此时天还未大亮,除了陈雨晖,陈家四姐弟都来了这里。

看到他们,陈世英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说道,“家合万事兴,你们姐弟要一直这样和睦相处。”

陈雨岚马上表着决心,“爹爹放心,我和姐姐妹妹会好好相处的。”

陈世英的眼睛看向陈阿福,他最在意的是她的态度。陈阿福笑道,“爹,我是大姐,会爱护弟弟妹妹。”

刚吃完饭,前院的人就来报,楚大人来了。陈阿福跟江氏和陈雨晴陈雨霞告别,同陈世英和陈雨岚一起去了前院。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最好的

前院,不仅楚令宣在,曾婶儿,还有之前保护陈阿福的几个护卫都在。

楚令宣上前跟陈世英行了礼,又嘱咐陈阿福道,“路上小心,无事不要掀开车帘看热闹,不要随意下车,晌饭直接回家吃,不要吃外面的吃食……”说着,又递给她一个装了话梅糖的荷包,说晕车就吃两颗。

他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陈阿福接过荷包笑道,“大爷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都知道。”

陈世英原来对楚令宣的印象并不算很好。觉得他虽然能干,但当女婿实在不是好人选。他出身世家,身上总会带着世家子的傲气,怕他瞧不起陈阿福的出身。家里又乱,还有个闺女,怕陈阿福一进楚家就受委屈。

陈世英觉得陈阿福是最好的姑娘,哪怕自己跟她接触的时间不多,也能看出她美丽的背后还有更加可贵的聪慧和坚韧。他觉得,自己的大闺女嫁给楚令宣,亏了。

都是那讨嫌的七皇子……

但看到楚令宣对陈阿福发自内心的关心,也还满意。在一旁笑道,“令宣说的话福儿都要记着,这也是爹要说的话。”

陈阿福领着曾婶儿和夏月上了马车,与陈世英父子告别。

楚令宣骑着马把她送到了城门外,又嘱咐了几句。

晨雾中,马车越跑越快,楚令宣的身影越变越小。陈阿福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们总是聚少离多……

直至看不到人影,陈阿福才放下车帘,掏出一块话梅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就如她此刻的心境。

午时便到了上水村,路过棠园南面的那条小路,便听到头顶七七和灰灰扯着嗓门叫“娘亲”和“姨姨”的声音。陈阿福打开车帘,它们钻进了车里,又扑进陈阿福的怀里要“抱抱”,逗得车里的几人直笑。

拐过棠园,便能远远看到福园,追风和飒飒、旺财又疯跑过来跳上车。

还没到福园,就听见大宝叫“娘亲”和阿禄叫“姐姐”的声音,陈阿福忙让车夫停车。她刚下了马车,就被跑上来的大宝和阿禄抱住。

陈阿福先捏了捏阿禄的小脸,又蹲下亲了大宝两口,再让大宝亲了她两口,才抱起他向福园走去。

阿禄拉着陈阿福的一只胳膊说,“姐姐,娘让你洗漱完去禄园吃晌饭。”

陈阿福点头答应,又问大宝道,“儿子走路不用拐棍了?还能跑了?”

大宝幽怨地说道,“昨天林大夫来给我看了腿,他说我的腿恢复得非常好,早就可以不用拐棍了。早知道这样,我也该跟娘亲去定州府给妹妹过生辰的。”

陈阿福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差几天才到一百天,可不能马虎。”

她回福园洗了脸梳了头,便牵着两个孩子,带着一群动物之家,以及半车东西去了禄园。

不仅常来禄园吃晌饭的陈老太在,连陈业和胡氏、大虎、大丫都在。

看到胡氏直勾勾的眼神,陈阿福便能猜到,她今天把陈业撺掇来,肯定是想第一时间看看三房和自己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连一个时辰都不愿意多等,还真是眼皮子浅。不过,一想到定州陈府里的老太太和陈雨晖,胡氏那贪财的眼神也不觉得那么讨嫌了。

既然她着急,陈阿福就逐了她的意,第一件事就是让夏月把给大房的礼物拿出来。

有三房给老太太和大房带的吃食、布料,也有陈阿福让曾婶在定州府买的布料和酒,以及给大虎和大丫的玩具。陈阿福还专门让曾婶给胡老五的媳妇买了两块绸缎,让胡氏给他们送去。还给武家买了几块绸缎和点心,让人给后罩房的武木匠送去。

现在陈阿福和三房都有钱,买的东西又多又好,眼花缭乱一大堆,让陈老太几人极是满意。

饭后,胡氏还想留在这里看看三房给二房带了什么。她怕三房看人下菜碟,给二房带的礼物超过给自家的。

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瞪眼骂道,“你吃了晌饭还不走,是想再留下来吃晚饭?”

陈专也皱眉骂道,“你这臭娘们,忒不知足。走,走,家去。”

胡氏只得起身跟着他们走了。

陈阿福并没有回福园,而是让阿禄领着一直赖在她身上的大宝去东厢午歇。

大宝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嘟嘴道,“娘亲回来了,我要跟娘亲回家午歇。”

陈阿福坚持道,“娘有事要跟姥爷和姥姥商量,今天不午歇。听话,午歇完还要去上课呐。”

大宝只得滑下陈阿福的腿,被阿禄牵去了东厢。

陈阿福已经打定主意,正好趁着这几天大宝没有跟自己一个床睡觉,从今天开始分床。这是她早就想过的事情,只是因为大宝腿受伤,又拖到了现在。

陈名喝了点小酒,也困了,回房歇息,屋里只剩下王氏和陈阿福。陈阿福又把礼物给王氏一一理出来,其中还有江氏送陈名的药材和送王氏的缎子。

王氏问道,“那个老太太没有为难你吧?”

陈阿福笑道,“没有。现在老太太走个路还要别人搀,院子里的下人都换了,她就是想为难也没机会。”看到王氏的嘴张了张,又说道,“江氏的为人不错,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爹有这个内贤助,日子好过。”

王氏看似面无表情,但眼里有了欣慰之意,她还是希望陈世英一生幸福的。

陈阿福从来没有跟她讲过陈世英除了唐氏以外还有另外的小妾。唐氏是自动送上门,又是陈母硬塞的,陈世英没有办法,但另外的小妾就是陈世英自愿纳的了。陈阿福没有说,是想让王氏保持对陈世英那一份美好和纯洁的念想。在王氏的心里,陈世英是她带大的,也是最好的。

未时末,阿禄和大宝起床,两个小子在薛大贵和楚小牛的陪伴下又去棠园学习。

陈阿福回了福园,领着人把东厢的那间卧房整理出来,又把大宝的衣物都放去东厢的衣橱里。并让秋月正式当了大宝的大丫头,服侍大宝的一切起居,晚上也住在东厢值夜。

第二百八十八章 长大了

收拾完东厢,时间就差不多了,陈阿福去福园门口接大宝和阿禄。追风、飒飒、旺财很自觉地跟去了,而招呼蹲在房顶怄气的七七和灰灰时,它们把小脑袋昂得老高,鸟都不鸟她。还隐约能听到七七骂“臭娘们”的声音,气得陈阿福直咬牙。

她也很无奈,一个考虑不周,就把那两个小气鬼给得罪了。

这次去定州府,不仅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也给动物之家带了。如原来一样,给它们带的都是吃食。但想到飒飒带来的那笔丰厚“嫁妆”,陈阿福觉得自己也不能学这个时代的某些恶婆婆,接管了就接管了,没有一点表示。

于是,她专门让曾婶在银楼里给飒飒打了一根漂亮的银链子。飒飒戴着银链子美得不行,追风爱得看不够。旺财多看两眼,追风就冲它一阵狂嚎,嚎得旺财把眼睛挪开才罢。

七七和灰灰看到自己没有那漂亮的银链子便不高兴了,觉得主人厚此薄彼。陈阿福心虚地解释道,“飒飒是母的,爱美。你们这些小子还争这些,也不害臊。”

七七跳着脚吼道,“大宝是公的!”

灰灰又接嘴道,“舅舅是雄的。”

陈阿福给大宝和阿禄一人买了一个璎珞圈。

吼完,它们就一起飞去了房顶。陈阿福看到,它们的眼里还有泪光。她很是自责,没想到她家的鸟儿们当真是林子里最聪明的鸟,不仅会吃醋,连公母雌雄都会区分。早知如此,该给它们一家打根银链子的,家里又不缺这个钱。

它们蹲在房顶怄了一个时辰的气,现在还不肯下来。

陈阿福一偏头,看见王老五正挑着水桶去禄园挑水。他家离村口的水井比较远,陈名就让他平时去禄园挑水喝。

他看到陈阿福在看他,就抬头冲她笑笑。说道,“谢谢大姑娘。”

陈阿福也给下人和长工们带了点心糖果,也包括王老五,已经让山子给他送去了。

陈阿福笑着摇摇头。

棠园的角门开了,阿禄和大宝手牵手走出来。他们一看到陈阿福,都撒开腿向她跑来。

大宝边跑还边喊,“娘亲,你都有好几天没来接我鸟。”

又娇得舌头都伸不直了。陈阿福想起前世的某些娘炮,觉得分房睡势在必行。

陈阿福把奔过来的大宝抱起来,使劲亲了几下他的小脸。心里想着,趁他还小多亲亲,以后长大了,就亲不成了。就像今天,他长大了要必须分床睡一样。也或者,还没等到他长大,他就要被接走了。

大宝咯咯笑着,也回亲了娘亲好几下。

陈阿福又对阿禄说,“走,去姐家吃饭,今天晚上姐做韭菜油渣打卤面。”

阿禄咧着大嘴笑道,“我有好久没吃过这种面条了。”

自从家里的日子好过以后,这种穷人时候最美的美味就没吃过了。

大宝一听要吃这种曾经认为是世上最香最香的吃食,极是开心,学着娘亲的样子比了个剪刀手。

陈阿福去厨房里做面条,阿禄和大宝在院子里跟狗狗们玩。大宝抬头对七七和灰灰说,“快下来,哥哥给你们吃花生碎。”

七七和灰灰的小脑袋昂得更高了,它们才不鸟他,他们嫉妒他。

面条很快做好了,今天算是吃了个早夜饭。

大宝和阿禄吃了两口,觉得咋没有原来好吃呢?大宝抬起头问道,“娘亲,这面条是不是秋月姐姐做的?她做的没有娘做的好吃。”

陈阿福说道,“不,这是娘做的,秋月只是帮着娘烧了火。”

“味道怎么跟原来姐姐做的不一样呢?”阿禄也奇怪。

陈阿福说道,“原来,咱们家吃得不好,你们就觉得这种面条是最好的美味。现在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每天都是鸡鸭鱼肉,你们的嘴吃刁了,所以才会觉得它没有原来好吃。想想看,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这种面条了?”陈阿福又自问自答,“有一年多了。那时,大宝才这么点高,阿禄的腿还瘸着,我的身子也没完全好。”

大宝感慨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阿禄也用了句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陈阿福看着他们说道,“时光易逝。一晃眼,你们都长大了,长成小小男子汉了,还跟着先生读书明理。”

两个小子想起原来的艰难岁月,顿时觉得面条很香很香,都把各自的一大碗吃完了。

阿禄走后,陈阿福把大宝拉到东厢卧房,指着房里说道,“你长大了,不能再跟娘睡一个屋了。这是你的卧房,以后你就在这里歇息。”

这消息来得大突然,大宝先是一愣,愣过后就扯开嗓门嚎起来,“娘啊,你这是做甚?难道你不要儿子了?”

陈阿福给他擦着眼泪说道,“娘怎么会不要儿子!儿子长大了,就要跟娘分开住。像你小舅舅,他不也是一个人住东厢?还有楚家小叔叔,嫣儿妹妹,人家那么小就自己住一个院子……”

大宝跳着脚地哭道,“四喜子比我大两岁,还跟他爹娘住一起,我怎么就不行了?娘答应过永远跟我手牵手,永远对我好,可现在却改变主意了……小舅舅虽然自己住东厢,但姥爷和姥姥还住一起呐。他们那么大的人都害怕单住,儿子岂不是更害怕……早知道,还是该给娘做小女婿的……呜呜呜……要不,七岁再分?”

大宝边哭边诉说,找着各种奇葩理由,最后还用上了缓兵之计。

陈阿福给他讲着各种道理,告诉他自己不会不要他,永远会对他好。让他自己单睡,就是因为她爱他,希望他从小男孩成长为有担当有出息的男子汉,等等等等。

陈阿福说得口干舌躁,说到月上中天,大宝的嗓子都哭哑了。

大宝见娘亲是真的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再闹都改变不了决定,只得点头同意。但提了个要求,“娘要等儿子睡着以后再离开,这样儿子就觉得娘是跟我一起睡的,娘不会不要我。”

听到他沙哑的嗓子,陈阿福也心疼,答应道,“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热闹起来

大宝跟陈阿福谈完已经亥时末,他没有去床上睡觉,而是去书房写先生布置的课业。

今日事,今日毕。这是一个好的习惯。看着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和有些刹不住的抽咽声,陈阿福虽然心痛,但也没有阻止他。

她低身拦住还要跟过去捣乱的七七和灰灰,嗔道,“讨嫌的小东西,闹了这么久还没闹够?”然后,一家给了两个脑崩儿。

这两个小东西,在大宝扯开嗓子痛哭的时候就钻了进来。它们站在桌上边看大戏,边吃着花生,还力挺着陈大宝。

“不分开,不分开,不分开,不分开。”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

气得陈阿福直咬牙。

看到两个小家伙又要炸毛,陈阿福说道,“不许再闹了,明天我就让人去县城给你们一家定制一个脚环。”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是脚环,但直觉应该是好东西。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福利,它们还是非常高兴,吹着口哨回屋歇息去了。

陈阿福直叹气,狗不嫌家贫,只有狗狗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鸟啊,猫啊的,都是宠物,得宠着。而这些聪明的“贵公子”,就更得宠到天上去。

大宝写完课业,已经子时了,困得眼皮直打架。秋月服侍他洗嗽完,陈阿福坐在他床边拉着他的小手,看着他酣然入睡。

都睡着了,他还嘀咕了一句,“娘,别离开我,永远……”

看他如此,陈阿福还是有些心酸。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寡母和独子的感情近乎于病态,他们排斥他们以外的一切人。

她不是寡妇,但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一直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便有些像孤儿寡母的相处模式。

更何况大宝明明白白自己是捡来的儿子。在他的眼里,陈阿福不仅是他的母亲,更是给他幸福日子的唯一一依靠。

他从心里害怕他会失去她。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他的前额一下,才起身放下纱幔。

她走出东厢,看到天上的那一轮明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艰难的一役,终于打完了。

她回屋洗嗽完后,又闪身进了空间。没有大宝的碍眼,她进空间更容易了。

金燕子正翘着长长的尾巴在铸着房子。陈阿福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金贝,问道,“金贝呢,怎么没有看到它?”

金燕子停下嘴里的活计说,“我把它放进黄金屋里了,希望绿燕窝能给它更多的灵气。”说完,又开始忙活。

陈阿福坐在它旁边,看了它一会儿,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才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她想让大宝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

大宝一夜好梦。当他一睁开眼睛,看见娘亲正坐在他身旁对着她微笑。他像以往一样,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陈阿福就亲了一口,说道,“娘亲早。”

说完再看看周围,床换了,纱幔换了,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来了东厢房。

陈阿福看到他眼里的落寞,装作没看出来,给他穿着衣裳。

习惯总要有个过程。

早饭后,陈阿福把他送出福园,阿禄正好走到这里,又牵着他向棠园走去。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楚小牛。

这时,王老五挑着水桶走了过来,他笑道,“大姑娘,我想去福园挑桶水。”

陈阿福猜测他应该是听到陈大宝大半夜还在闹腾的动静了。冲他点点头,意思是挑就是了。

六天后,当大宝已经习惯一个人在东厢歇息的时候,棠园又热闹起来。不仅楚老侯爷祖孙回来了,连着了尘住持,楚华及夫婿谢凌、儿子恒哥儿,罗四爷罗远志、罗四奶奶及女儿罗樱,再加上护卫下人,一共四十几人住进了棠园。

陈阿福听了曾婶的介绍,才把这几家人彻底弄清楚。

楚华的夫婿谢凌是卫国公世子的二儿子,在御林军里任着一个从五品官。他的官虽然不大,但他的祖父谢公爷可是大顺朝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还任着正一品的左军都督府都督。

当时楚家落难,根本攀不上这样一门好亲事。是因为几年前谢凌公干去边关,楚三老爷请他去家里玩耍,他无意中看到美丽的楚华,便惦记上了。回家后,闹死闹活要娶楚华,谢国公无法,只得托人去说媒,成就了这一段好事。

罗志远是罗大老爷的儿子,他因为没考中举人,恩荫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官虽然小,但好歹是实缺。这次带着媳妇女儿来参加楚含嫣的生辰,同时去看望姑姑了尘住持。罗大老爷是了尘的亲哥哥,如今任着冀北省的巡府。

所以了尘住持才会选择在距这里不远的红林山出家。这里的最高地方长官是她的亲兄长,又离她的嫁妆庄子近。

他们是晌午前到达棠园的。下晌,楚令宣就派人送了贴子,请陈名一家和陈阿福母子去棠园吃晚饭。

因为罗家的几个人和谢凌毕竟是外人,不好请他们来福园吃饭。就要以陈阿福父母的名义,由陈名和王氏请他们去禄园吃饭,还必须是素席。

陈阿福跟陈名和王氏商量菜谱,让曾老头和穆婶去县城买食材。还要多买些东西,客人们走的时候当程仪。

傍晚的时候,陈阿福、王氏和陈名便一起去了棠园。棠园不大,他们都去了老爷子平时住的贺棠院。

当陈阿福第一次看到谢凌的时候,吓一跳,铁塔一样的汉子,不过五官还是不错。他虽然长得粗狂,但性子却绅士,对楚华和恒哥儿极有耐心,一看就是二十四孝好老公。

罗四爷罗志远倒是一副贵公子的款儿,长相俊俏,长身玉立。听说是极风流的主儿,有好几个小妾和通房丫头,若不是罗四奶奶厉害,或许会闹得更不象话。

罗四爷看到陈阿福竟是一愣。他听说陈阿福长得好,也知道陈世英的闺女不可能长得不好。但真见了面,才觉得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怪不得七皇子追到了参将府。他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听到楚令宣的一声咳嗽,赶紧紧把眼神转开了。

余光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媳妇,罗四奶奶的脸也有些沉了。

第二百九十章 今儿高兴

女眷们去了侧屋,刚坐下,就看见和大宝手拉着手的楚含嫣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楚小姑娘平时动作比较慢,说话、走路,甚至吃饭都比别人慢些,楚华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跑步,还急得小脸通红。

她跑到陈阿福的面前,嘟嘴说道,“姨姨,姐儿好想你,想大宝。”说完,就趴在陈阿福的腿上。

大宝说道,“娘,我跟妹妹说我们两个都想她,想得吃不下饭,她都感动得流泪了。”他之前的确有几次想楚小姑娘和娘亲想得吃不下饭,那时陈阿福也还在定州府没回来。

陈阿福笑着把小姑娘抱上腿坐着,帮她理着头发说道,“是呐,姨姨想姐儿想得紧。你回了棠园,以后咱们又能天天在一处了。”

小姑娘抱着陈阿福的脖子哼哼叽叽撒着娇。

罗四奶奶夸张地咯咯笑道,“哎哟,相处得这样好,就是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

了尘住持也说道,“是啊,嫣姐儿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健康,都靠阿福。我是这样一种情况,宣儿又天天忙,只是可怜了嫣姐儿……佛主保佑,让她遇到了阿福。”她又想到了以前,用帕子抹起了眼泪。

楚华忙搂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娘,现在都好了不是。嫣姐儿的病好了,大嫂也快进门了,咱们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兴旺。”

了尘双手合什道,“但愿如此。”

罗四奶奶笑道,“姑姑,不是但愿,是已经如此了。你看看,老侯爷的身子骨越来越好,宣表弟的笑容越来越多,嫣姐儿就更不必说了,聪明知礼,又健康快乐,好些小姑娘都及不上呐。”又推了推身边的罗樱说,“被你表妹比下去吧?”

罗四奶奶果然会说话,把了尘逗得呵呵直乐,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畅快。

了尘又对王氏说了些感谢她养了个好闺女之类的话。

男人们在厅屋吃饭,女眷孩子们在侧屋吃。因为有了尘住持,吃的是素宴,男人们也没喝酒。

饭后,罗樱就拉着罗四奶奶的袖子撒娇道,“娘亲,我听小五表叔说,福园的乐园极好玩,我想去看看。”

罗四奶奶道,“现在天都快黑了,等明天吧。”

罗樱嘟着嘴不太情愿,又去厅屋找罗四爷。

一旁的楚老侯爷听见了,说道,“福园就在旁边,孩子们想玩,就去玩吧。左右我们也无事,都去看看。”

老爷子的话声一落,几个男孩子就跑去了前头。楚含嫣更想福园,看到几个男孩跑去了前面,眼泪都出来了,扯着嗓门喊道,“大宝哥哥,小五叔叔,等等我。”

楚令智和阿禄停下脚,大宝还好脾气地往回走几步,牵着楚含嫣的小手向前走去。

罗樱有些郁闷,跟罗四奶奶小声说道,“娘,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喜欢我,怎么嫣表妹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去牵她的手,她都不让我牵。”

罗四奶奶说道,“嫣表妹跟你不太熟,熟悉就好了。”

罗樱摇头道,“恒表弟跟我也不熟,可他还让我抱呐。”

陈阿福笑道,“嫣表妹不喜你牵她的手,不是不喜欢你,是她的胆子小,害怕。等到你们接触的时间多了,她知道你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她就会让你亲近她了。”

一群人去了福园,先去参观了西厢“教学楼”,看了不一样的讲堂和恭房,自是一番夸奖,恒哥儿又闹着去出了恭。

然后,又去了后院,儿童乐园一下子就把孩子们吸引过去了,特别是恒哥儿,所有的设施都玩了个遍,玩到天黑透了还不走,一说走就哭。还憋出了二个字,“要玩。”

让下人点了几个灯笼,恒哥儿又坐了几次滑梯,才被乳娘硬抱走了。

第二天,陈阿福刚起床,就迎来了小客人恒哥儿,他被乳娘抱着,楚华红着脸说,“无法,他一醒来就嚷着‘要玩’,只得带他来了。”

陈阿福笑道,“他想来玩,来就是了,晌午就让他睡在西厢的小床上,玩上一天。”

早饭多做了一些,留楚华母子在这里吃饭。

楚华惊诧道,“早听我爷爷和哥哥说嫂子善美食,当真香得紧。”又道,“这里真好,我真不想离开。只可惜我家二爷要赶着回京当值,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今天是禄园请客,陈阿福让楚华母子继续在福园玩,她则去禄园帮忙了。

禄园一番忙碌。因为陈阿福经常会带着曾婶、穆婶给无智老和尚和了尘住持做素食送去,所以禄园做的素席受到所有人的夸奖。谢凌和罗志远甚至说不比灵隐寺的素斋差。

吃了晌饭,男人们便都回了棠园歇息,楚华和罗四奶奶陪孩子们去福园玩。男孩子喜欢儿童乐园,罗樱和楚小姑娘喜欢在西厢玩积木,看连环画。因为开始罗樱不太懂,楚小姑娘非常自豪地给她当解说员,慢慢地两个小姑娘也玩好了。

虽然楚令宣邀请了,陈阿福一家还是没去棠园吃晚饭,这些人明天就要走了,他们一家人也该好好说说话。

日子一晃进入了十月中,冬小麦都种下地了。陈阿福给了棠园一百亩的特殊种子,大房十亩,旺山村一百亩。陈名又买了五十亩的地,也种的这种特殊种子。

目前,经过陈阿福处理过的种子有水稻、小麦、玉米、西瓜、黄瓜,除了这几样种子,她不会再“改良”其它种子了,逆天的东西不能太多。若是前三样的种子基因得到彻底改善,也算给这个时代的老百姓造福了。

现在天黑得早,酉时天就黑透了。这天是十月十七日,陈阿福刚领着孩子们在桌上坐定,楚令宣突然赶回来了。他风尘仆仆,也没先在棠园把自己打理干净,手里还拎了一坛酒。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没理大声喊他的两个孩子,把酒放在楚老侯爷那桌,豪爽地说道,“爷爷,今天孙子陪你多喝几盅,不醉不休。”

又对陈阿福说道,“阿福,多弄几个菜,今儿高兴。”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平衡

陈阿福领着夏月和秋月去厨房忙碌,屋里只剩下楚家祖孙加陈大宝。

楚老侯爷看到楚令宣激动的模样已经有了猜测,见没有外人了,才低声问道,“是不是……”

楚令宣点点头,坐下跟他耳道,“能站起来了。”

老爷听了,眼圈都红了,喃喃道,“能站起来,离能走路就不远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嗯。”楚令宣答应着,又对另一桌呆呆看着他的大宝说,“今天太爷爷和爹爹高兴,大宝是个小男子汉了,也要陪我们喝酒助助兴。”

大宝一听自己能像男人一样喝酒,高兴不已。先比了个剪刀手,又提醒他道,“爹爹,你冷落妹妹了。妹妹招呼了你那么久,你都没理她。”

楚含嫣正瘪着嘴,眼含泪水看着楚令宣。一听大宝的话,更委屈了,张开小嘴哭起来。

楚令宣赶紧起身去把闺女抱起来,笑道,“爹爹今天高兴,只顾着跟太爷爷说话了。冷落了闺女,爹爹道歉。”

楚令智急得不行,大声道,“大宝都是小男子汉,能喝酒,那小爷我呢?”

老侯爷哈哈大笑,说道,“你当然也是小男子汉,也能喝酒。”

但当楚令宣让楚怀去厨房里拿米酒的时候,楚令智的嘴都撇到了耳后根。弄了半天,是米酒!

陈阿福在厨房里忙碌着,她猜测或许跟九皇子有关。因为老和尚三月份就把绿燕窝要去了,已经过去七个月,九皇子的病情应该有了进展。

她也高兴。若九皇子腿好了,楚家才能图谋大业,而不需要等到大宝长大,大宝也不会冲在第一线。

她煎卤烹炸,做了八个菜。之前有八个菜,共计十六个菜,取“要顺”之意。

陈阿福解下围裙,把最后一道“鸿运当头”菜放上托盘,亲自端去餐厅。

大宝高声叫道,“娘亲,爹爹说我是男子汉了,也让我喝酒了。”说着,还抬了抬他手里的半碗米酒,得意的不行。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又说了这道菜叫“鸿运当头”,其实做法跟狮子头很像,就是最后淋的汁里她加的辣椒比较多,看着颜色比较红,取了这个吉祥的名字。她怕两个孩子被辣着,让他们只能吃大丸子的中间。想着,若是有西红杮就好了,又能上色,又不辣。

楚令宣又让陈阿福喝米酒助兴。其实陈阿福很想喝他们喝的那种青花酿,自己前世可是八两白酒的量。不过只是想想而已,这个时代女子酒量大可不好。

老侯爷和楚令宣这顿酒足喝了近一个时辰,把一坛子酒都喝完了。楚令宣扶着摇摇晃晃的老爷子,宋妈妈牵着楚含嫣回棠园。

走到那棵光秃秃的柳树下,楚令宣站下,回头向站在福园门口的陈阿福和大宝挥了挥手,在老爷子的催促下,又转身向棠园走去。

陈阿福跟楚令宣这一别多日,到了冬月末还没见到他的身影。只偶尔会收到他的一封信,诉说相思之苦。

期间,陈阿福还接到了陈实来的信,说杨明远已经亲自去定州府陈家提了亲,陈实同意了,并定于明年八月成亲。同时,杨明远也派人给陈阿福写了封信,说了自己已经求娶她的堂妹陈阿满。

陈阿福非常高兴,分别派人送信过去恭贺他们。

陈实又分别给大房和陈名写了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胡氏又心理不平衡了,别说胡氏,连陈业都酸溜溜的。二房和三房的闺女都找了好人家,一个找的是出身世家的大官,一个找的是腰缠万贯的商人,可他家的陈阿菊,到现在还没说上人家。

别人看上他们家的,他们看不上人家。他们看上的,人家又看不上他们。

陈阿菊看上了胡老五的儿子胡为,觉得他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有地,本人如今又在县衙户房当了个小吏。

陈业和胡氏都觉得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挺好。若是原来,他们也没有这个底气跟胡老五作亲家,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自家有钱了不说,胡老五还要通过他们跟陈名和棠园拉关系。

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胡老五却找借口推了……

这天是冬月二十九,禄园杀年猪。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阿禄和大宝休沐。

一大早,不仅大宝去了禄园当主人,连楚令智和楚老爷子,以及动物之家也早早去了禄园看热闹。

这次是陈名家第一次杀年猪,连陈名都激动不已。如今他在附近一带名声很响,许多村民杀年猪都请了他,所以他家也请了许多人家,不单有响锣村,还有上水村和古井村。好在他家够大,也装得下这么多人。

胡老五和几个地主、里正都忙不迭地跑来了,他们不仅是想跟陈名交好,还知道今天老侯爷和罗管事肯定会去禄园吃饭。

虽然陈阿福也想去禄园凑凑热闹,但楚含嫣怕人多,她们两个便都没过去。又让夏月去把那边的陈大丫、武小青叫过来,再加上罗梅,几个小姑娘在西厢房里玩。

陈阿福把西厢的门窗关得紧紧的。因为禄园的后院太热闹,猪的惨叫声,男人们兴奋的吼叫声,怕把小姑娘吓着。

晌午,秋月拎着一个食盒从禄园过来,食盒里装了一大盆杀猪菜。曾婶已经做好了米饭,又炒了几个小菜,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就着杀猪菜一起吃饭。

秋月跟陈阿福笑道,“两头猪都超过了两百斤,屠夫说是这一带长得最肥的猪了。”

楚含嫣吃了一块血肠,皱了皱小鼻子,纳闷地说道,“姨姨,哥哥说杀猪菜好吃得紧,是最最好吃的美味。姐儿怎么不觉得呢?”

这是楚小姑娘第一次质疑陈大宝的话。

陈大丫已经吃了好几块大肉了,听了楚含嫣的话,擦了一下小油嘴说道,“杀猪菜极吃呐。”

武小青也点点头说,“嗯,杀猪菜好吃,我哥哥也最喜欢吃。那天我姥爷家杀猪,我哥哥要上学没去成,还哭了。”

陈阿福去厨房做了个蘸碟,把杀猪菜里的肉和菜在碟里蘸蘸,给小姑娘吃,小姑娘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嫁衣

饭后,山子把陈大丫和武小青领去禄园,楚令嫣午歇,陈阿福则坐在窗下做嫁衣,夏月也在帮着做袜子。

陈阿福共做了四套喜服。行礼穿的的嫁衣已经做好大半,只剩绣花还有一些。外衣和红盖头、绣花鞋没有标新立意,是这个时代兴的那种。红缎提金绣花褙子,红缎撒花马面裙,只有十二对鸳鸯大花盘扣比较新颖和夸张些。

裁和缝是陈阿福亲自动手,但绣花是王氏全权帮着绣的,现在还没绣完。一个是陈阿福的绣艺的确不敢恭维,一个是王氏对绣花事业的狂热喜爱,再一个是王氏希望闺女当个最美丽的新娘子。

红肚兜已经做好,这东西王氏没好意思插手,裁、缝、绣都是陈阿福自己亲手做的。她只在上面绣了一对并蒂莲,而没有绣更有现实意义的鸳鸯戏水图案,实在是穿花衣的鸳鸯太难绣了。而且,跟王氏绣的花一比,她自己都脸红。不过,她还是在肚兜周围掐了一圈花边做装饰,而不是这个时代的压边。

亵衣亵裤衣则是她按照前世的睡衣睡裤裁剪的,大红软缎面料,裁剪得比较合身,只在领口和袖口绣几朵小花就行了。

而另外三套新娘子穿的衣裳也正在做,样式她都做了些改进,比较新颖好看。这些衣裳是她裁好,花钱请绣娘在禄园缝制和绣花。

她正在绣睡衣领子上的小花。

大概未时,禄园才平静下来,除了陈老太和大房,客人们都走了。

大宝激动的大嗓门传来,“娘亲,快,儿子拿不动了,姥爷给了咱们这么多肉。”

陈阿福往窗外一看,大宝冲进了院子,手里拎着一条猪肉和几根排骨。他怕肉拖在地下弄脏,小胳膊抬得高高的。曾老头伸手去接,他躲开了,直奔上房而来。

陈阿福赶紧把衣裳放下,出了房门,把他手里的肉接过来。

大宝激动地说道,“姥爷卖了一头大肥猪,共卖了二两五钱银子,还留了一头大肥猪自家吃……”

正说着,楚令智也跑进了院子,他手里也拎了一条猪肉,说道,“这肉是陈叔叔送我们家的。我爷爷说我们都在福园吃饭,就让我拿来给陈姐姐。”

陈阿福笑着接过来,说进厨房把肉用盐抹了,凉在檐下,才能放得久。

大宝赶紧拉住陈阿福说道,“娘亲,妹妹还没见过咱家养的猪,让妹妹看了再去抹盐巴。”又说,“太姥姥让娘亲去禄园一趟,她说有事想跟娘亲商量。”

陈阿福有些纳闷,她现在跟大房的交集不多,不知道他们找自己有什么事。她把肉放在盆子里,便去了禄园。

来到禄园上房,陈老太和大房一家都坐在里面。陈阿福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陈阿菊还抓了一把花生塞进陈阿福的手里,笑道,“阿福姐吃花生,这是我家种的小红花生,香。”

陈阿福有些零乱,陈阿菊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友好亲和?

几人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就打发胡氏、陈阿菊及陈阿贵等人回家。胡氏还不愿意,被陈业一瞪眼,便只得起身走了。

屋里只剩下陈名、王氏,以及陈老太和陈业。

陈老太笑道,“我家阿菊明年年初就该满十五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我和大儿着急着呢。”

陈名安慰道,“现在大哥家的日子也好过了,阿菊不愁嫁。”

陈业无奈地说道,“可那死妮子就一门心思想着胡为……”又看向陈阿福说道,“我们想着,二弟是亲戚,不好去说,就想请罗管事帮着说合。胡老五见天的想巴结罗管事,罗管事一说,他肯定会同意。”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为难极了。上次她答应让罗管事帮着陈阿满说合,那是基于双方的印象都不错。而这次胡老五已经明确不想陈阿菊当儿媳妇,自己怎么好再让罗管事去高压。

若是她自己,也不会喜欢陈阿菊当自己的儿媳妇。前世有一句话,女人嫁错了老公,一辈子就毁了;男人错娶了老婆,三代人就完了。

陈阿菊又懒又刁蛮,还不聪明,现在虽然改了些毛病,但根儿在那里。

胡老五看到过陈阿菊最不堪的时候,他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独子娶这样的姑娘。虽然陈业家里越过越好,但胡老五也通过罗管事钻营到了县丞那里,又把儿子弄去县衙当了个小吏。他肯定想为儿子找个家势性情都不错的姑娘,争取再进一步。

陈阿福笑道,“我约摸听说胡老五拒了阿菊。若硬嫁进胡家,受苦的还是阿菊。”

陈老太马上说道,“看到没,阿福也这样说。我和阿贵早说了,那胡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一家子都比耗子精,只出了一个傻的,就嫁给了你。阿菊这么傻的妮子,真嫁进去了,还不得被欺负死。再说了,那胡为小子除了模样光鲜些,啥啥都不行,读了那么些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有啥好的。”

陈业抽了两口烟,气道,“那死妮子要死要活的,她娘也纵着她……我就想着,现在咱家不同往日,有阿福撑腰,胡老五父子也不敢把阿菊怎样。”

陈老太又说道,“想整治人,有的是法子把人整得有口说不出来。那胡老五又专干损事,整人的法子更多。阿菊傻了吧唧的,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银子,阿福想帮都没法子帮。”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老太太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点头说道,“奶说得对,胡家不是阿菊的好去处。强扭的瓜不甜,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大伯也糟心不是。”

陈业一听陈阿福这么说,知道她不会帮忙了,只得打消了那个念头。没有陈阿福撑腰,他家啥都不是。说道,“好,我回家就让她们断了那个念相。”

陈阿福又跟他们说了一阵话,便起身回了福园。

一进院子,就看见楚含嫣和大宝正蹲着看盆子里的猪肉。

楚含嫣见陈阿福回来了,抬头跟她笑道,“姨姨,我才知道为什么晌午的肉那么香,原来是哥哥喂出来的猪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喜事

听了楚含嫣的话,大宝也有些脸红,赶紧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喂的,小舅舅、姥姥、穆婶儿,他们都喂了。”

楚含嫣崇拜地看着他说,“但哥哥是喂得最多的,是不是?”

大宝纠结地扭着小胖指头,看着妹妹那崇拜的小眼神,实在没有否认的勇气,只得点点头。

楚含嫣笑得极是得意,觉得猪是大宝喂的,也就是她喂的。

晚上,陈阿福做了许多肉菜。或许是心理作用,楚小姑娘吃得非常多,以至于陈阿福和老侯爷都发了话,她才没有继续吃。同时,陈阿福还承诺,这些肉必须要给她爹爹留一些,让她爹爹吃到最香的肉。

进入腊月,楚老侯爷就要准备东西回京城了。他这次回去不仅是过年,还要等到二月份楚令宣和陈阿福在京城成了亲后,再回来。楚令智会跟着他一起回付出。

不仅楚含嫣舍不得,连大宝和陈阿福、阿禄都舍不得。

陈阿福不会像孩子们那样赤祼祼地表达出来,她只是换着花样做老爷子和楚令智喜欢的吃食。

十日,老爷子带着楚令智走了,一起走的,还有带着几车棠园送侯府年礼以及阿福一家送侯府年礼的罗管事。

楚含嫣又住进了福园,大宝和阿禄依然继续去棠园跟着廖先生上课。

接着,福园又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就是飒飒怀孕了。不说追风傲娇的不行,福园、禄园的所有人都极其兴奋,陈阿福还给它拟了一份孕期营养餐。七七和灰灰也不再跟飒飒争宠了,人家会生宝宝,的确比自己本事大。

楚含嫣更高兴,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观察飒飒的肚子长大没有,又让宋妈妈给小宝贝做罗帐、被子和褥子。而且,还鼓起勇气跑去禄园后院给武木匠送礼,求他给小宝贝打个最最漂亮的小床。

她是让大宝和阿禄陪着她去的,拿着一盒楚三夫人送的宫里的糖果。她连说带比划,“床要这么大,这么矮,要樱草色,还要能挂罗帐,上面要有小兔子吃萝卜,还要有小花小朵小草……”

小姑娘说得很慢,还是把心里最漂亮的狗窝跟武木匠形容清楚了。

武木匠见自己的手艺被楚家大姑娘如此信任,很是荣幸,答应一定做个这样的小床。

夜里,陈阿福又进空间跟金燕子说了这件喜事。金燕子已经知道了,唧唧笑道,“这真是一件大喜事。等小宝贝生下来,妈咪就把它抱进空间,不仅人家能第一时间看看它,也让它沾沾空间里的灵气,健康长寿。”

陈阿福算算时间,说道,“飒飒生崽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京城了。”

金燕子听了,遗憾得不行。

腊月二十这天,大宝和阿禄终于放长假了。但他们还是起了个大早,跟着陈名一起,把准备的一车礼物送去棠园门口,这是送廖先生的程仪。廖先生今天要回胶东老家,明年正月十九再回棠园。

刚刚巳时,村里的小石头、四喜子、陈大虎等几个孩子就找来福园了。大宝及阿禄跟他们一起,在福园旁边的空地上疯闹着。不大的功夫,罗明成及棠园下人的几个孩子也来了。这一片平静的土地又喧嚣起来。

看到楚含嫣羡慕的眼神,陈阿福就牵着她去院子外面,站得远远地看热闹。这时候的陈大宝是最忙碌的,跟那些孩子闹一阵,又过来陪娘亲和妹妹说几句话,然后再跑去玩。

下晌,罗管事从京城回来了。他给禄园和福园各带回来一大车的礼物,这是侯府给他们带的年礼。

这时,正好陈老太和陈业、胡氏都在禄园。看到花花绿绿的一大车东西,极是羡慕。陈名呵呵笑着,又给了大房不少的礼物。

腊月二十六,武木匠父子停工回家过年。活计基本上都已经做完了,只还剩一点收尾活,正月再来做几天就完了。陈名又送了他们一些腌肉,京城的点心,两块布头。

楚含嫣让做的小床也做好了,武木匠亲自送来了福园。小姑娘看到这小床跟自己想的一样漂亮,极高兴。陈阿福也送了武家一些年货表示感谢。

这天下晌,陈实一家也回来了。带了许多礼物的同时,还带回来了酒楼近一年的红利。近十个月来,酒楼纯利润一千一百六十两银子,留了二百两银子作流动资金,又给员工发了红包,余下九百两银子几家股东分。

陈实让陈大虎把二房一家和罗管事请来大房吃晚饭。喝了酒,又商量了明年酒楼的营销策略,再就是汇报这一年的经营情况,最后是分钱。

二房三房各分了三百六十两银子,大房和罗管事各分了九十两的银子。

看到这么大的差距,不说陈业和胡氏心情不好受,连老太太都心疼地看了陈业几眼。这个儿子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却被两个弟弟超越了,还甩得这么远。

罗管事乐呵呵地接过了银子,表示感谢。然后,他就起身告辞。陈阿福也不想再继续留下,她已经看出陈业几人脸色不太好看,牵着大宝和阿禄,跟着罗管事一起回家了。

第二天,听过来的王氏说,陈名和陈实各孝敬了老太太二十两银子,各送了陈业二十两银子。

“婆婆和大伯倒是满意了,可胡氏还是不满意,把嘴都撇到了耳后根……”王氏说道。

陈阿福没吱声,她都不知道当初把陈业拉进酒楼的股东里,是不是做错了。

这天,陈实一家来了禄园,他们先看了给陈阿福打的打具、置办的嫁妆,张氏和陈阿满又来福园看了陈阿福做的嫁衣。

张氏也跟陈阿福悄声抱怨着,“我们孝敬他们的不少了,照胡氏的意思,还想让咱们几家平分……”

大年二十九日,楚令宣终于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外面风雪交加。在暖洋洋的餐厅里,陈阿福正领着大宝和楚含嫣在吃羊肉汤锅。

听到外面的呼啸声,陈阿福的心里忐忑不安。

突然,听到曾老头的大嗓门,“哎哟,大爷可回来了。大姑娘,姐儿,哥儿,都担心着呐。”

第二百九十四章 患不均

听说楚令宣回来了,楚小姑娘激动地跳下桌往外跑去,大宝紧随其后,被门口的宋妈妈和秋月堵住,“哎哟,外面太冷。”

楚令宣走进餐厅,抱一个牵一个,姿态像足了有儿有女的好老爹。

陈阿福笑道,“大爷回来了,今儿晚上正好吃羊肉汤锅,去寒。”然后,把夏月递上来的碗筷摆在桌上,又让人去拿酒来。

楚令宣笑道,“我正好在想这个味。”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吃了饭,下人来给他们几人披上斗篷,就都去了上房。现在过年,大宝也不需要写课业,跟小姑娘一起看陈阿福画的连环画,楚令宣和陈阿福坐在一旁聊天。

楚令宣这么久没回来,也不完全是忙公务,他还抽时间回了京城一趟,看侯府里准备得怎么样了,又提了意见让人整改……

两人低声说着话,楚令宣会趁两个孩子不注意时,偷偷捏捏陈阿福的小手。当然,主要防备的还是陈大宝,因为他不像楚含嫣那么老实,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而会不时抬头望望他们。

楚小姑娘的生物钟很准,一到戌时,眼睛就惺忪起来。楚令宣只得起身说道,“闺女,该回家歇息了。”

楚含嫣嘟嘴撒娇道,“爹爹,你自己回家歇息吧,反正你都是一个人睡。姐儿喜欢跟姨姨睡,姨姨香香。”

小姑娘说的是无心之语,楚令宣却想到了另一面。特别是听到“姨姨香香”几个字,心里悸动不已。再等两个多月,他就不会一个人睡了,闺女旁边那个香香的人,就会睡在自己身边了……

他好脾气地笑道,“好,闺女想跟姨姨一起,就一起吧。”

陈阿福还是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以为自己这个全托老师可以放假了,结果还是放不成假。这父女两个,简直把她吃干了。

第二天,楚令宣连早饭都是来福园吃的。今天是大年三十,陈阿福和大宝会去大房吃团年饭。午时初,楚家父女就回棠园了,说好下晌去禄园吃年夜饭。

陈名一家三口先去了村里,因为他们要去祭祖。

陈阿福母子及背着礼物的薛大贵和秋月一起去了大房。

大宝和大虎、大丫在院子里玩,陈阿福则去房里找陈阿满说话。自从陈阿满跟杨明远定亲后,陈实两口子就不让她干活了,还单给她买了一个小丫头。

胡氏酸溜溜地说,“哟,两个姑娘都当少奶奶了,都不用干活了。可怜我家阿菊,同样是陈家姑娘,却是劳累的命。哎,我当家的小小年纪就开始养兄弟,没读成书,只能在土里刨食,不止耽搁了他,也误了儿子闺女……”

她身体上的病好了,老毛病又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是真理。

陈老太和陈业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听了她的话更难过了。话里话外透着两个弟弟都发大财,后人都有出息了,自家被兄弟们甩得太远了。

饭桌上,喝醉了的陈业哭了。陈老太看大儿哭了,也用袖子抹起了眼泪。然后,胡氏和陈阿菊都哭了起来。

不患贫而患不均,在陈家三兄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好强的大哥当众哭了,陈名和陈实也很难过,赶紧说自己一直记着大哥过去对他们的好,他们一辈子不会忘记大哥的恩情之类的话。

陈阿贵也劝道,“爹娘快别难过了。阿福妹子给了咱们好种子,我好好侍弄庄稼,钱多了,多买地,当个大地主,也能让妹子嫁个好人家,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胡氏哭道,“等你当了大地主,你妹子就成老闺女了,黄花菜都凉了。”

陈名和陈实又许诺,两房各出五十两银子给大房买地。再加上这次大房的分红九十两银子,还有前两天给大房的四十两银子,就能买四十几亩地。

之前大房有二十五亩地,后来大房种西瓜挣了些钱,又添了些银子进去,买了二十亩地。若再加上后买的四十几亩地,那么大房也算个小地主了,在响锣村仅次于高里正,比胡老五家底还厚……

众人一阵劝,陈业才好过些。

没有把酒楼的股分均分,也没能让陈阿福出银子,胡氏还是有些不忿。但男人收了泪,她也聪明地不再闹腾了。

张氏气得牙都咬得咯吱咯吱响,但也不敢闹,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里哭。

王氏跟过去劝她,她哭道,“我们不敢跟你们二房比,九十两银子拿了就拿了。我们今年就这三百多两银子的分红,再加上我当家的月银,还有卤串挣的钱,这一年收入五百多两银子。这些听着不少,但我们要还当初入股借我爹的钱,还要还买院子的钱,这就只剩下二百多两银子了。我们要过日子,我家阿满八月份就要出嫁,我还想着给她置份像样的嫁妆。阿玉不小了,还要给他攒聘礼……”

王氏只得说道,“若你们的银子不够,我家倒是可以借些……”

张氏哭道,“原来是给他们修房子借债,现在是给他们买田借债。原来是胡氏哭,现在是他们一家哭……”

陈阿福只低头吃饭没吱声,她该给大房的都给了,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至于陈名和陈实要当包子,她也没办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给大房种子,给三房食物配方,都是想让他们通过这些赚钱,自立起来。唯一一次白给就是给大房酒楼的那一成干股,早知如此,连这份干股都不应该给。

饭后,二房的人回禄园。路上,大宝和阿禄又以自家爆竹多,把小石头等几个孩子引去了福园外头玩。

他们走近禄园的时候,远远看到宋妈妈正牵着楚含嫣站在棠园的大门口眺望。见他们回来了,小姑娘高兴地往这边跑来。

陈名觉得王老五一个人过年甚是可怜,又让人去把他请来了。

厅屋里只摆了一桌,如今楚令宣跟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跟陈家人一个桌上吃饭。倒坐房里摆了两桌,棠园的几个下人、福园和禄园的所有下人以及赶回来的曾双和王老五都在这里吃。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明年就是明天

酉时末,楚令宣用斗篷把楚含嫣包好抱回棠园,今天必须要在家守岁。

楚小姑娘哭哭涕涕十分不高兴,她想看哥哥和小舅舅放爆竹。棠园虽然也有人放爆竹,但都是下人在放,她跟他们玩不起来。

楚令宣轻声哄道,“这是咱们两个最后一年单独在家守岁。明年的这一天,姨姨和哥哥就会来棠园跟我们一起过年了。”心里算了算时间,又笑道,“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嫣儿还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家里更热闹。”

小姑娘一听自己会有弟弟或妹妹,也顾不得伤心了,问道,“真的吗?爹爹说的是真的吗?姐儿也会有弟弟妹妹吗?”

楚令宣肯定地回答,“当然是真的,爹爹不骗你。”

小姑娘咧着小嘴笑起来。在她的心里,明年就是明天,哥哥这样跟她说的。

亥时,大宝和阿禄、王老五及几个男下人还在院子里笑得欢畅,桌上的年夜饭还没有结束。

陈阿福起身跟王氏和陈名说道,“天儿晚了,大宝该回去睡了。”

陈名点头,又让曾老头和曾双来上房,他们几人一起喝酒。

大宝还舍不得走,被陈阿福硬拉走了。

看到大宝睡着后,陈阿福才回了上房。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好哭鬼金燕子,怕它像上年一样难过。她忙不迭地进了空间,手里还拿了小半碗剥好的松子仁、瓜子仁。

陈阿福看了一圈没看到金燕子,以为它躲在黄金屋里哭,仰着头向树上叫道,“宝贝,宝贝,快出来,妈咪来陪你过年了。”

从脚下发出金燕子的声音,“妈咪,人家在这里,又不在天上。”它巴拉掉身上的几个燕子玩偶,钻了出来。又说,“以后妈咪叫人家的爱称就叫宝宝,不要叫宝贝。宝贝不仅叫了我,还叫了它。”它举了举翅膀里的金贝。

要求还挺多。

陈阿福点头,看它没有哭,又奇怪地问道,“宝宝,你今天咋没哭呢?不觉得孤单了?”

“傻妈咪,人家如今有贝贝了,怎么会孤单。”金燕子说道。

陈阿福便放了心,把小碗放下就想走。金燕子赶紧说道,“人家虽然不孤单,但却很寂寞,妈咪留下陪我说说话,再给我唱那首‘小燕子,穿花衣’的歌。”

陈阿福就席地而坐,把金燕子捧在手心里,一人一燕聊到凌晨才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穿上海裳红的袄裙,又把红色绣花棉鞋穿上。才去东厢把陈大宝叫醒,笑道,“儿子过年快乐。”

大宝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话,一下子清醒起来,伸出胳膊把陈阿福的脖子搂住,说道,“娘亲过年快乐。”

给他穿上红通通的小长袍,戴上一顶红色瓜皮小帽,两人一起去了禄园。

他们给陈名和王氏磕头拜年,得了红包。早饭后,阿禄和大宝又由薛大贵和楚小牛陪着,先去棠园拜年,再去村里拜年。

之后,拜年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禄园又热闹起来。巳时,楚小姑娘也来拜年了,她给陈阿福磕了头,又给陈名和王氏磕了头,竟然还代替楚令宣给陈名和王氏磕了头。

陈名和王氏极高兴,这个女婿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他们不仅给了小姑娘红包,还给了楚令宣一个大红包,让小姑娘转交。

楚含嫣终于做完了爹爹交待的正事,就急吼吼地拉着陈阿福看她的肚子。觉得太平,又用又手摸了摸,小声嘀咕了几句。

陈阿福纳闷道,“姐儿说什么呢?”

楚含嫣说道,“姨姨的肚子这么小,也装不下弟弟妹妹呀。”

陈阿福的脸皮再厚,也被小姑娘说红了脸。嗔道,“胡说什么呐。”

楚含嫣的泪水涌了上来,说道,“姐儿没胡说,是爹爹这么说的。他昨天说,姨姨明年就能给姐儿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可今天都是明年了,姨姨咋没给姐儿生弟弟妹妹呢?”

这还真不能怪小姑娘,都是楚令宣那个坏东西胡说八道。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阿福的脸更红了。她把小姑娘牵去了西厢,慢慢解释道,“明年是指一年,一年有三百多天,而明天只有一天……”

解释了许久,小姑娘才搞懂了。

吃了晚饭的楚小姑娘回家把这事跟楚令宣说了,还埋怨他道,“爹爹也不说清楚,害得姐儿白高兴了那么久。”

楚令宣红了脸。哪里是自己没说清楚,明明是她没听清楚好不好。没听清楚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下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问道,“嫣儿想不想晚上跟姨姨一起睡?”

“想。”小姑娘点点头。

福园上房厅屋里灯火辉煌,房顶上的琉璃宫灯点上了,桌上和高几上还燃着两根蜡烛,又烧了两盆炭。在陈阿福的认知里,过年就是要灯火如昼,红红火火。

她坐在罗汉床上,大宝挤在她的怀里跟她笑闹着。

却见楚令宣抱着楚含嫣来了。

楚令宣无奈地说道,“嫣儿想跟姨姨睡,我只得抱她来了。”

陈阿福想着他跟小姑娘胡说八道,嗔了他一眼,又笑着把小姑娘接过来。说道,“好,姨姨也想姐儿了。”

两个小的坐在罗汉床上玩,两个大人坐去桌边说话,下人们把茶倒好后都知趣地退去了东屋。

楚令宣又赶紧把他的原话跟陈阿福说了。

其实,楚令宣说的话也是陈阿福心里想过好多遍的。她喜欢孩子,也想能第一时间有孩子,想家里充满着孩子们的笑闹声。若是一成亲就怀孕,今年底她真能当上真正的母亲,了了她前世今生的愿。

烛光下,陈阿福的脸颊红如胭脂。她微低着头没说话,总不能说她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看到如花美颜,楚令宣心痒难耐。他的头凑近陈阿福,想速战速决一亲度泽。又心虚地看了眼罗汉床上的两个小人儿,正同大宝的目光对上。他赶紧转过目光,坐正身子。

那小子,是专门跟他作对的。

楚令宣玩到楚小姑娘睡眼惺忪,打了好多个哈欠,才不舍地起身走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聘金

初四之后,楚令宣没有再当甩手掌柜,和罗管事父子一起忙碌起送禄园的聘礼。

初七,陈实一家回了定州府。

初九,楚令宣回衙门应卯。

这天,武木匠也来了禄园,他们要把最后的一点活计赶完。陈阿福和王氏、陈名更忙了,他们在忙碌嫁妆的同时,做着陈阿福出嫁前的各种准备。

二十日,阿禄和大宝的长假结束了,又开始跟着廖先生学习。但今天只有大宝一个人去了棠园,阿禄因有重要的事请假了。

这天的巳时初,棠园正门大开,楚令宣穿着喜庆的衣裳,带着媒婆去给禄园送聘礼。一脸傻笑的阿禄和陈阿贵站在禄园门口迎接,陈名和王氏坐在厅屋里,由陈老太和陈业陪着,等着准女婿来拜见。胡氏和陈阿菊也来了,她们站在院子里,等着看棠园会送多少聘礼来。

聘饼、海味、三牲、各色礼盒、贴盒、香炮镯金等等,第一担都进了禄园,抬聘礼的人还在不断从棠园涌出。

许多乡人和孩子都跑来围在小路两边看热闹。

陈阿福躲在福园没好意思出去。楚小姑娘知道今天是爹爹送聘礼的日子,她本想出去看热闹,但听到外面的喧嚣吓得不敢出去,只把福园大门开了缝,躲在里面看。

当她看到楚令宣路过福园时,哈哈笑着回头向正房里的陈阿福大声说道,“姨姨,姐儿看见爹爹了,爹爹穿着红衣裳,笑得好傻。”

逗得几个小丫头咯咯直笑,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嘿嘿,我爹爹还是挺俊俏的。”

当外面和禄园的喧嚣归于平静,胡氏吼急地伸手去开贴盒和礼盒,想看看有多少银子和金银首饰,被陈业喝住了。他骂道,“那么大个人,乱翻腾什么。”

胡氏只得把手缩回来。

陈名已经看过礼单,聘金是两千两银票。他过去把几个盒子打开,金镯、金钏、金锭、金头面有好多,晃得人眼花缭乱。

陈老太笑得一脸皱子,说道,“阿禄有福气,连讨媳妇的聘礼都有了。”

陈名说道,“这些聘礼我们一文不留,都给阿福陪嫁过去。”

陈业吓一跳,说道,“你傻了吧,阿福的嫁妆该由她亲爹置办。楚大人给你们下聘礼,也是感激咱陈家养大了阿福。你给阿福办嫁妆,意思意思就行了,院子后面的那些家具,还有你们给她买的那些好料子,也值好些钱了。阿福有那么有钱的亲爹,也不忍心你不过好日子,把这些东西都给她陪送过去。”

陈名摇头道,“阿福小时候受了许多苦,后来日子好过了,也是她自己挣的钱。我这个当爹的,不好意思再把男家送的聘礼留下。就都给她,嫁妆置办好看些,不止让婆家人高看她一眼,也让她以后一生衣食无忧。”

陈业道,“也没有让你都留下,你只把聘金留下,那些金饰料子等物什都陪给阿福。阿福自己有钱,又有有钱的亲爹,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反倒是你,虽然比我好过,但跟那些大地主比起来,还差得远。你有这个条件能当大地主,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非得把这些钱统统拿给更有钱的楚家,自己抠抠巴巴过紧日子呢?”

陈老太也说道,“大儿说得对,阿福有钱,楚家更有钱,他们不会再乎这点钱的。老婆子都懂钱要用在刀刃上,你和阿禄需要这些钱,就应该用在你们身上。”

陈名还是不同意,说道,“楚家本来不需要给我们送聘礼,直接给陈大人家下聘礼就行了,毕竟阿福直接从那里发嫁。但楚家还是给我们送了聘礼,他们仁义,把我陈名放在了眼里,我就更不能贪心。”

老太太气死了,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你那怎么是贪心,那是你该得的,你养大了阿福。”

“阿福不是我养大的,是娟娘养大的。”陈名固执地说道。

陈业也生气了,吼道,“那我陈家总是护了阿福吧?她能够平安出生,长大,都是因为她出生在我陈家,以我陈家子孙的名义活着。否则,不知死了多少次。还有,她几次出事,也是娘、我、阿贵出面护着的。”

陈名说道,“是,陈家是护了阿福,但阿福也报答我们陈家了。咱们现在的日子这么过好,都是阿福帮衬的。我是大哥带大的,我承了大哥的情,但阿福该还我的,该还你们的,都还完了。以后大哥不要总说陈家对阿福如何有恩,她多的都给了。”

这是陈名第一次顶撞陈业,陈业气坏了,抡起巴掌就向陈名招呼过去,又生生地在陈名的面前停住。恨恨说道,“娘,咱们多管闲事了,咱们走。”然后,把胡氏和陈阿菊、陈阿贵几人往外推去。

陈老太和王氏看到陈业要打陈名,都吓得尖叫起来,见那一巴掌没打下去,才放下心来。

陈老太看到大儿的背影,对陈名说道,“别怨你大哥,他也是为你着想。”

又追上陈业劝道,“弟弟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说打就打。好在那一巴掌没打下去,否则岂不是把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打没了……”

见他们都走了,王氏犹豫说道,“阿福也不缺钱,要不,就把这礼金都留下?”

陈名脸色极难看,说道,“不行,这事得听我的,这些聘礼都给阿福陪嫁过去。人的贪婪是纵出来的,我怕我的手拿顺了,以后会越拿越顺。那样,对阿福,对你,对禄,对咱们这个家,都不好。”

阿禄也说道,“我也觉得该都给姐姐。”

陈阿福牵着楚含嫣来到禄园,看到上房厅屋里摆了一屋子花花绿绿的聘礼。置身其中的陈名、王氏、阿禄却不是喜笑颜开,而是端着张愁苦的脸。

阿禄把事情的经过给陈阿福讲了。

陈阿福说道,“我就是来跟爹说这件事的……”

昨天晚上,楚令宣来福园跟陈阿福商量了聘礼的事情,还专门说了那两千两银子的聘金让陈名留下,或买地,或买铺面……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同

楚令宣的意思是,让陈名把那两千两银子留下,为自己置办一些产业。他觉得,附近所有人家都知道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闺女,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养大的闺女嫁去有钱人家享福了,还让养父置办那么多的嫁妆。这样,楚家和陈阿福都容易招致闲话。

之前陈阿福还想过,出嫁前会再给陈名留下两千银子,让他们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她许多钱都是私下给陈名的,主要是怕被陈业和胡氏惦记。外人只知道禄园和中宁县老槐村的那一百亩地是陈阿福给的,其它的东西都不知道,包括酒楼的股份银子,以及陈名置办嫁妆的钱。陈业一家绝对不会跟外人讲,定州府兴隆酒楼的股份银子是陈阿福帮陈名出的,甚至连大房是白得的股份都没说。

不仅胡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注意陈名的荷包,附近所有乡人的眼睛也都睁得大大的看她陈阿福的表现,想看看她是不是“知恩图报”。

一个赤贫的人家,无意中捡到了一只“金凤凰”,在这只“金凤凰”要飞入别人家的时候,会给收留她的人家留下什么……

自己给陈名再多,只要外人不知道,他们就会替陈名不值,这就是大众心理。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本地青年楚令宣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媳妇的名声。

可陈名这次非常固执,就是不留这两千两银子的聘金。他说他要给陈家的所有人,包括阿禄做个榜样,不该拿的坚决不能拿。

他当然也不愿意让陈阿福被人指责。想了一阵,说道,“一码归一码。楚家下的聘金我不留一文,但阿福可以再拿等同的银子出来,让曾老头去买些田地给我。让所有人知道,阿福在出嫁前孝敬了我这么多田地,是记情的好孩子。”

陈阿福一听这样更好,养父养女,一个有情,一个有义。

晌午,陈阿福母子和楚含嫣都会在禄园吃饭,楚令宣送完聘礼就回了定州府,准备去京城的事宜。

大宝来了禄园,他直接无视这些聘礼,不仅没多问一句,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吃饭的时候,大宝兴味盎然地跟陈阿禄讲着今天上午先生讲了哪些内容。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嘴是笑着的,但他的眼圈是红的,他是在强颜欢笑。

饭吃到一半时,他说他想上茅房。等他从茅房出来时,眼圈更红了。

看他这样,陈阿福和王氏、陈名的心里都十分难受。

王氏抚摸着他的脑袋说,“大宝,你娘嫁人后,不仅会像原来一样疼爱你,我和你姥爷、小舅舅,也会像原来一样疼爱你,你的日子不会有任何区别。”

阿禄说道,“唯一不同的就是,你多了个爹爹,我多了个姐夫,更好了。”

楚含嫣又赶紧说道,“还有不同,哥哥多了个妹妹,小舅舅多了个外甥女儿。”

这两个孩子,一个傻傻的,一个又太精。

众人都笑起来。

大宝也笑了。心道,何止是这两个不同,是全都不同好不好。笑过后,他放下筷子说道,“娘亲,我有些拉肚子了,不想吃饭了。”

陈阿福叹道,“那就不吃吧,回去歇歇。下晌也别去上课了,娘让人帮你请个假。”

大宝下了炕,说道,“那好,我就先回屋了。你们慢吃。”

说完,就低着头走了。

楚含嫣还想跟去,被陈阿福拦住了。或许大宝想自己独处一会儿,就让他好好想想吧。

楚小牛和秋月知道今天小主子的心情不好,也不敢离他太近,只远远地跟着他。

陈大宝回了自己屋,把门插上,便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唔唔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上课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是楚爹爹去禄园下聘了。

这几天,娘亲跟他讲了许多,告诉他娘亲嫁人了依然会喜欢他,他以后的日子会更幸福。

娘亲要去京城跟楚爹爹成亲,不仅不能带他去,也不带妹妹去,还让他好好带着妹妹在家等他们……

他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害怕的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了。他娘要嫁人了,他娘不会再是他一个人的娘了,还是嫣儿妹妹的娘,是楚爹爹的媳妇,是了尘住持的儿媳妇,是楚老爷侯的孙媳妇……

以后,家里不光是他和娘亲两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人。他娘最亲最亲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楚爹爹了。

当他不知道吗?他知道的多的紧,甚至比小舅舅知道的还多。

丈夫和妻子,才是永远不分离的两个人。太姥姥哪怕跟大姥爷一个院子过日子,却不会睡一个屋,跟大姥爷睡一个屋的是他的媳妇胡氏。跟阿贵大舅舅一个屋睡觉的不是他娘胡氏,而是他的媳妇高氏。

想到他送娘亲的那张图,他的心里更难受,怕自己哭声太大,赶紧用被子把嘴堵上。

他和娘亲不会永远手牵手,总有放手的那一天。而永远能跟娘亲手牵手的,是楚爹爹。

他知道娘亲对他的爱不会变,也知道楚爹爹是个好人,可他就是不喜欢他和娘亲之间又插进来另一个男人。

可是,他不是娘亲的小女婿,也不是娘亲的亲儿子,只是姥姥在小树林里捡的一个孤儿!他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哪怕不高兴都不行。

娘亲对他这么好,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他听说过,上水村里有个悍妇把她前继子的腿都打断了,还知道姥姥的后娘把她的小弟弟卖了五两银子。这些坏女人对不是自己亲儿子的儿子心多狠,唯独他娘亲却这么良善,对他一千个好,一万个好。

他不能不知足,不能讨娘的嫌。以后,更不能讨楚爹爹的嫌……

陈阿福牵着楚含嫣回了福园,看到秋月站在东厢卧房的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秋月看到陈阿福回来了,蹑手蹑脚跑到陈阿福的面前,低声说道,“大姑娘,刚才奴婢听到哥儿捂着被子哭了好一会儿,现在没有动静了,应该是睡着了。”

陈阿福听了心酸不已,让巧儿带着楚含嫣去上房歇息,她则去了东厢厅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待嫁

大宝出卧房的时候,看见娘亲正坐在罗汉床上低头做着针线,是在给他做小衣。

他来到陈阿福的面前,挤进她的怀里,又爬上她的腿坐下。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眼睛还是有些肿。

陈阿福放下针线,装作没看出来他曾经哭过,把他搂进怀里慢慢摇晃着。过了一阵,觉得他的小身子渐渐软下来,才商量道,“儿子,娘亲没辙了,只得来跟你商量商量,你帮娘亲拿个主意好不好?”

被娘亲轻轻晃着,大宝觉得很舒服,有些像坐小石头家的小木马。问道,“娘有什么为难的事?”

陈阿福道,“这次我和你爹爹去京城,不能带你和妹妹去。娘知道你懂事,就先告诉你了,可一直没敢告诉你妹妹,怕她哭闹。该怎么跟她说呢?娘亲很为难呐。”

他们这次去京城也不是不能带小姑娘,但她和楚令宣想着,既然不带大宝去,最好也不要带楚含嫣去,这样对待两个孩子才是一视同仁。否则,嘴上说会对大宝好,但做起事来就区别对待,怕他多心,觉得亲生和领养的孩子不一样。

陈大宝却想着,你们为难就不要去啊。

他虽然这样想,也没傻到说出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娘亲要嫁给楚爹爹,他们要去京城成亲,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不过,娘亲能把他当成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跟他商量,他又有些自豪。

他挺了挺小胸脯,说道,“妹妹是女孩子,娇气一些在所难免。”又违心地说道,“娘亲放心,儿子会帮娘一起劝妹妹。”

看到他口不对心的模样,陈阿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夸奖道,“哥哥就是不一样,知道帮娘亲解难,还知道爱护妹妹。”

楚含嫣醒来后,陈阿福就和陈大宝一起去了上房,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不出意料,他们的话刚一说完,小姑娘就咧开小嘴大哭起来。哭得直打嗝,根本不听解释。

看她反应这么激烈,陈大宝急得抓耳挠腮,也顾不上自己伤心了,一直劝着妹妹。劝着劝着,连他自己都认为娘亲和楚爹爹去京城就该不带他们。可劝了好半天都没用,小姑娘依旧哭闹不修。

陈阿福小声提醒道,“娘回来以后,妹妹该叫娘什么呢?”

大宝一下反应过来,妹妹曾经跟他说过,她最想最想最想的事情就是,能管自己的娘叫娘。他马上大着嗓门对小姑娘说道,“妹妹,你先别哭,听哥哥说,等我娘从京城回来以后,你就能管我娘叫娘亲了,而不是叫姨姨。”

小姑娘的大哭戛然而止,瞪着泪汪汪的眼睛问道,“真的吗?姨姨回来,姐儿就能叫她娘亲了?”

大宝使劲点点头,说道,“是真的,哥哥不骗你,不信问我娘。”

小姑娘更让人心疼。

陈阿福给她擦着眼泪说道,“是真的。等我回来,姐儿不仅要叫我娘亲,我和大宝还都会住进棠园,咱们真真正正成一家人了。”

这是爹爹经常跟她说的情景,小姑娘做梦都梦到过。她也不伤心了,挂着眼泪笑起来,扯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姐儿和哥哥都乖乖的,姨姨快些回来,姐儿好想快些叫姨姨娘亲。”她恨不得姨姨现在就去京城,明天就回来。

大宝用袖子抹了抹前额的汗,自己果然不辱使命,终于把妹妹哄好了。陈阿福又给他比了比大拇指,悄声说道,“大宝真能干,抓住妹妹的软肋,一下子就把妹妹说服了。”

是啊。大宝也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娘亲那么为难的事,自己却搞定了,不自觉地又挺了挺小胸脯。

终于把两个小屁孩的工作做通了。

见他们两个挤在一堆玩玩具,陈阿福松了一口气,又望了望厅屋里的那几个大红箱子,这里面装的都是她要带去京城穿的衣裳和用的东西。一切准备妥当,明天就该出发了。

傍晚,了尘住持回棠园了。她自己在棠园吃了斋,就让人去把陈阿福请来,再顺便把楚含嫣接回来。她怕孙女难过,会在棠园住几天。

她把一副翠绿通透的翡翠手镯给陈阿福戴上,笑道,“这是贫尼成亲时,宣儿的祖母送的。贫尼即使出家了,也没还给楚家,想着以后送给宣儿的媳妇……”

陈阿福曲膝谢过,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才起身告辞。

回了福园,却看见陈老太、高氏、陈阿菊都来了,她们几人是来给她添妆。老太太单送了一副金丁香,又代表大房送了十两银子,高氏送了一双红绸面的绣花鞋,陈阿菊送了两张绣花绫帕。

接着罗大娘和魏氏,胡老五的媳妇和闺女,武木匠的两个儿媳妇都陆续来了,她们也是来添妆的。

罗家送的是两匹九丝软烟罗,一架双面绣小插屏。胡家送的是十两银子,武家送的两块绸子,一对朱漆雕花小几。

陈阿福明天要去京城待嫁的事情也就这几家知道,所以他们都来添妆了。

不管她们送的东西自己能不能用上,陈阿福都领情了,表示感谢。

晚上,大宝赖在上房不走,说想陪娘亲睡一晚。这个要求不过分,陈阿福同意了。

只是被小屁孩紧紧搂着让她热得出了汗,把他推开,他又会贴上来。

第二天辰时,陈阿福把一直挂在她身上的大宝交给王氏,钻上马车,同陈名、王氏、阿禄,还有哭得直抽的大宝挥手告别,向定州府驶去。

到了定州府,直奔陈府。

陈阿福会在陈府住一宿,明天一早坐船去京郊的通县,再坐马车进京城。

她直接去了正院,江氏非常体贴地让人把晌饭都准备好了。她吃过饭后,江氏告诉她,家具几天前就送去了京城别院。江氏会带着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姐弟先陪陈阿福去京城别院待嫁,陈世英要等到陈阿福出嫁前才会赶去……

陈阿福回蔷薇院之前,江氏又把嫁妆单子交给陈阿福。看着一厚摞的嫁妆单子,陈阿福直砸舌。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进京

嫁妆非常丰厚,吃穿用具全。嫁妆单子也写的非常详细,大到田地、铺子、压箱银子、家具,小到耳环、马桶、漱口盂,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这些嫁妆不仅面子好看,也非常实用。京城郊区的四百亩地加一个庄子,京城的一个小铺子,一套花梨木家具,这些加起来应该有五千多两银子。再加上布料、衣裳、皮子、药材、书籍、金玉饰品等等,这些又有三千多两银子,再加上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大概有一万两银子。

她只是一个伪嫡女,江氏能从公中拿出这么多钱为她置办嫁妆,而且准备的很用心,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能够断定,谢雨晖和谢雨霞这两个庶女,她们的嫁妆连自己的一半都不会有。

这不仅因为陈世英格外看重她,还因为她嫁的是楚家,江氏愿意交好她。

另外,还给她陪送了四个丫头、两房人。

一房丁氏人家已经先去了京城,管着那里的四百亩田地和庄子,他们一家人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另一房李姓人家,男人李伯四十多岁,之前在陈府的帐房做事。媳妇人称李嬷嬷,之前是陈府的针线房管事,她是专门给钱阿福当管事嬷嬷的。儿子李木,媳妇李木家的,以及两个六岁、两岁的孙子。

四个丫头,还包括之前她一来陈府就来服侍她的青枫。

正院管事江嬷嬷把人领到蔷薇院给陈阿福磕头。

陈阿福特别注意了一下李嬷嬷,四十多岁,胖瘦适中,说话干净利索。陈阿福对她的印象不错,若用好了应该是自己的好助手。她还是比较相信江氏,既然面子都做得这么足了,也不会派个蠢货或是间谍给她当管事嬷嬷。

江嬷嬷还专门说明,李嬷嬷两口子都不是家生子,这一家跟了陈阿福,也就跟陈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四个丫头除了青枫是家生子,其他三个丫头都是几个月前买来的,刚刚调教好。她们都是十三岁,名字分别叫小红、小绿、小紫。

江嬷嬷说,她们的名字之所以起得这么简单,是想着陈阿福会重新给她们起。

这些人起来后,夏月每人给了一个装着六颗银锞子的荷包。

然后,江嬷嬷又从腰间取出钥匙,领着陈阿福去看嫁妆。

除了家具已经运去京城,剩下的嫁妆都放在蔷薇院的耳房里。

房门打开,满满装了一屋的箱子,江嬷嬷再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面料、饰品质地都不错。其中一个小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的银锭子,这就是一千两的压箱银子。

陈阿福向江嬷嬷表示感谢,夏月又递给她一个装着两个银锭子的荷包。

江嬷嬷笑着接过荷包,把钥匙递给陈阿福,陈阿福接过后又交给夏月保管。以后,夏月就是她的第一大丫头。

除了把三个小丫头留下,陈阿福让其他人都回家准备,明天早上就要坐船去京城。只没让李嬷嬷的儿子、媳妇和两孙子去京城,他们还要回定州府,没有必要让两个小孩子来回折腾。而是让李木一家去参将府找杨总管,杨总管会安排他们的住处和差事。

李嬷嬷一家又给陈阿福磕了头。

陈阿福刚歇息了两刻钟,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说笑声,是陈雨晴和陈雨霞姐妹来了。

两个小姑娘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特别是陈雨霞,她还没去过京城呐。她们是来给陈阿福添妆的,陈雨晴送了一根嵌珠赤金钗,阿雨霞送的是两条“她自己绣”的绫帕。

她们刚走,又迎来一个客人,就是陈雨晖。由于太瘦,显得颧骨更高,鼻子更窄,眼里的戾气掩都掩不住。

陈阿福跟她连面子上的客气都没有,说道,“你总不会是来给我添妆的吧?不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了也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陈雨晖冷笑一声,厉声说道,“我当然不会给你添妆,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你抢了祖母给我定下的夫婿,又挑唆父亲给我找了个乡下土财主。贱人,你太坏了!”

话音一落,她的手突然向陈阿福的脸抓来。

陈阿福一直防着她,头往后一躲,伸手就把她的手腕抓住。她的指甲长长的,还修尖了,这明明是来毁容的。

陈阿福大怒,伸出另一只手使劲甩了她两耳光,又用尽力气一推,把她推倒在地上。骂道,“我是乡下人,所以有一把子力气,就凭你还敢来毁我的容!再告诉你,你长得这么丑,我未婚夫婿就是一辈子不娶媳妇,也不会要你,别白日做梦了。”又小红说,“看看陈二姑娘的指甲有又锋利,去向夫人禀报一声,让夫人知道陈二姑娘的用心有多险恶。”

陈雨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又痛又羞又气,爬起来哭着跑了。而小红也去正院向江氏禀报二姑娘的所做所为。

傍晚,陈阿福三姐妹又去了正院吃饭,陈世英和陈雨岚没来。因为楚令宣来了,他们陪着楚令宣在外院吃。

楚令宣过几天才会回京城。

陈世英回正院的时候,陈家姐妹已经走了。得知陈雨晖的所做所为,又被气得直摇头。跟江氏说道,“福儿的亲事办完,就把晖儿的亲事定了,最好今年底就把她嫁出去。”

江氏冷笑道,“她说咱们给她找的是乡下土财主。”

陈世英道,“夫人莫生气,她是被娘惯坏了。以后年纪大了,就会知道咱们这么做是为她好。”

之后,陈世英去蔷薇院跟陈阿福说了一阵话,让她莫跟妹妹计较,收拾好心情当个幸福新嫁娘。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府正门大开,从里面跑出十几辆马车,在二十几个护院的保护下,直奔城外运河码头。

船在晚上酉时到了通县,他们又去了驿站,已经有人先来这里包下一个院子,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江氏领着几个孩子吃了,就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早饭后,一家人又坐马车,在晌午时,进了京城。

第三百章 父女

陈家在京城有一个三进宅院,陈世英来京城述职或是公干,都会住在这里。

宅子不大,小巧精致。江氏住在正院,陈雨岚住西跨院,陈阿福三个姑娘则被安排住去后罩房。

后罩房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柳树,枝条已经开始抽绿,新绿嫩得能滴出水来。中间还有一弯碧池,池子里养着几条锦鲤,池旁随意堆砌着几方大石。

正房是五间房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

陈阿福和陈雨晴分别住上房的东间、西间,陈雨霞住西厢。

第二天,江氏领着四姐弟回娘家江府。江氏的娘家是湖广的望族,上两代时曾经出过一个户部尚书,现在族里也有多人在大顺朝各地为官。只是没有前两代那么得势,最大的官便是江氏的父亲江大人,如今任从三品的太仆寺卿。

江氏是江家长相最普通的女儿,当初还“克”死了两任未婚夫,但她嫁的夫婿却是江家女儿中最好的。虽然陈世英是寒门学子,却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有才学,又颇有手腕,十几年间就做到了四品官。虽然只是一个知府,却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定州府的知府。但凡这个位置坐好了,都会更进一步。

陈家姐弟给江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给了陈阿福和阿雨霞见面礼,就把陈雨晴和陈雨岚搂在怀中“宝贝、心肝”一通叫。

陈阿福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儿”碍眼,就拉着陈雨霞在江家姑娘的带领下,去花园里看花去了,让他们嫡亲的祖孙三代说说知心话。

二十五日一早,陈府拉红绫挂彩灯,正门大开,这天是楚府下聘的日子。

因陈世英不在,江氏请了她弟弟过来帮着招呼客人。

楚令宣和大媒付大人都请了假,亲自来陈府下聘,聘礼六十四抬,聘金是五千两银子。

江氏听从陈世英的意思,把聘金和金饰布料都装进陈阿福的嫁妆里,陈阿福就有六千两银子的压箱钱。光是凭着这些丰厚的嫁妆,她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

二月六日,陈府去楚府安床。

陈阿福的心也提了起来,婚期在一天一天逼近。

二月九日下晌,陈阿福三姐妹正挤坐在东侧屋的炕上说笑,陈雨岚坐在炕边的锦凳上。陈世英来了,他刚刚才到京城,吃了饭便来了这里。

四姐弟赶紧起身行礼,叫着,“爹爹。”

陈世英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你们长姐就要出嫁了,是要多陪陪她。”

陈雨晴知道父亲要跟姐姐单独说说话,便把陈雨岚和陈雨霞拉走了。

陈世英坐去炕上,拍拍身边的炕,对还站着的陈阿福说道,“闺女过来,挨着爹爹坐。以后你就是女婿家的人,要守礼了。”说完,还很是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父亲跟女儿亲近,在前世非常正常。甚至还有一句特别暖心的话,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注定会被他疼爱一生一世。

但在古代,父亲跟孩子的关系都不会过于亲近。

更何况,陈阿福已经是十七岁的大闺女,马上就要嫁人了,照理陈世英的这个做法并不妥当。但陈世英博览群书,加上性格使然,属于改革派,又是比较感性的人,说话行事从来不墨守陈规,这事他做得出来。

陈阿福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也就坐去了他的旁边。

陈世英拉着她的一只手说道,“福儿从小没在爹爹身边长大。爹爹没抱过你,也没有手把手地教你写过字,一句一句教你背过诗,更没有喂你吃糖吃饭,这是爹爹一辈子的遗憾。你一出现在爹爹面前,就是这么高的大姑娘,那些遗憾爹爹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了。哎,明天起,你就不是我陈家的姑娘,而是楚家的媳妇了。爹爹跟你相处不多,以后更少了。爹爹,舍不得你……”

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陈世英的这些话,突然把陈阿福,不,应该说是陈燕燕,把她脑海里埋在最深处的记忆唤醒了。三岁前,爸爸抱她举高高,故意用硬硬的胡碴扎她,痒得她咯咯直笑,也逗得妈妈在一旁直笑……这些她后来使劲想使劲想都想不出来的片断,居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而且,爸爸眼里的暖意和神情,跟陈世英非常像。

她的眼泪一下涌上来,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爸爸,爸爸……”

陈世英没听清楚,以为她叫的是“爹爹”,看女儿流了眼泪,更心疼了,赶紧哄道,“闺女不哭,哪怕你嫁人了,还是爹爹的闺女。以后,若是楚令宣那小子敢欺负你,或是楚家敢给你受委屈,你别忍着,回来告诉爹爹。爹爹虽然官没有他家大,但爹爹也不会由着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爹爹不能让你过去受了那么多委屈,将来继续受委屈……”

当陈世英和陈阿福出现在正院餐厅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刚刚哭过。

江氏笑着打趣道,“闺女要出嫁,老爷舍不得吧?”

陈世英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江氏又笑道,“别说老爷,就是我,也舍不得。福儿虽然没有托生在我的肚皮里,但我们娘们有缘分。我们相处还没有多久,她就要嫁人了,我这些天都睡不踏实。”

说完,还抹了抹眼泪。

她都说得这样好听了,陈阿福也赶紧红着红圈上前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

陈世英笑出了声,说道,“真是,妇人一到关键时候就感情用事。闺女嫁人,是喜事,还哭哭涕涕的。”

饭后,陈世英几人去厅屋叙话,江氏走在后面,看丈夫和另几个儿女已经出了屋,低声对扶着她的陈雨晴说道,“瞧你那点出息,还吃醋了?”

陈雨晴是真吃醋了,嘟嘴说道,“爹爹对大姐要比对我好得多。”

江氏说道,“再好,你也是你爹唯一的嫡女,这个身份谁都抢不去。傻妮子,吃那些干醋没意思。你爹是我们的天,怎么做对你最有利,你就怎么做……”

第三百零一章 出嫁

晚上,陈阿福扶在书案上发呆,李嬷嬷领着五个丫头在收拾箱子。曾婶没来,她被留在定州府,以后会一直跟曾双在定州府管理福运来商铺。

这时,江氏来了。陈阿福忙起身让座,亲自奉茶。下人们知道母女两人要讲知心话了,都静静退了出去。

江氏先讲了几句套话,去了婆家要敬重夫君,孝顺公婆,为夫家开枝散叶,等等。然后红着脸给了陈阿福一本书,让她好好看看。陈阿福知道是这个时代的婚前必读,假装不好意思地低头接了。

陈阿福又拿了一根绿叶沉香给江氏,她只说是机缘巧合下得的,而没有说她跟无智大师交好。她觉得,她在陈世英家的这些日子,江氏里子面子都做到了。嫁妆是小,而是帮助陈世英化解了她在陈府的潜在危险,把老太太、唐氏、陈雨晖这几个恶人收拾了。不管江氏基于什么目的,最终受惠的是她陈阿福。

她喜欢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她还希望以后能继续愉快地合作。最后又嘱咐江氏,除了陈世英,千万不要把这根香的出处跟别人说。

得到这根香,江氏高兴得不能自禁。她已经听说,这种香是无智大师制出来的,楚三夫人好不容易得到一根,自己都没舍得用,而是献给了太后。听说,现在只有皇上,还有跟无智大师交情比较好的安王爷、陈老国公才得了一根……

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跟陈阿福交好,不仅讨了丈夫的欢心,跟楚家人套上关系,还得到了这样一件宝贝。虽然婆婆现在越来越不待见她,经常拉她去立规矩,那又有什么呢,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又能折腾自己几年呢……

江氏拿着沉香的手都在发抖,说道,“福儿放心,我连晴儿和岚儿都不会说,他们还小,不知道保密。”

夜里,躺在床上的陈阿福有些失眠。她非常想去空间放松一下身心,再跟小东西做做工作,不要随意听墙角,那样不好。

但夏月睡在暖阁里,她不敢闹失踪。

初春的月光清亮如水,透过窗棂,把衣架上的喜服照得更加鲜艳璀璨,上面的金色吉鸟似要飞出来一样。

前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出嫁时的情景,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玫瑰花,被刘旭东半拥着,接受别人的祝福……可临到死,她都没把自己嫁出去。

活了两辈子,她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还出乎她的意料和设定,嫁了一个高官官二代。似乎前世的梦在今生实现了,灰姑娘终于嫁给了白马王子。

只不过,这个白马王子家境复杂,有个恶毒的公主继母,有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继女,还参与到了夺嫡的漩涡中。当然,这也不能全怪王子的家里,她自己也带了个更危险的小麻烦。

婚后,她不会如愿过上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不会当个简单幸福小女人,至少近几年不会。她要在家提心吊胆等着在外面冲锋陷阵的男人,为男人们做好各种后勤服务,让他们轻装上阵……

迷迷糊糊,她睡着了。

似乎刚睡着,就被叫醒了。

她起来后,在红枫的服侍下吃了一小碗汤圆,便去净房沐浴。李嬷嬷和夏月几人要去楚府,她们收拾好后会跟着嫁妆先去。所以,陈阿福由红枫等另外几个丫头服侍。

陈阿福出来,江妈妈就领着全福夫人,也是江氏的手帕交,吴翰林的夫人吴夫人,她的后面跟着陈雨睛姐妹,以及江家几个表姑娘。

红枫赶紧笑着递上两个红包给吴夫人。

陈阿福坐去床上,吴夫人用梳子给她梳头发,嘴里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之后,给她的脸上涂上海棠粉,用一根棉线绞去她脸上的汗毛。再然后,就是梳头上妆,插金簪,戴凤冠,穿喜服。

陈阿福盘腿坐在床上,看到不时有人进来看她,说着各种的吉祥话,夸奖着新娘子如何漂亮。虽然新娘妆大都一样,又浓,但陈阿福的五官太精致,还是看得出与她的与众不同。

这些人十有八九陈阿福都不认识,多是江氏的亲戚朋友,也有陈世英朋友同年的家眷,没有一个她自己的朋友。她知道陈阿玉会来,只不过只能呆在前院,而不会来这里。

陈雨岚太小,背不动她,江氏就安排陈家老家来的一个族兄背她。其实陈阿福心里特别希望陈阿玉能背她,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处融洽。可江氏已经安排好了,陈世英也同意了……

陈阿福微笑着半低着头,任她们尽情参观。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姨,我和哥哥来看你了。”

是杨茜,她拉着杨超突破重围,从人堆里挤进来。

小妮子长高了,也更跳脱了,他们兄妹前几天来给陈阿福添过妆。陈阿福以为他们会去楚家吃喜宴,毕竟他们跟楚家比跟陈家要熟悉一些。

小话篓子又解了惑,“奶奶、我,还有哥哥来吃陈姨家的出嫁酒,我爹爹去楚叔叔家吃娶亲酒。呵呵,我们一家人吃两家酒。”说完很是得意地大笑起来。

她的话把众人也逗笑了,一旁的红枫又抓了些糖果给她和杨超吃。

这时,来人说开席了,请客人们去吃饭。

新娘子晌午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怕出恭。古代人有时候要面子要的没有人性化。

不大一会儿,杨茜又来了。

陈阿福问道,“咋不吃饭呢?”

杨茜说道,“我吃不下,想来陪陈姨。”

有了小话篓子的陪伴,时间过得飞快。喜宴吃完了,新郎也来接人了。

前院锣鼓宣天,爆竹齐鸣。

屋里又涌进来许多人,一张红盖头把陈阿福的视线挡住了。

陪着楚令宣来接亲的人,不仅有付总兵,还有七皇子。他在正院给陈世英和江氏磕了头,改口叫岳父岳母,陈世英夫妇又给了他两个红包当“改口费”。

礼乐声中,楚令宣把陈阿福接到,又去正院拜别,然后由族兄把陈阿福背上轿。

第三百零二章 终于把你娶回家

陈阿福坐在轿子里,吹吹打打中,轿子被抬起来了,开始走动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哭,毕竟那个才住了十几天的院子她没有当成家。但轿子抬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流泪了,视线透过泪水,鲜红一片。

半个多月前,当她离开福园,看到被马车甩在后面的王氏、陈名、大宝、阿禄时,她哭了,还哭的很厉害。

那时是对娘家人的不舍,而此时是对娘家的不舍吧?

到了楚家,楚家的全福夫人把陈阿福扶下来,又把一根红绫塞进她手里。接着,跨马鞍,进正厅,拜完天地,再拜祖父……不是父母。看来,楚家做了攻关,没让那个公主恶婆婆这时候出来恶心一把人,公爹楚驸马也没来。

进了洞房,在一屋子妇人的注视下,坐福,掀盖头,撒帐,喝合卺酒,吃“子孙饺子”……陈阿福像个演员,按照导演——全福夫人的示意做着。还好男主角楚令宣她熟悉,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温柔和唇角的笑意让她放松了不少。

身着红服的楚令宣俊朗挺拔,浑身透着暖意,跟他之前冷冰冰的气质截然不同,有了那么点温润如玉的感觉。

付夫人取笑道,“哎哟,原来楚大人也能笑得这样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位眼生的夫人凑趣道,“新娘子长得这样俊,新郎官就是块冰,也美化了,何况楚大人还不是冰。”

众人又是一阵笑。

楚令宣被她们打趣的脸通红,讪讪的笑着,也不好说啥。

全福夫人笑道,“还是付大人有眼光,把这一对凑在了一起。公子如玉,美人无双,他们站一起,就是一对碧人儿。”

……

仪式终于完了,屋里也安静下来。客人们都去花厅吃席,楚令宣轻声对陈阿福说道,“你先歇歇,换套衣裳,我去前厅陪客。”

陈阿福点头。她早想换衣裳了,头上的凤冠快把她脖子压断了。

屋里是玉镯和另一个眼生的丫头听差。

陈阿福对她们说,“让夏月过来,她知道我的习惯。”

玉镯点头出门,片刻钟的功夫,夏月便来了。

夏月熟练地给陈阿福把凤冠取下,又服侍她去净房沐浴。陈阿福刚坐进浴桶,夏月就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两块小点心,塞进陈阿福的嘴里,低声说道,“奴婢知道大姑娘受不得饿。”

陈阿福闭着眼睛把点心吃完,问道,“该叫我什么?”

夏月才反应过来,伸了伸舌头笑道,“哦,该叫大奶奶了。”李嬷嬷提醒了很多次,她又叫错了。

陈阿福听夏月讲着,她们上午跟着嫁妆来到这里,先把嫁妆在院子里晒了一阵,侯府里的许多人都来看了,之后才收进后院的厢房。陈阿福的衣裳,以及日用品都放来了上房……她们五个已经吃了饭,住在后罩房,这里的人对她们还不错……

陈阿福身子轻松了,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当她再次站在卧房的时候,穿着大红立领绣花小袄,石榴红撒花百褶长裙。

坐去妆台前,只在红扑扑的脸上抹了一点香脂。头发打散,随意挽了个小纂儿,插了一根玉簪。玻璃镜中的美人儿,即使没有上妆,也艳丽得如三月桃花。

人舒适了,她才开始打量屋里的摆设。这间屋子比较大,如一片鲜红的海洋,房顶垂着一盏吊红穗的彩色宫灯,千工床架挂着红色罗帐,罗帐四角吊着红色香囊,床上铺着红色被子,高几上摆着两支大红喜烛……

还有嵌玉雕花妆台,雕花橱柜,圈椅,千工床后的暖阁,床的正前方的槅扇窗棂……这些地方都或系或挂着红绫彩花。

卧房是东屋。

东侧间临窗一个大炕,炕上放着一个炕几,炕尾一排炕橱,南面是一排橱柜,两面分别是两把圈椅。

再过去是厅屋,高几,八仙桌,太师椅,青釉双耳三足香炉,摆满饰品古董的博古架,八扇四君子双面绣围屏,墙上挂着这个时代的名人字画……

厅屋过去是西侧屋,摆设跟东侧屋相似,只不过大炕换成了罗汉床。西屋是书房,书柜,书案,还有一架古琴。

所有家具都是花梨木打制,雕花盘螭,描金嵌玉,说不尽的锦绣富贵……

她向槅扇窗外望了望,天色已经暗下来,红色纱灯把院子里照得泛着红光。院子很大,除了窗外的栀子花树看清楚了,远地方的景致都看不大清楚。

玉镯和那个叫红斐的丫头已经领着两个不认识的婆子在炕几上摆了一桌席面,姜汁全鱼、烧子鹅、糟鸭、翡翠小丁儿、什锦银羹、燕窝鸡丝汤……

那两块小点心根本不当事,陈阿福早已饿得胃痛,一阵阵香味扑来,更让她饥饿难耐。无论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没让自己受过挨饿的痛苦。小时候在孤儿院,没吃的她会去抢。后来穿越到贫困的陈家,她会把挣来的唯一一点钱拿来买吃食。唯独现在,从早饿到晚,面对着一桌美味佳肴还不能吃。

夏月知道自己的主子一贯把肚子看得比面子更重要,低声提醒道,“大姑娘——哦,不对,大奶奶忍忍,外面的客人已经散了,大爷快回来了。”

陈阿福白了她一眼,自己的馋相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话声刚落,就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下人喊“世子爷”的声音。陈阿福已经注意到,这里的人都称呼楚令宣为“世子爷”,而参将府和棠园的人都称呼他为“大爷”。看来,他对“世子爷”的称呼非常不喜,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都不许下人们那么叫他。

陈阿福站起身向外迎去,楚令宣已经进了东侧屋。

他的脸色酡红,似乎喝了不少酒。

他看着陈阿福,勾起嘴角笑了,眼里的柔情浓浓的,似化不开的蜜,说道,“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陈阿福红了老脸没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下人好不好。

楚令宣又问道,“还习惯吗?”

第三百零三章 洞房

楚令宣又问道,“还习惯吗?”

陈阿福抬头笑道,“还好。”又补充了一句,“比我想像的还好。”

的确还好。

她跟楚令宣虽然定亲有些急促,或者说有“迫不得已”的因素,却是经过自由恋爱的,彼此都很熟悉。之前她也听他说过这里的大概情况,所以并算不紧张。不过,心里还是做了各种应对准备,若是有人捣乱,她该怎样应付。没想到,从进楚家到现在,比想像顺利得多。

楚令宣笑道,“那就好,这里也是你的家,不要拘紧。半个月后,咱们就回定州府。”

他去净房洗嗽。

陈阿福进卧房把衣橱打开,里面有一半的衣裳是楚令宣的,一半的衣裳是她的。因为之前她给衣橱内的设计提过一点建议,里面专门安了挂衣架的木棍。夏月和玉镯几人已经把他们的外衣用衣架挂好,挂在了衣橱里。中衣中裤这些内里穿的,则是叠着放的。

她拿了一套白色中衣中裤出来,放去净房门边的架子上。

楚令宣出了净房,陈阿福和玉镯又给他穿上一件薄薄的小坎肩,外面穿了一件棕红色软缎直裰。

他携着陈阿福的手来到东侧屋,两人在炕上坐下。他拿起陈阿福面前的小白玉瓷碗,在盆里里舀馄饨。

一旁服侍的玉镯说道,“大爷,奴婢来吧。”

楚令宣没理她,舀了四小馄饨,把碗放在陈阿福的面前,笑道,“吃吧,你一定饿坏了。”

跟楚令宣也算熟人,所以陈阿福并不矫情,拿起碗吃起来。四个馄饨一下肚,胃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楚令宣又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和鱼,她也吃了。习惯使然,她吃饭比较快,但姿态还是很优雅。

楚令宣也吃了几口菜,吃得很慢,他一点都不饿。之前在前院陪客喝了不少酒,也吃了一些菜。但他知道陈阿福肯定饿了,怕新娘子不好意思一个人吃饭,所以才陪着她。

陈阿福只吃了六分饱便放了碗。自己毕竟是新娘子,吃太多不好。再说,过一会他们还要做运动……

下人们把席面撤下,两人又先后去净房净面,嗽口。嗽口水里泡了香露,嗽过后,嘴里还留有余香。又在这里换了睡衣睡裤。

陈阿福出来时,楚令宣已经上了床,正靠在床头等他。

古代男人不绅士,男人睡里边,女人睡外边,是为了女人方便下地服侍男人。

陈阿福掀开她的被子,红色的床单上还铺了一块白绫,颜色反差太大,极其醒目。

待她躺下,夏月放下罗帐。帐外的烛光依旧明亮,照得帐内朦朦胧胧。

楚令宣把她搂进怀里,褪去她的衣裤,他的吻也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脸上,胸前。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轻叫出了声,她没想能会这么痛。这家伙,猴急又没有轻重,还没有“前戏”……

她前世有过这方面的体验,或许那时她喜欢运动,身体底子好,也或许刘旭东太懂女人,知道如何让女人第一次减少疼痛,体会愉悦……

那次,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这次的感觉非常难受。

她觉得楚令宣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而不像经验丰富的二婚男人。不知道怜香惜玉,或者他根本就不懂该如何怜香惜玉。

从这点看来,楚令宣真的没有多的女人。在这个男人有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的年代,楚令宣已经算是“身心干净”了……而前世,自己还傻傻地把刘旭东当良人,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个女人了。

她胡思乱想分散着精力,但依旧觉得时间太过漫长。疼痛难忍的陈阿福已经快没有耐性了,脑海里突然传来金燕子的声音,“咦,妈咪,你咋没有‘哼哼哼’地叫出声呢?跟人家之前的女主不一样啊。楚爹爹也笨,都没有说那些肉麻麻的话。为了听你们这出戏,人家高兴了那么久,没想到一点都不好玩。”

陈阿福忘了竟然还有这个小东西。她小声骂了一句,“讨厌。”

楚令宣以为在说他,赶紧道“莫急,我再加把劲,马上就好。”

还要加把劲?陈阿福欲哭无泪。

终于完事了,陈阿福又累又痛,一点都不想动。她听楚令宣让人抬了水,又被他抱进净房,洗了鸳鸯、浴。

当两人重新躺在床上,都没有了睡意。楚令宣讲了这几天的安排,明天会认亲、拜祠堂,后天回娘家,大后天要去公主府一趟,拜见公爹和婆婆。

陈阿福纳闷地说道,“那个人今天怎么没来捣乱呢?害我还想了好久她为难我该怎么办。”

楚令宣冷哼道,“她不仅想今天来接受我们的跪拜,还想咱们一成亲就住去公主府,想让你一直住在那里服侍公婆。”

让她进去公主府?那怎么行!陈阿福吓得眼睛一下睁多大,急道,“不行,我不同意。”

楚令宣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说道,“当然不行,别说你不同意,我和我爷爷、我三叔都不同意。她提了那个要求后,我爷爷就专门去金殿上哭,我三婶也去太后那里哭。说马氏死得突然,嫣儿被折腾成那样,难不成还要把这个媳妇折腾死?”

陈阿福问道,“马氏会是她弄死的吗?她的心也太黑了,自己的亲戚都能下手。”

一提起马氏,楚令宣倒在了床上,眼睛望着床顶说道,“马氏应该不是她弄死的……马氏,哎,后来我听说,马氏不是很愿意听她的话,不愿意去侯府气我爷爷,也不愿意去影雪庵气我娘,再加上心事重,身体很不好,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就死了。”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他内心深处也觉得对不起那个女人吧?

陈阿福心道,被娘家当成弃子嫁给仇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或许死才是解脱吧。

只听楚令宣继续说道,“虽然马氏的死不是那个女人有意为之,但嫣儿却是被她害惨了的。我把嫣儿抱出来后,我爷爷就抱去金殿给皇上看了,又抱去慈宁宫给太后看了。所以那个女人才被拆责,还被禁了一年的足……”

第三百零四章 辈分

楚令宣说,当荣昭公主提出这个要求,说儿媳妇就是应该服侍公婆,这是天经地义。楚老侯爷就去皇上面前哭诉,楚三夫人也去慈宁宫跟太后哭诉。

楚老侯爷进金殿的时候,早朝还没有结束。

皇家的家事也是天下的大事。当老爷侯哭诉完后,朝臣们就议论开了。

几年前楚含嫣的那件事情闹得非常大,许多朝臣都看到小女孩痴痴傻傻,瘦得不成样子。本来皇家强抢人家的男人逼走人家媳妇就不地道,这次又虐待人家的孩,更不对了。至于那个死了的媳妇,死了那么久也无从查起,但孩子被虐成这样,她的死也就不好说了。所以,弹劾荣昭公主的折子就像雪片一样飞进宫中。皇上和太后理屈辞穷,也处罚了荣昭公主。

而这次,荣昭公主又想折腾人家新娶的媳妇,许多人就看不过眼了。说虽然继婆婆也是婆婆,但一死一痴是前车之鉴,不能再把人家这个媳妇折腾没了,云云。

但也有人替荣昭公主说话,说那个小女孩纯属意外,是下人阳奉阴为弄出来的,荣昭公主得知情况非常难过,已经惩罚了作恶的下人。继婆婆也是婆婆,何况楚驸马还是亲公爹,儿媳妇必须要在跟前侍候,这是孝道,云云。

皇上的几个儿子,特批二皇子和三皇子上早朝。

平时,凡是二皇子支持的,三皇子就要反对。同样,凡是三皇子支持的,二皇子就要反对。

三皇子率先表态,说不能再纵皇长姐不贤,不能伤了众臣子的心……

二皇子却说,人无完人,荣昭已经为她之前的失察伤心了许多,也知道错了。百善孝为先,儿媳妇不孝敬公婆,枉为人妻枉为人媳……

二皇子说的慷慨激昂,一些之前反对荣昭公主的人又偃旗息鼓了。

一个支持荣昭公主的朝臣问老侯爷道,“楚老大人,那楚世子把媳妇娶回楚家,不孝敬公婆,是要把她当菩萨供着吗?嘿嘿,怪不得都说你们楚家没规矩。”

楚老侯爷气得直吹胡子,骂道,“放屁!难不成我家除了公主儿媳驸马儿子是长辈,老子就不是长辈了?我家尚了个公主当儿媳妇供着,这是没有法子。难不成娶了孙媳妇还不能孝敬我?”老爷子的话有些大不敬,但今天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又继续说道,“我身子骨不好,过些天我会去乡下养病,孙媳妇也必须跟我去乡下。她若不去,只得让我三儿媳妇去。我家老二身子不好,离不开他媳妇。”

所有的臣子都知道,他的三儿媳妇就是华昌郡主,太后最疼爱的孙女,三天两头被招进宫陪太后解闷。为了孝道,皇上也不会让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的华昌郡主再出京城。

果不其然,等两派人吵得差不多了,皇上说道,“就让楚爱卿的媳妇代替荣昭在楚老爱卿跟前敬孝吧。百善孝为先,朕的子女要做好表率。”

话说得很好话,朝臣们又高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听了楚三夫人的哭诉,也派宫中的嬷嬷去公主府斥责了荣昭公主。说她几年前闹出的事情已经丢了皇家的颜面,不许她再闹事。

荣昭公主十分没面子,气得在府里摔了好多瓷器,当然也就不好意思在他们大喜之日来这里现眼了。

不过,大后天还是要去公主府拜见他们,楚侯爷毕竟是亲爹,不能给别人攻击他们不孝的借口。楚令宣让陈阿福放心,那天楚三夫人会陪他们一起去。

陈阿福听了,欣喜不已,比她之前想得好太多了。她欠起身,凑过去亲了楚令宣一口,笑道,“大爷真好,爷爷真好,三婶真好。”

楚令宣的身子一僵,不仅脸上被她香了一口,胳膊碰到那软绵绵的地方更让他心痒难耐,说道,“你又来招惹我?”

陈阿福吓得赶紧躺好,把自己的被子裹得紧紧的,闭着眼睛说道,“好了,我要睡了。”

楚令宣半边身子压过来,“阿福,我,我……”声音暗哑,呼吸急促。

陈阿福睁开眼睛,看他的样子很难受,觉得自己的身体更痛了,为难道,“大爷,我真的,真的……”

楚令宣看她神情紧张,眼里似有水雾,也知道不能再折腾小媳妇了,重新躺下。还是觉得难受,起身去了净房。

陈阿福听到从净房传来的水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也没有办法,这具身子还是小了些,弱了些……虽然这个时代十七岁嫁人已经是大龄,可在前世离法定结婚的年龄还差好几岁呢。

待楚令宣重新躺下,尽管离她有一定距离,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凉气。

这是二月天,早春料峭,还是半夜。陈阿福极是心痛,欠身说道,“大爷,你会不会凉着?我让人给你熬碗姜汤去去寒,如何?”

楚令宣咬牙道,“不要过来,不要跟我说话。”又嗔道,“真是个傻女人,不,是坏女人。”

陈阿福听了,赶紧躺回去。小声嘀咕道,“我才不傻。”

她坏坏地笑了,这个男人不错,还是知道怜香惜玉嘛。

她闭上眼睛睡觉。不一会儿,她又侧过身小声问道,“大爷,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好久。”

“什么问题?”楚令宣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困倦。

陈阿福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压低嗓门对他耳语道,“我一直在想,那个女人是皇上的女儿,三婶是皇上的侄女,大宝又是……他的儿子,那么大宝的真实身份就是她们两个的弟弟了。而我们是大宝的养父养母,大宝叫我们爹爹、娘亲。那我们的辈份岂不是比公爹、三叔、三婶的辈份还要大,跟爷爷一个辈了?”

楚令宣听了笑出声来,说道,“说你傻你还不服气,可不是顶傻。”说完又笑,等他笑够了,才低声说道,“幺房出长辈,大宝的辈份的确高。不过,大宝现在还没认祖归宗,就按我们家的辈份来排。三婶是我们的长辈,也就是大宝的长辈,我爹和三叔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我们的长辈。以后大宝归了宗,看皇家怎么排吧。”

第三百零五章 两个宝

朦胧中,楚令宣看陈阿福的眼睛还睁着,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的声音暗哑,还在极力地抑制自己。

陈阿福“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脑海里又传来金燕子的声音,“没想到,那臭大宝还是皇子。妈咪真是有福气,一下捡到了两个宝,一个是金宝,一个是大宝。怪不得叫阿福,以后,人家还是叫你福妈算了……”

絮絮叨叨一通念,把陈阿福的磕睡都念来了。

陈阿福想着,金宝真的是宝,那大宝……或许是宝,或许是大麻烦。

第二天,两人睡得都有些沉,还是夏月在外面叫道,“大爷,大奶奶,天快大亮了。”

两人睁开眼睛坐起身,楚令宣说道,“进来吧。”

夏月和玉镯进来,服侍他们穿衣梳洗。

正收拾着,听外面的丫头来报,“苏嬷嬷来了。”

楚令宣一听,站起身来笑着,“有请。”

能让楚令宣如此礼遇的苏嬷嬷,肯定就是楚三夫人从宫里带出来的随身嬷嬷了。她不仅就近照顾楚三夫人的生活,还管着许多事务。上次楚三夫人去棠园没带她,就是把她留在侯府管家。除了楚三夫人,只有她才能把楚二夫人镇住。

她肯定是收元帕来了。

陈阿福听了,也赶紧站起身。

苏嬷嬷满脸堆笑地走进来。她四十多岁,极体面,穿着姜黄色锦缎褙子,戴着嵌玉赤金簪,面上的妆容也精致。

她一进来就向楚令宣和陈阿福福了福,笑道,“恭喜世子爷,恭喜大奶奶。”

楚令宣和陈阿福都笑着请她坐,丫头上茶,夏月又拿了两个荷包给她。

苏嬷嬷道了谢,又喝了一口茶。由玉镯领着,去了床前,在枕下拿出元帕,她看了看,笑着叠好,放进手里的锦盒里。

回过身又再次恭喜了楚令宣和陈阿福,才出了门。

送走苏嬷嬷,楚令宣和陈阿福穿着便服吃了饭后,又开始收拾起来。

今天认亲,陈阿福还是要穿得喜气正式一些。又因为她的身世不高,第一次在楚家人面前亮相,要更加体面。不一定要多奢华,但一定要体面。

大红提花锦缎长褙子,前面一排十颗玄色双飞燕大盘扣,杨绯色绣缠枝莲花纹裙子。喜气,艳丽,又恰好把她的腰身勾勒出来,也更显肌肤胜雪。衣裳出嫁前用绿叶沉香熏过,淡淡的沉香似有还无。

红斐来给她梳的头,梳的是随云髻,戴了赤金五凤挂珠步摇,珍珠耳坠,腕上戴的是了尘住持送的翡翠镯子。

夏月来给她上的妆,她知道陈阿福的喜好,弯眉要偏淡,腮边偏玫红,抹唇的胭脂要混点香脂……

当陈阿福出现在东侧屋,正坐在这里等她的楚令宣看了眼里堆满笑意,说道,“嗯,很好,极好。”

出了上房门,看到院子很大。正房的窗下栽了两棵栀子花树,厢房前面栽着几颗三角梅,现在都还没开花,只有花盆里的迎春花迎风招展。院子正中间有几块假山石,周围是一圈碧池,里面养着锦鲤,听说天热了还会养几片睡莲。院大门左面有一棵桂花树,另一面是几竿翠竹,风一过,就哗啦啦地作响。

这个院子叫竹轩,是楚令宣小时候住过的,之前满院子栽的都是竹子。还是在成亲前把这里修缮了一番,才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楚令宣笑道,“以前叫竹轩,若阿福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改了吧。”

陈阿福的确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像公子的书房,没有家的温馨。不过,她想着自己也不会在这里久住,名字就先这么叫着吧。

出了院子,往左穿过一条花径,走过一段游廊,便来到楚三爷和楚三夫人暂住的安荣堂,这里原来是楚侯爷和了尘住持住的正院。老侯爷当初为了让楚三夫人能顺利地从楚二夫人手里把管家权夺过来,便让他们住了进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久住,所以住在后罩房,其它的原封未动。

因为老侯爷住在外院,所以今天会在这里认亲。

进了垂花门,走抄手游廊,便来到第五进的后罩房。安荣堂更大,绿草红花,佳木翠竹,还有满院子的莺啼鸟鸣……

进了正房,这里清一色紫檀木家具,地下铺着西域羊绒毯,飘浮着一股幽深的沉香味。人都到齐了,满屋子的珠环玉绕,只是气氛比较沉闷,只听得到楚三夫人和楚华的说笑声。

这次他们成亲,楚家老家湖州没有人来,石州府的罗家人也没来,只有二房、三房,还有楚华一家。老家没人来是因为他们没请,罗家人没来是因为气不过。罗家人在了尘出家后,再也没有登过永安侯爷的门。

老侯爷坐在八仙桌旁的左侧,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坐在他下首,再下首是楚三老爷,再再下首是按照岁数大小排列的男人或是男孩。那么,挨着老爷子的人肯定是楚二老爷了。陈阿福没敢细瞧,只是余光看了一眼。

楚二夫人坐在右侧的第一把椅子上,接着是楚三夫人,楚华,以及一位媳妇和两位姑娘。

他们在老侯爷的身面站定,丫头拿来两个蒲团,他们跪在蒲团上给老爷子磕头,说道,“孙子(孙媳)见过祖父,愿祖父福寿安康。”

老爷子接过陈阿福呈上的茶喝了一口,只简短地说了句,“嗯,孙媳以后要好好服侍夫君,早日开枝散叶。”说完,后面的丫头递上一个红包。

陈阿福答应道,“是。”就起身,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红包,又交给身后的夏月。

接着,是给楚二老爷见礼。倒不用磕头,万福就行了。

陈阿福虽然没有见过这位楚二老爷,但他的为人早就打探清楚了。

听说,他年少时学问非常好,残疾前还过了秀才。模样也好,齿白唇红,玉树临风,俘获了不少贵女的芳心。只可惜天妨英才,残疾了,少了一条胳膊。之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第三百零六章 认亲

楚二老爷残疾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老侯爷和已经仙逝了的老夫人疼惜他,哥哥和弟弟让着他,养成了吃喝玩乐,眠花宿柳的坏习惯。

楚家的男人都不纳妾,但为了让楚二老爷收心,老夫人只得给他抬了两个通房丫头。一个丫头非常有心计地倒了避子汤,为二老爷生下庶长子,被抬成了房姨娘。

本来就残疾,又有了庶长子,楚二老爷更不好找媳妇了。

还是在他十九岁时,家里终于给他找了个媳妇,就是楚二夫人。楚二夫人的爹原本是个八品小官,楚侯爷找关系给他升了两级,又找了个比较有油水的位置,才舍了自己的闺女。

楚二夫人长得还行,白晰秀气,又出身官家。开始楚二老爷还是比较喜欢,也同意家里给他捐个小官,想浪子回头,管管家里的庶务,为妻儿撑起一片天。但时间一久,便看出楚二夫人眼孔小,说话做事没有章法,贪财,这些毛病一暴露,没少招人笑话。

楚二老爷又忧伤了,老毛病也就又犯了。

虽然他别的不行,但会生孩子,楚大老爷和楚三老爷都只有两个孩子,他就有五个,两子三女。

分别是,二爷楚令奇,十九岁,庶长子。三爷楚令安,十七岁,嫡子。二姑娘楚珍,十四岁,嫡女。三姑娘楚琳和四姑娘楚碧都是九岁,同为庶女。

陈阿福按下心思,来到楚二老爷面前。压垂着目光,还是能看到楚二老爷的眉眼跟楚令宣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比较阴郁,文弱,左袖子是空的。

陈阿福给他曲膝福了福,说道,“见过二叔。”

楚二老爷点点头,话都懒得说,拿了个红包递给她。

接着又见楚三老爷、楚二夫人、楚三夫人,他们三个陈阿福都已见过面。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都笑着说了几句早日开枝散叶的吉祥话,楚二夫人也只“嗯”了一声,各自拿了个红包给她。

她是长嫂,除了长辈,其他的小叔、小姑、弟媳、侄子都要来给她见礼。她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男的是玉挂件,女的是玉簪。

最后来给她见礼的是二爷楚令安的儿子,一岁的楚司文。他是被乳娘抱着磕头的,很可爱的小男孩。

见完礼后,又去祠堂拜牌位。

回到竹轩已经是晌午,陈阿福看到李嬷嬷和青枫等几个丫头都来了上房侍候。

两人去净房洗漱完,吃了晌饭,楚令宣就去了前院,他说有事要跟楚三老爷商谈。

陈阿福坐去厅屋的八仙桌旁,让院子里的人来给她磕了头。

竹轩之前有六个丫头,四个婆子,夏月给了她们每人一个装着银锞子的荷包。因为玉镯和红斐是大丫头,她们两人的荷包装的是六个银锞子。

陈阿福定了李嬷嬷是她的管事妈妈,夏月、青枫、玉镯、红斐是大丫头。小红、小绿、还有竹轩的两个丫头,她改名为小黄和小墨,为二等丫头,小紫和另几个小丫头为三等丫头,那四个婆子仍然各司其职,花妈妈管小厨房,负责做饭或是烧水,其他三个婆子是粗使婆子。

玉镯在定州府的时候就定了亲,这次把她的未婚夫婿余永顺也带来了。两个月后他们就成亲,玉镯就是竹轩的管事妈妈,将长期在这里看管竹轩。而余永顺则管陈阿福在京城的铺子,直接受曾双的领导,卖福运来提供的农作物。

分派完,陈阿福又吩咐花婆子准备一些面粉、鸡蛋、牛乳等食材,稍晚她会做些点心,孝敬长辈。

当屋里只剩下李嬷嬷和夏月,夏月把红包拿出来。

红包里装的都是银票。老侯爷送的是八百两银子,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各送的是四百两银子,楚二老爷送的也是四百两银子,楚二夫人则送的是二十两银子。

夏月鄙夷道,“二夫人也真是,一个长辈,给二十两银子,也好意思。”

陈阿福扯了扯嘴角没吱声,她不光是眼皮子浅,是连点面子都不做了。

她正倚在炕上闭着眼睛歇息。下人来报,四爷和五爷来了。

五爷当然就是楚令智了,四爷是楚三夫人的长子楚令卫。上午陈阿福没太瞧清楚,只觉得楚令卫长得很高,今年刚刚十一岁,却比十二岁的阿禄和陈雨岚高出半个头。

陈阿福起身笑道,“快请。”

楚令智噔噔噔地跑进来,笑道,“大嫂,你终于嫁进我家了。离开棠园那么久,我最想大嫂做的点心了。”

陈阿福嗔笑道,“只想点心?”

楚令智赶紧道,“哦,还想大嫂,嫣儿,大宝,追风、飒飒、旺财、七七、灰灰。大嫂为何不把他(它)们都带来呢?”

陈阿福笑笑,请楚令卫在椅子上坐下。楚令卫继承了楚家人的好相貌,有些害羞,脸红红的,或者也为自己上门讨要吃食不好意思吧。

她知道,楚家以老侯爷为首,男人们都嗜甜,尤其喜欢吃点心。这两个男孩肯定是馋点心了。

她笑道,“我已经让厨房准备食材了,马上就做。你们坐坐喝口茶,一会儿功夫就好。”

她带着夏月去了后院的厨房,花婆子已经把面醒好了。

这里没有烤炉,许多点心不能做,她就做了黄金糕,还偷偷把事先压碎的一点燕沉香粉放入面粉里。

小半个时辰便做好了,长辈每人八块,其他主子每人四块,还给了几个有体面的下人每人两块。让丫头分别给他们送去。

竹轩里的人当然人者有份了。

她端了一盘黄金糕到正院,楚令卫和楚令智正在院子里喂鱼,见陈阿福端着点心来了,赶紧用帕子擦擦手迎上来。

楚令卫说,“大嫂,我家厨娘也会做这黄金糕,可做出来的就是没有大嫂做的好吃。”

陈阿福笑道,“喜欢吃就常来玩,大嫂还会做别的。”

她喜欢楚三老爷两口子,也喜欢这两个孩子。

他们兄弟把盘子里的黄金糕都吃完了,陈阿福还把给他们各准备的四块让他们拿回去。

第三百零七章 打脸

永安侯府西面的一个院子里,楚二夫人李氏正恨恨地看着那一碟黄金糕,吩咐道,“去,把这劳什子黄金糕拿去喂滚儿。”

滚儿是李氏养的一只宠物猫。

楚二爷楚令安赶紧说道,“娘莫糟蹋东西,娘不要,我要,连三婶儿都说大嫂的手艺堪比御厨。”

李氏用食指点了一下他,嗔怪道,“没出息,这点子破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楚令安无奈道,“娘,你就听听儿子的劝吧,这府里你把人都得罪光了,别再跟大嫂把关系弄得太僵。那样,爷爷会更不待见你,爹也会更生气。奶奶过逝前,给了咱们这一房不少私房,前些年爷爷也由着娘弄了不少。儿子估摸着,娘手里的钱物,不下五万两银子,够了。咱们这一房分出去,再加上分家的钱,日子不会难过了。”

楚令安七岁后就被老侯爷接去外院,虽然老爷子自己没有天天亲自教导,但也请了好西席来教这个孙子。他不敢让儿子和儿媳把孙子教坏了,那样二房就彻底完了。

楚令安功课不好,连个秀才都没中,上年楚三老爷才在御林军中给他谋了个差事。他虽然不像楚令宣那样有本事,但中规中矩,做事也比较沉稳,也没有多少歪心思,所以老侯爷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孙子的。

李氏最不爱听儿子这个调调,也不高兴儿子没有上进心,跟他老子一样。她冷哼道,“分出去还不会难过?分出去了,咱们就是永安侯府的旁枝,你爹连个实缺都没有,你也只是个七品小官,咱们这一房就彻底没落下来了。”

李氏一想到自己搬出侯府,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当初嫁来侯府,还是她用了点手段,从她姐姐手里谋来的。男人是残疾有什么关系,她嫁进了侯府,是侯府的少奶奶,地位在那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大房出了事,她心里乐开了花,明面上巴结好荣昭公主,私下里在侯府混水摸鱼,弄了不少好处。几年后,看见荣昭没有生育,楚令宣不敢回京城,生个女儿还被弄傻了,她又想到了更深一步。

她的眼里沉了沉,说道,“都是老爷子偏心,华昌多事,儿媳妇服侍公婆,本就天经地义,却被他们闹没了。陈氏若进了公主府,肯定比当初的马氏还惨,别说生孩子,八成命都保不住。”她肉痛的脸都有些抽搐,又道,“可惜了……若是荣昭公主生不出儿子,再让令宣生不出儿子,那你大伯的爵位就是你的了。你承了爵,我们就……”

“娘糊涂!”楚令安喝道,他起身去窗边看看,见没有外人,才放下心,又坐过去小声说道,“娘,你赶紧把这个糊涂想法掐断了。这话若是传出去,爷爷,大房,三房,荣昭公主,他们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咱们这一房。”

儿子的紧张样子把李氏逗笑了,她说道,“看你这点子出息,几句话就吓成这样,还怎么干大事?”又笑道,“不知道陈氏看到我给她的红包,会气成什么样!哼,我就是瞧不上她。一个知府的私生女,不知道孝顺公婆,不知道把小姑哄好,也只值这么点银子。”

楚令安听说他娘只给了陈阿福二十两银子,直叹气,说道,“若我爹知道娘这样,定会气得一年不登这个门。”

李氏说道,“放心,陈氏不敢说出来。长辈给她二十两银子当见面礼,明显是瞧不上她,在打她的脸,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打自己的脸……”

傍晚,楚令宣回了竹轩,两人又一起去安荣堂吃饭。除了年节,楚家人平时都在自己房里吃饭,但今天是新人认亲,所以晚饭会在这里吃。

楚华一家在安荣堂里玩了一天。楚华十岁就跟楚三夫人一起生活,两人的感情非常好,似母女,又似姐妹。

男人们在厅屋说话,女人们在西侧屋。楚三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怀里抱着恒哥儿在逗弄。陈阿福去了,她又招手把陈阿福叫去身边坐下,几人说笑着。

李氏则跟楚珍一起低声说笑,两个庶女傻坐着,楚令奇的媳妇宋氏站在李氏身后服侍。

李氏一会儿说要喝茶,一会儿说要吃果子,一会儿又说肩膀痛,忙得宋氏团团转。她们好像说好了似的,只宋氏一个人忙,下人们都傻站着不动。

末了,李氏满意地跟楚三夫人笑道,“令奇媳妇贤惠,一进门就知道服侍婆婆,礼让小姑,是个伶俐的好孩子。”

楚三夫人喝了一口茶笑道,“我都不知道该信二嫂哪句话了,前几天你还抱怨令奇媳妇像个棒槌,扎一下动一下,现在又说她伶俐了?”

两句话把李氏说得脸通红,想反驳又不敢,讪讪道,“那是玩笑话,弟妹还当真了。”

楚三夫人又笑道,“哎哟,我这个老实,人家说啥就信啥。不过,我记得咱们婆婆活着时可是远近闻名的慈善人,从来不让儿媳立规矩,总说儿媳妇也是爹娘疼惜着长大的。府里有这么多下人,难不成供着下人把儿媳妇当奴才?”又无比真城地说道,“二嫂,我如今在管着这个家,若有那奴大欺主,二嫂支使不动的下人,二嫂跟我说,我马上把他们卖出去。”

这话不仅让宋氏红了脸,也让李氏身后的几个下人吓得一哆嗦。

两个人的战斗力就不是一个等级,一个是蚊子,一个是大象。李氏完败,还不敢说话,只得低头喝茶装傻。

看了热闹的楚华笑得眉眼弯弯,悄悄跟陈阿福耳语,“若李氏敢欺负大嫂,大嫂别客气,三婶儿会帮着你。”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她只在这里住半个月,不想多事。但若李氏做过分了,她肯定不会由着她。

饭摆在二进的花厅,男人一桌,妇人孩子一桌。

宋氏站在李氏身后服侍,给李氏夹了菜,舀了饭,楚三夫人又说话了,“令奇媳妇坐下吃饭吧,要孝敬婆婆,或是揉搓媳妇,回二房怎么样都行。在我这里,我看着奴才站着发呆,主子忙得停不下来,就忍不住想收拾人。”

第三百零八章 该放下了

楚三夫人几句话一说,李氏便不敢再找事了。她不怕屏风另一面的老侯爷和二老爷,但怕华昌怕到了骨子里。

她瞪了一眼宋氏说道,“老二媳妇今儿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勤快,快去坐下吧。糊涂的,又该说我是恶婆婆,苛待庶子媳妇了。”

宋氏气得满脸通红,含着眼泪还不敢哭出来。每次都这样,私下让她这样做,可一旦出事又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男人让她忍,说分家就好了,可这个家什么时候才分得了呢?

楚三夫人冷哼道,“我就是那个糊涂的,还真以为二嫂是在荷待庶子媳妇呢。”

一句话说得李氏涨红了脸,吓得宋氏更是战战兢兢。

陈阿福瞥了李氏一眼,说白了,今天李氏所针对的都是自己。她做得这样明显了,自己也不需要再给她留面子。

陈阿福笑着用公筷给楚三夫人夹了几样菜,说道,“我来京城之前,婆婆专门教导我,要孝敬三婶,还让我多跟三婶学学,如何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三婶以后要多教教侄儿媳妇,怎样笼络心善的,怎样打击作恶的,可不要藏私。”

楚三夫人咯咯笑道,“哎哟,什么菩萨心肠,霹雳手段,大嫂把我说得忒好了。不过,笼络人心和打击恶人这些小手段,我倒是会两手,老大媳妇想学,我就教,保证不藏私。”又对楚华和楚珍几人说,“姑娘们也都学学,将来到了婆家,可管用着呢。”

楚华赶紧凑趣道,“三婶教,我们就学。”

楚珍和楚琳、楚碧都怕三夫人,见她如此说,都点了点头。

李氏见状更生气,狠狠瞪了楚琳和楚碧一眼,又睕了宋氏一眼,那几人都心虚地低下头。

女人这桌分成了两派,男人们那桌倒是团结友爱,连二老爷都喝了不少酒。

饭后,众人又去厅里说了一阵话,才散去。

出了垂花门,众人躬送老爷子,他领着住外院的楚令安和楚令卫向左前方向走去。之后,二房一家人往西走,陈阿福几个人往东走。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明亮的半月斜挂在天边。环视四周,层层叠叠的翘角飞檐一眼望不到边,曲曲折折的长廊没有尽头,影影错错的树木伸向远方,这深深庭院是那么陌生,让陈阿福有些莫名的慌张。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大手厚实又温暖,让她心里踏实下来。她又回握住他,那只大手五指张开,大手和小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他们相视一笑,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回了竹轩,陈阿福又把李氏只给了二十两银子见面礼,如何找事,楚三夫人如何收拾她的事跟楚令宣说了。

楚令宣说道,“二婶人蠢又自以为是,她那点小计量不足为患。只当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不与她一般计较。不过,若她敢公然挑衅你,你也不必客气。”

陈阿福点头。

两人洗漱完换上便服。陈阿福穿了一件半旧的豆色绸子小袄,丁香色长裙,打散的头发如黑色缎子一样垂下。

楚令宣心里不由一荡,一下把陈阿福拉进怀里。李嬷嬷赶紧领着两个丫头退下去。

陈阿福红了脸,嗔道,“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害臊。”

楚令宣说道,“我搂我媳妇,有什么害臊的。”

陈阿福由着他搂着自己的腰,头往后微仰着,伸出双手把头发在头顶挽了个丸子头,又在旁边的妆台上拿起一根玉簪把头发固定好。

楚令宣温柔地看着她,喃喃说道,“那次我回棠园,正看见你在教嫣儿背‘小燕子’的童谣,你就是穿着这种颜色和样式的衣裳,裙子也是这种颜色,还梳着这种头发。那时正是傍晚,彩霞满天,我觉得你像从霞光中飞出来的仙女。”

陈阿福想了想,那应该是她才去棠园上班没多久的时候。她美滋滋地看着他笑道,“那个时候你就看上我了?”

楚令宣却摇摇头,让陈阿福很是受伤,小嘴也嘟了起来。小声嘀咕道,“你就那么老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

楚令宣勾了勾嘴角,把她的小腰搂得更紧了。轻声说道,“那时候我在想,这么美丽、良善、聪慧的姑娘,不知道哪个男人有幸能够娶回家。那时,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个幸运的男人。自从家里出现变故,我从来没想过女人,没想过娶妻,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干大事……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根本不敢想,怕保护不了反而会害了你……后来接触了,我觉得我再也离不开你,想天天跟你在一起,觉得你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第一大事……我就开始谋划,怎样才能保护你的安全,怎样不让那个女人把手伸到你身上,怎样让长辈心甘情愿接纳你……想好了这些,才开始想该怎样把你娶回家……若不是七皇子捣乱,让我们在那种情况下仓促定亲,我会让你和你的父母看到我更大的诚意……”

陈阿福被感动了,这个男人一切都在为她考虑,一切都在为她打算,费尽心思把她娶回家。

前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一纸婚书,这个男人给她了,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给了她。他没有信誓旦旦,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有多么爱她。

她被那个男人抛弃,可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更好的男人。

那个让她爱得没有自尊,爱得痛彻肺腹,又失去生命的男人……在这个旖旎的时刻,她怎么又想起了他?她的眼里涌上一层水雾,不能再想他了。

过去的爱,过去的恨,过去的不甘,过去的种种……该放下了。

这一世,他与她初见,他救了她,这是他与她的宿命。

后来,他们又邂逅,相知,相爱,这是他与她的缘分。

以后,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只有这个男人!

她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流了出来。

楚令宣忙问道,“你怎么哭了?”

陈阿福没抬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呆子,我是感动了。”

话刚说完,身子便一僵,她感觉到了他的火热……

第三百零九章 回娘家

陈阿福的身体僵硬着,突然感觉身子一下悬起来,被楚令宣横抱在怀,惊得“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只听脑海里又响起金燕子激动的声音,“妈咪是不是双脚悬空,被楚爹爹抱起来了?哇噻,要上演大戏了!真,真,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陈阿福默念,就把这小东西的声音当成“我愿意”的背景音乐吧,不能让它再把情绪搅乱了……

两个人夜里要了两次水,起来时已经辰时初。李嬷嬷叫了好几次,他们不好意思不起来了。

虽然侯府只有老侯爷一人是大房的直系长辈,他们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新娘子被传出去睡懒觉总是件丢脸的事。

两人饭后就开始收拾准备,今天要回娘家。回娘家的礼单三夫人已经派人送到竹轩,陈阿福看了一眼,还是比较丰厚,心下更是满意。

或许两人的身心完全交融契合在一起了,不仅更加心意相通,连相处模式都发生了变化。今天的楚令宣格外不一样。

他看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好意思,总是那么“火热”,也不知道避嫌。不止会抓住她的小手不放,还会趁丫头们不注意亲亲她再亲亲他……

这让两个丫头脸蛋红红,李嬷嬷的眼里抑制不住笑意。

李嬷嬷偷偷跟她说,“大奶奶好福气,大爷这是把大奶奶完全放在心里了。大奶奶要把大爷的心留得久一些,趁势多生几个孩子。”

李嬷嬷为她“好”的话让陈阿福十分不爽,什么叫留得久一些,不是应该天长地久吗?

又想到古代男人有几个会天长地久呢?别说古代,现代都没有几个。

再一想,她可捡到了金燕子和十一爷,连这两大宝贝都捡着了,再捡个天长地久的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陈府,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是陈雨岚和那个背她上花轿的陈家族兄。看来陈阿玉今天没有来了,陈阿福还是有些失望。

陈雨岚迎上来给楚令宣作揖道,“大姐夫,请。”

楚令宣也笑着抱拳回礼,又跟那位族兄抱拳问候。

陈雨岚低声对陈阿福说道,“大姐,你出门后,爹爹都流泪了,我也好舍不得。”

陈阿福笑着抓了抓他头上的总角,说道,“姐姐也舍不得你们。”

一对新人去了正院,给陈世英夫妇磕头。

之后,陈世英领着男人们,也就是两个陈家族人,几个江氏娘家的人,一起去了前院。

女眷也请了江氏的娘家姐妹来作陪,都见过面,相处还算愉快,至少比跟楚家二房相处愉快得多。陈雨晴和陈雨霞更是一人拉一只手,表达着不舍。

中途,江氏把陈阿福叫去另一间房,低声问道,“女婿对你怎么样?楚家其他人对你还好吗?”

陈阿福点头道,“好,大爷对我很好,侯府里的人也不错,特别是三婶,非常照顾我。”

江氏笑了,笑得很真诚。说道,“那你爹和我就放心了……”

又说了明天他们就回定州府,陈世英要上衙,陈雨岚要上学,她不放心府里,老太太和陈雨晖还在家……

陈阿福一听他们明天就要走,又有些不舍,眼圈都红了。

江氏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们只多住十来天,莫怕。有女婿和昌华郡主给你撑腰,没有过不去的事。你爹已经听说楚老侯爷闹金殿的事了,荣昭公主被下了面子,或许会在你去公主府的时候跟你过不去。你忍忍,面子上吃点亏无妨,以后回了乡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话也算掏心窝子了。

陈阿福点头。这两天,她都不愿意想起还有荣昭这个人。公主什么的,果然是最变态的生物。

她又说了去公主府楚三夫人会陪着,江氏听了就更放心了。笑道,“你爹心里就挂着这件事,他知道了,心也就放进肚子了。”

晌午,陈世英又领着男人们回正院西厢吃饭,男人们在东屋,女人们在西屋。虽然声音听不大清楚,也知道那些人在劝楚令宣喝酒。

饭后,又歇息了一阵,陈阿福和楚令宣才告辞回家。

陈世英还嘱咐陈阿福道,“回了定州府,就回娘家一趟,爹跟你多说说话。”

今天人多,他不好意思跟闺女说话说久了。

陈阿福出嫁后,似乎对陈世英,甚至是江氏,感情都更浓了一些。她点头答应。

楚令宣的酒吃得有些多,他没有骑马,也坐进了陈阿福的马车,把夏月几人赶去了另一辆车。

他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过两天空下来,咱们就请你阿玉堂兄,还有杨明远一家人吃个饭。”想想又说,“就在红运火锅大酒楼请,再带你看看京城的繁华富庶。”

没让陈阿玉背着上花轿,陈阿福心里一直不自在,跟楚令宣念叨过好几次。

楚令宣劝她,“岳父岳母如此安排也正常,虽然陈家族兄你不熟悉,但毕竟有血缘关系。他们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认可你跟阿玉的兄妹关系,也情有可原。”

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话,果真眉毛一挑,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好,我也真有些想他们了。”

笑完,眉毛又拧成了一堆,哀声叹气道,“大爷,明天就要去公主府了,怎么办,我不想去,一点都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楚令宣叹了口气,跟她耳语道,“但必须要去,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忍吧,就半天的功夫。有我爹有,还有三婶陪着,我再想办法把瑞王拉去,那个女人除了嘴巴上能占点便宜,动不了你。”看陈阿福有些蒙,又笑道,“瑞王就是七皇子。”

陈阿福笑了。那厮还欠着自己一个大人情,应该会帮她。

回了府,楚令宣直接被老侯爷叫去了前院。

陈阿福洗漱完,说要歇息,把下人都打发出去,还把门插上。

李嬷嬷有些不明白,夏月笑道,“大奶奶成亲前歇息时都这样,她不喜人打扰。”

陈阿福上了床,把罗帐放下,直接进了空间。

金燕子正躺在地上,大翅膀摊开,小脸通红,小嘴微张,粉嫩嫩的小舌头还在微微颤动着,连脑袋上的短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章 分享

看到金宝的样子,陈阿福吓一跳,问道,“宝宝,你怎么了,是空间里发生大爆炸了吗?”

金燕子看到陈阿福,似又受了刺激,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围着燕沉香以极快的速度转圈圈,小短腿翻得她都看不清。

陈阿福觉得这一幕像前世影视剧里的那些快速镜头,忍不住问道,“宝宝傻了吗,连飞都不会了?”

金燕子也不回答,转了数不清的圈圈,终于转不动了,累得瘫在地上哭道,“嘤嘤嘤,若是人家用翅膀飞,飞几天也不待累的。怎么办,人家要死了,人家不活了,好难受。”

陈阿福走到它身边坐下,低头看着它问道,“你真是急死人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呀?”

金燕子抽泣着说,“妈咪,你难道没看到人家流鼻血了吗?”

陈阿福仔细看了看,在它的小嘴上方两侧,的确有两滴眼屎巴巴那么大的暗红色的血块。惊道,“宝宝是生病了?”

金燕哽咽道,“人家不是生病,是听戏听得流鼻血。”

陈阿福想起昨夜的事,不由脸一红,骂道,“你这个小东西,太讨嫌了。知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金燕子嘤嘤哭道,“你以为人家想听吗?人家不想听,可你们弄的动静那么大,声音直往人家耳朵眼里钻。”说完,又开始张开小嘴哭起来,感觉它的小尖嘴张得都快拉断了,小舌头颤抖得厉害。

陈阿福气道,“你听了壁角,受损失的是我们,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小家伙哭道,“妈咪,人家原来听了男主女主的那什么,只觉得好笑。可这次很奇怪呐,听了后,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不停,全身血往上涌,头皮发麻,五脏内腹似要炸开一般,总觉得有一种情绪没有发泄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完,又顶着直立的“头发”绕着燕沉香暴走。

陈阿福知道原因了,她笑起来,拿着它的一个空恭桶闪身出了空间,舀了一桶凉水,又进了空间。说道,“宝宝快来洗个凉水澡,洗了马上就好。”

金燕子忙不迭地飞上恭桶,一下子跳进去。小半刻钟后,它又湿漉漉地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湿毛,笑道,“咦,真的好了!”

陈阿福把它抓到手心上,笑道,“宝宝长大了,也开始思/春了。”

金燕子一听,不可思议地望着陈阿福,嘴巴张得多大。

陈阿福伸手把她的小尖嘴轻轻合上,说道,“看你惊讶的,只要是动物,长大了,都会有这么一天,有这样的感受……”

然后,给它简单地普及了一下生理卫生知识。

金燕子终于搞懂了,原来是自己长大了,雄性激素发达了。也是,它今年都已经一千零二岁了。它飞到地上躺下,把翅尖插进嘴巴发起呆来,眼睛贼亮贼亮的。

看到它这样,陈阿福想问的话也不好再问了,只得闪身出了空间。

她睡了一会儿,起身把门打开。夏月说,楚令宣让小厮进来禀报,他要去瑞王府一趟,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陈阿福不要等他。

他和七皇子还真是不打不相识,那次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近了不少。

晚饭后,陈阿福趁去净房的时候,又进了空间一次。

金燕子已经正常,幽香的空间里又多了一股不一样的香气。

陈阿福问,“宝宝又吃绿燕窝了?”

金燕子对陈阿福唧唧笑道,“是,人家今天变成大人了,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陈阿福道,“宝宝,祝贺你,妈咪也替你高兴。”然后又暗示道,“快乐应该分享,让别人替你高兴,你会觉得更加愉悦。”

金燕子低头想想,说道,“嗯,妈咪说得对。”说完就展开翅膀飞去黄金屋里。

陈阿福激动地心都快飞出来了,拥有空间这么久,她终于能尝尝绿燕窝的滋味了。

金燕子飞出来站在陈阿福手心上,小嘴伸得老长。陈阿福见它的小尖嘴上衔了一丁点绿燕窝,用食指粘下来,只有眼屎巴巴那么点大。若是再大点,她会想法子带出去给楚令宣尝尝。

金燕子撇了撇嘴,它防的就是这一手。

陈阿福把绿燕窝放在舌尖上,顿时一股香味在舌尖漫开,这股香味她无法言喻,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表达出来。接着,满嘴生香,再是浑身通泰……

天上有,人间无!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六个字。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美妙的滋味,等那一点绿燕窝融化完,才睁开眼睛。说道,“太美妙了!谢谢你,宝宝。再次祝贺你!”

金燕子说道,“吃了这点绿燕窝,不仅提高了妈咪的身体素质,妈咪的肌肤也更白更有光泽了。”

陈阿福听了,又高兴地捧起金燕子亲了它的小尖嘴一下。

金燕子先是一愣,再是闭着眼睛体会了一下,唧唧说道,“妈咪,人家咋没有那种特别心动的感觉呢?”

陈阿福弹了它个脑崩儿,说道,“咱们是两个物种,你当然不可能心动了。等你碰到了你的另一半,才会心动。”

她想起之前要问的话,又道,“宝宝,明天我要去公主府见那个坏女人,我真心不想见她。明天距离你正常出巢的时间不过十三天,你能不能提前出来?若你能出来,帮妈咪整整那个女人,就像整陈老太婆一样。”

金燕子耸耸翅膀说道,“整那个女人的法子倒是有,半夜装鬼啊,或是带几百只鸟鸟飞去她家上空拉便便,都会把她吓个半死。只是人家不能提前出去,一天都不行。”

陈阿福颇有些期待那种盛况,只可惜还要等十几天。那时,她已经回定州府了。

失望的陈阿福出了空间。漱了口后,嘴里的香气还没有消散,她就掰了一小截绿叶沉香点燃,顿时满屋幽香。陈阿福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一直到楚令宣回来。

楚令宣亲了她一下,笑问,“阿福等我呢?”

“嗯。”陈阿福睁开眼睛。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交通事故

楚令宣把陈阿福搂在怀里说道,“瑞王明天会带着瑞王妃一起去公主府。你别看瑞王玩兴大,其实极聪明,三婶说瑞王妃为人也不错。以后你最好能跟瑞王妃交好,京城多个好朋友,也不会寂寞。”

肯定不止多个朋友那么简单。

“好。”陈阿福轻启朱唇说道。

楚令宣觉得一股极其美妙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一丝恍忽,怀中的这个女子似乎真是从霞光中飞出来的仙女,不止美的眩目,那醉人的香气更是能摄人心魄。再闻闻,似乎又是屋里的沉香味道。便不疑有它,笑道,“香气袭人!这绿叶沉香,好像还有另一种妙用。”

……

第二天,陈阿福没有打扮得太出众。这次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当众下了荣昭的面子,已经让她更恨自己,嫉妒也能让人丧失理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给自己和楚家人惹麻烦。

她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玫瑰紫锦缎长褙子,丁香色绣竹叶马面裙。梳的圆髻,戴了个酒杯那么大的蝴蝶赤金钗。她自己化的妆,平眉,粉腮,朱唇,颜色都偏浓艳。

打扮得比较老气,虽然依旧不能掩盖美丽的容颜,总没有之前那么突出和清丽。

楚令宣看她如此,疼惜地说道,“委屈你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大方方出现在她面前,不需要任何掩饰。”

陈阿福笑道,“嗯,我相信。”

楚令宣更低调,穿了一件湖蓝色锦缎箭袖长袍,只有八成新。

今天还会孝敬楚驸马和荣昭公主各一双陈阿福“亲手做”的鞋子。

陈阿福之前送楚老侯爷和楚三老爷、楚三夫人三人的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而楚二老爷、楚二夫人,再加上楚驸马和荣昭公主,这四人的鞋子都是丫头们做的。其实,她内心很想亲手做双鞋子孝敬楚侯爷,他真的不容易。可她怕被人发现端倪,就都让丫头做了。

两人收拾好,便去了安荣堂。这次楚令宣只让陈阿福带了一个丫头红斐,另派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婆子来。这两个婆子高大粗壮,应该有两手功夫。其实,红斐似乎也比一般丫头手脚利索些,个子也要高些。

来到安荣堂,李氏和楚珍也在那里。她们说,荣昭公主今天也请她们了。

看看楚珍的打扮,好像也不出彩。楚珍模样也算出众,因楚华嫁人了,侯府只有她一个嫡女,又一直想找个高门夫婿,平时的穿着打扮非常华丽。

陈阿福想想,也就猜到了。荣昭公主与前夫薛驸马有一个女儿薛宝宜,今年十三岁,一直跟着荣昭公主生活。

楚珍肯定是畏惧薛宝宜,才如此低调。看来,荣昭的亲生闺女也不是善茬。

几个坐轿去了外院,楚令宣骑马,女人们坐马车。楚三夫人和陈阿福一辆马车,她拉着陈阿福的手说,“不要怕,有三婶。虽然她是公主,我是郡主,但我不怕她。”

陈阿福笑道,“我信三婶。”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公主府。众人下车,又要换乘小轿。小轿不像车,只能一人一顶。

陈阿福看着这顶小轿和抬轿的两个婆子,心里有些打鼓。在众人面前,荣昭或许不敢太放肆,楚侯爷和三夫人也不会容她太放肆。可在路上,总会有意外……

楚三夫人也看出来了,对她身后的两个壮实婆子说,“你们去令宣媳妇的轿旁伺候。可怜见儿的,她在乡下长大,第一次来这公主府这富贵之地,我怕她吓着。”

这几个婆子是她从边关带回来的,都是身材粗壮,身手矫健,是她的贴身保镖。

众人没注意那两个抬轿的婆子相互望了一眼,神色有些慌张。

陈阿福原来的两个婆子,再加上楚三夫人派的两个婆子,分别站在四根轿杆的旁边,红斐站在小轿的窗边。

陈阿福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她掀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一路玉树琼花,湖光山水,看不完的争奇斗艳,说不尽的旖旎风光。这里的院落不多,不像家,像花园。

轿子走了大概一刻多钟,前面的婆子就“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抬轿子的手也松开了。走在轿旁的两个婆子一下子把轿杆接住,轿子才没有斜摔下去,陈阿福也只是稍稍前倾了一下。若是轿子摔下去了,陈阿福肯定会被摔出轿门,不说受伤,出丑是肯定的了。

陈阿福气得直咬牙,可恶的女人,连这一招下三滥都能使出来,怪不得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

红斐忙问道,“大奶奶没事吧?”

陈阿福道,“无事。”

前面的楚三夫人和后面的楚令宣都听到动静了,知道无事也就放了心。

一个婆子接替摔倒的婆子继续抬着轿子走。没走多久,后面的婆子又摔了一跤,又被另两个婆子接住轿子。陈阿福向后仰了仰,依然没有什么事。

一路上出了两次交通事故,还好有惊无险。

来到昭阳堂,绕过紫檀玉雕富贵花开大插屏,看见穿着华服的男女坐了一屋子,还有好几个身着绣盘龙蟒袍或凤袍的人。陈阿福没敢细瞧,知道肯定不只瑞王夫妇来了,还有其他的皇家人。

正位上坐着荣昭公主和楚驸马。只不过,公主府跟别家不同,公主坐更尊贵的左侧,驸马坐右侧。

寒喧完毕,楚三夫人和楚二夫人母女去旁边坐下,楚令宣和陈阿福来到楚侯爷和荣昭公主的面前。

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妆的荣昭正倨傲地看着他们。

丫头拿来两个蒲团放在西域出的织花羊绒毯上,楚令宣和陈阿福双双跪下。

楚令宣羞愤难当,这是他第二次跪这个女人,第一次是陪着马氏敬茶。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让十指紧握在一起。

为了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为了袁家最后一点血脉,父亲忍了那么多年,他也必须学会忍。

陈阿福先给荣昭公主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媳见过婆婆,愿婆婆万福金安。”然后双手把茶碗举过头顶。

第三百一十二章 委屈

荣昭公主觉得这个陈阿福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的嘴角扯了扯,都说陈阿福是绝色,也不过如此嘛,就是眼睛大些,嘴巴小些,离“绝色”两字差远了。就是比陈世英,也还是差了不少。

原来以为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自己能弄进公主府随便折腾。不说折腾死她,也不能让她生出儿子来。气人的是老爷子和昌华跑去皇上和太后那里哭,还把原来的事都翻出来……

本来想在路上给她个下马危,刚才又得到丫头的禀报,说路上没能让她出丑。

荣昭看着陈阿福的头顶,脸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楚侯爷皱眉道,“公主。”

荣昭一下子反应过来,咯咯笑道,“瞧我,见到儿媳妇高兴,就忘了接茶了。”

她接过茶在嘴边挨了一下就把茶碗撂在桌上,又说道,“大儿媳妇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陈阿福只得抬起头。

荣昭看了两眼,用帕子擦擦嘴笑道,“听说儿媳妇是绝色,勾得老七追了好几条街。可百闻不如一见,这颜色虽然不错,却过于艳俗,又不会打扮,跟名字一样充满了乡土气息……”

陈阿福气坏了。这话可诛心,说她土就认了,可这么明明白白说自己勾引男人,还勾的是皇子,这事绝对不能认。

虽然知道今天肯定会受气,还只能委屈,不能愤怒,但也不能被整得太难看。

陈阿福泪光莹莹,摇头小声辩解道,“公主,儿媳冤枉。”又悲悲切切对楚令宣说道,“大爷,那个罪名我不能背。如今只有撞死在这个八仙桌旁,以全名节。”

楚令宣一下把陈阿福拉住说道,“阿福,你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让你为保名节撞死在这里,我枉为人夫。”又怒视着荣昭说道,“公主殿下,你虽贵为皇家公主,也不能随意污人名节。我的妻子端庄守礼,贞静贤良,没做过那寡廉鲜耻的事。你若再恶意中伤,我也只有去皇上那里讲理。”

瑞王也不高兴了,大声说道,“皇姐,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追女人追了几条街?你针对楚令宣的媳妇,也不能把我拉出来说嘴啊。”又赶紧跟对面的瑞王妃解释道,“王妃,别听我皇姐的,她想整治楚令宣的媳妇儿,想臭她的名声,却拿本王当伐子。”

瑞王妃没吱声,这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好。

楚侯爷冷声说道,“公主,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咱们现在就进宫面见皇上和淑妃娘娘,这日子没法无过了。”说着就起身准备往外走。

荣昭虽恨楚家人泼了她的脸面,但还是舍不下驸马爷。赶紧抓住他的袖子说道,“楚郎,快消消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楚三夫人说道,“荣昭,你刚才的话这屋里的人可都听到了。令宣的第一个媳妇就在你府里死得不明不白,难不成还想让这个媳妇也死在你府里才甘心?”

荣昭没理楚三夫人,跟楚侯爷解释道,“楚郎,我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原来我听了一个传言,说令宣媳妇颜色好,让老七追了几条街。当然,那话我是不信的。现在亲眼看到儿媳妇,就更不信了。她虽然长的还行,可明显当不得老七那样追,就更加说明那个传言是假的,不可信。”

这话说得多难听,说她长得不好就算了,还非得把另一个男人扯进来。皇家人就是这么明晃晃地欺负人!

做为现代人的陈阿福根本不在乎那几句话,但古代的人却不能不再乎。她又不能顶撞,只得掩面而泣。但还是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今天的妆厚,若弄成大花脸,荣昭肯定不会厚道地让人拿水给她洗脸。

楚令宣气得脸色铁青,拉着陈阿福说道,“阿福,我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今天让你委屈了,都是我没用。”

楚侯爷哀伤道,“不是宣儿没用,是你爹没用。”又对荣昭说道,“你从来都是胡搅蛮缠,胡说八道。长辈不慈,也不要怪晚辈不孝,我这就让他们回去。”

荣昭见楚侯爷气得不轻,赶紧陪笑道,“楚郎快莫生气。好,是我的不是,我道歉。你知道的,我性子直,有话就说,也没甚坏心思。好了,好了,得罪人的话我就不说了。令宣媳妇也莫委屈,本宫刚刚是口误,没有别的意思。本宫知道你是个贤良人儿,乖巧懂事,再有那嚼舌根的,本宫定不放过他。”

楚三夫人冷哼道,“还‘得罪人的话不说’!得罪人的话已经被你说完了。荣昭,你非得让这小两口来给你见礼,人家来了,你又跟人过不去。不说现在,就是在来的路上,抬令宣媳妇的两个婆子都摔了跤,若不是我的人手脚快,说不定她已经受伤了。你口口声声说对驸马爷原配的儿子没恶意,都是下人背着你做的。可你连点面子情都不做,你那话谁信啊?”

楚侯爷听了这话,脸色更沉了。

荣昭又跟楚侯爷解释道,“楚郎,你莫要听华昌挑拨咱们夫妻关系,她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我对令宣从来都是视如己出,他的媳妇我自然也从心里喜欢。”又不高兴地瞪了一眼楚三夫人,说道,“华昌,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不仅挑拨我跟皇祖母的关系,现在又来挑拨我和驸马爷的关系。那马有失蹄,下人摔了跤,怎么跟我扯上了干系。若你不愿意呆在我家,你就回去吧,我家不欢挑事儿的人。”

二皇子马上当起了合事佬,“二位皇妹,都是一家人,这吵吵闹闹的,让人听了笑话。楚驸马也不要抠气,皇妹就是这个直脾气,她也道歉了。好了,总得让新人把给公爹的茶敬了吧?”

荣昭和楚三夫人便都住了声。

二皇子妃也说道,“楚大奶奶快别哭了,定是有人为了挑拨荣昭公主和你的婆媳关系,才编了那样的谣言。我家王爷我清楚,他也不会做那丢人的事。”

七皇子也说道,“对,对,对,我根本就没干过那满大街追小娘子的事,更没追过……嘿嘿。”他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赶紧把嘴闭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变数

荣昭公主后面的内侍送上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柄玉如意,一本《女诫》。

陈阿福擦擦眼睛,压下眼里的不甘。

这荣昭太坏了,好的坏的都让她一个说完了。她的身份高贵,自己被欺负也只得认,为了乡下的大宝,也为了楚家……

不过,这笔帐记她下了,等金燕子出来,哪怕自己不在这里,也会让它把这笔帐讨回来。

陈阿福红着眼睛接了玉如意和《女诫》,又奉上一双鞋子。

之后,楚令宣和陈阿福又跪去楚侯爷的面前。

陈阿福磕头说道,“儿媳见过公爹,愿公爹福寿安康。”

楚侯爷喝了茶,温声说道,“今天委屈儿媳妇了,是公爹没用。儿媳妇以后要好好孝敬你祖父,服侍好夫君,早日为楚家开枝散叶。”说完,就给了她一个红包。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她出身不高,但是贤惠,聪颖,善良,顾大局,最最关键的是把十一皇子带得非常好。他很想夸奖她几句……可为了她好,不夸也罢。

他的余光又看了看荣昭。这个妇人,不守妇德,刁蛮任性,霸道嚣张,又没脑子,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若不是为了等待七皇子把腿治好,或者是为了等待十一皇子平安长大,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曾经的御林军统领,怎会尚了她,还跟她虚与委蛇。

还好,不需要十一皇子长大,七皇子的腿已经快好了,三弟又手握重兵,皇上也培养了一些人给七皇子,只等把王家端了,把孙家摆平……

陈阿福接过楚侯爷给的红包,又把一双鞋子奉上。

楚侯爷拿着鞋子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不错,儿媳的手工很好。”

陈阿福有些心虚,改天一定孝敬他一双自己亲手做的鞋子。

见完公婆了,又被丫头引见其他人。除了楚家来的几个人,还来了二皇子夫妇、瑞王夫妇、八皇子夫妇,还有几个马家人。

陈阿福暗暗吐槽,若按大宝的辈份排,自己还高一辈。可按照荣昭的辈份排,陈阿福比他们都低了一辈。

这些人,除了瑞王夫妇的态度尚可,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陈阿福坐下,薛宝宜又来给她见礼。

薛宝宜穿着水红色撒花烟罗小袄,月白色百褶如意撒花长裙,梳着双螺髻,模样挺清纯,可眼里带着戾气,明显看不起陈阿福。她敷衍性地福了福,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陈阿福说道,“长得不怎么样,名子更土,配不上我大哥。”

很是为楚令宣抱屈的样子,似乎跟楚令宣的关系还不错。

公然跟公主顶嘴不行,却不能被这小丫头打脸。

陈阿福说道,“可我夫君却说我这么穿戴好看,还说我的名字取得好,会给夫家带来福运。”

薛宝宜没想到陈阿福敢跟她还嘴,一愣,骂道,“土包子。”又把手里陈阿福给她的荷包扔给一个丫头,说道,“什么破东西,赏你了。”

皇家人都是变态的。希望大宝认祖归宗后,还能保持现在的纯良心态。

陈阿福没理小姑娘,低下头发呆。旁边的瑞王妃侧过头对她笑笑,低声说道,“楚大奶奶,有些话和事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遭罪的是自己。”

瑞王妃白晰清秀,态度温婉。

陈阿福点点头。她比较感动,刚才荣昭公主说的话,不仅打了陈阿福的脸,也打了瑞王爷和瑞王妃的脸,可瑞王妃明显没有记恨她。

两人低声说起了话。

此时,荣昭没有功夫往这里看,她正同楚三夫人你来我往在打着嘴仗。

她们两人一直不合,见面总要争执几句。但今天格外不同,楚三夫人好像抓住荣昭不放,一直地把荣昭的注意力吸引在她身上,气得荣昭不行。

她们两个是同一年出生,只相差两个月,从小就不合,也从来不会姐姐妹妹叫得亲热,都习惯互叫封号。

后来两个人先后嫁进了楚家,成了妯娌。因为总所周知的原因,更加不合。

二皇子看楚三夫人的眼神沉了沉,他知道昌华的用意。心道,你得意吧,反正也得意不了多久。明年你就会当寡妇,之后便郁郁寡欢,半年内就病死。

若不是知道楚广开是个短命鬼,明年会出意外摔死,自己根本容不得他当这么大的官而不让外祖家出手……

二皇子环视了屋里一周,这一世有几个变数,这屋里就有两个。

一个当然是楚广彻尚了荣昭,这是自己和母后的手笔。第二个是这个陈阿福……前一世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还好她的身世不显,当不了楚家助力。不过,之前总觉得她在乡下长大,没什么见识。可今天她的表现好像跟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

还有,单婕妤前一世只生了九皇子一人,这一世却又多生了个公主……

哼,除了自己的媳妇和老八媳妇,这屋里的女人将来都必须当寡妇,跟前世正相反!本来会放过老七,可这人实在不聪明,跟昌华和楚家越走越近。

还好他回来的时候楚家还没有权势滔天,自己外家的权力也没被皇上夺了,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不过,楚广彻倒真是能屈能伸,前一世狂妄得不可一视,这一世被踩在尘埃里还能如此忍耐。

楚广彻和楚令宣父子两人将来都是变数,哪怕老九瘸了也不能放过他们。等楚广开死了,想办法让他们去陪葬,越快越好。

楚家彻底倒了,他才能高枕无忧。等把老三和孙家解决了,父皇就是不传位给自己都不行。

他一直不明白,父皇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他,老九都瘸了,父皇想让袁家血脉继承大统的愿望实现不了了,为何还要把老三扶持起来跟他斗。前世扶持老三是为了跟他抗衡,可这一世似乎真的对老三疼爱有加。自己位出中宫,这一世又改了许多缺点,出身德行都是继承大位的最佳人选,可皇父就是在他和老三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想到这里,二皇子的拳头又紧了紧。前世,母后、自己、外家都死得那么惨,这一世一定不能走老路!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单灵灵

吃晌饭了,女人在西厅,男人在东厅。

陈阿福没有坐去桌前,而是站在荣昭身后。古代变态,许多儿媳妇都是这么服侍婆婆吃饭的。要婆婆让她坐下,她才能去吃饭。

陈阿福给荣昭夹了几筷子菜,荣昭沉脸道,“令宣媳妇就没先打听打听本宫喜欢吃什么菜?”

楚三夫人接话道,“令宣媳妇向我打听了,我说你最喜八宝金盆,凤尾鱼翅,莲蓬豆腐,麻仁鹿肉。她给你夹的没错啊。”

荣昭冷哼道,“我这几天有些上火,不能吃鹿肉。”

陈阿福赶紧说道,“儿媳不知。”

荣昭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本宫不耐你服侍,越服侍越气人。”

陈阿福见只有薛宝宜和楚珍中间有一个空座,便坐去了那里。

哪怕中间隔了一个陈阿福,楚珍还是在百般讨好薛宝宜,不停地跟薛宝宜说话,可薛宝宜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只偶尔“嗯”两声。

众人正吃得着,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来,是楚珍的声音。一个侍女端着的一盘菜一下子倒在楚珍的左肩上,肉和油汤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陈阿福的右胳膊也被溅了几团油汤。

侍女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哭道,“奴婢不知是怎么回事,胳膊一麻,菜就翻了……”

楚三夫人站起身冷哼道,“荣昭,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又说马有失蹄,是下人的过失。不过,这次下人还真有过失——菜倒歪了。”

荣昭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楚侯爷等几个男人就从西厅走过来。

楚侯爷沉脸说道,“宣儿,带着你媳妇走吧。爹无能,在这个府里护不住你们。”

楚令宣早就不想呆了,听了楚侯爷的话,拉起陈阿福就向外院走去。

到了外院,直接坐马车回了永安侯府。

尼玛,这大半天过的比跑马拉松还累,陈阿福洗漱完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楚令宣把下人打发下去,躺在她旁边抓起她的一只手说道,“对不起,我一直觉得我能护好你,可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楚令宣非常内疚。

陈阿福睁开眼睛说道,“大爷,还有爷爷、三婶,你们把我保护得已经非常好了。跟了尘住持……不,跟婆婆比起来,我这点小委屈不算什么。”她转过身,看着楚令宣说道,“过去,我特别为婆婆鸣不平,觉得她被逼进庵堂,青灯古佛,远离亲人,是最最可怜的了。可是,我今天突然觉得公爹才是最可怜的,甚至比婆婆还可怜。婆婆虽然远离尘嚣,可她不用演戏,每天活得真实,轻松。而公爹,天天对着蛮横霸道的荣昭演戏,若他本身性格温顺平和也就罢了,可他明明不是那种性格……他活得真累。”

楚令宣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他特别怨父亲,觉得他堂堂男儿,却做出逼迫妻子出家,逼得儿子女儿远走边关,尚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的事。还是在上年,才听爷爷说起,父亲原来是为了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忍辱负重。

皇上继承大统后,为袁家平了反,又立元后生的大皇子为太子,可没想到太子刚刚被封两天就被害了。这件事,王皇后不无辜,孙贵妃也有份。皇上气得咬牙切齿也不能动她们,一个原因是他没有直接证据,另一个原因是这两个女人的娘家王家和孙家刚刚助皇上打跨逆王成功继位,加上他们权势滔天,一时动不了,也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卸磨杀驴。

皇上觉得对不起袁家,对不起元后,连袁家这么点血脉都没保住。他铁了心要把皇位传给与袁家有关的人,觉得这样将来才有脸去见元后,才对得起为大顺朝立下汗马功劳又被自己所累的袁大将军。

三年后,皇上在一次微服私访时看上了一个明眸齿的民女单灵灵,不仅当夜宠幸了她,还将她带进皇宫。可新鲜了几日后,又觉得单灵灵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木讷又无学识,只封了个才女,便摒之脑后。

其实,这个单灵灵是元后亲哥哥的女儿,袁大人的亲孙女袁林,“死”在行刑前的夜里。还是太子的皇上派心腹楚广彻等人把她救出,送到千里之外……那时,皇上只想留下一点袁家的血脉,他知道男孩是无论如何留不下的,便救了当时才十二岁的袁林。

若是先太子好好地活下来,顺利地继承皇位,皇上和袁林不会有任何交集。可先太子死了,袁家也只剩下袁林这一条血脉。于是等到已改名为单灵灵的袁林长至十五岁,又被带回京郊,恰巧被皇上看到……

单灵灵命好,几次恩宠就怀了孕,生下九皇子。

母凭子贵,皇上封了单才人为婕妤,还给九皇子取名为李泽平。这一对母子就是一个隐形的存在,皇上根本不待见他们。只在九皇子六岁的时候,指了七岁的楚令宣去给他当伴读。

九皇子母子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从来不去跟二、三、四、五、七、八皇子、十皇子起冲突(六皇子已死)。

那时,皇上最中意的就是孙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觉得他聪慧宽和,孙贵妃也颇得皇上宠爱,所以迟迟不立王皇后生的二皇子为太子。

在二皇子满了十五岁后,许多朝臣都上书,二皇子出生中宫,又德才兼备,理应册封太子,可皇上都找各种借口托着。这让王皇后和二皇子,以及国丈王侯爷非常忌恨孙贵妃母子,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断过。

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难分难解,甚至二皇子还被三皇子和四皇子害得受了重伤。而伤好之后的二皇子突然性情大变,没并有马上对付三皇子,却和王皇后、马淑妃做局,让当了寡妇又从小爱慕楚广彻的荣昭公主和正仕途畅达的楚广彻出了丑事。

楚广彻是皇上暗中给九皇子培养的人,皇上虽然宠爱长女荣昭公主,但也不会让她阻了九皇子的路,断了楚广彻的前程。正犹豫着该怎样把这事压下去的时候,九皇子又遭了意外,残废了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该不该原谅

九皇子受伤后,皇上气得发疯,虽然猜到是二皇子做的手脚,但也没动他。不仅是顾及王家,还是想搞平衡,让二皇子和三皇子继续争,王家和孙家继续斗。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缓冲,救治九皇子的同时,再让单婕妤生个儿子,或是九皇子生个儿子,继续培养楚家的势力……

若老天实在不让他的心愿实现,他只能扶持七皇子。那两个女人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他是不会把皇位传给她们儿子的。皇上考虑了两天,夺了楚广彻的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封了个虚衔柱国将军,让他尚了荣昭。给人的感觉是楚广彻彻底远离权力中心了,其实他暗中还是在为皇上办事,皇上又开始扶持远在边关的楚广开。

为了不让单婕妤被害,还让她带发去京郊的皇恩寺出家,说是为九皇子祈福……

这些只有话本里才有的情节,他父亲耗费了十一年的光阴去演绎,不知还会再演多少年。又想到已经快康复的九皇子,父亲的苦应该快到头了吧?

想到这些,楚令宣的眼圈也红了。说道,“想到我爹,我觉得我非常幸运。我邂逅了最爱的女人,又如愿以偿地娶了你,以后还会跟你在乡下过平静的日子。”说完,拉着陈阿福的手在嘴上亲了亲。

陈阿福幽幽说道,“公爹和婆婆年青的时候,何偿不是这样,相遇,相爱,成亲。还生了两个儿女,一起渡过了十五年的平静日子。只是后来,公爹要当忠臣,他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他的妻子和儿女。”

楚令宣继续吻着陈阿福的手,说道,“快了,等二皇子一党倒了,我爹就能把我娘接回来了。”

陈阿福摇头说道,“虽然我知道公爹是身不由己,也很同情他。但若我是婆婆,我不会毫无芥蒂地回来跟他过日子。他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丈夫。他的做法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若我是婆婆,我宁愿在影雪庵里继续生活,也不会再回到让自己伤心欲绝十几年的男人身边,何况这个男人还给别人用了十几年。”

楚令宣听到最后一句话,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不高兴地说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给别人用了,真难听。那是我爹,不许这么说。”

陈阿福说道,“话丑理端。所以你记好了,若你也打着这个心思,先当好臣子,再回来当好丈夫,哪怕你是身不由己,我也不会原谅你。我会躲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

说完,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

楚令宣自从知道楚广彻尚荣昭公主的真正目的后,一直就打着九皇子或是十一皇子顺利当上太子,顺利继承大统后,父亲把母亲接回来一家人团骤。可听了陈阿福的这个话,看看空了的手,又不确定起来。母亲能原谅父亲,破镜重团吗?

陈阿福看楚令宣皱着眉头想心事,笑着给他抹着眉头说,“好了,这些事是公爹和婆婆两个人的事,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婆婆温婉贤淑,愿意原谅公爹也不一定。”

古代女人的脑回路本来就跟现代人不一样,像江氏,为了笼络陈世英,还主动给陈世英纳妾。而楚侯爷是忠臣,又身不由己,古代的女人不仅会原谅他,或许还会把他当英雄吧?

楚令宣叹着气说,“我娘看着温婉,实则脾气很拧,对待有些事非常有原则。我记得小时候,我娘正怀着我妹妹,我爹喝醉了,一个大胆的丫头爬了我爹的床……我娘什么话也没说,只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整整一宿,我爹就在门外站了一宿哄我娘。还是下人看不过,把我外祖母请来,我娘才开了门。那以后,我爹除了御宴会喝少量酒,就再也没碰过酒了,直到出了那件事……我爹和我娘自成亲以来非常恩爱,是所有女人都羡慕的一对。也因为这样,小小年纪的荣昭才口出狂言,说出‘非楚家大郎不嫁’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那个美丽又温柔的了尘,还是有些脾气。

还有那个楚侯爷,貌似他都很无辜呐。

陈阿福八卦道,“那个爬床的丫头呢?”

“还能怎样,被我爹卖了。”楚令宣答道。

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只不过,为了当忠臣,被荣昭那头母猪给拱了,还是“被迫拱”。

想到那个冷冰冰的楚侯爷,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哄媳妇的。陈阿福好奇地问,“你爹哄你娘哄了一宿,他都说了些什么?”

楚令宣笑了,说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我爹反复说,‘云儿莫哭,哭坏了身子为夫心疼。’后来,我就被乳娘拉走了。”

听到这样的楚侯爷,陈阿福又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了尘都应该原谅他。

两人说着话,安荣堂的下人来禀,楚三夫人回来了,请他们去一趟。

两人去了安荣堂,老侯爷已经在那里了。

楚三夫人笑着问陈阿福道,“没事吧?”

陈阿福摇头,又问道,“二妹妹呢?她伤着没有?”

一提起楚珍,楚三夫人就沉了脸,骂了一句,“那个傻丫头,跟她娘一样没长脑子。”又道,“你们放心,那盘菜是凉菜,只是弄脏了楚丫头的衣裳。”

楚令宣沉脸道,“这又是荣昭搞出来事的?可恶!”

楚三夫人呵呵笑道,“这次不是荣昭,是我,是我让人做的。那荣昭忒可恶,不知下晌还会折腾出什么事。我就让人先下手为强,既让你们早些离开,又成全了她……”

原来,楚三夫人手下的一个婆子在丫头上菜的时候,把手里的一颗小石子弹出,正中丫头的胳膊,丫头手里的盘子就向楚珍这边倾斜了。

楚令宣也派了两个婆子跟着陈阿福,但她们没有资格进昭阳堂,被挡在了外面,陈阿福只带了一个红斐进去。而楚三夫人的下人谁也不敢挡,所以专门有两个婆子站在陈阿福身后,以便随时保护她。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女汉子

陈阿福身后的一个婆子动了手脚,让丫头手里的菜大半撒在楚珍身上,陈阿福身上也撒了几滴油,楚侯爷便趁势让楚令宣把陈阿福带走了。

他们走后,楚珍被领进另外的小屋换衣裳,李氏和楚珍那两个傻棒槌不知道顺着楚三夫人的意思说是公主府的下人想害楚家人,反而都在哭骂陈阿福是祸水,让楚珍替她背了祸……

听得楚三夫人直冒火,恨不得用大耳巴子抽那两个人。

楚三夫人又说,“还好让你们走了,那荣昭还真给宣儿准备了一个通房丫头。宣儿媳妇不好拒绝带回来,哪怕宣儿不收用她,也恶心人不是。后来还让我帮着带回来,说是她做婆婆的体恤儿媳,派的帮手。我没带,直接顶回去了。”

若真带个女人回来,倒是真恶心人了。

陈阿福拉着楚三夫人的袖子,感激地说道,“三婶,谢谢你,你一直在帮我。今天若是没有三婶,我不知道还会吃多少亏。”

楚三夫人笑道,“那荣昭被我皇伯父和马淑妃惯得不像样,又是个胆子大,啥事都敢做啥话都敢说的,不然也不会做那不要脸的事。那泼皮破落户,其他几位公主都怕她,也只有三婶敢跟她对着干。因为三婶也被我皇祖母惯坏了,也是一个泼皮破落户。我和荣昭啊,从小打到大。”说完,还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古代女人这样笑,一般都会用帕子捂着嘴。可楚三夫人才不管那么多,十六颗牙都露完了。

在古代,或许只有皇家出生的贵女敢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霸道却不作恶,陈阿福喜欢楚三夫人的性格。她马上拍着马屁道,“三婶跟荣昭公主不一样,三婶这是豪爽,是女汉子……”

楚令宣不赞成地阻止道,“阿福。”

楚三夫人哈哈声打得更清脆了,笑道,“女汉子,这话说得好,比泼皮破落户好听,还特别形象,三婶可不就是女汉子嘛。”又拍拍胸口说,“等广开回来了,我一定跟他说,让他也乐呵乐呵。”

楚老爷子可没有那么高兴。李氏那两个糊涂虫,在家里糊涂一点就算了,在外面还这样拎不清。说道,“若是老三媳妇过去一直在府里就好了,我把珍儿交给你管教,她也不致如此。现在,哎,可怜老二了,身子骨不好,娶了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媳妇,还把闺女也教坏了。”

楚三夫人虽然是贵女,却极其尊重和孝敬夫家的人。见楚老爷子难过了,马上说道,“公爹莫愁,以后每天让珍丫头来我这里来呆一个时辰,我抽空调教调教她,再派一个嬷嬷去教她规矩,掰掰她的性子。”

楚老爷子听了,点头说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过些天我便会去乡下,老三媳妇不仅要把这个侯府看好了,还要把珍儿那丫头教好。”

楚三夫人点头答应。

陈阿福从心里佩服楚三夫人。她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是皇上最愧疚的侄女,是真正的贵女。可她为了爱楚广开,是真正把楚广开喜欢的家人当成自己喜欢的家人一样对待的。

她跟江氏不同,江氏对自己示好,是因为她要讨好陈世英,还因为觉得自己有可利用的价值。

可楚三夫人对自己好却非常纯粹,只因为她就是喜欢丈夫的家人。当然李氏母女除外,她们做了伤害丈夫家人的事,她当然不喜她们。

跟荣昭就更不同,荣昭极度自私,采取极端的手段“霸占”了楚侯爷,把楚侯爷当私人物品不说,还不认同楚侯爷的家人,希望楚侯爷跟家里断个干净,完完全全属于她。

这样的人,别说破坏了楚侯爷的家庭,就是楚侯爷原来没有妻子,也不会真心喜欢她……

几人说了一陈话,楚老爷子和楚令宣去了前院,陈阿福回竹轩领着人做点心,她想做些蛋挞孝敬楚三夫人。

前些天,楚广开的一个朋友给楚府送了一些芒果,可楚家人都不喜欢吃,觉得味道怪怪的。

陈阿福前世就喜欢吃芒果,而穿越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吃这种水果,十分喜欢。楚令宣知道她喜欢吃后,便把各院子的芒果都要了过来。今天她想做芒果蛋挞,再加点料,这些人肯定喜欢吃。只不过这里没有烤炉,要用锅蒸,这就有些考手艺了。

白糖加牛奶煮沸,变成甜牛奶。把鸡蛋打在面粉上,再加甜牛奶,三者搅均,直到搅成奶油状。把芒果切成小块,备用。再在模型上涂油,把搅好的奶油状的面粉倒进去,先倒一半,放一块芒果,再倒一半。就放进锅里蒸,蒸十分钟就行了。

她蒸了几锅,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派人每个院子送,长辈每人四块,其他主子每人两块,几个有体面的下人也一家送了两块。

竹轩的下人都一人吃了一块。

楚令宣有便利条件,吃得更多,共吃了八块。

他笑道,“还是爷有福气,娶了个贤妻,不只把闺女教得好,还善美食。咱们加把劲,争取年底生个儿子,那人生真是完美了。”

陈阿福一听孩子就兴奋,没有一点新娘子该害羞的觉悟。嘟嘴道,“万一生了个闺女,大爷的人生就不完美了?”

楚令宣大乐,笑道,“今年生闺女,就争取明年,不,后年生儿子,爷的人生照样完美。”

陈阿福笑眯眯地点点头,继续吃着饭。

几个服侍的下人,除了夏月见惯不惊,其他几人都红了脸,她们是替这个主子害臊。李嬷嬷暗中直摇头,以后还是要提醒提醒大奶奶,哪有新娘子这么不知羞的。还好大爷不计较,若是传出去了,别人要笑话。

吃完饭,几个长辈都派人来给了赏,他们吃得高兴,意思是让陈阿福继续发扬。

老侯爷给的是一串檀木佛珠,三老爷和三夫人给的是两根手指那么大的翡翠小白菜,连二老爷都让人给了一个拇指大的玛瑙小金鱼儿。

三夫人还让来送礼的下人说,明天她要进宫见太后,让陈阿福再做些这种蛋挞,她带进宫孝敬太后。

陈阿福自然答应得痛快。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称谓

陈阿福又想起来今天上午楚侯爷给的红包,打开一看,是一千两银子。

她笑眯眯地从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洋漆描花小木盒,盒子里装着一厚摞银票和几锭银子,她把银票放进去,又让夏月上了帐。

她的六千两压箱银子已经让人去钱庄换成了银票,都装进了这个盒子里。还有上年红运火锅大酒楼的分红四千两银子,杨明远也请楚令宣转交给了她。

这个盒子里,光银票就有一万多两银子。

楚令宣取笑道,“媳妇现在也不缺钱了,怎么看见银票还要笑成这样?”

陈阿福把木盒放进抽屉里,笑道,“大爷没有过缺钱,永远体会不到穷过的人的感受。”

楚令宣失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小盒子说,“这是我的一部分私房,你收着,喜欢什么就买。记着,你有不缺钱的夫君,你也不会缺钱。”

陈阿福接过盒子,她看到这盒子是他晚饭前从外院带过来的。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些银票,数了数,有四千两,还有五根金条,几颗小金锭子。

本来楚令宣想给陈阿福多买些首饰,但想到小妻子似乎更喜欢银子,便把红运酒楼的分红,又加了些金子,直接给了她。

他如愿以偿看见小妻子笑得眉眼弯弯,数好后,又放进妆台的抽屉里。

他故作受伤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看我没有看那盒子笑得开心呢?”

陈阿福嗔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可能!大爷可比那盒子好看得多,我一看见大爷,不光嘴在笑,连心都在笑。”

楚令宣笑出了声,轻啄了一下她的小脸,说道,“嗯,这话夫君爱听。”又道,“三婶叫我三叔的名字,我娘原来叫我爹‘楚郎’,你也不要叫我‘大爷’了,生分。”

陈阿福惊讶道,“原来婆婆也叫公爹‘楚郎’啊,那一定是充满了爱意的一个爱称。只可惜荣昭公主东施效颦,她也要叫公爹‘楚郎’。被她一叫,我觉得‘楚郎’二字都让人膈应了。”

说完,她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她是真的不喜欢听“楚郎”二字,每当听到荣昭娇滴滴地叫楚侯爷“楚郎”时,她都要起鸡皮疙瘩,觉得荣昭是恶心死人不尝命。明明是个悍妇,又那么老了,还偏要装得娇滴滴的。

楚令宣眼神沉了沉,说道,“那个女人就是跟我娘学的……算了,不要提那个女人,提了倒胃口。”

陈阿福又问道,“那我该叫大爷什么呢?令宣?宣宣?”好像这个朝代不兴有字,否则称谓字也不错。

楚令宣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阿福就叫我令宣吧。”其实,他之前很想让阿福叫他宣郎的,但听她说膈应“楚郎”这两个字后,便不想让她那么叫了。

陈阿福点头。

两人躺下歇息,自是一番恩爱不提。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阿福就起床了,她今天要做芒果蛋挞,要先进空间拿点“料”。

她看楚令宣还睡得沉,就先走进净房,把门插好,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静悄悄的,没看到炸毛的金燕子,陈阿福喊了几声,“宝宝,宝宝……”

“人家在这里,妈咪不要叫了。”金燕子从一个小金屋子里伸出小脑袋。

“你怎么没……”陈阿福赶紧吞下要问的话。

金燕子一下子飞了出来,笑着唧唧道,“妈咪是想问人家听了壁角咋没有流鼻血吧?告诉你,人家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当你们一要啪啪啪的时候,人家就把脑袋钻进水里,然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看到小家伙一脸快表扬人家吧,看人家多聪明的表情,陈阿福给了它个大大的白眼。嗔道,“有些话咋能说得这样直白呢,知不知道什么叫难为情啊?”

金燕子也用挂着眼屎的小绿豆眼翻了一下白眼,说道,“你们能做,人家凭什么就不能说?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阿福也无法,小东西有些事情懂得太多,但人情事故又懂得太少,不平衡的知识点让它成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

她想着自己是来求人的,又缓下口气说道,“好,好,好,你该说,你说得对。宝宝,给妈咪一点燕沉香木渣,妈咪要给太后娘娘做点心。”她边说边掏出帕子,把小家伙的眼屎巴巴擦掉。

金燕子觉得她的手有些重,用翅膀推开她的手说道,“妈咪,你这两天用燕沉香用得有些勤呐。今天是给太后做点心,人家就给你了,下次可不能够三天两头来向人家讨要了。”

好像这几天是要的有些勤。陈阿福想着等空了再拿一碗水进来,要点燕沉香泡在水里,到时候用那碗水当味精就行了。

陈阿福如愿拿到了一小根燕沉香。看到地上的建房工程没有多少进展,又问道,“宝宝最近没干活吧?”

金燕子叹道,“哎,人家长大了,这两日天天都忙着探索鸟生真谛,想着是先有鸟还是先有蛋,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哪里有时间搞建设呀。”

说完,又爬在金贝的旁边,用一扇翅膀支着小脑袋想心事。

陈阿福看看金燕子,它不仅生理成熟了,连心理也变得高深了。她没有打扰它的探索,出了空间。

她这次比昨天做得更多,每个主子送了两块,又多给楚三夫人送了四十块。

忙完后,陈阿福提出想去红运火锅看看,跟陈阿玉和杨明远一家见见面。可楚令宣让她过两天再去,他已经为她请封了诰命,大概这两天圣旨就会来。

看见陈阿福有些失望,又道,“我派人去把阿玉请到家里来。”

还没等他派人去请陈阿玉,外院的婆子就来报,瑞王和瑞王妃、二公子来了府里。瑞王被直接请去了外书房,瑞王妃和二公子已经坐轿往竹轩走来。

楚令宣听了,赶紧起身向外院走去。

陈阿福也起身准备迎接客人。瑞王夫妇如此,还像姿态放得有些低吧?本来楚令宣还跟陈阿福商量,过两天请瑞王夫妇去酒楼吃个饭,没想到他们倒是亲自上门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治病

陈阿福来到竹轩门口,轿子也到了,瑞王妃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下了轿。小男孩长得很像瑞王爷,但脸色苍白,没有多少精神,一看就跟健康孩子有异。

陈阿福迎上前去福了福,笑道,“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瑞王妃笑道,“一早就来冒昧打扰,让楚大奶奶见笑了。”又低头对小男孩说道,“轩儿,快叫婶子。”

李轩听了瑞王妃的话,抬头喊陈阿福道,“婶,婶子。”

他说话很慢,目光澄澈,无喜无悲,清明的像初生的婴儿。

陈阿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智力有些问题,但比楚含嫣当初好多了。瑞王夫妇对他们示好,或许是看到传说中的楚含嫣变聪明了,希望他们帮助这个孩子吧?

楚令宣不止一次跟陈阿福说过,要跟瑞王妃交好。他虽然没有明说,但陈阿福猜楚家可能也有求于瑞王或者瑞王妃。

跟楚小姑娘打了那么久的交道,陈阿福自然知道该如何跟这种孩子相处。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变成这样,八成又是宫斗的牺牲品。她的心无比柔软,蹲下身把一个拇指大的小马玉挂件放在掌心里,这是她准备送李轩的见面礼。

她对李轩笑道,“轩儿看看这个小马……”她的两只手合上搓了两搓,又摊开手,手上的玉挂件不在了,又说道,“咦,不见了。”

李轩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变化,纳闷道,“小马,去,去,去哪儿了?”

陈阿福把她抱起来笑道,“走,姨姨带你去找小马。”

瑞王妃还有些发愣,这个儿子除了要她和乳娘,谁都不要,现在却被第一次见面的陈阿福抱走了。或许,这次的庙门找准了。

他们来到东侧屋,请瑞王妃坐上炕,丫头上茶。

陈阿福也坐上炕,把李轩抱在腿上坐着,双手又搓了搓,摊开,掌心赫然又出现了那个小马挂件,笑道,“呀,又回来了。”

李轩呵呵笑出声来。

陈阿福把小马放进他的小手里说道,“这匹会藏猫猫的小马婶子就送给轩儿了。”

李轩拿着小马玩起来。

陈阿福又让丫头把还剩下的几块蛋挞拿出来待客。李轩立马又被蛋挞吸引了,连着吃了两块。

陈阿福见瑞王妃似有话讲,就让下人都退下去了。

瑞王妃才说了缘由,“不怕你笑话,这是我们王府的丑事……”

瑞王的女人多,可就是子嗣不丰。今年都二十七岁了,才两个儿子,还没闺女。大儿子是蒋侧妃生的李朝,已经十一岁。二儿子就是这个李轩,今年四岁。

在李轩两岁的时候,七皇子还没有被封瑞王,他们还住在皇宫里,李轩一天夜里突然变傻了。

经过调查,是被一个小太监装鬼吓的,还是蒋侧妃的幕后主使。因为之前七皇子妃一直没有怀孕,太医又说七皇子宠幸女人过早过频,伤了根本,不容易有后。蒋侧妃就觉得自己的儿子肯定会是七皇子的独子,将来继承他的一切。可谁知李朝七岁的时候,七皇子妃竟然又生了一个儿子。

蒋侧妃怕自己儿子的位置被抢,就收买了那个小太监。

调查清楚后,七皇子震怒,赐死了蒋侧妃。但又怕李轩的病好不了,李朝就会是自己唯一正常的孩子,将来自己的爵位还是会传给他。他怕七皇子妃报复,就把李朝送到他的母亲周德妃那里,现在还在那里……

经过多方治疗,李轩已经好多了,但相比正常的孩子,还是要傻些,瘦弱些。孩子一直这样,肯定不能继承瑞王的爵位。

瑞王妃当然不愿意便宜蒋侧妃的儿子,就一直找着各种法子给孩子治病,但收效甚微。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听我家爷说,你特别会带孩子,连楚家大姐儿那么痴……哦,那么严重的病都好了,我家轩儿……”她咬了咬牙,又说道,“楚大奶奶就带去你家吧,你怎么带的楚家大姐儿,就怎么带轩儿。求你了。”然后,充分期望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有些为难,这孩子她哪里敢往棠园带。不说他是瑞王妃的宝贝蛋,那里还有个她恨不得藏进地窖的大宝呐。她想了想,这孩子也不是先天弱智,比当时楚小姑娘的情况好得多,若是药物再加矫正得当,应该能治好。

她悄声说道,“我得了个一个秘方,听人说绿叶沉香对这种病有帮助。那时,机缘巧合下我得了一根,就给嫣儿用了。先舍不得点燃,一点一点拿出来给她闻,没有味道了才点燃。省着用,一根香用了两个多月。当然,还是要继续吃大夫的药……”

她也不算说谎,绿叶沉香里含有燕沉香树的叶子,当初楚小姑娘就是夜夜闻着那叶子的香味,再加上自己的正确引导,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的。

她又说了该如何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如何跟孩子交朋友,等等。但她不敢再拿绿叶沉香给瑞王妃,也不敢说自己跟无智大师熟悉。

瑞王妃听了喜极而泣,充满了希望地说道,“我知道皇上和太后手上有绿叶沉香,我让我家王爷去讨要一支。”

陈阿福又道,“听说太后给了我三婶一根,我去问问她,若她还没用,我就厚着脸皮向她讨要过来。”

楚三夫人先把陈阿福给她的那根绿叶沉香孝敬给了太后。后来,无智大师给了皇上几根,皇上又孝敬了太后三根,太后就又把之前的那根还给三夫人了。

先把三夫人的那根讨过来做人情,以后她再给楚三夫人一根就是了。

瑞王妃更感激陈阿福了,拉着她的手说道,“谢谢楚大奶奶了。若是我家轩儿的病能彻底治好,我就让他认你当义母。不,今天就认,以后我领他去你家玩,也是走亲戚。”

陈阿福赶紧拒绝道,“谢谢王妃看得起我,二公子是皇家血脉,我如何敢托这个大。”

开玩笑,怎么可能叔侄两人都认她当义母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夫人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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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留瑞王妃母子在竹轩吃了饭,楚令宣也留瑞王在外院吃了饭。

期间,陈阿福带着李轩玩起了游戏。或许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玩过,他非常黏陈阿福。不到半天的功夫,一大一小的关系就非常好了。

连李轩的乳娘都不可思议地说,“天,轩哥儿还没有这么黏过谁呢。”

陈阿福摸着他的小脸笑道,“我们有缘分。”

小李轩似乎听懂了,抬起头冲陈阿福呵呵笑起来。

下晌,楚三夫人回来了,她派人来请陈阿福去安荣堂。瑞王妃没好意思去,想请陈阿福今天就把绿叶沉香讨要过来。

楚三夫人给陈阿福带回来一匹妆花缎,是太后娘娘赏的。太后非常喜欢吃那道点心,说香甜软糯,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吃。她留了一半,还送了一半给皇上。

大宝传说中的亲老爹也吃上了自己做的点心!

陈阿福高兴地谢过。又说道,“太后娘娘喜欢吃我做的点心是我的荣幸,我在京城的这些天,隔两天就做一次,三婶带进宫去孝敬她老人家。”

太后已经年近七十,在古代算是高龄了。陈阿福希望她能多活几年,她是三夫人的后台,三夫人又是自己的后台。看看有她罩着,三夫人有多威武。她的身体好了,三夫人就好过,自己也就好过。

她不仅希望太后活久点,也希望皇上活久点,毕竟九皇子还没有彻底康复,大宝还没有长大。

三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极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陈阿福就把瑞王妃的事情说了,又说以后再送她一根。

楚三夫人跟瑞王的关系本就要好,听了,非常大方地把绿叶沉香拿出来,笑道,“我用了一小截,还剩这么多,都给她。我也希望能把轩儿的病治好。”

陈阿福把绿叶沉香拿回竹轩,瑞王妃又带着李轩来安荣堂谢谢楚三夫人。

晚上,才听楚令宣说起,瑞王妃的父亲林将军是京郊左卫营的统领,虽然只是一个正二品官,却手握镇守京城的一方重兵。林将军也算皇上的心腹,若是楚家跟他私交再好些,许多事就更好办了……楚广开也手握重兵,可他的势力主要分部在北部。

楚令宣也开始走夫人外交了。

陈阿福想着,回乡之前再送个装燕沉香绿叶的玩偶给那个孩子。再让人给他做几套积木,培养他的注意力……

第二天,陈阿玉来了竹轩。

此时的陈阿玉又多了几分干练和成熟。他现在是红运火锅酒楼总店的二掌柜,帮杨明远管着许多事物。他说再学习两年,积累一些经验和人脉,以后就把兴隆大酒楼开到京城来。

陈阿福比较满意陈阿玉的表态,他没有说自家在京城重新开个大酒楼,把二房甩开。他像陈实,比陈业大气,比陈阿贵机灵。若真把二房甩开了,想着自己赚大钱,几兄弟中要自家最好,那么他还真过不上想过的好日子。

要知道,有了二房,才会得到楚家的鼎力支持。在这个时代,大商家都会拿着大笔钱财找权贵当靠山。

看着俊郎又稳重的陈阿玉,陈阿福喜欢到了心里。阿禄和阿堂还小,又要走科举。陈氏家族第二代的经济联盟,要靠他来掌舵和发扬光大了。

陈阿福说道,“阿玉今年十六岁了吧?先别急着定亲,姐帮你寻摸寻摸,争取在京城找个有些背景的好姑娘,也是你的一个助力。”顿了顿,又说,“当然,若是你看到了极中意的好姑娘,也可以先定下。”

陈阿玉有了陈阿福这个堂姐,也算跟永安侯府有了关系。不说官家,那些大商人家还是愿意跟他联姻。再加上他本身稳重聪明,样貌又不错,一些小官家的闺女或是族亲愿意嫁给他也不一定。

关键是要找个人好的,若找个像荣昭,或是李氏、胡氏那样的搅家精,可就糟心了,不仅害了男人,害了婆家,还会毁了下一代。

陈阿玉红了脸,点头道,“弟弟听姐的安排。”

晌午,留他在竹轩吃了饭。

十六日,在京郊庄子里的那房人来侯府给陈阿福磕了头。这房人姓赵,虽然姓赵,却跟陈老太婆的娘家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当家人赵大叔说那四百亩地种的都是冬小麦,长势不错。

陈阿福点头,让他们收了冬小麦以后种玉米,玉米种由她提供,到时候会让玉镯的未婚夫余永顺把种子转交给他。

给赵家人一人赏了个荷包后,又让李嬷嬷和她男人李大伯陪他们在外院吃了晌饭。

十七日上午,皇上的圣旨终于来了永安侯府,陈阿福被封三品淑人。

接完旨后,大房和三房高高兴兴在安荣堂喝茶聊天,楚华也带着恒哥儿来恭贺。

李氏却在房里摔了几个茶碗。她气得不行,一个乡下女人竟然当了三品淑人,以后还有升的可能。而自己,好歹还是官家女,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个五品宜人,男人的官还是捐的,这辈子也别想出头。

想着那荣昭顶没用,还是公主,皇上的长女,连个郡主都斗不过。若是荣昭但凡有一点点能耐,也把那乡下女人弄去公主府里折腾了。那天在公主府里,不仅没让陈阿福吃亏,还让自己的闺女帮她顶了祸。

弄不好,自己心心念念的让楚令宣没有儿子的愿望是实现不了。

更让她气闷的是,如今女儿每天都要去安荣堂给昌华立一个时辰的规矩。这还不算,昌华还派了个姓钱的嬷嬷去教楚珍规矩。钱嬷嬷天天把女儿拘在院子里,连她想让女儿多陪陪自己都不行。

更更过份的是,除了家庭聚会,昌华只允许女儿每一个月见她一面。说她教了女儿十四年,把女儿教得眼皮子浅加小家子气,没有一点侯府姑娘的气度,所以不能跟她常见面。这个无理的要求竟然得到了老爷子和她男人的同意,连儿子都同意。

这昌华真是太霸道了,她一回来就夺了自己的管家权,现在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被夺了去。

第三百二十章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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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晌,楚珍让丫头悄悄给李氏送了信,说自己被钱嬷嬷整治得不行,不是抄《女诫》,就是练习坐姿、走路,苦不堪言。到了安荣堂更甚,三夫人也不耐跟她多讲,只让她看三夫人如何管理中馈和跟下人打交道,连坐都不许她坐……

李氏听了,心疼得捶胸口。她不敢惹三夫人,连情都不敢去跟三夫人求,就去楚珍院子里跟钱嬷嬷理论。

钱嬷嬷之前是慈宁宫的女官,面无表情地跟李氏说道,“是昌华郡主让我来教二姑娘规矩,二夫人不愿意,就去跟我们郡主说吧。”

又对楚珍说道,“二姑娘,你可不要学那不知好歹的人,郡主教你规矩,是为了你好,让你将来有出息。前些日子有位侯夫人来跟郡主商量,想请我去教她闺女,郡主还没允。”

李氏气道,“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理儿,亲娘不能管自己的亲闺女,隔了房的婶子却对侄女指手划脚的。”

钱嬷嬷说道,“二夫人不服气,就跟我们郡主去说理吧,我只听我们郡主的。”然后,就把李氏请了出去。

李氏还是不敢去找昌华,她知道昌华脾气暴躁,生气了不仅会骂人,听说还会用鞭子抽人。虽然不会抽她这个当嫂子的,但被骂也是很丢脸的事呀。

她只得去前院找老爷子凭理,正好今天三爷楚令安换班休息,把李氏劝回院子,又劝了她半天。说三婶愿意管妹妹是好事,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妹妹说个高门女婿,将来妹妹就有前程了。最最关键的是,三夫人就是要管,别人能耐她何?

李氏最操心的就是楚珍的婚事。耐何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闺女,人家看上她闺女的,她又看不上人家。若是昌华愿意,还真能给闺女说门好亲事。还有就是儿子的最后一句话,昌华想管的事,别人都没办法。李氏也只有咬牙忍了下来。

安荣堂里,楚华趁机敲陈阿福的竹杠,让新任诰命夫人请客。

陈阿福就掏了五十两私房银子出来,置办了四桌酒席,主子两桌,有体面的下人两桌。晚上二房也被请来安荣堂喝酒。

吃饭的时候,座位的安排不像原来那样,二房几人挨着,李氏,然后是楚珍,楚二奶奶宋氏,楚琳,楚碧。这次把楚珍直接调到楚华和陈阿福之间,楚珍红着眼圈想跟李氏撒撒娇,三夫人一挑眉,吓得楚珍赶紧坐直身子,李氏涨红了脸也不敢吱声。

楚三夫人的厉害让陈阿福好笑不已。暗道,虽然对待李氏母女只有这种非常手段最管用,但三夫人的作法也强硬得可以。还好她的心思正,对婆家人也心怀善意,否则真会是把家搅得天翻地覆。

楚三夫人是典型的爱憎分明,她不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装作喜欢。但她喜欢的人,她看着都会把眼睛笑弯。特别是跟丈夫楚广开的相处模式,非常令人羡慕。两个人没有男尊女卑之分,也没有皇家臣子之分,互相调侃、抬杠、取笑,没那么肉麻,外人看着却能感觉到其中流敞出来的甜蜜。

而不像楚侯爷和荣昭,虽然荣昭娇滴滴的“楚郎”“楚郎”叫得欢,但楚侯爷随时都淡淡的表情,人家一看就不和睦。

楚三夫人的前半生,除了她时常遗憾的没生出一个雪玉可爱的闺女来,也算圆满了。

正想着,只见楚三夫人拿起酒杯对另一桌高声笑道,“恭喜三老爷,贺喜三老爷,你侄儿媳妇当了诰命夫人,这是咱们家的大喜事。”

今天大家高兴,所以两桌之间连屏风都没立。

楚三老爷听了,也举杯哈哈笑道,“夫人同喜,夫人同喜。”

然后两人都饮了杯中酒。

这两人有时候恩爱的让人无语,要恭喜也应该恭喜楚令宣和陈阿福这两个正主啊。陈阿福和另一桌的楚令宣相视一笑。

李氏不高兴三夫人,看到他们两口恩恩爱爱更是不自在,却又拿人家没有办法,正好瞧见楚令宣和陈阿福的小动作。

便撇嘴低声说道,“令宣媳妇,要跟自己男人恩爱就躲回屋里去恩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眉来眼去的,不庄重,也会带坏了弟弟妹妹们。怪不得荣昭公主会说你勾人……”

她的声音很小,也只有她左边的陈阿福和右边的宋氏听得清。她认定陈阿福刚才的行为不要脸,又是乡下人,被她骂也只有受着。

陈阿福大怒,这还真是欺软怕硬,桃子挑软的捏。三夫人的脚都踩在她脸上了,她不敢吱声,却拿自己出气。自己受荣昭的鸟气是没办法,却不能受她的欺负。

陈阿福挑眉怒道,“二婶,我一直尊你是长辈,可你哪一点像长辈?刚才的话你有本事再跟长辈们说一遍,看看是我这个晚辈不尊重,还是你为老不尊。”

陈阿福的声音大,连男桌都听见了,几个男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怎么了?”老侯爷问道。

楚宣令更是起身走了过来,问道,“阿福怎么了?”

陈阿福起身落泪道,“在外面,我被人欺负了没处说理,可家里长辈还如此辱骂于我,把我说得如此不堪……”

李氏涨红了脸,赶紧解释道,“我也就说说,你的气性还真大。我是长辈,教训教训晚辈有何不妥?”

楚三夫人冷哼道,“就你这拎不清的,还教训别人?”又问宋氏道,“你说,你婆婆刚刚说宣儿媳妇什么了,让她这样委屈?”

宋氏哪里敢说,只得红着脸嗫嚅道,“我,我没听清。”

楚二老爷瞪了李氏一眼,骂了句,“无知蠢妇。”就起身走了。

楚老爷侯不好处罚儿媳妇,只得对陈阿福说道,“宣儿媳妇,祖父知道你受委屈了。老二媳妇拎不清,你莫跟她一般见识。哎,这个家的人心散了,连顿饭都吃不清静。我死了就好了,你们分开过,也就清静了。”然后也起身走了。

楚广开赶紧起身,扶着老爷子走出去,一路劝着他。

陈阿福心道,若是老爷子大喝一声,“老二,把那蠢妇休了!”或者二老爷说,“蠢妇,老子要把你休了。”

李氏还敢这么作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王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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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夫人痛快多了,瞪着李氏说道,“这下你可高兴了,人都被你气走了。得,你走吧,走吧,无事我也不敢请你了。”她挥着手一脸嫌弃地撵起了李氏。

李氏“哼”了一声,起身走了。二房的人也都红着脸跟着她走了。

楚令奇和楚令安走在最后,一个给楚令宣和陈阿福抱拳,一个给楚三夫人躬身。

回了竹轩,陈阿福不好意思地跟楚令宣说道,“对不起啊,我一时没忍住,让爷爷难过了。”

楚令宣叹道,“这不怪你。你不给二婶一点厉害,她会一直找事欺着你。二婶本就狭隘,自私,贪财,祖母活着那几年还能压制她。祖母去逝后,祖父不好管教儿媳,又疼惜二叔,就有些纵容了她。”又道,“我虽然在这里长大,现在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归属感。我们回棠园,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你暂且忍耐几日,二十一就离京。”

荣昭和李氏,一个在外面作,一个在家里作,把永安侯府折腾得乌烟障气。若不是楚三夫人回来镇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或许,她们就打的这个主意,让侯府的正主永远回不来。

闹成这样,虽然也有楚家男人故意上演哀兵之计的成分在,但偏份的把正份的挤兑得不想回家,总是让人意难平。

陈阿福问道,“祖父和祖母给二叔找媳妇的时候,就没让人打听打听,怎么找了这种拎不清的搅家精?”

楚令宣道,“怎么没打听,他们原来相中的是二婶的姐姐。谁知道在他们定亲前二叔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二婶,闹着要娶她……”

不知道李氏使了什么小手段。

陈阿福想着老爷子没吃好饭,便去后院厨房亲手做了一小锅瘦肉皮蛋粥。这个时代有皮蛋,但都是当菜吃,还没有人做过粥。这种粥新奇,软滑,又香,因为加了泡燕沉香的水,更是鲜香无比,香味飘了老远。

她派人分别给老爷子、二老爷、三老爷、三夫人几位长辈送去。陈阿福没胃口,剩下的两碗粥都被楚令宣吃了。

两碗粥喝下肚,他也不生气了,看着陈阿福给李轩做小老虎玩偶。

这时,那几位长辈又派人来要粥,说没吃够,还要吃。楚广开又让楚令宣去外院一趟,有事相商。

陈阿福放下手中的活,又去做。把那几位哄好了,她的心才能放下来。

做好了,又让人给他们送去。她端了一小碗回卧房,还把门插上了。

夏月和玉镯已经习惯陈阿福这样,当值的红斐还有些难过,总得自己是不是不当主子的信任。后来还是夏月跟她说,“主子就这样,说人都有隐私,不习惯任何时候都有人跟着。”

红斐才放下心。当然,这是后话了。

陈阿福进了空间,看见金燕子还在摆弄金贝,说道,“宝宝,看妈咪给你带新鲜吃食了。”

看金燕子吃了小半碗,才商量道,“宝宝,再给妈咪一点叶子呗,不多要,眼屎巴巴那么大就行。”

金燕子已经听到王轩的事,翻着白眼说道,“妈咪,若我以前的主人都像你一样,谁的忙都帮,那人家这棵树早就成秃子了。人家早就说过,要你的亲人才帮。”然后,就把金贝衔着,飞进了一个黄金屋。

陈阿福无法,只得把那根泡在水里的小燕沉香木渣拿起来,掰了一点下来。燕沉香木渣虽然没有叶子好,对人的身体总是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帮帮小王轩。不光是因为要跟瑞王妃交好,还因为王轩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看着心疼。

十八日上午,楚令宣领着陈阿福去了红运火锅大酒楼。

酒楼在京城的顺安街,最繁华的街道。这里酒楼、银楼、茶肆、钱庄、绣坊林立,具是粉墙黛瓦,朱色雕花门窗。街道也宽阔,马车能并排走八辆。

独特的吃法和口味,加上杨明远超强的能力,再加上有楚家撑腰,使红运火锅大酒楼在短短的一年内就成了京城第二大酒楼,还在全国开了四家分店,上升速度令人咂舌。虽然后来也有人陆续开了火锅酒楼,但都赶不上红运。

楚令宣和陈阿福一进酒楼,陈阿玉就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直接把他们请去了三楼一个包间,杨明远、杨超、杨茜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杨茜一看陈阿福,就扑了过来,叫道,“陈姨,陈姨,你咋现在才来看我呢?我很想你呐。”

陈阿福笑着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说,“陈姨也想你。”

吃饭还早,几人就坐着喝茶叙话。

杨茜小朋友不时在旁边捣乱,以引起陈阿福的注意。杨明远沉了脸,陈茜看爹爹在瞪她,嘴瘪了起来,眼泪包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陈阿福赶紧抱起她哄道,“茜姐儿不哭,走,陈姨给你买花戴。”

红运大酒楼西面隔了两家就是著名的水玲珑绣坊,陈阿福早想去看看,准备多买些东西带回去。王氏原来没少说过水玲珑,说里面的绣品是正个大顺朝最好的。

她牵着小姑娘,带着几个下人走出酒楼,向西走去。

水玲珑比定州府的霓裳绣坊还大,还气派,里面绣品繁多,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陈阿福现在不缺银子,在给杨茜买了四朵娟花,两个荷包后,便大肆采购起来。大到插屏、炕屏、摆件,小到团扇、手帕,这些无一例外都是苏绣和蜀绣,甚至还有两副小双面绣。又买了些漂亮的小荷包、小扇坠、娟花,还有十几匹上好的锦缎,等等。

有钱就有任性,她一下子用了八百多两银子。

下人们抬着东西走了,陈阿福牵着杨茜跟在后面。出绣坊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进绣坊。

小男孩长得白晰清秀,穿着蓝色粗布衣裤。陈阿福觉得他长得有些面熟,多看了两眼。

听见脑后有绣坊的人在招呼那个小男孩,“王小弟,今天又拿什么来卖?”

第三百二十二章 王六指

陈阿福听见脑后有绣坊的人在招呼那个小男孩,“王小弟,今天又拿什么来卖?”

那男孩笑道,“李掌柜,这次是个中件,‘猫滚绣球’,可作炕屏,也可作摆件。”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男孩的背影,单薄瘦弱。又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孩子。

她没多想,牵着杨茜回了酒楼。

几个男人正说得热闹,杨明远主讲,陈阿玉次之。楚令宣只时而说两句,他除了同陈阿福和楚含嫣话多,跟别人都惜字如金。杨超像个小大人似地坐着旁听,看来杨明远已经开始锻炼他了。

杨茜高兴地跟爹爹和哥哥显摆了头上的花和手中的荷包。

陈阿福坐下喝了几口茶,两桌火锅已经摆好了。三个男人一桌,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一桌。

火锅的味道很好,把陈阿福教的发扬光大,又揉入了这里的饮食特色。

可陈阿福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没办事的,有些坐立不安。吃了一半时,她的脑海里一下灵光闪现,才想到自己为何一直觉得心里有事。原来她刚才碰见的孩子长得像陈阿禄,而陈阿禄长得像王氏,那孩子也姓王……虽然小舅舅改名叫李狗剩,但他六岁被卖,自己的名字肯定记得,后来改过来也有可能。

只是现在隔了这么久,那孩子已经走了吧?不管走没走,去打听清楚了总没有遗憾。

她对两个孩子身后的乳娘说道,“你们照顾好哥儿、姐儿。”起身又对另一桌的几个男人说,“你们慢吃,我去水玲珑绣坊有点事。”

楚令宣问道,“什么事?”

陈阿福说,“刚才我在水玲珑碰到个男孩,觉得他长得有些像阿禄,又姓王,想去看看。”

楚令宣知道陈阿福一家有多盼望能找到王成,起身道,“我陪你去。”

杨明远和陈阿玉也起身要一起去。

陈阿福笑道,“那男孩也不一定真的跟我舅舅有关,哪里有那么巧。我就是去看看,你们继续吃饭。”

陈阿玉说道,“过了这么久,那孩子肯定已经离开了。我跟水玲珑的掌柜熟悉,帮着打听打听。”又对楚令宣和杨明远说,“楚将军和杨老板请继续喝酒,我陪我姐去就行了。”

楚令宣是陈阿玉的姐夫,杨明远是他的妹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一个是直接领导。这两个人对他都很好,但陈阿玉并没有恃宠而娇,在公共场合从来不会叫他们姐夫或妹夫。

陈阿福姐弟带着几个人去了水玲珑,那个孩子真的已经走了。

陈阿玉又问掌柜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

吕掌柜说,“我只知道他叫王小弟,他娘姓吴,家住京城东郊,他来卖的是他娘的绣品,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陈阿福听了极是失望。

陈阿玉安慰陈阿福道,“姐莫急,下次王小弟来卖绣品的时候,让吕掌柜通知我一声。”

吕掌柜笑道,“那陈二掌柜可要等久些。你也知道,我们水玲珑收外面的活计非常挑剔,必须绣工精细。这精工出慢活,一副小绣品一般两个月才能绣一副,中绣品要半年以上才能绣一副。王小弟的娘身子不好,做活计就更慢了。王小弟今天来了,再来就是三到四个月以后了。”

陈阿玉又跟陈阿福说,“姐姐放心回乡。等王小弟再来绣坊时我问清楚,若他真跟姐的舅舅有亲,我就让人给姐送信。

这时,一个小二走过来说道,“陈二掌柜,那王小弟好像跟你们酒楼的山子很熟悉,有一次我看到他跟山子在说话。”

陈阿玉听了,高兴地说道,“这就好办了。”

他们回了红运酒楼,陈阿玉把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叫过来,问道,“山子,你跟经常去水玲珑卖绣品的王小弟熟吗?”

山子是酒楼的小二,赶紧跟陈阿玉说道,“我跟王小弟是邻居,当然很熟了。二掌柜想知道他什么?”

陈阿玉说道,“事无巨细,只要是王小弟的事情,都说。”又道,“去包间里说。”

几人回了包间,听山子讲了王小弟的情况。

王小弟和山子都住在京城东效的九里村,距京城大概有十几里的路程。

他的父亲三十几岁,在左卫营里喂马,因为左手少了四根手指头,人称王六指。这个绰号叫出去了,他的真名反倒无人提及,山子也不知道。

母亲人称吴氏,绣艺很好,年轻时就开始给水玲珑绣坊做绣品。但身体不是很好,除了做绣品,干不了重活。他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

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住的是几间草房。

陈阿福问道,“王小弟的父亲在军队里喂马,应该有军响。他母亲会做绣品,特别是能卖给水玲珑这样的绣楼,价钱应该不低。家里就四口人,怎么会日子还不好过?”

山子说道,“王婶子的娘家就是我们村的,因为她的绣艺好,娘家人一直不愿意把她嫁出去。说她一手好绣艺,谁家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一个聚宝盆。她娘家要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才愿意嫁她。能出得起一百两聘礼的人家,谁还稀罕一个绣娘啊,所以一直没有人去提亲。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进京城卖绣活,被人调戏,军爷王六指救了她。两人怎么就看对眼了,王大叔没有那么多钱,借了一些银子也才凑够三十两。他又去跟王婶子的娘家商量,每年还十两银子,吴家便同意了。七十两银子,再加上利息,到现在还没还完。”

这娘家也够可恶的了。

不过,听了这么多,只有三点有用的信息,也跟王成比较贴近,就是姓王,三十多岁的年龄,在军队里干活。

这些信息已经让陈阿福高兴的了,她想去九里村王小弟家看看。

楚令宣说道,“现在出城去九里村,坐车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天晚了,一个妇人不方便。再说军营里的人不会天天回家,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王六指。左军营里有我认识的兄弟,我现在让人骑马去营里打听他的情况,最迟明天就能知道确且消息。若是那人像你舅舅,我再陪你去。”

也只能这么办。

楚令宣让人把在大厅里吃饭的亲兵叫上来,吩咐了几句,那人就赶紧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相认

吃完火锅,楚令宣又陪陈阿福去银楼里买了一些首饰和摆件,让罗源去买了京城名小吃及特产。回乡的东西也基本买齐了。

不过,若王六指真跟王成有关系,二十一日是不能按时回乡的了。

这一宿,陈阿福都是在焦急等待中度过的。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又做了许多蛋挞。这次没有用芒果,芒果只剩几个了,她准备带回棠园。她做的是千层酥蛋挞,里面放了点葡萄干,另一种口味。

做的有些多,除了家里人,给太后送了四十个,又给瑞王府送了二十个。不过,没有给李氏,既然她已经撕破脸,陈阿福也不再跟她客气。自己才是侯府内院的正主,怎么能叫一个偏份欺负。

做完后,又开收拾东西,若王六指跟王成没关系,明天下晌离开京城。到了通县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坐船回定州府。

大概巳时,去打探消息的亲兵回来了。不仅亲兵回来了,还把王六指带来了。楚令宣让他们直接来竹轩禀报。

厅屋里立了一扇屏风,楚令宣在外面接待那两人,陈阿福躲在屏风的另一面偷看。

当穿着士兵服的王六指跟着亲兵进来那一刹那,陈阿福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已经肯定,这个人就是小舅舅王成。因为他长得非常像王氏和陈阿禄,虽然留了短胡子,但仍能清晰地看出他的长相。眼睛不大,有些内双,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身材也偏瘦偏小。

王六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侯府见楚将军,紧张得要命。他一进来就要给楚令宣下跪,一旁的楚怀赶紧把他扶住了。楚怀已经听说王六指的可能身份,可不敢让他跪下去。

楚令宣请王六指坐下,让人上了茶。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要紧张,是我的一位亲戚觉得你像她的故人,让我帮着问问。”又问,“你的名字叫什么?今年多大?老家在哪里?”

王六指赶紧起身抱了抱拳,楚令宣又让他坐下回话。

王六指道,“小人叫王成,今年三十二岁,老家是冀北省永州府辖区夷安县小李村。我是被卖到那里的,由于年纪小,已经忘了真正的老家在哪里。我只记得自己叫王成,但养父给我起名叫李狗剩。十九年前,我朝跟西域开战,我从军去了前线。养父一家对我非常不好,一进军营我就把名字改回了王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从屏风的另一面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楚令宣也激动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王成就是阿福的亲舅舅。他起身道,“阿福,出来吧。”

陈阿福哭着走出来,对已经站起身一脸诧异的王六指说道,“舅舅,我娘叫王娟娘,我是你的外甥女阿福。”

王成听到姐姐的名字,也一下哭了起来,哽咽道,“你是我姐姐的女儿?天呐,咋会这么巧。姐姐,我的姐姐,是小时候对我最好的人……我只记得小时候的三件事,我叫王成,我姐姐叫王娟娘,姐姐叫我小弟……为了记念我姐姐,还给我儿子起了王小弟的名字……我一直想多攒点钱拿回小李村,向我养父家打听我的身世,想找到我姐姐。可是我无能,攒到现在也没有攒多少……”

王成边哭边说,还有些词不达意,但陈阿福都听懂了,哭得更厉害。楚令宣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下人们端来盆子,两人净了面,又开始絮叨起来。

陈阿福讲了王氏的近况。王成听说姐姐过得很好,看到外甥女竟然嫁了侯府世子,又是喜极而泣。

之后,王成大概讲了一下他这些年的生活。

十九年前,他进了军营。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受的苦多,小小年什么活都干过,又学过打铁,锻就了灵活的身姿和快速的反应,所以就被编去了斥候营。

陈阿福知道,斥候相当于前世的侦察兵或特种部队。

王成由于吃得苦,又没有后顾之忧,属于敢打敢拚又不怕死那种人,积攒了不少小军功。两年后,他又被派去完成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就是他们知道了敌国一个王子要来前线慰问敌军,还知道了他要走的路线和时间,任务就是去刺杀王子。

走之前,他的长官赵将军说,让他好好干,这次回来就给他升官。

其实这就是一支敢死队,为了不引起敌军的注意,只有五十名成员。即使九死一生能完成任务,活着回营的也没有几人。

王成还是很高兴。想着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但若万一能活着回来升了官,养父一家便不敢惹自己了,就能问出自己原来的家在哪里。他荣归故里,也能给姐姐当助力,他知道童养媳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偷偷进入敌人腹地,埋伏在王子必经的一个树林里。当那个王子骑马路过的时候,埋伏在树上的他们同时放箭,把王子穿成了一个筛子。

护送王子的有几百人,以少敌多,最终只有几人带伤逃了回来。王成的半只手掌被削断,多处受伤,跑回军营就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后,赵将军非常难为情地告诉他,他们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叶元帅非常高兴,说要重赏回来的这几人。可是,由于他的伤势过重,以为他活不过来了,他的军功就被人冒领了。而那人的来头非常大,他们都惹不起。

本来那人告诉赵将军,王成哪怕没死都要弄死。但赵将军于心不忍,就找关系把王成弄去另一个离这里比较远的军营里。由于王成已经残废,就派他去喂马。

王成老实,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那些当官的,更不想为赵将军惹祸,只得忍下这事绝口不提。由于他肯钻研,喂的马都健壮少病,便留在了军队里,哪怕战争结束长官都不舍得让他回乡。后来军队换防,又跟着军队来到这里。

他一直想存些钱回去问自己的身世,所以也没有找媳妇。还是在九年前,他二十三岁的时候,遇到吴氏被人调戏。

他救下吴氏,吴氏感谢他,便大胆表白,愿意以身相许。他见吴氏绣工好,这点很像自己的姐姐,允诺娶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冒领

楚令宣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可恶之极,丧尽天良,这种军功他们也敢冒领!那次刺杀宛国王子事件非常有名,我也知道,为我军取得最终胜利打下了基础。据说去了五十名死士,只活着回来三人,连皇上都下旨嘉奖……这事必须彻查,给舅舅一个交待。”

王成赶紧说道,“那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肯定不好查了。楚大人切莫为了小人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赵将军说那人的后台非常硬,我们惹不起。我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

楚令宣安慰道,“无妨,那个时候我三叔也在边关,请他帮着查,定能查出来。”

陈阿福没去管冒没冒领军功的事,她不停地抹着眼泪,为多灾多难半生坎坷的王成。她看着王成的左手,从食指斜下半个手掌都没了,只剩下小半个手掌和拇指、一小截食指,好像腰也有些挺不直,心疼得不行。

王成笑着安慰陈阿福,“阿福莫难过,跟那些死了的兄弟比起来,舅舅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残废了,但还在军里做事,有军响拿,还娶了媳妇生了儿女。现在又找到你和姐姐,上天已经待我不薄了。”说完,也抹起了眼泪。

陈阿福又问道,“听说舅娘的身体不好,怎么回事?”

王成叹道,“也是我没用。成亲的时候,要给她娘家聘礼,又要买地修房子,拉了不少饥荒。小弟他娘日夜忙着做绣活,月子也没坐好,就坐了病。眼睛不好,不能长时间的做绣活。还腰酸背痛,不能走远路,严重的时候要扶着墙走……”

王成的军晌是每月一两银子,在乡下娶个媳妇日子应该还过得。成亲前他攒了二十几两银子,本来想再攒些拿回小李村给养父一家,好让他们告之自己的身世。但遇到了吴氏,吴氏清秀勤快,他很中意,便想着成亲后再继续攒钱,钱攒够了再回小李村。

成亲要先给吴氏娘家三十两,买地修房要十两,成亲要花用,他就向几个袍兄借了三十两银子,把亲成了。

吴氏要还娘家钱,又很过意不去把丈夫要打听身世的钱用光了,就拚命做绣活。开始几年确实挣了不少银子,王成袍兄的钱都还了,吴氏娘家也还了五十两。但后来随着身体越来越不好,绣活越做越慢,一般还只敢做小件,银子也就越挣越少……

陈阿福问道,“还差舅娘娘家多少钱?”

王成道,“本钱已经还完了,二十几两的利息钱也还了大半,还差九两银子。”

陈阿福说道,“舅舅别让舅娘再做绣活了,那点银子我替你们还了。舅娘那个娘家也真狠心,榨了舅娘那么多银子不够,还要收利息,逼着女儿拖着病体还债。”

王成红着脸说,“哎,都是舅舅无用。”

楚令宣不赞成地说道,“舅舅怎么会无用?舅舅可是我大顺朝的功臣。以后把事情查清楚了,该还舅舅的都会还上。”

饭菜已经摆上,三人坐一桌吃晌饭。

饭后,楚令宣出去了。他先要跟老爷子说一声,改天再回乡下,同时还要出去跟楚侯爷和三老爷商量对策。明面上楚老侯爷是楚家的家主,私下楚侯爷才是楚家真正的家主,朝庭大事老爷子和三老爷都会听他的。

陈阿福和王成在屋里叙话。今天王成会在楚家住一宿,明天一早陈阿福跟着他一起去九里村王家。再准备准备,过两日王家跟着陈阿福一起回乡与王氏团聚。

半夜,陈阿福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令宣躺上了床。

楚令宣亲了她一口,说道,“阿福,你的名字取得好,你就是我的福星。”

他喝了酒,酒味不小。

这话把陈阿福说清醒了,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意思,我又给你带什么福了?”

楚令宣低声笑道,“你把舅舅带来楚家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着,又低头去亲她。

陈阿福急得不行,挡住他的嘴说,“你真急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说啊,”又威胁道,“不说不给亲。”

楚令宣笑起来,躺好说道,“听三叔说,刺杀回来了三个人,另外两人没问题,有问题的肯定是杨庆。三叔先就纳闷杨庆怎么会亲自参与刺杀宛国王子那么危险的任务,还刺杀成功跑了回来。当时三叔暗中打探了一番,杨庆确实参与了,还受了重伤。我三叔还觉得是自己小看了他,却原来他也是条汉子。”

“杨庆是谁?”陈阿福问。

“杨庆是王国舅的一把尖刀。他因为刺杀宛国王子有功,又有王家的帮助,之后仕途非常顺畅,一步一步爬到了陕西总兵的位置,王家还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了他……打仗免不了有冒领军功的人,但大多是冒领那些死亡将士的军功,可他却踩着活人的肩膀往上爬,实在可恶。这事若压下就压下了,若揭开了,坐实了,是欺君大罪……若能把杨庆拉下来,二皇子一党可损失了一员大将。”

听说冒功之人的势力这么强大,陈阿福不免担心起来。说道,“他们权势滔天,又过了这么多年,能查出来吗?那几人都做了伪证,查实了他们也犯了大罪,能说实话吗?再者,杨庆会不会杀人灭口?”

楚令宣说道,“肯定不好查,但只要做了就会有破绽。把舅舅留下来,或许就是赵将军自保的一招。赵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还有别的证据。三叔在西部经营了二十年,慢慢查,会有结果的。”

说完,他又去亲陈阿福。

陈阿福听了这些话,心情又好了几分。但楚令宣的酒味实在太大,她把脸侧开,嗔道,“哎呀,你喝了多少酒?”

楚令宣笑道,“今天高兴,爹,三叔,还有我,我们都多喝了几盅。”

陈阿福推开他又凑过来的脸,半真半假说道,“你的酒味好大,不给亲。”

楚令宣笑着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笑道,“好,不亲/嘴就是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王家

第二天,王成在外院吃过早饭就来了竹轩。

楚令宣告诉他,楚三老爷会派人核查这事,但要暗中进行。自己会跟跟林统领打招呼,让王成去自己军营,还让他万莫把那件事说出去。

林统领就是瑞王妃的父亲,调一个马夫还跟他说,也是杀鸡用牛刀了。或许,楚令宣是让林统领对王成这个人有个印象,为以后铺路吧。

王成起身答应,又咧开大嘴直乐。到了楚将军的营里,离姐姐家就更近了。但他还是怕楚令宣,长官一问话,就习惯性地站直身子回答。

楚令宣又请他坐下。告诉他,去了自己的军营,还是只能让他当士兵,自己不可能无故给他升官。但是,王成必须留在军营,若杨庆冒名顶替的罪名坐实了,才好为他请功。又问他以后想做什么轻省些的活计。

王成说,“我还是想喂马,这个活计干了这么多年,做习惯了。”

楚令宣因为有事要忙,不能陪陈阿福去王家。陈阿福带着几个护卫,以及一些下人,还有回春堂的一位老大夫,坐着车同王成一起向城北门驶去。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便到了九里村。

马车在一个院子前停下,陈阿福下了车。

这是一个篱笆墙围成的小院,里面三间草房,王小弟正蹲在鸡圈前喂鸡。

陈阿福有些恍然,觉得这个小院就是响锣村她之前的家,正在喂鸡的是陈阿禄。

王小弟看到王成领着这么多人来家,有些怕,直起身说道,“爹,他们……”

王成笑道,“小弟,傻了?快,快来叫表姐。”

陈阿福几人已经走进了院子。王小弟虽然有些蒙,还是给陈阿福躬了躬身,红着脸说道,“见过表姐。”

陈阿福笑着摸了摸他的总角。这孩子,越看越像自己才穿越过来时的阿禄,不光长得像,还都瘦弱,害羞。

夏月赶紧递给王小弟一个装着两个银锭子的荷包。王小弟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笑着点头,他便伸手接了。

这时,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妇人和一个几岁小女孩从草房里走出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大群穿着华丽的人,以及马和马车。

王成大声笑道,“小弟他娘,我找到姐姐了,这是外甥女儿阿福。”又对王小弟说道,“快去邻居家多借些桌椅,请客人们喝茶。”

王小弟脑袋才清醒了些,赶紧答应着跑出小院,几个下人也有眼水地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反应过来的吴氏流了泪,哭道,“太好了,终于找到姐姐了。阿福啊,快,快请进。”又对女儿说,“小妹,快叫表姐。”

王小妹吓得跑过去抱着王成的腿,瞪着大眼睛看着陈阿福,就是不敢叫人。

王成对陈阿福笑道,“乡下孩子,没见过识面。”

陈阿福笑笑,几人走进屋子。

一进屋便是厨房,摆设跟之前响锣村的大同小异。他们向右拐进了东屋,吴氏的行动不便,走路非常慢。

进屋后,吴氏拉着陈阿福的手流泪道,“终于找到你们了,不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我当家的因为娶我花光了找姐姐的银子,我罪过大了……”

王成笑道,“看你说些什么呀,今天高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吴氏擦擦眼泪说,“好,好,不说。”又要拿茶碗兑糖水,又让王成去买肉。

陈阿福劝住了她,夏月等人过来沏茶,又摆了些糖果和水果在桌上。另两个婆子就在厨房里忙碌开了,肉、菜、蛋都带来了。

陈阿福把王小妹拉到身边,轻轻捏捏她白得泛青的小瘦脸,拿了几块糖塞进她手里。笑道,“你叫小妹,是吧?”

王小妹点点头,“嗯”了一声。

夏月又拿了一个荷包递给王小妹。

王小妹拿着荷包看看,高兴地走到吴氏跟前小声说道,“娘,这个荷包很好看,咱把它卖了还姥姥的债。”

吴氏红了脸,嗔道,“胡说,这是表姐给小妹的,咋能卖了。”

王成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穷,让阿福见笑了。”

陈阿福笑道,“我们家前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也就这两年日子才好些。”

说完,就让老大夫给吴氏瞧病。

王小弟领着几个下人在邻居家借了桌子椅子摆在院子里,除了李嬷嬷和夏月、玉镯,还有两个做饭的婆子,其他的护卫下人们就坐在院子里喝茶。

村里人听说王家来了贵客,都跑来看热闹,把篱笆院围得水泄不通。

李嬷嬷又让下人给他们散糖吃。

几人正叙着话,就听见院子里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哟,女婿家来贵客了……”

陈阿福向窗外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舔着脸跟玉镯媚笑着,她还以为玉镯是王成的亲戚。

吴婆子笑道,“小姐,你就是我女婿的外甥女儿吧?哎哟哟,真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忒的俊俏。我是我女婿成子的岳母,我家老头子让我来请你们去家里做客。”又对正在倒茶的王小弟说,“快跟你爹说,咋能在你这简陋的家里招待贵客。走,去姥姥家,姥姥已经让你舅舅去买大肉了。”

王小弟最怕姥姥,红着眼圈看看姥姥,再看看院子里的人,他不愿意让表姐和这些人去姥姥家,可又不敢说。

玉镯知道舅老爷的岳家一直欺压舅老爷,当然不会给吴婆子好脸色。沉脸说道,“你叫错了,我只是我们大奶奶的丫头。我们大奶奶是来舅老爷家做客的,不会去不相干的人家。”

吴婆子一听这穿金戴银的人还只是个丫头,天哪,那女婿家的亲戚不知道有多富贵。她笑得更欢了,赶紧往屋里走去,“哎哟,那我得去见见贵客。请贵客去咱家吃饭,这里穷得叮当响,哪有好饭好菜待贵客。”

玉镯过去把她拦下,说道,“我们大奶奶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惊了大奶奶的架,小心挨板子。”

护卫们先以为这婆子是舅老爷的亲戚,便没有拦。但一看玉镯的态度,就知道大奶奶不待见这个人了。

都起身说道,“干什么的,我家大奶奶是你能随便见的吗?去,去,去,滚出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要脸

看见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吴婆子还是有些怕,但一想自己是王成的丈母娘,怕甚?她本就是刁钻蛮横的,想通这一点,一下子挺直腰杆,尖声说道,“我可是你们舅老爷的岳母,也就是你家大奶奶的长辈。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你们舅老爷,也就得罪了你家大奶奶。”

这些护卫最是会看人眼色的,大奶奶的心腹丫头不待见这个婆子,可见是大奶奶的意思。啐道,“我呸,就凭你一个乡下婆子,还敢当我家大奶奶的长辈。你知不知道,我家大奶奶可是御封的诰命夫人,你也配!走,走,不要打扰我家大奶奶的清静。”

吴老太太一听这么大的来头,更想把贵客巴结好了。

这时,王成和李嬷嬷走了出来。

吴老太太一看王成,就喊了起来,“哟,女婿,你可出来了。快让你的外甥女儿去我家,你家这窝棚大的地儿,咋能招待诰命夫人。”

王成看了吴老太太一眼,说道,“岳母,走吧,这就去你家。”他大步向门外走去。

吴老太太看到只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跟着王成。虽然这个妇人也穿金戴银,但她知道肯定不是王成的亲戚,年龄不像。

为了给屋里的给诰命夫人留一个好印象,她豪爽地大声说道,“怎么就这几个人去?你外甥女儿呢?一定要把她请去。再把我闺女、外孙子、外孙女也叫上,那两小猴儿就像喉咙里长了馋虫,馋肉馋得紧,今天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王成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回过头对吴老太太说道,“我外甥女儿哪也不想去,小弟娘几个也哪也不去。我外甥女儿买了好些肉,够他们吃了。我去岳母家把九两银子还了,我们两家终于两清了,小弟他娘终于不用再做绣活了。”

一想到终于要跟老吴家两清了,王成心头一片轻松,但想到媳妇的病,又难过不已。

吴老太太心里一沉,女婿不仅不让自家高攀贵客,还要跟自家两清,这跟自己和老头子的期望不一样啊。急了,忙说道,“我说女婿,你攀上了高枝儿,也不能不让我闺女孝敬娘老子啊。啥叫两清了?啥叫两清了?这话说得多没良心。”

王成难过道,“京城里的大夫正在给小弟她娘看病,大夫说她因为月子里劳累,没有好好将养,得了月痨。若再不好好诊治,活不过两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继续说道,“你们把闺女卖了一百两银子,还要加利息,一共一百二十六两银子。你闺女做绣活做得眼睛都快瞎了,月子里也不敢闲着……大夫说,她不能再做绣活了。”

围在篱笆墙外的乡人们都听见了王成的话,他们也知道这两家的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那老吴家忒不是东西,咋能那么逼自家闺女呢?把闺女卖了一百两银子就够狠的了,还要加利息。再是闺女,也是自家的孩子呀。”

“他们不狠心,咋修大瓦房,咋买那么多地?赔上一个闺女,养了一大家子人,赚欢了。”

“何止是养了一大家子,是养了一大家子几代人!十几口子啥活不干,就等着这个闺女拿银子回家。”

“大丫是多好的闺女啊,聪明,手巧,有本事给水玲珑绣坊做活,多给咱村的姑娘长脸。若老吴家好好待她,不要逼得那么紧,不定能绣出多好的绣品。啧啧,可惜了。”

……

吴老太太听说闺女不能再做绣活了,更不得了了。她也顾不得什么贵客不贵客的了,大声说道,“我闺女怎么可能不能做绣活!女婿,当初本是让我大丫自梳的,你看上她了上门提亲,我和老头子才成全了你们,你咋能忘恩负义?告诉你,我闺女是在娘家跟她奶学的好手艺,是我吴家的手艺。人嫁进你家,手艺可还是娘家的。”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李嬷嬷恨不得抽她两耳光。上前喝道,“天下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居然让亲闺女当自梳女。天下还有这么蛮横霸道的丈母娘,竟能说出‘人嫁去了夫家,手艺却要留在娘家’的歪理。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舅太太嫁给舅老爷,就是王家的人了,她的所有就是夫家的,跟娘家不相干了。怎么可能人嫁去夫家了,手艺还属于娘家的,难不成要把手剁了留在娘家?啧啧,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罗源也跟来了,他说道,“李嬷嬷,不需要跟这贪心坏婆子费口舌。把九里村的里正叫上,一起去老吴家把帐结清。若老吴家不愿意,就直接去县衙,请县太爷决断。让青天大老爷看看,他的管辖内,还有这样不顾理法不要脸皮的刁民。”

王小弟自告奋勇领着人去找里正。

吴老太太又去抓扯王成,尖声哭道,“女婿,你有了富贵亲戚,也该拉巴拉巴岳家才是啊。你咋能仗势欺人,想着撇清咱们两家的关系呢……”

两个婆子过去把她推开,骂道,“你若再敢动手动腿抓扯舅老爷,我们就不客气了。”

吴老太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王成听了吴老太的话,伤心不已,原来他们是打算自己媳妇供养他们一辈子。他没理吴老太,对围观的人拱手道,“王某一家在这里一住九年。王某没有亲人,又不常在家,妻子儿女承蒙邻里照应了。”

说完,王成又向他们躬了躬身。他始终想不通,自己的命为何那么苦,亲爹后娘、养父母对自己不好,连媳妇的亲生父母都这样……还好找到了姐姐,又有了这个外甥女。

何里正跟着王小弟来到王家,路上已经听王小弟讲了经过。他先跟院子里的几个护卫抱拳笑道,“我家离得远,不知道王家来了贵客。失敬,失敬。”皱眉看了几眼吴老太,又道,“让几位大爷见笑了,老吴家除了吴大娘子是个好的,其他人都好吃懒做拎不清。现在就去吴家吧,他们两家的事我也清楚,我做见证。”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两清

何里正指着坐在地上大哭的吴老太,对看热闹的几个妇人说,“把她拖起来去吴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成和李嬷嬷、两个护卫跟着何里正一起去了吴家,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人。王小弟不放心爹爹,也跑着跟了去。

外面终于沉静下来。

陈阿福看了窗外的一幕。那老吴家就是吸血虫,想让吴氏养一辈子。哪怕这九两银子还清了,还会用别的名目让他们继续给钱。这个吴老太比丁氏还坏,丁氏是虐待继子,而她却是虐待亲闺女。

看看哭得伤心的吴氏,陈阿福劝道,“舅娘快别哭了,刚才黄大夫说了,你不能再费眼,不能哭。”

吴氏哭道,“不怕阿福笑话,我当姑娘的时候,我爹我娘一直不想让我嫁人,让我自梳。说我学了祖母的绣艺,就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我十八岁那年遇到我当家的,是我舍下脸皮求他娶我的。我想脱离娘家,可我爹娘不答应,我还是上了吊才把他们吓住,又答应给一百两银子,他们才松口让我嫁人……”

吴氏的祖母之前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有一手好绣艺。不知怎么得罪了当家祖母,被折断手腕卖给吴氏的祖父。

吴氏的祖父是个驼子,人喊吴驼子,三十几岁了还没娶媳妇。意外得了这么一个仙女般的媳妇都乐疯了,除了第一天夜里用了强,其它时候对她都疼爱有加。还时时看守着,不让媳妇寻死。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媳妇竟然怀了孕。因为有了孩子,吴氏祖母觉得又有了希望,便断了自杀的念头,跟吴驼子过起了日子。

他们的儿子便是吴氏的父亲,被宠得好吃懒做。吴父长大娶了媳妇,媳妇也懒,两人靠着老父下地种田,靠着母亲做绣活养活他们。

吴氏祖母右手腕伤过,虽然后来好了,但到底不灵活,做的绣活只能卖给一般的小绣坊挣点小钱。吴氏长到五岁,她祖母就手把手的教她。吴氏本就聪慧,不仅把祖母的手艺都学了去,还能发扬光大。

吴氏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祖父祖母就相继去逝,他的父母又生了三个弟弟,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就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吴氏十四岁的时候,绣活竟然卖去了水玲珑,家里也开始富余起来,建房买地。吴氏贤名远播,十里八村的好后生都来吴家求亲。

吴氏父母不愿意女儿嫁人,女儿走了,他们一家靠谁养活?随着女儿的岁数越来越大,他们便起了让吴氏自梳的念头。吴氏知道自己父母有多自私狠心,拒绝自梳的同时,暗地里找着合心意的后生。

在一次她去给祖父母上坟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流浪汉调戏她,被路过的王成救了。王成虽然残疾了,但手里有刀,还是把那个流浪汉吓跑了。

吴氏见王成正直,人好,又是拿军响的军爷,也顾不得他是残废和岁数大,主动表白……

陈阿福听了嘘唏不已,万恶的封建社会,苦命的女人何其多。

不过,吴氏不仅手巧,也心思通透,没有屈服父母的淫威,最终把自己嫁了出去。她比老实舅舅聪明得多,有了这个内贤助,自己再帮一把,舅舅一家的日子应该能过起来。

自己能帮衬一时,但不能帮衬一世。

本来陈阿福是想让舅舅一家准备准备,后天跟他们一起启程去通县。现在看来,下午就得带着他们回京城。侯府里有一些空着的小院,让他们暂时住两天。

便跟吴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吴氏长出了一口气,喜道,“好啊,好啊,当家的终于能跟姐姐团聚,我也终于能彻底摆脱他们了……”又担心道,“我爹比我娘还难缠,那个帐能结清吗?”

陈阿福笑道,“舅娘放心,定能结清。”

开玩笑,侯府的人连个无赖都搞不定,拿块豆腐撞死算了。何况,本就是吴家无理。

黄大夫从另一间屋里过来,说药单已经开好了,又说了吴氏平时吃什么补药好,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陈阿福谢过,让人给了诊费,又多赏了二两银子。便让玉镯跟老丈夫一起去回春堂抓药,然后去牙行买一个婆子。舅舅一家残病弱,要有个下人服侍才行。

锅里的肉香飘了出来,馋得王小妹直吞口水。

陈阿福似乎又看到了两年前那个馋得直舔嘴唇的大宝,她起身牵着王小妹去厨房看了看,卤锅里的豆腐干和猪肝、猪头肉已经卤好了,她让婆子捞出来切了一小碗。

她把小碗递给王小妹,笑道,“吃吧。”

王小妹笑得眉眼弯弯,大声说道,“谢谢表姐。”然后捧着小碗进了东屋,对吴氏说道,“娘亲,吃肉肉,这么多。”

吴氏笑道,“娘不吃,小妹吃。”

王小妹给吴氏喂了两口肉后,才自己拿着小碗吃起来。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王成和李嬷嬷几人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吴氏紧张地问道,“掰扯开了?”

王成点点头,笑道,“他娘,咱们跟你娘家终于两清了,咱们不欠他们一文钱了,你不用再做绣活了。”

吴氏听了,又喜极而泣。

李嬷嬷小声讲了一下经过,果然吴老汉比吴老太更难缠,即使有何里正押着,还是又哭又闹,说闺女学了自家的祖传手艺,不能只顾夫家不顾娘家……

还是两个护卫连吓带骂,要把他拖去见县太爷,说他违反了大顺朝的理法,不仅要挨板子,还要坐牢房,这才把老头吓着,把借据拿了出来……

陈阿福又跟王成说了自己的意思。

王成点头应允,他也看出来了,等陈阿福他们一走,老吴家肯定又会来闹事。他不怕,但他怕吴氏的身子受不住。

几人商量着,既然这是他们家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就把里正以及帮过他家的人都请来喝酒。陈阿福让人带了王成家两天的吃食,够请几桌席的了。

这个小院子也不留,留下也会被不要脸的吴家占去。就请里正帮着卖了,过阵子让护卫来收钱。

商量完毕,王成和王小弟分别去请人,几个婆子又忙碌起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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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午时末,平时乡民们已经吃过饭了。但因为今天忙着看王家和吴家的大戏,绝大多数的乡民家才开始做饭。见王家父子来请,男人们都乐呵呵地去了王家。

院子里摆了五桌,王成领着王小弟在外面陪客。陈阿福和吴氏等女人在屋里吃过饭后,就开始收拾细软。王家赤贫,除了几件换洗的旧衣裳,竟是没有一样值得带走的。吴氏看了那个绣架半天,还是没带,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它了。

饭后,王成把没吃完的菜都送给客人们,又说自家走后,若他们瞧得上哪样物什,就都拿去吧。

陈阿福等人和王家人走出院子,王成和吴氏回头看看住了九年的茅草房,跟送行的人告别,抹着眼泪上了车。

陈阿福带着王小妹和夏月坐一辆马车,王家另三口人坐一辆车。一队车马在要出村子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嚎声。

陈阿福掀开帘子,看到吴老太和一个老头、三个男人跟着马车哭叫,“闺女,你没良心哪,把老吴家的手艺学去了,却不管娘老子的死活……”

这一家子极品,不仅人奇葩,想法更奇葩。

王小妹把小身子往陈阿福的怀里缩了缩,怯怯说道,“怕!”

陈阿福搂紧她说道,“小妹不怕,咱们去了新家,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王小妹听了,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小嘴直乐。

陈阿福又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小瘦脸。她是现代过来的人,不愿意把生命当草芥。罗源以及护卫悄悄问过她,用不用把那两个老不死的“做”了。陈阿福没同意,让舅舅一家永远脱离他们的压榨就行了。

马车赶在黄昏时分进了城门,到了侯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们先去竹院吃饭,又吩咐人去收拾院子。还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让府里的针线房给王家人赶制几套衣裳。

把王家人送走,已经夜深了。楚令宣还没回来,自从出了王成这件事,楚家的几个男人更忙碌了。

第二天,楚令宣依然没有回来,只让亲兵来跟陈阿福说了一声,让她继续准备回程的东西,二十六日下晌准时启程。

陈阿福尽管归心似箭,还是只得耐心等待。

这天陈阿福又蒸了几十个蛋糕,除了给楚家主子和王家几人,还有给太后娘娘二十个和瑞王府十个,连几个有体面的下人都一人给了一个,就是没给李氏。

李氏听说后气得不行,跑去老爷子那里凭理,说陈阿福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她连个下人都不如。还说陈阿福把穷亲戚带进府里吃喝,还让针线房给那几个穷鬼做衣裳,忒没有规矩……

老爷子早对李氏失去了耐心,说道,“你想让人家把你当长辈敬着,你也得有个长辈样啊。你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个人,人家凭什么把你当长辈看。至于人家的亲戚来侯府住,该住,因为这个府以后就是宣儿他们的……”

老爷子的话字字诛心,特别是最后一句,扎得李氏难受得要命,当时就哭开了。她气不过,又让手下婆子去大厨房和针线房暗示,无需把王家那几人当客人看。

厨房和针线房的管事说,三夫人专门交待,必须把王家几人招待好,饭菜要跟主子一样,连大奶奶给针线房做衣裳的十两银子三夫人都让退了回去……

这些事陆续由小红传到陈阿福的耳里。小红的娘是大厨房二管事,大厨房又是府里的八卦传播和制造中心。只要跟陈阿福有关的话,小红都会一字不漏的跟陈阿福禀报。

陈阿福表扬了小红,又如此交待了一番,还给她娘写了两个做点心的方子。

她怕李氏暗中给王成一家使绊子,又把自己院子的洪婆子派去王成院里服侍。

果然不出陈阿福所料,有两个下人经常在王家人面前说些难听的话,有一次还故意失手把王小妹推了个跟头,王成有一次出去办事回府,也被门房刁难。

陈阿福怒极。惹了她她也就忍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还不想跟李氏正面冲突。可是惹了她舅舅一家,那就不行!

楚令宣是世子,自己是世子夫人,他们才是侯府的正主。凡是脑袋清醒的,都知道这个理儿。楚令宣久不在府里,这些人还真反天了。

她没有去找三夫人,直接让人把楚大管家、内院管事蔡嬷嬷和三夫人的大丫头玉竹叫来了竹轩。

也没请他们三人坐,冷笑道,“我家世子爷久不在府里,我又是新嫁进来的乡下人,别人自然不会把我瞧在眼里。我皮糙肉厚,被欺负了也只有忍着。可我舅舅一家只来住几天,还要被下人如此欺辱,让我如何跟我娘交待?”擦了擦眼泪,又对红斐等几个丫头说,“去代我向楚大管家、蔡嬷嬷、玉竹姑娘求求情,请他们高抬贵手,别让下人欺负我舅舅一家罢。”

楚大管家三人听了这话吓得魂飞魄散,都跪了下去,连说,“老奴(奴婢)不敢,是老奴(奴婢)的失误,让舅老爷一家受委屈了。我们这就去查,定给舅老爷一个交待……”

两个时辰后,府里抓了六个下人,其中还包括二夫人身边的两个得力婆子。他们被打了二十大板,直接卖出府去。这六个人都大喊冤枉,说是二夫人交待他们这么做的。

李氏又哭又闹,被赶过来的二老爷打了一个嘴巴。

出了这件事,三夫人亲自来竹轩看望陈阿福,老侯爷和三老爷、二老爷都派人来竹轩传话,让她别多想,侯府就是她的家。

陈阿福还是病倒了。

这两日,又有些谣言在侯府下人中传播开来,说二夫人就是打着不让世子爷和大奶奶回侯的主意,所以才会做那么多事……

李氏的确打了这个主意,很多人也知道她打了这个主意,但明明白白传开了,二老爷一家人羞得都不敢出院子。李氏不承认,找到三夫人跟前哭诉,说有人陷害她,请三夫人找出传播谣言的人,严加惩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求

三夫人问李氏知不知道谁在造谣,她说不知道。李氏是真不知道,外院她插不进手,内院关键岗位上的人都被三夫人换了。

楚三夫人说道,“那好,我让人去查,查实了就办她。”

半天就查实了,源头竟是李氏院里的一个粗婆子,许多人都指证说是这个婆子说的。三夫人就让人打了她十板子,撵了出去。

李氏气得无法,躲在院里不敢出去。

日子一晃到了二十五日,装了三天病的陈阿福也起床了。明天就要走,她还有一些事未做,也不好继续装。

她起了个大早,领着人做金丝糕。先做了些给各院子主子送了两块当早餐,当然还是没给李氏送。

早饭后又继续做,派人把送太后娘娘的四十块送到安荣堂,给瑞王府的二十块刚装进食盒,外院的人就来报,说瑞王妃带着二公子来了。

陈阿福赶紧把衣裳换了,净了手,出去迎接。刚出了正房门,就见瑞王妃领着抱着李轩的乳母及几个下人走进院墙子。

陈阿福快走几步迎上前去笑道,“你们来得巧,我正准备让人给轩儿送点心呐。”

看瑞王妃笑得勉强,再仔细一看,她的眼圈是红的,人好象也瘦了一圈。

陈阿福一愣,低声问道,“哟,怎么了?”

瑞王妃又笑笑,几人进了东屋,请瑞王妃坐炕上,丫头上茶。把李轩放在炕上,又拿一块金丝糕放进他手里,让下人都退了下去。

陈阿福才问道,“怎么,遇到难事了?”

瑞王妃点点头,就用帕子捂住嘴低声哭起来。李轩看见娘难过了,也张开嘴哭了起来,嘴里的金丝糕吐得到处都是。

陈阿福赶紧把李轩抱进怀里,帮他擦着脸,又问道,“王妃,你这是怎么了?”

瑞王妃擦擦眼泪,拉着陈阿福的胳膊说道,“楚大奶奶,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家轩儿了。”

陈阿福一愣,“这话怎么说?”

瑞王妃哭道,“我回府就把你的那个法子跟王爷说了,王爷也高兴,说皇姐都能把自己的绿叶沉香拿出来给轩儿治病,父皇是祖父,太后是太祖母,肯定都会愿意……”

但他瑞王爷不好直接向他们讨要,就进宫找德妃,请她向皇上或是太后讨要一根绿叶沉香,给轩儿治病。可是,德妃竟然不愿意,还训斥了一顿瑞王爷,说他他不孝。绿叶沉香多金贵,对皇上和太后的身体大有益处。就是晚辈们有了,都要拿出来孝顺长辈,怎么好意思伸手向长辈们讨要。她不仅自己不去要,还不许瑞王爷去要……

瑞王妃越哭越伤心,“皇上和太后有的不一只根,若只一根,我也不会生那种想法。我知道,李朝在母妃跟前长大,她喜欢李朝多些,也定然希望以后李朝能承爵。可我的轩儿怎么办?他有多无辜!他明明是被李朝的生母害傻了,却还要让那恶妇的儿子承爵。那恶妇之所以舍了命去做坏事,肯定就想到了这一步。楚大奶奶,求你,我求你了,把我的轩儿带去乡下吧,你过去怎么带楚家大姐儿的,就怎么带他……”

陈阿福看看怀里的李朝,小家伙还记得她,也很黏她。眼睛看着瑞王妃哭,双手却紧紧抓着陈阿福的衣襟,连金丝糕都丢了。这孩子不算很傻,比当时的楚小姑娘好多了,只要矫正得当,让他慢慢走出恐怖,病就能痊愈。她也喜欢李轩,也同情他,想帮助他。

可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她怕把更多的目光吸引到棠园。何况,这么大的事,她也做不了主。

陈阿福为难地说道,“王妃,我也喜欢轩儿,可是……把他带去棠园,责任真的很大。他是皇家血脉,我怕万一没把治他好,或是有其它什么闪失,我们一家都担不起的。”

瑞王妃擦干眼泪,眼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坚毅,说道,“楚大奶奶,我已经想好了,我家王爷也愿意。与让其轩儿这般痴痴傻过一生,不如让他跟你去乡下,给他一分希望。治不好,我们不怪你,若真有什么闪失,那是他的命。总是为他搏了一回,也没有遗憾了。何况,我怕我和王爷死以后,轩儿哪怕是痴傻的,也不会长命,毕竟他的母亲跟李朝有杀母之仇。”

瑞王妃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阿福真的找不到其它借口了,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问问长辈才行。另外,这事皇上能同意吗?”

瑞王妃说道,“我家王爷昨天就去向皇上禀明,皇上说只要你们愿意,就把轩儿交给你。”

她这几天天天跟瑞王爷哭,瑞王爷也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嫡子,希望能把孩子的病治好。两口子已经商量了,瑞王妃去求陈阿福,他去求楚家的爷孙几人。

瑞王爷虽然荒唐,但极其聪明。他“自甘堕落”,不光是他本身好女色,也是摆明态度,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他去过福园,也看到了楚含嫣,自己的药也是在福园里找到的,他直觉陈阿福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所以,他比瑞王妃还坚定地认为,陈阿福肯定能把李轩的病治好。

陈阿福留瑞王妃母子在竹轩吃了晌饭,又带着李轩玩了一阵。李轩十分喜欢,时常被逗得咯咯直笑。下晌才把这一对母子送走。

刚吃过晚饭,楚令宣回来了。看他风尘仆仆,脸色灰败,就是没休息好。陈阿福赶紧让人给准备吃食和洗澡水。

等他吃了饭,又把他的头发擦干,就让他睡下了。楚令宣还想拉着陈阿福一起睡,陈阿福红着脸拒了,说许多东西还没收拾完。

楚令宣一挨着枕头,便传出酣声,陈阿福把罗帐放下,轻手轻脚去西屋收拾箱笼。侯府不是她常住的地方,嫁妆里,除了不好带的大件,绝大多数东西都会打包去棠园。

她正指挥着李嬷嬷和丫头们收拾着,安荣堂的丫头来请陈阿福,说老侯爷和三老爷有事,找她去一趟。

第三百三十章 找场子

陈阿福到了安荣堂,厅屋里,楚三夫人的眼睛哭得通红,楚三老爷还在劝着她。

老爷子坐在正座,指了指三夫人的旁边,说道,“大孙媳妇坐下吧。”

原来是瑞王爷找了老爷子和三老爷,希望陈阿福能把李轩带去乡下。皇上也对三老爷暗示,若陈阿福真的有法子治好李轩,就把李轩带去吧。

若光是瑞王爷,这父子两个都不会同意,毕竟责任重大,怕万一李轩有个闪失楚家不好交差。但皇上发话了,他们就不得不办。

刚才,他们还把九皇子腿快好了,还有个十一皇子,就是三夫人曾经在福园见过的男孩的事告诉了她。

他们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事告诉她了。得让她把荣昭看住,让楚侯爷有更多的时间去干别的事。还得注意皇后、二皇子妃等几个皇家妇人的动向,最好挑事让皇后和孙贵妃斗得再狠些。但事关重大,这事绝对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吐露,包括太后。

楚三夫人既为九皇子和十一皇子欢喜,又为楚家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而难过,哭了好一会儿。

陈阿福听了老爷子的话,迟疑道,“把李轩带去棠园,会不会让二皇子一党特别注意那里?”

三老爷道,“不会。李轩一个孩子,二皇子的精力还放不到他身上。二皇子更想不到九皇子得了神药,快把腿治好了,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三皇子一党上。听皇上的意思,准备让瑞王爷去兵部历练。这样一来,二皇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忌惮瑞王爷的同时,又会想办法拉拢他。再让昌华进宫寻些事端,把水搅混……”

陈阿福暗乐,京城以后更热闹了,还好自己马上就走了。

她回到竹轩的时候,已经夜深。看看漫天的璀璨星河,想着金燕子子时就能出来了。想到那一刻,她十分激动。只可惜楚令宣在家,她不能进空间把它迎出来。

洗漱完上床,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把楚令宣惊醒了。

他把陈阿福压在床上,轻笑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次楚令宣用的时间特别久,还嗔怪阿福不专心。

陈阿福暗道,能专心才怪,这马上就要到子时了,那小东西就要出来了。被听壁角就够让人塞心了,被看到大戏岂不是更没脸面。

她正想着,就觉得左手心有些痒,是金燕子在给她暗示,它要出来了。她心里直吐槽,就不能再等等?

她把左手从楚令宣的手中挣开,伸出罗帐,感觉金燕子一下跃了出来,从半开的窗中飞出。

楚令宣听到了轻微的动静,忙抬头问道,“谁?”

陈阿福嗔道,“哪里有人,你自己不专心,还说我……”

第二天,两口子早早起床,楚令宣直接去了外院,连早饭都在那里吃。陈阿福则又领着下人收拾箱笼。

四爷楚令卫和五爷楚令智来给陈阿福送程仪,他们送的都是给楚小姑娘、大宝、阿禄的吃食和书本。

陈阿福表示感谢,又留他们吃了点心。

之后,楚二奶奶宋氏遣人偷偷送来一包威岛海参,说她身体不好,就不来专程送她了。

陈阿福也承了她的情,自己跟李氏关系搞得这样糟,做为庶子媳妇,宋氏肯定不敢明目张胆跟婆婆的仇人示好。

二房的另两个庶女就没敢来,楚珍倒是来了,应该是钱嬷嬷押着她来的,看她的脸色还不太服气。

她给楚小姑娘送了两块自己绣的小手帕。陈阿福照样表示感谢,请她喝了茶。

接着楚华领着恒哥儿和楚三夫人先后来了,她们各送了一百两银子的程仪。

大概巳时末,瑞王爷和瑞王妃都来了,他们带着李轩,还有乳娘卫嬷嬷,四个丫头,四个护卫,以及几大车东西。

瑞王妃的眼睛哭得通红,抱着李轩亲了又亲,又让乳娘抱着李轩给陈阿福躹了躬。李轩不知道就要跟爹娘长时间分开了,还看着陈阿福傻笑。

晌午,众人都去安荣堂的花厅吃饭,也把瑞王爷两口子请去了。陈阿福让人去请舅舅一家,王成说不去,他们留在院子里自己吃就好。

李氏托病没有来,二房其他的人都来了,包括应该上衙的三老爷和楚二爷、楚三爷。

正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下人来跟楚三夫人耳语几句。楚三夫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楚华笑道,“三婶,有好笑的事情也该拿出来说说呀,让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话音刚落,屏风另一边传来几声男人的惊叹声。

楚三夫人瞥了一眼屏风,低下声音说道,“今天上午出了一件稀罕事儿,荣昭母女去宫里看望淑妃娘娘,她们正走在路上,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好些鸟儿,黑压压的一片,据说足有近千只。荣昭母女和一些宫人惊奇不已,都抬头看热闹之际,那些鸟儿突然开始拉粪,一阵噼里啪啦,然后就迅速散开。那些人被拉了一头一脸……哈哈哈……听说有不少人张着嘴看热闹,还吃了鸟粪……哈哈哈……”

话没说完,楚三夫人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瑞王妃、楚华等人先是吃惊,再一想到那个情景,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们只能用帕子捂着嘴笑,而不敢像三夫人那样笑。

荣昭的人员关系真是差,这屋里的人跟她都是亲戚,但没有一个人同情她。虽然楚珍当着荣昭母女的面巴结她们,但心里还是暗恨她们瞧不起自己。听说了这件事,也是捂着嘴笑不停。

男人那一桌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毕竟荣昭是公主,又是他们楚府的媳妇,所以他们不好意思笑出声,憋笑憋得内伤,只得不停地咳嗽。

一边笑声不断,一边咳嗽声不断,颇具喜感,倒把离仇别恨冲淡了。

陈阿福知道,肯定是金燕子去给自己找场子了。小家伙真好,回去给它一个吻。

饭后,众人把老侯爷和楚令宣一家送至外院,王成一家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众人洒泪而别。

傍晚,大队人马便来到了通县驿站。

第三百三十一章 当家主母

先来的下人已经在驿站包了一个二进小院。护卫和一些男下人住在前院的倒座,主子及几个贴身护卫和丫头婆子住内院。

陈阿福和楚令宣住东厢的北屋,卫嬷嬷带着李轩住南屋。老爷子和楚二爷住上房,王成一家住西厢。

进屋把东西放好,去上房吃饭。王成一家一看楚家爷孙就紧张,一起吃饭根本吃不饱,陈阿福便让人把他们的饭菜送去西厢,还给王成送去一壶酒。

陈阿福不知道的是,王成夫妇在侯府的几天都没怎么吃饱。一家人陡然进入富贵之家就害怕,又有人阴一句阳一句说着不好听的话。虽然后来把那几个人打了一顿板子卖了,但王成夫妇更觉得自己给陈阿福惹了麻烦,极其过意不去。

每天饭菜送来不少,他们怕下人笑话他们吃得多,会给陈阿福丢脸,除了小兄妹吃得肚圆,他们都只吃了几分饱。陈阿福还拿了不少补药给吴氏补身子,两口子也没敢用小厨房炖。

现在屋里只剩一个陈阿福给他们买的谭婆子,没有楚家的下人,虽然桌上的饭菜没有侯府丰盛,但几个人吃得喷香,王成也喝了个痛快。

想着后天终于能见着姐姐了,王成喝着喝着又流起了眼泪。

吴氏笑着劝解了一番,又商量道,“……咱们一家不能一直住在姐姐家,也不能一直靠阿福供养。虽然当家的每月能拿一两银子,但我如今不能做绣活,小弟也这么大了,总得让他去读两年书,以后才好谋前程。之前阿福给了两个孩子各二十两银子,走的时候楚三夫人和大姑奶奶各送了五十两银子的程仪,再加上卖房的钱,共有一百四十八两银子。给姐姐家买茶叶和点心糖果花了五两银子,还剩一百四十三两银子。能不能这么办,先买二十亩田地赁出去,收的租子再加上当家的军响,咱的日子就很宽裕了。剩下的钱建房,咱们啥啥都有了。”

王成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把陈阿福送给吴氏的补品拿出来,里面的一根人参最值钱。他们把人参和买的茶叶、点心糖一起包好,这是送姐姐一家的礼物。

吴氏后悔的不行,觉得若早知道能这么快见到姐姐,该给姐姐和阿福做身衣裳的。

王成不好说楚大人已经允诺若那件事调查清楚了,朝庭就会补偿自己,当官是肯定的了。他笑道,“你也无需后悔。等以后我表现好升了官,就有钱了,到时候咱再好好孝敬姐姐,感谢阿福。”

吴氏嗔笑道,“就当家的,还当官?笑死人了。”

连王小弟和王小妹都大乐起来。

王成得意道,“你们别笑,看着吧。”

西厢房里笑声不断,东厢房可没这么好。到了晚上,久没见爹娘的李轩开始不停啼哭,陈阿福和卫嬷嬷轮着抱都不行。

楚令宣望着大声哭嚎的李轩,心里十分无奈。家里还有个小爷在跟自己争阿福,这又来了一个。

陈阿福只得拿出一小截绿叶沉香放在他的床头,幽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在陈阿福的“催眠曲”中,小家伙才慢慢睡着。

这根沉香是陈阿福自己的,瑞王妃给她的那大半截,她又悄悄还给楚三夫人了。

哄好小李轩,陈阿福就坐在窗边等,等了许久,也没见金燕子还来寻自己。这小东西,一出来就到处野,总该回来报个平安啊。本来想掐掐左手心,把它招回来。但又怕无事打断它的玩兴,小东西发脾气。

夜里下起了春雨,嘀哒嘀哒打在房顶上,让陈阿福更加睡不着。

早晨起床,雨已经停了。打开房门,一阵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青板路还是湿的,有许多小小的水洼,房檐上还会偶尔滴下几串雨滴,楚令宣爷祖孙都在檐下练打拳。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新叶已经挂满枝头。树上传来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听得出来有许多只,不仅有麻雀,还有燕子。

突然,陈阿福听到其中夹杂了几声熟悉的叫声,唧唧唧唧——“妈咪妈咪”。

陈阿福一喜,提裙跑去树下,抬头喊道,“是金宝吗?金宝回来了吗?”

一只黑色的小鸟一下子从树上飞下,挂在她的衣襟上,勾着嘴角笑道,“妈咪,是我,人家给人报了仇了。”

陈阿福把它扯下来捧在手里,对着小尖嘴就亲了两下,压低声音笑道,“嗯,嗯,妈咪知道了,谢谢你。”

金燕子高兴得伸出小舌头直舔小尖嘴,高兴地唧唧叫道,“哎呀,哎呀,妈咪亲了人家好几下呐。”

陈阿福又抬高声音笑道,“哎哟,是金宝,真的是金宝啊,真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本来楚令宣还在笑她想金燕子想疯了,看见燕子就喊金宝。

听了陈阿福的话,老爷子和楚令宣,还有跟金燕子熟悉的夏月、楚怀等人,都急步走过去。

看到这只燕子的毛略带金黄,又稍小,果真是金燕子。

“哈哈哈哈,真的是金宝。”老爷子朗声大笑。

夏月不可思议道,“金宝咋知道大奶奶在这里?”

楚怀道,“难不成金宝找不到家,恰巧飞来了这里?”

不管他们怎么说,陈阿福喜滋滋地把金燕子带回了东厢。

李轩被外面的人吵醒了,又咧开小嘴哭起来。陈阿福把金燕子带去他屋,李轩看到金燕子,也不哭了,挂着眼泪说了一句经典语言,“鸟鸟笑了。”

众人吃过饭,便坐车去码头。上船后,跟来送他们的楚二爷挥手告别。

有了金燕子的耍宝,船上的日子不难打发。不仅李轩没有再哭闹着要娘亲,连腼腆的王小弟和王小妹都跑出来看热闹。

黄昏时刻,大船到了定州府外的运河码头。众人下船,参将府的杨总管已经领着人来这里接他们了。

坐车回到参将府,天已经黑了。

陈阿福这次进参将府,可不是当初的针线师傅,而是做为当家主母回来的。

正门外,站着许多下人迎接他们。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挽留

陈阿福等人直接去了正院,王成一家也被安排去一个小院。楚令宣则留在外院处理一些事务,还要去给付总兵家送礼。

正院是一个两进宅院,还带一个西跨院。进垂花门就是抄手游廊,连接东西厢房。上房是五间带两间耳房,厢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

院子里繁花似锦,中间碎石铺就的十字甬道,把院子里的绿色大草坪切割成四块,靠垂花门的两块草坪中种着两颗石榴树,草坪四周摆了许多盆栽,正房和厢房前面还栽了多棵黄角兰、三角梅等花树。

这个院子原来是三进宅院,栽了许多树木,因为陈阿福说自己喜欢敞亮,喜欢绿草萋萋,繁花似锦,楚令宣便让人把倒座和二门拆了,建成现在的样子。

后院也是五间后罩房带两间耳房,以及东西厢房。院子里栽满了佳木翠竹,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碧池。

陈阿福非常满意这个院子。虽然不会常住这里,但这里也是自己真正的家。

站在这里,她才真正尝到了当家作主的滋味。在侯府里,总觉得憋屈。

饭后,把李轩安排去西跨院歇息,小家伙在金燕子的呢喃声中进入梦乡。

陈阿福接见了参将府内院的主要管事,又把东西整理好,她的嫁妆一半会放在这里。

这次她带回来了李嬷嬷、青枫、红斐、夏月、小墨、小黄、花妈妈,玉镯领着小红、小紫等几个丫头守在侯府。

她已经想好,青枫带着小黄留在这里看守正院,同时注意府里的情况,她只带夏月、红斐、小墨和花妈妈去棠园。青枫的岁数也不小了,会在参将府给她找一个后生成亲,让她当正院的管事妈妈。

安排完,就把下人打发下去,她也回了卧房,因为她已经看到爬在高几上的金燕子非常不耐烦了。

金燕子跟着她进了卧房,就唧唧报怨起来,“小轩轩比小嫣嫣还磨人,比臭大宝还讨嫌,睁着眼睛的时候,一刻也离不开人家,一离开人家就嚎,真烦人。”

说完,小尖嘴翘得更尖了。

陈阿福把它捧在手心里,哄道,“小轩轩是被坏人吓成这样的,咱们多给他一些爱和关怀,让他从恐惧里走出来,他就不会这么缠着你了。”又亲了他的小尖嘴一口,说道,“好宝宝,你最有同情心了,给点燕沉香叶子出来,让小轩轩早日康复。”

金燕子不耐烦地说,“好吧,好吧,怕了你们了。”又舔了舔小尖嘴,说道,“妈咪的吻也没有那么香嘛,咋楚爹爹说香得紧呢?”

陈阿福红了脸,弹了它个脑崩儿,骂道,“讨厌,又胡说八道。”

金燕子唧唧笑着回了空间。

楚令宣后半夜才回来,还是把陈阿福吵醒,两人办了事。陈阿福即使迷迷糊糊不清醒,也能感觉出来楚令宣非常高兴和放松。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就遣人去陈实家,让陈实两口子来参将府一趟。又让人给陈府递了贴子,他们中午会去吃饭,饭后就直接回棠园。

原计划会在参将府住几天,要请楚令宣的同僚和朋友来家做客,再去陈府玩一天。但因为找到了王成,他们要赶回去让他们姐弟团聚。

一个多时辰后,陈实和张氏、陈阿满就赶来了。陈阿福把陈阿玉、杨明远,以及自己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又说了一下陈阿玉和杨明远在京城的情况。

陈实两口子听了都极高兴,特别是陈阿满,小脸红红。

听说他们下晌就走,张氏遗憾道,“该多在府城住两天的,也去我们家玩一天。”

陈阿福便把找到舅舅的事说了。

陈实喜道,“那是好事,的确该让二嫂姐弟早日团圆。”

送走陈实一家,陈阿福和楚令宣便去了陈府。这次没有带小李轩和王成一家,让他们在参将府吃过饭后,直接去城外,他们会在那里汇合。

陈世英和江氏昨天就得到了消息,陈阿福两口已经回了定州府。江氏拿到贴子愣了愣,她没想到陈阿福今天就会回娘家,吃了饭就回乡下。

是青枫来送的贴子,她说了大奶奶找到舅老爷的事。

江氏笑道,“这倒是要急着回乡团聚。”

她赶紧遣人去衙门跟老爷说一声,又让人布置花厅,整治酒菜,再让人去前院给陈雨岚的先生告个假,让陈雨岚去门外接人。

等陈阿福和楚令宣来到陈府时,看到陈雨岚正等在门口。

陈阿福笑道,“现在是跟先生上课的时间,怎么来这里接我们?”

陈雨岚笑道,“娘说姐夫和姐姐这是第一次回真正的娘家,小舅子应该在门口迎接姐夫和姐姐的。”

江氏一直是这么会做人的。

陈阿福笑道,“母亲和弟弟有心了。”

来到正院,陈世英已经回来了,陈雨晴姐妹几人也在,连陈雨晖都来了,还好陈老太没在。

众人见了礼,落座。

陈阿福余光看到陈雨晖的脸色极其不好,看自己的眼里充满了恨,可看楚令宣的眼里又带着些许柔情。

陈阿福非常无语,陈雨晖到现在还认为是陈阿福抢了她的夫婿。

陈世英和江氏看到陈雨晖这样气得不行。之前觉得她似乎“正常”了,又觉得应该让她看清现实,陈阿福已经嫁给楚令宣了。但一看到她这样,又觉得实在丢陈家的脸面。

听说陈阿福两口吃了晌饭就走,陈雨晖吃了一惊,失态地问道,“怎么那么着急?大姐和楚大人第一次回娘家,该在家里吃晚饭啊。”

虽然她没有管楚令宣叫姐夫,但叫了陈阿福“大姐”,还挽留他们吃晚饭,这个善意的举动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陈阿福也没想到。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就觉得这属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所以只笑笑,也没理她。

江氏的眼里几不可见地冒了两分凶光,又赶紧压下。

陈世英却是很高兴,觉得二女儿或许看清现实放下心中的执念了。笑道,“福儿这次有事急着回乡,下次回娘家了,就要跟几个妹妹多多相处。”

陈雨晖脸色发白,帕子在手指上挽了好几圈。

第三百三十三章 姐弟相见

江氏看了看陈雨晖,问道,“晖丫头,你生病了吗?若不舒服,就回去歇息吧,再请大夫来给你诊诊脉。”

陈雨晖赶紧说道,“禀母亲,女儿很好。”说完,强压下心头的不爽,表情也放松下来。

众人说笑一阵,便去花厅吃饭。

出了正房门,江氏停下脚步,笑着招呼陈雨晖道,“晖丫头,我跟你说……”

厅里摆了两桌,陈世英、楚令宣、陈雨岚一桌,江氏领着几位姑娘一桌。都是一家人,也没隔屏风。

众人落座,陈世英看到只有江氏走进来,问道,“晖儿呢?赶紧让她来,女婿和福儿吃完饭还急着赶路。”

江氏笑道,“刚才下人来报,说婆婆有事寻晖丫头,我就让她去了,咱们先吃吧。”

陈世英听了点头,先拿起筷子说道,“吃吧。”

众人才拿起筷子吃饭。陈世英和楚令宣还喝了点酒,因为楚令宣要骑马,也没多喝。

饭后,陈阿福和楚令宣告辞,直接向城门赶去。

陈阿福二人走后,江氏又把另几个子女打发走,才跟陈世英说道,“老爷,晖丫头人大心大,出嫁前得把她看好,万莫闹出事来。否则,可是害了下面的几个孩子。”说完,竟是红了眼圈。

陈世英一愣,问道,“这是怎么说?”

江氏道,“老爷不觉得晖丫头刚才的言语很不妥当吗?”

陈世英想了想,脸沉下来,说道,“夫人是怕晖儿做出丧德之事?”

江氏看出陈世英极不高兴,想着陈雨晖也是他的亲生闺女,不好把她说得太不堪,让他没有颜面。忙道,“老爷一心扑在公务上,不知道内宅的弯弯绕。我常听说大宅门里的一些庶女,为了攀上高亲,做出不堪的事来。我也不确定晖丫头会不会真那么做,但防着些,对她,对另几个小的,总是好的。”

陈世道点头道,“是极。不管她是否真有这个想法,夫人都要把她看好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来到城外,李轩及王成一家都等在那里了。

陈阿福让卫嬷嬷抱着李轩来到自己马车里,小家伙已经在卫嬷嬷的怀里睡着了。一直挂在李轩衣襟上的金燕子看到陈阿福来了,唧唧叫道,“我去林子里看看广阔天地,回来再去看臭大宝和小嫣嫣。”

黑光一闪,冲上云霄。

时近黄昏,一队车马终于来到上水村的小路上。车里的人都把车帘掀开,看着极目处的一大两小三个院子。

王成听车外的罗源说,那处最北边的小院是禄园,姐姐一家就住那里。他忍不住痛哭起来,哭声大的前一辆车里的陈阿福都能听见,她的眼泪也包在了眼眶里。

这时,天空飞来一大一小两只鹦鹉,它们在几辆马车的上空盘旋一圈,一个俯冲,钻进陈阿福的马车里。它们爬在陈阿福的腿上就开始啼哭,一个声音是大宝,一个声音是楚小姑娘,关键声音还都是嘶哑的。

“呜呜呜,姨姨,爹爹……”

“啊……啊……啊,娘亲,娘亲……”

听到这两个哭声,陈阿福的眼泪落了下来。那两个孩子,在自己走后,不知道哭成什么样。

她一手抱一个,劝慰着它们,“好了,好了,两个小宝贝,我不是回来了吗?”看到李轩和卫嬷嬷在呆呆地看着她,用帕子擦了眼泪说道,“这是我家的两只鹦鹉,小的叫七七,大的叫灰灰。”

又对七七和灰灰介绍李轩道,“看看,咱家又多了一个新成员,他叫小轩轩。”

七七和灰灰都停止了哭嚎,抬头叫道,“啥?没听清。”

陈阿福又说得慢了些,“小——轩——轩。”

它们两个立马叫道,“小轩轩,小轩轩,小轩轩……”

惊得卫嬷嬷的嘴张得多大,李轩也愣愣地看着它们。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棠园不远处的那个小树林,看到王氏和陈名相携着跑在最前边,阿禄牵着大宝和楚含嫣紧随其后,迎着马车跑来。

王氏前几天就得了陈阿福派人送的信,说王成舅舅找到了,大概二十八日回乡下。她就激动得天天哭,恨不能马上见到弟弟。

今天,她从上午开始,就在这条小路上等。晌饭只怱怱回禄园吃了一口,又来继续等,一直等到日近黄昏,终于看到大队车马向这边驶来。大宝和阿禄、楚小姑娘几个孩子,则是在大宝他们放学后,才来跟着王氏一起等的。

马车停了下来,王成一家和陈阿福等人都下了车。

王成知道那个跑在最前面的一定是姐姐,也哭着跑步迎上前去。

王成跑到王氏面前停下,两个人都呆呆地看了对方几眼。那相似的眉眼,一看就是期盼已久的姐姐(弟弟)。

王氏伸出手抚摸着王成的脸颊哭道,“你是姐的小弟,你是成子?”

王成哭道,“姐,我是小弟,我是成子,我一直记得姐姐叫我小弟,我一直记得姐姐闺名叫娟娘,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

王氏听了,抱着王成嚎啕大哭起来,王成抱着王氏失声痛哭。旁边的人也都抹起了眼泪。

王氏哭了一阵,又捧着王成的脸哭道,“姐姐天天想你盼你,今天终于盼回来了,姐姐也有脸去见娘了。”

王成只会哭着不停地喊“姐”。

当王氏看到王成那只只剩下一根拇指的小半个手掌,哭得更厉害了,“可怜的小弟,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

王成哭道,“姐姐莫难过,这是十几年前受的伤,已经不痛了……”

陈阿福被两个“小负担”抱着哭,想去劝劝王氏根本脱不了身。楚令宣很受伤地站在一边,叫了半天“闺女”,人家都不理他,只知道抱着陈阿福大哭。

特别是大宝,哭得跟王氏和王成一样伤心。不停地说,“娘亲,你咋才回来,儿子天天想你,以为你不要我了,以为你嫁了人,就永远不要我了……”

陈阿福只得解释道,“娘不会不要你的,娘也想儿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母女

跟来的罗大娘劝着王氏,“亲家太太,上天有眼,保佑舅老爷平安回来了。虽然受了伤,但你们姐弟总算团聚了,这是好事……”

陈名也说道,“娟娘,让成子回家吧,有话家里坐着说。还有弟妹,侄子,侄女,他们舟马劳顿,也辛苦了。”

王氏听了,松开王成问道,“弟妹呢,侄子侄女呢?”后面的吴氏听了,牵着王小弟和王小妹走上前,给王氏福了福,流泪道,“姐姐,成子天天想你,今天终于见着了……”

王小弟和王小妹跪下给王氏磕了头,喊着,“姑姑。”

王氏又把兄妹两个拉起来哭。

王成猜到跟姐姐相携而来的肯定是姐夫陈名,给他躬了躬身,喊道,“姐夫。”

陈名笑道,“你姐姐这几日天天哭,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阿禄又来给王成磕了头。

一家人都相见完毕,王成和王氏相携着往禄园走去,阿禄这次牵的是王小弟和王小妹。

楚令宣终于吸引到了闺女的注意,如愿以偿把她抱进怀里。只不过,闺女只看着她抿嘴乐,完全没有刚才跟阿福相见时的激动。

陈大宝则是被陈阿福抱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搂着陈阿福的脖子,小脸贴着她的下颚,不停地叫着,“娘亲,娘亲,娘亲……”

李轩则是被刚才壮观的场面吓蒙了,也忘了要陈阿福,而是紧紧抱着卫嬷嬷的脖子不放。

一直留在棠园的罗管理过来边走边跟楚令宣低声禀报着,陈家送大奶奶的聘礼也是在十日那天上午由禄园送来棠园的,家具已经摆去了正房,嫁妆也收进了库房。那天,虽然大爷和大奶奶不在这里,但棠园还是请了十几桌客人,客人的礼单等着大爷和大奶奶过目……

因为大宝不愿意离开王氏等人,所以一直住在禄园。但他的院子已经准备好,今天就可以住进去。轩少爷的屋子也整理好了……

众人走到棠园门口,王氏一家领着王成一家没有停留,继续向禄园走去。陈名跟楚令宣和陈阿福说道,“女婿和阿福晚上来禄园吃饭。”他没好意思请楚老侯爷,今天也算女儿女婿出嫁后的回门宴。

陈阿福点头应允。

他们必须先回棠园自己的家,稍后才能回娘家。

陈阿福凝视着百米外的福园,再次回来,那里只是自己的别院和儿童乐园了。以后,只有带孩子玩才会去那里。

她想起了家里的另两个成员,问怀里的大宝道,“追风和飒飒呢?飒飒生了几个宝宝?”

大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说道,“飒飒当娘亲了,生了两只小狗,很可爱。两个宝宝好小,追风和飒飒一步也舍不得离开它们。我和妹妹给两个宝宝取了名字,我给狗哥哥取名叫长长,妹妹给狗妹妹取名叫短短。”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陈阿福问道。

大宝笑道,“因为长长的鼻子要长些,短短的鼻子要短些。”

陈阿福失笑,又亲了他的小脸几下。

棠园的下人们都站在大门口迎接主子的到来。楚老爷子走在最前面,楚令宣抱着楚小姑娘和陈阿福抱着陈大宝紧随其后走进大门,后面跟着抱李轩的卫嬷嬷。

他们先去了外院的正厅,罗管事带着所有下人给陈阿福磕了头,改称“大奶奶”。陈阿福也发表了恩威并施的演说,又让人给他们一家赏了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

最后又对罗管事笑道,“这个月下人们都拿两个月的工钱。”

罗管事躬身道,“是。”

陈阿福几人回了内院。

燕香阁不大,远没有竹轩和参将府的正院敞得开。正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都是三间房,小院里栽着两棵西府海棠,树上已经结出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后院只有三间后罩房,院里种有几竿翠竹和两棵芭蕉树。

上房的东屋是卧房,把耳房打通作了净室。李轩暂时住在东厢,等他的情况好些后,再调到别的院子。

楚令宣和陈阿福先坐在厅屋里的罗汉床上,陈阿福要接受楚含嫣的跪拜。

楚令嫣听说给姨姨磕了头就能喊“娘亲”了,欢喜得不行。看见丫头把蒲团摆好,也不需要别人叫,马上跪下磕了一个头,娇糯糯地喊道,“娘亲。”

喊完,眼里竟然涌出了眼泪,这是她想了好久好久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

看她这样,陈阿福也红了眼圈,说道,“好闺女,起来,到娘亲这里来。”

从此以后,她们就是母女了。

陈阿福身后的夏月端着装了一套衣裳和一套首饰的托盘递上去,巧儿上前接了过来。

楚令嫣起身扑到陈阿福的怀里撒着娇,不停地喊着,“娘亲,娘亲……”

陈大宝见了,也扑进娘亲的怀里。

陈阿福一手搂一个,一边应付着两个小麻烦诉说各自的思念,一边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整理好。楚令宣先去卧房里拿了衣裳,去净房沐浴。

这时,卫嬷嬷抱着哭嚎着的李轩来了。刚才李轩一直在发蒙,现在清醒过来,没看到陈阿福,又哭闹起来。

陈阿福松开大宝和嫣儿,伸手把李轩抱进怀里哄道,“哦,哦,轩轩不哭,这是姨姨的家,以后轩轩就跟姨姨住在这里了。”又指着大宝和嫣儿说,“这是大宝哥哥,这是嫣儿姐姐,以后你们天天在一起玩,轩轩就不会寂寞了。”

又对大宝和嫣儿说,“他叫李轩,轩轩,暂时会住在咱们家一段时间。他是弟弟,你们俩是哥哥姐姐,要爱护他,照顾他。”

楚含嫣听说这个弟弟只能管娘亲叫“姨姨”而不能叫“娘亲”,既得意又同意他,觉得他跟自己原来一样可怜。说道,“好,姐儿会带着轩轩弟弟玩。”

陈大宝先看到娘亲抱着他还有些吃醋,但一看到李轩的眼睛,就觉得非常熟悉。仔细一想,是像原来的娘亲和妹妹,更是心生怜爱。不仅不吃醋了,还大方地说道,“弟弟,我是哥哥,以后哥哥带你去福园滑滑梯,极好玩。那里的恭桶也好玩,你去撒泡尿,很不一样的滋味呐。还有哦,我家还有七七、灰灰、追风、飒飒、长长、短短,对了,还有金宝……”

第三百三十五章 长长和短短

陈大宝一提起金宝,才想起他盼了好久的金燕子至今还没有出现。他拉着陈阿福的衣襟着急道,“娘亲,金宝咋还没回家呢?我看见好多大雁和燕子向北飞去,它怎么还没来找我们呢?会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楚含嫣也一直在盼金燕子,听了大宝的话,瘪着嘴要哭不哭。

陈阿福笑道,“真是巧了,我们在路上碰到了金宝,它还跟我们一起呆了两天呢。只是它太想念林子了,先飞去林子里玩了,说不定晚上就能回来。”

大宝先还高兴地跳了一下,后又嘟起了小嘴,说道,“金宝该想我和妹妹多些才是啊,我们想它想得觉睡不好,饭吃不下,它却先跑去了林子里。”

楚小姑娘想不到那么多,一听金宝能找到回家的路,就笑得眉眼弯弯。

小孩子对小孩子永远是最友好的,李轩跟这两个哥哥姐姐熟悉后,也向他们抿嘴笑了起来。

为了李轩的安全,自然不能说他是皇上的孙子,只说他是楚令宣朋友的儿子。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来棠园由陈阿福抚养一段时间。所以,让李轩暂时叫楚令宣叔叔,陈阿福姨姨,而不能按昭荣公主的辈分,称呼他们哥哥嫂子,这是在京城就商量好的。当然,更不敢让他管大宝叫叔叔了。

陈阿福把李轩放在罗汉床上,让两个孩子跟他一起玩。她则去把给两个孩子和动物之家的礼物都拿了出来,还给廖先生和罗管事一些体面的下人也买了礼物。这次可没敢漏了七七和灰灰,给它们一家买了一个特制的银脚环,还亲手给它们戴上。

两个小家伙十分高兴,七七学着陈业的声音说道,“嗯,大哥承你们的情了。”

灰灰又学着胡氏的声音说,“哟,一般般吧。”它没有七七聪明,有些话的意思不太清楚,还以为这是在表扬陈阿福。

陈阿福哭笑不得,陈名家一给大房送东西,陈业和胡氏最爱说这两句话,连它们都学会了。

禄园里,王氏拉着王成坐在炕上,哭着各自讲着一些经历。陈名觉得差不多了,笑道,“娟娘,该让成子他们去看看住处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得让他们洗漱一番。”

王氏听了,起身拉着王成去了东厢。说道,“你们一家以后就住在这里……”她才注意到吴氏走路不太利索,迈门坎还要谭婆子扶一下,又问道,“弟妹身子骨不好?”

王成说道,“是月子里坐了病。”

王氏赶紧去把吴氏扶着说道,“哎哟,咋不早说呢?这个病不能累着。快,坐去床上,我让人给你熬碗参汤来。”

吴氏看到王氏眼里的焦急和心疼,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自己娘家有那么多个至亲,却没有一个人对自己哪怕有一分的疼惜。

王氏让王成一家在东厢洗漱,她又去厨房让穆婶熬参汤。

吴氏倦了,洗漱后就上床歇着了,王成又领着两个孩子去上房。

王小弟和王小妹才注意到,西厢房檐下的草垫子上趴着三只大狗两只小狗。小孩子都喜欢动物,但看到那三只大狗非常高大和凶狠,便不敢过去。

阿禄笑道,“不怕,只要不动它们的小宝宝,它们就不会凶你们。”然后,牵着小弟和小妹站去一旁看着它们。

追风和飒飒立即警惕起来,除了自家人,它们不许任何人靠近它们的宝宝。但看到这两人没有要动宝宝的意思,又悠闲地趴了下来。财旺离它们一家四口远些,正趴着打磕睡。

天已经黑透,天幕上散满星星,饭菜都做好了,但陈名还是没让人上菜,他们要等女婿一家。

楚令宣和陈阿福领着三个孩子、两只鹦鹉和一车礼物来了。一进禄园,追风和飒飒就一家叼着一个小狗崽向陈阿福跑来。

陈阿福蹲下,从它们的嘴里接过两个狗宝宝。小家伙刚生下来十天,眼睛还没睁开,取了父母的优点,白毛灰耳朵。再仔细瞧瞧,的确一只的鼻子长些,一只的鼻子短些,爬在陈阿福怀里小声哼哼着。

陈阿福喜道,“天,真是两个漂亮宝宝,我还从来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小狗。”

喜得追风仰天长嚎了几声,想去扑主人,又怕把宝宝碰到地上,只得伸出长舌头舔着主人的衣裳。飒飒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着陈阿福。

陈阿福对它笑道,“飒飒真能干,生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儿女。”

跟这一家子叙了一会儿别情,又把给旺财带的卤猪骨头给了它,陈阿福才进了上房。

楚令宣和陈阿福,以及陈大宝和楚含嫣四人又给陈名和王氏跪下磕头,楚令宣早已经改口了,楚含嫣今天开始叫陈名和王氏“姥爷”和“姥姥”。

陈名和王氏又高兴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本来是楚令宣、陈名、王成几个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但今天的情况特殊,王氏也被请去了主桌。

吴氏还在歇息,另一桌只有陈阿福一个大人领着一帮孩子吃饭,李轩由卫嬷嬷抱着喂。

王氏指着一盘腌菜炒油渣说道,“成子,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道菜,这是姐专门下厨炒的。”

王成吃了一口,点头道,“嗯,是这个味道,我想了好些年。后来小弟娘也炒过,但都没有这么好吃。”

王氏笑道,“喜欢就多吃点。”然后,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把王成的碗堆满了,王氏才注意到楚令宣,又不好意思说道,“让女婿见笑了,一看到成子,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楚令宣笑道,“哪里,岳母客气了。”

王成刚才一直沉浸在跟姐姐团聚的喜悦里,楚令宣的一句话又让他清醒过来。他在军营里呆了近二十年,连个九品小官对他都是呼来喝去,惹了长官的不高兴,还会挨两腿。而这么大的官坐在他身旁吃饭,哪怕是外甥女儿的夫婿,也让他心惊胆颤。

他一害怕,手又抖起来。

楚令宣很无奈,用哄楚含嫣的声音说道,“舅舅莫怕。在家里,咱们是亲戚,你还是我的长辈。若你这样,回家了阿福会跟我生气。”

说完,还笑着举起酒杯,敬了王成和陈名一杯。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起睡

吃了饭,楚令宣对王成说道,“我明天要回衙门,舅舅就在家里多陪陪岳母,半个月后再去军里报到……”

楚令宣手下的兵营分了两处,少量兵士和他的衙门在定州府城,大量兵士在城外。把王成安排到定州府的衙门里,那里条件好些,也便于楚令宣照顾。

一说到王成的差事,现实问题就来了。王成在定州府城当差,家该安在哪里呢?

王氏舍不得弟弟,说道,“就在我家的附近买块地建房,方便我照顾弟妹。成子跟女婿一样,休沐的时候再回家。”

陈阿福不赞同地说道,“舅舅的身子骨不太好,不能长时间骑马,回家只能坐马车。若把家安在这里,舅舅休沐不方便回家。”

坐马车比骑马要慢得多,来回的确不方便。

王成想想也是。就说道,“那就把家安在府城的城邻吧,那里建房便宜,我回家也方便。”又对王氏说道,“放长假的时候,弟弟一家就来叨扰姐姐和姐夫。姐姐姐夫无事,也可去我家里玩。”

陈阿福笑道,“舅舅不用住去城郊,我给舅舅在府城买一座小院。”

王成笑道,“谢谢阿福了,你已经给我花了那么多钱,不好再让你破费……”便把他和吴氏商量的法子说了。

陈阿福笑道,“舅舅的钱留着慢慢用,外甥女儿再孝敬你一个小院。”

王氏想着女儿钱多,也就笑着劝王成,“成子,收下吧,你外甥儿不差银子。”

商量完,陈阿福把带来的礼物说了一下,绝大部分是给陈名一家的,还有些是给大房,以及胡老五、武木匠等关系好的人家,让陈名帮着转送。

之后,楚令宣和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七七、灰灰、追风一家回棠园。旺财十分舍不得追风一家,送它们送到棠园门口才回去。

陈阿福笑着跟它说,“两家离得近,旺财常来玩。”

楚小姑娘和大宝也跟去了燕香阁。此时正是李轩歇息的时候,小家伙哼哼唧唧不肯睡,陈阿福也只得去西厢哄他。

大宝和嫣儿不想离开娘亲,手拉手站在门口等着。急切地盼望着小轩轩快些睡,好把娘亲还给他们。

这时,突然传来几声燕子的呢喃声,楚含嫣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喜道,“哥哥,金宝回来了。”

大宝还有些蒙,问道,“妹妹确定它是金宝?”

楚令嫣点头道,“嗯,我还闻到它的味道了。”又抬头四处望着说道,“金宝快出来吧,不要跟我们躲猫猫了,我和哥哥好想你。”

大宝耸了几下鼻子,又说道,“我咋没闻到它的味道呢?”

话声刚落,一只燕子就从窗外飞进来,站在楚含嫣的肩膀上唧唧叫道,“臭大宝,小嫣嫣,咱们又见面了。”

大宝当然听不懂它的话,但认得它。一看真是金燕子,一把把它抓过来,喜道,“果真是金宝,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妹妹天天都在想你。”

他的手不知轻重,捏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陈阿福看金燕子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金宝快来,小轩轩等你等得不肯睡觉呐。”

金燕子听了,挣脱大宝的魔爪,飞去停在李轩的枕上。李轩一看它,便咧嘴乐了起来。

陈阿福终于脱身,牵着大宝和嫣儿回了上房。

楚令宣看到这两个小东西又跟了来,皱眉道,“现在天晚了,你们该回自己院子歇息了。”

两个小人儿一听,急忙一人抱陈阿福一条大腿,同仇敌忾地看着楚令宣。

楚含嫣糯糯说道,“娘亲回来鸟,姐儿舍不得。”

大宝大声说道,“娘亲和爹爹睡了这么多天,也该和我跟妹妹睡一晚了。”

这屁孩子,话说得也太污了。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楚令宣则是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当值的红斐和小墨忍着笑去了侧屋。

陈阿福用指头戳了他的小脑袋一下,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呐。”

大宝含着眼泪对陈阿福说道,“娘亲,你不想我和妹妹吗?我们想你想了很久。”

楚小姑娘也补充道,“嗯,我和哥哥要跟娘亲睡。”

陈阿福也舍不得他们,跟楚令宣商量道,“要不,今天就让他们在这里睡吧,就一晚。”

陈阿福的话音一落,两个小人儿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楚令宣很想说,让他们明天睡在这里不行吗?

但看到两个孩子高兴成这样,也只得忍了。说道,“你们两个记着,只能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就回自己院子里。”

见两个孩子使劲点着头,又道,“不过,大宝是男孩,嫣儿是女孩,不能睡一张床。嫣儿和娘亲睡暖阁,大宝和爹爹睡大床。”

陈阿福也说道,“正该这样,谁不同意就别在这里睡。”

大宝本来要反对,但一听娘亲的话,也不敢反对了。只得说道,“我们要一起听娘亲讲故事,听完故事再分开睡。”

这个要求不过份,陈阿福点头同意。

几人洗漱完毕,穿上软缎翻领睡衣。他们的睡衣都是陈阿福亲手做的,除了颜色和绣纹,样式基本都一样。

陈阿福的是桃红色绣茉莉花,楚含嫣的是杨妃色绣小燕子,楚令宣的是湖蓝色绣云纹,大宝的是天蓝色绣小老虎。

两个小家伙先爬上大床,陈阿福也坐了上去。楚令宣坐在最外面,拿了本书倚在床头看。

今天是楚令宣和陈阿福第一天在这里睡,所以床上布置得非常喜气。大红绣富贵牡丹罗帐,七彩织锦的龙凤呈祥图案被褥和枕头。

李嬷嬷看了笑道,“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四口,都俊俏得像月宫中的人儿。”

宋妈妈也笑道,“还真是,他们不像坐在床上,倒像坐在月宫里。”

陈阿福正准备开讲,楚含嫣爬过去把楚令宣手中的书夺了,嘟嘴道,“娘亲说不能一心二用,爹爹要专心,不许看书。”

楚令宣失笑,说道,“好,听闺女的话,好好听你娘讲故事。”

大宝急得不行,把小胖指头竖在嘴边道,“嘘,肃静,肃静。”

第三百三十七章 疑似

陈阿福开始讲故事,一大两小盘腿坐在床上认真听。故事是讲了许多遍的“神笔马良”,两个小人儿还是喜欢得不行,眼睛睁得大大的。

楚令宣的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他完全是在看美人。难得当着孩子们的面,还能这么目不转睛地看。

陈阿福讲了一遍还被要求讲第二遍,讲了第二遍又被要求讲第三遍。

她摇头道,“不行,已经很晚了,爹爹明天还要早起上衙。以后娘把这个故事画成连环画,你们慢慢看,”说完便下了床,准备抱楚小姑娘去暖阁睡觉。

大宝赶紧站起身抱着娘亲要亲亲,“娘,亲亲儿子,好久没亲了,要多亲几口。”

陈阿福笑着捧着大宝的小脸亲了他四下,上下左右一边一下。陈大宝也如此,回亲了陈阿福四下。

楚小姑娘见了,也叫道,“娘亲,我也要亲亲,我也要亲亲。”

陈阿福又捧着她的小脸亲了四下,小姑娘也回亲了四下。

楚令宣看得直皱眉,说道“阿福,你们这是干什么?”

陈阿福呵呵笑着没吱声。

陈大宝咧开大嘴笑道,“爹爹吃醋了,爹爹吃醋了。”

楚小姑娘赶紧抱着爹爹的脖子亲了他两下,安慰道,“爹爹不吃醋哦,姐儿亲你。”又叫大宝道,“快来亲爹爹,咱们都亲了,爹爹就不会吃醋了。”

小姑娘有时候还挺有心眼。

陈大宝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伸过头来敷衍性地亲了楚令宣两下。

陈阿福笑着对楚令宣说道,“他们两个都亲了你,你也得亲他们。”她还是想让楚令宣和陈大宝之间更亲密一些。

楚令宣也只得回亲了他们两下,还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不依道,“不行,得亲四下。”

四个人闹了好一会儿,陈阿福才把楚含嫣抱走。

第二天寅时,陈阿福便被红斐叫起来了。这是她头天晚上吩咐红斐的,若大爷起来,她还没醒,就把她叫起来。

做为妻子,她觉得自己应该送丈夫上班。

下人已经把饭摆到西屋,楚令宣吃过早饭后,陈阿福把他送出燕香阁。

楚令宣见四周没人,亲了她一下,低声说道,“你不能心软,今天一定要把大宝和嫣儿打发去他们自己的院子里歇息。”

陈阿福笑道,“好,知道了。”

楚令宣又道,“你去了影雪庵,帮我给跟娘告个罪,改天我再去看她。听说无智大师不在寺里,你就别去灵隐寺看他了。”

陈阿福有些纳闷,楚令宣怎么知道无智不在寺里。但还是答应道,“好。”又嘱咐他道,“现在天还没亮,路上多加小心。”

楚令宣点头,转身向外院走去,背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陈阿福望望天边那颗启明星,它正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现在时辰尚早,她很想去福园同花妈妈一起做带给了尘住持的素食点心,可又觉得十分困倦。打了个哈欠,还是回暖阁里睡了个回笼觉。

因为福园里有做点心的烤炉,井水又放了燕沉香,所以陈阿福让秋月带着花妈妈一早去福园做点心。她早前一直带着花妈妈做点心,花妈妈本就是厨娘,所以做的点心非常不错。

陈阿福睡得正香,李嬷嬷来叫,“大奶奶,起了。”

陈阿福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李嬷嬷又说道,“大奶奶,今天要去影雪庵。”

陈阿福听了,只得咬牙起床,但眼睛还是不想睁开。嘟囔道,“好困啊,不想起床。”

李嬷嬷见陈阿福这样,想到一种可能,笑眯了眼睛。说道,“大奶奶,你本该二十五日的小日子,现在还没来。会不会是?”

陈阿福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自己应该二十五日来月信的,天天忙碌,倒把这事忘了。今天都二十九日了,推迟了四天。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一定。

说道,“才四天,也不一定是。”当然,她特别特别希望是。

李嬷嬷笑道,“不管是不是,大奶奶都要注意些。今天坐马车,要把车座垫厚些,让马跑慢些,该注意的要注意。”若是其它事,李嬷嬷肯定会劝主子不要去,现在是关键时候,最好不要坐马车。但主子去拜见婆婆,这事不好阻拦。

陈阿福点头。

她看看旁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楚含嫣,捏捏她的小鼻头笑道,“嫣儿该起了,今天要去看奶奶。”

楚含嫣一听要去看奶奶,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看见娘亲坐在旁边,更高兴了,坐起来笑道,“昨天夜里我跟娘亲睡一起呐,娘亲香香的,好闻。”

下人们来给她们穿上衣裳,床上的陈大宝也被秋月叫起来,穿上了衣裳。

几人去西屋吃饭,金燕子领着七七和灰灰也在一旁的大碟子里吃着。点心是早上花妈妈做的,除了给棠园的主子,花妈妈另装了几大食盒准备带去雪影庵,还给禄园送了一些去。

准备好,陈阿福几人出了上房,西厢房的旁边搭了一个小房子,这是追风四口的家。飒飒正躺在门边,长长和短短在它的怀里吃着奶,追风趴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它们。

陈阿福想着,若是自己真的怀了孕,那就得离动物们远着些,当然金燕子除外。她又吩咐下人们,把追风的家暂时安去大宝的院子,七七和灰灰的窝拎去嫣姐儿的院子。

又把夏月留下,若是李轩吵闹,就让夏月把他带去福园玩耍。

几人跟动物之家告别,去了外院,陈大宝直接去泽院上课,陈阿福和楚含嫣上了马车。

车座上垫了床褥子,李嬷嬷还专门嘱咐了车夫,一定要慢,不要把大奶奶颠着。

由于马车走得慢,时近晌午才到影雪庵。陈阿福给了尘磕了头,又呈上自己亲手做的素衣和鞋子。

了尘又送给陈阿福一串请灵隐寺住持归见大师开过光的紫檀木佛珠。她见陈阿福的脸色不太好,便给她把了把脉,迟疑道,“像是滑脉,又不太像。”

陈阿福红着脸说了自己的小日子推迟了四天。

第三百三十八章 顾娘家

了尘极是高兴,激动得脸通红。嗔怪道,“傻孩子,那你还来这里作甚?哎哟,可别把我的孙孙伤着了。”完全不像出家人的样子。

然后,又赶紧去给菩萨上香,保佑陈阿福能平安生下孩子,最好一举得男。

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到了尘如此激动,笑道,“婆婆,看你急的,还不一定是呢。”了尘笑道,“八九不离十。”又对楚含嫣说道,“嫣儿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娘亲抱了。”

楚含嫣不知道奶奶和娘亲为什么这么高兴,听了奶奶的话,不太愿意。嘟着嘴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这事还没有最后落实,了尘也不好跟孩子多说,只得又嘱咐李嬷嬷和几丫头,要注意服侍大奶奶。

陈阿福和楚含嫣在这里吃了斋,歇了晌以后,才坐着马车回棠园。

禄园,王成一家早上起来去上房吃饭,桌上摆了蔬菜粥、小笼包、腌咸菜、炒花生米,另外还有两碗燕窝粥,这是给陈名和吴氏补身子的。

吴氏吓得赶紧把燕窝粥端给王氏,说道,“姐姐,我当不起的。”

王氏笑道,“咋当不起?你是成子的媳妇,就是我的妹子。你的身子好了,我家成子和小弟、小妹他们也享福。”说完,又把燕窝粥移到她面前。

王成也劝道,“小弟娘,姐姐给你,你就吃吧。把身子养好了,再好好报答姐姐和姐夫,还有外甥女儿。”

王氏又问,“弟妹年纪轻轻的,怎么落了这个病?”

王成便把吴氏得病的原因简单讲了讲。

王氏叹着气说,“女儿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怎么忍心。”又自嘲道,“咱们亲爹还不是这样。娘是个好人,却死得太早……”

王成昨天已经听说丁氏被休了,王老汉又纳了个妾。王成一千个解恨,爽快地说了一个字,“该!”

但听说丁氏又把姐姐卖了第二次,他又气得咬牙切齿。

王氏还笑着劝解,“我还要感谢她卖了我第二次,不然也找不到我当家的这么好的人。”

姐弟两人又商量改天去给母亲上坟。

饭后,王氏给王成量了尺寸,说要给他做两身衣裳。

王成推迟道,“若小弟娘身子好,她都应该给姐姐做衣裳的,咋还能劳烦姐姐给我做呢。”

“姐愿意。”王氏说道。

王成由着王氏量完,便去后院喂牛,觉得牛棚修得不好,又重新修牛棚。陈阿福之前的牛和车给了禄园。

王小弟也勤快地跑去跺鸡食喂鸡,穆婶拦都没拦住。

陈名则坐着山子赶的牛车去村里,把陈阿福及三房带的礼物送给大房。如今山子已经彻底留在禄园,和他娘穆婶一起当了禄园的下人。

福园只留了曾老头看门兼打扫院子里的卫生。

陈名把车赶到大房,把给胡老五等人的礼物理出来,让山子送去。

大房一家看到这么一大堆礼物都极高兴,有六块绸缎,两把团扇,六朵头花,还有一大堆吃食,都是京城的稀罕货。特别是绸缎和团扇、头花,说是在水玲珑绣坊买的。

因为陈阿福的嫁妆,陈业一直不高兴陈名,觉得自己真心为弟弟打算,可弟弟却不领情。后来陈名几次去大房缓和关系,陈业都爱理不理。

这个月初,陈业觉得陈大虎已经满了六岁,也应该让他上学了。便去找陈名,想让大虎也跟着廖先生学习。

陈名跟廖先生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大哥来求了,只得厚着脸皮去棠园跟廖先生说,廖先生直接拒了。

陈名跟陈业说了,陈业也无法,只得领着陈大虎去上水村的私塾。蒋先生一考校,陈大虎没有一点悟性,外村人没有悟性他是不收的。陈业又回来找到陈名,陈名去找了罗管事,罗管事又去找蒋先生。转了一大圈,才把大虎弄去上水村的私熟念书。

陈业心里很忧伤,阿禄、阿堂学业都好,为啥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行?现在自家跟二房和三房的差距已经非常大了,难道以后要越来越大?

还好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但愿她能再生个男孩,将来为自家争面子。

陈业见陈阿福送的礼物值些钱,笑着点头道,“嗯,大哥承阿福的情了。”

胡氏看到这么些礼物眼里惊艳了一下,又撇着嘴说道,“哟,一般般吧。”

陈阿福是不在这里,不然会笑死。主要是七七和灰灰学得太像了。

陈老太留陈名在这里吃饭,又让人再去把王氏叫来。

陈名摇头道,“不了,娟娘的弟弟成子找回来了,现在就在家里住着,我们要陪他们。”

老太太和陈业都笑道,“哟,这倒是喜事。都是亲戚,明天请他们来我们家里吃个饭,玩一天。”

陈名一听老娘和大哥这么给自己长脸,极是高兴,点头笑道,“好,好。现在阿贵媳妇做不了多少事,我让穆婶早些来。”

陈业又问了王成的一些情况,陈名很有心计地没说王成家很穷,在府城的院子都要陈阿福给买。只说王成在军里做事,虽然没有当官,但有军晌拿,日子还过得……

陈名一走,胡氏便说道,“我才不相信王家的日子好过。一个大头兵,能拿多少钱?何况他媳妇得了那个病。原来王氏恨她的娘家人,所以也不会顾娘家。如今,她弟弟来了,可别把老陈家的钱都往娘家搬。”

陈老太已经看出大儿子和二儿子、三儿子的关系大不如前,赶紧骂道,“闭上你的嘴,若再敢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就滚回老胡家。”

陈业也皱眉骂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专爱挑事。二弟又不是傻子,咋可能由着王氏把钱都往娘家搬?”

陈名回到禄园,王氏和王成、吴氏正坐在树下说着话。几人的眼圈还是红的,一说到高兴或是悲伤的事,都要抹眼泪。

山子把牛车拉去后院,陈名坐下跟王成说了明天他大哥请他们一家去吃饭的事情。王氏也高兴大房一家如此给自己长脸面。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尊卑转换

王成笑道,“陈大娘和陈大哥有心了。”又道,“让山子领我去一趟镇上,我要给陈大哥买些礼物去。”

王氏笑道,“把你给我们带的茶叶和点心糖果带给他们就是了,那根人参也给弟妹补身子。”

王成红着脸说,“那哪成。”

王氏开心地笑道,“姐姐家如今好过了,有地,有铺子,还有酒楼的股份,阿福也经常孝敬。”

她心里盘算着,弟弟前半生可怜,又残疾了,弟妹身子也不好。等他们搬家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些银子……

陈阿福回到棠园,却没看到李轩。

小墨说,“卫嬷嬷上午带着轩少爷去福园玩了,罗管事又让成小子(罗明成)陪着去玩,金宝和七七、灰灰也一起去了……轩少爷玩得极是开心,一说回来就哭闹。好不容易把他哄回来吃了晌饭,歇了晌,一睁眼,又闹着去了。”

陈阿福很高兴,家里有个儿童乐园,还有几个儿童之友,自己省了好多心。

她歇了一阵,就去看大宝的院子。夏月过来扶着她,让陈阿福很无奈。现在她每走一步路都有人来扶着,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门道。若不是怀孕,多丢人。

又对在后院收被褥的小紫说了让她服侍大宝的事,小紫跪下给陈阿福磕了头后,去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紫别看岁数不太,非常机灵和稳重,心思也缜密。在侯府时,陈阿福故意把除她以外的几个从定州府带去的丫头都升了大丫头或是二丫头,唯独她是三等丫头,就是想看看小丫头的表现。小丫头非但没有一点不高兴,依然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事。

出了燕香居的后门,就是一条横贯棠园的小溪流,小溪两边栽着垂柳和海棠树。

过了小木桥,往右是楚含嫣住的怡然院,往左就是大宝要住的劲院,之前楚令智就住在这里,两个院子只隔了一道墙。

进了劲院,秋月正在廊下做着针钱。见大奶奶来了,赶紧放下针线迎上来。

院子不大,只有前后共六间房,向前的三间房分别是厅屋,卧房和书房。向后的三间分别是净房,下人住的房,以及杂物间。

前后院都只栽了几丛翠竹,还放了几块假山石。只有跟怡然院共用的那堵墙上爬满了蔷薇藤。蔷薇藤下,又多了一个小木房子,这是追风的新家。

听小墨说,开始让追风它们来,追风和飒飒还不太愿意,后来一听大宝住在这里,嫣姐儿又在隔壁,便高兴地来了。此时它们一家正趴在小房子旁边晒太阳,见陈阿福来了,追风又想往她身上扑,被夏月拦住了。

怡然院也缩小了,现在跟劲院一样大。把原来的后罩房隔离出来,做了陈阿福的小厨房。若陈阿福想自己鼓捣吃食,就去那里,而不需要去大厨房做。

离这里不远处有口井,陈阿福又悄悄往里丢了一截燕沉香木块进去。听金燕子说,泡在水里的燕沉香木也不是永远有效,大概五年便会失效。

陈阿福进屋,厅屋和书房布置得都很好,博古架上摆满了装饰品和书,书柜里也放满了书,还有几本前朝的贴子。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是她在福园时,领着秋月做的。打开衣橱,他的衣裳都挂在里面了……

陈阿福让小丫头把她从京城给大宝带来的一架小屏风摆在厅屋里,又把两样小摆件摆在博古架上。

一个孩子单独住一个院子,肯定应该有个带孩子经验丰富的妇人照顾着。给大宝找人,绝对要信得过。陈阿福和楚令宣商量过,都觉得魏氏最适合担负这个重担。魏氏是罗管事的儿媳妇,大宝也喜欢她,又利索能干。若把大宝照顾长大,他们一家以后也能受大惠。

另外,还要再找个小厮。原本陈阿福比较喜欢罗明成,但楚令宣说他的岁数太小,根本照顾不了人,又说他会在参将府里找大点的男孩来。

陈阿福接过秋月递上来的茶,坐在罗汉床上,让人把罗管事叫来。

棠园不像侯府或是参将府那么大,内院到前院走快点小半刻钟就到了。

罗管事来到劲院,陈阿福就跟他说了让魏氏当大宝的管事妈妈。

罗管事是楚令宣的绝对心腹,经常会帮主子办一些机密大事,已经猜到大宝大概的身份。一听让自己的儿媳当大宝的管事妈妈,十分惊喜,赶紧跪下表了一番决心。不仅因为儿媳照顾好大宝将来更有前程,也因为主子的信任。

陈阿福看罗管事如此激动,也猜到他大概知道大宝的身世。这样更好,魏氏会更尽心。

没多久,魏氏也被人叫来了,她听说后又给陈阿福磕了头。

这种尊卑的转换让陈阿福还不太习惯。过去自家是响锣村最势弱的一户农家,为了自保极力讨好高高在上的罗管事一家。而现在,自己成了他们的主子,他们不仅要给自己磕头,连说话都要毕恭毕敬。

罗家几人却转换得非常自然,似乎她从来就不是那个曾经有求于他们的村姑,而一直是他们高高在上的主子。

这一家,不仅是聪明人,也的确是忠仆。

不像陈业,到现在还接受不了二房和三房比大房富贵的现实。总想跟两个弟弟比,觉得自己差了就不舒服。而不是想着,该如何把三兄弟关系维系的更紧密,如何对自家更有利。

这次她给大房带了不少礼物,还是看在陈业之前对陈名的照顾,也帮了自己几次大忙。陈业人不坏,也有道德底线,就是心胸狭隘,眼界太窄。这样的人,就是再有才华,也不会有大的作为,何况他还没有才华。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陈阿福还是希望陈业能跟陈名、陈实把关系维系好。

陈阿福从后门回了燕香居。她把给李轩做的小枕头拿出来,里面放了金燕子给的燕沉香叶子,只剩一点收尾。这种东西,陈阿福都不假他人之手,而是自己做。做完后,又拿去东厢放在李轩的床上。

第三百四十章 脑抽

大宝下了学,没有像往常一样同阿禄一起出棠园角门回家,而是往内院走去。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虽然他心里更喜欢福园和禄园多一点,但这里有娘亲,有妹妹,他还是喜欢。他直接去了燕香阁。

见娘亲和妹妹正站在燕香阁的门外等他。

大宝高兴地向陈阿福飞奔而来,被早有准备的夏月接住了。

夏月笑道,“大奶奶身子不太爽利,哥儿不能这么横冲直撞。”

大宝扯着陈阿福的裙子担心地问道,“娘生病了?”

陈阿福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小脸,笑道,“没有,就是有些累着了。”

夏月扶着陈阿福转身进了院子,楚含嫣先把在影雪庵买的一个小木头人送大宝,两个小人儿又手牵手跟在娘亲后面。到了上房,没有进屋,而是向后院走去。

大宝知道要去劲院了,停下了脚步。嗫嚅着说道,“娘,我不想去劲院,我要住在燕香阁,离娘亲近些。”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娘亲不会答应,但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陈阿福回头说道,“昨天,你答应了爹爹和娘亲,只在燕香阁住一天,今就去劲院住。对不对?”

陈大宝低下头没吱声。

楚含嫣赶紧讨好道,“娘亲,我昨天答应了你和爹爹,今天就回怡然院住了。”

陈阿福笑道,“嗯,嫣儿乖,答应的事就要做到。不过,大宝也是言而有信的好孩子。还有哦,追风一家不想跟你离得远,已经去劲院住了,七七和灰灰的窝也搬去妹妹那里了。”

大宝看看娘亲,再看看妹妹,实在做不出比妹妹还不如的事。再说,他之前去看过劲院,跟妹妹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墙,妹妹在那里说话,他这边就能听到。还有追风一家,七七和灰灰……

他正考虑之际,楚含嫣又说道,“哥哥,你不想跟妹妹当邻居了吗?那天你还说喜欢跟我当邻居来着。”说完,就红着眼圈看大宝,小嘴也瘪上了。

大宝可舍不得让妹妹难过,赶紧说道,“哪有,哥哥喜欢跟妹妹当邻居……”他看了一眼陈阿福,又说,“还喜欢跟娘亲当邻居。”

陈阿福笑道,“咱们本来就是邻居啊,你走出劲院大门,往左就是妹妹的住处,往前过了小桥就是娘亲的住处。”

大宝一想,也对啊。

再加上他之前跟陈阿福分开过一个多月,也算习惯了娘亲不在的日子。尽管心里非常不愿意,还是不得不接受跟陈阿福分开住的现实。

不过,还是提了个附加条件,“我和妹妹偶尔也去跟娘睡一晚。”

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陈阿福点头同意。

陈阿福装作没看到大宝红着的眼圈,几人直接去了劲院。魏氏,现在要喊罗妈妈,她和秋月、小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陈大宝进了院子,先跟追风一家打了招呼,就进了上房。罗妈妈和小紫又来给新主人磕头,秋月又把两个装着银锞子的荷包递给她们。

楚含嫣每个月的月银是二十两,那么以后大宝的月银也会是二十两。陈阿福把今年两个月的四十两月银给他,又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再加上他过年得的红包,也算小有家财了。

并说好,帐本在秋月手里,钱由罗妈妈管着。

因为罗妈妈家在这里,她晚上会回自己家歇息,夜里则是秋月和小紫轮流值夜。

分配好了,几人就去了海棠厅。海棠厅挨着二门,是棠园请客的地方。共有三间大房,没围院子,而是由十几棵垂丝海棠围着。如今的饭厅也设在这里,晌午和晚上楚家一家人都会来这里吃饭。

还没进厅屋,便听到了李轩的哭闹声。原来他还想继续在福园玩,卫嬷嬷哄着他先回燕香居洗了澡,又换了衣裳。金燕子和七七、灰灰陪了他一天,早不耐烦了,已经带着旺财去了林子里玩。

老爷子也已经坐在厅屋了。陈阿福几人给老爷子行了礼,两个小家伙过去倚在老爷子怀里,陈阿福则要把李轩抱过来,李嬷嬷赶紧拦了。

卫嬷嬷是人精,一看李嬷嬷的作派,赶紧笑道,“不劳大奶奶,老奴抱着就是。”

罗妈妈和宋妈妈早已看出,不好明说,都把自己的小主子看紧了,不让他们去冲撞了大奶奶。

陈阿福微红着脸跟卫嬷嬷怀里的李轩笑道,“轩儿怎么了?”

李轩瘪着嘴哭道,“福园,梯梯,洞洞,要玩。”

四岁多的孩子,这个表达委实不太好。但已经是小李轩表达得最好的一次了,他之前除了要吃的,从来没有明确提出过什么要求,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卫嬷嬷喜道,“哎哟,哥儿真聪明。咱明天再去玩梯梯,钻洞洞。”

罗妈妈和宋妈妈等棠园里的人终于搞懂了,原来这孩子有些痴。大奶奶把他带来,或许就是治病的。

陈阿福笑着给他擦了眼泪,说道,“是,明天去,姨姨和姐姐陪着轩儿一起去。”

晚上,陈阿福见李嬷嬷把丫头们打发下去,几次欲言又止。说道,“李嬷嬷有话直说,跟我还打什么哑迷。”

李嬷嬷便低声说道,“大奶奶,您想没想过以后谁服侍大爷?”

陈阿福有些愣神,问道,“什么意思?”

李嬷嬷又提点道,“大奶奶有了身子,就不能服侍大爷了,让哪个丫头去服侍?老奴觉得,要找个妥当的人才好,省得以后闹心。就像胡姨娘,还好她死了。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经常挑着老太太跟夫人闹腾,夫人可没少流泪……”

陈阿福搞懂了,原来是问自己让谁给楚令宣做妾或是通房丫头。古代的女人大多脑抽,连聪明的江氏都不例外。觉得女人一怀孕,就该给男人找小三。

她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冷声说道,“哦,这事啊,等大爷回来我问问他。”

心里想着,楚令宣当初可是答应自己不要妾这些阿物的。而且,她也相信楚令宣不好女色,否则在马氏之后自己之前,也不可能没有女人。

第三百四十一章 美好愿望

李嬷嬷见大奶奶沉了脸,赶紧笑道,“是老奴多嘴了。”

她主动提这事也是没有法子。一般大宅门里,奶奶夫人们怀了孕,都会主动说这事,可自家少奶奶却没有提出来。她以为大奶奶是农家出生,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现在看来,不是大奶奶不懂,而是根本不愿意。

当初陈夫人让她来服侍大奶奶的时候,还曾经说过,若大奶奶怀孕了,大爷要纳妾,最好纳青枫。青枫不仅长得好,年龄适合,也忠心。不要等到最后长辈塞人,塞个不安分的,那就糟心了。

当时大奶奶把青枫留在府城,她忍了几忍,才没把这话说出来。现在想着,还好没说出来,否则又讨大奶奶的嫌了。

陈阿福见李嬷嬷涨红了脸,想着她或许也是真心在提点自己,毕竟古代女人大多是这种想法。她是自己的管事妈妈,让她知道自己的底线,以后做事心里也会有个数。

便说道,“我知道李嬷嬷是好意。但是,我的许多认知跟很多女人不太一样。不光是我,我的正经婆婆,还有三婶,我们的想法都相似……”她的头转向窗边,幽幽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李嬷嬷曲了曲膝,说道,“老奴知道了。”

心里却不太赞同。这种美好的愿望,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实现呢?“愿得一人心”易,“白首不相离”却难。等到女人年老色衰的时候,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制住美色的诱惑呢?

当然,楚三夫人能实现,因为她有强大的靠山。

可大奶奶的正经婆婆不是已经被逼出了家吗……

还有自家的夫人,老爷是寒门学子,先期还要靠着夫人家的门路寻好缺,不照样被唐姨娘气了十几年,还先后给老爷抬了两房妾,才笼住了老爷的心……

何况大爷和大奶奶的出身差距还这么大!万一长辈看不下去了,安个妾咋办?

李嬷嬷已经看出来大奶奶的主意正,心里哪怕不赞同,也不敢再劝。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正在吃早饭,大宝就来了燕香阁。

陈阿福吃惊地问,“今天你休沐,怎么起这么早?”

他们已经说好,若平时,大宝早上会来燕香阁同陈阿福一起吃早饭,然后去上学。休沐的时候,大宝要睡懒觉,则同楚含嫣和李轩一样,各自吃早饭。

陈阿福再仔细一看,大宝的眼睛有些红,想着他肯定是夜里想多了没睡好。这孩子,心思太重。

她装作没看出来,让丫头去拿了大宝的早餐来。笑道,“儿子来了,就跟娘一起吃吧。这是花妈妈做的红枣糕和水晶包,跟娘做的一样好吃。”

花妈妈专门负责给主子做早餐和点心,因为福园有烤炉,便在那里做好送来棠园。

大宝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他问娘亲的话不想让妹妹听见。

他吃了一个包子后,便开始提问,“娘亲,你喜欢儿子多些,还是喜欢爹爹多些?”

“你跟爹爹睡觉的时候,想儿子吗?”

“在娘的心里,我,妹妹,爹爹,哪个最重?”

“娘亲会永远牵着儿子的手吗?”

……

陈阿福认真地回答,“无论哪个娘亲,都会喜欢儿子多一些。”

“娘何时何地都在想儿子。”

“论体重,当然是你爹爹最重。但论感情么,你们三个一样重……呵呵,当然,儿子还是要重一些。”

“娘亲当然会永远牵着儿子了。”

……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大宝才大松一口气。昨天夜里,他想了大半夜。

他知道,原来娘亲和他一样都是陈家人,但娘亲嫁给爹爹了,就成了楚家人,别人以后叫娘亲都叫楚大奶奶,或是楚婶子。

自己虽然住进了楚家,还管楚叔叔叫爹爹,管嫣儿妹妹叫妹妹,可还是姓陈,肯定就不是楚家人了。

见娘亲依然这么爱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也就放了心。

等到李轩和楚含嫣都起了床,吃了饭,陈阿福便领着这三个孩子,还有罗梅和罗明成,以及一些下人去了福园。

从今天开始,她又开始特殊教师的职业生涯了。

路上,卫嬷嬷还笑着跟陈阿福说,“昨天金宝不在,哥儿睡得也安稳……”

陈阿福暗道,他的枕头里放了燕沉香叶子,当然会睡得安稳了。嘴上却说,“或许昨天轩儿玩累着了,晚上自然好睡。”

又跟罗妈妈说好,以后让罗明成天天来陪李轩玩。他当不了小厮,当个玩伴还不错。

进了福园,李轩先闹着在南瓜恭桶里出了恭,接着另几个孩子也都依次去出了恭。

陈阿福没有马上带孩子们去儿童乐园,而是在西厢里玩积木。李轩喜欢金燕子,陈阿福便拿了四块画着小燕子的积木出来,打散拚在一起,又打散再拚在一起,渐渐地把李轩的注意吸引过去。

几个孩子玩了一阵积木,吃了花妈妈在福园厨房做的点心,才去儿童乐园玩。陈阿福又觉得有些累了,回上房歇息,她关上房门,进了空间。

金燕子几个去林子里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坐在空间里,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想着,以后要多进来,不仅能“保胎”,对胎儿更是好处多多。

今天虽然休沐,但楚令宣并没回来。他隔了这么久才去上衙,肯定有许多事要处理。等他过几天回来了,怀孕的事也该坐实了吧?

陈阿福摸着肚子笑起来,心里溢满了甜蜜和幸福。虽然时日尚浅,但她感觉自己肯定是怀孕了。因为身体的变化她最清楚,不光嗜睡,动一下下就感到疲惫,见了鱼就反胃,除了禄园的鸡蛋,其它的鸡蛋必须煮成盐茶蛋才想吃……

还特别想吃前世常在街口吃的酸辣粉。昨夜作梦梦见自己吃了两大碗,醒来的时候发现口水都流到枕头上了。那家酸辣粉真好吃,可惜这个时代没有。

想到那个味,她的口水溢满口腔,赶紧又吞了进去。原来,她再馋某样食物,也没这样没形象过。

这属不属于孕傻?

她随手把地上的金贝拿起来,发现它的颜色又深了些,身体也不像原来那么凉,而是有了些许温度。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好消息

这东东真能幻化成活物?陈阿福把金贝拿着眼前仔细看着,突然看见它的小黑眼睛左右动了动,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根本就没动。

自己真的孕傻了!她失笑。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休息好了,才出了空间。

到后院让孩子们回棠园吃饭歇息,下晌再来。

李轩左手被楚含嫣牵着,右手被大宝牵着,也没闹腾,一起回了棠园。

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陈阿福把陪嫁田庄的许多事务都交给了薛大贵,让他去协调。旺山村和棠园各准备种一百亩的西瓜,陈名和大房各种十亩。王成买了二十亩地,也给了他十亩的种子。

这次的种子是上次大甜瓜留的种子,除了育苗前用水泡过,陈阿福没有拿去空间专门处理,看看味道会不会变淡。

还有收割油菜、冬小麦以及水稻育秧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就撂开手了。

三月七日上午,李嬷嬷算着今天已经四十二天了,大夫应该能清晰地摸出滑脉。便说大奶奶没精神,让人去县城请大夫来看病。

夏月说,“村里的林大夫医术不错,是不是让他来摸摸脉?”

李嬷嬷不赞成地说道,“大奶奶金贵,可不是乡下大夫随便看的。”

说得夏月满脸通红。

一个时辰后,县城的老大夫便被罗源接来了。

陈阿福躺在床上,罗帐放下,她的手伸出罗帐外,李嬷嬷把丝帕搭在她的腕上,老大夫才进卧房把了脉。

稍后,老大夫笑道,“恭喜大奶奶,这是滑脉,大奶奶是怀孕了。”

尽管已经猜到,李嬷嬷等人还是喜出望外。

李嬷嬷问道,“我家大奶奶需不需要吃几副安胎药?”

老大夫笑道,“大奶奶的身子骨非常好,胎儿也好,完全没有必要吃药,只需食补即可。”又写了几个孕妇食补的方子。

李嬷嬷让夏月给了诊费,又赏了大夫二两银子。送走大夫,就让小墨去前院和禄园给老侯爷和亲家老爷太太报喜。

老侯爷听了大喜,赶紧派人去京城、府城和影雪庵给侯府、孙子、陈世英、儿媳妇报喜,还赏了棠园下人每人一两银子。

王氏听说后更是喜不自禁,让穆婶拎着四只母鸡,又捡了一百个鸡蛋用篮子装着,同吴氏一起去燕香阁看望陈阿福。

陈名不赞成地说道,“鸡和蛋能值多少钱?我还有些燕窝,拿去给阿福吃。”

王氏摇头说道,“燕窝人参这些补品闺女才不稀罕。咱家的鸡和蛋要比外头买的香许多,这东西闺女才喜欢。”

吴氏也说道,“还真是,我也觉得姐姐家的鸡汤要好喝些,鸡蛋也要香些。”

王成说道,“不管外面买的香不香,鸡和蛋总是补人。我这就去村里买些,给外甥女儿送去,也是咱们的心意。”

这事下晌就传到了响锣村,陈老太和胡老五媳妇、武木匠的两个儿媳妇都送来了鸡和蛋。

最喜形于色的还是楚含嫣小姑娘,当她听说自己要有弟弟或妹妹的时候,先是打了几声脆脆的哈哈,就撒开腿向前院跑去。宋妈妈赶紧把她拉住,急道,“哎哟,姐儿,你这么急着去哪里?”

“我要去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楚含嫣挣开宋妈妈的手,继续往前跑去。

泽院里,廖先生正晃着脑袋读文章。

楚令嫣知道泽院的位置,却还没有进来过。她已经忘记了害怕,噔噔噔地跑进去,循着声音跑到讲堂门口。

也不管廖先生正愣愣地看着她,站在门口就大声说道,“哥哥,小舅舅,娘亲怀宝宝了,咱们就要有弟弟和妹妹了!”

陈大宝和陈阿禄听说了,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廖先生见状,沉下脸说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无论什么事也不许分心。”又斥责道,“你们将来要做朝庭的栋梁,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怎能被小女娃的一句话搅得无心向学?”

阿禄和大宝听了,又赶紧坐好。

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喜悦没有分享给哥哥和舅舅,反让他们挨骂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追上来的宋妈妈赶紧把她抱起来回了内院。

大宝和阿禄虽然继续坐着听课,但已经没有心思了。特别是大宝,高兴得心儿已经飞去了娘亲身边。

娘亲终于要生宝宝了,自己终于要有亲生弟弟或是妹妹了,自己除了娘亲和嫣儿妹妹以外,终于又有其他亲人了。

他被先生打了两次手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一想到弟弟妹妹,便不觉得疼了,还咧着大嘴笑起来。

阿禄也被拎了两次耳朵,痛得他直咧嘴。

终于盼到了放学,两个人狂奔去了海棠厅。现在阿禄每天晌午也在海棠厅吃饭,同大宝去劲院歇了晌再去泽院上课,傍晚才回禄园。

老侯爷正乐呵呵地跟陈阿福说着话,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好给自己生个大胖重孙子。

两个小子一进屋,就被李嬷嬷拦住说道,“哎哟,宝哥儿,舅爷,不能冲撞大奶奶。”

陈阿禄很自觉地站在距陈阿福一步远的地方,笑道,“姐姐,我又要有小外甥了?”

陈阿福笑着点头。

大宝则觉得李嬷嬷真是多此一举,这事还需要她提醒吗?说道,“我比谁都心疼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和妹妹,才不会冲撞我娘亲。”

他走过去轻轻摸着陈阿福的肚子,老气横秋地说,“娘要安生养胎,不要再操心嫁妆铺子和嫁妆庄子的事。再多吃些好吃食,像飒飒那样,一胎生两个,弟弟妹妹都有了。”

说得众人大乐。

楚老侯爷比着大拇指笑道,“大宝说得好。”

陈阿福哭笑不得。老爷子盼孙子的话已经让她压力山大了,这小子更好,还巴望她生龙凤胎。不过,好像生龙凤胎是穿越女的福利,最孬也是生双胎,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女。

但总有例外,谁知她这个穿越女生男还是生女?不管男孩女孩,她都喜欢,也希望能多生几胎,争取儿女双全。她有空间,还有燕沉香,把身子保养好,不会像古代女人那样生孩子就像在阎王面前走一朝。

第三百四十三章 馋

陈阿福知道自己至少在怀孕三个月以后才能去厨房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她是个吃货,现在更是挑剔得厉害,不喜欢吃棠园厨娘做的饭菜。便让花妈妈和另两个厨房婆子去福园厨房做主子的一三餐日,她只说那里的水质似乎要好些,做出来的饭菜香。

老爷子深有同感,他也喜欢吃福园做出来的吃食,点头说道,“极是。”

傍晚时分,楚令宣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陈阿福等人领着李轩和楚含嫣几个孩子正从福园往棠园走,看到楚令宣从棠园门口向他们走来。

楚含嫣看见爹爹了,大喊着向他跑去,“爹爹,爹爹,姐儿要有弟弟妹妹了!哥哥说的,娘亲会跟飒飒一样,一下生两个。”

谣言就是这么传播的!

李嬷嬷等人又笑起来,楚令宣听了更高兴。

他牵着楚含嫣走到陈阿福面前,笑得一脸灿烂,说道,“怎么不在房里歇着,还到处乱跑?”

陈阿福笑道,“天天呆在房里甚是无趣,出来慢慢走走,跟孩子们一起玩玩,心情要好许多。”

楚令宣点点头,伸出胳膊想去扶陈阿福,又觉得大白天不太好,只得把伸出来的手缩回来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陈阿福呵呵笑着。

看他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第一次当父亲的愣小子。

他的喜悦,也的确是第一次当父亲的喜悦。

楚令宣虽然现在极疼楚含嫣,但是当初他得知马氏怀孕的时候,不仅不高兴,还有一种憋屈甚至恶心的感觉。他恨马家所有的人,包括那个硬被马淑妃和荣昭塞给自己的女人。若不是第二天有宫里的女人来收元帕,他根本就不会碰马氏。

后来,他知道了马氏是因为不愿意听荣昭的话而被荣昭冷落甚至经常训斥,她夹在不认同她的夫家以及让她跟夫家对着干的娘家中间两头为难,才郁郁寡欢,以致于身体羸弱,最终死在生孩子的时候。

楚令宣的心里曾经有过一丝怜悯,但也仅限于一丝怜悯。若从头再来,他及楚家人仍然不会待见她,他们仍旧会站在对立面。她,本就是荣昭和马淑妃用来恶心他和他家的棋子……

而陈阿福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他期盼已久的。

陈阿福看他穿的是戎装,汗把头发和衣裳和都浸透了,又听说他是从训练场直接回来的,很是心疼。抬手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现在天还有些凉,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别着凉了。”

楚令宣抬手握住她捏着帕子的手,再也舍不得松开,牵着她向棠园走去。

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被他宠被他爱,陈阿福觉得很正常,也很幸福。而红斐几个丫头却是羞红了脸,低头跟在后面。

李嬷嬷倒是喜笑颜开,大爷这么宠大奶奶,或许就不会要通房丫头了吧?世家子里还有这么好的男人,真是少找。

路上,楚令宣又遗憾地说道,“我一得到你有喜的消息就急着往回赶,忘了给你带吃食。听我的一个属下说,他媳妇害喜的时候,最喜欢吃白羊胡同的一家酸辣米粉。说这种米粉是南方吃食,里面放了碎肉,油黄豆,花生碎,散子,芹菜,大头菜丝儿,又辣又酸,极是爽口开胃。”

陈阿福听了馋得不行,真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有一条馋虫在往外面钻,吞口水的声音大的旁边的人都能听到。

她好想好想吃哦。嘟嘴嗔怪道,“你没买回来,干嘛还说这么细啊,成心馋我是不是?”

楚令宣也听到陈阿福吞口水的声音了,赶紧说道,“你别急,我这就让楚怀回府城去买。他回去,守城的士兵会给他开城门,明天那家铺子一开门就给你买回来。”

陈阿福馋得要命,只想吃到那香得不行的酸辣粉丝,也不去想楚怀辛不辛苦,点点头。楚令宣就让人去通知楚怀,让他马上回府城,去白羊胡同买刘将军说的那家酸辣米粉。

楚令宣在沐浴的时候,大宝下学了,他直接来了燕香阁。跟在院子里玩的楚含嫣和小轩轩打了招呼,便进了上房。

他来到陈阿福的身边说道,“妹妹说爹爹回来了?”

陈阿福点头。

他又一本正经地说,“娘亲,你怀弟弟妹妹了,不能让爹爹跟你一个床睡觉。”

陈阿福有些生气了,嗔道,“你一个小孩子,都操些什么心?”

大宝说道,“李嬷嬷说娘亲现在娇贵,不能碰着,撞着。若爹爹睡着了乱动,碰着你怎么办?娘说我睡着了又打拳又踢腿,我怕爹爹也打拳踢腿,把弟弟妹妹打坏了。”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也太爱操心了些。

陈阿福笑道,“你爹是大人,睡着了也不会乱动。”

大宝急了,说道,“娘不是经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若万一乱动了咋办?咱家又不像村里人家房子少,干嘛非得挤在一起啊?”

看他急得脸通红,陈阿福哭笑不得。她觉得,这熊孩子一定是成心给楚令宣添堵,偏还说得理直气壮。

夏月跟陈阿福和大宝都熟悉,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咯咯笑出了声。

楚令宣正好走出来,他抽了抽嘴角。若这位小爷不是十一皇子,真会狠狠地拍他几下小屁股。自己大老远的跑回来,可不就是想在喷喷的媳妇身旁睡一觉吗。

他也一本正经地对大宝说道,“下学了?爹爹今晚上要考校你功课,看你这些天有没有进益。”

说完,又把他的六岁生辰礼物送给他。三月二日,楚令宣有事没赶回来给他过生。

大宝接过礼物,小嘴又嘟了起来。有没有进益,好像都是他说了算吧?

饭后,楚令宣直接把大宝拎回劲院考校功课。陈阿福去东厢把李轩哄睡了,便有些困倦,洗漱完上床歇息。

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动静,睁开眼,是楚令宣回来了。

他坐上了床,说道,“你往里挪挪,我睡外边。”

陈阿福往里挪了挪了,又想起李嬷嬷的话,侧过身说道,“令宣,我这段时间不能服侍你,你有没有看上的丫头?”

第三四十四章 差劲

楚令宣看着陈阿福言不由衷的样子,轻轻捏捏她的小鼻头,说道,“我的心意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还问这些作甚。”说着,也躺下来,伸手顺着她乌黑的长发。

陈阿福笑道,“这么早就歇息,可不是楚将军的风格。”

楚令宣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轻声低语着。

陈阿福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闻着那股好闻的清香味,听着他的絮叨,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我天天在外忙碌,鲜少时间陪你,陪家人。还让你怀着身子在家孝敬祖父,抚养女儿,还要照顾两个皇家血脉……辛苦你了。过些时日,我又要……”

楚令宣听到脖颈下传来的轻微酣声,低着一看,陈阿福已经睡着了。他失笑,搂着她一直到深夜才渐入梦乡。

陈阿福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枕畔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可人却早已经走了。

夏月说道,“大爷寅时就走了,他不让我们吵你。”

大宝来了,他很想知道爹爹昨晚是不是跟娘亲一起睡觉。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了回去,他怕娘亲不高兴。

早饭摆上来,一桌子的精致小点和米粥,一点提不起陈阿福的胃口。

在李嬷嬷的劝说下,她吃了一个鸡蛋,一小碗粳米粥,一个生煎包就不吃了。

李嬷嬷急道,“大奶奶这样,饿着宝宝怎么办?”

陈阿福说道,“饿不着,我正在等楚怀买的酸辣粉丝。”

一说到酸辣粉丝,口水又溢满了口腔,陈阿福赶紧吞了进去。

送走陈大宝,一直等到巳时初,楚怀终于拿着酸辣粉丝回来了。店家听说要拿去五十里以外的乡下,怕煮熟的粉丝黏在一起,又容易断,便把汤料调好了,拿了生粉丝给楚怀,说是现煮。

陈阿福看到满头大汗的楚怀,挺过意不去。自己一时嘴馋,害他跑了这么长的路,这来回两趟加起来就是二百多里。她赏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去休息。

为了怕晃出来,汤料是放在一个大茶壶里的。花妈妈去小厨房把汤料倒出来热热,再把粉丝煮好放进汤里,让小墨端来燕香阁。

陈阿福一闻到那股味道,就味蕾大开。虽然油黄豆和花生有些软了,但还是觉得鲜香无比。又让人去跟楚怀说,以后大爷回棠园的时候,都带一碗回来。

李嬷嬷听了直皱眉,劝道,“大奶奶,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胎儿的皮肤不好。”

陈阿福心道,现在胎儿只有手指甲那么大,别说长皮肤,连四肢都没开始长。她笑道,“我也就是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以后胃口好了就不吃了。”

吃完后,楚含嫣和小李轩都来了上房,他们又一起去福园“上课”,王小弟和王小妹已经在福园门口等着了。

在老侯爷和王氏的再三坚持下,陈阿福从今天开始,暂时卸任了教师工作。夏月接了她的班,成了幼儿老师,领着孩子们玩积木,讲故事,“练武功”,去后院的儿童乐园玩。怕孩子们缠陈阿福,也为了孩子们更快乐,以后他们吃了晌饭便会来福园的西厢午歇,下晌上了课以后,再回棠园。

夏月跟了陈阿福那么久,教孩子的本事已经学了十之七八,完全能够胜任。

陈阿福坐在廊下给孩子做小衣裳,王氏和吴氏坐在一旁陪着她,王氏也做着小衣裳。

此时的福园是最美的,万紫千红,百花怒放,满园子都飘浮着芬芳。不像棠园,美是美,却稍显单调。

看到孩子们和七七、灰灰练的武功,吴氏又开怀大笑。这种情景她是见一次,笑一次。因为生活好,再加上心情舒畅,吴氏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人也胖了不少。

快晌午的时候,下人们来报,亲家夫人来了。

陈阿福纳闷道,“我娘就在这里啊。”

下人又笑说,“是府城的亲家夫人。”

原来是江氏。

陈阿福赶紧起身,对王氏说,“娘,我去了。”

王氏点头道,“去吧。江氏对你能做到那一步,已经非常不易了。”

陈阿福点头,见孩子们玩得正开心,也没叫他们,由李嬷嬷和小墨陪着,向棠园走去。

江氏和陈雨晴、陈雨霞在燕香阁厅屋坐着。

陈阿福进屋,先给江氏曲膝行了礼,又同陈雨晴和陈雨霞两姐妹拉着手说笑几句。

不过,陈阿福已经发现江氏的眼圈略红,脸色也有些灰败。她夜里定然没有歇息好,还大老远的来看自己,陈阿福也承了她的情了。

她笑道,“母亲和妹妹就在这里多住两天吧,乡下的风景很不一样呢。咱们女人也能随时出院子走走,看看,不像在城里,出个门还劳师动众的。”

江氏笑道,“以后吧。今儿早上你爹去外地公干了,家里有老太太,还有那个不省心的主儿……”她住了嘴,又一挥手,说道,“哎,她只有嫁出去了,家里才安稳。”

江氏没有继续说下去,陈阿福知道她指的“主儿”肯定是陈雨晖,不知道那丫头又作什么妖了,把她气得这样狠。

江氏问了陈阿福一些情况,又说了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让人把从家里带的人参、燕窝等礼物拿出来。同时,还有一份送禄园的,陈阿福让人送去了禄园。

今天因为江氏几人来了,陈阿福就没有去海棠厅吃饭,而是在西屋摆了一桌。

饭后,陈大宝和楚含嫣、阿禄还是来燕香阁给江氏见了礼。江氏是第一次见大宝和阿禄,拉着他们的手说笑几句,还给了见面礼。

陈雨晴趁江氏跟两个孩子说笑的时候,悄悄跟陈阿福耳语道,“那陈雨晖真是差劲,连那不要脸的事都想得出来,祖母还要帮着她,我娘气得不行。爹爹倒好,说声公务忙就走了,把一个烂摊子丢给我娘,还让我娘把她们看好了。我娘气得差点没犯病……”

说着,陈雨晴也红了眼圈。

陈阿福看看江氏,非常憔悴,本来就长相一般,哪怕珠翠满头,绫罗裹身,还施了厚厚的粉黛,依然比她实际年龄大许多。

第三百四十五章 打主意

陈阿福看着憔悴的江氏,心里也有些同情。

陈世英本身很光鲜,长相俊美,才高八斗,温润如玉,年青有为,对谁都和颜悦色。但他有那不省心的娘和不省心的女儿,又不喜操心内宅的事,哪个女人嫁给他都辛苦。

陈阿福也不耐知道陈府的那些破事,便也没往下问。

陈雨晴的声音更低了,小嘴几乎贴到了她的耳朵,悄声说道,“大姐,你和姐夫以后若回娘家要注意些……切记!”

然后,她就坐直了身子,像似没说过这句话一般。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陈阿福的肚子直打鼓,刚想问清楚些,江氏便起身告辞。

陈阿福只得起身,把江氏几人送出棠园。不仅棠园给陈府准备了回礼,禄园也准备了。

她想再把陈雨晴拉着问清楚一些,可江氏一路都牵着她的手说话,到了门外,又嘱咐了一阵,母女几人才上车。

陈阿福回屋想了很久陈雨晴的话,便有些想通了。跟楚令宣也有关系,那只能说明那两个女人又打上了他的主意。

陈雨晖和老太太一直认为楚令宣是陈雨晖的女婿,是陈世英和江氏硬给陈阿福谋了过去。但自己嫁给楚令宣已经成了事实,她们只有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陈雨晖给楚令宣当妾。她现在怀了孕,一般大户人家都会给男人抬个通房或是纳个妾,正是好时机,所以陈雨晖是想给楚令宣当妾了?

那她何止是差劲,简直是恬不知耻。

给人当正头娘子有何不好,干嘛上竿子给人当小妇?

还有陈世英也没有责任心,他见着她时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完全一副二十四孝好老爹的深情模样。但对他的老娘和陈雨晖同样也是好好先生,一副好儿子好父亲的架式,任凭她们再恶毒也舍不得下狠手,没有一点是非观。一旦觉得家里烦了,就都撂给了江氏。她是他的亲闺女,陈老太婆也是他的亲老娘,跟江氏有毛线关系。

也是江氏爱他爱得深,心甘情愿帮他收拾烂摊子,还有就是一心想跟自己交好。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自己认回陈家,不仅不是助力,相反会多出许多烦心事来。

还好王氏娘最后嫁的是陈名爹,若嫁给陈世英,不被赶走,也会被后宅的乌烟障气气死。

陈阿福着实有些气着了,便关上门进了空间。

金燕子也在里面,它正躺在地上,用大翅膀把金贝包裹的严严实实,像孵小鸡一样给金贝温暖。

它昨天下晌才回来,偷偷钻进空间,一人一鸟还没说过话。

空间里的香气让陈阿福为之精神一爽,看到金燕子如此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笑道,“宝宝又在孵金贝?”她坐在它们旁边,又道,“金贝已经有些变了样,颜色深了,也有了温度,有一次我好像还看到它的小黑眼珠转了转。它真的能活过来?”

金燕子把翅膀掀开一点缝隙看了看,又合上,唧唧说道,“嗯,它是有了些变化。或许真能活过来,只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又畅想着未来,“若它能早些活过来就好了,人家也有个伴,不会一到冬天就那么寂寞。”

它又看了眼陈阿福的肚子,松开翅膀把金贝放在地上,大方地说道,“为了妈咪好,也为我的弟弟妹妹好,人家给拿你点绿燕窝。”

然后飞进黄金屋又飞出来,尖嘴上衔着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绿燕窝。

陈阿福大喜,翘起兰花指把绿燕窝接过来放在舌尖上,香得她好久才缓过劲来。

她又把金燕子捧在手里亲了一口,笑道,“谢谢宝宝,你真大方。”

金燕子勾着嘴角舔了舔小尖嘴,又重新躺下把金贝抱在怀里,唧唧笑道,“妈咪,昨天人家无事飞去京城玩耍,看到那个坏公主在参加桃花宴。人家就站在树枝上偷偷往她头上拉了一坨粑粑,她还不知道,顶着那坨粑粑到处走,别人看到也不敢说。”

陈阿福想到那个有趣的情景哈哈大笑,直夸它干得漂亮。

楚三夫人前些日子遣人送了信来,说荣昭被群鸟拉了粪后,引起了京城的恐慌。皇上专门让钦天监看了天象,说无异象皇上才放了心。不过却是不待见荣昭了,让她多在家相夫教女,少出去招摇,无事不要进宫。

荣昭母女如今成了京城贵族圈不受欢迎的人,许多人都躲着她们,觉得她们不祥,那母女两个也躲在公主府里不敢出去见人。

没想到她们耐不住寂寞,没躲多久又出去现眼了。这一出去,又被拉了鸟粪,荣昭就更说不清楚了。

金燕子看主人高兴,又说道,“那荣昭坏是坏,宝贝却多得紧。改天人家去她家多偷些首饰,建房子的黄金是够了,但还缺几颗上好宝石。”

陈阿福说道,“她的东西随便偷,若能再偷些银票……”想着银票会被查出来,不一定用得不出去,又改口道,“若能再偷些金子啊、夜明珠啊、猫儿眼啊……哎呀,只要值钱,啥啥都好,你不需要我需要。”

“好说,这次争取做笔大生意。”金燕子唧唧笑着,转着眼珠想着坏主意。

第二天,金燕子就甩开跟屁虫七七和灰灰,单独飞了出去,一去数日不归家。

九日后的夜里,陈阿福正睡得沉,被金燕子的唧唧声叫醒了。她睁开眼睛,明亮的月光透过小窗把屋里照得朦朦胧胧,她隐约看到金燕子把一个大包裹拖上了床。

这么大的包裹,金燕子这次肯定大有斩获。陈阿福高兴地坐起身,穿着睡衣就跟它一起去了空间。

金燕子得意地说道,“妈咪,打开包裹瞧瞧。”

陈阿福打开包裹,花花绿绿一大堆。有喜上眉梢冰种翡翠摆件、和田玉睡观音摆件、白玉浮雕玉兰花插、龙凤呈祥翡翠佩,还有几样小摆件,她也不认识。另外就是十几样镶嵌珠玉猫眼的步摇和簪钗,五光十色,流光溢彩,极其漂亮。还有两个锦盒,里面装了五颗夜明珠和五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养儿防老

这些宝贝的材质全是上上品,真是发了。陈阿福没有形象地乐了起来。

这些东西肯定不敢拿出来用,也不能卖给大顺朝的人,以后有机会了卖给番人。

金燕子唧唧笑道,“人家趁他们开库房的时候钻了进去,呆在里面选了两日。只是这个包裹用了三层布,结非常不好打,人家打了半日才打好。”说完,一副邀功的小模样。

陈阿福捧起金燕子亲了两口,笑道,“宝宝真能干,妈咪承你的情了。”又笑道,“偷金大盗光顾了公主府,还偷了这么多宝贝,荣昭哭死也没用。”

金燕子想到了什么,就躺在地上唧唧笑起来,笑得直打滚。然后又爬起来说道,“因为那个坏女人恨鸟鸟,人家都不让兄弟姐妹再去她家。人家还是夜里偷偷去的,一直躲在树上没出来。那棵树正好在坏女人的窗外……哎哟,楚爹爹的爹好可怜……”说完,又用翅膀捂着嘴坏笑起来。

“怎么说?”陈阿福八卦地问道。

金燕子笑道,“人家脸皮儿薄,都不好意思说。但妈咪这么感兴趣,就说了吧……”

它的脸皮儿还薄!陈阿福白了它一眼,还是没打断它,她太想知道楚侯爷怎么可怜了。

金燕子继续说道,“楚爹爹的爹要那个之前,都要先把自己灌醉。一碰那个坏女人,她就嗷嗷叫得像只猫……”

“停,停,停!”陈阿福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见楚侯爷了。又嗔道,“小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要去看这些,要长针眼。”

金燕子见主人不喜欢听,骂了句,“假正经!”又自己躺在地上傻乐起来。

看它这个样子,陈阿福的脸都不由地红了起来。

一晃便到了三月二十五日。

明天王成一家要去定州府城了,王成四月一日正式上差,一家人要早几天回去准备准备。

陈阿福已经让曾双在城里给他们买了一处四合院,也大概装修了一番,还买了一些家具,一搬进去就能入住。同时,也帮王小弟找了一家私塾。

王氏和陈名也会去定州府,送王成的同时,也去看看陈实一家和酒楼。陈老太知道了,也闹着去,她想三儿子一家了。陈业和胡氏则没敢说去,他们上次被吓着了。

这天晌午禄园请客,不仅请了陈阿福娘几个,还请了楚侯爷,罗管事一家,同时也请了大房和胡老五一家。老侯爷在乡下寂寞,也没了多少等级观念,跟乡民下人也能一个屋喝酒。

陈阿福同几个孩子在福园玩到晌午,便带着楚含嫣和王小利、王小妹、陈大丫去了禄园。李轩怕人多,不敢带他去,便让罗明成和罗梅留下来陪他,花妈妈煮了鸡汁馄饨,直接让他们在福园吃。

厅屋里摆了两桌,男人们在这里吃。侧屋也摆了两桌,女人孩子们在侧屋吃。

吃了一半时,山子来报,说亲家老太爷来了。

陈名和王氏一听,都沉脸起身,拦住了王成,出去把王老汉请入西厢,又让人端了些酒菜过去。

人们隐约能听到老头的吵闹声。胡老五和罗源听了,便去了西厢。胡老五笑道,“陈二哥陈二嫂去陪客,我们来陪王老伯喝酒。”

王氏回了侧屋,眼圈有些红。

饭后,众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玩,都回了家。

陈阿福走之前,把罗源留下,再让他把胡老五留下。王老汉就是个无赖,陈名和王成都拿他没办法。能收拾他的,就是更无赖的胡老五,和有些权势的罗源。

客人一走,王成就去了东厢。

王老汉一眼就认出了王成,混浊的眼里流出泪来。说道,“成子,你回乡了,还去给你母亲上了坟,咋不回家看看你爹我呢?”

王成沉脸说道,“自从你默许丁氏把我卖出王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别人的儿子了。”

王老汉说道,“爹默许丁氏把你卖出去,也是因为爹不能给你一份好生活。想着若丁氏把你卖去好人家,你还可以吃饱穿暖。爹当初做的没错,你现在是军爷了,还拿着军晌,比种地的泥腿子好多了。所以说,你被卖了也是坏事变成了好事,你还有啥气的?”

他这话把屋里的人都说气着了,连胡老五都自认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王氏气道,“爹,这话也亏你说得出来,弟弟被卖去李家受了多少罪,刚刚十三岁就被充作壮丁去当兵。”又把王成的左手举起来,流着泪说道,“成子的手被削掉了大半个,身上几十处刀伤,现在连背都直不起……你竟然还说坏事变好事,你的心是啥长的?”

王老汉的嘴唇抖了抖,又说道,“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子受苦了,但是苦也没白受不是。不像你爹,在乡下过了一辈子苦日子。”

罗源冷笑道,“老爷子,你也别说那么多,你来找王大叔作甚,就直说吧。”

王老汉眼睛转向王成,说道,“成子,不管咋说,你都是爹的儿子。现在你是军爷,拿着军晌,也该定时给你爹拿些孝敬不是。”

王氏气道,“爹,我一个月给你二两养老银子还不够?弟弟过得那么苦,你怎么忍心伸手向他要钱!”

王老汉一副无赖架式,撇着嘴说道,“养儿防老,他当儿子的就该给我养老。”又对王成说道,“你现在是军爷,自己吃香喝辣,不管你爹没道理。若你不给我养老钱,我就去你上峰那里告你不孝,你可要官降三级。”

王成冷笑道,“我是什么军爷,还什么官降三级,爹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喂马的大头兵,长官照顾我残疾了,才赏口饭吃。降一级,就已经降到马槽子里去了。再降三级,直接降到马粪蛋里了。”

王老汉有些蒙了。他听王财说王成当了军爷,挣了大钱,去给早死的娘上坟的时候,还修了坟,所以才找上门的。

他又仔细看了王成几眼,精瘦,背也挺不直,左手只剩小半个,也的确不像当官的样……

第三百四十七章 挑理儿

胡老五冷笑道,“老爷子说得也对,养儿防老。你老人家找到大儿子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本就应该由你的两个儿子养老,我二哥家也不需要再给你拿养老银子了。”

王老汉急了,嚷道,“那哪成!”

胡老五冷哼道,“你说的养儿防老,儿子该养你的老,闺女嫁去别家,就是别家的人了。”

罗源也说道,“王大叔每个月的军晌也就一两银子,他还要养活媳妇儿女。也罢,每个月让他拿二百文给你,也就顶天了。”

王老汉不相信地说,“啥?成子咋才一个月一两银子?”

王成冷哼道,“我就是一个喂马的,因为岁数大了,长官照顾,才拿这么多军晌,其他的士兵还拿不到这么多。你不信就去军里问吧。”

王老想了想,若要了王成的养老钱,闺女还真有可能不管他了,二百文咋能跟二两银子比。马上流泪道,“我也不是来管成子来要钱的,他日子艰难,就莫给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想了他二十几年,今天终于见着了。”

看到他这样一副嘴脸,王成先还有些惦记他的心也彻底冷了下来。

胡老五皱眉道,“老爷子,走吧。王大哥还要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罗源也道,“老爷子,你已经酒足饭饱,走了吧。”

王老汉看着王成说,“成子,爹不要你给养老银子了。爹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一口小酒……”

王成木着脸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拿去买酒喝吧。”

王老汉乐呵呵地接过银子,说道,“爹不用你每月给养老银子,但时而孝敬爹几个买酒钱儿,说出去好听,也给你长脸面不是。”又对王氏笑道,“闺女,外面的牛车我还没付钱。”

几人把王老汉送出去,王氏付了牛车钱,看着他走了,胡老五才回了村里。

罗源又去了禄园,给了王成一百两银子的程仪。其中六十两银子是楚老侯爷给的,三十两是陈阿福给的,十两银子是罗家给的。

明天王成他们晨时初就走,那时陈阿福还没起床,就让罗源提前把程仪送给他们。

楚家人之所以这么礼遇王成,不仅因为王成是陈阿福的舅舅,更因为他是朝庭的英雄,却被奸臣抢了军功,受了十几年的委屈。

王成自是一番感谢。躬身客气道,“请罗管事帮我谢谢老侯爷。离京时,楚三夫人和林家姑奶奶就给了我一百两银子的程仪,现在他老人家又给我这么多。楚家对我的好,小人一家没齿难忘。外甥儿的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看到女儿及其婆家如此厚待王成,王氏喜笑颜开。这也是给自己面子呢。

陈老太因为担心儿子被王老汉敲诈,没走,一直呆在东侧屋里。

她透过窗户看到罗源给了王成那么多银子,眼睛都瞪圆了。天呐,楚家人一下就给了王成一百六十两银子。

再想到前两天隐约到王成和吴氏感谢阿福的话,说什么阿福在定州府给他们买了小院。老太太先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这个舅舅没帮过阿福一点忙,而陈家可是护阿福长到十五岁。阿福都没给自己买过房,怎么可能给他们买。今天看来,买房是肯定的了。

定州府的小院至少也得近百两,再加上她和楚家给的银子,或许还有没说出来的,这就是三百两,甚至更多。

阿福都给了王成这么多,吴氏这个亲姐姐岂不是会给的更多?

再看看在一旁傻乐呵的二儿子,陈老太的眼圈都难过红了。

没有比较,她还觉得阿福对自己,对大儿不错。可这一比较,就觉得阿福的心长偏了。或者说,王氏的心长偏了,很可能是她让阿福这么做的。老二竟然还帮媳妇瞒着他们。

罗源走后,王成和吴氏回东厢收拾东西,陈名和王氏回了上房。看到老太太用帕子抹着眼泪,也不理他们。

陈名惊道,“娘这是怎么了,谁让你老人家难过了?”

陈老太哭道,“还能有谁,就是你媳妇。”

王氏吓一跳,赶紧问道,“婆婆这是怎么说?儿媳有什么不妥之处,请婆婆说出来。”

陈老太说道,“你是陈家妇,是陈王氏。为什么胳膊肘子往外拐,撺掇着阿福把心偏到王成那里去?阿福是从我陈家嫁出去的闺女,偏心娘家也该是我们陈家,而不是离了一帽子远的王家呀。咋银子啊,房子啊,都往王家搬?”

陈名和王成便知道刚才罗源给王成银子,和王成的话被老太太知道了。

陈名把老太太扶着坐下,又对王氏说道,“娟娘去帮成子收拾东西,我和我娘好生谈谈。”

王氏走后,陈名说道,“娘,娟娘和阿福怎么可能只顾成子不顾陈家?”

然后,掰着指头算着陈阿福给了大房多少,那一成兴隆酒楼的股份,一年就有几十两银子,要一直拿下去。阿玉说了,以后会在京城开总店,还会拿得更多。阿福给大房的种子,去年种西瓜就得了几十两银子,还有即将收获的冬小麦,都是阿福给的番帮好种子。大房开的铺子,福运来商行给的平价,没赚一文钱。还有平时给的东西……

这些加起来,那得多少钱?

还有三房,阿福无偿给的方子,让他们赚了多少?

老太太冷哼道,“这些都是我们出了力赚的,而不是像王成,直接给银子和房子。”

陈名解释道,“王成残疾了,媳妇又病重做不了活,两个孩子还小……”又无奈说道,“娘,我是你亲儿子,当然要向着你和大哥了,定不会让你们吃亏。阿福给了陈家这么多,要说报恩,早就报完了。她毕竟不是咱陈家的亲骨肉,真把她的心伤透了,哄都哄不回来。你老人家就不要挑理了,也常跟大哥大嫂说说,怎样把跟阿福的关系拉得更近。这样,对你们,对晚辈,只有好处。”

老太太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特别是陈名的后几句话,更让她心惊。

她把眼泪擦干,还嘱咐陈名道,“娘知道了,也会多说说你大哥。不过,给王成这些银子和房子的事儿,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双胎

陈阿福在养胎中过着闲适小日子,做做针线,看看漂亮孩子,当当儿童心理辅导师,再盼望盼望楚令宣,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到了六月底。

这几个月什么都好,孩子们在茁壮成长,老年人健健康康。李轩的病也有了缓解,性格开朗了,也能连贯地说两句话了,只是反应还有些慢,还有就是依然怕生。

西瓜又大赚了一笔。虽然价钱没有上年卖得高,也有其他瓜农用上年的“定州甜瓜”种子种了西瓜,但因为是他们把名气打出去的,外地人大多还是找福运来商行买瓜,所以他们依然赚得最多。

而且,今年的西瓜跟上年的瓜一样好吃,应该是种子的基因得到了彻底改善,这令陈阿福非常高兴。

照这么看,小麦种子和水稻种子、玉米种子也应该彻底改善了。

旺山村和棠园的冬小麦也迎来了大丰收。味道香些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用这种“番帮”种子种出来的小麦最高亩产达到了三百八十斤。同上年的“定州水稻”、“定州玉米”一样,产量翻番,创造了这个时空的历史之最。这当然不只是因为“番帮”种子的关系,还因为播种前浸泡了种子。

陈世英对西瓜没太往心里去,毕竟不是粮食,对兴农大计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当他听说旺山村的小麦又是大丰收,产量或许又能翻番时,大喜过望,又亲自去了旺山村,还把这种小麦的名字也定为“定州小麦”。

并作了指示,在三青县、中宁县以及华江县三个定州府所属的地界内大面积推广“定州小麦”、“定州玉米”、“定州水稻”。

同时,开始收集那几样粮食的各种数据及特征,准备写一份金光闪闪的奏折。等到今年的水稻和玉米丰收后,就可以上报朝庭了。

陈阿福可以预见,陈世英不远的将来又要高升了。自己闷声赚发大财的同时,无意中给陈世英积攒了太多的政绩。在古代,兴农是大计。粮食改革不仅能让老百姓吃饱饭,更能大大增强国家的实力。

只一样不太好,那就是陈阿福太能吃,肚子长得太快,人也胖了许多。原来的鸭蛋脸形变成了银盆大脸,五官也有了变化,眼睛肿了,鼻子大了,脸上还长了豆。才四个月的肚子挺得老高,很多妇人都说像是六个月的肚子。

前几天,专门把府城的大夫请来给她摸了脉,说是双胎。

这真是一个大喜讯,老侯爷高兴坏了。又往京城和府城送信,还大摆筵席,请了亲家和两个村关系好的人家,也让下人跟着大吃一顿。

楚令宣又去了外地,不可能马上回家。第二天府城的陈府送了礼来,第五天,京城的侯府又送了礼来。

陈阿福有些汗颜,把脉又不是打B超,谁知准不准。再说,老侯爷开口重孙子闭口重孙子的叫,万一生两个闺女咋办?她不会嫌弃,相信楚令宣也不会嫌弃,可老侯爷就不一定了。

更过分的是,老爷子不仅自己要说重孙子,还没品地贿赂大宝和嫣儿,不让他们说弟弟妹妹,只让他们说弟弟。

连傻傻的小李轩都被收买了,一看陈阿福的肚子,就说,“姨姨肚肚,是弟弟。”

六月二十七日下晌,灵隐寺的归一小和尚来了,说他师傅要去云游四海了,让陈阿福明日去一趟。

老和尚不是出去有事,而是云游四海,照他之前的情况看,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了。

陈阿福还是很不舍老和尚,他虽然少了某些高僧该有的品质,但还是不失为一位让人尊敬的高僧。毕竟他全力救治九皇子的宗旨是让生灵免遭涂炭,让大宝少了许多危险,也给自己提了一些预警……

说道,“好,我明日就去。”

又让人给小和尚拿了几斤糖果。

陈阿福记得,前世好像有种说法,就是孕妇不能去寺庙。但地方不同,规矩也不同,有些地方还是可以。

所以确认怀孕后,陈阿福就没有去影雪庵里看望过了尘住持,还是了尘来棠园看望陈阿福两次,又经常派人送供果来。

现在无智大师让她去,就应该能去寺里了。

第二天,陈阿福一早就起床领着花妈妈在小厨房做素食点心。她做得多,去了灵隐寺后,还要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

等到楚小姑娘起床吃了饭,几人刚走出棠园,就看到一个人骑马跑来棠园门口。

是一个衙役,他说知府大人会带着府城的官员来上水村和响锣村视察,看看“定州玉米”和“定州水稻”的种植情况。让种植这些粮食的庄户做好准备。

陈世英是她爹,陈阿福只得回了燕香阁,等明天再去灵隐寺。

在这两个村,棠园是种植这两样作物的大户。罗管事让人去通知陈名和陈业父子,以及种植了这两种作物的地主,还叫了两个村的里正,牵头接待了这些官员。

晌午,又请他们吃了饭。跟青天大老爷一起吃饭,让这些人激动异常。

未时后,其他官员们就都回城了,只陈世英留在了棠园。他去燕香阁看望闺女,明天再回去。

此时的陈世英踌躇满志,年青俊朗,温润如玉,跟陈阿福两年前见到他时一样,岁月在他的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虽然上唇边留了一小条短须,依然当得起公子如玉的赞誉。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怀孕后的陈阿福,笑道,“得知福儿怀的是双胎,爹开心得紧。”

陈阿福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爹这么年青,哪里像要当姥爷的样子。”

陈世英哈哈大笑,说道,“看闺女说的,爹爹老啰。”又道,“爹爹还要感谢阿福,你从无智大师手里得来那些种子,不计代价地用自己的土地培育出了好粮食,这是为民造福。爹爹在奏折里提到了你,让圣上知道你也立了大功。”

陈阿福说道,“不止是我,还有我另一个爹,他也不计代价地用他的土地最先种了这种粮食。”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家和万事兴

陈世英笑道,“福儿放心,爹也写了,不会漏了他。”又问道,“呃……我姐她还好吗?”

说“我姐”的时候,他眼里的思念和情素让人一眼就能洞穿。

陈世英对谁都是春风满面,态度谦和,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情素,丝毫不掩饰对王氏的惦念。或许觉得自己这是一种不忘初心的“浪漫情怀”,不需要掩饰……

若是原来,陈阿福还会为陈世英的长情感动,为王氏当了他胸口的朱砂痣窍喜。可是现在,她当了妻子,既将成为母亲,也在帮男人管着后宅,就完全没有这种心境了。

想想陈世英明媒正娶的江氏,还真是可怜。他的老娘和庶女天天闹腾,终于把亲事闹掉了,丑事传遍了定州府,把本来想跟陈雨晴结亲的两家人都吓了回去。江氏气得不行,可陈世英只会一味地说教,也舍不得再把陈雨晖送去庵堂。实在头疼了,就出去“避难”,把烂摊子甩给江氏。陈雨晖闹出事来,又让江氏赶紧再给她找个好婆家,早些把她嫁出去。

还有,陈世英的小妾何姨娘又怀孕了……

江氏对陈世英是真爱,一切严格按照陈世英的意思办。若是那阳奉阴为的女人,早把陈雨晖弄死,或者随便找个人家嫁掉了。甚至为了泄愤,专门找那种不堪的人家。

江氏殚精竭虑为陈世英孝顺不省心的母亲,教养子女,照顾小妾,管着不平静的后宅。可是这个男人最惦记的还是没得到的女人!

他今天突然带人来这里视察,是不是他老娘和庶女又找事他躲出来了?

古代人说的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真正做到又有几人呢?绝大多数男人还不都是这样,一句管内宅是当家主母的事,就把娘老子和一大堆庶子女甩给妻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阿福也有些同情“后娘”江氏了。

陈阿福接过红斐手里的茶,亲自奉给他。笑道,“爹吃茶。我娘还好,如今我舅舅找到了,家里又没有让她操心的事,越过越年青。”

陈世英笑道,“那就好。爹爹也……”还是没好意思把“放心”二字说出来。

陈阿福又笑道,“爹明天回去的时候,帮我给母亲带一坛泡酒回去。泡酒里不仅加了人参鹿茸,还有药农在深山里采的稀世补药。母亲为爹和家里操碎了心,我希望她的身体能健健康康……”不要早早被那祖孙两人气死。

又笑道,“爹也每天喝半杯,对身体很是有益处……这种酒补虚不补弱,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喝,否则虚火旺,容易流鼻血。”

弱是指那陈老太婆。陈阿福恨不得那恶婆子早些被天收了命,可不愿意让她喝这种酒。

酒里除了补药,还放了小半根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木渣,喝了对人大有益处。陈阿福泡了几坛,楚老爷子、陈名和王氏都在喝,还给楚三夫人带了两坛去。

陈世英呵呵笑道,“闺女孝顺,爹爹替你母亲谢谢你了。家合万事兴,你们母女能相处成这样,爹爹甚是欣慰。”

陈阿福真是无语了,他的家还家合万事兴。她那么说,明明是想表达江氏在家很辛苦好不好。陈世英却理解为他的嫡妻和伪嫡女关系相处的好,还沾沾自喜。

第二天,送走了陈世英,等到楚含嫣和陈大宝起床吃完饭,陈阿福就带着他们一起去灵隐寺。今天大宝休沐,也闹着去玩。

怕陈阿福太辛苦,要在影雪庵住一宿,明天上午才回棠园,还专门给廖先生请了半天假。

今天是陈阿福怀孕以来第一次出门,还因为带了大宝,所以带了十几个护卫,当然也包括专门保护大宝的那两个护卫。她还让金燕子跟着一起去,有了它,陈阿福一百个放心。金燕子就挂在大宝的衣襟上,一晃眼还以为是绣在衣襟上的小燕子花纹。

此时小李轩还在睡觉。人没撵路,可狗狗却撵路了。

一看不仅陈阿福和大宝、嫣儿要去玩,连金燕子都要去,长长和短短不干了,它们也吵着要去。

现在长长和短短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白白的圆滚滚的身材像足了它们的娘亲,灰色的耳朵和杏核一样的眼睛,以及长长的鼻子又像足了它们的父亲。

现在它们两个是棠园和禄园最受欢迎的宝贝。不仅人喜欢它们,连金燕子都宠着它们,七七和灰灰也让着它们。

每天大宝来燕香阁吃饭的时候,它们一家都会跟来,在燕香阁吃饭。大宝上学的时候,它们会把大宝送到泽院门口。然后,又回来燕香阁,等着小李轩和楚含嫣一起去福园玩。等大宝要放学了,它们就风一样从福园跑回泽院去接大宝放学。

可以这么说,长长和短短能离开它们的爹娘,因为追风和飒飒偶尔会去林子里玩。但它们两个绝对离不开大宝,因为它们还从来没离开过他,当然他上学的时候不算。

它们一家追到了棠园大门口,还是没带它们。追风和飒飒无所谓,关键是两个小的难过,呜呜咽咽还流了泪。让陈阿福三人十分不忍。

大宝和嫣儿一人搂一个劝了好一阵,告诉它们不是他们狠心,实在是因为寺庙不许动物进去。

跟追风一家告别,众人向灵隐寺而去。

陈阿福不能坐马车,她坐的是软轿。

来到灵隐寺门口,归一小和尚正在大门口迎接。

归一让另一个和尚把装着一车点心的马车先领去大师的禅房,他则领着陈阿福一行人从游廊处往寺后走去。

红斐扶着陈阿福走在前面,大宝和楚含嫣手牵手跟在后面,一群护卫和下人把他们包围着。

楚含嫣望望四周,很是好奇,她这是第一次来灵隐寺。问道,“哥哥,这里好大,也没有尼姑。”

大宝老练地说道,“这里是寺庙,只有和尚,没有尼姑。咱们奶奶住的影雪庵,是庵堂,只有尼姑,没有和尚。”

路过观音殿的时候,陈阿福提出去给观音娘娘上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她顺利生产。

第三百五十章 命定无子

陈世英笑道,“福儿放心,爹也写了,不会漏了他。”又问道,“呃……我姐她还好吗?”

说“我姐”的时候,他眼里的思念和情素让人一眼就能洞穿。

陈世英对谁都是春风满面,态度谦和,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情素,丝毫不掩饰对王氏的惦念。或许觉得自己这是一种不忘初心的“浪漫情怀”,不需要掩饰……

若是原来,陈阿福还会为陈世英的长情感动,为王氏当了他胸口的朱砂痣窍喜。可是现在,她当了妻子,既将成为母亲,也在帮男人管着后宅,就完全没有这种心境了。

想想陈世英明媒正娶的江氏,还真是可怜。他的老娘和庶女天天闹腾,终于把亲事闹掉了,丑事传遍了定州府,把本来想跟陈雨晴结亲的两家人都吓了回去。江氏气得不行,可陈世英只会一味地说教,也舍不得再把陈雨晖送去庵堂。实在头疼了,就出去“避难”,把烂摊子甩给江氏。陈雨晖闹出事来,又让江氏赶紧再给她找个好婆家,早些把她嫁出去。

还有,陈世英的小妾何姨娘又怀孕了……

江氏对陈世英是真爱,一切严格按照陈世英的意思办。若是那阳奉阴为的女人,早把陈雨晖弄死,或者随便找个人家嫁掉了。甚至为了泄愤,专门找那种不堪的人家。

江氏殚精竭虑为陈世英孝顺不省心的母亲,教养子女,照顾小妾,管着不平静的后宅。可是这个男人最惦记的还是没得到的女人!

他今天突然带人来这里视察,是不是他老娘和庶女又找事他躲出来了?

古代人说的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真正做到又有几人呢?绝大多数男人还不都是这样,一句管内宅是当家主母的事,就把娘老子和一大堆庶子女甩给妻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阿福也有些同情“后娘”江氏了。

陈阿福接过红斐手里的茶,亲自奉给他。笑道,“爹吃茶。我娘还好,如今我舅舅找到了,家里又没有让她操心的事,越过越年青。”

陈世英笑道,“那就好。爹爹也……”还是没好意思把“放心”二字说出来。

陈阿福又笑道,“爹明天回去的时候,帮我给母亲带一坛泡酒回去。泡酒里不仅加了人参鹿茸,还有药农在深山里采的稀世补药。母亲为爹和家里操碎了心,我希望她的身体能健健康康……”不要早早被那祖孙两人气死。

又笑道,“爹也每天喝半杯,对身体很是有益处……这种酒补虚不补弱,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喝,否则虚火旺,容易流鼻血。”

弱是指那陈老太婆。陈阿福恨不得那恶婆子早些被天收了命,可不愿意让她喝这种酒。

酒里除了补药,还放了小半根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木渣,喝了对人大有益处。陈阿福泡了几坛,楚老爷子、陈名和王氏都在喝,还给楚三夫人带了两坛去。

陈世英呵呵笑道,“闺女孝顺,爹爹替你母亲谢谢你了。家合万事兴,你们母女能相处成这样,爹爹甚是欣慰。”

陈阿福真是无语了,他的家还家合万事兴。她那么说,明明是想表达江氏在家很辛苦好不好。陈世英却理解为他的嫡妻和伪嫡女关系相处的好,还沾沾自喜。

第二天,送走了陈世英,等到楚含嫣和陈大宝起床吃完饭,陈阿福就带着他们一起去灵隐寺。今天大宝休沐,也闹着去玩。

怕陈阿福太辛苦,要在影雪庵住一宿,明天上午才回棠园,还专门给廖先生请了半天假。

今天是陈阿福怀孕以来第一次出门,还因为带了大宝,所以带了十几个护卫,当然也包括专门保护大宝的那两个护卫。她还让金燕子跟着一起去,有了它,陈阿福一百个放心。金燕子就挂在大宝的衣襟上,一晃眼还以为是绣在衣襟上的小燕子花纹。

此时小李轩还在睡觉。人没撵路,可狗狗却撵路了。

一看不仅陈阿福和大宝、嫣儿要去玩,连金燕子都要去,长长和短短不干了,它们也吵着要去。

现在长长和短短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白白的圆滚滚的身材像足了它们的娘亲,灰色的耳朵和杏核一样的眼睛,以及长长的鼻子又像足了它们的父亲。

现在它们两个是棠园和禄园最受欢迎的宝贝。不仅人喜欢它们,连金燕子都宠着它们,七七和灰灰也让着它们。

每天大宝来燕香阁吃饭的时候,它们一家都会跟来,在燕香阁吃饭。大宝上学的时候,它们会把大宝送到泽院门口。然后,又回来燕香阁,等着小李轩和楚含嫣一起去福园玩。等大宝要放学了,它们就风一样从福园跑回泽院去接大宝放学。

可以这么说,长长和短短能离开它们的爹娘,因为追风和飒飒偶尔会去林子里玩。但它们两个绝对离不开大宝,因为它们还从来没离开过他,当然他上学的时候不算。

它们一家追到了棠园大门口,还是没带它们。追风和飒飒无所谓,关键是两个小的难过,呜呜咽咽还流了泪。让陈阿福三人十分不忍。

大宝和嫣儿一人搂一个劝了好一阵,告诉它们不是他们狠心,实在是因为寺庙不许动物进去。

跟追风一家告别,众人向灵隐寺而去。

陈阿福不能坐马车,她坐的是软轿。

来到灵隐寺门口,归一小和尚正在大门口迎接。

归一让另一个和尚把装着一车点心的马车先领去大师的禅房,他则领着陈阿福一行人从游廊处往寺后走去。

红斐扶着陈阿福走在前面,大宝和楚含嫣手牵手跟在后面,一群护卫和下人把他们包围着。

楚含嫣望望四周,很是好奇,她这是第一次来灵隐寺。问道,“哥哥,这里好大,也没有尼姑。”

大宝老练地说道,“这里是寺庙,只有和尚,没有尼姑。咱们奶奶住的影雪庵,是庵堂,只有尼姑,没有和尚。”

路过观音殿的时候,陈阿福提出去给观音娘娘上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她顺利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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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鸟锅盖

陈阿福穿着丁香色提花短褙子,水青素色长裙,一只手扶着凸起的肚子,正看着孩子们微笑。脸虽然圆润多了,也没有了腰身,但美得更加沉静,平和,俨然一副幸福娘亲的姿态。

荣昭又气又嫉妒。

再仔细一瞧那个小女孩,可不得了,那抹明媚的笑容怎么那么熟悉?

荣昭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丽人的脸庞,美丽,温婉,明媚的笑容……

她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了。她的脸色苍白,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这个小崽子的病真好了?还跟那个贱人一样美丽,笑得一样明媚,甚至比那个贱人更加欢快……怎么会这样!

陈阿福的肚子和楚含嫣脸上的欢快,让荣昭心头涌上一股恨意,也顾不得许多了,向陈阿福他们快步走去。

陈阿福一看是荣昭,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里不是公主府,自己不仅有护卫,还有金燕子,也肯定不会再受荣昭的鸟气。若自己没有怀孕,两个孩子也不在身旁,陈阿福还想把曾经受过的气讨回来。

但现在情况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开尽量躲开。她还是说道,“咱们走。”就和抱着孩子的护卫一起向游廊处走去。因为陈阿福怀了孕,也不敢走得太快。

荣昭离他们有三十几米远,她又自持身份不好意思跑步去追。便喝斥跟着的下人和护卫道,“你们是死人啊,还不去把他们拦下。”

护卫和下人听了,就跑去拦住陈阿福他们。

荣昭走向前去,十几个护卫把陈阿福几人团团围住,荣昭也近不了身。她冷声斥道,“于国法来说,本宫是公主。于家法来说,本宫是母亲。为什么见着本宫不上来见礼?”

陈阿福只得福了福身,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我自从怀了身孕,眼神儿就不好使,没看清,请公主恕罪。”说完又福了福,说道,“公主殿下请便。我还要去拜佛祖菩萨,好保佑我顺利生儿子。”说着就想走。

荣昭气得不行,厉声道,“不许走!”

楚含嫣“哇”地一声就被吓哭了。她自从病好以后,无论亲人还是下人,或者老农、孩子,对她都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谁这么厉害过。而且,这个人还是在骂娘亲,还不时对她怒目而视。

她哭喊道,“娘亲,姐儿怕怕,姐儿怕怕。”

陈阿福安慰地拍了拍护卫怀里的小姑娘,对荣昭沉脸道,“荣昭公主,你把我女儿吓哭了。这里是佛门净地,每一个来拜佛的人,都要一心向善,充满慈悲,这样佛祖和菩萨才能保佑他。你这样大呼大喝,对佛祖菩萨没有敬畏之心,对晚辈没有关爱之情。就是上再多的香,磕再多的头也是枉然。”

这正好戳了荣昭的心病,她气得想打人,无奈陈阿福被护卫挡着她冲不过去。就对下人和护卫说,“去,给本宫撕那小贱人的嘴!”又指着大哭着的楚含嫣说道,“不许再让那小丫头嚎,吵得我头痛。”

荣昭的很多护卫都在寺外等候,还有几个跟着楚侯爷,她身边只有十个护卫,六个太监和丫头婆子,战斗力根本比不上陈阿福这边。

陈阿福这边只上了十个护卫打架,其他人护着三个主子退后。

进寺庙都不能带武器,所以打群架也是拳头和腿脚。

除了陈阿福,他们没有注意到,一只小燕子从人堆里飞了起来,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它没有第一时候飞上天空,而是先拨下了荣昭头上的一根长簪,再一飞冲天。

这根展翅金凤挂珠簪不仅挂了一颗大南珠,还镶了两颗大猫眼和四颗祖母绿,金燕子早就眼馋了。只是荣昭喜欢戴,它一直没得手。

这里一打群架,吓得香客躲得老远,寺里的几个和尚赶紧跑来劝架。

楚侯爷也赶来了。他之前不耐跟着荣昭每个大殿走,就在一处游廊里歇着。听一个下人来禀报,公主殿下碰到大奶奶了,楚侯爷大吃一惊,赶紧找了过来。

他一手拉着荣昭,喝斥着那些护卫,“住手!”

那些护卫都住了手。

荣昭指着陈阿福气道,“楚郎,她骂本宫。”

楚侯爷皱眉道,“不管什么事,都回去再说。”

这时,一个令人吃惊的场面出现了,只见天空中的鸟儿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了荣昭头顶的上空。鸟群的面积并不大,像一个直径三尺的厚厚的大锅盖。

荣昭的下人似乎早就有了准备,赶紧撑开两把伞,一把顶在荣昭的头上,一把顶在楚侯爷的头上。

荣昭也吓坏了,哪里再有心思找陈阿福和楚含嫣的事,尖叫着往大殿跑去,给她打伞的下人也跟着跑。

而天上的那个“鸟锅盖”也跟着荣昭飘移,突然一阵稀里哗啦,鸟粪像大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砸下来,荣昭头顶那把伞上瞬间被下了厚厚的一层鸟粪。

楚侯爷没有跟着跑,他也像所有惊呆了的人一样,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等到荣昭跑进了大殿,楚侯爷的眼神才收了回来。他也知道陈阿福怀了双胎,心里高兴得要命,面上却不显。

他温言说道,“大儿媳妇辛苦了,好好照顾自己,为楚家多多开枝散叶。”

陈阿福曲了曲膝,笑道,“谢公爹关心。”

楚侯爷点点头,又看了大宝几眼,嘴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又转头看向楚含嫣。

小姑娘同其他人一样都抬头望着天上那个在大殿上空打着转的大锅盖,已经忘记了害怕,小嘴都张圆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楚侯爷勾了勾嘴角,领着人向荣昭呆的大殿走去。

陈阿福咯咯娇笑几声,让一个护卫留在这里“看热闹”,对其他人说道,“咱们走吧。”

护卫下人们便护着几个主子向游廊处走去。被抱着的大宝和嫣儿闹着让护卫走游廊边上,好让他们继续看热闹。

陈阿福一路走一路笑。护卫下人们憋笑憋得内伤也不敢笑出声,荣昭到底是公主,是大爷名义上的母亲。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买卖

大宝精得多,他已经从陈阿福和这些人的嘴里知道那个女人跟娘亲是什么关系了。他懂行地说道,“油纸伞再结实也是纸做的,肯定会被粑粑打穿,掉在她身上。”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坏公主好臭臭。”

陈阿福低声道,“叫她坏女人,千万别叫坏公主。”

小姑娘点点头,又说道,“那个坏女人好臭臭。”

听说出了这种怪事,寺里所有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和尚们双手合什念着佛,有些香客还冲着鸟群下跪磕头,说“鸟仙来了”。

陈阿福等人一直走到无智和尚的禅房外,看到那个“鸟锅盖”依然在大殿上空飘浮着。

进寺庙的护卫不能带兵器,所以没带弓箭,拿那些鸟没有任何办法。荣昭只有在大殿里面等,什么时候鸟群散了,她什么时候才敢出来。

当然,既使他们带了弓箭,灵隐寺的和尚也不会允许他们在寺里杀生。

进了禅房,两个孩子被归二小和尚领去右侧屋吃点心。两个孩子先还不肯,陈阿福冲他们点点头,他们才跟着去了。

陈阿福则被归一请进了左侧屋。屋里靠墙堆了两排食盒,炕几上还有两个食盒,这是陈阿福给老和尚拿的点心。

她对盘腿坐在炕上的无智老和尚双手合什,说道,“大师好。”

无智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坐。”

陈阿福坐下,归零上了茶。

无智又说道,“老纳几日后便会出门云游四海,至少五年内回不来。回来后,或许已经物是人非了。”顿了顿,又说,“老纳有两件未了之事,还要麻烦女施主帮忙。”

陈阿福还是有自知之名,自己何德何能,能帮到高僧。肯定老和尚又要要空间里的东东,这她可做不了主。

想到上次金燕子哭的惨状,她赶紧说道,“大师,若再要之前的东西,我真的没法子帮到你。”

老和尚没接陈阿福的话,自顾自地说道,“老纳用那些东西治好了一位施主的腿。可是,那位施主伤腿的时候还伤着了……根本,必须用三色球这种药才能根治。所以,请施主想办法找一株三色球。另外,再要一点绿燕窝,不多,只一个指甲那么大足矣。这些绿燕窝是制药的,若以后有大的疫病爆发,得用这种药治病救人。这两样东西,女施若找到了就都交给归零。”见陈阿福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混不在意,又说道,“若女施主答应下来,老纳会告诉你一件你们楚家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楚家的灭顶之灾?这几个字把陈阿福吓一跳。她充分相信老神棍的话,难道楚家不远的将来要遭逢大难?

只是,这灭顶之灾的概念太大了。是二皇子上位要杀楚家老小?不太可能呀。老和尚说了“即将”二字,限定了时间范围,或许是几天后,最迟也迟不过明年。

这时候,不说皇上的身体还好,九皇子的腿不是已经好了吗?

那就是自然灾害?

她抚摸着肚子,难过地想,难道等不到这两个孩子见天日,或者这两个孩子刚刚见天日,楚家就倒霉?

又想着,自己有金燕子,若孩子还没出生,或许三母子会逃出生天。

但是,楚令宣,大宝,楚小姑娘,还有可爱的老爷子,三夫人……他们咋办?

不,不能让楚家出事!

她急切地问道,“什么灭顶之灾?你之前不是说我有大福,我的福还能惠泽身边的人吗?”

老和尚说道,“老纳之前说的话都没错。若女施主聪明,自然能把福泽带给家人,解救亲人于危难,让楚家避开祸事。但若女施主愚钝,就谁都救不了了。”

陈阿福问道,“我怎样做才是聪明?”

老和尚说道,“女施主办了那两件事,老纳才会告诉你。”

陈阿福想了一下,说道,“绿燕窝我会想办法弄到。三色球我就不敢保证了,小东西说这个林子深处它找遍了,就只找到了那么一株。况且,这时候已经时至夏末,即使找到了,花也开败了,只得等明年的春末夏初。时间还来得及?”

老和尚说,“这个林子深处没有,可以去别处的山林深处寻找,总能找到。让小东西去北边找,那里春季来的晚,此时正是花期。”

陈阿福只得点头答应道,“好,我会说服小东西去办。现在大师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灭顶之灾了吧?”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把这两样东西都交到归零手上的时候,归零会给你一个锦囊,囊里有我的手书。”

陈阿福求道,“大师,我这个人讲诚信,只要答应的事情,都会全力去办。所以,还请大师先把那件事告诉我,我们好早日有所防备。”

老和尚摆手道,“全力去办跟竭尽全力去办还是差了一点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最公平。”

陈阿福气道,“这算什么,是做买卖吗?大师是救人于水火的高僧,又不是买卖人。”

老和尚笑道,“老纳也是没法子了。只要能多多的救人,做做买卖也无妨。”

陈阿福气得咬牙切齿,暗骂了一句“老秃驴”。

老和尚扯了一下嘴角,拿起陈阿福送的点心吃了一块。笑着点点头,表示非常满意。

陈阿福知道他要出远门,这次做的点心大都是饼干之类,能久放又好携带,而且做得多,十几个食盒都塞满了。

陈阿福气道,“既然大师喜欢做买卖,那我给大师做了这么多点心怎么算?”

老和尚拍拍手上沾的点心渣,呵呵笑道,“老纳自不会让女施主吃亏。”他松开腿下地,在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小木盒,交给陈阿福说道,“这里面有两枚药丸,是救治那位施主用剩下的,药里含有绿燕窝,专治外伤。可内服,用水化开也可外敷。不管什么外伤,只要用的及时,都能治好。”

九皇子的腿已经断了十年还能治好,这药也算神药了。楚令宣是武将,有了它就是最大的保障。陈阿福接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内急

即使拿到这种宝贝,陈阿福还是不能展颜。若那两样东西找不齐,家里就完了。完都完了,这药还有什么用?却原来,把九皇子的腿治好了,楚家还会面临灾难。

无智看到陈阿福忧伤的样子,又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要有心理负担,要相信那个小家伙的能力。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那两样东西都拿到,女施主救的可不只一命。所以,女施主的前路是光明的。不仅今生福泽不断,还会为来生积福。弄不好,你来生就会当皇后。”

陈阿福气道,“我才不稀罕当皇后。”

老和尚笑了一下,又说,“那就当第一夫人。”

陈阿福零乱了,还想发问,看见老和尚已经闭着眼睛转着佛珠念起了经。

这是送客了。

陈阿福只得起身,跟无智大师说道,“我就告辞了。祝大师此去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她出侧屋的时候,把袖子里的紫檀木盒放进了空间。

陈大宝和楚含嫣已经被归二小和尚领出了西侧屋,在厅屋里等娘亲。

见陈阿福出来了,楚含嫣过去扯着她的裙子说道,“娘亲,姐儿饿了。姐儿刚才只吃了两块点心,要留着肚子吃斋饭。”

大宝也说道,“娘亲,我要吃灵隐寺的斋饭。”

大宝之前听姥姥和一些妇人不止一次说过隐灵寺的斋饭好吃,来之前就请求陈阿福,要在灵隐寺里吃斋。

陈阿福进禅房前,已经让红斐几人去包院子,买斋饭。

陈阿福点头,牵着孩子出了禅房,看见那个“鸟锅盖”还在大殿上空盘旋着。

两个孩子又大笑起来。

此时陈阿福已经完全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嘴脸去向金燕子讨要那么大的绿燕窝,再请它去北边找三色球?

想到当初金燕子哭的可怜样,她无奈至极。

但她又必须去涎着脸请求,不然楚家一大家子,包括手里的这两个孩子,都会死。

一个护卫过来禀报说,红斐姑娘已经包好院子,买好斋饭了。

他们去了一处小院。这里有十几个小院落,掩映在绿树红花中,都是接待贵客的。

进了房,素斋已经摆上桌。三个人坐下吃斋,两个孩子香喷喷地吃着,陈阿福毫无胃口。

红斐以为斋饭不合陈阿福的胃口,劝道,“大奶奶,为了孩子,还是将就吃点吧。”

也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两样东西找齐,这么长的时间不善待自己,也得善待肚子里的孩子。

陈阿福只得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

出了屋子,她掐了一下左手心,把金燕子招回来,也让想让荣昭快点滚出灵隐寺。

奇迹又出现了,天上的那个厚厚的“鸟锅盖”渐渐松开,面积越来越大,直至鸟儿散开各奔东西。

寺庙里的人又看着天空指指点点,兼着惊叫,连已经睡眼惺忪的陈大宝和楚含嫣也清醒过来,指着天上跳着脚地叫。

许多只鸟儿飞来这个院子的树上栖息,看到这些“锅盖”中的一员,红斐等人都笑开了花,赶紧进屋把桌上还没吃完的斋饭端出来,慰劳这些功臣。

金燕子也飞回来了,它先挂去陈阿福的大肚子上准备邀功,被大宝一把抓了过来。惊喜道,“金宝刚才也去拉粑粑了吗?也去当‘锅盖’了吗?肯定去了,你太棒了!”

楚含嫣也一脸崇拜地看着金燕子说,“金宝好能干哦,姐儿好崇拜你哦。”

金燕子使劲摆脱了陈大宝的魔爪,它翅膀里的金簪就快暴露了。

陈阿福也怕这些人看到那根金簪,把金燕子抓在手里,说道,“好了,该走了,咱们还要去影雪庵。”她用袖子遮住金燕子的那一瞬间,金燕子已经把金簪放进了空间。

两个孩子又困了,被护卫和宋妈妈抱在怀里睡觉。

路上,遇到了那个被陈阿福留下的护卫。他低声禀报,“荣昭公主已经离开寺里了……”

荣昭吓坏了,在大殿里不住地给菩萨磕头,据说前额都磕青了。

香客们不知道荣昭是公主,都猜测说定是那个女人得罪了鸟大仙,才让这些鸟来拉粪惩罚她。

得罪鸟大仙可罪过了,说不定会降祸给大顺朝。许多香客都跑去大殿,要把那个惹怒鸟大仙的女人拉出去献给鸟大仙。

他们当然进不去大殿,护卫、太监和一些武僧都挡在大殿门口。

香客太多,怕他们硬闯出事。武僧们只得说里面的那个人是公主,不许以下犯上。

有个伶牙俐齿的太监又说,“公主是凤,这么多鸟儿前来,是百鸟朝凤。”

听说那个女人是公主,香客们便不敢硬闯大殿了,都嚷嚷着,“若是百鸟朝凤,那也应该是鸟儿们跳舞啊,咋会拉屎呢?”

那太监又说道,“哎呀,人都有内急,鸟儿也不例外呀。它们刚要起舞,就内急了。”

又有香客说,“听说皇宫里有一位公主被鸟儿拉了粪,不知是不是她。”

这可不敢承认。

所有的太监和护卫都摇头否认,“不是,不是,别有其人。”

荣昭再怎样也是公主,寺里肯定不能不管。住持亲自来了,说这是自然现象,是巧合,跟鸟大仙无关……二月时,皇宫里也出现了一次,钦天监的人还专门看了天象,无任何异常……

香客们自然听得进住持的说法,才逐渐从大殿门口散去。

陈阿福听了,又笑了一阵。

护卫最后又说,“但侯爷并没有离开寺里,好像说要在这里抄经茹素三日,为公主祈福。”

一直紧紧缠着楚侯爷的荣昭能够给楚侯爷放三日假,一定是吓狠了吧?

众人出了灵隐寺,陈阿福坐上软轿向影雪庵而去。

此时是红林山最美丽的时候,满山山花烂漫,树木苍翠,鸟鸣声、蝉鸣声和泉水叮咚声织成了最动听的天籁。而且,越往上走就越凉快,让人舒适了不少。

陈阿福揭开轿帘,看着这一路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事,只有等楚令宣回来的时候跟他商量商量。

第三百五十四章 楚爹爹的爹

了尘已经得到信,说他们要来影雪庵。她从早上起就开始盼,一直盼到未时初,才看到棠园的几辆马车和一顶软轿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大门前。

陈阿福下了轿,刚要给了尘行礼,就被了尘扶住了。她上下打量了陈阿福一眼,满意地笑道,“嗯,又长好了些,不错。”

陈阿福嘟嘴道,“长得太胖了,好丑。”

了尘笑道,“母壮儿肥,为了孩子长得好,千万别嫌自己丑,自己胖。”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被人抱着直接去后院禅房歇息。陈阿福和了尘相携着慢慢往寺后走着,陈阿福悄声道,“婆婆听说灵隐寺群鸟拉粪的事了吗?”

了尘笑起来,说道,“我听香客说过几句,说不知哪个女人得罪了鸟大仙,鸟大仙便聚集群鸟向她身上拉粪,吓得那个女人躲进大殿不敢出来。”

陈阿福笑问道,“婆婆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不等了尘回答,又笑着说,“是荣昭公主。我们都看到了,一群鸟儿聚集成一个厚厚的大锅盖,专往她身上拉粪。她的下人用伞挡着,伞顶被拉了厚厚的一层。”说完,就用帕子捂着嘴大乐起来。

了尘听说被群鸟拉粪的人竟然是荣昭,先是愣了一下,温婉的面上看不出喜悲,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人在做,天在看……”

没在了尘的脸上看出喜悦之情,陈阿福还是有些纳闷。又说道,“听说,二月份的时候鸟群也拉了荣昭一次,再加上这次,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那个女人,定是缺德事做多了,连鸟儿都看不过眼了。”

了尘点点头,又念了几句经,拉着陈阿福说道,“你辛苦了这么久,去禅房歇息一会儿。”

陈阿福也着实觉得有些困倦了,便去禅房歇息。之前的忧虑和辛苦夹杂在一起,让陈阿福疲惫至极,一躺下便沉入梦乡。

她是被一阵欢快的笑闹声和唧唧的鸟鸣声惊醒的。

原来是楚令宣来了,被告之说话要小声些的楚含嫣实在忍不住惊喜,大着嗓门喊起来,“爹爹,爹爹,你怎么突然来了?”

楚令宣笑着把奔过来的女儿抱起来,还举了一下高高。笑道,“今天爹爹从外地回来,听说你们来了这里,就赶着来看你们了。”

楚含嫣又夸张地笑道,“爹爹,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娘亲怀了双胎,太爷爷让我们说是两个弟弟。”

楚令宣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说道,“弟弟妹妹都好,不要给娘亲太大的压力。”

大宝听了楚令宣这句话有些感动,自己当初咋没想这么多呢?人人都说娘亲要生弟弟,万一娘亲生了两个妹妹咋办?不仅娘亲会失望,太爷爷会更失望。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被太爷爷的几块好糖几本好书就收买了,真是不应该。

大宝一高兴,看楚令宣也顺眼了。上前给他见了礼,大声说道,“爹爹,今天我们看到鸟群向那个坏女人拉粑粑了,金宝也去拉了……”

他讲得绘声绘色,楚含嫣在一旁作补充,逗得楚令宣又是一阵笑。他在路上听了一些香客的议论,只是赶得急,还没有找线人来问话。却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荣昭,而且荣昭实在可恶,居然想打阿福和嫣儿……

听了两个孩子的讲述,楚令宣直呼“痛快”。

他去凉亭里给了尘行了礼,看到陈阿福从禅房里走出来。她静静地站在门口,肚子比上次他离开时大的多,人也圆润了一些。她嘴角在笑,可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要与他倾诉。

看到妻子的这个模样,楚令宣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阿福。”楚令宣喊了一声,向她走去。

了尘拉住大宝和嫣儿,对楚令宣和陈阿福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香客了,宣儿领着福儿去外面转转吧。山里凉快,景致也美。”又道,“宣儿扶着福儿,别让她磕着碰着。”

两个孩子也闹着要去,了尘拉着他们笑道,“你们难得来一次,要陪奶奶。”

陈阿福笑起来。她真是个好婆婆,关心儿媳,还逐了儿子的心。不像有些婆婆,生怕儿子跟媳妇亲密了。

楚令宣“遵照”母亲的命令,牵着陈阿福出了禅院。红斐和几个护卫远远跟在他们后面。走过玉兰园和梅园,来到庵堂的后门。出了后门,远处山腰有一条瀑布直流而下,汇成两丈多宽的溪流,流向这里,又半围着影雪庵向山下流去。

这里凉风习习,空气清新,蝉鸣阵阵,满眼的苍翠,还有远处大片的红云……美丽的风景令人陶醉。又没有外人,两人手牵手延着溪流走着,自在无比。

陈阿福深深呼出几口气,心情似轻松了些。她本来想告诉他无智说的那件事,但此时的气氛让她舍不得说那些煞风景的话。

定亲加成亲这么久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像前世的恋人那样出来轻松惬意地散步。

楚令宣也没有说煞风景的话,只说些路上的见闻,还有如何想她……偶尔还会用力捏捏她的小手,觉得有树可以挡住后面人的视线时,快速亲她一下。

陈阿福假意嗔他一眼,说道,“回家里亲不行,偏要在这里亲,万一被人看到多丢脸。”

楚令宣看到陈阿福的小嘴红润润,肉嘟嘟,明明喜欢,还要说反话,就爱得不行。真想再啃两口,但想到后面的人,还是没敢。呵呵笑道,“在家里亲的感觉跟在外面不同……”又耳语了几句话。

老皮老脸的陈阿福也红了脸,掐了他的胳膊一下,说道,“要死了,这里是在庵堂。”

楚令宣笑道,“这里是在庵堂外面,隔了一道墙。”

两人正好走到两棵树的后面,楚令宣又会快速亲了陈阿福一下。

两人跟着溪流走,来到庵堂前面的那几棵银杏树旁,又回头往原路倒回。

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个孩子追着一只小燕子从庵堂大门跑了出来,嘴里喊着,“金宝,慢些,等等我们……”

两个孩子的后面又跟着五个护卫,三个婆子和两丫头。

他们正是陈大宝和楚含嫣。

金燕子低空飞行着,还飞飞停停,来到距影雪庵百米之外的一个凉亭。它在亭周围盘旋了一圈,没有继续往前飞,而是落在了凉亭里的围杆上。

因为它看到楚爹爹的爹正背手站在这里,向影雪庵眺望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爷爷

金燕子冲着远处正追向它的臭大宝和小嫣嫣唧唧叫道,“快来看呐,楚爹爹的爹来啦!”

楚侯爷看到两个孩子一群大人往这边跑来,正是上午碰到的十一爷和嫣儿。

他想着该不该赶紧往回走,以免跟他们正面碰上。就听见一只鸟的叫声,他侧头一看,是一只毛黑中泛金的小燕子,正站在围栏上跳着脚地大叫,小尖嘴张多大。

唧唧唧唧唧唧……

“快来看呐,楚爹爹的爹正看着我发呆呐……”

楚侯爷失笑,这小燕子不仅长得有些奇怪,还一点都不温柔,叫得像麻雀一样聒噪。

他一直在纳闷,荣昭是不是真的得罪了“鸟大仙”,为什么那些鸟儿只针对她。她被拉了三次鸟粪不说,如今公主府以及荣昭的别院连一只鸟都不来,真成了鸟不拉屎的地方。

虽然荣昭这样他也是暗喜,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办自己的事,可其中的关节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又遇到了一只古怪的燕子……

正想着,那两个孩子已经跑到凉亭外面。

他的眼神又转到两个孩子身上。先看十一爷,龙眉凤目,跟九爷很像,儿媳妇把他照顾得很好。

再看小女孩,穿着银红色襦裙,白净,漂亮,快乐,生机勃勃,银铃一样的笑声离老远就听到了。

这是三年前那个被折磨得瘦弱、痴傻的小女孩吗?

“嫣儿……”楚侯爷喃喃地叫出了一句。

他上午看了她一眼,却没时间多看。现在仔细一瞧,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娃。

大宝和嫣儿也看到楚侯爷了,并且认出了他。本能地觉得他跟那个坏女人在一起,就不会是好人。

楚含嫣看看后面的护卫,胆子也肥了些,糯糯说道,“金宝快过来,这个人跟那个坏女人是一伙的,小心他打你。”

金宝一下子飞去挂在楚含嫣的衣襟上。

大宝看了楚侯爷两眼,妹妹没听清娘亲叫他什么,他可听得清清楚楚。小声说道,“妹妹,娘亲叫他公爹呢,是咱们的……”他嗫嚅着没有说下去。

小姑娘纳闷道,“娘亲叫娘的人,是咱们的姥姥。娘亲叫爹的人,是咱们的姥爷。娘亲叫婆婆的人,是咱们的奶奶。娘亲叫公爹的人,是咱们的什么呀?”

别怪小姑娘没见识,她只跟棠园的某些人和禄园的人接触过。当着她的面,只魏氏偶尔会管罗管事叫公爹,她还没留意过。而且,陈阿福这些老师们也不会脑抽地教她有关公爹是谁的知识。所以,她真的不知道公爹是什么人。

大宝只得说道,“妹妹,娘亲叫公爹的人,就是爹爹的爹爹,奶奶的相公,咱们的爷爷。”

小姑娘的大眼睛在楚侯爷的身上转了两圈,摇头说道,“不可能。奶奶的相公为什么从来不跟奶奶在一起呢?咱们的爷爷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咱们呢?他还跟那个要打姐儿和娘亲的坏女人在一起。所以,他不会是爹爹的爹爹,奶奶的相公,咱们的爷爷。哥哥一定是听错了。”

她说得很慢,大眼睛里露出的纯真是真的不相信这是事实。

小姑娘的笃定让陈大宝也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皱着眉头说道,“真的是哥哥听错了吗?”

两个小孩旁若无人地谈论着,让那些护卫和下人也有些心酸。他们知道自家侯爷被皇上逼着尚了主,还把原夫人送进了影雪庵,老侯爷和大爷都恨他。所以都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侯爷有些难过了,弯下腰说道,“嫣儿,我是你们的爷爷,你们的娘亲叫我公爹,大宝没听错。”又说道,“嫣儿长好了,可爱,聪慧,伶俐,你娘把你教得非常好。”

他想去摸她的小包包头,楚含嫣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躲开了。瞪着大眼睛糯糯说道,“你是我们的爷爷,为什么不回家看我们呢?”

陈大宝也说道,“对啊,太爷爷都跟我们一起住在棠园,你为什么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呢?”

楚侯爷叹道,“爷爷公务忙,一直住在京城。”

“公务再忙,来看看我们的时间总有啊……”大宝认起了死理。突然,他的大眼睛瞪了起来,恍然大悟地说道,“爷爷跟奶奶是两口子,要住在一起的。可奶奶是出家人,是不会有爷爷的。”

“对哦,可看他说的是假话。”小姑娘也明白了,敌视地看了楚侯爷一眼,把大宝的手拉得更紧了,说道,“哥哥,娘亲不让咱们跟陌生人说话。”

大宝点头说道,“嗯,娘亲说哥哥长得好看,妹妹长得漂亮,拍花子最喜欢咱们这样的孩子,能卖大价钱。”

……

与此同时,楚令宣和陈阿福转到了影雪庵的大门前,看到了凉亭里的那一幕。

即使楚令宣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和衣裳,也看出了那个男人像谁。惊道,“爹?”又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没有跟那个女人回京城?”

陈阿福说道,“还没有告诉你,公爹要留在灵隐寺抄经茹素三天,给那个女人祈福。”

后面的楚孝也过来抱拳说道,“禀大人,两刻钟前小人得到线报,说侯爷和荣昭公主昨天晚上坐船到了定州府码头,在城外驿站住了一宿,今天上午巳时初来到灵隐寺,先去拜见了无智大师,据说出来时荣昭公主哭过……”

竟是把荣昭和楚侯爷的踪迹说得清清楚楚。

陈阿福暗道,怪不得说这一片是楚家势力范围内,也怪不得他们敢把十一皇子放在这一带。

楚令宣叱道,“那个女人真敢想,这么老了还想要儿子……”边说,边拉着陈阿福向那个凉亭走去。

楚侯爷看到楚令宣和陈阿福来了,指着他们笑道,“问问你们的爹爹和娘亲,我是不是你们的爷爷。”

两个孩子看到他们了,都跑去抱住了陈阿福。问道,“娘亲,他说他是爹爹的爹爹,我们的爷爷,是真的吗?”

陈阿福看了楚令宣一眼,楚令宣冲她点点头。她便点头说道,“嗯,他是你们的爷爷。”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这么巧

“可是……”两个孩子有些不明白,还要继续往下问,楚令宣摇头说道,“有事回棠园再问。”

楚令宣又问楚侯爷道,“都到了这里,去见见我娘吗?”

楚侯爷又看了影雪庵一眼,孤独地耸立于山林之中,古木参天,红墙黛瓦,更显幽深绝世……能在外面看看,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摇头叹道,“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就不去惹她伤心了。你们好好陪你娘,她天天呆在这里,孤单。”

楚侯爷说完,就一脸落寞地出了凉亭,向山脚的灵隐寺走去。

他刚走了几步,楚含嫣就叫了一声,“爷爷。”

听到楚含嫣这个称谓,楚侯爷欣喜地回过头。

楚含嫣看他回头了,扭着小胖指头小声地问道,“姐儿想知道,那把伞露没露……”

陈大宝见她没太说明白,又大声补充道,“我妹妹的意思是,给公主挡鸟粪的伞露没露,公主被粑粑砸到了吗?”

楚侯爷没想到两个孩子能问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又看到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期待,抽了抽嘴角,还是说道,“呃,好象露了一个小洞。”然后,赶紧转过身走了。

楚含嫣嘟着嘴说道,“他还没说坏女人被粑粑砸到没有。”

憋得内伤的陈阿福和楚令宣都笑出声来。

大宝笑道,“伞都破了洞,粑粑肯定露下去了,坏女人也肯定被粑粑砸到了。”

楚含嫣听了才笑起来。她看着越来越小的楚侯爷的背影,又问道,“他是我们的爷爷,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家呢?”

楚令宣看了周围的下人一眼,小声说道,“因为他在京城另有一个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路上,楚令宣嘱咐着两个孩子,“不要跟奶奶说在这里碰到了爷爷。”

两个孩子又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呢?”

楚令宣顿了顿,轻声说道,“因为他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伤了奶奶的心,奶奶一听到他就会难过。”

陈大宝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那个坏女人把爷爷抢走的!那个坏女人太坏了,打娘亲,打妹妹,还把爷爷抢走了。”又对楚令宣说道,“爹爹那么大的官,又那么厉害,怎么连自己的爹爹都护不住?”又看看漂亮的娘亲,可爱妹妹,眼里流露出担忧。

楚含嫣赶紧说道,“爹爹,你去把爷爷抢回来吧。那个坏女人那么坏,说不定会打爷爷的。”又说,“奶奶好可怜,她被人抢了相公,还一个人住在山里。”说完,小嘴翘得老高,极不开心的样子。

童言无忌,让楚令宣极其汗颜又无可耐何,这里也不宜多说。只得低声说道,“爹爹正在想办法……好孩子,爷爷和坏女人的事,不仅不能跟奶奶说,也不要拿出去说,会招惹。”

陈阿福牵着陈大宝,看到他担心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悄声跟他说,“大宝放心,你爹爹很厉害,不会让娘亲和妹妹被人抢走的。”

“可是……”大宝不太相信,但看到娘亲不想往下说了,还是忍住了要问的话。

回到禅房,斋饭已经摆在炕桌上。

了尘温婉地招呼他们上桌吃斋。两个孩子很想安慰安慰可怜的奶奶,但想到爹爹的嘱咐,还是强压了下去。

只不过,陈大宝装得若无其事,楚含嫣的表情却极其不自然,不时地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了尘。

了尘笑道,“嫣儿是有什么事要跟奶奶说吗?”

楚含嫣纳闷道,“咦,奶奶怎么知道呢?”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瞄了她爹一眼,赶紧又道,“没有,姐儿没有要跟奶奶说的话。”

了尘笑着摇摇头,又用公筷给陈阿福夹了两夹蘑菇,说道,“这是松茸,味道鲜美,又有营养。多吃些,争取年底生两个大胖小子。”顿了顿,又道,“阿福也不要有压力,若这胎是女孩,下一次再生男孩。趁年轻,多生几胎。”

“谢谢娘。”陈阿福感动地说道。

看到两个孩子都看着自己,了尘又笑着给他们一人夹了两夹。

金燕子在炕头吃着松子和核桃仁,还有一碟松茸。

几人吃了斋饭,又说笑一阵,陈阿福便和两个孩子一起,带着金燕子早早回自己的禅房歇了。

楚令宣见屋里没有外人了,才欣喜地告诉了尘,九皇子的腿已经彻底好了,皇上非常高兴,单婕妤都激动哭了……

“单婕妤真不容易。”了尘说道。她想到大宝的模样,又迟疑地说,“娘一直有一个疑问,你觉得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

楚令宣笑道,“什么事,娘问。”

了尘道,“大宝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是他让人把大宝送到那个林子里,本意是让娘养在棠园的吧?”

楚令宣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否则她对他爹的误会会越来越深。便点点头,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娘怎么猜到的?”

了尘悠悠说道,“怪不得,我就说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是六年前的三月初,了尘坐车去棠园。马车走到离棠园大概二、三里的一个林子前,突然车坏了。车夫修车,了尘和服侍她的小尼姑只得下车等着。

突然,她们隐隐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阵婴孩的啼哭声,赶紧寻着声音找去。进了林子不远,果真看到五六丈之外一个扔在树下的红色包被,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此时虽是春天,但孩子放在地上也容易生病啊。了尘一阵心疼,急步向那里走去,由于走得急,被一块小石头崴了脚。她疼痛难忍,蹲下揉脚之际,就看到两个妇人急步跑过去,其中一个妇抱起了婴孩。

那个妇人四周望望,问道,“这是谁的孩子?这是谁的孩子?”

了尘两人正被一棵老榕树的树干挡着,妇人没看到。

另一个妇人说道,“陈二嫂,你不是一直想给阿福抱个儿子养老吗?”

那个妇人笑道,“哦,也是,这真是老天有眼!”

两个妇人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了尘虽然有些遗憾孩子被抱走了,但见他被人收养,也就放了心。

第三百五十七章 隔了一条星河

了尘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大宝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还是今天,我才想起来他有些像九皇子。再想想他的姥姥王氏,正是当初在林子里捡孩子的妇人。若我当时脚不崴着,肯定会把孩子抱去棠园,养在那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楚令宣说道,“是,当初皇上怕九皇子的腿永远治不好,就又让单婕妤怀了孕。单婕妤不付圣恩,果真又生下一个皇子。皇上怕他再有闪失,就让我爹抱到民间抚养。爹肯定会把他放在最放心的地方,又觉得娘太孤寂,便想让娘捡着他,放在棠园养。既安全,他又可以时常陪伴在娘的身边,给娘解闷。等到我从边关回来,再让我认在膝下,让孩子得到好的教育。哪里想到会出意外……”又笑起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兜兜转转,他还是当了我的养子。”

了尘的眼圈红了,说道,“男人干大事,最苦的莫过于女人。单婕妤先是看着儿子被病痛折磨,后又要忍受母子分离之苦。而贫尼……”

楚令宣知道,娘怕他难过,当着他的面从来不自称贫尼,可现在却用了这个称呼。他心里发慌,赶紧说道,“娘,等九皇子顺利继承皇位,兴许还不用等到他继位,只要把二皇子一党和马家势力拉下马,就把娘接回家。”

了尘含泪道,“贫尼已经出家十一年,早已习惯了青灯古佛,晨钟暮鼓。前两年,只不过担心你和嫣儿,才一直放不下俗世中的事务,没有做到一心向佛。现在,又惦记福儿肚子里的孩子,希望她能生个男孩,你有了后,贫尼才能真正放心。等了了这个心愿,贫尼也了了尘世中的烦恼了……”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楚令宣难过地说道,“娘,我们一直在努力,想早一天把娘接出去。”

了尘摇摇头,又问,“那个跟你们说话的男人,真是他吗?”

楚令宣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是我爹,他要在灵隐寺住三天。他……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又怕娘伤心,所以暂时不能来看娘。等以后……”

了尘捂着嘴哭出了声。哭了一阵,擦干眼泪,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

楚令宣知道他娘这是在赶人了。他只得起身走出那间小禅房,后面传来了木鱼声。

楚令宣坐在凉亭里看着满天星辰,他爹的梦和他的愿望能实现吗?

此刻,他爹住在山脚的灵隐寺,他娘住在山腰的影雪庵,相距只有二里路,却如隔了一条星河……

那木鱼声一直响到后半夜,楚令宣回自己禅房歇息的时候,还在继续响着,直至他沉入梦中。

此时,陈阿福正满心无奈地在空间里看着金燕子哭。当她跟金燕子说再要手指甲盖那么大的绿燕窝救楚家人命的时候,金燕子立马就张开小尖嘴哭上了。

它不能说不给,因为主人说得那么严重。但它又实在不想说给,舍不得。

陈阿福也难过得不行,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它。它才帮自己收拾了那个恶后娘,自己就让它这么难过。

她的眼圈也红了,说道,“宝宝,对不起啊,妈咪实在没法子了。宝宝,怎么办呢,妈咪除了求你,还能求谁呢……妈咪也气那老和尚,贪心要东西,还不说实话……”

她这次真的对老和尚充满了怨念。话说得那么严重,又那么笼统,不露一点底,让她也无从猜起。老和尚这么做,明摆着就是威胁着他们就范。这作派,哪里像高僧!

金燕子边哭边说道,“那老秃驴太坏了,太贪了。他要了人家那么多宝贝,还嫌不够,还在不停地要,要,要,还用妈咪和家人的性命威胁人家……人家要费好些时间和精血,才能建那么大的燕窝。他以为指甲盖那么大很小吗?绿燕窝的计量单位,是头发丝儿和眼屎巴巴……过去的主人,就是一辈子也没要过这么多。可是那老秃驴,一张嘴就指甲盖那么大。若是人家不跟着妈咪来这里,他拿不到这些东西,这个世界就完了?人家不相信!他太坏了,太贪了,呜呜呜……人家头痛,翅膀痛,嘴巴痛,舌头痛,爪爪痛,哪哪都痛,好难受,呜呜呜……啊……啊……”

连小嫣嫣和臭大宝的声音都哭了出来。

陈阿福更自责了。来到异世这么久,许多难题都是这个小可爱帮着解决的,又给了她无穷的快乐。可是自己,却不停地给它找麻烦。但是,她又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只有陪着它落泪。

小家伙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呜呜咽咽地哭,哭了好久,哭得小眼睛肿得老高,渐渐地闭着眼睛睡着了。爱好炫富的它没有钻进黄金屋睡,而是直接躺在地上睡,可看是气得什么都不顾了。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只得先出空间歇息,三色球的事也不好再说。等它情绪好些后,再来跟它谈吧。

第二天,了尘禅房里的木鱼声还在响着,她也没出来。

服侍她的小尼姑说,“住持让各位施主吃了斋后,下山去罢。”

陈阿福看到楚令宣沉着脸,猜测他们母子两个昨晚或许有不愉快。也没好多说,哄着两个孩子吃早饭。

大宝问,“金燕子呢?怎么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它。”

陈阿福道,“它或许去林子里玩了。”

饭后,一家四口下了山。

午时初到了棠园,陈阿福和楚令宣回燕香阁洗漱完,见楚令宣要去前院找老侯爷,叫住了他,又让下人退了下去。

她把自己见无智大师的事情说了,也把无智大师跟她做的买卖说了。只不过把绿燕窝的事瞒下,只说了一个条件,就是让金燕子去找三色球。

楚令宣祖孙都知道上次那株三色球是金燕子找到的,他们也知道金燕子异于常鸟,所以告诉他们这事也无妨。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变脸

楚令宣知道三色球是为九皇子找的。当初,九皇子的腿骨被砸碎了,还砸了那里一下。经过太医的医治,也不是完全不能人道,但总是力不从心,一年宠幸女人顶多十次。所以虽然九皇子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到现在也没生出一子半女。

但“楚家面临灭顶之灾”的事可就大了,楚令宣的心情也跌落谷底。

他看见陈阿福的眼里满是担忧,不想让她太担心。安慰道,“莫紧张,金燕子那么厉害,定能找到三色球。”

他说是这么说,心里也在打鼓,一家人的命运能压在一只鸟的身上吗?

楚令宣又说道,“我去跟爷爷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再悄悄把我爹请回来。我们不会让楚家有事,”又摸摸陈阿福的肚子,坚定地说道,“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出事。”

他都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跟她耳语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九皇子的腿彻底治好了。无智大师说,本来无法得到的神药竟然意外现世,这是九皇子的天命,也是他的福气。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以为要等到十一皇子长大成人……可见天无绝人之路。放心,会有法子的……”

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是李轩带着动物之家从福园回来了。

楚令宣又捏捏陈阿福的手,才走了出去。

李轩跑进来,抱着陈阿福就是一通哭。糯糯说道,“姨姨,想你,轩轩想你,还想哥哥,姐姐。”

这是李轩说的最长的一段话。陈阿福强压下心事,捧起他的小脸笑道,“哟,小轩轩真能干,能说这么多话了。姨姨,哥哥,姐姐,也都想轩轩,还给轩轩带了不少好东西。”

说着,让红斐把在庵外买的草编小曲曲和小兔子拿给他。李轩一被贿赂,也就忘了伤心,拿着东西玩起来。

又把给两只鸟买的松子,给追风一家买的肉包子给它们。

灰灰跳着脚地问道,“金宝呢?”

陈阿福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七七愤愤说道,“那小东西,只顾自己玩,从来不顾咱爷们。”

然后,两只鸟挂着装松子的小荷包飞回怡然院去找小姑娘,追风咬着装包子的篮子带着一家跑回劲院去找陈大宝。

燕香阁瞬间静了下来。

晌午,楚家祖孙有重要事,一家人便没有聚在海棠厅吃晌饭。大宝、嫣儿领着动物之家来了燕香阁,三个人在桌上吃饭,动物之家在小炕几上吃饭。

饭后,就打发他们去歇息了。

陈阿福有些累着了,睡了很久。申时起来,楚小姑娘和李轩以及动物之家已经去福园玩了。

红斐扶着陈阿福去了禄园,小墨手里还拎了在寺庙和庵堂外买的山货。

王氏见女儿来了,赶紧笑着从屋里出来,扶着女儿进了上房。

陈阿福笑道,“我爹呢?”

王氏笑道,“又去县城粮铺了,说是明天回来。”

现在陈二粮铺在卖“定州小麦”,兼搭着卖“定州甜瓜”,生意极好。

两人在炕上坐定,王氏笑道,“阿贵媳妇昨天晚上生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取名陈大龙。哎哟,孩子长得又白又俊俏,可把你奶和你大伯乐坏了。明天洗三,请你去吃洗三宴。你奶还说,让你抱抱大龙,年底生两个漂亮小哥儿。”

陈业望子成龙的心情还真是迫切,连名字都带个“龙”。

陈阿福也想去看看那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再说陈阿贵和高氏两人委实不错,便笑道,“我去看看孩子和嫂子,饭就不吃了——人太多。”又道,“我奶还是那么会说话。跟财物无关,我奶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做人情。可一关系到财物,就变脸。”

陈名不在家,陈阿福说话就随便了几分。她还是有些气老太太因为她给王成买了房子,拿王氏出气的事。

上次王氏、陈名送王成去定州府,陈老太太也去了。她看到王成家居然比三儿子陈实家还新还大,里面的家具也好,气得胸口都痛。觉得自家帮了陈阿福那么多,陈阿福也没说给自家买个这么好的院子。而王成什么忙没帮,陈阿福就能给他这么多。在陈阿福的心里,陈家的分量就是没有王家重。她当时就给了王氏没脸,还当众找由头骂了王氏一顿,把王氏都气哭了。

一起去王成家做客的陈实赶紧替母亲给王氏和王成道了歉。回家后,就把老太太好说了一顿。说陈家的好生活,包括二哥陈名,都是阿福给的。阿满能找到杨明远那么好的女婿,也是因为阿福和楚家,不然那么有钱的杨老板怎么可能看上他家。

又问老太太道,“你们总说陈家养了阿福,你们是怎么养她的?是给了一根针了,还是给了一碗饭了?或是帮她洗过一块尿片子?都没有!别说阿福,连二哥都是二嫂做绣活养的。”

这话老太太无可辩驳。冷哼道,“我们给了阿福一个身份,庇护了阿福。若是王氏嫁去了别家,阿福一生下来或许就会被扔了,哪里活得到现在。再说,阿福病好后忒能惹事,都是我和大儿、阿贵帮着她的。”

陈实说道,“给阿福一个身份也是你们跟二嫂说好的条件啊,二嫂挣钱养活二哥,给二哥治病,咱们承认阿福是咱陈家的人。二嫂从来没因为她挣了多少钱,或是把二哥的病治好了邀过功,你们却总拿着养阿福来说事。你们是帮她打了架,她还得还不够?阿福跟我们陈家本就没有血脉关系,也不存在什么养育之恩,能够让她记得的就是咱们之前的情份,还有二哥的情份。若你们再这么闹下去,把这点情份闹没了,看她还管不管咱们……”

老太太也不傻,她白天是太眼红了没忍住脾气。现在想想是这个理儿,若真把阿福惹着了,吃亏的可是他们。问道,“那咋办?王氏无事,老二会管着她,但千万不要让她跟阿福说……”

老太太不怕王氏,但怕陈阿福。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主动去

第二天,陈实在兴隆大酒楼请客,请王成一家和陈名两口子。

席上,陈实又代老太太诚恳向王氏和王成道了歉。又不好意思地暗示他们,老太太有口无心,千万别跟阿福说这事。

陈名也私下跟王氏说,不要把这事告诉阿福,让阿福平添烦恼,还影响阿福和老太太、大房的关系。

后来,张氏没忍住把老太太和陈实的对话跟王氏说了,把王氏气得够呛。说道,“连三叔都知道我家是咋回事,偏他们还昧着良心说那些话。当时我生了阿福,坐月子的时候没人管,还是我用存下来的几十个大钱请人来帮我洗衣裳,洗尿片子,再做一顿饭。那一个月,胡氏连来都没来,老太太倒是经常来,她像是没看到我和阿福,只给我当家的煮两个蛋,或是一碗肉汤。还怕我当家的省下来给我吃,要看着他吃完才走。我怕我当家的担心我们娘俩,还骗他说婆婆也给我煮了。我的奶少,阿福只有喝米汤。可我生阿禄的时候,老太太又是送鸡又是送蛋,生怕我没奶阿禄长得不好……”想到那段艰难的日子,王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说道,“这些话我都不敢跟阿福讲,怕她不高兴。他们是护了几次阿福,但那是他们知道我当家的会护着阿福,是在帮我当家的。”

原来陈老太和大房挑理的事王氏都没有说,但这次她真的生气了,回家后没忍住告诉了陈阿福。她只说了这次的事,之前的那些事还是没敢说。怕陈阿福生气,也怕陈阿福真的跟大房生隙,让陈名难做人。

陈阿福很无语,她本人跟大房还真的没有多少情份。之所以一直对大房不错,一个是因为陈名,她尊重陈名,也就尊重陈名的母亲和兄长。

再一个是因为三件事让她对陈老太和陈业父子的映象不错。两件事是她之前跟村人打架,他们势单力孤却竭尽全力帮了她,虽然他们主要是在帮陈名,但她也受了惠,不然可要吃亏。还有一个就是,陈世英的恶毒娘出钱让他们把自己骗到大房卖了,他们没有利欲熏心收钱卖她。她觉得他们有道德底线,跟陈世英的恶毒娘不一样。只是喜欢占些小便宜,人不坏。

不过,自己给了他们那么多,还不满意,不敢说她,就拿王氏娘出气,陈阿福就不高兴了。想着,以后除了人之常情的礼尚往来,也不会再多送东西了,省得把胃口养得太大。

王氏看陈阿福生气了,又后悔自己的嘴快,赶紧劝道,“算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又留陈阿福在家里吃晚饭,说让人再把楚令宣爷孙请过来。

陈阿福想到那件事,摇头说道,“不了,他们还有事要办。”

晚上,依然是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吃饭。据说楚令宣有事出去了,老爷子有事,也没出来吃饭。

饭后,把孩子们打发走,她又关上房门进了空间。没有办法,还得跟小家伙说说去北边找三色球的事情。

进了空间,看到金燕子抱着金贝躺在地上,小眼睛还是肿的。它看到陈阿福进去了,又哭起来。

小东西是水做的,让陈阿福极不落忍。

看它眼泪长流的样子,陈阿福无论如何张不开嘴。她现在怀孕不能席地而坐,只得费力地弯腰把它们两个捧起来,倚在燕沉香上,拿帕子帮它擦着眼泪。

等了一会儿,金燕子翻着肿眼皮问道,“妈咪怎么不说让人家去北边找三色球的事?你不是跟楚爹爹这么说的吗?”

陈阿福实话实话道,“妈咪不好意思跟宝宝说。”声音都有些哽咽,说道,“看见宝宝这么难过,妈咪心疼。其实,妈咪也舍不得宝宝太辛苦……”

金燕子说道,“为了妈咪,人家辛苦一些也无妨。只是,人家就是舍不得那些绿燕窝嘛……”说着,又张开小尖嘴哭起来,小粉舌头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疼。

小东西哭了一阵,还是舍不得绿燕窝,一想到那么多燕窝拿出去,就觉得浑身疼。说道,“妈咪,人家不会让你有事。若楚家真出事了,你就钻进空间,我带你去别人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生活。”

陈阿福叹道,“那大宝,嫣儿,楚爹爹、楚爷爷,还有妈咪肚子里的一双孩子怎么办?让他们等死吗?”

“人家也舍不得他们!”小东西说完,又哭了起来。

这句话让陈阿福又感动,又难过。小东西应该是答应给绿燕窝了,只是太心疼,所以才一直哭,还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她也流出泪来。

金燕子看到她哭了,问道,“妈咪为什么哭呢?”

陈阿福轻声说道,“在妈咪的眼里,宝宝就是妈咪的亲儿子。看到宝宝难过,妈咪的心都要碎了。”

小家伙被感动了,透过水帘的小眼睛里满是孺慕。它抽咽着唧唧道,“很奇怪呢,四个前主人都像人家的姐姐和朋友,所以人家都叫她们姐姐。唯独妈咪,真的像人家的妈咪,所以人家愿意叫你妈咪和福妈。”它又看看怀里的金贝,说道,“人家这一世很幸福,有了母爱,还有了贝贝。”

它站起身,用一扇翅膀擦擦眼泪,又把金贝放去一个黄金屋里,出来挂在陈阿福的大肚子上说道,“人家就去北方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三色球。现在就去,再晚了,就是再想找都没有了。”

说完,在空间盘旋一圈,就消失不见了。

陈阿福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小东西就主动去找三色球了。她感动到爆,却又高兴不起来。天大地大,不知道小东西要去哪里找,会不会有危险,她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愣了好一会儿,才出空间。

躺在床上,她反来覆去睡不着,瞪着眼睛看朦朦胧胧的床顶。想着,这一世自己是何德何能,有了个空间——虽然没有所有权,但时常也会捞些好处。有了可爱又善良的金燕子,无智说她拥有福泽,这个福泽就是指的金燕子。还有这么多亲人,楚令宣、大宝、楚小姑娘、王氏、陈名、阿禄、肚子里的一双孩子……

想到后半夜,楚令宣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章 高不可攀的贵人

她半起身问道,“令宣回来了?”

楚令宣一愣,躺上床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又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道,“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们有事。爹明天晚上会来棠园,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睡吧,晚了。”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陈阿福也困倦起来,睡着前说了一句,“金宝飞走了,它去找三色球了。我好担心,不知道它会不会有危险……”

楚令宣听了惊喜不已。那金燕子真是神鸟,会哄孩子,会笑,会向荣昭拉粪,居然又去找三色球了……若是它真能把三色球找回来,自家就能做好防范措施了。

他安慰道,“放心,金燕子又聪明又厉害,不会有危险。”

第二天,陈阿福醒来后,楚令宣已经不在了。

红斐说道,“大爷今天要去上衙,寅时就走了。大爷还说,他晚上会回来吃饭,让人多准备些下酒菜……”陈阿福点头,等大宝来吃过早饭,追风一家送他去了学堂,陈阿福便把准备给大房的洗三礼拿出来。四个状元及地银锞子,一对小银手镯,一个小银项圈,两块上好细绒布,再让婆子拎两只鸡,五十个鸡蛋。这些礼就够了,在响锣村可是头一份。

她陪着楚含嫣和李轩在福园玩了一阵后,便去了禄园。罗大娘也拎着五十个鸡蛋,怀揣四个状元及地银锞子跟她一起去。

陈名刚才从县城赶回来,和王氏都在等她。见她来了,又一起去村里。

红斐扶着陈阿福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走过这里了,田里的农人都笑着直起身招呼他们。

“陈二老爷,去喝大龙的喜三酒?”

因为孩子叫陈大龙,乡人不敢按平时的叫法,叫他龙小子。

“阿福,哦,不对,楚大奶奶,难得进村一趟了。”

陈名几人都笑着跟他们说着话。

陈家大院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了,有在屋里喝茶的,也有在树下乘凉的。陈老太和陈业见陈阿福挺着大肚子来了,非常高兴,觉得极有面子。

老太太大着嗓门说道,“哎哟哟,我家的喜鹊喳喳叫不停,真是贵客临门啊。”

陈阿福跟他们笑笑,和王氏、罗大娘直接去了高氏的房间。

在厨房领着人忙碌的胡氏听说陈阿福和王氏来了,赶紧出了厨房,去东厢看看她们会送什么礼。

下人把陈阿福送的礼拿出来,王氏也把自己送的礼拿出来。王氏送了一对小银手镯,一个小银锁,两只鸡,五十个蛋。这些鸡和蛋都是她让人在村里买的,禄园养的她拿了大半给陈阿福吃。

胡氏非常满意这些礼,哈哈声也大了许多。

陈阿福把陈大龙抱起来,小家伙已经醒了,睁着一只眼睛看着陈阿福,小嘴还弹出一个笑。

老太太高兴道,“哎哟哟,我家大龙是个聪明的,这么小就知道结巴贵人。”

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逗得大笑。

老太太又对陈大龙说,“大龙,看好哦,抱你的是你大姑姑,长大了可要孝顺大姑姑。”

小孩子吐出了两个小泡泡,喜得陈阿福又亲了亲他的小脸,才把他交给王氏。

胡翠翠也赶紧来到屋里,跟陈阿福套着近乎,还把陈阿福的胳膊抱着说笑。胡翠翠也说了人家,后生家在三青县城,家里有几百亩田地,还开了一个商铺。

陈阿福真心不喜欢这个女孩。当初,她和陈阿菊可没少欺负小阿福,而且大多坏主意都是她出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把胳膊从她的怀里缩回来,跟她敷衍地说了两句话。

陈阿菊也来了,她站在门口,想来套近乎又有些不屑,在那里纠结着。

陈阿福看到因为自己在这里,小屋里的人挤满了,空气极其不好。只得起身跟高氏说了两句话,让她好好休息,便出了小屋。

来到院子里,陈阿兰又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走过来。陈阿兰生了个闺女,婆家人不高兴,给小姑娘起名叫盼弟。

因为陈家发达起来了,她的婆家也不敢对陈阿兰不好。

小盼弟长得很可爱,陈阿福站下逗了逗小姑娘,还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红斐见主子喜欢这个孩子,又赶紧塞了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在小女孩的怀里。

陈阿福的这一举动被人引伸为在给陈阿兰长脸面,把陈阿兰的婆婆都喜疯了,笑得一脸褶子。她这个之前人人欺负的痴女,现如今已经成了乡民们眼里高不可攀的“贵人”了。

陈阿福没有留下吃饭,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离不开她。陈老太太和陈阿贵、陈阿菊、胡翠翠把她送到了村口。本来陈阿菊还不愿意送,被老太太偷偷掐了两下才跟来的。

下晌,陈阿福午歇起来后就去福园厨房忙碌。

晚上楚侯爷要来棠园吃饭,陈阿福想弄一顿像样的饭菜招待他。因为讨厌荣昭,这里的好吃食从来没有给楚侯爷送过。

想到金燕子曾说过的那句话,还有前天楚侯爷看影雪庵时的寂寥,以及下山时眼里流露出的不舍,陈阿福非常同情他。想做些好的,好好孝敬他。

一大半的菜由花妈妈等人做,但她还是想弄几个自己的拿手菜。

一个麻酱小黄瓜,一个爽口黄瓜卷,一个拍黄瓜,用的是福园和禄园之间种的特殊小黄瓜。原料好,怎么做都好吃。

在禄园抓了两只半大公鸡,做了一个盐焗鸡,一个凉拌鸡片,一个辣子鸡块。

又卤了几样肉和菜,还有一道黄金大虾和一道黄金滑肉。

酒是泡酒,这种酒好喝又补人。

之后,还教花妈妈用花摆盘。

傍晚,先让几个孩子吃了饭,就把他们打发回各自的院子,陈阿福则继续忙碌着。

这次的饭菜摆在老爷子的房里。老爷子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侧屋等儿子,那个消息令他惶恐,却又不知该如何做。家里的大事,大都由大儿和三儿拍板。他虽然是长辈,但已经习惯在大事上听命于他们。

等到天黑,楚令宣先骑马回来。他是从定州府赶回来的,先回燕香阁沐浴,换了衣裳后去前院等着。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人祸

过了小半个时辰,来了一辆马车。马车直接进了棠园的前院,楚侯爷从车里下来。楚令宣过去给他躬身见了礼,带着他去老爷子院子。

楚侯爷四处望望,这里非常陌生,他只在年青的时候来过一次。因为这里是她的庄子,如今成了老父、儿子、儿媳、孙女,还有十一皇子最安全的家,甚至是他最信得过的大本营。

院子里很暗,连廊下的灯都没点。从一进院子,再到老爷子的小院,青砖铺的甬道两旁,短短的距离就有十几棵海棠树。树上已经结果子了,尽管还没红,但酸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若是在春天,娇艳的海棠花竞相怒放,不知道有多美。

因为云儿喜欢海棠花,又因为她如海棠花一样娇美,所以岳父家才在这里种满了海棠,又取了“棠园”的名字,给她作了嫁妆……

陈阿福已经等在小院门口,见楚侯爷进来了,上前给他福了福,轻声喊道,“公爹。”

楚侯爷冲她点点头,说道,“儿媳辛苦了。”

他进了屋,给坐在上座的老侯爷躬身行了礼。

老侯爷许久没有看到大儿子了,还有些激动。起身说道,“走,先吃饭吧,宣儿媳妇从下晌一直忙到现在。”

进了侧屋,三个男人坐下。老侯爷又说道,“没有外人,宣儿媳妇也坐吧。”

陈阿福先给他们满上酒,才坐下。

这顿饭吃得几个男人极是满意,特别是楚侯爷频频点头,夸奖道,“嗯,不错。之前我常听三弟说,宣儿媳妇有一手好厨艺,果真。”

饭后,几人去了小书房,待上了茶,遣退下人,楚侯爷直接切入正题,“我昨天听了宣儿的话后,去找大师,才知道他在昨天早上就已经悄然远行。”又道,“不止我没找到他,二皇子昨天晚上赶来,也未找到他。”

老爷子问,“二皇子急着找无智大师作甚?”

楚侯爷摇头道,“不知。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到处找他。”又对陈阿福说,“儿媳妇把你同大师讲的话再说一遍。仔细想想,最好不要有遗漏。”

陈阿福仔细回忆着,除了绿燕窝等实在不能讲的事,基本上把他们的对话都说了,甚至连大师断言她的“福泽”。陈阿福的记性非常好,她前世考试拉分的都是靠背功的科目。

陈阿福的话令这几个男人吃惊不已,包括楚令宣。原来这个媳妇竟然是有大福的人!无智大师竟然能把这么多的绝秘跟她脱盘而出!之前,连楚令宣都瞒着她,三色球是为九皇子找的,可大师已经暗示给她知道了。还把他的大概归期告诉了她!

楚侯爷比老侯爷和林令宣更心惊。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的三色球是金燕子找到的,它还有那么多的特殊之处。看来,荣昭被鸟群攻击,绝对不是巧合,定与金燕子脱不了干系……

想想那天在凉亭里看到的小小鸟,的确是与众不同。再看看陈阿福,不仅长得貌美,确是一副福相。

他满意地点点头。若是冥冥之中楚家有大难,最终要靠这个柔弱的媳妇和她的金燕子力挽狂澜,那楚家真是命不该绝……

知道金燕子已经去北边找三色球了,楚老侯爷和楚侯爷也高兴不已。

楚老爷子道,“之前一直觉得那小鸟不一般,跟嫣儿和大宝都玩得好,却原来还是咱们楚家的福星。以后,咱们要更加礼遇它,待它为上宾。”

楚侯爷和楚令宣听了这话都频频点头,说不止要待它为上宾,还要把它当家人。

陈阿福又笑着说了自己当初忽悠陈名几人的话,说她曾经救过金燕子,后来金燕子回来报恩,就住在了她家……

夸了一番金燕子后,又让陈阿福再次复述了一遍她和老和尚的谈话,几人都听出了老和尚话里的一些玄机。

楚侯爷反复念叨着最关键的几个词,“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去北方找时间还来得及,锦囊,手书,神药,福泽带给家人,解救亲人于危难……”

几人分析着,只要找到三色球,大师就能给提示,许多事就好办多了。

问题是,不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金燕子身上,自家更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们先分析时间,既然要给金燕子去北边找三色球的时间,那么灾难就不会在最近的一个月以内。又等不到明年附近林子里的三色球开花,那么应该是在明年初春之前。笼统的时间应为今年八月到明年三月之间。

给了治外伤的神药,应该是治病之用,或许会有人受伤。

福泽带给家人,又解救亲人于危难,这两句也突出了一个“人”字。

那么,最大可能是“人”带给了楚家灭顶之灾,是人祸。

最有可能让楚家“灭顶”的人就是十一皇子,若他出了大事,惹皇上震怒,楚家肯定得不了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楚家的“顶梁柱”出大事,楚家被政敌灭了。

老爷子颇有自知之明地说道,“如今能够撑起楚家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三。你们任何一个没有了,楚家都会完蛋。”

楚令宣也赞同这个说法,担心道,“爹和三叔以后要万加小心。”

楚侯爷若有所思地说道,“如今,三弟比我更重要。若他出了意外,九皇子又没有掌权,那我们很容易被政敌打挎……”

他们都猜测,十一皇子出事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在得到大师的“手书”之前,必须把十一皇子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陈阿福忍不住问道,“九皇子的病已经好了,皇上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宝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楚侯爷说道,“圣上的意思是,等九皇子被封太子,那两个女人彻底失势,再把十一皇子接进宫。”又叹了口气,说道“圣上仁慈,是被先太子被害的事情吓怕了。觉得十一皇子得之不易,希望让他能好好活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私房钱

楚侯爷不好说的是,当今皇上优柔寡断,知道是那两个女人害了先太子,也知道是二皇子害了九皇子,却总是下不了狠手。以致于王家和孙家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逐渐坐大。现在要收拾那两家,就不像当初那么容易了,除非皇上下狠心治他们重罪,但皇上又不愿意把跟他们一体的那二位皇子和两个女人一起重办。总这样犹犹豫豫,扶持九皇子上位更难。还好九皇子聪慧果敢……

先帝之所以知道袁家不可能卖国还是把他们灭了,就是看出当今的性子软,怕他丢了李氏江山,想先帮他把障碍扫清。但是,先帝却扫错了,除了忠良,留了奸臣……

几人嘴上都没说,但心里都明白,一日不把那尊小神安安全全送出去,楚家的头上就一日悬着一把剑。

棠园,肯定是最隐密的地方。但是,若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却不便于保护。

商量后决定,陈大宝暂时去定州府的参将府生活。楚令宣能天天回家,他的军队也在那里,便于更好地保护。

说做就做,明日准备,后日启程。

最后陈阿福还把那两丸“神药”给他们看了一眼,几个男人传着看了一遍,还是让陈阿福保管好。

会议结束已经夜深。

楚令宣留楚侯爷住一宿,明日再走。

楚侯爷摇头。荣昭再次被群鸟“攻击”,还是在寺庙里,肯定会有御史弹劾。说不定连永安侯府都会受连累,他得早些赶回去。

他坐马车赶到定州府城外,会在驿站歇息两个时辰,再坐早班船回京城。

他都要走出门了,老爷子说了一句,“以后别让那个女人再去侯府。不仅讨人嫌,连鸟都不待见,我们膈应。”

楚侯爷笑得有些尴尬,停下转过头说道,“好。”

把楚侯爷送走,楚令宣就牵着陈阿福往燕香阁走去。

天上的星空璀璨无比,夜风习习,树影婆娑。两人慢慢走着,身旁没有一个下人。

开完了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楚令宣捏捏陈阿福的手小声央求道,“阿福,我忍了好久。今天能不能……”他小声耳语了几个字。

陈阿福轻声笑道,“不好。”

楚令宣笑道,“好不好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寂静的夜里响起两个人的轻笑声,哪怕声音不大,也显得非常突兀。陈阿福赶紧把嘴捂上,两人又无声地笑起来。

第二天起床,楚令宣又不在了。

早餐刚摆上桌,陈大宝就领着追风一家来了。他先给了阿福行了礼,说道,“娘亲早。”

话音一落,就跑上前亲了陈阿福两口。

陈阿福也亲了亲他,两人上桌吃饭。陈大宝和楚含嫣回来后,就把爹爹的爹爹忘在了脑后,都没有继续发问。陈阿福巴不得,有些话的确不好跟孩子说。

之前,陈阿福真的把陈大宝看成自己的儿子,舍不得离开他一步。但此时看着这位悠闲吃着饭的小爷,她第一次有了赶紧把他安全送出去的心思。

大宝看娘亲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问道,“娘亲,你怎么这么看儿子呢?”

陈阿福打趣道,“娘觉得儿子越长越俊俏了。”

陈大宝也知道害羞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娘夸儿子的这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让别人听到了,要笑话咱们的。”

陈阿福又道,“太爷爷最近的身体不太好,你爹爹想让太爷爷搬去府城住,那里看病方便。既然太爷爷去了,咱们一家就都去府城住一阵子。”

大宝听说自己这次也能去府城,很是高兴。但他是个好学生,又遗憾地说道,“那我就不能上学了。”

陈阿福说,“廖先生会跟我们一起去,他在参将府里教你。”又道,“你小舅舅也去。”

陈大宝听了极高兴,去上学的步子更欢快了。

陈阿福让李嬷嬷等人收拾东西,楚含嫣和小李轩去福园玩的时候,她去了禄园。

陈名和王氏都在。

陈阿福的借口还是楚老侯爷身体不好,住在府城方便看病。廖先生肯定要跟着去,那么就让阿禄也去,他也住在参将府。

为了阿禄的学业,陈名和王氏肯定不能阻止他去,王氏赶紧去给他收拾东西。

陈名笑道,“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以后我们也在府城买个宅子。那里有我们的生意,你三叔和舅舅都住在那里,我们无事就去住住。”

陈阿福笑道,“这样最好……”

又建议他们买个大些的宅子,最好是三进,一次到位。若钱不够,她可以添。

陈名笑道,“不需要闺女添,爹娘现在有钱。”

陈阿福没有直接说帮他们买个宅子。若是原来,她真有可能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们买一个。但她前段时间听说,陈名好象在存私房钱。

酒楼的分红和地里的产出都是明帐,陈名不好私自存下。主要是县城的陈二粮铺,上次陈阿福听王氏无意中说赚了多少钱,但陈阿福觉得应该不止赚了这么些。

而且,自从送王成一家去了府城回来后,陈名就经常说铺子忙,要在县城住。王氏心疼他,每次都给他不少银子,让他住最好的客栈,吃好些。

但是,后来陈阿福听说他住的是最一般的客栈,吃得也不算好。

这些陈阿福都没敢跟王氏说,怕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

她猜测陈名赚私房钱不应该是干坏事,最有可能还是想帮大房在府城买房子。若二房、三房,包括王家舅舅都在府城买了房子,大房肯定又会心理不平衡。陈名是想偷偷给大房在府城买个院子,自己才敢在府城买宅子。

府城的房子很贵,就是王成和陈实两家那样的院子,都要一百多两银子……

不管陈名用作什么,存私房钱总归是不好。大房现在的家底,还是够在府城买个小院子。他们舍不得花钱,陈名却要偷偷帮他们买。

老太太还是没白闹腾嘛。

陈阿福既心疼陈名,又不赞成陈名这么做。陈名帮助对他有恩的大哥没错,已经帮了那么多了,再大的恩也还了。剩下的就是兄弟之情,帮急不帮穷。

但这些都是陈阿福的猜测,也不好明明白白说出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希望天天如此

陈阿福回了棠园,又跟薛大贵、曾老头、罗源等人交待了些注意事项。特别是罗源,交待了很多。因为所有的主子都去府城,罗管事也会去,罗源就成了这里的总负责人。

下晌,旺山村的林老头父子来了,陈阿福又给他们做了交待。

第二日,也就是七月二日,为了晌午前赶到府城,楚含嫣和小轩轩都是辰时就起身了。小轩轩有起床气,哭得不行。

这次去府城,不仅人去,连所有的动物之家也去。听说要出远门,激动得七七和灰灰、追风一家一直跟着自己的小主人,生怕主人变卦把它们丢在家中。

楚含嫣没看到金燕子,问大宝道,“哥哥,金宝还没回来呐。若它回来找不到咱们怎么办?”

大宝道,“还有姥姥和姥爷在家啊,罗大伯也在,他们会把金宝送去找咱们。”

楚含嫣听了才放下心。

陈名和王氏也一早就把阿禄送了过来,还拿了一些送王成和陈实的东西,陈阿贵也拿来了一些送陈实的东西。

这次也把长工王老五带上了。

因为王老五种地种的好,做事肯用脑子,讨了陈阿福的喜,专门让他负责栽种自家的特殊小黄瓜。这次把他带去参将府,让他在府里开一小块地出来种那种小黄瓜。

陈阿福带着大宝、楚含嫣、小李轩及卫嬷嬷一辆马车,在晌时初就到了定州府城门。

参将府的总管杨管家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到了参将府,得脸的管事都站在门口迎接。众人先去了正院,杨管家把已经调教好的小小厮小路子领来给陈阿福磕了头。

小路子今天九岁,长得眉清目秀,很机灵的孩子。

陈阿福赏了他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说道,“以后要用心服侍宝哥儿表少爷。”

小路子又给大宝磕了头,大宝也赏了他。

另外,服侍阿禄的一个小厮三全和两个小丫头兰草和兰花也来给陈阿福和阿禄磕了头,两个主子又赏了他们各一个荷包。这是楚令宣早上让人送信回府,让杨总管和内院管事罗嬷嬷找的人。

陈阿福又让杨总管把廖先生的住处收拾好,不能怠慢先生。

之后,陈阿福让下人领着楚含嫣、七七、灰灰去悦陶轩,大宝和追风一家去朝华院,阿禄去外院的桂院,小李轩则住去正院的西跨院。洗漱完后,再让他们来正院吃晌饭。

又让夏月和李嬷嬷几个家在府城的下人回家歇息两天。

陈阿福午晌起床后,把大房、二房给陈实家的礼物以及王成家的礼物理出来,又把自己给他们两家的礼物以及给陈世英家的礼物理出来,让人给这三家送去。

然后便领着青枫和小黄去了前院阿禄住的桂院。

听青枫说,桂院是一个三进院子,廖先生住二进的正房,讲堂设在东厢,阿禄住三进的后罩房。她们从院子的后门进去,阿禄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他看见姐姐来了,赶紧起身过来牵着姐姐。

陈阿福问道,“还习惯吗?”见阿禄点点头,她又说,“这是姐姐家,也就是你的家。若有什么需要,就跟姐姐说,或是管事说。若下人不听招呼,就告诉姐姐。”她很少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人不太了解,还是怕有人会给阿禄气受。

她的话声一落,三全和兰草、兰花就吓得跪在地上说,“奴才不敢。”

陈阿福点点头,让他们起身。

后罩房共有三间正房,作了卧房、厅房、书房。家具摆设都不错,书柜里还放了许多书和笔墨砚洗。

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树,几丛翠竹,静谧清幽,还是不错。

陈阿福参观完,又牵着阿禄的手一起去大宝住的朝华院。

她就是让下人们看看,她这个姐姐有多喜欢这个弟弟。

朝华院离楚含嫣住的悦陶轩很近,两个院子之间只隔了一条花径。

大宝已经起床了,院子里传来他和追风一家的笑声。

陈阿福心里很高兴,这孩子已经习惯自己住了,也没有之前那么缠人了。虽然还是经常故意当着楚令宣的面跟她亲近,却也不那么敌视楚令宣了。

要上门房台阶的时候,阿禄很贴心地说道,“姐姐当心。”

朝华院的布局跟悦陶轩大同小异,都是四面抄手游廊,三间正房加两间耳房,院子里种了许多芭蕉和梧桐。

大宝见娘亲来了,又去拉着陈阿福的另一只手进了屋里。

三间正房陈阿福都看了看,布置还是很满意。

观察了一圈,又去了楚小姑娘的悦陶轩,带着他们回了正院。

傍晚,几个孩子都在正院的草坪上跟七七、灰灰和追风一家玩闹着,石榴树像把大伞为他(它)们遮挡住了落日的余辉。笑闹声在上空盘旋,让平时寂静无声的参将府内院热闹起来。

李轩喜欢树上结的小果,指着要。灰灰很贴心地飞上枝头,给他啄了一个掉下来。

楚老爷子坐在廊下看着他们笑,每天晚上老爷子都会来这里的西厢餐厅吃晚饭,这也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陈阿福也坐在廊下,她的手里做着针线,是给楚令宣做的亵衣。她时而抬头看着孩子们笑笑,时而低头看看手中的活计。

楚令宣还没走到正院,就听见孩子们和两只鸟的叫声,以及狗吠声。他的心里异常柔弱,他真希望天天如此,一回家就看到妻子儿女,还有祖父。当然,若是再能天天见到父母亲就更好了。

见楚令宣回来了,楚含嫣又跑去迎接爹爹,连害羞的小李轩都去迎接了,大宝则像个小大人似地起身给楚令宣行了礼。

等他洗漱完,又换了家常衣裳,众人才一起去西厢吃饭。

晚上,楚令宣告诉陈阿福,七月六日付总兵的三儿子付雷娶媳妇,他们要去吃喜宴。即使这次不因为大宝来府城,也会让陈阿福专程来一次。毕竟付总兵是他们的媒人,也是九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极力争取的人。还有就是,让陈阿福准备准备,十日那天家里请客,把付总兵的大儿子付震和他的几个好朋友及家人,还有陈世英一家都请来玩一天。来了这里,她就要跟定州府的贵妇打交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抗婚

陈阿福记得前世有些风俗是孕妇不能参加别人婚礼的,看来这里没有这个风俗了。

她问道,“大宝怎么办?”

楚令宣道,“大宝无妨。许多人都会认为大宝是个拖油瓶,或许咱们不好意思让他大大方方出来见人。咱们就顺水推舟,除了几家非常妥当的让大宝跟他们的孩子结交外,不让大宝见其他人。”

陈阿福没吱声。她不喜欢跟内宅妇人打交道,但是为了楚令宣,以后也得搞搞夫人外交。

但想到他说大宝拖油瓶的话,心里极是不舒坦。若大宝不是皇子,他是不是就会嫌弃自己带个拖油瓶了?

她不高兴地转过身去。

楚令宣说完后,也知道那话把陈阿福伤着了。赶紧解释道,“看你,还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宝是皇子,也是我决定娶你之后才知道的。我不是也带了个拖油瓶吗,咱们两抵。”

这话把陈阿福逗笑了,转过身说道,“若大宝不是皇子,你和你家还会这么善待拖油瓶吗?是不是就让他一直躲着不见外人?”

楚令宣说道,“若大宝不是皇子,待遇肯定不一样。”见陈阿福又沉了脸,他笑道,“看你急的,你待嫣儿如亲女,我亦会待大宝如亲子。若大宝不是皇子,我会让他跟着我姓楚,把他记入楚家祠堂,当楚家真正的子孙。不仅不会让他躲着人,还会让他去跟勋贵和世家子弟结交,为以后的仕途铺路。大宝聪慧,定能考取进士,以后我还会利用人脉给他谋个好前程……”

楚令宣能为拖油瓶考虑这么多,也不容易了。就是前世,许多男人也不一定做到这一步。想想自己原身那个小拖油瓶,若不是傻子,看多世态炎凉,心里更会难受,留下阴影都不一定。再想到原来的大宝,他是小拖油瓶的干儿子,当时的处境更尴尬和堪忧。她的心又痛起来,觉得应该对大宝更好些才对。

第二天上午,千金堂那位一直给陈阿福把脉的老大夫被接来给她把脉,他说陈阿福的身子骨非常好。为了更利于生产,还建议她多活动。

陈阿福让人付了诊金,送走老大夫,红枫又来了。

红枫说,夫人谢谢大姑奶奶送的礼物,老爷和夫人、姑娘和少爷都很喜欢。特别是之前大姑奶奶送的泡酒,夫人十分喜欢喝,觉得喝了不止有精神了,连睡眠都好些。夫人还说,家里忙乱,就不请姑爷和姑奶奶及哥儿姐儿去家里玩了,改天夫人会来参将府看望大姑奶奶和哥儿、姐儿,请大姑奶奶莫见怪……

这是明明白白地递话,不让陈阿福一家回娘家啰。

陈阿福不仅不见怪,还笑着道了谢。

江氏这应该是没折了,怕陈雨晖闹出什么事来。陈雨晖的能量肯定没有那么大,定是有那陈老太婆掺和其中。

陈阿福自觉自己是圣母,前世对生命的尊重让她对现在许多后院主母的阴私手段深恶痛绝。觉得哪怕再厌恶的人,也不该弄死人家或者把人家弄得生不如死。但她觉得江氏更圣母,像陈老太婆和陈雨晖那样的人真应该弄死,或者弄得她们生不如死。

江氏是真的怕失去陈世英的欢心,把他的母亲和庶女也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她们再作孽,也不敢下狠手。

红枫要走的时候,陈阿福送了她一对敞口金手镯。笑道,“听说红枫姑娘已经定亲了,这是我给的贺礼。”

红枫红着脸给陈阿福道了谢,之后青枫就送她出去了。

陈阿福看着送红枫回来的青枫,虽没言语,眼里却有探究。青枫的爹娘兄嫂都在陈府当差,她又跟红枫关系极好,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枫低声道,“奴婢一直想跟大奶奶说,又怕大奶奶嫌奴婢多嘴。”

陈阿福说道,“你是我的人,你跟我说实话,我怎有怪你的理?什么事,就说吧。”

青枫便毫无顾忌地把她知道的有关陈雨晖的事讲了。

原来,陈雨晖对江氏给自己找的婆家非常不满意,觉得是江氏害她,一直哭闹着不愿意。陈世英喝斥了她,说这家人也是他同意了的,她必须嫁。还说这家人虽然不是官身,但有钱有地,后生公婆良善,她嫁进去会享福。

陈雨晖还是不愿意,就把这事闹到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现在身体好多了,拄着拐还能走几步路。她也是又哭又闹,说陈雨晖才是陈家真正的长女,本来应该当侯门少奶奶的,却被陈世英和江氏联手把这门好姻缘给陈阿福谋了去。陈雨晖再不济,也不能嫁给乡下土财主。不是陈阿福怀孕了吗?那就让陈雨晖退而求其次,去给楚令宣当贵妾。这事由女方的娘家人提出来,楚令宣肯定愿意。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何况陈阿福是乡下长大的,只不过凭样貌讨了楚令宣一时的欢心,时间一长粗鄙的德性就会暴露出来。再由懂风雅的陈雨晖去红袖添香,楚令宣会更喜欢……

这话把陈世英气坏了,忍住气假意问陈雨晖愿不愿意,陈雨晖竟然点了头,羞答答地说愿意。陈世英当时就给了她一巴掌,让江氏马上通知卫家,提前把亲事办了。还让人把老太太和陈雨晖看好,不让她们见面,不让陈雨晖到处跑,也不能让她们送信或是别人送信给她们。

不让老太太出门或是送信好办到,可不让陈雨晖不出门或不送信却不太好办到。陈雨晖手里的钱多,四肢完好,唐姨娘又在府里经营了多年,哪怕打杀卖了唐姨娘的所有心腹,也有人找准时机钻空子,江氏也有失察的时候。

就在卫家送聘的当天,陈雨晖化妆成丫头跑到了前院,在卫家聘礼的第一台正准备进门之际,她大声说自己是陈家二姑娘,不愿意嫁给土财主,就撞了墙。

她当然没撞死,前额只撞出个包。她被两个婆子拉住了,弄回了内院,但这出闹剧让前来看热闹的人和卫家人都看到了。尽管陈家一再强调撞墙的人不是二姑娘陈雨晖,只是一个脑袋不清楚的丫头。但陈卫两家也没有颜面再做亲家,这桩亲事只得作罢。

陈雨晖就这样悲壮地阻止了这桩封建包办婚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恶心

陈世英气得打了陈雨晖两巴掌,又想把她送去尼姑庵抄佛经。老太太又哭又闹地求情,陈世英只得作罢,说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让江氏想办法找个远点的人家把她嫁了。若她再闹,他也不管了,直接送去庵堂当姑子……

青枫最后笑道,“夫人是怕大奶奶和大爷回了娘家,若是让大爷听到点风声,亲家老爷和大奶奶颜面不好看。”

也是,陈世英好面子,若让他的大女婿知道他的二闺女竟然想给大女婿当贵妾,他的颜面往哪放?

陈阿福哭笑不得,那陈雨晖还真是不要脸又自恋。还想给楚令宣当贵妾红袖添香,还自认为楚令宣会喜欢,还想让陈世英主动提出来,她也真敢想……

青枫见主子的脸色不好,赶紧跪下说道,“奴婢该死,胡乱说嘴,让大奶奶生气了。”

陈阿福说道,“快起来吧。我也不是生气,就是纳闷那些人的脸皮不知是什么长的,比那城墙还厚。”

不让回就不回吧,她也不想回,倒不是怕那恶老太婆和陈雨晖,只是觉得有那两人的地方恶心人。

下晌,张氏母女和吴氏母女竟然结伴来看陈阿福了。

张氏精明,知道王成是陈阿福真正的舅家,王家跟陈阿福的关系比陈家跟陈阿福的关系牢靠得多。同时,她也喜欢吴氏温婉,绣艺又好,便经常带着陈阿满去吴家玩。跟吴氏套了近乎,又让陈阿满学了手艺。虽然吴氏现在不能用眼过度,但指点如何配色,讲解如何用针还是可能。

吴氏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也喜欢张氏的健谈和爽快,所以非常欢迎张氏母女去家里做客。

两家离得不算远,脚程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现在两家的关系相处得极是热络,两家的男人也经常在一起喝酒。

这两家人陈阿福都比较喜欢,便留他们在家吃晚饭,又让人去兴隆大酒楼把陈实请来。

再让人去告诉王成,让他来参将府吃晚饭。王成对外没有说是参将大人的亲戚,也没来过参将府,但知道参将府的位置。

楚含嫣还记得王小妹,看到她十分高兴,说道,“小妹小姨,快来看看长长和短短,它们长大了好多。”

王小妹虽然比楚含嫣和陈大宝还要小一岁,却高了辈份。被叫小姨,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陈阿满笑着逗楚含嫣道,“她是嫣姐儿的小妹呢,还是嫣姐的小姨呢?”

这个问题把楚含嫣和王小妹逗得咯咯直笑。陈阿满又蹲下看了看长长和短短,还用玉指在它们的鼻子上比划了一下,笑得两个大酒窝更明显,说道,“呀,果真长长的鼻子比短短的鼻子长一些。”

陈阿满在楚含嫣心里刷足了好人分,让这个不爱跟外人说话的小姑娘也高兴地拉着她说笑起来,说着自家的鸟鸟如何聪明,狗狗如何可爱。没多久,又把小李轩吸引过去。

陈阿满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然脸上还略带稚气,但眉目清秀,又是见人三分笑的性子,任谁都喜欢。

这就是前世说的性格决定命运。杨明远能看上她,杨超杨茜兄妹能喜欢她,不光是杨家看陈阿福和楚家的面子,也因为陈阿满开朗讨喜的性格。

当然,杨明远也不错,不光会做生意,人品也好。陈实两口子虽然高攀上这门亲,却也不算卖女儿。

而像一肚子坏水的陈雨晖,性格不讨喜的陈阿菊,真正优秀的男人不会喜欢他们,哪个男人讨了他们家里也不会安宁。

不过这个世道大多盲婚哑嫁,父母眼光不好相中了她们,那也是苦了儿子了。

傍晚时分,陈实先来了。陈实红光满面,又胖了不少,一看就像搞餐饮业的。

陈阿福笑道,“陈大老板越来越富态有气度了。”

陈实哈哈大笑,“让阿福见笑了,借侄女和楚大人的光,生意还不错。”

陈实永远这么会说。

陈阿福笑道,“哪里,主要还是陈大老板经营有方。”

说笑一阵,楚令宣和王成又一起回来了。

王成也比过去长胖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连永远挺不直的脊背似乎都比过去直了些。

众人去了西厢吃饭,四个男人一桌喝酒,女人孩子一桌。

如今的陈实更加圆滑,不动声色地拍了楚令宣祖孙的马屁,又能让王成不那么紧张。

晚上,陈阿福和楚令宣上了床,陈阿福就把陈雨晖的事情说了。她一点不觉得陈雨晖会丢自己的脸,因为她从来就没把那个坏女孩看成自己的妹妹。

末了,还开了句玩笑,只不过鼻子是皱着的,“楚大人的魅力真是大,人家为了给你红袖添香,不惜撞墙毁婚。”

楚令宣嫌弃道,“就她?别说给我红袖添香,就是看守家里的二门都不要。”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说道,“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恶心得我晚上喝的酒都要吐出来。”

说得陈阿福咯咯直笑。

楚令宣非常高兴媳妇能天天睡在身边,二人躺进被子里手又不老实起来。

陈阿福推了推他说道,“昨天才要了,今天不要。”

楚令宣笑道,“今天必须要,谁让你先拿那个女人恶心了我。你不给我尝点甜头,我会恶心的一夜睡不着……”

这话又把陈阿福逗笑了。楚令宣看陈阿福高兴,怀孕的日子又久了,倒是比以往放肆了许多。

七月五日下晌,江氏一个人来了参将府。

陈阿福迎出院门,两人手牵手地走进正院。

正领着小李轩在廊下玩的楚含嫣领着弟弟过来给江氏行礼,说道,“见过姥姥。”

小李轩是个好孩子,也跟着姐姐磕磕巴巴地说道,“见过……姥姥。”说完,还脸蛋红红地看了陈阿福一眼,一副求表扬的架式。

陈阿福笑道,“轩轩真乖,跟姐姐一样有礼貌。”

江氏笑眯了眼,连声说道,“哎哟哟,两个都是好孩子,姥姥喜欢得紧。嫣儿越来越伶俐了,这是轩少爷吧?长得真俊。”

她已经听说这个叫李轩的孩子是瑞王爷的嫡子,因为看到陈阿福把楚含嫣的痴病治好了,也把他送了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能嫁

江氏没看过李轩原来什么样,但看现在的样子也不像痴儿,只不过反应稍稍慢一些。

再想到原来楚含嫣被传得那样不堪,现在除了说话稍稍慢一些,已经成了可爱聪慧的小姑娘。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儿”,把这两个孩子教得好,把男人抓得牢,把婆家人哄得好。有那样一个被人诟病的出身,竟然能在婆家经营得风生水起。而且,连怀孕了都没给男人找通房,男人和婆家人竟然也能容忍……

若陈阿福是她的亲生女,她或许还会教陈阿福该如何贤良,如何要把男人的心再抓牢些。一个妾不过一个玩意儿,女人不再年青的时候,男人肯定会变心,还不如早些如了他的愿,让他感念妻子的贤德大度。但这个“女儿”,她还是不能多话。

两人进屋,下人上了茶,闲话了一阵。陈阿福看她似有话要说,就让下人退下了。

江氏强笑道,“母亲也是无法了,只得来跟你商量商量。你三妹已经十五岁了,别的很多姑娘这个年纪都出嫁了,可晴儿却……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倒是有许多人家来说亲,我和你爹都知道他不会一直在江南为官,我们舍不得把晴儿独自留在江南,就拒了,想着来了这边再说亲。可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丫头,她坏了自己的姻缘,也坏了你妹子的。本来有两户不错的人家已经托人来说合了,我们也看上了一家,可……”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陈阿福赶紧劝道,“母亲莫急,三妹妹温婉贤淑,又有才情。爹爹更是政绩卓著,弄不好还会有大前程。以后妹妹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家。”

江氏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她也知道自己丈夫担任定州知府后的一些政绩,这些政绩跟陈阿福还联系紧密。

又笑道,“是这样,何大人——哦,就是何副总兵的夫人,她来家里做了几次客,又把我和你两个妹子请去何府玩了几次。我看出来,她是想把晴儿说给她的二儿子。若原来,我不会让晴儿嫁去武将家……”

她顿了顿,看了陈阿福一眼,这个女儿就是嫁进了武将家。又赶紧解释道,“没有根基的武将之家跟女婿家的勋贵世家不一样,你三妹妹又不像你这么懂事,我怕她不适应武将家的习惯。不过,现在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那后生我见过,虽在军里当差,但长得文质彬彬,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一介武夫。你三妹妹也看了一眼,似乎比较满意。我想着,只要后生品性好,也不管武不武将家了,就把这门亲定了。可你爹不太愿意,说何家好像跟王国舅家走得很近,被说成二皇子一党……福儿帮我向女婿打听打听,跟何家做亲妥不妥。”

陈阿福还真听说过何副总兵是二皇子一党,被王国舅安插在这里。在拉拢付总兵的同时,不遗余力地打压楚令宣。最最关键的是,楚令宣做梦都想把他顶下去,自己坐上副总兵的位置。

但这话不好跟江氏明说,晚上跟楚令宣商量商量,再看看怎么说。便点头道,“好,我问问我家大爷。”

明天江氏也会去付府喝喜酒,两人说笑了一阵后,江氏才告辞回家。

晚上,陈阿福先上了床,楚令宣则斜倚在床头想公事。这次中军都督府的简同知要来参加婚宴,他在想该如何在简大人面前多露露脸,多挣挣表现,再踩踩何副总兵。

定州府的军队是直属中军都督府管,简大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陈阿福把江氏的话说了。

楚令宣放下书,对陈阿福郑重说道,“万万不能让你三妹嫁给何二。不仅因为何大人是二皇子一党,主要是何二这个人不妥当。你娘他们来定州府不久,你爹又是文官,对何二不太了解。何二看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却脾气暴虐,心狠手辣,经常把他手下的兵丁打伤打残。听说,府中的丫头也有被他打伤甚至打死的。只是何家有钱有势,把这些事都压下去了,许多人不知道。”

陈阿福吓了一跳,若是嫁了这样一个主儿,那陈雨晴小姑娘就可怜了。欠起身说道,“哎哟,那得跟母亲说一声,千万不能把三妹妹推进火坑。”

心里暗道,若是让陈雨晖嫁给何二就好了,让天天找抽的她真正尝尝鞭子或是铁拳的味道。不过,也不能跟江氏出这个馊主意,主要是陈何两家做了亲,对陈世英的前程或许不利。

楚令宣又说道,“再提醒一下岳母,二皇子一党的人,最好不要结亲家……”想了想,又说,“算了,哪天找时间把岳父请来咱们家,我跟他谈谈。看来,二皇子应该知道岳父的政绩,想把岳父拉到他们阵营了。在他们想来,你三妹妹是嫡女,你是庶女。若你三妹妹嫁给何二,岳父遇到事情,或许会把你这个庶女当弃子……其实,我们翁婿早就应该好好谈谈,只是他和我都忙,你又不在这里,总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陈阿福点头应允。

楚令宣躺下,把陈阿福搂过来说道,“明天多跟付家人和秦夫人、刘夫人接触,她们的男人都跟我交好。若是有那不长眼的人敢对你口不择言,你无需要忍耐,以后我也会想办法教训他们。”

这是陈阿福第一次在贵妇们的社交圈出现,他怕有好事的人诟病她的出身。他也听过不少的传言,只是一直不敢告诉她。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陈阿福,口口声声说会护着她,却让她在京城受了不少闲气,还让她被别人如此议论。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你怎么教训,还能把对我不善的女人拎出去打一顿?”

楚令宣说道,“我不会打女人,但我会把她们的男人或是儿子拎出去打。”

陈阿福用脸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说道,“你的媳妇还没有那么弱。她们敬我,我自会敬她们。若她们敢欺负我,我也不会客气。”

楚令宣想到传说中陈阿福打架时的彪悍,玩笑道,“但不能打架,你现在的身子不允许。”

陈阿福咯咯笑起来,自豪地说道,“现在我嫁人了,打架的事留给我男人去做。”

楚令宣啄了她的唇一口,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喜宴

第二日早饭后,陈阿福就开始准备起来。

在这个朝代,新人成亲,晌午的席是在新娘家吃,而去新郎家吃席是晚饭。有些客人们下晌才去新郎家,新郎也是下晌把新娘接进夫家。

因为楚令宣和陈阿福夫妇跟付家关系特殊,会早些去捧场。上午看嫁妆,晌午吃席,下晌看堂会,看新娘,晚上吃喜宴,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陈阿福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喜欢去结交什么贵夫人。但她当了楚令宣的妻子,就必须要去融入那个圈子,哪怕她不喜欢。她知道贵族圈子的许多人都爱拿她“私生女”和“乡下妞”的双重身份说嘴,这是她第一次公开参加社交活动,必须打扮得美美的,堵堵那些人的嘴。

可看到镜中圆润的脸庞,大大的肚皮,她最想要的“清丽脱俗”是不可能的了。

这时候,也不能穿长褙子和短襦,这样会显得肚子更大,人更胖。她在柜子挑捡了一阵,还是只有穿昨天准备好的衣裙。

烟霞粉妆花缎对襟短衣,长短刚好在肚皮以下,大红提花长裙。又披了一条半透明的淡妃色帛巾,可以遮遮肚子。

头上正中戴的大累金丝飞凤嵌珠钗,两边各插了一支玉海棠珠花小步摇,还戴了一条嵌玉抹额,腕上一对碧绿水透的翡翠手镯。

这次的妆化得迎合了这个时代的审美,偏浓艳。

这具身子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因为怀孕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她本就长得眉目如画,如此打扮,贵气又不繁琐,艳丽得如怒放在春阳下的海棠花。

衣裙已经用绿叶沉香熏了一夜,香气淡淡的,幽美而绵长。现在虽然已时至夏末,但天气依然比较炎热。这股香气环绕在身边,更加让人神清气爽。

同时,今天也是给楚小姑娘“正名”的时候。永安侯府世子楚令宣的嫡长女楚含嫣,聪明伶俐,温柔娴静,惹人怜爱,不是别人嘴里的那个“痴女”。

她的衣裳宋妈妈是拿到正院给她穿的。

小姑娘穿的是浅妃色刻丝交领短襦,水青色软缎大摆长裙,腰带束在胸部,系了个妃色大蝴蝶结。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几朵绿萼梅,样式简单,别致,好看。

然后,又给她斜挎了一个如意兔小包。整个包就是一个兔头,长长的耳朵,圆圆的眼睛,朱色三瓣小嘴,一只耳朵上还戴了个蝴蝶结。包里装了几颗糖,还有一条帕子。

这是陈阿福给霓裳绣坊设计的玩偶和包包系列,给小姑娘做装饰的同时,也让小姑娘在上层社会打打广告。

包包头上插了一支小翡翠扇形簪和几朵小珠花。

最后,陈阿福又在小姑娘的眉心点了一点胭脂。

打扮后的小姑娘照了照镜子,美得不行。又咬了咬嘴唇,糯糯问道,“娘亲,是不是姐儿咬了嘴唇,嘴唇就像擦了胭脂一样红?”

爱美的小姑娘很想擦胭脂,但娘亲不让她擦。她之前好像听哪个丫头说咬了嘴唇,嘴唇就会红,便想着要咬嘴唇。

陈阿福笑道,“呀,闺女知道爱美了。咬嘴唇的确能让嘴唇变红些,不过最好别咬,容易把嘴唇咬坏,咬嘴的样子也不好看。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多丑啊。嫣儿现在已经非常非常漂亮了,不需要再把嘴唇弄红。”

小姑娘听了,才没去惦记自己的嘴唇。

楚令宣看到这样的一对母女,满意得不得了。

巳时,楚令宣和陈阿福、楚含嫣就出发了。

小李轩带着动物之家去湖里划船了,所以没有人撵路。大宝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吃喜宴,但他知道学习比吃喜宴更重要,即使非常想去,也没提出这个要求。

到了总兵府,楚令宣带着携礼物的长随走正门去前院,而陈阿福母女等女眷进角门,又坐着轿子去内院。

她们直接被领去了花厅,付夫人正领着大儿媳付大奶奶招呼着客人。

陈阿福母女走进去,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实在是太亮眼了。许多人都停止了交谈,看着她们。

付家婆媳笑着迎上来,付夫人笑道,“哎哟,楚少夫人好福气,一下就怀了双胎。”

一位年近三十的夫人过来凑趣道,“还是付夫人这个媒人做得好。”又对陈阿福笑道,“楚夫人还不认识我吧,我当家的姓秦,叫秦简。”陈阿福听说过秦简,任从四品的城门领,跟楚令宣的关系极好,是过命的交情。

陈阿福赶紧笑道,“原来是秦夫人,我经常听我家大爷说起秦将军。”

秦夫人听说,笑容更深了。

然后,几个女人又着实夸了楚含嫣一番。

楚含嫣有些害怕,但娘亲在身边,她还是非常有礼貌地跟长辈们行了礼。

陈阿福被付大奶奶扶去给上座的付老夫人见了礼,付老夫人笑着请陈阿福坐下,又把一直拉着陈阿福的楚小姑娘叫去身边,给了她见面礼。

能坐在付老夫人身边的,都是岁数比较大,或是身份比较高的夫人。陈阿福的岁数不大,但她是永安侯世子夫人加从三品将军夫人,在这里的身份不算最高,但也不低,又怀了孕,所以也有她的座位。

付大奶奶帮她介绍着这里的夫人。有专程从京城来的统领夫人、副将夫人,有从省城赶来的总兵夫人、参将夫人,等等,这是武将家的。还有京城来的顺天府尹夫人、省城来的盐运史夫人、石州知府夫人等等,这些又是文官家眷。

如今可是在古代,不像前世有汽车,两、三百里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这里要坐一天的船或是近两天的马车,这么多夫人还能远道而来,可见付家的面子有多大了。

她们都是长辈,年龄至少在三十几岁四十岁以上,甚至还有两个五十几岁的。陈阿福岁数最小,辈份最小,都起身给她们福了福。

这些人里也包括何副总兵的夫人何夫人,以及江氏。

像秦夫人那种年龄不算大,男人品级不算高的人都会很知趣地坐去一边,或是侧屋。

第三百六十八章 身世

何夫人的态度很令人寻味,她对陈阿福不算热情,甚至是拿眼角瞧她,皮笑肉不笑。跟江氏却谈笑风声,还时时拉拉江氏的手,以显示两人的亲密。甚至江氏想起身去挨着陈阿福坐,都被她拉着不好起身。

何家一直想跟陈家结亲,何夫人怎么会对陈家母女两种态度?至少,她不应该嫌弃陈阿福的出身吧?

想想也就通了,陈阿福是陈世英的“私生女”,在这些“主母”们看来,私生女远比庶女还恶心人。都猜想着江氏也是对陈阿福恶心之至,只不过为了贤惠的名声和讨男人的欢心,才一直忍受着她。

这些女人肯定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江氏这样爱男人爱得如此卑微和无私的女人,真正的想男人所想,一切以男人为主。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女人都是这样标榜自己,要贤惠大度,要以男人为尊。却大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很少女人真正从心里做到贤惠大度。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后宅阴私了。

或许何夫人还会觉得,她给了陈阿福难堪,江氏会更加记她的情。等以后何陈两家真正做了亲家,她更会挑拨楚陈两家的关系,让陈世英真正成为二皇子的人。

从这点看来,是不是皇上又要重用陈世英了?

陈阿福装作没看出付夫人的轻视,也没怎么理她,跟旁边的夫人说笑起来。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跟这些夫人说话,她们都端着架子,还跟自己差了辈分,也没有共同语言。想着敷衍几句后,就领着小姑娘去找秦夫人。

这些夫人“主母”们,绝大部分认为陈阿福是“私生女”、乡下人,之所以能嫁给楚令宣,就是因为她的姿色好,打心底瞧不上她。但一看到陈阿福和楚含嫣的那一刻起,一些人就收起了轻视之心。

陈阿福可不止有姿色,还雍容华贵,很会打扮,也很有气度,言谈举止得当,根本不像乡下人。还把这个曾经“痴傻”的女孩教得这样好,怪不得瑞王爷的嫡子都让她带去了乡下。楚令宣看上她的,或许不只有姿色。

也有些人尽管心里不太瞧得上陈阿福,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只有何夫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用眼角看陈阿福,那个女人好像是京城来的崔副将的夫人。还有两个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或许觉得陈阿福坐在这里,也跌了她们的身份吧。这两个人是文官家眷,虽然不屑,表现得也不算明显。

陈阿福可不只有十七岁,加上前世职场看人脸色的经验,她已经看出这些人的七、八分来心思出来。她希望今天能太太平平过去,第一天挺过去了,以后会顺利得多。

付老太太非常慈善,一边让人去叫七岁的付家大姐儿来陪小客人玩,一边和颜悦色地跟楚小姑娘说着话。

小姑娘看老太太和善,娘亲又在一旁,便也没有那么害怕,老太太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老太太也会不问刁钻的问题,都是些诸若你几岁啦、会不会认字啦、喜欢什么啦之类的。

在荣昭和楚二夫人的宣扬下,楚小姑娘的名声可谓“响彻云霄”,京城和定州府的人都知道她是痴女。哪怕上年小姑娘过生时的表现让看到她的人有了改观,但许多没看到的人还是不相信小姑娘的痴病会彻底好了。人心大多这样,对别人宁愿相信不好的,对自己宁愿相信好的。

现在看到这么漂亮讨喜的小姑娘,哪里有一点痴傻的样子,具是吃惊不已。许多人都笑着夸奖着,“哎哟哟,多可人的孩子。”

“嗯,是呐,一看就聪明伶俐。”

“楚夫人水灵,养的孩子也水灵。”

……

“哟,楚夫人,听说你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怎么没带来?”

有人开始挑事儿了。

陈阿福笑道,“我家大爷本意也想让他来,说今天人多,可以多结识一些朋友。但孩子好学,不愿意请假,说学习更重要。我们就由着他了。”

“楚大人可真好,又大度。”有人说。

陈阿福装作没听出来话里的讥讽,笑道,“是呐,我母亲经常说我嫁去楚家有福了。”

“要我说啊,不仅楚大人这个继父当得好,楚夫人这个继母当得更好。人都说后母难当,那么呆的孩子被教得这样聪慧,又如此亲近楚夫人,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哎哟,真不容易。”

崔夫人拐着弯说陈阿福借讨好继女,讨楚令宣的欢心。

何夫人笑道,“可不是,肯定不容易了。不说别人,就说咱们吧,哪家没有庶子庶女,没有一点子糟心事,但咱们从小就熟读《女诫》,得长辈的教诲,要贤良淑德,要大度。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要当亲生骨肉待。对吧?楚夫人。”

她这番话,既是体谅江氏,又想把陈阿福带歪。

别人陈阿福或许会给一点面子,还嘴时绕绕弯子。这个讨嫌的崔夫人陈阿福不了解,也不愿意为楚令宣招黑,暂且不与她为敌。

但陈阿福可不会对这位何夫人客气,还要借着她隔山敲虎。便正色说道,“何夫人说的当然不对了。我家大姐儿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孙女,别说某家的庶子庶女,就是某家的嫡子嫡女,也没有资格跟我家大姐儿相提并论。至于‘下功夫’‘不容易’这些话,就说得更不对了。服侍丈夫,教育子女,本就是咱们当妻子母亲的本分,我还不敢居功。”说完,还摇了摇手中的团扇。

何夫人气得红了脸,自己男人的官虽然比楚令宣大一级,但人家是侯门世子,论身份自家的确无法跟楚家比。心中大怒,可面上还平静地揶揄道,“楚夫人,你来这里是炫耀身世的?”

“身世”两字咬得特别重,把几位夫人逗乐了。

陈阿福气定神闲地摇着团扇,笑道,“我的身世没有什么可炫耀的,我母亲就在这里。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在回答何夫人的问题。你问我,我不好不作答。”

第三百六十九章 落水了

江氏很为难,在这里,她男人的身份算低的了,一般这样的场合她不会多说。何况,她还有想跟何家结亲的心。但何夫人如此针对陈阿福,让她不得不说。她现在跟陈阿福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只得说道,“福儿是我的闺女,我们陈家的家世低,的确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又笑着对付老夫人说道,“不是我自夸,我家福儿一直乖巧懂事,对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当亲闺女一样待。不只女婿满意我家福儿,连亲家老太爷都夸我家福儿是难找的贤孙媳妇。”

付老夫人对江氏笑道,“是,我也听我儿说过,楚将军,楚老侯爷,还有楚三老爷,楚三夫人,都忒满意这个小媳妇儿,说她又聪慧,又贤惠。这都是陈夫人教导得好。”又侧过头对何夫人呵呵笑道,“何夫人也莫多心。楚夫人才多大年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些事她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清楚咱们娘们有过的辛酸。”

这老太太,不仅会和稀泥,还会偷换概念。怪不得付大人被代表九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楚家、王家、孙家同时拉拢,还能左右逢源,一家都不得罪。

她这么说了,江氏和何夫人都不好再说。

这时,付大奶奶领着付家大姐儿付灵珊来了。

付老夫人笑道,“楚夫人去跟那些小媳妇大姑娘玩去吧,再去看看新娘子的嫁妆。你跟我们这些老妇人在一起,烦闷得紧。”

陈阿福早就想走了,便起身跟这些夫人们笑笑,牵着楚含嫣和付大奶奶母女去了外面。

这些夫人们见陈阿福口齿厉害,也不敢轻视她了,也都跟她笑笑,还让她注意身子。

江氏起身走到陈阿福身边低声道,“晖丫头也闹着来了,你离她远着些。”又嘱咐李嬷嬷和夏月服侍好主子。

陈阿福点头。

秦夫人拉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美貌丽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上来。她介绍那位夫人道,“这位是刘将军的夫人。”

这是刘让的夫人杜氏了,刘让是游击将军,跟楚令宣一样,也是出身世家,年青有为。今年二十六岁,已经是正四品的武官了。在定州府,同楚令宣关系最好的就是付总兵的大公子付守民,还有刘让、秦简这几个人。

陈阿福和刘夫人笑着打了招呼。

秦夫人又介绍那个小姑娘,“这是我的大闺女,闺名秦兰,兰姐儿。”

兰姐儿又给陈阿福曲膝福了福,喊道,“婶子。”

陈阿福拉着兰姐儿的手夸了几句,身后的夏月呈上一个装珠花的荷包。

兰姐儿大些,便过去一手牵着楚含嫣一手牵着付灵珊。秦兰和付灵珊的话要多些,但楚含嫣偶尔也能说几句。每说完一句话,小姑娘都会扭头看看陈阿福,看到陈阿福鼓励的微笑,又高兴地转过头去。

一行人向付三爷的院子走去。

哪怕陈阿福怀了孕,也是所有女客中最漂亮的一个,她们一路走过,引来许多羡慕的眼光。

付三爷的院子里也有男人在看嫁妆,这个朝代的男女大防还不算严苛。

嫁妆摆了一院子,十分壮观,但比起陈阿福在京城的嫁妆还是差了些。

陈阿福心里非常感念江氏,不光是用金钱衡量的嫁妆,还有她一直对自己的维护,包括刚才。江氏很想跟何家结亲,却依然选择跟陈阿福站在同一战线上。

这个女人不仅聪明,也良善,更隐忍。

陈阿福正想着,一个声音传来,“大姐姐。”

她回头一看,是陈雨晴牵着陈雨霞来了。

陈阿福又给刘夫人和秦夫人介绍了这两个妹妹,付大奶奶跟她们本就认识。

陈雨晴现在非常迷信陈阿福。穿的衣裳是陈阿福过去送她的,一套玫红撒花对襟褙子,前面一排玄色琵琶大盘扣。也是按照陈阿福之前教的方式化的妆容,突出了一双笑眼,弯弯的,很讨喜的样子。

“大姐,怀了孕还来凑热闹,可别被碰着滑……”是陈雨晖来了,觉得有些话不能当众乱说,赶紧闭上了嘴。

陈阿福都好久没看到她了。知道她想说“滑了胎”,又忍住没说了。

她穿着一身桃红撒花对襟褙子,月白色百褶裙。

江氏今天不想带陈雨晖去付家,也没有告诉她。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江氏母女三人去前院跟陈世英汇合的时候,陈雨晖也跑去了前院。

陈世英看见这个闺女穿戴好又上了妆,眼里充满了祈求,也不忍心再把她撵回去。吩咐她不能闯祸,让江氏把她带着,看好。

江氏其实很不赞同把陈雨晖带上,觉得自从唐姨娘死了以后,陈雨晖就像得了魔怔,不太正常,不知道她会闯下什么祸。但丈夫发话了,也只得带上她,又专门派了一个婆子把她看好。

陈雨晖一出现,李嬷嬷和夏月就高度戒备,不许她靠近陈阿福的三米以内。

陈阿福一看陈雨晖就倒胃口,便跟陈雨晴告辞,同付大奶奶等人走了。

陈雨晴也怕陈雨晖丧心病狂使坏心,一直抓着陈雨晖不许她去追陈阿福。

吃了晌饭,楚含嫣和付灵珊便有些困倦了,陈阿福也乏了,又不喜欢看戏,付大奶奶便让丫头带着她们和秦夫人、刘夫人去她的院子歇息。而秦兰想去划船,又让丫头领她去湖边划船玩。付大奶奶要侍客,没有亲自作客。

楚含嫣和付灵珊去屋里睡觉,几个大人就在廊下喝茶聊天。

现在是秋初,虽然日头底下还是炎热,但在阴凉地方也还凉快,微风一吹,十分惬意。

这几个都是武将家的家眷,性格开朗,年龄也差不多,非常聊得来,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几人还约着,以后陈阿福回乡了,她们也去乡下玩玩。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有个丫头也急急跑进来,跟这个院子里的丫头悄悄议论着什么,几个人都很慌张的样子。

秦夫人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位丫头说,“听说有位姑娘落水了。”

第三百七十章 嫡女变庶女

陈阿福几人都吓了一大跳。若是那位姑娘出了事,那付家可摊上大事了。而且,今天还是付三爷娶亲的日子,也太不吉利了。

想到自己的闺女也在湖边划船,秦氏赶紧让丫头去湖边看看,把兰姐儿领回来。

刘夫人又问,“救上来了吗?”

小丫头说,“听说救上来了,已经送到付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又请了大夫。”

那就好。

秦夫人问道,“是哪家闺女?这好好的,怎么会掉进湖里?”

那小丫头说,“听说是陈家的姑娘。”又道,“也是巧了,那姑娘掉下的地方,正好有几位青年公子在附近,不知哪位公子下水把她救上来了。”

“是哪个陈家?哪位姑娘?”陈阿福着急地问。想到陈雨晖也来了,这怎么那么像某些桥段呢?

那个丫头说,“具体是哪个陈家,奴婢就不知道了。”

陈阿福不放心,又让小墨和这个院子里的一个丫头一起,再去打探详细些。

不多时,秦兰回来了。她似被吓着了,小脸苍白。跟着她一起去的丫头要大些,说了一下经过。

她们在湖里划船,恰巧离出事的地方有些近。

这个湖上有一个小拱桥,小桥呈半圆形。小桥边上有许多荷叶,那位姑娘在桥上低矮处弯腰去摘荷叶,怎么一下子就掉进了水里。正好岸上不远处有几位青年公子,其中一个跑去跳下水把那位姑娘救上来了……

兰姐儿也说道,“我坐在船上的时候,看到了那几位叔叔,好像楚叔叔也在里面。只不过那位姑娘掉下去后,划船的婆子不敢靠近,也不知道是哪位叔叔下水救人的。”

陈阿福心里又是一突。有楚令宣在那里,那落水姑娘真有可能是陈雨晖。她一直想给楚令宣当妾,又一直觉得楚令宣对她有意,肯定会去救她。

陈阿福暗骂,那丫头想得挺美,却不知道楚令宣腹黑着呢,他怎么可能脑抽地跑去英雄救美。

不过,若真是陈雨晖,陈家姑娘的名声更会不好了。

大概两刻钟后,小墨回来了。

她低声说道,“大奶奶,还真是二姑娘落水了,不过身体没有大碍。亲家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已经回府了。”

“是谁救的她?”陈阿福问道。

小墨说道,“听说是何副总兵的二公子小何将军救的。”

“何二?”秦夫人和刘夫人两人都惊叫出了声,然后两人对望了一眼,摇摇头,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她们不知道陈阿福和陈雨晖关系不好,可能还在为陈雨晖担心吧。

真是人在“作”,天在看。让她作,以后嫁给何二继续作。

陈阿福对秦氏和刘秦说道,“我那个二妹妹一直有些淘气,但三妹妹和四妹妹却懂事得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特别是三妹妹,温婉贤淑,性子又讨喜,可惜了……”又被那个死丫头连累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秦夫人和刘夫人也听懂了。都说道,“楚夫人莫担心,日久见人心。陈三姑娘什么样,时间久了,人家自然会知道。”

当陈阿福去净房的时候,小墨又悄悄跟她说道,“大奶奶,不知为什么,刚开始传的是陈家三姑娘落水了。后来,又说弄错了,落水的姑娘是陈家二姑娘。听说……何夫人开始还高兴得紧,说何家定会负责。后来知道是二姑娘,就撂了脸子。”

陈阿福有些吃惊,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过,不管何夫人撂不撂脸子,何家都必须负责。

等楚含嫣和付灵珊醒来,几人也没出去,就在这里玩。

申时,远处传来音乐声和爆竹声,新娘子被抬进了门。陈阿福没去新房看新娘子,怕人多把她碰着,秦夫人和刘夫人陪着她都没去。但楚小姑娘跟着两个小姐姐被婆子和丫头领去看热闹了。

傍晚吃喜宴的时候,陈阿福她们才去了花厅。

付夫人和付大奶奶的脸色不太好看,付老夫人没出来。

陈阿福挺不好意思,她和陈雨晖再是不合,出门也是一体,她们都是陈家的姑娘。陈家姑娘搅了人家的喜宴,貌似还把老夫人气着了,的确不像话。

她过去给付夫人福了福,悄声说道,“对不起,我那妹子让你们……担心了。”

付夫人苦笑道,“无事,回去替我和我家老爷向你父母陪个不是,都是我们监管不力,让你妹妹出了事。”

何夫人气得脸能扭出水来,连强颜欢笑都不愿意装。她心里怒极,本来想谋陈家的嫡女,却被一个庶女搅和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二儿子这么侠肝义胆了,还知道去英雄救美。

看见陈阿福来了,还向她甩了几个眼刀子,恨不能用眼刀子把她杀了。

陈阿福很无奈,陈雨晖要作死,关自己什么事。

回家的时候,楚令宣由于喝了不少酒,就没有骑马,而是坐上了陈阿福的马车。

他说道,“陈雨晖是故意落水的,以为大爷我会救她,怎么敢想……”

下晌,他被另几个年青军官拉来湖边看风景乘凉。湖的对岸是女眷,这一头是男客,两边垂柳青青,又有河风,非常凉爽。

这时,一个落单的姑娘来到对岸的桥边,上了桥的几个台阶,低头看了一阵水里的荷叶后,就弯腰摘荷叶。

楚含宣已经看出是陈雨晖,很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姨子感到脸红。

另几个男人虽然笑着猜那位姑娘是谁,但也不好意思一直在这里看人家姑娘,正准备离开之际,只听“扑通”一声,那位姑娘竟是掉进了水里,

几个男人都傻了,赶紧跑了过去,一边大声喊着婆子,一边犹豫着该不该英雄救美。

楚令宣急道,“哎哟,这姑娘是我岳家的三姨。”说着,还假意要跳下湖救人。

只是还没等他跳,何二何林生就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何林生只看过陈雨晴一次,陈雨晖离他们又比较远,也没太瞧仔细,只觉得有些面熟。楚令宣这么说,他就以为落水的真是陈雨晴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挡灾

何林生今年十八岁,因为名声不太好,父母和他本人又挑剔,所以婚事还没定下来。◢随◢梦◢小◢.lā

前些日子,父母看上了陈家嫡女,说陈父虽来定州府不久,却政绩卓著,皇上非常欣赏,弄不好以后会调进京重用。他远远看了陈三姑娘一眼,觉得虽不是绝色,但身材很好,眉眼弯弯,别有一番风韵,也有了一分愿意。

只不过陈家一直有些犹豫,他也怕楚令宣从中梗,日久生变。所以一听落水的是陈三姑娘,就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她……

楚令宣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站在旁边不去救你妹妹,别人会说我这个当姐夫的凉薄,更会拿我们夫妻感情说事。若救了她,她肯定会乘机赖上我,这本就是她给我设的局。我不在乎别人的评论,但我不愿意把你扯进来。何况,简大人正好也在这里,我一直想给他留个好印象。所以,嘿嘿,也只得推何二出来帮我挡灾了。”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何二是帮你挡灾了,但陈雨晖嫁去了何家,还不知道会给我娘家找些什么麻烦。”

楚令宣说道,“岳父聪明得紧,知道该怎么应付。”

陈阿福说道,“你算计了何二,何家不是会更恨你?刚才何夫人看见我,恨不得把我吃了。何大人是你的上司,最近你可要小心些,别被他抓到小辫子。”

楚令宣说道,“我不算计何二,何家照样恨我。”又满不在乎地说,“何大人随时都在抓我的小辫子,我早习惯了……今天利用跟简大人一起上茅房的时候,我背着人参了何大人一本。他纵子行凶,那何二借着比武的借口,打残了好几个兄弟……”

这话又把陈阿福逗笑了。

楚令宣说道,“把你们送回家,我再去一趟你娘家,跟岳父谈谈。”

陈阿福说道,“既然这样,我们跟着你一起去。”陈雨晖已经有了“不错的人家”,不会再惦记楚令宣了。

楚令宣点头,让车夫倒转方向,去陈府。

楚含嫣看父母的话说完了,才跟陈阿福糯糯说道,“娘亲,姐儿看到新娘子了,新娘子长得很好看,但还是没有娘亲好看。不止我这么说,连兰姐姐和珊姐姐都这么说。”

楚令宣和陈阿福都笑起来。陈阿福笑着表扬了她今天的表现,又说道,“说娘亲好看的话放在心里就好,当着别人的面,要说别人的娘亲长得好看。那样,人家才高兴。”

楚小姑娘听了点点头。

陈府里,陈世英也跟着妻女一起回来了。他都快气疯了,想到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他恨不得杀了那个丢尽脸面的陈雨晖。

他跟着陈雨晖去了她的院子,狠狠打了她两个嘴巴,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你居然跑到离男人不远的地方摘荷叶,还掉进了水里。不要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陈雨晖抚着被打的脸大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这很公平啊。江氏因为恨我姨娘,就想方设法地谋去了我的好姻缘,上天却把她亲生女的好姻缘给了我。这就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又哭道,“爹爹,我也是你的亲女儿,是在你身边长大的的长女,可你是怎么对我的?给我找的婆家居然是土财主,我这么做,也是没有法子了。”

陈世英指着她气道,“你真是冥顽不灵,楚家人指名道姓的要娶你大姐,怎么叫我们谋去了你的好姻缘?你母亲给你找的卫家,虽然不是官身,但家里有钱有地,家人的脾性又好,你嫁进去肯定会享福。你的脾气不好,又有小性子,是爹让你母亲找这样的人家,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善待你,宽容你。你真以为何二是什么好姻缘?把你三妹妹说给他,那只是你母亲的想法,我还没同意。那何家,那何家……”不管何家好不好,她都只有嫁进去了。

陈世英看着泪流满面又倔强地望着自己的二女儿,这个女儿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他气得甩了甩袖子扭头走了,还让婆子把她看好。

陈雨晖看看屋里眼生的两个婆子,冷哼一声进卧房躺去了床上。

今天下晌她也是拚死一搏,因为她听说江氏又给她找了一个乡下地主家。若嫁去地主家,那她还不如去死。

她如愿以偿来到付家,甩掉一直跟着她的丫头和婆子,正好看到楚令宣和几个青年公子在湖对岸。她觉得机会来了,便去桥上摘荷叶,然后掉进湖里。她算到不论楚令宣是因为他的名声,还是因为爱慕自己,都肯定会来救她。

不过,在她清醒后,听说救自己的人不是楚令宣,而是何家二公子何林生。虽然还是有些遗憾,但嫁给何二总比嫁进地主家强。而且,她知道江氏想把陈雨晴说给何家,好像陈雨晴还挺愿意。抢了陈雨晴的好夫婿,气死那一对母女,这也算意外的收获了。想到这里,她笑出了声。

江氏和陈雨晴果真被气着了,陈雨晴在付家一直忍着,回了自己院子就大哭不止,江氏在一旁流泪劝解着。

在付家的时候,陈雨晖被婆子送去付夫人院子换衣裳,江氏和付夫人、何夫人听说后,都吓得赶紧往付夫人的院子跑去。

因为来禀报的丫头说,落水的姑娘是陈三姑娘,而救她的人是何二公子。

当时何夫人还拉着江氏的手说,“陈夫人莫急,我们都喜欢陈姑娘,一定会负责,这也是天作之合……”

当她们来到付夫人的院子,才知道落水的人不是陈三姑娘,而是陈家庶女二姑娘。

何夫人当时就沉了脸,气得手都在发抖。她刚才当着付夫人等许多夫人的面说要负责,总不能变卦吧?何况,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她想变卦也不可能,丈夫又一直想跟陈家联姻,肯定会促成这桩事。只是,她的嫡子娶一个庶女,怎么都像吃了苍蝇一样……

第三百七十二章 拚死要嫁

晚上,陈雨晴也不吃晚饭,就躺在床上抹眼泪,陈世英和江氏怎么劝解都只是哭。*随*梦*小*说 .lā她倒不是有多喜欢何林生,她也只是见过他一面,印象不错,想着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想早些把婚事定下来。

但是,双方父母都有意给他们定亲的时候,亲姐姐却来了这一出,她怎么能这样无耻!

她还知道,陈雨晖这一闹,陈家姑娘的名声更不好了。这次不仅定州府的所有贵夫人都在场,连京城、省城都有人来,自己的姻缘以后更艰难了。自己已经十五岁,这一年大似一年,今后该怎么办呢?

这时,下人来报,大姑爷和大姑奶奶、楚家大姐儿来了。

陈世英一听,赶紧起身去前院,江氏让下人把大姑奶奶和大姐儿直接带来这里。

江氏说道,“晴儿快把脸洗了,你大姐这么晚了还来家里,定是有什么事。”

陈雨晴也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自己为了亲事哭成这样,只得起身由丫头服侍着净面,还上了妆。但眼睛仍然红肿,脂粉也盖不住。

刚收拾好,陈阿福就牵着楚含嫣来了。

江氏迎出了门,上前两步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天儿这么晚了,还让你挺着大肚子跑因娘家。小心些,别跌着。”

陈阿福笑道,“我家大爷有事要跟我爹谈,本来想找个时间请你们去我家里玩一天,哪知道今天却出了这件事。”

陈雨霞也被人请了过来,她带着楚含嫣去了西屋玩。陈阿福拉着江氏和陈雨晴去了东屋,也是陈雨晴的卧房。

陈阿福拉着陈雨晴的手笑道,“三妹妹,你要相信人在‘作’,天在看。哼,二妹妹还以为她抢到宝了,等她嫁去何家就知道了。”

江氏问道,“福儿这是什么意思?”

陈阿福把江氏扶在椅子上坐下,又和陈雨晴一起坐去美人榻上,才说道,“听我家大爷说,何二人品、脾气都不好,我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二妹妹就急不可待地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然后,便把何林生暴虐狠戾,经常打兵士打丫头,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丫头,知道他人品的人家都不敢把闺女嫁给他的事说了。至于何副总兵是王国舅、二皇子的人陈阿福没说,女人不关心政治,这些事由楚令宣跟陈世英说吧。

江氏和陈雨晴对望了一眼,江氏松了一口气说道,“看他长得文质彬彬的,原来是那样一种人。”又道,“只是,晖丫头做了那不要脸的事,把晴丫头的名声也坏了。”

陈阿福拍拍陈雨晴的手说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三妹妹的缘分或许还没到。若到了,离得再远都会走到一起。我明天就给写我三婶写封信,请她帮妹妹在京里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后生。”

楚三夫人的人脉广,若她肯帮忙,真能找到不错的后生。

陈雨晴羞红了脸,扭了扭身子嗔道,“姐姐说什么呐,不理你了。”

江氏笑道,“那感情好,谢谢福儿了。”

她也托她娘家的人在京城寻摸好人家,她娘家嫂子和弟妹倒也说过几家,她都没看上。

几人又数落了陈雨晖一阵,陈世英派人来说,楚令宣让陈阿福母女去前院,他们该走了。

等陈阿福几人走了后,陈世英想想楚令宣说的话,觉得陈雨晖不能嫁过去。何二那样一个人,二闺女嫁给他真的要吃苦头了。便又去了陈雨晖的院子。

他苦口婆心对陈雨晖说道,“听说何二的脾气不好,经常打人,还要打女人,甚至打死过丫头,爹不想你嫁去何家受苦。何况,这样结亲何家也不会高兴。这样吧,明天何家来求亲,我们拒了,也如了何家的意。虽然你的名声被那小子坏了,但爹让人在远地方给你找门亲,你嫁过去,那里的人不会知道你的这些事。”

陈雨晖气道,“爹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要把这门好亲事留给三妹妹?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生女?”

陈世英气得要吐血,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何二不妥,我怎么会留给你三妹妹。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再不争气,也是我捧在手里疼的亲闺女,爹不想让你将来受苦。”

陈雨晖才不相信他的这些话,说道,“定是母亲让爹来说这些话的。她恨我姨娘,就恨不得把我嫁去最不堪的人家。哪怕何家不会娶三妹妹了,她也不想让我嫁进去。”又发狠说道,“若是爹又要阻止这门好亲事,就等着收尸吧。”然后,便进了卧房。

陈世英失望地摇摇头,痛心地说道,“晖儿,爹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今天再想想,若后悔了,明天早上告诉爹,还来得及。”

陈阿福三人回到楚府,已经很晚了。

来到正院,却看见上房灯火通明。听见他们的动静,大宝快步跑出来,大声喊道,“娘亲,爹爹,妹妹,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和轩弟弟等到现在。”

话声一落,小李轩也跑了出来,瘪嘴说道,“跟哥哥一起,等姨姨,等叔叔,等姐姐。”

陈阿福笑着一手牵一个,说道,“哎哟,两个小宝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卫妈妈和罗妈妈笑道,“叫了好多次,两位哥儿都不愿意,一拉就哭。”

大宝忙扭捏道,“我没哭,是轩弟弟哭。”

李轩马上道,“嗯,轩轩哭,想姨姨。”

李轩的性格已经开朗多了,虽然表达方面比实际年龄弱些,但最基本的想法还是能表达出来。

陈阿福坐去炕上,跟他们两个亲热了一阵,才让几个孩子回了各自院子。

陈阿福已经觉得非常疲倦了,洗漱完就躺上了床。若楚令宣不在,她可以去空间放松放松,可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放松了。

楚令宣躺在她身边说道,“岳父是真心疼女儿的。他听了何二的为人,宁可让你二妹嫁去远地方,也不愿意让她嫁进何家。”

陈阿福说道,“我爹这样做,陈雨晖不会领情。她会认为我爹跟母亲又要一起阻她的好事,还会拚死拚活要嫁去何家。”

楚令宣冷笑道,“她这样,那真是找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冰火两重天

陈阿福道,“她一步步走下来,可不就是在找死?”又笑道,“不过,陈雨晖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战斗力不比何二弱,说不定能把他拿下马也未可知。”

楚令宣说道,“嘴再硬也硬不过拳头,何府以后会更热闹了。”又坏坏地笑道,“我无意之举,还当了媒人,把两个最合适的人凑成对了。”

陈阿福笑道,“除了陈雨晖和那个老太太,没人会领你这个媒人的情。”

楚令宣啄了一口陈阿福说道,“别人的态度我不在乎,只要阿福领我的情就行。把你二妹妹嫁出去,你娘家终于能清静了。”

想到有人收拾那个坏丫头,陈阿福也有些小激动,又任楚令宣胡闹了一回。只是闹得动静有些大,把李嬷嬷吵醒了。

前几天李嬷嬷回了自己家,可今天她晚上值夜,听到动静就从耳房来到东侧屋,隔着卧房门咳嗽了几声。又悄声训着在侧屋值夜的春月,“听到动静也不知道提醒大奶奶一番,若大奶奶真有个好歹,咱们这些服侍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夏月羞得脸通红,低头不敢言语。

陈阿福红了脸,低声嗔怪了楚令宣几句。

楚令宣不高兴地低声骂道,“那婆子真是反天了,连大爷都敢管。我也心疼孩子,怎么可能不知轻重。”

但怕臊着陈阿福,也只得草草完事。

第二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陈阿福早准备了针,还有五色细线,教楚小姑娘练习穿针。

不过,陈阿福可没有买小针孔的七孔针,这种针连大人都不容易穿进去,她给小姑娘练习的是缝被子的大针。她的说辞是,“先易后难,先培养她的自信心。”

从几天开始小姑娘就天天勤奋练习,还真能穿进去,高兴得不行,就等着今天晚上能对月穿针。

不过,晌午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小姑娘的小嘴翘得老高,生怕老天不给她当巧姑娘的机会。

一下雨李轩也不开心,应该说来了府城他就一直不太开心,因为这里没有儿童乐园。

陈阿福让人把他抱上炕,又让两只鸟和长长短短都上炕,开始给他讲故事。而追风和飒飒则趴在炕下边,它们也不喜欢这里,敞不开。

小家伙最喜欢听的就是“地主的新衣”,每次都咯咯笑不停。讲完后,又会说,“还要听。”

这个故事夏月和小墨都会讲,但他只喜欢听陈阿福讲的。

小李轩一笑,七七和灰灰就会跟着一起笑出声。长长和短短也会伸着舌头笑,样子萌得不行。

下晌,红枫来了,是江氏让她来的。她跟陈阿福说,今天上午何大人和何夫人、何小将军一起冒雨去了陈府,求娶二姑娘。

这次,又请了付大人去当说客。

除了何大人面露喜色,何夫人和何小将军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老爷同意亲事之前,又让人去问了二姑娘,得知二姑娘愿意嫁去何家,也就同意了。两家人说好,十日就让官媒正式上门说亲。

老太太听说二姑娘要嫁进副总兵家,后生还是个从七品的官,人又长得白净俊俏,极是高兴。把夫人请去了她的院子,说这是府里的喜事,让夫人给下人们加一个月的月钱,又说晚上在她院子里摆几桌席,请主子和有体面的下人去吃酒……

“老太太专门说了,让大姑奶奶带着姑爷、孩子们一起去吃酒。还吩咐夫人,务必要把大姑奶奶一家请去。”红枫说道。

红枫没敢说的是,老太太念叨最多的是,“那死丫头以为自己找了个多好的男人,还不是去当继室,给别人养孩子。晖丫头当的可是正而八经的正头娘子,前头没人,嫡子嫡女都是她自己生的。一定要把那死丫头请来吃饭,气死她……”

即使红枫不说,陈阿福也能猜到个大概。她好笑不已,那个老太太又恶毒又短视,怎么会养了陈世英这么好个孩子。想想还是王氏娘立下了汗马功劳,若让那老太太一手把陈世英养大,陈世英会变成什么样还真说不准。

陈阿福可不想去凑热闹,更不想看到那两人的嘴脸。笑道,“你回去跟老太太和二姑娘说,我和我家大爷贺喜二姑娘如愿找了个好女婿,只是我现在身子重,不好到处走。等二姑娘的大喜之日,我们一定会全家去恭贺。”

让人送走红枫,陈阿福有些好笑,那老太太的得意,跟何府的气愤应该是冰火两重天吧。

特别是何林生,他知道自己被楚令宣算计,还傻傻地急吼吼地钻进去,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楚令宣下衙,笑着给楚老爷子和陈阿福讲了何副总兵和何林生见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何副总兵皮笑肉不笑地说,“听林生说他下水救人是楚大人出了大力,谢谢了,你的好意我们会一直记着。”

楚令宣抱拳笑道,“林大人客气了,林小将军武艺高强,又人才出众,能跟他当连襟,我也极是高兴和荣幸。”

何林生看到楚令宣不敢像他老子那样说话,实在是他们的品级相差太多。他敢怒不敢言,只是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楚令宣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昨天是我看错了,一直以为掉下水的是我岳家三姨,结果却是二姨。不过二姨也不错,虽然是庶女,但性情豪爽,气概不输男儿。我的好,楚小将军可别忘啰。”

何林生气得抱了抱拳说道,“楚将军的好,我会铭记一生。”

听了楚令宣的话,把楚老爷子和陈阿福逗得大乐,老爷子还多喝了一杯酒。

雨下了两天两夜,是在九日下晌停下来的。雨后的天气不仅没有凉快下来,还又热又潮,极是不舒服。

七月十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这一天是何家请官媒去陈家说媒的大喜日子,也是楚家请客的日子。他们这次请了付大公子付将军一家,秦将军一家,刘将军一家,这几个男人是楚令宣在定州府玩得最好的朋友。

这几家的男人没见过两次九皇子,根本不可能看出大宝和九皇子长得像,所以楚令宣也不怕他们见大宝。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变相惩诫

今天不止大人忙碌,孩子们也忙碌,大宝更是激动得早早就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结交朋友,昨天请哥哥弟弟和姐姐妹妹的贴子都是他亲手写的。写好后,同爹爹写的贴子一起,让人送去那几家。

现在的天已经开始渐渐变短了,天还没有大亮,他就起来摸黑把衣裳穿上。

当他带着追风一家来到正院时,楚令宣和陈阿福才刚刚起床。

他已经知道不能直接进爹爹和娘亲的卧房,而是站在东侧屋等他们。平时他来的时候,爹爹和娘亲都起来了,而且爹爹已经不在家了。

他听见爹爹和娘亲穿衣裳的声音和轻声说话的声音,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想当初,自己可是跟娘亲睡一个床的。娘亲生病时,连娘亲的衣裳和鞋子都是自己帮她穿的。

可是现在,娘亲的身边换人了,自己也独自一人去了另一个院子……

陈阿福先走出卧房,看着大宝笑道,“今天你又不上学,怎么比平时起的还早?”

陈大宝轻轻抱着陈阿福的大肚子说,“今天客人要来,我要早些起来给他们准备玩的东西。”

陈阿福笑道,“好孩子,知道待客之道。”

大宝又爬上炕,抱着陈阿福亲了两下,又伸着脸让陈阿福亲了两下。

楚令宣出来看到他们这样,还是沉脸皱起了眉头。

大宝虽然知道自己若聪明的就不该惹爹爹生气,但看到爹爹吃他的醋,心里还是暗喜不已。

他跳下炕,给楚令宣施了礼,赶紧出了侧屋。

陈阿福看楚令宣扭得出水的脸,笑道,“看你,怎么还吃孩子的醋。”看他更不高兴了,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明年大宝满了七岁,就不这样了。”

这时,听见楚含嫣跟大宝说话的声音。

楚令宣失笑,这个从来都要睡懒觉的女儿也不睡懒觉了。

他们几人去西厢餐厅吃了早饭,便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楚含嫣忙着给动物之家穿漂亮衣裳,戴首饰,陈大宝忙着指挥下人在后院树下放小桌子,小椅子,积木,连环画册,玩具等等。

陈阿福则领着人在小厨房为自己最拿手的卤菜,黄金系列,小黄瓜系列做准备,同时还要准备西瓜刨冰的原料。

参将府地窖里有一点冰,不多,极珍贵,平时只给楚老侯爷降降温。连陈阿福都舍不得用来降温,觉得太奢侈,只偶尔给孩子们和自己做刨冰吃。

最无事的就是坐在窗下看书的楚令宣了,连后起床的小李轩都知道帮着姐姐把动物之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陈阿福忙完,看到阿禄还没有来,便让小墨去请他。

小墨回来说,“舅少爷说今天身体不太爽利,就不来了。”

陈阿福听了便着急起来,小墨又说,“大奶奶莫急,奴婢看舅少爷没有大碍,就是有些没精神,是不是天热中了暑气。”

陈阿福点点头,阿禄害羞,不好意思来见这些客人也有可能。

这时,有人来报,客人来了。

因为楚令宣跟他们非常熟悉和要好,他们一来,便直接被请进正院。

这几家人原来见过楚含嫣,还是第一次见大宝,除了刘将军和刘夫人外,另两家也是第一次见李轩。

他们给了大宝和李轩见面礼。

之后,大人们就在后院的廊下坐着喝茶聊天,只不过分了两桌。这里树多竹子多,非常凉快。陈阿福有些好笑,若在前世,正好凑成两桌麻将。

孩子们一来便跟两只鸟和四只狗玩到了一起。玩了一阵后,兰姐儿和珊姐儿及一个小男孩又被桌上那些奇怪的积木和连环画所吸引。

付将军有一女一子,女儿就是付灵珊,儿子叫付卢深,深哥儿,刚四岁。秦夫人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已经十二岁,叫秦沐,二儿子七岁,叫秦瑾,女儿就是秦兰。刘将军有两个二子,八岁的刘旺,六岁的刘敖。

这些孩子,再加上楚家的三个孩子,一共十个。最大的是十二岁的秦沐,最小的是四岁的李轩和卢深。

孩子多本来就热闹,再加上楚家的鸟鸟和狗狗不同寻常,都是人来疯,院子里的笑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连小李轩都得意地抱着短短喊,“它是短妹妹,是轩轩的,不给你们玩。”

付将军等人都知道李轩的特殊身世,嘱咐着孩子们,“别碰着轩弟弟,要让着他。”

刘夫人悄声跟陈阿福说道,“呀,轩哥看似好多了,今年初我看过他一次,呆呆的,一见生人就哭,可不像现在这么会说会笑……”

刘让出身勤西伯府,跟瑞王妃的娘家有亲。

这位刘夫人也是个爽利性子。

陈阿福笑道,“其实轩哥儿根本没有什么病,就是小时候被吓着了,怕生。慢慢鼓励他,亲近他,让他知道身边的人不会伤害他,再加上我家的小狗和小鸟都喜欢跟他玩,他的胆子逐渐变大了,也就敢说敢笑了。”

只听那桌的刘让小声说道,“昨晚上我堂弟从京城过来,说太后梦见了先帝,太后又说先帝在世时最喜欢荣昭这个皇长孙女,前天下晌就让荣昭公主去报国寺为先帝抄经茹素三个月了。”

前几天楚三老爷就来了信,说许多御史都上折子,弹劾荣昭公主因德行有亏,惹怒神灵,才频频招致群鸟攻击。请求皇上惩戒荣昭公主,以平息上天的愤怒。

也有人弹劾楚侯爷,说他没尚荣昭公主的时候,荣昭公主没有这些怪事,他尚了公主,却出了这事,是不是楚家有什么不妥……

前天又接到了来信,皇上怒斥了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说钦天监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他们却蛊惑人心,造谣中伤,中伤的还是皇家中人。不仅梃杖了带头闹事的御史,还说,若他们再敢以讹传讹,杀无赦。那些御史才渐渐住了声。

他们分析,皇上肯定不愿意公然说荣昭德行有亏,惹怒神灵,毕竟荣昭是他们皇家的人。荣昭坐实了这种罪,皇家的名声也不好听。但皇上心里肯定不满意荣昭,也怕真的是荣昭惹怒神灵,或许会借别的事变相惩诫荣昭也不一定。

没想到,惩诫这么快就来了,还找的这种借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生

楚令宣和陈阿福对视一眼,不知道楚家被没被连累,侯府的信或许今天晚些时候就会来。

不管怎么说,荣昭被罚进寺里三个月,这总归是好事,楚侯爷终于可以短时间脱离她的魔爪了,也有时间做些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另几个人听说荣昭公主被太后弄去报国寺抄经茹素,都笑出了声。他们知道楚令宣恨荣昭恨得吐血,只是不敢明说。

然后,几人又讲了何副总兵今天请官媒去陈府求的事。

付大奶奶对陈阿福小声道,“那何二心狠手辣,打女人也一点不手软。你妹妹嫁过去……”

陈阿福也不好当众说自己妹妹人品不好,掉下水是她自己下的套。只得说道,“我爹也不同意我二妹妹嫁给何二,还说给她在远地方找个后生嫁过去。可我二妹妹却非何二不嫁,说她的身子已经被何二碰过了,不好再嫁别的男人。”又笑道,“我二妹妹心性坚韧,有男儿气概,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付大奶奶和刘夫人、秦夫人也听说过陈雨晖撞墙退亲的事,都笑道,“若陈二姑娘真的能把何二降住,世上少了一个祸害,她也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陈阿福笑着点头,暗道,若何二能把陈雨晖降住,同样世上也少了一个祸害。

秋老虎的尾巴够热的了,当日头快上中天,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使他们坐在阴凉地方,也觉得热浪滚滚。

陈阿福让人去把刨冰端上来,又冲院子里的孩子们叫道,“都过来,看婶子给你们做什么好吃的了。”

丫头们端了几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十几个白细瓷碗,碗里是鲜红的西瓜块,上面淋了紫色的红豆沙、绿色的葡萄干,以及亮晶晶的小冰粒,十分鲜艳好看。

大宝和嫣儿、李轩最喜欢吃刨冰,怕他们吃坏肚子,陈阿福每天只在午歇后给他们吃一小碗。

李轩跑第一,嘴里还兴奋地嚷道,“刨冰,刨冰,好吃。”

其他的孩子都围了过来,净了手后,便端着吃起来。

无论大人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这道小食的。

吃完后,大些的孩子想吃也不好意思要,年纪小些的付卢深和刘敖便捧着碗对陈阿福说道,“婶子,这刨冰真好吃,还想吃。”

陈阿福笑道,“刨冰虽然好吃,却不宜吃多。过阵子就要吃晌饭了,婶子准备了更好的吃食。等到下晌最热的时候,再给你们吃一碗。”

看到大人们也意犹未尽,陈阿福又笑道,“这东西极好做……”便讲了做刨冰的法子。

秦夫人笑道,“哎哟,这道吃食的做法的确简单,怎么我们就想不到呢?怪不得楚将军之前一直不肯成亲,一遇到楚夫人就非卿不娶,楚夫人的确是又俊俏,又能干。”

说得众人大笑,楚令宣也笑得极是开心。

晌午,众人去西厢餐厅吃饭。这桌子的饭菜又是得到一番赞誉,几个娘亲还一再嘱咐小些的孩子,不能吃得太多,不好克化。

陈阿福又笑道,“喜欢吃婶子家的菜,以后就多来婶子家玩。”

几个孩子齐齐答应,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又逗得众人大乐。

男人们还在喝着酒,女人孩子已经吃完了饭,又去后院玩,只有李轩、付卢深、楚含嫣几个孩子去晌歇。

等那几个孩子醒来,又吃了刨冰,客人们才告辞回家。

他们刚走,楚令宣就把晌午时京城侯府派人送的信拿出来看。

看完后,对陈阿福说道,“三叔说,荣昭已经去了报国寺茹素三个月,还斥责了爹爹和三叔,说他们管家不力,或许还会派内待来斥责爷爷……”

皇家丢了面子,最终还是只有在臣子身上找回去。楚家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楚令宣又说,“三叔说,九皇子腿伤好了的消息在朝中小范围内已经传开,二皇子和三皇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奇怪的是,二皇子虽然震惊,但并不像王皇后和王家人那么慌张……”

难道二皇子知道什么?

想到老和尚的话,楚令宣和陈阿福又有些心慌。

特别是陈阿福,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听楚令宣过去说过,二皇子原来刚愎自用,只知道跟三皇子一派斗得难分难解。却在他重伤之后性情大变,突然发难打了九皇子和楚家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让九皇子残疾无法继承大统,中止了楚侯爷的大好仕途,皇上无法只得让单婕妤再次生偷偷下一个龙子,还偷龙转凤把那个龙子送去民间养大……

会不会二皇子是重生的,知道九皇子的真正外家是袁家,知道皇上的想法是让有袁家血脉的人继承皇位,知道楚家是皇上给九皇子的人。或者说,他的前世九皇子真的在楚家的扶持下登上大统,他是回来逆天改命的?

她又想起上年老和尚跟她说的话,那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她有些懂了。

老和尚说,“……老纳只得看着那命运轨迹被人逆转而无能为力,看着那么多人死于非命而解救不了……”

“命运轨迹被人逆转”这句话,就是明明白白在说有人要逆天改命!

现在看来,那个要逆天改命的,就是二皇子。

想想,自己都穿越了,再来个重生人也不奇怪。

二皇子知道九皇子腿好了,也不像皇后和王家那样慌张,那么他一定知道楚家即将面临什么。

若楚侯爷没有被迫尚荣昭,肯定是楚家仕途发展最好的,前世九皇子也应该是在他的支持下顺利登位。而这一世楚侯爷手中没有实权,楚家发展最好的是三老爷。他在西部军队经营了近二十年,又有皇上的暗中支持,心腹无数。现在是左军都督府同知,管的是北部军队,照他的能力和手腕,肯定会有许多愿意听他派遣的人……

若楚家即将面临的是“人祸”,那极有可能是楚三老爷出事。他出了事,楚家就完了。

当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祸事,他们还没猜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内部争斗

陈阿福更加迫切地盼望着金燕子,它出去已经十天了,不知道找到三色球没有。

楚令宣看到陈阿福担心的样子,安慰道,“莫急,总会有法子的。你安心养胎,那些事有我们男人操心。”就要去前院找老爷子商量对策。

陈阿福把他叫住,让他写信嘱咐楚三老爷,万事要小心谨慎。

陈阿福按下心思,看看廊下还在跟动物之家的楚含嫣和小李轩,想起阿禄,让人去把他请来。

不大的功夫,阿禄来了。

陈阿福看他无碍,也就放了心。

除了从京城回来的那天,陈阿福一直没住在参将府,所以平时还是比较忙碌,要理一理府里的事情,还要操心一下福运来商行的生意。

福运来曾掌柜、参将府杨总管、内管管事罗嬷嬷,还有一些重要岗位的管事,轮流被叫去正院禀报。

福运来商行可以说做得很好,基本没有什么事,现在分店已经开去了京城。

而参将府的水就比较深了。楚令宣虽然清洗了几次,现在已经没有荣昭和楚二夫人的人了,但里面还是有几方势力,互不服气,互相打压。

这也难怪,参将府自建府以来,没有一个女主人,楚令宣又忙碌军中的事务,基本上大半时间不在府里住。即使是住在府里,府中的许多事他也不太管。

参将府里,下人基本上是由三方势力组成的。

当初开府建衙的时候,要了一部分京城侯府中的下人,又买了一些人。后来查出京城侯府的人有荣昭和二夫人的人混进来,打杀发卖了一批,又要了一些省城罗府的人。就变成了现在的局势,三足鼎力,相互牵制的同时,又互相排挤。

特别是京城侯府和罗府过来的下人,跟本家亲套亲,背景很深。

陈阿福听了头都痛了。若是过去,府里的主人经常不在,这个局面或许是最好的。但现在却不能继续这样,他们互斗,怎么能照顾好主人?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下人之间的斗争也是激烈的。

陈阿福最相信的人是罗管事,他的二儿子罗方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但罗方的话也不能全信,因为他代表的是罗家那边的势力。

杨总管还是信得过的,是老侯爷的心腹。但他是京城侯府那一伙的带头人,陈阿福要用他的同时,必须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现在不是原来,不许拉帮结派,所有的下人都是参将府的奴才,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把主子服侍好……

有些人还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知道陈阿福是女主人,大爷又十分宠爱她,愿意完全臣服于她。但也有人不太在意,觉得陈阿福就是乡下女人,见识有限。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明面还是不敢代出来,只盼陈阿福走后,他们继续捞好处的同时,又能继续过轻松和自在的小日子……

张氏和吴氏来请陈阿福去他们家做客,说白天她和大姐儿先去玩,晚上再让上衙的楚令宣和上学的大宝、阿禄去吃晚饭。

陈阿福都没同意,说再过些天她把事情理顺了,再去好好玩玩。

忙碌中,日子一晃滑到了七月十九日。吃晌饭的时候,下人送来了刘将军家的贴子,请他们去刘府玩。

大宝和楚含嫣、李轩也接到了刘家大公子刘旺写的贴子,极是高兴。特别是大宝,自从他在棠园学习以后,朋友非常少。他终于有了社交圈子,跟刘旺、刘敖、秦瑾这几个岁数相当的玩得非常好,虽然秦沐大了些,付卢深小了些,但相处也愉快,所以一得到贴子就笑开了怀。

他看看低头吃饭的阿禄,又纳闷地问陈阿福道,“娘亲,贴子上连七七和灰灰,还有追风、飒飒、长长、短短都写了,怎么没写请我小舅舅呢?”

的确没有阿禄的名字。

陈阿福笑道,“上次他们来咱家做客的时候,小舅舅没来,所以他们不认识小舅舅。明天把小舅舅带去,他们认识了,就会成为朋友了。”又对阿禄说,“秦沐跟你一样大,性子豪爽,你们肯定能说到一起。”

阿禄说道,“姐姐,我明天不想去刘府。我跟阿堂、小弟已经说好了,会去三叔家玩。”

陈阿福建议道,“阿堂和小弟随时可以见,你明天还是去刘府吧,朋友圈子宽些对你有好处。”

平时很听话的阿禄这次非常坚决,不去刘府,就要去陈实家。大宝和嫣儿劝他,他也摇头。

陈阿福无法,只得同意。又让人跟外事房的管事说,表少爷出府的时候,要给他准备一份礼物,还要派马车接送。又跟阿禄说了,走之前差人去拿礼物,再要马车。

十日一早,大宝又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带着动物之家跑去正院。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来得再早,也要等嫣儿和轩儿起床。再说,哪有那么早去作客的理儿?”

等到巳时,楚一家人带着动物之家出府了。

陈阿禄也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把一个放了十两银子和两个小银角子、几十文铜钱的荷包揣进怀里,又把给阿堂和小弟各准备的两条墨,两支笔用荷包装好。

参将府是十五日发月钱,陈阿福也给阿禄发了月银。他跟楚含嫣和大宝一样,月例银子都是十两。他来之前,王氏也给了他十两银子和十几个银角子,还有一些大钱。

他除了让三全去街上给他买点心用些钱,就是赏下人。小银角子只剩下两个了,他想出去把十两银子找开。

兰草看了说道,“舅爷,大奶奶不是让外事房准备礼物了吗?你这样偷偷把自己的笔墨拿去送人,以后被人发现少了东西,连奴婢都说不清楚了。”

阿禄羞得脸通红,嗫嚅着说道,“我省些用,别人不会发现的。外事房准备的礼物就别去拿了吧,那些人要说我……”

兰草气道,“舅爷也太老实了,那礼物是大奶奶让人准备的,谁敢说闲话就告诉大奶奶,让人撕他们的嘴。”

PS:前面章节有一处错误,把大宝和楚含嫣的月银调整为十两。

第三百七十七章 势力眼

在院子里浇花的兰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把花洒放在地上,掀开门帘走进屋。嗔怪兰草道,“最该撕嘴的人就是你,怎么跟舅爷说话呢?”

说完了春兰,春花又对阿禄说道,“舅爷想把这些笔墨送人就送,怎么用都成,反正这些东西也是大奶奶给表少爷准备的。不过,奴婢也觉得,外事房准备的礼物咱们还是应该拿过来。你不拿,便宜的也是那些势利眼。”

阿禄虽然害羞,斯文,但性格比较固执,还是摇了摇头。在他想来,外事房准备的礼物无外乎就是几包点心几包糖,也值不了几个钱。他若拿了,会被人说他回自己叔叔家,还要拿姐夫家的东西去送礼。那点子东西,被人说嘴不值当。

不多时,三全来了。

春花又骂道,“你怎么才来?少爷一直等着你呢。”

三全嘿嘿笑道,“两位姐姐,你们还有歇息的时候,我一天到晚就没闲着过。今儿舅爷休沐,总得让我睡睡懒觉不是。”

又躬身跟阿禄说道,“舅爷,走吧。”

兰花又嘱咐阿禄道,“舅爷,无事别给那起不要脸的人赏钱。你是大奶奶的亲弟弟,本就是主子,没必要为了看他们的好脸色就凭白花银子。”又冲三全道,“听见没有?把舅爷的荷包看紧些。”

三全和兰草都有些红了脸,兰草翻了翻白眼,三全忙点头应是。

两人来到角门,却没看到好派的马车。

一个门房说道,“哟,舅爷还要出去呀。马车等了很久你不来,姜管事以为你不出去了,就坐着马车去城外办事了。要不,奴才再去马房跑一趟,让他们再调辆车来?”

三全说道,“这还用问吗?还不快去。”

陈阿禄说道,“谢谢小哥,算了,不用再调了,我出去叫辆车就成。”

三全气得翘起了嘴,也不敢多话。他知道舅爷手紧,出去肯定是叫牛车或是驴车,那车没车厢,坐着又热又丢人。

出了角门,三全说道,“舅爷,你咋不让门房再去叫辆马车呢?去你叔叔家串门子,坐驴车多寒碜啊。”

阿禄说道,“重新给咱们调辆车,门房小哥的跑腿费,还有车夫的跑腿费,至少又要给两个银角子出去。若叫驴车,几文钱就花下来了。”

三全说道,“舅爷太老实了,就是不赏他们银角子,他们还敢说不去?若真敢不去,一状告到大奶奶那里,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阿禄摇头道,“算了,我姐姐身子重,府里的事又多,我不想拿这些小事去烦她。”

三全又说道,“若是大奶奶给舅爷派个像罗妈妈那样厉害的人,舅爷就不会被有那些人轻视了,奴才们也能跟着享享福。你看看,宝哥儿还不是大奶奶的亲儿子,因为有了罗妈妈,谁也不敢轻看他。但舅爷是大奶奶的嫡亲弟弟,却还要……”

阿禄真生气了,怒道,“住嘴,你们说我也就说了,怎么这样编排大宝?我姐姐和姐夫都把大宝看成嫡嫡亲的儿子,我也把他看成嫡嫡亲的外甥。我姐姐若听到了这种话,看不让人把你的嘴打烂。”

三全吓得赶紧哈腰道,“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胡乱说嘴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阿禄又道,“你们放心,我会跟我姐姐说,我走的时候一个人不带,不会让你们去乡下服侍我。”

他知道,三全和兰草最怕以后会真正当他的奴才,跟着他去乡下。他们现在是参将府的奴才,以后或许还会回京城,当侯府的奴才。若跟了自己,他们就是乡下地主的奴才了。人往高处走,他不想拦他们的前程。

三全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否认不想跟他去乡下的心思。说道,“不是奴才不想跟去服侍舅爷,实在是奴才老子娘都在府里,舍不得离开他们。”

走到胡同口,有牛车,有驴车。牛车要六文,驴车要五文。陈阿禄说他们只有两个人,便花五文叫了一辆驴车。

陈阿禄刚要上车,三全忙用袖子把车擦了擦,请阿禄坐上去。阿禄今天穿的很体面,是月白色绣团花软缎小长袍,若屁股上坐了一团黑灰,回府他肯定要挨骂。

半路上,陈阿禄看到点心铺,又下车买了两包点心两包蜜饯,还给陈阿满和王小妹各买了两条当头绳的丝带。

三刻多钟便到了陈实的家,不仅陈实一家都在,连王成一家都来了。

看到他们,阿禄笑得眉眼弯弯。他觉得,在这里不止笑得自在,连出气都自在。其实,他很想晚上在这里或是舅舅家住,白天去参将府上课。但他怕自己提出来,姐姐会伤心,便一直不敢提。

他把礼物拿出来,每个人都有一份。特别是阿堂和小弟,非常喜欢他送的笔和墨。

陈阿满也咯咯笑道,“谢谢阿禄弟弟,串个门子还想着给姐姐买两根头绳,真懂事。”

吃了晌饭,陈实就要去酒楼了。今天为了招待阿禄,他是请了半天假的。他走之前,阿禄偷偷请他帮着把十两银子换开,换五个一两的小银锭子,另五两换几十个小银角子。

陈实看了他一眼,没言语,把十两银子按他的要求换开了。之后,又旁打侧敲,问他在参将府住的习惯不习惯。

阿禄告诉他,住得很好,晌午和晚上都去正院跟姐姐一起吃饭,只早饭自己吃,还有那么多下人服侍着。只是很想爹和娘,想禄园。

陈实走了,王成也不好继续呆在陈家,便领着几个男孩子去逛街。阿禄之前来过府城,那时腿还没好,没去街上玩过,今天出去玩,还有阿堂和阿弟一起,很是兴奋。

晚饭由王成请客,下馆子吃的小吃,吃得几个小子眉开眼笑。

之后,王成又叫了辆驴车,先把阿禄和三全送回参将府,再把阿堂送回陈家,顺便把吴氏和小妹接回家。

来到参将府角门,王成看到阿禄依依不舍的眼神,笑道,“下次你休沐的时候,再来舅舅家玩。”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本分

在院子里浇花的兰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把花洒放在地上,掀开门帘走进屋。嗔怪兰草道,“最该撕嘴的人就是你,怎么跟舅爷说话呢?”

说完了春兰,春花又对阿禄说道,“舅爷想把这些笔墨送人就送,怎么用都成,反正这些东西也是大奶奶给表少爷准备的。不过,奴婢也觉得,外事房准备的礼物咱们还是应该拿过来。你不拿,便宜的也是那些势利眼。”

阿禄虽然害羞,斯文,但性格比较固执,还是摇了摇头。在他想来,外事房准备的礼物无外乎就是几包点心几包糖,也值不了几个钱。他若拿了,会被人说他回自己叔叔家,还要拿姐夫家的东西去送礼。那点子东西,被人说嘴不值当。

不多时,三全来了。

春花又骂道,“你怎么才来?少爷一直等着你呢。”

三全嘿嘿笑道,“两位姐姐,你们还有歇息的时候,我一天到晚就没闲着过。今儿舅爷休沐,总得让我睡睡懒觉不是。”

又躬身跟阿禄说道,“舅爷,走吧。”

兰花又嘱咐阿禄道,“舅爷,无事别给那起不要脸的人赏钱。你是大奶奶的亲弟弟,本就是主子,没必要为了看他们的好脸色就凭白花银子。”又冲三全道,“听见没有?把舅爷的荷包看紧些。”

三全和兰草都有些红了脸,兰草翻了翻白眼,三全忙点头应是。

两人来到角门,却没看到好派的马车。

一个门房说道,“哟,舅爷还要出去呀。马车等了很久你不来,姜管事以为你不出去了,就坐着马车去城外办事了。要不,奴才再去马房跑一趟,让他们再调辆车来?”

三全说道,“这还用问吗?还不快去。”

陈阿禄说道,“谢谢小哥,算了,不用再调了,我出去叫辆车就成。”

三全气得翘起了嘴,也不敢多话。他知道舅爷手紧,出去肯定是叫牛车或是驴车,那车没车厢,坐着又热又丢人。

出了角门,三全说道,“舅爷,你咋不让门房再去叫辆马车呢?去你叔叔家串门子,坐耴ǎndāo嗪装!br/>

阿禄说道,“重新给咱们调辆车,门房小哥的跑腿费,还有车夫的跑腿费,至少又要给两个银角子出去。若叫驴车,几文钱就花下来了。”

三全说道,“舅爷太老实了,就是不赏他们银角子,他们还敢说不去?若真敢不去,一状告到大奶奶那里,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阿禄摇头道,“算了,我姐姐身子重,府里的事又多,我不想拿这些小事去烦她。”

三全又说道,“若是大奶奶给舅爷派个像罗妈妈那样厉害的人,舅爷就不会被有那些人轻视了,奴才们也能跟着享享福。你看看,宝哥儿还不是大奶奶的亲儿子,因为有了罗妈妈,谁也不敢轻看他。但舅爷是大奶奶的嫡亲弟弟,却还要……”

阿禄真生气了,怒道,“住嘴,你们说我也就说了,怎么这样编排大宝?我姐姐和姐夫都把大宝看成嫡嫡亲的儿子,我也把他看成嫡嫡亲的外甥。我姐姐若听到了这种话,看不让人把你的嘴打烂。”

三全吓得赶紧哈腰道,“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胡乱说嘴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阿禄又道,“你们放心,我会跟我姐姐说,我走的时候一个人不带,不会让你们去乡下服侍我。”

他知道,三全和兰草最怕以后会真正当他的奴才,跟着他去乡下。他们现在是参将府的奴才,以后或许还会回京城,当侯府的奴才。若跟了自己,他们就是乡下地主的奴才了。人往高处走,他不想拦他们的前程。

三全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否认不想跟他去乡下的心思。说道,“不是奴才不想跟去服侍舅爷,实在是奴才老子娘都在府里,舍不得离开他们。”

走到胡同口,有牛车,有驴车。牛车要六文,驴车要五文。陈阿禄说他们只有两个人,便花五文叫了一辆驴车。

陈阿禄刚要上车,三全忙用袖子把车擦了擦,请阿禄坐上去。阿禄今天穿的很体面,是月白色绣团花软缎小长袍,若屁股上坐了一团黑灰,回府他肯定要挨骂。

半路上,陈阿禄看到点心铺,又下车买了两包点心两包蜜饯,还给陈阿满和王小妹各买了两条当头绳的丝带。

三刻多钟便到了陈实的家,不仅陈实一家都在,连王成一家都来了。

看到他们,阿禄笑得眉眼弯弯。他觉得,在这里不止笑得自在,连出气都自在。其实,他很想晚上在这里或是舅舅家住,白天去参将府上课。但他怕自己提出来,姐姐会伤心,便一直不敢提。

他把礼物拿出来,每个人都有一份。特别是阿堂和小弟,非常喜欢他送的笔和墨。

陈阿满也咯咯笑道,“谢谢阿禄弟弟,串个门子还想着给姐姐买两根头绳,真懂事。”

吃了晌饭,陈实就要去酒楼了。今天为了招待阿禄,他是请了半天假的。他走之前,阿禄偷偷请他帮着把十两银子换开,换五个一两的小银锭子,另五两换几十个小银角子。

陈实看了他一眼,没言语,把十两银子按他的要求换开了。之后,又旁打侧敲,问他在参将府住的习惯不习惯。

阿禄告诉他,住得很好,晌午和晚上都去正院跟姐姐一起吃饭,只早饭自己吃,还有那么多下人服侍着。只是很想爹和娘,想禄园。

陈实走了,王成也不好继续呆在陈家,便领着几个男孩子去逛街。阿禄之前来过府城,那时腿还没好,没去街上玩过,今天出去玩,还有阿堂和阿弟一起,很是兴奋。

晚饭由王成请客,下馆子吃的小吃,吃得几个小子眉开眼笑。

之后,王成又叫了辆驴车,先把阿禄和三全送回参将府,再把阿堂送回陈家,顺便把吴氏和小妹接回家。

来到参将府角门,王成看到阿禄依依不舍的眼神,笑道,“下次你休沐的时候,再来舅舅家玩。”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奴大欺主

罗管事不仅管着棠园,还挂着京城侯府二总管的名头,在参将府却什么也不是。但他是世子爷的绝对心腹,参将府的下人都给足了他面子。

他不好把手伸得过长,只得让罗妈妈来跟大奶奶说一声,舅爷受委屈了。同时,这也是大奶奶清除奴大欺主的奴才的绝佳时机。

陈阿福听了罗妈妈的话气得胸口痛,自己明明给阿禄派了车,那些狗奴才竟然阳奉阴为,让阿禄坐驴车出去。不知道其它地方还怎么欺负了阿禄。

他们敢这样对待阿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瞧不上她这个乡下人。

她自责不已。过去,她总觉得大宝和嫣儿、李轩岁数小,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们身上。觉得阿禄大了,又是自己的亲弟弟,若有事会跟她这个当姐姐的说。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一切委屈都自己干受着……

陈阿福对罗妈妈说道,“回去代我谢谢罗管事的提醒,我知道了。”

现在已经快晌午,她强按下心思,想着下晌再去桂院看看。

晌午,大宝和阿禄手牵手来到正院。

陈阿福把阿禄拉到面前问道,“弟弟在这里可好?下人服侍得用心吗?”

阿禄腼腆地笑笑,说道,“还好,下人服侍得也好。”

陈阿福气得捏了捏他的脸,他的脸羞得更红了。

陈阿福装作没事一样,跟孩子们一起吃了饭,便让他们都回各自院子睡了。

下晌午歇后,陈阿福算着陈阿禄该上课了,她扶着青枫,带着李嬷嬷和小黄去了桂院。

桂院的后门半开,从里面传来婆子的说话声。尽管声音很小,但她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婆子说,“……服侍大姐儿的人咱不比了,服侍的是正经主子,咱只有干看着。再看看朝华院,那宝哥儿是大奶奶带来的拖油瓶,还不是大奶奶亲生的,可那院子里的人比咱们油水多多了。十五发月钱,听说罗妈妈拿了宝哥儿的二两月银换了两贯钱,院子里的人人者有份,都拿了几百文。可咱们院子里这位,别说一个子儿没有,就是一块点心都没吃到他的……哎哟,当初刘管事派我去朝华院,我还不愿意,觉得服侍宝哥儿比不上服侍舅爷,再咋说舅爷也是大奶奶的亲弟弟。哎,可惜了!”

另一个婆子的声音,“只是咱们这种做粗活的没有。舅爷身边的丫头小厮,还有用得上的小管事,舅爷可没少赏他们银子,不赏话儿可就没那么好听,腿脚也没有那么勤快。舅爷精着呢,要看人。”

上一个婆子又说,“宝哥儿吃不完的蒸蛋羹,豌豆黄,水晶饺,老多了,都是他们院子里的人分着吃。可咱们服侍的这位爷,除了剩点粥,从来都是吃得干干净净,听说还经常让三全去街上给他买点心。老天,真是乡下长大的,咋那么能吃……”

陈阿福气得血往上涌,李嬷嬷喝道,“两个烂嘴老货,主子也是你们这么编排的?”

那两个婆子一看陈阿福走进来,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喊道,“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

陈阿福不想跟粗使婆子费口舌,对小黄说道,“去,把杨总管、刘二总管、罗嬷嬷叫来。”

那两个婆子一听叫这些人,吓得哭声更大了。

屋里的兰花和兰草听了,都跑了过来。

见陈阿福沉脸站在这里,也吓得跪了下去。

陈阿福坐去一把椅子上,也没说话,等着那几个管事的人到来。

不大的功夫,杨总管、刘二总管、罗嬷嬷便跑来了。

杨总管躬身说道,“大奶奶,这两个老货犯了什么事,老奴马上惩诫她们。”

陈阿福冷笑道,“我一个乡下妇人,又不常住在府里,不够资格处置他们,当然要等着你们这些大管事来惩诫了。”

那几人一听,吓得都跪了下去。

陈阿福对青枫说道,“把这两个婆子刚才说的话说说,让大管事们听听。”

青枫便把那两个婆子说的话说了。

几个大管事吓得连连磕头,“大奶奶恕罪,小的失职……”

那两个婆吓得哭求声更大了。

李嬷嬷喝道,“别这样大喊大叫,惊了大奶奶腹中的小主子罪孽更重。”

陈阿福又对兰草和兰花说道,“说吧,舅爷的早饭为什么不够吃,为什么不赏你们,话儿就说得不好听,腿就跑得不麻利,为什么昨天舅爷会坐驴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我从别人的嘴里听了什么你们没说的,罪加一等。”又让人去前面把三全叫来。

兰草平时牙尖嘴利,又要了阿禄不少赏银和东西,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兰花平时没犯大错,便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舅爷的早饭厨房有时给的比别的主子少一些,偶尔的燕窝或者乳鸽汤根本就没有。渐渐的,兰草的胆子也大些了,路上偶尔还会把好拿的点心偷偷拿些回去给弟妹吃。舅爷吃饭的时候,也会赏些点心给近身服侍的人吃……舅爷出个门,要给车夫和门房赏钱……笔墨纸砚用完了,去找人领也要给管事赏钱……若不给赏钱,他们的脸色就不好……

三全来了,也跪着把知道的事说了,包括他自己的……

又哭道,“禀大奶奶,不是小的自己要的,是舅爷赏的,小的就接了。”

已经吓瘫了的兰草听了,也磕头哭道,“大奶奶饶命,那赏钱是舅爷赏的,不是奴婢主动要的……”

陈阿福不屑跟婆子、丫头、小厮费话,对杨总管、刘二总管、罗嬷嬷几人说道,“这么久了,不要说你们对怠慢我弟弟的事情没有丝毫耳闻。你们充耳不闻,不是怠慢我弟弟,怠慢的是我。若觉得我不配当你们的女主子,就另择高枝儿,我和大爷不会强留。若你们觉得自己是老人儿,有面子,有老侯爷和舅老爷撑腰,我会去向老侯爷请罪,大爷也会向舅老爷请罪。”

杨总管几个人磕头如捣蒜,不停地说,“大奶奶臊着奴才了,奴才能服侍大爷、大奶奶,是天大的福份,没有其它非分之想……”

第三百八十章 搬出去

众人去了议事厅,事情都审问清楚后,把主要涉事的厨房二管事伍婆子打了二十大板卖了,把奴大欺主的外事房姜二管事打十大板撵出府去,把负有连带责任的厨房罗大管事调到别处当小管事。这几个人陈阿福早就不太喜欢,他们是罗家那边派来的人。觉得罗家才是楚府真正的舅家,对她这个大奶奶都阳奉阴为,何况阿禄那个乡下舅家人。

伍婆子被拉下去的时候还大嚷,”我是大夫人派来服侍大爷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陈阿福喝道,”再多加二十板子,居然敢挑唆舅夫人跟大爷和我的关系。“

他们几个都是刘二总管的得力心腹,刘二总管脸色铁青还是不敢求情。

那两个碎嘴两个婆子和厨房的两个婆子各打二十大板,撵出府永不再用。三全和兰草各打十大板,撵出府去。兰花继续去服侍舅爷。

阿禄又来求了请,对全三和兰草从轻发落,免了挨打,只撵了出去。

还扣了那天的马车夫半年月钱,其他的都没动。杀鸡禁猴就行了,也的确是阿禄抵气不足自动赏下人的银子。

另外,因为杨大总管和刘二总管管理不力,各扣了三个月月钱。陈阿福又重重地敲打了刘二总管一番,吓得刘二总管不停地磕头求饶。

中途,老侯爷和下衙的楚令宣都派人来说,让大奶奶全权处置,她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让有些想去找老侯爷和大爷求饶的人也绝了心思。

事情办完,已经晚上。陈阿福和阿禄手牵手从议事厅里往正院走去。

阿禄嗫嚅着说,“姐姐,我想去三叔或者舅舅家住。”没等陈阿福劝阻,又说,“姐姐不是常跟我说作人要有主见吗?这是我的第一个主见。”

星光下,阿禄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她,小嘴抿成了一条缝。

陈阿福难过地说道,“是姐姐不好,治家不力,也不太懂大宅子里的弯弯绕,委屈弟弟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弟弟不走好不好?我再给你派个得力的下人,没人再敢那样对你。”

大宅子里体面的奴才居然真的比主子还有面子!大宝之所有没受委屈,竟然是因为服侍他的罗妈妈背景硬,还会为人处事。

阿禄摇头说道,“这些下人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姐姐的娘家人。我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不懈怠,将来有出息。让你婆家的人看到,姐姐的这个娘家也是不能被看轻的。这样,他们才不敢看轻姐姐,姐姐以后的日子也能更好过。”

这个弟弟一直懂事得让人心痛,从来如此。还有,他长大了,自尊心也更强了。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恶奴们奴大欺主是主因,她这个当家主母没有管好家,又疏忽弟弟了,也有责任。撇开这两个外因,阿禄也有错,错还不小。他太老实,任人拿捏,又不愿意跟姐姐讲。还有就是自卑,缺乏自信,底气不足,处事不当,想用银子买尊严。这是典型的握着好牌,却打得稀烂,是致命的错误,必须纠正。

陈阿福又是难过又是自责,把他搂进怀里说道,“阿禄,是姐姐不好。因为你懂事,姐姐一直忽略了你。”

阿禄说道,“姐姐做的已经很好了,但我明天必须搬出去住。等以后,我再来姐姐家作客。”

他坚决要搬出去,无论陈阿福怎么劝都不行。内向又过分自尊的孩子,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陈阿福点头同意。想着,勉强让他不开心地住在这里,还不如暂时先搬出去一段时间。以后要抽时间多跟他交流,让他建立起自信。还有,必须要鼓励他多与外人相处,交流,特别是同龄的孩子,他的交际圈子太简单。

之前,他只在禄园、福园、棠园几个园子中转,接触的不是关爱他的家人,就是几个小得多的孩子,还有就是下人。自己主要管着几个孩子,陈名和王氏都是简单良善之人。让他出去跟阿堂、小弟几个孩子接触接触也行,以后再想办法让他跟同龄的陈雨岚和秦沐好好相处。交际广了,眼界才开阔。

来到岔路口,二人分手,并说好明天晚上就把他送去陈实家。吴氏身体不好,小妹的岁数又小,还是去陈实家住好些。以后,每天参将府会派马车接送他,晌午还是来正院吃饭,姐弟两个也能天天见面。休沐的时候,就安排他跟那些同龄孩子结交。

陈阿福回了正院,大宝和嫣儿都在侧屋炕上等着她。一个在炕桌上写大写,一个在用帕子折着什么。

见陈阿福回来了,他们都起身站在炕上。

陈阿福走过去,大宝先抱着她亲了两口,说道,“娘吃饭了吗?别饿着娘和弟弟、妹妹,我心疼。”

陈阿福也回亲了他两口,笑道,“吃过了。”

嫣儿已经等急了,把大宝挤去一边,又抱着陈阿福亲,还嘟嘴说道,“娘亲怎么才回来呢?姐儿想你想得饭都没吃好。”

小妮子现在越来越会表达了。

陈阿福捏捏她的小脸笑道,“明天娘亲亲自下厨做道黄金大虾,姐儿多吃几只。”

哄了几句小孩子,把他们打发走。

陈阿福就跟楚令宣说了处理事情的经过。楚令宣听了非常生气,也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平时太忙无暇顾及府里,才纵容了奴才,让奴才奴大欺主,不把妻子放在眼里,还把小舅子逼走了。

骂道,“这些狗奴才太可恶了。阿福处理轻了,我以后抽时间把涉事的人统统清理出来,打个半死卖出去。”

陈阿福叹道,“许多人是婆婆娘家派来的老人,跟那边的关系肯定错综复杂。只处理几个闹得过分的人,这样,双方都留了情面,若那边不高兴,咱也有说辞。以后,我再摸摸情况,老实下来的人咱们继续用,不老实的人也怪不了我了。”

她没有说的是,罗家不喜欢她,连他们成亲都没派人来恭贺。当初他们想把罗二老爷的庶女嫁给楚令宣当继室,楚令宣没同意,却娶了她这个乡下长大的“私生女”,想也能想到罗家的当家人会气成什么样。这些事虽然楚令宣没有跟陈阿福说,但陈阿福旁打侧敲罗妈妈婆媳,还是听了一些耳风。

罗巡府是了尘的亲兄长,曾经帮助楚令宣良多,又是封疆大吏,还管着陈世英老爹,于公于私都不能得罪。陈阿福也不想让楚令宣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她禀承了“做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的处事原则。

第三百八十一章 祝寿

楚令宣说明天他再劝劝阿禄。若让小舅子搬出去了,以后他也没有脸面见岳父岳母。

陈阿福便说了她的想法,说她再把府里清理清理,也让阿禄跟阿堂、岚哥儿、沐哥儿几个孩子多接触,以后再让他住进来。

楚令宣点头道,“我再打听打听,除了这几个孩子,再找些同龄孩子介绍给阿禄。”

陈阿福笑道,“这当然更好。咱家的孩子都太小了,阿禄跟他们玩不起来。”

楚令宣抚摸着陈阿福的大肚子极心疼,说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大着肚子,还这么辛苦。“又紧盯着大肚子说道,”这也没几天,你的肚子又长大了不少。“

陈阿福笑道,”可不是,我也觉得这些日子肚子疯长,比之前长得快多了。“看到肚子上又鼓起了小包,大乐道,“快看,动了,又动了。”

楚令宣也欣喜地看着,还用大手轻抚着那个游动着的小包,笑道,“儿子喜欢打拳,以后出来爹教你。”

胎动停了后,楚令宣把陈阿福扶着侧身躺在床上,帮她按摩。肩膀,后背,腿,脚,从上到下,一点一点按下去,轻重适宜,让陈阿福极舒服。她闭着眼睛,跟楚令宣轻声说着话。这些天,只要楚令宣有时间,都会帮她这样按摩。

他们说完了家里的事,楚令宣又跟陈阿福说,玉城和雍城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又找到了两个证人和一些证据,已经严密地保护起来,并会想办法带到这里。怕王国舅一党有所察觉,为了王成的安全,明天上午就要把他们一家送去一个极隐密的地方。只等那件事水落石出后,再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出来生活。

陈阿福一惊,一下子转过身来,埋怨道,“再咋说,你也应该让我跟舅舅他们见一面啊。这样不声不响把他们藏起来,你让我怎么跟我娘交待?”又不高兴地问,“不行,明天我要见见他们。”

陈阿福的动作大的让楚令宣白了脸。他先看看她的大肚子,又看看她的脸,再往下看看,见她没有异常,才放了心。

他生气地说道,“肚子!以后不许这么莽撞。”

陈阿福被他看得红了脸,气道,“往哪瞧?我跟你说话呐。”

楚令宣正色道,“这事不是儿戏,阿福莫感情用事。放心,他们除了不太自由,什么都好。你舅舅也是我舅舅,我不会委屈他们。”又道,“我明天再写一封信给乡下的岳父母,只说舅舅他们有些麻烦,被我保护起来了。”又沉着脸说道,“我的话记住了,再不许像刚才那样莽撞,动作不能太大。”

陈阿福也有些后怕,说道,“好,好,再不了。”

看到楚令宣不想多说王成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两人躺在床上都是心事重重。金燕子出去已经二十一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一天不拿到无智大师的锦囊,一天就不能定心。

陈阿福更心焦,金燕子下个月五日之前必须进空间猫冬,还剩十四天的时间,它能找到吗?同时,又为金燕子担心不已,总怕它遇到什么麻烦。

惴惴不安中,日子滑到了二十八日。红枫又被江氏派来给陈阿福送信,七月三十日是陈老太婆五十三岁生辰。若陈阿福不在定州,便不会专程请她。但她在定州府,不请她不好。

陈何两家已经把何林生和陈雨晖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二十。因为是在这种情况下定的亲,名声不太好听,婚期便订得有些急。

自从定亲后,陈雨晖整个人似乎也正常了。脸上有了笑容,每天会去给江氏和老太太请安,闲暇的日子还知道绣嫁妆。

陈世英和江氏觉得陈雨晖想给楚令宣作妾的警报已经解除,也可以请大女儿一家回娘家玩一天了。

听红枫说,陈家老家来了好几个族亲,应老太太的要求,又请了她娘家的一些人。同时,那天还请了许多跟陈家关系好的人家。

陈阿福可不会回去给那个死老太婆祝寿,而且祝寿还得磕头。自己的膝盖再软,也不能跪那个心都黑透了的恶妇。

不过,这个社会是愚孝的社会,若她不去给祖母祝寿,老太太再一当众挑拨,对她的名声不好。

她想了想,便笑着答应下来,说明天一定去。

送走红枫,激动得小脸红红的楚小姑娘问道,“娘亲,咱们后天又要去姥爷家吃寿宴吗?”

她这两次去别家作客作得特别高兴,以为又要去作客,极是开心。

陈阿福摇头道,“后天不行,娘亲的身体不太舒坦。”

小姑娘挺纳闷,小嘴也嘟起来了,刚刚娘亲明明已经答应去作客了呀。

三十日一早,把楚令宣打发走。陈阿福等到巳时,便派人给陈府送信,说大奶奶已经出门了,突然觉得肚子痛,双腿打颤,被人扶去床上歇息,又去千金堂请大夫。大爷早上接到消息,说营里突发急事,赶紧去了营里。今天大爷和大奶奶不能去给老太太祝寿了,改天大奶奶身子骨好了,一定携重礼去恭贺。

陈阿福看到楚小姑娘遗憾的小眼神,捏捏她的小脸笑道,“莫急,改天娘亲领你回姥姥家玩。”

小姑娘才又高兴起来。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江氏又派人来看望陈阿福。陈阿福躺在床上装睡,由李嬷嬷出面感谢那个人的好意,说大夫已经诊脉了,大奶奶无大碍,就是这些天累着了,要多卧床歇息。

八月二日,金燕子还没回来,陈阿福心焦难奈。

这天秦家请客。上午,楚家、付家、刘家的女人带着女孩和没上学的男孩去秦家玩,晚上男人下衙和男孩下学再去他家吃晚饭。

这次秦沐写的贴子,专门写了陈阿禄的大名,还让送贴子的人跟陈阿福说,一定要把陈阿禄请去,他们两人可以探讨学问,以期共同进益。以后,他还会带阿禄结识更多的朋友。

陈阿禄听了十分高兴,答应下晌放学后同大宝一起去。

陈阿福按下焦急的心思,带着孩子们和动物之家去玩了一天。

三日,陈阿福呆在家里难受,想着该去陈府一趟。

19

第三百八十二章 挑唆

陈阿福之前说了身体好了以后要去陈府给老太太祝寿,总要大张旗鼓携着重礼去做做样子。而且,还得跟江氏和陈雨岚说说,让陈雨岚在休沐的时候多约阿禄一起玩。想着她只呆在陈府正院,吃了晌饭就回来,才不会脑抽地去看那个老太婆。

陈阿福带着楚含嫣,又带了四匹颜色娇艳的锦缎,四坛青花酿酒去了陈府。今天没带李轩,毕竟那个家里有两颗定时炸弹。

她领着孩子直接去了正院,正好陈家几位姑娘都在这里,也包括陈雨晖。

陈雨晖一扫之前的颓势,眼里也没有了戾气,一脸的春风得意,恋爱中的小女人姿态尽现无疑。

江氏笑着把陈阿福拉去跟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陈雨霞则把楚小姑娘拉去桌边折帕子玩。

江氏和陈雨晴跟陈阿福说笑着,都没有搭理陈雨晖。

江氏说,“现在正是秋收季节,你爹今天早上又去乡下忙碌了,几天后才会回来。”很是心疼的样子。

陈世英走了?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若那个疯婆子找事咋办?

陈阿福笑道,“我爹是个好官,若把这些粮食推广好了,是大顺百姓之福,也是我爹的一个政绩。”

江氏也知道这次秋收对丈夫的前程有多重要,笑着点点头。又说了些陈家和赵家来了多少客人,在府里住了半个多月,昨天才走。

陈阿福也说了想让两个弟弟多结交的事,江氏欣然同意。

陈雨晖插嘴笑道,“大姐,奶奶过寿那天你没来,今天你会去跟奶奶磕头吧?”

自从陈家族人和赵家族人一来,陈老太太就不遗余力地说陈阿福不孝,不知道来看望她这个祖母,还顶嘴,骂她,认祖归宗后,连个头都没给她磕过。她十分委屈,边说边哭。

赵家族人都附合着老太太,一起数落着陈阿福的不是。

陈家族人对老太太没有好印象,觉得他刻薄,自私,嫁进陈家不在陈家祖藉住,寡妇失业的非要跑回娘家住,还挑拨陈世英不跟族人亲近。但听了老太太的话,还是觉得陈阿福不好,做为小辈,再怎么说也应该孝顺。

特别是一个最老的陈老祖,已经年近八十了,听了老太太的话十分气愤。让陈世英把陈阿福叫回娘家,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陈家女。陈老祖一直不喜赵氏,不可能专程来给她祝寿。只因为这次陈家儿孙来的多,路上有照应,他便跟着一起来富庶的定州府看看,再顺道教育教育这个陈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陈世英红着脸私下跟他们说,那个闺女非常好,懂事,孝顺,聪慧,“定州小麦”等粮食就是她弄出来的。还暗示,只是因为她的生母因老太太的不喜受了许多委屈,所以跟老太太不睦。

陈家族人都知道老太太刻薄,虽然陈世英没明说,也能猜到陈阿福的母亲不止受委屈那么简单,才放下了这事。但陈老祖还是语重心肠地敲打了陈世英,“你是我们陈家的荣光。把那赵氏看紧些,别让她误了你的前程……”

祝寿那天,老太太一直等着陈阿福去给自己磕头,再当着众人的面挤兑挤兑她。结果下人来禀报,大姑奶奶都出门了,突然肚子痛,来不了了。大姑奶奶还说,改天一定携重礼来恭贺。

老太太自是不信,又骂了起来。

江氏赶紧红着脸解释,“阿福怀的是双胎,肚子大的紧,稍微累着就会不好……”她既是说给老太太听的,也是说给客人们听的。

陈雨晖知道老太太想折腾陈阿福,便想让陈阿福去万寿堂。

陈阿福没理她,对江氏说道,“母亲,我坐了一阵轿子,又觉得身子有些不适。”

江氏温柔地笑道,“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要累着。先在这里歇歇,等吃了晌饭歇息好了,再去给你奶奶见礼。”

陈阿福摇头道,“我们今天就不吃饭了,家里还有事。”又对陈雨晖笑道,“二妹妹,听说你定了一个如意郎君,恭喜你了。我家大爷说,何小将军文武双全,俊俏无双,特别是何家的独门功夫铁沙拳,厉害又威武。”

陈雨晖觉着陈阿福是在讨好自己。也是,自己的未来公爹何副总兵可是楚令宣的上峰,以后陈阿福这个死丫头也不敢随意得罪自己了。

虽然她恨透了陈阿福,但这几句话她听得极是舒坦。

她脸色绯红,用手扭着帕子害羞地笑道,“大姐姐可真会说话。”

这扭捏的样子可不是陈雨晖的风格,陈阿福和陈雨晴对视一眼,笑笑,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有婆子进来似要禀报什么,又不好说,江氏便走了出去。

陈雨晖看江氏走了,便走过去坐在陈阿福旁边低声说道,“大姐,何将军的优点不止你说的那些。我最满意的是他之前没娶过妻,我过门就是原配夫人。不像大姐姐是继室,一进门就有一个原配的孩子立在那里碍眼。”

这个坏丫头也有了进步。至少不像原来那么明目张胆使坏了,还知道要面子,想气她说话还要压低嗓子,不愿意让别人听去坏了名声。

陈阿福想着以后会有人收拾她,不想多话,便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各有各的缘法。我非常满意我家大爷和我家姐儿,但愿你嫁进何家后也跟现在一样,又幸福,又快乐。”

陈雨晖咯咯笑道,“大姐姐放心,我今后肯定会又幸福,又快乐。”

陈雨晴也冷笑道,“但愿如此。”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接着看到陈老太婆坐在椅子上被两个婆子抬了进来。

一年多不见,老太婆还长胖了,只是脸色有些青白,一看就是晒少了阳光的缘故。她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陈阿福,恨不得把陈阿福吃了。

这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都偏瘫了,精神头还这么好,十年八年也死不了。

陈家另几个姐妹都起身了,只陈阿福还坐着,冷冷地看着老太婆。

10

第三百八十三章 就怕鬼上门

婆子把陈老太太坐的椅子放下,陈老太太把手里的拐棍在地上拄了拄,颇有气势地喝道,“不孝的死丫头,自从你认祖归宗,就从来没有给我磕过头。每次回了娘家,也不去万寿堂看我老婆子。听说你今天专程给我祝寿来了,为何不去万寿堂却来了这里?”声音像洪钟一样响亮。

陈阿福说道,“老太太,你不来这里我也会去万寿堂看你。一个是给你送礼祝寿,一个是有人让我给你代两句话。”说着,就让婆子把礼物抬到老太太跟前,又说道,“这些酒是在京城买的,锦缎还是华昌郡主送我的贡缎。我没舍得用,都给你送来了。”

老太太看到这些礼物气得青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晕,骂道,“死丫头,这是给老婆子送的寿礼?”

“当然,值几百两银子呐,这可是大礼。”陈阿福说道,“若老太太不喜欢,可给转送给我爹和我几个妹妹,他们肯定喜欢。”

老太太死死盯着陈阿福,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磕头。这个头,老婆子我等了好长时间了,现在你是不磕也得磕!这么多人都看着,你来祝寿不磕头,就是大不孝。”

陈阿福非常干脆地说道,“好,等我把话传完就给你磕头。“她提高了音量,说道,“老太太,我昨天夜里梦见了我的祖父,他老人家好瘦,脸色苍白。他哭了,说他的病本应该冲喜冲好的,他不该死得那么早。都是因为有人阳奉阴为得罪了菩萨,他才早死的。他还让我给你代两句话,让你说话做事积些德,我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把我爹的官声彻底毁了。我祖父还说,他想你了,这几天会去万寿堂看你。若夜里你看到有一个小白脑袋在半空中飘,别害怕,那是……”

陈阿福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老太太“嗷”地一声大叫起来,“鬼啊,鬼啊,鬼啊,别来找我……”她又吼又叫,嗓门大得能打房顶掀开,人也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婆子赶紧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涕泪皆下。

老太太这一闹,屋里瞬间炸了锅。

青枫和李嬷嬷赶紧把陈阿福扶去了离得远的墙边,还挡在她的前面。陈雨晴几姐妹也吓得离老太太远远的。

宋妈妈把吓哭了的楚小姑娘抱去了另一间屋,小姑娘哭得直打嗝,不住地嚷道,“怕怕,怕怕……”

听到她的声音,陈阿福极心疼,早知道老太婆要唱这一出,就不该带她来的。

江氏和许多下人都知道上年老太太大半夜闹的那一出,说什么见着鬼了。难道去逝的老太爷真的死的冤枉,那次闹鬼真的是老太爷半夜找的老太太?

江氏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分派着下人,去医馆请大夫,把老太太抬回万寿堂歇息。

老太太大叫道,“我不回万寿堂,我不回万寿堂……那老东西,死都死了,回来干什么……”

陈阿福讥讽道,“老太太,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吓成这样,难不成祖父真死的冤枉?啧啧,做了亏心事,就怕鬼上门。”

老太太也顾不得陈阿福的讥讽,像魔怔了一般,粗着嗓门大叫着,“死都死了,还来作甚?你本是病秧子,早死怪不得我。快去投胎,别来找我。走,走,快走……”

也不知道她是让鬼魂快走,还是自己想快些离开这里。

江氏看老太太这样闹下去影响不好,只得大着胆子招呼陈雨晖和几个婆子,把老太太按在椅子上硬带出了正院,去给她安排另外的院子。又劝老太太道,”婆婆莫怕,明天儿媳就上寺庙为公爹上香。“

陈雨晖本不想去管老太太,但想到这个家老太太是唯一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不希望她被吓死,只得大着胆子跟着一起去了。

陈阿福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带着还哭闹着的楚小姑娘和下人告辞回家,陈雨晴和陈雨霞把她们送到院门口。

陈阿福看到她们脸色苍白,被吓得不轻。想着古代人都迷信,应该把这件事坐实了。

又对她们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这个梦,一直在为难该不该跟老太太说。不说吧,对不起老太爷。说吧,又怕把老太太吓着。今天看老太太的身子骨硬朗,还是说了。结果……看来,老太太或许真做了……哎,祖父他老人家好可怜,瘦得像片纸,哭得好伤心……”

陈阿福言辞闪烁,那两个小姑娘及跟着的下人脸色更白了,陈雨霞还有些打哆嗦。

陈阿福摸摸她的包包头说道,”四妹妹莫怕,祖父人好着呢。他知道谁好谁坏,不会去找四妹妹。“

陈雨霞定了定神,才说道,”嗯,我从来没干过坏事。“

陈阿福带着楚含嫣坐进轿子,把小姑娘哄好了,就用帕子捂着嘴使劲笑。早知道用鬼吓唬老太婆管用,早该这么做了。

回到参将府,已经晌午,她们直接去正院西餐厅吃饭。

老侯爷领着大宝和阿禄、李轩已经开始吃了。

大宝纳闷道,“娘亲和妹妹不是说要在姥爷家吃晌饭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小姑娘拍拍小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姥爷家闹鬼,把我们吓回来了。”

陈阿福失笑道,小姑娘伶俐了,许多话都能代自己说。

大宝和阿禄听了都吓一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陈阿福。

老侯爷笑道,“嫣儿不能胡说。”

楚含嫣跑到老爷子面前,拉着他的袖子认真说道,“太爷爷,姐儿没有胡说。有一个老太太又哭又闹,说她见着鬼了,样子吓人得紧,把姐儿都吓哭了。”

陈阿福对老爷子笑道,“是陈家老太太。我说我梦见了祖父,她就吓得又哭又闹,还说见着鬼什么的……”

老爷子知道陈老太太的德性,便说道,“她是做多了恶事,害怕鬼上门。”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大宝赶紧说道,“以后娘亲和妹妹不要去姥爷家了,那里不干净,别把你们吓坏了。”10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回来

吃完饭,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走出西厢。

突然,阿禄指着天空大叫道,“你们看!”

众人抬头望去,蔚蓝的空中,一队队燕子向南飞去。

这是他们今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燕子成群结队往南边飞。

大宝红着眼圈说道,“金宝回来我要打它的小屁屁。已经秋天了,它马上要去南方了,却还在外面不回来看我们。”

嫣儿更难过,都流泪了,望着空中说道,“金燕子一直没回来,它会不会直接飞去南方了?”

李轩干脆大哭了起来。

阿禄很为自己多嘴不好意思,忙说道,“金燕子肯定知道我们在想它,去南方之前,会回来看我们的……”

之后,他牵着大宝和楚小姑娘出了正院,他现在在朝华院午歇。

这天,楚令宣出城了,晚上又没回来。

陈阿福看到红斐把窗户关得紧了些,她又过去把窗户开得再大些。

红斐不赞成地说道,“大奶奶,现在入秋了,夜风凉。”

陈阿福说道,“我在给金宝留门,它万一晚上回家,要走这里。”

她上了床,红斐把罗帐放下,熄灯后便出了门。

陈阿福躺了一会儿,又悄悄起身下了床,携着床边的椅子进了空间。

她坐在椅子上,把亵衣掀起来,露出大大的圆肚子,把金贝贴在肚皮上,感觉冰凉的小身子渐渐有了一丝温度,看着小翅膀似乎又有了些松动。

这些天午歇的时候,她都会进空间把小金贝放在肚子上。她有一种感觉,似乎肚子里面的胎儿非常喜欢跟金贝玩,金贝同样也非常喜欢跟他们玩。

突然,令她惊喜的事情又出现了,她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又在动了,看到在金贝趴着的肚皮上又鼓起了一个小包。不知道那两个小东西是在踢腿,还是在打拳。

她笑道,“贝贝摸摸,这是小哥哥或是小姐姐,他们在肚子里面想跟你玩咧。哎哟,这边又鼓起了包,这个宝宝又急着跟你玩呐。”说着,她又把金贝挪到另一个小包上。

金贝的小翅膀又松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合上了,但这次松动的尺度比往常都大些,看得清清楚楚。

陈阿福惊喜道,“天呐,贝贝的动作更大了,若金宝看到会高兴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两天金宝就该进空间跟贝贝玩了。只是,它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它找到三色球没有……哎,急死人了。”

金宝在一旁问道,“什么好事能把人家高兴死?”

陈阿福一心只在金贝身上,也没抬头,依然看着金贝说道,“贝贝的翅膀动了,在抚摸妈咪肚子里的宝宝。呀,快看,快看,它又动了一下。”

金燕子已经飞到陈阿福的肚子上停下,看着金贝也激动地大叫道,“哦,哦,贝贝的小翅膀真动了!”

它实在不可思议,还用一扇翅膀捂着小嘴。

“呀,宝宝回来了!”陈阿福尖叫道。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把金燕子抓在手里,由于太激动没把握好力度,把金燕子捏得直翻白眼。

她又连声问道,“三色球呢?找到三色球了吗?”

金燕子逃出陈阿福的魔爪,得意地唧唧说道,“无敌金燕子出马,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三色球已经找到了,是在北边找到的,放在院子里。”

陈阿福听了,又捧着金燕子放在嘴边亲了几下,笑道,“谢谢宝宝,妈咪一家承你的情了。”

金燕子傲娇地说道,“人家不稀罕别人的情,妈咪记着这个鸟情就行了。”

陈阿福笑道,“妈咪会一直记着。”

她赶紧把衣裳整理好,带着金燕子出了空间。她高声喊道,“红斐,金燕子回来了。”

在侧屋值夜的红斐听见了,赶紧进来把烛点上,把罗帐挂上,看见陈阿福正摸黑在穿衣裳,金燕子则站在床上抬起小脑袋看着主人直乐。

红斐等下人都知道主子们在急切盼着金燕子。她们也害怕金燕子出去玩找不到家,那么可爱的小鸟若是丢了,也太可惜了。

红斐边帮陈阿福穿着衣裳,边喜道,“金宝终于回来了,哥儿和姐儿想你想得难受,都哭了。”

金燕子又冲她唧唧叫了两声。

陈阿福穿上衣裳走了出去,院子里果然有一株花,由于根部的泥土多,还是立着的。她快步走过去,看到三种颜色的大花在星光下更加鲜艳夺目,美丽无比。

的确是她曾经看到过的三色球花。

她欣喜地说道,“快,快去拾掇一个花盆,把它栽进去。”

红斐答应着,赶紧把陈阿福早准备好的一个空花盆端过来,把三色球栽进去,又浇了水。

陈阿福知道这盆花的珍贵,夜里不愿意把它放在外面,又让红斐端进屋里。

回了卧房,陈阿福和金燕子又去了空间,陈阿福随手还拿了一碗松子仁。

她讨好地说道,“这个松子是妈咪用白糖和牛奶煮出来的,叫乳香松仁,又甜又香。”

金燕子用小尖嘴亲了金贝几下,就吃起了乳香松仁,满意地唧唧叫道,“别有滋味,好吃,以后妈咪多做些。”

陈阿福坐在椅子上,见金燕子吃得差不多了,又笑道,“宝宝,三色球有了,再给妈咪一点绿燕窝,明天妈咪就能去找归零和尚了。”

金燕子正吃得开心,一听妈咪提这个令它伤心的问题,住了嘴,飞去一边用翅尖抹起了眼泪。

陈阿福哄道,“乖宝宝,以后保证不再要你的绿燕窝了。那老和尚已经走了,要五年以后才回来。你就给妈咪一点吧,有了它,妈咪才能拿到锦囊,想办法保护楚家,保护这些孩子。”

金燕子也知道它必须要拿绿燕窝出来,就是意难平。抽抽咽咽哭了一阵,才飞去黄金屋里,叼着指甲盖那么大的绿燕窝出来。陈阿福拿着那一小块绿燕窝激动得不行,两样东西都有了,终于能拿到锦囊了。

她又对抹着眼泪的金燕子说了成筐的好话,亲了它好几下,才把绿燕窝用帕子包起来,再把帕子装进荷包里,把荷包放在空间,暂时不能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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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锦囊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楚令宣,全家主子和动物之家都聚集在了正院。老侯爷是来看三色球,孩子们和动物之家是来看金燕子。

院子里欢歌笑语,鸟鸣狗叫,极是热闹。

大宝跟金燕子玩得连学都不想去上,被陈阿福嗔了一眼,还是瘪着嘴乖乖去了。

晌午,得知消息的楚含宣也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陈阿福想现在就去灵隐寺,楚令宣不同意。轿子没有马车快,最快也要用四个时辰。若是现在出发,到灵隐寺就已经戌时了。天黑走山路,容易出事。

几人商量,明日一早出发,由楚令宣陪着。得到锦囊后,在影雪庵住一宿后,再一早往回赶。同时,又派人赶紧去京城送信,最好楚侯爷和楚三老爷都来这里一趟。

晚上,几个孩子在正房和金燕子玩到很晚才回去歇息。

明天是八月五日,夜里金燕子就要进空间猫冬,等到明年二月二十六日才能出来,所以陈阿福就由着孩子们跟金燕子多玩一会儿。

孩子们走的时候,大宝还要把金燕子带去朝华院,小李轩不干了,大哭不已。金燕子只得随李轩去了东厢,等他睡着后,又飞去了朝华院。

此时,大宝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多大,见金燕子飞进罗帐中,小声笑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玩。”

金燕子立在他的枕畔,直至他沉入梦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和楚令宣就带着下人悄悄出发了,宋妈妈还抱着睡得正香的楚含嫣。因为要去影雪庵,也把小姑娘带去见见祖母。

辰时末小姑娘才醒,知道只有自己和金燕子一起陪着爹爹娘亲去看望祖母,她觉得自己好幸福,抱着陈阿福的脸亲了好几下。

晌午,他们路过一个小镇,每人吃了一碗面以后,又急急赶路。

他们终于在未时赶到了灵隐寺。

归零和尚的禅房紧挨着无智老和尚的禅房。听到小和尚的禀报,他走出了禅房。

归零和尚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修长清瘦,虽然年青,还是很有高僧的范儿。

他看着那盆三色球,眼里放着光,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的确是三色球花,那位施主的病可以痊愈了。”又对楚令宣说道,“贵客请去那边的亭子里喝口茶,贫僧跟女施主进禅房有要事相商。”

又对一个小和尚说道,“这两位施主是贵客,用好茶相待,万不可怠慢。”

他的意思是不让楚令宣和楚小姑娘进禅房了。

楚令宣觉得十分没面子。在无智大师的眼里自己比不上妻子,在这个青年和尚眼里自己依旧比不过妻子。他们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给锦囊嘛,怎么当着自己面的就不能给了?

想是这样想,楚令宣也只得牵着小姑娘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进了禅房,陈阿福用袖子盖住右手,把装绿燕窝的荷包从空间里拿出来,禅房里立时弥漫着一阵难以言表的幽香气味。

她把荷包递给归零和尚,说道,“这是无智大师让我给归零师傅找的药材。”又怕这年青和尚跟老和尚一样贪心,又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如何我也找不到这个药了。”

归零接过荷包,急急把绿燕窝拿出来看看,立即眉开眼笑,又把帕子塞进荷包,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又做了一桩大善事。”

他进内室把绿燕窝放好,又拿出一个紫色锦囊来到厅屋,说道,“阿弥陀佛,这是贫僧师傅走之前让贫僧交给女施主的锦囊。愿女施主一家能避开祸端,否极泰来。”

陈阿福一看到归零手里的锦囊就激动不已,有一把抢过来的冲去。听归零啰嗦完后,终于接过了那个锦囊。

归零和尚又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师傅还让贫僧提醒女施主一句,这锦囊里指的是两件事。切记!”

两件事!难道有两个灾?陈阿福狐疑地点点头,说道,“谢谢归零师傅。”她把锦囊塞进怀中,走出了禅房。

她来到外面,楚令宣牵着楚小姑娘走过来。陈阿福向他点了点头。

陈阿福没注意到的是,跟着她出来的归零和尚,也向楚令宣点点头,做了一下手势。

之后,楚令宣便带着妻女和下人往寺外走去。

出了寺,陈阿福和小姑娘上轿,楚令宣上马,一起向山腰的影雪庵走去。

摸着怀中的锦囊,陈阿福才有心思欣赏一番美景。

她掀开轿帘,这个季节是红林山最浓墨重彩的时候。荒草树尖已经开始变黄,部分枫叶也已经开始泛红。红、黄、绿的颜色依次递进,炫丽多姿。

还没到影雪庵,便能看到了尘主持站在那个亭子里往下眺望着。

楚令宣的鼻子一酸,母亲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亲人了,定是想他们想得厉害。他双腿一夹,催马快步跑了过去。

了尘也看到他们了,快步向他们迎来。

到了跟前,楚令宣下马,躬身给了尘行了礼,喊道,“娘。”

了尘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庞,含泪说道,“又看到你们了,真想啊。”

“儿子也惦记母亲。”楚令宣说道。

他的话声刚落,就听见楚小姑娘的声音,“姐儿也想奶奶,娘亲也想奶奶,哥哥也想奶奶,我们都想奶奶。”

小姑娘的话把了尘逗乐了。

小孙女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聪明了。

小姑娘给了尘行了礼,就向了尘的怀里扑去。

说话间,陈阿福也走了过去,曲膝给了尘行了礼,笑道,“婆婆。”

了尘看着大腹便便的陈阿福笑眯了眼,还是嗔道,“这么大的肚子,还来这里作甚?若有个不适,可怎么好。快,快进房歇歇。”

来到庵堂后院,陈阿福由着了尘把了脉,又听她絮叨了几句,才借口累着了,直接进了她专门的小屋。

楚令宣也跟进去了。他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俊脸异常严肃,不错眼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把门插上,把锦囊交给他。楚令宣打开锦囊,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岁末雪急月末清,霁天云淡忌北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忌北行

楚令宣读了一遍,说道,“字里行间还是好懂,关键的是后一句,应该是不要往北边去。{随}{梦} щ{suimеng][lā}”陈阿福说道,“归零师傅还说,无智大师傅让他代句话,说这里说了两件事。”

楚令宣的狐疑道,“两件事?是两个灾难,还是两件事引起了一个灾难?”

两人分析了一阵。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年底大雪,月末晴好,晴天不要往北边走……这,这,范围也太大了。

两人正想着,被窗外小姑娘和了尘的笑声以及金燕子的叫声惊醒了。楚令宣看看陈阿福的大肚子,再看看她严肃的小脸,说道,“你现在思滤不宜过重。算了,回家跟爷爷和爹、三叔他们再研究研究。”

陈阿福点头,她也确实累着了。她去床上歇息,楚令宣出了屋。

陈阿福一直睡到吃晚饭的时候被红斐叫醒。

晚上,金燕子陪着楚含嫣玩到她睡觉才飞去林子里。它想再在外面转转,子时前就要回空间了。

陈阿福累了一天,上床就睡着了。半夜,她觉得手心有些发痒,清醒过来,是金燕子进空间了。她也没跟进去,明早要早起,坐轿子又累人,她得好好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和楚令宣,还有抱着楚小姑娘的宋妈妈又走了。

了尘把他们送到庵堂外,满眼的不舍。

楚令宣上马之前,还扶着了尘说道,“娘,就快了,等到九皇子掌权,儿子一定想办法让娘还俗。”

了尘流着泪摇了摇头。还俗,谈何容易。

在皇上的心里,哪怕丈夫儿子为了皇家付出生命都是本分,何况是让妻子母亲出家当尼姑。真等到他们完成了皇上交派的任务,让九皇子真正掌了权,皇上也只会帮自己的亲闺女,还会帮她这个外人?

但让她忘记曾经的丈夫,忘记儿子孙子,她努力过,却做不到……

下晌的未时末,楚令宣一行又回到了参将府。陈阿福直接回正院休息,楚令宣去前院找老侯爷。

楚含嫣哭得眼睛通红,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而且金燕子也没在身边陪她。宋妈妈告诉她,大奶奶一大早就看到金燕子跟着一队南行的燕子飞走了。

李轩听说金燕子已经飞去了南方,大哭了一场。

大宝下学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哭了。虽然他知道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觉得金燕子今年不够意思,光知道自己去外面玩,都没有怎么陪他玩。

金燕子在空间里听了感动得不行,发誓赌咒明年一定要多陪臭大宝、小嫣嫣、小轩轩玩。

三天后,楚侯爷和楚三老爷、楚令智小正太先后来了参府将,他们是以探望老侯爷病情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这两位侯府的顶梁柱不会同时启程。他们一个走陆路,两个走水路。楚侯爷先到,楚三老爷父子后到。

晚上,陈阿福还是挺着大肚子下厨整治了几个拿手菜。饭后,楚老爷子、楚侯爷、楚三老爷,以及楚令宣和陈阿福坐在外书房里开会。

几个人又把无智大师的书信传着看了一遍,会议开到深夜,也初步达成了一致。

他们猜测,既然无智大师专门写了“雪急”,就不应该是普通的大雪,极有可能是雪灾。意思是,年底有雪灾,正月底或二月底灾情结束,总不可能三月还在下雪。最有可能的,还是正月底结束。

两件事中,其中一件事或许跟雪有关。但暂时猜不出来大师写这事有什么用意,更想不出跟楚家的灭顶之灾有什么联系,只得再慢慢想,随机应变。

第二件事是忌北行,这件事肯定是关乎楚家生死存亡的大件。商量着,大宝不要去定州以北的地方,楚家兄弟最好不要去京城以北的地方。大宝容易做到,但楚家兄弟不容易做到。特别是三老爷,他主管北方军队,肯定会有去北部边陲的差事。尽量不去,若实在避不过,必须拿一枚老和尚给的神药。

时间上,最大的可能是在雪灾过后天气转好之时,当然也不排除年前。

陈阿福把神药拿出来,给了楚三老爷一枚。他们兄弟在京城,若谁要往北而行,就带着这枚神药去。她手中的这一枚药,为大宝留着。

她想到之前对二皇子是重生人的猜测,更加觉得楚三老爷像要出事的样子。若他出了事,二皇子一党要灭楚家太容易了。有了这枚神药,希望他能化险为夷。

又想着,若他有个意外,跟他伉俪情深的楚三夫人不知会不会挺得住。楚三夫人一倒下,楚家又会失了太后的支持,以后的日子更艰难。陈阿福真的真的非常喜欢楚三夫人,不想让她精彩的人生这么短暂。

第二天,楚三老爷匆匆回京,把儿子楚令智留下,代三房在老侯爷膝下敬孝。楚侯爷直接去了灵隐寺,他会在那里抄经茹素一个月,为大顺朝祈福。陈阿福有些暗乐,楚侯爷很会找借口,在那里一个月,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了尘见面。

楚令宣也说近段时间他忙碌,晚上不能经常回来。陈阿福猜测,这或许跟九皇子去灵隐寺治病有关。

楚令智住去了朝华院,同大宝一起,每天去前院上课。

陈阿福特别喜欢这个小子,大气,皮实,不娇气,也没有世家子的傲气。不仅跟大宝和嫣儿玩得好,跟阿禄也十分要好。有时,还要跟着阿禄去陈实家玩,同陈阿堂也玩得好。他今年刚刚七岁,楚三夫人真舍得。若是自己,肯定不愿意把这么小的儿子放在别处。

令陈阿福十分挂心的是,王氏听说王成被藏起来就吓病了。

陈阿福后来又专门让人给王氏送了信,告诉她舅舅不会有危险,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楚令宣保护起来而已。等到那件事情解决了,他们又会出来过正常的生活。但王氏还是心结难解,一直吃着汤药。

陈阿福便想王氏她来府城住,这里大夫的医术好,他们姐弟又时常可以开解她。

但现在正值秋收,陈名有许多田地,又开着粮铺,忙得分身乏术。王氏就说等忙完秋收后,同陈名一起来府城。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兄弟见面

八月十二日起,陈阿福就开始领着人去小厨房做月饼。她主要是做个示范,坐在一旁看下人做。

这个时代也有月饼,都是五仁馅的。她领着人做了水果馅月饼,鸭蛋黄月饼,及牛肉馅和火腿馅月饼。

月饼一做好,就派人给京城侯府、瑞王府、定州罗府各送了八十个,又给了尘主持及在灵隐寺的楚侯爷各送了二十个素馅月饼。

十四日,又分别给陈世英家、陈实家、付家、刘家、秦家、陈名家各送了二十个月饼去。

楚老侯和楚令智喜欢吃点心,自从月饼一做好,每顿不吃饭只吃月饼。甜食吃得太多不好,陈阿福怕他们吃出毛病,只得限量供应。

八月十五日晚,天空深邃,明月如镜。凉爽的秋风中,吹来一阵阵醉人的桂香。

楚令宣仍然没有回来,老侯爷、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坐在正院的院子里赏月。阿禄也被留下来过节,晚上会住去朝华院。正院院子里摆了四个长条桌,桌上摆了苹果、葡萄、月饼。老侯爷自己一桌,陈阿福和楚小姑娘、李轩一桌,另三个男孩子一桌。

陈大宝觉得自己应该跟妹妹一起同娘亲坐一桌。但看到娘亲鼓励的眼神,就猜到了娘亲的用意。他长大了,应该和同窗坐在一起赏月。先生今天晚上就去了酒楼,说是要同那些文人雅士一起赏月斗诗。

他们边吃月饼边赏月。为了活跃气氛,每个人还必须表演节目。

陈阿福抛砖引玉,第一个表演,先讲了一个“嫦娥奔月”的故事。接着,楚小姑娘唱了一首“小燕子,穿花衣”的儿歌,大宝和阿禄也各朗诵了一首这个时代诗人作的咏月诗,楚令智则打了一套拳。

除了陈阿福是坐着讲故事,孩子们都是去空地上表演。

中间出现了许多笑料,笑闹声不绝于耳。

几人都表演完了,觉得老侯爷不能不表演。除了阿禄,另几个孩子都跑去老爷子的身边,有人钻进他的怀里,有人抱住他的后背,强烈要求他表演。

老爷子哈哈大笑,也出来打了一套拳。

之后,人们便把目光都投去了小李轩的身上。

李轩想表演又害怕,瘪着小嘴躲在陈阿福的背后。

李轩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小时候被吓坏了。通过这半年的心理辅导,还有孩子们的陪伴,以及燕沉香叶子的治疗,除了胆子小些,反应稍微慢些,其它的跟正常孩子无异。若今天能让他走出去单独表演,他便真正走出了恐惧。

陈阿福把他拉到前面,摸着他的小揪揪笑道,“轩轩最能干的,今天下晌表演得不是很好吗?姨姨、姐姐都看到你的表演了,现在只是多了楚太爷爷、大宝哥哥,还有楚六叔叔、陈舅舅,怕什么呢?轩轩表演好了,姨姨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小李轩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陈阿福,那明亮的月光似落进他的眼里一般,亮晶晶的。

陈阿福又低声说道,“哥哥、姐姐、叔叔、舅舅都没有哦,只你有。”她专门给李轩做了一个大大的青蛙玩偶,里面还放了一点燕沉香叶子。

大宝和嫣儿知道娘亲的用意,都凑趣地大叫起来,“娘亲怎么能这样偏心,我们不依。”

楚令智也叫道,“大嫂对我不好。爷爷,我要回家,我要告状”

李轩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吃他的醋,得意极了。他红着小脸,磨磨蹭蹭去了中间,对着他们背诵道,“月亮婆婆喜欢我,走到哪里她跟着。我到月下去洗脸,她进盆里来亲我。”

虽然有些扭捏,声音也不算大,但背得还是比较顺溜,口齿也比较清晰。

他一背完,就马上跑去陈阿福面前,把脸埋在她的腋下。他本想埋在她的肚子上,但知道姨姨的肚子里有弟弟,不能碰着。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包括后面服侍的下人,卫嬷嬷都激动哭了。

接下来是自由表演,几个上学堂的小子各自作了一首咏月诗,楚小姑娘又唱了一首儿歌。陈阿福讲了一个“三个女婿”的笑话,逗得孩子们和下人笑得肚子痛。

院子里的人玩得开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的门被打开了,院子外面的两棵樟树下,有几个人看得激动不已。

这几个人是,楚侯爷,瑞王爷,还有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跟陈阿福有过一面之缘的“九爷”九皇子李泽平。

他们几人在楚令宣的陪伴下,已经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瑞王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半年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说话顺溜了,跑步利索了,竟然还有胆子在众人面前唱童谣。虽然童谣简单又幼稚,跟另几个小子的诗没法比。但他的进步无疑是最大的……

他们附近没有其他人,楚令宣又无意地站在九皇子和瑞王的中间。哪怕九皇子有一点点失态,也有其他人没发现。

楚侯爷在为自己孙女越来越聪明而高兴的同时,也为其他孩子高兴。把十一教养得好,对得起皇上和袁家。把李轩教养得好,瑞王爷会彻底跟九皇子一条心,也能把他的岳家拉进九皇子阵营。

这次他们几人从灵隐寺来这里,借口就是陪瑞王爷来看看小李轩。

归零和尚得到三色球以后,便让楚令宣通过一些渠道给九皇子送了信,让他七日后来寺里治病。

九日那天,皇上让瑞王去灵隐寺上香茹素三天,求上苍保佑李氏王朝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皇上的这个决定众人心里都理解。知道皇上明面不承认荣昭公主招了上天的恨,导致群鸟在灵隐寺内攻击她,但心里还是害怕。

荣昭公主的驸马楚侯爷已经去灵隐寺上香茹素一个月,这次又派皇家人去,可见皇上心里也是真信了那些御史的说辞,只是面上没明说。

腿已经大好,但仍然有些“微跛”的九皇子听说这个消息后,又去找皇上,说灵隐寺的无智大师治好了他的腿,虽然大师已经不在寺里了,他还是想去灵隐寺还愿,感谢佛爷和菩萨的保佑。

皇上听了,也准了奏。还说,让他再求佛爷保佑他的腿能够彻底治愈。不跛了,才能同其他兄弟一起为国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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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牌

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前猜测九皇子的腿是无智大师治好的。想着既然大师能够帮助九皇子治病,说不定也能帮着他们看看相,算算将来谁有希望继承大统。他们到处找人没找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回了寺里,等他们先后找去,大师又去云游了。

三皇子听了皇上的话,心里还有些不屑。伤得那样重,又那么久,能让他走路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瘸?而二皇子不知道老九是真的有些跛,还是装的。但他知道皇上是在“演戏”,明明想把皇位传给老九,却还说什么“跟兄弟一起为国分忧”。

难道,除了老九,其他的儿子就不是他的亲儿子?

二皇子面上不显,却气得把拳头在袖子里握了握。

想到那件大事快要来临,希望通过那种手段,能博得皇上的重视和青睐。不用多的,只要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压过老九一二分,他就有希望。楚老三再一出事,楚家就完了。前世扶持老九登位的楚家完了,老九腿好了又怎么样?轨迹改变方向了,他上不去!

那是自己最大的一张牌,也将是压挎老九和老三最后的一根稻草。打出去后,希望能得偿所愿……

十日那天,瑞王爷和九皇子就一起启程去了灵隐寺。

两人在寺里烧香茹素三天,之后返京。途中,瑞王会顺道去参将府看看儿子李轩,九皇子和楚侯爷就陪他一起来了府城。

几人进了参将府,听下人说老侯爷和大奶奶正带着哥儿、姐儿在正院赏月兼表演才艺,便都来了。

因为天黑,离得又远,再加上瑞王爷只注意自己的儿子,所以也没看出陈大宝有什么不一样,更没有注意到九皇子眼里的异常。

九皇子激动不已,他来灵隐寺之前,母妃就让他一定要去看看小十一。

虽然离得有些远,他还是看出来了,小十一长像母妃多一些,又聪明又活泼,更快乐。这种快乐和笑声,是九皇子自己这一生都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母妃因为思念小十一经常偷偷哭泣。回去一定要告诉她,弟弟能够生活在宫外,是天大的幸事……九皇子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但眼里还是闪烁不定,似有水光。

九皇子和瑞王爷、楚侯爷被请进了正院,待他们坐定,老侯爷和陈阿福带着孩子们给两位皇子行了礼。

他们都赶紧说道,“老侯爷客气了,楚少夫人客气了,请坐。”

陈阿福又带着孩子给楚侯爷行了礼

两位皇子分别给几个孩子拿了见面礼,同时下人也把瑞王妃给李轩带的衣裳和吃食,以及送陈阿福的礼物拿了进来。

陈阿福让李轩去给瑞王爷单独见礼,还悄声嘱咐要喊人。

李轩对瑞王爷还是有些印象。原来在王府就不亲近,现在隔了这么长时间,就更不亲近了。

瑞王爷荒唐,对两个儿子都不太上心。虽然对这个嫡子心里比较疼惜,但面上不显。

李轩很听话地给瑞王爷磕了头,还说了“见过父王”的话。

瑞王爷非常高兴,正想勉励儿子再接再励,好好学习,就看见李轩站起身跑到陈阿福身边把她抱住,瘪着嘴说道,“喜欢姨姨,喜欢姐姐,哥哥,还喜欢太爷爷。”

瑞王爷极其没面子。

老爷子笑道,“瑞王爷,轩儿这样已经非常不易了。等他再跟令宣媳妇住上一段时日,情况会更好些,到时候你们父子再叙别情……”也能把他接回王府了。

后半句老爷子没敢说出来。他虽然也喜欢李轩,但家里同时养两个皇家后人,压力太大。

而在那对父子说话的同时,坐在九皇子旁边的楚令宣很自然地把大宝拉在身边靠在自己腿上,九皇子似是无意地跟大宝说了几句话。

大宝非常有礼貌地答了话。

众人闲话一阵,两个皇子才在楚家三代的陪同下去了外院。

而内院里,陈阿福看着九皇子给孩子们的那几块玉佩。几个玉佩大小相同,有孩子半个巴掌那么大,看似差不多,其实相差太大了。

给楚含嫣、楚令智、阿禄的玉佩虽然成色也非常不错,但跟给大宝的玉相比就差多了。陈阿福把玉佩给大宝把玩了一会儿,就让罗妈妈帮他收起来,平时不要随便拿出来给他带。

罗妈妈知道一些事情,非常郑重地把玉佩收起来了。

瑞王爷和九皇子回京,共同去乾阳殿跟皇上作了禀报。瑞王爷走后,九皇子又把自己已经治好了那个隐疾,还顺道看望了小十一的事跟皇上说了。

这两件事一直压在皇上心上,听了十分欣慰。说道,“甚好。皇儿身子好了,要多多开枝散叶。再好好开导你母妃,小十一在外面生活远比宫里好。这么多年,你们母子在宫里生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像小十一那么开心快活,自由自在。”

皇上今年五十五岁,非常瘦,也显老,一看就是为国操碎了心的勤勉皇上。

九皇子躬身道,“是,皇儿会劝解母妃。”

皇上又说道,“忍了这么多年,也该出手了,明年开始先抬举孙家收拾王家。王家和皇后越闹越不像话,朕抓了他们不少小辫子。只是,老二这些年却比原来内敛了不少,也勤勉仁义,他原来是被王皇后和王家教歪了。若王家倒台,王皇后失势,皇儿以后还是要善待于他……”

九皇子忙跪下,给皇上磕了一个头,说道,“皇儿谨遵父皇教诲。”

之后,九皇子急急去了单婕妤住的落霞殿。

他刚一进去,六公主就笑着向他跑来。来到近前,给他福了福,说道,“九皇兄,你好久没来看程儿和母妃了,我们都想你。”

六公主刚满六岁,闺名李程。

当然,她不是单婕妤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九皇子的胞妹。单婕妤因大儿子的腿被人打断,好不容易怀了孕,又生下一个“死胎”,哭得人都快魔怔了。

半年后,正好一个嫔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皇上就把她生的女儿交给单婕妤扶养。

这个孩子也算单婕妤的一个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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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活死人

九皇子笑着牵着六公主的手进了大殿,问道,“母妃呢?”

“母妃在小佛堂礼佛。”六公主糯糯说道。

单婕妤正在小佛堂礼佛。儿子出去只有短短的几天,她却觉得漫长无比。不知他的隐疾能不能治好,也不知道他看到小儿子没有。

单婕妤压制住忐忑的心情,平静地来到正殿。

由于长期礼佛,单婕妤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看似平静无波,但眼里总有些讳暗不明。她的肤色白晰,五官清秀,哪怕已人到中年,还是看得出年青时的风韵。

她穿着一件半新旧的墨绿色褙子,月白色撒花马面裙,头上插了一支珠钗,只略施薄粉。不像宫中那些争奇斗艳的妃子,倒像民间的普通妇人。

九皇子给她施了礼,便坐下说了一些寺里的见闻,还把请灵隐寺住持开过光的一串佛珠送给单婕妤,又把给六公主买的几个草编蛐蛐和小篮子送她。

几人说了一阵话后,便让嬷嬷把六公主牵出去玩耍。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九皇子才悄声跟单婕妤说道,“母妃,皇儿这次把小十一看得清清楚楚,还亲耳听他说了话,作了诗。他长得跟母妃很像,比我还像母妃,又十分有才,字写得好,诗作得好。而且,非常快乐……皇儿觉得,他即使长在宫里,也不会那么快乐和幸福……”

单婕妤边听边流泪,最后只得用帕子把嘴捂上,才不至于哭声传出去。

单婕妤今年四十岁。她在袁家长到十二岁,家里便遭遇灭顶之灾。除了她被人救出去,其他的人都死了,包括刚出生的婴孩。

她被送到岭南生活了三年。她寄养的那家是一个镇上的小商户,她是以这家远房亲戚的身份住在那里的。说她的家人在一次瘟疫中都死光了,孤身一人的她只有来投奔远亲。

从要被坎头的惧怕到终于获救的庆幸,再从失去亲人的伤心到拥有坚强活下去的信心,直到最后真正接受这个身份,与这家的儿子两情两悦,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她接受了所有的转换。她以为她会在那里生根发芽,跟那个黑壮的后生平静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让袁家的血脉以另一种姿态生活在那里。

当她对未来充满无限期许时,突然又被人接回了京城。

她才知道,这个世上她唯一的血脉之亲太子被人害死了。皇上想让她给他生儿子,想让有袁家血脉的人继承大统。

皇上是要她当他“赎罪”的一个工具,或许说是活死人。

她恨死那个杀她满门的狗皇帝,但那个狗皇帝已经死了。虽然现任皇帝帮她家报了仇,又曾经救过她,但她依然恨他。若他当初不一意孤行娶自己的堂姐,那么她家就不会遭此横祸。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顺从。

从此,她不仅没有了身份,也没有了自我,更没有了向往。那个大笼子,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也禁锢了她的心。

还好上苍有眼,她只受了皇上的两次宠幸,就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她自从生下儿子后,就再也没见过皇上,直到儿子十六岁的那年。

母子两个在落霞殿里平静地生活,被人轻视,被人欺负,他们都无所谓。

儿子渐渐长大,跟她越来越贴心。儿子六岁时,皇上给他指了楚将军的儿子当伴读。她是楚将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自然知道楚将军是皇上的人。看到楚家越来越强大,儿子越来越聪慧,她再次对生活生出了些许向往。

若那个男人死了,儿子真当皇帝了,也不错。

谁知儿子十三岁时,竟然被恶人打残。楚将军也被人陷害当了驸马,他的仕途被彻底断送了。

她难过得死的心都有。后来,她渐渐想开了,儿子残了,不用争储,或许可以好好活下去。母子俩相依为命,不再担惊受怕,也不错。

后来,她知道皇上和楚家在到处寻找神医和神药给儿子治病,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向往。只是,一次次失望把她打击得心力交瘁。

儿子十六岁的时候,娶了皇子妃和侧妃。她也才知道,儿子不仅腿残了,还伤了根本。

那一年,皇上又出现在她面前,再次宠幸了她。

她居然以三十三岁的“高龄”再次怀了身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被送进庵堂,说是为生病的太后祈福。当她再次生出向往时,又生下一个“死胎”。

她的心都死了,哪怕皇上把六公主交给她抚养,她也心如止水。若不是为了大儿子,她真想出家为尼。

那时她觉得,她若不生出向往就好了,也不会这么痛苦。她本就是一个活死人,“向往”那种奢侈的东西她不配拥有。

然而去年,两件巨大的幸福先后降临到她的身上,幸福得她像是在做梦。先是得知无智大师愿意救治儿子,还找到了治病的神药。后又得知那个死胎居然是假的,小儿子还活着……

单婕妤哭了一阵止住了,又问道,“你只顾说小十一,都没说说你自己。皇儿怎么样,那个病治好了?”

九皇子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笑道,“应该治好了。”

单婕妤高兴得又哭起来。哭了一阵,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你的病也治好了,真的太好了。”又赶紧道,“快些回去,母妃想来年就能抱孙子。”

九皇子走之前,又把一个小荷包交给单婕妤,里面装的是小十一的一绺头发。

单婕妤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闻着那绺头发,最后把头发放在胸口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当她醒来后,又把头发装进荷包,再把荷包放进怀里,也把她的小宝贝一直放在了胸口上。

而此时,陈大宝正跟陈阿福在笑闹着。他来正院吃饭,正好陈阿福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在翻跟头,折腾得陈阿福有些不适。

大宝听说弟弟或是妹妹在娘亲的肚子里翻腾,便把手放在娘亲的肚子上,果真感觉到大肚子上这里鼓一下,那里鼓一下,乐坏了。

第三百九十章 长势好

陈大宝高兴得咯咯直笑,大声叫道,“娘亲,弟弟动了。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小脚丫,那里应该是他们的小脑袋……哎呀,儿子好想让他们早些出来。”

楚令宣今天正常上衙,此时也在家中。看他们娘两个闹得高兴,抿着嘴直乐。一听大宝说的最后一句话,忙道,“说错了,他们不能早些出来,要按时出来。”

他的话逗得丫头们直乐。

陈阿福疼惜地把大宝搂入怀中。陈大宝是王氏给他取的名字,意思是陈家的宝贝。哪怕他原来在陈家算不上宝贝,他总是快乐而健康地长大了。而他在他自己真正的家中,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叫他小十一。

陈阿福听楚令宣给她讲了单婕妤的遭遇以及如何想小十一后,心里酸涩不已。

在男人们的博弈中,许许多多的女人成了牺牲品。单婕妤,更确切地说是袁林,她成了生子工具,又因为大儿子的残疾和小儿子的“死”痛苦不堪。而了尘住持,被逼出家,在庵堂里青灯古佛。还有那个马氏,也是一个可怜女人……甚至楚小姑娘,若是没遇到自己,将会痴傻一生……还有更多自己不知道的……

楚令宣还告诉陈阿福,九皇子在看到十一皇子之后,居然悄悄给他躹了躬,说,“这是谢谢令夫人的,请楚将军代受。”

九皇子之前也给楚家另两个人躹了躬,就是楚侯爷和了尘住持,陈阿福是第三个。

转眼进入九月初,连着下了几天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更冷了。

陈阿福坐在窗边望着天,心里想着乡下的田地。此刻秋玉米应该收完了,水稻也都运来府城或是收进仓里了……

下晌,雨渐渐留了。楚含嫣和小李轩带着动物之家在廊里欢快地玩闹着,陈阿福坐在旁边安祥地看着他们。

这时,下人来报,“大奶奶,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

若是江氏,下人们会称“亲家夫人”,这一定是陈名和王氏来了。

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说道,“快请。”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们,真想。

等陈名和王氏进了院子,楚含嫣懂事地牵着小李轩去给他们行了礼,叫了“姥爷、姥姥”。

每次见到楚家或是陈家的亲戚,陈阿福都没有让李轩去行礼。但小家伙“懂事”以后,只要看到哥哥姐姐去行礼喊人,他就非常有礼貌地跟着一起做,做完还要看着陈阿福求表扬。

这一次他更有心眼了,喊完人后,就问楚小姑娘道,“姐姐,昨天姥爷和姥姥来了家里,为什么跟今天的姥爷姥姥不一样啊。”

楚小姑娘也越来越聪明,想了想说道,“咱们比别人多一个姥爷,还多一个姥姥,多好啊,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

李轩听得懵懵懂懂,还是非常聪明地点头道,“哦,轩轩知道了。”

陈名听了浑然不觉,王氏却是红了脸。

王氏瘦多了,一看就精神不济。她笑着跟两个孩子说了两句话,就三两步走到陈阿福身边,惊叫道,“天,你的肚子咋会这样大,比我看到的怀双胎的妇人都大。”

陈名看到陈阿福的大肚子,也担忧地说道,“阿福,你的肚子怎地这样大。”

陈阿福无奈地笑笑。她的肚子这两个月疯长,又大又尖,肚皮像快撑破了一般,上面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她上个月起就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腿和脚尖了,走路也得有人扶着。

这或许跟她吃得好,又得空间灵气滋养的关系,甚至还吃了仙品绿燕窝,胎儿长势极好。而且,接生婆竟然还说,孩子长势极好,怀得又稳。若没有意外,孩子会等到足月出生。

一般双胎都会提前生,这或许还是跟自己汲取了空间的精华和绿燕窝有关。她的预产期是十月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恨不能孩子现在就出来,她也少受些罪。

几人进了屋,谈了一会儿陈阿福的肚子,王氏又嘱咐了她一阵,才说起王成的事。

王氏拉着陈阿福的手问道,“阿福,你舅舅犯了什么事,女婿为什么要把他们藏起来,藏到了哪里?”

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陈阿福不能跟她说实话,只得劝道,“娘快莫伤心。你还不信你的闺女和女婿?舅舅真的没有大事,只不过有些事现在不宜说出来,连我都不知道。你女婿说是军事机密,还说若舅舅出来,或许能当个官什么的。”

王氏听说王成出来或许能当官,又有了几丝喜气。问道,“那你舅舅什么时候能出来?”

“明年吧。”陈阿福信口说道。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想着明年那件事应该能够尘埃落定了。

陈名笑道,“看看,我跟你说了没事,你不相信。这次亲耳听闺女说了,你相信了吧?”

看到陈名眉目间的喜色,就知道他今年又赚得不少。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地里收成好,粮铺的收益也可观。

陈阿福之前专门写信跟他们说,“定州香米”、“定州小麦”若价钱好就都赶紧出手,但一般的米或面,特别是玉米,必须多多的收购,还要多多的囤货。陈阿福也是这样交待曾江的。

老和尚的意思是年底或许有雪灾,那时的粮食肯定紧俏。陈阿福不是想一味的赚钱,她还想多救人。

陈名狐疑道,“爹都照闺女的意思做了。可为什么要囤货呢?”

陈阿福也不好多说,道,“爹听我的没错,我也是听了别人的指点。”

陈名相信闺女,也就点头不再问了。又笑道,“爹这次来是想买一个宅子,还想再买房下人,能看房子,也能帮着干些活。”

王氏也笑道,“不知大伯和胡氏怎么想通了,他们也要在府城买院子,这次他们和婆婆都来了。”

陈名有些红了脸,说道,“什么叫我大哥想通了。他们挣了那么些钱,想在城里买个院子也正常。”

王氏小声说道,“不止我纳闷,三叔和弟妹还不是也纳闷。”

陈阿福看陈名不自在的样子,的确是他攒钱给大房买房子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买 房

陈阿福能理解陈名的做法,但并不赞同。他是好心,想满足陈老太儿子都过好日子的心愿,感谢陈业当初的帮助,又不愿意惹王氏不高兴。但这样容易助长某些人的贪念,让他们得陇望蜀。

胡氏不说了,一直贪心。可陈老太和陈业原来并没有这样用兄弟的钱用得这样顺,这不仅是因为陈名、陈实、陈阿福有钱了,更因为这几家之前给钱给的太痛快了,致使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陈老太是陈名的亲娘,他必须供养她。但大房以后不能再继续这样惯着,会惯出毛病。

升米恩斗米仇的戏码,可不要发生在这几兄弟身上。

而且,经常大笔的藏私房钱,会影响夫妻关系。陈阿福笑道,“爹,大房现在又添丁进口了,大伯他们也忙碌。你怎么不把我奶接去禄园享福呢?”

陈名叹道,“怎么不想?我提过好多次,让她跟着我住,你奶都不来,说跟你大伯一起住习惯了。”

王氏小声说道,”婆婆不止是跟大伯一起住习惯了,还因为她住在大房,当家的和三叔会连着大房一起孝敬……“

陈名有些沉了脸,嗔道,”你胡说什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又缓下口气说,”我娘拉扯我们兄弟几个不容易,就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思吧。“

陈阿福笑道,”爹,你顺着我奶没有错。不过,胡氏那种人的性格咱们都知道,今天要了一根针,明天就会要一根线,这样一直要下去,一栋房子都填不满她的欲望……“

陈名红了脸,知道陈阿福猜到他攒钱给大房买房子了,也知道她口中的胡氏不单指的胡氏一个人。忙道,”爹下次再不会了,这是最……“

看看王氏,后几个字被他吞了进去。

陈阿福觉得提点得差不多了,希望他能好好想想,便转了话题。说道,“爹和娘住我这里吧,府里地方大,我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又红着脸解释了一下阿禄搬出府的事。

末了说道,“之前是我刚来府里,许多事情不知道,让阿禄受了委屈。府里现在已经清理完了,奴大欺主的奴才都被撵了出去,那些不老实的也老实下来,没人再敢做那些事了。”

这两个月陈阿福又清理了一些下人,府里已经彻底理顺了。

王氏听说后,便想住进府里,离闺女近些,自己方便照顾。还说,她不放心陈阿福,会住到她生完孩子再回乡下。

陈阿福听了非常高兴。

但陈名不愿意给闺女添麻烦,摇头道,“不了。乡下人喜欢热闹,我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还是想住在一起乐呵。你娘就白天来陪你,晚上再回去。”

陈阿福也只得作罢。

大宝下学了,阿禄也被接了来。

大宝高兴地扑进王氏的怀里,撒娇道,“姥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呢?我好想你。”

王氏大乐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两口,笑道,“姥姥晌午才到你三姥爷家,吃了晌饭,就来看外孙孙了。”

他们玩到晚上,一家三口才回了陈实家。

第二天早饭后,王氏跟阿禄一起坐着马车去参将府陪闺女。陈实请了一天假,赶着牛车带着陈名、陈老太、陈业和胡氏去牙行看房子。

路上,陈老太和陈业都提议,最好两个院子都买在后北街,离陈实家近,几家方便来往。

陈实可不想大哥家离自己家太近,因为他家离酒楼也近。若胡氏天天去酒楼吃饭,不收钱不好,收了钱也不好,那可糟心了。再或许,无事就去他家吃饭,他媳妇也会不高兴。

因为过年的时候他给了大房不少银子,今年又要给闺女置嫁妆,借岳父家的钱没还。张氏哭了好几天,还跟她娘家人说了这事,岳父岳母对他十分不高兴,话里话外没少敲打他。

他觉得还大哥的情早就还够了,以后还是要顾自家多些。

陈实便笑道,“我家附近的房子要贵些,大哥只有一百两银子,不好在那里买到满意的房子。若太小太旧,也不合算。最好在西边买,那里的房子不算太贵,还离西城门近,回乡下方便。”

陈业很有些遗憾。他们今年卖“定州甜瓜”、“定州小麦”、“定州玉米”也赚了不少,但他把那八十多两银子又买成了田地。他觉得,二弟当了大地主和大老板,三弟当了大老板,他至少也应该往大地主靠拢。所以,他想不断地买地,这些还不够,还要多多地买。

因为钱都花在了买田上,还要给阿菊攒嫁妆,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节省。别说没有剩余银子添补在买房子上,平时连肉都很少买。老娘馋了,就去二房吃饭,陈名偶尔也会买些肉来家。

便说道,“那就在西边买吧,我想买个新一些大一些的四合院,不想多花钱装修,以后农闲了就住城里。大虎功课不好,长大了要仰仗你们这些叔叔兄姐在城里给他谋个好差事,也有房子住。”

胡氏却想住在后北街,无事就能去酒楼瞧瞧,可又不想住又旧又小的房子,纠结得不行。

到了牙行,牙人听了他们的条件,说他手上有几套合他们心意的房子,便领着他们去相看。先去了西边,后西街有一个院子还不错,四合院,青砖瓦房,也有那么大,有七成新。

只不过,这里的环境不太好,巷道逼仄,许多人家的房子都很破,大多是出租房,几家住一个院子。

这跟陈实的院子一比,可是差远了。不是院子本身,而是环境相差太大。那里一看就是殷实人家住的地方,而这里多是穷人住。

就这个院子还喊价一百三十两银子,讲了半天价,牙人松口一百一十两。

陈业心道,买院子自家还要添十两,还要修缮和买家具,这至少又要十两银子。便问能不能九十两买下,他没有多的钱。

牙人摇头道,“大哥可以去别处看看,这么好的小院,一百一十两银子是最便宜的了。”

陈业嫌价高了,也不满意这个地段,说再考虑考虑。

第三百九十二章 讨要

胡氏一点都不满意这个院子,敞着嗓门说,“这里不好。再咋说咱们如今也是地主了,还开着铺子,还是参将府的亲戚。住在这里跟穷人打堆,不说丢了当家的脸面,也丢了楚大人的脸面。”

此时已到晌午,陈实请他们在一个小馆子里吃了饭,又去看陈名的宅子。

这个宅子离后北街比较近,到陈实家也就一刻多钟的脚程,到王成的家也是一刻多钟的脚程,位置在他们两家的中间。若买下,王氏也会高兴。

宅子比较新,共三进,倒座,照壁,正院,厢房,后罩房,院子里还有假山石……

价钱也不低,要五百八两银子。讲了半天价,最低五百三十两。

陈名很喜欢,但价钱着实有些贵。

他正犹豫之际,胡氏就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说道,“当家的看看,你当初辛辛苦苦供着弟弟们,现在弟弟们都出息了,住上了这样的好房子。可咱们呢?连那贫民窟都住不起……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怎么不睁睁眼……”又对陈名和陈实哭道,“二叔,三叔,你们咋不摸着胸口想一想,你们咋过上这好日子的?若不是我当家的回家种地,供你们出去读书,你们有这好日子过吗?你们如今好过了,也该拉巴拉巴你哥哥啊。阿福给他舅舅在好路段买了一个大院子,也得给我们买一个……”

陈老太也可怜大儿,但觉得胡氏不该把陈阿福拿出来说事。老太太如今学聪明了,知道阿福不是自家的血脉之亲,得罪了就不容易哄过来。不像陈名和陈实,再怎样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骂道,“你混说什么呢,好人咋没好报了?老二、老三没少拉巴你们,阿福帮咱们帮得也够多的了。你们买了那么多的地,现在又要在府城买房子,不都是他们帮的忙?”陈业也骂胡氏道,“臭娘们,再胡咧咧,就滚回乡下去。咱们现在有一百多亩田地了,镇上还有一个铺子,酒楼里也有股份。这些产业,二弟、三弟、阿福都是帮了忙的。”

又对陈名和陈实说道,“别听你嫂子胡咧咧,大哥记着你们的好。”

陈名也不敢买这个宅子了,说道,“这个宅子是好,但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算了,买不起,走吧,等以后多攒些钱再买。”

陈业看陈名都不买房子了,自己也没必要一定要当城里人。说道,“那我也再等等,等以后多攒些钱,再买。”

回家的路上,老太太心里盘算着,这宅子老二肯定买得起。只是被胡氏的哭闹吓着了,他不敢买。

老太太觉得,老二攒这一百两私房银子很不容易了,而且二房着实给了大房不少,不好再让老二多出。回家后,得让老三再出些。

老三现在日子忒好过,有酒楼的股分,还有卤串股分,他是大掌柜要拿月银,阿玉是京城大酒楼的二掌柜也要拿月钱。他们这么富余,支持哥哥四、五十两银子,老大就能买个地段好些的房子。老大买了,老二才能买。

到时候三个儿子都在府城有产业,别说响锣村,就是整个镇,也找不出一家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三个儿子合合乐乐,日子过得都好。特别是老二、老三好过了,她就更心疼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老大。

回家后,她便把陈实叫进她住的房里,把陈名偷偷给老大拿一百两私房银子的事说了。又说,“你的日子好过,就再给你大哥拿四、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在府城买个好些的院子。”

陈实没想到老娘会让自己出这么多银子,说道,“娘,我是挣得比大哥多些,但我花银子的地方更多。现在我手头紧,别说背着张氏拿钱,就是家里的所有积蓄也没有这么多。”

老太太不相信,不高兴地说道,“这真是越有钱越抠门,过去你那么穷还知道给你大哥家修房子,可如今当了大掌柜,连四、五十两银子都舍不得出。老娘不是只顾你哥不顾你,老娘是觉得你大哥当初养大你们不容易,你们日子好过了,也该拉扯拉扯他们。”

陈实有些生气了,说道,“我给大哥家的银子还少吗?当初借债给他们修院子,上年又给了他们七十两银子。我家的日子不比二哥家好过,二哥他们没有多少花银子的地方,还有阿福时常帮补。可我就不行了,儿子大了,今年还要嫁闺女,借岳父家的债也没还。阿满的嫁妆已经把我所有的积蓄花完了,如今连压箱银子都没有,我还想着到时向阿福借一点。等到酒楼分红了,再还她。”

陈老太吓一跳,骂道,“什么?你把家底都掏空了给阿满带去婆家?你傻啊,那老杨家有的是银子,还需要你拿钱往里砸?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你咋能把你家掏空了给阿满置嫁妆?不行,我不同意。定是那张氏挑唆着你这么做的,我要好好说说她。”

陈实气道,“你老人家也说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那你咋还不停地帮大哥向兄弟们要钱?我和二哥给的不少了,何况大哥也不缺钱,今年又买了那么多地。你心疼你的儿子,我也心疼我的闺女。我能举债给大哥盖房子,让他们当地主,怎么就不能举债嫁闺女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太太也知道若再继续讨要,肯定要影响兄弟几个的感情。真把老二和老三惹生气了,吃亏的还是老大。

便缓下口气说道,“好,娘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你过去的确帮了你大哥不少,娘只是想儿子们都能当城里人,才张了这个口。娘说这些,你大哥也不知道。算了,不用给了,当娘没说吧。”

然后,不住地用帕子擦眼泪。

陈实看到哭着的老娘,院子里又传来胡氏的大嗓门,想了想,咬牙说道,“娘,我就再拿二十两银子给大哥。我家里是真没有钱了,只得先向酒楼借二十两银子,等到年底分了红再还。你跟大哥和大嫂说说,就把后西街的房子买了,这些银子足够修整院子和买家具,他们不用再出一文钱就能当城里人。那里进出城方便,东西也便宜得多……”

第三百九十三章 羽明玉珠

陈老太听了,便擦了干了眼泪。她拉着陈实的手说,“娘知道三兄弟里,你最聪明,也最能干。你的这个情让老大他们记着。好,我就让大儿把后西街的那个院子买下来,胡氏那娘们没脸没皮,离酒楼太近确实不好……”

陈实说道,“我不敢奢望他们记情,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要求。娘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也要过日子。”

陈实出了屋,却看见陈阿满红着眼圈站在门外。

陈阿满见他出来了,“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陈实本来想瞒着张氏,这被女儿发现了,也不敢瞒着了,晚上又跟张氏说了。

张氏气得又哭了一场。

陈实说道,“我也是没法子了。二哥二嫂说要等着阿福生完孩子再回乡下,他们不买房子,可以去女婿家住。可娘和大哥大嫂就会一直在咱们家住下去,娘和大哥好相处,可胡氏那个人你愿意她天天住在咱们家吗?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他们买了房子,就能搬出去了。而且他们离咱家远,不会天天来家里立着。我跟娘说了,这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钱,娘也同意了……”

张氏气不过,还是悄悄把陈名攒私房银子给陈业的事跟王氏说了,又把王氏气哭了。

王氏不是哭钱,她是哭陈名开始跟自己藏私心了。陈名自是一阵好言相劝,又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了。还说自己连房子都给他们买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要别的东西了。

之后,陈业把后西街的院子买了下来。因为之前说了买不起的话,陈名暂时没买,说闺女已经给了自己太多,他不好意思再向闺女要银子,等到粮铺里凑够钱了再买。

王氏生气也不敢跟陈阿福说这些糟心事,闺女现在是最紧要关头。

一进入九月中旬,陈阿福及身边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还接了两个接生婆来府里住。王氏天天往参将府跑,陈府也会派丫头婆子每天来一次问侯。

陈阿福拿了一小截绿叶沉香出来,几天后,会把香点燃。等它燃尽,又会再拿一小截香出来。

看似她用了点绿叶沉香,其实她是为了用这个香压制绿燕窝的气味。金燕子给了她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让她生产时吃下去,以提高身体的抵抗力。

那张包绿燕窝的帕子一直揣在她怀里,以便随时拿出来用。在古代生产难,特别是她生这么大的双胎更难。

楚令宣也不敢往外跑了,天天按时回家。本来有一件事他必须去西边雍城一趟,这是王成小舅舅的事,他只得让秦简帮他去处理了。

秦简跟楚令宣是过命的交情,也是通过楚令宣来定州府任职的,所以这件事只有交给他去办才放心。

这样,陈阿福没有多少自处的时间,连上恭房都必须要有人陪着,很少有时间进空间一趟。陈阿福白天的时间还好打发,在游廊里走走,看孩子们玩闹,再跟王氏等人说说话,时间也就过了。但晚上却不好过,她不能平躺,只能侧卧。一边卧得稍微久些,就觉得不舒服,腿也痛,又想翻身。一个人翻不动,还要楚令宣帮忙。楚令宣帮她翻了身,又要帮她按摩一阵腿。

她的睡眠不是很好,一天夜里大概要翻十几次,自己睡不好,楚令宣也睡不好。

看到被自己的肚子顶到床边的楚令宣,陈阿福说道,“你在这里歇息不好,明天上衙没精神。要不你就去侧屋睡吧,让丫头进来陪我。”

楚令宣心疼地摸着她的大肚子说道,“我只是歇息不好,可你却要遭这么大的罪。开始我还为你怀双胎高兴,现在看来,还是该一个一个生的好,你也好过些。”

怀孕满七个月前,楚令宣每次看到陈阿福的大肚子都高兴,特别是看到胎动的时候,他摸着那鼓起来的小包包笑眯了眼。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肚皮越来越亮,他眼里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陈阿福叹道,“怀几个咱们也作不了主,要两个一起生,有什么法子。”又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双生子,虽然遭些罪,但一下就多了两个孩子,多好啊。我喜欢孩子多,家里热闹。”

楚令宣说道,“孩子多是好,我也喜欢。可就是看你受罪,心疼。”

黑暗中,楚令宣又听到陈阿福的暗哼声,问道,“小家伙又动了?”

“嗯。”陈阿福轻声道。现在,胎儿在肚子里动作太大,也让她苦不堪言。

楚令宣轻轻抚摸着那个鼓起来的包,原来他摸着它就激动,现在恨不能把它按平。

为了分散陈阿福的精力,楚令宣轻声跟她说着话,又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爹来信了,他已经给孩子们起好名字。若是男孩,希望他们武学关羽,文学孔明,就叫楚司羽,楚司明。若是女孩,咱们楚家的女孩也如玉似珠,就叫楚含玉,楚含珠。”

“司”是楚家这一代的辈份,而“含”字,是跟着楚含嫣顺延下来取的名字。

陈阿福挺感动,楚侯爷真是不错的男人。如玉似珠,是在告诉她,女孩他也喜欢,也宝贝……有这样一个宠孙女的爷爷,就是生了女孩,她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了。

从陈阿福怀孕开始,楚老侯爷就天天念叨着重孙子,笃定地认为陈阿福肚子里就是怀了两个男孩子。看到下人们给孩子做的衣裳颜色鲜艳些,他就会不高兴地说,“明明是男娃,怎么做这样的衣裳。太花了,不好看……”

老爷子或许没有别的意思,但无形中却让陈阿福倍感压力。

二十九日下晌午歇,王氏因为看新买的宅子先回去了,陈阿福好不容易把李嬷嬷和红斐支走,终于进了空间。

金燕子看到陈阿福,吓得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小尖嘴,小绿豆眼瞪多大,唧唧大叫道,“几天没见,妈咪的肚肚又长大了。天呐,大得好吓人哦。”

陈阿福坐在椅子上笑道,“宝宝现在能看出是弟弟还是妹妹吗?”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双子

金燕子摇头道,“若怀的是一个,人家能从肚肚的形状上看出来。但妈咪肚肚里是两个,人家就看不出来了。人家倒是希望有弟弟,也有妹妹……”

陈阿福的孩子还没生下来,这个小东西先娇上了,连肚子都要说肚肚。

话没说完,燕沉香的枝叶间又传来响动,一个黄金屋猛烈地摇晃着。

金燕子唧唧笑道,“贝贝莫慌,哥哥这就带你出来跟弟弟妹妹玩。”

陈阿福见金燕子飞去黄金屋,她就把衣裳掀起来。金燕子用嘴把贝贝叼下来,直接放在陈阿福的肚皮上,它也站了上去。

奇迹又出现了,一直很老实的胎儿又淘气起来。现在他们不好翻跟头,就又是打拳又是蹬脚,大肚子上这里鼓一个包,那里鼓一个包。

金燕子就从这个包上跳去那个包,唧唧唧笑得不行。金贝也“高兴”,只要把它贴在小包上,它的翅膀就要打开一点,小尖嘴也伸长了一些,似乎想去亲亲肚子里的胎儿。

现在每一次胎动,对陈阿福来说都是一个比较痛苦的经历,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到了极限,被小家伙一打,一蹬,都会很痛。

但是看到这样一幕,她再痛都快乐。

她抚摸着金贝说,“他们就快出来了,不知道贝贝什么时候能孵化出生命来。若贝贝先有生命,就是哥哥或姐姐。若他们先出来,贝贝就是弟弟或妹妹。”

话声刚落,金贝的身子就摇了起来,身子还发出一圈淡淡的金光。

陈阿福赶紧哄道,“莫着急。其实当弟弟或妹妹挺好,哥哥姐姐随时都会爱护你,心痛你。”

金贝听了,才消停下来。

金燕子唧唧说道,“贝贝是妹妹,人家能感觉出来。它孵化得已经非常快了,若是没有妈咪的大肚肚和肚肚里的弟弟妹妹帮忙,它还不知道要孵化多少年。”

陈阿福笑道,“那我给贝贝当妈咪是实至名归啰?”

金燕子唧唧说道,“当然,妈咪可是立了奇功一件,人家好感激你。”

它的话音刚落,陈阿福就觉得肚子猛地巨痛起来,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说道,“不好,我可能要生了。”

说完,她忍住痛把衣裳整理好,出了空间。她扶住桌子,开始大声呻吟起来,同时她又把帕子里的绿燕窝吃进了嘴里。

屋外的人听见声音,赶紧跑了进来。接生婆安慰道,“大奶奶莫慌,你是开始阵痛了,还早。”

东厢的一间耳房早已经收拾出来,陈阿福被李嬷嬷扶去了那里。痛的时候她就躺下,不痛的时候就起来走走。

到了晚上,疼痛加剧。

陈阿福从来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时间会这么漫长,长得像她经历了两辈子的人生。

从二十九日未时开始阵痛,到晚上戌时,宫口才打开四指。再到第二天辰时打开十指,可胎位不正,还是生不下来。陈阿福觉得她都快死了,痛昏过去又被接生婆弄醒,醒了又痛昏过去。她先能听见窗外孩子们的哭声,大宝的哭叫声犹为刺耳,“娘亲,娘亲,你痛就不生了……呜呜呜……我不要弟弟妹妹了……”

楚小姑娘和小李轩的哭声也能听到,只是说的什么她听不清。

孩子们的哭声没有了,又能听见王氏几个女人的哭声。而一直伴随着这些哭声的,就是楚令宣的呼唤声。

“阿福,你要挺住……”

“阿福,你要好好生下孩子,我们在外面等你……”

“阿福,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后来,楚令宣的呼唤声也变成了呜咽声,还听到了陈世英的哭声。

再后来,又听见金燕子的哭声,“妈咪,对不起,早知道你生得这样辛苦,就应该多给你一点绿燕窝的。妈咪,都是人家抠门……呜呜呜……”

一直生到十月一日的寅时,在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似乎灵魂已经飘出身体时,只听接生婆大喊一声,“好了,大奶奶使劲!”

陈阿福拚尽最后一点力气,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她的身体终于轻松些了。

只听另一个接生婆大声说道,“是个哥儿,健康的胖小子。”

窗外响起一阵欢呼声。

陈阿福刚想睡过去,一个接生婆又说道,“大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千万不要睡过去,再加把劲,快了……”

陈阿福歇息了一会儿,又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半刻钟的时间,又生下第二个,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孩子的哭声依然响亮,接生婆又大叫道,“恭喜,恭喜,又是一个哥儿,又是一个大胖小子。”

当听说两个孩子顺利产下,大哥儿重五斤四两,二哥儿重五斤一两时,外面的人又是一阵欢呼。

陈世英和王氏又哭出了声,这次是激动的。

此时正院灯火辉煌,楚令宣、王氏、陈世英、陈名几人个一直等在这里。开始江氏和老侯爷也在,江氏是在前一天晚上回家的,而老爷子是在子时被人劝回去的。

楚令宣一直被人拉在外面,不许他进产房。他听到陈阿福又没声音了,急道,“阿福呢?阿福怎么样?”

里面的李嬷嬷走出来笑道,“大爷莫急,大奶奶是睡着了。”

现在更深露重,也不敢把孩子抱出来让他们看一眼。知道大小平安,闺女又给楚家生下两个大胖子小子,陈世英和陈名都极高兴。尽管遗憾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外孙子,但也放了心,去了外院歇息。

楚令宣又派人去给老爷子和江氏报信。

等到接生婆把陈阿福收拾利索,再把昏睡的她抱去另一间屋子,楚令宣和王氏便急急走了进去。

当陈阿福醒来时,已经是晌午,她是饿醒的。她已经被抱回卧房,大床旁边,还有一个小床。

王氏正抱着一个哥儿逗弄着,看到陈阿福醒了,笑道,“醒了?闺女,你找了个好女婿,他一直守着你才刚去了西厢。老侯爷、你爹、还有另一个爹,他们都在西厢房……”

陈阿福笑道,“娘,我看看孩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 舍不下

王氏笑起来。她高兴,为闺女平安生下两个儿子,也为闺女找了个好女婿。

她赶紧把手里的孩子抱在陈阿福的眼前,笑道,“这是大哥儿。女婿说他重些,哭的嗓门大些,就叫楚司羽,羽哥儿。”

李嬷嬷又抱着一个孩子过来笑说,“这是二哥儿。大爷说他要斯文些,就叫楚司明,明哥儿。”

两个孩子似乎闻到了娘亲的味道,闭着的眼睛居然都睁开了,还往陈阿福这个方向看着,让王氏等人啧啧称奇。

两个孩子不大,还有些红通通皱巴巴的,但头发油亮,还是双眼皮,小鼻子很挺,小嘴有棱有角,时而抿抿小嘴,可爱极了。

看到他们,陈阿福的心里软成了一滩水,眼泪不由涌上眼帘。两世为人,终于当上了真正的母亲。哪怕遭了大罪,她也愿意。

她先把离得近的羽哥儿接过来,亲亲他的小脸,再摸摸他的小鼻尖。味道香香的,皮肤嫩嫩的,爱死人了。

明哥儿似乎觉得自己受怠慢了,瘪着小嘴哼哼起来。陈阿福把羽哥儿还给王氏,又把明哥儿抱进怀里,亲一亲,再摸一摸,笑道,“儿子,娘的宝贝!”

她的脑海里响起金燕子的声音,“弟弟也是人家的宝贝,弟弟也是人家的宝贝。人家想看弟弟,哎哟,急死了……”

夏月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来笑道,“大奶奶饿了吧?先喝碗鸡汤。”

陈阿福喝了鸡汤,又吃了两个小包子,两个荷包蛋,便给孩子喂奶。她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极力要求自己喂。另外也找了两个乳母,若自己的奶不够,再让他们喂。

听王氏说,她睡觉的时候,两个乳母已经喂了孩子。

西厢里,众人正在吃饭。

一个嘴巧的丫头跑去禀报,“禀老侯爷,大爷,亲家老爷,大已经奶奶醒了,正在给两个哥儿喂奶,哥儿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天哪,漂亮得不行。”

老爷子哈哈大笑,让人赏那个嘴甜的丫头一两银子。老爷子高兴得已经赏了好多银子出去了,不仅参将府的所有下人领双月月钱,京城侯府、棠园的所有下人都领双月月钱,正院近身服侍陈阿福的下人每人三个月月钱……

楚令宣听说陈阿福醒了,也不吃饭了,起身向正房走去。楚含嫣、大宝、李轩、楚令智和阿禄见状,都跟着跑了出去。

陈世英放下酒杯,也起身走了出去。为了多看两眼外孙子,勤勉的他今天没去上衙,请了一天假。

老爷子又哈哈大笑,对陈名说,“走,咱们再去看看我的大胖重孙子。”

若陈世英不在,陈名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阿福的亲爹,两个孩子的亲姥爷。但当陈世英一在,他就有些底气不足了,觉得自己抢不过他。特别是陈世英和王氏一起在窗下哭着叫”阿福“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他再对阿福好,再喜欢阿福,也不是她的亲爹啊。所以,陈世英忙不迭地跑去看外孙子,他还要等着老爷子叫了之后,才跟着一起去上房。

楚令宣和三个小孩子直接进了卧房,阿禄和楚令智不好意思进去,只站在门口往里瞧。而太爷爷和两个姥爷则坐在正房,等着人把孩子抱出来给他们看。

楚含楚和李轩一进屋就围着小床看弟弟,特别是楚含嫣,满心满眼全是小弟弟,简直爱不够。

楚令宣和陈大宝则急着跟陈阿福说话,特别是大宝,眼圈一直是红的,他有好多话要跟娘亲诉说。

楚令宣坐在床边说道,“阿福,你辛苦了,我……”

他的深情表白还没说出口,大宝就挤过来挡在他的前面,抢着对陈阿福说道,“娘亲,儿子听着你的哭叫声好难过,好心痛。我想一直在外面陪娘亲,可他们硬把我抱走了。娘亲,我以后都不要弟弟妹妹了,娘亲生他们好辛苦……”

陈大宝带着哭音的一通絮叨,听得楚令宣直抽嘴角。

陈阿福摸着大宝的脸笑道,“大宝心疼娘亲,娘亲很高兴。不过,每一个娘亲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孕育新生命,再辛苦都快乐。辛苦是一时的,快乐却是永远的。”

听了这话,大宝便沉默了。自己的亲娘,生自己也是这么痛苦吧?这么辛苦地生下自己,为什么又把自己扔了呢?

这孩子太敏感了。

陈阿福见他沉默下来,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去看看弟弟,你是他们的哥哥,以后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

大宝来到小床边,看到两个弟弟好小,一个睁左眼,一个睁右眼,可爱极了。他伸手每个弟弟摸了一下,又咧开嘴笑起来。他有些明白娘亲的话了,为了这样柔弱又可爱的弟弟,别说娘亲,就是自己也愿意为他们受苦受累。

老爷子在厅屋里叫着要看重孙子,乳娘江妈妈和林妈妈便抱着羽哥儿和明哥儿去了厅屋。老侯爷和陈世英又争了起来,老侯爷说孩子长得像他,陈世英则说孩子长得像他。

那两个小孩子终于把另几个大孩子吸引去了厅屋,卧房里又静了下来。

楚令宣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道,“阿福,过去的那一天两夜太漫长,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怕,怕若你像……”他想说像马氏一样,又觉得不好,顿了顿,又说“若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他真的怕,从陈阿福开始惨叫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不时出现马氏的模样,他怕陈阿福跟马氏一样死去。甚至觉得,记忆里已经淡漠的马氏能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是不是马氏”过来“要”带“走阿福。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更害怕。等陈阿福平安生下儿子后,狂喜之余,他就想着,等空了一定要带着嫣儿去庙里给马氏烧香,再超度一番。

听了楚令宣的话,陈阿福的眼泪流了出来,摸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说道,“每次觉得我快死了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的叫声,还有你的哽咽声。我在想,若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我还听到我娘和我爹的哭声了,我舍不下你们……这辈子,我有这么多舍不下的亲人,真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选择

“娘亲,你为什么又哭了?你的肚子还疼吗?”大宝站在门口高声问道。

已经退到侧屋里的王氏赶紧过来把大宝牵走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相视一笑,那个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陈阿福觉得又困了,躺下歇息。楚令宣把被子给她盖好,轻声说道,“累了那么久,再好好睡一会儿。”

陈阿福的脑海里又闪出已经炸了毛的金燕子,它急坏了,聒噪声不时响起,“妈咪,快把弟弟抱进空间,人家想玩玩……妈咪,快点,人家急死了,急得想撞墙,急得想骂人……哎哟,好想玩弟弟……”

陈阿福困狠了,又沉入梦中。

她是被孩子哭醒的。天已经黑了,房里燃着灯,两个哭声震天的孩子被乳娘抱着,楚令宣焦急地看着他们。

李嬷嬷见陈阿福醒了,笑道,“哥儿不知是怎么了,上午还吃了乳娘的奶,可自从吃过大奶奶的奶后,就不再吃她们的奶了。”

陈阿福起身,笑着把哭得最凶的羽哥儿抱过来。真怪,羽哥儿一进了陈阿福的怀里就停止了哭泣,猴急地张着小嘴找奶瓶,等把奶瓶含在嘴里了,就急切地吃起来。

孩子还小,陈阿福一边的奶就把他喂饱了。又把明哥儿抱过来,喂饱了,两个小哥俩就十分惬意地躺在小床上望天。

两个丫头把小几抬到床上,几上摆着鸡汤、猪蹄汤、鲫鱼汤、溜猪肝、三鲜豆腐。陈阿福饿了,虽然这些汤菜没有多少盐味,她还是吃了不少。再说,那两个小子要等着她喂饱,必须要多多地吃。

她吃完了饭,看到楚令宣还没走,问道,“你不去外院歇息吗?”

楚令宣不高兴地说道,“媳妇儿子都在这里,我去外院作甚?”

陈阿福说道,“孩子吵,我怕你晚上睡不好。”

“无妨。”楚令宣说道。

李嬷嬷本来想着这几天都自己值夜,好照顾大奶奶。一看小两口这样恩爱,笑得一脸菊花。

心道,原来一直以为原主家的老爷和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最恩爱的夫妻。却原来是自己看错了,最恩爱的夫妻是自家的大爷和大奶奶。

十月三日,楚家给孩子办了热闹的洗三宴,定州府凡是有脸面的人家都来了。

其实,洗三不需要请这么多人的,请几家亲戚朋友就行了。可老侯爷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得了两个胖重孙子,高兴,必须要热闹。他京城还是有一个大重孙子,但那个孩子是二房庶子生的。他本就不重视二房,再加上是庶孙子的儿子,怎么能跟这个长房长孙的双生嫡子相提并论。

因为陈名和王氏都不太喜欢跟陈世英同时出现在客人面前,再加上他们跟官宦之家也相处不来,所以陈名的家人今天不来,说明天再来看孩子。

陈名一直不太舒坦陈世英和王氏一起站在窗下哭。那个情景,人家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才是两口子。虽然知道他们是关心阿福,他自己当时也红了眼圈。可看到他们那样,他心里就是止不住地泛酸。妇人那么哭有情可愿,那陈世英也太娘们了,哪能一个男人哭成那样……

楚家除了陈阿福,没有成年女主人,江氏便早早来了,今天会由她负责招待女客。陈家除了老太太,所有的人都来了,包括陈雨晖。

让陈雨晖来,不仅因为陈雨晖变正常了,还因为今天何家人也要来。亲姐姐的儿子洗三,若亲妹妹不来,会被人诟病。

来之前,江氏把陈雨晖叫到面前,告诉她女孩家要矜持些,未婚媳妇要离婆家女眷远着些,见个面就行了……

江氏不好说得太直白,她是怕陈雨晖没皮没脸地跑去套近乎,被何家人嫌弃。何家一开始看上的是嫡女陈雨晴,被这个庶女以这种手段赖上,心里极不高兴,提亲那天何夫人和何林生的脸色就不好。若在楚家闹出什么不愉快,怕给陈阿福添堵。

跟陈阿福玩的好的付家婆媳、秦夫人、刘夫人都进卧房看望了陈阿福,其他人则在外面说笑。

陈家三姐妹几乎一直在房里陪着陈阿福,让陈阿福十分不自在,让她不自在的人当然是陈雨晖。若不是房里还有付大奶奶等人,她会直接把陈雨晖撵出去。

本来看到那副好像谁都欠了她的尊容陈阿福就肝痛,偏那死丫头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话忒不好听,“天呐,大姐的肚子还是这么大,收不回去可怎么办……这两个孩子好小,小脸皱巴巴的像老头,长得一点也不像姐姐和姐夫……”

“二姐!”陈雨晴不高兴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陈雨晖把陈雨晴的手拍掉,她就是故意的。陈雨晖就是要气陈阿福。

她听爹爹回家跟江氏说了陈阿福生产如何凶险,差点就一尸三命,楚令宣如何难过,如何站在窗下喊“阿福”,最后还哭了的事情。还说这个女婿找得好,对闺女好,重情重义。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爹也哭了,但她一直觉得老爹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文人,他哭也在意料之中。可那楚令宣冷得像块冰,怎么会为陈阿福流泪?奶奶之前一直说,楚令宣最开始想娶的人是自己呀。可见男人易变,再好的男人,也容易被女色迷惑。

她的心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若陈阿福真的死了,自己是该如约嫁给何林生,还是再次毁婚嫁给楚令宣呢?

若真要让她选择嫁谁,她最想选的还是楚令宣。虽然嫁给他只能当继室,但她就是愿意……

陈阿福看陈雨晖那副“战斗鸡”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二妹妹,即使我的肚子再大,咱们两个一起走出去,我还是比你美得多。”

刘夫人噗哧笑起来,指着陈阿福说道,“都说陈大人温润儒雅,见人三分笑。你还是他的闺女,怎么一点不像他,说话直杠杠的。‘美的多’那话即使是真的,也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谁不高兴

刘夫人的话音一落,付大奶奶和秦夫人都呵呵大笑起来。

秦夫人又笑道,“我就没看过像羽哥儿和明哥儿这么大的双生子。哎哟,楚夫人真行,两个孩子加起来十多斤了。前儿我看过一对双,生下来一个四斤半,一个不到四斤,那才叫小。”

付大奶奶说道,“加起来八斤了,也不小了。”

陈雨晖气得脸通红,待要反唇相讥,又想到这些人跟陈阿福是一伙的,好像并不买她这个副总兵“儿媳妇”的脸面,只得气哼哼地没再说话,使劲扯着帕子。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说笑声,好像是何夫人来了。不多时,有丫头进来,说亲家夫人请陈二姑娘出去一趟。

陈雨晖红着脸走出去,给何夫人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何夫人这次对陈雨晖的态度很好,当然对江氏的态度更好,这让江氏颇有些吃惊。

何夫人的态度之所以转变得这样快,是因为得何副总兵再三嘱咐。他说,陈世英这次在定州范围内大力推广高产粮食,龙心大悦,阁老们也是赞不绝口。若这种粮食能早日在全国范围推广成功,那大顺国力肯定会大大增强。陈世英年后必得重用,应该会去工部,弄不好还有可能当个侍郎。听说高侍郎的年纪大了,已经上了请辞折子……若那样,即使陈家嫁的是个庶女,自家也不吃亏。

虽然这个丫头不讨儿子喜欢,但看在陈世英的面子上,容忍些。特别是对江氏,一定要以礼相待。自己的儿子不省心,大人总要对人家好些……

陈雨晖见何夫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又夸她端庄懂礼,激动得小脸红红。江氏给她递了好几个眼色,她才曲了曲膝,告别何夫人又去了陈阿福房里。

只是她刚进去,陈雨晴和陈雨霞就出来,拉着她去后花院玩去了。

江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何夫人的小女儿十二岁的何英说道,“娘,那个陈二姑娘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脸那么长。怪不得我二哥又收了两个通房,原来是这个未婚妻太丑了呀。”

何夫人低声嗔道,“别胡说,被别人听到了,你怎么找婆家。”

何英嘟嘟嘴,自言自语嘟囔道,“都说陈大人是最俊俏的探花郎,怎么女儿长这样……”

洗三开始,两个孩子被抱了出去,自然又收获了一阵阵的赞誉声。

终于到了下晌,客人们都走了,陈阿福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京城侯府给孩子的礼物送来了。有给孩子的用的金银布料、笔墨洗砚,还有给陈阿福的补品和衣料。同时送来的,还有瑞王府送的礼物。

看到楚三夫人的来信,陈阿福笑得不行。跟楚令宣说道,“我生了两个儿子,除了荣昭和二夫人不高兴,你猜猜还有谁不高兴?”

楚令宣不在乎地说道,“我媳妇生儿子,除了碍她们的眼,还碍了谁的眼?咱们的仇人不会那么多吧。”

陈阿福笑道,“是三婶不高兴。她说臭小子不好,美美的闺女才好。她先还盼望我能生两个闺女,她好接去一个养。她现在接不成了,郁闷着呐。”

楚令宣失笑道,“若爷爷知道三婶的心思,不好说三婶,肯定要打三叔一顿。”

第二天,陈阿福醒来的时候,楚令宣已经上衙去了,大宝和楚令智也上学去了。

她吃完饭,喂完孩子,楚含嫣和李轩便来了。

这次生孩子九死一生,陈阿福也更加同情马氏了。那个女人被娘家当棋子,被丈夫无视,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两头为难,最后死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可怜了。

她把楚含嫣拉到面前,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问道,”弟弟可爱吗?“

楚含嫣给了陈阿福一个大大的笑脸,糯糯说道,”弟弟好可爱,比姐儿还可爱。“

若这话是大宝说的,那他有可能是在试探娘亲更喜欢谁。但这话出自小姑娘的嘴里,陈阿福知道她一定说的是真心话。

陈阿福笑道,”在娘亲的眼里,姐儿和弟弟一样可爱。“

楚含嫣又甜甜地跟陈阿福笑了笑。

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弟弟,就被妈妈们劝出去跟动物之家玩。

没多久,陈名和王氏,陈老太,陈业和胡氏,以及陈实一家就来了。

他们直接被接进了正院。拿了许多鸡和蛋,大房和三房还送了银手镯,孩子的几套小衣裳,小鞋子,老太太也单送了一对银手镯。大房送的衣鞋都是高氏做的,胡氏可不会那么勤快。

老太太和大房这次送礼可算大手笔,虽然他们认为最值钱的银手镯根本用不上。

男人们在厅屋坐着,老太太几个妇人来了卧房,对孩子又是一阵夸。

胡氏这次不仅没有说不好听的话,还对参将府一阵猛夸,“天呐,这里比棠园还大得多,俊得多,真真神仙住的地方,我一进来就找不着北了……啧啧,阿福,你能嫁给楚大人,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享不完的福。你这么有钱,可别忘了拉巴拉巴我们这些穷亲戚。我家新买的院子,又小地段又不好……”

老太太气得要命,哪能在人家的婆家家里大张旗鼓让人家拉巴娘家的道理,何况这个娘家还名不正,言不顺。她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王氏和张氏现在一听“拉巴”就生气。若是在别处,肯定要联合挤兑她,但现在在陈阿福的房里,不好多说。都装作没听到,逗着两个孩子玩。

不知道七七什么时候钻进来了,它听了老太太骂胡氏,也骂了起来,”臭娘们,再贪心,老子大耳巴子抽你。“

声音是陈业的。

在乡下时,老太太骂了胡氏,陈业一般都会这么说,七七早学会了。

王氏和张氏都哈哈笑了起来。张氏笑道,”这鸟都成精了,把大伯的话学得这样像。“

胡氏气得脸通红,说道,”阿福,咋能教你家破鸟骂人呢?“说完,一脚向七七踢去,吓得七七大喊着”救命“跑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玩他们

陈阿福这段时间本就对大房和老太太不太意满,见胡氏踢七七,一下子沉了脸。说道,”大伯娘,你怎么能这样踢我家七七呢?七七是我们的家人,踢坏了怎么办?再者说,七七的话哪里是我教的?明明是大伯最爱说的。原来大伯怕你太贪心,把亲戚情份弄丢了,才经常这样骂你好不好。“

她说的是实话,之所以这么不客气地说出来,也是提点老太太的意思,不要真的弄把亲戚情份弄丢了。

王氏也不高兴地说道,”是啊,在乡下的时候,大伯经常这样骂大嫂。“

陈阿满抿嘴笑道,“我也听大伯这样骂过。”

胡氏还要再说,被老太太一瞪眼,便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老太太又臊又气,还不能发脾气。陈阿福,王氏,还有即将嫁给富人的陈阿满,她都不愿意得罪。她是长辈,根本不在乎得不得罪他们。除了陈阿福,王氏和陈阿满她都不怕。但是,自己这么大岁数了,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若把她们都得罪了,老大家就真的可怜了。

她想着近段时间的作为,的确是自己急切了。便对陈阿福笑道,“你大伯娘糊涂,我和你大伯不糊涂。阿福,还有老二、老三帮了老大家多少,我和老大心里都有数,也记在心上。”

又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几人就出去了。

王氏跟陈阿福说,过几天她和陈名,还有老太太和大房都要回乡下,等到下个月陈阿满出嫁之前再来府城。

大房的买的院子已经装好了,看陈名两人住在陈实家,他们也不走。陈名和王氏便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只得让下人帮着装新买的新子,之后再买一些家什。以后再来了府城,就能直接住去新家。

陈阿满下个月就要嫁人,现在三房在忙着给她准备嫁妆。

陈阿福说道,“我这里有空院子,爹和娘来这里住。”

王氏摇头道,“你爹还想去看看地里的农活。我们不像大房,他们有阿贵看着。”

陈阿福又道,“爹和娘回乡以后,还是让阿禄来我这里住。三叔家忙,不好总是打扰人家。”

王氏点头同意,她觉得现在闺女给楚家生了两个儿子,腰杆自然又壮了不少。说道,“我给阿禄买了一个小厮,他带着小厮一起住进来。”

陈阿福点头。

晌午,阿禄牵着大宝和郑令智来了正院。

他们吃完饭后,陈阿福专门把阿禄叫进屋谈了话,让他再搬进参将府住,不好再麻烦三房。

阿禄点头,他也知道这一个月三房要忙着嫁陈阿满的事。

他搬去三房的这两个多时间,陈阿福没少教他为人处事之道,有时候自己忙,便让罗管事跟他讲一些大宅子里的门道。

陈阿福还专门去跟廖先生谈了话,请他在全心教导大宝的同时,也多花些心思在阿禄身上。经史子集也含为人处事之道,请廖先生多教些相关的内容。

同时,阿禄已经跟陈雨岚、秦沐等几个同龄的官家孩子成了好朋友,经常利用休沐的时间一起玩,让他长了许多见识。

现在的他,虽然还有些自卑,还比较单纯,但比之前他陡然进入大宅门里好多了。

陈阿福看阿禄答应的痛快,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次,她派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小黄和原来的兰花去服侍他,小厮就用他自己的好了,依然住在桂院。

小黄是陈阿福的丫头,之前又一直呆在府里,许多事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下晌,罗府的贺礼送来了。

这天晚上,楚令宣有公务在身,不回家了。

陈阿福高兴不已,终于自由了。她强烈反对李嬷嬷要在屋里值夜的请求,让她在侧屋。

夜里,陈阿福觉得外面的人都睡着了,便悄悄起身连着小床一起带进了空间。

金燕子这几天又气又急,无事就控诉陈阿福不快点把弟弟们带去空间让它玩。现在见他们来了,也顾不得生气,高兴地飞上小床。跳在这个的身上看看,再跳在那个的身上看看,喜欢得不行。

“天呐,他们好小,好可爱,好乖……人家要叫他们乖乖……”金燕子柔声说道。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世上,还有谁比它更小更可爱更乖?

金燕子用翅膀轻轻触摸着他们,又问,“妈咪,他们怎么紧着睡觉啊,人家想跟他们玩。”说着,就用小翅尖去挠羽哥儿的脖子。

楚司羽被它挠醒了,张开小嘴刚要大哭,却又没哭了,眼神随着在他头上飞来飞去的金燕子转来转去,还“啊、哦、啊”地叫起来。

陈阿福觉得他应该看不到它,是被它的气味所吸引。

金燕子更欣喜了,唧唧叫道,“天呐,弟弟看我呢!”

觉得还应该让另一个弟弟看它,又飞去明哥儿身上,用翅尖轻轻戳明哥儿的腋下。

楚司明也被它弄醒了,张嘴要哭,又被金燕子所吸引,眼神跟着它转起来。

金燕子玩楚司羽和楚司明玩得极开心,飞了一会儿,就开始用翅尖摸他们的小脸,拨他们的耳朵,戳他们的鼻孔,挠他们的脚心。

弄得两个孩子又是打喷嚏,又是缩脚,又是用小拳头蹭耳朵、蹭鼻子。他们不知道自己被人蹂躏了,还跟小坏蛋说着火星语。逗得金燕子高兴不已,唧唧直乐。

看到两个孩子被它如此戏弄,陈阿福不高兴了,嗔道,“讨厌,你是哥哥,咋能这么戏弄弟弟呢。”

金燕子唧唧叫道,“我是哥哥,又不是叔叔,当然是这么玩他们了。妈咪放心,人家有轻重,你看我都没用小嘴,只用翅膀。”

这倒是,陈阿福也知道金燕子有轻重。还是嘱咐道,“宝宝不仅不能用嘴跟他们玩,还要离他们的眼睛远些。”

“好,人家知道。原来,人家也陪前主人的孩子玩来着,知道怎么玩孩子。”金燕子答应得非常干脆。

突然,陈阿福又听到树上一阵响动。说道,“宝宝,是不是贝贝着急了?”

金燕子玩兴正浓,也顾不得其它的了,说道,“妈咪去把贝贝拿下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失望

陈阿福踩上椅子,伸手把金贝从黄金屋里拿出来。

金贝似乎急得不行,小身子发烫不说,在陈阿福的手心里还在摇晃着。

陈阿福笑道,“贝贝不急,马上让你跟哥哥们玩。”把它放在楚司羽的小胸脯上,介绍道,“这是大哥哥楚司羽。”

金贝好激动,小身子发了一圈柔柔的光,小嘴也长了些,似乎在亲羽哥哥。陈阿福开心不已,又把金贝放去楚司明的小胸脯上,介绍道,“他是二哥哥楚司明。”

金贝的小翅膀又打开了些,比之前的的尺度都大,有一指宽,似乎在用小翅膀抚摸明哥哥。

玩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陈阿福觉得快到喂奶的时间了。喂完奶又要把臭臭,李嬷嬷和两个服侍哥儿的妈妈也该进卧房了。两个孩子吃了陈阿福的奶后,都坚决不再吃乳母的奶。乳母已经被退回去了,又重新调了两个待孩子经验丰富的妈妈进来。

陈阿福要出去,金燕子舍不得,包着眼泪求道,“妈咪,人家还没玩够。”

陈阿福道,“若再不出去,她们进来发现我们不在了,可不好收场。宝宝乖,妈咪有时间再来陪你们玩。”

“那喂完奶再进来。”金燕子退了一步。

陈阿福摇头拒绝道,“很晚了,妈咪还要睡觉。宝宝放心,妈咪会想办法多进来。”多进来,让孩子多吸收空间灵气,对他们可大有好处。

金燕子无法,只得放行,说道,“人家第一次见到两个弟弟,要给他们见面礼。”

说着,便飞进黄金屋,飞出来的时候,嘴上衔了两点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

陈阿福惊喜异常,这个小抠门这次可真大方,主动给了这宝贝。两个孩子吃了绿燕窝,就是吃了最好的增强免疫保健品,这辈子身体都会棒棒哒。

又问道,“宝宝,他们这么小,能现在吃吗?”

金燕子道,“放心,它比妈咪的奶水还好消化。”

陈阿福把绿燕窝沾在帕子上装进荷包,等喂水的时候给他们喂下。

陈阿福带着床和孩子一起出了空间。不久,李嬷嬷就带着人进来了。点上灯,陈阿福起来先给羽哥儿喂了奶,又给明哥儿喂了奶。

尽管卧房里芬芳四溢,李嬷嬷等人也没有疑心,她们以为大奶奶又把绿叶沉香拿出来了。

李嬷嬷还笑道,“大奶奶真是最有福气的月母了。别的月母屋里味道不好闻,可大奶奶的房里永远是这么芳香好闻,就像进了花园一样。”

楚令宣又忙碌起来,经常很晚才会回家。陈阿福每天都会带着羽羽和明明进空间,或是晚上,或是午歇的时间。晚上久些,下晌短些。

小哥俩长得极结实,齿白唇红,又不爱哭,非常讨喜。

冬月初一,哥两个满月。

这天一大早,陈阿福就去净房泡了澡,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她穿上淡黄绣玫瑰锦缎镶毛边的对襟小薄袄,大红提花锦缎长裙。戴着赤金步摇凤钗,还戴了个吊蝴蝶花的金丝抹额。

宁静,平和,艳丽,竟然非常自然地融合在她的身上。

看到镜中的丽人,陈阿福有片刻的恍忽。这是最美丽的母亲,这个母亲还是自己。

她正欣赏着,镜子里又多了一个人,是楚令宣。

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把着她的肩膀说道,“阿福……”

他没有继续说话。陈阿福抬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冲镜中的他笑笑。又很快收了笑容,说道,“这次我原谅你,下次不能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我。”

从昨天晚上开始,楚令宣的脸色一直阴着。

因为洗三宴办得热闹,他们便不想把满月酒办得太热闹,定州府只请了几家关系好的人家,陈家、付家、刘家、秦家、陈实家都请了,同时也提前请了几家亲戚。

但陈名两口子不会来,王氏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和两个小金锁已经提前送来了。陈阿福猜到,一定是陈名爹不想见陈世英老爹,也不想让王氏见他。

王氏曾经跟陈阿福暗示过,因为她生孩子的时候陈世英和王氏一起守在窗下痛哭,陈名看了很不高兴。

陈阿福怀疑,能让陈名这么生气,弄不好王氏和陈世英情急下还有肢体接触。当然不会抱头痛哭,但极有可能哭得难受相互搀扶过。若是这样,陈名不高兴也情有可原,这毕竟是在古代。

其实,昨天陈世英就被圣上招进京了。听说,陈世英上的那个折子果真金光闪闪,闪得圣上和众位阁老大喜,年后肯定会进京担任要职,最大的可能是当工部主管屯田的侍郎。楚三老爷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并把消息传了过来。

为了老爹的升迁,陈阿福让曾双留够了“定州小麦”“定州香米”、“定州玉米”的种子,到时候都支援他。

京城侯府也不会来人,礼物提前送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九皇子和瑞王府送的礼物。荣昭公主从寺里回家了,楚侯爷又不自由了。楚三老爷忙于朝政,陈阿福跟二夫人的关系不好。他们不来,也理解。楚三夫人没来,肯定京城有她走不开的理由。楚华说好要来的,可前几天突然来信,她又怀孕了。

他们一直以为罗府会派人来,等到昨天晚上,罗府只让下人送了礼来。

婆家所有的亲戚都没来,就有些打陈阿福的脸了。

原来楚小姑娘过生辰的时候,罗家人都要来。但自从陈阿福嫁进楚家后,他们也不来给小姑娘过生辰了,这次连小哥两个的满月宴都没来。

楚令宣没有明说,心里极是失望和难受,觉得对不起来陈阿福,让她难堪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楚令宣几乎没说话,整夜都是背过身想心事。

听了陈阿福的埋怨,楚令宣一愣,想了想,自己昨天的确是一直背对妻子的。说道,“哦,我没注意……以后不会了。”

陈阿福故意说道,“你后悔娶我吗?或者,你应该娶你表妹的。那样,你外祖母,你舅舅和舅娘,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第四百章 出事

楚令宣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大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嗔道,“胡说。这辈子,我最正确的事是去了边关,最幸运的事是娶了你。”

“爹爹,娘亲,你们照镜子照这么久啊。”

是大宝的声音。

两人回头,大宝、楚含嫣、李轩都来了。

“呀,娘亲又美回来了。”楚含嫣激动地说道,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阿福。

大宝纠正道,“妹妹没说对,娘亲一直这么美。”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阿福,在他心里,娘亲一直是最美的。

楚含嫣是实诚孩子,又懂欣赏。她觉得跟娘亲应该说实话,可说实话好像又不太好听,就有些纠结了。

李轩不懂那么多,只跟着叫道,“姨姨,美,美。”

陈阿福和楚令宣都笑起来。

陈阿福笑道,“你们说得都没错。”

楚令智小正太虽然刚七岁,但因为他是小叔,便不好进陈阿福的卧房。

他十分失望爹娘没来喝小侄儿的满月酒,他想他们了。他站在门口嘟嘴说道,“若大嫂生的是两个香喷喷的闺女,我娘就是再忙,也会抽时间来这里,还会抢一个闺女回去养。”

这个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陈阿福生了双生子高兴,只有他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若是大嫂生了闺女,娘亲肯定会排除万难来看她们,还会抢走一个。若是生的儿子,娘亲或许就不会来了。果真如此!

陈阿福也知道楚三夫人重女轻男,十分不好意思地过去捏了捏楚令智的小胖脸。笑道,“大嫂也喜欢闺女,可惜生的是小子。下次吧,下次争取生闺女。”

楚令智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好,一言为定。还是要生两个,生一个我娘不好意思抢,生两个我娘就会抢了。”

这话把陈阿福逗得笑起来。

几个孩子一来,小屋里又热闹起来。楚令宣去外院接待男客。

小哥儿两个正睡得香。李嬷嬷和几个丫头给他们过了称,楚司羽九斤六两,楚司明九斤整。一个月的时间长了这么多,乐得李嬷嬷笑眯了眼。

客人们陆续来了,陈阿福把两个孩子喂饱,就跟林妈妈和江妈妈给他们把小红刻丝衣裳穿上,再用红色锦被把他们包成红辣椒,抱出去见客。

小哥儿俩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付夫人和江氏一人抱一个,就舍不得松手。他们也不认生,也不哭闹,还“啊、哦、额”地冲人说着话,时不时吐出一个奶泡泡,极像前事的泡泡糖。

付夫人又让才怀孕的三儿媳妇抱抱孩子,让她照着生,笑说,“我不巴望你一下子生两个,只要是这么漂亮的大胖小子,一个就成。”

说得付三奶奶红了脸。她也想啊!

众人又恭维着江氏,说都传遍了,陈大人推广高产粮食有功,龙心大悦,前程无量。

陈阿福看着江氏笑眯了眼,听着恭维话,眼皮跳了跳。是谁把这些话传得尽人皆知,还传到了百里之外的这里?这个感觉不太好……

之后,乳娘又把两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抱去前院,让男客们看了一圈。

楚老侯爷一看孩子就笑眯了眼,冲客人们夸了一阵大重孙子,又笑道,“我那大孙媳妇是个有福的。娶了这个孙媳妇,我们一家都满意。”

客人们自是一阵附和。

老爷子心里还是生气,既气老二一家不懂事,也气罗亲家不给面子。

自从孩子满月后,陈阿福下晌便会带他们出来晒晒太阳补钙。

陈阿福早就让人做了两辆小婴儿车,两个小家伙躺在车里,车上挡着厚布。每天下晌,都是正院最热闹的时候。楚含嫣,李轩,还有七七、灰灰,以及追风一家,都围着婴家车往里看。老爷子想看孙子了,也会来。

只要不碰着他们,小哥俩若是睡着了,不会被他(它)的动静吓醒。若醒着的时候,也不会被他(它)吓哭。

陈阿福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子是最皮实的小子,特别好带,一点都不磨人。

往常的这时候已经很冷了,可今年的天气却温暖非常。特别是下晌,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连风都带了一丝暖意。更奇怪的是,桂院里的桂花又开了一茬。

这哪里是冬月初的天气,明明是金秋嘛。

想到那个锦囊,陈阿福的心纠得更紧了。尽管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还是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那会死多少人啊。

六日这天下晌,陈阿福正同孩子玩着,陈府的红枫又来了。

她面带喜色,脚步生风。给陈阿福曲了曲膝道,“恭喜大姑奶奶,您又添了一位小庶弟。”

原来是陈世英老爹的小妾余姨娘又生了一个儿子。自己多了一个庶弟,羽哥儿和明哥儿多了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小舅舅。

看红枫乐得这样,江氏也一定是真开心。她一直觉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陈家太单薄,盼着姨娘能再生一个儿子,这次终于如愿了。陈世英去京城前,专门给孩子取了名,说若是男孩,就叫陈雨朝。

红枫又说,“夫人说了,老爷还在京里,定州府又没有多的亲戚。朝哥儿的洗三就不大办了,只请大姑奶奶一家和二姑娘的未来婆家就是了。”

陈阿福笑着答应,说一定去。

晚上楚令宣没回来。他是在第二天晚上回来的,还回来的很晚。

那时,陈阿福正准备带着孩子进空间,听外面丫头请安的声音及楚令宣急急的脚步声。

楚令宣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挥手让跟进来服侍的丫头退下去。对陈阿福说道,“岳父出事了。”

陈阿福一惊,走过去拉着他问道,“我爹怎么了?我娘无事吧?”

楚令宣说道,“不是乡下的岳父,是陈……是定州府的岳父。”

“他怎么了?”陈阿福急道。

楚令宣说道,“今天,三叔差人送来急信,皇上有意让岳父当吏部侍郎……”

陈阿福喜道,“吏部侍郎至关重要,这是好事啊,应该是皇上开始为九皇子铺路了。”

第四百零一章 作准备

楚令宣摇头道,“这个位置就是太好了,有许多人在争,还包括二皇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岳父挡了那些人的路,他们肯定会找事整岳父了。若岳父没有把柄还好,可岳父不仅有把柄,老家的人还基本尽人皆知,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顿了顿,又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弹劾岳父,说岳父一朝中举就休离正妻,停妻再娶。收受大笔贿赂,三个月内就买了上百亩田地,和县城的一个四进宅子。还纵容赵家族亲鱼肉乡里,让几户人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等等。若是再牵扯出岳父在江南为官之事,就更麻烦了。”

陈阿福惊得头发都快竖立起来了,问道,“我爹不会有事吧?”

楚令宣握着她的手说道,“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陈阿福心慌不已。不说江南的事,陈世英之这些事被翻出来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现在,她已经把陈世英老爹当成了自己亲爹,舍不得他难过,更不希望他出事。他才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若出了事,该怎么办?还有那一家大小,痴心的江氏,刚刚生下来的朝哥儿,他们该怎么办?

楚令宣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说道,“工部高侍郎年事已高,半年前就说要辞官,我们一直以为皇上若重用岳父,肯定会让他任这个职位。前两个月张次辅突发急病死了,原吏部尚书补了次辅,黄侍郎又补了尚书,空出了侍郎这个缺。皇上本来就欣赏岳父,后来又知道岳父的女儿是小十一的生母我的媳妇,或许想着把这个重要的缺给岳父……哎,可惜岳父被赵氏那个恶妇害了,留了把柄。岳父平时很会做人,有些人即使知道他的过往也不会多事说出来,但这次他挡了别人的道,人家就要拿那些事做文章了。为了彻底打挎岳父,或许还会去江南收集岳父犯事的证据……”

定州离京城不算远,只有两百多里地。陈世英又是这里的名人,他的许多事是老百姓的谈资,许多官员肯定都知道。陈老太婆做的那些事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保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

或许陈世英也知道他的这些“污点”,平时做人极圆滑,官途也非常顺畅。

但是这次,他太想为百姓做实事了,也太高调了,碍了别人的眼。再加上皇上想让他担任的职务位高权重,又挡了别人的路,人家就把他的老底掀出来了。

“我爹他不会有什么事吧?”陈阿福问道。

楚令宣说道,“岳父中举后休离正妻这件事,即使坐实了,也只是德行有亏,不会有什么大事。况且,这事也不是岳父做的,当时他还小,你娘童养媳身份没去县衙上档的事岳父并不知情,你娘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岳父也不在家。怕就怕岳父为了孝心不说实话,为那个老恶妇背祸。”

“那怎么成!那恶老太婆做的孽,害了我娘和我,现在又害我爹。这事不能让我爹替她背祸。”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点头道,“当然。这事我们知道的最清楚,岳父不说,我会让别人替他说。”又道,“买乡下的田地,县城的四进宅子,那些钱是唐家送的,也是赵氏收下的,岳父不知情。这些事,都不能完全怪岳父,顶多是岳父监管家眷不力。还好岳父上年出手把赵家作恶的人处置了,把他们鱼肉乡邻的钱财田地也都还了回去。不然,岳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陈阿福又说道,“那爹在江南作官的事情呢?我爹不会贪污的。”

这话她说的有些底气不足。他爹是寒门出身,现在可是家财万贯。

楚令宣最怕的也是陈世英在江南为官的事。而且,他对陈世英在江南的事所知甚少,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去的江南收集罪证,收集到了什么东西。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岳父谨小慎微,又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岳母当初的嫁妆可谓十里红妆,本人又冰雪聪明,做生意赚大钱也有可能。还有唐家,为了闺女能在陈家好过,送财送物也属正常。退一万步说,岳父真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他那么聪明,又爱惜自己的官声,也不会留下把柄。怕就怕赵氏或者唐氏背着岳父做了违法之事……”

陈阿福冷静下来后,也是这么想。陈世英谨小慎微,他一直想要当个好官,也当得起光明磊落四个字。他的钱财虽然聚集得快,打擦边球或许可能,但绝对不会贪污。而且,也不会留下把柄。楚令宣说得对,他财物的两大来源,肯定是江氏和唐家。不过,他不做坏事,却不代表那个坏老太婆和唐氏不做坏事,或者唐家打着他的旗号做坏事。

她不太懂这个时代的律法,问道,“我爹最好的结果会怎样,最糟的结果又会怎样?”

楚令宣想了想,说道,“撇开江南的事,你爹虽然监管家眷不力,但推广高产粮食却是有目共睹,这个功迹谁也抹不掉,抢不走。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皇上斥责,仍然担任这个定州知府。最坏的结果就是坐实德行有亏,纵容母亲休弃正妻,收受贿赂,职位一撸到底……至于江南的事,我们都是猜测,真不知道会怎样。明天你回娘家问问岳母,若万一真有什么事让她说出来,咱们好早作准备……”

陈阿福拉着楚令宣说道,“令宣,你一定要帮帮我爹。现在,也只有你们楚家,还有你舅舅罗家能帮我爹……哦,对了,还有九皇子,瑞王爷。他们可欠了我的大人情,他们必须帮忙。”

楚令宣点头说道,“我准备明天就去石州府找舅舅,他是岳父的顶头上司,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我再写信给三叔和瑞王爷,让罗叔去送信,岳父过去的事他最清楚,不能让岳父为那恶妇顶祸。岳父无事之前,就让罗叔在京城跑脚。九皇子不需要我们说,他也会私下在皇上面前为岳父美言。不过,楚家和九皇子不能当众为岳父求情,因为只要我们一求情,二皇子一党肯定更会旗帜鲜明地反对。这样,岳父的敌人会更多,对他不利。若岳父在江南没有犯事,希望岳父能功过相抵,不说保住原职,哪怕降到七品,以后也好起复……”

第四百零二章 惊艳

陈阿福听了,起身去把衣橱打开,拿了一根绿叶沉香说,“把这根香送给舅舅,希望他能帮忙。”

又拿出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的是当初飒飒拿回来的“嫁妆”——人参,说道,“大夫说这根人参是千年人参,长了几千年他都拿不准。把它交给三叔,请三叔拿它去走关系送礼。”

楚令宣接过绿叶沉香说,“这香你还有几根,我就送给舅舅了。那人参难得,你留着,我们再找些其它的上好礼物请三叔和瑞王爷走关系。”

陈阿福摇摇头说道,“东西再好也没有人重要,若它能帮到我爹,也值了。”

楚令宣接过来说道,“也好。若岳父江南没有犯事,这根人参就留着。若岳父江南犯了事,再让罗叔拿出来给三叔。”

让人去通知罗管事,明天卯时初在外院等大爷,并做好去京城长住的准备。又让人去通知花嬷嬷,明天寅时末准备好早饭。

之后,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和银票,直到后半夜,陈阿福喂了两个小子,才歇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床了。楚令宣吃了一大碗面条,就去外院把罗管事叫来,他们商量一阵后,就各自带着信件和礼物走了。

把楚令宣送走出正院,陈阿福返身回到卧房。看见两个小子已经醒了,他们正抱在一起互相啃着。

这真是令人惊喜的一个进步,但陈阿福此时根本笑不出来。

她走过去,俯身轻声道,“宝贝。”

两个孩子居然停止了互啃,转过头看着陈阿福“啊、啊”地叫起来,嘴角还弹出了笑意。

她每个亲了一下,又喂了他们,把了臭臭,两个孩子玩着玩着又睡了。

陈阿福等着大宝和楚令智过来吃完早餐,又把他们送出院子。

大宝知道今天娘亲要去姥爷家吃洗三宴,很是遗憾地说道,“每次娘亲去姥爷家,儿子不是有事就是上学。”

陈阿福笑道,“姥爷家一点都不好玩。下次你们休沐的时候,就写贴子请岚舅舅、堂叔叔和沐哥哥他们来咱们府里玩。”

等到楚小姑娘过来,陈阿福便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以及礼物,一起去了陈家。

到了陈家,陈雨岚正等在门口迎客。

陈雨岚先跟楚小姑娘笑了笑,又看了几眼还睡着的小外甥,问道,“姐,我大姐夫呢?他今天不来?”

陈阿福说道,“他有急事,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陈雨岚极是失望,翘了翘嘴说道,“爹还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何将军。”又放小音量说,“我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没有大姐夫坦荡。”

何家被陈雨晖赖上,后来又心肝情愿接受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陈世英官途顺畅。若他们知道陈世英或许要倒霉了,不知道这门亲会不会继续做。

再想到这个家里几个无辜的人,陈阿福的心又是一阵痛。

她摸了摸陈雨岚的总角说道,“爹不在家,朝哥儿又那么小,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帮着母亲分忧,把家当起来。”

陈雨岚听了,挺了挺胸脯说道,“嗯,我知道。我是家里的长子,会孝敬奶奶,帮娘分忧,照顾姐妹和弟弟。”

陈阿福暗哼,那个死老太婆还孝顺啥?害了多少人。

他们直接被带去陈家正院。何家人还没来,只有江氏带着几个姑娘坐在那里说笑。一个乳娘抱着一个小婴儿坐在江氏的身旁,江氏看着小婴儿的眼睛盛满了慈爱。

江氏见他们来了,更高兴了。她先抱了抱羽哥儿和明哥儿,笑道,“哎哟,姥姥的外孙孙又长大了,可真俊。以后啊,你们要好好发愤,跟你们的姥爷一样,当个探花郎。”

每次江氏说起陈世英当探花郎的事,都得意的不行。

楚含嫣赶紧说道,“两个弟弟,一个跟姥爷一样当探花郎,一个跟爹爹一样当大将军。”

又说得众人一阵笑。

当然陈雨晖除外,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陈阿福的肚子已经下去了,身材虽然比当姑娘时偏丰腴,但非常匀称,两个孩子也长得又白又胖。她再是想闭着眼睛说瞎话,似乎也找不出陈阿福和孩子们的毛病。

陈阿福把朝哥儿抱过来,他比羽哥儿生下来时大些,六斤半。长得像陈世英,极漂亮的孩子。看着这初生的婴儿,陈阿福一片柔软。之前因为她不喜欢“庶”,觉得这些孩子就是小三的孩子。但亲眼看到了,却喜欢到了心里,毕竟孩子无罪。

孩子一进陈阿福的怀里,眼睛就睁开了,还张着嘴急吼吼地找奶瓶。

逗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自己是他的姐姐,喂他奶不好吧。再说,若他吃了自己的奶,也像羽哥儿明哥儿一样不吃乳娘的奶可坏了。陈阿福低头亲了他一下,还给乳娘。

离开那股馨香的味道,朝哥儿一下子大哭起来,乳娘起身去侧屋给他喂奶。

江氏又问道,“我要的婴儿车带来了吗?”

陈阿福笑道,“带来了。”

下人把婴儿车和礼物拿了进来。陈雨晴和陈雨霞极稀罕婴儿车,楚含嫣给她们讲解着。

这个家,除了老太婆和陈雨晖,真是简单又和睦,比许多官宦之家清明多了。可惜,被耗子屎搅浑了。

这时,下人来报,何夫人和何姑娘来了。

江氏起身迎出门。

何夫人笑容可掬,应该还不知道陈世英有可能出事了。

众人客套几句,落坐。何夫人还把陈雨晖叫到跟前夸奖了一番,羞得陈雨晖小脸红红。

不多时,陈雨岚领着何林生进来给江氏见礼。

陈阿福这是第一次看见何林生。

何林生五官清秀,白净,偏瘦,长身玉立。他身着湖蓝色提花锦缎箭袖长袍,腰系玉带,头戴璞头。不像武将,倒像个俊俏书生,的确是一表人材。

只不过,他的眼神让人不舒坦,特别是他进来先不避嫌地扫了屋里一圈,眼神停在陈阿福身上的时间居然最长,还有些惊艳。

陈阿福气得暗自咬牙。

江氏轻咳了一声,何林生的眼皮才垂下。

他给江氏长躬见了礼,江氏又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陈雨岚才带着他去了前院。

第四百零三章 安堂

今天陈雨晖打扮得十分醒目,橙色蝶穿花对襟短袄,淡黄色云缎如意长裙,满头珠翠,粉面桃腮。

为了突出她,陈雨晴打扮得十分低调,穿的是丁香色绣花长绵褙子。陈阿福穿的更低调,她倒不是为了突出陈雨晖,实在是没有心情打扮,穿的是藕荷色长褙子,头上也只简单地插了两只玉簪,化了个淡妆。

即使陈阿福穿布衣,也比陈雨晖美得多。

陈雨晖可不会这么想,她看见何林生进来一刹那,都被惊艳住了。原来他一收拾出来,竟然是天人之姿。可当她看到何林生的眼神没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而是在看陈阿福露出惊艳时,气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紧握着帕子,委屈得不行。

在她看来,陈阿福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穿藕荷色衣裳最好看,今天偏要穿这种颜色的衣裳。这不是来勾引男人,又是来干什么?

陈阿福抬眼正看到陈雨晖恨恨地看着自己,也气着了。以为自己很愿意让那个臭男人看自己?真是笑话,那何林生看了她两眼,她觉得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好不好。

何夫人也觉得自己儿子表现不好,那陈阿福再美也是别人的媳妇,还是自己男人死对头楚令宣的媳妇。

她又呵呵笑着夸了陈雨晖几句,什么端庄,稳重,多才,说得陈雨晖又笑起来。

何夫人说陈雨晖“稳重”的时候,不说陈雨晴姐妹眼里有了一丝讥讽,连何英都轻哼了一声。

何夫人又提出去拜望一下老太太。江氏笑道,“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利索,现在还卧床不起。”

快晌午时,接生婆把孩子抱出来洗澡,众人添盆。

饭后,又说笑一阵,何家人便走了。

江氏看到陈阿福似有话跟自己讲,便把陈雨晴姐妹打发走。问道,“福儿有事?”

陈阿福让下人退下,把江氏扶在罗汉床上坐下,搂着她的胳膊说道,“母亲,你一要坚强,你要相信我爹是个好官,也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让爹和这个家出事……”江氏感觉有大事发生,她一把抓住陈阿福的手问道,“福儿,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你爹……”

话没说完,已经流下泪来。

陈阿福点头道,“嗯,昨天我家大爷接到三叔的来信,说皇上有意让我爹当吏部侍郎,便有人开始弹劾我爹,陈老太婆原来在乡下做的恶事,都算在了我爹头上。在这边,主要是说我爹如何休弃正妻,还有突然有钱买田和四进宅子的事。这两件事都好办,不怪我爹,是赵氏那个恶老太婆做的。只是江南那边,收集到什么就不知道了……”她简单讲了一下陈世英的事情,又问江氏知道不知道陈世英在江南的事情。

江氏一听,身子晃了几晃,软下去。

陈阿福搂着她轻声说道,“母亲不能倒下去,这个家还要靠你撑着。我家大爷已经去石州府求他舅舅了,又派了罗管事带着重礼去京城求人。爹应该不会有大事。只是,娘要跟我说说爹在江南的事,若有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说“求他舅舅”这句话的时候,陈阿福明显底气不足,不知道罗大人会不会帮忙。但不管他帮不帮忙,都必须要去求他,实在没法子了。

江氏听了,抱着陈阿福痛哭起来。呜咽道,“福儿,谢谢你,谢谢女婿,在这个时候,只能靠你们了。”

哭完,又说了陈世英在江南为官的情况。

他老娘在老家干的两件事让陈世英又气又怕,去了江南,便让江氏把老太太和唐氏看牢。老太太和唐氏,还有唐家也干过几件不太好的事,陈世英知道后都补救了。他在江南聚集的钱财,主要是靠江氏的嫁妆铺子,以及下人同唐家做生意。而且,做的许多大笔生意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在江南,找不出大的污点,或许有小事,但每个官员都有,不致于影响他的官途。只不知道陈老太婆和唐氏、唐家做没做过陈世英和江氏不知道的事……

光凭那两件事,动不了陈世英的根本。最坏的可能,就是官降几级。只要还是官,以后想办法起复就是了。

陈阿福放下了一半心。但愿陈世英和江氏慧眼如炬,那些人干的坏事他们都发现并补救了。

江氏最怕陈世英坐牢。只要他好好的,哪怕不当官,她都欢喜。

陈阿福在这里吃完晚饭后回了楚家。走之前,江氏给了陈阿福几张银票,让她用于打点关系。陈阿福没要,说她和楚令宣已经拿了礼物去托关系了。

江氏硬塞给了她,说家里有钱,没有让女婿出了力还搭银子的理儿。再说那绿叶沉香,就是再多的银子都买不到。

陈阿福他们刚走,下人来报,说老太太要见夫人。

江氏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握,去了老太太那里。

自从上次被陈阿福吓了之后,老太婆的身体又不好起来。江氏去庙里上香还不够,老太太还让人请道婆进府作了法,喝了符水,又吃了许多汤药。精神头逐渐好了,但身子还不能大动,吃喝拉都在床上。

现在她也没住在万寿堂了,住去了另一个院子,还把院子取名为“安堂”。音通“庵堂”,想着叫这个名子鬼就不敢找上门了。

因为没有梦到老太爷,又没有遇到“鬼”,老太太觉得请道婆作法和喝符水起了作用,也就放宽了心。

那次,陈世英从乡下回来听说了“托梦”那件事,他不太相信。梦着老太爷或许可能,老太爷怎么会说那些话,还有飘在半空中的白脑袋,怎么可能!但听老太太的反应,的确是半夜看见过飘在空中的白脑袋。

陈世英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怀疑,莫不是福儿找人去装鬼吓唬老太太了?这个念头一起,他又否决了。那几天,他和江氏派人把那个院子守了个结实,别说人,连鸟都钻不进去。

安堂是一个偏僻的小院,与之前三进的万寿堂无法比。这里只有六间房,连厢房都没有,也没有竹子、树和花草,凡是能藏鬼或是藏人的阴暗角落都没有。

第四百零四章 看住她

老太太斜倚在床头,沉脸问道,“阿福那个死丫头来府里了?”

“来了。”江氏回答。

“为什么不让她来安堂拜见我?难不成,那个丫头眼里没有我了,连你这个儿媳妇也不把婆婆放在眼了?”她哭了起来,怒吼道,“江氏,你不要以为我已经老糊涂,就可以怠慢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老婆子,那坏丫头是永安侯府的儿媳妇。孝顺我,远没有巴结她实惠。”

这么多年的委屈以及今天的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江氏狠狠地瞪着老太太,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种眼神把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吼道,“江氏,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要告诉我儿子,你大不孝!”

江氏强压下愤怒,冷冷地说道,“老太太,你这个院子叫安堂。你应该安静点,不要这样大吵大闹。心底不慈祥,作恶太多,不要说住在这个安堂,就是住进真正的庵堂,也得不到救赎,不会有安宁。”

老太太气得发抖,骂道,“好啊,你也学着那个坏丫头,敢跟我顶嘴了。我要告诉我儿,你不贤不孝,让他休了你。”

江氏冷笑道,“我不贤不孝?让你儿子休了我?呵呵,老太太,你正好说反了。因为你不贤不孝,已经把你儿子毁了,也把这个家毁了。陈家族老若是知道你的所做所为,肯定会替你儿子和死去的公爹休了你。”

老太太听了这话可不得了了,大哭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大骂着江氏。

江氏不想再理她,对服侍的婆子说涎,“不许老太太再出安堂,谁敢再擅自把她抬出去,就直接打死。”然后,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老太太的哭骂声和砸茶碗的声音。

来到院子里,看到陈雨晖正愣愣地站在那里。

江氏冷然说道,“若你还想嫁人,就不要乱跑。”

月光下,江氏眼里的冷然和狠戾吓了陈雨晖一跳。过去她再折腾,哪怕是夺了陈雨晴的未婚夫,江氏眼里的气愤远没有现在可怕。

陈雨晖曲了曲膝,说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说完,她赶紧转身快步回了自己院子。

陈阿福一进家门,就听说陈名和罗源从乡下带来一位客人,一直等她到现在。

陈阿福直接去外院会客厅,是胡老五,楚老侯爷和陈名、罗源也在。

原来,胡老五今天突然听到消息,说前些天有人在赵家村打听陈世英和他童养媳的事情,以及陈家十几年前突然在赵家村买地的事,还有赵家干了哪些犯法之事。甚至,有人出银子找到王老汉,问他王氏到底是谁赶回家的。王老汉因为要靠王氏养活,实话实说。不过,丁氏突然有钱起来,买了金簪子,还做了好几身绸子衣裳……

胡老五还非常遗憾地说,“都怪我,没有早一步听到这个消息,否则会早些来告诉你们。”

陈阿福对胡老五表示了感谢,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都是陈世英老娘干的,不关陈世英的事。

又赏了胡老五五十两银子,让下人安排他在参将府住下,领着他在府城玩两天再送回去。

末了,又让罗源赶紧回去,把丁氏和王老汉看管起来。特别是丁氏,她是直接跟陈赵氏交易的证人。

那丁氏坏透了,为了银子肯定会乱攀咬人。

陈阿福又让人把陈名领到桂院陈阿禄那里去歇息,王氏今天就跟她一起住正院了。

陈阿福回了正院,王氏正在那里。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迎上来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阿福,英弟会不会有事?他是个好人,娘害了他。”

陈阿福说道,“我爹不是你害的,是她娘害的。”又宽慰道,“娘放心,我爹不会有事的……”

王氏听说陈世英或许会降官,又流了泪,说道,“英弟从小就好面子,做事样样兼顾。有一次被先生训斥了两句,难过得哭了好久。若被降了官,那些丑事又都被掀了出来,他不定得多难过,多羞愧。唉,都是娘害了他。若娘不进他家门,也不会闹出这些事了。”

陈阿福说道,“若娘没有进他家门,我爹就会被那恶老太婆教歪了。他能像现在这样人品出众,官声又好,都是娘把他带得好。”

“娘哪儿有那么好。”王氏抹着眼泪说道。

陈阿福搂着她的胳膊说道,“娘就是这么好。你不止把我爹带得好,我和阿禄你也带得好。”

王氏又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是他当初给娘的,都还给他。若他出事,去打点关系。”

陈阿福把她拿银票的手挡回去,说道,“这钱娘留着,我爹还不缺这点钱。”

王氏非常相信闺女,听闺女说陈世英没什么大事,倒也放了心。

晚上,把王氏送去侧屋歇息,陈阿福洗漱后把门插上,带着两个孩子和小床进了空间。

从昨晚上开始到现在,她的弦一直是崩着的。

她坐在椅子上,靠在燕沉香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金燕子唧唧唧的笑声,以及羽哥儿和明哥儿“啊、啊”的叫声。

“妈咪,弟弟长大了,好漂亮哦。宝宝喜欢他们,宝宝好想亲亲他们。”金燕子叫道。

陈阿福闭着眼睛说道,“他们太小了,宝宝别亲。”

“那人家想用舌头舔他们。”

“舔吧。”

“呀,羽羽抓住人家的爪爪了,明哥儿抓住贝贝的脑袋了。”

她太疲倦了,不再理金燕子的聒噪,沉入梦中。

她正睡得香,突然听见敲门的声音,接着是李嬷嬷的声音,“大奶奶,该喂哥儿奶了,该给哥儿把尿了。”

陈阿福一下惊醒过来,赶紧起身把金燕子抓出去,又把羽哥儿手里的金贝抽出来放在地上,出了空间。

月光射进屋里,朦朦胧胧的,陈阿福去开了门。

李嬷嬷进来把烛点上,说道,“大奶奶怎么把门插上了,奴才们进来服侍也不方便。”

陈阿福说道,“习惯了,不插门,总睡得不踏实。”

楚令宣是在第四天夜里回来的。

第四百零五章 停职(4000K,两章合一)

陈阿福已经睡下,听说楚令宣回来了,赶紧起床。

看到楚令宣疲惫的样子,讳暗的眼神,陈阿福极心疼。为了自己的父亲,让他受累了,或许还受了不少气。说道,“令宣,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舅舅不答应也在意料之中,咱们再求别人。”

楚令宣摇摇头,说道,“舅舅答应了,他说岳父辖内弄出高产粮食,不仅是岳父的功劳,也是他的功劳。江南的事舅舅没辙,但岳父在定州府这两年的政绩无人能抹杀,他会尽全力为岳父开脱。”

这真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陈阿福知道,虽然楚令宣没说,但他应该没少受刁难,或是受训斥。

楚令宣此去石州府,的确受到罗家的不少刁难。

他是第二天下晌到罗府的,下人把他带到客房,便不管他了。他想进内宅看望老夫人,可没有罗夫人的命令,他根本进不去二门。到了晚上,罗巡府也不见他。

好在罗四爷跟他的关系从小好到大,罗四奶奶对陈阿福的印象也很好。罗四爷“偷偷”去见了他,又把他领去后宅见了罗老夫人。

罗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太好,闺女、女婿出事后,更是气得半瘫,再也起不了床。

楚令宣来到她床边就跪下给她磕头,哽咽道,“宣儿不孝,让姥姥挂心了。”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生气背过头不看他,大哭道,“狠心的臭小子,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老太婆。我想我最最可怜的闺女,想我最最可心的外孙子,想得都快要死了。我闺女不方便来看我,你也该多来家里走走啊。真是娶了媳妇,连最最亲近的姥姥和舅舅都不愿意见了。”

楚令宣又磕了几个响头,哭出了声,说道,“姥姥臊着外孙了。我也想姥姥和舅舅,只是,只是我知道我做了惹舅舅、舅娘生气的事,想等他们气消后,再来请罪。”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自从跟陈阿福定亲后,事情更多,不单是军里的,更多的是九皇子及隐秘势力的,所以一直没有抽出空过来。这里离定州府三百多里地,哪怕只在罗府呆上一天,来回也至少要四天的时间。对现在的楚令宣来说,四天时间弥足珍贵。

一旁的罗四爷笑着劝解道,“奶奶,宣表弟不来,你想他想得哭,说我们这些嫡亲孙子都没有外孙子可心。人家来了,你又背过头不见。别是宣表弟真的以为奶奶再不见他了,他走了,你老人家又来骂我们出气。”

老太太听了,这才转过头来,楚令宣扑进她的怀里,祖孙两个抱头痛哭。

罗四爷又是一阵劝,两个人才收了泪。楚令宣起身亲自用湿巾帮老太太擦了脸,又给她按摩,总算让老太太的脸上有了笑容。

老太太今年六十二岁,头发已经全白,瘦得厉害,脸色苍白,比楚令宣之前看到的又苍老了许多。他暗自惭愧,该放下面子,放下公务,早些来看望老人家的。他总以为老人在生他的气,却没想到,他越不出面,老人就会越气,身子也更加不好。

其实,就是不出陈世英这件事,楚令宣来罗府,也会向陈阿福要一根绿叶沉香给老太太。他已经听说过并看出来,这种香不仅味道好闻,更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看看阿福就知道了,生孩子那么凶险,能够顺利产下孩子,一定跟绿叶沉香有莫大关系。那支香说是送给舅舅,他知道,舅舅也会拿来给姥姥用。

老太太又骂道,“坏小子,你表妹哪点不好了?你娶了她,不仅嫣儿的日子好过,以后跟你舅舅的关系也会更亲近,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令宣红了脸,坐在床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说道,“姥姥这么说,让外孙没脸,也会臊着表妹。”

罗四爷也笑道,“奶奶,三妹妹听了你的话,又会哭死。”

老太太想想是这么个理儿,笑道,“可不,人老了,就糊涂了,也开始敞着嘴乱说话了。”

楚令宣把之前陈阿福专门给老太太做的一件棉坎肩拿出来送给她,又拿出两坛泡酒,以及花嬷嬷做的点心,和他自己买的补药。老太太只看了补药几眼,楚令宣媳妇送的东西她傲娇地连看都不看一眼。

楚令宣笑着对老孩子悄声说,“姥姥,这种泡酒里放了极珍贵的药材,能强身健体,不止我爷爷喜欢,听说连太后她老人都爱喝。之前我给你们送过两坛,若是舅舅因不高兴侄儿把它赏给了下人,可是暴殄天物了。”

老太太一听这酒连太后都喜欢,又能强身健体,说道,“你之前送过这酒来?我怎么不知道。”

罗四爷忙遗憾地说道,“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宣表弟送来的东西,我,我爹都赏给下人了。”

他想说“我娘”,怕他娘会被骂,又改成了“我爹”。

老太太舍不得骂儿子,又嗔怪楚令宣道,“坏小子,你怎么不跟你舅舅说清楚?”

楚令宣笑道,“太后娘娘喜欢那酒,我也是前些日子进京办事,听我三婶说的。姥姥以后每天小酌半杯,对身体有益。”

老太太说道,“给我大儿拿一坛过去,他日夜操劳朝庭大事,辛苦。”

楚令宣说道,“我另给舅舅带了一坛。”

又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困倦起来,楚令宣和罗四爷起身告辞。

老太太拉着楚令宣的手嘱咐道,“你舅舅心里有气,骂你你就听着。他是真心为你好,也是真心为你母亲打算,之前为你们母子操碎了心。你不要寒了他的心,一定要把你们之间的关系修补好……”

楚令宣答应,退了出来。

罗四爷陪着楚令宣来到罗巡府的外书房。罗四爷拍拍楚令宣的肩膀,抬腿走了。

楚令宣望望漫天星辰,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看门的小厮并没有阻拦,楚令宣直接进了书房,罗巡府正低头看着书信。

楚令宣作了个长揖,喊道,“舅舅。”

罗巡府似乎没有听到,根本没抬头。

楚令宣便不好再说话,傻站了许久,一直到月上中天,罗巡府依然没有抬头。

楚令宣又喊了一声,“舅舅。”

罗巡府终于抬起头来,冷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舅舅?”

楚令宣长揖及地,说道,“舅舅臊着侄儿了。舅舅对侄儿的大恩,侄儿永生难忘……”又说了许多之前罗巡府对了尘住持和自己的帮助。

罗巡府摆手道,“那些事本是我该做的。云儿是我的亲妹子,你是我的亲外甥。我所做的,就是希望你将来的日子更好过,希望你母亲的日子更好过。可你是怎么做的?难道,我罗家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知府的私生女?你这么做,不仅辱没了你自己,也辱没了你高贵的母亲……”巴拉巴拉,连数落带臭骂,教训了一顿楚令宣。生气了,还把一本书砸在楚令宣头上。

楚令宣没敢躲,垂头听完了教训,便开始解释。陈阿福根本不是私生女,而是陈世英真真正正的嫡长女。只因为陈母恶毒自私,把陈世英真正的正妻赶走,让陈阿福流落在别人家里。当初为了陈世英的名声,陈阿福才委屈的以私生女的名义嫁给楚令宣。又讲了陈阿福聪慧贤淑,“治”好了嫣儿和瑞王嫡子的“痴”病,他的母亲也非常非常喜欢陈阿福。同时,陈阿福也被无智大师看重,说她有大福。并且,把绿叶沉香献上。又暗示,九皇子的病腿已经大好,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定会报二皇子“伤腿”之仇,夺取大位都有可以……最后,他表示,既然这些事都被抖落出来,他会让陈世英恢复陈阿福真正的嫡长女身份。

这几点无疑打动了罗巡府的心,特别是最后一点。二皇子帮助荣昭公主逼迫妹妹出家,强尚妹夫当驸马,气得母亲瘫痪在床,还一直找理由打击自己。他知道,若二皇子当了皇上,不仅自己的前程没了,罢官抄家都有可能。

再就是,原来陈阿福不是私生女。从她委屈求全这点看,她的孝心更可嘉。

罗巡府低头看看手里的那根绿叶沉香,一拿出来,从来没闻过的幽香立即弥漫开来。置身于这种幽香中,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整个身子骨都放松了一般。听说这种沉香是无智大师制出来的,不仅幽香绵长,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正好可以给多病的母亲用。这种香无智大师只送过皇上和安王爷,陈阿福也有,的确得无智大师看重。她又会“治”痴病,也说明这个妇人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罗巡府想通了其中关节,说道,“陈世英是个好官,他有事了,是朝庭的损失。即使宣儿不来说情,我也会尽全力为他开脱……”

两人又谈了许久,已经过了子时,楚令宣才去客房歇息。第二天,楚令宣又拜见两位舅娘,两个人都没见他。

罗二夫人是因为生气楚令宣没娶自己的庶女。罗大夫人生气的缘由除了楚令宣知道,罗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原来,罗大夫人是想把自己的一个外甥女说给楚令宣当继室,楚令宣没同意,还娶了那样一个身世的女人,罗大夫人气得胸口痛。

楚令宣无法,只得把送她们的礼物让下人帮着带进去。他又去看望了老太太,下晌便启程往定州府赶。

十二日这天,罗管事也派人从京城送信过来。这么多天,御史弹劾陈世英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进宫中。共五条罪状,一是中举后休弃正妻,停妻再娶。王氏虽然没有在县衙上档,她却是以童养媳的名义进的陈家门,服侍并为陈世英的爹送了葬,是事实上的正妻。二是陈世英中举后收受巨额贿赂,买了大片田地和四进宅子。三是纵容赵氏族亲,鱼肉邻里。还有两条是陈世英在江南的事,一条是收受一个商人的五千两白银,一条是为了谋取一个老秀才的传家宝——两幅钟繇的真迹,派人打死了那个秀才。

陈世英言词灼灼地辩驳了后三件事,说他没做过。而前两件事,他只说自己算不上停妻再取,因为他娶妻的时候王氏已经嫁了人,买地买房的钱是唐家给的……

陈世英因为这些事已被停职,暂时不能回定州府,在京城接受调查。

罗管事的信上还说,楚家托了关系,瑞王爷也会全力以赴……

陈阿福气得直咬牙,陈世英真是愚孝。为了那个恶老太婆,竟然要搭上自己。即使是后三条罪状洗刷了,若前两条罪状坐实,他不仅没有了前程,也会坐牢的。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完后又撕了。让人把罗方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让他立即去陈世英老家一趟。那个恶婆子再恶,陈世英为了孝道都不会收拾她,必须得把这些事情传去陈家族老那里,让他们出手。

冬月十三,陈世英停职待审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定州府。

江氏也得到了她爹派人送的信。他爹也在京城到处托人找关系,可惜找不到手眼通天的人,一般的关系肯定帮不了这么大的忙,女婿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江氏又来找陈阿福哭诉想办法。

这次是陈雨岚陪着江氏来的,他的眼睛通红。看到陈阿福后,又拉着陈阿福的袖子直哭。

有些话陈阿福不好多说,只能安慰他们,罗巡府这个顶头上司肯定会帮忙,京城也找了不少关系,楚令宣又找了几个证人,应该没有大事。让他们不要先自乱阵脚,回去关上门过日子,不要理会外界的传言……

现在楚家和陈阿福便是江氏母子最强大的靠山,他们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了些底,便回了家。

回家后,江氏又把总管和一些主要的管事叫去议事厅,简单通报了一下情况。让他们不要乱,不要把这些事告诉老太太和几位姑娘,特别是不能告诉老太太和二姑娘。

第四百零六章 巴结(4000,两章合一)

冬月十六日,楚令宣带着几个证人去了京城。付总兵知道陈世英出了事,很给面子地给了楚令宣足够的方便。

今天,陈阿福要去给陈阿满添妆,因为阿满明天就会启程去京城待嫁,将于冬月三十嫁入杨家。

头一天陈阿福就帮大宝和阿禄请了假。他们两个跟陈阿满的关系都好,想去玩一天。他们两个不上学了,楚令智小朋友也跟着放假,一起去玩。

巳时,陈阿福带着家里所有的孩子和动物之家去了陈实家。

这个月初,陈实和张氏就来跟陈阿福借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给陈阿满的压箱银子,年底陈实分红后归还。还说,他们会在京城租个四合院,给阿满待嫁。本来杨明远想给他们一个宅子让阿满在那里待嫁,陈实不愿意,说哪里有在女婿家待嫁闺女的道理。

陈阿福想着自己在京城有个三进宅子,让他们住去那里,省钱又好看。

陈实和和张氏喜极,不停地感谢着陈阿福。

陈阿福笑道,“都是亲戚,别那么客气。阿玉能干,阿堂好学,阿满孝顺,三叔三婶的好日子在后头。”

张氏大乐道,“阿弥陀佛,婶子借你的吉言。”

张氏穿的是陈阿福两年前送她的绸子衣裳,洗得已经发白了,头上戴的也是陈阿福那时送她的银簪子,还没有胡氏穿戴好。陈实因为是酒楼的掌柜,倒是穿得光鲜。两个人一比,像是张氏比陈实大了好几岁。

现在,张氏不仅恨胡氏,对陈老太和陈业也是一肚子怨言。

他们三房挣的钱的确比大房多得多,但他们的花销也大得多。说他们多有钱,却还拉着饥荒。大房说自己如何穷,却不停地买田买地,还要钱买了房子。

因为二房有个陈阿福,大房不敢惹,还要巴结。又因为陈名悄悄给了一百两银子的私房钱,大房就觉得陈名比陈实大方得多,对二房更是尊重有加。大房对三房却没有对二房那么客气,一家子抬嘴来吃来住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特别是胡氏,一副就该吃他们的嘴脸。

因为这些,张氏跟陈实没少拌嘴。

还好大房终于在府城有了自己的院子,前几日来府城后,没有住在三房,而是住在自己的家里。

陈阿福他们坐的马车还没到那个胡同口,就看到陈阿堂正领着陈大虎站在那里等着。看到楚家的车马来了,陈阿堂让陈大虎跑回家报信,他则钻上了阿禄几个小子坐的马车。

马车来到门口,陈实和张氏、阿玉已经在门口迎接来了。阿玉专程回来接阿满,明天阿满和张氏会一起去京城。等到二十五日,陈实再带着阿堂去京城。

陈阿福一家是陈实家绝对的贵客,他们打着哈哈把贵客迎进门。不止陈实一家人,连客人们都躬身问好。

今天陈家的客人很多,大房、二房已经来了,还有一些府城的客人,以及张氏的娘家人,连胡老五和他媳妇都来了。

前些天,大房和二房都搬进了自己的新家,还请了客。因为陈阿福忙碌陈世英的事情,只送了礼,人没去。只要陈名和王氏住在新家,阿禄也会回家住。

为了怕人叨扰陈阿福的清静,陈实和张氏在东厢专门收拾出一间房给陈阿福一家歇息。

陈阿福让两个妈妈抱着一对双和李轩去了那间房,她则带着阿禄几个孩子去给陈阿满添妆。

因为陈阿福一直喜欢陈阿满,又跟杨家关系好,所以添妆的手笔比较大。两匹锦缎,两床七彩织绵缎被面,两根赤金钗,五十两银子。当然,这只是给陈阿满的添妆银子,恭贺杨家的礼可大得多,会由在京城的罗管事代表楚令宣夫妻送。

阿禄和大宝、楚令嫣、楚令智也各添了二两银子,罗妈妈代罗家添了十两银子。

陈阿满穿着桃红半臂,水红长裙,稚嫩清秀的脸上,满是娇羞和幸福。

她脸蛋红红地道了谢。

张氏更是笑眯了眼睛,夸张地说道,“哎哟哟,三叔三婶承阿福的情了。”又低头对几个孩子说,“谢谢你们,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还专程来给我家阿满添妆,有面子呢。”

胡氏见陈阿福一来,就拉着陈阿菊跟进去看她添的妆。

看到那么多好东西,还有五个十两的大银锭子,胡氏的眼睛都快拔不出来。她咯咯笑道,“阿福就是大方,连几个孩子都拿这么多。阿菊,你要学学阿满,把你阿福姐巴结好,她漏漏手指,就够你过活一辈子的了。”

这话说得也太粗鄙和露骨了,气得张氏和陈阿满红了脸。认吧,就坐实了他们为了钱财巴结陈阿福。不认吧,又怕拂了陈阿福的好意。

陈阿福皱了皱眉,忙说道,“我和阿满是姐妹情深,没有巴结这一说。”

陈老太也跟进来了,骂胡氏道,“你这臭娘们,不会说话别说话,丢人现眼。”又笑着对陈阿福说道,“阿福别笑话你大伯娘,她就是个粗妇。”

陈阿福也不好说什么。她今天想放松一下心情,跟陈阿满清清静静说说话,但屋里闹哄哄的人特别多。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偷偷拿眼睛瞄着她和楚小姑娘,还有几个妇人没话找话跟她攀着关系,她只得起身牵着楚含嫣去了自己的小屋。

胡氏又拉着陈阿菊跟着进小屋,被罗妈妈挡在了外面,她们眼巴巴地看着陈阿福几人和王氏走了屋。

陈阿菊本来从心里一直不太服气陈阿福,又被老娘硬拉着死皮赖脸地跟着陈阿福转,已经大伤自尊,这又被人挡在了外面,气得眼圈都红了,使劲挣脱胡氏的手走开了。

胡氏也气着了,跑过去跟老太太告状道,“那张氏真是狗眼看人低,单独给阿福准备了一间房,却没有单独给婆婆准备一间房。”

陈老太骂道,“这就是老三媳妇会做人。阿福现在是贵人,又带着那么娇气的哥儿,姐儿,自然要清静。我老婆子就一个乡下婆子,要那单独的房子能登仙?老三家日子好过,不单是我三儿精明,还因为娶了个懂得眉眼高低会谋划的好媳妇。哎哟,我可怜的大儿,为兄弟们付出的最多,怎么娶了你这个蠢娘们。又贪心又没成算,蠢得要命。”她用手指了指正在远处跟人说笑的胡老五,说道,“你跟胡老五还是亲姐弟,若是把胡老五的精明学到哪怕一分,你家里也不会过成这样。大儿家好过了,老娘早去二房享福了……”

胡氏被骂得很委屈,她现在已经识时务多了好不好。知道陈阿福是惹不起的,当着背着都不敢再说陈阿福的是非,连王氏她都敬着。她是大嫂,她男人养大了两个弟弟,难不成两个弟妹全都要让她供着?

现在已经是冬月中旬,天还不是很冷,阳光明媚。到目前为止,今年还没下过雪,这在以往是没有的。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家在院子里玩闹着,让屋里的李轩十分眼馋,也闹着要出去。

陈阿福便把他牵了出去,专门交待阿堂和阿禄,把他带好,不能让人吓着。

开始吃席了。

陈阿福这个屋子单开了一桌,只陈阿福、王氏带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吃。看得出来,最精华的吃食都堆在了这一桌,最精致的盘碟也摆了出来。

虽然陈实一家不这样对陈阿福推崇有加,陈阿福对他们的印象也不会差了。但是,如此被尊重,陈阿福的心里无疑极是高兴。王氏更是高兴,觉得他们记情,也给陈名长脸。

胡氏还想拉着陈阿菊进来吃饭,又被下人挡了,陈阿福和王氏都装作没听见。

胡氏现在不仅自己极力讨好着陈阿福,还让陈阿菊讨好陈阿福。在她看来,陈阿满得了那门贵亲,都是因为陈阿福的缘故。陈阿福还添了这么多妆,若放在乡下人家,能过一辈子。跟陈阿福把关系搞好了,怎么都不吃亏。

陈阿福很无奈,娘蠢了,把孩子也耽误了。陈阿菊现在勤快多了,就是性子还有些别扭。若老娘靠谱些,凭着逐渐强大起来的家族,以后日子不会难过。还好高氏聪明,人也拎得清,大虎和大丫、大龙不会像陈阿菊这样被耽误。

饭后,王氏又抱着羽哥儿和明哥儿逗了逗,跟陈大宝香亲了一阵,陈阿福就要走了。

本来他们是准备吃完晚饭再走,但几个孩子玩得出了一身汗,虽然用干布擦了,还是想回去沐浴,以防得病。再加上胡氏时不时地牵着陈阿菊来套近乎,陈阿菊又一脸的不乐意,让人看得心烦。

王氏见陈阿福要走,说道,“阿福就去我们的新宅子看看,让孩子们在我家洗澡,玩到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阿福早就想去他们家玩玩,点头同意。

他们跟陈实家人告辞,便走了。陈名没走,他要留在这里帮着待客。

看胡氏又拉着陈阿菊想跟去,王氏笑道,“大嫂,你该在这里帮着待待客,再学学怎样嫁闺女。”

胡氏道,“我都嫁过一个闺女了,还用学?”

王氏笑道,“嫁阿兰的时候大嫂家就是个泥腿子,现在可是地主、东家了,咋能一样。”

送客的张氏也笑留胡氏道,“是啊,阿菊以后也不会找泥腿子,大嫂也该让她学学如何跟城里人打交道。”

胡氏听了,才罢。

王氏看到一脸羡慕的阿堂和大虎,笑道,“大虎就跟着我们一起去玩吧。大伯大嫂晚上回家的时候,绕道去我家接他。阿堂就算了,今天你也要待客。”

这里离陈名家的宅子比较近,坐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这是个曲型的三进宅子。位置也比较好,闹中取静,出了胡同就是热闹的北街。

院子比较大,栽着树木花草,前院有造了型的假山石,后院还有一个小亭子,重新粉过,显得房子更新。在定州府也要比较富余的人家才住的起。

陈阿福参观了一圈,笑着点点头,说不错,即使以后阿禄娶媳妇,也够住了。

王氏笑道,“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你爹还说,在定州府有这么一个大院子,他原来做梦都不敢想,他是享了阿福的福了。”

众人进了上房西屋,让穆婶领着人烧了水,给那几个小子洗了澡。除了楚小姑娘和两个小小子在房里睡觉,做为主人的阿禄又领着另几个小子去后院玩。

这里没外人,王氏又问了陈世英的情况,陈阿福怕她担心,只泛泛讲了几句,还让她放心。

王氏又说,几天后,陈名和她会带着阿禄跟着陈实父子去京城,既是给阿满送嫁,也可以在京城开开眼界。

陈阿福说道,“你们也别在京城玩太久,早些回来。腊月中旬我们就要回京城侯府,但我不想带大宝回去。侯府二房有些人对我不太友善,大宝敏感,又心思重,我不愿意他受委屈。爹娘回来后就住去参将府,大宝不至于太寂寞,我也放心。”

过年了,陈阿福必须要带着儿女跟老侯爷回京城侯府团聚。这不止因为过年必须全家团聚,也因为要带楚家长房嫡孙去祠堂拜祖先,更因为锦囊的暗示。很可能在今年的腊月、明年的正月和二月,这三个月中会有关乎楚家命运的大事发生。

他们却不能带大宝回去。虽然陈阿福非常不舍,但为了大宝的安全,必须这样做。

她怕大宝孤单,又为了他的绝对安全,只得请陈名一家陪他在参将府过年。

本来,她可以等到腊月底,和楚令宣一道回京城。但老和尚说“岁末雪急”,老侯爷怕走得太晚天气不好,老少容易在路上出事。现在河道已经封了,只能坐马车回去。再说,她也担心在京城的陈世英。

王氏吃惊道,“大宝那孩子心思重,你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能愿意吗?”

陈阿福叹道,“他肯定不愿意了,只得好好开解开解他。等我把侯府的关系理顺了,再带他回去。”

王氏道,“那你要把他哄好了再走。”

陈阿福点头。

第四百零七章 恶妇

王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你奶和大伯、大伯娘、阿贵也要去送嫁,还想带着阿菊、大虎一起去见世面。前两天你大伯和大伯娘来家玩,话里话外说阿菊那么大了没件像样的首饰,去京城会给阿满丢脸。”王氏的嗓门又大了起来,“没件像样的首饰,他们该去银楼里买啊,来我家说算咋回事呐。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我虽然有几样好首饰,但那是我闺女孝敬我的,我可不愿意孝敬不讨喜的侄女,便装作没听出来。他们走后,你爹还问我,用不用再给阿菊二十两银子买首饰。我没同意,你爹虽然不太高兴,也没多说。昨天,我听你三婶说,他们又去了三房哭穷,胡氏的意思是,他们三房应该买一样首饰送阿菊,毕竟阿菊丢脸也是丢阿满的脸。你三婶气得还跟胡氏吵了几句……我们之前花了那么多钱,说不定,我还被人埋怨上了。”

陈阿福近段时间本来就烦心,听了大房的破事就更烦心。冷哼道,“人心是善变的,胃口是养大的,贪欲是纵出来的。我爹和三叔若一直给下去,不仅自己会越来越为难,大房的胃口也会越变越大。就像我另一个爹,那个恶老太婆都坏到了根上,他却还在护着。他这不是孝顺,这是在纵容犯罪,是愚孝。”

王氏一看闺女不高兴了,又后悔自己嘴快。说道,“得,娘又嘴快了。闺女别生气,你爹这次听了劝,没给了,你三叔也没给了……”

陈阿福现在心里压的事情太多,陈家这些鸡皮算毛的小事她根本不愿意多想。

望着从西窗射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王氏又嘀咕道,“这都快腊月了,天气还这么暖和。”

陈阿福道,“这个天气很反常,娘要多准备些粮食放在府里,以防万一。也让我大伯和三叔多准备些粮食。”

这话陈阿福已经嘱咐好几遍了,怕王氏不放在心上,又嘱咐了一遍。

王氏绝对听女儿的话,笑道,“闺女放心,我已经准备了,也跟他们说了。大伯这回倒是极听劝,他也说这个气候不好,弄不好会有灾情。”

晚上,王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乡下的风味出来,回忆的味道让陈阿福和大宝吃得一脸满足。

饭后,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府。

陈府里,江氏领着陈雨岚、陈雨晴和陈雨霞吃完晚饭,把他们打发走。

陈雨岚走在最后,他拉着江氏的袖子说,“娘,你别太忧心,大姐说爹爹无事,爹爹就不会有事。等爹爹回家,娘又病了,爹爹会难过的。”

江氏点点头,说道,“好孩子,娘知道。”

她和陈雨岚一起出了上房,看着儿子走出院门。儿子长大了,背影虽然单薄了些,但跟十几年前的丈夫越来越像了。

她穿过月亮门,来到西跨院,进屋看了陈雨朝。小奶娃刚刚吃了奶,乳娘把他放在小床上,他正侧耳听着风铃声。这个风铃也是陈阿福送来的,几根刷了颜色的细铜管和铁片,风一吹,就“叮当叮当”响,声音很好听。

江氏把孩子抱起来逗逗,又亲了亲。孩子似乎很喜欢她,嘴角弹出一抹笑靥,又“哇啦哇啦”叫了几声。

逗了一阵孩子,她又回了正院。

刚出月亮门,余姨娘的一个丫头来说,“禀夫人,余姨娘哭了半天,她说想孩子得紧,想,想见见哥儿。”

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氏说道,“哥儿小,不能敞风。你回去劝劝她,月子里不要哭多了,伤眼睛。想见哥儿容易,等她坐完了月子,来正院看就是了。”

孩子放在正院养,是陈世英去京城之前跟江氏商量过的。家里出了个被养歪的陈雨晖,陈世英怕其他的孩子再被养歪。

从内心讲,江氏并不愿意姨娘生的庶子庶女放在自己身边养,但丈夫说了,她也就同意了。特别是看到朝哥儿的样子,跟丈夫和儿子长得极像,她从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子一样喜欢。

她回到侧屋,正坐在炕上愣神,下人来报,二姑娘在老太太那里大哭,老太太要见夫人。

江氏暗哼,晖丫头晚上没来正院吃饭,丫头说她身子不好。一定是晖丫头又从哪里听到了陈世英出事的风,跑去老太太那里多嘴了。

江氏去了安堂,看见陈雨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老太太也是涕泪皆下,问江氏道,“我儿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氏冷冷地说道,“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就能上京坦诚,那些缺德的恶事是你做的,而不是你儿子做的?”

老太太气得想破口大骂,想想如今儿子不在家里,将来还不定会怎样,还是不能把江氏得罪狠了。她难得地忍下气,咬牙说道,“都是丁氏那个眼皮子浅的臭娘们,我明明让她把王娟娘卖去山里,她却为了几两银子,把王氏卖给了那个病秧子。若王娟娘被卖进山里,早年那些事也不会被人拿出来说嘴了。”

江氏看着这个自私、丑陋、狠毒的老太太,自己那个气质如兰、才华比仙的夫君,怎么会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江氏摇摇头,说道,“老太太,你做了恶事,没有一点悔改之心,却能如此脸不变色地说出来,还能把错归结到被害人没有被一棍子打死。老天,天下怎么有你这样的恶妇。那王娟娘服侍你和公爹那么多年,给公爹披麻带孝,把你儿子教得那么好。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你就没有一点悲悯之心?”

老太太被江氏的话气得不轻,骂道,“呸,你这个臭娘们,话说得忒好听。好处你捞到了,不知道感激老娘,还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老娘若不把王娟娘赶走,我儿能娶到官家闺女?能有唐家的家财去为我儿走关系谋好缺?他一个寒门学子,能三十出头就做到四品官?还有你,若我没把王娟娘赶走,你能嫁给我儿?你长相不好,还那么大的岁数,给老头子当继室都有可能。嫁了我儿那样的俊俏少年郎,你不知感激老娘,却大言不惭地说我不应该撵走王娟娘。真是个白眼儿狼!”

第四百零八章 金光大道

江氏的脸都气红了,捏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道,“你以为你给你儿子铺就了一条黄金大道?老太太,你儿子之前的官途的确顺畅,但他的内心却一直惶恐不安,一直害怕你做的恶事被翻出来。他是你的儿子,可你不并了解他。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更愿意凭自己的实力当官,更愿意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下来。你说的冠冕堂皇,一切都是为了你儿子。其实,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不惜毁了王娟娘,不惜让你儿子背上恶名,甚至连亲孙女都想毁了……的确,嫁给你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我心悦老爷多才,俊俏,人品高洁。但是,我更希望他能活得快乐,轻松,心里不要压着那么多的无奈和不得已。若他生活得幸福,我宁可我没嫁给她。如今,他被停职,甚至会面临牢狱之灾,却还不愿意说那些恶事是你做的,他居然自己顶了下来……他,他真是太傻了!”

说着,江氏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老太太听说儿子因为替自己顶祸要面临牢狱之灾,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吼道,“那些事是陈阿福那个死丫头弄出来的,她恨我,恨我们这个家,就把气发在了我儿身上,把过去十几年的旧事翻了出来,她是要毁了我们这个家!都是王娟娘那个祸害,看着她老老实实的,怎么就偷偷摸摸跟我儿有了首尾,弄出个孽种。那个孽种大不孝,害祖母,害父亲……”

江氏抹干眼泪喝道,“老太太,你说话留点口德吧。王娟娘本是你儿子的结发妻子,他们有孩子是人伦之礼,没有你说的那么龌蹉。毁我们这个家的是老太太你,你不要把你的罪恶推到别人身上。如今,福儿和大女婿到处在走关系托人情,希望能帮你儿了洗脱罪名。你却还如此辱骂于她!若没有福儿,你儿子,还有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老太太更害怕了,居然一下子直起腰身,浑浊的眼睛也瞪圆了,吼道,“那死丫头帮我儿洗脱罪名,她不会趁机把我推出去坐牢吧?那不行,你去跟她说,让她不仅要把我儿完好无损地救出来,还不许把我推出去。若她敢坏了良心谋害亲祖母,老天有眼,是不会放过她的。”

江氏从来没看到过这样自私的母亲。但凡儿子有难,母亲的第一反都应该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下儿子。可这位母亲,儿子为了孝道认下了她的罪恶,可她最想保的还是自己。她骂陈阿福母女骂得那样不堪,却想让陈阿福救她还那样理直气壮。

江氏不想再跟老太太说下去,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这个人总归是自己的婆婆,收拾她,不应该是自己。她摇摇头,沉声说道,“老天连你都没收,它根本就没长眼。不过,人总长了眼的。老太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然后扭身走了出去。

陈雨晖跟着江氏追出去,哭道,“母亲,我爹出了事,那我和何家的亲事会不会生变?若那样,我该怎么办!”

江氏回过头,冷冷说道,“你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跳湖的人是你,引着男人救你的也是你。”看到陈雨晖愣愣的像极了老太太的那张脸,江氏皱了皱神,又说道,“回你自己的院子,抄五十遍《女诫》。不要再出来现眼,不许再出来惹事。”

陈雨晖看到江氏冷冷的目光,心头突了突,转身向自己院子快步走去。

她觉得天都要蹋下来了。她翻了年就十六岁了,若爹爹出了事,何家再悔婚,她一个悔了两次婚的女人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要?

都是陈阿福可恶,江氏恶毒,谋了自己的大好姻缘,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祖母说得对,老天有眼,不会放过她,还有她。

江氏让人去查谁给陈雨晖递了消息。很快查出来,是一个婆子,收了陈雨晖五两银子,便把在街头巷尾听的消息给她说了。江氏本来想让人把那个婆子打个半死卖了,但想着前路未明的丈夫,觉得应该给丈夫积福,就让人直接卖了。

等候的日子,过得最漫长。陈家紧闭大门,一家老小在惴惴不安中熬着日子。

楚令宣是在七天后,也就是冬月二十三日回来的。

陈阿福已经洗漱完毕,正准备领着羽哥儿和明哥儿进空间。这两个孩子也知道这个时候娘亲要带他们去最舒适的地方,跟最喜欢玩他们的金宝哥哥和他们最喜欢玩的金贝妹妹玩,都冲着陈阿福“啊、哦、额”地叫闹着。

突然听到院子里丫头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陈阿福一喜,紧迎了出去,楚令宣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楚令宣瘦了,唇边的青胡荐也长出来了,脸色灰败,一看就是日夜兼程。陈阿福极心疼,自从陈世英出事以来,他几乎天天在外面跑。

她亲自给楚令宣脱下外衣,他去净室沐浴。

陈阿福本想去小厨房做楚令宣喜欢的鸡汁馄饨,但两个孩子却委屈得大哭起来,陈阿福只得又抱着他们喂了奶。

把孩子哄后,陈阿福把丫头打发走,给楚令宣擦着头发。

楚令宣讲了陈世英的事情。因为陈世英是小十一养母的生父,有才,又对朝庭有大贡献,皇上从心里不想重办他。

但有许多御史和官员弹劾他,陈世英实实在在的把柄又让皇上不得不停他的职。因为没有定罪,又有罗巡府力保他的折子,以及很多重臣力保他,便没有羁押陈世英,只把他软禁在一处小院里,由御林军看守着。有吃有喝,还能放放风。

陈世英的五条罪状中,第三条“纵容赵氏族亲鱼肉乡邻”的罪名,已经证明与他无关,他还主持公道把赵氏族亲霸占的田产还了回去。

第一条“中举后休离正妻,停妻再娶”的罪名,“停妻再娶”不成立,因为他娶妻的时候,王氏为了腹中孩子已经另嫁他人。而“休离正妻”也已证明是陈母所为,陈世英并不知情。

第四百零九章 没受罪

第二条“收受巨额贿赂买地买房”,也证明是陈母所为,陈世英不知情。

现在,又派了人去江南核实他是否真的犯了事。江南的那两件事,也跟陈母和唐氏有关。陈世英事后虽然已经作了补救措施,但结果如何不知道。

所以,在去江南的人回来之前,陈世英只能被关着。现在已经冬月末,陈世英的事情很可能在年后才能有结果了……

楚令宣又说,“若江南无大事,我们托的人也会为岳父求情,请皇上看在他推广高产粮食的功劳上,为朝庭殚精竭虑和至情至孝上,夺情处理,不能让大顺朝损失这样的人才……”

这比预想好太多,至少陈世英没有受罪。

陈阿福紧崩多日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激动得眼泪都涌了上来。她楼着楚令宣,把脸颊放在他的头顶轻轻蹭着,说道,“令宣,谢谢你。为了我爹,这些天你辛苦了,也瘦了。也谢谢你的家人,他们受累了。”

楚令宣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最该感谢的人是你。若岳父的女儿不是十一爷的养母,他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自在。我想办法跟岳父见了一面,岳父说起皇恩浩荡,眼圈都有些泛红,连他都没想到会过得这么自在。”

饭已经摆在了东侧屋的炕上,酱肉,白灼虾,凉拌海蜇,葱油萝卜丝,香菇鸡丝面,还有一小壶青花酿酒。

陈阿福把酒给楚令宣满上,她今天高兴,不愿意楚令宣自酌自饮,也倒了半杯,陪着楚令宣对饮。

楚令宣看陈阿福主动陪自己喝酒,非常高兴。他一杯酒下肚,见小酌了几口酒的陈阿福眼睛更加湿润,腮边更加粉红,红嘟嘟的小嘴浅笑嫣然,特别是丰满的胸/部,更让他想入非非。刚才看见儿子吃奶,他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了……

此时,他的心头弥漫着说不出的情愫和燥动,身体也起了变化。

他之前问过医婆,说产妇生完孩子要两个月后才能同房。他每天都会算算日子,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可今儿才二十三日,还有八天,他觉得身体都难过得要炸开了,只得强压着,又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尽。

陈阿福不知道楚令宣正在“意淫”,又拿着酒壶欠身给他满上一杯。见自己的酒喝完了,也顺势给自己倒了半杯。

陈阿福前世经常陪客户喝酒,酒量非常好,喝了八两白酒,还能再喝两瓶啤酒。穿越来这个时空,为了保持淑女范儿,年节都只喝一点果酒,还没有喝过这种烈酒。

青花酿是贡酒,非常香醇,陈阿福觉得有些像前世的茅台。平时老侯爷和楚令宣喝的时候,她就十分眼馋,却不好意思喝。

她喝了半杯,非常喜欢,也不把这种小酒杯放在眼里,又把后倒的半杯喝了。喝完后,就觉得脸烫得厉害,头也晕晕乎乎的。

看来,这具身子跟前世不一样,不胜酒力。

楚令宣看陈阿福的脸色更加酡红,眼睛也有些迷离,问道,“阿福,你醉了?”

“嗯。”陈阿福嗯了声。

楚令宣垂头丧气地说道,“你醉了有什么用,还没到两个月,不能……”

陈阿福冲他呵呵笑了两声,笑容比春阳下的海棠花还娇艳,说道,“不能什么?哦,你是说爱做的事?呵呵,已经能做了。前几天医婆帮我看了,说我恢复得比别人都好……”

楚令宣先愣了一下,又笑起来,那种事的确是他爱做的。他也不喝酒了,起身把陈阿福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旁边服侍的夏月和小墨赶紧红着脸把炕桌上的酒菜收走了。

陈阿福被放在床上,楚令宣覆上身来,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一点一点加重,吻得她原本不太清明的大脑更迷糊了。

彻底迷糊之前,还想着,这家伙,技术越来越好了,已经不像毛头小子了……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听到楚令宣起床的声音,她也咬着牙坐起来。

楚令宣侧身亲了她一下,又捏了捏她的小手,轻声笑道,“阿福,昨天真好……”

好你个大头鬼!陈阿福暗骂。

想着要进空间拿点燕沉香木渣泡水,还要内服外用。

两人起床,夏月和小墨进来服侍他们穿衣。

送走楚令宣去上衙,又送走大宝和楚令智去上学。陈阿福喂完羽哥儿和明哥儿后,便一个人带着下人去了陈府。

她先有些纳闷,让罗源把陈老太婆作恶以及陈世英顶罪的事情跟陈家族老透露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定州府。后来也就想明白了,陈世英本没有在老家长住,他荣光了,发达了,族人们便会贴上来。若他犯事了,族人躲还躲不及,怎么会跑来这里。他们来,也要等到确定不会牵扯族人的情况下,才会来主持公道。

江氏瘦多了,也老多了。

当她听说陈世英没有受罪,单独住在一个小院里,除了不自由,啥啥都好时,激动哭了。

她抱着陈阿福失声痛哭道,“福儿,还好有你这个女儿,有那么好的女婿。否则,你爹怕是要受罪了……”

陈阿福听她絮絮叨叨哭诉了一阵,包括跟老太太吵架的事。江氏如此,不仅因为陈世英出事了,还因为她一个妇人支撑着这么大一个家,老太太不仅不起好的作用,还成天找事,在屋里又哭又骂又砸东西,精神压力太大所致。

江氏哭够了,丫头端了水进来,江氏净了面。

陈阿福劝道,“母亲还要保重身体,我爹的事或许要年后才能落定。你身子挎了,这个家怎么办?那些恶毒拎不清的人,自会有人收拾。”

江氏太顾及陈世英,所以再气老太婆都不会把她怎样。若是陈阿福,肯定会趁着陈世英不在府里,好好折腾折腾那个死老太婆。

江氏点头道,“知道你爹没遭罪,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他当不当官无所谓,只要人无事就好。”

两人又叙了一阵话,陈阿福便告辞回府。江氏知道那一大家子还等着陈阿福,也不好多留。

第四百一十章 安排

陈阿福刚走出正院,就碰到陈雨晖三姐妹来了。

陈雨晴和陈雨霞的眼圈都红了,上前一人搂着陈阿福一只胳膊,说道,“大姐,爹爹不会有事吧?”

陈阿福含糊说道,“爹是好官,不应该有什么事。”又叮嘱道,“母亲的身子不太好,你们要多体贴她。”

两姐妹点头。

陈雨晖又上前问道,“大姐,爹还会升官吗?原来听说爹会升侍郎,现在定是升不了了吧?再不济,爹现在的官位会保住吗?”

陈阿福气得沉了脸,冷声道,“你听谁说爹会升侍郎?那是谣言,不要以讹传讹害爹爹。”又道,“不管爹的官位保不保得住,他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父亲。”

陈雨晖气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已经嫁了好人家,怎么不为我们姐妹想想?若爹不当官了,我们……”

“晖丫头,”江氏走了出来,冷声喝道,“这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回去再抄五十遍《女诫》。”

陈雨晖气得跺了跺脚,看到江氏冷然的目光,还是抹着眼泪回了自己院子。

这个坏丫头,跟那个恶老太婆一样恶毒又自私。亲爹倒霉了,她不去想怎么让亲爹少受罪,却是怕亲爹丢了官位影响自己的亲事。

陈阿福急急回了家。还没进门,就听见羽羽和明明的大哭声。

楚含嫣正站在门口抹眼泪,看见陈阿福回来了,就上前哭道,“娘,两个弟弟饿了,哭得不行。”

小姑娘极心疼弟弟,每次听到弟弟哭,她都会流泪。

陈阿福牵着她进了屋,给两个小子喂了奶。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子躺在床上满足地“啊”着。

陈阿福又把楚含嫣搂进怀里,把她的小花脸擦干净,笑道,“嫣儿可真是个好姐姐。”

楚含嫣的小嘴又瘪上了,糯糯说道,“我一听弟弟哭,心里就特别难受,也想哭。”

陈阿福又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

晌午,阿禄跟陈阿福说了他已经请了十五天长假,明天要跟着父母去京城给阿满堂姐送嫁。

陈大宝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对陈阿福说道,“娘亲,我是阿满姑姑的侄子,也算她的娘家人,我为什么不能去京城给阿满姑姑送嫁呢?”

陈阿福刚要给他做工作,楚令智说道,“咱们下个月就该回京城过年了。让阿禄哥哥在京城多玩一阵子,等咱们回了侯府,请阿禄哥哥去侯府玩。”

陈大宝一听,笑得极灿烂,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舅舅听到了吗?你要在京城等我们。五叔叔说了,侯府比参将府还大得多,到时请你和姥爷、姥姥一起来玩。”

看着这位笑得欢的小爷,陈阿福十分无奈。别说京城,就是定州府的北门外都不敢让他去。楚家现在如此高度戒备,都是因为他。

进入腊月,气温已经很冷了,寒风刺骨,也下起了雪,倒是没有多大,气候似乎一下子就从秋天进入严冬。许多家的老人或是身体不好的孩子都生病了,甚至还死了人。

陈阿福坏想着,若那陈老太婆现在死了就好了。正好陈世英丁忧,看不出来他降没降官,面子也好看。等到三年后,不好的舆论不像现在这么厉害了,正好起复。

还是那句话,坏人遗千年。就是这个坏天气,听说那个死老太婆的身体还是棒棒哒,能吃能睡能骂人。

腊月十日,陈家三房人都回来了。十一日,陈名家请客,把三房人都请了去,也给陈阿福带了信。

因为今天要商量事情,陈阿福没带上学的陈大宝和楚令智,带着几个小孩子去了陈名家。

一进家门,王氏就迎上来,伸手把明哥儿抱进怀里,笑道,“外孙孙,姥姥想你们得紧。”

进了上房,男人们都在厅屋坐着,女人和孩子则在东侧屋。

陈老太招手笑道,“阿福快领着孩子上炕,炕上暖和。”

陈阿福听他们讲了婚礼如何热闹,杨家如何富得流油,陈阿满的福气如何好……

胡氏又对陈阿福说道,“阿福,你跟阿菊从小玩到大,感情比跟阿满好得多,也帮这个妹妹找个好相公吧。不一定要跟杨大爷一样开那么多个大酒楼,开一、两个就成。”

这瞎话说的。陈阿福说道,“大伯娘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又笑问,“我三婶呢?”

王氏笑道,“三叔说你三婶累病了。”

王氏把陈阿福和几个孩子带进了东屋,也是他们的卧房。把门一关,关上了屋外的嘈杂。

王氏低声跟陈阿福说道,“你奶说,你大伯娘拎不清,想让阿菊去三房住着,由你三婶教养。你三婶不愿意,就说忙阿满的事累着了,病了。”又道,“若是原来,那胡氏虽然不着调,婆婆还算公正,大伯也不像现在这样啥啥都要攀比,你三婶兴许还愿意帮着调教调教阿菊。可是现在,你三婶才不会去多事。你奶今天又跟我暗示了几句,我装没听出来。我只要一想到你小时候经常被阿菊和胡翠翠打骂,心里就不舒坦……”

母女两个叙叨了一会儿,陈阿福便跟王氏讲了他们十五日就会启程,已经给陈名一家收拾出了一个院子,十四日就请他们搬进去……

原来还想晚几天再走,可看现在的天气,怕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路上更不好走。

回家后,陈阿福又把杨总管、曾双叫来仔细安排了一番。之前,陈阿福已经让人把柴炭准备得足量,几大仓库的粮食也足够府里的人过活了。福运来商行屯了许多粮食,陈阿福不许曾双在任何时候卖高价粮,但每天必须定量。特定的时候,还要……

前段时间,王老五已经正式升为大宝的长随。借口是冬天不能种菜,王老五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当大宝的长随。若是用得顺手,以后就一直跟着大宝。进了府的王老五已经干净多了,除了头发少,看着还是个不错的后生。

陈阿福忙着收拾东西,也把给陈府、付府、秦府、刘府等一些人家的年礼送了。

十三日,江氏来了参将府,送年礼的同时,也给陈世英带了许多东西。从里到外的衣裳,各种补品,还有陈世英喜欢的吃食。因为陈世英出了事,他们一家哪里也不能出去,包括京城。

第四百一十一章 舍不得哥哥

江氏又说,“老何家也真势力,自从你爹出了事,那家人就没来过咱们家。这次送年礼,我们是照着亲家的礼品送的,可他们送的连关系好的朋友家都比不上。我看,不说你爹出大事,就是降了职,这门亲都结不成。”

陈阿福说道,“结不成,对陈雨晖还是好事。”

江氏冷哼道,“晖丫头可不这么想,天天哭哭啼啼,生怕丢了这门亲事……”

那就是个坏到芯里的棒槌,陈阿福冷笑了几声,把江氏送走。

吃了晚饭,陈阿福硬着头皮把大宝一个人领去了西侧屋。

她把大宝抱进怀里,说了他们会回京城过年。但因为陈阿福跟侯府的关系不太好,怕有人对他不利,他会受委屈,所以今年不能带他回去。等到陈阿福把关系搞好后,再带她回去……

大宝一听就哭起来了,抱着陈阿福说道,“娘亲,我不怕委屈。只要跟娘和弟弟、妹妹在一起,再大的委屈我都愿意受。你说过要永远牵着我的,现在你只牵爹爹、妹妹、两个弟弟,都不牵我了……”

他的话把陈阿福说得眼圈都红了,说道,“儿子,娘也舍不得你。娘的心里有一只手,一直牵着你的,永远也不会放开。但是,京城……侯府里真的不好,娘怕有人因为娘而伤害你。好孩子,娘亲也是没有办法了,娘也舍不得你啊……”

楚令宣知道陈阿福跟陈大宝谈不出个结果来,便推门走了进去,坐在陈阿福身边,抚摸着陈大宝的头轻声说道,“爹和娘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出事。你是男子汉,府中有这么多人,姥姥、姥爷、舅舅都会进府来陪你,爹爹也会在这里陪你到大年二十八。时间过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娘亲他们又回来了……”

陈大宝心里对楚令宣虽然有些抵触,但明面不会跟他顶嘴。他只抱着陈阿福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把陈阿福的眼泪都哭出来了。

这时,楚含嫣流着眼泪走了进来,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她听到哥哥的哭声就来到门口,听到了爹娘和哥哥的对话。她过去牵着大宝的手跟楚令宣说道,“爹爹,让姐儿在家里陪哥哥吧,姐儿也舍不得哥哥。娘亲还有两个弟弟陪,可哥哥只有姐儿陪……”

大宝听了感动不已,滑下陈阿福的腿,又跟楚含嫣抱在一起哭。

楚令宣和陈阿福对视一眼,似乎只能这样了。之前,他们也商量让楚含嫣在府里陪大宝,但楚侯爷不太愿意。说楚含嫣的名字还没有写进祠堂,正好趁给两个哥儿写名字的时候,把她的名字一起写进去。虽然她不能进祠堂,但也要在外面给祖先磕几个头。她从小受的苦最多,让祖先保佑她以后一生顺逐。

陈大宝的反应这样大,也只能让她在这里陪大宝了。

楚令宣抚摸着楚含嫣的头说道,“好孩子,爹爹和娘亲争取早些回来。”

大宝看到即使自己再哭,爹娘也不会改变决定,只得说道,“我舍不得娘亲和弟弟,能不能让我和妹妹今明两天在娘亲这里歇息,我们想跟娘亲离得近一些。”

楚含嫣也舍不得娘亲和弟弟,抬头说道,“嗯,姐儿也这么想。”

楚令宣已经皱起了眉头。陈阿福悄悄扯了一下他,对两个孩子笑道,“好,娘亲也想跟大宝和嫣儿多亲香亲香。”又对楚令宣说道,“这两天,我和闺女睡暖阁,你和儿子睡大床。”

两个孩子听了,都睁着迷离的泪眼看楚令宣。楚令宣心里不痛快,自己也要跟媳妇暂别半个月啊。但看到两个孩子的泪眼,也只得点头同意。

睡前,洗得香喷喷的一家人都齐聚在了大床上,连小哥俩都被抱到床的最里边躺着。陈阿福给他们讲了两个故事,又抱着他们啃了几好口,逗得他们咯咯直笑。至到楚小姑娘睡眼朦胧了,才抱着小姑娘去暖阁歇息。

夜里,陈阿福起来给小哥俩喂了两次奶,又把了臭臭,都没把大宝和嫣吵醒。

十四日上午,陈名和王氏拿着一些换洗衣物来了参将府。

他们住在丰临院,离朝华院和悦陶轩都很近。

晚上,在丰临院摆了几桌席,不仅主子们都来吃饭了,还请了两桌体面的下人。饭后,陈阿福又把罗妈妈叫来,郑重地把那枚神药交给她保管,以防万一。

十五日辰时末,老侯爷、陈阿福领着李轩、羽哥儿、明哥儿、楚令智一起去了外院。王氏牵着楚含嫣,陈名牵着大宝,以及阿禄,送他们到大门外。

陈大宝和楚含嫣嚎啕大哭,把王氏和阿禄的眼圈都哭红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哭声,陈阿福也流泪了,另一辆车里也传出李轩的哭闹声。

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只飘着小雪。官道清理的也比较干净,只有新下的薄薄的一层雪花,马车跑得还是比较快。

陈阿福和两个小哥儿、两个乳母一辆车,腿上搭着厚褥子,手里还拿着汤婆子,也不算很冷。

先李轩还闹着跟他们一辆车,实在坐不下,就让飒飒、长长和短短陪着他,才哭着同意。

这次,也把飒飒母子三条狗带着了,七七和灰灰要陪楚小姑娘,追风要陪大宝,动物之家暂时分开了。

晌午在一个小镇吃了羊肉汤和馒头,让马歇了一阵,又启程。晚上到了一个县城,已有人在驿站包茹一个院子。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启程,在下晌申时末终于到了京城。

若是路好走,晌午就能到。

二爷楚令奇已经等在城门口了。

他来到老爷子的车外及陈阿福的车外行了礼。

到达永安侯府时,天已经黑透了。陈阿福领着孩子直接回竹院,梳了妇人头的玉镯带着小红和竹院的下人在门外等着。

玉镯现在要叫余永顺家的,或者余嫂子。

她笑道,“大奶奶,水已经烧好了,羊肉锅子也备好了,炕也烧得暖烘烘的,盼着你们呢。”又低声道,“瑞王妃已经在这里等半天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面子

陈阿福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泡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吃羊肉汤锅,再之后睡个天翻地覆。

可瑞王妃来了,还是得先把他们的事解决了。

她抱着李轩往上房走去,说道,“轩儿,你母妃来接你了。她离开你这么久,天天想你想得哭,你要乖乖的……”跟她回家。

瑞王妃迎出了上房门,她伸出手哽咽道,“轩儿,轩儿……”

李轩本就对亲生父母有印象,在楚家的这段日子里,他的乳娘卫嬷嬷还会天天跟她念叨他的母妃如何爱他想他,京城的王府如何如何,李轩一直知道他真正的家是王府。回京城之前,陈阿福也给他做了不少工作,告诉他回京后他就会回自己的家。

李轩由着瑞王妃抱和亲,却不愿意跟她回王府。被乳娘强抱着回去,还哭得不行。

陈阿福也舍不得他,但总不能霸着人家的儿子吧。摸着他的头说道,“轩儿莫哭,想姨姨了,就来姨姨家玩。”

李轩抽抽噎噎说道,“姨姨回定州的那个家,记着把轩轩带着,轩轩喜欢姨姨、哥哥、姐姐、弟弟。”

这个问题陈阿福不好回答,呵呵笑了两声。

瑞王妃早已听王爷说了儿子有多聪明,今天一看,果真聪明多了,口齿也伶俐,更没想到他还能提出这个要求。这,这,这真是聪明得没边了。她不仅不生气,还喜极而泣。

她拉着陈阿福的手说,“楚少夫人,大恩不言谢,你的这个情,我和我家王爷记一辈子。”

陈阿福笑道,“王妃客气了,我也极是喜欢轩儿,无事常带他来玩。”

送走他们,余嫂子指着桌上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金银珠宝说,“这是瑞王妃送的。”

陈阿福母子洗了澡,换上干净衣裳,楚三夫人的丫头来了。

她笑说,“三夫人说,现在天儿晚了,大奶奶旅途劳累,就不用去给长辈请安了……”

陈阿福起身道了谢,又让人给了丫头一个荷包。

她坐上炕,把两个孩子喂了,又把他们放在炕上玩,边吃汤锅边听余嫂子禀报。

余嫂子说府里风平浪静,有楚三夫人镇着,二夫人想出妖娥子也施展不开。不过,小哥俩满月时,两妯娌闹了一场。

因为三夫人想让二爷或是三爷带着二姑娘代表侯府去定州喝满月酒,可二夫人就是找借口不许二爷和三爷去。她说三爷成亲的时候,老侯爷、侯爷、大爷和大奶奶都没有回府。大房不给二房面子,凭什么二房要给大房面子。

三夫人气得不行,揶揄她道,“你的面子,只比树上的麻雀大不了多少,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若不是靠着大房,你算什么?”

气得二夫人大哭……

二房嫡子楚令安九月初八成的亲,那时正是楚令宣最忙的时候,老侯爷在装病,楚侯爷又在灵隐寺,怎么可能回来参加婚礼。大肚子的陈阿福更不可能回来,她就是没大肚子也不会回来。

陈阿福心里清楚,李氏真正生气的不是面子,而是自己肚皮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她呵呵笑了一阵,说道,“那李氏有多大面子,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清楚。天天妄想得到不的东西,以后会越来越没面子。”

第二天早饭后,陈阿福带着儿子和送三房的礼物去了安荣堂。又让下人把送二房的礼物给他们送去。

陈阿福觉得自己跟李氏已经撕破了脸皮,也不想假惺惺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楚三夫人正抱着楚令智说话,听陈阿福带着孩子来了,大声笑道,“快快,让我看看小哥俩。”

陈阿福给三夫人行了礼,又让人把孩子放在炕上。

楚三夫人亲亲这个,再亲亲那个,喜欢得不行。笑道,“多漂亮的小子,若是闺女就更好了。”

她又送了两个七宝璎珞圈给哥俩做见面礼。

楚令智则出去领着飒飒一家三口去别人家显摆了。

不大的功夫,楚珍来了。她每天都要来三夫人这里来立一个时辰的规矩,跟着学习待人接物和管理中馈。

楚珍给三夫人见了礼,又给陈阿福曲了曲膝,喊道,“大嫂。”

虽然笑容牵强,但总知道笑了,还知道喊人了,而且气质比原来好多了。这个进步可不小。

陈阿福也笑道,“小姑。”

楚珍又拿出两个小玉挂件,说道,“这是我给两个侄儿的见面礼,大嫂别嫌弃。”

陈阿福知道这肯定是钱嬷嬷的提点,但也不容易了。笑道,“哎哟,我代他们谢谢二姑姑了。”

两个妈妈又抱着两个孩子来给楚珍行了礼。

楚珍看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哥俩,觉得十分好玩,笑容真诚了许多,过去逗了逗孩子。

楚三夫人想跟陈阿福说些体己话,说道,“珍儿,今儿我忙,你就先回去吧。”觉得她今天表现好,又从头上取下一根嵌红宝石赤金蝴蝶钗,笑道,“好孩子谁都喜欢。这是我皇祖母赏我的,你拿去戴吧。”

这是三夫人第二次赏她东西,还是皇太后的赏赐,楚珍高兴地接过,又跟陈阿福告辞,才走了。

陈阿福笑道,“三婶可真会调教人。一年不到,二姑可是大变样了。”

楚夫人笑笑,望了望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脸色凝重下来,跟陈阿福低声说道,“都传说无智大师料事如神,已经到年末了,不知是不是真的要遭雪灾……”

又说,自从拿到那个锦囊后,楚侯爷和楚三老爷便都没有往北边走。哪怕有些不得不去的差事,也找理由推了。只不知道这个期限要到什么时候,能不能避得过……

“真愁人。”楚三夫叹道,又转了话题说道,“你上次给我带了两坛泡酒,我给了皇祖母一坛,她老人家喜欢得什么似的,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说好喝,喝了又有精神头。”

陈阿福笑道,“这次我又带了两坛来。”又悄声道,“跟三婶儿说句实话,泡这酒的母子里加了些稀罕药材,那东西是无智大师给我的,所以补人。”

让皇家人知道自己手里有好东西可不好,把祸甩给无智老和尚。

第四百一十三章 嬷嬷

三夫人抿嘴笑道,“怪不得那样好,我再送一坛酒给她老人家,愿她能长命百岁。”又道,“宣儿之前跟我说,让我找个好些的嬷嬷给嫣姐儿当教养嬷嬷。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就是黄嬷嬷。她在宫里就一直服侍我,只不过岁数稍微大了些,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若是不行,我再进宫向皇祖母讨要一个年青些的。”

给楚含嫣找教养嬷嬷,还是陈阿福向楚令宣提议的。小姑娘已经六岁了,又太善良,太单纯,即使自己再费劲教导,她长大后也不会很精明。加上自己又不太懂内宅的弯弯绕,也无法教她这些。

生活在大宅门里的女孩子,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懂内宅生存之道。特别是小姑娘这样的好性子,必须要一个精明、忠心、又深谙内宅之道的嬷嬷教导和服侍她。

黄嬷嬷此时就站在楚三夫人的傍边服侍,低头敛眉,似没听到主子的话。她是三夫人两个最得力的嬷嬷之一,若是她,倒真是个好人选。虽然岁数大了些,但至少还能工作十几年。前十年是小姑娘最重要的成长期,让黄嬷嬷多讲讲内宅里的弯弯绕。嫁去婆家后再服侍小姑娘几年,把夫君身边的牛鬼蛇神清理干净,再把接班人培养起来,便可以光荣退休了。

陈阿福瞥了一眼黄嬷嬷,搂着三夫人的胳膊笑道,“黄嬷嬷可是三婶的得意人儿,能干,利索,三婶舍得吗?”

三夫人笑道,“黄嬷嬷服侍我了二十几年,忠心,用着也顺手,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不过,嫣姐儿过去受了不少苦,又心善,我从心里怜惜她,想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

又对黄嬷嬷说道,“大姐儿岁数小,又心善,你把她教导好了,她会给你养老,有你享福的日子。”

黄嬷嬷赶紧过来给楚三夫人磕头道,“谢郡主的体恤,老奴自当好好服侍大姐儿。”

起身后又给陈阿福曲膝福了福,说道,“谢大奶奶。”

黄嬷嬷曾是宫中女官,身上有品级,不需要给陈阿福磕头。

陈阿福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夏月又递上来一个荷包。

不大的功夫,楚华又领着恒哥儿来了。

她看到一对双,喜欢的不行。笑道,“哎哟,我要多看看他们,也生个这么漂亮的小哥儿。”

恒哥儿很不以为然地说,“男银,长得就是要爷们。”

因为恒哥儿长得像他爹,比较黑壮,快人快语的楚华没少说他长得不俊俏。他爹谢凌便会说这句话堵妻子的嘴,久了连小小的恒哥儿都学会了。

三夫人哈哈大笑,“小豆丁子,话都说不清楚,还爷们。”

陈阿福和楚华在这里吃了晌饭和晚饭。几个人又为陈世英可惜了一阵,三夫人之前还为陈雨晴看好了一个后生,因为这件事,也只得放下了。

晚饭楚三老爷没回安荣堂吃,而是在外院跟老爷子和二老爷等家里的几个男人一起喝酒。

本来接风宴应该摆在安荣堂,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吃的。但因为年初吃送别宴的时候二夫人闹了那一出,老爷子不高兴了,便没有让家人聚在一起吃。这样,倒也如了陈阿福和三夫人的意,她们都不想看到二夫人。

第二天起,陈阿福就对外声称生病了,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三夫人想她和孩子,还要来竹轩看望他们。荣昭是陈阿福的伪婆婆,是两个哥儿的伪奶奶,他们母子进京礼节上必须要去拜见她和楚侯爷。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如今的荣昭有多羡慕嫉妒恨这母子三人,去了公主府还不知道得怎么折腾他们。陈阿福倒是不太怕,但两个孩子却不能出万一,所以只有装病。让人把礼物送去了公主府。

对外声称主要是防二夫人李氏去告密,竹轩的上房里,陈阿福母子三人还是该如何如何。

期间,楚二奶奶宋氏、楚三奶奶沈氏、楚珍结伴来竹轩看望了陈阿福。

听到小丫头的高声通传,正在陈阿福大床上玩闹的小哥俩被各自的妈妈赶紧抱去了东侧屋大炕上。

李嬷嬷没请这几个人进卧房,只让她们在东侧屋门口坐着,理由是二奶奶的儿子还小,三奶奶是新媳妇,二姑娘岁数小又娇贵,不能过了病气。

陈阿福斜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

沈氏比较外向,也会说话,第一印象还行,不知道真正的性子怎么样。她也稀罕羽哥儿和明哥儿,很是逗弄了一会儿,又笑道,”都说他们嘴刁,只吃大嫂的奶。如今大嫂病了,怎么喂他们啊。可怜见的,可别饿着了。“

李嬷嬷叹道,”两个哥儿倒是饿不着,只可怜了我们大奶奶。每天要把奶挤出来,奴才们热热,再喂哥儿。“

二十日上午,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亲自来了竹轩。

他们来,陈阿福不能装病,在厅屋里接待了他们。

楚三老爷让陈阿福放心,陈世英目前的状况还好,东西三老爷可以让人帮着转交给他。但陈阿福一个女眷不好单独去见他,再说陈阿福也在装着病,等楚令宣回来以后,再一起去。

陈阿福便把几个大包裹和一个荷包拿了出来。包裹里面有江氏送的东西,也有陈阿福送的棉袍、吃食和泡酒。但不能有信,这些东西看守的人都要检查。那个荷包里装了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是送看守陈世英的御林军的。

这天下晌,陈阿满和阿玉又来了竹轩,还把杨超和杨茜领来了。

两个孩子都长高了,跟阿满的关系相处不错,娘亲叫得脆甜。他们听说大宝和楚含嫣没来,遗憾得不行。不过,当杨超看到飒飒母子,杨茜看到小哥俩,遗憾便都丢去了九霄云。

看陈阿满甜甜的笑脸,生活过得应该不错。

陈阿福留他们吃了晚饭,答应改天去杨家作客。

夜里,刮起了狂风,呼啸声和飒飒母子三个的叫声把陈阿福吵醒了。她一直不安的心更加不安,迷迷糊糊数了几百只羊才睡着。

第四百一十四章 装病

第二天,气温骤然下降,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一夜之间,房上、树上、地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小丫头把院子里的雪扫到旁边,还咯咯笑着堆了两个雪人。

窗边的陈阿福心情极其沉重。若这个雪一直下,不说下到正月底,二月底,就是下个八天、十天,都是灾难。从知道内幕的楚家人来讲,都不希望无智大师的预言成真。那样,不仅楚家将面临不可知的灭顶之灾,也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会在雪灾中冻死饿死。

二十五日下晌,大雪依然下着。陈阿福坐在炕上作针线。听到窗外一直呼啸着的狂风,她只有用做针线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时而看看手里的小衣裳,时而看看睡着了的小哥俩。小哥俩已经长开多了,现在看来,像楚家人多些。更确切地说,非常像楚侯爷。楚令宣长得多像了尘住持,楚含嫣小姑娘也随了楚令宣,长得跟了尘非常像。

楚侯爷到现在还没见过小哥俩,若是看到他们长得这样像自己,一定会喜欢到心里吧?听楚令宣的意思,楚侯爷对楚小姑娘的感情很复杂,既怜惜她,又因为她有马氏血脉而不愿意多亲近她。所以,更加盼望陈阿福生的孩子。

想到那个让人怜惜的小姑娘,陈阿福又想她和大宝想得难受。她揉揉胸口,呆呆地想了他们两个一阵,就听下人来报,荣昭公主府的内侍来见大奶奶,正在路上。门房早得了通知,若公主府的人要见陈阿福,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禀报。

陈阿福听了,急急把针线放下,让小丫头快跑去安荣堂禀报三夫人,她自己则躺去了床上。

不一会儿,内侍便来了。他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说道,”咱家奉公主殿下的命令,前来请楚少夫人带着两个哥儿去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安。“

”请“字说得特别重。

李嬷嬷赶紧说道,”公公,你也看到了,我家大奶奶舟马劳顿,回府第二天就生病了。要不,把大奶奶抬去公主府?“

太监猜测这位楚少夫人肯定是装病,想了想说道,”公主殿下仁慈,定不会让生病的儿媳去立规矩。但是,“他一指炕上的小哥俩,说道,”这两位公子必须要去拜见祖母、祖父,这是孝道。“

陈阿福当然不敢让两个孩子单独去公主府,虚弱地说道,”这两个孩子离不开我,我这就起来,带着孩子去见公主殿下。“

内侍讥讽道,”原来楚少夫人能起床啊,那还躺在床上装什么病?快,快,快着些,公主殿下等着见孙子,可是等了好些天了。“

李嬷嬷和红斐、夏月听了,都红着眼圈进去服侍陈阿福穿衣。陈阿福站都站不稳,还要两个人把她架着,一个人帮她穿衣。徐嫂子则和两个妈妈找出小哥俩的衣裳,给他们穿衣裳。小哥俩正睡得香,被人折腾醒了,小屁股上还被掐了一下,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陈阿福被人连架带拖刚弄到东侧屋门口,楚三夫人和楚老侯爷就前后脚地赶来了。

楚三夫人看到这个情况,气坏了,指着那个太监喝道,”去给我掌嘴!这个阉货,竟然敢陷荣昭公主于不义,这样把继子媳妇弄去公主府,还不知道人家怎样弹劾公主不慈,虐待继子媳妇。“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听了,上前就打了那个太监两个大耳光,骂道,“胆子忒大了,竟然敢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楚老爷子听了,大骂道,“哪里是这个阉货坏荣昭公主的名声,荣昭公主本来就不慈。她已经害死了宣儿的一个媳妇,现在又来害这个,还想再把我这两个重孙孙害傻。不行,我现在就进宫,我要告御状,再是皇家人,也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这个太监一听就吓坏了,赶紧给三夫人跪下磕头,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不怪公主殿下,是奴才看走眼了,以为楚少夫人无大碍。奴才这就回去如实禀报公主殿下。”

楚三夫人斥道,“你看走眼了?我看你是没长眼!下次再敢这样,就戳瞎你的狗眼。”

太监又连着磕了几个头,才跑了。

太监一走,楚老爷子就乐呵呵地逗弄重孙子,他有好几天没看到了。

陈阿福留老爷子和三夫人在竹轩吃晚饭,说让花妈妈做火锅。之后,又把楚令智、楚令卫兄弟接来,三老爷下衙后,也直接来了这里。

人不多,只有六个,几人便吃的一个锅。

火锅味重,摆在西侧屋。外面漫天大雪,狂呼啸,屋里温暖如春,说笑声不断。

老爷子乐呵呵地吃了一阵,长叹道,“若老二媳妇拎得清,咱们这个家也不会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

三夫人笑道,“公爹,那李氏是没救了。二伯的性子虽然有些阴郁,但人挺好,二伯的几个儿女也不错。若把那颗坏了汤的耗子屎踢出去,家里就安生了,天天可以聚在一起吃饭。”

三老爷虽然觉得自己媳妇如此说哥哥嫂子不太好,但也没制止,还呵呵笑了两声。陈阿福也这么想,但她一个小辈更不好说出口,也跟着傻笑了几声。

老爷子说道,“原来是为了让人看到咱们侯府被荣昭搅得有多乱,是哀兵之策,也就容忍了李氏许多过分的作法。等到把有些事情解决了,李氏再犯浑,也的确不能留她了。”

大雪一直下到大年二十八也没有停的架式。京城周边,以及京城以北都遭了雪灾,压挎了许多民房,冻死许多猪羊,还死了不少人。

老和尚的话真的灵验了,若真如他说的“岁末雪急月末清”,要等到正月底或是二月底才晴,那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皇上急得焦头烂额,天天招集内阁商讨赈灾事宜。皇上还传旨,今年过年取消初一进宫给皇上和太后拜年的礼制,遭灾的地方初三开印。

这天,又有御史开始弹劾荣昭公主,说她做多了“缺德”事,惹得上天震怒,先是招致群鸟攻击,现在又招了雪灾。

皇上又气又怕,但事关皇家面子,都扣下未发。不过,太后还是下了一道懿旨,让荣昭在府里抄经,哪里都不许去。其实,就是变相禁她的足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过年

太后这样,不仅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不想荣昭再进宫的意思,怕她把“霉运”带过去。?随?梦?.lā

这也令楚家人高兴不已,因为大年三十全家团聚,公主和驸马也要回楚家,如此一来,荣昭也不会再回楚家了。当然,高兴的楚家人不包括二夫人李氏,她一直盼望荣昭回去折腾折腾陈阿福和她两个儿子的。

陈阿福更高兴,她也不怕荣昭折腾自己和儿子了。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九,她的病好了。晚上,楚令宣终于赶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脸都冻紫了。去泡了热水澡出来,羊肉汤锅已经摆在炕桌上了。

陈阿福给他满了一杯酒,舀了半碗汤。说道,“喝了,去去寒。”

两杯酒下肚,楚令宣才缓过来。说道,“阿福放心,家里很好,柴炭、粮食都足量,大宝、嫣儿、岳父母、小舅,他们也很好。哦,还有小舅舅一家,东西都备齐了,生活无忧……”又说,“定州境内虽然也发生了雪灾,但情况比京城好些。”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来。

楚令宣吃完饭,又逗了逗小哥俩。外院来人说,老侯爷让世子爷去外院书房,侯爷来了。

几个男人开会开到第二天早晨,疲倦至极的楚令宣回来洗漱完后,上床睡觉。他一直傻乐着,睡前,对陈阿福笑道,“爹今天就歇在外院。”

自从楚侯爷尚了荣昭后,这是第一次在楚家歇息,真不容易。

陈阿福则指挥下人把竹园妆扮一新,再把自己和羽哥儿、明哥儿、飒飒、长长、短短收拾利索。晌午时,楚令宣也起床了,几人一起去了安荣堂。

今天过年,全家都聚在这里吃年饭。

他们一家进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坐在厅屋里了,还包括楚侯爷。

几人走上前去给长辈们见了礼。

楚侯爷这是第一次见小孙子,极是激动,给了他们一个羊脂玉鲲鹏摆件作见面礼,还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孩子此时都醒了,冲着楚侯爷直乐。他们太小他不敢抱,看了许久,又摸了摸他们的小脸。那极似罗云的眉眼让他又是喜欢又难过,若是她也坐在这里该多好。没有她在,哪怕自己置身永安侯府,纵使儿孙满堂,也少了几分家的温暖……

陈阿福回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跟二老爷和李氏见面,又带着孩子给他们行了晚辈礼。

李氏张了张嘴没敢多说话。二老爷在来之前说过,若她再敢没事找事,他就不客气。这些天,三爷楚令安也没少跟李氏谈话,让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现在大房有了自己的孙子,还是两个,以后会更多。

此时,她看到楚侯爷和几个儿孙其乐融融地相聚在一起,特别刺眼。但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是不可能再实现的了……

今天李氏少有的老实,虽然面上苦大愁深,却没有说任何不妥当的话。

吃饭的时候,男桌那边还热闹,说笑敬酒声不绝于耳。女桌这边就不太友好,三夫人和陈阿福、楚令卫、楚令智倒是笑语晏晏,李氏端着一张苦瓜脸,二房其他的女眷孩子见她那样也不敢多出声,只低头吃饭,抬头发呆。

这顿团圆饭吃到晚上,楚侯爷和年轻男人去外院守岁,男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爆竹,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回了竹轩。

把楚侯爷给孩子们的红包打开,是各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二老爷给孩子的见面礼玉把件还尚可,而李氏给的两块玉质地粗糙,典型的地摊货。陈阿福转手把那两块玉赏给了看门的小丫头,李氏都不给自己脸面,自己为何还要给她脸面?

洗漱完把下人打发下去,陈阿福带着孩子进了空间。

金燕子正抱着金贝在玩。陈阿福笑道,“现在有了贝贝,宝宝过年也不寂寞了。”

金燕子唧唧叫道,“是呐,孤单最是难耐,有了伴,就好玩了。”

陈阿福又笑道,“天天惦记着玩,你进来这么久,好像就没修过房子。”

金燕子唧唧说道,“人家有那么多房子,够我和贝贝住了,等贝贝有了生命,我再努力不迟。”说着,便叼着金贝飞上小床。

羽哥儿和明哥儿也等着跟金燕子和金贝玩,它们一上床,就“哇啦哇啦”叫不停。

陈阿福看看金燕子的恭桶,又攒了不少燕粪。若在乡下或是定州府,她肯定会种些香蒜苗出来吃。可在这里,三夫人吃了好吃就会拿进宫孝敬太后,陈阿福可不愿意让皇家人知道好东西都出自她这里。她每隔几天做次点心,都已经很显眼了。

大年初一,依然大雪纷飞,狂风呼啸。除了晚辈给长辈拜年,众人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去给亲戚朋友拜年,毕竟连皇家都不要他们拜年了。许多有钱人家的大门口还放置了大锅,开始给穷人施粥施馒头,也包括楚家。

上午,老侯爷和楚侯爷领着家里的所有男丁去祠堂拜祖先,又把楚司羽、楚司明、楚含嫣的名子写进族谱。

下晌,楚令宣领着陈阿福去见陈世英。今天再不去,他就没有时间陪陈阿福去了。他明天就要往定州府赶,即使这样,三日那天也赶不回去。

这种天气,所有人都不放心陈阿福带着孩子回定州府,让他们等到天气好些再回。

陈阿福好想说,我把孩子放在空间里总行吧?

其实,她就是这样打算的。把那两个妈妈打发去别的马车,自己单独带着两个孩子。除了喂奶,把他们放进空间就行了。

但这话也不可能说话来。想着自己食言了,那两个孩子不定得多难过。

陈阿福穿着棉袄棉裙,棉靴,戴着昭君套,外面披着貂毛斗篷,手里拿着手炉,坐在马车里还觉得浑身冰凉。

楚令宣没有骑马,跟陈阿福一起坐马车。他没有抱手炉,手心还有热度,时不时用双手帮陈阿福捂捂脸蛋,捂捂小红鼻头。偶尔会趁帮她捂脸的时候,啄她的小嘴一口。..

看到他嘴上的胭脂,陈阿福只得抽出帕子帮他擦干净。刚擦干净,他又会再啃一口。

马车大概走了近一个时辰,到了一个背静的胡同,进了一个三进宅院,马车停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探视

楚令宣先下了马车,又回身把陈阿福扶下来。[随_梦]ā

这时,一个身穿戎装的军官从屋里出来跟楚令宣抱拳,喊道,“楚大人。”

他应该是这里的小头目。

楚令宣也笑着跟他还了礼,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塞进他的手里。说道,“岳父仰仗林将军和众位兄弟帮忙照顾,楚某永远铭记于心。”

楚将军快速地把荷包揣进怀里,笑道,“陈大人是好官,不会长久呆在这里,小人自当尽力照顾好他。”

陈阿福没说话,只笑着向林将军福了福,林将军又向她抱抱拳。陈阿福又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他,他要先检查,然后再交给陈世英。

过了垂花门,陈阿福和楚令宣沿着抄手游廊向上房走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士兵时而会出来走走,不知道屋里隐藏着多少个看守的人。

进了上房,厅屋里空无一人。又往东而去,看到陈世英坐在侧屋的炕上,炕几上摆着一个围棋盘,他正聚精会神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爹。”陈阿福喊道。

陈世英猛地抬起头来。他穿着玄色挑金绣团花缎面长棉袍,这是江氏年前给他做的,上次才让人给他送进来。头上戴着碧玉簪,胡子也修得整整齐齐,把自己拾掇得很是干净利索。

但是,他的脸瘦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光洁的额头和眼角也有了细纹。

他一下老了好几岁。

陈阿福的眼泪流了出来,又喊了一声,“爹。”

“福儿,真的是福儿,”陈世英先是一愣,赶紧下了炕,眼里也有了水光,说道,“福儿,爹还能见着你。”

这是古代,否则,陈阿福肯定会扑进他怀里哭。

陈阿福拉着他的袖子说,“爹,你是好官,不仅能见着女儿,以后还能堂堂正正走出去。”

陈世英笑着点点头,又对楚令宣说道,“女婿,快,快,快炕上坐,地上冷。”拉着陈阿福坐在了炕上。

屋里很冷,没烧炭盆,但烧了炕。坐上炕,人便暖和起来。屋里摆设虽然简单,但干净得一尘不染。看来,这些军士还是比较照顾陈世英的,他的确没有遭罪。

坐定,陈世英问陈阿福道,“你奶,你娘,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好吗?”

陈阿福直接忽略“你奶”的问题,说道,“母亲还好,就是惦记爹,经常流泪。弟弟妹妹也还好,他们都望着爹早些回家团聚。还有朝儿,胖胖的,模样跟爹很像……”

陈世英听了极是欣慰,点点头,又问,“我姐还好吗?”

陈阿福说道,“还好,我娘也希望爹能早日洗脱罪名。”

楚令宣又告诉他,已经派人去江南找证人了……现在北部雪灾严重,还不知道这灾情什么时候会结束,皇上和朝臣的心思都用在赈灾上,他的事情又要往后拖了……

陈世英道,“我这点事算什么,救灾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仁慈啊……”..

说皇上仁慈的时候,陈世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还向北拱了拱手。

几人谈了一刻多钟,厅屋里传来林将军的声音,“楚大人,陈大人,探视的时间到了。”

三个人下炕,陈阿福的眼泪又流出来,陈世英也红了眼圈。

陈阿福搂着他的胳膊说道,“爹要放宽心思,你本就没犯什么大事,还有那么大的功绩,你女婿也在外面帮忙,爹会无事的。”

陈世英拍拍她的手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祖母做的那些事,一直压在爹的心头。这么多年,爹惶惶不安,生怕被人揭露出来,名声坏了,官位也坐不稳。现在好了,都说出来,爹的心反倒轻松了。不当官就不当官吧,这是报应,女婿也不要太为难。哎,只是委屈我姐和福儿了,若不是丁氏想贪图更多的银子,若不是我姐机智隐忍,姐真的被卖去山里了,还不知你们娘俩能不能活下来。若那样,爹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陈阿福又道,“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官啊,名声啊,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爹要保重身体,你是家里的天,若你倒下了,家里怎么办。”

“好,爹会的。”陈世英说道。

林将军的声音又传进来,“到时间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给陈世英行了礼,他们都走到门口了,陈世英又道,“福儿,不要太怪你奶。不管如何,她都生养了爹爹,不容易。”

这句话陈阿福装作没到,回头对陈世英说道,“我母亲非常不容易,她是好妻子和好母亲。爹放心,我会安慰她的。”

马车上,陈阿福郁闷地跟楚令宣说道,“我爹太感情用事了。那恶婆子把他害成这样,还护着她。”

楚令宣笑道,“岳父的确有些妇人之仁。不过,他应该猜到你会把赵氏的恶行传给陈家族老,在变相替赵氏求情呢。”

陈阿福冷哼道,“那恶老太婆作恶多端,害了多少人,早就该受到严惩。”

楚令宣说道,“这话就在我面前说说,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特别是不能跟长辈们说。许多人都是岳父的想法,父母长辈再恶,都不能说他们恶,否则就是大不孝。“

两人回到侯府,已经暮色四合。楚令宣被人直接请去了外书房。

陈阿福回到竹轩,刚走进院门,就能听到小哥俩的哭声,他们一定饿坏了。

陈阿福急步走进去,在厅屋的炭盆前把寒气驱散,才进了东侧屋,两个小子正被妈妈抱着哄。

她对小哥俩说道,“好宝贝,等等,娘亲净完手就喂你们。”

小哥俩听到娘亲的声音,却见娘亲还不来喂他们,哭声更大了,似乎要把屋顶掀翻。今天他们满三个月,上午过了称,羽哥儿十五斤,明哥儿十四斤半,长得非常好。而且,小家伙已经能笑出声了,还能抬头。楚侯爷说,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楚令宣都差得远……

陈阿福去净了面和手,又用热帕子把奶瓶擦了擦,才去喂了孩子们的奶。

第四百一十七章 赈灾

晚饭后,陈阿福开始给楚令宣收拾东西,还分别给王氏、江氏、曾双、大宝和楚含嫣各写了一封信。特别是两个小东西的信,写得情真意切,又给他们带了许多礼物。自己食言了,没有早些回去,还不知道他们会哭成什么样。

楚令宣半夜才回来。

陈阿福正睡得沉,被楚令宣折腾醒了。她想着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跟他再见面,便非常配合他。

陈阿福的脑海里又出现炸了毛的金燕子,唧唧骂道,“妈咪坏,知道今天要跟楚爹爹这个,也不拿杯水进来给人家去火,人家又流鼻血了,妈咪好讨厌……呀,呀,贝贝也上火了,都发红光了……”

陈阿福臊得慌,推了推楚令宣道,“快点,别人听了要笑话。”

楚令宣嘀咕道,“谁笑话就扣谁的月银……集中精力,你怎么不像刚才那样取悦夫君了呢……”

陈阿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觉得自己刚刚睡着不久,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令宣已经起床了。她也咬牙爬起来,服侍他吃完早饭,再把他关出院门,看着他消失在风雪交加的茫茫夜色中。

这种天气要骑马跑二百多里路,陈阿福心疼不已。坐马车暖和,可楚令宣说太慢,他想早些赶回去。

今天大年初二,穷人家难过,可这些不缺米粮柴炭的富贵人家还是该咋过咋过。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包括楚三夫人,几乎所有女眷都带着自己的男人儿女回娘家了。

陈阿福的娘家不在这里,没处可回。楚华因为怀孕,也不敢在这种天气出门。所以偌大一个永安侯府,就内院的陈阿福母子三人,以及外院的老侯爷。

陈阿福把小哥俩喂饱,穿上小红刻丝棉袄棉裤,放在暖烘烘的炕上玩,又派人把老爷子请到竹轩。

正呆得不自在的老头也在想小重孙子。京城礼数较乡下严苛,做爷爷的不好去孙媳妇的院子。见陈阿福派人来请了,老头赶紧乐颠颠地来了。

小哥俩已经会翻身抬头了,还能笑出声,不时逗得老爷子哈哈大笑。

陈阿福则在西侧屋亲手做鱼火锅,虽然大厚棉门帘挡着,还是能隐隐听到老爷子的笑声。

下晌,楚侯爷居然来了,被直接请到竹轩。

他似乎是专程来看孙子的,还给他们带了礼物,两把小乌木令箭,说这是他无事刻的。

陈阿福暗道,他在公主府里该是多无聊,才会自己刻这些东西。

他来的时候,小哥俩非常不给面子地睡着了,却没有影响他观看的兴致,静静地坐在炕边无声地看着他们。

陈阿福不好呆在这里,给他续了茶,便去西屋看书。老爷子更耐不住寂寞,在厅屋里逗鸟玩。

楚侯爷看了一个时辰后,就起身告辞。

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竹轩看孩子,当然都会拉着老侯爷。只是时间很短,多则两刻钟,少则一刻钟,有一次居然只有半刻钟。而且,每次来都会给孩子带礼物,玩的用的看的,五花八门。

随着暴风雪下得越来越久,灾民更多,冻死饿死的人畜无数,越往北越甚。粮铺的粮食价格越涨越高,因为交通不便,南方运来的粮食有限,许多粮铺也断了粮。正月六日之后,各地官府开始开仓放粮,还是不能解困。

古代人一遭灾就开始往神灵方面想,弹劾荣昭公主的折子更多了。年前的大多折子是楚家有意让人做的,为的是禁荣昭的足。而现在,朝中大臣都慌了,许多人都是发自内心认为荣昭得罪了神灵。不仅弹劾荣昭,还有人开始弹劾跟荣昭有关系的楚侯爷和永安侯府。弹劾楚家的人里面,二皇子一党的人最多。

十日,定州府的福运来商行及京城分行共向官府捐出六万斤粮食,又向老百姓放粮一万斤。

因为福运来带头,许多还有存货的粮铺也开始捐粮,极大地缓解了朝庭的压力,也救了无数生命。

这几家商行和粮铺都得到皇上的表彰和嘉奖。特别是福运来商行,皇上亲自提了一个大匾——义善可嘉,太后娘娘也下懿旨表彰陈阿福,说她是天下女子之楷模,还赐了两柄玉如意。

陈阿福的这个义举,又为永安侯府争了不少面子回来,弹劾永安侯府的折子少了许多。

十五日,华昌郡主楚三夫人又发起了“献温暖送爱心活动”,带头捐钱捐物,给灾民修缮房屋,买棉被棉袄。

楚三夫人因为是带头人,捐了五百两银子。宫里的后妃公主,大宅门里的贵妇小姐也都积极响应起来。

这个主意当然是陈阿福给三夫人出的。这种既出风头又救人命的好事,三夫人非常愿意去做,拿着由陈阿福代笔写的“倡议书”去宫里见皇上,得到皇上和太后的高度赞扬,还让皇家女人作出表率。

王皇后和孙贵妃、马淑妃气得牙痒,心道这个好主意咋自己没想到。王皇后和孙贵妃是想为自己儿子博取好名声,马淑妃是想为闺女洗刷不好的名声。

而且这主意是讨嫌的华昌提出来的,自己就是捐得再多,出风头的也是华昌。但又不敢不捐,还不敢捐少了。太后娘娘都捐了五百两银子,王皇后只得捐了三百两银子,马淑妃捐了二百两银子。

荣昭听说了,派人进宫跟太后娘娘请示,她想进宫捐银子。太后便派了一个嬷嬷去荣昭公主府收银子,气得荣昭肝痛,也只得拿了一百两银子给那个嬷嬷。

楚家,陈阿福最先响应倡议,自己捐了一百两银子,又代楚小姑娘捐了二十两银子。到了十六日,二房还没动静。楚三夫人知道是李氏捣鬼,便派了身边的嬷嬷去二房女眷院子挨个收。

二奶奶宋氏是庶子媳妇,娘家也不富余,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这已经很不错了。三奶奶沈氏娘家也不富余,虽然父亲是个从五品官,却是翰林院的。但三爷楚令安是李氏的独子,应该有些家底。她也捐的二十两银子,还是不错。几位姑娘,二姑娘楚珍捐了十两银子,三姑娘楚琳和四姑娘楚碧各捐了二两银子,这也不错。

可李氏说“倡议书”里说了尽力而为,不“逼捐”,她没有钱,一个子儿不捐。几十两银子她也没放在眼里,她就是不想给狂妄的三夫人锦上添花。

楚三夫人冷笑两声,让人直接把楚家的”功德簿“交给老侯爷过目。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血祭

老侯爷看了楚家的“功德簿”,把二老爷叫来大骂一顿。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永安侯府已经这么艰难了,好不容易家里的两个妇人出钱出力出主意为朝庭作贡献,自家人还不支持。若李氏这么不识大体,就把那些年贪墨内宅的银子统统吐出来。

老爷子说得这么明明白白,让二老爷面红耳赤,他又去李氏院子把李氏大骂一顿。李氏无法,想捐五两,看到二老爷有了动手的冲动,只得比两个儿媳妇多捐十两,捐了三十两银子。

陈阿福听说后,觉得李氏也真是不聪明。几十两银子买个面子情,既讨了老侯爷的欢心,说不定还能让她跟强势的三夫人关系有所缓和。还是楚二老爷精明,该发脾气的时候发脾气,该讨欢心的时候讨欢心,哪怕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老侯爷和楚侯爷都不忍心不管他。其实,李氏贪墨的那么多银子,许多还不是都被二老爷拿去花天酒地养女人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时间就募集到六千多两银子,上百车衣物被子。这么多财物,又会整救无数条生命。当然,贵妇小姐们的衣物不可能捐出来,捐出来的都是下人们的衣物被子。

太后又下懿旨表彰华昌郡主,说她是天下女子楷模,是宗室女子典范。

因为永安侯府两个女人都为赈灾做出了突出贡献,又受到皇上和太后的嘉奖,弹劾永安侯府的折子渐渐少了下来。

三夫人高兴,送了陈阿福不少首饰摆件。那些东西可是内务府制的,有钱没处买。

老侯爷和楚侯爷、三老爷更高兴,他们借口不能让陈阿福太吃亏,又各赏了她一千两银子。

李氏听了,又气得不行,觉得自己一房出了那么多银子,反倒招了骂。陈阿福得了那么好的名声,不仅没吃亏,连多的银子都赚回来了。

雪一直下着,皇上亲自带群臣去天坛祭天,还下了罪己诏,依然没有让这场巨大的雪灾停下来。

到了二十日,陈阿福暗忖,月末,范围应该是二十日到三十日。若这十一天内雪能停,那也快了。若二月停,那可更糟心了。

到了二十六日,大雪依然下着。下晌,陈阿福和花妈妈在小厨房做了些桂花饼干,派人给老侯爷和安荣堂各送了一盘,还留了一盘。楚家男人都喜甜,她现在每天会做些点心,主要是招待来看孙子的楚侯爷。哪怕他吃得再少,自己也尽心了。

陈阿福现在非常同情这位爷爷。从他看孙子那温柔的眼神,还有对了尘住持无尽的牵挂,就能看出他是重视家庭的好男人。让这样的男人亲手拆散自己的家庭,送妻子进庵堂,该是多痛彻肺腑。

但因为要忠君,他就必须这么做。当然,皇上让他这么做,他不做也不行。不做,一家都完蛋。做了,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申时末,陈阿福正坐在炕上看小哥俩翻身。两个小子穿得太厚,像胖胖的企鹅,翻身很不容易。费了半天力终于翻过来了,就把头抬起来,小脑袋颤巍巍地四处望望,再得意地笑出声。

陈阿福大乐,又坏坏地再把他们翻过来躺下。傻傻的小哥俩也不发脾气,继续卖力地翻。

几人正玩得高兴,老爷子和楚侯爷又来了。

陈阿福给他们倒上茶,又奉上饼干,笑道,“刚出锅没多久,正好吃的时候。”

老爷子拿着饼干吃起来,楚侯爷点点头,坐去炕沿看孙子。

两个小子非常喜欢爷爷,一看他来了,翻身的速度快了许多,抬头看着他直笑,口水像银线一样流下来。

楚侯爷笑着掏出帕子帮他们擦了,又捏捏他们的小脸。他不敢自己去抱这么小的孩子,觉得他们太软,怕弄坏。实在想抱,就两只大手摊开,让人把孩子放在他的大手上,抱抱又赶紧放下。

陈阿福看这个时候了,便留他们两位在这里吃晚饭,说再把三老爷请来,她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

楚侯爷欣然应允。

陈阿福正在小厨房忙碌,丫头来说,外院好像有急事,老侯爷和侯爷已经走了。

陈阿福便觉索然无味,也不想再继续做了,已经做好的菜足够自己吃了。她刚吃过晚饭,下人来报,侯爷请她去一趟六芸斋。

六芸斋是楚侯爷之前的内书房,也是他接待贵客和商议大事的地方,在外院和内院之间的一片竹林中。

陈阿福一惊。自从来了京城,她还没有参加过秘密高层会议。

陈阿福穿上出门的小袄棉裙,又披上出风毛带帽斗篷,由红斐打着伞,小红提着灯笼,向外院走去。

大概走了一刻多钟,便来到一个四合院里。廊下挂了许多盏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这是楚家最机密的地方,而此时的这个院子,跟别的院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白茫茫一片。

走过抄守游廊来到正房,守门的小厮是一个清秀的年青后生,他把门打开,掀开厚帘子,请陈阿福进去,又让红斐和小红去厢房歇息。

厅屋里的两架多宝阁上虽然摆满了书,但这里更像会客厅。四盏琉璃宫灯垂下,把屋里照得灯火辉煌。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幅猛虎下山大画,大紫檀雕螭案上,摆着几尺高的古铜鼎。再前面,是紫檀八仙桌,桌两边是两把太师椅,两旁各四把紫檀官椅,地上铺着西域绒毯。

陈阿福自己把斗篷脱下,放在最靠外的一把椅子上。

一个小厮又把陈阿福请去了东侧屋。屋里北窗下是大炕,南面摆了一个紫檀大书橱,占了整堵墙。八盏青瓷鲲鹏烛台上,点着火烛,把屋里照得透亮。

炕上雕螭描金小几两旁坐着老侯爷和楚侯爷,楚三老爷坐在左侧圈椅上。

几个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

陈阿福过去给他们曲膝福了福。

老侯爷指指右边的椅子说道,“宣儿媳妇坐吧。”

陈阿福落坐。小厮上了茶,就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楚侯爷又跟陈阿福说了一遍。他刚才得到九皇子递出来的消息,二皇子跟皇上请示,说他看到皇上因雪灾日夜忧虑,甚急,甚忧。从明天子时开始,他要斋戒三日,于三十日在天坛血祭上天,祈求神灵护佑大顺,停止灾情。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兄弟齐心

皇上听了大喜,准了二皇子的请求,二皇子已于今天宫门落匙前出发去了祭宫。

他走后,九皇子才得到消息。

血祭,听着吓人,也就是祭祀的时候,用刀把手腕割破,放一点血滴进酒碗,再把酒倒入地下,算是献给天神。

九皇子也知道无智大师说的那句‘岁末雪急月末清’,怀疑二皇子是不是知道大雪停止的确切时间。他马上去请示皇上,说他也难过百姓遭灾,心疼皇上日夜操劳,愿同二皇子一起血祭上天。获准后,他紧跟着去祭宫了。

二皇子之所以把时间卡得这样紧,肯定是不愿意其他皇子效仿他。若是其他皇子明天早上得知消息再去,就不能斋戒三日,也就能不参加三十日的祭天。

末了,楚侯爷又说,“二皇子无利不起早,这次竟然还要血祭。他为何会如此作为?无智大师锦囊里的那句预言,难道真的预示大雪会在正月三十日停止?不管会不会停止,九殿下去祭祀的选择肯定是对的。没停,也尽了心。若停了,他们的功劳可大了。只不过,即使九殿下去了,跟二皇子比起来,已然落了下成。”

楚三老爷说道,“二皇子这几年一直在收罗奇人异士,真有人看出更准确的时间也不一定。大师的锦囊里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必是这件事。”

老侯爷道,“难道还有比无智大师更厉害的世外高人?”

楚侯爷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准。”又对陈阿福说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又跟无智大师接触的最多。你觉得呢?”

陈阿福听了,已经完全肯定二皇子就是重生人,知道灾情停止的准确时间。他这么做,肯定三十日这天会放晴。古代人讲迷信,若这个大功劳被他一人占去,弄不好皇上会认为他是被上天眷顾之人,改变初衷传位于他都不一定。

忙说道,“公爹,儿媳也觉得二皇子或许真知道灾情停止的确切时间。三十日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也契合了‘月末’这个时间段。无智大师能给我们预示,保不定有更厉害的能人异士给二皇子预示。”

楚三老爷皱眉说道,“若雪灾真的在血祭之后停了,二皇子的功劳可大了。不说皇上会更加倚重他,朝臣和百姓也会更加推崇他。九皇子哪怕去血祭了上天,也是跟风,远没有提议血祭并且身先力行的二皇子功高誉隆。”

几个人的脸色都更加凝重。

陈阿福沉呤片刻,说道,“那就想办法请瑞王爷进宫一趟,跟皇上请示,说应该让所有的……成年皇子都参加祭祀,这样更能感动上苍……”她本来想说所有的皇子,但想到定州府还有一个小十一,便改成了成年皇子。

楚侯爷听了大喜,点头说道,“这一着棋极是精妙。明天开始,就让言官上折子,赞颂皇上教子有方,皇子们在国家危难、百姓受苦的时候,能够放下成见,众志成城,兄弟齐心,共同祭天……总之,把‘血祭上天’这件事往皇子们齐心协力方向引,皇上更愿意看到的是兄弟情深感动上苍。”

楚三老爷大笑道,“妙!皇上也是父亲,他跟天下所有父亲一样,希望兄弟和睦,其力断金。所有成年皇子一起祭天,灾情又能结束,这远比二皇子一人祭天更能让皇上欣慰。”

楚老侯爷大笑道,“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二皇子通过这件事肯定能让皇上另眼相看,但还不足以让皇上把这个功劳归功于他一个人,也不足以改变皇上多年的执念。”

几人想到二皇子看到所有成年皇子齐聚祭宫的恼怒,都笑了起来。

商量着,由楚三老爷去瑞王府说服瑞王爷,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说服。这时候已经戌时初,若时间晚了,说服了皇上都没用,皇子们到斋宫过了子时,就不能参加斋戒了。他赶紧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楚侯爷走之前,满意地向陈阿福点点头。

出了门,陈阿福恭送两位长辈都走了,才向内院走去。她望着漫天大雪,微弱灯光下,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前世某些电影里的童话世界。童话世界是美好的,可真实的世界却是残酷的,它夺去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若三十日雪能停,灾难就快束了。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应该快了!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陈阿福就急急带着还睡着的两个孩子去安荣堂打探情况。她着急知道结果,夜里几乎没睡着觉。

李嬷嬷不愿意,念叨了好久,说这么早容易把孩子冻着,陈阿福没管她,依然我行我素把孩子带了出去。

此时,外面依然是狂风卷着大雪,天还有些微暗。两个孩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由妈妈抱在怀里,还有小丫头打着伞。陈阿福也是全身捂得厚实,来到安荣堂。

侧屋里还点着灯,三夫人面色凝重地坐在炕上。她穿着半旧袄裙,头发只随意地在头顶挽了个卷儿,完全没有了平时神彩飞扬的气场。

陈阿福一惊,让人把孩子放在炕上,又把下人打发下去。低声问道,“那件事没成?”

三夫人摇头道,“成了。我家老爷昨晚找到了瑞王爷,瑞王爷听了就直接进宫面圣。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提议所有成年皇子去祭天,更能够感动上苍,让灾情结束。皇上更是大喜,马上准了奏。那几位成年皇子连夜赶去了斋宫……”

陈阿福暗自高兴,几位皇子去坏了二皇子的好事,他一定气急败坏了吧?

看到三夫人愁眉不展,说道,“三婶如此不开怀,我还以为瑞王爷没去找皇上,或是皇上没同意呢。这件事办成了,三婶应该开心啊。”

三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在发愁,若真的三十日雪停了,就更证明了无智大师的预示是准的。不知道我家爷会遇到什么事,我都愁死了。我家爷管着北部军队,总不能一直不去北边吧?”

第四百二十章 讨要宝贝

一说到这事,陈阿福也担心不已。还是劝道,“大师给那两丸神药肯定是有用意的。去的时候带着药,即使不幸遇到了什么事,也有神药救命,绝处逢生。”

三夫人叹道,“但愿如此。”

两个孩子醒了,也不哭,“哇啦哇啦”叫起来。陈阿福开始给孩子们喂奶。

三夫人看到可爱的孩子,也开怀起来。说道,“宣儿媳妇,三婶可没少帮你们两口子的忙。到时候我向你讨要宝贝,你可不能舍不得。”

陈阿福笑道,“三婶的宝贝多得几大屋子装不完,还会看上我的什么宝贝啊。”想到三夫人成天盼望自己生闺女,好抱过去自己养。又赶紧笑道,“三婶侠义心肠,不是挟恩以报的人吧。”

三夫人似笑非笑道,“我还就挟恩以报了。以后你再生了闺女,给我一个。放心,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的第一个闺女我不要,第二个给我就成。”

第N个自己也舍不得啊。

陈阿福前世最喜欢的就是女儿,只不过这辈子因为长辈喜欢儿子,楚令宣也没有儿子,所以她才特别想要儿子。现在儿子都有两个了,她又想要女儿了。想想若是女儿,软软的,香香的爬在自己怀里撒娇,就像楚小姑娘那样,多可人疼啊。

再说,三夫人是太后娇惯出来的蛮横贵女,她娇惯出来的闺女还不定得怎样蛮横不讲理。交给这样的人教养女儿,陈阿福还真不放心。

三夫人教导楚珍还不同,楚珍她不是真心喜欢,只不过磨不过老侯爷的面子,想把楚珍身上的毛病改了,所以才比较严厉。

陈阿福也不敢说不同意,笑道,“等我生出第二个闺女来,你家卫儿就该娶媳妇了。那时,你就该抱亲孙女了,哪里还会稀罕侄孙女。”

三夫人说道,“我不会让我家两个小子太早成亲,至少要到他们十八岁或者二十岁以后。有些人家的小子才刚刚十五、六岁,就猴急地娶妻纳妾,这对身子骨不好……”又看着陈阿福笑道,“所以啊,我还是要惦记你生的闺女。你别不识好赖,闺女交给我,亏不着她。我是看你和宣儿的模样长得好,又得我的心,才惦记你生的闺女,若是换个人,想给我我还不要呐。”

陈阿福只得呵呵傻笑几声揭过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楚珍又来了。她笑着给三夫人和陈阿福施了礼,但看得出来她的笑是挤出来的,眼圈也微红。楚三夫人今天没有心情去管中馈,便让身边的管事嬷嬷领着楚珍去议事厅处理家中事务。

没多久,服侍楚珍的钱嬷嬷又倒了回来。她跟三夫人禀报,李氏又出妖蛾子了,昨天晚上给二爷和三爷每人一个通房丫头。楚珍今天来之前去劝李氏,说她已经惹了二老爷以及所有当家人的不喜,又招了庶子和庶子媳妇的恨,不能再把亲儿媳妇推远了。李氏骂了她一顿,说给儿子塞通房丫头是婆婆的权力,又说楚珍跟三夫人学得越来越小家子气,还看不起亲生母亲了,气得楚珍哭了一场……

三夫人气乐了,冷哼道,“她个破落户居然说老娘小家子气,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贱人,又该收拾收拾了。”

三夫人的脸色讳暗不明,一定又在想法子整李氏。

陈阿福说道,“二姑跟着三婶的进益可是一日千里,她把二婶现在的处境都看穿了。二婶糊涂又心坏,不仅听不进去亲闺女的劝,还在做缺德事。”又想帮帮宋氏,说道,“二弟妹和三弟妹还算懂事,只不过有个这样拎不清的婆婆,也是倒霉了。特别是二弟妹,真是可怜。”

因为宋氏和沈氏没经过李氏同意,就响应三夫人的“倡议”,捐了二十两银子,李氏非常不高兴。觉得她们既帮了三夫人,又害她破了财。

李氏在被二老爷逼着捐了三十两银子后的第二天,宋氏和沈氏去给她请安,李氏让沈氏进屋站了一天,还没让宋氏进屋,宋氏在门外站了半天。宋氏当天晚上就发高热,连夜去请太医来施针看病。

三夫人骂道,“那李氏就不是个人。这大冷天,连挑门帘的丫头都是一个时辰一换,那宋氏娘家的门户再低,也是娇滴滴的官家女,怎么受过这个罪。”又叹道,“宋氏是个可怜人,她嫁进楚家这么多年,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我之前也帮过她,但我越帮李氏越恨她,之后折腾她更厉害,我也不好再插手了。”

陈阿福道,“二爷孝顺,不愿意去外地当差。否则请爷爷出面说项,让他带着二弟妹一起离开京城,她也不致于受李氏这么多年的气。”

楚令奇这个人不错,楚令宣对他的评价比较高。说他人挺好,隐忍,也算能干,就是嫡母太厉害又拎不清,一直压制着他。为了他好过,楚令宣在家里根本不敢跟他有过多交集。两兄弟想多说说话,还要去外面的酒楼里喝酒。

楚令宣之前就问过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去定州府,楚令奇说二老爷身子不好,他不放心走远了。又说虽然自己和媳妇现在受着嫡母的气,再忍忍,以后分家就好过了。其实,他最怕自己带着媳妇远走高飞,生母房姨娘会被李氏折腾得更厉害。

楚三夫人又说道,“令奇愚孝,做事喜欢瞻前顾后。别是为了生母,把自己的媳妇儿子都搭进去了。”又对陈阿福说,“长在小门或许是一件幸事。在京城,像李氏这样狠毒的嫡母大有人在。李氏歹毒却不算精明,贪财贪得人尽皆知,害庶子庶女也害得人尽皆知。若是别的歹毒又精明的嫡母,庶子庶女活不下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点陈阿福也认同。李氏贪财,几乎整个京城的贵妇圈子都知道,还都为楚侯爷父子抱屈。二老爷的姨娘通房最多,李氏哭过闹过,却毫无没办法。这次整宋氏整得这么明目张胆,若楚二爷趁势把媳妇儿子带走,当家人和二老爷肯定都会支持。

第四百二十一章 安排

陈阿福在安荣堂玩了一天,歇晌都是在这里歇的。陈阿福非常喜欢跟三夫人在一起相处的感觉,两个人就像姐妹,说得高兴,就笑得前仰后合,不像贵妇们还顾及什么端方仪态。

晚上,楚令卫和楚令智下学回来,逗着飒飒母子玩了一阵,楚三老爷又回来了。他告诉陈阿福,楚侯爷这几天都忙,没有时间来看小哥俩。

他又讲了今天朝堂的热闹,许多大臣都上了折子,赞颂皇上教子有方,皇子们仁孝可嘉,让皇上开怀不已。也有大臣说二皇子率先提出“血祭”,孝心可昭日月。又有人说瑞王爷提出“兄弟齐心”,更加彰显了皇子的宽厚仁义……

听得三夫人和陈阿福大乐。不管灾情结不结束,二皇子都不可能独揽功劳了。

三老爷听说晚饭吃火锅,还是陈阿福亲自调制的,大喜。说道,“我喜欢宣儿媳妇做饭的味道。”

三夫人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宣儿媳妇做的饭,今儿专门把她留下,押着她做你最喜欢吃的火锅。”

三老爷朗声大笑,对她说道,“知我者,夫人也。”

陈阿福暗笑,若三夫人是前世的职业女性,肯定不受同事待见,别人的功劳她也有本事抢在自己身上,还当着人家的面明目张胆地抢。

那两口子秀完了恩爱,三老爷又让人去把老爷子和二老爷请来,想想,又让人再把二爷楚令奇请来。三爷楚令安今天当值,不在家。

因为不想叫李氏,二房其他女眷都没叫。

男人们一个锅,女人孩子一个锅。

楚令奇来了,还专门感谢了三夫人和陈阿福。宋氏生病后,三夫人和陈阿福都派人送了价值不斐的补药过去。

外面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室内满屋飘香,锅里汤肉不停翻滚。众人正吃得高兴,楚令奇突然起身跪在老侯爷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老爷子叹道,“我知道你媳妇这次受了委屈。你媳妇做得对,‘送温暖’捐银是老三媳妇发起来的,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自家人当然要支持自家人了。那李氏短视,让你媳妇受气又生了病,我已经派人斥责过她了。”

三老爷不好当着哥哥的面说嫂子的不是,只是频频点头。

另一桌的三夫人说道,“令奇媳妇孝顺,懂礼,我们都喜欢。只是这次被我连累了,因为‘捐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好救过来了,若是有个失闪,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二老爷臊得脸通红,给老爷子跪下请罪道,“爹,儿子回去就收拾她,您别生气。”

老爷子冷哼道,“她就是这种短视又分不清好歹的人,再收拾有什么用?等以后……”他忍下要说的话,又问楚令奇道,“你愿不愿意带着媳妇儿子去定州府当差?这样,不仅你们离了家,又能帮你大哥做些事。”

楚令奇看了二老爷一眼,还是咬牙说道,“我们走了,我怕我姨娘……”

二老爷一听楚令宣提起房姨娘,就沉了脸。房姨娘今年已经三十九岁,是二老爷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性子温柔,识进退,按摩手艺又好,非常得他的欢心。

老侯爷看到沉脸的二儿子,气得手心直发痒,若二儿子不是残疾,他都有动手的欲望。大骂道,“你那么多个女人,还怕少了这一个?你真对她好,就放她跟着奇儿一家去享福。”

老爹都这样说了,二老爷也不敢说不放,只得点了头。

老侯爷让三老爷负责办调令,到时楚令奇一家跟着陈阿福一起回定州府。

吃完饭后,楚令奇送老爷子回了外院。

老爷子拿了一千两银票给他,说道,“虽然侯府还没有分家,你们去了定州府,也不要住在你大哥的家里。你们各过各,不仅日子好过,感情也不容易生隙。去买个宅子,既是你们的私产,又能自己单过。我知道,你们几兄弟,数你最穷。只靠你的那点月银攒点私房,你媳妇也没多少嫁妆。别学你老子那么没出息,天天吊在女人身上。以后好好在外面打拚,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楚令奇流着眼泪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他的俸禄不多,还要上交家里。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哪怕从不乱花一文钱,但有些交际应酬必须花,所以到现在为止连三百两银子都没攒到。老爷子给的这笔钱,可以当大用了。

第二天,府里传出昨天晚上二老爷跟二夫人大打出手的消息。

听说,二老爷把二夫人的头都砸出血了,二夫人又把二老爷的脸挠出了几道红痕。二老爷气狠了,禁了二夫人三个月的足,还不许晚辈和姨娘去见她。

陈阿福笑了一阵,对付李氏那种人,就必须要用武力解决。

下晌,宋氏带着文哥儿来了竹轩。

宋氏的病已经好了,但也瘦了不少,小尖脸苍白。不过,眼里的喜色是从前没有过的。文哥儿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文静怯懦的样子,陈阿福之前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陈阿福请宋氏炕上坐,又笑着把文哥儿抱上炕,让人拿点心给他吃。说道,“哎哟,小手冰凉,快暖和暖和。”

宋氏起身给陈阿福曲膝福了福,说道,“谢谢大嫂了。我家二爷和我都知道,三婶和大嫂帮我们良多。”

陈阿福笑着把她拉着坐下,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氏笑着点点头,问了定州府房子的大概价格。还说,“二爷让我来问问大嫂,我先还说大嫂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家二爷就说大嫂是女中丈夫,能把嫁妆铺子都经营得那么好,得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赞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阿福笑道,“二爷过奖了,我哪里有那么能干。”

心道,楚二爷还真是通透,他是让宋氏来告诉自己他们去了定州府会开府单过吧。

陈阿福是现代过来的人,不喜欢兄弟妯娌住在一起。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都是前世的经典语言。

她便把知道的情况跟宋氏讲了讲。着重讲了陈名买的那个三进宅子,特别适合他们住。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灾情结束

宋氏听了十分高兴。原来定州府的房子比京城便宜多了,那么好的宅子才五百多两银子。

他们买一个这样的宅子,再装装,买些家具,也就六百两银子,那一千两还能落下四百两过活。再加上丈夫存下的二百多两银子,还有俸禄,还有自己的嫁妆,这日子真是越想越好过。

宋氏又笑道,“以后去了定州府,我也学着大嫂做做生意,挣点脂粉银子。大嫂开的那个福运来商行,不仅挣了大钱,还被皇上表彰,以后的生意定会更好做。”

陈阿福笑道,“若弟妹有什么需要帮忙,说就是了,我能帮的肯定帮。”

文哥儿玩熟悉了,拉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大伯娘,文儿想看狗狗。”

陈阿福笑道,“好,大伯娘让人把它们领来这里。”又悄声道,“我们家的狗狗通人性,不喜欢听人叫它们狗狗。它们的名子叫飒飒、长长、短短,你看到它们,要叫它们的名字。”

文哥儿赶紧用小手捂住小嘴点点头。

飒飒母子三个来了东侧屋,文哥儿由乳娘穿上鞋下炕,拿着点心逗着狗狗玩。长长和短短跟他抢着食,逗得他咯咯笑不停。

陈阿福见文哥儿喜欢,留他们母子吃了晌饭,才送走他们。

终于等到正月三十日。陈阿福吃了早饭后,带着孩子急急赶去了安荣堂。

侧屋里只有三夫人坐在炕上,见陈阿福去了赶紧把她拉上炕。三夫人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得要命。

陈阿福也紧张,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今天三老爷不上衙,他去了六芸斋,老侯爷和楚侯爷肯定也在那里。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禀报,说三老爷派人来跟三夫人传句话。

三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让他进来传话。”

一个清秀的小厮低头走进来,施了礼后,小声说道,“三老爷让奴才进来跟三夫人和大奶奶禀报,今天辰时前七刻起,八位成年皇子在天坛开始血祭上天。”

三夫人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去吧。”

楚令卫和楚令智今天不上学,来这里给三夫人请安。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三夫人和陈阿福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大人们有事。便不敢在这里碍眼,领着飒飒母子去了他们自己的院子玩。

陈阿福和三夫人坐在炕上心焦难奈,还好有两个孩子逗趣。他们睡着了,两个大人就发呆。他们醒了,陈阿福喂完奶,大人们又逗逗孩子。

午时正,外面挑帘的丫头突然大叫起来,“三夫人,大奶奶,雪小了,风停了。”

三夫人和陈阿福一听,对视一眼,都赶紧下炕,向厅屋快步走去。

下人给她们穿上斗篷,丫头挑开大厚门帘,向外望去。鹅毛大的雪片果真已经变成小小的雪花,呼啸的狂风也停了。

两个人走出去,在廊下站了不到半刻钟,雪越来越小,终于停了。

许多人都走了出来,看见雪停了,大声欢呼起来。她们还不想进屋,继续望着天。

不久,厚厚的云层散去,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刹那间,碧蓝的天空一下子展现在人们眼前,澄澈如洗,万里无云。许久不见的蓝天,在这一刻美丽的令人眩目。

院里院外都是人们欢呼的声音。

三夫人的身子晃了晃,陈阿福一把扶住了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怕!无智大师的第一句预示已然成为现实,那么下一句呢?

陈阿福的心情也十分矛盾,既为雪灾结束而高兴,又为楚家莫明的未来而担心。大宝,楚侯爷,三老爷,他们哪个出事楚家都完了。

她把三夫扶回侧屋,对着她耳边悄声说道,“三婶莫担心。咱们因为无智大师的提点,第一件事做得如此完美。第二件事也会因为他的提点而破局,那种神药不是都拿着了吗。若真有事,神药会救人的。”

三夫人幽幽说道,“但愿如此。”

两个人食之无味的吃了饭,陈阿福带着孩子回竹轩。

雪停了,她要收拾东西回定州府。

未时末,几天没露面的楚侯爷和老侯爷一起来了竹轩。

两个孩子几天没见到爷爷了,他一来,他们的眼里闪着兴奋,四肢不停地在晃动着,咯咯的笑声大了许多,激动得不行。

陈阿福笑道,“哎哟,见到爷爷了,看他们高兴的。”

楚侯爷也高兴,俯身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说道,“爷爷忙,改天再来看你们。”然后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走了。

小哥俩一看喜欢的爷爷不逗自己了,哇地大哭了起来。他们平时很乖,不爱哭,也不爱撵人。而这次却哭得极其委屈。

走到院门口的楚侯爷还能听到他们的哭声,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

老侯爷跟陈阿福说,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定州府,他暂时不想回去。这件事了了,还有一件更让楚家人害怕的事悬在心头,他要在这件事解决完后再回去。在他的认知里,两个儿子比十一爷更有可能要出事。

八位皇子血祭上天,终于让肆虐人间一个多月的雪灾停止,不仅皇上大喜,百姓也感念皇恩浩荡。街头巷尾传颁着皇子们仁孝感动上苍,听说京城里的戏班正在赶排两出歌颂皇子的戏,一出叫“八龙祭天”,一出叫“病龙祭天”。

皇上下诏表彰和赏赐了八位皇子。特别表彰了提出“血祭上天”的二皇子,提出“兄弟齐心”的瑞王爷,还有生了病,却依然坚持斋戒和祭天的三皇子,还多给他们三个各赏赐了一匹汗血宝马。

同为皇后所出的八皇子进了户部历练,原来一直不被皇上看重的九皇子和十皇子也分别进了吏部和工部历练。另外,又让三皇子同二皇子一起在内阁历练,还让三皇子的一个舅舅补了吏部侍郎的缺,又调了三皇子的一个亲信当了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

看得出来,这次血祭上天,似乎赤诚可嘉的三皇子更得皇上的心意,得的实惠最多。

这让九皇子和楚家大松一口气。皇上虽然对二皇子有了改观,对瑞王爷和三皇子的印象也好了些,但初心未改……

第四百二十三章 疤痕

皇宫里,二皇子气得不行。他知道正月三十的晌午大雪会停止,他想通过自己一人血祭上天,让皇上对他彻底改观,为了江山社稷能够改变皇上的执念。没成想,老七那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把所有成年皇子都弄去祭天。

老三更会装,带病斋戒,带病血祭,抢去了自己的风头,让街头巷尾传颂。如今,在老百姓眼里,三皇子的口碑已然到了一个新高度。难道皇上真的改变了过去的执念,开始为老三铺路?

二皇子内心忐忑不安,怕自己这步好棋反倒帮了老三的忙。

只不过,雪灾虽然结束了,但气温又骤然上升,似乎一下子从寒冷的严冬进入了温暖的春季。许多老人或是孩子抗过了最难挨的雪灾,却在天气骤暖后生病,又死了许多人。

二皇子记得前一世也是这样,特殊的气候至使辽州出现瘟疫,而楚广开就是这次去北边视察出意外而亡。

面对气温突然升温,皇上下旨,各地要做好灾后各项重建事宜,特别是疫病的防治,那些因为雪灾而死的人和牲畜,要赶紧掩埋和处理……

陈阿福没多关心国家大事,回定州府之前,她要把该拜见的人家拜见了。

二月二日,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去了伪外家——江府。

江氏会做人,江氏的娘家人依然会做人。他们把母子三人当亲外孙女和亲重外孙子一样看待,还让人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江大人是太卜寺卿,虽然是从三品的官,但职位不算重要,真正手眼通天的人不会买他的面子。陈世英出事后,他求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能帮上忙的。就连见陈世英一面,也是求到楚家这里才见到的。

江老夫人抱了羽哥儿和明哥儿,还给了他们不斐的见面礼。之后便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你母亲给我来了信,说还好有你和外孙女婿,你们照顾他们颇多……”

陈阿福真诚笑道,“母亲贤淑良善,岚弟弟和晴妹妹也懂事,我们相处得很好。”

江老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家的这个二丫头从小就良善,懂事,只是前些年命苦,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爹,可是……”

一说起陈世英,江老夫人就更伤心了,哭出了声。陈世英是她最喜欢和骄傲的女婿,却遇到了这种事。

陈阿福劝着江老夫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爹是能臣,这是上天锻炼他的意志也不一定。我爹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情绪还好,并没有被打挎。”

江氏的嫂子江大夫人赶紧劝道,“老太太看看,你外孙女也是这么说的吧?我家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二妹夫有大才,是能臣,他将来要得重用,就要先磨砺他一番……”

老太太听了,才好些。

吃了晌饭,又坐了一会儿,陈阿福和孩子们回了家。

刚到竹轩不久,老侯爷和楚侯爷就来了。今天天气比较暖和,楚侯爷没戴帽子,赫然看见他的前额上有一条新鲜疤痕,应该是不久前打出来的。疤痕又粗又长,像条红色的蚯蚓爬在前额上,极其狰狞可怕,吓得陈阿福愣了愣。心里也痛了痛,这么大的疤痕,不知道是用什么打的。

楚侯爷当得上中年帅哥,这条伤疤可是破坏了整体美感。

楚侯爷的脸先是阴得扭得出水来,戾气很重。但一看到床上的小哥俩,表情立即平和下来,眼里也有了温度。还从怀里抽出两块碧玉挂件,让他们的妈妈收好。

小哥俩已经睡着了,楚侯爷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侯爷对陈阿福说道,“去整治几个可口清淡的小菜,再把老三叫来,我们爷几个喝一盅。”

陈阿福点头,领着花妈妈和丫头去厨房忙碌。

现在是冬季,又才遭了灾,家里米面不缺,可要整治可口的小菜却是不易。新鲜蔬菜只有萝卜和白菘,陈阿福自己发了点豆芽,种了点蒜苗,还没敢放燕粪。

因为楚侯爷脸上有伤,不能做卤菜和海鲜,就更难了。她想了一阵,做了板栗烧鸡,酸菜鱼,香酥鸭,酸菜鸭血冻豆腐,梅菜扣肉,蒜苗炒腊肉,香酥腐皮卷,素炒双色菇,爽口木耳,蒜香豆芽,鲜汤煮白菘,萝卜猪脚汤。

她趁上恭房的时候,进空间要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燕沉香绿叶,这东西能美容,希望老帅哥的疤痕不要留得太明显。她把绿叶放进泡酒里,酒味大,能掩盖一些绿叶的香气。还因为泡酒里她之前放了点燕沉香木渣,本就有点特殊香味,再加点叶子也不显。

她不仅让人请了三老爷,还把三夫人和楚令卫、楚令智都请来了。

知道他们三个男人有要事相谈,就安排他们在西侧屋里吃,而陈阿福、三夫人和楚令卫兄弟则在东侧屋里吃。

三夫人跟陈阿福咬着耳朵,“大伯额上的伤肯定是荣昭打的。”又气道,“大伯的涵养好。若我在旁边,肯定大耳刮子抽她。什么东西,拚死拚活夺了来,却不知道珍惜。”

陈阿福也怀疑是荣昭打的。不知他们怎么了,居然大打出手。要是金燕子在外面就好了,再让它领着群鸟去拉粪。

饭后,楚侯爷让陈阿福在回定州府之前去公主府一趟。她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走之前,于情于理必须去给荣昭和楚侯爷见个礼,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但不要带孩子去。并让她放心大胆地去,他会在府里等她,不会再出现突发状况。

陈阿福一听要见荣昭,头皮就发麻。三夫人主动要求陪她一起去,说自从荣昭被禁足,自己还没见过她。

陈阿福想想楚家的“灭顶之灾”,觉得古人迷信,还是别让楚三夫人去荣昭公主府。现在不管是荣昭本人,还是荣昭公主府,都被贴上了“倒霉”的字样。

陈阿福笑道,“谢谢三婶的好意。现在没有人敢去荣昭公主府,三婶就别去了,有公爹在,我不会有事的。”

三夫人想想也是,荣昭周边五里地都飘着霉运,自己何苦还凑上去。便点点头,又嘱咐道,“让黄嬷嬷陪你去,宫中的许多礼节她都知道。”

第二天,陈阿福让下人去给公主府送了贴子,说明天她会带着孩子去公主府拜见公主。

第四百二十四章 霉运

四日巳时,陈阿福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了荣昭公主府。

荣昭公主知道今天陈阿福母子要来,正和楚侯爷坐在侧屋的罗汉床上等他们。

自上年荣昭被群鸟拉粪开始,就倒了大霉,基本没有人来府里串门子,还被太后派去寺里抄经茹素三个月。特别是上年年底,北部遭了雪灾,许多大臣把雪灾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又被太后禁了足。她在府里无事,天天除了抄经,就是缠着楚侯爷。若楚侯爷不在,她就找奴才的晦气。

她的女儿薛宝宜,已经被太后指了婚。因为马淑妃怕外孙女沾到“霉”气以后婆家不喜,自从荣昭被禁足开始,便让薛宝宜进宫,由淑妃亲自教养。

荣昭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了鸟大仙的厌恶,经常拉粪拉在她身上。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大臣弹劾的那样,是因为她气死了第一任驸马,又夺了别人的夫婿,害得别人出家,还害了别人的孙女,而招致鸟大仙的厌恶。

但多数时候,她又认为不是这么回事。普天之下莫为王土,她是皇上的闺女,那她想要谁当驸马,谁就是她的驸马了。哪怕那人已经是别人的夫婿,只要她想要,也是她的。这不是抢,而是本分。

不过,自从她倒霉以后,不止皇上、太后对她冷淡了,连二皇子对她都不如以前热络。特别是她深爱的楚郎,比以前敷衍多了。经常趁她抄经的时候,便会出去“转转”。一转就是大半天,或是一两天,最长的一次是三天,把她气得她胸闷。

荣昭不高兴地埋怨他,楚侯爷也不像过去那样或者哄哄她,或者干脆去另一间屋里生闷气。而是冷着脸说道,“你不能出府,不能也不让我出府吧?或者说,让我跟你一样,在这个府里呆得出了‘霉’,你才高兴?”然后,自己去了外书房,或者又出去“转转”。

荣昭气得又哭又闹又砸东西,还有一次抓住楚侯爷不许他走。

楚侯爷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请你放手。”

荣昭内心一片慌张,她从十岁就开始倾慕的楚郎,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大哭道,“楚郎,那些臭御史之所以攻击我,就是因为我心悦你,尚了你当驸马。”

楚侯爷说道,“公主说错了,他们攻击你,是因为你招惹了鸟大仙,让大顺北部遭了雪灾。”说完,头都不回地走了。

荣昭气死了,她怀疑,楚郎之所以这样对她,或许是有了外室。她就让下人跟踪他,只是没走多久就被他甩了。不过,正月二十日那天还是发现了端倪。下人回来禀报说,驸马进了一个宅院。他花钱向邻居打听,邻居说那个宅院里住的是一位年青女子,像是哪个大官的外室。

荣昭听了怒不可遏,让一个得力嬷嬷带着一群护卫去捉人。可到了那里后,宅院里的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天晚上,楚侯爷很晚才回公主府。

荣昭沉脸问道,“你把那个女人藏在哪里了?”

“什么女人?”楚侯爷皱眉问道。

荣昭尖叫道,“我的人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向楚侯爷砸去。

顿时,楚侯爷的前额血流如注,和着水和茶叶一起流下来。

荣昭吓坏了,赶紧冲上前抱住楚侯爷说道,“楚郎,我不是有意的。”

楚侯爷推开荣昭,又甩开两个上前试图帮他包扎的下人,自己用帕子捂着前额走了。

这个府里,嬷嬷和太监肯定是荣昭的人,但护卫就不一定了。楚侯爷畅通无阻地出了公主府,又是两天两夜没回来。

她哭闹过后,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她的几个贴身嬷嬷时刻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公主出气的那一个。

其中一个嬷嬷揣摩出荣昭的心思,说道,“公主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受这个气。咱们得进宫向淑妃娘娘禀报,请娘娘给公主殿下作主,让人把驸马爷寻回来,给公主殿下赔礼道歉,再把那个外室打死。”

荣昭默认,她们便进宫求见马淑妃。

淑妃娘娘听了,带着她们去皇上那里痛哭告状。说现在荣昭是墙倒众人推,连驸马都敢欺负她了,居然敢找外室。

皇上对马淑妃说道,“朕不相信楚驸马会找外室。”

又冷冷地对那几个嬷嬷说,“你们再敢助纣为虐,把这个驸马也气死了,荣昭去庵堂当姑子,你们也不会死得清静。”

那几个嬷嬷一听,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赶紧回了公主府。

马淑妃看到皇上的这种态度,心里一沉。原来哪怕御史再闹腾,皇上都护着荣昭,可这次却连让她当姑子的话都说出来了。马淑妃也没敢再闹,荣昭现在内忧外患,谁都远着她,若再招了皇上的厌烦,真有可能被弄去出家。她张张嘴不敢再说话,回了自己宫中。又派了一个嬷嬷去荣昭公主府,让荣昭老实些,别再惹事。

之后,太后又派了一个嬷嬷来训斥了荣昭,让她要贞静贤淑,礼遇驸马,善待婆家,把不好的影响压下去。

荣昭方才老实些。

现在,只要驸马爷能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里,哪怕冷着脸不说话,荣昭的心里也好过些。

昨天接到了陈阿福的贴子,荣昭很是不习惯。这个府里,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人主动递贴子来作客了。来作客的,都是她下贴子邀请的。她邀请十个,能来一个就不错了,来的还是惹不起她的。

但想到陈阿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又一阵刺痛。

陈阿福进了屋,跪下磕头道,“儿媳给公主殿下请安,给公爹请安。”

荣昭一看她没带孩子来,沉了脸,问道,“孩子呢,怎么没带他们来给本宫磕头?我这个祖母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楚侯爷插话说道,“儿媳起来吧,坐下回话。”

荣昭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不能起来”的话。

陈阿福说道,“谢公主殿下,谢公爹。”便起身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 腰杆硬了

陈阿福坐定后,看到荣昭虽然施了很厚的粉黛,也穿着宫装,珠翠满头,却是憔悴多了,也老多了。不仅是相貌上变化大,连气质上都痿多了,远没有之前见到时的飞扬跋扈。

她又听三夫人说了楚侯爷前额上的疤痕是因为他“找外室”被荣昭打的。这也是现在,只打了一条疤出来。若是原来,楚侯爷敢“找外室”,荣昭和马淑妃还不定得闹腾成什么样。

陈阿福猜得出来“找外室”肯定是楚侯爷的借口,他是想多些时间做自己的事。连这个气都忍了,真不像荣昭的性格。这还要感谢金燕子,几次鸟粪,再加上这次雪灾,就把荣昭整成上至皇上下至百姓都厌恶的不祥之人,也让嚣张蛮横的荣昭老实了许多。

想到影雪庵里的了尘,陈阿福一阵痛快。

陈阿福说道,“禀公主殿下,禀公爹,儿媳正准备带孩子上车的时侯,三婶突然来了。她说太后娘娘听说孩子讨喜,想见见。今天刚好三婶要进宫靓见太后娘娘,便说要把孩子带进宫给太后瞧瞧,就让人抱走了。”说完,还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

这是她和三夫人商量的法子。孩子不会来这里,也肯定不会进宫,宫里有马淑妃这些不善的人。若是有人问起为何没进宫,只说三夫人本来已经带着孩子出府了,但她突感不适,又不去了。

荣昭气得肝痛,也不敢说不能带孩子去见太后的话。冷声说道,“今天不行,明天再把孩子带来。本宫听说那两孩子讨喜的紧,一直想瞧瞧。”

楚侯爷摆手说道,“儿媳妇马上要回定州府了,还有许多人家没去拜会,咱们就别为难他们了。日长天久,下次他们回了京城,再见不迟。”

荣昭眉毛一挑,沉声说道,“那怎么行……”

楚侯爷截住她的话说道,“我的头突然痛起来,就不留儿媳妇了。”他摸摸前额的那道疤痕,又对荣昭微笑说道,“听说府里的桃花打了花骨朵,真是奇怪,这才是早春。公主不是最喜欢喝蜜渍桃花露吗,让下人们多腌几坛。”

荣昭都不记得楚郎上次对她笑是什么时候了,看到楚郎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温和,不禁喜道,“是呐,桃花一夜间就结了那么多骨朵……”

陈阿福刚刚说了两句话,就被楚侯爷下了逐客令。她有些蒙,自己准备了很多应对之策,这还没有施展,就被撵了。这不符合剧情啊。

她赶紧起身曲膝福了福,不好打断他们的谈话,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转身带着黄嬷嬷等下人走了。

这是楚侯爷的腰杆硬起来了?一般的驸马腰杆是不能可硬得起来的,但楚侯爷不同,他之所以成为驸马,完全是为了帮皇上完成另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他能硬起来,应该是有皇上撑腰。

若真这样,永安侯府以后不会再唱“哀兵之策”了吧?能开开心心过日子,总是令人高兴的事。

陈阿福回到楚府,径直去了安荣堂,两个孩子睡得香香的还没醒。

楚三夫人十分惊异,纳闷道,“这才多久,咋这么快?”

陈阿福点头道,“嗯,没说两句话,公爹就说他头痛,让我回来了。”

三夫人不相信地问道,“那荣昭就轻意放你回来了?”

陈阿福不好说楚侯爷软硬兼施,腰杆硬了的同时,还略施了美男计。隐诲说道,“嗯,他们说起桃花开了,还什么蜜渍桃花,也顾不得我了,我便回来了。”

楚三夫笑道,“荣昭如今内忧外患,气焰可是小多了,大伯的日子应该比原来过好些。”说完,脸色又暗了下来,说道,“也真是奇怪,府里的许多花都一夜之间就开了,不知还要发生什么事。”

陈阿福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楚侯爷来看小哥俩,他一定是在安慰荣昭吧?

想到楚侯爷为了让自己尽早脱身,不让小哥俩去公主府,强装笑脸对着荣昭,或许还要一整天都对着她,心里很是不落忍。好白菜被猪拱了,或许不用一直拱下去,但一拱那么多年也恶心人啊。

五日,陈阿福又去了一趟福运来的分行。

六日,陈阿福带着孩子去谢府看望楚华。谢家家主是护国公,位高权重,一直是楚家争取的对象。但谢老滑头跟楚家和王家的关系都好,属于不站队的那类人。

谢老太君听说了,专门让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她的院子,每个孩子她都抱了抱,给了见面礼,又让楚华多抱抱。笑道,“下一胎也生两个这么俊的小哥儿。”

恒哥儿又不爱听了,嘟嘴说道,“男银,就要是爷们。”

笑得谢老太君直擦眼泪。

晌饭后陈阿福回府。

下晌,楚侯爷又来看孩子了,他给孩子带了两串蜜蜡珠串。他还有事,呆了不到一刻钟又要走。

陈阿福送了他一坛泡酒,说道,“这酒我刚泡了几天,要再等等。里面有无智大师送的上好补药,对身体极是有益。”怕他给荣昭喝,又说,“这是儿媳孝敬公爹的。”

楚侯爷极是喜欢喝儿媳妇的泡酒,笑了一下,说道,“好,我把它放在外书房里。”

七日,陈阿福母子三个去了杨家,杨明远请了假在家等着,陈阿堂也来了。陈阿福在这里是最轻松的,所有人都认识,也谈得来。

去年一年,楚令宣和陈阿福就凭着红运火锅大酒楼得了八千多两银子的分红,杨明远真是个经商天才。他还做了别的一些生意,每年的收入不下两万两。

杨明远很宠爱陈阿满,对她非常好。

陈阿满悄悄跟陈阿福说,她不想太早要孩子,想等到杨超和杨茜再长大些,过两年她再要,反正她的岁数还小。杨明远虽然相信她,但杨母却有些顾虑,怕她这个后娘要孩子要早了,会对前妻的孩子不好。

她红着脸说,“……能嫁给大爷,我已经非常幸运了,不会去惦记不该惦记的。只要大爷以后把该给我们母子的给我们,我就满足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想开了

。陈阿福有些愕然,陈阿满的想法真难得,也很聪明。

杨明远是生意场上的老鬼,陈阿满想算计也算计不过他。只要她没有歪心思,他自然会把她的一切安排好,把该给她的给她。她的这个心思,会更能博得他和杨母的怜爱。

从对孩子们的教导来看,大房和三房的日子越过差距越大,这是有原因的。陈实和张氏都属于精明又不失厚道的人,家里的几个孩子个个教得好。

陈阿福点头道,“你岁数不大,晚两年要孩子也好。超哥儿和茜儿姐都是好孩子,你真心对他们,他们也会真心对你……不过,那个度一定要把握好。无论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婆媳、母子之间的感情,要真心付出,相互尊重,却也不能过于低姿态……”

一方长久的过于的低姿态,相反容易助长某些气焰。陈阿福只能点到为止。

陈阿满似乎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点点头。

众人说起陈阿玉的亲事,有几家看上他的人家,都是做小生意的,他都推了。陈阿福点头,阿玉才十七岁,不用太着急。杨明远也希望阿玉找个好人家,靠着楚家这棵大树,媳妇的娘家迟早要起来,阿玉再娶个家世好些的姑娘,自己也多个助力。

陈阿福还是玩笑道,“阿玉成亲就好了,大年初二我也能带着孩子回娘家。”

说得众人大笑。

他们一直玩到吃了晚饭才回家。走之前,杨超和杨茜还拉着陈阿福说,让她下次一定要把大宝和嫣儿带来。

刚到家,陈阿福便被人直接请去了荣安堂。还没进屋,就听见三夫人爽朗的笑声。老侯爷、楚侯爷竟然都在这里,一个个俱是面带喜色。

原来,九皇子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都怀了身孕。正妃张氏先怀孕,一直掩着没说,楚家也只有楚侯爷和三老爷知道。现在,另两个侧妃杨氏和黄氏同时怀孕,便公布出来。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九皇子一下有三个孩子了,那大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那个小家伙,陈阿福真是即舍不得,又想赶紧把他送出去,矛盾得不行。她问道,“九皇子有孩子了,大宝是不是很快就会回皇宫?”

楚侯爷摇头道,“大宝回宫,还是要等到九皇子彻底掌握局势以后。这不光是危险问题,还因为不想让其他皇子知道皇上对单婕妤所出皇子的特殊对待。”

听了这话,陈阿福居然有些窃喜。以后,大宝没有什么危险了,他即使跟在自己身边,也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少麻烦。想想老和尚的道行还真是深,那时候他说大宝两年内不宜离开响锣村方圆百里,否则大凶。那时候是两年前的正月,这个期限正好到了。

晚上,陈阿福带着孩子,又拿着半碗松子和两块御膳房做的玫瑰酥心糖进空间,慰劳可爱的小东西。为九皇子找三色球,它辛苦了。

二月八日,陈阿福由二爷楚令奇和罗管事陪着,又去看望了陈世英。自己马上要走了,去跟他辞行。

依然是上次那个林将军来接待的他们,楚令奇又给了他一个装银票的荷包。

进了上房,楚令奇和罗管事在厅屋跟林将军说话,陈阿福自己进了侧屋。

陈世英已经下了炕,看到陈阿福进来,又笑着拉着她坐上炕。问道,“外孙们还好吧?这又冷又热的,有没有生病?”

陈阿福说道,“孩子们都好,又白又胖,已经长到这么长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笑道,“会翻身,会撵人,他们的爷爷喜欢得紧。一直在说,以后羽哥儿跟着爷爷习武,明哥儿跟着姥爷学文。”

陈世英打着哈哈笑道,“好,好,以后爹负责教明哥儿功课,教出个探花郎。”

他的笑声极爽朗,是发自内心的。

陈阿福笑道,“爹的气色不错,比上次有精神多了。”

陈世英笑道,“爹还好,冷的时候烧炕一直没断过,有几天还烧了炭盆。”说完又挑了挑眉,意思是你们给的银子肯定不少吧。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之前,她请楚令奇带着罗管事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大手笔的送银子,希望陈世英能过得好些,别冷着,饿着。

当然,这里的军士不是谁送银子都敢收。江氏的娘家人送过几次,都被他们义正言辞地拒了。

这次,陈阿福不仅带了自己准备的吃食,泡酒,还有春衫,也带了江家人送的吃食和衣裳。又碎碎念了一大堆,让他要爱护自己,不要饿着,多想好的,多想家人……

陈世英说道,“爹活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真正静下来沉思。不仅想了以前的事,也想了以后的事。小时候,爹天天都想着好好发愤,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理想,考上进士,当个好官。当官以后,又因为你祖母做的事,日日提心吊胆,汲汲营营,如履薄冰,生怕旧事被揭,把好名声毁了,也耽误了儿女。现在想来,是爹肤浅了,狭隘了……做了的事情,再小心谨慎,都无法掩盖,终将被揭出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若爹有幸重获自由,能继续当官,会尽量当个好官。不能当官,当个平头百姓也不错。‘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日子也令人向往……”

看他目前的状态,是真的看开了。这样也好,只要活着,不管什么结果,都能坦然面对和接受。

陈阿福笑道,“爹爹文彩斐然,相貌堂堂,即使不当官,也是世人景仰的大名士。”

陈世英哈哈大笑,说道,“福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好的礼物,每次看到你,爹都是满心欢喜。”

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笑道,“爹这话说的,让女儿也是满心欢喜。”

这次的谈话很轻松,两人都没有说陈世英即将面临怎样的处罚。现在皇上和大臣还忙不到他这里,他的事情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发落。

江南的那两件事也已经落实清楚,一件是陈老太婆让下人做的,一件是唐家人做的。陈世英之后都补救了,银子还了,打死人的唐家人还了霸占的东西,赔了几百两银子,苦主当时表示不再追究。

第四百二十七章 北行(400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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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件事跟之前的几件事一样,都是陈世英监管家眷亲属不力。杀头、坐牢这样的大事肯定不会有,怎样发落就看皇上和阁老们的了。而且,该找的关系都找了,该忙的都忙了,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

两人正说的高兴,厅屋里的林将军又说话了,“陈大人,楚少夫人,到时间了。”

两人起身,陈阿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她拉着陈世英的袖子哽咽说道,“爹,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和家人都在定州府等着你。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心事多了老得快。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陈世英笑了笑,跟着眼圈又红了,说道,“福儿,回家以后,让你母亲、弟妹不要担心,爹很好。爹现在想通了,不管前路怎样,都打不垮我……还,还有,不要怪你祖母,子不言父过。这些事弄出来,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陈阿福一听他后一句话就不高兴,那个恶老太婆把他害成这样,他还要护着她。再让她的日子继续好过,那老天真是没长眼了。陈阿福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爹,我知道了,我会把爹爹的近况告诉他们……”

又嘱咐了他几句话,才依依惜别。

九日上午,楚老侯爷和陈阿福母子、楚三夫人应邀去瑞王府作客,上衙的楚三老爷和上学的楚令卫兄弟晚上去吃晚饭,听说楚侯爷也会去。

瑞王府的贴子上连飒飒一家都邀请了,就是没请二房一家,不说李氏气得不行,二老爷也气着了。但人家王爷摆明了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也没办法。

瑞王感激陈阿福把李轩养得好,又感谢楚家给他出了那个好主意。因为他的“献计献策”,不仅让皇上对他另眼相待,说他友爱兄弟,是不可多得的无私心之人,其他几个兄弟对他也热络了许多,都领了他的情。

虽然二皇子和八皇子生他的气,但他已经不在乎了。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任何一位皇子当皇帝,都会记他的这个大人情。

而且,他已经看出来,皇上非常不喜王皇后和王家,觉得他们太过霸道。二皇子看似出自中宫,最有希望,其实是最没有希望的。

这次宴会摆在桃花潭边。楚家人一来,都就被请去了那里。

瑞王爷生性风流,还偏偏喜欢桃花。在王府的西北角栽了几亩桃林,林中有一潭碧泉,就取名桃花潭。

瑞王爷领着瑞王妃及李轩迎接着客人。若是平时,他的身边随时会跟着娇媚的沈侧妃。可今天他一个侧妃都没敢带,因为华昌郡主最不喜欢小妇。

潭边不远处建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八角亭,众人被请进了亭子。男人在左边的亭子,女眷孩子在右边的亭子。

楚侯爷已经坐在左边的亭子里了,今天他的打扮让陈阿福一愣,居然穿的是一身红色绣团花长袍。

想想也就明白了,他是荣昭的驸马,是一直被荣昭霉着的人。现在很少有人家会请他去做客,好不容易瑞王爷不避嫌请他了,他也得为主人着想,穿着喜气的衣裳辟辟邪。

不知是他不好意思,还是被红衣裳衬的,觉得他的脸也是红的,白里透红如亭外的粉色桃花。

此时刚刚二月中上旬,粉嫩的桃花已经挂满枝头,花期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春阳下,桃花纷绯烂漫,风一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桃花潭的直径有三丈左右,被半人高的大石围着。若是桃花未开,碧绿幽深,一汪苍翠。现在要比平时艳丽得多,水中不仅有粉色的倒影,水面还飘浮着粉色的花瓣。

这样的情影,总让人的心里不踏实。

陈阿福等人一去,李轩就跑去跟陈阿福亲热了一番,小嘴甜甜地叫“姨姨”。

三夫人笑骂道,“你叫我皇姑,却叫我婆家侄媳妇姨姨。我跟你一样,都吃亏了。”

说得众人笑起来。

按辈份,陈阿福应该是李轩的表嫂。但之前为了让陈阿福更好地带他,瑞王夫妇让李轩叫陈阿福姨姨,这也是经过皇上允许了的。

陈阿福暗乐,若以后小十一正式认祖归宗,辈份更乱。

李轩又去逗着婴儿车里的两个弟弟。两个小家伙都已经醒了,张牙舞爪地冲他咯咯咯地笑着。他十分不可思议,吃惊道,“姨姨,弟弟长大了好多,轩儿怎么没长这么多啊?”

不管儿子说了什么话,瑞王妃都诧异于他的聪明。听见儿子这么问,又高兴得笑弯了眼睛都。说道,“哎哟,轩儿可真聪明,弟弟长大许多都看出来了。一岁之前的小孩子都是随风长,几天不见就大变样,一岁以后就长得慢了。”

李轩恍然大悟,瞪着眼睛说道,“哦,轩儿已经五岁了,所以长得没有弟弟快。”

瑞王妃又笑道,“儿子聪明,就是这么回事。”

瑞王皱眉道,“王妃这样夸儿子,也不怕人笑话。”

瑞王虽然还是端着张阴郁、平静的脸,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极其舒畅高兴的。

陈阿福笑道,“在娘亲的眼里,儿子都是这么优秀的。”

本来,瑞王妃看到儿子已经聪明多了,胆子也大多了,便不想再让他跟着陈阿福去定州府,她舍不得。

可瑞王却觉得李轩应该再跟着陈阿福住一段时间。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王府掌舵人,可以吃喝玩乐,可以不思进取,但内心一定要清明。轩儿虽然较之以前聪明多了,但七窍只开了六窍,还得再跟楚少夫人住一段时日才好。那个妇人聪明得紧,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简单的家里能有三色球那样稀世药材?这种药连太医院都没有。当然这个理由他不好说出来。

还有一个更不能说的理由。他猜测,老九过去应该跟自己患有同样的隐疾。只不过,自己的隐疾是因为太放纵,而老九的隐疾是被打的,致使老九成亲多年都没有生出一子。昨天,突然传出老九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同时有了喜,老九的隐疾彻底治好了。他怀疑,老九的隐疾应该是上年他们一起去灵隐寺烧香茹素三天时,由归零和尚治好的。

当初,归零和尚说,这个病只有三色球能治好。当时他无意在楚令宣的媳妇家发现了三色球,再联想到李轩的痴病,多少御医都不能治癒,可去了楚家半年,就大好了。

这一切都说明,楚令宣媳妇不简单,治老九病的三色球也很可能是楚家提供的。

这又让他想到了更深一步。老九跟楚家远不像表面这么生疏,这么多年他们暗地里还是继续来往的。楚老三给他出的那个“兄弟齐心”的主意,不是在帮他,真正帮的是老九。

这让多年之后的他暗暗得意,没想到他的暗疾竟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让他早早地看清了形势……

瑞王爷的话让瑞王妃无言以对。瑞王妃知道,她的夫君看似所有皇子中最荒唐的,却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之一,过得也是几个皇子中最惬意舒心的一个。她清楚,瑞王的内心根本不像表面这么荒唐好玩,毫无算计。

陈阿福听了瑞王妃想让李轩跟自己继续呆一段时间的意思,摸着怀里的李轩笑道,“我也喜欢轩儿,他不在身边,我还有些不习惯。瑞王妃舍得,我就带着轩儿去定州府再住些时候。”

李轩听了,高兴得直往陈阿福怀里钻。瑞王妃羡慕嫉妒气,眼圈都红了。

另一个亭子里的楚侯爷向这边招招手,陈阿福知道他是想孙子了,便让人把双人婴儿车推去了那里。

瑞王爷看到楚侯爷一脸宠溺地看着小孙子,嘿嘿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无情未必真豪杰……怪不得我大皇姐十岁起就仰慕楚驸马了,楚驸马的内心远不像面上这么……呃,冷峻。”看到楚侯爷脸色一沉,又哈哈笑道,“哈哈,看本王,一高兴就胡说八道了,本王是想夸楚侯爷来着。”

三夫人在另一个亭子里不高兴地说道,“我说老七,你嫌你家桃花开的太旺,想来一场桃花劫是不是?无事提那人做甚?”

瑞王有些怕这个堂姐,忙笑道,“皇姐说错了不是,本王喜欢的是桃花运,可不是桃花劫。”

瑞王除了那句不讨喜的话,其它时候表现都尚可。

众人高高兴兴玩了一天,吃完晚饭才回府。

回了竹轩,陈阿福又把东西整理了一遍。明天晌饭后就要走了,她的心已经飞了回去,她想楚令宣和孩子们。

她很晚才睡下,迷迷糊糊,觉得院外有热闹的声音,她没有彻底清醒,一转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嬷嬷和徐嫂子来服侍她起了床。

从厨房拿了饭回来的小红说,“外面都在传,昨天夜里三老爷突然被皇上叫去宫里,派去辽州府公干,连府都没回。还说三夫人哭得什么似的……”

辽州府是大顺北边的一个重镇。

陈阿福一惊,起身说道,“我去安荣堂。”说着就往外急步走去。

李嬷嬷在后面喊道,“哥儿醒了怎么办?”

陈阿福说道,“若我没回来,就抱来安荣堂。”

路上,陈阿福想着,今天已经二月十日,还有十六天金燕子就能出来了。若三老爷能抗过这十六天,等到金燕子出来,保险系数就能多一层。

她来到安荣堂,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后罩房的厅屋,看见老侯爷正沉脸坐在罗汉床上,双目赤红的楚令卫陪着他。

陈阿福给老爷子福了福。老爷子说道,“孙媳妇去劝劝老三媳妇,我们有了准备,老三不会出事。她这样,别是老三无事,她倒先病得起不来了。”

楚令卫也含着泪说道,“大嫂好好劝劝我娘吧,她哭了半宿。”

陈阿福进了东侧屋,楚三夫人斜倚在迎枕上,眼睛又红又肿。楚令智坐在她的旁边劝着她,见陈阿福来了,又瘪嘴哭起来。

跟楚三夫人接触这么久,陈阿福看到的一直是那个爽朗乐观的女子,乍一看到她如此无助和悲伤,陈阿福的鼻子也酸涩起来。

她过去拉着三夫人的手说道,“三婶,快别这样。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三叔会没事的。”这话她说得也心虚,但她必须要这么说。又低声问,“那颗……那东西三叔带着了吗?”

三夫人哽咽说道,“带着了。他每天出门前,我都会看看那东西他揣没揣在怀里,昨天夜里他出门前,我也看了。”

陈阿福点点头,说道,“这就好,有了那东西,三叔总有个保障。”

三夫人摇头哭道,“那东西是治外伤的,可疫病远比外伤更可怕。”

陈阿福问道,“疫病?”

跟进来的老侯爷摆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说道,“昨天夜里,皇上突然宣了几个重臣进宫议事。说收到八百里加急,辽州府辖内的一个县遭遇大规模瘟疫。那里周边驻扎着大批戎边军队,还有十几个大马场……皇上让老三和几个官员先行一步,另外一些人组织好御医、军医、兽医、药品随后赶去。”

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不敢推诿说不去。楚三老爷即使知道前路危险,也只得去了。

三夫人坐起身,又抱着陈阿福哭起来。

陈阿福突然想起老和尚要绿燕窝,就是为了给归零和尚制治疗疫病的药。

她忙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上次见无智大师的时候,他好像跟归零师傅说了什么疫病暴发,让他制什么治疗疫病的药。大师和归零师傅的医术都极高明,他们事先做了准备,制了药出来,疫病肯定能快速得到控制。再有,大师把这些事都算出来了,又提前拿了神药给我们,三叔应该能够平安归来。”

老侯爷一喜,说道,“老三媳妇听到没有?快莫神伤了,疫病能得到控制,老三又带了神药,他不会有大碍。”

第四百二十八章 回

好楚三夫人听了,才稍微好过些。又让下人把早饭拿进来,陈阿福和三夫人领着楚令卫兄弟吃了早饭。

不多时,江妈妈和林妈妈把两个哭闹着的哥儿抱来了这里,陈阿福起身去西侧屋把孩子喂了。

让两个妈妈带着孩子在西侧屋,陈阿福又去了东侧屋,看到楚侯爷也赶来了。

楚侯爷让楚令卫兄弟出去,悄声安慰三夫人道,“三弟妹放宽心,我已经派了几组暗卫去保护三弟。”

陈阿福听楚令宣说过,楚侯爷明面虽然没有实权,但皇上的一半暗卫是他管着的。现在他派了暗卫去,还是“几组”,三老爷的危险系数又小了不少。

楚三夫人心里更是宽慰了许多。

楚侯爷又对陈阿福说,“宣儿媳妇回竹轩准备吧,你们要按时启程。”

陈阿福愣了愣,问道,“我们今天还要启程?”

楚侯爷说道,“十一爷还在定州府,你回去了,我才能放下心。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陈阿福问道,“依据无智大师的预示,三叔北行,十有八九会出事。另一颗药是不是?”

楚侯爷说道,“这事我考虑了良久。老三已经有了一颗神药,若真出了事,那颗药即使剂量不够,也能让他暂时活命。到时,我们立即派人把另一颗药送去。但局势未明之前,还是怕小十一出事,他的身边必须要留一颗药,以防万一。”

几人正商量着,楚令奇来了安荣堂。他从老侯爷和三夫人的态度上感觉出来这次三老爷去北部似乎跟以往不同,却也猜不出来为什么。他来问问当家人和陈阿福,今天还走不走。

老侯爷摆手说道,“当然要走。去吧,路上照顾好你嫂子和侄儿。今天晌午也不吃送别宴了,到了时辰你们直接走。”

楚令奇听了,又跪下给老爷子磕了头,给楚侯爷和三夫人长揖及地。

楚侯爷和三夫人又各送给楚令奇二百两银子的程仪。他们知道陈阿福两口子不缺钱,送她的是一些京城特产。

楚侯爷这次每个孩子都抱了抱,眼里满是不舍。说道,“爷爷盼望你们早日来京,咱们一家永不分离。”

两个孩子似乎知道以后不能经常看到爷爷了,被抱走的时候都大哭起来。

陈阿福回了竹轩,瑞王妃已经领着李轩来了。不多时,楚华领着恒哥儿,陈阿满领着杨超和杨茜,江家大奶奶领着江四姑娘也来了。她们送了一些礼物,又留在这里吃了晌饭。

饭后,三奶奶沈氏和楚珍也来了,一个送了一大包京城吃食,一个送了一张自己绣的帕子。

之后,陈阿福母子几个和楚令奇一家与送别的人洒泪而别,直奔通县。

在驿站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去码头上了船。

陈阿福心里有事,既想着危机重重的三老爷,又想着定州府好久没见的亲人,心如猫抓一样难受。

楚司文想去找弟弟玩,宋氏也呆在舱里难受,想去找陈阿福聊天,被楚令奇挡了。说道,“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嫂心里不痛快,别去讨嫌。”

宋氏知道,二房在侯府是没有地位的,侯府有什么机密的大事都不会跟二房说。自己男人又是二房的庶子,更被边缘化。只有心比天高又心厚的嫡婆婆,还敢肖想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怎么可能!

如今,二房不仅讨了侯府当家人的嫌,还被大房、三房联手排挤。还好自己男人是庶子,又经常帮着不在京城的楚令宣办些事,暗中一直跟大房保持着比较好的关系。终于脱离了李氏的掌控,以后自己的男人可以全心全意为大房办事了,自家的日子总能过起来。

黄昏时刻,终于到了定州府外的运河码头。

杨总管领人已经等在这里。接到他们后,直奔定州府城门。因为楚令奇一家还没买到房子,他们会暂时住在参将府。

到了参将府,已经是星光满天,半轮明月斜挂在天际。

陈阿福打开车帘一角,看到熟悉的大门,门房下四个大灯笼,门前站着许多人躬身迎接着他们。

马车直接进了大门,还没到二门前,就听到了大宝和楚小姑娘的哭叫声,“娘亲,娘亲,呜呜呜……”

还有追风“汪汪”的叫声。

飒飒母子三个听了,都蹿下了马车,跑去跟跑过来的追风亲热起来。

来到二门前,马车停下,陈阿福急不可待地下了车。

月光下,陈阿禄领着大宝和楚含嫣,以及七七、灰灰正站在二门前。三个孩子都长高了,只是陈阿禄在笑,另两个咧着小嘴在哭,也没像往常那样一见着她就扑上来。

陈阿福心里酸涩不已,向他们走过去,哽咽道,“大宝,嫣儿,阿禄。”

陈阿禄笑眯眯喊了一声,“姐姐,你可回来了,大宝和嫣儿想你想得紧。”

大宝和嫣儿听了,更委屈了,也不理陈阿福,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陈阿福先摸了摸阿禄的丫角,说道,“弟弟。”

然后,就蹲下抱着两个孩子哽咽道,“娘亲也想你们想得紧,想得胸口痛。”

两个孩子听了,也顾不得怄气了,都转过身抱着陈阿福的脖子大哭起来。七七和灰灰知道自己争不过小主人,便站在一边学着他们的声音跟着哭。

楚小姑娘不太会表达,只反复说着“姐儿想娘亲”的话。

大宝的话可多了,“娘亲,你想我和妹妹,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看我们呢?我们想娘亲和弟弟,想得快要死了。我们怕娘亲只要弟弟,不再要我们了……”

真是多心的孩子。

陈阿福赶紧说道,“怎么可能,娘亲喜欢大宝,喜欢嫣儿……”

母子(女)三人一通哭诉。

阿禄在一旁笑道,“大宝、嫣儿,你们快来看看羽哥儿和明哥儿,他们长大了好多,还长了牙,咧着嘴笑呐。”

楚含嫣听了,便松开抱陈阿福的手,跑去看弟弟。两个孩子已经被放进双人婴儿车里,被阿禄捏得咯咯直笑。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好好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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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光极亮,二门又挂着两个大灯笼,灯光把小哥俩的脸照得红红的。小哥俩舞着拳头,蹬着小腿,咯咯笑出了声。

楚含嫣又流泪了,这次是激动的。她摸摸这个弟弟,又摸摸那个弟弟,话一下子多起来,“真的呐,弟弟好可爱,好漂亮,比姐姐还漂亮,姐姐喜欢……”

大宝也想看弟弟,但又舍不得娘亲,便拉着陈阿福的手走去小车旁。看到弟弟后,也喜欢得不行,松开娘亲的手去拉弟弟,羽哥儿还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往嘴里塞,逗得他大乐。

逗玩了两个小娃,李轩才有机会跟哥哥姐姐和小舅舅说上一句话。

来到正院,陈名、王氏和楚令宣正坐在厅屋里等着他们。

众人叙了一番别情后,去西厢吃饭。饭后,陈名一家回自己院子,楚令奇一家被人领去菊院歇息,李轩及下人去了西跨院。

大宝和楚含嫣见状,都不回自己院子,抱着陈阿福不撒手。嚷道,“今天要跟娘亲和弟弟睡,今天要跟娘亲和弟弟睡。”

陈阿福也想他们想得要命,便答应道,“好,今天就跟娘亲睡。”

她抬头想给楚令宣一个安慰的微笑,结果楚令宣嘴角上扬,根本就没有生气。

一家人洗漱完,都坐上了大床。这次没有讲故事,几人挤在一起诉着相思之情,主要是陈阿福和陈大宝诉说,肉麻麻的,间或逗逗羽哥儿和明哥儿玩。小兄弟已经被金燕子玩惯了,被哥哥、姐姐玩得咯咯直笑,四肢不停地舞动着。

楚令宣又说道,“等忙过了这阵子,咱们去影雪庵一趟,让我娘看看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娘还没见过。”

陈阿福点头,喂了小哥俩,又把了臭臭,便把他们放在小床上睡觉。她又抱着睡眼朦胧的楚小姑娘去暖阁睡,大宝跟着楚令宣睡在床上。

等小姑娘传出微弱的酣声,陈阿福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到前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令宣悄悄下了床,来到暖阁里,伸手拉拉陈阿福。

陈阿福无声地笑起来,跟着他出了卧房,来到东侧屋。

明亮的月光透进小窗,把屋内照得朦朦胧胧的,看到炕上空无一人。平时,值夜的丫头会睡在这里。

陈阿福明白了楚令宣的安排,嗔了他一眼,埋进他的怀里。他身上熟悉的清爽味道顿时溢满鼻间,温暖得令她眼眶都有些发热。这么久了,真想他。

楚令宣一笑,把陈阿福抱上炕,覆身上来。

因为怕孩子们听到,两个人的动作很轻。尽管楚令宣压抑得难受,但也没办法,这时候能抱着媳妇亲热已经非常不错了。

两人行完事,拥抱着躺在炕上,陈阿福又悄声跟他说了楚三老爷去北边的事。

楚令宣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昨天归零师傅就启程去了辽州府。我还派了两个亲兵给他,让驿站解决他的坐骑,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辽州。”又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道,“我们作了很久准备,三叔又带了神药,不应该有大事。这些是男人操心的事,你不要想多了,带着孩子开心过活。”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做的一切,不止是忠君,也是想让你和孩子开心过活。”

归零师傅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又去了疫区。陈阿福侧头看了楚令宣一眼,朦胧中,刀刻的五官柔和了许多。他和他的父亲、三叔,或许比她想象中还厉害得多。

陈阿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睁开眼,看见陈大宝站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乐。见她醒了,他压低声音说道,“娘亲,早晨起来又能看见你,真好。”

陈阿福看看笑眯眯的他,再看看旁边睡得小脸红彤彤的楚小姑娘,以及小床上的小哥俩,她的心柔成了一汪水。楚令宣说得对,那些事让男人操心,她应该带着孩子们开开心心地过活。

陈阿福轻轻穿上衣裳,牵着大宝去了净房。洗漱完,来到西侧屋,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楚令宣打拳回来,几人吃了早餐。

陈阿福把一大一小送到院门外。追风一家像以前一样,已经等在这里准备送小主人去上学。

大宝走出了一段距离,又回头冲陈阿福笑笑,向她招招手,陈阿福也笑着同他招招手。

楚令宣也站定回头看看,晨光中的妻子美得像仙女,还有正睡着的三个娇儿,以及身边的这个专跟他捣乱的小十一。这些人,他必须让他们无事!

陈阿福看着他们和它们消失在那片玉兰树的后面,才又回了院子。

她带着人把从京城带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她先把送两个孩子、陈名一家,以及动物之家的礼物放在一边,就开始整理送亲戚朋友的礼物。有自己和江府送陈府的东西,有送付家、秦家、刘家等朋友的礼物,也有送大房、三房的礼物,还有陈阿玉兄妹送三房的东西。

刚收拾完,陈阿福就看见七七和灰灰飞了进来。她笑着把送它们的松子拿出来,又把它们脚上的银环取下,换了一个新的上去。笑道,“你们陪伴小主人有功,谢谢你们。”

两个小家伙十分喜欢,异口同声喊道,“谢谢娘亲。”

逗得下人们都笑说,“真是两只鸟精。”

不多时,王氏和陈名来了。

陈阿福把送他们的吃食、布匹、首饰拿出来。花花绿绿东西一大堆,值不少银子。

又把送大房和三房的礼物拿出来,两包京城特色小吃,以及两匹绸缎,另外送陈老太一包点心,一对银镯。这跟原来送的礼物比起来,差了许多。

陈阿福看到王氏和陈名有些微愣。笑道,“这些礼物拿到爹家去,让他们去你们那里取。”又道,“大伯和三叔是亲戚,送亲戚这么多礼物,足够了。原来觉着他们日子穷,就多支持了一些。现在他们的日子都好过了,若再大手笔的送礼,就是害了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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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点透

名陈阿福之前一直没跟陈名把话说透,都是点到即止,总想让他自己寻思过来。但作用不大,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不想明白。这次,陈阿福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陈名的脸一下子通红。想了想,还是说道,“哎,你奶岁数大了,她想让儿子们的日子都好过。所以爹就……”

陈阿福笑眯眯地坐去了他的身边,说道,“我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经过我和爹,还有三叔的帮助,大伯家有了上百亩田地,有了铺面,还在府城买了房子,他已经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地主了。这样的日子,还不好吗?”见陈名点点头,又轻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就不需要再大笔给钱给物了。那样,反倒容易助长胡氏的贪念。这样的日子若他们还不满足,继续张嘴要钱,你们三兄弟的感情就堪忧了。我三叔和三婶已经不满我奶和大伯了,若他们再一直要下去,要到我三叔不再理他们,要到爹不堪重负,要到我不满意。那时,你们兄弟之间的的关系就真回不到以前了,大伯一家也得不偿失……”

陈阿福虽然非常讨厌胡氏,但对阿贵两口子的印象不错,也不愿意陈业真的走到胡氏那个地步,让兄弟生隙。她可以不在乎陈老太和陈业,但她做不到不在乎陈名的感受。她知道陈名跟陈老太和陈业的感情非常深,他们之前也的确帮了陈名良多。

她跟陈名谈了很久。

最后,她说道,“……我跟大房没有多少交集,都是因为爹,我才说了这么多。以后不管他们怎样,我都不会再多嘴了。大家能相处,就继续相处。看不惯,就不看。”

陈名并不傻,听阿福的意思,知道若自己再纵着,老娘若再不知道收敛,大哥再跟胡氏一样贪心,那么他们将彻底讨了阿福的嫌。这几家都是靠着阿福才能过上好日子,也就是说阿福是陈家几房的最大倚仗。若阿福不喜大房了,大房将得不偿失。陈名跟陈业的感情很好,他希望大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当然,他更不愿意阿福不高兴,不愿意自己同媳妇闺女生隙……

陈阿福看陈名低头沉思,就跟王氏说笑起来,该让他好好想想了。

王氏说今天他们就回自己的家,陈阿福撒娇道,“我们才回来,爹和娘至少要跟我们香亲一天再走啊。”

王氏又笑着答应了。

随着楚含嫣、李轩和羽哥儿、明哥儿的醒来,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陈阿福把黄嬷嬷叫来,黄嬷嬷又给楚含嫣曲膝行了礼。

在去京城之前,陈阿福就跟宋妈妈谈了话。宋妈妈之前一直照顾楚小姑娘很尽心,跟之前的陈阿福也相处得非常好。所以,陈阿福提前问了她,若她愿意继续服侍小姑娘,以后只能是屈居在教养嬷嬷之下。若她不愿意,就给她一笔钱回家跟男人孩子过活。

宋妈妈想了很久,还是愿意拿钱回家。姑娘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像原来那么服侍她。自己不是姑娘的乳娘,虽然和姑娘相处很好,但感情还不至于那么深。她知道宫里的嬷嬷都厉害,嬷嬷一来,她在院子里的地位就不会像原来那么高了。

陈阿福便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养老钱,让她等到教养嬷嬷来了,再等到嬷嬷能够上手,再回去。又叮嘱了丫头奇儿和妙儿几句,姐儿大了,就不能像原来那样事事由妈妈服侍,而是多由丫头服侍。

下晌,楚令奇和宋氏领着文哥儿又来了正院。

楚令奇如今是六品门千总,把家安置好后就会去应卯。他跟陈名谈着房子,越谈越高兴。他想买陈名家那样的院子,又听陈名说他家附近正好有人在卖院子,两人就一起出去看房子了。

第二天上午,把陈名和王氏送走,陈阿福便让夏月着领楚小姑娘和李轩玩积木,讲故事,她自己带着小哥俩和一车东西去了陈府。

江氏听说陈世英精神状态不错,自己住一个院子,很干净,没冷着饿着,非常想她和儿女……她高兴得流了泪,双手合什直念佛。

陈阿福又说了他的事情可能要再放一放,现在朝庭里的事情多……

两人正说着话,陈雨晖三姐妹来了。

陈雨晴和陈雨霞一看到陈阿福,眼圈都红了,都跑来抱住她问道,“大姐姐,爹还好吗?”

陈阿福点头说道,“爹挺好的,他让你们好好听母亲的话,等着他回家。”

陈雨晖上前问道,“爹会被罢官吗?”

陈雨晖瘦了,显得脸更长。她紧张地看着陈阿福,似乎陈阿福是陈世英的长官,一句话就能决定陈世英当官还不当官。

陈阿福说道,“爹会不会罢官,我真的不知道。不过,爹已经看开了。他说,若能继续为官,会好好为百姓办实事。若不能继续为官,田园生活他也喜欢……”

陈雨晖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说道,“说得轻巧,他不当官了,我们怎么办……”看到江氏和陈阿福都沉了脸,又赶紧说道,“我倒无所谓,已经定了亲。三妹妹怎么办?难道只能找乡下土财主?”

陈雨晴气得脸通红,说道,“二姐姐,你怕何家不要你了,却不要扯到我身上。”

江氏喝道,“姑娘家,把那些事挂在口边,也不嫌害臊。你们爹不管是不是官,都是你们的好父亲,你们都是他的儿女!”

陈阿福也沉脸喝斥道,“爹有事了,不说关心爹过得好不好,最关心的却是爹还能不能当官,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亲事。二妹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陈雨晖看到江氏冒火的目光,不甘心地忍下没再说话。现在已经二月中旬,她嫁给何家的时间是下个月。这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何家那边连提都不提,江氏也不去问。她都快急死了,却毫无法子。现在,祖母的院子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她想去让祖母给她作主都不行了。

众人没管陈雨晖的苦瓜脸,吃了晌饭,陈阿福又嘱咐了陈雨岚几句,才带着孩子回家。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好消息

除了陈阿福回来的头两天楚令宣按时回家,之后又忙碌起来。

听楚令宣的意思,现在三皇子已然成了皇上的红人,二皇子一党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继续注意九皇子和楚家了。楚家要赶紧培养自己的势力,还有要赶紧把王成的事情解决了,坎掉二皇子在西部的势力。这种好事,三皇子一党肯定很愿意帮忙……

陈阿福则掰着指头算日子,祈求上苍保佑三老爷这段时间不要出事。又急切盼望着二十六日快点到来,金燕子能快些出来。他出来了,三老爷又多了一重保障。

金燕子说,三老爷手上的神药含了绿燕窝,它出去后,能寻着味道快速找到三老爷的方位。它还说,找三色球的时候,它去过辽州,地形还是比较熟悉……

她又向金燕子讨要了五小点燕沉香绿叶,计量单位当然还是眼屎巴巴。分别放进大宝、楚小姑娘、阿禄、李轩、楚令智新做的枕头里。若楚老侯爷回定州府,楚令智依然会跟来敬孝。陈阿福十分喜欢那个孩子,大气,讨喜,当然也希望他更聪明,更健康了。

二十四日晚,两天不见的楚令宣又出现了。他的脸色很轻松,唇角上扬。

陈阿福笑道,“看你这样,是有好消息了?”

楚令宣点头,趁着下人不在,楚小姑娘低头逗弟弟的时候,快速亲了陈阿福一下。

他这样,的确是有好消息了。陈阿福也抿嘴笑起来。

楚令宣轻声说道,“爹让人送了信来,归零师傅已经到了疫区,他的药非常好,凭着这个药,疫区的疫病应该很快得到控制……”

这个消息传递出来的日期是二月十八日。也就是说,到十八日为止三老爷还是安全的。

还有两天,不,还有一天零三个时辰,金燕子就能出来了。只要三老爷能从十八日坚持到现在,再坚持到二十六日早晨,他就不会出大事了。

终于到了二十五日晚上,楚令宣没有回来,陈阿福又领着小哥俩去了空间。

小哥两个已经睡着了,陈阿福跟站在她手心里的金燕子说着话。

一人一燕都非常激动,盼望着子时快点来临。

金燕子唧唧说道,“若楚爹爹的叔没有出事,人家一出去,明天早晨就能找到他。若他先出了事,人家就爱莫能助了。”说着,还耸了耸小脖子。

若小东西出去了,不管三老爷怎样,至少会很快知道他的消息和行踪。

陈阿福轻声说道,“希望三叔能挺到你找到他,你找到他了,我才能彻底放心。”又用手顺着它的羽毛说道,“宝宝,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有福,因为我有福,我家人的命运才能得以改变。不管是那颗神药,还是疫病的药,还有许多许多事,都离不开你的帮助。”

金燕子笑得踮了踮脚尖,唧唧说道,“人家也喜欢妈咪,比喜欢前主人还多些。”

这话让陈阿福大受感动,又把它捧在面前,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笑道,“宝宝真会甜言蜜语,妈咪好喜欢听。”

突然,金燕子叫道,“时间到了,人家该走了。”说完,它飞去床上啄了一下金贝,又在小哥俩的上空盘旋一圈,便消失不见了。

终于到子时了。

陈阿福大松一口气。默念着,三叔要挺住,你的小帮手来了。

她来到床边,想带小哥俩出空间,却看到明哥儿身上的金贝闪着绿光。陈阿福很纳闷,原来看到过它闪红光或是金光,今天怎么会闪绿光?

她忙把它拿起来,金贝身体冰凉,她惊道,“哟,贝贝这是怎么了?”

突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金贝的眼里居然流出一滴泪来,眼泪滴在陈阿福的手心里,如冰碴一样冰凉。

金贝哭了,它难过了!

陈阿福又是吃惊又是激动,忙轻轻抹着它的背安慰道,“贝贝是舍不得宝宝吗?快别哭了,宝宝很快就会回来看你。”又道,“你不仅有宝宝,还有妈咪和羽哥哥、明哥哥啊,我们都会陪着你。”

金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绿光渐渐消失,身体又慢慢温暖起来。

陈阿福又陪了金贝一阵,觉得该喂奶了,便把金贝放在小床上,带着小床一起出了空间。

来到卧房,她点上烛,喂了小哥俩的奶,又把了他们的臭臭。现在他们已经快到五个月了,夜里只喂一次奶。为了方便进出空间,她前些日子开始就不让妈妈和丫头们进来帮忙了。

或许因为小哥俩的身体素质极好,他们从来不闹腾,迷迷糊糊吃了奶,又迷迷糊糊睡了。陈阿福把小哥俩送进空间陪金贝,她自己则睡在卧房里的床上。

天亮后,她起床把小哥俩带出空间。

随着大宝领着追风一家来吃早饭,上房又热闹起来。

吃完饭后,把大宝送出院子。

直到看不到大宝的背影了,陈阿福仰头望望蔚蓝的天空,旭日东升,朝霞布满半个天际,时而会有一两只小鸟掠过。

这时候,金燕子应该找到三老爷了吧?

这一天,陈阿福可谓渡日如年,一直等到傍晚,金燕子也没回来。

今天楚令宣也没回来。饭后,陈阿福坐在廊下,时而看看婴儿车里的羽哥儿和明哥儿,时而抬头看看在院子里跟动物之家闹着的大宝和李轩、嫣儿。

楚小姑娘已经正式跟着黄嬷嬷学习礼仪。她现在虽然玩得开心,但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大着嗓门说话了。

本来黄嬷嬷要求小姑娘要像个小淑女一样斯文端庄,不能随意跟男孩子在一起玩闹。陈阿福知道这是黄嬷嬷为了小姑娘好,小姑娘毕竟不像三夫人出身皇家,可以随性。

但陈阿福心疼古代女孩的不易,帮着说了情。说她还不到七岁,家里也没有其他姐妹,原来自己又带得随意,一下拘束紧了,怕她不习惯,慢慢来。又特别说明,可以把小姑娘往淑女上引领,但也不要拘得太过。

此时,晚霞满天,映得世间万物都泛着金光。

陈阿福看似笑着,实际心里急得比猫抓还难受。

突然,楚含嫣跑了过来,说道,“娘亲,姐儿……”她看看一旁的黄嬷嬷,赶紧改口道,“娘亲,我好像闻到了金宝的味道,就在那棵树的下面。”她用手指了指右边的那棵石榴树。

黄嬷嬷说她已经快满七岁了,不能再自称“姐儿”,而是要自称“我”。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千里救命

陈大宝和李轩这几天都不自在,因为天上有来来往往的大雁和燕子,可金燕子却没有回家。

听了楚小姑娘的话,他们四周望望,又跑到那大树下往上仔细瞧了瞧,失望道,“没有金宝啊。”

李轩大着嗓门喊道,“金宝,快出来,别跟我们躲猫猫。”

那棵树上果真传来一阵燕子的呢喃声。是金燕子的声音,它说,“妈咪,快找个没人的地方,人家找你有急事。”

陈大宝吃惊道,“这叫声真的像金宝的声音呐。”又跳着脚地大叫道,“金宝,是你吗?快点下来,我们好想你。”

楚小姑娘和李轩听了,都跟着大叫起来。

陈阿福对身边的红斐说道,“看好孩子,我去趟净室。”然后,赶紧起身进了屋。

她来到净房,把通卧房那道门插上,又把通后院那道门隙了条缝。

不大的功夫,黑光一闪,金燕子钻了进来。陈阿福又把门关上,一人一鸟进了空间。

金燕子说道,“我找到楚爹爹的叔了,果真是在早晨找到的,就一直跟着他。怕他出事,一直不敢回来给妈咪报信,想着等他夜里睡觉的时候回来说一声。哪成想,今天下午,楚爹爹的叔临时决定去另一个营,路过一座山的时候,突降大雨,楚爹爹的叔连人带马摔下山崖……”

陈阿福本来听到金燕子找到活着的三老爷还欣喜不已,一听他摔下山崖,吓得惊叫起来。

金燕子继续说道,“妈咪莫慌,听我慢慢讲来……”

陈阿福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它还慢慢讲,真是气死人了。摔下悬崖,若摔成几瓣,再是神药都没用。

只听金燕子继续讲道,“那座山不算太高,山崖也不是很陡,下属很快就找到了楚爹爹的叔。他没有摔成几瓣,只是脑袋磕了个大血洞,不停地往外流着血,还剩下一口气。他的随队军医应该得到过吩咐,赶紧把那颗药拿出来分成两半,一半给他吃了,一半兑了点水敷在大洞处。药少,断了的胳膊和大腿只能用军医的药。”

陈阿福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三叔无事了,大灾终于过去了。”

金燕子又道,“妈咪,人家还没讲完呐。”

陈阿福的心又提起来,急道,“那你快讲啊。急死人了!”

金燕子又说道,“楚爹爹的叔虽然没死,但也没醒。那个军医说,或许那颗药的份量太小,只是暂时保住性命,却不能治好。楚爹爹的叔若没有那种神药救命,可能还是活不成。军医又让人赶紧去找神医归零和尚,看能不能在楚爹爹的叔死之前,让小秃驴赶到那里想想法子……”

后面的话陈阿福根本不想听,她低身在地上捡起一个锦盒,这里放着另一颗神药,是专门为小十一留着的。她回来后,罗妈妈就把这颗药还给了她。为了保险起见,她都是把它放在空间里。

她把药拿出来,说道,“有了这颗药,应该能治好三叔的病了吧?”

金燕子唧唧说道,“那老秃驴既然留下两颗药,就应该能治好。”又说道,“若这颗药真能治好楚爹爹的叔,人家就从心里佩服那个老秃驴,以后也不再叫他老秃驴了。”

陈阿福把药交给它,叮嘱道,“把这药啄碎,趁人不备放入三叔的汤药里……”她想着,这药沾了金燕子的口水,药效会更好。

金燕子点头,把那颗药吸在翅膀底下飞走了。

陈阿福紧张得要命,以至于全身无力,身子还微微有些颤抖。她无力地坐地上,想着若三老爷死了,楚家的天真的会塌了。

老天真是眷顾楚家,让他拖到今天出事,在金燕子的眼皮底下出事。这个时代,一天能够飞行几千里又能为他们所用的,也只有金燕子。

什么日行八百,八百里加急,都是夸张。哪怕换马不换人,也没有这么快,何况这个时候没有高速公路,过山渡河,都要耽误时间。

听楚令宣说过,定州府离辽州府大概有近二千七百里的路程,六天能得到那边的消息,几乎是最快的速度了。

早知道,应该把两颗药同时拿给三老爷的。老和尚给了两颗药,应该是有用意的,只可惜他们都没完全明白老和尚的意思。

还有楚侯爷,那么狡猾的人也会判断失误。或许还不是判断失误,为了一个忠字,他宁可让自己家人涉险。这就是忠臣!

陈阿福第二次鄙视楚侯爷,第一次是因为了尘主持。

突然,外面传来楚小姑娘的大哭声。她赶紧起身,抽出帕子擦了擦前额的汗,出了空间。

来到外面,楚含嫣正抹着眼泪,大宝和黄嬷嬷在哄着她。

“嫣儿怎么了?”陈阿福走过去问道。

楚含嫣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说道,“娘亲,姐儿刚才真的闻到金宝的味道了。可是,那股味道又没有了,姐儿把院子里找遍了都没找到。金宝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李轩一听这话,就张开嘴大哭起来。

陈大宝摇头说道,“妹妹,金宝年年都会来找我们,它有情有义,不会不要我们的。”

陈阿福真佩服小姑娘的鼻子。若在前世,她绝对能当顶级调香师。

陈阿福蹲下给小姑娘擦了眼泪,说道,“你哥哥说得对,金宝不会不要我们的。它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看了一眼你们,又赶紧去办事了。等它办完了事,又会来找我们。”

小姑娘见哥哥和娘亲都这么说,那么一定是这样了,才止住了哭。

黄嬷嬷先不知道金宝是谁,后来听说是只燕子,又听罗妈妈和丫头们讲了金燕子的神奇,惊讶得要命,也不端着了,眼睛瞪多大。直说,“哦,天呐,还有这样的鸟,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奇怪了……”

在她看来,七七和灰灰会说那么多话,已经精得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比它们更精明的鸟。

这一宿,陈阿福又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把两个孩子送去空间陪金贝,自己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第四百三十三章 轻信他人

第二天,陈阿福咬牙起来。她昨天就跟花妈妈说好了,今天早晨要吃杂酱面。

今天二月二十七,是小十一真正的生日,他今天满七岁了。只不过陈大宝是在三月二日被王氏捡到的,所以三月二日被定为他的生辰时间。

来到西侧屋,桌上摆着两大碗碎肉杂酱面,还有两小碗银耳羹,两小碗鸽子汤。

陈大宝过来,他一看杂酱面就笑了。这么久了,他还是喜欢这一口。

看到笑得眉眼弯弯的大宝,陈阿福抬手想捏捏他的小胖脸。胳膊都举起来了,只摸了摸他的头。他七岁了,以后应该借口他长大了,不要太亲近。虽然自己极其不舍,但总有分离的那一天,不能让他太黏自己。

陈大宝可不会如陈阿福所愿,他等到娘亲坐下以后,又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说道,“娘亲,我一看这面条,就会想起在铜锣村的时候。那时,咱们家好穷,想吃一碗杂酱面,哪怕是素的,都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喜欢那时候,因为我和娘亲会睡一个炕……”

陈阿福截住了他的碎碎念,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要多说未来,只有老年人才喜欢说以前。”

陈大宝呵呵笑了两声,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又喝了半碗银耳羹,半碗鸽子汤。

送走大宝,陈阿福突然想到,若是楚令宣他们要用那颗神药怎么办?自己总不能说让金燕子拿去给三老爷吃了吧。

她去了西屋,这里是她的书房,也有许多楚令宣的东西,她记得有一个小箱子里装了一些治外伤的药丸。楚令宣是武将,屋里一直常备着这种药。

她打开小箱子,红色锦盒里装的是外用药,紫色锦盒里装的是内用药。这是楚令宣曾经跟她说过的。

陈阿福拿出一个紫色锦盒,看看盒里的药颜色跟那颗神药相似,便把锦盒拿出来,放进空间。以后,管金燕子要点燕沉香的绿叶,捣成浆揉进药丸,药丸就有了那股特殊的味道。除了小姑娘那特殊的鼻子,别人是不可能闻出不同的。

因为药里含了燕沉香绿叶,也的确称得上神药,能治许多病。

金燕子是在两天后的夜里回来的。

陈阿福被几声鸟鸣声叫醒了。因为楚令宣睡在旁边,所以金燕子没敢飞进罗帐中。

她赶紧把左手伸出罗帐,感觉金燕子飞进了空间。

楚令宣还是听到了动静,嘀咕道,“奇怪,我怎么听到有鸟在屋子里叫呢?”

陈阿福道,“肯定是在窗外叫的,你听错了。”

听楚令宣翻过身又睡着了,她便起身去了净房,把门插上,进了空间。

金燕子累坏了,它正爬在地上,两扇翅膀摊开,小脑袋侧着,张着小尖嘴喘着粗气。

陈阿福又心疼又过意不去,把它拿起来放在手心上,轻轻抹着它的后背。说道,“宝宝辛苦了。”

她哪怕再着急,也得等到它把气喘匀了再问。

金燕子却喘着粗气说道,“妈咪,人家想福园了。”

陈阿福笑道,“妈咪也想了,等到危险解除,咱们就回福园住一段时间。”在她想来,金燕子只要把药丸给三老爷吃了,危险就解除了。

金燕子说道,“妈咪,危险没有解除,楚爹爹的叔还没有好。”

陈阿福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唉,都是人家轻信了他人……”金燕子沮丧地说。

它回到辽州的时候,归零和尚已经被找去救治楚三老爷。归零和尚说,三老爷摔下悬崖,本来是将死之人,被那颗神药逆天救了过来,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剂量不够,三老爷只能活十至十五天的命。除了那种神药,没有任何药物能够救治三老爷,他也无能为力。若不赶紧吃到那救命的神药,少则十天,多则十五天,三老爷就会毙命。

服侍三老爷的人吓坏了,赶紧休书一封,让人给京城的楚侯爷送去……

金燕子知道归零和尚是老秃驴的大徒弟,连三色球和绿燕窝那样的东西都能交给他,对他还是放心的。它觉得让归零喂楚爹爹的叔更好,不会有丝毫浪费。便趁归零睡觉的时候,把药丸放在他的手中,飞到窗外后又故意弄出响声。

归零被惊醒,先是闻到一股特别的药香味,再一看手心,竟然有一颗药丸。这药丸是师傅当初制的,他也看到过。

归零和尚喜出望外,一下子坐起来。望望空无一人的四周,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谢谢高人相助。”

他沉思片刻,只掰了四分之一的药丸放入汤药中,又把汤药给楚三老爷喂下,而另四分之三的药丸却被他藏起来……

金燕子说道,“妈咪,那小秃驴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药都喂给楚爹爹的叔呢?喂了那么一点,人家看到楚爹爹的叔还是没有清醒,只是脸色好看了些而已。用不用人家去把药丸偷回来,自己喂?”

陈阿福想了想,说道,“无智大师把那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归零师傅做,他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他如此作为,应该是在保护我和你,不让别人有所怀疑。他先把三叔的命保住,等到取药的人把‘药’取回,再把剩下的神药喂给三叔吃。”

金燕子恍然大悟,提着嘴角说道,“那小秃……”又赶紧用翅膀拍拍自己的小尖嘴,说道,“人家再不叫他小秃驴了。那个归零和尚是个好和尚,比老秃驴好。”

陈阿福笑笑,把金贝哭了的事说了。金燕子的小尖嘴张多大,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下。赶紧把金贝抱起来,高兴地围着燕沉香跑了起来。陈阿福便出了空间。

回到床上躺下,楚令宣翻身把她搂进怀里,嘀咕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阿福在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下一刻又传来他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当大宝起床的时候,看到金燕子正站在窗台上冲他唧唧叫着。

大宝高兴坏了,顾不得穿衣,冲上前把金燕子捏在手里,捏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第四百三十四章 焦急

一大宝穿上衣裳后,带着追风一家一路叫着跑去悦陶轩,把小姑娘和七七、灰灰吵醒。两个小人儿又带着动物之家跑到正院,笑闹声和狗叫声撒了一路。

黄嬷嬷看到没有淑女样的小姑娘也不忍说她。那只小小的燕子让她瞠目结舌,它居然真的会提着嘴角笑……

陈阿福在屋里就听到了他(它)们的声音,笑着迎出门去。

大宝捧着金燕子献宝道,“娘亲,金宝回家了。它真的有情有义又聪明,一直记着我们。”

今天的正院欢歌笑语,热闹的像过年。楚小姑娘还捧着金燕子去小哥俩的床上说,“弟弟,它是金宝,乖得紧,还会笑哦。”

小哥俩几乎每天都会进空间跟金燕子玩,当然熟悉它了。一看见它,就“啊、啊”地伸手去抓它。

好不容易等到晌午,陈阿福又跟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她得制一颗假神药。

她要了点燕沉香绿叶,让金燕子嚼碎,搓进事先准备好的那颗药丸里。看看颜色形状,再闻闻药味,她满意地笑了。

这颗假药和真药颜色形状无异,只味道有点区别。她因为经常进空间所以能闻出来,而楚令宣只看过神药两眼,不可能闻出来。等有人来取药的时候,就把这颗假药丸给他。

她做好这些,又想到荣昭如今的惨状,这都是金燕子弄出来的。若它想办法再整整二皇子,那楚家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便说道,“宝宝,楚家保的是九皇子,九皇子的头号敌人是二皇子。妈咪已经看出来,二皇子是重生人,他知道许多先机,很不好对付。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整整二皇子?放心,也不让你直接伤害他,就像整荣昭那么整整他就行。”

金燕子摇头说道,“重生人和穿越人都是得上天眷顾的人,我不能直接同他们为敌,除非他们先要伤害我。否则,可要损耗我的修为。”

陈阿福当然不愿意让小东西折损修为,说道,“那就算了,妈咪可舍不得让你受伤害。”

金燕子又把金贝抱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妈咪,人家想听歌了,好久都没听了。”

陈阿福想想这几个月都在紧张中渡过,哪有心情唱歌。既然小东西想听,她就唱吧。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更美丽

……

唱着唱着,陈阿福又想起了乡下的福园,棠园,禄园。今年的春天来得早,现在那几个园子里一定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了吧?

应该是的,她现在住的院子里就已经开满了鲜花。但是,她更想更想的,还是乡下,特别是福园。

陈阿福反复唱了好几遍,看见金燕子把金贝放下站起身,小身子跟着歌曲的节奏轻晃着,两扇翅膀还轻轻扇着。

她停下后,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人家想福园了。”

陈阿福说道,“好,等这些事了了,妈咪就带着你和孩子们回去住一段时间。”

以后定州府会是他们长住的地方,乡下只是渡假了。等三老爷和陈世英老爹的事了了,她就让人再做一套儿童乐园里的设施安装在这里。

三月二日是大宝七岁的生辰,陈阿福早上专门去给他煮了长寿面。

陈大宝知道自己今天生辰,看到娘亲亲自给他煮了面,笑眯眯地又来亲陈阿福。

陈阿福阻止道,“儿子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后不能再这样亲娘亲了。”

这个理儿大宝也知道。过去的几天,他一直很纠结这件事。既想快些长大有出息,能为娘亲和弟弟妹妹挣荣耀,又不想跟娘亲和妹妹太生分。

听了娘亲的这句话,他很霸道地使劲亲了陈阿福两口,说道,“以后儿子不亲娘亲了,但还是要牵娘亲和妹妹的手。娘答应过我,不能食言。”

陈阿福觉得他已经有进步了,笑眯眯地点点头。一旁的楚令宣非常不高兴,暗道,若是自己的儿子,非得给他两个大巴掌不可。

这天,陈阿福给大宝办了一个热闹的生辰宴,请了付家、秦家、刘家的大人和孩子,还有陈实一家来吃晚饭,王氏和陈名也来了,再加上楚令奇一家。现在是农忙,陈业一家已经回乡下去了。本来请了江氏母子,江氏不太舒坦,只让陈雨岚来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夜里,陈阿福正睡得沉,院门突然猛地响了起来。接着,看门的小丫头在窗下说道,“大爷,外院的人来报,说京城有急件。”

楚令宣一下子坐起来,披着衣裳出了门。

陈阿福猜测,肯定是取神药的人来了。

果然,没多久楚令宣又匆匆返回,一脸严峻地说道,“快把神药拿出来,三叔出事了。”

陈阿福赶紧把锦盒交给他,楚令宣打开看看没有异样,又返身出了门。

之后,便是焦急的等待。

陈阿福的心里不算很着急,她知道楚三老爷应该没事。可楚令宣不知道啊,他又气又急,嘴上还长了一圈水泡。

他极是自责,觉得若是自己当初猜准了老和尚的话,把两颗药丸都给三叔带去,那么三叔就会无事了。

他的脸沉得能扭出水来,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甚至,连他一走近小哥俩的身边,明哥儿就会瘪嘴大哭。

兄弟两个,真如名字一般。楚司羽武力值高些,个子比弟弟大,四肢特别有力,又爱动。而楚司明能文,比哥哥聪明些,小小年纪就会看人脸色。

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白天忙碌,夜里又睡不好,时刻担心三老爷出事,又气又急,眼睛都敖红了,人也瘦了不少。

她极是心疼,又不能说实话,只得安慰他,“三叔有福,肯定无事。”

楚令宣摇头道,“归零师傅说三叔只能挺十至十五天。若能挺过十二天,便能等到神药送去。若是没挺到,就危险了。哎,若是三叔一去北边,我就让人把那颗药送去给他该多好。哪成想一颗药的剂量不够,让三叔遭遇危险。”

尽管陈阿福心里知道楚三老爷肯定能等到“神药”到的那一天,也不能说出来,面上还要装得跟他一样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成事在天

一五天后,金燕子还是很有心眼地去了一趟辽城。它到达的时候,取药的兵士还没到,等到第二天凌晨人才来。它亲眼看到归零和尚把那颗假药和着真药一起捏碎放入水里,给楚爹爹的叔喂下。半个时辰后,楚爹爹的叔终于清醒过来……

窗外树枝上的金燕子提着嘴角笑起来,一跃飞上天际,向南而去。

这天是三月九日的上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风里弥漫着阵阵花香。两个宝宝被推在树下晒太阳,嫣儿和李轩在厢房里跟着夏月“上课”,楚司文跟动物之家闹着。

陈阿福坐在东厢廊下,她半眯眼睛望着天空发呆。金燕子昨天下午就飞走了,说去看看情况。她觉得三老爷应该无事,但她怕万一,只有确认他无事了,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天空蔚蓝而悠远,几抹淡淡的白云像薄纱飘浮在空中,时而有几只鸟儿掠过。只要一看到快速飞过的燕子,她的心就会提得老高。

终于,她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天空快速划过,在上空盘旋一转,飞了下来。

金燕子刚唧唧叫了一声,“妈咪……”就看见厢房里的楚含嫣和李轩,还有院子里的动物之家向它奔来。金燕子赶紧飞到房檐上,也没管跟上去的七七和灰灰,扯着嗓子冲陈阿福唧唧叫道,“妈咪,告诉你两个好消息,楚爹爹的叔终于无事啦!疫病也全面得到控制啦!”

听了金燕子的话,陈阿福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完全放下来。她热泪盈眶,站起身来,捂着嘴跑回房间,把卧房门关着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平复了一阵心情后,才走出房门。

两世为人,陈阿福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多日神经极度紧崩到突然放轻松,从山重水复到绝处逢生,心情是如此愉悦飞扬。她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花更香了,连孩子们的说话声都更加动听了。

陈阿福出了房门,看到几个孩子正围着金燕子笑闹着。她刚才的失态,只有身边的青枫看到了。青枫很是纳闷,但看到主子面色无常地出来,很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心情一好就想去厨房做好吃的,便领着花妈妈和几个丫头去了厨房。亲手做了孩子们喜欢的黄金大虾、黄金滑肉,卤排骨。又做了几样她自己喜欢吃的时令蔬菜,凉拌菠菜,炝莲白,韭菜盒子。没办法,现在没有大棚菜,蔬菜只有这几样。还专门煮了一小碗奶香松仁,再用小火把松仁炕干,慰劳金燕子。也给追风一家做了它们爱吃的卤肉米饭。

菜刚摆上桌,大宝和阿禄就手牵手回来了。

陈阿福招手笑道,“这桌上的菜是娘亲亲手做的,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大宝第一个喊道,“只要是娘亲亲手做的,都好吃。”

楚小姑娘第二个响应,“是呐,是呐,好久没有吃娘亲做的饭了。”

陈阿福有些汗颜,因为心情不好,跟孩子们的互动少了许多,孩子们也有眼力价的连说话都压低了嗓门。她又笑着捏了捏每个孩子的小脸,包括阿禄。

阿禄觉得自己是大人了,被姐姐这么一捏,还羞红了脸。

几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大人的态度都能感觉到家里肯定出了他们不知道的事。现在突然看到娘亲明媚的笑容,欢快的话语,还有桌上自己喜欢的吃食,都跟着开怀起来。连李轩的嘴都咧得多大,跟着哥哥姐姐跳了一下。

金燕子很有爱心,奶香松仁同七七和灰灰一起分享。

宋氏也回来了。她家的院子已经买好了,在陈名家的前一个胡同,也是三进宅子。已经装修好,买了一大部分家具,有一小部分家具正在打。她去新家看了一圈,才回来。

众人吃了一顿近期最高兴和轻松的饭。

连着几天楚令宣没回来。看不到他冷峻的臭脸,家里的气氛一直非常好。

他是在十四日晚上回来的。此时,陈阿福正领着孩子们在东侧屋的炕上逗着小哥俩玩,说笑声飘出门窗,楚令宣一进院门就听见了。

他皱了皱眉头,脸色更加阴沉。

孩子们一看脸色阴沉的楚令宣走进来,都吓得噤了声,大宝和楚小姑娘乖乖地行礼回了自己院子。李轩还舍不得弟弟,被卫嬷嬷强抱了回去。

陈阿福去帮楚令宣把外衣脱下来。她虽然不赞成楚令宣把孩子们吓跑了,但看到他消瘦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也说不出埋怨的话来,毕竟此时此刻他的压力太大。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早上就能得到辽州府传过来的消息,楚三老爷是否安然就要传到这里了。

等楚令宣从净房洗漱出来的时候,小哥俩已经被妈妈抱去小床,炕桌上摆上饭菜。

陈阿福给楚令宣满上酒,楚令宣一口喝尽,闷头吃着饭。

饭后,楚令宣就盘腿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他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剑眉紧皱,拳头握得紧紧的放在腿上,像具俊美而冷然的雕像。

陈阿福张了张嘴,还是把劝慰的话吞了进去,无声地坐在楚令宣身边做针线。

楚令宣、楚侯爷、三老爷,他们的确做了太多太多准备。但是,还有一句话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做的再好,准备再充分,还要靠老天的成全。

楚令宣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正紧张地等待上天的宣判。

已经知道先机的陈阿福暗道,若是没有老和尚的提示,没有自己的穿越,没有金燕子的绿燕窝,三老爷将必死无疑。

因为他们的判断失误,致使神药没有给三老爷一个人拿去,让他又处于危险之中。若他坚持不到十二天,再没有金燕子的千里送药,他也将必死无疑。

老天要收三老爷的命,他活不成。反之,老天要让他活命,便会有这么多外力帮助他。

他们一直坐到夜深。值夜的红斐在门口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劝他们歇息的话来。

突然,院门猛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楚令宣侧过头看了陈阿福一眼,起身急步冲了出去。

不大的功夫,楚令宣又返身回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扣在陈阿福的心上,让陈阿福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发泄

一楚令宣进了屋,来到陈阿福的面前,脸上难掩兴奋,眼里似有水光,冷峻的脸庞因为极度激动而鲜活了几分。

他先捧起陈阿福的脸深深地吻了她一口,然后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颤声说道,“阿福,阿福,三叔的病好了,咱们楚家挺过了这一劫。你和孩子们,无事了!”

陈阿福被楚令宣搂得紧紧的,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也兴奋地说道,“好啊,真的太好了!”说完,又一次流出了劫后余生的眼泪。

楚令宣的胳膊搂得更紧了,继续说道,“阿福,等待宣判的日子真不好过——渡日如年,心焦难耐……以后,我会跟祖父、爹、三叔一起,尽一切所能掌握主动,考虑周全,护住我们的家族,让你和孩子无事,接母亲回家……”

“嗯,我和孩子们,还有婆婆,我们都等着……”

陈阿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令宣打横抱了起来。他抬腿去了卧房,把她放在床上。

楚令宣压抑多日的情绪在此刻全都发泄了出来。陈阿福今天也格外兴奋,随着他一起,一次次跃上云端……

动静有些大,把平时乖得不得了的小哥俩都惊醒了,还吓哭了。

陈阿福猜测,不要说睡在侧屋里的丫头,或许连睡在厢房里的下人都能听到动静。

特别是空间里的金燕子,它全身的毛又都立了起来,还流着鼻血。唧唧说道,“妈妈咪呀,楚爹爹真是太威猛了,人家都钻进水缸里了,还能感受到震动,空间像地震了一样,连贝贝都被震得翻了两个跟头……”

它的话羞得陈阿福不行,但此时她已经控制不住楚令宣了。

终于等到完事,楚令宣还搂着她舍不得松手。陈阿福使足劲才把他推下去,起身给两个孩子喂奶,嘟嘴说道,“讨厌,你这样,我明天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楚令宣不以为意,看到被自己啃得又红又肿的小嘴,情不自禁地又俯身亲了几口。一本正经地说道,“又没有被别人听去,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咱们贴身服侍的,怕甚。”

陈阿福无言以对,古代人的很多逻辑思维都让人无语。

在他们看来,下人在主子的眼里就是阿猫阿狗,下人们的感受就是猫狗们的感受,无需考虑。可她无论怎样都做不到,下人再如何都是人,有思维啊。

陈阿福喂完了奶,楚令宣却没有躺下睡觉,而是说让人把楚令奇叫去外院喝几盅。

陈阿福惊道,“这都大半夜了,你不歇息还喝什么酒啊?”

楚令宣说道,“我睡不着。”看她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陈阿福此时的身子酸痛不已,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楚令宣是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回来的。陈阿福起床的时候,他也坐了起来。

陈阿福心疼道,“你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再歇会儿吧,让楚怀去衙里给你告个假。”

楚令宣摇头,还是起来了。

等到大宝来上房吃饭,楚令宣说道,“今天跟先生请天假,爹爹带娘亲和你们兄妹几人去逛街。”

他的话不仅让陈大宝吓一跳,也吓了陈阿福一跳。成亲这么久,他只在刚成亲的时候带她去逛了街,还是在京城,还从来没带孩子们去街上玩过。

陈大宝不确定地问,“爹说的是真的?”

楚令宣微勾着嘴唇笑道,“当然是真的。说吧,想去哪里吃饭?”

大宝笑起来,不加思索地说道,“想去兴隆大酒楼。”

兴隆大酒楼是定州府的二流酒楼,楚令宣请客或是被请,从来不会去那里。说道,“再想想,定州府还有更好的大酒楼。”

大宝摇头道,“不,就去兴隆大酒楼,那是我姥爷和三姥爷开的。来了定州府这么久,我都还没去过。”

楚令宣看看大宝,很是有些怜惜他。之前怕他有危险,除了去过几个亲戚朋友家,几乎都是把他关在家里。便说道,“好,就去那里。”

他遣人去跟廖先生请天假,再把阿禄领过来。

陈阿福让人去跟黄嬷嬷和卫嬷嬷说一声,给姐儿哥儿穿戴好,要上街。她自己则去了东厢,嘱咐两位妈妈给小哥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帽子。

等到陈阿禄、楚令宣和李轩兴奋地来了上房,一家人高高兴兴坐车逛街去了。

他们直接去了定州最繁华的西大街,先去墨斋给大宝和阿禄买了许多上等笔墨纸砚,连羽哥儿和明哥儿都没落下。

出来后又去了霓裳绣坊,罗掌柜亲自出来接待。楚令宣让罗掌柜给陈阿福和楚含嫣一人拿五匹锦缎,他、阿禄、大宝及小哥俩各两匹料子。

绣坊里的东西他不太懂,又问陈阿福和楚小姑娘还想要什么。陈阿福摇头,霓裳绣坊里的东西她几乎都有。楚小姑娘则要了许多她感兴趣的头花、饰品、绣花手帕之类的小东西。

接着,又去了斜对面的玉麒麟银楼。白掌柜赶紧把他们请去二楼的包间,把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楚令宣又大手一挥,陈阿福和楚含嫣各几套头面,他和几个男孩多个玉簪挂饰,以及一个鲤鱼跃龙门的玛瑙插屏。

再接着,去了一家文斋,一家脂粉店,买了许多书和胭脂水粉。

这么一圈转下来,他一共花了两千多银子,霓裳绣坊还没给钱。

陈阿福暗道,真是个败家男人,一高兴就砸钱,还砸这么多。

楚令宣看出陈阿福有些心疼,笑着对她耳语道,“别心疼银子,你夫君有钱。”

把陈阿福说得忍俊不禁。

此时已经午时末,兴隆大酒楼在北街,众人又坐车去了北街。好在孩子们在不停地吃小吃,也不觉得饿。

马车大概走了两刻多钟,来到兴隆大酒楼。

陈实正在一楼大厅,看到楚令宣一家人来了,赶紧笑容满面来招呼他们,“哎哟,贵客临门,快请,请。”

大宝大声邀功道,“三姥爷,是我把爹爹和娘亲拉来的。”

陈实大笑道,“那三姥爷要谢谢大宝了。你爹爹娘亲能来这里,是我们酒楼的荣光。”直接把他们请去了二楼包间。

楚令宣非常民主地让陈阿福和孩子们点菜,他只点了一坛青花酿酒。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大意

一陈阿福几人点了十几个菜,上来的却是二十几个菜,囊括了酒楼所有的特色菜,还专门给小哥俩用鲫鱼汤熬了两碗米粥。

楚令宣请陈实坐下,两人一起喝酒。

大宝和楚小姑娘是第一次在大酒楼里吃饭,极是兴奋。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陈实不要钱,楚令宣还是让楚怀给了两百两银子。陈实说用不了这么多,楚令宣说多的赏他们了。

等回到家里,已经夕阳西下。

下人把买的东西都抱来上房,堆了半屋子。陈阿福给孩子们分派完,又让人给宋氏和文哥儿送了两匹料子和一些饰品及点心糖果过去。

这之后楚令宣又忙碌起来,难得回家一趟。

到了二十六日,楚令宣带着王成小舅舅及一些人证物证去了京城。

楚侯爷递来消息,三老爷已经回了京城,雪灾引起的疫病全面压了下去。王成这件事,他们做了一年的调查和准备,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陈阿福暗道,二皇子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动摇根本的打击一个接一个。首先是他谋划已久的“血祭”没有为他抢到头功,没有让皇上改变初心。其次是楚家最大的实权人物楚三老爷意外地没死,楚家在朝中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北部、西部的军权依然牢不可破。再是王成这件事,不仅会把二皇子一党在中西部的军方势力全部铲除,王国舅也会被连累。听说三皇子一党一直在找二皇子的错处,若他们也在此时发难,二皇子的日子会更难过。

她原来一直挺纳闷,为什么二皇子在把楚侯爷拉下来后,没有想办法阻止楚三老爷的仕途,让楚三老爷在皇上刻意栽培下一步步坐大,却原来他知道楚三老爷是个短命鬼。楚三老爷一死,楚侯爷是俯马,楚令宣还年轻,楚家也就彻底完了。

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她陈阿福的穿越,还带着空间和金燕子,还有老和尚的提示,让楚三老爷意外地活了过来。

从这点看来,二皇子还是大意了,该一棒子打死的时候,没有一棒子打死。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等到敌人强大起来,他想再打就来不及了。他不想想,他都能重生,这世上肯定还有更不可思议的际遇,比如说穿越。

而文官中,皇上已经开始挑起三皇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内斗,不管哪一派被斗下去,都是皇上和九皇子乐意看到的。当然,他们最最愿意看到的,还是二皇子一党斗败。

九皇子现在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又在吏部历练,皇上再慢慢把心腹忠臣交给他,九皇子的实权也就有了。听楚令宣的意思,九皇子隐忍聪慧,比那几位皇子都强。即使没有皇上的意思和袁家的关系,楚家最看好的还是这一位。

只可惜,皇上太想培养九皇子的势力,又不知道陈世英有那么多把柄,有些急于求成。若只像开始那样让陈世英去工部,陈世英或许还不会出事,九皇子也会多个助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些事情,陈阿福的心情如窗外的阳光般灿烂美好。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就让人去把舅娘刘氏、王小弟和王小妹接回他们自己的家。

之前,王家人被安排住在定州府郊外的一处农家院子,被照顾得非常好。

王氏听说消息后,一早就去了王家,领着人把院子收拾干净,又做了一桌子好菜好饭。陈名前几天就回乡下忙农事,本来王氏还想跟着回去,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暗示,把她留下了。

刘氏三人回到家,跨了火盆,洗漱完又穿上大红衣裳,同王氏抱头哭了一阵。

王氏看到刘氏娘仨不仅没瘦,还白了,胖了,很是欣慰。只是没见到王成,又有些遗憾。还是刘氏告诉她,王成长胖了好几斤,王氏心里才好过些。

刘氏听说陈名一直帮家里照看着田地,自是一番感激,当然更感激楚令宣对他们一家的照顾。

王氏笑道,“我是成子的姐姐,阿福是成子的外甥女,正该的。”

陈阿福等到阿禄和大宝下晌放学后,才带着孩子们去了王家。

看到又白又胖的小弟和小妹,陈阿福笑道,“没想到,表弟和表妹还长好了。”

刘氏笑道,“在那里吃得好,玩得好,什么事都不用做,像养猪一样养着,能不长好嘛。”

说得众人大乐。

刘氏拿出两个红缎子肚兜,说道,“这是我给羽哥儿和信哥儿做的,希望他们一生富贵有福。”

陈阿福接过肚兜,看到上面绣着花开富贵福字绣纹,图案精美,绣工精湛,极好看,陈阿福都喜欢到心里了。但看到刘氏有些微眯着的眼睛,还是说道,“舅娘的眼睛不好,怎么还绣这样复杂的花,下次不要再做了。“

刘氏笑道,“本来想给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做件好衣裳,可惜眼睛不好,只能给小娃做肚兜。”说着,又送给王氏一双绣了福字的千层底鞋子。

王氏也嗔怪了她几句,不许她再做针线活。

王氏把孩子们打发走,又悄声问陈阿福道,“你舅舅此去真能打赢官司?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该去招惹那些大官的。”

陈阿福只大概跟王氏讲了王成的事情,根本不敢讲得太详细。说道,“若不把抢舅舅功劳的人拉下来,他们知道舅舅还活着,会来杀人灭口,咱想过清静日子也过不了。”看到刘氏担心的目光,又劝道,“你们放心,令宣和他三叔准备了一年多,找了好几个证人,还有物证,定会给舅舅平反的。”

等到陈实、张氏、陈阿堂来了,大家一起吃了顿热闹的晚饭。由于孩子们太多,房顶都快被闹翻了。

楚含嫣本来就喜欢王小妹,现在看她极喜欢自己的两个弟弟,就更喜欢她了。走之前还邀请她道,“小妹小姨,以后多来我家看我的弟弟。”

王小妹抿嘴笑着点头。

第四百三十八章 传言

一二月二十八日,宜搬家,这天也是楚令奇搬家的日子。

他们请了陈阿福一家,付家、秦家、刘家,王氏母子,江氏一家,甚至连没见过面的刘氏一家都请了。

楚令奇刚来定州府没多久,熟悉的朋友圈子也就是楚令宣的朋友和亲戚。

前两天,宋氏还有心地问过陈阿福,王氏和江氏能不能同时请。

这事让宋氏为难了很久。她看得出来,陈阿福同亲生母亲王氏的关系非常亲密,同继母江氏的关系也很好。

这两个人,宋氏不知道请谁好。为了自己以后好在定州府交际,应该请江氏。但为了跟陈阿福更好地搞好关系,似乎又应该请王氏。

陈阿福笑道,“我娘和母亲都很好,你愿意就两个都请了。”

这个回答让宋氏很意外,她晚上跟楚令奇说了这事。

楚令奇说道,“你以后要多跟大嫂学学。不光要学她处事的技巧,还要学她的知礼和善。她同继母陈夫人,还有他母亲的现任丈夫陈大叔,甚至是嫣儿、大宝,这些都不是血脉之亲,但相处得如亲人一般,甚至更好。相反,看看有些大宅门里,就是血脉之亲,为了一点点利益还争得头破血流……”

宋氏知道丈夫意有所指,忙点头应是。笑道,“我知道。不说别人,就是文儿,这段时日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连胆子都大多了,还说喜欢大伯娘。”

当然,在这里的时日,更是她和丈夫最开心的日子。轻松,愉悦,不用设防,不担心挨骂、挨罚……

以后搬了新家,自己当家作主,就更好了。

听丈夫说,似乎京城侯府安然渡过了一个大劫。若是这个大劫没过去,楚家就完了。天呐,自家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死到临头了。以后丈夫跟着大房好好干,自家的日子不仅会更好过,也会知道许多侯府机密的事情。

想到这些,宋氏心里喜滋滋的,觉得日子越来越有过头。不像在京城,天天觉得前路黯淡无光。

一大早,楚令奇就领着宋氏和楚司文、房姨娘来跟陈阿福告辞。楚司文还给陈阿福磕了头,说感谢大伯娘。

陈阿福今天是第二次看见房姨娘。她曲膝感谢了陈阿福的帮忙,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陈阿福也不得不承认房姨娘是个聪明的女人,怪不得都这么大岁数了,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还能得楚二老爷的长期宠爱。

她能充分认清自己的身份,从来不会做让人不快的事情,更不会无事刷自己的存在感。哪怕儿子买了宅子,也绝对不让儿子为难,自己提出住去后罩房。

大概巳时,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和追风一家坐车去了另一处楚府。昨天,金燕子就领着七七和灰灰飞去林子里玩了,它说好久没有去那里了,还会去看看福园。

陈阿福到了楚令奇家,又前后院的参观了一番。

这个宅子在陈名家的前一个胡同,跟陈名家大小一样,布局也大同小异。楚令奇、宋氏领着儿子住在正院,房姨娘住后罩房。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不冷不热,和风习习。男人们坐在树下喝茶聊天,女人们坐在廊下说笑,男孩子们或说着学问或跟追风一家在院子里玩闹,楚含嫣几个小姑娘在廊下翻着线绳。

江氏一来,就跟王氏说到一起。

自从陈世英出事以后,他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特别是他的家事,更是街头巷尾的谈资。坊间传言几乎一边倒,都认为陈世英是好官,陈母不贤还嫌贫爱富,害了陈世英,更害了对陈世英有恩的王氏,后来一步的江氏则捡了天大的便宜……

雪灾的时候,北边的人顾不上传这些八卦,反倒是离得远的南方传得热闹。雪灾之后,那些传言便如雨后春笋,在北边都冒了出来。

传播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陈阿福的认知和想像,她没想到古代人民传播八卦更疯狂,更会添油加醋。

她觉得,若是换个人,肯定不会传得这么快。

但出事的这个人是陈世英,陈世英是大顺朝最年轻和俊俏的探花郎,是草根励志典范。他温润如玉,年轻有为,仁途顺畅。一个寒门学子,三十出头就靠自身努力做到四品官。不仅是学子们的楷模,更是所有老百姓的骄傲。

老百姓完全忽略掉也不愿意承认陈母为陈世英仕途做过的努力,他们更愿意相信陈世英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因为这样他们或他们的后人也有了希望。

学子们和草根们不愿意他们的偶像蒙垢,所以极尽渲染,把陈世英说得如何孝顺和无辜,把陈母说的如何不贤和恶毒。甚至有说书的先生编了好些段子,其中最著名的是“探花孝母”,只是把主人公的名字换了。

陈阿福若早知道会这样,根本不会费事地让下人专门去陈世英老家说那些事。

现在几乎所有大顺朝的人,都知道陈世英的前任王氏,以及现任江氏。

今天请的这些客人知道陈家的事就更详细了。

在他们的想像中,觉得有这样一种关系的两个女人相见,应该非常尴尬才是。毕竟一个是被恶婆婆逼走的正妻,陈母口头撵走她不合律法。若王氏没有另嫁,朝庭很可能为她“平反”,重新认定她为正妻。那么江氏的身份就尴尬了,肯定会降一等,成为陈世英的平妻,平妻其实就相当于贵妾。

可没料到这两个女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外,相处的极其融洽。特别是江氏,对王氏颇多尊重。

王氏和江氏手拉手躲到一边说话,都是眼圈通红,王氏还在安慰着江氏。

江氏现在把王氏当成了陈世英真正的大姐,她是真的从内心感激王氏。在她看来,陈世英能这么优秀,除了他本身拥有好的品质外,还是王氏把他教的这么好。若让那个老太太亲手把丈夫带大,还不知道丈夫会变成什么样。

当然江氏也听到了那些传闻,但她并没有嫉妒王氏,更谈不上生王氏的气。在她想来,王氏已经另嫁,自己的确捡了个好丈夫。

而且,自己丈夫也多亏了陈阿福和楚令宣的帮忙。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神转折

一王氏看到江氏比原来瘦多了,也憔悴多了,劝道,“弟妹,我听阿福说英弟不会有事。英弟还会凭着定州农耕做得好,得到皇上的看重。你莫忧心……”

江氏的眼泪涌了上来,叹道,“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这个心啊,天天就像在开水锅里滚一样难受……”

陈雨晴、陈雨岚、陈雨霞都来了,陈雨晖没来,她病了。已经过了她嫁给何家的婚期,而何家却没有一点说法。

之前她天天去正院哭闹,想让江氏去何家说理。江氏不去,只说等陈世英回来再说这事。她闹了几天后就被禁了足,她就天天在自己院子里闹,还绝过食,把自己折腾病了。

陈雨晴悄悄跟陈阿福说了陈雨晖的事,眼神更加深沉。原来的笑眼,如今盛满了忧愁。

眼睛是陈雨晴最亮丽的地方,这个地方黯然失色了,就显得她脸型偏长,模样很一般。

陈阿福看陈雨晴这样,很是心疼。知道她不仅担心陈世英,也为自己的前路担忧。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陈世英即使没降官,姻缘也不会顺畅。毕竟陈母的事情弄出来了,还传得那样不堪。她的亲祖母如此,许多好人家都不会原意跟陈家联姻。或许因为江氏被陈老太婆吓着了,又不愿意让陈雨晴低嫁给寒门。

怪不得之前陈世英一直捂着陈老太婆的事,不仅是他愚孝,他更怕耽误儿女们的亲事。

为了陈雨晴,陈阿福也希望陈雨晖不要再出妖蛾子。毕竟亲祖母都这样了,若亲姐姐再不堪,她的亲事会更艰难。

之前江氏比较挑剔,总希望给亲闺女找个家世和本人都好的后生,想不到却耽误了闺女。

陈阿福低声劝解道,“你看母亲,当时也是姻缘艰难。都耽误到十七岁了,上天有眼,让她遇到了爹爹……”

陈雨晴羞得满脸通红,眼里似有水光,轻声说道,“我知道。那些事是急不来的,只有等爹爹完好无损回家后再说了。”

陈阿福说道,“三妹妹信我,爹爹会完好无损回家的。”

她和楚令宣分析过,现在有许多对陈世英有利的因素,他不会有大事。升官肯定不可能,但保住知府这个官位还是有希望的。最不济会降两级,但降级不会太多,结果会比之前预想的好许多。

陈雨晴历来相信大姐。听大姐说得这样笃定,难得地笑了笑。

陈阿福对她说道,“瞧,兰姐儿叫你呐,去跟小姑娘们玩罢。”

秦兰和陈雨霞正在蔷薇架下向陈雨晴招着手。陈雨晴见了,向她们走去,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些许。

陈阿福又来到付大奶奶等几个妇人的旁边。付大奶奶笑道,“刚我们还说,陈三姑娘端庄贤淑,若哪个后生因为陈老太太的原因错失了她,可真是亏大了。”

陈阿福不谦虚地笑道,“是呐,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三妹妹禀性像我母亲,才气像我父亲,哪个后生娶了她,可是有福了。”

陈阿福的话被江氏听了一耳朵。江氏拉王氏的手更紧了,说道,“姐,你把老爷带得好,把福儿也教得好。”

王氏摇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英弟和福儿本就良善聪慧。”

第二天,陈阿福又把王氏和刘氏几人请来家里玩了一天,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回禄园。王氏回去照顾陈名,刘氏母子跟着去玩一段时间,陈阿禄又要住来参将府了。

其实,陈阿福和陈大宝、楚含嫣、阿禄、李轩都想回去住一段时间,但因为陈阿福挂心陈世英的事情,想等到他的事落定后再回去。

王成的事情肯定要等一段时日,毕竟牵扯面大,有些官员弄不好要三司会审。但陈世英的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应该快了。

还有就是陈阿福的小日子过了六天,而且奶水也明显少了,又比较嗜睡,不知道是不是又怀孕了,这时候也不敢长时间坐马车或是轿子。

陈阿福心情好多了,也就有心思关心自己的生意和田地了。

因为过年不在定州府,又逢大灾,回来后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所以许多事情都放下了。

三日,几个田庄的管事被叫来。他们禀报了即将收割的冬小麦和油菜的情况,又讲了“定州甜瓜”的种植情况,以及其它农作物种植前期的准备情况。

这次大顺中北部因为雪灾和气候突然变暖,直接造成辽州瘟疫,其它地方没有瘟疫,却有不小的虫灾。除了定州府辖区,几乎所有地方的冬小麦都欠收。而定州辖区上年开始大面积种植了“定州小麦”,这种小麦不仅高产,还抗虫害,今年的收成虽然比不上往年,但比其他地区要好太多。

所以,田庄的冬小麦收成尚可,但油菜比往年的收成少了一半。这是自然灾害,怪不了庄头和佃户。陈阿福表示满意,又奖励了庄头们各二十两银子。这是上年的年终奖,现在才发给他们。

商行和分行的掌柜及一些大管事都奖励过了,他们的奖励要高得多。曾掌柜是二百两银子,分行掌柜一百两银子,管事分别是五十两、二十两不等。

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下,定州辖区的冬小麦依然能丰收,这是陈世英一个别人抹杀不了的大功绩,也会是皇上和阁老们发落他时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

这场雪灾和虫灾是大顺朝百年难遇的大灾难,弄不好会让陈世英在不明前路上来一个神转折。

四日,陈阿福又想去福运来商行一趟。

李嬷嬷阻止道,“大奶奶正是关键时候,莫要太操劳。”

陈阿福说道,“无妨,我来回坐软轿。”

她领着红斐、李嬷嬷等几个下人去了福运来商行。现在的福运来商行不止最开始的那个二层商铺,上年又把两边挨着的两个三层商铺买下来。三栋小楼加院子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集办公、粮食买卖、种子买卖、番货买卖于一体的商业帝国。

听取了曾双和几个大管事对过去工作的总结及商行下一步的发展规划,陈阿福很满意。

第四百四十章 怀孕(4000K,二章合一)

一不得不说,曾双这个总经理真是不错。聪明,有前瞻,能非常精准地理解陈阿福的想法,还能结合这个时代的特色运用出来。

之后,陈阿福又去了一趟霓裳绣坊。这不是她的嫁妆铺子,却是楚令宣的私产,她还是要关心关心。时而兴趣来了,也会设计一些饰品样子给绣坊。

这期间,给青枫定了亲,是刘二总管的二儿子,还是刘二总管的媳妇自己来求的恩典。刘二总管总怕大奶奶不拿他当自己人,希望自己儿子娶了大奶奶的一等丫头,自己能跟大奶奶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陈阿福问了青枫,她愿意,便给他们定下了。青枫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正好明年出嫁。

红斐也十六岁了,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家。红斐漂亮能干又忠心,还有些武功,非常得陈阿福的心。陈阿福一直想给她找个可心的人,尽管有不少的人来求娶,都没看上眼。

夏月、秋月也已经十四岁,若有合适的人选,也该定下了。

一晃到了四月十日,陈阿福的小日子已经推迟十五天。

上午,李嬷嬷让人去请了大夫进府把脉,陈阿福果然是怀孕了。

李嬷嬷笑得直打哈哈,让陈阿福好好坐在炕上别乱,至少三个月内要万般小心。

楚含嫣和李轩知道了,都高兴地围着陈阿福转。

特别是李轩,似乎兴奋得过了头。不仅一直盯着陈阿福的肚子瞧,还不停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之关的话,似着急得不行。

陈阿福大乐,笑道,“早呢,要等到冬月底腊月初,下大雪的时候才能出生。”

晌午大宝和阿禄回来,听说了这个好消息,俱是兴奋地咧着大嘴笑。

陈大宝说道,“娘亲,你这次最好生女孩,我喜欢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的妹妹。”

李轩一听,更高兴了,拉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我父王说了,姨姨生的妹妹要给当我小媳妇,还让我看好了。”

陈阿福听得直抽嘴角,这是什么跟什么。那瑞王爷自己风流不羁,怎么还这么教儿子,太不像话了。

大宝和楚小姑娘都不高兴了,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我们的妹妹,要跟我们在一起,谁都不嫁。”

李轩一听,扯开嗓门哭起来。说道,“父王让我看好小媳妇,等我长大就把她娶进门。父王交待我好久,让我别忘了……”

陈阿禄大笑不已,说道,“羞,羞,这么小就知道想媳妇。”

陈阿福把李轩拉到身边,给他擦了眼泪说道,“你这么小就说找媳妇的话,人家要笑话。你看禄舅舅不是笑话你了?”

陈大宝非常不爽。自己的妹子还没出生就被别人惦记了,若是生下来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惦记。听娘亲这么说,用手指刮了几下脸,大声叫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说得众人哄堂大笑。

李轩更不好意思了,小脑袋趴在陈阿福的大腿上呜呜咽咽不起来。

陈阿福故意说道,“你们不许笑,轩轩没有想媳妇,他是说着玩的。”又摸着他的头问道,“轩轩是说着玩的,对不对?”

李轩抬起朦胧的泪眼,心里很想说“我是真的想要小媳妇”。但怕别人笑话,他还是违心地点头说道,“嗯,刚刚我是说着玩的,我没有想要媳妇。”

他如此矛盾,还知道说对自己有利的话。陈阿福暗乐,小家伙又聪明一些了。

下晌,陈阿福就让人去外面买两头哺乳期的羊,再买些杏仁回来。

孕妇的奶会越来越少,也没有多少营养。小哥俩的味口已经被养叼了,除了她的奶,别的乳娘的奶他们不喝。陈阿福只得借口用杏仁煮羊奶去膻味,到时候把杏仁用布巾包上,里面加一小根燕沉香木渣。有了那股特殊的味道,小哥俩肯定会喝。小哥俩已经半岁了,加了辅食,每天只喝两次奶。

羊买回来后,养在正院的后院,方便挤奶。林妈妈过去给牛挤过奶,很熟练挤了一小盆奶。

陈阿福进了空间,一个小锦盒里装了几根小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木渣。这些木渣没有绿叶那样珍贵,所以金燕子给陈阿福啄了几根放在这里,方便她做饭用。

陈阿福看到趴在地上的金贝又有些发绿光。它定是难过了,贪玩的金燕子出去十几天还没有回来。

陈阿福把它捧起来,笑道,“贝贝别难过,宝宝好久没去林子里玩了,才多耽搁了几天。你快些活过来吧,你有生命了,就能跟宝宝一起去外面游玩了。”又道,“妈咪又怀宝贝了,不知道贝贝会是他(她)的姐姐还是妹妹。”

金贝的小身子又温暖起来。

陈阿福出了空间,悄悄把那根小木渣交给红斐,说道,“这是无智大师当初给我的稀世药材,能强身健体。你做个小包,把它跟杏仁一起装进去煮羊奶。煮完的杏仁丢了,但这根小签不能丢,留着下次煮。”

红斐点头,把羊奶煮开,晾温。

小哥俩先还有些嫌弃,皱着眉不肯喝,但两个妈妈哄了一会儿,还是喝了。只是这个时代没有奶瓶,用小匙喂,有些麻烦。

吃完晚饭后,金燕子终于领着七七和灰灰回来了。这次还跟来了两只漂亮的翠鸟。孩子们极高兴,跟着小鸟和追风一家在院子里玩,热闹非凡。连小哥俩都被妈妈抱着掺和在其中,边拍巴掌边叫,嗓门特别大。

楚小姑娘献宝地跟金燕子说,“金宝,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娘亲的肚子里又有妹妹了。”

她和大宝、李轩都盼望娘亲再生个妹妹,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娘亲的肚子里是妹妹。

金燕子听了,高兴得小尖嘴张多大,刚想飞去妈咪那里,就被李轩一把抓进手里。它好不容易挣脱他的小魔爪,又被大宝抓住……

当晚霞隐去最后一抹红晕,夜色如潮水般涌来,圆月在群星的烘托下斜挂在天边。廊下的灯笼也点亮了,把院子照得透亮,孩子们玩得正在兴头上,都不想回屋。

陈阿福想着他们好久没有这么玩了,也就由着他们继续在院子里闹腾。她则坐在廊下,一只手扶着肚子,温柔而安祥地看着他们。

岁月静好,若不去想京城家族的不明未来,这种日子真是难得的从容祥和。当然,若楚令宣在家,就更好了。

自从他们成亲,就聚少离多。她住乡下的时候如此,搬来府城亦是如此。若是自己身边没有这么多的小宝贝们闹着,想他的时候会更多,日子也会更难捱吧?

来到异世三年多,她的牵挂远比上一世的三十几年多得多……

陈阿福正想着,金燕子好不容易突破几双小魔爪,飞来挂在她的衣襟上,唧唧叫道,“妈咪,楚爹爹好能干,人家又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呵呵,人家觉得,你们肯定是把贝贝震得翻跟头那次怀上的,一定是,没错!”

陈阿福一头黑线。这个小东西,有时候很天真,有时候又特复杂,想得比人还多。她伸手抓住它给了它个脑崩儿,本来想骂它,但看看不远处的丫头,还是忍住了。

金燕子不高兴地唧唧大叫几声,说道,“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假,本来是事实,却不愿意让人说出来。”

好像的确如此,陈阿福没吱声。

只听金燕子又继续说道,“我们这次还去了福园和禄园,那里好美哦。姥爷和姥姥,还有曾爷爷,他们了剥了瓜子和花生给我们吃,他们好……”

正说着,楚令宣和老侯爷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楚令智,以及一直在京城跑腿的罗管事。

看到罗管事回来,陈阿福猜到,陈世英的结果肯定已经出来了。

陈阿福和几个孩子都起身给老侯爷和楚令宣行礼,长大了的楚小姑娘已经不好意思扑进爹爹的怀里,而是给他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楚令宣还有些失落,笑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嫣儿跟爹爹生分了。”又对陈阿福笑道,“岳父回来了……”

楚老侯爷哈哈笑道,“令宣媳妇快带人弄些酒菜来,老头子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很久了。老三无事,陈亲家官职未变,他们的事让宣儿晚上跟你慢慢讲。”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阿福好久没听见楚老侯爷如此爽朗的大笑声了。

她也极是欢喜,赶紧让人端水上来给他们净脸净手,她亲自带人去小厨房做饭菜。

楚含嫣和陈大宝又献宝似地跟楚令宣说了娘亲怀宝宝的事,楚令宣大喜。

楚老侯爷也喜出望外,让小墨快去把陈阿福请回来,别把她累着。

陈阿福冲小墨摇摇头,她就坐在一旁指挥,不亲自动手。

陈阿福算到楚令宣这些日子要回来,所以小厨房里随时都预备了食材,老卤汤也一直存着的。时间紧,做了几个易熟的卤味,凉拌了几个爽口小菜。还炒了一个蒜苗回锅肉,蒜苗是她自己栽的,施了燕粪,极香。另加几碗鸡汁馄饨,这是楚令宣的最爱。

正忙碌的时候,楚怀来了厨房。他站在门口对陈阿福抱了抱拳,笑道,“大爷怕大奶奶着急,让小人来向大奶奶禀报一声。舅老爷的事情比较顺利,但要过些时候才能有结果。这件事侯爷和三老爷会关注,请大奶奶不必挂心。陈大人官职未变,依然任定州府知府。只是被圣上严厉斥责,圣上还让陈大人不仅要在定州辖区全面种植‘高产粮食’,还要协助其它地区的推广,争取戴罪立功……他身子骨也很好,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已经回家了。”

陈世英只是被斥责,还让他戴罪立功,说明干好了以后依然会被重用……这比预想的要好得太多。

陈阿福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菜摆去西厢餐厅,老侯爷和楚令宣、楚令智一桌,还给辛苦了几个月的罗管事单设了一个小几,又拿出两坛青花酿。

楚令宣嘴角上扬,对陈阿福说道,“你坐下歇息,那些事让下人做。”

老侯爷也笑道,“孙媳妇是有福气的。要爱惜身子,再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站在一旁的李轩说道,“姨姨要生闺女,不生孙子。”

老侯爷又笑道,“孙女也好。这次生了孙女,下次再生孙子。”

陈阿福的嘴角抽了抽。原来她一直想多要孩子,可自从上次生了孩子后,才知道在古代生孩子有多痛苦和危险。再是难产都不能刨腹,要自己硬生。她还想着,再生个闺女,之后便不想生了。

饭后,送走老侯爷和楚令智,陈阿福又赏了罗掌柜一百两银子,感谢他几个月的辛苦。

把孩子们打发走,楚令宣去净房洗漱完,换上中衣中裤出来。陈阿福拿着布巾要帮他擦头发,他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把她拉进怀里说道,“这些事让下人做,你别太辛苦。”

陈阿福的脸埋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无比安稳。瓷声瓷气地说道,“以后,你不会经常不着家了吧?”

楚令宣笑道,“嗯,这段时间会闲散些。”

陈阿福的脸在他厚实的肩上蹭了蹭,又说道,“那你要天天回家……”

“好,我一定争取天天回家。”楚令宣嘴角上扬,他一直觉得妻子太过独立,太过聪慧,没想到还有这样缠人的时候。

之后,陈阿福还是让他坐下,坚持自己给他擦头发。陈阿福非常喜欢他的一头墨发,乌黑顺滑,特别是要干不干的时候,握在手里像冰凉的有质感的丝绸。

听他讲,王成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皇上听说这件事后,龙颜大怒,已经让人去捉拿相关人员,跟这件事有关的王家一个族人,也被关进大理寺。王成和两个证人也进了大理寺,被严密地保护起来。虽然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但人证物证俱全,冒领军功的人和帮他的人肯定会受到严惩……

第四百四十一章 特殊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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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英的事情正如他们之前分析的那样,他本身没有犯事,又有太多因素让皇上和阁老们放他一马。再加上有许多重臣纷纷帮他说情,不仅有楚家事先求过的,包括瑞王爷、皇上的弟弟安王爷及一位阁老,还有很多通过雪灾看到陈世英实力的大臣。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皇上从内心不想重办他。

陈世英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虽然损失了名声,但陈世英似乎看开了。还表示,既然这件事已经闹出来了,就不能再委屈陈阿福和王氏,他会重新把她们写进祠堂。王氏写成合离,陈阿福是陈世英真正的嫡长女。

陈阿福不是原主,对阶级等级看得也不算太重,所以对嫡长女和私生女之分并不太在意。不过,陈世英如此作为,也算对王氏的过去和原主有个交待了。

楚令宣又笑道,“那根上好人参没有送人,正好给三叔补身子了。三叔能这么快康复,还跟原来一样身体康健,多亏那根老参。三婶一定让我帮她谢谢你,说神药和人参都是你拿出来的,你也算是三叔的救命恩人。三叔和三婶还专门给你和飒飒带了礼物来。”

陈阿福笑道,“三婶太客气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叔出事,咱们也得不了好。那根参能为楚家做贡献,也没有辱没它。”

楚令宣很是为媳妇如此深明大义而高兴,抓住她的一只手得意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爷爷和爹,还有三叔、三婶,都说我娶了个有福气又明事理的好媳妇。”

好话谁都爱听,陈阿福抿嘴笑起来。又好奇地问道,“三婶给飒飒带了什么礼物?”

楚令宣呵呵笑出了声,说道,“三婶让人去吉泰银楼给它打了两根赤金嵌红宝石璎珞圈,还找了个会服侍狗的下人汪婶,让我带回来专门服侍飒飒。又说飒飒每个月的吃食不能低于二两银子,银子她会出。我说我家不缺钱,可她坚决要自己出,还给了汪婶飒飒一年的伙食费。”

陈阿福大乐,这事也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华昌郡主干得出来。笑道,“三婶真是太可爱了。”

楚令宣又说道,“之前一直想着等到我回来,就带你和两个孩子去影雪庵看望母亲,可你现在这样,又要等等了。过些天我一个人去看看她。”

这倒是,至少要等到她满了三个月,才能去那里。

把他的头发擦干,楚令宣起身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花花绿绿装了许多东西,有他买给孩子们的礼物,也有楚侯爷送孩子们的礼物。其中一个大锦盒里装的是一套金累丝嵌猫眼的头面,极是漂亮奢华,长钗上的猫眼居然有拇指指腹那么大。

楚令宣说道,“三婶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三套首饰之一,一套给了你,还有两套留着给两个儿媳妇。”

陈阿福抿嘴笑道,“真是让三婶破费了。”

楚令宣又看了看小床上的小哥俩,他们睡得正香。说道,“你现在有身子了,不能太劳累,孩子就让妈妈们带吧。”

这点陈阿福也同意。现在不用自己喂奶了,小哥俩也不需要跟自己住一个屋了。只让他们晌午在自己这里歇晌,趁他们睡着带进空间吸收吸收灵气就行了。

金燕子说过,这两个孩子聪明,九个月以后便不能让他们再进空间了。

陈阿福说明天想去看望陈世英,但楚令宣不同意,说明天陈家肯定热闹,让她别去凑热闹。他会在应了卯后,去陈府恭贺。

第二天一早,大宝来的时候,追风一家也来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妇人,就是汪婶,她给陈阿福磕了头。

大宝指着飒飒和短短笑道,“娘亲快看看,飒飒和短短多漂亮。”

飒飒和短短非常臭屁地跑来陈阿福面前显摆。只见它们的脖子上带了根黄澄澄的赤金璎珞圈,圈上还嵌了五颗大大的红宝石和五颗珍珠。被它们雪白的毛发一衬,更加醒目好看。

原来陈阿福也给它们打过首饰,都是银制的项圈,没有这么粗,更没有镶宝石。

汪婶笑道,“飒飒可真聪明,它带了一根,还非得让给短短也戴一根。”

陈阿福笑道,“飒飒和短短的璎珞圈可真漂亮。”又表扬追风和长长道,“你们也乖,知道自己是小子,不耐戴首饰。”

几条狗听了,极是开心,都围着陈阿福直转圈。它们知道主人又怀了宝宝,不敢上前跟她狂。

跟过来的七七和灰灰听了陈阿福的话不高兴了。

七七说道,“大宝是雄的,还戴璎珞圈。”

灰灰说道,“爹爹是公的,还戴玉簪子。”

这话正好被打完拳回来的楚令宣听到,气得抓起桌上的一颗花生米向灰灰打去,打得灰灰一个趔趄。

除了大宝咧开嘴大笑不已,别人都想笑不敢笑。

送走楚令宣和大宝,陈阿福看看站在房顶生气的七七和灰灰,许诺道,以后一定给它们打一个赤金嵌宝石脚环,才把它们哄下来吃饭。

之后,陈阿福准备了一份厚礼让青枫送去陈府,再顺便告诉陈世英和江氏自己怀孕的事。

她又让人再把东厢收拾一番,北屋住羽哥儿和林妈妈,南屋住明哥儿和江妈妈。之前已经让人把这里装修好了,先以为他们会在一岁以后住过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怀了孕。

楚令宣的意思是应该让他们单独住一个院子,别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陈阿福可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单住,就是让他们住去厢房,她的心里都是空捞捞的。

陈雨岚是跟着青枫一起来的。他眉开眼笑,步履轻快,一来就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道,“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爹和娘听说大姐姐又有……呵呵,我又有小外甥了,都极高兴。本来娘要一起来的,但今天一早就接到好些人家的贴子,爹和娘只有在家等客人。”又皱了皱鼻子,说道,“哎,真是世态炎凉。爹爹倒霉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来家,还生怕咱家粘到他们了。现在爹爹没事了,就都贴了上来。”

说完,把一张礼单承上。

他的后半段话哪怕是埋怨,口气也是极轻快。

第四百四十二章 要出妇

陈阿福笑着掏出帕子擦了擦陈雨岚前额上的汗,说道,“可不是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之中见真情……”

陈雨岚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陈阿福没有挽留,他还要回去帮着接待客人。

陈阿福后来极其后悔,没有今天去陈府,没有看到那个令她兴奋的场面。

陈雨岚回了家,看到前院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下人低声禀报说,老家来了几个族老,说是来出妇的。客人们都走了,老爷陪着他们在外书房议事。

陈雨岚听了,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窃喜。他觉得自己有这种情绪不好,是不孝,但他就是忍不住高兴。

上年末,陈世英因为赵氏出事的事情便传来老家。听说赵氏做了那么多恶事,还阻碍了陈世英的前程,连陈父的死都与她有关。陈老祖怒极,陈世英可是他们这一族的荣光,怎容得赵氏害了她。那时,他就想带着族人去定州府代表家族出妇。

但是,族长陈老伯考虑得多些,说不知道陈世英私下做没做过其它犯法的事,不知道他的罪名到底有多大。若是大得会牵连族人,就千万不要强出头。

后来,陈世英的那些事渐渐传来湖安省,传得更加具体,也传得人尽皆知。陈世英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都是赵氏那恶妇做的,陈世英监管不利,还想为他娘顶祸……

这让一直以陈世英为骄傲的陈氏族人羞愧难当,原来一直紧俏的陈家姑娘也一下子没有人家愿意娶了,说陈家妇不贤。

三月初,陈老祖就带着族长陈老伯和几个得高望众的族人,以及自己的一个重孙子往定州府而来。他们坐了三天牛车,七天大船,三月中旬来到定州府。几个老头还满有头脑,并没有去陈府,而是住在客栈。

今天上午,陈世英回了定州府,仍然任定州知府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也传到了客栈,几个老头便相携着来了陈府。

彼时,陈世英正满面春风地迎接着客人,看到几个老头面色不善地来了家里。他知道他们来者不善,赶紧上前拱手笑道,“老祖宗,大伯,几位叔叔,若来作客,我欢迎。若做别的,能不能等到客人走了以后再说?”

陈老祖一摆手,朗声说道,“为什么要等客人走了再说?你家的丑事早就传遍了,我们不说人家也知道。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忍心处置那恶妇,我们帮你处置。”他坐在重孙子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世英小子,你虽然当了官,但也是我陈氏族人。你死去的父亲,我看着他从光腚娃娃长大,读书明事理。可惜的是,他爹娘死的早,我们不忍他一颗读书的好苗子,因为没有父母供养而中断学业。他从九时起,就由族里供养,不仅供他吃穿,还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中秀才,中举人,可惜进京春闱没中,回程途中病倒,却娶了赵氏那个恶妇,以致于年纪轻轻丧了命……世英小子,你是好孩子,是我们陈氏族人的荣光,但心肠太软,又妇人之仁,以致于纵容了恶妇。你下不了狠心,我们帮你下,总不能让那个恶妇害了我陈氏一族人的名声和家风。”

他又对看热闹的客人们拱手说道,“各位大人,各位老爷,你们一定也听说了赵氏的恶行。我们今天是来代表世英小子死去的亲爹出妇的,请各位大人老爷做个见证。”

客人们看到陈世英满脸通红,当然不会呆在这里碍眼。他们认识陈世英,可不认识什么陈家族老。便都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还有人劝陈老祖道,“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别气着。陈大人断案十几年,最是明断是非。”

陈世英只得羞红着脸抱拳对离去的客人说道,“陈某惭愧,改天一定请客陪罪。”

楚令宣也在。他没走,不仅因为他是女婿,要帮着陈世英处理事务,更想看看老太太的结局,好回去跟小媳妇讲清楚。

见客人们都走了,陈世英请族老们去了外书房。待下人上了茶后,起身给族老们作揖道,“老祖宗,我娘是做了错事,但她给我爹送了葬,把我养大成人。就凭这两点,也不能将她休弃。”

陈老祖冷哼一声,说道,“我今天要出妇,不止是因为那恶妇做了坏事,影响了你的前程,影响了陈家闺女不好找婆家,更因为他害死了亲夫。”

陈世英说道,“老祖宗,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若我娘害死了我爹,官府都会把她缉拿归案。”

陈老祖冷哼道,“我乱没乱说,你心里门清。”然后,给陈族长递了个眼神。

陈族长清了清嗓子,念了出妇的几条理由。

一是赵氏间接害死亲夫。在陈父病重时期,有高僧指点找到王氏进门冲喜做童养媳,赵氏却阳奉阴为,不给王氏上档,不把她当成儿媳,还打着把她赶走的算盘,以致得罪神灵,让本来已经大好的陈父病情加重直至死去。

二是不贤不慈。儿子一中举就私下赶走为陈父冲喜及披麻戴孝的儿媳妇王氏,还唆使他人将她卖去山里。

三是贪婪成性,罔顾律法。多次以儿子的名义收受巨额贿赂,又纵容赵氏族人鱼肉乡里,谋取钱财,阻碍了儿子的前程。

四是自私恶毒。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恶行,唆使他人贩卖亲孙女。

陈老祖又说,只凭赵氏害死亲夫一条,判她出妇都是看在陈世英有出息的面子上,否则必要判她沉塘。若陈世英敢摆当官的谱压迫他们不许休弃赵氏,他就领着族人去请老家的父母官作主。反正陈父和赵氏的户籍都在湖安省,由那里的父母官直接判出妇……

陈世英知道,这事若处理不好,不仅会再次丢人丢到老家去,他娘还真有可能被休离。他虽然也气他娘做了那么多恶事,却不忍心她这么大的年纪还被休。

那几条出妇的理由,后几条他无可辩驳,但第一条绝对不能承认。若承认了,他娘铁定被休。

第四百四十三章 庵堂清修

陈世英不忍他娘被休,嘴硬道,“我娘不把王氏当儿媳,未给她上档,是我娘不对。但我爹积年沉疴,不幸早逝,也不能完全怪在我娘身上。说我娘得罪神灵只是猜测,却没有证据。衙门断案,讲的是证据……”

陈老祖鼻子都气歪了,吼道,“世英小子,你虽然当了官,却也是我陈氏族人,死后也要葬在陈氏祖坟,少跟老子摆官威。”

陈老伯也不高兴地说道,“世英侄子,我们不是衙门,不是在断案,是在讲事实。那王氏不是一般的儿媳妇,而是娶进门冲喜的儿媳妇。不把她当儿媳,不给她上档,那就是假冲喜,是阳奉阴为。你爹病死,不怪你娘怪谁?我们说她害死亲夫,没说错。你当了大官,就算不把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也应该想想你早逝的父亲,想想族里还有那么多娃子。总不能因为那个恶妇,让你爹死不瞑目,让娃子不好出仕,让姑娘不好嫁人吧?”

这话有些言重了。

陈世英知道宗族的力量,更别说他父亲是族里养大的,他娘也的确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又赶紧作揖道,“老人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无论走在哪里,无论当了多大的官,都知道我的老家在湖安,都感激陈氏家族养大了我父亲,还供我父读书考科举……从今年开始,我会在给族里每年捐赠一百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加一百两,让族人的日子更好过。另外,我一直在想,家族里有那么多好后生,应该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教育。我再捐五十两银子建个族学,让每个陈家小子都能读书。若族里有后生考上了秀才,考举人、考进士的费用都由我资助。”

这两个条件可太吸引人了,几个族老的眼睛都亮了,低声商量起来。

财帛动人心。楚令宣暗自摇头,看来那老妇不会被休了。

陈世英面上不显,心里却轻松多了。

商量完了,陈老伯说道,“我们都知道世英小子没忘本,一直记挂着族里。不过,赵氏的恶行实在太大,继续把她留在陈家,不仅害了你,也害了陈家的娃子和闺女。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出妇,但也不能继续留在陈家。让她去庵堂清修吧,直至死去。”

陈老祖又接口说道,“我们只能退到这一步,绝对不允许赵氏继续留在陈家祸害人。若世英小子再不愿意,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世英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去庵堂清修,她娘还是陈家妇,死后还能葬进陈家祖坟。

他点头同意。

他的心情很矛盾,既为他娘晚安年要在庵堂受苦而难过,却又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时已是午时末,请族老们吃了晌饭。

楚令宣也作陪,还向几个族老敬了酒。

陈老祖今年七十八岁,老得牙都快掉光了,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好还,脑子也清晰。他对楚令宣说道,“你回去告诉阿福一声,我们都知道她是好孩子,她和她娘受委屈了。等处置了赵氏那个恶妇,我们回到老家便会把王氏写进族谱,阿福是我陈家真正的嫡长女。”

楚令宣躬身谢过。

饭后,一行人去了安堂,由族长宣布对赵氏的处置。

楚令宣觉得自己做为女婿跟去不太好,但他知道妻子想看这个场面很久了,为了跟妻子说得更详尽一些,还是厚着脸皮跟去了。

他们来到安堂,也不好进老太太的内室,都在院子里站定。

陈老祖威严地用拐棍跺了跺地,对江氏说道,“去,让人把赵氏抬出来。”

江氏领着几个婆子走去内室,老太太还在发火,茶碗砸了一地。儿子回来了,她的主心骨终于回来了。可儿子昨天只来安堂陪她说了几句话,到现在也没来露过面,她知道儿子是生她的气了。

她想着,儿子是孝子,心肠又软,自己说几句好话定能把儿子哄过来。她让下人把她抬去见儿子,想告诉儿子自己很想他,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亲生子,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他好……

可下人还跟之前一样,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根本不理她。

老太太气得不行,大骂道,“这个家是我儿的,不是江氏的!我儿回来了,江氏再敢忤逆我,就让我儿把她休了……”

下人依然不抬她。

陈老太太气得不行,就说要喝茶。这点下人不敢不听,把茶端到她手里,她照着下人就打过去,之后又要茶。下人就很聪明地不递到她手上,而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就离得远远的。

老太太行动不方便,颤巍巍把茶碗端起来,再砸向下人,根本砸不到人,都掉在地上摔碎了。

江氏看到精神明显好起来的陈老太太,曲膝说道,“婆婆,老家的族老来了,他们要见你。”

老家的族老要见她?陈老太太直觉没有好事,大声说道,“我不见他们,我要见我儿。”

江氏道,“老爷也在外面。”

陈老太太一听儿子在外面,便放了心。儿子依然是大官,那些族人定是又来巴结自家了。他们想拜见自己这个太夫人,又不好进屋,便让自己出去见见。

她吧唧了一下嘴,对江氏说道,“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前些日子我儿倒霉的时候,不见他们蹬门。咋我儿一官复原职,他们就上门来了?我儿是个良善的,对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就不应该答理他们。”又瞧了瞧江氏说道,“别说族人,连亲儿媳都如此。我儿倒霉的时候,把老婆子丢在这里,还口出恶言顶撞我。我儿一官复原职,态度就变了,腿也跑得勤了。”

见江氏平静地望着她,而不像原来那样说些戳心窝子的话,老太太心里一阵痛快。本想再骂骂这个不要脸的恶媳妇,想想族人还在外头,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招呼专门服侍她的婆子说,“给我把头发梳好,再把那件赤色妆花褙子给我穿上。那些老不死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

第四百四十四章 收回诰封

等老太太收拾利索,由两个婆子把她抬到圈椅上,再抬着椅子走出去。

来到外面,看到除了陈老祖坐着,另外的人都站在院子里,他们都是沉着脸,怒视着她。儿子也站在他们中间,脸色暗沉。

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儿子是大官,而这些族人只是乡下的泥腿子,又释然了。她扶了扶头上的赤金嵌珠大凤钗,对几个族老说道,“老婆子身子不便,让你们久等了。都站在院子里作甚?进屋坐下喝口茶,慢慢聊。是不是族里又遇到困难了?放心,我会让我儿……“

陈老祖怒斥道,“住嘴!你这个恶妇,把儿子都害成这样了,还敢摆太夫人的款儿。”

老太太气着了,冷哼道,“我本就是御封的诰命夫人,不需要摆款儿。我哪里害我儿了?我儿还是正四品大员嘛。”

陈老伯不想跟她啰嗦,摆手说道,“赵氏,你那些炫耀的话留着以后慢慢说……”便朗声说了老太太做的恶事,并罚她去庵堂清修,直至死去。

老太太先有些害怕,但看到站在他们中间的陈世英,气质卓越,气派不凡,跟那几个土得掉渣的族人一比,真是一个天上,几个地下。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怕甚?

思及此,她又有了几分气势,使劲啐了他们一口,大骂道,“你们算什么?几个出了三服的族人,我们认你,你算亲戚。我们不认,连亲戚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庵堂?”又对陈世英说道,“世英,他们对老娘不敬,撵他们回老家,定州府都别让他们呆。”

老太太话说得含混不清,声音还蛮大,众人都听得明白。

陈世英气得直摇头,过去低声道,“娘,快莫闹了。真把他们惹火了,他们直接回老家出妇,请官府判离,儿子都没法子保你。”又跪下说道,“娘,儿子尽力了。你去庵堂清修,还是陈家妇,是我爹的未亡人。若是被休,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氏和陈雨岚也跟着跪了下去。

“啥,你也同意老娘去庵堂?”老太太先是不可思议,后就涕泪皆下,大骂陈世英不孝,她寡妇失业的把他养大,做绣活把眼睛都快熬瞎了,让儿子出息当了大官,却由着族人作践她。他那么大的官,直接判那几个族人坐牢,看他们还瞎管闲事不。她才不想去庵堂,那里日子清苦,不能吃山珍海味,不能穿绫罗绸缎,比之前在赵家村的日子还难过……

正闹着,突然下人来报,说圣旨来了,让陈老太太去前院接旨。

给老太太的圣旨?不说陈世英发愣,连看热闹的楚令宣都发愣。

楚令宣赶紧去前院招呼传旨官,陈世英换官服,江氏和陈老太披戴上凤冠霞帔,都去了前院。

传旨官看了老太太两眼,说道,“你就是陈老太太?接旨吧。”

陈世英听到传旨官对母亲的称谓,心猛地一沉,还是打起精神去把老太太扶着跪在地上。老太太半瘫,还得有两个婆子跪在两边扶着她。

传旨官看他们都跪下了,才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州府知府陈世英之母赵氏,妇行有亏,不贤不德,枉为人之妻母。今收回四品恭人之诰封,以示惩戒,望尔今后承心悔过,钦此!”

传旨官念完,就有两人过去把陈老太太头上的凤冠及身上的霞帔取下收回。

别的妇人被收诰封,是因为丈夫儿子被罢了官。陈老太太赵氏却是成了大顺建朝以来第一个儿子仍官居原职,而做为母亲的她却被收回诰封的妇人。

老太太当时就晕了过去,陈世英也浑身无力,有些站不起来。楚令宣赶紧过去偷偷给传旨官塞了一个荷包,送走他们。

陈老祖都气哭了,对陈世英说道,“世英小子,那赵氏留不得了。若这样的妇人还留在陈家,你让陈家的闺女怎么找婆家?听劝吧。若你还要保她,我只能让那些嫁不出去的陈家女来你家门口上吊了。”

另几个族人也都劝道,“陈大人,不能再留下赵氏了,她把我陈氏一族的德行败光了。”

陈世英此时身体像抽空了一样,远比他自己被关起来难过得多。他看看晕死过去的老母,再看看难过异常的族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保不住母亲了。

他艰难地说道,“好,听老祖宗的劝,出,出妇吧。“

楚令宣看着被抬进去的仍然昏迷着的赵氏。他不好再继续看热闹了,劝慰了陈世英几句,告辞回家。

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话,笑得眉眼弯弯,那个恶老太婆终于得到报应了。还有之前逼死原主的丁县尉的儿子,上年罗管事就找机会让人参了他们父子欺男霸女,无恶不做,让他们坐了大牢。想想原主的在天之灵,应该安息了吧?

三天后的下晌,陈阿福带着楚含嫣、李轩、羽哥儿和明哥儿坐着软轿去了陈府。

明天族老们要回老家,她在江氏的陪同下,专门去他们住的院子,送了一百两银子的程仪。

江氏衣着光鲜,精神气儿极好。

她告诉陈阿福,陈世英先遣人回赵家村说明情况,赵家村的族人也不敢收赵氏。现在的族长不是原来那个赵氏的族兄,那人因为鱼肉邻里,强占田地正在坐牢。

不仅族长不接,连赵家村的里正都不愿意接。如今赵家的姑娘不好嫁,赵氏回去了,姑娘岂不是更嫁不出去。他们说赵氏的父兄已经死了,赵氏属于“三不去”。

妇有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后富,不去。

那三条,赵氏条条都占着。

陈家族老商议片刻,说道,“赵家不接,陈家也不能留,赵氏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出家,二是‘病死’。”

陈世英无法,说了半天情,还是出妇,但不送回赵家,而是让人在定州府郊买了一处农家小院,把赵氏安置在那里,再派一个婆子照顾她。

第四百四十五章 嫁了

鉴于赵氏现在的名声,根本不敢说她是陈世英的母亲。只说她无儿无女,死了丈夫后带着服侍婆子前来定州寻亲,亲没寻到,身体又不能支撑到再回老家,只得在那里买个小院,渡过余生。

赵氏先还闹腾,但听陈世英跟她讲了族老说的另两条路,还是老实下来。她抓着陈世英涕哭不止,含混不清地诉说着自己如何不易,如何把陈世英供出来。

陈世英跪在她的面前承诺,即使她不是陈家妇了,依然是自己的母亲,会供养她一辈子。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不能经常去看她,哪怕去,也只能在晚上……

送走赵氏,在族老们的见证下,陈世英把王氏记入了家里的小祠堂,她是陈世英明媒正娶的原配,只因特殊际遇,两人不得不合离。又把陈阿福重新改记在王氏名下,成为陈世英的嫡长女……

江氏无波无澜地讲述着,似乎王氏被记成陈世英的原配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陈阿福说道,“其实,记不记入陈家祠堂,对我娘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江氏微笑着,没有多言语。她又说起了何家,陈世英一回来,那家就凑了上来。还说由于何夫人前些日子得了重病,才把儿子的亲事耽误了。陈世英和江氏的意思是,何家不可靠,正好趁着这个原由把亲事退了。可陈雨晖死活不愿意,说因老太太的关系,陈家姑娘的名声已经坏了,若再退了亲,就更不好找到可心的婆家了……

晚上,陈世英又让人把下衙的楚令宣,以及下学的阿禄、大宝、楚令智都请了来。大宝的警报彻底解除,陈阿福便给了他充分的自由。

陈世英领着楚令宣和陈雨岚一起在外院陪族老喝酒。江氏则领着陈阿福娘几个,和陈雨晖三姐妹一起在正院吃饭,绿姨娘和余姨娘站在江氏的身后服侍着。

一辆双人婴儿车和单人婴儿车摆放在一旁,车里坐着两个小外甥,躺着一个小舅舅。

两个小外甥总想越过自己的小车去抓另一辆车里的小舅舅,抓不到,急得大喊大叫。小舅舅还美得不行,冲着他们两个咯咯笑着,挥着小拳头像是在挑衅。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饭后,陈世英父子和楚令宣来到正院。其实,陈世英的心早就飞了过来。外孙子都半岁多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样。

他笑着把小哥俩抱起来,一人给了一个绿玉雕花笔筒,以及朱砂红的雕竹澄泥砚。笑道,“以后跟小舅舅一起,好好发奋,共同进益。”

或许因为陈阿福之前那句“羽哥儿跟着爷爷学武,明哥儿跟着姥爷学文”的话,也或许陈世英先抱的羽哥儿,后抱的明哥儿,他抱着明哥儿就没放下,似乎更加喜欢他一些。

朝哥儿等了许久爹爹都没来抱自己,就有些不舒坦,瘪着嘴哼哼叽叽起来。

江氏见了,把朝哥儿抱起来,呵呵笑道,“哥儿还吃醋了。那是你的外甥,你是老辈子,吃醋要被别人笑话。”

说得众人大乐。

余姨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外孙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儿子,还是老来子。

她不知老爷是怎么了,回来几天都没去自己房里一趟,一直住在正院,连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她本来还想趁老爷高兴,把儿子要过来自己抚养。她怕儿子一直被江氏把持着,儿子跟自己不亲近,岂不是白生了。

众人都注意着陈世英和两个孩子,而坐在角落里的陈雨晖的脸色讳暗不明。她的眼神似乎在看陈世英,但余光却注意着楚令宣。

楚令宣是直接从衙里来的,穿的是戎装。英武挺拔,器宇轩昂,还有一种出身大家的优雅贵气。如寒星般的眸子,在看儿女或是陈阿福时,就会露出些许柔情,嘴角也不禁会微微上扬。刚硬和儒雅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令陈雨晖如痴如醉。

她不得不承认,楚令宣强何林生太多。

不止是相貌气质家世,还有专情与痴心。

陈阿福是私生女加乡下女时,楚令宣就能娶她,娶了她就一心一意待她。可何林生呢?自家一遭逢大难,他家就想毁婚。爹爹一官复原职,他家就凑了上来。

若当时江氏不坏她的好事该多好,那楚令宣眼里的那个人就会是自己。他的柔情他的微笑,给的也是自己和自己的儿女。

祖母已经被休了,若自己再敢像原来那么折腾,没有人再护着自己。

她跟楚令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既然她跟楚令宣没有可能,还是嫁去何家好。祖母的名声不好,现在连嫡女陈雨晴都不好找婆家,更别说自己。何林生虽然比不上楚令宣,但年青英俊,家境好,自己也是官身,是她目前最好的姻缘了。再说爹爹现在依然是府定知府,依然得圣上重用,何家是不会欺负自己的……即使爹爹义气用事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也得想法子让他同意。

几天后,陈雨晖嫁去何家的日子正式定下来,就是五月初十。

陈阿福听说后直摇头,陈雨晖又坏又没脑子,或者说是被富贵迷住了双眼。她还比不上赵氏精明,赵氏恶毒自私,但她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何家都这样打陈雨晖和陈家的脸了,她却依然要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若是别的妹妹,陈阿福肯定会去阻拦。她嘛,自己硬要凑进去过糟心日子,那就随她了。陈阿福还是有些好奇,陈雨晖和何林生到底谁能压过谁。

四月二十五日这天,何家的聘礼送来了陈家。

五月十日,陈阿福一家还是去陈府喝了喜酒。陈阿福领着小哥俩和李轩在她的蔷薇院里玩,没有去观礼,只晌午的时候去花厅吃了席。

听说,陈雨晖的嫁妆十分丰厚,是定州府官家庶女中的头一份。江氏厚道,按陈府庶女的标准准备了不错的嫁妆,把唐姨娘留下的财物也统统陪送给了她。

阿禄和大宝则跟着陈雨岚去了前院看热闹,还堵门要了红包。

楚小姑娘被陈雨晴姐妹领着去看新娘子。回来悄悄跟陈阿福耳语道,“新娘子不好看,新郎官还俊俏。”

逗得陈阿福大乐。

第四百四十六章 凡心

现在是农忙,陈世英又急于挣表现,除了五月十日嫁闺女在家,其余时候都不在家。陈雨晖和何林生回门那天,还是陈雨岚和楚令宣陪的何林生,陈阿福也没回去。

听楚令宣回来说,那两人不像新婚夫妻那样亲密,但也没出什么事。

终于等到五月底,陈阿福怀孕满了三个月,她便要回棠园住一段时间。一个是让了尘见见小哥俩,一个是她想王氏、陈名和福园了。

了尘现在越来越失望,心境也越来越冷清,楚令宣想用小哥俩留住她对尘世的眷恋。

这段时间楚令宣又开始忙起来,前两天就去了京城。

听楚令宣的意思,王成的事情快落定了。他也会趁着这件事的东风,挪挪窝。

陈阿福暗想,定州算是京城南边的门户,战略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楚令宣是九皇子和楚家安在这里的钉子,九皇子掌权之前,楚令宣会一直坚守在这里。他挪窝,不会是挪去别处,依然会在定州。

楚令宣在定州的上峰,一个是付总兵,一个是何副总兵。呵呵,这次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何副总兵挤走,这也是他多年的梦想。

若何副总兵高升就不说了,若以后的位置比不上现在这个,他们不仅会恨楚家,也会恨跟楚家有亲的陈雨晖。陈雨晖本就不讨何林生的喜,若再加上这一条,她以后的日子会更热闹。

二十六日巳时,陈阿福坐着软轿,楚老侯爷和其他孩子坐着马车,在楚令奇和一些护卫的护送下,回了乡下。同他们一起回乡的,还有廖先生。

因为小轿走的比较慢,他们晌午在小镇上吃了饭,在下晌申时末才到上水村。

陈阿福掀开轿帘,看到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村落,心里甚是激动。离开这里,已经将近一年了。

罗管事父子和罗大娘已经等在那条小路口。罗管事来到陈阿福的轿边说道,“禀大奶奶,了尘住持今天晌午时就已经来了棠园,她甚是想念哥儿姐儿。”

陈阿福点头笑道,“罗叔辛苦了。”

而金燕子、七七、灰灰和追风一家更兴奋,一齐向福园冲去。特别是追风和飒飒,它们在府城闷了将近一年,想乡下想得发狂,带着长长和短短不顾一切地跟着金燕子跑去。

陈阿福了解它们,在府城的时候就让汪婶把飒飒和短短脖子上的璎珞圈取了下来。不是陈阿福财迷,而是怕有人因为璎珞圈伤害它们。虽然它们厉害,又有金燕子护着,但总要以防万一。

来到棠园门口,众人下车下轿。大门口不止有下人等在这里恭候,旁边还站着笑咪咪的王小弟和王小妹。

阿禄笑着牵着二人回禄园,大宝想姥姥和姥爷了,也跟去禄园。而楚令智和李轩想儿童乐园了,带着几个下人去了福园。

陈阿福一行人则进了棠园。

陈阿福领着小哥俩和楚含嫣直接去了了尘住持住的小禅院。

一身素衣的了尘正坐在罗汉床上,脸上看似平静,可眼圈却是红着的。陈阿福给她行了礼,楚含嫣给她磕了头。

了尘含泪说道,“这么久没见到你们了,真想啊。”看看陈阿福的肚子,又说道,“阿福快坐下,别累着。呀,嫣儿长这么高了,更漂亮了。”

楚含嫣过去倚在她腿上说道,“我们也想奶奶,好想,好想。”

之后,小哥俩被两个妈妈抱着磕了头。

了尘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招手道,“快,快把哥儿抱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她先把羽哥儿抱在怀里,激动地说道,“奶奶的大胖孙子,长得可真好,真俊。哟,像你爷爷多些。”觉得说这话不妥,闭上了嘴,抱着孩子使劲亲了几口。亲得羽哥儿咯咯直笑,也反亲了她几口,糊了她一脸口水。

了尘更高兴了,抱着他就舍不得放手。

小哥俩或许是在空间里呆多了的原因,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得多。明哥儿知道,别人只要抱了哥哥,亲了哥哥,就马上会抱他亲他。可他等了好久,还没见这个人抱自己亲自己,不干了,冲着了尘大声吼叫起来。

楚小姑娘知道弟弟的心思,拉拉奶奶的衣襟笑道,“奶奶,你紧着不抱明弟弟,他不高兴了。”

了尘笑意更盛了,赶紧把羽哥儿还给林妈妈,又从江妈妈手里接过明哥儿。亲了亲他的小脸笑道,“哎哟,明哥儿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好,好,奶奶抱你。”

明哥儿高兴了,又抓着她的素衣亲了她几口,还高兴得用小脚使劲蹬了尘的大腿。

这两个孩子逗得了尘又是哭,又是笑,喜欢得不行。

陈阿福低声笑道,“羽哥儿和明哥儿真喜欢奶奶,抱着就亲不够。婆婆在棠园多住些日子吧,我自从有了身子就精神不济,只得麻烦婆婆多疼疼你的孙子和孙女。”

了尘看看旁边的孙女,再看看自己怀里的一个孙子,妈妈怀里的一个孙子,实在说不出明天就回庵里的话。她寻思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陈阿福窃喜。楚令宣父子现在最怕了尘真心向佛,等到能把她迎回家的那一天,她却不想回了。现在,要用孙子孙女把她的凡心留住,让她多些牵挂。

看到秀美温婉的了尘,陈阿福又想到前额顶着一条疤的楚侯爷。这两人才是相爱相配的一对,可惜被棒打鸳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破镜重圆。

晚上,了尘自己在禅院里吃斋,而楚老侯爷和陈阿福及孩子还是去海棠厅吃饭。大宝没回来,在禄园吃的。

饭后,陈阿福带着楚小姑娘和半车礼物去禄园,楚令智、李轩去了福园玩,小哥俩则被抱去禅院陪了尘。

此时正值盛夏,定州府炎热难耐,而乡下却凉爽多了。特别是傍晚,站在空旷的大门外,微风习习,风里还夹杂着花草香味,惬意无比。

向西望去,大片稻田的尽头是响锣村,极目处是红林山。晚霞把山顶映成金黄色,颜色渐次淡下来,到了这里便成了柔和的黄色。

第四百四十七章 牵挂

陈阿福喜欢广阔的天地,也喜欢宁静的乡间。但她知道,她和孩子已经不属于这里。这里只是她暂住的一处别院,歇息好了,她又会回到府城,乃至京城。

她站在门前瞭望片刻,才在红斐的搀扶下,抬脚向禄园方向走去。

来到福园门口,福园大门是敞开的,从后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不仅有楚令智几个孩子的,好像还有罗明成以及另几个下人孩子的。

曾老头赶紧出来向陈阿福行礼道,“大奶奶回来了。”

陈阿福点头笑道,“曾老伯辛苦了,身体还好吧?这几天让夏月来好好陪陪你。”

身后的小墨递上来一个装了银锞子的荷包。曾老头接过,又躬身谢过。笑道,“谢谢大奶奶的体恤。这里空气好,又轻闲,老头子越活越硬朗。”

陈阿福点点头,去了禄园。

禄园大门大开着,老远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她一来到门前,就看见院子里坐着许多人在聊天。

王氏赶紧起身过去扶着陈阿福,说道,“你坐了这么久的轿子,咋没说好好歇歇,明天再来。有了身子也不知爱惜自己。”

陈阿福笑道,“我想爹和娘了,想早些来看你们。”

楚含嫣也说道,“我也想姥姥和姥爷了。”

陈名招手笑道,“快来坐坐,别累着。”又埋怨王氏道,“闺女一来就说嘴,快去把下晌煮好的酸霉汤拿来给闺女和嫣姐儿喝。”

陈阿福坐下,跟陈名说笑几句,又跟刘氏说了王成的事情或许快落定了,刘氏听了欢喜不已。

大宝过来拉着陈阿福和楚含嫣说道,“娘亲,妹妹,咱家的金宝好聪明哦。它领着七七、追风它们进山前,还飞来把旺财和福园里的好多鸟鸟都叫了去。”

楚小姑娘绝对给大宝面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陈阿福也笑着夸了金燕子几句。心道,它真正的聪明之处你还不知道。

几人说了一阵话,陈阿福让人把礼物拿出来,又作了一番分配。一大半是给陈名夫妻的,也有刘氏娘几个的,剩下的几包点心糖果是给大房、胡老五、武木匠、高里正家的。

当夜幕袭来,天际布满星星,陈阿福便起身回棠园。大宝想在禄园住两天,陈阿福也就随了他,让他的长随王老五和小厮小路子也住在了禄园。

回到燕香阁,李嬷嬷笑着禀报,了尘住持稀罕小哥俩,今天留他们在禅院住一晚。

陈阿福又是欣喜又是酸涩。牵挂是一根线,亲情是一张网,还不会说话的小哥俩把了尘牵来了家里,又罩住了她……

自从楚小姑娘病好后,了尘几乎没怎么回棠园。现在,小哥俩不仅把她留在了棠园,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她的禅院。这个待遇,连楚小姑娘都没有过。

若是楚令宣和楚侯爷知道了,不定得多高兴。

夜里,陈阿福来到空间,捧起略带绿光的金贝笑道,“想金宝哥哥了?快莫伤心。你还有我,我还有你,咱们两个都不孤单。”

金贝听了,颜色又逐渐转成黄色。

它已经长大了一圈,平滑的身上长出了一些短短的绒毛。小尖嘴变成了褐色,眼睛偶尔也能动一动。

陈阿福仔细观察了它一番,也不知道它若有了生命,是什么品种。最好不要是候鸟,那样就能随时出来。可别像金燕子,要在空间里闷半年。

第二天早饭后,陈阿福让花妈妈准备一些做素斋的食材拿去福园,又让夏月去福园做准备。

今天开始,福园的幼稚班又开学了,学生有楚小姑娘、李轩、王小妹、罗明成,小丫头罗梅。

她这样,主要想把了尘吸引过去。了尘喜欢孩子,让她看看带孩子的乐趣。有了牵挂,再有了乐趣,她就不会总惦记回冷清的影雪庵了。

等到李轩和楚小姑娘吃过饭后,便领着他们一起去了小禅院。

了尘正盘腿抱着明哥儿坐在罗汉床上,而羽哥儿则躺在她的身后,抬起两条小胖腿用脚使劲敲打着她的后背。

羽哥儿的两条腿很壮很有力,敲得非常认真。明哥儿则睁着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了尘,“啊~啊~”地跟她说着话,间或笑两声。

小哥俩前后夹击,文武齐上,把了尘的心软都化了,秀美的脸上满是笑意。

了尘今年四十一岁,却并不显老,容貌像三十出头。虽然穿着素衣,戴着僧帽,依然掩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

她对陈阿福笑道,“他们这么小就如此孝顺,一个给我按摩,一个跟我说话。哎哟哟,孝顺得紧。”

楚小姑娘上前行了礼,糯糯说道,“孙女也孝顺,过会子给奶奶唱歌听。”

李轩又说道,“还要练武功。”

了尘笑道,“好孙女,好孩子。”

陈阿福便笑着跟了尘说,要带着孩子去福园玩,那里有许多孩子玩的东西,请了尘和小哥俩一起去。

了尘有些犹豫,自己是出家人,不好带孩子出去玩,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陈阿福看出她的心思,便说福园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奴仆,没有别人。

楚含嫣和李轩又说了福园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弟弟肯定喜欢。了尘想让小哥俩去玩,又舍不得离开他们,极是纠结。楚小姑娘和李轩便去一人一只手,一路拉着她去了福园。

陈阿福领着了尘参观了一下福园的“教室”以及儿童乐园,那两个奇怪的“恭桶”又让了尘笑了半天。

来到后院儿童乐园,夏月抱着羽哥儿,小墨抱着明哥儿,跟在几个大孩子的后面,从滑梯上滑下来,刺激得小哥俩大叫不已。

之后,陈阿福和了尘坐在廊下,看着夏月教几个孩子“练武功”。了尘先是惊得嘴合不拢,接着是捂嘴笑起来。

黄嬷嬷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得不行,捂着嘴笑道,“天呐,还有这样的武功,今儿算是长了见识。”

等孩子们唱儿歌的时候,陈阿福便去了厨房。花妈妈领着丫头先做了一些素点,陈阿福又做了几个素菜。

晌午时,众人在这里吃了一顿素宴,才各回各家晌歇。下晌,又去福园玩了半天。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为姐请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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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阿福领着大些的孩子和老侯爷一起去禄园吃饭。了尘不可能去,就让小哥俩陪着她。王氏见又没带外孙子来,遗憾得不行。陈阿福悄声跟她讲了缘由,王氏也只得作罢。

之后,小哥俩彻底在福园玩上了瘾,乐此不疲,连晚上都不想归家,一说归家就哼哼叽叽不自在。了尘陪着小哥俩天天来这里玩,也在棠园住下来。

几天后,了尘想回影雪庵看看,陈阿福就故意跟小哥俩说,“怎么办,奶奶要走了,不要我们了。”

小哥俩聪明得紧,一听就大哭起来,了尘心疼得要命,叹道,“好,好,快莫哭了,奶奶陪孙子。”

陈阿福心满意足地把了尘留在棠园。

不过,有一件事让她极是纳闷,原来陈老太每天都会来禄园吃顿饭,而她回来好些天了,看到胡老五来过禄园,也看到武木匠和高里正来过禄园,却独独没看到陈老太和陈业来这里,大房的其他人就更没看到。

陈名不在的时候,王氏悄悄告诉陈阿福,上个月,陈老太又来跟陈名商量,想让陈名和陈实出银子,在村北头给大房修个禄园一样的庭院。

陈名之前还抱着一种侥幸,觉得大房只要在府城有院子了,就不会再向兄弟要钱。没想到,没过多久,又通过老太太伸手要了。

他终于知道当初阿福说的对,若他不拒绝,大房会不停地伸手讨要。这样,不仅会害了一直勤劳的大哥,也会坏了三兄弟的情分。

他让人给陈实带了信去。陈实回来也没住去大房,而是住在禄园。第二天,把陈老太找来,两兄弟跟她关着门谈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陈老太的眼睛哭得通红,还骂陈名、陈实忘本了,对不起老大之类的话。

陈老太回去后,就再也没来禄园,陈业也没来过。只陈阿贵偷偷来过一次,给陈名赔了礼。

那几天,村里便传出了陈名和陈实忘本不记情,只向着媳妇娘家之类的话。这些话刚传出来,就有人说,若他们两兄弟忘本不记情,陈业和陈阿贵两个庄稼汉怎么可能当上地主和掌柜,怎么可能在府城买房子。人家给了他们那么多,他们还要这么说,真不地道,等等。

陈名听说那些传言后气得要命,连外人都知道咋回事,偏他们还昧着良心说那些话。他考虑再三,说不管他们,让他们冷静冷静再说。又说陈业是个精明人,怎么做对他有利,他会想清楚。若一时想不清楚,就继续想,总有一天会想清楚。等他想通了,他们还是好兄弟。

之后胡老五来了禄园,也说自己姐姐、姐夫拎不清,他还去陈家大院骂了他们。

不过,陈名觉得该孝敬的时候还是要孝敬,每隔十天,他都会让山子拿二斤肉和二斤点心给陈老太送去。第一、二次陈老太没收,第三次以后还是收了。每个月给老太太送的一两银子养老钱,老太太没客气,一直是收了的。

陈阿福有些微愣,笑道,“我爹到底是童生,心思通秀。”

王氏笑道,“也不完全因为你爹是童生,还因为他觉得听闺女的话没错。”

说得陈阿福直乐。

王氏又说,丁氏被楚令宣带去京城作证人,吓坏了,回家就病得下不了床。王财不仅不请大夫,还把她的银子和首饰都拿跑了。丁氏又气又急,病情加重。村里人本来都恨她,见儿子不管,王老汉也不管,就都不管她。她没几天就死了。

丁氏死了后,王财和丁氏娘家又因为她留下的五亩地大打出手。后来经过里正调节,王财要了三亩,丁家要了二亩。

卖了王氏两次,又害得王成受苦半辈子的的丁氏就这样死了。

王氏讲那些事的时候无波无澜,“我先是恨不得丁氏去死,但听说她真的死了,也没有想的那么高兴……哎。”

陈阿福跟她说起陈世英的娘被休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表情。说道,“那个赵老太太,因为她是英弟的娘,她再怎么对我,之前我都没有真正恨过她。但在她想要害你之后,我是恨毒了她。我想不通,天下咋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连亲孙女都能用那个阴损法子害……她落到这个下场,上天已经报应她了,我也不需要再去恨她了。”

说起她被记入陈氏族谱时,她的反应倒是大了些,先是愣了愣,后又笑起来。说道,“我跟英弟现在算是姐弟吧,那个曾经的名份我并不看重。只不过,因为娘被正名,让阿福不再顶着私生女的名头过活,不再受委屈,娘还是高兴。”

乡下的日子是惬意宁静的,陈阿福的肚子已经渐渐显怀。她挺纳闷,上次怀孕的时候,她的反应特别大,天天想吃酸的辣的,而这次似乎没什么反应。若不是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还有人时不时地提醒她注意,她经常会忘了自己是孕妇。

她除了带孩子,无事还会侍弄一下庄稼,主要是脆口小黄瓜。

她不敢再用拿进空间的黄瓜种子,而是用那些黄瓜留的种子,说词是番人的种子用完了。这种种子种的黄瓜,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黄瓜好吃,但比普通黄瓜还是要脆甜些,小些。陈阿福称之为“脆口小黄瓜”。

脆口小黄瓜如今是她的最爱,什么腌黄瓜,爽口黄瓜,辣黄瓜,糖醋黄瓜,等等,每顿都不能缺。

六月十五那天,她接到了楚令宣让人送的信来。楚三老爷已被封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他也是大顺建朝以来最年轻的正一品大员,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王成已经平反,皇上还专门把王成宣上金銮殿表彰了他,说让这样为国尽忠的英雄蒙难是朝庭的屈辱。

皇上赏赐了王成五百两白银,一盒东珠,十匹宫锻,并封他为左军都督府的从五品经历。经历是军队里的文职官员,因为王成已经残疾,皇上体恤,封了这个官。

之后,皇上问王成还有什么要求。之前吓得连话都说不顺溜的王成居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自己的姐姐王氏请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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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如愿

王成说自己母亲早逝,是姐姐把他从一岁养到六岁,六岁被卖后的日子苦不堪言。小时候唯一对他好的人就是姐姐,所以他想为姐姐请封诰命。

楚三老爷也在金殿上,又跟皇上奏明王成的姐姐便是陈世英之前的童养媳。

皇上已经知道陈世英是童养媳带大的,听说这个童养媳竟然还是带大王成的姐姐,觉得真是无巧不成书。便说陈世英聪慧睿达,荣辱不惊,王成英勇果敢,身残志坚,都是大顺朝的栋梁之材。能够带出这样的两个人,王氏定是秀外慧中、心性坚韧的女子……

皇上不仅准了王成的奏请,诰封王成的姐姐王氏、妻子刘氏为宜人,同时也诰赠王成的母亲贺氏为宜人。

凡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为母亲和妻子请封。王成因为自己母亲已经去逝,便想给如母亲一样的姐姐请封。没成想,皇上不仅诰封了姐姐,还诰赠了母亲。

王成感动得痛哭流涕,直说“皇上仁慈”。

而冒领王成军功的陕西总兵杨庆,犯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之罪,被皇上革职抄家,判秋后处崭。帮助杨庆冒领军功的几人也都被革了官职,有被坎头的,也有坐牢的。

这些人都是二皇子一党的得力干将,具是三品以上大员,其中还有两个是王国舅的族人。王国舅因监管族人不力,被皇上下旨斥责。

同时,三皇子一党又参吏部右侍郎钱大人勾结广东巡府黄大人买官卖官,陷害忠良。钱大人和黄大人都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一党又参工部严尚书贪脏枉法,贪污治理河道的银子累计多达十万两白银之巨。

严尚书既是尚书,又是阀老,是三皇子一党的中坚力量,若他被拉下马,三皇子可谓损失惨重。

皇上大怒,严尚书、钱侍郎及有关人员已被停职,进了大理寺。同时,又派人去广东捉拿钱巡府……

现在的朝堂,更乱了。

楚令宣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定州副总兵。何副总兵则被调到京郊左卫营任护军参领,虽然同为正三品,其权力和作用可比定州副总兵小多了。

楚令宣还说,他已经想办法把王成调来定州总兵衙门任文职,此事正在办理中。

他现在还忙,等过些日子再去乡下看望他们。而且,封王氏和刘氏诰命的圣旨随后也会来乡……

这几个好消息让陈阿福兴奋不已,不仅为王成、王氏、刘氏,更为九皇子和楚家取得阶段性胜利。她也顾不得已经天黑,起身要去禄园告诉王氏和吴氏王成的好消息。

李嬷嬷劝道,“大奶奶,现在已经戌时三刻,或许亲家老爷和太太已经歇下了。”

陈阿福说道,“那就把他们叫起来。”

李嬷嬷无法,只得让夏月和小墨提着羊角灯,红斐扶着她。

外面星光灿烂,晚风拂面,让陈阿福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从棠园到禄园的小路被修整得非常平整,几人快步来到禄园。小墨敲开大门,除了阿禄在灯下用功,陈名等人果真已经睡下了。

陈名等人知道陈阿福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都穿了起来。

当陈阿福说了王成平反并当了从五品的官后,刘氏和王氏都激动地哭起来。听说王氏和刘氏会同时受封诰命,更是激动不已。

陈阿福笑道,“以后,娘和舅娘就都是诰命夫人了。”

刘氏哭道,“我咋觉得自己是像是在做梦呢?自从见到阿福和姐姐后,我们一家就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现在,我当家的居然当官了,我还能,还能当诰命!老天……”

王氏更是不可思议,抹着眼泪说道,“成子的胆子可真大,咋能在金殿上提那种要求呢?若皇上罪怪可咋整。”

阿禄也进了屋,对王氏笑道,“娘,儿子一直在努力发奋,想早日给娘挣凤冠霞帔,没成想舅舅先挣到了。”

那封信在陈阿福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之后便平静下来,继续过着平静小日子。而禄园彻底热闹起来,刘氏和王氏、陈名几人偷着乐,急切地盼望着王成快些回来。

第二天,禄园还请了客,请棠园的主子和罗管事一家去吃饭。当然没说请客的真正原因,只说闺女回来他们高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六月十九日傍晚,吃完晚饭后,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又来了福园。大宝、楚令智白天上课不能来福园,每天便会在晚饭后天黑前来这里玩一玩。

小哥俩因为下午玩累了,已经睡下。他们不来,了尘也不会来,而是在禅房念经。

突然,楚小姑娘指了指西方天际,大声说道,“快看,那么多鸟鸟,肯定是金宝回来了。”

这次它们一去二十几天,现在才回来。

那些鸟有近百只,先在福园和禄园之间的上空下了一阵“粪雨”。

一看它们的这个经典动作,大宝和楚小姑娘就笑起来,喊道,“果真是金宝回来了。”

接着,又听见狗吠声,追风一家和旺财也回来了。旺财直接去了禄园,而追风一家则来了福园。

陈阿福让丫头们多撒些糙米在地上,请小鸟吃饭。又让人准备大木盆,给家养的动物洗澡。

金燕子和七七、灰灰、追风一家洗白白后,就被几个孩子围着说起话来。

这时,王小妹跑来福园,大声说道,“阿禄哥哥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旺财带回来一个媳妇。先看着又脏又丑,洗干净一看,哎呀,好漂亮。”又在大宝耳边说,“比飒飒还漂亮,还会笑,真的。”说完,怯怯地看了追风和飒飒一眼。

还有这事?

陈阿福等人都是一惊,一窝蜂地去了禄园。大宝和罗明远跟旺财最熟,激动地一溜烟跑了过去。

陈名几人正围着旺财和另一条狗在说着话。

陈名见陈阿福来了,对她说道,“阿福,你看,这是什么狗?长得可真俊。”

陈阿福仔细看了几眼这条狗,乐了起来,它应该是条银狐犬。混身的毛雪白,尾巴是卷的,两只眼睛像圆圆的杏仁,水灵灵的真好看。关键是嘴尖尖的,舌头一伸出来就像在微笑。

老天,这个时代竟然有这种狗。

第四百五十章 元宝

这时,金燕子飞了过来,它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唧唧说道,“妈咪,这狗是旺财拐来的。我们在红林山游玩时,看到几个人带着这条狗,旺财趁人不注意就把它拐来了。人家看着,丢了狗的姐姐都快哭死过去了。人家想让旺财把狗还回去,可旺财就像疯了一样,领着这狗一溜烟地跑进了深山。”

这么可爱的狗狗丢了,是挺心疼的。

陈阿福看了一眼想媳妇都想疯了,但因为有飒飒作参照,又极其瞧不起土狗的旺财,说道,“这狗不像野狗,是不是哪家丢了的?主人得多心疼。”

旺财也懂人话,它生怕陈阿福让人把它媳妇还回去,冲着陈阿福一阵狂吠,厉害得不得了。那条狗似乎跟旺财也玩出了感情,见旺财生气了,赶紧伸出舌头舔舔旺财的脑袋,安慰它别生气。

陈阿禄气得打了一下旺财的后背,骂道,“厉害什么,别把我姐吓着。”

陈名说道,“我也觉得这狗不像野狗,脾气温驯,生活习惯也好,定是被训练过。”

几个孩子也喜欢这条狗,都央求着,“别把它还回去,咱们用银子买下来。”甚至还自发地开始凑自己的私房银子。

陈阿福说道,“即使想还也不知道还给谁。算了,先养着吧。没人来认,就是咱们家的了。有人来认领,看能不能把它买下来。”

陈名也说道,“这么好的狗,旺财又喜欢,若原主人找上门,再多的银子我都买了。”

几个孩子一阵欢腾,纷纷给它取名。楚令智取的“银狐”最贴切,楚含嫣取的“雪儿”最形象,但众人都说这两个名跟“旺财”不搭。最后,大宝取的“元宝”跟旺财最像两口子,便叫这个名了。

这么美丽的狗狗取这么拜金的名字,陈阿福都替狗狗可惜。但看原主似乎还挺喜欢,甩着尾巴跟孩子们玩得高兴,她也就撂开了。

按理说,狐狸犬很害羞,不愿意接近生人。但元宝却很合群,或许是跟旺财和追风一家相处久了的关系吧。

众人在禄园里一直闹到星星布满天际,陈阿福几人才带着和自家的动物之家一起回棠园。

李轩带着金燕子,大宝和楚令智带着追风一家,小姑娘带着七七和灰灰,各回各屋。

金燕子等到李轩睡着后便来到陈阿福的卧房,陈阿福点着它的小脑袋说道,“贪玩的小东西,一走这么多天,贝贝都伤心了。”

金燕子一听,赶紧屁颠颠地进了空间。陈阿福也跟了进去,看见金宝躺下用翅膀把金贝抱进怀里。金贝的身上泛着绿光,金燕子不停地说着甜言蜜语。

金燕子终于把金贝哄得绿光消失了,却看见陈阿福一直捂着腮帮子。问道,“妈咪牙痛吗?”

陈阿福笑道,“妈咪不是牙痛,是牙酸。哎呀呀,宝宝的小嘴儿可真甜,谁若当了你的小媳妇儿,可是有福了,天天都泡在蜜罐里。”

金燕子听了十分高兴,看了金贝一眼,唧唧笑道,“妈咪可真会说话,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一晃到了六月二十八日,楚令宣终于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王成。

楚令宣没有回棠园,而是跟王成一起去了禄园。

那天下晌,胡老五和武木匠、高里正好在禄园玩,突然看到一身官服的楚令宣和王成出现在禄园门口。

王成穿着从五品的官服,虽然背挺不直,但在王氏、刘氏、王小妹的眼里就是威风十足,几人都冲过去把他围起来。

胡老五几人狐疑不已,王成不是个喂马的吗,怎么穿上了官服。

楚令宣急急对陈名说道,“岳父,马上有传旨官员来传圣旨,快让人拿香案出来摆上。”

那一定是封王氏和刘氏诰命夫人的圣旨到了。陈名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抖着双腿招呼山子,进屋拿出香案摆好。

楚令宣又过去低声跟王氏和刘氏讲了接圣旨的注意事项。

不大的功夫,来了几个官员进禄园。其中一个拿圣旨的官员高声喊道,“王氏听旨,”王氏赶紧跪了下来,其他的人都跪在她的后面。

传旨官员念了皇上封王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又奉上诰命衣冠。

接着,又念了诰封刘氏为五品宜人及诰赠贺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奉上诰命衣冠。

之后,楚令宣悄悄递给传旨官一个荷包,又把他们送了出去。楚令宣没有再来禄园,而是直接回了棠园

那些人都走了后,禄园里的人还跪着发蒙。王成前些日子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第一个站起来,笑道,“大姐,姐夫,小弟娘,你们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陈名和王氏把圣旨恭恭敬敬供在香案上,等明天会把圣旨请入陈氏祠堂。王成跟王家已经不亲近,他准备在府城的家里建个小祠堂,到时把圣旨供奉进去。

王氏被封诰命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在响锣村里迅速传开,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王氏跟陈阿福受封又不同。陈阿福是楚家的媳妇,已经不是响锣村人,所有人又都知道她跟陈家不是血脉之亲。而王氏,才是响锣村的第一个诰命夫人。

几乎所有村人都派代表拎着东西来了禄园,关系好的全家都来了。陈老太和陈业也不端着了,领着一家都来了。陈九叔是陈氏家族的族长,都激动哭了,直说祖宗显灵。

王氏领着穆婶去做晚饭,招待来恭贺的村人。胡老五的媳妇和高里正的儿媳妇赶紧把她劝下,让年轻的媳妇姑娘去厨房帮着穆婶做饭。开玩笑,怎么能让诰命夫人给他们做饭吃。

由于没有那么多食材,王氏又让山子去棠园拿了许多肉和鱼过来。蔬菜有的是,去地里摘就是。

此时,楚令宣正在禅院跟了尘住院说话。他想说服了尘去府城家里,他让人在家里给她修个庵堂。

现在,荣昭已经被整得灰头土脸,根本顾及不到远离京城的定州。而且楚家也不怕荣昭和马淑妃了,便想让了尘在家里的庵堂修行,晚辈可以时时孝敬,也安全得多……

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思多

陈阿福带着花妈妈在小厨房忙碌,做楚令宣爱吃的素食,今晚楚令宣会陪着了尘吃斋饭。

晚上,大宝和楚令智先回劲院去了,只楚小姑娘还赖在燕香居不走。她在等爹爹,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爹爹了。本来,她下晌就想去禅院看爹爹,可娘亲不许,说爹爹和奶奶在谈重要的事情。

还差两刻钟到戌时,陈阿福笑道,“嫣儿,该回去睡了。等明天,你一过来就能看到爹爹了。”

楚含嫣打了个哈欠,还是嘟嘴说道,“爹爹天不亮就走了怎么办?”

陈阿福笑道,“明天不会,爹爹会在家里呆两天。”

小姑娘听了,才由罗梅牵着回怡然院。

送走小姑娘,红斐扶着陈阿福去了西厢房。小哥俩如今住在这里,羽哥儿住北屋,明哥儿住南层。厅屋里放了一张四周有围栏的小床,他们都醒了的时候,偶尔会坐在里面玩。

陈阿福先进北屋看看羽哥儿,又去南屋看看明哥儿。他们睡得很是香甜,都只穿了一个红色肚兜,小床四周罩着水青色绣翠竹的纱帐。两个妈妈还没歇息,坐在烛下做针线,时而会拿扇子给他们扇扇风。

看完他们,陈阿福回正房坐在罗汉床上发呆。

楚令宣亥时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阿福起身迎上前,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

楚令宣牵着她的一只手向卧房走去,答非所问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陈阿福说道,“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楚令宣嘴角上扬笑了笑,但想到母亲的固执,脸色又冷峻下来。拥着她在床边坐下,说道,“母亲不同意去家里,还非常坚持。说咱们在府城的家也被称作楚府,她是不会再进楚家的。”又叹道,“娘对爹的怨念犹深,虽然她知道这事怪不得爹,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爹。以后……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劝道,“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婆婆这次在棠园住了一个多月,已经很不易了。”又笑道,“都是咱们的两个儿子有脸面,天天把奶奶缠得紧。一看见奶奶,就猴急地往上扑。”

楚令宣也笑道,“娘喜欢他们,一直夸着。”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既然娘舍不下他们,咱们就再想想办法,让儿子把娘吸引去定州府的家里。”

“不好。”陈阿福冲口而出。看楚令宣疑惑的目光,又解释道,“我觉得,让羽哥儿和明哥儿把婆婆的心留在尘世,让婆婆在尘世中享受亲情,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多多孝顺她,已经尽到小哥俩的孝心了,却不能强人所难把婆婆硬往楚家带。他们把婆婆留在棠园,因为棠园是婆婆的地盘,婆婆也心甘情愿在棠园里跟孙子们亲近。但是,把婆婆带回楚家这种事,应该让公爹去做。毕竟是公爹把婆婆赶出楚家的,让婆婆在庵堂孤寂渡过了十几年,公爹应该用自己的真诚和爱把妻子迎回来。”

“矫情,妇人就是心思多。”楚令宣皱眉说道,“我爹很忙,咱们做晚辈的应该为他分忧,帮帮他。”

陈阿福固执地说道,“羽哥儿和明哥儿留住婆婆的亲情,已经是在帮公爹了,至少给他争取了时间。”又直起依偎在楚令宣怀里的身子,说道,“你们男人干大事,伤害的往往都是女人。婆婆伤心那么久,想让她重新住回楚家,当然应该由公爹用最大的诚意去感动她了。”

“你们女人的心思就是多。”

楚令宣一直弄不懂为何自己把嘴说干了,温柔的母亲这次却十分固执,就是不答应去家里修行,原因却被妻子说出来了。想让她回家,必须得让父亲亲自接。可父亲在京城忙,哪里顾得上这里。况且,母亲这么怨父亲,父亲即使想把她接回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劲。

楚令宣没有再争执,起身去净房洗漱。

两人躺上床,楚令宣用大手轻轻摸着陈阿福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掩饰不住笑意。说道,“希望这次是一个,生两个太辛苦。”又道,“三婶听说你又怀孕了极高兴,盼望你能生闺女,还说最好这胎也能生两个。”

陈阿福笑道,“那三婶得失望了,大夫把过脉,这次是一个。不过,不管生几个闺女,我都舍不得给三婶。”又孩子气地说道,“若生了第二个闺女,我就不跟三婶说,反正定州离京城远。”

楚令宣低声说道,“说不定,等不到咱们生第二个闺女,就已经住去京城了……”

陈阿福觉得他的话中有话,转头看向他。璀璨的星光射进窗棂,透过薄薄的纱帐,朦胧中,他冷峻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俊美。他们一家能够回京城,一定是扳倒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九皇子被封太子了吧?

便问道,“九皇子现在很顺利?”想到二皇子是重生人,又迟疑着说道,“二皇子似乎有高人指点,能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若他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很可能挺而走险,阻止某些事的发生。若有好的契机,最好一举拿下他,不能脱泥带水。”

楚令宣叹道,“一举拿下他,谈何容易!”又道,“放心,九皇子卧心藏胆十年,我们楚家也在暗中准备了十年,皇上依然初心未变……不过,自从折损杨庆几人后,二皇子和王国舅好像已经急切了……其实,我一直劝母亲去家里修行,就是怕二皇子狗急跳墙,派人去胁迫母亲。影雪庵太远,那里虽然有我的人在保护母亲,离灵隐寺也近,但还是怕有闪失。”

陈阿福心里一沉,说道,“事关母亲安危,还,还是把她接进家里好。”

楚令宣叹道,“这件事母亲特别固执,无论我怎样劝她都不听。还说,生死有命,若不幸被奸人胁持,她就自尽。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也不敢矫情了,说道,“明天,我领着孩子们一起去劝劝她。”

第四百五十二章 难以了断

第二天,陈阿福还在梦中,就听到窗外楚小姑娘和楚令宣的说话声。

这才辰时初呐。陈阿福失笑,起了床。

今天大宝他们沐休,但因为楚令宣好久没回来了,他和楚令智也没睡懒觉,早早起床来了这里。

几个吃着早饭,大宝说道,“听小舅舅昨晚说,姥姥家今天要请流水宴,还要请戏班来唱戏,我和五叔叔要去禄园吃席。”

楚含嫣赶紧说道,“娘亲,我也要去。”

大宝是在村里野惯了的,现在他的危险又解除了。楚令智在边关长大,三夫人也放敞了养。陈阿福不会拘束他们,却没让楚小姑娘去。

说道,“嫣儿实在想玩,就去福园里玩吧。那里也能听到禄园里的热闹,让小妹小姨找几个小姑娘去园子里陪你玩。”

饭后,楚令宣又去禅院继续劝了尘,大宝和楚令智领着追风一家跑去了禄园。路过福园的时候,却看到旺财和元宝守在门口冲追风它们叫。元宝不喜欢人多,旺财非常贴心地把它领来福园玩。追风一家一看,就都进了福园。

大宝和楚令智来到禄园,看到除了帮忙做饭的人和陈业一家,其他客人还没到。大宝便跟王氏说了娘亲不让妹妹来的遗憾。

王氏穿着枣色绣花褙子,头戴碧玉长簪,仿佛一下子年青了好几岁。她笑道,“今天人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要来。嫣姐儿是侯府家的千金小姐,不能让人冲撞了。你娘也不方便,不好来这里。回去给你娘说,姥姥会让人送两桌席去福园,请老亲家、你爹娘妹妹在那里吃,也算跟我们一起热闹了。”

大宝觉得是好主意,又让小路子回家告诉自己娘亲。

大概午时初,了尘坚持回了影雪庵。无论楚令宣怎样挽留,后来陈阿福又把三个孩子领过来,齐齐给她跪下,说愿意在棠园住着陪她,她还是执意走了。

楚令宣十分后悔,若是自己不说服母亲去家里修行,母亲还会在棠园多住一阵子吧?

楚令宣、陈阿福领着楚含嫣和小哥俩把了尘送出棠园大门。

小哥俩天天跟了尘一起玩耍,而这个时刻正是他们在福园玩的时候。他们先就不自在,看奶奶一人抱了抱他们,又亲了两下,没有继续跟他们一起玩,而是坐着马车走了,都大哭起来。

了尘住持坐的车都走了一段路了,还能听到兄弟两个的嚎叫声。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舍不得他们,舍不得儿子、媳妇还有孙女。但是她却不能去楚家的庵堂,那样,她算什么呢?也不能一直让儿媳孙子住在棠园陪自己,她不能这样自私。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原来她放不下尘事,一心想儿子闺女能平安。想着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她就能了却尘事一心向佛了。可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又想孙女平安,想儿子有后。现在孙女平安了,儿子也有后了,两个孙子又这么可爱,她却依然不能静心。

了尘,当初起这个法号的时候,就是希望自己能了断一切尘事,可这么多年了,她却难以了断……

送走了尘,陈阿福几人去了福园,情绪都比较低落。特别是楚小姑娘和小哥俩,都是眼泪汪汪的。

老侯爷重重地叹了几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变得幽深起来,说道,“唉,应该快了吧?那样,咱们一大家人就能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说完,就起身去逗廊下的鸟。

正房、东厢、西厢,每个廊下都挂了许多鸟笼,一共有五十几个,里面装的鸟儿有近百只,都是金燕子带回来的。这些鸟儿似乎更愿意住在这里,平时能吃饱,偶而又会跟着鸟大王去山里松松筋骨,日子过得惬意和快乐。

福园俨然成了小鸟的福地。得了陈阿福的吩咐,曾老头一个人呆在福园又孤寂,所以他对鸟儿十分好,不仅会养着鸟笼里的鸟,其它鸟儿来寻食,他也会喂。

除了七七和灰灰,还有最开始的锦儿,陈阿福只带了几只小鸟去府城的家里养。其余的鸟都留在福园,还有少数在棠园和禄园。现在大顺朝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荣昭被群鸟攻击的事,她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家跟鸟儿有特别的关系。

这些鸟会认人,除了一直喂养它们的曾老头,它们还认识陈阿福一家,以及禄园的人。

见老爷子来逗它们了,更高兴了,都可着劲的叫。能让金燕子带进福园的,不是长得特别俊的,就是歌声特别婉转动听的,所以它们叫起来一点不觉得聒噪,还能让人的心情欢快起来。

可是今天,他们几人无论如何也欢快不起来。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悄声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又离得这样远,怎么办呢?”

楚令宣低声说道,“只得在定州府外修个庵堂,把母亲接去那里修行。”

这时,王小妹领着陈大丫和几个乡民的小女孩来了福园,陈阿福便让罗梅领着楚含嫣跟那些女孩去后院玩,再让林妈妈和江妈妈把哭闹着的小哥俩也抱过去。

晌午时,禄园送来了两桌席过来,几个主子一桌,罗管事和曾老头一桌。

正吃着,听到禄园那边更热闹了,还有哭嚎声,曾老头赶紧起身去了禄园。不大的功夫,他回来说,是亲家夫人的爹带着王财和小妾伍氏来了。说儿子当了官,他要跟着儿子去任上享福。还说闺女当上诰命夫人了,也要涨养老银子。

陈名怕流水宴被王老汉搅和了,已经让胡老五带着老头三人去后院吃饭。说不管什么事,都吃了饭再解决。

陈阿福一听那死老头,头皮就发麻。也忒不要脸了,当初由着丁氏把儿子卖去火坑,把闺女卖两次。现在儿子当官了,闺女出息了,又想跟着去享福,想涨养老银子。只不过,他再不要脸,王氏和王成也不能不管他。就像陈世英的老娘,族人那么逼迫,陈世英还是要想办法不让她被休弃。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家丑外扬

吃完饭,陈阿福几人回了棠园。她没去管王老汉那事,王成当了官,胡老五和罗源也都在那里,事情应该会圆满解决。

下晌,罗源和大宝一起来了燕香阁。罗源说,吃完流水宴后,陈名、王成、胡老五和罗源,跟王老汉和王财以及伍氏关着门商量了很久。王成答应一次性给王老汉五十两银子,再每个月给五两养老银子。但是,不许姐姐王氏再给他养老银子,因为王氏已经嫁去了陈家,是陈家妇。若王老汉一定让王氏给钱,那么他就把五两养老银子降成二两……王老汉和伍氏不想答应,他们想跟去府城享福,但王财答应得痛快。胡老五就把伍氏叫去一旁,瞪着眼睛一通吓唬,伍氏被迫答应下来,又劝着王老汉答应了。

等罗源走了,大宝挤进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亲,你和姥姥、姥爷真好,当初家里那么艰难,也没想着把我卖了换银子。”

陈阿福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前额的汗,笑道,“那说明儿子是有大福之人,才落在了我们这种良善人家。”

大宝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儿子会好好发奋考功名,你们不会白养我的。”

“好,我们等着享儿子的福。”陈阿福道。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一日,楚令宣带着一家人回府城,一同回去的还有王成一家。陈名要忙农事,要暂时住在乡下。

走之前,陈老太和陈业居然来了棠园,送了陈阿福一些山货,陈老太还不住地感谢陈阿福对陈家的帮助。听王成说,他们又让王成帮着带了一些新鲜菜蔬和山货给陈实。

他们这么快就想通了?陈阿福不缺山货,但还是笑着表示感谢。

他们走的时候,不仅陈名等人来送行,连旺财和元宝都来了。

旺财和远宝十分不舍他(它)们,汪汪叫着,特别是元宝,都流泪了。元宝比旺财聪明得多,十分会表达自己的心思。虽然它来禄园不久,几乎讨了所有人的喜欢。

王氏安慰道,“等九月中旬,我们把地里的活计忙完,就带你们去府城住。”

陈阿福一家和动物之家也舍不得它们,陈大宝说道,“等你们来了,就去我家住几天。”

下晌,楚令宣一行人马进了定州府,楚令宣直接去了衙门,陈阿福等人回了参将府——不,现在要称之为副总兵府了。

打发孩子们回屋歇息,陈阿福就让人给宋氏送了贴子,让他们一家来府里吃晚饭。

自从楚老侯爷来了定州府,宋氏隔几天就会带着文哥儿来给老爷子请安,楚令奇休沐无事都会来老爷子跟前敬孝。

宋氏母子两个是在酉时初来的。陈阿福累着了,才起床没多久。

宋氏一来,就对陈阿福说,“大嫂,老何家出事了。”

陈阿福知道她嘴里的老何家是指何林生家,问道,“他家不是快进京了吗,还能出什么事?”

宋氏说道,“何家过几天就要进京,昨天请了一些关系相好的人家去吃饭,也请了付大人一家。今儿上午付大奶奶来了我家里一趟……”

楚令宣把何副总兵——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何参领,把何参领挤走后,老何家是把楚令宣恨了个透,还连着陈世英一起恨上了。他们觉得,陈世英肯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跟自家说。这个亲家结的,真是没有一点用。

所以连这种告别宴都没有请亲家陈家,倒是请了八面玲珑的付总兵一家。

听付大奶奶说,何家的主子都出来侍客了,独独少了何二奶奶陈氏,也就是陈雨晖。何夫人的说辞是,陈氏小感风寒,歇着呐。

她们正喝茶说笑的时候,何二奶奶突然来了厅房。她的两个眼圈是青的,鼻子是肿的,走路是瘸的,还穿着丫头的衣裳。

她一进来,就大声哭道,“我这一身伤都是被何林生打的,请各位在场的夫人奶奶们做个见证,若是哪天我突然暴毙,不是我得病死了,而是被何家人整死的……”

陈雨晖话没说完,何夫人就说她发高热热迷糊了,让人赶紧把她“扶”回去。

陈雨晖死命摆脱下人的抓扯,冲过去跪下抱住付夫人的腿哭道,“付夫人,付大人可是我们的大媒,求你救救我,何家要打死人了……”

别人可以置身事外,付夫人却不能,她男人可是人家的大媒。付夫人把陈雨晖拉起来问道,“哎哟,可怜见儿的,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谁打的?”她这是明知故问。

何夫人赶紧说道,“老二媳妇,你人不好,就回去歇着罢,那些事咱们私下里说。”

陈雨晖从来没有家丑不外扬的觉悟。再不当众说出来,她被打死了怎么办?何家最怕说什么,她就是要说什么。趁现在还在定州,必须让何家知道自己的厉害。若何家欺人太甚,她敢豁出脸皮,她敢破釜沉舟,只有这样才能自保……

她死死拉着付夫人的胳膊哭道,“我是被何林生打的,他天天宠着那些小妖精强压我一头,我都忍了。可是,公爹被调去京城卫军,关我什么事啊,他却拿我撒气,说公爹是我娘家大姐夫和我爹联手害的……天呐,我真是冤枉啊,我爹再有本事手也伸不进军里啊。那楚家……”

何夫人拦了多次都拦不下她的话,付夫人听到这里也不好再往下听了,赶紧说道,“何二奶奶,那些话快莫说了,说了……”更得挨打。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付夫人看何夫人气得脸都涨紫了,用帕子帮陈雨晖擦了擦眼泪,说道,“听话,回去好好歇着吧。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家家都如此。我会请我家老爷说说林生,让他给你陪不是,不兴再这样打媳妇了。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

何夫人也只得说道,“哎哟,那混小子打你了?我竟然不知道。老二媳妇放心,我定会让他老子捶他的皮,他再不敢了。还有那些什么联手的话,定是老二黄汤喝多了,说着玩的,老二媳妇快莫说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战斗力强

两个婆子来扶陈雨晖回去,陈雨晖走之前,还高声说道,“若我哪天死了,定是被何林生打死的,你们都是见证,让我爹去告他们……”

陈雨晖的模样本来就长得一般,再加上脸被打得有些变形,泪流满面,看着就更普通和狰狞。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叹,俊俏无双、人品高洁的陈探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那位狠戾暴躁的何林生和这位不要脸面的二奶奶,还真是绝配。

一个跟何家关系最好的卫夫人忙打圆场笑道,“看何二奶奶这话说的,何小将军怎么会打死你呢?后生小子年青,血气方刚,都有几分气性,你温柔小意些,他别说打你,疼还疼不过来呢。”

陈雨晖还待说,就被婆子半扶半架地拉走了……

陈阿福暗道,陈雨晖歹毒,自私,泼辣,胆子大,还舍得下脸皮和自尊,这事的确干得出来。

若何家把她当成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何林生想打就打,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似陈雨晖是女人,又陷在林家的后宅中,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但陈雨晖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是金刚女汉子,在陈家就练就了“突出重围”的战斗力和脸皮硬如铁的功力。

在陈家时,陈世英对她疼爱有加,江氏对她也是仁至义尽,她都不满足,她怎么可能受何家的鸟气。

陈雨晖闹了这一出,让何家和陈家都成了笑柄,却不会白闹。因为陈世英不可能不管她,为了政治,楚令宣或许也会帮帮她。

陈阿福能原谅陈雨晖跟自己吵架,甚至她的自私,泼辣,暗中惦记楚令宣,但决不会原谅她同陈老太婆和唐姨娘共同商量找人奸杀自己的事。那个死丫头,是坏到芯里了。

所以,听了陈雨晖的事后,还有些暗爽。陈雨晖不是死活要嫁过去吗?这就是报应!只不过,可怜的陈雨晴小姑娘的名声更不好了,姻缘也会更艰难。

陈阿福并没有表现出多吃惊和同情的样子,淡淡说道,“我会回娘家跟我爹说,我爹会出面跟何家讨公道。”

宋氏看出来陈阿福跟陈雨晖的关系不好,但没想到陈阿福听了这事能这么平静。她笑了笑,又说道,“付大奶奶在我家发了半天牢骚,说她公婆气得不行,还发誓以后再不敢胡乱做媒了。媒做好了,人家会感激。可做不好,不仅招恨,还会时不时拉去调解矛盾,闹心。”之后便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令宣没有回来吃晚饭,他是在亥时末回来的。

原来,他是被陈世英拉去何家讲理了,同去的还有江氏,以及付总兵夫妇。

的确如陈阿福所料,陈世英再气陈雨晖,也不能不管她。江氏都把陈雨晖恨毒了,但陈世英要管,她也只得跟着管。

而楚令宣为了给何家父子添堵,非常乐意地参与其中。他可不希望何家把陈雨晖折腾死,或是折腾残,他还等着陈雨晖多给何家添添堵呢。

当陈世英看到鼻青脸肿又瘸腿的女儿,又气又心疼。本来想劝女儿同何林生合离,这样的人家不能托付终身。但看看妻子眼里的愁容,还是忍下了。

他知道自己在很多事上都委屈了妻子和儿女,若家里再多一个合离过的女儿,晴儿就更不好嫁人了。

陈世英义正言辞地怒斥何大人众子行凶,谋害妻子,说要进京面圣告御状。又大骂何林生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居然能如此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付总兵也说何林生不象话,怎么能把媳妇打成这样。

何林生心里很不服气,若陈氏是弱女子,她怎么可能突破重围,乔装改扮,跑去客人面前臊何家的脸。那个悍妇,不仅貌丑,善妒,不贤,他打她的时候她居然敢还手。特别是她爹,不仅不是自家的一个助力,还完全站在楚家一条线上整他们何家。太可气了。

何大人也气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己儿子脾气不好,但那个陈氏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不过,儿子把陈氏打成那样已经被外人看到,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家唯有低姿态些,快些把这事圆过去。

他当众狠踹了何林生几脚,大骂了他一顿。同何夫人一起向陈世英和江氏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会善待陈雨晖,不会再让儿子打她。

何林生早得了他爹的嘱咐,不敢多言语,给陈世英夫妇跪下磕了头,说再不会动手打媳妇,会对她好,云云。

又给陈雨晖长揖及地,说以后会敬重她。心里却想,等着进京以后再收拾这个悍妇。那时,哼哼,看谁再给你撑腰。

陈阿世又教训了陈雨晖几句,让她要贞静贤淑,敬爱夫君,孝敬公婆……

陈雨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都痛死了。她孤注一掷把事情闹出来,就是让何家有个怕字,别以为她好欺负。现在父亲来跟她撑腰,连楚令宣都来了,她既感动,又欣喜,楚令宣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她知道楚家的势大,老何家以后定不敢欺负自己了。

何大人是草根出身,仗着当年在王国舅手下会溜须拍马,一步步升上去,最后被王家安插到定州当副总兵。

有王家做后盾,何大人不算太怕陈世英及江氏娘家。陈世英鞭长莫及,江大人是文官,陈氏到底不是江氏的亲闺女。但他怕楚令宣,不止因为京城有楚三老爷,还因为何大人所在的左卫营,统领正是瑞王妃的父亲林大人。

楚令宣略讲了陈阿福跟瑞王妃十分交好,在京城两人经常相聚的事。还说会给林统领写信,让林统领多多关照何大人。

何大人知道楚令宣是在威胁自己,但还是流下汗来。

末了,楚令宣对陈阿福坏笑道,“你二妹虽然是个妇人,其战斗力却不亚于两个旗。那何林生狠戾暴躁,战斗力相当于三个旗。让何林生不打女人不可能,让你二妹不闹腾也不可能。他们旗鼓相当,何家会更热闹。”

第四百五十五章 静棠庵

陈阿福笑道,“以后,若谁家得罪了咱们,咱们就想办法把战斗力强又心坏的姑娘说给谁家,让她去祸害他们。”

说得楚令宣大乐,“嗯,这是个好办法。”

他的眼前鬼使神差地出现荣昭的面孔。那个女人,战斗力更强,心更坏,背景更硬,把自己一家折腾得四分五裂……

陈阿福看到脸色阴沉下来的楚令宣,也猜他想到荣昭了,后悔不迭。自己笑话别人,咋没想到自家就是被坏女人祸害了。她忙安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个人不是已经得报应吗?等你们的大事成了,她该还回来的都让她还回来……”

第二天,江氏派红枫来请陈阿福一家去陈家吃晌饭,今天他们会请陈雨晖和何林生去家里吃饭,算是给女儿女婿践行。

陈阿福没去,以身体不适推了。让红枫把从乡下带的特产带去了陈家,最多的还是脆口小黄瓜。

三天后,何家走了。楚令宣也去送行了,还送了何林生夫妇一百两银子的程仪。虽然何家人恨毒了楚令宣,但面子上还不敢得罪他。

这期间,楚令宣为了尘修建的小庵堂已经悄然开工,地址选在距定州府十里处的华景山上。

华景山风景秀丽,是附近的著名风景名胜,离定州城近,离楚令宣的军营也不远。山上的寺庙、庵堂、道观就不下十座,虽然远没有红林山上的灵隐寺闻名,但还是香火不断。

庵堂在华景山的北部低腰处,上山不过半里地。那里之前是一座废弃的小寺庙,再往两边扩扩,大概有个近八亩地的样子。把前面的三进殿宇翻修一下,再把后堂拆了,重新建两个小禅院,一个了尘住,一个香客住。因为了尘喜欢海棠花,准备多买些秋海棠树种上,庵堂就取名为静棠庵。

为了了尘的安全,楚令宣还准备让心腹在庵堂的禅房内挖个小暗室。

陈阿福见楚令宣连这招都使出来了,心里紧了紧。

楚令宣安慰她道,“这里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二皇子一党的手应该伸不到这里来。挖个暗室,也只是以防万一,让母亲更安全。”

陈阿福又问道,“我怎么恍忽记得赵老太婆如今住的小院就在景华山北边?”赵氏已经不是陈家人,所以叫就不能再叫她陈老太太,而是要叫赵老太太。

楚令宣虽然也讨厌那个坏老太婆,但还是不习惯陈阿福叫自己的祖母“老太婆”。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那个称谓在心里叫叫就是。若被旁人听去了,对你不好。”又道,“没错,赵老太太所在的鸡头村就在华景山北边山脚。早前我在那里的附近买了五百亩地,还修了一个小庄子,就在鸡头村边。那庄子小了,又简陋,要再扩一扩,装修好。静棠庵修好前,母亲就住在那里。罗叔他们带人也会住在那里,方便照顾母亲和联系我们。”

陈阿福很遗憾现在自己身体不便,否则去那里看看风景,再随便气气那个老太婆也不错。她一直挺纳闷,那个老太太也五十多岁了,又有病,为何这么大的打击还没把她气死。

楚令宣看出她的心思,笑道,“以后你方便了,可以带着孩子多去那里陪陪母亲。那里离家近,风景也很好。”

楚令宣请的人多,又让人日夜赶工,静棠庵工程量大些,大概会在十月建好。而山脚下的罗家庄,必须在两个月内,也就是九月初建好。

因为九月中旬是楚含嫣的生辰,十月初一小哥俩满周岁,楚家和罗家肯定都会派人来,那时候想办法把了尘接到罗家庄住。等静棠庵建好后,她再去静棠庵修行。平时不太容易劝了尘离开影雪庵,但那时候用双方亲人来劝她,她应该听劝。

七月底,金燕子又快进空间了,它便想带着七七和灰灰去红林山游玩两天。陈阿福劝它去华景山,可金燕子嫌那里没有红林山的深山敞得开,鸟儿也没有红林山多。

陈阿福劝道,“华景山离得近,带追风一家去那里松松筋骨,它们在家里已经呆得焦躁不安了。再说,长长和短短也长大了,总要练些本事。”

追风和飒飒都是山里长大的狗,它们对红林山熟悉,对华景山却不熟。让金燕子带它们去一次,以后它们在家里呆得实在烦了,就可以自己去山里玩了。

七月二十八日一早,除了锦儿外,家里的所有动物之家都跟着金燕子出去玩了,包括那几只翠鸟。

它们是在八月二日回来的。追风一家滚了一身的泥土,兴奋得不行。

剩下的几天,金燕子老老实实在家里陪孩子们玩,连睡觉都在羽哥儿或者明哥儿的小床上。小哥俩非常聪明,金燕子不敢再让他们去空间玩了。

一晃到了九月四日,小哥俩已经十一个月了。长这么大,他们就没生过病,长得高大健壮,漂亮活泼。

这天下晌,秋阳西斜。小哥俩正骑着“学步车”在满院子追着长长和短短,正院里一片人笑狗吠的热闹声。这个简易学步车当然也是陈阿福的杰作,她想着前世看过的样子,画了图样,让人做出来。

现在已经很凉快了,但疯跑着的小哥俩小胖脸红得像苹果,两个妈妈不时地过去给他们擦擦小脸,再把后背心被汗浸湿的绒布换成干绒布。

玩得正热闹,大宝、楚令智、阿禄、李轩放学回来了,他们的身后居然还跟着几天没回来的楚令宣。

上个月初,已经满五岁的李轩也去上学了。五岁上学,这是瑞王爷的意思。瑞王爷和瑞王妃在李轩生日的时候低调来了定州府,玩了半个月才走。

李轩岁数太小,现在还不算特别聪明,不可能跟大宝他们学习,便单独请了一位先生教他。

小哥俩看到他们,可乐坏了,掉头向他们跑去,嘴里还“哇啦哇啦”大叫着。

看到这个情景,楚令宣再累心里都高兴。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抱起来,又对走上前跟他行礼的楚含嫣笑笑。

再抬头看向妻子,她被丫头从椅子上扶起来,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扶着后腰向他走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好消息

楚令宣或许是被妻子上次生孩子吓着了,每次看妻子的第一眼不是看她的脸,而是肚子。等陈阿福走到他面前,他笑道,“你的肚子还好,不像原来那么大。”

其实,陈阿福的肚子跟别的孕妇比起来已经很大了。但跟她怀小哥俩的肚子比起来,又小了很多。楚令宣从来没注意看过其他孕妇的肚子,所以觉得陈阿福现在的肚子不大。孩子小些,生的时候就容易得多。

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直达眼底的笑意,打趣道,“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

楚令宣笑道,“还真有好消息。九皇子又添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

这倒真是好消息。上个月九皇子妃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九皇子就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了。大宝也就更安全了。

楚令宣又笑道,“还有,三叔和大舅、妹妹来信了,妹妹和四表哥他们会在十日左右来这里,大舅会在九月底来。弄不好,爹也会来。”又得意地看了看小哥俩一眼,说道,“儿子的脸面比他们老子还大。”

楚华和罗四爷夫妇会来,陈阿福猜得到。但没想到,楚侯爷和罗巡府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也会来。

她抿嘴笑道,“嗯,能把公爹和大舅请来,当真面子大。”

楚令宣又道,“我爹要来的事,别说出去,特别是不能跟我娘说。”

吃饭的时候,楚令宣跟老侯爷说,他明天一早就去影雪庵,劝了尘来静棠庵修行,暂时先在罗家庄住一个多月。再把楚华和罗巡府给她写的信带去,他们两人也一定会劝了尘。

老侯爷道,“我也给她写封信,你一起带去。哎,是你爹负了她,让她多往好处想。”

楚令宣又让陈阿福六日带孩子们去罗家庄,他会带着了尘那天去罗家庄住。这次算是搬家,他们要准备两日。

六日一早,陈阿福便带着楚含嫣、楚令智、陈大宝、小哥俩一起去罗家庄。阿禄要在家用功,廖先生让他明年春下场,还说他考上秀才不难,主要是看名次。

廖先生的话不仅让阿禄更加用功,也让陈名喜不自禁。要知道,整个响锣村,至今还没出过一个秀才呢。

陈阿福坐的软轿,其他人坐的马车,大概走了近一个时辰,便来到郊外鸡头村东头的罗家庄。

这里离景华山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离村里有一百多米,哪怕已经秋天,也浓荫密布,极其凉爽。往山上看去,多姿多彩,红、黄、绿三色相间。

罗方领着媳妇及几个下人在庄门口迎接他们。

罗方媳妇还专门给陈阿福指了指村口,低声笑道,“大奶奶,右边第二个院子就是赵老太太的家。我去村里办事路过那里,经常能看到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村里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无儿无女的寡妇。之前有些爱占小便宜的妇人去她家顺过东西,也有惹事生非的小子无事往她家扔土块石头啥的。后来被人教训了,才知道她或许不像表面说的无依无靠,便也没有人敢去她家寻事了……”

那里离得远有些看不清,只隐隐看到一个青砖瓦房的小院,外面有几棵大树。这种院子在乡下算是上好的了,但对于住惯华丽庭院的赵老太婆来说,肯定是粗鄙的。老太婆为了荣华富贵算计追逐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住在这种农家小院里。

陈阿福笑笑,领着孩子们进了大门。

罗家庄是个典型的三进宅院,里面种着佳木翠竹,还摆着许多盆开得正艳的菊花。

陈阿福先去看了了尘的房间。了尘好静,安排她住的是后院后罩房。东屋是卧房,东耳房是小佛堂,摆设和床褥既素雅又精致,屋里还浮动着好闻的檀香味,是了尘喜欢的风格。

上房的西耳房给服侍了尘的两个小尼姑住。以后客人们来了,楚华领着恒哥儿住东厢,罗四奶奶领着女儿住西厢。男客们就住外院。

陈阿福和楚令宣暂时住在正院上房东屋,楚小姑娘住西屋,大宝和楚令智住东厢,小哥俩住西厢。

参观了一圈,方方面面做的都非常好,陈阿福点头表示满意。

当晚霞的最后一丝光晕隐去,夜幕即将降临之际,楚令宣和了尘终于到了。

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在垂花门口迎接他们。行了礼,楚含嫣就上前抱住了尘,极是得意地说道,“奶奶,弟弟们都会走路了。”

了尘看着妈妈怀里的小哥俩,惊道,“这么快?”

小哥俩也知道姐姐在炫耀他们,闹着下了地,由各自的妈妈牵着走到了尘面前,一人抱住一条腿,抬头望着了尘笑。一咧小嘴,一串口水流出来,把了尘高兴得眼圈都红了,心肚颤了又颤。

她欣喜地说道,“好孙子,都隔这么久了,难为你们还记得奶奶。”

陈阿福暗乐,小哥俩怎么可能还记得她。陈阿福几乎天天都要当着他们的面说好多次奶奶,今天一天都在教他们要把奶奶哄好。他们讨好奶奶,不是记得她这个人,而是“奶奶”两个字。

不过,小哥俩讨好人的功力真不是盖的,一见面就把奶奶哄得如此高兴。

吃了素宴,众人在了尘的厅屋里闹了她一阵,便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天不亮,楚令宣就赶回定州府去上衙。陈阿福等着孩子醒了,吃过饭,又领他们去后院给了尘请安。

了尘正在小佛堂里诵经,他们在厅屋里等了一会儿,了尘才出来。

陪她说了一阵话,楚令智和大宝就有些坐不住了。了尘便笑道,“两个小猴儿,在我这里拘着了,去玩罢。”又对陈阿福道,“阿福也去忙罢,让嫣儿和双双陪着我就是。”

了尘喜欢统称小哥俩为“双双”。

陈阿福回到正院,又听罗管事和罗大娘禀报了搬家的一些情况。现在了尘住在这里,以后罗管事一家也会住在这里服侍。不仅影雪庵的许多东西要搬来,棠园的要紧东西也会搬到这里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索然无味

忙活完,陈阿福兴起,想去村里看看那位赵老太婆。

她扶着红斐的手,带着罗方媳妇和两个护卫出了罗家庄。一路往西而去,慢慢走,半刻钟便来到村里,在第二个院子前停下。

这是个半新旧院子,青砖砌的院墙,木门半开,看见一隅砖墙黛瓦。

陈阿福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小院在村子里算是最好的院落之一了。

罗方媳妇上前把木门大打开,院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上房三间带耳房,左右是厢房,院子里种着一棵柳树,叶子已经泛黄。一个老太太正背对着大门斜倚在一把藤椅上晒太阳,还有一个又高又壮的婆子在晾衣裳。

院子里静极了,以至于后院咕咕的鸡叫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婆子早前就在陈府里当差,认识陈阿福。她有些吃惊大姑奶奶怎么会在青天白日来看望老太太,因为自从老太太搬来这里,只有老爷和太太、大少爷来过几次,还是晚上天黑以后来的。她还被告之,千万不能把老太太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她知道这位大姑奶奶跟老太太有过节,老太太几乎每天都会自言自语骂大姑奶奶一阵出气。这个婆子很是纳闷,一时想不明白愣在那里。

老太太耳朵还好使,听见背后有声音,但行动不便不好转头。说道,“这次又是来借针线,还是米面啊?让他们走,咱家又不是善堂。”又自言自语地骂道,“那条死狗,不好好看家,又跑出去野了。”

余婆子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老奴,老奴见过大姑奶奶。”

赵老太婆的身子一僵,她也没想到陈阿福会来。她最不想让陈阿福见到自己的这副落魄样子,骂道,“让那死丫头滚,我不想见她。”

陈阿福走进院子,来到老太太的前面。

老太太穿了件半新旧的墨绿色细布褙子,外面罩了件黑色薄棉坎肩。头发已经全数花白,又稀疏,拢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卷儿,只插了根银簪。脸极瘦,两腮都凹了进去,显得颧骨更高。嘴半张,嘴角还挂着一丝流出来的口水。

她的头不能完全抬起来,半垂着,睁着混浊的眼睛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顿觉索然无味,连话都赖得说。只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有骂人的力气,不如多多诵经念佛,不为你的子孙,只为你下一辈子。”

说完,便扶着红斐的手绕过老太太走了。

只听后面传来一声怒骂,“死丫头,都是你害了我儿,害了我,那些老不死的却把气发在我身上。还有晖丫头,那个没良心的坏丫头,枉我那么疼她,我倒霉了,她竟然不来看看我……”

陈阿福没理她,都走出大门了,还能听到老太太含混不清的咒骂声。

余婆子跟着送出来,说道,“谢谢大姑奶奶还惦记着老太太,老奴会好好照顾老太太。”

她惦记老太太?是啊,她先是惦记来着,惦记老太太咋不去死。但是这一刻,她也没有这个心思了,死容易,活着却不易。

陈阿福给小墨使了个眼色,小墨便递给余婆子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

陈阿福几人慢慢往东而去,村口站着几个乡人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们,陈阿福又让小墨拿糖请孩子们吃。

下晌,陈阿福便带着孩子们和追风一家告别了尘回府城。楚老爷子在府里,他们不能在外面住久了。

十月十日,楚华领着恒哥儿来了。十一日,罗四爷和罗四奶奶领着女儿罗樱也来了。他们都没有来定州府的楚府,而是直接去了城郊鸡头村的罗家庄。

这些人会一直呆到小哥俩的周岁宴以后再走。

了尘有了亲闺女、亲外孙,以及娘家侄子,还有幼时的玩伴陪她,一定非常开心吧?

陈阿福身子不便,府里又忙,便没有专程去看望他们,楚令宣倒是去庄子住了一个晚上。他回来说,了尘十分高兴,情绪好了许多。

十四日这天,陈家三房都来了楚府给小姑娘送生辰礼,还带来了旺财和元宝。

陈名两口子不想明天跟陈世英夫妇同时出现在公众场合,提前把礼物送来。他们送的是王氏亲手给小姑娘做的一套衣裳,很漂亮。

陈实和张氏送了小姑娘一套衣裳和一双鞋子,面料应该是陈阿满给的,极是华丽。

陈老太和陈业送的是一个小银锁,还有一套小棉袄棉裤。

每当陈阿福看了赵老太太一次,就会对陈老太太高看一眼。陈老太太也是寡妇,拉扯大了三个儿子。她也有小心思,小算盘,有时做的事还让人气不顺。但她没有泯灭良知,没去想着害人换银子,还容下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原主和陈大宝……

陈阿福看出来他们明天想来吃席,便笑道,“你们明天来府里吃席吧,我们专门请了戏班来唱堂会,都是名角儿。”

陈老太笑得一脸褶子,说道,“阿福不嫌我们粗鄙丢你的脸,我们就来见识见识有钱人家的生辰宴,再看看大戏。你放心,我不会带胡氏那娘们来,她嘴上没把门。”

陈实也想来多结交一些贵人,笑着点头应是。

陈阿福留三家人吃了晚饭。陈名一家走的时候,还是把旺财和元宝留在这里玩两天。不留也不行,因为两只狗已经跟孩子们和追风一家去后花园玩了。

陈阿禄也留下来住在楚府,明天他会帮着姐夫一起招待客人。这是陈阿福提的要求,他不仅要好好读书,还要学会待人接物。

十五日陈阿福起了个大早,亲自去厨房煮了几样面条,有炸酱面,鸡丝香菇面,海鲜面,另加几样甜汤。早饭摆在上房西侧屋,孩子们今天都会来这里吃。

辰时正,除了小哥俩,几个孩子都来了。大宝、楚令智、阿禄分别送了小姑娘他们在街上买的番人小玩偶、竹编小花篮、粉瓷花鸟,连小李轩都送了一个小鹿木雕。

小姑娘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接礼物接得手软,笑得眉眼弯弯说谢谢。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差地别

饭后,陈阿福先回卧房把自己拾掇利索。为了突出小姑娘,她的衣裳和首饰只注重了奢华。她本就怀了孕,没有了腰身,再加上脸形有些肿。打扮出来,她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并不算太出挑。

之后,又把小姑娘叫进去,开始收拾她。

楚小姑娘的衣裳是一套由陈阿福亲自设计,霓裳绣坊隆重推出的高档童装。上身是杨妃色刻丝立领斜襟短衣,五对玄色双耳盘扣和衣领、衣摆滚的一圈玄色是衣服上的几处点缀。下穿大红色长纱裙,裙摆很大,蓬蓬松松。

上衣有些像前世民国时的学生装,跟这个时代兴的一种上衫比较相似。只不过学生装偏短,腰紧摆宽。而这个时代的上衫较长,腰身不显。若裙子是黑色的,会更好看。但小姑娘今天穿,就必须要喜庆,而且古代姑娘家的衣裙也不适合用黑色。

给她包包头上插了两根碧玉莲花簪,两朵杨妃色娟花,又在她的眉心点了一点朱砂。还给她稍稍描了一下眉毛,腮边打了淡淡的一层胭脂。

陈阿福知道小姑娘特别爱美,昨天晚上,就用丹蔻把她的指甲染红了。颜色她调了一下,不是大红,偏粉。又放了一点珍珠粉在里面,隐隐泛着莹光。

小姑娘不拾掇都好看,再一拾掇,漂亮得不像话。

不说小姑娘照了镜子后直乐,连大宝都激动得不行,不停地说着,“妹妹真好看,跟娘亲一样好看。哎呀,再没有比你们更好看的人了。”

阿禄和楚令智也觉得楚含嫣今天美得像个小仙女,但都不好意思像大宝那样夸人家小姑娘。

李轩则觉得陈大宝少见多怪,说道,“嫣姐姐和姨姨天天都这么好看来着,大宝哥哥怎么才发现?”

楚令宣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嘴角含笑,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澎湃不已。想起三年前,她过四岁生辰的时候。那时她痴痴傻傻,几乎不会说话不会笑,被人传成“痴女”。可是现在,她聪明伶俐,眉目如画,笑意盈盈,幸福满满……跟原来真是天差地别。

他知道,这都是妻子的功劳。若没有妻子,女儿的一生将是悲惨的。他有种想把妻子揽进怀里的冲动,但看到一屋子的孩子,还是忍了。

再看看由衷夸着自己媳妇和闺女的小十一,此时他从心底不觉得这个小东西讨嫌,还挺可爱。

楚令宣递给小姑娘一个小锦盒,说道,“这是爹爹送你的生辰礼,祝闺女生辰快乐。”

“谢谢爹爹。”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之后,楚令宣带着陈阿禄、楚令智、陈大宝以及追风一家和旺财两口子去前院待客。追风一家是定州府的社交明星,不管大人孩子都喜欢。

陈阿福则带着楚含嫣和李轩来到花厅,女客会在那里招待。

陈阿福望望前面几个如松的背影,高低错落,哪怕是背影,也能看出他们丰神俊朗。孩子们长得可真快,一晃眼都长这么高了。

特别是阿禄,这两年疯长,已经有一米六几了,比陈名还高点。陈名和王氏的个子都偏矮,之前阿禄也长得瘦瘦小小。或许这几年的生活好了,再加上经常吃加有燕沉香的东西,所以长得非常快。他才十三岁,至少还能长个十公分。他本就长得俊秀,若个子长起来了,又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今年起,已经有好几家人想跟阿禄作亲了。多是乡绅,还有楚令宣的两个属下,不仅看中楚令宣这个姐夫,还因为阿禄本身够优秀——读书好,长得好,脾气好。

陈阿福抿嘴笑笑,颇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

走到游廊,楚令宣一行人往前走,陈阿福领着小姑娘和李轩往后而去。

花厅在后花园旁,是一排厢房,专门用来招待客人,或是赏花歇脚的。

秋意正浓,秋阳明媚。园子里不仅菊花和茶花开得正艳,还有四季海棠、月季、美人蕉等花,开得都好。不愁物质生活的陈阿福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精神追求上,她偶尔会用一些燕粪兑的水浇花,特别是是几盆珍品菊花和茶花,朵大,极漂亮水灵。

陈阿福又进屋看看,布置得花团锦簇,极是喜庆。

这时,宋氏领着文哥儿来了,她要帮着陈阿福招待女客。

第一波来的客人是楚华母子和罗四奶奶母女。他们还是前年,也就是小姑娘五岁时来过。她们看到今天的楚含嫣,眼睛都瞪圆了。

两年不见,眼前这个对着她们浅笑盈盈的小姑娘会是嫣姐儿吗?若不是相似的五官,还有站在她身边的陈阿福,以及之前了尘的夸赞,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个小姑娘就是那个曾经痴痴傻傻的嫣姐儿。

楚华惊喜道,“天呐,嫣姐儿,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俊俏伶俐。”

罗四奶奶也笑道,“嫣姐儿,还记得我吗?”

楚含嫣当然不记得他们了。但刚才已经听母亲叫了她们,便抿嘴笑着给他们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喊道,“大姑姑,四表伯母。”又叫罗樱和恒哥儿道,“樱姐姐,恒弟弟。”

楚华和罗四奶奶都拉着小姑娘一通夸赞。

罗樱十二岁了,长得漂亮可人,听说已经定了亲事。她不仅喜欢变聪明了的小姑娘,更喜欢她衣裳的别致。罗樱知道陈阿福会设计衣裳,娘亲嫁妆铺子里的盘扣就是她设计的,也猜测嫣姐儿的衣裳是她设计的。

便对陈阿福说道,“大表嫂,嫣表妹的衣裳真好看。你看,这样的衣裳适应我穿吗?”

陈阿福笑道,“当然适合了。上衣颜色变清淡雅致些,裙子不用纱用缎,一样好看。”看罗樱的眼里冒着小星星,又笑道,“明天你去一趟霓裳绣坊,把料子挑好,让那里的绣娘给你做。”

罗樱笑得眉眼弯弯,拉着陈阿福直说谢谢。

接着,江氏领着陈雨晴姐妹来了。再接着,客人们都陆陆续续来了花厅。看到漂亮讨喜的楚含嫣,又是好评如潮,夸得小姑娘极不好意思。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来了

陈阿福有身孕不能累着,主要是楚大奶奶宋氏在帮着招呼客人。

因为罗巡府帮了陈世英,江氏专门来向罗四奶奶表达了谢意,还邀请他们有空去陈府玩。

陈阿福又把罗樱介绍给陈雨晴,两个小姑娘没用多少功夫便成了好朋友。

今天的客人们并不多,除了楚华几人外,都是定州府的一些亲戚朋友。因为小哥俩的周岁宴在半个月以后,楚令宣外地的很多朋友会在那时前来恭贺。

饭后,看完堂会,客人们便陆陆续续走了。楚华和罗四奶奶两家会在府里住一晚,明天回罗家庄陪了尘。因为罗樱要做衣裳,所以罗樱会留在府里多住几天。

陈雨晴也喜欢楚含嫣的那套衣裳,陈阿福让她明天同罗樱一道去霓裳绣坊选料子量身尺寸,送她们一人一套。

这种衣裳也在定州府悄然兴起来,然后越来越远,直至传到京城乃至更北,以及江南乃至更南。当然,这是后话了。

楚令宣和陈阿福又开始忙碌起来。楚令宣忙于公务,几乎很难回家住一晚。陈阿福则忙着十月一日的生辰宴,还有带孩子。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九月底。

二十八日下晌,罗巡府秘密到了罗家庄。除了老侯爷、楚令智和李轩,楚令宣一家都去罗家庄迎接他了,知道消息的陈世英也去了。罗巡府是冀北省第一地方行政长官,今天来没敢告诉其他人,否则罗家庄可不会清静。

楚令宣、陈世英、罗四爷、大宝在院门外迎接,陈阿福及罗四奶奶几个妇人孩子在二门迎接,连了尘都出来了。

知道兄长今天要来,了尘从早上起就坐立不安,激动难耐。

大概申时末,传来前院的喧哗声,了尘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她跟大哥的感情最好,家里出事的时候,大哥在户部当侍郎。但因为她,大哥负气去了冀北省当巡府。不仅因为他生气不愿意继续呆在京城,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妹妹。

陈世英在大门外拜见了罗巡府,表示了谢意后,也没跟着他们一起进二门。如今内院不仅有女儿一家,还有罗家和楚家女眷。他会在前院等到天黑,就去赵老太太那里去,再在那里住一宿。

罗巡府穿着藏蓝色绣祥云纹花样锦缎长袍,五十左右,玉面长须,长得很是威仪。

他一进二门,了尘就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哭起来。

看着身穿素衣,头戴僧帽的妹妹,罗巡府也难过异常。噙着眼泪说道,“妹子,哥哥无用,让你受苦了。娘还惦记着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去看望她老人家。”

一提到老娘,了尘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是妹子不孝,气得娘身患重病……”

楚华过来扶着了尘劝道,“娘,舅舅舟马劳顿,有话坐下说。”

众人寒喧一阵,进了上房厅屋。罗巡府和了尘坐上座,陈阿福带着楚含嫣和一双儿子来到罗巡府面前,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舅舅(舅爷爷),要磕头。

大宝也非常自觉地跟他们一起排排站,他也要跟着磕头。他已经在见面的时候给罗巡府作了揖,楚令宣并没有让他再去行礼,谁知他这么自觉。他这样,不知内情的人觉得他正该如此,可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好多劝。

罗巡府已经知道大宝特殊的身世,大宝给他磕头很不自在,还欠了欠身。

他又多看了两眼陈阿福,这个外甥媳妇可不只长得好,还天庭饱满,耳垂肥厚,的确长了一副福相。再看看嫣姐儿和小哥俩,嫣姐儿明眸皓齿,哪里有一丝痴呆。小哥俩聪明健壮,明天才满一岁就自己会磕头了。虽然姿势不标准,差点没整个人爬在地上,但已经非常不易了。

还有尊贵的小十一,聪明伶俐,眉目疏朗,教得非常好。听说瑞王爷的嫡子也送来由她教养,真是不简单。

罗巡府对楚令宣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嗯,你这个媳妇不错,是个知礼聪慧的。”又给了他们几人每个一份见面礼。

楚令宣笑着点点头。

罗巡府像是在跟家长夸奖小孩子,令陈阿福十分汗颜。

素宴摆在正院上房的厅屋。晚饭后,罗巡府便与了尘去侧屋单独说话,其余的人都没去打扰他们兄妹,在厅屋里说笑。

羽哥儿和明哥儿刚学会自己走路,十分有兴致地在厅屋中央转圈圈。尽管摇摇晃晃的,还时不时跌个跟头,却不许妈妈牵,也不许别人扶,而是自己四脚并用爬起来继续走。还好现在穿了夹衣,地上铺了绒毯,摔着也不疼。

其实,陈阿福并不愿意让他们太早走路,走路时间太长。她前世听年轻妈妈们讲过,说小孩子走路早了,对腿和眼睛不太好。但这两个小家伙非常有主意,不让走就大哭。而且,他们或许真的在空间里呆久了的关系,比同龄的宝宝都要健壮,聪明,发育也要早一些。

他们走着,晃着,摔着,爬着,把众人的目的都吸引过去。人们也顾不得说话了,都兴味盎然地看着小哥俩。

但小哥俩也有区别,羽哥儿摔一个跟头,明哥儿要摔三个,明哥儿的协调能力明显没有羽哥儿好。但是明哥儿已经学会说四个单音了,“娘”、“爹”、“奶”、“吃”,而羽哥儿只会说一个单音,就是“打”。

正笑闹着,罗管事悄悄进了厅屋,在楚令宣耳边低语几句。楚令宣点头,起身同他去了前院。

不多时,楚令宣又回到厅屋,低声对罗四爷夫妻和楚华说道,“我有个军中的朋友来了前院,要见见阿福和孩子们。”

罗四爷忙说道,“你们请便。”

楚令宣低身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抱起来,红斐过来扶着陈阿福,陈大宝十分自觉地牵着楚含嫣,一起出了门。

小哥俩的两个妈妈没动,大爷这样,是不让她们跟着了。

看到大宝的主动,楚令宣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本来,楚令宣是不想带大宝去的。但这孩子心思多,若不把他带去,又怕他不高兴。

来到院子里,楚令宣才跟陈阿福耳语道,“是我爹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 夺回来

陈阿福已经猜到了。楚侯爷这次来,不一定完全是为了参加小哥俩的生辰宴,或许跟罗巡府见面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应该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小哥俩的生辰宴上,那就一定会来罗家庄。

很多秘事楚华都不知道,所以她对楚侯爷还是非常不待见,楚令宣不会多事让她现在跟楚侯爷相见。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廊下门口都挂上了灯笼,灰色的天幕边闪着几颗小星星,把院子里照得透亮。

来到外院左边的月亮门前,楚令宣便示意红斐站在这里即可。又嘱咐陈阿福道,“小心些。”

大宝听了,赶紧过来把娘亲扶着,说道,“娘亲注意,这里有石阶。”

穿过月亮门,便是外书房,看到从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只有楚怀和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守在门口。

楚令宣低声对楚含嫣和大宝说道,“书房里的人是你们的爷爷,他想你们和弟弟了,所以来看你们。但是,这是我们家的一个大秘密,你们谁也不能说,包括奶奶。”

楚小姑娘对爷爷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只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个爷爷,但爷爷有另外的家,不要奶奶和自己这个家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怨爷爷的,爷爷不要奶奶了,还让奶奶一个人住在山上。

陈大宝的记性超好,他还记得爷爷现在的媳妇是公主,是被“鸟锅盖”拉了鸟粪的坏女人。那个坏女人不仅抢了走了爷爷,还要打娘亲和妹妹。还有,过年的时候娘亲不带自己去京城,说有坏人对他不利,他觉得一定也是那个坏女人对自己不利。而且,爹爹说过,他正在想办法把坏女人赶走,把爷爷夺回来……

陈大宝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楚家人,当他一听说爷爷来到这里,就高兴地问道,“爹爹,你已经把那个坏女人赶走,把爷爷夺回来了?”

楚令宣愣了愣,想一想,好像自己是说过要把坏女人赶走的话,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说道,“现在还没有彻底赶走,不过快了。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有赶走坏女人的心思。”

这么大的秘密都能让自己知道,陈大宝很是开心和自豪。他抿嘴笑起来,点头道,“好,我们谁都不说。”又嘱咐楚小姑娘道,“妹妹听到了吗?爷爷来看我们的事,谁都不能说。”

只要是爹娘和大宝说的,楚小姑娘都会无条件地听从。忙点头道,“好,我谁都不说。”又疑惑道,“奶奶也不能说吗?”

楚令宣道,“嗯,也不能跟奶奶说。奶奶对爷爷还有误会,她知道了会伤心。”

在小姑娘的印象里,奶奶比爷爷亲近多了。固执地说道,“爷爷把奶奶赶去了山上住,这不是误会,是真的。”

楚令宣叹道,“这事也不能怪你爷爷,他有许多的无奈。”

陈大宝说道,“我知道,是那个坏女人让爷爷赶走奶奶的。爹爹把坏女人赶走了,就能把奶奶接回来了。”

今天的小姑娘很执着,又问道,“可爷爷为什么要听那个坏女人的话呢?”

陈大宝用小胖爪子把嘴捂上,低声说道,“那个坏女人是公主,是皇家的人。对付她,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看了楚令宣和陈阿福一眼。意思是,我猜到了,爹爹要赶走她就得智取。

这话让楚令宣和陈阿福都不好回答。只沉默地带着孩子们进屋,厅屋里空空如也,又随着楚令宣去了西侧屋。偌大的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昏黄暗淡,楚侯爷坐在北窗下的炕上。

见他们进来了,一脸潮红的楚侯爷立即堆起笑意,掩饰住刚才的尴尬。他的耳朵特别灵敏,他们在窗外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他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哪怕是无奈,也是没脸的。特别是孩子们口中的“夺回来”,真是太让他丢脸了。

他的目光先看向小十一,站姿如松,浓眉凤目,比之前更加丰神俊朗了。再是楚小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更加灵动明媚了。接着是小哥俩,没想到当初的奶娃娃,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跟自己真是太像了。

楚令宣把小哥俩放在地上,陈阿福给他曲膝福了福。

他满意地对陈阿福点点头,笑道,“儿媳辛苦了,你做得很好。”又指指旁边的椅子说,“你们坐吧。”

陈大宝则领着妹妹弟弟站在楚侯爷面前,跪下给他磕了头。

楚侯爷也不自在小十一给他磕头,但他无法,必须接受。

孩子们见了礼,他就招手让他们上前,每个孩子给了一份礼物。楚小姑娘给的是翡翠头面,大宝给的是玉狮子,小哥俩给的是红斐鲤鱼。

陈大宝和楚小姑娘接了礼物后,就乖巧地坐去爹爹和娘亲的身边。小哥俩不认生,一人爬一个爷爷的膝盖,边抬头看着爷爷笑,边小屁股一坐一坐的,想跳却跳不起来。一张嘴乐,一丝银线流出嘴角。

楚侯爷笑笑,从袖子里取出绫帕,把他们的口水擦净。笑道,“我记得宣儿和华儿周岁时都还不会走路,这两个小子倒是壮实得紧,连磕头都会了。”

说完,把小哥俩抱上炕,逗了他们两句。或许觉得自己有些厚此薄彼,又同大宝和楚小姑娘说了几句话。问小姑娘认了哪些字,大宝读了哪些书,又勉励了他们几句。

之后,又问了尘现在如何。

楚令宣说道,“我娘身体还好,就是还惦记着影雪庵,想等阿福生了孩子后就回去。无论我和妹妹怎么劝,她都不愿意长期在静棠庵修行。不过,她比较听我大舅的话,大舅劝她,她或许会听吧……”

楚侯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还是……”他张了张嘴,没好往下说,又转口道,“哎,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她留下。”

楚令宣点头。

一家人说了一阵话,直到小哥俩有了倦意,楚令宣和陈阿福才带着孩子们走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抢周

楚令宣把陈阿福几人送回正院,就又回了外书房,后半夜才回卧房歇息。他同楚侯爷和罗巡府在外书房里商量到了后半夜,后来又把陈世英请去了。

陈阿福本就睡得不踏实,听见他回来了,问道,“外面的雨大吗?”

半夜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陈阿福心里有些担心,深秋的雨不仅寒冷,还最是缠绵。若是后天还不停,小哥俩生辰宴的热闹程度可要大打折扣了。

楚令宣说道,“不大,却冷得紧,明天你和孩子们要多穿些。”

楚令宣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天光微亮,他和陈阿福都起了身。今天要赶回定州府,必须早些起床。

陈阿福帮楚令宣整理着外衫,见丫头去净室准备了,低声问道,“公爹呢?他会去家里吗?”

楚令宣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会去跟爷爷见一面,然后就走。”又笑道,“听大舅说,娘已经同意在静棠庵长住,说会等到局势平静后再回影雪庵。只要她能安心住下来,就不会让她再想着回影雪庵了。”

陈阿福抿嘴笑道,“这下好了,都放了心。”又坏坏地笑道,“大舅骂公爹了吧?”

楚令宣想到昨天大舅见到老爹时的暴怒,何止是骂了他爹,若不是自己拉着,还想打他爹。

这话不好意思跟媳妇说,他揉了揉陈阿福的头发,低声嗔道,“你是儿媳妇,说什么呢!”

陈阿福看他嘴角的笑意,嘀咕道,“肯定骂了。若是我妹妹受了这种委屈,我不止会骂人,还会打人。”

辰时初,一家人便冒雨离开了罗家庄。小哥俩还在梦中,被妈妈用被子抱着坐在车上。此时尚早,他们也没有去跟长辈辞行。

到了府城,楚令宣直接去衙门,陈阿福回家。

回到家里,才知道瑞王爷昨天晚上居然来了,还好有老侯爷和李轩陪着他。

陈阿福不能劳累,只拿拿主意,主要由二奶奶宋氏在府里坐阵。

十月一日一早,定州楚副总兵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吃了早饭,楚令宣便领着阿禄、大宝、楚令智急急去了外院。

陈阿福打扮妥当,听下人禀报二奶奶已经来了,正在花厅忙碌。宋氏很能干,只要有她在,陈阿福便放了心。

辰时末,陈阿福便领着楚小姑娘去了东厢房。小哥俩已经起来了,妈妈正在喂他们吃饭。

他们的早饭是半碗羊乳蒸鸡蛋羹,一小碗鱼肉菜粥。等他们吃完饭,又给他们穿上大红刻丝过膝对襟小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枣红绣团花锦缎小坎肩,大红刻丝裤子,红色小靴,再戴上红顶金边的瓜皮小帽。

小哥俩漂亮极了,陈阿福忍不住亲了他们几口。

楚小姑娘见了,也凑过去亲,嘴里还嚷道,“没有哪个弟弟会比我弟弟更漂亮了。”

臭屁的样子像足了陈大宝。

准备好了,已经巳时,陈阿福牵着小姑娘,两个妈妈抱着小寿星,一起去了花厅。

今天老天爷很给力,昨天夜里雨就停了。此时天高云淡,秋阳灿烂,润润的空气让人惬意无比。打落在地的落叶和青石路上的积水也已被下人清理干净,廊下和树上还挂了许多彩绫和红灯笼。

楚华母子、罗四奶奶母女、江氏母女、陈老太、张氏、吴氏和王小妹等亲戚已经来了。王氏依然不会来,她和陈名昨天来给小哥俩送了生辰礼。

随着客人们的陆续到来,花厅内外也热闹起来。竟然还有从京城和省城,以及其他地方赶来的客人。

看到讨喜的小哥俩,客人们自然又是好评如潮。

午时初,便到了今天的重头戏——抓周,十几个男人也来了花厅。这是女眷呆的地方,一般的男人不好来,只楚家的男人和男亲戚,再加上楚令宣的几个好朋友,还有地位高的瑞王爷和付总兵来了。

大厅的中央,摆了一个花梨木雕花嵌玉大圆桌,桌上摆了许多东西。有印章,经书,笔,小弓箭,小算盘,金元宝,帐册,娟花,胭脂,吃食,玩具。因为有两个孩子,所有东西都是双份的。

在一阵笑闹声中,小哥俩被抱上了大圆桌。

昨天睡觉前,楚令宣就抱着小哥俩作弊。他把印章、弓箭、笔、经书拿出来,反复告诉羽哥儿一定要抓印章和弓箭,明哥儿一定要抓印章和笔或是经书,金元宝和吃食也可以抓,其它就算了。

还告诉他们,每样有两份,不许抢,不许打架。否则,哼哼,老爹他就要大耳巴子打人了。

说完,他还伸手比了比打人的动作。

楚令宣极是得意,别的孩子一周岁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的孩子早慧近妖,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了。

两个孩子坐在圆桌中央,瞪着圆眼睛四周望望,还没等大人吩咐“抓”,他们就开始把自己能抓到的东西划拉到自己身边。没办法,从会抓东西开始,他们就习惯了抢。

由于抢得厉害,小哥俩撅起小屁屁去抓离得稍远的东西,小肥白屁股都露在了开裆裤外面,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不大的功夫,桌上所有的东西便都被他们划拉到自己的面前。羽哥儿动作要快些,所以抢的东西多些。

明哥儿见爹爹让他必须抓的笔和官印都被小哥哥抢过去了,不干了,伸手就去抢哥哥面前的东西。而羽哥儿觉得花花绿绿的东西都被弟弟划拉过去了,也不愿意了,伸手又去抢弟弟的东西。

他们一只手划拉对方的东西,还知道用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东西。护着护着,那只手就开始往对方的脸上掐,但抢东西的那只手依然没停下来。

小哥俩的行为已经让众人惊呆了,根本没想着去拉架,只想看他们最终谁会抢赢。

楚令宣和陈阿福则是又好笑又好气,也没去管他们。只有小姐姐楚含嫣舍不得让弟弟打架,想去拉架,被老侯爷拦住了。

这一番下来,东西被抢乱了,明哥儿稍显势弱。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朱雀

明哥儿终于知道自己抢不赢了,松了手,大声说道,“爹,爹,打,打……”

别人不懂明哥儿的意思,羽哥儿却听懂了,他也松了手。

小哥俩的脸虽然被掐红了,却没有哭。排排坐好,看看自己面前的东西,再看看对方面前的东西,开始坐地分赃。

羽哥儿和明哥儿一人先拿了一个印章,羽哥儿再把两支小弓箭拿过来,明哥儿又把两支笔拿过来。然后,他们又看看那些东西,再各自拿着各自喜欢的东西。

这个过程比较和平,没打架。只在拿金元宝的时候,羽哥儿先拿起来一个,明哥儿也喜欢,去抢。羽哥儿见前面还有一个,便松手给了弟弟,又伸手把另一个金元宝拿过来。直到把所有的东西都瓜分完了,才拿着各自的东西玩起来。

除了官印和金元宝一人一个,其它东西分得不均匀。但哥两个自觉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了,也都认可了这个结果。

他们停下来,厅屋里才爆发出大笑声。

阴郁的瑞王爷此时的笑声也极其爽朗,说道,“恭喜老侯爷,你家这两个重孙子可真不简单,将来定能文武全才,位极人臣。不仅如此,还是多金喜美人的多情种子。”

前半句好听,后半句让陈阿福翻了个白眼。

付总兵又笑道,“将门虎子,兄友弟恭,不仅能抢,还知道谦让。不错,不错。”

江氏摸着小哥俩的头顶笑道,“我这两个外孙孙可不得了,这么小一点就如此聪慧。亲家有福了。”

……

好评如雨点般地砸向正玩得起劲的小哥俩。

楚老侯爷和陈世英美得不行,都敞着嗓门大笑着。楚令宣也美滋滋的,看看儿子,再看看陈阿福的大肚皮,自己和媳妇如此聪明,儿子女儿都差不了。

要吃晌饭了,小哥俩被两个妈妈抱回了屋。同时拿回去的,还有他们的战利品。陈阿福把娟花和胭脂拿出来,小哥俩还闹着不答应。

陈阿福无法,只得悄悄嘱咐两个妈妈,等他们睡着了,再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男孩子,玩这些东西到底不好。

办完了儿子的周岁宴,陈阿福便有些不好起来,脚和腿肿得更厉害了,肚子也有些痛。再有人帮忙,她也要忙碌,何况还大着肚子坐了几趟长时间的马车。

大夫来把脉,说她劳累着了,有些惊了胎,要卧床静养。否则,恐早产。

这把楚家一家子人都吓着了。楚令宣严禁陈阿福起床,还把楚令奇一家人接来了府里,让宋氏帮忙管家和孝敬老爷子。陈大宝和楚小姑娘、李轩都眼泪巴巴地站在陈阿福的床前哭,生怕她会死了。

陈阿福无奈说道,“娘不会死,你们这么哭,才把娘吵死了。”

几个孩子听了,方不敢哭出声。

这个时候,就显出闺女的贴心来。每当羽哥儿和明哥儿来上房闹娘亲的时候,楚含嫣就会把弟弟哄去侧屋,既让娘亲看得到弟弟,又会想办法不让弟弟吵闹。

楚小姑娘哄弟弟的本领高超,连大宝都拍马不及。

陈阿福躺在床上不能动,楚令宣忙得家都难得回来。罗四爷一家和楚华母子要回京城和石州府,只能让管事准备了程仪,请宋氏领着陈大宝和楚含嫣送去罗家庄。

陈阿福躺在床上也不觉得无聊。白天,王氏和江氏、陈雨晴等人会来陪陪她。晚上,她会去空间同金燕子说话,吸收吸收空间里的灵气。

她不敢把床搬进去,只带着褥子进去,背靠在燕沉香上。

金贝的变化更大了。不止背上,连脑袋和胸部都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绒毛,毛长了,也能分辨出颜色了。脑袋的毛呈洋红色,十分鲜艳好看。背部是灰褐色夹杂着红色,到尾巴上渐渐变浅。胸部和腹部是淡黄色,小尖嘴是灰褐色。

金燕子得意地说道,“妈咪,人家看出来了,贝贝是朱雀鸟。虽然它的羽毛有些像雄鸟,但它却是雌的,是妹妹,漂亮的妹妹。”

陈阿福喜道,“它的确极是漂亮。这么说,它快活过来了?”

金燕子说道,“说不好,可能快了,也可能要再等一、两年。”

陈阿福隐约记得朱雀的叫声好听,其它的习性就不太清楚了。问道,“朱雀是候鸟吗?”

金燕子羡慕地说道,“它不是候鸟,一年四季都能在外面玩,比人家好多了。”

陈阿福安慰道,“你若在空间里,它也舍不得在外面玩久了的。”

话音刚落,看见金贝居然点了点头。

陈阿福惊喜道,“天呐,贝贝点头了,它点头了。”

金燕子也看到了,美得不行,又站起来抱着金贝围着燕沉香跑了几十圈。陈阿福的头都被它转晕了,只得出了空间。

几天后,陈阿福的身体就恢复过来了,但她不好马上起床。在十六那天,请大夫来把了脉,说她好了,才下了地。

十月二十,了尘搬去静棠庵。楚令宣不敢让陈阿福再长时间的坐马车,不许她去。他和楚令奇领着大宝、楚含嫣两个孩子去送了尘,在那里玩到晚上才回来。

十月底,楚令宣要去东南部一趟。他知道陈阿福生孩子的时候他或许赶不回来,但那件事隐密又重要,他不得不亲自去。

陈阿福看他眉头紧锁,劝道,“家里有这么多人,我无事的。再说,你即使在家,也帮不上忙啊。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家又多了一个成员……”

楚令宣走之前,不仅拜托了宋氏、王氏、江氏,还把大宝、嫣儿、李轩、阿禄,甚至连小哥俩都嘱咐了一番,让他们懂事,不能烦着娘亲。

天更冷了,冬月初二迎来了第一场雪。雪很大,一连下了几天。为了陈阿福的安全,李嬷嬷连院子都不让她出,想活动了,只能在院子里转圈圈。

早晨,早餐依然摆在西侧屋。现在不仅楚令智和大宝、李轩会按时来这里吃早饭,连楚小姑娘都要来。因为这个月起,她也开始跟一位女先生学习读书认字了,时间不长,只上午学一个时辰。

吃完早饭,陈阿福把他们送出屋门,看着穿得圆滚滚的他们和动物之家消失在院门口。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小玉儿

转眼到了腊月。初六这天下晌,外面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上房东侧屋里却温暖如春,笑闹声不断。

羽哥儿和明哥儿把着栏杆站在小床里,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会说的几个词,还不时看着娘亲和姐姐呵呵傻乐着。嘴咧大了,一根银线便会从嘴角流下。

怕小哥俩不知轻重碰着陈阿福,专门在东侧屋里摆了一个带栏杆的小床,小哥俩不走路了就在里面玩。

楚含嫣坐在小床外面逗着弟弟,见他们流口水了,就用帕子帮他们擦干净。他们抱在一起打架了,她又会好言相劝,把他们分开。

小妮子,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姐姐。

陈阿福坐在暖哄哄的炕上,嘴里同王氏说笑着,眼睛却一直看着三个孩子,心里溢满了温情。

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她的心又紧了紧,不知楚令宣怎么样了。还有了尘,她在山上,会更加寒冷吧?

在这种坏天气里,她越温暖,就越要想到在外面辛苦奔波的丈夫和在庵里修行的了尘。

突然,陈阿福觉得肚子一阵巨痛。叫道,“哎哟,肚子好痛。”

王氏急得一下站起来,说道,“应该是要生了,快,快去叫接生婆。”

李嬷嬷赶紧过来,把一件大棉袍给陈阿福穿上,几人扶着她去了后院的一个厢房。

这几天是陈阿福的预产期,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两个接生婆也在上月中旬就被请来府里。

由于上次生小哥俩给楚小姑娘留下了阴影,她一听说娘亲要生了,便哭了起来。怕把弟弟吓着,不敢哭出声,还转过头去擦眼泪。

她想跟去后院,被黄嬷嬷劝住了,说道,“姐儿不要去。你去了,哥儿也会跟过去,把他们吓着咋办?放心,大奶奶无事的。”

看到小哥俩因为娘亲突然走了瘪嘴要哭不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道,“弟弟莫哭,娘亲给我们生妹妹或是弟弟去了。”

这一胎生的比较容易,陈阿福也没遭大罪。头天下晌申时末发作,第二天寅时初就生下来了。生的是一个白胖漂亮闺女,七斤八两。名字是楚侯爷之前取的,叫楚含玉。

小玉儿长得非常漂亮,如粉色珍珠般莹润的肌肤,大大的杏眼,花瓣似的小嘴。或许营养太好,头发有齐耳那么长。由于太胖,小鼻子显得有些塌。

尽管刚出生,还是能看出来像陈阿福多些,鼻子连着以下的部分像陈阿福,但眼睛像楚令宣,也就是了尘。可以这么说,小妮子取了父母最好的地方。

不说陈阿福和几个孩子喜欢的爱不释手,就连不怎么待见重孙女的老侯爷看了,也喜欢得要命。他对陈世英和陈名笑道,“孙媳妇的名子取得好,阿福,果真是个有福的。成亲不到两年,就儿女双全,还有胎双生子。”

陈名嘿嘿笑着直点头,这个名字是他当初起的,希望孩子有福。当时他以为自己破败的身子不会有亲生的孩子,那阿福就是他唯一的后人了。没想到阿福真是有福的,不仅她自己有大福,还为家里带来了福气,也为他带来了阿禄。

陈世英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喜欢陈阿福,现在看到这么像自己的外孙女,简直喜欢到心里去了。

这孩子真的如玉似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为了多看妹妹一眼,陈大宝、李轩、楚小姑娘连学都不想去上。特别是李轩,嘴都咧到耳后根了,只要听谁夸了小玉儿漂亮,可爱,他就美得抓耳挠腮,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哥俩则把着妹妹小床的栏杆不错眼地看妹妹,谁拉跟谁急。

楚令智也高兴,站在门口说,“小侄女的洗三宴,我娘肯定会来。”

陈阿福听听外面的呼啸声,说道,“这个天气,三婶可不要来,太遭罪了。”

楚令智笃定地说道,“为了看小玉儿,我娘不怕遭罪。”

因为楚令宣不在家,洗三这天楚家没有大办,只请了几家亲戚和朋友。

令陈阿福没想到的是,刚送走客人不久,楚三夫人真的赶来了。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楚三爷楚令安。

楚令安的妻子沈氏四个月前也生了一个闺女,取名楚含芝。

那时,瑞王夫妇正好来了定州府,楚令宣没有时间去京城贺喜。陈阿福大着肚子,也不可能去。这次三爷过来吃大房孩子的洗三宴,肯定二夫人李氏心里又不舒坦吧?

楚三夫人走进厅屋,脱下貂皮风毛斗篷,在炭盆前驱赶身上的寒气。

楚令智来给她施了礼,就拉着她的袖子说道,“果真如儿子所料,你的侄孙女比你儿子有脸面。你从来没有专程来看过儿子,却会来看侄孙女。”

楚三夫人大乐,摸着他的总角说道,“你是小子,又是长辈,不会吃你侄女的醋吧?”

“当然不会,儿子说着玩的,小玉儿十分可爱,我们都喜欢她。”楚令智又说道。

大宝和楚小姑娘、李轩都过来给三夫人见了礼。

三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多看了陈大宝几眼。她三年前也看过他,但那时她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堂弟小十一,没有过多注意他。听小十一叫她“三奶奶”,觉得十分有喜感。堂姐弟的关系,愣被叫成了堂祖孙。再想想荣昭,亲姐弟的关系,愣成了继祖孙。

三夫人驱散了寒气,进了卧房。

陈阿福坐起身笑道,“三婶,你真来了?”

三夫人咯咯笑道,“那还有假,你以为我开玩笑呐。”又道,“昨天一大早就启程,现在才赶来。”

三夫人从小床上把小玉儿抱起来。小玉儿被锦缎小红被包着,正睡得香,被人抱起来也没清醒。她嘟了嘟嘴,居然扯出了一抹笑靥,好像做了什么好梦一般。

三夫人更喜欢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又把脸埋在她的小胸口上闻了闻,笑道,“哎哟,多可人疼的孩子,真漂亮,真香。怎么办,我都想带她回京城自己养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意外的收获

楚三夫人的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羽哥儿和明哥儿就不干了,大声嚎了起来。边哭边吼道,“妹妹,我们的,坏银……打出去,打出去……”

小哥俩把屋里的人逗得大笑不已。

陈阿福有些脸红,嗔道,“看你们小气的,她是你们的三奶奶,是五叔叔的娘亲,咱们是一家人。”

楚三夫人更是大笑,说道,“好,三奶奶不抢你们这个宝贝妹妹。等你们娘再生个妹妹,我再来抢。”说完,拿了一对碧绿水透的极品翡翠镯子给小玉儿当见面礼。

小哥俩听懂了前半句话,没听懂后半句话。知道三奶奶不会抢妹妹了,方才破涕为笑。

不多时,宋氏来请她去西侧屋吃饭。宋氏笑道,“今儿天冷,就给三婶准备了羊肉锅子,去寒。”

三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去吃饭。尽管楚令智现在不饿,还是懂事地过来陪着娘亲一起吃。

三夫人看看二儿子,不仅长高长壮了,还俊逸不凡,气质颇佳。最主要的是肤色好,肌肤细腻,白里透红。

三老爷和三夫人在西部边陲呆了许多年,那里风沙大,阳光烈,皮肤不太好,有些粗糙。尽管三夫人非常注重保养,但跟京城贵妇们的皮肤比还是有细微差别。而三老爷就更甚,小麦皮肤,毛孔粗大,有种粗犷豪迈的洒脱。连在西部出生并长大的楚令卫和楚令智也没能幸免,皮肤比楚家的其他孩子微暗,也稍显粗糙。

可是楚令智如今完全变了样,皮肤又白又嫩,妥妥的玉一般的小少年。

三夫人越看越喜欢,笑道,“让你在爷爷身边敬孝,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你大嫂会养人,几个孩子都养得这么好,难怪瑞王爷现在还不肯把轩儿接回去。”又道,“没想到,你爹那样的男儿,也能生出这么个白面书生的儿子来。”

楚令智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是白面书生,我天天都会跟着大哥或是护院练武,我是文武全才。”

说得三夫人直乐。

饭后,三夫人专门招见了追风一家,表扬并感激了飒飒,还送了它两个白银雕花璎珞圈。

晚上,楚侯爷和楚令奇、楚令安来了正院。他们坐在厅屋里,让人把小玉儿抱出来给他们看看。

三夫人亲自把小玉儿抱出来,对他们说了羽哥儿和明哥儿把她当成抢妹妹的坏人,要把她打出去的笑话。

老侯爷一阵大乐,说道,“那两个混小子,厉害得像两个小土匪……”又把小哥俩抢周的事情说一遍。

老爷子得意啊,小哥俩的光辉事迹说了一遍又一遍。这件事,他几乎每封信都要提一次,三夫人几人还是捧场地笑了一阵。

无人的时候,楚三夫人跟陈阿福讲,何参领的二儿媳妇陈氏前阵子被何老二打得下不了床。因为何家防得严,外人都不知道。后来,还是陈氏的陪嫁丫头重金买通了一个货郎,给楚三夫人送了一求救封。

楚三老爷早得了楚令宣的示意,不仅那陈氏是陈阿福的妹妹,最关键的是何大人是二皇子的人,在左守军里任着正三品的参领。参领的官虽然不算大,但在京城外有这样一颗钉子总让人不爽。

于是,楚三老爷找了江大人,二人在金殿上联合参了何大人一本,说他纵子宠妾灭妻,把柔弱的妻子打得下不来床,差点闹出人命。

江大人气得要命,说那陈氏是自己的外孙女,是陈世英的闺女,也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娇娇女,怎么能这样打。说到伤心处,还掉了几滴泪。

何参领没有资格上朝,皇上就把左卫军统领杨大人斥责了一顿,说他御下不力。

杨统领气得直吹胡子,回去后不止大骂了何参领一顿,还把何林生从从六品的官降到了从七品。并且,私下暗示胡副参领,让他好好干,若何参领再犯了错,就建议兵部革何参领的职。

何参领回家没敢动陈氏,直接把何林生打了个半死,又把他那两个挑事的小妾卖了。之后,又去江家和楚家赔礼道歉,说会好生管教儿子……

末了,楚三夫人说道,“那何二和陈氏两个人还真是绝配,一个狠,一个泼。一个使劲打,一个打不怕。若我是陈氏,合离算了,跟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过头。以后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这样三天两头的挨打。”

从前世起,陈阿福就最恨爱打老婆的男人。但陈雨晖挨打,她一点都不同情。那丫头心肠歹毒,还虚荣心特别强,这条路是她死活要走的。便说道,“我那个二妹妹特别,是那种宁愿坐在华盖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牛车里笑的人。当初我母亲找了一户门户较低的好人家,她闹死闹活不愿意,使了手段退了亲,又使了手段嫁进何家。她一直坚持不愿意合离,还是打着她总有一天能把何二降伏,当官夫人的打算。”想着腹黑的楚令宣在利用她打击何家,又说道,“不过,总被男人这么打也怪可怜的。以后三叔三婶能帮她还是帮一把,让那何二少打她些。”

“坐车”的比喻让三夫人新奇不已,笑道,“这个比喻着实新鲜贴切,的确有许多嫌贫爱富的姑娘,再受罪都要嫁入富贵人家。”又道,“放心,我会看顾她的。前些日子,我还专门让身边的嬷嬷去了何家,送了陈氏一些补品,又送了何夫人一本《女诫》。何夫人也再三保证,会对陈氏好,不会再让儿子打儿媳。”

陈阿福笑着表示感谢。心道,陈雨晖一定会觉得,有这么多人帮着她,她终会有一天能把何二降伏吧?

三夫人放心不下丈夫,只在定州府呆了三天,腊月十三就要回去。她得了瑞王爷的嘱咐,要把李轩一同带回去,老侯爷和楚令智也同她一起回京城过年。

因为陈阿福明年正月初七才满月,楚令宣一家年前不能回京。他们一家不回去,楚令奇一家也被留了下来。

李轩不想走,他舍不得陈阿福和哥哥姐姐弟弟,更舍不得小玉儿。被卫嬷嬷强抱上车,还哭得不行。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愿回家

与楚三夫人他们一同回京城的,还有送侯府及瑞王府、护国公谢府的年礼。这三家送他们的年礼,也是同楚三夫人一起来定州的。

一下子走了一老两小,别说楚含嫣和陈大宝不习惯,连陈阿福都不习惯。

而且,楚老侯爷还暗示过自己年后可能不会再来定州府居住的意思。他不来,楚令智肯定也不会再来。李轩已经不再怕见人,也聪明了不少,或许也不会再回来了。

陈阿福失落之余,也猜测京城的局势更加微妙。九皇子和楚家的势应该已经变强变大,不用再怕荣昭耍花招把她招去公主府折腾。那么做为重生人又雄心勃勃的二皇子,应该更担心了吧?

是的,最近几个月,楚令宣常常出去,很少着家。这次更甚,已经出去一个半月了……

他们走后,日子更平静了。

陈阿福白天看着孩子玩闹,听宋氏跟她说一些家务事。夜里,她就会带着小玉儿和小床进空间,看着金燕子玩她。金贝也喜欢这个小姐姐,她一进去,它小脑袋上的红毛就更红了。

陈阿福等到半夜把小玉儿带出去,喂完奶,再由李妈妈把了臭臭,洗完小屁屁。把下人打发下去,她就把小玉儿放去空间,自己独自在卧房睡觉,等到天亮前再把小玉儿接出来。

由于她晚上睡得少,白天便睡得多,下晌的晌歇会睡一个半时辰。

腊月十六,江氏来府里辞行,过两天她便会带着儿女回京城过年。陈世英等到衙门封印,也会去京城。

她们又说到陈雨晖挨打的事。江氏说,前几天她就接到了父亲江大人的来信,说了陈雨晖的事。陈世英气得要命,既恨何二心狠手辣,又气自己的闺女不争气。

陈世英不仅给江大人写信,请他帮着看顾陈雨晖。同时又派人给陈雨晖送了信,说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合离,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何二不是东西……

江氏一说起这事就心气不顺,眼泪也流出来。陈雨晴翻年就十七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陈世英的意思是,实在不行,还是给她找户寒门。只要后生够优秀,自家多陪送些嫁妆,日子总能过起来。

一想到那个懂事的三妹妹,陈阿福也疼惜。她曾经帮着说了几家人,都没说成。

腊月十九下晌未时,楚令宣终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一身落满了雪花,一下马就急匆匆去了正院。他知道陈阿福此时在晌歇,也没让下人禀报,进门前把斗篷脱下,在厅屋里的炭盆前把寒气驱散,才进了卧房。

卧房里温暖如春,暗香浮动。大床旁边是小床,大人儿和小人儿都睡得正香。

他唇角勾了勾。自己日夜兼程,就是想早些看到他们。他轻轻走到床边,先看小人儿。

小小的人儿粉粉的一团,长长的眼线,小小的鼻子,粉嫩嫩的小嘴。似乎被人一直盯着不自在,还轻轻动了动小脑袋,撸了撸花瓣似的小嘴,露出一点粉粉的小舌尖。

楚令宣的心如溢满了飘着花香的春风,暖暖得,柔柔的。他低头想去亲亲女儿,想着自己还没洗脸,又止住了。看完了小闺女,又走近两步看媳妇。

媳妇比他走之前又圆润了一些,依然那么美丽,美得让他,让他……他抑制不住自己,顾不得许多,坐在床边吻了下去。

陈阿福正睡得香,突然觉得自己被丈夫吻上了。是的,哪怕她不清醒,她也能感觉出来那是丈夫的吻——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缠绕,熟悉的触觉……她在半梦半醒中,与他唇齿相依着。突然,她有了一丝清明,日思夜想的丈夫回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张熟悉的脸近在眼前,还闭着眼睛极是享受。她晃了晃脑袋,艰难地说了两个字,“令宣……”

楚令宣抬起头来,看到妻子睁着惊喜的眼睛看着自己,笑道,“嗯,我回来了。闺女很可爱,很漂亮。”用拇指抹了抹她的脸,又遗憾地说道,“可惜,你生她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陈阿福抓着他的手笑道,“闺女贴心,没折腾我,生产很顺利。”

晚饭摆在东侧屋的炕上,陈阿福也上桌了。她和楚令宣领着陈大宝和楚含嫣在炕桌上吃,林妈妈和江妈妈抱着羽哥儿和明哥儿在地上的小几上喂他们。

小玉儿也被李妈妈抱着坐在一边,她已经醒了,睁着澄澈的眼睛望着他们,时而还会吐出两个泡泡来。

羽哥儿和明哥儿边吃着饭,边看着妹妹。一见妹妹吐泡泡了,就兴奋地大叫,“妹妹,泡泡,泡泡。”

三个小家伙的互动,让屋里更热闹了几分。

陈阿福非常有成就感,自己这么年轻,就有了五个儿女。虽然有一个儿子总会还回去,但现在还在自己身边不是。

楚令宣也是这个想法,眼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腊月二十,阿禄、大宝和楚小姑娘都开始放长假。府里准备了两车东西,把廖先生送回老家胶东。

大年二十九这天,虽然依旧寒冷,但阳光灿烂,风也没有那么大。这天上午,楚令宣领着大宝,楚小姑娘,还有小哥俩,一起去了静棠庵,他想把了尘接来家里过年。

走之前,他一再嘱咐孩子们,要想办法把奶奶感化过来,让她回家住两天。陈阿福还专门画了一幅小玉儿的画像,让楚令宣拿去给了尘看。

楚令宣惊艳地看着纸上的大头娃娃,笑道,“真像,我媳妇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陈大宝得意地说道,“我娘有这个本事我早就知道了。不管什么东西,我娘都会画,而且画得特别传神。”

陈阿福笑着嗔道,“娘亲哪有那么厉害。”

楚含嫣帮腔道,“哥哥没说错,娘亲就是这么厉害。”

陈阿福等到天黑了,才看到他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他们没能把了尘劝回“楚家”。

除了楚令宣,最难过的就是楚含嫣了。她拉着陈阿福的袖子哽咽着说,“我们说了很多好话,奶奶都听流泪了,却还是不愿回家。”

PS:第462章有个地方清泉写错了,楚去的是西南部,而不是东南部。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受伤

陈阿福安慰小姑娘道,“娘亲知道你们尽力了。奶奶不回来是因为大人的原因,不怪你们。”

陈大宝问道,“是因为爷爷吗?”

楚令宣皱了皱,说道,“小孩子,莫混说。”

大宝闭了嘴,但一副我猜对了的神情。

陈阿福已经感到一些异样,楚令宣在去南边之前,就加派了很多暗卫在静裳庵和罗家庄周围。问道,“娘在外面过年,会有危险吗?”

楚令宣说道,“无事,娘虽然不来这里,但已经去了罗家庄,这段时间都让她住在那里。明天下晌我也去罗家庄陪她,”看了看陈阿福,又说,“你有这么多孩子陪伴,可我娘……”

陈阿福笑道,“我知道。娘一个人孤寂,你该去陪她。若是我出了月子,也会跟你一起去庄子里陪她。”

大年三十,楚令奇一家三口上午就来了,他们今天会在这里吃团圆饭。陈阿福见房姨娘没来,又让人去把她请来。

楚令奇和宋氏真心不错,帮了楚令宣和陈阿福很多忙。把房姨娘请来,让楚令奇面子好看些。

饭摆在西侧屋里,主子们都坐在大八仙桌上,单给房姨娘设了小个几,也给动物之家摆了一个小桌。

这顿团年饭虽然人不多,但热闹,随意,欢声笑语。

楚令奇高兴,喝的酒有些多,涨红着脸说道,“来定州府真好,天天都顺心。原来在侯府里,那日子过得……嘿嘿……”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又道,“听祖父的意思,他老人家过了年也不一定会再来定州府了。大哥也快回京城了吧?”

楚令宣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嘛,还不一定,要看情况。若二弟不想回京,就在这里长住吧。定州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娘也在附近,咱们楚家总要有个人守在这里才好。”

不说楚令奇,就是宋氏和房姨娘听了,都是一喜。如此,他们这一房不仅不用回侯府,楚令奇的前程更错不了。既然让他守在定州,官职太低也没什么作用。

吃了晌饭,楚令宣便带着楚小姑娘去了罗家庄。小姑娘虽然舍不得娘亲和哥哥、弟弟、妹妹,但想着奶奶在庄子里孤孤单单,哪怕红了眼圈,还是非常听话地跟着爹爹走了。

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罗妈妈。过年了,让她回去跟家里人团圆几天。至于小十一,这几天就在正院里跟着陈阿福住。

楚令奇一家是在吃完晚饭后走的。

他们都走了后,陈阿福和陈大宝、小哥俩就都坐去了东侧屋的炕上玩,小玉儿被陈阿福抱在怀里逗弄着。

陈大宝今天特别高兴,嘴一直咧着。不止因为今天过年,还因为他又能同娘亲一起睡了。

本来让他睡在东侧屋,可他就是哼哼叽叽不愿意。心里想跟娘亲睡一个床,但没好意思说出来,就说要睡暖阁,陈阿福也就如了他的意。

夜里,因为大宝在屋里,陈阿福不敢把小玉儿带进空间。她觉得大宝睡熟了后,拿了几样金燕子喜欢的干果和卤肉进去。干果是陈阿福专门给它做的,有奶香松子,琥珀核桃,五香瓜子,花生碎。人过年,小家伙也要过年不是。

金燕子还等着小玉儿进来玩,听陈阿福说了缘由,不高兴地唧唧叫道,“那个臭大宝,总是那么讨嫌。大过年的只想着自己高兴,就没想想别人。”

大年初一,陈阿福起床,穿上喜气的红袄,红棉裙。又来到小床边,低头亲了亲小玉儿。

小玉儿被娘“拱”醒了,望着娘的方向,“啊”了两声,弹出一抹微笑。

大宝由秋月服侍着穿上红缎长袍。他走过来,看到妹妹笑了,也笑着低头去亲了亲妹妹。

不多时,一身大红的小哥俩也被妈妈牵着走来上房。

陈阿福坐去东侧房的炕上,大宝领着两个弟弟给娘亲磕头拜年。如今小哥俩磕头的姿势已经非常标准了,嘴里还说着,“祝娘亲新春快乐,吉祥如意。”

李妈妈也抱着小玉儿给陈阿福磕了头。

陈阿福笑道,“娘亲愿儿子闺女天天快乐,事事如意。”然后,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小玉儿的红包是插在她包被里的。

一家人刚吃完早饭,外面的小丫头禀报道,“大奶奶,罗家庄的小罗管事求见。”

罗源,他这么早来干什么?

陈阿福说道,“让他进来。”

罗源匆匆走进来,衣裳皱巴巴的。取下帽子,头发也十分凌乱,还有几绺头发掉下来。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陈阿福心里猛地一沉。

罗源施了礼,低声禀报道,“大奶奶,罗家庄出事了。”

陈阿福直起身急问道,“出了什么事?婆婆还好吗?还有大爷,嫣儿,他们还好吗?”

罗源起身看了看屋里,下人赶紧过来把孩子们带出了屋。大宝不想出去,看陈阿福使了个眼色,还是不甘心地走出去了。

罗源说道,“大爷的胳膊受了伤……”见陈阿福惊叫出了声,赶紧道,“大奶奶莫慌,大爷没大事,只是轻伤。主子,还有大姐儿,她们都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昨天夜里,突然来了十几个蒙面壮汉来了罗家庄。罗家庄藏了许多护卫,把他们拦在庄外。可这群人武功高强,还是有几个人冲进庄子。他们的目的就是了尘,了尘屋子又有明显的标志——檀香味。在保护了尘的过程中,楚令宣受了伤,罗管事和楚怀等人也都被刺伤。特别是罗管事,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陈阿福的心如过山车一样,听到楚令宣没事,刚放了心,听罗管事出事,心又提起来。罗管事不止是忠奴,还是大好人,帮过陈阿福及其一家良多。陈阿福和楚令宣对罗管事都非常有感情,把他当成了长辈。

她红着眼圈说道,“但愿好人有好命,罗叔能安然无恙。”

罗源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他用袖子擦擦眼泪,说道,“大爷让我来跟大奶奶说一声,主子已经同意回府暂住。请大奶奶让人把落梅庵收拾出来,他们下晌就回府。”

第四百六十七章 回府

陈阿福听罗源说了尘会回府暂住,又放了心。

她猜测,那些蒙面人应该是二皇子派来的。二皇子一定是狗急跳墙了,才会派人去劫持了尘,以此来威胁楚家吧?看来,二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了。

了尘住在城外,总是危险的。

陈阿福说道,“好,我知道了。罗小管事还没吃饭吧?去外院吃了饭,再回家歇息歇息。”

罗管事家在定州府也有一个院子。

罗源摇头道,“谢大奶奶,小的还要马上赶回罗家庄,我爹还……”

想到还没脱离危险的罗管事,陈阿福心又紧了起来。她起身说道,“罗小管事等等,之前无智大师给过我一味治外伤的药,或许对罗叔有用。”

她进了卧房,从衣橱里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根燕沉香小木签,这是给小哥俩煮羊奶用的。

她把小木签交给罗源说道,“这是无智大师给我的,你把它放进药里熬,可以反复用。”她希望罗管事能好起来,但绿燕窝太稀缺,只能给他根燕沉香小木签。这东西也不是凡品,对外伤很有效果呢。

罗源一家都知道陈阿福跟无智大师关系匪浅。他激动地接过药,跪下给陈阿福磕了几个头。哽咽道,“谢谢大奶奶,没想到我爹还有这个福气,能用上无智大师给的药。”

罗源出去后,陈阿福赶紧让李嬷嬷带人去收拾落梅庵。

落梅庵在府里的西南边,偏僻,清静,小院里有十几棵梅树。当初楚令宣就是专门给了尘建的,外面看着像普通的小院,里面实际上是照着小庵堂修建的。

建好了,了尘却不来。所以里面除了有金玉雕的佛祖和菩萨,还有专门做的大家具,其他生活用的家具摆件都没有。

现在天寒地冻,不仅要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还要把炕和地龙烧起来。另外,再去库房里拿些家具摆进去。了尘出生在富贵堆中,连出家的庵堂都比无致精,东西必须要拿上好的才行。

陈阿福嘱咐李嬷嬷,“……家具、摆设、被褥这些东西,一定要拿最好的,偏素净的。”

楚令奇也听说罗家庄出事了,他赶去罗家庄,宋氏领着文哥儿来了副总兵府。

宋氏一来,陈阿福又省了许多心。她现在不能出屋,许多事要由宋氏办。

下晌未时末,了尘带着楚小姑娘回了府。

陈阿福还没满月子,不能出去迎接,只得在东侧屋里等。

宋氏把了尘扶进厅屋,陈阿福出去给她曲膝行了礼。

了尘脸色苍白,眼圈发红,衣裳还有些微皱,边走手里还不停地转动着念珠。她伸出另一只手拉着陈阿福的手流泪道,“都是贫尼不好,以为贫尼是出家人,远离尘世喧嚣,那些人不会把主意打到贫尼身上。谁知……哎,我害了宣儿,罗管事,还有那几个好孩子……”

为了保护了尘,不止楚令宣和罗管事等人受了伤,还死了三个护卫。陈阿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道,“婆婆回府就好,这下安全了,大爷和儿媳都放心了。”

楚含嫣跑过来抱住陈阿福就哭起来,说道,“娘亲,怕,怕,姐儿怕……”

小姑娘发头有些乱,眼睛红肿,身子还在发着抖。

陈阿福拉着她又他细检查了一圈,见她确实没伤着,才放下心来。搂着她柔声安慰道,“嫣儿不怕,回家了,坏人不敢来了。”

了尘又看了两眼小玉儿,送了一串紫檀佛珠作见面礼,就被宋氏领去了落梅庵。

陈阿福把小姑娘拉去东侧屋的炕上,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给她擦了眼泪,轻声安慰着,大宝也在一旁拉着小姑娘的手安慰着她。

听跟去庄子的黄嬷嬷说,大爷亲自把罗管事送去了罗家,同去的还有几位千金堂的大夫。

她还说,昨天夜里,大爷和姐儿住在正院的上房。一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大爷就跑去了后罩房,走前让黄嬷嬷把姐儿藏在西屋的一个柜子里。坏人没进他们住的房子,只是外面的喊叫声把姐儿吓着了……

等到小哥俩醒来,陈阿福也没让他们去陪了尘。死了人,儿子下人又受了伤,了尘肯定难过,没有心思逗孩子。

晚上,陈大宝依然睡在暖阁,陈阿福则领着小姑娘睡在大床上。小姑娘吓坏了,一直抱着陈阿福不肯松手,连梦里都会说几句胡话。

楚令宣很晚才回来,他看到两个孩子都睡在卧房,又倒回东侧屋,让值夜的丫头在炕上铺上褥子,他要睡在这里。

陈阿福听见了动静,便轻轻起身,来到东侧屋。

陈阿福看他左胳膊包着绷带,脸色青败,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问道,“你的伤势怎样?罗叔醒了吗?”

楚令宣拉她坐在炕上,低声说道,“我无事,伤口不深。罗叔已经醒了,大夫说已经脱离了危险。”

陈阿福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罗叔总算好了。否则,婆婆定会更自责。”又问,“那些人是二皇子的人吗?”

楚令宣点头道,“肯定是他的人。那些是死士,来之前服了毒药,若不及时服解药,就会毒发身亡。我们抓住了两个活口,可惜都死了。”

见陈阿福探究的目光,他又说道,“你还没出月子,怕你劳心,之前的一些事就没跟你讲……你也知道,王国丈两年前就回了南中省养病……”

两年前,身为太师的王国丈以病重为由,辞官回老家南中省养病。之后,陆续一些王家的子弟被安插去了陕西和蜀西军中。

这些事陈阿福都知道,她还专门查过大顺朝的地图,有些像前世的天/朝,但又不完全像。南中省有些像前世的云南,蜀西省像于四川,陕西省像前世的陕西。南中省是王国丈一家的老家,也是发迹之地。

之前,王家把杨庆安插在陕西当总兵,若再把蜀西联合起来,那么这三个连成片的省割据一方,若是造反了,朝庭还真不好打。

因为王成的事,已经把杨庆拿下来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跑了

楚令宣还说,他之前去的,就是陕西省和蜀西省,代表九皇子和楚家跟这两个省的军方和地方行政长官见了面。

因为两个多月前,王国舅说老父病重,恐不久于人世。王皇后知道了大哭,皇上心里虽然特别希望那个狠戾的老头快些死,但还是赐了不少好药材,也准了王家几兄弟的假。他们几兄弟便带着老婆儿女回南中省探望老父,说若老父活过来,他们过完年就回来。若老父去逝,只得在家守制。而京城的王家中,只剩下一个嫡子,及一些族中子弟。

九皇子和楚家却觉得,二皇子和王国舅一党极反常,也开始了暗中部署。

楚令宣从南方回定州府之前,先去了一趟京城,见了楚侯爷和三老爷,又得知了一件令他震惊又高兴的事。

听楚侯爷说,腊月中旬,皇上私下跟九皇子、楚侯爷及几个心腹言明,现在时机哪怕还不完全成熟,年后他也会封九皇子为太子。

因为皇上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前些天便开始咯血,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想在有生之年把大权交给这个儿子,再把二皇子的外家王家以及岳家赵家,还有三皇子的外家孙家拉下马。特别是王家,军中势力盘根错结,必须根除。他们几家的罪证都已经找好了,等王家人回来就动手。

可皇上仁慈,总不忍对二皇子和三皇子下狠手,还让九皇子以后善待这两个兄长。说这两人的倚仗没有了,也掀不起大浪,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件事绝对隐秘,只有皇上、九皇子、楚侯爷、楚三老爷,以及另几个皇上的绝对心腹知道。

知道真相的楚家人都欣喜不已,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成功了。虽然王家主支都去了南中省,但二皇子在京城,他们总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最高机密楚令宣之所以能跟陈阿福说,是因为楚家人已经把陈阿福当成了家里的核心份子,大事从来就没有瞒过她。

陈阿福听说了这事,也是极高兴。她怕自己得意忘形,被人听到她的笑声,还用帕子捂住了嘴。

可楚令宣的话音一转,又说了一件不好的事。半个多月前,也就是上年腊月十四,二皇子对皇上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先帝托梦,说他在天上得知皇上身体不太好,甚是挂念,还哭了。

二皇子痛哭流涕地说,他做为孙子和儿子,让祖父在天之灵不安生,让父亲被病痛折磨无计可施,是他的大不孝。他想去报国寺烧香茹素一个月,让祖父的亡灵得到安宁,让父亲养好身体,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觉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二儿子一定是担心自己的身子,才梦见先帝托梦。见二儿子如此,皇上又欣慰又感动,甚至还有些自责,觉得对不起他。不仅准了他的奏请,还大力表扬二皇子孝心可昭日月。

皇上被感动的有些糊涂了,二皇子退下之前,居然说了句,“父皇知道你是个赤胆忠心的好孩子,只是……哎,去吧。”

当时,九皇子也在场。皇上的说法让九皇子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他看到二皇子的身子也缰了缰,转瞬即失,又给皇上跪下磕了个头,感动地说道,“谢父皇对儿臣的厚爱,儿臣会永远铭记于心。”

十五一早,二皇子就带着随从去了京郊报国寺。

九皇子和楚侯爷、三老爷都觉得二皇子此举反常,但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只得注意他的动向。

三天前,也就是腊月二十八,楚令宣突然接到楚侯爷派人送的信,说二皇子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跑了,去报国寺茹素烧香的是二皇子的替身。

楚侯爷几人分析,二皇子很可能已经去往南中省。因为定州是京城往南的必经之地,他肯定不敢走这条路,一定是绕道胶东再南下。

二皇子在活着的皇子中居长,又是中宫所出,当储君名正言顺。若皇上宣布九皇子为太子,二皇子和王家很可能以“重病的皇上被九皇子蛊惑或挟持”,再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

楚令宣用拳头砸了一下炕几,低声说道,“二皇子肯定算到三十晚上他已脱困,加上过年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才让人在这个时间去劫持我娘。”

这么多信息,让陈阿福一时难以消化,愣在那里。

楚令宣又狐疑道,“皇上的那个想法应该不是知道内情的人透露的,是二皇子身边的高人算到的。或许,他们早就算到了,才让王国丈先去南中省,再带着许多子弟过去,还把杨庆放到那个关键位置上。他们应该是在做两手准备,若二皇子被封太子当然更好,若没有,他们就会拥立二皇子造反。所以,王家几兄弟都带着家眷去了,然后二皇子再过去……”

陈阿福缓过神来,她当然不能说二皇子是重生人,知道皇上会在年后封九皇子为太子,明年再找机会灭了王家。他这么做,是在拚死一搏。便说道,“若是在路上把二皇子劫住就好了。放虎归山,以后可不好对付了。”

楚令宣摇头道,“二皇子跑去南中省,也不完全是坏事。皇上仁慈,始终觉得二皇子仁厚,孝顺,兄友弟恭。连他年少时的顽劣狠辣,皇上都认为那是皇后没教好,是王家灌输了不好的东西。随着二皇子慢慢长大,那些毛病都没了。二皇子回到南中造反,才有正当的理由崭草除根。光是一个南中省,还掀不起大浪。到时三方夹击,瓫中捉鳖……”又道,“大概的形势就是这样,你就莫要操心了。”

既然他们有计较,陈阿福当然就不操心了。又跟他讲了了尘的安置情况。

楚令宣点头,叹道,“我娘菩萨心肠,因为我和罗叔受伤,还有几个兄弟死了,难过异常。我现在忙碌,没有时间开解她,明天你还是让羽哥儿和明哥儿去陪陪她。”

陈阿福点头,看他一躺下便沉入梦中。

陈阿福轻轻抹着他睡着了还微皱的眉头。觉得他的眉头似乎平整了,呼吸也匀称了,才起身吹灭蜡烛,回卧房歇息。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看望

初二开始,楚令宣又早出晚归,甚至晚上都不回家。

陈阿福初二也不能回娘家。一个是她没满月,一个是陈世英一家回了京城,陈名一家和陈实一家也都回老家过年加喝陈阿菊的喜酒。

陈阿菊找了个婆家,是个大地主,家住三青县城。据说家有良田千亩,还开了两个铺子。后生十八岁,长相一般。即使长相再一般,也不会看上陈家大房和陈阿菊。那家看上的,还是陈阿福的势,以及二房和三房光明的未来。

陈业和胡氏开始不太满意,觉得这家没有陈阿满找的杨家有钱,还在京城。后生小子长得偏黑偏胖,远没有杨明远长得俊。

陈老太却是满意得紧。她劝陈业说,不管承认不承认,现在大房比三房差远了,干嘛选女婿的条件要一样?就是这家,都是自家高攀了。何况陈阿菊翻年就十七岁了,再耽误下去更不好找。

陈业想想也对,不管服不服气,他们大房已经比不上二房和三房了,便听了老娘的劝。即使胡氏抹着眼泪不愿意,说委屈自己闺女了,但还是争不过男人和婆婆,只得同意。

由于陈阿菊的岁数大了,亲事在上年七月定下,今天正月初八就成亲。

陈家人都回去喝喜酒,陈阿福也让陈名带去了她的添妆。添妆明面上跟送陈阿满的一样,五十两银子,两匹锦缎,两床被面,两根赤金钗。这些东西,除了五十两银子,其他的东西跟送陈阿满的比起来,可是两个档次。

同时带回去的,还有给胡家的五十两银子,胡为初十娶媳妇。尽管陈阿福不喜欢胡为,但看在胡老五会作人的份上,还是送了这个大礼。

陈阿福又请宋氏去了趟罗管事家,代表她看望罗管事,又送去二百两银子和人参、灵芝、三七等许多补药。

楚小姑娘因为受了刺激,随时随地都扯着陈阿福的衣襟,一时也离不开。大宝见妹妹如此,也一步不离地陪着她。

陈大宝黏着小姑娘的同时,也黏着陈阿福。陈阿福也就由着他拉一拉,抱一抱,心里十分不舍。九皇子一立太子,就意味着小十一快离开自己,回去认祖归宗了。

陈阿福一来异世就跟大宝朝夕相处,比跟楚令宣,以及自己的亲生儿女相处的时间还长得多。将近四年的时间患难与共,真舍不得。

她闷在屋里带着三个孩子,而小哥俩则会每天上午去落梅庵陪了尘,吃晌饭的时候再回来。下晌就不去了,这小哥俩太淘气,不可能老老实实呆着,吵得了尘头痛。而且,经过了那件事,了尘理佛的时间更多了。

初七那天,小哥俩满月,陈阿福不想大办。因为楚令宣不在家,由于情况特殊,京城和石州府也不会来人,只请了几家相好的人家及小舅舅家来吃顿晚饭。

这天陈阿福终于出月子了,一大早就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早饭后,就穿上棉褙子,披上斗篷,再戴上昭君套,带着几个孩子去落梅庵看望了尘。自从了尘进府的那天见了一面,到今天还没见过。

这次也把小玉儿带着了。不仅用被子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在她的脸上搭了一块厚绒布。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被关了一个月的陈阿福却异常喜欢,她站下抬起头,让雪花飘落在自己的脸上,感觉雪花在脸上被融化。

李嬷嬷赶紧说道,“大奶奶,你才出月子,可不兴这样,莫着了凉。”

羽哥儿和明哥儿也学着娘亲的样子抬起头,还大着嗓门嚷着,“接雪雪,接雪雪。”

吓得两个妈妈制止道,“哎哟,哥儿,莫喝了风。”

两个小家伙听了,又迈开小短腿跑起来,喊着,“看奶奶去,看奶奶去……”他们穿着红色棉袄棉裤,像长了两条腿的红红的灯笼椒。

两个小子长得又高又壮,会跳会跑,还不许人牵着。突然明哥儿摔了一跤,滚了一身雪花又自己爬起来,仰天打了两个哈哈。

羽哥儿见了,也故意摔了一跤再爬起来,又冲天上大笑两声。

楚小姑娘和下人们都没去扶他们,这是陈阿福交待过的,只要摔得不厉害,就让他们自己爬起来。

到了落梅院,看到满院子的红梅竞相绽放,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美丽极了。

陈阿福觉得,相比于海棠花,了尘更像这红梅,傲然,夺目,执拗,过于坚持自我。

他们直接进了东厢房,因为上房是佛堂,了尘会在那里理佛。

东厢房是了尘的起居室和卧房。他们在东侧屋里坐了一会儿,了尘才理完佛过来。她清瘦多了,显得眼角的皱纹更加清晰。楚侯爷隐忍的日子就快结束了,不知道这对老夫老妻会是什么结果。

一看到孩子们,她原本愁苦的眼里有了一丝笑意。

陈阿福带着孩子起身给了尘行了礼,羽哥儿和明哥儿行了礼就跑过去抱着奶奶,得意地嚷道,“奶奶,妹妹,妹妹来了。”

了尘摸了摸小哥俩的头顶,说道,“妹妹也来了?奶奶看看。”

李妈妈把小玉儿抱到了尘的面前,了尘伸手接过孩子。

上次了尘见小玉儿的时候,小妮子还闭着眼睛睡觉,而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也不认生,冲奶奶笑了笑,“啊”了两声。

了尘笑起来,眼里又有了湿意,说道,“好漂亮的小人儿,多招人疼啊。瞧这小模样,比华儿小时候还要俊几分。”

她抱着小玉儿坐在炕上,小哥俩一边一个倚在她身边,没话找话跟她聊着天,“妹妹,好看。”

了尘点头,“嗯,是好看。”

“妹妹的臭臭,不臭。”

了尘故作惊讶,“真的?臭臭怎么会不臭?”

小哥俩坚定地点头,“不臭,闻过了。”

了尘大乐,“哎哟,那东西不臭也不能闻。”

一个又说,“我们妹妹,坏人抢。”

另一个赶紧道,“打出去,不许抢。”

了尘说道,“抢妹妹的坏人,是该打出去。”她不知道小哥俩指的坏人是三夫人。

第四百七十章 挑女婿

小哥俩的童言童语不时把了尘逗得大乐,她低头亲亲小玉儿,又侧过身亲亲他们。

他们真聪明,坚决贯彻爹爹和娘亲给他们布置的任务,一定要把奶奶巴结好。

而楚小姑娘和陈大宝则乖巧地倚在陈阿福身边,听两个弟弟讲着傻话,跟着呵呵笑着。

下晌,王成小舅舅和吴氏领着王小弟和王小妹最先来。接着,付家、秦家、王家,大人们领着孩子们都来了,连付总兵都十分给面子地来了。

男人们由楚令奇陪着,在外院招待。陈阿福和宋氏陪着女人孩子在正院。

吃了晚饭,把客人们送走后,陈阿福送了宋氏一个锦盒。说道,“谢谢二弟妹,这些日子,多亏你和二叔帮忙。”

宋氏笑道,“爷们是兄弟,咱们是妯娌,该帮忙。大嫂干嘛还这么客气?”

陈阿福笑道,“那可不一定。即使是亲兄弟,许多兄弟妯娌之间还相互拆台呐……”她没好说的是,你的嫡婆婆李氏不就是这样的人嘛。

宋氏也明白陈阿福的意思,抿嘴笑起来。她打开锦盒一看,里面躺着一支金累丝嵌绿松石步摇,两枝酒盅大的镶珠金雀簪,还是京城吉泰银楼打制的。宋氏估摸着,自己的所有首饰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几支首饰值钱。

忙道,“大嫂,这些首饰太值钱了,我怎么好意思……若我家爷知道我要了大嫂这么好的东西,会骂我的”

陈阿福笑道,“我送你的,你收着就是,这是咱们妯娌之间的事。”

宋氏实在太喜欢这几样首饰了,笑咪咪地收起来,又说道,“借着大嫂的光,曾掌柜和罗掌柜时常给我些稀罕货,如今铺子经营得很不错,开了不到一年就净赚了一百两多银子。”

宋氏开着一个小布庄,罗掌柜会平价给她一些江南出的绸缎,曾掌柜则会给她一些番外来的高丽布或者羊绒毯之类的东西。

两妯娌说了很久,楚令奇来正院叫人,才把宋氏母子接走。

正月十一衙门开印,初十晌午陈世英一家从京城赶了回来。他们一回来,便让人给陈阿福带信,让她带着孩子去吃晚饭。顺便再把侯府和瑞王府、江府给他们送的礼物,还有楚老侯爷的信带回去。

陈阿福等到下晌申时初,觉得他们应该收拾好了,便开心地领着五个孩子去了陈家。

去了正院,却看到陈世英脸色不太好看,江氏的眼睛有些红肿。

这两口子生气了!

江氏原来一直是无原则的迁就陈世英,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见陈阿福一家来了,都堆起笑脸招呼着孩子们。江氏又把小玉儿抱过去,笑道,“哎哟哟,姥姥的外孙女长开些了,更像姥爷了。”

听了江氏的话,陈世英又看了小玉儿几眼,眼里方露出几分笑意。

不多时,陈雨晴、陈雨岚、陈雨霞、陈雨朝几姐弟来了。陈雨朝可没有羽哥儿和朝哥儿健壮,走路还不稳,要有大人牵着。不过,已经会说不少话了,还会背几句诗。

几人说了一阵话,陈阿福见江氏跟她使了个眼色,便跟着江氏去了侧屋。

原来,江氏的娘家给陈雨晴说了一户人家,家里条件不错,祖父是正三品的督察院左都御史,父亲也是个知府,在辽州那边任职。后生功课也很好,已经考中了秀才,今年秋天会下场考举人。比陈雨晴还小半岁,今年十七岁。

陈阿福说道,“听条件还可以啊,父亲不同意?”

江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爹不同意,说后生长得不好,又矮又胖,配不上晴儿。”

陈阿福笑了起来,说道,“我爹长得俊,所以看女婿的眼光也要高一些。”

江氏也被逗笑了,迟疑地说道,“这个后生……唉,也不是你爹眼光高,这个后生比晴儿还要矮半头。我琢磨着,矮胖又怎地?只要后生好,家里好,晴儿嫁过去不受苦就成。晴儿已经十八岁了,再挑下去,我怕……”

她们正说着,陈世英走了进来。说道,“那冯大人脾气怪异,又重规矩,嫁进他家,也不见得晴儿就一定过得好。而且那冯家小子也太……”觉得一个男人评价别人的外表不好,他住了嘴,只嫌弃地皱皱眉,又道,“我,我陈世英怎么能找这样的女婿,还不如找个俊俏、多才、人品好的寒门小子。我不就是出生寒门?也没让夫人和孩子们受委屈。”

江氏说道,“像老爷这样品性高洁的寒门子弟又有几个?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我怕找到那些天天想着媳妇嫁妆的寒门小子,一家子几十口人都想靠着那点嫁妆过日子,那晴儿以后的日子可糟心了。听说,这样的人家可不少……”

江氏为母则强,第一次忤逆了丈夫。

听了冯家后生的条件,陈阿福也不太喜欢。陈雨晴虽然长相只能算中人之姿,但绝对不丑,身材也好,配给那样的男人,着实有些可惜了。

不是陈阿福一定要以貌取人,实在是双方不了解,又没有感情基础,当然要先看长相了。又想到九皇子就快立太子了,说不定明天一上朝皇上就会颁诏书。

若这样,不仅楚家彻底起来了,陈世英也注定前程似锦,还有自己这个抚养太子同胞弟弟长大的长姐,这三大利好总能压过赵老太婆和陈雨晖对陈家姐妹造成的坏影响。这样,陈雨晴的亲事应该不会太艰难,至少不至于找这样一门亲事。

便说道,“娘也别着急,再等等。那个冯家后生不是还没考举人吗?考上了举人再说。别是他连举人都考不上,又矮又胖又没本事,这样的人当然不配给又高又俊又有本事的爹当女婿了。”

陈世英大笑,本来想说那人即使考上举人也不行,但想着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说不定又能遇到合适的,何况朝中的动向好像于九皇子极其有利。他点头答应下来。

江氏也笑起来,若冯家小子没考上举人,除了家世,也的确一无是处了。

陈世英把一封信交给陈阿福,说道,“这是老亲家给你的信。”

第四百七十一章 盼到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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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接过信打开。信中说,老侯爷以后会在京城长住,不会再去定州府了。李轩现在的情况很好,瑞王夫妇也舍不得让他离开,年后就会进宫跟着皇孙们一起学习。还说,他想重孙子和重孙女,不久的将来,让楚令宣和她带着几个孩子去京城……

看了信,陈阿福更加笃定,楚家盼望已久的好事就快来了。

她跟陈世英说道,“爹,我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城,祖父说他老人家想孩子们。”

陈世英已经有了某种猜测,说道,“永安侯府才是你们真正的家,在那里孝敬长辈正该。”

饭后,陈阿福带着孩子和一车礼物回了楚家。

车上,她跟陈大宝和楚含嫣讲了太爷爷、五叔叔、小李轩不会再来定州府的事,大宝和小姑娘听了都翘起了嘴巴。

陈阿福又笑道,“太爷爷说想你们,很可能不久我们就会去京城。”

两个小人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都高兴得不行。楚小姑娘三岁多就出了京城,那时她又是小痴女,完全忘了京城是什么样。大宝从来就没有去过京城,只听五叔叔说那里比定州府大得多,也繁华得多。

大宝又问道,“娘亲,这次也带儿子去吗?”

陈阿福把他搂在怀里说道,“当然,这次我们一家人都回去。”

看大宝咧着大嘴笑,陈阿福的心肝颤了颤,把他搂得更紧。

睡觉前,楚令宣突然回来了。他风尘仆仆,衣服上有很多尘土,大冷的天头发还被汗浸湿了,似乎又瘦了不少。

陈阿福极心疼,把他的外衣脱下,又一叠声地让人赶紧舀热水让他沐浴。

楚令宣从净房出来,陈阿福把他的头发擦干,见丫头们出去了,才把老侯爷的信给他看。又问道,“若我们去京城,娘怎么办?”

楚令宣说道,“二皇子没有被消灭之前,绝对不能让娘离开府里。我们不在定州府的时候,就请二弟和二弟妹来府里陪着娘。”又说道,“如果二皇子和王家真的在南中拥兵造反,很可能三叔和我都会去平叛。以后的日子,我会更忙……”

陈阿福的心又紧了起来,刀箭无眼,何况二皇子一党恨毒了楚家。可惜,无智老和尚留下的神药已经用完了。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楚令宣去建功立业,或者说为保九皇子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她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哽咽道,“为了孩子和我,你要好好的,一定要活着回来。”

楚令宣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低声说道,“放心,我们做好了万全准备。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也会爱惜我的生命。”感觉到妻子微微颤抖的身子,又笑道,“都说你是有福的。有福的妇人,是不会当寡妇的。”

一句话又把陈阿福说的破涕为笑。

睡觉的时候,陈阿福一直把楚令宣紧紧抱着,腿也把他的腿缠得紧紧的,生怕他明天就会远离自己去战场撕杀。即使感觉楚令宣的身子紧崩,有了某种反应,也放任地缠着他不放。楚令宣被她缠得实在难受,闷笑着抓住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起来,直至某处……

第二天,大宝和楚小姑娘来上房吃早饭,看见爹爹回来了,都高兴地过来见了礼。大宝说道,“爹爹,太爷爷想我们了,让我们一家过些日子去京城。我曾经听五叔叔说,皇宫特别大,坐马车绕着宫墙走一圈下来,一个时辰都走不完,真的有这么大吗?”

楚令宣此时也有些舍不得这个专跟自己捣乱的小十一,把他拉到身边笑道,“嗯,差不多。”还帮他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裳。

吃完饭,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把楚令宣送出屋门,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

这一整天,陈阿福都心神不宁。皇上的意思是,今天一上朝他就会颁发立九皇子为太子的圣旨。

可惜这个时代通讯不发达,即使一得到消息就快马加鞭往这里赶来,也得等到大晚上才能把消息送到这里。

在东侧屋里,陈大宝坐在炕桌前写着大字,楚小姑娘则在学着打络子。

陈阿福呆呆地看着大宝,心里五味杂陈。从早上到晚上,她是既盼着那个时刻,又害怕那个时刻。

大宝写写字,就抬头冲娘亲笑一笑。他觉得今天娘亲格外不一样,看他的眼神有些他看不懂的内容。但他喜欢娘亲这样看自己,心里美得不行。

若是平时,陈阿福定会提醒大宝要集中精力学习,可今天她什么都没说。只要大宝抬头冲她笑,她也会对他笑笑。

如今的大宝长得唇红齿白,丰神俊雅,个子也比同龄的孩子偏高。他穿着橘色绣花薄袄,同色裤子,两个总角上系着两根蓝色绸带,一副富贵小公子模样,跟四年前那个又瘦又矮的乡下穷孩子大不一样。唯一没变的,是他眼里对自己的孺慕……

在屋里服侍的李嬷嬷和丫头们也看出陈阿福有些不一样,但只是心中纳闷,不敢出言相问。

后来,连不太敏感的楚小姑娘都看出异样来了,问道,“娘,你怎么了?眼圈都红了。”

陈阿福忙稳稳神,笑道,“哦,是吗?娘最近可能有些上火。”

晚上,楚令宣难得按时回来了,他也焦急地盼着京城的消息。他来上房跟陈阿福和孩子们说了几句话,就去了落梅庵,说会在那里陪了尘吃斋。

戌时,陈阿福把孩子们打发去歇息,又给小玉儿喂了奶,便听到楚令宣急匆匆的脚声。她起身迎出屋去,楚令宣已经进了厅屋。他没有刻意压低嗓门,对陈阿福笑道,“刚刚接到父亲差人送的信来,九殿下已经被皇上册封为太子,单婕妤也被册封为贤妃。”

陈阿福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咱们多年隐忍,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楚令宣搂进怀里,屋里服侍的下人赶紧红着脸避去侧屋。

楚令宣又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爹让咱们准备准备,早些去京城。皇上,单贤妃,太子,都盼望着十一皇子快些进京。以后,你可能也会长期住在候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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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离开

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话,极是不舍,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随*梦◢小*.lā相处这么多年,真舍不得大宝呀!

楚令宣听到妻子低低的啜泣声,又说道,“小十一跟我们生活这么久,我也舍不得。但他是皇子,不属于我们。能把他安然送出去,让他跟家人团聚,压在咱们心头的一块巨石,才算是落了地……这是喜事。”

陈阿福的头在他的肩膀上擦了擦,哽咽说道,“我知道,那小东西其实是个大麻烦。能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去,我应该高兴。可是……”

听到妻子口不对心,楚令宣也没办法。在他的心里,真的盼望能快些把那个大麻烦送出去。

两人相拥了一阵,楚令宣又说道,“大喜事值得庆贺,我想找二弟来府里喝几杯。”

陈阿福此时的心里空捞捞的,又是酸涩又是不舍。她想做事,想说话,想把内心填满,不去想即将离别的愁绪。可别的事不能做,许多话不能说。现在,她只能做饭。便说道,“让二叔来这里喝酒,我亲自去小厨房给你们做几道小菜。”

陈阿福领着几个丫头去后院小厨房,做了几个楚令宣爱吃的小菜,又做了一个羊肉锅子。

红斐心里很纳闷,不知道主子怎么了。刚才明明很高兴,怎么现在一下又变得忧伤起来,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

楚令宣和楚令奇在西侧屋喝酒喝到半夜,两人都醉倒了。自从楚令奇来了定州府,也知道了不少楚家的机密,其中就包括楚家是九皇子的人,在为九皇子成为储君做着各种努力。

当然,楚令宣即使喝醉了,也不敢说出大宝是十一皇子的内情。小十一的身份,只有把他送入宫中,才能说出来。

看到两个爬在桌子上醉醺醺的男人,陈阿福让人把楚令奇扶到外院去歇息,自己和红斐把楚令宣扶去床上,给他脱了衣裳擦了脸。

第二天,陈阿福给王氏写了一封信,让人赶紧送去乡下。说自己一家五天后就要去京城,以后或许会一直住在侯府,让他们来聚聚。

自家以后跟王氏一家还能偶尔见面,而大宝,以后想见面,怕是不容易了。

陈大宝是王氏一手养大的,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那么多年,有着极深厚的感情。但陈阿福却不能告诉他们大宝的真实身份,只能让他们来跟大宝多聚聚。

王氏几人第二天就来了定州府,直接来了楚家,还带来了旺财和元宝。元宝的肚皮有些大,像是要生崽了。

陈阿福几人没有吃晌饭,等他们来了一起吃。

陈大宝并不知道自己以后再不容易见到“姥姥”、“姥爷”、“舅舅”,还问他们,“姥爷、姥姥、舅舅,你们喜欢什么东西,我在京城给你们买,让人带回来。”

王氏把他搂在怀里,摸了他的脸又摸他的头,十分不舍。当初那个襁褓里的奶娃娃,一下长成了这么俊俏的少年郎。

其他几个孩子王氏不担心,他们都是侯府的血脉。而大宝,只是一个义子。虽说老亲家和女婿会对大宝好,可侯府还有别人,不会每个人都对大宝心存善意。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大宝还这么小,她怕他以后会受委屈……

但心里的想法又不能说出来,嘴上还是笑道,“姥姥家里的日子好过,什么都不缺。大宝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发奋,有出息,将来挣个好前程。”

说到后面,眼圈都红了。

大宝看出姥姥眼里的不舍,他也舍不得姥姥一家人。说道,“姥姥,以后你们多来京城玩,我五叔叔说侯府很大,到时让我娘给你们专门准备一个院子住。”又说,“一到京城,我就去给姥爷买醉仙坊里的烧酒,给姥姥买锦云绣坊里的绣品,给小舅舅买文尚斋里的墨砚洗。我现在的私房银子多得紧,足有一百多两。”

一旁的楚小姑娘听了,也说道,“我也有私房银子,给姥爷和姥姥、舅舅带礼物。”

王氏又把小姑娘搂过去,说道,“谢谢姐儿。姥姥家什么东西都不缺,只要你们兄妹和你娘日子过舒坦就好。”

陈名也舍不得,但想着以后自家多去京城几次,总能见到他们,所以并不像王氏那么难过。

阿禄想得更远。姐姐在信里说,廖先生二十日还是会来定州府,等他考完秀才后,可能就不会离乡背景来定州府教他了。但只要他考上了秀才,楚家就会想办法让他去国子监里读书。那时,他又会经常跟姐姐和侄子侄女见面了。而且,他更希望自己能够考个好成绩,不让姐夫帮忙,凭着成绩入国子监。

王氏又拿出给大宝做的一套衣裳比了比,正好。摸着他的头笑道,“这是姥姥给你做的衣裳,你八岁的生辰,姥姥也不在你跟前……哎,时间过得真快,外孙子都该满八岁了。”

陈阿福也舍不得王氏和陈名,说道,“爹,娘,等我在京城站稳脚了,就在那里给你们买个宅子。无事的时候,你们就住来京城。兴隆大酒楼也快开到京城了,说不定以后三叔一家也会长期住去京城。听我家大爷说,若以后他在京城为官,也会把小舅舅调过来。”

陈阿福母子虽然回侯府住,但楚令宣还会暂时在定州府任职。

陈名几人晚上也被留下了,跟大宝一起住在朝华院。

第二天,楚令奇和宋氏一家就住进了副总兵府。

陈阿福和楚令宣在府里请了两天客,分别是玩得好的几家朋友,包括付家、秦家、刘家等。还有亲戚,陈世英家,王成家,陈实家。

第四天收拾东西,亲朋好友又送来不少的程仪来。

陈阿福把下人也分配了一下。因为楚令宣和了尘还会留在府里一段时间,那么这个府里的大半下人暂时还会留这里。她还是带了几个得用的婆子和管事去侯府,包括罗方一家,会用得顺手些。青枫留下了,过两个月青枫就会成亲,她的婆家在这里。

第四百七十三章 委屈

这几天,楚小姑娘一直带着羽哥儿、明哥儿去落梅庵陪奶奶了尘。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都在那里。楚令宣无事了也会去陪了尘,甚至还在那里歇了两晚。而陈大宝一直在朝华园里同王氏几人相处,有时阿堂、小弟、小妹、秦沐几个孩子也会来。

十七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楚家就跑出了十几辆马车,以及几十匹马。

宋氏扶着泪流满面的了尘,还有也流了泪的王氏、陈名,以及旺财、元宝,把他们送出门外。楚令奇和阿禄把他们送到城外,那里还守着王成、陈实、陈雨岚、陈阿堂、王小弟,还有付将军等一众送别的朋友……

看到高高的城墙渐渐被甩在后面,陈阿福放下帘子,眼里又涌出眼泪。这几天太忙乱,以至于没有多的时间来好好思索一下。

这次进京,她不仅即将送走心爱的大宝,也离开了她生活这么久的定州府和福园。她一直觉得,只要在定州,她就能随时回福园。可是进了京,再想回福园就难了。可惜,时间太紧,她都没有回去看看。

楚令宣知道陈阿福心里不好受,跟送别的人告别后,就进了马车。见状,劝陈阿福道,“京城离这里不远,等天暖开了河道,坐一天船就到了。以后你想娘,想岳母他们,或是想老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陈阿福问道,“以后在府里,人多事多,还能那么随便?”

楚令宣笑道,“府里的长辈都好相与,二婶又是隔了房的,她管不到你。”

大宝和楚小姑娘倒是开心不已,想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两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大宝笑道,“娘,以后我陪你回来。不仅回来看奶奶、姥姥、姥爷、舅舅他们,还要回老家看福园、禄园,还有响锣村,以及村西头的小树林。”

楚小姑娘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棠园,我想看棠园。”

陈阿福笑道,“好,以后咱们一起回去把该看的都看了。”

这几天的天气不错,虽然冷,却没有下雪,第二天下晌未时便到了侯府门口。

楚令安带着楚令卫和楚令智,以及一些管事在门口迎接,竟然还有三个拿拂尘的内待在里面。

女眷孩子们没下车,直接去了二门。但楚令宣把大宝领下了车,同楚令安几兄弟寒暄了几句。

尽管楚令安十分纳闷,伯父来的时候为什么会带了三个太监来,其中一位还是思沅宫中的大太监何公公。思沅宫是单贤妃的宫殿,何公公是她的贴身公公之一。虽然大哥之前帮太子殿下做事,但也当不得贤妃娘娘派太监来迎接大哥一家呀。

他纳闷归纳闷,还是没敢多说。

等楚令宣和陈大宝下了车,楚令安的余光看到何公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陈大宝,居然还流了泪。

陈大宝是大哥的义子,更确切地说,是大嫂带过来的拖油瓶。再仔细一看大宝的模样,楚令安的心猛地一阵狂跳。天呐……

之后,何公公回了宫,而另外两位公公居然跟他们一起去了内院。

他们直接去了安荣堂。

厅屋里坐了一屋子的人,除了上衙的楚三老爷不在,所有人都在,居然还有楚侯爷。他和老侯爷坐在上座。

楚令宣和陈阿福带着孩子们去给长辈们见礼。而陈大宝被却被罗妈妈直接牵去了侧屋,没让他去给楚家长辈磕头。

大宝见状,之前的喜悦和新奇一下子跑去了九霄云外,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哭着问罗氏道,“罗妈妈,是不是因为我是我娘亲带过来的拖油瓶,就不让我给楚家长辈见礼了?我娘那么喜欢我,她知道你们这样对我是会难过的……”

罗妈妈的眼圈也红了,帮他擦着眼泪,低声安慰道,“哥儿,快别哭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大爷,还有老侯爷,侯爷,他们都是极喜欢你的,跟大奶奶一样喜欢你。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过会子会来跟你说清楚。”

大宝吸了吸鼻子说道,“不需要跟我说清楚,我怕他们因为我这个拖油瓶会不待见我娘。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跟着来侯府的,我娘也不会为难……”

而当李氏看到楚小姑娘时,眼睛都瞪圆了。她即使听儿子说楚含嫣变聪明了,也没想到真的会变得跟正常小姑娘一样。

再看看一岁四个月就走得稳稳当当的小哥俩,健壮,漂亮,讨喜,她的心里像针扎一样痛。大房已经有两个孙子了,可自己这一房连个嫡孙都没有。

想想过去的痴心妄想,还真是可笑。她的手在袖子里捏了捏,若不是九皇子当太子,换成哪个皇子当都成。那样,荣昭公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管不住大伯,大房一家也不会翻身……

见完了礼后,老侯爷把楚侯爷、楚令宣、陈阿福、三夫人几人留下,让其他人都回去,等晚上再来吃饭。

当陈阿福一个人去了侧屋,看到大宝,不,现在应该叫他十一皇子了,看见小十一正红着眼睛委屈又紧张地望着门口。

小十一一见陈阿福进来,就起身过去把陈阿福的腰抱住,说道,“娘,我……”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自己受了委屈不高兴,又怕娘亲会伤心。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用手捧了捧他的脸蛋,把他拉着坐下,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手,指着跟进来的王老五说道,“好孩子,你认识他吧?”

陈大宝纳闷地说道,“他是王五叔,是咱们在响锣村的邻居,后来一直给我当长随,我当然认识了。”

陈阿福又说道,“他真正的身份是御林军中的暗卫,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后来,又被派去保护你。”见大宝睁大眼睛看着她,又说道,“其实,你不是孤儿,你有父亲和母亲。他们没有不要你,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才把你送了出来。”她的眼泪流了出来,继续说道,“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是难得的母子缘份。以后,不管你在哪里生活,我都会一直惦记着你,那只无形的手,也会时刻牵着你……”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送走

大宝不等陈阿福讲完,就哭了起来,说道,“娘,你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要儿子了吗?是不是他们嫌我是个拖油瓶,不让娘要儿子了?娘,你说过会永远牵着儿子的,怎么一来京城就要把儿子往外推呢?”

走进来的楚侯爷说道,“殿下,你不是什么拖油瓶,相反,你的身份无比高贵。八年前,是我让王护卫把你放在小树林里,看着王氏把你抱走的……”

小十一立即大哭起来,打断了楚侯爷的话,爬在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楚家不让你要我就算了,我不当爹爹的义子,只当娘亲的儿子。我,我回定州的姥姥家,他们定会要我的……唔唔唔……”

陈阿福搂着他,轻轻地抹着他的后背,说道,“大宝,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有一个娘亲在天天在盼着儿子,她望眼欲穿,盼着儿子能早日回去跟她团聚。”听到小十一的哭声小了些,又说道,“那位可怜的母亲,他的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还骗她说,她的儿子死了。她就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那位父子这么做也是没有法子,他为了更好地保护那个孩子,让王护卫把他放在响锣村西边的小树林里。那个孩子,就是你……”

楚侯爷见小十一没有大哭大闹了,便跟他讲了他的真实身份。想着小十一早慧,跟大多八岁稚童不太一样,还大概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小十一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皇子,还是太子的同胞弟弟。因为怕二皇子等人的加害,才被送出了宫……

小十一在陈阿福的安抚下,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把脑袋从陈阿福的怀中抬起来,看到“爹爹”和“太爷爷”、“三奶奶”都进了屋,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还有两个拿拂尘的太监也躬身站在屋里。

他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太监,但早听楚令智说过太监是什么样。

这么看来,“娘亲”和“爷爷”说的话是真的,不是在骗他。他的眼里又涌上泪水,重新把头埋进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亲,儿子舍不得你,不想离开你。”

这是他的心里话。即使他知道这无异于痴人说梦,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说了。

陈阿福又把他的眼泪擦了,强忍着眼泪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小殿下,你不能再喊我娘亲了,那样是会给我招惹的……”她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为了让小十一能尽快接受到自己的新身份,还是说了。

小十一听了又是难过,又是失落,哭出了声,但还是忍住不敢再当众喊她娘亲。

楚侯爷又说道,“小殿下,圣上和贤妃娘娘、太子殿下都在宫中等着你去团聚,您,该回宫了。”

小十一像没听到一般,依然坐在陈阿福的腿上把她的脖子搂得紧紧的。

楚令宣又劝道,“小殿下,皇宫离我们府不远,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以后您想我们了,可以来府里串门子,我们也可以进宫见您啊。”

大宝听了,才好过些。

两个太监也躬身道,“小殿下,请吧。”

小十一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还要见见妹妹和弟弟,跟他们告个别。”

怕楚含嫣几姐弟添乱,早让人把他们领走了。

楚令宣笑道,“小殿下,嫣儿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下官怕她大哭起来,让您为难。”

小十一又抹了抹泪说道,“你让妹妹不要难过,过两天我就会来看你们。”又说道,“还有追风、飒飒、长长、短短、七七、灰灰,我也会来看它们。”

楚令宣笑道,“我跟你娘都商量好了,让追风一家先跟着你进宫玩。以后,动物们换着去宫里陪你。”

小十一的嘴角扯了扯,点点头。

路上,他把陈阿福的手攥得紧紧的,紧抿着嘴唇不让眼里的泪水掉出来。众人把他送至二门,陈阿福和三夫人便停下脚步不能再送了。

小十一跪下给陈阿福磕了一个头,哭着说道,“谢谢娘亲待我那么好。”又磕了两个头,说道,“这是给姥姥和姥爷磕的,谢谢他们养育了我。”然后起身,抹着眼泪走了。

看到小十一小小的背影,陈阿福哭出了声。

三夫人劝道,“宣儿媳妇莫太难过。以后你长住在京城,想小十一了,就进宫看看他。若以后他封王另建府衙,见他就更容易了。”

陈阿福回了竹轩。小哥俩已经去东厢房里睡觉了,只有楚小姑娘心神不定地坐在东侧屋的炕上。

小姑娘看到娘亲的眼睛通红,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急道,“娘亲,是哥哥出什么事了吗?哥哥在哪里?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没看见哥哥呢?”

小姑娘真的变聪明了。

陈阿福牵着小姑娘坐去炕上,把她搂在怀里说道,“大宝找到他亲生的爹爹和娘亲了,他回自己的家去了。以后,嫣儿不能再叫他哥哥,而是要叫他——殿下。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

小姑娘听到前半段话就大哭起来,后半段话根本没听进去。陈阿福不停地劝解着,可小姑娘这次特别不听劝,就是大哭不已。陈阿福无法,只得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爬在炕角的七七和灰灰听说大宝走了,也跟着小姑娘一起大哭起来,还都是大宝的声音。

小姑娘一个激灵,以为是大宝回来了,惊喜地抬起泪眼。一看是它们,又沮丧地瘪着小嘴哭起来。

小姑娘哭累了,就渐渐睡着了。

陈阿福轻轻把她放在炕上,给她盖好被子。又一手一只,把七七和灰灰拎去了西侧屋,嗔道,“不许再闹了,以后大宝会来看你们,你们也能进宫陪他玩。”

两个小家伙才住了嘴。

她去净房洗澡。坐在大木桶里,汤水温暖,水气氤氲,却没有缓解她的情绪。她似乎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蹲着给原主洗脚,擦脚,然后给她脱衣裳,脱裙子,盖被子……要出门了,怕娘亲长得太美惹祸,还往她的脸上抹锅灰……当小男孩听到村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他是野孩子,是给傻子捡的儿子时,他惶恐的的眼神是那么无助……

第四百七十五章 转得快

那个小小的人儿不时浮现在陈阿福眼前,她捂着脸哭起来。正哭着,脑海里浮现出金燕子,它也张着小尖嘴哭着,还说,“人家也舍不得臭大宝,没有臭大宝的日子多无聊……”

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大奶奶,水快凉了,您别凉着。”

陈阿福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她又觉得,换个角度想,自己应该为大宝感到高兴。他来到民间平安长大,虽然受了不少苦,但总是活下来了。而且,还养成了许多好的品质和习惯。

这个时候回去,同胞兄长已经被封为太子,生母已被封为贤妃,二皇子又跑去了南中省,王皇后自顾不暇,应该没有人再敢伤害他。等以后他再封了王,这辈子什么不干都富贵无边了。

有过曾经的苦难,他更知道百姓的疾苦,也更会珍惜当下的幸福。希望他长大后能够劝谏太子,为百姓多做好事。

至于自己和他的母子缘份,也就那么多年。自己把这份母子情藏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吧。

若贤妃娘娘大气当然更好,以后可以跟小十一走动勤一些。若贤妃娘娘小气,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好。

只是,她,还有楚小姑娘,小哥俩,他们还要慢慢习惯没有大宝的日子。当然,还有远在定州府的王氏和陈名、阿禄。

同时,小十一也要习惯没有他们的日子。他会更难适应吧?

晚上,楚小姑娘还在难过,陈阿福哄了她一阵,带着她和羽哥儿明哥儿去了安荣堂吃接风宴。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去,但楚令宣送小十一进宫了,她也只得打起精神去。

这个接风宴吃得比较沉闷,因为楚侯爷、楚三老爷、楚令宣三人都缺席。

二夫人李氏看陈阿福和楚含嫣都红肿着眼睛,明显兴致不高,暗喜不已。她觉得,一定是楚令宣和陈阿福做了让老爷子或是楚侯爷不高兴的事情,被训斥了。

老侯爷看到楚令安好奇的眼神,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还是说道,“不错,宣儿之前的那个义子,其实是皇上的儿子,太子的胞弟,十一皇子。因为十一皇子的命格奇异,无智大师说他八岁之前不适合在富贵乡中生活,必须要把他放去民间历练一番饥苦,为后半生积福。所以,皇上就让人把他放去棠园附近,由宣儿媳妇的娘家收养了。”

这是九皇子的意思,之前跟楚侯爷都说清楚了的。

若是说真话,会伤及皇上的面子。皇上活着还能把皇子送出宫保命,这也间接地说明了皇上的无能。

这个重磅消息像一计炸雷,吓得李氏等人差点跳起来。也越炸越远,炸乱了京城的贵族圈。没想到啊没想到,被人嘲笑了好久的楚令宣断室带的拖油瓶,竟然是皇子,还是太子的胞弟。怪不得那个陈氏当初是个村姑,还带个拖油瓶,楚令宣也能娶了她。却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个拖油瓶是皇子啊……

这些自以为是的私下议论当然是后话了。

接风宴上,除了李氏听了这个好消息心里不舒坦,二老爷和楚令安等人都高兴疯了。楚家有了这个倚仗,更能得皇上和太子的青眼了。

楚令智也是笑得不行,跟三夫人说道,“娘,那个大宝,哦,不对,我应该叫他十一皇舅舅,他之前是我的侄儿,要叫我五叔叔,叫娘三奶奶。可现在他却成了娘的弟弟,要叫娘堂姐,叫我外甥。老天,不仅身份转得快,辈份转得更快。”又挠着脑袋说,“以后,他该叫大哥大嫂什么呢?”

他的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陈阿福扯了扯嘴角,她实在笑不出来。吃完饭,她看着三夫人欲言又止。

三夫人了然地笑道,“明儿一早,我就去宫里看望我皇祖母。”又道,“要不,你多做些点心,我给皇祖母的同时,再送一些去思沅宫给贤妃和小十一?”

陈阿福想想没同意。小十一刚回到亲娘身边,养母就送吃食过去,这不太好。还是先让他们母子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说吧。

三夫人也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太好,笑道,“哟,这个主意不好,改天再说吧。”又低声说道,“贤妃娘娘我也接触得不多,不是很了解。但看她把太子殿下教得那么好,应该是个和善的。”

回到竹轩,小哥俩也觉得事情不对了。因为好久没看到大哥了,也没看到狗狗一家。便开始闹腾起来,“哥哥,偶要哥哥……”

小姑娘心疼弟弟,见两个弟弟闹起来,只得强打起精神,哄着弟弟。

此时,李嬷嬷、余嫂子已经带着人把屋子和带来的东西收拾完了。楚小姑娘住在竹轩的西跨院,羽哥儿和明哥儿住在东厢的北屋和南屋。

陈阿福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余嫂子,说道,“你怀了身子,不要大动,有事让小丫头做。”

余嫂子笑道,“不碍事的,奴才做惯了,不做还难受。”

陈阿福去西跨院和东厢看了看,收拾得不错。

尽管侯府的空院子不少,但小姑娘才到侯府,小哥俩还小,暂时让他们跟自己一个院子。

到时间了,她又劝孩子们去歇息。见小姑娘情绪不好,也没留她在上房跟自己睡。因为她还想等楚令宣回来,听听小十一进宫后怎么样了。

而且,她总觉得朝庭应该有大事发生。今天已经十八了,假二皇子这个月十五正好在报国寺茹素一个月完毕,不知道他是跑了,还是被抓起来了。至少,现在这件事还没闹出来。

她喂了小玉儿的奶,把她哄睡,就去了净房。她把门插上后,进了空间。

这么多天来,她还是第一次抽出空进空间。

金燕子正恹恹地爬在地上生闷气,眼睛还有些红肿。这个小东西最重感情,大宝走了,它也难过得紧。

陈阿福坐下把它捧在手心里说道,“看你难过成这样,以后你出来了可以随时飞进宫去看望他。我们见他兴许不容易,可你见它却是形容得紧。”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李泽泰

听了陈阿福的话,金燕子唧唧说道,“人家替自己难过,更是替妈咪难过。以后臭大宝不再是妈咪的儿子了,妈咪肯定更伤心。”

说完,小绿豆眼里又涌上了泪水。

哎哟,这孩子真让陈阿福感动,她的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陈阿福赶紧把小家伙捧起来亲了两下,说道,“宝宝真是个好孩子,跟妈咪好贴心。不过,妈咪还有你,有嫣儿、羽哥儿、明哥儿、小玉儿,还有贝贝啊。有了你们,妈咪已经非常非常幸福了。大宝虽然明面上不是妈咪的儿子,但妈咪心里依然把他当儿子……”

刚给小玉儿喂完奶,外院的婆子来报,世子爷已经回府了,他要同几位长辈商量事情,让大她先歇息。

夜里,陈阿福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才穿越不久,住在响锣村的旧房子里。她躺在炕上,把大宝当抱枕一样抱着。只是,这个抱枕太硌人,让她很不舒服。她抱着大宝不停地变换着姿势,使自己能够更舒服一些。

“阿福,阿福,醒醒,你怎么了?”

陈阿福正在床上来回翻,被楚令宣叫醒了。她一下子坐起来,看看楚令宣,再看看床上的锦被罗帐,屋里的华丽摆设,青玉烛台上的大烛,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自己已经穿越过来将近四年,已经嫁人生子。那个可怜的大宝居然是皇子,已经被接回了皇宫。

她抓住楚令宣的胳膊问道,“令宣,大宝怎么样了?都说天家无亲情,他没有受委屈吧?”

楚令宣叹了口气坐下,帮她擦了前额上的汗,说道,“小殿下在宫里很好。这些年,皇上惦记他,贤妃娘娘和九皇子在盼着他。他们疼惜他得紧,怎么会让他受委屈!肯定会暂时不适应,慢慢就好了。皇上已经给他赐了名字,叫李泽泰,希望他能安宁泰适,一生顺逐。今天晚上,皇宫里举办了宫宴,除了王皇后和八皇子因病没参加,所有的宫妃,皇子,皇孙,还有公主们都参加了。也给父亲、三叔和我赐了坐……”又道,“贤妃娘娘这几天会忙着跟小殿下相处,可能过几天才能招见你,但九殿下和贤妃娘娘给你送的谢礼明天会送来府里。”

“谢我?其实,我病好之前,养育小殿下的是我娘。”陈阿福汗颜地说道。

楚令宣又道,“那些礼物里,也包括了给岳父岳母的。明天一早我会让人快马去定州府告之岳母他们十一殿下的真正身世,再告诉他们对外的说辞。”

陈阿福点头,又八卦道,“今天的宫宴,马淑妃和荣昭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楚令宣笑起来,点头道,“嗯,马淑妃还好,荣昭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其他人表面上看着都是高兴多于惊讶,只有她是惊讶多于高兴。”又道,“二皇子的替身在被人灭口前已经被父亲派的人抓获,还有王皇后的弟弟王八爷,在逃跑的时候也被抓获了。还在密审,没动王家的其他人。不过,皇上即使不愿意承认,也知道二皇子肯定是跑去南中省了……”

而思沅宫里的寝宫里,穿着明黄色软缎亵衣裤的小十一李泽泰正躺在暖阁里,疲惫之极的他已经睡着了。哪怕他进入了梦中,还是睡得不踏实。梦中他还在响锣村,睡在那个土炕上,他把娘亲抱得紧紧的。哪怕娘亲不停地翻动身体,有时候压得他喘气都有些困难,他还是舍不得松手。嘴里含混嘀咕着,“娘亲,娘亲……”

坐在一旁的单贤妃拉着小十一的手垂泪道,“十一,十一,母妃在这里,娘亲在这里……”

她一直坐到半夜,才被女官劝去床上歇息。

第二天早晨,小十一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明黄色。明黄色的罗帐,明黄色的被褥和枕头,上面还绣着吉鸟。他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才想起自己是皇子,已经进了宫。因为生母贤妃娘娘舍不得他,留他睡在她的寝宫里。

这时,罗妈妈和秋月及两个眼生的宫女走过来,几人先磕了头,才起身服侍他。

罗妈妈和秋月已经被楚家除了奴籍,或许她们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有品级的女官。她们两人和那些初进宫的宫女可大不一样,一进来就是贴身服侍皇子的嬷嬷和大宫女。

小十一穿上明黄色绣祥云纹四爪蟒的蟒袍,带上缀有七颗东珠和数颗宝石的紫金冠,去了偏殿。

不止单贤妃和六公主在,连太子都来了。

小十一走过去给单贤妃和太子见了礼,说道,“见过母妃,见过皇兄。”

他刚见过礼,就被单贤妃拉过去搂进怀里,捧着他的小脸看了又看。怜惜地问了昨天就问了多遍的话,“好孩子,你在乡间过得好吗?”

尽管接触不多,小十一也能看出来这位母亲对自己的爱。不过,这位母亲看着比姥姥还要老。还有父皇,胡子都已经灰白了,比楚家太爷爷小不了多少。更令他吃惊的是,他的大姐居然是被鸟锅盖拉了粪的那个坏女人。那么,原来的爷爷就成了现在的姐夫。原来李轩叫自己大哥,可现在却叫十一叔。还有,他现在有九个哥哥,五个姐妹,侄子侄女若干……

他心里有诸多不习惯和不可思议,但还是非常乖巧地依在单贤妃的怀里,说道,“禀母妃,儿子过得很好,我娘……哦,不对,楚少夫人,楚世子,还有乡下的姥姥、姥爷、舅舅,他们对儿子都非常好。”

昨天来宫里的路上,楚令宣一再嘱咐他,千万不能再叫自己爹爹,叫陈阿福娘亲。他的爹爹是皇上,娘亲是贤妃。

所以,小十一称陈阿福为楚少夫人,而依然称王氏等人为乡下的姥姥、姥爷、舅舅。因为,单贤妃的娘家人都没有人了,那样的称呼也没有冒犯皇上和贤妃。

一旁的太子笑道,“母妃,你看看小十一,长得又高又胖,还眉目疏朗。这说明他不仅过去的日子过得好,还过得开心。至少,比母妃、儿子那十几年间要好过得多……”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进宫

单贤妃欣慰地点点头,红着眼圈说道,“也是。当初那两人当道,若小十一在宫里,活不活得下来还另说。虽然母妃的眼睛快哭瞎了,但小十一活着,还能快乐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十一被单贤妃的话感动了,觉得这位母亲跟宫外的娘亲一样爱自己。他说道,“母妃,以后我会陪着你,让你一直快快乐乐。也不让你再哭了,永远开开心心,笑口常开……”他跟陈阿福呆得久,肉麻麻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单贤妃听了,喜极。她又捧着他的脸笑道,“好孩子,有孝心,嘴儿也甜,你过去的长辈教得很好。”

太子见他们母子相处愉快,很满意。对小十一说道,“十一弟,你才进宫或许有些不习惯,慢慢就好了。父皇说,你这几天就在思沅宫陪母妃解解闷,还要去慈宁宫给皇祖母她老人家请安,三天后再去御书房里学习。李轩也在,你们熟悉。”迟疑了一下又说,“宫里不比民间,关系和利益错综繁杂。虽然现在的情况比过去好很多,但还是要事事小心……”

小十一虽然是在民间长大的,但之前的成长环境并不好,随时都在想怎么让自己不被卖了,怎么能永远给娘亲当儿子。之后日子好过了,他又害怕楚爹爹把娘亲的爱夺过去,时刻都在盘算怎样把娘亲的爱留住,怎样让自己在楚家更好过。所以,论心计,他并不比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单纯多少,只是少了些阴暗和害人的算计。

他听了太子的话,起身恭敬应是。对这位跟楚爹爹年纪差不多大的太子兄长,他内心是又敬又怕。

巳时,太子殿下和贤妃娘娘赐楚少夫人及其母亲的十车礼物到了永安侯府里,有锦缎、摆件、首饰、药材等。

第二天楚令宣便带着五车礼物急急回了定州府。

陈阿福带着四个孩子在永安侯府住下来。三夫人还想把府中的中馈交给陈阿福,陈阿福撒娇耍赖,说自己是亲自哺乳,又对京城不甚熟悉。再等半年,小玉儿长大些了,她也熟悉环境了,再接。

正月二十日下午,贤妃娘娘派内侍何公公来传话,请陈阿福母子五人明日去宫里一聚,再把七七和灰灰带上。

二十一日一早,陈阿福自己收拾妥当,又把四个孩子和七七、灰灰收拾妥当,一起进宫。

楚含嫣和小哥俩听说要去见十一殿下,都激动得不行。

陈阿福一再强调,见到原来的哥哥要叫殿下,千万不能再叫哥哥。楚小姑娘尽管心里抵触这个称呼,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可小哥俩却是不听招呼,直嚷嚷,“是哥哥,不是殿殿。是哥哥,不是殿殿。”

陈阿福沉脸拉着他们的小手打了两下手心,骂道,“若敢乱喊,不仅娘亲和姐姐不理你们了,还不让你们见小玉儿。”

小哥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让他们见妹妹。听了这话,只得瘪着嘴答应下来,“好嘛,好嘛。”

陈阿福又拎着七七和灰灰说,见着大宝不能叫大宝,要叫殿下。这之前,夏月就开始教这两只鸟喊“娘娘、殿下”。它们聪明,这两个称呼没多久就学会了。可一听让它们叫大宝为殿下,不愿意了,嘴里直嚷,“臭大宝,臭大宝……”

它们是鸟,不听话陈阿福也没办法。

马车到了宫门,下车,又坐轿去思沅宫。

陈阿福几人来到思沅宫下轿,由太监领入正殿。

殿里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罗汉床上坐着一位宫妆妇人。妇人四十几岁,长得慈眉善目,眉清目秀。她的宫妆半新旧,也没怎么上妆。这位就是单贤妃了。

她若不是身着宫妆,还以为是普通妇人。太子出事的前十几年她必须低调,生了小十一后又心如死灰,哪怕现在儿子贵为太子,她也不愿意高调起来,或者说得意起来。

有一位强势的兄长,再有一位慈悲的母亲,小十一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不难过。陈阿福暗想。

单贤妃的右侧面坐着身着蟒袍的小十一,他已经激动地站起来。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把“娘亲”喊出来。

下一位坐着一个漂亮小姑娘,应该是六公主李程了。

左面坐着三位丽人,宫妆艳丽,珠翠满头。她们应该是太子妃张氏、良娣杨氏、良媛黄氏。

楚小姑娘看见几天不见的哥哥,小鼻翼吸了吸,有种想哭的感觉,但还是乖巧地站在娘亲身边。羽哥儿和明哥儿可管不了那么多,激动地想冲上去,被陈阿福一手一个拉得紧紧的。

羽哥儿叫道,“哥哥。”

明哥儿纠正,“不对,是殿殿。”

羽哥儿赶紧改正,“哦,是殿殿,不是哥哥。”

小哥俩的童言童语惹得几声娇笑,连小十一都抿嘴乐起来。

陈阿福同楚含嫣、小哥俩,以及抱着小玉儿的妈妈跪下给单贤妃磕头道,“见过贤妃娘娘。”

单贤妃起身亲自把陈阿福扶起来,笑道,“楚少夫人,快快请起。”又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把小十一带得好,教得好,谢谢。再替本宫谢谢你的母亲。”

陈阿福谦虚笑道,“十一殿下天资聪颖,乖巧懂事,任谁都喜欢。”

单贤妃又看看几个孩子,笑说,“这几个哥儿,姐儿,个个都俊俏,讨喜。”

她身后的宫女给了几个孩子一人一个玉如意。

又依次给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见了礼。给她们见礼不需要磕头,陈阿福和楚小姑娘行福礼,小哥俩作揖。

她们也笑着感谢了陈阿福,又夸了孩子几句,给了见面礼。

接着又转向小十一。

小十一见娘亲向自己曲膝万福,眼圈都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把要涌上的眼泪压下去。来皇宫没有几天,他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最多就是礼教,不能越矩。自己,不能给娘亲和妹妹弟弟招惹。

他在娘亲给他行礼的时候,微微躬了一下身,轻声喊道,“楚,楚少夫人。”

第四百七十八章 排挤

听到小十一的称谓,再看到他的极尽隐忍,陈阿福的内心也不是滋味。他进宫没几天,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原来,他虽然听话,狡猾,但不太会掩藏心事,也不会隐忍。皇宫,的确是让人迅速成长的地方。

陈阿福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哟,十一殿下穿上这身衣裳,更威武俊俏了。”

这话不仅单贤妃喜欢听,小十一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见完了礼,羽哥儿和明哥儿都冲上去抱住小十一的腿,喊道,“殿殿,殿殿,想,想,想。”

小十一看了两眼站着没动的楚含嫣,低头牵着小哥俩笑道,“我也想你们。”他坐下后,还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拉在自己的腿边。

这时,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了,一个是,“臭大宝,臭大宝,臭大宝……”是楚令智的声音。

一个是,“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这个声音虽然有些稚嫩,还是听得出像小十一的声音。

看到一大一小两只鹦鹉扑腾着翅膀乱叫着,众人都大笑起来。特别是六公主,喜欢得不行。

陈阿福几人落了座,单贤妃招手把楚含嫣招了过去,搂着她跟陈阿福叙着话。太子妃让人把小玉儿抱过来,她还接了过去,抱着不住地夸着。

单贤妃和太子的几个女人对陈阿福母子几人非常礼遇,让陈阿福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她说了些小十一在民间时的趣事,逗得几个女人大笑不已,单贤妃则又是笑又是哭。

看到这样的单贤妃,陈阿福彻底为小十一放下了心。看得出来,这个母亲善良,又非常爱这个儿子。

以后,若自己和小十一处理得当,两人应该能够保持良好的“君臣”关系。

叙了一阵话之后,众人又起身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已经七十一岁了,满头华发,看着身体还硬朗。

因为小十一,也因为楚三夫人,她很喜欢陈阿福母子几人。她赏了他们母子见面礼,又拉着陈阿福的手夸她长得俊,做的点心好吃,还留他们和单贤妃等人在慈宁宫吃了晌饭。

吃饭的时候,太后跟单贤妃说,“你比哀家小了那么多,还算是中年,怎地如此清心寡欲,心态比哀家还要老。现在小九已经是太子了,小十一也回到你身边了,你也应该打起精神把日子过好……那些前尘旧事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

听了太后意有所指的话,单贤妃红了脸,也红了眼圈,起身应是。

小十一见状,赶紧起身给太后躬身说道,“皇祖母放心,小十一会在母妃跟前敬孝,让母妃天天都开开心心过日子。”

太后呵呵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孝顺,性格也好。”又冲陈阿福笑道,“小十一的性子像华昌,讨喜,嘴儿甜,还会哄人。若这孩子不送出宫去养,性子八成会像小九,小小年纪就跟老头似的。”

又把众人说的大乐。

陈阿福等人回到竹轩,已经未时,几个孩子在马车里就睡着了。

把几个孩子打发回屋睡觉,又让人领着追风一家去湖边溜腿。这一家子呆在皇宫的几天闷坏了,因为它们长得凶悍,小十一对宫中又不熟悉,所以都把它们关在思沅宫中没放出去玩。

陈阿福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这趟皇宫之行还是挺愉快,那几个女人也给足了自己面子。她当然极有自知之明,这个面子不止是给养大小十一的自己,更主要给的是楚家对太子殿下的付出和牺牲。

既然太后说了喜欢吃自己做的点心,以后就隔三岔五做些。给太后送些,再给单贤妃和太子妃送些,那么小十一也能够时时吃到了。

好像小十一明天就要去御书房学习了,虽然皇家的孩子不好相处,但有个熟悉的小李轩,总要好些。

想到小李轩,再想到那双原本澄澈现在却有几分忧伤的眼睛,陈阿福的心又痛了痛。前天,也就是十九晚上,瑞王妃和李轩来楚府玩,李轩似乎非常不喜欢去皇宫读书。

听瑞王妃的言外之意,那些皇孙比较排挤李轩,有两个皇孙还私下骂李轩是傻子,让李轩非常难过。不用想,这肯定与瑞王的庶长子李朝脱不了干系。李朝虽然是庶子,但他一直在周德妃跟前长大,从小就在宫里跟那些皇孙们混在一起。有了周德作倚仗,肯定排挤和不服气这个嫡出弟弟了。

瑞王妃红着眼圈说,“轩儿不想去宫里上学,还装过病。我想着,他不去就不去吧,就说他身体不好,在王府里请个先生教他。可我家王爷说,连几个孩子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敢把整个王府交给他?既然别人还在说他傻,那他就要拿出他不傻的样子给人看……”

虽然瑞王爷讲得不错,但让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去经历这些不愉快,总让人心疼。还是前世的那句话,要成长,总要经历疼痛。作为皇家的孩子,就更是如此了。

以后有小十一的帮助,小李轩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

除了小十一,其他皇子都成年了。现在在御书房里读书的,都是些皇孙。小十一的辈份高,再加上他是太子的胞弟,那些皇孙至少表面上不敢欺负他。再加上他聪明狡猾,只要不着别人阴暗算计,他的日子比单纯的小李轩好过得多……

申时末,陈阿福又领着孩子们去了安荣堂。老侯爷想天天看到孙子和重孙,便提出,现在大房已经回来了,一家人每天还是要聚聚,就定了每天晚上都去安荣堂吃晚饭。

到了安荣堂,竟然看见楚华领着儿子恒哥儿、闺女怡姐儿来了。陈阿福是第一次看到怡姐儿,楚华也是第一次看到小玉儿,互送了见面礼。陈阿福又把怡姐儿抱起来,楚华又把小玉儿抱过去。

怡姐儿已经半岁了,长得雪玉可爱,还抿着嘴向陈阿福笑。陈阿福亲了她两口,逗得小妮子笑出了声。陈阿福说道,“哎哟,姐儿真漂亮,像小姑多些。”

第四百七十九章 墙头草

楚华笑道,“若姐儿长得像她爹,那可糟心了,都不好嫁人。”

说得众人笑起来。

楚三夫人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谢家二姑奶奶长得就像国公爷,还不是找了个好后生。”

楚华的二姑姐长得偏黑,五官也稍显硬朗,但性格豪爽,善交际,还嫁进了安南侯府,十分得公婆和丈夫的疼爱。

楚华又逗着怀里的小玉儿说,“你家小玉儿更俊俏,长大了可是会成为京城第一美人呐。”

楚三夫人乐起来,像是人家夸了她的闺女。笑道,“那可不。小玉儿的爹和娘都俊俏,我还巴望着他们再生个闺女给我养。”

众人说笑一阵,李氏领着二房的女眷来了。楚珍上年底已经定了亲,后生是勤进伯家的刘四公子,在五城兵马司当差。

李氏对于这门亲事并不算满意,觉得勤进伯府在京城门弟不显,刘四公子又不是世子,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八品小官,配不上永安侯府的嫡女。

但楚三夫人比较满意,觉得后生聪明能干,家世也过得去,以后日子会好过。而且,刘家看上楚珍,也是看上她是经楚三夫人调教的。觉得她跟楚三夫人的感情肯定好,以后自家孩子有三夫人两口子作倚仗,前程会更好。若不是因为这,凭着楚二老爷的不成材,和李氏在京城的坏名声,根本不会看上楚珍。

所以楚三夫人跟老侯爷和二老爷商量后,直接定下了这门亲。气得李氏哭闹了几天,也没把这事搅黄了。

如今的楚珍比之前老实知礼,但还是怕三夫人怕得厉害。

看到这样的楚珍,陈阿福又想到陈雨晴。陈雨晴的父母、本人,比楚珍的父母和本人强百倍,却因为赵老太婆和陈雨晖,到现在都没找到可心的婆家。

陈阿福对楚华低声说道,“大姐,我之前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楚华婆家有一个适龄的堂兄弟还没有定亲,就是谢五爷谢峰。谢峰虽然生在武将之家,却是喜欢读书,今年十八岁,早两年就中了秀才,今年秋便会下场考举人。

谢家现在还没分家,谢五爷是谢三老爷的大儿子,谢三老爷是一个从二品武官。除去谢家护国公府这个牌子,陈雨晴若嫁谢峰并不算高攀。陈世英虽然是个正四品知府,但他是文官,权力和地位不比从二品的武官小。何况,他的前程还远大,而谢府一旦分家,三房便只是护国公府的一个旁枝。

陈阿福看上谢家的,主要是谢家家风正。听楚华的意思,谢五爷勤勉,人也不迂腐。

若是原来,陈阿福不敢肖想。但现在自家的行情好了,楚家一系的陈世英也会水涨船高。

楚华跟陈雨晴接触了几次,又听陈阿福说了一些情况,还是很喜欢那个姑娘。

她低声说道,“我前两天跟祖母提了提,祖母还是比较喜欢。说陈夫人贤惠知礼,风评很好,若随了陈夫人,定是个好的。只是三叔父和三婶儿还有些犹豫,说陈家的名声不好听……”

陈阿福很是失望,陈家的名声已经被那两个女人败光了。

没多久,老侯爷和楚家的男人都来了,连楚侯爷都来了。

楚侯爷看见楚华来了,很高兴。见闺女嘟嘴不愿意理自己,就向恒哥儿招手道,“恒儿,来姥爷这里。”

楚华虽然后来知道了一些内情,知道许多事怪不得父亲。但想到母亲受的苦,也不太愿意搭理他。不过,还是私下交待恒哥儿,要多跟姥爷亲近。

恒哥儿高兴地跑过去,爬上了楚侯爷的膝头坐下。

羽哥儿和明哥儿一看爷爷被表哥霸占,可不高兴了。都趔趄地疯跑过去,大叫道,“爷,我们的爷。”然后,两人使劲把恒哥儿往下拉。

恒哥儿不高兴了,双手抓着姥爷的衣裳用脚踢着两个小表弟。小哥俩不吃亏,又开始打表哥。边打还边叫嚷,“打你,打你,抢爷爷。”嘴巴一张大,又是一串银线流下来。

许多年不受待见的楚侯爷见自己如此受欢迎,笑得下巴上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劝着架,“别打,别打,他是你们表哥。”

陈阿福起身把小哥俩拉回来,嗔道,“表哥是客人,不能打架。”

小哥俩嘴里还不服气地嚷道,“打,打,打他。”

老侯爷哈哈笑道,“好,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吃饭的时候,李氏终于找到跟陈阿福说话的机会。大着嗓门笑道,“宣儿媳妇,你去宫里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位想见你的客人,说是来接嫣儿去家里玩玩的。”

楚三夫人沉脸说道,“那家人,我们府不欢迎,不算是客。”

陈阿福明白了,想见自己,又能来接嫣儿的,只有嫣儿的外家——马家。她之前也想过,若马家人来接嫣儿该咋办。

她从心底不愿意让嫣儿跟马家人亲近。不是她自私要霸着小姑娘,而是她也恨马家人的凉薄绝情。当初那么恨心地把马氏当弃子,又由着荣昭折磨嫣儿。现在看二皇子和荣昭失势了,又想跟嫣儿套近乎,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看看一脸懵懂的小姑娘,暗想,小姑娘的身世还是应该跟她讲清楚的好。小姑娘长大了,又身处京城,总会有些话传进她耳里。

陈阿福十分心痛。来了京城,这几个孩子却要面临这么多不快乐又不得不面对的事。

看到李氏睁着玩味的眼睛看看自己,又怜惜地看看楚小姑娘,陈阿福一阵气紧。说道,“哦,那家来了,我知道了。”

没说让小姑娘去,也没说让小姑娘不去。

李氏有些失望,又低头吃起饭来。

饭后,楚侯爷每个孙子抱了一下,亲了亲。又看了小玉儿几眼,摸了摸她的小脸。才对陈阿福说道,“若有人来接嫣儿,不要让嫣儿跟她走。”又冷哼道,“那家人,当初不管嫣儿母女的死活,现在又想往上贴。我最恨这种墙头草……”说到后面,还有了几分气性。

第四百八十章 生母

这些天楚侯爷十分郁闷,如今九皇子已经当上了太子,二皇子和王家跑了之后让朝中的局势更加明朗。?随{梦}小◢.1a三皇子一党已经掀不起大浪,三皇子和孙贵妃也老实下来。可皇上并没有如当初许诺的那样,九皇子一旦掌权,就让同二皇子联合设计朝庭重臣的荣昭公主去庵里修行……

或许,自己要彻底摆脱荣昭,也只有等到太子登基以后才能得以实现了。

虽然现在还摆脱不了荣昭,但他也不需要像原来那样无尊严地妥协。特别是对二皇子一党的马家,他和楚家都不会客气。

楚侯爷顿了顿,又道,“马家是外家,不可能不让嫣儿见。来府里见见可以,但不能让他们带回马家。”

听了楚侯爷掷地有声的话,陈阿福十分高兴。有了长辈的支持,她更好拒绝了。其实,原来她还想着,即使长辈同意马家人接小姑娘回家,她也会找各种现由不许小姑娘回去。不仅是生气马家之前对小姑娘母女两人的不管不顾,还因为马家人品和家风都不怎么好。

楚侯爷又说道,“还有嫣儿母亲的嫁妆,明天我会让人拉回府里,你找人看管好。”

继母看管继女的嫁妆好像不太好。但黄嬷嬷是楚三夫人派来的,让她暂时管着,等楚令宣回来,再让他找个人帮着一起管。陈阿福点头应是。

回竹轩的路上,小姑娘小声问了句,“娘亲,是谁要接我去他家里玩啊?为什么爷爷不许我跟他们去呢?”

星光下,小姑娘的嘴抿得紧紧的,小脸异常严肃。或许,她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陈阿福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说道,“回竹轩后,娘慢慢跟你讲。”

回到竹轩,陈阿福把小玉儿奶完,又让两位妈妈把小哥俩领去侧屋跟追风一家玩,才拉着小姑娘上了东侧屋的炕上,把她搂进怀里。

说道,“嫣儿,娘亲不是你的生母,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小姑娘吸了吸鼻翼,眼泪也涌上眼眶,哽咽着说道,“可我一直把娘亲当成我亲娘的。”

陈阿福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说道,“嗯,娘亲也一直把嫣儿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只是,你有生母,是她给了你生命。她虽然去逝了,但你要永远记住她。”

小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陈陈阿福又说,“你生母的家人还在……”

小姑娘有些怕了,抬头问道,“那他们会像哥哥……哦,不对,是十一殿下,”每次把哥哥叫成十一殿下,她的心里都不舒坦。但她知道,即使再不舒坦也必须要这么叫。她继续说道,“他们会像十一殿下的家人一样,把我接去他们家长住吗?”

陈阿福说道,“当然不会。十一殿下被接回去,那是因为十一殿下的父亲、母亲、兄长还在,他们的家也是十一殿下的家。可你不同,你的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妹妹都在这个家里,这个家才是你真正的家……”

小姑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含着眼泪灿然一笑,“那就好。”

看到这样的小姑娘,陈阿福的心情不由轻松了几分,也跟着笑起来。说道,“你外祖家今天来了人,说想接到去马家住两天。你也听到了,长辈们不同意,娘也不希望你同他们来往太频繁……”

陈阿福很为难,若说马家不好,有挑拨继女和外家关系的嫌疑。但若不说透,又怕小姑娘被马家人哄进去。若是楚令宣在就好了,许多话由亲爹讲,总好过她这个继母讲。之前,她一直把小姑娘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可现在马家人出现了,她也不得不正视自己和小姑娘是继母和继女之间的关系。

不过,为了小姑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要挑拨,但要讲究技巧。

又听小姑娘嘟嘴说道,“我都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我在定州府那么多年,同在京城的姑姑、叔叔们,还有在石州府的表叔表婶表姐们,都去看过我,可他们却不去看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一门亲。听爷爷的意思,他们不是真心喜欢我……”

说着,小姑娘的眼里又涌上一层水雾。

小姑娘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又分得出是非。陈阿福又是疼惜又是欣慰,说道,“真心喜欢嫣儿的人那么多,咱也不在乎那几个人的喜欢。以后,若他们来府里看你,咱们也不好往外撵,毕竟他们是你外家的人。但若是接你回马家住,我们都不会同意。”

小姑娘点头道,“我知道了,也不会跟他们去的。在我心里,定州府的姥姥、姥爷、舅舅,他们才是我的外家人,他们都对我好。”

陈阿福笑了,说道,“这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若说出来,别人不会说是小姑娘的真情实感,很可能说是她这个继母灌输的。

小姑娘去西垮院歇息后,陈阿福对黄嬷嬷说道,“若以后马家来人,不要让姐儿单独跟他们相处。”

黄嬷嬷点头应是。

第二天上午,陈阿福就让人把后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以后放马氏的嫁妆。等小姑娘有了自己的院子,再搬过去。

下晌,十几车东西被拉进竹轩。来人又把单子呈上。

陈阿福看了看,东西不少,各色摆件、布料、首饰、药材,还有二百亩地和一个庄子,以及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居然连地里每年产出折成的银子都在,这么些年共计三百零一两银子。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应该是五千多两银子。

马氏死后,她的嫁妆是楚侯爷指定专人管着的。

黄嬷嬷和李嬷嬷去查对一番,帐物相符。那荣昭富贵无边,即使再不堪,也不屑于对马氏的嫁妆动手脚。所以,马氏的嫁妆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

马氏的娘家只是马府的一个族亲,父兄都不成大器。有这么大的一嫁妆,想来是马府帮着置办下的。

陈阿福暂时让黄嬷嬷管帐,奇儿管库房钥匙。又领着小姑娘看了一番,告诉她这些东西是她生母留下的,以后会给她当嫁妆。

小姑娘对生母没有任何印象,但看到这些东西,还是流了泪。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外祖家

几日后的一个下晌,陈阿福穿着一件半新旧棉褙子坐在炕上,她在教小哥俩搭着积木,楚小姑娘在一旁跟李嬷嬷学着打络子。

或许小时候发育受了影响,小姑娘的手指关节总是不算很灵活,陈阿福便让她多打络子练习指关节。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暖和了,屋里只燃了一盆炭,连炕都没烧。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冷。

陈阿福和小姑娘不时被小哥俩逗得咯咯直笑。

这时,外院的婆子呈上来一个镇南侯府的贴子,说侯府当家夫人马大夫人明天上午会来看望楚家大姐儿,同来的还有楚家大姐儿的大舅母马三奶奶,以及表姐马四姑娘。

镇南侯府,就是马淑妃的娘家。

陈阿福皱皱眉,他们还是来了。她对小姑娘说道,“马家明天上午要来人看你,你就不要去上课了。”

侯府里请了一位专门教楚小姑娘的老先生。

小姑娘点点头,又继续打络子。

第二天,陈阿福把小姑娘打扮了一番,穿着雨过天青色软缎小袄和长裙,石榴红提花锦缎出风毛坎肩,袖边和裙边绣着缠枝梅花,包包头上插着两根玉兔簪。尽管没有上妆,但小姑娘还是漂亮得不象话。

大概巳时,马夫人一行三人被领来了竹轩。

陈阿福牵着小姑娘在上房门口等着。

马大夫人四十左右,妆容精致,胖瘦适宜,算得上美艳的中年妇人。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以及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马大夫人是马淑妃的侄儿媳妇,荣昭的表嫂,也算陈阿福的长辈。陈阿福曲膝笑道,“马大夫人。”

马大夫人先看了看楚含嫣,就拉着陈阿福的手笑道,“楚少夫人,谢谢你,把嫣儿照顾得如此之好。”

陈阿福笑道,“嫣儿是我的女儿,我们母女情深,我当然要对她好。”

马大夫人噎了一下,又满脸堆笑说道,“是呐,有你这样的母亲,嫣儿好福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马三奶奶就拉着楚含嫣流起了眼泪。说道,“姐儿,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太好了,小姑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马四姑娘也拉着楚含嫣说道,“表妹长得像姑姑,极是俊俏呢。”说完,也抹起了眼泪。

楚含嫣吓得往后缩了缩,把陈阿福的手拉得更紧了。

陈阿福的眉毛皱了起来。

马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一家子还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在家里就嘱咐了她们几遍,要徐徐图之,慢慢把小姑娘的心哄过来,再跟楚家把关系搞好……怪不得那马氏嫁给楚令宣一点用都没有,侯府陪送了那么多嫁妆,本是希望她能给荣昭公主当个助力。结果一点忙没帮上,自己还小小年纪就病死了。可惜了那几千两银子,响声都没听到就全没了。

她强压力怒气说道,“你们虽是姐儿嫡嫡亲的舅母和表姐,但第一次相见,也不要把姐儿吓着了。”

马三奶奶赶紧讪笑道,“哎哟,怪我。我是看见外甥女儿太高兴,也就顾得那么多了。”又道,“姐儿,你姥爷、姥姥,还有舅舅,都想你想得紧。”

几人进了厅屋,落座上茶。楚小姑娘去给马大夫人和马三奶奶磕头见了礼,马大夫人从腕上抹下一对翡翠镯子给小姑娘当见面礼,马三奶奶从头上取下一根赤金镶了一颗祖母绿数颗红宝石的孔雀长簪给小姑娘当见面礼。

陈阿福猜测,那根孔雀金簪肯定是马府拿给马三奶奶,让她给小姑娘当见面礼的。马三奶奶取下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马四姑娘的眼睛也十分不舍。

也是,马三奶奶全身上下所有的饰品加起来,也没有那根簪子值钱。

陈阿福又笑着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雀簪给马四姑娘作见面礼,方让她有了些喜色。

陈阿福暗道,这样上不得台面又眼皮子浅的外祖家,更不能让小姑娘跟他们接触多了。

几个人围绕小姑娘说起话来。马大夫人和马三奶奶说着自己和家人如何想小姑娘,如何盼着她快些回京。

陈阿福也没客气,说了自己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她如此瘦弱得可怜,如何胆小内向。自己如何绞尽脑汁给她做吃食,如何让她的性格变得外向起来。

陈阿福不能说小姑娘痴傻,那就只得说她瘦弱了。

马大夫人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暗脑不已。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对陈氏客气。这陈氏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自己男人不仅是侯爷,还是国舅爷。可现在不行了,淑妃娘娘和荣昭公主自顾不暇,侯爷又跟错了人,被订上二皇子一党,不受皇上待见,更不受太子的待见。

侯爷就是想让她通过楚含嫣这条线,跟楚府把关系重新走起来。

马大夫人用帕子擦着眼睛说道,“不瞒楚少夫人,都是那起子恶奴可恶,蒙骗了公主殿下,我们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些事的。哎哟,我听说后,还心疼了好久……”

马三奶奶提议道,“我们大人说话孩子们不感兴趣,嫣姐儿带着你表姐出去透透气儿。”

楚小姑娘看看陈阿福,陈阿福冲她点点头,她便起身带着马四姑娘出去了。黄嬷嬷和妙儿则一步不离地跟着小姑娘服侍。

马家几人第一次上门,陈阿福还是留了一顿午饭。

饭后,马三奶奶提出让楚含嫣回家里住几天,说小姑娘的外祖母因为想小姑娘想得犯了病。

陈阿福笑道,“嫣儿小时候被恶人吓坏了,胆子特别小。除了跟着我,从来不会单独出府。别说住,连玩都不行。所以啊,从小到大,家里的长辈就不许我放她单独出去。”

马大夫人挤出笑意说道,“那是姐儿的外祖家,又不是别人家,还会害她不成?”

陈阿福为难道,“要不,我遣人去外院问问老侯爷?只有他老人家同意了,我才敢放人。”

马大夫人几人无法,只得等人去外院请示。

第四百八十二章 平叛

两刻钟后,下人来报,“老侯爷说大姐儿胆子小,哪儿也不能去。等过两年,她的胆子大些了,再放她单独出去。”

明晃晃的打脸,不禁马三奶奶母女脸色不好看,马大夫人也撂了脸子。

陈阿福装作没看出来,把她们送到院外。

望不到她们的背影了,楚小姑娘才小声说道,“娘亲,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不是真心对我好。”

陈阿福的心痛了痛。心道,若真心对你好,也不会由着荣昭把你折腾痴傻而不管。现在看你的日子好过了,又舔着脸上门拉关系。便拉着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说道,“不喜欢,以后就少来往。”

小姑娘闷闷去午歇了,妙儿才小声禀报道,“大奶奶,那位马四姑娘不停地跟大姐儿讲先少奶奶如何好,还打听了先大奶奶的嫁妆是如何保管的……大姐儿先还应付她几句,说大奶奶如何对自己好。可马四姑娘似乎没听到,只嘱咐大姐儿要把大爷和侯爷孝敬好,只有他们才是大姐儿最大的倚仗。后来,大姐儿连话都不怎么跟她说了。”

陈阿福点头。那位马大夫人一看就是想通过小姑娘把两府关系拉好,而马三奶奶更多的是想通过小姑娘得些实惠。为了得到更多的实惠,当然要挑拨小姑娘和继母的关系了。只是也太猴急了些,刚见面就提她生母的嫁妆,完全不顾小姑娘的感受。

小十一和小李轩哪怕不快乐,陈阿福也没办法。但小姑娘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会尽一切所能让她快乐,像在定州府和乡下一样快乐。

还有另三个儿女,以后这里就是他们长期生活的家,必须要让他们快乐、自由地在这里生活。

她正想着心事,听到小床里传来“啊、啊”的声音。她走过去一看,是小玉儿醒了。小妮子也不爱哭,正对她吐着小泡泡。

看到粉玉一样的女儿,陈阿福的心里柔柔的。她俯身把女儿抱起来,亲了她一口,低声跟她说起话来。

等孩子们都醒来,陈阿福又领着他们和追风一家去安荣堂。

睡了一觉,小姑娘似乎忘了马家几人给她带来的不愉快,一路上笑眯眯的,也更加黏陈阿福了,紧紧拉着她的手。

看到前面跟长长、短短玩闹着的小哥俩,闺女的确更贴娘一些。陈阿福心里美滋滋的,手指头挠了挠楚小姑娘的手心,逗得小姑娘笑出声。

到了安荣棠,让孩子们去侧屋里玩耍,陈阿福才低声跟楚三夫人说了一下马家几人的事情。

楚三夫人冷哼道,“那马淑妃和马侯爷当年为了恶心大嫂和宣儿,才给宣儿说了一个族中不成材人家的女儿。现在情况变了,看我们楚家起来了,他们又来示好来。只不过,那家人上不得台面,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拉后腿……”又道,“已经让嫣儿跟她们见过面,该给的面子也给了。以后若她们来得勤,就找借口拒了。你是后娘不好拒,都推到我这儿来。”

陈阿福谢过,又说了想在侯府里找块地,建个儿童乐园。在这里她不能太过特立独行,不好说“儿童乐园”,她说的是“稚乐园”。

楚三夫人在福园见过那个所谓的乐园,极是喜欢和新奇,况且小儿子也喜欢。便笑道,“好啊,湖边有一块大草坪,让人平一块地出来。”

两人正说着,李氏又带着沈氏及楚珍、楚琳和楚碧来了。

楚三夫人跟她们点点头,继续跟陈阿福说着该怎么修建稚乐园的事。

李氏听了,有些不高兴了。稚乐园,顾名思义,就是稚龄小儿玩乐的地方。那里离她住的院子较近,若在那里弄个什么劳什子乐园,那岂不是吵着她的清静了?

在她的院子旁边建什么稚儿园居然不告诉她,也太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这不是还没分家吗,她也还是侯府里的二夫人啊。

她不敢说三夫人,就对陈阿福道,“宣儿媳妇,你怎么一回府就折腾。稚乐园,一听就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侯府里的孩子都金贵,哥儿要稳重,姐儿要贞静,可不比乡下娃子带得随意。”

陈阿福瞥了李氏一眼,这女人真是不识时务,到现在还没看清状况。这里是自己和儿女的家,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过了。

便皮笑脸不笑地说道,“这事我之前问过我家世子爷。他说我家的哥儿是贵公子,姐儿是贵女,不止小时候要在稚乐园里玩,以后长大了还要骑马蹴鞠。”她把“世子爷”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三夫人对李氏更不客气,说道,“二嫂,你嫁进我们侯府也有二十几年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小家子气。咱们家的孩子不止金贵,还要张扬。可不兴像那些小门小户,把孩子养得唯唯诺诺的。”

李氏气得满脸通红,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二天陈阿福就让罗方把她画好的图纸拿出去做了。

正月二十九,二皇子跑去南中省及王家已经全面控制南中省的事传到了京城。皇上大怒,命人把王皇后和八皇子软禁起来,又派御林军把京城王家的族人也全部抓进大牢。同时,任命楚三老爷楚广开为平叛大元帅,集结兵马开赴南边。

消息传到楚家,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极是高兴。这不仅是皇上的信任,更是楚家的满门荣耀。楚家还是第一次出了个大元帅!

晚上,三老爷没有回来,楚侯爷倒是来了。女人吃完饭都各自回屋了,几个男人还没喝完酒。

陈阿福心乱如麻。她知道,集结的大军里,肯定会有定州的兵马。楚令宣急匆匆回定州,就是训练兵士,为这次南下作准备。

三老爷是大帅,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楚令宣就不一定了。何况楚令宣一直想立大功,想有所作为。

陈阿福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没有楚家其他人那么高兴。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去了空间,跟金燕子说了楚令宣要去南边平叛的事。

第四百八十三章 久违的客人

看到陈阿福的满面愁苦,金燕子唧唧笑道,“妈咪,你还有宝宝我呀,等楚爹爹去打仗的时候,我也出来了。我无事就去南边看看楚爹爹,若他有事,人家也能帮帮忙。”

哟,也是啊,自己一着急,就把这个小福星搞忘了。

陈阿福又捧着金燕子亲了两下,笑道,“好儿子,妈咪有了你,真是幸运。”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宝宝,能不能给楚爹爹一点救命的绿燕窝,也不多要,眼屎巴巴那么点大就行了。”

她很不好意思,自己怀两次孩子就吃了两次绿燕窝,三个儿女一生下来也吃了点绿燕窝。早知道楚令宣要开赴前线打仗,该留下一点给他的。

金燕子虽然心疼的小绿豆眼都皱成了一条缝,还是说道,“人家也不愿意妈咪当寡妇。人家前几个女主男主都是风风光光活到老,咋能让楚爹爹早死呐。”

说完,它就飞进黄金屋里啄出一点绿燕窝给陈阿福。

陈阿福怕把这一小点绿燕窝弄没,用帕子把绿燕窝粘上,再包起来。接着,她又皮厚地看着金燕子,金燕子又很上道地啄了手指甲那么大的绿叶给她。

她接过来,才有心思看看金贝。她四周望望,却没有金贝的影子。问道,“宝宝,贝贝呢?”

金燕子一听金贝,又笑眯了眼,唧唧说道,“贝贝身上的毛都长齐了,也有了呼吸。可是,它却一直闭着眼睛在睡觉。人家把它放进黄金屋里歇息了。”

陈阿福一喜,笑道,“那太好了,等它醒来,宝宝也不孤单了。”

金燕子唧唧笑道,“所以啊,人家是妈咪的福星,妈咪也是人家的福星。人家跟着妈咪才有了贝贝,这个情人家一直记着呢。”

一人一鸟说笑一阵,陈阿福出了空间。她直接去西屋,在一个柜子里找出一丸治外伤的药。

在东侧屋里值夜的夏月醒了,问道,“大奶奶有什么事吗?”

陈阿福道,“无事,你歇着吧。”

她进卧房把门插上,又进了空间。让金燕子帮着把绿叶嚼细,吐进掰开的药丸里,再把绿燕窝揉进去使劲搓,一枚神药就诞生了。

它虽然比不上无智老和尚和归零小和尚制的神药神,但里面加了绿燕窝、燕沉香树叶、金燕子口水,也算得上亚神药了。

她把神药装进小铜盒子,才算放了心。

出空间歇息的时候已经后半夜,她一觉到天明。

早饭后,陈阿福坐在炕上领着几个丫头给楚令宣做内里穿的衣裤。楚令宣极讲究,要多给他带些去。

孩子们起来后,楚小姑娘领着两个弟弟在炕下玩,不让他们去打扰娘亲。

正闹着,家里来了两个久违的客人——小十一和小李轩。

当他们突然出现在侧屋门口时,陈阿福惊得张大嘴愣在那里,楚含嫣也呆呆地傻站着。幸福来得太突然,感觉不太真实呢。

只有小哥俩反应得最快,他们尖声叫着,趔趄着向小十一扑过去,一人抱着一条腿大笑。口水流下来,又直接把嘴巴在小十一的腿上擦了擦。

小十一呵呵笑着,摸了摸小哥俩的头顶,又拖着他们向炕边走来。嘴里还说道,“怎么,娘亲和妹妹高兴傻了?”

李轩则笑道,“十一皇叔说我们突然来能吓你们一大跳,果真呐。”

陈阿福似才反应过来,咯咯笑着放下手里的衣裳把小十一拉过去,上下打量他瘦没瘦。

楚含嫣跑来小十一身旁,叫道,“哥哥,哦,殿下。”

小十一又高兴地拉过小姑娘的手,笑道,“妹妹,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

小姑娘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垂目看了一眼拉她的那只手,说道,“我也好想你。上次进宫看殿下,我好想像原来那样拉你的手,可是我没敢……”

小十一笑得眉眼弯弯,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在宫里要讲礼节,回了家再拉。”

陈阿福正把小李轩搂在怀里亲热。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以后不经常见面,再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亲热了。

李轩问陈阿福道,“姨姨,小玉儿呢?”

瑞王爷和瑞王爷早让李轩叫陈阿福为楚少夫人,可小家伙固执地一定要叫她“姨姨”。

陈阿福道,“小玉儿还在卧房里睡觉,轩儿跟嫣儿和双双玩,莫把她吵醒了。”

李轩极是失望,但也不忍打扰小玉儿的好梦。

几人亲热够了,陈阿福一叠声地让花妈妈领人做他们爱吃的饭菜。

他们叔侄今天休沐,几天前就说好今天结伴来楚府玩一天。

小紫原来是同罗妈妈和秋月一起服侍大宝的,因为只允许大宝带两个贴身服侍的人进宫,她和小厮小路子就都没跟进宫。小紫还有些遗憾,但小路子知道大宝的身份后,摸了摸胯下,大舒了一口气。他若进去了,可要挨一刀。

小紫和小墨现在被派给羽哥儿和明哥儿当大丫头。小路子机灵,跟着罗方跑腿。

陈阿福知道小紫跟小十一的感情好,还让她专门进屋来服侍原主子。又让人去把楚令智请了过来。没请楚三夫人,她现在也忙。

楚令智一来,就呵呵笑着拱手说道,“见过十一皇舅。”

小十一有些红了脸,眉毛皱得像个小老头,说道,“这辈分,这辈分,太乱。”他十分不高兴,原来他是娘亲的儿子辈,怎么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娘亲的父辈,妹妹的祖父辈。真是太气人了!

他看了两眼楚含嫣。

见楚含嫣正崇拜地看着自己,他又挺了挺小胸脯。进宫的这些日子,他最思念“娘亲”温暖的怀抱,还有“妹妹”崇拜的眼神。虽然那些称呼明面不能叫,但他一直在心里这么叫着的。只有这么叫着了,他才能在陌生的宫殿里暗自品尝那份让他着迷的温暖。

不管别人如何看,在他的心里,娘亲永远是娘亲,妹妹永远是妹妹。

陈阿福见几个孩子玩得高兴,就去厨房看了看。见有孩子们喜欢的黄金系列,卤味,几样小点,鸡汁馄饨。她想了想,又做了一小盆碎肉杂酱面。这应该是小十一最难忘的吃食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告别

饭菜摆上桌,陈阿福领着小十一、楚含嫣、李轩、楚令智几人在炕桌吃,小哥俩在地上的小几上由妈妈喂,七七和灰灰在大盘中吃,追风一家吃着两个大盆。

看着这种久违的场面,小十一心情澎湃。若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

这时又出了状况,小十一的太监小鸽子拿出银针要试毒。

小十一又红了脸,眼睛一鼓,骂道,“真是蠢!这是哪里,还用你把那破针拿出来乱戳?”

小鸽子吓得白了脸,赶紧跪了下去。

小鸽子不到十岁,长得白白净净,有些瘦弱。陈阿福见这么小的孩子就进宫当了太监,很是心疼,让人带着他去侧屋吃饭。

小十一和李轩见桌上都是他们喜欢的菜,大口吃起来。看见还有杂酱面,小十一喜道,“这么久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口。”

李轩也说道,“别说我们瑞王府,就是宫里的御膳房,做的菜也没有姨姨家的好吃。”

下晌,小玉儿被李妈妈抱了出来。几个孩子都围过去,陈阿福终于有机会单独和小十一相处。小十一虽然也很想去逗玉儿妹妹,但他更想念娘亲的怀抱。所以一下挤进了陈阿福的怀里,趴在她的肩膀上,闻着那股特殊的、好闻的味道,使劲吸着气。

看见这样的小十一,陈阿福也不忍心把他推出去。李嬷嬷非常有眼力见的用身体把小鸽子的视线挡住,又找了个借口把他拉去西侧屋,那里有许多要给小十一带回宫中的吃食。

现在陈阿福偶尔会通过三夫人给太后送点心,同时送的还有单贤妃。单贤妃也喜欢吃这些点心,每次都高兴地笑纳。

小十一在陈阿福的怀里趴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娘亲,无何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我的娘亲,哪怕我嘴里叫的是楚少夫人。”

陈阿福很感动,侧脸挨了挨他的头顶,低声说道,“在我的心里,你也永远是我的儿子。这是咱们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小十一从来不会太任性。他听到想听的话,笑得眉眼弯弯,也直起了身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一晃眼便到了申时。小鸽子躬身道,“十一殿下,该回宫了。”

一听他的话,小十一和李轩都红了眼圈,楚含楚的眼泪也涌了上来。只有小哥俩还傻呵呵的乐着,他们不懂什么意思。

陈阿福尽管心里不舍,还是笑道,“有什么难过的,以后再来玩就是了。”

她一只手牵一个,把他们送去院外。

这时,小哥俩才搞懂哥哥又要走了,都咧开大嘴哭起来。

看到渐渐远去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们手牵手,还不时回头望望。陈阿福叹了一口气,低头说道,“你们哭声这么大,把妹妹都吓着了。”

小哥俩一听,马上把哭声噎进嗓子里,瘪着嘴抽抽噎噎。

最难过的莫过于楚小姑娘,她没有哭出声,一直拿帕子擦着眼晴。

陈阿福又劝道,“离得这样近,他们会抽时间来家里玩的。”

二月初五下晌,楚令宣回了府。他没有回竹轩,而是在六芸斋同老侯爷和楚侯爷、三老爷一起商讨事情。

楚怀来了竹轩,把一个包袱交给陈阿福。

包袱里装的是王氏给几个孩子做的衣裳,还有一封阿禄代笔的信。

陈名几人听说大宝居然是皇子,都是极喜,主要是为大宝高兴。觉得他是皇子了,以后的好日子享都享不完。不过胡氏吓病了,她过去没少欺负过大宝,她怕大宝派御林军去把她杀了……

陈阿福看了信,就去厨房包了楚令宣喜欢吃的虾肉馄饨,熬好鸡汤,等他一回来就让花妈妈煮。她又同几个丫头整理好给楚令宣带走的东西。这是去打仗,不敢多带,只带了几个箱子。

楚含嫣和小哥俩听说爹爹回来了,都不去睡觉,吵着要等爹爹。他们一直等到亥时,才被劝着回房歇息。

子时,楚令宣才回到竹轩。

或许好久没见到陈阿福,也或许想着明天就要回军营,之后直接开赴战场,楚令宣把迎接他的陈阿福拉进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陈阿福也没有不好意思,任由他吻着,还不时迎合着他。

下人都吓得赶紧退了下去。

两人亲热了一阵便相依着坐去炕上,低声说着话。

楚令宣在她耳边说,“我明天一早就回去,队伍会在定州等三叔,然后一起南下。快则明年,慢则后年,我们就能回来。”

陈阿福心酸地说道,“嗯,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

楚令宣说道,“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会去涉险。不过,打仗总会有危险,总会死人。我已经跟爷爷和爹商量好了,若我有个万一,爹会直接给羽哥儿请封世子。”听到陈阿福哭出了声,又用脸颊蹭蹭她的头顶,说道,“有长辈们的照顾,有太子殿下和十一殿下的看顾,即使我不在了,你们母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陈阿福流泪道,“没有你的日子,我的天都蹋了,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又直起身说道,“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活着回来。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看到陈阿福赤红的眼睛,莹莹的泪光,楚令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把她抱进了卧房。

两人行了事,沐俗完,又依偎在床头说话。说了一阵话,又行了一遍事,要了一次水。

陈阿福把那枚“神药”给了楚令宣。编了个谎,“这个药里面有无智大师给的一点稀罕药材,说既能治外伤,又补人。它虽然没有上次三叔吃的药好,但比一般治外伤的药还是要好得多。”

楚令宣高兴地接过来。通过楚三老爷摔伤和那次疫病,楚令宣更加见识到了无智大师的厉害。他笑道,“有了这枚神药,我活着回来的把握更大了。”

他们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红斐叫醒了,“世子爷,大奶奶,楚怀已经让人带话进来,说两刻钟后大爷就该启程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等我回来

楚令宣和陈阿福二人赶紧起床,下人们已经把热水和早饭准备好了。

早饭是鸡汁虾肉馄饨,碧粳粥,金丝糕,奶酷软糕,葱油饼。都是楚令宣平时喜欢吃的。

陈阿福没有胃口吃,只坐在他对面呆呆地看着他。楚令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等我回来,让你看个够。”

饭后,楚令宣回了卧房,把小玉儿抱起来亲了又亲。然后又去了东厢房,把羽哥儿和明哥儿抱起来亲了亲。

出了东厢,再去了西垮院。他怕把楚含嫣吵醒,连灯都没让点,只就着穿过窗棂的晨曦附身看了她几眼,顺了顺枕边的头发。

看到女儿肉肉的小脸和酡红的肤色,楚令宣的内心百感交集。没遇到阿福前,每次离开女儿都极其不舍,怕她遭罪。可现在,哪怕去赴死,也放心女儿了。

陈阿福送他去院外,走到院门口时,他回过身把陈阿福搂进怀里,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说道,“等着我回来。若是有个万一,也不要太难过,要领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

陈阿福哽咽道,“我不要万一,只要你活着回来……”

楚家的男人都会在外院给楚令宣送行,楚令安直接来了竹轩,正好看见楚令宣和陈阿福相拥在一起。

他赶紧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心里对大嫂的敬畏之情少了许多。再聪明贤慧的女人,若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也会觉得她不尊重。

楚令宣松了手,出门向外院走去。

看到他消失在树后的匆匆背影,陈阿福哭出了声。夏月过来把她扶回院子,劝道,“三老爷是大元帅,定不会让世子爷去冒险的。”

李嬷嬷不高兴地低声说道,“夏月,这话可不许乱说。世子爷那么有本事,怎么会让三老爷关照。”

夏月的话一出口,就知道惹了祸,赶紧红着脸点点头。

三个孩子醒来后,却没看见爹爹,都痛哭不止。一说把妹妹吓着了,两个小子就住了嘴,可楚含嫣却一直用帕子捂着脸哭不停。

陈阿福不怕哭嚎,可害怕小姑娘这样隐忍的哭泣。她把小姑娘搂在怀里劝解着,又得让人去给先生请了两天假,说会带他们去找阿满小姨和茜姐儿玩。

小哥俩不知道阿满小姨和茜姐儿是谁,但听说能够出去玩就笑了起来。而楚含嫣好久没见过她们了,也稍微分了一点心。

陈阿福也想出去玩玩,把自己紧张而忧伤的心放松一下。她觉得,在京城里,除了永安侯府,只有到杨家才能让她真正地放松下来。

她让人去给杨府递贴子,说明天上午去。

小哥俩听说明天才出去玩,又开始大声嚎叫。

陈阿福嗔道,“咱们去别人家作客,总要跟人家说一声啊。”

然后,给几个孩子讲故事,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些天三夫人十分忙碌,所以陈阿福也不能带孩子们去安荣堂,现在连晚饭都不集中在安荣堂里吃了。

夜里,陈阿福又带着小玉儿去了空间。金燕子非常懂事,跟小玉儿玩着的时候,还偶尔抬头劝解靠着燕沉香发呆的陈阿福,“妈咪,别担心,人家也不想让你当寡妇。等人家出去后,隔三岔五去看看楚爹爹。”

陈阿福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谢宝宝。”

第二天巳时,陈阿福便领着几个孩子和一些礼物坐马车去了杨家。

陈阿福几人可是杨家的贵客,不仅杨明远和陈阿满在家等他们,连陈阿玉都来了。

他们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玉儿,给了她见面礼。

杨茜的性格依然欢快跳脱,给陈阿福行了礼之后,就过去把楚含嫣拉着聊起天来,“嫣妹妹,这么久了,你咋才来我家玩呢?我好想你和大宝哥哥哦,还有七七和灰灰、追风它们。告诉你哦,我爹爹给我买了好几只鸟儿,还有狗狗,怎么训练都没有你家的七七它们聪明呢……”

小话篓子巴拉巴拉只顾说,楚含嫣没有丝毫的插话机会,但楚小姑娘还是笑起来,点头凑着趣儿。

陈阿福想着,以后,还是要让小姑娘多结识几个手帕交才好。

而杨超没看见陈大宝,十分失望。问陈阿福道,“陈姨,大宝呢?为了见他,我专门跟私塾里的先生请了假。”

杨明远和陈阿玉几人还不知道陈大宝的真实身份,陈实给他们的信中只大概说了大宝是贵人家的孩子,由于特殊原因放去民间,恰巧被王氏捡到,现在已经离开楚家。

在他们看来,楚家的人都是贵人,以为大宝的真实身份跟楚家差不多。

陈阿福笑道,“他今天要上课,又不好请假,所以没来。”

而陈阿满依然那么会哄小孩子,几句话就把小哥俩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明哥儿十分得意地跟她显摆道,“我妹妹,小玉儿,好看。”

陈阿满咯咯笑着,看了几眼小玉儿说道,“的确非常好看。哎哟,怎么办,小姨想把小玉儿留下呢。”

羽哥儿赶紧伸开胳膊挡住抱小玉儿的李妈妈,急道,“不行,我们的妹妹,只能看,不能留。”

陈阿满的笑声依然如银铃一样清脆,一听到这个笑声,陈阿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们直接被带去了杨明远和陈阿满住的院子。

此时阳光正好,陈阿满和杨茜兄妹带着几个孩以及七七和灰灰在树下玩着。

厅屋里,陈阿福和杨明远及陈阿玉在喝茶,又听陈阿玉讲了一下在京城开兴隆大酒楼总店的事情。房子已经租下,是栋三层小楼,口岸只能说尚可。他觉得,还是要按照自己的实力和关系网来定位,开一个中等偏上的酒楼就行了……

十八岁的陈阿玉更加成熟稳健,少了之前的青涩,再加上俊俏的长相,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后生。

陈阿福频频点头,这位陈家商业带头人选得不错。

她笑道,“以后阿玉经商,阿禄和阿堂走仕途,咱们陈家也就起来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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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g] => 说完了生意经,又说起了陈阿玉的婚事。现在看上阿玉的人家不少,但阿玉并不着急,想把总店的事忙完再说。可前天,有人来说了一个官家小姐,虽然是庶女,父亲却是京郊左卫营里的三品参领,姑娘长得也甚是美貌,姓何。

说那位何大人和夫人一次去红运火锅大酒楼吃饭时无意中看到了陈阿玉,觉得他玉树临风,气质温润,又进退得度。这样的人,若背后有人帮衬着,定会有大出息。何大人夫妇便起了把自己的一个庶女嫁给陈阿玉的心。还说,若陈阿玉娶了何家女,何家定会给一笔不斐的嫁妆,让陈阿玉有另起炉灶的银子,还会帮着拉食客……

陈阿玉和杨明远隐约知道那位何大人跟陈阿福的生父是亲家,好像关系不并融洽。陈阿玉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何家看上的绝对不会是自己,一定是楚家。便没敢答应,说考虑考虑。

陈阿玉红着脸说道,“就是姐姐不来,我也想去侯府找姐姐问问……”

这事把陈阿福吓了一跳。那老何家连这一招都使出来了,看来是真急了,不过姿态放得也忒低了些。

这次平叛大军中,也抽调了左卫营里的一些人马,正好就有何大人的那支营。但是,领兵去前线的却不是何大人,而是他的副手。何大人知道,自己这是彻底被边缘化了。被边缘化还是第一步,若秋后算帐,自己有没有命活下去还两说。所以,这些天他都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楚家最得皇上和太子的看重,陈阿福居然还是十一殿下在民间的养母。只可惜自己的二儿媳妇跟陈阿福虽然是姐妹,她们的关系却不好。他暗示过几次老二媳妇,让她去楚家跟陈阿福拉拉关系,可老二媳妇就是忤逆不去。后来,他又打听到陈阿福跟陈家三房关系很好,便打起了这个主意。

陈阿福跟陈阿玉正色说道,“那位何大人之前是二皇子的党羽,你们千万不要跟他扯上关系。不然,不会是助力,以后相反会生出许多事。”

陈阿玉赶紧点头答应。

陈阿福本来吃完晌饭就想回家,但看到几个孩子在这里玩的极是高兴,特别是楚含嫣,跟杨茜手拉手说着悄悄话,咯咯的笑声都大了不少。再加上陈阿满兄妹和杨明远的挽留,也就答应吃了晚饭再回去。

晚饭会在杨母的院子里吃。吃晚饭前,陈阿福带着孩子们和送杨母的礼物去了那里。

杨母与几年前的变化不大,慈眉善目的,只稍胖了些。见着陈阿福和她的几个孩子笑弯了眼睛,又给了三个小家伙见面礼。

但是,杨母对陈阿满几乎持无视态度。陈阿满一去,就站在老夫人的身旁服侍她,给她端茶倒水,各种凑趣儿。

许是这些事陈阿满一直做顺了,做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还喜笑颜开。杨母也坦然受之,没有让陈阿满去坐着的意思。

杨明远倒是有些红了脸,说道,“阿满坐吧,娘有丫头们服侍。”

杨母似才反应过来,也说道,“儿媳去坐吧。”

陈阿满听了,才给陈母福了福,笑嘻嘻地去椅子上坐下。

陈阿福一直觉得杨母是位和善的老太太,聪明知礼。她之所以如此作为,或许是为了两个孙子孙女要下下继母的威风,也或许是陈阿满太过谦卑的态度让她的内心有些膨大。

陈阿福一直不赞成陈阿满太过谦卑。古代的儿媳妇面对婆婆都是谦卑的,但陈阿满做得大过。屋里有那么多丫头婆子,怎么能让当家奶奶站着端茶倒水。

若杨超杨茜是她的亲生儿女,隐患还不大。但他们不是她的亲生儿女,她一直如此,会被渐渐长大的兄妹甚至下人看轻的。若婆婆厉害,继子继女再不好相与,阿满以后的日子可就糟心了。

陈阿满的家境的确比杨家差得多,但她的堂姐可是杨家要倚仗的贵亲。

陈阿福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杨明远多聪明呀,一看就知道陈阿福不高兴了。赶紧找话跟陈阿福说起来,几乎都是夸奖自己小媳妇如何孝顺长辈,爱护小辈,敬重夫君。夸得太直白,羞得陈阿满满脸通红,陈母有些皱了眉毛。

陈阿玉的脸上也讪讪的,他一直那么努力,就是想自己快些强大起来,给妹妹撑腰。

去偏厅吃饭的时候,陈阿满刚站去杨母的身后,就被杨明远叫去坐下吃饭。

饭后,陈阿福带着孩子告辞回家,又让阿满无事领着孩子多去侯府串门子。

二月二十,楚大元帅领着平叛大军开赴前线,楚家也平静下来。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在府里过起了平静小日子。

为了陈阿福在京城贵族圈立足,楚三夫人开始带着陈阿福去一些豪门世家串串门子,也会找名目请些贵妇人来家作客。

陈阿福几乎每次都会把楚含嫣带着,一个是给她找手帕交,一个是让她学会交际。

二十五日那天,楚侯爷让人给陈阿福送了信来,说荣昭公主生病了,于情于理陈阿福都应该去看看她。怕过病气,三个小孩子不用带去,但还是要把嫣儿带着。

自从来了京城,陈阿福就没去看过荣昭。但楚侯爷让人送信来了,她也只得去。

现在的荣昭老实多了,因为皇上不待见她,跟马淑妃关系比较近的王皇后也已经失势被关了起来。而二皇子的死对头九皇子成了太子,那个终日不露面的单婕妤一步登天,成了贤妃,以后还会成为太后。

更可怕的是,二皇子造反了。自己和马家已经被订上二皇子一党,以后自己和母妃要彻底失宠了。

她最怕的还是,皇上驾崩后,太子一登上大位,她或许就会被驸马抛弃。她跟驸马生活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驸马的心。自从九皇子当上太子,驸马就再没跟她恩爱过了。哪怕她放下姿态请求驸马在她的房中宿一晚,驸马都以“累了”为由拒了。

她现在是又怕又气,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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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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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便让人写了个贴子送去公主府,说明天会带着孩子去拜望公主。

楚小姑娘现在非常喜欢作客,但一听是去那个“坏女人”家作客,就嘟起了嘴。倚在陈阿福的怀里问道,“娘,我能不去吗?”

陈阿福笑着安慰道,“莫怕,你祖父也在公主府里,荣昭公主不敢怎样。”

楚小姑娘又说道,“春天来了,金燕子怎么还没回来呢?若它在就好了,让它再领着鸟锅盖去公主的家里拉粪。”

自从有燕子飞来,小姑娘就开始盼着金燕子。

陈阿福赶紧说道,“嘘,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鸟锅盖跟金燕子有关,否则金燕子就活不了了。”

这件事陈阿福跟小十一和楚小姑娘提醒了许多遍。小姑娘一着急,又忘了娘亲的提醒。

她赶紧把小嘴捂上,轻声道,“好,我再不说了。”

夜里,陈阿福又带着小玉儿进了空间。

金燕子子时就能出去了,极是兴奋,还把金贝从黄金屋里带了出来。这么久了,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见金贝。

金贝身上长满了羽毛,极是漂亮。它的眼睛是闭着的,但能感觉出它有呼吸,像是在熟睡。

陈阿福喜道,“呀,贝贝已经有生命了。”

金燕子唧唧笑道,“是呐,只不过它一直在睡觉,人家想了很多办法都弄不醒它。”

快到子时了,金燕子说它一出去就进皇宫看望臭大宝。

陈阿福提醒道,“宝宝千万不要带太多的鸟去皇宫玩,更不能让皇上知道攻击荣昭的鸟群跟我们有关。否则,楚家可要大祸临头了。”

金燕子提着嘴角说道,“人家那么聪明,当然不会干这傻事。”

子时一到,黑光一闪,金燕子便飞出了空间。

陈阿福出空间喂了小玉儿的奶,把了臭臭,又把她放进空间,把金贝放上她的小床,独自去床上睡觉。

而思沅宫的一个偏殿里,小十一正睡得香。他虽然有了自己的宫殿,但因为贤妃舍不得他,他还是跟贤妃一起住在思沅宫。

他感觉像是有人在挠他的耳朵、鼻子,他揉揉鼻子和耳朵又翻身睡去。金燕子又用翅尖继续挠,终于把小十一挠醒了。

他睁开眼睛,罗帐里,宫灯透进来的光线极其微弱。他依然看到了自己的枕边立着一只燕子,它正提着嘴角冲他微笑。

“金宝!”他一骨碌坐起来,激动地把金燕子抓进手里。

帐外服侍的太监听见声音,问道,“殿下,您要出恭?”

小十一赶紧说道,“没有,我在说梦话。”

值夜太监挺纳闷,说梦话还这么清醒?但也不敢多问。

小十一激动地抓着金燕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也闻出了它特殊的味道,有些像娘亲身上的香味。他喜不自禁,以后时常有金燕子的陪伴,便会感觉娘亲和妹妹就在身边,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了。

金燕子被他捏得直翻白眼,还不敢叫出声,气得又在心里狂骂“臭大宝”。

第二天,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吃完早饭,又喂了小玉儿的奶,就让人把小哥俩和小玉儿送去安荣堂。三老爷不在家,两个儿子又上学,三夫人无事便喜欢逗弄这几个孩子。特别是小玉儿,若不是陈阿福自己哺乳,或许经常会被三夫人留在荣安堂也不一定。

陈阿福把自己和楚小姑娘收拾妥当,特别是把小姑娘好好打扮了一番。当初小姑娘被抱出公主府时,是个瘦弱的小痴女,可怜得不行。现在,她不仅健康聪慧,还美得像个小仙女。

送公主府的礼物是外事房准备的,陈阿福可不会自己给荣昭准备礼物。

马车到了公主府,轿子直接把她们抬去公主住的正院。

进了院子,楚小姑娘本能地害怕起来。不仅把陈阿福的手拉得更紧,小身子也紧紧贴在陈阿福身上,亦步亦趋。

陈阿福又低声安慰了句,“莫怕。”

东侧屋里,身穿半新旧青色直裰的楚侯爷正坐在炕上看书。见陈阿福领着大孙女来了,脸上方有了笑意。

他放下书说道,“公主在房里,宣儿媳妇进去吧。嫣儿太小,莫过了病气,站在门口问安即可。”说完起身向卧房走去。

陈阿福松了一口气,这个爷爷果真贴心。她也不希望小姑娘离荣昭太近,不仅怕过了病气,还怕把小姑娘吓着。

站在门口的丫头打起软帘,楚侯爷率先走进去,陈阿福垂目跟在后面,楚含嫣被黄嬷嬷牵着站在门口。

卧房很大,摆设极尽奢华,穿过了几层帏幔,才来到描金嵌玉宝榻前。

荣昭斜倚在榻上,因为上了些淡妆,倒不觉得脸色难看。但眼睛无神,呼吸紧促,没有了当初的神彩飞扬和不可一世。这不仅因为生病的缘故,更多的或许还因为有了心病。

楚侯爷坐在离榻有些远的椅子上,陈阿福走近榻边,曲膝说着外交辞令,“拜见公主殿下。望公主殿下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荣昭现在是想见陈阿福,又怕见陈阿福。想见,是因为陈阿福这个儿媳妇来她跟前立规矩了,方才显示楚郎还是自己的驸马,楚家还是尊重自己。

怕见,是因为不想让那个女人的亲儿媳妇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所以,她专门让下人给她上了妆,穿上能把脸色衬得更好看的石榴红衣裳,戴了镶石榴石的头饰和耳环。

她直了直身子,冷哼道,“你是本宫的儿媳妇,进京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问安?”声音冷清,略带沙哑,没有了当初的尖锐和气场。

看着强撑着的荣昭,陈阿福暗哼,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何苦去惦记有老婆的男人,还把人家一家整得那么惨。现在,你和马淑妃失势了,而楚家却起来了。没有倚仗的不受待见的公主,不是棋子就是弃子……

陈阿福垂目道,“禀公主,我们回到京城,先是忙着准备十一殿下回宫的事宜,后又忙碌世子爷南下的事情。再后来,十一殿下又时常让人送信出来,说他和贤妃娘娘喜欢吃我做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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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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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十一,荣昭不仅气紧,还心虚。小十一是太子的胞弟,如今颇得皇上的宠爱,太子的疼爱。小十一竟然是这个女人的养子!

荣昭不只一次暗骂二皇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做事优柔寡断。若当初直接把九皇子打死,或者把单婕妤弄死,二皇子不用跑去南中省造反,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荣昭不愿意让陈阿福继续提小十一,拦了陈阿福的话说道,“本宫的那几个孙子呢?若有他们几个在跟前逗趣儿,本宫的病也会好得快一些。”

楚侯爷说话了,“是我不让那三个小的来。他们太小,怕过了病气。嫣儿倒是来了。”又对楚小姑娘说道,“嫣儿,快跟公主殿下问安。”

门口的楚小姑娘向屋内曲膝福了福,怯怯说道,“嫣儿祝公主殿下贵体安康。”

荣昭才注意到门口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穿着大红提花锦缎褙子,天青色长裙,白净如玉的皮肤,水汪汪的杏核眼,花瓣似的小嘴,漂亮极了。这个模样,慢慢跟多年前的那张脸重叠起来。

荣昭瞪着门口,眼睛也睁大了,厉声喝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来了我家!”

楚小姑娘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抱着黄嬷嬷的身子直发抖。

陈阿福没料到会这样,赶紧出去把小姑娘抱起来哄着。

楚侯爷站起身冲荣昭说道,“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不来问安,你说他们不孝。孩子们来问安,你却如此待他们。公主殿下,你还真难侍候。”声音不大,却冷得如严冬里的寒冰。

荣昭似才反应过来,说道,“楚郎,是我看错了。我以为她是……”

那一年,她才十岁。在一个春阳明媚的上午,她领着两个宫女在放风筝。风筝飘得高高的,却突然断了线。她舍不得,便随着风筝的飘的方向跑去。拐过一个宫殿的外墙,她差点跟一个身穿戎装的护卫撞在一起。

那个护卫赶紧抱拳躬身道,“小将该死,冲撞了公主殿下。”

声音如淙淙的溪流,好听极了。

荣昭的个子矮得多,虽然那个护卫低头躬身,但还是看到了他白皙光滑的前额和挺直的鼻梁,她直觉他应该很俊俏。

荣昭不仅没生气,还起了好奇之心。说道,“抬起头来。”

那个护卫没敢抬头,又抱拳说道,“小将不敢。”

荣昭堵气地说道,“你抬头我就不怪,你不抬头我就要怪,还要告诉我父皇和母妃,说你冲撞了我。”

那个护卫思考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

春阳下,这个男人玉树临风,寒目如星,美得令她刻骨铭心。她静静地愣在那里。

那个护卫赶紧抱拳道,“小将还有要务,告辞。”然后躬了躬身,快步走了。

后来,荣昭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那个护卫是永安侯世子,御前二等带刀侍卫。他二十岁,已经成了亲,妻子是美丽温婉的罗家女,还有个两岁的儿子。

她直接忽略掉他有妻有子,无事就去当初相遇的地方转悠,或者他有可能经过的地方,可再也没近距离接触到那位令她魂牵梦绕的楚世子。有一次甚至远远地看到他了,怎么一晃眼,他就拐个弯不见了。

而第二次看到楚世子,是在太后寿宴的那天。在慈宁宫外,她不仅看到了他,还看到了他身旁的美貌妇人。那位楚夫人肤白如玉,还长着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如三月桃花一般的小嘴。

即使荣昭恨死了这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是那一群人中最美丽的女人。

荣昭看得清清楚楚,楚世子看楚夫人的眼光,不仅不冰冷,还如秋水一样深幽多情,摄人心魄。

荣昭的心悸动不已。她好不容易等到给太后娘娘磕完头,等到宫宴结束,跑去跟马淑娘说道,“母妃,女儿喜欢楚世子,长大以后就要尚他当驸马。”

马淑妃吓一跳,说道,“傻话,那楚世子比你大得多,已经有妻有子,怎么能给你当驸马。”

荣昭倔强地说道,“他比我大十岁我不在乎,他有妻有子又怎么样,直接赐死他的妻儿就是了。我是公主,是皇父最疼爱的长女,我说什么,他当臣子的就应该服从。”

马淑妃皱眉道,“楚世子不行,他颇得你父皇看重……”

见女儿冥顽不灵,马淑妃又沉下脸教训了她几句,还打了近身服侍她的几个嬷嬷和宫女五板子。

荣昭觉得父皇疼爱她,又找皇上说了这事。皇上更没客气,第一次严厉地斥责了她。并明确告诉她,不许她打楚广彻的任何主意。皇上还气不过,又严厉斥责了马淑妃教女无方,半年没去马淑妃的宫里。

在荣昭十五岁的时候,皇上就迫不及待地指了薛二公子给她当驸马。还说薛二公子多才,俊俏,温润儒雅。

荣昭被迫尚了薛驸马,心里极不情愿。在她看来,薛驸马的多才是只会嚼酸文,温润是窝囊,啥啥都比不上楚世子。

尚了薛驸马后,就折腾驸马和驸马的家人。皇上和太后训斥过她多次,她老实一段时间,又开始折腾。五年后,终于成功地把薛驸马气死了。

可那时楚广开已经承了永安侯的爵,还官至御林军统领,是皇上最宠爱的近臣。

第二年,王皇后突然跟马淑妃和荣昭热络起来,说她十分喜欢荣昭的开朗性子。还说二皇子也十分宠爱这个妹妹,不忍她年纪轻轻就守寡。那楚广彻再得宠也是臣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会想办法让楚广彻不得不娶她。

荣昭和马淑妃当然知道王皇后和二皇子如此作为,是想把马淑妃和马家拉到二皇子阵营。马淑妃和荣昭一商量,本来她们和马家就看好二皇子,不仅二皇子出身中宫,还因为王家的势更大,觉得跟二皇子争储的三皇子及孙贵妃和孙家不自量力。

再说,王皇后和二皇子抛出的这个条件也太诱人了。

于是,便出现了多年前那出她和楚广彻在一起被人“捉奸”的戏码。

却原来,自己和母妃,还有王皇后和二皇子,以及所有人,都被皇上和楚家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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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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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些往事,荣昭又是气又是恨。气皇上不顾父女之情,气驸马爷不顾夫妻之情,气老二不顾兄妹之情。恨老二和王皇后利用自己打击楚家,恨他们拉拢自己跟老九作对,更恨皇上和楚家将计就计,把自己当作迷惑老二和王皇后的棋子……

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尖利的指甲把自己抠得生疼,。她才回过神来,发现不仅陈阿福不见了,连驸马爷都不见了。

她问道,“驸马呢?那两个贱人呢?”

一个嬷嬷躬身说道,“驸马爷带着楚大奶奶和楚家大姐儿走了。”

荣照怒道,“本宫还没有让那两个贱人离开,把她们拦回来。”

那个嬷嬷又低声劝道,“公主殿下,淑妃娘娘让您暂且忍耐一些时日。等到淑妃娘娘和您重得圣恩,再收拾那些不敬您的人也不迟。”

荣昭喃喃道,“本宫还能重得圣恩吗?”她都记不清有多久皇上跟她和颜悦色说过话了。

那个嬷嬷又说道,“您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女,从小被皇上捧在手心里长大,皇上怎么会不疼您呢?等皇上消了气,您再好好哄哄他,他自会更加疼惜您……”

是啊,自己小时候经常被父皇抱在膝上逗弄,父皇的心还是容易哄过来的。

可是,楚郎的心呢?即使她再不想承认也知道,楚郎的心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

自从她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听不进父皇和母妃的劝阻,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得到他。人是得到了,可却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心。

若是薛驸马死了以后,老二和王皇后不出那个主意帮自己,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那样,自己和母妃是不是就不会失去父皇的宠爱?

不行,得不到楚郎,她一辈子都不会安生。只是,不应该听老二和王皇后的那个坏主意,不应该那样去算计楚郎。而是应该徐徐图之,慢慢把楚郎的心笼过来。那样,不仅能得到楚郎的爱,还能得到楚郎的心……哎,若是那样,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得不到楚郎。那也只得抢,只不过不应该同老二结萌……

荣昭躺在床上,想得头痛欲裂,觉得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流。轻唤道,“楚郎,楚郎……”

一个宫女赶紧曲膝说道,“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寻驸马爷。”

楚侯爷直接把陈阿福和楚小姑娘送回了楚家,陈阿福母女去了内院,楚侯爷则去了他自己的院子瑾院。

楚三夫人怀里抱着小玉儿,正逗着小俩儿个,见陈阿福和小姑娘回来了,纳闷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荣昭就没让你端端汤药什么的?”再看看楚小姑娘的花脸,又吃惊道,“嫣儿这是怎么了?”

陈阿福伸手接小玉儿,楚三夫人一扭身没给。陈阿福放下手,讲了一下经过。气道,“……那荣昭真是可恶,嫣儿还这么小,她竟然能骂出那种话。真是气死人了!”

楚三夫人看着被下人牵去净面的小姑娘的背景,冷哼道,“荣昭定是病迷糊了,把嫣儿错当大嫂骂了。她恨极了大嫂,因为嫣儿像大嫂,她纵容着下人差点没把嫣儿整死。”又说道,“荣昭从小就霸道蛮横,只要自己看上眼的,哪怕是妹妹的东西,她都有本事抢过来。只不过,这次抢的是个大活人,还把人家一家害得四分五裂,活该吓病了。”

晌午,老侯爷和楚侯爷一起来安荣堂吃的晌饭。饭后,楚侯爷把小哥俩带去瑾院玩,还说午歇也在那里。

之后的几天,楚侯爷都住在瑾院。小哥俩早上一起来就被人接去瑾院,吃晚饭的时候才由楚侯爷领去安荣堂,还给陈阿福。

听说,荣昭公主府的嬷嬷来府里请了几次,楚侯爷都没回去。还是在四天后,也就是三月初一下晌,马淑妃派内侍来府里传话,说荣昭病得起不来床,驸马居然不管不问,还请都请不回去,他楚侯爷眼里还有没有皇家?

楚侯爷听了也没辩解,先去皇宫跟皇上请了罪。

被二皇子一气,皇上的身体更加不好,现在每天都会咯血,多数早朝都是太子替他上。只不过他病重的消息还是瞒得比较严,对外的说辞是皇上气二皇子不孝,导致忧思过虑,郁结于心,精神不大好。

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皇上也有些心虚,没有过多责怪楚侯爷。只是摇头叹道,“荣昭之所以走那一步臭棋,也是被老二骗进去的。朕的时日不多了,不想在有生之年知道老二不得善终,还要亲眼看到荣昭遭罪。她是朕的长女,从小宠到大。楚爱卿若怪她,还不如怪朕没把她教好……”

楚侯爷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磕头道,“臣不敢!”

皇上又颇为无奈地说道,“孩子多了,总会有两个糟心的。但再糟心,她也是朕的公主,是金枝玉叶。她没有同胞兄弟,太子也不待见她。将来的日子,她能倚仗的只有朕的余恩。楚爱卿哪怕再不喜她,她也给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就给她留条活路吧。”

楚侯爷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哽咽说道,“皇上折煞为臣了,皇上折煞为臣了。”

坐在回公主府的车里,楚侯爷的拳头在袖子里握得紧紧的。他知道,他手中的暗势力该逐步交出去了……

楚侯爷刚走不久,小十一进了养心殿,他的手里捧了一个五彩描金细瓷汤盅。

皇上看到这个讨喜的小儿子,乐了起来,招手让他近前。

小十一把汤盅放在御案上,躬身说道,“皇父,儿臣让人炖了一锅补汤,您尝尝。”见皇上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这是儿臣照楚少夫人写的方子让人做的。楚少夫人最善美食,做的吃食既好吃又补人。”

皇上喝了几口,放下汤匙,把小十一拉到他的腿上靠着。儿子女儿十几个,他最喜欢的却是这个相处时间最短的小十一。他觉得,小十一宽和仁厚,最像自己。还好小十一是老九的胞弟,即使岁数再小,也有爱护他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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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放下

一进入五月中,天气就持续闷热,多日无雨,许多身体不好的老人和孩子都生了病,甚至还死了不少。可身患重病的荣昭不仅没死,又好了过来。

陈阿福暗道,这就是前世人爱说的祸害遗千年吧。

现在楚侯爷回侯府的时间不多,哪怕回去了晚上也不会住在那里,而是很老实地呆在公主府。听老侯爷的话外之意,皇上已经言明反悔之前的承诺了。当初皇上让楚侯爷给荣昭当驸马的时候,说只要九皇子一朝大权在握,就以荣昭迫害朝庭重臣之罪,让其出家。

而现在,不仅没让荣昭出家,还替她说情。

楚侯爷分析,皇上明面是继续让他当驸马,实际上皇上是不想让他掌管任何权力。

自从太子受伤之后,楚侯爷暗中帮他包办了几乎所有事。包括联系治伤、人身保护、培养各种势力,等等。太子对楚侯爷的感情,可以说不止是君臣。更多的是感激,敬爱,甚至依赖。

那时,楚侯爷虽然是驸马,明面没有实缺。但在皇上的支持和允许下,楚侯爷暗中掌握和发展了不少势力。再加上现在楚三老爷拥有的军中权力,以及茁壮成长的楚令宣。

皇上,忌惮了。

这段日子,楚侯爷已经把手上的暗势力交了出去。并表态,他的身体不好,又厌倦了官场生活,即使以后太子承了大位,他也不再担任任何官职。就是身上的爵位,也会等到楚令宣打仗回来传给他。以后的楚家,就靠三老爷和楚令宣了。

陈阿福觉得楚侯爷是真男人,该放下的,就毫不犹豫地放下了。能这样洒脱放下权力的男人,真的没有几个。

楚侯爷虽然年纪不大就选择彻底退休,至少让皇上放下忌惮,保全了整个楚家。

想到这些,陈阿福还是有些心疼楚侯爷,明明是个极有能力和魅力的男人,却因为忠君而导致事业不顺,爱情不顺,家庭不顺。到了最后,皇上还是不信任他。

皇上得到快报,拖着病体上朝,贬王皇后为庶人,打入冷宫。封单贤妃为皇后

皇上这个职业,不管谁干久了,都会心理变态。太子现在看着不错,谁知道他当皇帝当久了会不会变?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不过,也有令陈阿福高兴的事。陈阿禄考中秀才了,还是禀生,没用楚家帮忙,也进了国子监。

陈雨岚也是禀生,不过陈世英没让他上国子监,而是在家由先生及自己亲自教导。

陈阿福已经让罗方在京城给陈名和王氏买了一个三进宅子,刚刚装修好,让他们两口无事就来京城住一段时间,看看闺女和儿子,以及外孙。因为现在是农忙,他们还在乡下忙碌。

六月初,南边传来消息,五月底的第一场仗,死伤各半。王家在南中省经营了几十年,再加上多山林,攻打起来非常不易。

还有就是二皇子和王家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的,说皇上病重被九皇子和奸臣楚家挟持,才立了不嫡不长的九皇子为太子。

陈阿福在第二天就知道了南方打仗的消息,因为金燕子去那里玩了一天。

皇上是在十天后知道的。听后大怒,拖着病体上朝,贬王皇后为庶人,赐白绫。又册封单贤妃为皇后。并再一次征兵二十万,派去南方平叛。

现在的皇后是单氏,九皇子是中宫所出,为嫡。那么,二皇子和王家就是造反无疑了。

六月初十,大吉,举行封册皇后大典。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皇上又病重,所以册封大典没搞那么热闹。只是京城三品以上命妇进宫给皇后娘娘磕头,吃了顿宫宴。

楚三夫人和陈阿福都去参加了。一早出门,上午进宫,顶着烈日排队去给皇后磕头,再等着吃了宫宴,回家已经申时初。

陈阿福又热又累,已经精疲力歇。她心里狂吐槽,在古代,夏天举行集体活动就是遭罪。屋外头顶烈日,屋内没有空调,还满屋子汗味,再加上各种香粉味,不中暑都能熏昏。真的有几个老妇人晕过去,被皇后特批去偏殿歇息。

她刚一到竹轩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人的笑闹声和狗吠声,其中还有楚侯爷和老侯爷的声音。

陈阿福暗乐,这父子两个,现在都以含饴弄孙为最大乐事。

进了院子,看见老侯爷带着小哥俩跟动物之家在树下闹在一起,而楚侯爷则抱着小玉儿看得兴味盎然。小玉儿的哈哈声很大,连门口的陈阿福都能听得见。

陈阿福走过去给老侯爷和楚侯爷曲膝福了福,便屋进洗漱。小玉儿见娘亲没抱自己直接进了屋,委屈得张开小嘴哭了起来。

楚侯爷赶紧哄道,“好孙女不哭,你娘亲不稀罕你,爷爷稀罕你,爷爷稀罕得紧。”

陈阿福听到身后楚侯爷的声音抽了抽嘴角。楚侯爷现在为了得到孩子们的欢心,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楚侯爷隔个五、六天回侯府一次,除了跟老爷侯密谈,就是带三个孙子孙女。为了讨好这三个孩子,他什么招数都用上了,甚至屈尊当大马。

陈阿福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来。她先把小玉儿抱进屋喂了奶,又亲了亲抱着她腿不放的小哥俩。就对楚侯爷父子笑道,“我带人去厨房弄几个爷爷和公爹喜欢的吃食,再把三婶母子请来,晚上在竹轩吃顿便饭。”

老侯爷和楚侯爷都表示很好。现在楚侯爷回府,几乎都会在竹轩吃一顿饭。

陈阿福去了后院,把菜单拟好,让花妈妈带人做,她则坐在后院的树下纳凉喝茶。她不愿意去前院,那几个孩子贼精,一见自己闲下来就会来缠她。只要楚侯爷来跟她争孩子,陈阿福从来都主动投降认输。在陈阿福看来,楚侯爷没有事业,也暂时没有爱情,总得让孙子孙女安慰安慰他吧。

晚上,三夫人领着楚令智来了竹轩。楚令卫现在在国子监读书,一旬才回来一天。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个晚饭。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传话

自从小玉儿满了半岁起,陈阿福就开始逐步从三夫人手里接过侯府的中馈,上午要固定一个多时辰在内院议事厅处理府中事务。她一直不太喜欢管理家务,所以一接手管家,就开始培养李嬷嬷和红斐当得力助手。红斐已经定了亲事,后生是府里的一个管事,陈阿福让她两年后再出嫁。

好在小玉儿已经开始吃哺食,她每天只喂早晚两次奶。

初十那天陈阿福请了二房以外的全部主子在竹轩吃晚饭,李氏气得在院子里骂了大半夜,这事第二天就传到了陈阿福耳里。

当家主母就是这点好,府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传到她耳里。

陈阿福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李氏的脸。当初李氏跟着荣昭闹,十几年间把持侯府内院,贪墨了几万两银子。银子就算了,可她折腾得楚令宣和嫣儿有家不能回,妄想楚令宣无后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这点就诛心了。

二老爷虽然没有跟着一起闹,却看着媳妇闹腾不管不问,媳妇贪墨的银子他花起来一点没有压力。他也不地道。

若不是楚侯爷暗示,二老爷年青时受过苦,那些银子就算了,也算全了二老爷一个面子,陈阿福真的会想办法逼着李氏把那几万两银子吐出来。

还好楚令安夫妇不错,陈阿福私下对他们还是礼遇有加。

六月二十下晌,陈阿福午歇起来不久,正领着几个孩子和除了金燕子以外的动物之家在厅屋里玩。金燕子又被派去南方“观战”了。

这时,小十一和李轩又一次结伴来到楚家。

小李轩一来,就提高声音喊道,“姨姨,我想吃你家的西瓜刨冰和黄金虾球了。”声音欢快,跟之前在乡下和定州府一样。

陈阿福笑嗔道,“你母妃还把你饿着了?”还是一叠声让人去做西瓜刨冰,以及十一殿下和瑞世子喜欢的吃食,晚上留他们吃晚饭。

上个月,瑞王爷给小李轩请封了世子,太子代皇上直接准了。其实,许多王爷或是有爵位的人,不一定孩子这么小就请封世子。瑞王爷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的生母周德妃和庶长子李朝,世子是嫡子李轩的,有些事不能妄想。

周德妃知道这事后,世子已经坐实给了李轩。她气不过,把瑞王招去宫里大骂一顿,说李轩太小,让瑞王爷把世子位置收回来,过两年李轩的身体彻底康复后再给他请封。

瑞王没同意,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朝令夕改。再说,李轩现在健康得很,没需要康复。

瑞王爷从小就属于不太听话的混不吝,周德妃骂了半天没有任何用。

周德妃无法,又跑去皇上那里大哭,说瑞王爷不孝,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这个做母妃的说一下。而且,李轩身体孱弱,又有些呆傻,怎么能当此大任。

皇上斥责了周德妃一顿,说她作为祖母太过偏颇。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李轩聪明伶俐,身体壮实。没道理这么好的嫡孙不承爵,反倒让庶孙承爵。

周德妃气得不行,心道,你当老子的比谁都偏颇,你还不是让庶子当了太子。但这话她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周德妃没能把李轩的世子之位闹下来,李朝也不敢再兴风作浪了。再加上有了小十一,李轩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不少。已经没有了刚回京时的不安和焦躁,又重新乐观轻松起来。

小十一也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胞兄是太子,皇上又疼爱,他的生活想不滋润都不行。特别是在生母当了皇后以后,他在宫里横着走都没有人敢管。不仅如此,还被那些皇侄们天天巴结孝敬着,日子过得极是惬意。

他在宫里依然很少提及陈阿福和楚家,偶尔遇到进宫给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请安的陈阿福,只会有礼貌地招呼一下,不会太过亲热。不过,他一回到楚家,就会像个孩子似地紧挨在陈阿福的身边坐下。当然,他也不会冷落楚含嫣,会一只手把她拉在自己的身边坐着。一边一个绝世美女,让他极是开心又得意。跟两大美女亲热够了,再去逗其他的弟弟妹妹。

他回楚家,其他的护卫和太监都会被他留在外院。而跟他来竹轩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小鸽子,偶尔也会把秋月带来。这两个人是他的绝对心腹,也不怕他们会把他跟“娘亲”特别亲近的事情说出去。

其实,他觉得像母后那么善良的人,即使知道他跟“娘亲”亲热也不会不高兴。可他不敢大意,总怕给“娘亲”及家人招祸。

他出宫,每次都会把罗嬷嬷带出来,罗嬷嬷就直接回她自己的家。之前,楚令宣已经给罗源和罗明成父子除了奴籍。这不仅是看在罗嬷嬷的面子,更是看在罗管事一家忠于了尘的功劳上。

罗管事一家过去虽然是奴才,但绝对有钱,自己也有多家铺子和许多田产。罗源现在成了自由身,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他不需要再帮楚家干活,只打理着自家的生意。小罗明成已经去私塾念书,罗家期许他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功名。有十一殿下和楚家帮忙,前程肯定不会差了。

李轩和小哥俩及动物之家不怕酷暑,闹着去了儿童乐园玩。小十一没有跟去,说要在竹轩陪娘亲和妹妹。

现在小十一已经长大了,对儿童乐园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感兴趣。

等到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小十一才附在陈阿福的耳边悄悄说道,“娘亲,九皇兄让我告诉你,他知道楚侯爷受委屈了,他心里有计较。”

自从九皇子被封太子,就没有私下见过楚侯爷。他让小十一递这话过来,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吧?

陈阿福笑着捏捏小十一的胖脸说道,“好,我知道了,会转达的。”

小十一又红着脸小声说道,“我也觉得楚侯爷受委屈了,可我父皇……哎……”他不好意思说他父皇的不是,顿了顿又说,“那个荣昭特别讨厌,我从来就没把她当长姐看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娟花

陈阿福看看小十一红扑扑的小脸,还有那个誓跟娘亲一条心的小眼神,强压下想亲他一下的冲动。笑道,“知道你向着我们,这事放在心里就好。”

小十一狗腿地点点头,说道,“这事我就只跟娘说说。”

他们两个说完了话,小十一才去小床边看小玉儿。

半岁多的小玉儿雪玉可爱,已经会坐了。她穿着白底绣着红草霉的短衣短裤,小胖手腕和脚腕上戴了两个银镯子,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她的头发略黄,又有些微卷,小揪揪散开卷下来,像两朵盛开的菊花。

她极聪明,还记得这个“哥哥”。看到他来床前逗自己,就咧着花瓣似的小嘴笑起来。还双手拍着巴掌,“啊、啊”地叫了几声,表示欢迎。

小十一惊喜道,“呀,小玉儿又长了一颗牙出来。”

楚含嫣笑道,“不,又长了两颗牙。你再仔细瞧瞧,妹妹下牙龈上是不是已经有一点白的了?”

小十一捧着小玉儿的脸仔细瞧了瞧,笑道,“嗯,的确。”

小玉儿以为“哥哥”是在逗自己,笑得嘴咧得大大的,让小十一看得清清楚楚。

小十一喜得亲了亲她的小脸,摸摸她头顶上的两个小揪揪。他又想到了什么,在炕上那堆他带来给弟弟妹妹的盒子中翻了翻,找出两个锦盒,说道,“这是内务府做的绢花,那次我看到六妹妹戴着好看,想着嫣妹妹和玉妹妹戴着肯定更好看,就要了四朵。”

说完,又让红斐帮楚含嫣和小玉儿戴上。

娟花是杨绯色细娟做的牡丹花,上面点缀着紫色细小水晶,花芯是一颗小圆红色宝石,极是漂亮精致。

红斐给楚含嫣戴上,果真是极好看呐。小十一满意地点点头。

红斐又笑道,“殿下,这花有些大,等玉姐儿大些再戴吧。”

小十一点点头,说道,“那你帮玉妹妹留好了。以后,只要我看到适合妹妹们戴的花,就给她们要些回来。”

陈阿福有些红了脸,嗔道,“这多不好,哪能经常管人要女孩子戴的东西,人家听了要笑话。再说,我家也不缺嫣儿和玉儿的头饰。”

小十一倔强说道,“我给妹妹们花戴,是我给的。娘给她们买的,是娘给的。”又十分有心机地说道,“娘放心,我也送宫里的六妹妹和雯儿了的。”

雯儿是太子的女儿。虽然六公主和雯郡主已经有了,但小十一多送了一份,是当哥哥和叔叔的疼爱,六公主和雯郡主的生母太子良娣杨氏也承了他的情。

陈阿福知道不让小十一不送是不可能的,只得说道,“偶尔要些这种娟花还可以,但太过值钱的头面千万不能要,别让人家为难。”

小十一给了陈阿福一个多此一举的眼神,说道,“我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若真让他们为难,我就出银子了。”又呵呵笑道,“这宫花我也出了银子的,只不得他们没敢要。”

陈阿福暗道,人家当然不敢要了,那内务府就是你家的。

晚上,陈阿福把老侯爷和三夫人母子请来竹轩,众人一起欢欢喜喜吃了个早夜饭。

李氏又气得在院子里一顿骂,说什么乡下女人,一朝攀上高枝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连长辈都不知道孝敬。

楚令安下衙后一回院子就听沈氏说了婆婆的事,气得不行。他去了李氏的院子,沉着脸说道,“娘,你过去已经把人得罪彻底了,你现在就老实些吧。你就不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子和孙儿多考虑考虑。你这么得罪大房一家,把我们跟大伯和三叔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僵,吃亏的总归是我们。你看二哥二嫂多精明,他们跟大哥一家打得火热,不仅二哥当上了从五品的千总,听说二嫂开的铺子生意也是极好,他们现在的日子好过得紧。可娘偏偏认不清形势,还要大着嗓门骂大嫂。你信不信,你现在说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会传进大嫂的耳里……”

李氏前面和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唯独把楚令奇和宋氏日子好过的话听进去了。气道,“老娘还活着呢,让宋氏那个贱人回来服侍我。”

楚令安摇头道,“娘,咱们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算数了?过去娘可以在府里折腾折腾,不仅因为那时内院没有其他女主子,还因为爷爷和大伯为了让别人看到我们府被……那人整得有多惨,”他不敢说荣昭,只能用“那人”代替,又道,“也就没有过多约束娘。娘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助纣为虐跟着那人闹。娘,你醒醒吧,现在那个人都老实了,若娘再继续这样折腾,别说儿子护不住你。”

李氏听了,方不情愿地住了嘴。

七月初五,在南方玩了一大圈的金燕子才飞回来。它告诉陈阿福,楚三老爷和楚令宣十分狡猾,正在想办法让人秘密出使南中省一些蛮夷,许出诱人的条件,让他们不要参与到双方交战中。又找了一些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消灭二皇子一党肯定不成问题……

南方仗打的热闹,可京城依然歌舞升平。

七月初十,安王府举办荷花宴。前两天,请贴就已送到京城各大世家名门,也包括永安侯府。贴子上还特别注明,让楚少夫人一定要把三个小孩子带着,王妃稀罕小孩子,特别是稀罕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对双。

每年一次的安王府荷花宴,是京城最盛大的宴会之一,也是最受少男少女欢迎的宴会。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湖里的荷花还开得正艳。再过些时日,荷花就要败落了。

安王爷是皇上的弟弟,虽然不是同胞兄弟,但感情很好。他从小就紧跟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帮着办了不少事。他跟无智大师也有私交,两人偶尔还会在一起“论禅”。

陈阿福还在乡下的时候,就跟安王府有所交集了。金燕子为了“燕过留声”,专门跑去安王府偷了不少宝贝。

不好意思,上传晚了,今天两更,二更稍微晚些。

第四百九十三章 礼节

初十这天,三夫人和陈阿福领着楚含嫣、小哥俩、小玉儿,还有二房庶女楚琳、楚碧一起去了安王府。

楚琳和楚碧已经十三岁了,从上年起就开始为她们相看婆家了。她们虽然是二房庶女,父亲没有本事,嫡母不着调,但楚家家势起来了,她们长得也算清秀可人,总能找护家境尚可的庶子,或是家世低些的嫡子。

几个月前,有人给楚琳说了门亲事,李氏和二老爷居然同意了。后生家的门第够高,承恩侯府的二公子。只不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肖二公子不仅是个断袖,还脾气暴虐,不学无术,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进去。

肖家之前的眼光还颇高,一直想找门当户对的嫡女。所以耽误到现在,肖二公子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到媳妇。

上年底,又出了肖二公子打死楚楼小倌的丑事,只不过肖家出银子找了个替死鬼把这事压下去了。现在肖家降了条件,只要门当户对,长相不错的庶女也行。

肖家相中了楚家,派了当家媳妇找到李氏说合。还暗示,若这门亲事成了,承恩侯府除了给价值一万两银子明面的聘礼外,私下还会多给五千两银子的聘金。

李氏一听,便同意了,又去说服二老爷。

二老爷盘算了一番,牺牲一个庶女,不仅多了五千两银子,对儿子的前程也有帮助,也就同意了。

老侯爷得到消息后,气把二老爷大骂了一顿,还踢了他几脚,说楚家做不出来卖闺女的事,哪怕庶女也不行。这门亲事也就没说成。

之后,老侯爷又把给楚琳、楚碧说亲的事交给了三夫人。三夫人呆在家里无聊,也同情那两个妮子,便承诺下来。这次荷花宴,尽管安王府没有请二房的人,三夫人还是把那两个姑娘带上了。

到了安王府,轿子直接去了离明艳湖不远的菡萏轩。

陈阿福几人一下轿,下人就把一辆花哨的婴儿车推过来。这个时节虽然不是最热的时候,但还是比较炎热。陈阿福不愿意让人抱着孩子,这样孩子太热,容易长痱子。

她把小玉儿一放进婴儿车里坐下,小哥俩就跑过来,一边一个把着妹妹的小车子,生怕别人把妹妹偷走了。

小哥俩这么爱护妹妹,还是陈阿福教得好。她一直觉得不管什么时代,男孩子都要有责任心。只有有了责任心,他们才能好好做事,想办法护住家人儿女。培养他们的责任心,就从小玉儿开始。

所以从小玉儿一出生,陈阿福就教育他们要爱护妹妹,保护妹妹,要有有困难自己上,有好处妹妹先的思想和觉悟。

现在,小哥俩看到有这么多人都来看妹妹,吓得不行,生怕这些人把漂亮妹妹偷走了。其实,人家不仅看小玉儿,还看了他们,甚至这辆漂亮的小婴儿车,但他们就觉得所有的目光都是看他们妹妹的。而且,那目光写满了赤祼祼的“抢劫”二字。

见有人靠拢逗着他们几人,不干了,扯着嗓门说道,“妹妹,我们的。”

他们一吼,看热闹的人乐得更欢。

这三个孩子实在太讨喜了。小车里的小女娃,穿着洋红刻丝绣花小衣裳,水蓝刻丝小裙子,小裙子上还缝了只小燕子玩偶。她的头上顶着两朵小揪揪,正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在四处望着。看到有人跟她说话,她还会“啊啊”叫两声,态度极是亲和。

而两个小男娃,不仅长得极像,穿得也一模一样,还留着一样的瓦片头。他们可没那么友好,有人一上前,他们就冲人吼,生怕把他们妹妹抢跑了。

陈阿福红了脸,暗道以后得多带这两个小东西出来见见识面。陈阿福之前也参加过几次宴会,都只带了楚小姑娘,没有带这三个小的。

她小声嗔道,“宝贝,她们不是来抢妹妹,是看到妹妹可爱,来跟妹妹打招呼的。你们这样,妹妹以后可就没有朋友了。”

小哥俩听了,才缓下表情,对围着他们的人说道,“看妹妹,我们喜欢。抢妹妹,我们不喜欢。”

有人笑道,“哎哟,多讨喜的孩子。我不仅想把妹妹抢回家,还想把两个哥哥一起抢回去。”

看到小哥俩戒备起来的眼神,又有人赶紧笑道,“我们不抢,我们是说着玩的。”

众人一路走一路说,进了菡萏轩。

厅屋里,安王府和几个身份及辈份高的妇人正坐在那里说笑,其中包括荣昭公主。

出于礼貌,安王府也给荣昭公主府送了贴子,想着已经有许久没出过府的荣昭肯定不会来。哪想到,身体大好的荣昭居然来了。

由于荣昭她之前跟二皇子走得近,又用那种手段逼得楚家妻离子散,安王爷和安王妃都不愿意跟她多有来往。但她来了,安王妃表面上也只得热情招待。

安王妃见三夫人和陈阿福领着孩子们来了,招手笑道,“华昌也来了,快,来坐这里。有你在,这儿就不会冷场。”

三夫人高声笑道,“皇婶主持的荷花宴,什么时候会冷场啊,说笑话呐。”

这些人里有王妃、郡王妃、长公主、公主,还有两个老封君。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和楚琳楚碧给她们行礼问了好。来到荣昭面前时,楚含嫣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拉着陈阿福的手不松,身子也有些发抖。她小声说道,“娘,我怕。”

陈阿福捏捏小姑娘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陈阿福带着孩子们又给荣昭福了福,小哥俩是作揖。

荣昭今天的注意力不在楚含嫣身上,而是在另几个孩子身上。楚含嫣跟另三个孩子比起来,她更恨的肯定是另三个孩子。

再如何,楚含嫣身上还有马家的血脉。而另几个孩子,却只跟那个贱人有关系了。

她的眼睛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心里的恨意极浓,但还是强压了下去。咯咯笑道,“这几个孩子可是本宫的孙子,孙女,第一次拜见祖母,该磕头啊。”又对陈阿福说道,“令宣媳妇,你这个娘是怎么教孩子的,连这个礼节都不懂?”

第四百九十四章 再现

别看小玉儿小,最是会看人脸色。随-梦- . lā而且她自生下来就得所有人的宠,更是被爷爷和两个小哥哥宠上了天,从来就没有人在她面前摆过臭脸。而这个女人,不仅摆了臭脸,还骂了人。她委屈得不行,“哇”地一声大声起来。

妹妹一哭,小哥俩也跟着嚎起来。边跺着脚,还边嚷着,“坏银,把妹妹吓哭了,让狗狗咬你,呜呜呜……”

三夫人不高兴地说道,“荣昭,你这是干什么,把孩子吓着了。”

荣昭很不高兴,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气道,“我怎么了,陈氏是本宫的儿媳妇,她不懂礼节,难道本宫就不能教教她?”

话刚说完,她就被小玉儿裙子上的一只黑色小鸟玩偶吸引了,她怎么觉得那只小鸟的小脑袋微微转动了一下。她吓一跳,再眨眨眼睛,小鸟没有动,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输了气势,她没有再说话,但面子上的气场仍然撑着。

陈阿福自己过去给荣昭磕过头,但她不愿意让了尘的孙子孙女给这个女人下跪磕头,还叫她“祖母”,高傲又执拗的了尘肯定更不愿意。楚侯爷一直阻止他们与荣昭见面,不仅怕荣昭伤害孩子,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楚小姑娘除外,因为楚小姑娘有另一种血脉流在身体里。从马家那边讲,小姑娘也是荣昭的孙辈。而这三个孩子,跟荣昭一毛钱关系没有。

但无论是从国法还是家法来说,这个头三个孩子都必须要磕,“奶奶”这个称呼也必须对着她叫。

陈阿福很是暗喜即使是金燕子耍赖皮,她也强行把它带来了。有它在,荣昭得不了便宜,她只需延长一下时间就行了。

便说道,“公主殿下教训得是。但羽哥儿和明哥儿太小,不会自己磕头。”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人抱着的大哭着的小玉儿,又对另两个下人说道,“抱着哥儿给公主殿下磕头。”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正挂在小玉儿裙子上的小燕子玩偶动了动脑袋,又转了转小绿豆眼。金燕子前半夜在空间里玩着金贝贝和小玉儿,后半夜去宫里被小十一玩了一个时辰。它正在空间里睡得半梦半醒,就被主人硬抓了来。它一直挂在小玉儿的裙子上打磕睡,却被哭声搅了好梦。被人打断好梦本就生气,再加上是这个坏女人在找事,它就更生气。

金燕子转了转眼珠,又叫了两声。

因为有金燕子的到来,菡萏轩的窗棂上、房顶上、大树上已经飞来了好多只鸟儿。现在听到它的招唤,这些鸟儿就都唧唧叫着向屋里飞来。

几个下人抱着小玉儿和小哥俩还没有跪下去,就看见许多鸟儿飞进屋来,它们集中起来形成一个厚厚的小锅盖,在荣昭的头顶上方转动起来。

荣昭吓得尖叫起来,她身后的嬷嬷赶紧拿出时刻准备着的伞撑起来。其他人也吓坏了,沉得住气的张着嘴,沉不住气的叫出声,还有两个孩子吓哭了。

旁人看了一会儿,倒也不害怕了。因为那个“鸟锅盖”不算大,还一直跟着荣昭转,没有伤害其他人的意思,而且也没有拉粪。

荣昭到处躲,嘴里还喊着,“把那些鸟打出去,快打出去……”

现在的人都把攻击荣昭的鸟喊成“鸟大仙”,谁敢去打?所以也没有人理会荣昭的叫喊。荣昭跑出屋子,东躲西藏,终于跑进一个没有开窗户的厢房,把“鸟锅盖”关在了门外。

那个鸟锅盖在厢房上空盘旋了一阵,才越飞越高,飞去远方,渐渐散开。

这个变故把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也包括明艳湖对岸的男客们。

安王爷和安王妃气得够呛,他们觉得这是荣昭把霉运带来了安王府。而且,当天王府内书房的确丢了一尊价值连城的嵌猫儿眼的赤金雄狮摆件。那两个猫儿眼足有成人拇指那么大,是皇上感激安王爷帮着办了一件大事赐给他的。丢了御赐宝物,还不敢声张,吃了个闷亏。

之后安王爷夫妇专程去隐济寺上香祈福,还捐了二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当然,这是后话了

楚侯爷也在看热闹的客人之中。他猜到荣昭定是又没管住脾气招惹到陈阿福几人了,那个“鸟锅盖”肯定是对付荣昭的。他不好看热闹,只得硬着头皮过了小桥,去了湖对岸的菡萏轩。

见鸟群渐渐散了,也没有拉粪,楚侯爷才放下了心。这次看热闹的人太多,又在安王府里,他也不希望闹得太过份。否则,不仅安王爷会更生气,他自己这张被荣昭丢了多次的脸又会丢大人。不过,即使如此,荣昭的脸面又一次被踩到尘埃里去了。

楚侯爷沉声对荣昭的几个下人喝道,“去叫顶轿子来,把公主扶回去歇息。”

见楚侯爷面沉似水,两个下人哆嗦着跑去喊轿子。等轿子来了,又有人敲着房门说道,“公主殿下,鸟群散了,驸马爷请您回府了。”

房门打开了,两个下人进去把吓软了的荣昭扶了出来,直接扶进轿里。

荣昭此时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出来。原以为攻击她的鸟群已经有两年多没出现,也不会再出现了。谁知今天又出现了,而且还在众目暌暌下攻击了她。

这回,她不仅吓破了胆,也猜到或许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场合了。今天的客人这么多,几乎涵盖了京城所有的世家名门。皇家的脸,又被她丢了一次。还好那些鸟没有拉粪,否则更糟……

小十一领着六公主李程来的时候,“鸟锅盖”已经不在了。他遗憾得不行,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

他今天是专程把六公主带来跟楚含嫣结交的。他知道陈阿福一直在给小姑娘找手帕交,他觉得李程善良讨喜,又跟自己的关系很近,觉得李程跟楚小姑娘肯定能成为手帕交。

第四百九十五章 手帕交

小十一上次就跟陈阿福表达了想引见楚含嫣和六公主当手帕交的意思。

陈阿福并不希望楚含嫣跟身份太高的贵女结交,特别是公主郡主什么的。那些人,很多都变态狠戾,荣昭就是例子。楚小姑娘心善,又没有多少心机,胆子也偏小,最好不要跟那些心机重或者心思阴暗的贵女打交道。

鉴于小十一的好心,陈阿福委婉地拒绝过。或许是太委婉了,小十一没听出来,今天还是把李程带来了。

此时,安王妃正听羽哥儿和明哥儿吹着大牛。无法,她已经被气得不会正常说话了,强压下想大骂荣昭的冲动。

那两个孩子见老美人喜欢听他们讲话,也喜欢。他们一人把着一个安王妃的膝盖,大声讲着他们的妹妹如何可爱,他们的狗狗如何威猛,他们的鸟鸟如何会说话。虽然他们的表达能力有限,但声音高,胆子大,又得瑟,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妹妹,俊俏,好看,香香,像仙女,最最最最喜欢……”

“狗狗,汪汪汪,声音大,厉害,跳得比房子还高……”

“鸟鸟,会说话,会唱歌,会背诗,会跳舞……”

他们的话让陈阿福脸红,却把安王妃逗得开怀起来,也把其他人逗得大乐。

见小十一来了,众人都起身问了好。

小十一虽然岁数小,但身份却是最高的。他给长辈们见了礼以后,就被安王妃拉在身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

他陪几个老妇人说了一阵话,又逗了小哥俩和小玉儿几句。之后,就非常郑重地把楚含嫣介绍给李程,“六妹妹,你已经见过嫣儿了,她是哥哥幼时的玩伴,性情温柔,你们定会成为好朋友。”

又对楚含嫣说道,“嫣儿,这是我六妹妹,跟我玩得极好,你们要好好相处。”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何况李程也是从小被当时不得宠的单婕妤带大的。李程虽然知道养母成了皇后,但自己并不是她的亲骨肉。而十一哥哥,才是皇后娘娘快哭瞎眼睛的亲儿子。跟别的公主比,她的身份是高的。但跟十一哥哥比,她的身份差得远。所以对小十一的话,她会绝对服从。

她笑眯眯地主动过去把楚含嫣牵去一边说悄悄话了。

另几个小贵女见了,都主动凑了上去。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讲了起来,主要讲的是刚才“鸟锅盖”的事,还边讲边笑。

李程已经听小十一跟她和母后讲过在灵济寺的“鸟锅盖”事件,现在又听了,也笑得不行,极其遗憾来晚了,没看到那个大戏。完全没觉得那个被“鸟锅盖”攻击的人是她的长姐。李程也恨荣昭,因为马淑妃之前一直跟着王皇后打击当初的单婕妤和九皇子,连带着她也受了不少欺负。

那几个小贵女有一个是安王妃的孙女英惠县主,小姑娘今年九岁。一个是荣国公府的孙女朱莹儿,今年八岁,跟楚含嫣一样大。一个是荣和公主的大女儿冯妙华,也是九岁。还有一个是镇西侯的孙女张子琪,今年七岁,最小。

楚含嫣之前就跟朱莹儿认识了,两个小姑娘比较说得来。朱莹儿也是陈阿福明确让楚含嫣往手帕交发展的小姑娘。

几个小姑娘说着说着,便被英惠县主领去湖边划船看荷花。一直跟着楚含嫣服侍的丫头奇儿和罗梅也跟着去了。

明艳湖狭长,湖内荷花争奇斗艳,两岸垂柳摇曳生姿。再加上穿梭于荷叶中的小船上的明媚身姿,以及穿行在垂柳下的修长身影,还有后生手中的摇扇,姑娘手中的罗帕,真是看不够的大好风光。

几个小姑娘一路欢笑着来到湖边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丫头们赶紧倒了茶水摆在小几上,又把几样水果和坚果摆上,请几位姑娘坐在锦凳上。

楚含嫣虽然胆子小,口龄也不算很伶俐,但李程和朱莹儿对她非常友好,她便也能偶尔说笑几句。

荣和公主是皇上的三女儿,也是瑞王爷的同胞妹妹。冯妙华经常进宫看望外祖母周德妃,跟李朝的关系很好。她十分不待见惹外祖母伤心的傻傻的小李轩,当然就更不待见跟李轩关系好的楚家人了。

又见路上六公主一直拉着楚含嫣的手,而另一只手拉着英惠县主,她想凑上去都凑不上。再加上楚含嫣长得明眸齿,眉目如画,张子琪还一直追问她衣裳上的盘扣是在哪里买的,冯妙华心里就更不高兴了。便话里话外挤兑着楚含嫣,说些什么傻女、乡下人之类的话。

虽然她知道楚家养大了十一小舅舅,但楚家再怎样也不能跟自己这个皇上的外孙女比,所以没给楚含嫣一点面子。

楚含嫣反应稍慢,先不知道冯妙华是在说她。等她反应过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还击,也害怕,便低下头忍着眼泪不说话了。

李程的岁数虽然比冯妙华小,但她是公主,又是冯妙华的小姨,因是皇后养大的更是有了几分底气。她先还忍着,见冯妙华实在太过份了,便不高兴地斥责了她几句,“你怎么回事,要在一起玩就好好说话,不想在一起玩我们也不留你。”又指着楚含嫣说道,“嫣儿是我的手帕交,你不能对她无理。”

冯妙华被斥责得眼圈都红了,但还是没敢吱声,也没起身离开。她知道,李程现在是所有公主中身份最高的,自己母亲都比不上她,自己应该把她巴结好。但当众被李程如此斥责,又觉得十分没面子,心里把楚含嫣骂了一千遍。

英惠县主今天是主人,便笑着安慰了她们几句,也算给了冯妙华一个台阶下。

罗梅知道主子受委屈了,难过得眼圈都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用眼睛看着奇儿。

奇儿早得了陈阿福的嘱咐,也经常听黄嬷嬷说有些贵女的跋扈。她没有像其他丫头那样离主子比较远,而是一直站在楚含嫣的背后,怕有什么意外出现。心里还想着,若这几位贵人再提议去湖边玩,她就必须得劝小主子回菡萏轩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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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华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喜欢喝果子露,甜得紧,倒碗热茶来。”

她的丫头听了,便重新拿了一个茶碗,拎着热水壶来到几前倒水。丫头倒水的时候,只见冯妙华伸手去拿几上的坚果,正好碰到丫头的胳膊,丫头手中的水壶嘴又正好对着楚含嫣放在几上的手。那丫头的胳膊被自家姑娘一碰,壶里的水便倒了一些出来。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奇儿一下子把楚含嫣的手推开,热水倒了些在奇儿的手上,但还是洒了点在楚含嫣的手上。

楚含嫣又怕又痛又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起身拉着奇儿要回菡萏轩找娘亲。

而那个“惹祸”的丫头则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她也是没有办法,若不听主子的,回去会被罚得更惨。若听主子的了,虽然也会挨罚,但有主子说情,罚得也不会太厉害。

这个变故把几个小姑娘都吓傻了。英惠的大丫头红儿则是吓坏得魂飞魄散,通常都是主子惹货,奴才背锅。她赶紧让人去通知菡萏轩里的主子,以及让人去请医婆,又过来看楚姑娘和奇儿的手烫坏没有。见楚含嫣的手背上有两个小水泡,而奇儿的手背就有些厉害了,起了一串水泡,

李程和朱莹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哄着楚含嫣,英惠则说着冯妙华,“你是怎么回事?”

冯妙华一副委屈样,嘴硬道,“她的痴病哪里好了?还是个傻的,丫头在倒热水,她的手伸那么长作甚?”

朱莹儿不高兴地说道,“嫣儿妹妹的手哪里伸得长了,明明是你们主仆故意的。”

冯妙华抬高声音说,“朱莹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程气道,“冯妙华,不要以为别人是傻的。你烫伤了嫣儿,看十一皇兄怎么教训你。”

因为陈阿福的孩子讨喜,这个厅里也有一个她的座位,她正看着那些老妇人逗弄着几个孩子,就见丫头过来禀报,说楚家大姐儿被冯家四姐儿的丫头烫着了。

众人吓了一跳,陈阿福和安王世子妃,还有安和公主等人赶紧起身往外赶去。

半路上,遇到了几个向菡萏轩走的小姑娘,楚小姑娘哭的双目红肿。

等医婆处理完楚含嫣和奇儿的伤势,大人们也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李程和朱莹儿以及奇儿、罗梅说是冯妙华和着丫头故意烫的,冯妙华和她的丫头说是楚含嫣反应慢,手又伸得长,放在茶碗的旁边,被丫头不注意烫着了。而英惠和李子琪则说没注意,没看清楚。

陈阿福肯定相信是冯妙华故意烫的人,她搂着小姑娘又是心疼又是气。

荣和公主见楚含嫣没有大碍,也放了心。她知道楚家正得势,太子和小十一都向着楚家,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她跟陈阿福说道,“楚少夫人,对不起啊,都是那些奴才笨拙闯了祸,本宫回府就把她打个半死卖掉。”又沉脸斥责了冯妙华几句,末了又说道,“……虽然是楚姑娘的手伸得长,又是奴才闯的祸,但事是因你而起,快去跟楚少夫人道歉。”

之前荣和公主在侧屋里同别人叙话,并没看到小十一亲自把楚含嫣引见给李程的场面,否则她定不会这么怠慢楚含嫣。在她想来,楚含嫣只是陈阿福的继女,又有马家的血脉,连亲爷爷都不待见,由着荣昭把她整痴傻,继母肯定更不会待见。

冯妙华欺负人就已经让陈阿福大怒,但看到荣和又如此傲慢,陈阿福更是怒极。真是欺人太甚,把人都烫伤了,还如此态度。楚含嫣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不能由着别人这么欺负。

陈阿福不愿意多事惹那些贵人,但如此被人踩了脸面,也不能再忍了。

她没理荣和,也没理过来跟她说“对不起”的冯妙华,而是对还哭着的楚含嫣说道,“嫣儿不哭。看到没,人就不能太善了。太善良,人家就把你当傻子,欺负了你还要倒打一耙,反咬你的不是。记着,以后有人烫了你,你就给我烫回去。你不忍心,就让你的丫头烫。不要怕惹祸,你不仅有太后最疼爱的三奶奶,还有跟十一殿下、瑞王世子一起长大的情份在。”她没敢说自己养大了十一殿下,治好了瑞王世子,还有为太子付出所有的楚侯爷,当元帅的三爷爷,这是挟恩,居功。又对拉着姐姐大哭的小哥俩说道,“你们是男子汉,遇事不要哭,要好好练本事,给你姐姐当倚仗。”

小哥俩听了,马上止住嚎哭,一起冲冯妙华晃着拳头,高声叫道,“坏银,打你……”

荣和不高兴了,沉脸说道,“楚少夫人,你这是怎么教孩子的?”

楚三夫人气道,“荣和,她不这么教孩子,难道还要教孩子由着你家孩子烫?真是欺人太甚,没有教养,烫坏了人,还要说别人的不是。嫣儿,你娘说得对,你有这么多倚仗,谁都不用怕。惹了祸,三奶奶和小十一都会帮着你……”

这时,听到消息的小十一跑来了,见哭得像泪人一样的楚含嫣,还有擦了烫伤药的手背,大怒。

他指着冯妙华问道,“是你同下人一起烫伤了嫣儿?”

冯妙华看到随时都笑眯眯的十一小舅舅此时双目赤红,双拳紧握,都吓哭了,后退几步摇头道,“不是,是她,我没……”

小十一继续指着她喝道,“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长大了也是祸害。你等着,我回宫就跟父皇和母后说,你这样的人必须要得到教训。”又对跟来的小太监说道,“去,让护卫把那个烫伤人的丫头拉出去打……个半死,”他本来要说打死,却又狠不下心来,继续说道,“然后卖进山里。”在他想来,卖进山里就是最苦的了。

然后,小十一就拉着楚含嫣的手耐心哄起来,好话成筐成篓地往外倒。

荣和看到小十一如此对待楚含嫣,还有沉着脸的华昌和陈阿福,便有些怕了。若此事没处理好,自己和闺女教会被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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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一种可能

荣和公主没有管被护卫拉出去还哭喊着“姑娘救命”的丫头,赶紧强笑着跟三夫人和陈阿福真城地道着歉。

陈阿福装作没听见,三夫人则夹枪带棒地数落着冯妙华没教养,不贤淑,小小年纪就行事狠辣,歹毒,将来不好嫁人,等等。气得荣和干瞪眼,冯妙华大哭不已。

这个宴会汇集了京城几乎所有世家大族,经三夫人这么一说,冯妙华以后想找门好亲事怕是难了,除非赐婚。

作为主人的安王妃也给楚三夫人和陈阿福道了歉。她心里又把荣昭骂了一千遍,觉得是荣昭把霉运带来安王府。她办了十几年荷花宴,还是第一次出这种事。

而一开始不愿意得罪冯妙华的英惠和李子琪,也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着,刚才她们是吓坏了,现在才想起来,的确是那个丫头故意烫的人。

陈阿福又感谢了仗义直言的六公主李程和朱莹儿。李程跟小十一关系好,又是公主,不怕冯妹华帮着楚含嫣还想得过。但朱莹儿如此帮着楚含嫣就难得了。想着,以后得多把朱莹儿请去家里玩,把她培养成楚小姑娘最亲密的手帕交。

吃饭的时候,小十一没有去外院,而是坐在楚含嫣身旁,帮她布菜,哄她多吃些。

在外人看来,楚含嫣伤着的是左手,若是右手,十一皇子肯定会亲手喂她。虽然有些过了,但十一殿下如今是皇上和皇后、太子最疼爱的皇子,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一个“不”字。

陈阿福又抽空抱着小玉儿去了离人较远的地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已经看到金燕子怒了,怕它去整冯妙华。提醒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仇肯定会报,但金燕子不能马上出击。她倒不是担心冯妙华被伤害,而是怕有人起怀疑。怎么一跟他们做对,就会被鸟儿攻击。他们楚家跟鸟儿这种特殊的关系,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金燕子正想着要去把冯妙华的手背啄两个洞,听了主人的说法,唧唧说道,“好,就先把这笔帐记着。但得让那个死丫头破财免灾,今天晚上人家就去她家大偷一场。”

“好,多偷些。”陈阿福这是第一次鼓励金燕子偷东西,还要多多的偷。

楚家人耐着性子吃完晌饭,也没有心思看饭后的重头戏——少男少女的才艺展示,都告辞回家。楚三夫人和陈阿福已经悄声商量好,三夫人会直接进宫见太后娘娘。本来陈阿福也想去坤宁宫告状,但想着楚含嫣吓坏了,片刻也离不开她,便带着几个孩子直接回家,还一直把小姑娘搂在怀里。

小十一和李程也回了宫,他们是急着向皇上和皇后告状。

马车里,李程看到小十一的嘴都抿成了一条缝,小胸脯还在一挺一收,显见还没气过。劝道,“皇兄,快别生气了,楚姑娘的手也没有大碍。以后有了皇兄当倚仗,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小十一摇摇头,难过地说道,“嫣儿特别善良,特别温柔,胆子也小。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我真担心,若我和……楚少夫人不在她身边,她再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一想到她被欺负,哭的伤心样子,我的心就痛得厉害……”

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眼睛都亮了起来,说道,“要不,我去求母后,娶了嫣儿妹妹。她当了我的媳妇,就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

李程吓了一跳,惊道,“皇兄,你今年才八岁,八岁怎么可能娶媳妇。听说,咱们那些皇兄,都是满了十五岁以后父皇才下旨赐婚,再等到他们十六、七岁后再成亲。”

小十一固执地说道,“八岁不小了。那陈世英,五岁就娶了我外婆……”

又想着,他小时候还遗憾没有给娘亲当小女婿。现在看来,好在没给娘亲当小女婿,否则嫣儿妹妹咋办。娘亲厉害,哪怕离开自己也会活得好好的。可嫣儿妹妹就不行了,离开自己和娘亲就会被欺负。再说,若以后她嫁的男人不好,更会被欺负……一想到嫣儿妹妹嫁给别的男人,他的心痛得更厉害。他也更加坚定了信心,要早些把嫣儿妹妹抓在手里,万一被别人捷足先蹬他会难过死。

看到目光坚毅的十一皇兄,李程觉得不对头也不好再劝了。

进了宫,他们直接去了单皇后住的坤宁宫。皇上居然也在这里,正跟单皇后在说着话。

小十一虽然进宫才半年,但也看得出来母后一点都不喜欢父皇来她住的宫殿。父皇一来,她就不能去小佛堂理佛,还要说些她不喜欢说的事。或许父皇希望在母后这里得到一些安宁吧,经常来看她,这段时间更甚。

小十一和李程给皇上和皇后见了礼,李程便说了冯妙华如何挤兑楚含嫣,如何跟丫头一起把楚含嫣的手烫出了泡。

这事是她亲眼目睹的,所以说得特别详细。

皇上已经知道荣昭丢了一次人,正在头痛明天没事干的御史肯定会上折子弹劾荣昭又招惹了“鸟大仙”,他该怎么办。现在又听见冯妙华干这种事,欺负的还是楚家人。自己的女儿外孙女,当真不省心。

单皇后听了经过便沉了脸。她最恨那些害人的阴私手段,大儿子就是被他们害得瘸了腿,还伤了根本。若不是无智大师得了神药,大儿子就完了。她自己过去哪怕那么低调,隐忍,也没少被人陷害欺负。

而且,楚家对自己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有大恩。那个楚小姑娘,二儿子没少在她耳边念叨他们的关系如何好。她心里也清楚,其实二儿子跟楚少夫人的关系更好,只不过怕她这个生母难受没怎么跟她说。

她念了二十几年佛,知道善恶有报,知恩图报。但更知道皇宫中不讲这些,没看到皇上已经反悔了,坑了楚广彻那么多年,还要继续坑。

小十一留个心眼,就对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时机

小十一也气愤地跟单皇后说道,“那冯妙华委实可恶,嫣儿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孩儿,她也下得去手。还有三皇姐,不给我这个弟弟一点面子。她们明明看到儿臣把六妹妹引见给嫣儿,还告诉她们嫣儿是儿臣从小的玩伴,要好好跟她相处,可冯妙华还要用开水烫她。母后没看到,嫣儿哭得好可怜,她一定是痛极了。”

单皇后菩萨心肠,想到被烫得大哭的小姑娘,心疼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说道,“可怜见儿的,那楚家大姐儿温柔敦厚,最是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妙丫头真是过份。”

李程继续上着眼药,糯糯说道,“母后,楚姑娘的手背被烫出那么大两个水泡,透亮,儿臣看了一眼都不敢看第二眼。还好那个丫头机灵,替楚姑娘挡了,否则楚姑娘更可怜。”

单皇后对身后的一个太监说道,“小李子,你现在去永安侯府一趟,传哀家的口喻,说哀家知道楚姑娘受委屈了,让她好好养伤。再赏她两盒黎人进贡的白药,两柄玉如意,两匹妆花缎。”

李公公行了一个礼,走出去。

单皇后又对另一个太监说道,“小明子,你现在去安王府找到妙丫头,传哀家的口喻,做为女子,要端庄贤淑,性行温良,切忌骄纵无礼,任性妄为。再赐她一面铜镜,一本《女诫》。”

见明公公施礼出去了,单皇后又对皇上说道,“皇上,您觉得臣妾如此处置妙丫头,如何?”

皇上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加起来有几十个,对于不太受宠的冯妙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何况她的确言行有亏,烫得还是他有些愧疚还必须拉拢施恩的楚家人。

他点头道,“皇后教训得极是,那妙丫头被荣和宠坏了。”见小十一还皱着眉,又笑道,“似乎小十一还不满意你母后的处置?”

小十一听了,脸上有了一丝红晕,说道,“皇儿觉得母后教训得极是。只不过……”他突然有了那么点羞赧,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只不过,嫣儿太良善,温厚,胆子又小,儿臣怕她以后再受欺负。儿臣与她一起长大,最不忍心看她受委屈。儿臣想,想,想……”

单皇后追问道,“皇儿想怎样?”

小十一又鼓了鼓勇气,说道,“儿卧想让嫣儿给儿臣当媳妇,这样,就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又躬了躬身,抱拳说道,“请父皇、母后成全。”

看到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讨要媳妇的小十一,皇上和单皇后都惊得咳了起来。单皇后是被口水呛着了,皇上是真咳。

单皇后惊道,“皇儿,你今年才八岁,怎么能娶媳妇?再说,你长姐是楚姑娘祖父的驸马,堂姐是楚姑娘三祖父的夫人。你们在一起,差了两辈。”

小十一说道,“那陈世英五岁就娶了媳妇,民间也有许多人家会定娃娃亲。至于辈份,儿臣虽是爷爷辈,但岁数小。总不能让儿臣娶祖母辈的老女人吧?儿臣不喜欢老女人。”

单皇后想想也是,不能小十一辈份高,就给她找一个高辈份的女人,范围太小,也不容易找到好女人。那个楚小姑娘委实不错,美丽,善良,温柔,又跟他一起长大,有很深的情谊。她想到自己被皇上强行接进宫生孩子,夫妇二人同床异梦,这样过一辈子真没意思。她不愿意儿子跟自己一样。

便笑道,“要不,皇儿再等等,等你十四岁以后,再给你们赐婚。那位楚姑娘美丽温柔,又跟皇儿相处得极好,哀家也喜欢。”

小十一嘟嘴说道,“可是,儿臣不想等到十四岁以后。这么多年,嫣儿要多受好多气。”

皇上似乎才缓过神来,哈哈笑道,“那陈世英倒真是做了个坏榜样。”又对皇后调侃说道,“皇后,朕倒觉得小十一说得也不错,他跟楚家小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先把亲事定下,等他们满了十五岁再成亲也无不可。”

单皇后正愣神之际,小十一喜得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头,说道,“儿臣谢父皇成全。”

皇上看小十一如此郑重,还愣了愣,自己说那几句话,虽然有几分愿意成全的意思在里面,但大多是调侃和开玩笑好不好。

小十一见自己磕了头,皇上却没有了下文,急道,“父皇金口御言,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皇上略迟疑了一下,便说道,“楚家对皇儿有恩,皇儿又跟楚家小姑娘两小无猜,这段姻缘,父皇也没有理由阻止。只不过,皇儿现在委实太小了些。”见小十一急得小脸通红,又笑道,“再者,总要有个好的时机,好的由头,比如说平叛打了个大胜仗之类的,朕就施恩于楚家……”

小十一听了大喜过望,又给皇上磕了个头,喜道,“谢父皇成全。”心里暗道,三爷爷和楚爹爹最厉害了,肯定会打大胜仗。

皇上回了自己的寝宫万青宫。对贴身太监说道,“去,把太子请来。”

太监刚走出殿外,就看见太子来了。

太子也已经知道了在安王府发生的那两件事。他想以荣昭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鸟大仙”攻击为由,让荣昭出家,既为今生思过,又为来生积福,也能把给皇家丢的丑降到最低。

当然,最主要的理由他不敢说,就是兑现皇上当初的诺言,还楚广彻自由。每当太子想到那个低调、隐忍、为自己操碎了心的身影,他都愧疚和不安。

当皇上听了太子的进言,说道,“荣昭和着老二设计楚广彻,就是在找死。她最终的归宿,肯定是庵堂,但不是这时候。朕虽然食言委屈了楚广彻,但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楚家。记住,哪怕朕不在了,皇儿也要等到时机成熟再……”

而永安侯府,楚家才把来传皇后口喻的李公公送走。听说,不仅皇后派内侍去安王府斥责冯妙华不德不淑,太后娘娘也派内侍去安王府斥责荣和公主教女不力,丢了宗室女的脸面。这回,那母女两个可是当众丢大脸了。同时,她们也彻底得罪了安王夫妇。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小良人

送走内待,又听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派人去训斥了冯妙华,楚家人才好过了些。但看到神色萎靡的小姑娘,还有她手背上的药膏,陈阿福依旧不解气,恨不得胖揍那冯妙华一顿。

楚小姑娘吓坏了,从安王府一回竹轩就上床歇息,还睡在陈阿福的床上。睡着了还哭着说有人要打她,有人要烫她,不肯把陈阿福的手放开。正歇息之际,便来了传口谕的内待。

小姑娘听说最厉害的太后和皇后都派人去教训了冯妙华,冯妙华以后再不敢烫自己了,情绪方才好了些。回到竹轩,小姑娘继续上床睡觉,这次倒是睡沉了。

怕吵着小姑娘,陈阿禄领着小哥俩和动物之家去了后院玩。在国子监里读书的陈阿禄每旬休沐,都会来姐姐家住一天。

现在,动物之家主要都呆在楚家,只偶尔在小十一无事的时候才会接进宫里玩一天。主要是那些皇孙们太霸道,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有一个岁数小的皇孙向十一皇叔讨要不成,居然让小太监给七七投毒。虽然七七没死成,那个小皇孙也挨了教训,但小十一也不愿意再让动物之家进宫了。

陈阿福又去慰问并表扬了奇儿,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一支金簪。

夜里,陈阿福正睡得香,突然觉得左手心有些发痒,她清醒过来,朦胧中金燕子正跟她使着眼色。

陈阿禄悄悄起身,看到窗户大打开,窗下美人榻上放着一个小箱子,箱子上还捆了一圈绳子。她瞪了一眼金燕子,小东西也偷得太多了,被发现怎么办?

她过去把小箱子收进空间,又同金燕子一起去了净房,把门插上,一起进了空间。

她打开小箱子,里面堆满了首饰摆件,流光溢彩,金碧辉煌。陈阿福又巴拉几下,其中有两样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一样是镶着一对大猫儿眼的赤金狮子摆件,一样是花开富贵的极品玉摆件。

金燕子唧唧笑道,“人家建房子的黄金和珠宝都够了,这些宝贝妈咪喜欢哪样就拿去用。”

陈阿福说道,“这些东西就留着给宝宝下一个主人用吧,妈咪可不敢拿出去用。”

金燕子又唧唧说道,“人家去荣和公主府的时候,那个讨嫌的冯妙华还在大哭大闹,说都是嫣儿姐姐装可怜,才让她被太后和皇后训斥,竟然还在安王府里的诗会上,当着那么人的面训斥她。还咒嫣儿妹妹是傻子,将来嫁不出去。即使嫁出去了,也会被婆家人欺负死……哎呀,真是气死宝宝了,人家好想去把那个丫头的臭嘴啄个大洞。”

听了这话,陈阿福也气死了。她冷哼道,“坏了名声的是那个死丫头,她才嫁不出去。嫣儿漂亮又温柔,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一人一鸟说了一阵话,就出了空间。陈阿福去歇息,金燕子出去找乐子。

回到床上,陈阿福看看熟睡中的小姑娘。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进屋里,小姑娘美丽的小脸隐约可见。

椭圆形的鹅蛋脸,洁白如玉的肌肤,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眼线,翘嘟嘟的小嘴,还有发出轻微鼾声的小鼻子。美丽,安祥,纯净,所有的母亲和父亲都会想把这样的女儿放在手心里疼,疼上一辈子。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之前,自己就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想到小姑娘若嫁去婆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因受气而伤心哭泣的情景,陈阿福的心如针扎一样难受。

小姑娘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却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己用尽所有心思让她走出她自己的小世界,走出曾经的伤痛。她对她的爱,一点不比亲生儿女少。甚至于,比怕自己的亲生儿女更怕小姑娘受到伤害。

她美丽,单纯,善良,敦厚,没有一丁点的害人之心。可这个世界却是险恶的,人心是复杂的。

陈阿福突然害怕起来,若小姑娘遇人不淑,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小姑娘差两个月才满八岁,陈阿福就开始为她的将来发起愁来,没有了一点睡意。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小十一那张鬼精又不失纯净的俊俏小脸,陈阿福激动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小十一,是最适合嫣儿的小良人。

小十一聪慧,圆滑,识时务,一定会把家庭经营好。他良善,品性好,又跟小姑娘一起长大,清楚小姑娘的所有优点和缺点,肯定会真心疼惜小姑娘。还有他对自己的依恋,肯定会听自己的话。最最关键的是,若皇上不在了,他会被封王另建府衙,王府里就他们两人最大,没有关系难搞的公婆妯娌……

陈阿福越想越兴奋。以后,得多让小十一来府里串门子,让他们“纯洁”的友谊继续发扬光大,并保持到七年以后……

想到天快亮了,陈阿福才渐渐睡去。

早晨,陈阿福看到小姑娘的情绪好些了,才彻底放下了心。

早饭后,陈阿福就让小姑娘写了四张贴子。一张是给朱莹儿的,一张是给杨茜的,一张是给张子琪的,还有一张是给江惜秋的。江惜秋是江氏大哥的大孙女,今年七岁。

就说家里的七七和灰灰又新学了一首歌,请她们下午来听鸟儿唱歌。这几个女孩子都满了七岁,一般上午会上课,所以请她们下午来玩,吃了晚饭再走。

不管什么原因,杨茜和江惜秋都会来。而朱莹儿和张子琪,有了这么吸引人的条件,肯定也会来。

陈阿福必须要让楚含嫣多跟同龄小贵女接触,哪怕改变不了她的性格,也要让她多了解外面的世界,不同的人性。

贴子发出去后,陈阿福就让花妈妈领着人多做一些好吃又好看的点心。到时候,再做一些西瓜刨冰和凤梨刨冰。

晌饭前,那几个送贴子的下人回来禀报,下午那几位姑娘都会来作客。接着,楚小姑娘又接到一个贴子,是英惠县主的,她说今天下晌会去永安侯侯看望楚妹妹。

看到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陈阿福笑道,“嫣儿可爱讨喜,所以她们都愿意跟你玩呐。”

第五百章 继母

晌饭后,楚含嫣小睡了三刻钟,陈阿福便让人把她叫起来,帮她好好打扮了一番。听说张子琪喜欢楚含嫣衣服上的盘扣,陈阿福把做好的五对盘扣拿出来,用荷包装好,让楚含嫣送那几个女孩一人一对。

同时,又把七七和灰灰打扮了一下。不仅给它们带了漂亮的脚环,还在它们的脖子上系了个蝴蝶结。因为七七羽毛艳丽,蝴蝶结便是月白色的。灰灰羽色单调,蝴蝶结便是花色的。

还一再告诫淘气的七七,不能说脏话,不能骂人。若表现好了,就让金燕子领它们和追风一家去京郊的香山玩几天。若表现不好,不仅玩不成,还要把它用铁链子拴起来饿肚子。

七七又想玩又怕饿肚子,赶紧保证,“我不乱说话,我向楚爹爹保证。”

怕那几只大狗吓着小女孩,又让人把它们领去外院老侯爷的院子。

小姑娘的厅屋也好好拾掇了一番,桌上还摆放了一些适合这么大女孩喜欢的积木和拼图。积木和拼图都是用光滑的小木块和小木片做成的,上面画了比较复杂的动物和花草树木,以及漂亮的仙女,颜色艳丽多样,图画夸张可爱。

看到欣喜又紧张的楚含嫣,陈阿福捧着她的脸笑道,“无事,娘亲就在上房。”

大概未时末,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就先后来到竹轩。她们先来上房给陈阿福见了礼,英惠再次代表自己的祖母安王妃和母亲安王世子妃向陈阿福和楚含嫣道了歉,检讨自己这个主人失职了,让客人楚姑娘受了委屈,还送了一筐御赐的奶葡萄。

等小客人来齐了,就被楚小姑娘领去她的西跨院玩。

看到那几个雀跃的背影,还有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连陈阿福的心情都飞扬起来。她没有跟去凑热闹,只让妙儿领着罗梅在那里服侍着。

那几个小女孩似乎玩得非常高兴,欢快的笑闹声连这边都听到了。

小哥俩眼馋得不行,不停地嚷着,“我们要去姐姐那里玩。”

陈阿福正头痛之时,外院的人来报,侯爷回府了,让把孩子们送去他的院子。

一听男阿姨回来了,陈阿福暗乐不已。赶紧让人推着小玉儿,牵着小哥俩,把他们送去了外院。

陈阿福想着,这次荣昭又丢了一个大丑,肯定会有人上折子弹劾荣昭命格不好,德行不好,在南方的仗打得正激烈之际,不应该让招惹“鸟大仙”的荣昭再继续留在皇家。

昨天吃饭的时候,三夫人悄悄告诉陈阿福,老侯爷已经得到楚侯爷让人送的信来,不让楚家人有任何动作。也就是说,不让楚家一系的人去跟风上折子。

皇上对楚家和楚侯爷已经有了忌惮,楚侯爷最好什么都不做,就当案板上的肉,任凭皇上宰割。

不知道皇上这次会怎样处置荣昭,若能把她赶去庵堂就好了……

陈阿福正坐在炕上想着心事,秋月来了。

如今秋月是宫中的女官,陈阿福也要礼遇几分,赶紧请她坐下,上茶。

秋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端起茶不说话了。陈阿福知道她或许有话不好当众说,便使了个眼色,红斐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秋月见没人了,低声笑道,“殿下说他有一件大喜事,让奴婢来跟大奶奶说一声,让大奶奶和大姐儿都高兴高兴。”声音压得只有陈阿福一人听得见,又笑道,“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殿下已经求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请他们给殿下和大姐儿赐婚。皇上答应了,说等到南方传来打胜仗的好消息,就给他们赐婚,等他们满十五岁后再成婚。”

这个好消息惊得陈阿福差点跳起来。她做梦都没想到,皇上居然答应给小小年纪的小十一和楚含嫣赐婚。若这样,不仅楚小姑娘会幸福一生,小十一的日子也会好过。自己提了那么久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她又有了些狐疑,这不太符合皇上的个性啊。这位皇上比较凉薄,也不太讲信用,从对待大功臣楚侯爷的事情上就可见一斑。对于他的承诺,最好别太放在心上。只要没下旨,他随时都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想到这里,陈阿福之前的惊喜一下子又降了几分。

秋月见陈阿福眼里的惊喜只闪了那么几下,又恢复了平静,有些不解。问道,“大奶奶不喜欢他们早日定亲?”

陈阿福笑道,“哪里,我喜欢得紧呢。小殿下和嫣儿从小一处长大,知根知底,将来若生活在一起,对谁都好。不过,这种好事先不要声张,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若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怕他们平填事端。”她可不敢说不相信皇上的话。

秋月恍然大悟,点头说道,“也是。”

秋月走的时候,陈阿福又给小十一带了一些点心回去。

小姑娘们要早些回家,就吃了一顿早夜饭。酉时两刻,下人们就把一盘盘菜端去了西跨院。这些菜都是竹轩小厨房做的,以卤味和甜品为主。装菜的盘里还用黄瓜和萝卜做了漂亮的雕花造型,又引得小姑娘们一阵阵赞叹。

小姑娘们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走的时候又带着好看别致的盘扣,别提多高兴了。她们去上房跟陈阿福告辞,说下次还要来这里玩,也会请楚妹妹(姐姐)去她们府里玩。

陈阿福笑着表示欢迎,也愿意让楚含嫣去她们府里玩。英惠再一次表示,下次楚妹妹去她家玩的时候,她一定不请冯妙华,保证楚妹妹不会再受伤。

楚含嫣和七七、灰灰送小客们出院子。

张子琪低声说道,“楚姐姐,你母亲好好哦。我听人家说,继母对继女不会真心好,可你母亲对你跟亲闺女一样好。”

楚含嫣非常不喜欢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娘亲是继母,继母不好之类的话。但张子琪又说她的娘亲好,以致于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得嘟嘴说道,“我娘亲对我极好,所有的人都说我娘亲好。”

杨茜也说道,“不能一概而论的,我现在的母亲也是继母,但她对我和哥哥也极好。为了我们,她自己连孩子都没生。”

第五百零一章 不要脸的爱好

送走小姑娘们后,楚含嫣笑眯眯地跟陈阿福汇报了一下她们玩耍的情况。陈阿福认真地听了,笑着表扬了她,说她这个主人当得非常好。又让她回房把衣裳换了,要去安荣堂。

虽然她们都吃了饭,但陈阿福还要去安荣堂接孩子,特别是要把秋月送来的消息跟长辈们说说。

之后,陈阿福又听妙儿悄悄作了禀报。那几个小姑娘,朱莹儿爽利,杨茜开朗,江惜秋温柔,虽各有各的性格,但都挺好相处。别看张子琪最小,小心眼却是最多的一个。英惠比较好强,爱掐尖,不太爱搭理商家出身的杨茜。

最后,妙儿又说了张子琪的“继母论”。

陈阿福笑道,“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那小张姑娘和英惠县主虽然心思多,又爱掐尖,这只是小性子,但人不坏,也不会去害人。让姐儿多接触性格各异的人,以后才知道怎样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之后,陈阿福牵着小姑娘一起去了安荣堂。看着一脸雀跃的小姑娘,陈阿福心里有些好笑。这么小的小人儿,就快定终身了。

陈阿福暗道,自己或许是穿越女中的异类吧,居然喜欢自己一手养大的两个孩子定娃娃亲。这也是无法了,小姑娘善良又单纯,怕她嫁给别人受委屈。小十一又是个香饽饽,金龟婿,若不早些抓在手里,怕被别人捷足先蹬。

他们吃完饭,二房直接走了。李氏看老爷子和大房、三房的人继续留在那里直翻白眼,知道他们有事,要等自己这一房人走后再说。她看看无所谓的二老爷和楚令奇,郁闷不已,男人无用,儿子也无用,自己这辈子真是命苦。

陈阿福把孩子们打发去侧屋玩,便把那件事跟老侯爷、楚侯爷、三夫人说了。

三夫人惊叫出了声,“皇伯父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居然要给小十一和嫣儿赐婚!”又笑道,“不过,就嫣儿那个善良懦弱的性子,也只有嫁给小十一才不会受气。”

老侯爷却没有那么高兴,他看看皱眉沉默的儿子,疼惜地说道,“皇上如此,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咱们楚家吧?哎,那个女人再丧德,你现在也摆脱不了她……”

楚侯爷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那个女人已经奈何不了我。只是罗氏可怜,她出家那么多年,不知还要再等多少年。我怕,再等久了,即使我摆脱了荣昭,罗氏也不愿意还俗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几个人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楚令奇偶尔会有信来,说现在了尘虽然住在定州府的楚家,但并不安心,总想回庵堂去住。楚令奇和沈氏好话说尽,才勉强把她留住。若南边的战争一结束,哪怕再留也留不住了。

几人又泛泛谈了几句,便都回了各自院子。

这几天,许多大臣都纷纷上折子,弹劾荣昭又招了“鸟大仙”的恨,应该让这样不贤不德又不吉利的人出家,或者直接贬为庶人。否则,若南方的战事被她霉到了,可是得不偿失。

皇上气得要命,虽然把折子扣住不发,可这样的折子还是源源不断地呈上来。皇上无法,只得让荣昭再一次去报国寺茹素诵经三个月。太后和皇后也下懿旨责斥了她。

荣昭要走的前一天,楚侯爷派人给陈阿福送信来,让她明天去公主府送送荣昭。荣昭现在还是公主,还是陈阿福名义上的婆婆,就必须给她应有的脸面。

陈阿福腹诽几句,也只得认命地去。

第二天早饭后,陈阿福便去了荣昭公主府。来到正院,看见院子里摆着许多箱子。即使是去寺庙,荣昭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进了正房,见荣昭穿着靓蓝色软缎绣竹叶褙子,玉青色马面裙,头上只插了一根莲花碧玉簪,正沉脸坐在罗汉床上。她的这身打扮,是少有的素净。脸上也憔悴多了,已经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连装都没装。

楚侯爷同荣昭一起坐在罗汉床上。薛宝宜今天也回来了,还大着肚子,她的夫婿杨三爷也陪着她回来了。

杨三爷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听说他今年秋也会下场考举人。

杨三爷长身玉立,眉清目秀,长相不错。只不过他的眼神让人十分不舒坦,陈阿福一进来就不时用眼睛偷瞄她。

陈阿福给荣昭和楚侯爷行了礼,便坐去楚侯爷的侧面。她的对面是薛宝宜和杨三爷,他们坐在荣昭的侧面。

陈阿福的余光看到杨三爷猥琐的目光,气得不行,眉头都皱了起来。

陈阿福居长,又是三品淑人。按理说年龄偏小又没有任何封号的薛宝宜应该来跟陈阿福这个伪姐姐行礼,但薛宝宜仗着公主的女儿不动,陈阿福本也讨厌她,也没理她。

几人说了几句话,薛宝宜是真的不舍荣昭,还泪光莹莹。

荣昭也没正眼看陈阿福一眼,不停地嘱咐薛宝宜,让她孕期要注意身体等等。又敲打着杨三爷,不要以为自己去了寺里就怠慢她的闺女,不管自己如何,薛宝宜都是皇上的外孙女。杨三爷吓得赶紧连连点头,再不敢偷瞄陈阿福。

之后,荣昭和楚侯爷就起身走向外走去,楚侯爷会陪她去寺里住几天。

陈阿福和薛宝宜几人把他们送至正院门口。看不到他们的轿子了,陈阿福刚要去坐自己的轿子,就见薛宝宜走了过来,抬手就向陈阿福打来。嘴里还骂道,“不要脸的贱人,自己的男人一不在,就想着勾别人的汉子。”

陈阿福大怒,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一把把薛宝宜的手腕抓住,用力扭了一下,扭得薛宜宝惨叫两声。若不看她是孕妇,陈阿福会一把把推在地上。

陈阿福骂道,“老娘没有那个不要脸的爱好,从来不干勾别人汉子的勾当。也不看看你男人那德行,就是给老娘抬轿子,老娘都看不上。”手上又用了两分力,骂道,“若你下次再敢嘴里不干不净,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一推,把薛宝宜推到杨三爷的身上。

第五百零二章 赐婚

薛宝宜被陈阿福推在杨三爷身上,大怒,骂道,“陈阿福,你这个贱……”她看到陈阿福阴沉的脸,又上前一步,吓得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如今,自己的母亲失去了皇上的疼爱。在太后和皇后的眼里,自己也比不过这个乡下女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母亲,失势了……

陈阿福没理脸色晦暗的薛宝宜,上了轿子,扬长而去。后面传来薛宝宜大哭的骂人声,以及杨三爷的劝解声。

楚侯爷在报国寺住了三天,便不顾荣昭恳求的眼神,独自下了山。他连公主府都没回,直接住来了永安侯府。

他如今明面上没事干,暗中不敢有事干,就天天在家里逗孩子,倒也乐在其中。

现在,不止小哥俩天天吵着要爷爷,就是小玉儿一睁眼睛,都指着门口“啊”个不停,意思是去找爷爷玩。

八月初十,小十一和小李轩又结伴来楚家玩。这是小十一跟父皇母后求娶楚含嫣后第一次来楚家,见到陈阿福和楚含嫣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得了陈阿福让秋月跟他的暗示,在那件事没定下来之前,千万不能说出去,也不能跟嫣儿妹妹说。

陈阿福看到他红扑扑的小脸,暗自好笑。小家伙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楚含嫣不知道原因,还亲手把一碗西瓜刨冰捧给他,说道,“殿下的脸这么红,一定是热狠了,吃碗刨冰降降暑气。”

小十一呵呵笑着接过刨冰,小声说道,“嫣儿妹妹真好。以后,哥哥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看看身边的陈阿福,又赶紧说道,“也给娘。”

陈阿福看看眼前这两个金童玉女,笑道,“好,谢谢你。”

一晃到了九月中,陈名和王氏忙碌完乡下的农活,来了京城。他们会在这里住两个月,看看儿子和女儿一家,年底再回乡。家乡住惯了,熟人又多,还是喜欢回乡住。

那天,陈阿福高兴地带着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家去了他们家玩。

大家相聚在一起,不仅人高兴,动物之家更高兴。元宝生了两只小母狗,小狗像爹多些,毛是黄白相间,所以一只狗叫大黄,一只狗叫二白。

前些日子,长长和短短也好上了,现在短短的的肚已经大起来,两个月以后就要当娘亲。

陈阿满也领着杨茜来了,陈阿玉、杨明远、杨超会来吃晚饭。

前些日子,在京城的兴隆大酒楼已经隆重开张。生意不错,这个店主要是陈阿堂总负责,陈实依然负责定州府的大酒楼。

陈阿玉也定了亲,明年就成亲。姑娘的爹做着酒生意,许多地方都有他家的酒作坊和酒肆,可以说富甲一方。他家看上的,不仅是陈阿玉的人才和能力,更主要是他堂姐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十一殿下的养母。

王氏和陈名悄悄问陈阿福道,“我们想大宝了,能不能悄悄见见他?那孩子仁义,都进宫当皇子了,还惦记着我们,给我们捎带东西。”

陈阿福笑道,“我让人给他带个话,让他休沐的时候去我家串门子,你们就能见着他了。你们正大光明的见,不需要悄悄的。”

王氏喜道,“那感情好。再咋说也养了他那么多年,想他想得厉害。”

进入九月以来,南方捷报频传,平叛大军势如破竹,攻下多个城池,二皇子一党节节向南败退。特别是十月初八,又来了八百里加急,平叛大军已经占领南中省省会滇城。若照这个速度打下去,明年上半年就能结束战争。

皇上大喜,下旨奖赏平叛将士。

听到这个消息,三夫人和陈阿福都喜极而泣,老侯爷和楚侯爷也是喜出望外。一家人正在安荣堂喝酒庆贺的时候,突然外院人来报,说传圣旨的内侍来了,让大姐儿去前院接圣旨。

楚侯爷望望老侯爷,再望望另一桌的陈阿福和三夫人,几人心中都有了了然。赶紧起身,去各自院子换衣裳。

李氏纳闷极了,惊道,“为什么皇上要给嫣儿传旨?难不成,要给那丫头封个什么封号?要封,也应该给三弟妹,或是卫儿、智儿封呀,毕竟三叔才是平叛大元帅……”

二老爷斥道,“闭嘴,圣心还能是你猜测的?”

陈阿福把小姑娘牵回院子,自己套上诰命服,又给小姑娘换上一套大红色的衣裙。让她不要害怕,就按平时教她的做。

之前,陈阿福就让黄嬷嬷经常教小姑娘接圣旨和接懿旨时的礼节。

来到外院,香案已经摆好。

内侍对楚含嫣笑道,“楚大姑娘,接旨了。”

众人都跪了下去。

内侍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安侯楚广彻之孙女楚含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朕之十一子李泽泰,系皇后所出,身份贵重,天姿聪敏,与楚家女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十一皇子为妃。一切礼仪,交与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待汝芨茾后成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楚含嫣又慌又怕,没太听懂。愣神中,见跪在她旁边的陈阿福扯了扯她的衣裳,她赶紧磕了一个头,颤抖着声音说道,“谢主隆恩!”

内侍把圣旨交给楚含嫣,又对老侯爷和楚侯爷说着恭贺的话。楚令安悄悄把一个荷包塞给他。

这位内侍刚走,又来了慈宁宫的内侍,是传太后娘娘的懿旨,嘉奖楚含嫣,又赐了她两柄玉如意及四匹宫缎。

接着,坤宁宫的内侍又来了,是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也是嘉奖楚含嫣,并赐了她两盒东珠,两副金镶玉头面。

等把那几个内侍都送走,小姑娘终于知道自己是跟十一殿下定亲了,等到自己长大就会嫁给他。虽然她羞得小脸红红,心里却是极喜欢。

她知道,嫁给他,就像娘亲嫁给爹爹一样,会跟他永永远远生活在一起,给他生孩子。她喜欢跟哥哥生活在一起,这是她在心里想了许久却没敢跟任何人说的一个梦。没想到,终于实现了。

第五百零三章 伤心事

陈阿福喜不自禁,不仅为小姑娘高兴,也为自己高兴。自己养大的孩子,忍痛送回他亲爹娘身边,现在又转回来当了自己的女婿,以后还是一家人,多好!

众人喜气洋洋地回到安荣堂继续吃饭。楚令智又提出了疑问,“十一殿下是我的小舅舅,那以后我管嫣儿叫什么?不会叫她小舅母吧,她可是我的小侄女。”

他的话又逗得众人大乐。

老侯爷笑道,“这个辈份早乱套了。以后,在皇家,就按十一殿下的辈分叫。在咱们楚家,就按咱们楚家的辈分叫。”

楚家人都是欢天喜地,除了李氏,她黑着脸,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看看还在傻乐着的闺女楚珍,正当韶华,美丽娇俏。若跟皇家联姻,最适合的人选该是自己的这个闺女啊。

大房太自私,三房太缺德,就因为自己过去得罪了大房,就一直打压着他们二房。给自己这房的嫡女找了个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婿,却给大房还没成年的傻丫头寻了这么好一门贵亲。

不行,得想法子把珍儿的那门亲事闹掉,趁现在还没有分家,凭着永安侯府的嫡女,平叛大元帅的侄女,未来皇子妃的姑姑,找个好人家……

楚三夫人看到李氏那个黑脸就来气。想着,定是这个傻棒槌又嫉妒了。她咋不想想,大房好了,他们二房也会好。便说道,“我说二嫂,你装装样子也该露个笑脸啊。跟皇家联姻是咱们楚家的大喜事,你摆那臭脸给谁瞧?”

李氏害怕三夫人,赶紧挤出几丝笑容,说道,“楚家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的确是喜事。我只是在想,等嫣儿芨茾还要等七年,七年太长了,谁知会有什么变故……若是个适龄的,今年定下,明年成亲,那咱们楚家就妥妥地多了一个皇子妃,任谁也破坏不了。”

她话里的言外之意人家都听明白了,二房几人都红了脸。

陈阿福冷笑道,“二婶,你觉得谁适龄?除了嫣儿,咱们楚家的几个姑娘里还有谁妥妥地能当皇子妃?你放一千个心,十一殿下的性情我知道,不会出变故的。”

三夫人也说道,“二嫂,你以为皇上赐婚,看的是年龄?”

沈氏几人都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多说。楚珍忙拉了拉李氏的衣裳,不许她再说话,又对三夫人和陈阿福笑道,“三婶,大嫂,我娘是太高兴了,就有些辞不达意。”

而另一桌的几个男人都兴奋地喝着酒,没听到李氏的话,否则又会招来二老爷的一顿骂。现在,二老爷不给李氏一点面子。

不说楚家人如何高兴,就是外面也被搅起了惊涛骇浪。

十一皇子这么小就被赐了婚,不仅让大臣们意外,更让老百姓意外,立马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也让那些看不起楚含嫣的小贵女们惊掉了下巴,老天,没搞错吧,那个楚含嫣曾经是个痴女,一点不聪慧,比自己差得远,怎么小小年纪就成了皇子妃?

不说冯妙华这些恨楚含嫣的,就连英惠都有些不舒坦。自己跟楚含嫣是手帕交,以后却要喊她十一婶,亏大了。

这事不止刺激得某些小贵女们极不高兴,还有一个人十分不高兴,就是瑞王世子李轩。他听说小叔叔跟嫣儿姐姐定亲后,羡慕不已,也去瑞王和瑞王妃那里闹着要跟小玉儿定亲。

瑞王爷虽然自己风流,却不愿意儿子风流。见儿子居然比自己还早“想女人”,六岁就想娶媳妇,气得不轻,狠狠训斥了李轩一顿。并且明确告诉李轩,十五岁以前不要跟他说女人。

李轩想不通,缠瑞王妃缠到半夜,瑞王妃也无法。李轩的亲事,别说她自己,就是她家王爷都说不上话,要等皇上指婚。而且,她也不愿意李轩这么小就想媳妇的事。

第二天,李轩又找到小十一诉说伤心事,哭得不行,“我父王怎么能那样,说我十五岁以后才能说媳妇。等到我满了十五岁,小玉儿那么漂亮的女孩儿早就被人抢走了。呜呜呜……十一皇叔,我父王最怕皇爷爷。你帮侄儿求求皇爷爷吧,他老人家心疼你,定会听你的话,请他让小玉儿给我当媳妇。”

小十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涕泪皆下还梳着瓦片头的小侄儿,这么小就想娶媳妇,当真好笑。但看他那么难过,也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得劝他道,“我的那些皇叔皇兄们,都是十五岁以后父皇才赐婚的。我的辈分太高,我这一辈的人都娶了媳妇嫁了人,连我的下一辈,都有人成了亲,所以父皇才提前给我定了亲。你是晚辈,才刚刚六岁,即使我去求父皇,父皇也不会准的。莫着急,你十五岁以后父皇就会给你赐婚了。”

李轩抹着眼泪哭道,“皇叔自己有了媳妇,就劝侄儿莫着急。要等那么多年,若小玉儿被人抢走怎么办?”

小十一摸摸脑袋,他也为难。想了想,又说道,“那你就跟我娘……哦,岳母,”说到岳母时,小十一挺了挺胸膛,觉得有一股豪迈之情在胸中澎湃,“你跟我岳母私下说说,让他不要那么早给小玉儿妹妹定亲就是了。”他看看还闭着眼睛大哭的李轩,又皱眉说道,“你想给我当妹夫,就不能这么没出息。不能遇事就哭,要想法子解决。若你没本事,没出息,别说我娘……,哦,岳母,别说我岳母瞧不上你,我都会瞧不上你,怎么舍得把小玉儿许给你当媳妇。”

李轩听了,赶紧把哭声硬憋回去,又擦擦眼泪,说道,“我会有出息,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本事。求皇叔别瞧不上我。”

“这才对。”小十一满意地点点头。

陈阿福不知道又有人开始惦记自己的小闺女,还在家里偷着乐。想着,等楚令宣回来,发现心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许了人家,许的还是尽跟他捣乱的小十一,不知作何感想。肯定会高兴,还会有些不爽和吃醋吧?

这两天,来楚家恭贺的人家络绎不绝。而且,邀请小姑娘上门做客的贴子也多了起来。

第五百零四章 私己话

九日下晌,陈阿福看了外院呈上来的那些送贺礼的贴子,其中居然还有陈雨晖的婆家何家。何夫人厚着脸皮来过楚家一次,陈阿福和三夫人都没怎么搭理她,她也就没好意思再来了。

而陈雨晖似乎一下子沉寂下来,陈阿福没有听到她任何闯祸或挨打的事情。她的消息,还是从陈世英或江氏的来信中知道一些。据她给娘家的信中所说,她如今在何家过的还可以,哪怕她再找事,何林生也不敢打她,公爹婆婆也都将就着她,还经常求她多去跟陈阿福走动。可她“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坚决不去跟说不到一起的陈阿福拉关系……

楚侯爷的意思是,等到二十那天,家里请一次客,把亲戚、朋友、还有来恭贺的人家请来家里玩一天。毕竟嫣儿嫁人的时间还早,就先请那些人家来热闹热闹。

陈阿福又让李嬷嬷去跟外院帐房说一声,给府里主子和下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这也是她跟当家人楚侯爷商量的结果,家里出了这等喜事,大家都高兴。

老侯爷和楚侯爷都躲懒,如今有些外院的事情也让陈阿福帮着办。

刚处理完事情,陈名和王氏、陈阿满就领着杨茜兴冲冲来了竹轩。他们也听说了那个消息,极是高兴。

王氏笑道,“嫣儿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小小年纪就要当皇子妃了,以后就是王妃,天呐,这是多大的福气。还是给大宝当媳妇,那是掉进蜜罐里去了。”又放低了音量,“大宝当了你的女婿,以后跟你们的来往会更多。哎哟,真好,我们也能多看他几眼。”

陈阿福笑着点头,又留他们在竹轩吃晚饭,并派人去国子监把陈阿禄直接接来这里。

杨茜和楚含嫣坐在锦凳上小声说着私己话。

杨茜羡慕地说道,“嫣妹妹,没想到你跟十一殿下定亲了。十一殿下极好呢,脾气好,家世好,长得好……哎呀,他什么都好,你真有福气。”又得意道,“以后,皇子就是我的表妹夫了,我家也成了皇亲。哎呀呀,我家的门庭也高了好多呐。”

楚含嫣听说连茜姐姐家的门庭都因为自己高了许多,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细声细气地说道,“以后,茜姐姐也会找个好相公。”

杨茜羞得小脸红红,咯吱着楚含嫣的腋下,痒得小姑娘咯咯直笑。两个小姑娘笑完后,杨茜还是轻轻点点头。在家里的时候,祖母就说过这样的话,如今杨家也跟皇亲挨着边了,以后哥哥会娶官家小姐,自己也会嫁给官家子弟……

小姑娘的话有些传进了陈阿福的耳里,陈阿福有些好笑。古代的孩子真早熟,刚刚八岁,就知道这些了。

黄嬷嬷却皱了皱眉头,轻声嗔道,“姐儿……”

楚含嫣知道黄嬷嬷在嗔怪自己不该说有些话。嬷嬷说过,自己的身份更尊贵了,就更应该注意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也要讲场合。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陈阿福倒不想把小姑娘拘得太紧,她总觉得古代女子不易,总想让她们在娘家的日子过得惬意些,恣意些。虽然不能把她们宠得像有些贵女那么蛮横不讲理,但也不能太憋屈她们。

她看到陈阿满似有话要说,便把两个小姑娘打发到西跨院去玩。

陈阿满悄声说道,“我家大爷让我问问姐姐,能不能给茜姐儿找一个懂礼仪的嬷嬷。茜姐儿性子太直,怕她以后嫁去婆家吃亏。”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我婆婆都是小户出生,不太懂内宅里的事情。有你们这些贵亲的帮衬,以后家里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孩子们找的人家也不会差了。超哥儿可以去外面学习,可茜姐只能呆在家里,我们也教不好她,所以想给她找个好些的管事嬷嬷。”

陈阿福十分喜欢杨茜这个小话篓子,虽然话多,但不讨嫌,也良善。给她找的教养嬷嬷,倒不需要像黄嬷嬷那样从宫中出来的人,只要懂得大户人家内宅门道,知道基本的礼仪就行了。这样的人还是好找,侯府里就有不少。

便笑着点点头,说道,“好,我也喜欢茜姐儿,希望她以后日子好过。我找找,若有合适的,就送去你家,给茜姐儿当嬷嬷。”

三日后,陈阿福便把陈妈妈送去了杨府。陈妈妈三十几岁,年轻时是了尘的一等丫头,了尘出家后她嫁给了一个姓陈的小管事。生了几个儿子后,陈管事便得重病死了,她一个人待大几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拮据。陈妈妈懂得多,又识字,给杨茜当管事嬷嬷十分适合。杨家有钱,也不会亏待带她。

十五日下晌,楚华又领着一双儿女来了楚府。她没有去安荣堂,而是直接来了竹轩。

楚华先拉着楚含嫣的小手恭贺了她,笑道,“嫣儿长得俊,这么好的人才,也只有当王妃才不辱没了。”

陈阿福抱着怡姐儿亲了几口,就让楚小姑娘带着怡姐儿和谢恒兄妹去楚侯爷那里玩,笑道,“羽哥儿兄妹三个一直在爷爷那里玩,要晚上才回来,你们也去吵你们的姥爷。晚些时候,嫣儿请爷爷来竹轩吃晚饭。”

陈阿福知道,楚侯爷一直在找机会跟楚华缓和父女关系。楚华听了,也没阻拦,还嘱咐道,“恒哥儿大些,要好好孝敬姥爷。”

看到孩子们走了,楚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荣昭又快回家了,她若一直呆在寺子里该多好,我爹也会开心些。”

陈阿福点点头,说道,“是啊,这几个月,公爹住在侯府一直乐呵呵的,人都胖了。那女人一回来,公爹又该回公主府了。”

楚华又说道,“唉,我好想我娘。前几天我还想去定州府去看看她,可我婆婆又感了风寒,那话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阿福说道,“你是嫁出去的姑娘,有些话的确不好说出口。照理,我早应该去定州府看望婆婆的。只可惜府里忙,一时走不开。不过,等过些日子,把有些事理顺了,我还是想抽空去看看她。”

第五百零五章 示弱

两人说了一阵子闲话,楚华抿嘴笑起来,搂着陈阿福的胳膊说道,“我祖母让我来问问,大嫂的娘家三妹现在定亲没有……”

听了这话,陈阿福真想拿拿把,端端架子。那老谢家看到平叛快胜利了,楚家闺女又当上了未来皇子妃,陈世英十分得太子看重,有可能要进京当官,好像又遣人去调查了一番陈雨晴,这是又想求娶她了。

但是,陈阿福又实在没有底气端架子。谢五爷谢峰今年秋闱已经中了举,虽然人黑了点,但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大龄的陈雨晴若错过了这个人,怕是真不会再找到这样家世、相貌、才情、人品都不错的后生了。

她笑道,“前儿我爹和母亲还来了信,说有几户人家不错,还在考虑,应该没定下……”

谢华赶紧说道,“哎呀,那快些派人给陈大人送信过去,别是先定了人家,我家五叔就错过了。”又为谢五爷拉着好人分,“我家五叔之所以这么大了还没定亲,就是因为他要走科举这条路,长辈们想让他找个文官家的女儿。若是找武官家的女儿,怕是早定下了。”

陈阿福点头笑道,“好,我晚上就写信,让人明天送去定州府。”

楚华又八卦道,“听我公爹说,现在朝里都在传陈大人年后就能回京城当官,肯定会当个侍郎,只不知道是工部还是吏部。”

陈阿福无奈说道,“还没影的事,又被传成这样。那年我爹倒霉,就是因为被传多了,才引起有心人的不满……”

今年,定州府管辖区域又是大丰收,水稻、小麦、玉米、红薯等农作物,亩产都比其它地方高出许多。

皇上和太子大喜,都想彻底把陈世英用起来。特别是太子,无论是基于陈世英的才华和人品,还是基于楚家和陈阿福,都想重用陈世英。

陈阿福已经从小十一那里得到可靠消息,陈世英年后就会去工部当侍郎。虽然吏部的权力更大些,但陈阿福还是希望陈世英去工部。一个是吏部争的人太多,陈世英相比有的人资历还太浅,挡了别人的道容易被诟病。还有一个原因是,若陈世英在工部踏踏实实做好了,升尚书比在吏部或是户部容易些。

傍晚时分,楚侯爷就带着一串孩子来了竹轩。他穿着半新旧石青色直裰,头上束着一根乌木簪子,一手抱着小玉儿,一手抱着怡姐儿,羽哥儿和明哥儿抓着他的衣襟,楚含嫣牵着谢恒的手走在他前面。几个孩子大声吵闹着,楚侯爷没有一点不耐烦。

看到他这样,楚华的眼泪都涌了上来。想到过去的爹爹,曾经是多少英武不凡,意气英发,刚满三十就当上了二品大员。可自从被那个女人设计并尚为驸马后,被迫中断仕途,弄得妻离子散。现在哪怕把二皇子一党打下去了,九皇子也扶上来了,可还是被皇上压得死死的。他今年才四十四岁,正当壮年,却只能在家里以带孩子为乐事……

之前的一切一切,在看到这样的楚侯爷以后,楚华都放下了。

“爹……”楚华叫了一声,便含着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楚侯爷看到多年不理自己的闺女终于喊了自己,还有眼里心疼的小模样,他的鼻子也有些酸涩,扯着嘴角笑道,“闺女,华儿。”

见他们父女和好了,陈阿福也高兴。一迭声地派人去请老侯爷,以及三夫人母子来竹轩吃晚饭。

吃饭之前,谢凌又来了。楚侯爷高兴,拉着老父和女婿喝了不少酒。

之后的几天,陈阿福便开始忙着准备二十那天的请客事宜。

十月十八一早,天空居然飘起了小雪,这是入秋以后的第一场雪。楚侯爷站在窗前看了一阵,让人给他拿来斗篷,才沉着脸出了门,坐上马车去报国寺接荣昭。

看到许久未见的楚侯爷,荣昭本能的就想埋怨他,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来寺里看看她,难道还惦记着那个贱人?但看到他冰冷的眸子和紧抿的双唇,出口的话却成了,“楚郎,今儿这么冷,你怎么亲自来了?”

这个姿态放得还真低。

楚侯爷愣了愣,说道,“嗯,走吧。”他率先走出屋,却没有坐马车,而是上了一匹马。

荣昭看看马上的楚侯爷,再看看空中飘着的漫天雪花。她知道他是因为不想跟自己共坐一辆马车,哪怕天再冷,也要骑马。当着四周那么多护卫和下人,她实在说不出求他坐马车的话。只得咬了咬嘴唇,自己钻进了马车里。

楚侯爷把荣昭送回屋里,说道,“公主好好歇息吧,我去外书房。”

他刚转身,就被荣昭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讨好地说道,“楚郎,在寺里这些时间,我除了抄经诵佛,就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楚侯爷的嘴角滑过一丝讥讽,倒也站下了。

荣昭说道,“对,以前的事。楚郎,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听老二的话,不应该那样设计你,让你丢了面子……可怎么办呢?大错一旦铸成,想改也改不了。”又放柔声音说道,“楚郎,我是真心悦你,连做梦都想让你当我的枕边人。所以,才走了那样一步错棋,上了老二的当,又讨了父皇的嫌。楚郎,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做了十几年夫妻,也有过甜蜜的时光,你能不能放下心中对我的怨,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大夫说我的身子还好,还能生孩子。楚郎,我想给你生孩子。放心,我哪怕生的是男孩,也不会跟宣儿抢世子之位的。”

这是荣昭在寺里想好的法子——示弱。现在,她和母妃彻底失去了皇上的宠爱,更讨了太子的嫌。皇上是自己的亲生父生,或许还不会狠心到让她出家的地步。可太子继位就不成了,她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出家。

她不想出家,在寺里的几个月时间都呆得她极其难受。

第五百零六章 打击

楚侯爷皱起眉头看了荣昭一眼。眼前的荣昭,妆容精致,珠翠满头,前额还贴了绯色梅花钿,穿着贴身的烟霞红锦缎出风毛小袄,大红绣凤尾花缎面百褶长裙。今天,她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

只不过,哪怕她的粉黛敷得再厚,也遮挡不住她迅速衰老的容颜。此时,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恣意和张扬,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压抑着的狠戾,还有——万般不甘的屈辱。

也是,哪怕她再不堪,也是皇上的长女,是骄傲了几十年的公主。让她如此跟一个屈于她裙下的男人说那些话,她即使说了,心里也是万般不情愿的。

楚侯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荣昭,跟我说这些话,也难为你了。你和着叛党设计于我,让我妻离子散。你铸成大错,受害的却是我及我的妻子儿孙。你说说,我们还能好好过日子吗?我还能跟你……”楚侯爷顿了顿,想到过去那些不得不为之的不堪,拳头都握了起来,说道,“跟你生孩子?荣昭,你一个妇人,就知点廉耻吧。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咱们什么时候甜蜜过?”

这些话字字诛心,气得荣昭差点没吐血,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她又羞又气,无地自容,捏帕子的手都在颤抖。她指着楚侯爷尖声骂道,“楚广彻,你这个混蛋,你……”

话没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急切了。自己想了那么久才想好的法子,可不能被自己的火气断送了。她要示弱,要把他的心挽回来,让他出面保住她。他若出面,兴许在太子的眼里比她的母妃还管用。他虽然是不得已才当的自己的驸马,但到底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自己是高贵的公主,若服低作小,还是能把他的心软化的。

她赶紧打住话题,上前拉着楚侯爷的袖子,流着眼泪柔声说道,“楚郎,在你的心中,过去那些岁月或许没有甜蜜,但在我心里,那些日子却是今生永远难忘的时光。楚郎,是,是我的错,前些年是我委屈了你的家人,我非常抱歉。从此以后,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你楚家的媳妇。我会把你的家人当成我的家人,把你的儿女当成我的儿女,把你的孙子当成我的孙子……成吗?”

楚侯爷挣了几挣,袖子也没挣开,抬高声音说道,“你觉得可能吗?你把我的家人害成什么样,难道你忘了?为了自己的私欲,你强行谋夺了别人的丈夫,把妻子赶去庵堂,让一双儿女远走边关,害死了一个女人,弄痴了一个孩子。荣昭,你说说你做了多少孽。你即使想把他们当家人,他们还能拿你当家人吗?你一个‘抱歉’就能抹杀你作的恶事?还有,我是人,不是没有思想的玩偶,以前的那些事不要再提,我——恶心。”

荣昭听着楚侯爷的话,越来越心惊,也越来越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脱离了她的掌心,真的不再怕她这个公主了。她哭道,“楚郎,我也是你的家人啊,我当了你十二年的女人,我们共同拥有那么多的好时光……”

楚侯爷看看哭花脸的荣昭,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她是当了自己十二年的女人,可过去那十二年,是他今生最屈辱的日子,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他冷声说道,“荣昭,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骄傲的女人,宁可让人恨,也不愿意让人瞧不起。你就给自己留点颜面吧,那样,我虽然恨你,却不会瞧贬你……我们,就在这个府里井水不犯河水吧。”

说完,又使劲一挣袖子,只听“哗”的一声,袖子被扯破了。他没有看荣昭是如何气急败坏,直接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哗啦”的砸花瓶的声音,还有荣昭的大哭声,以及咒骂声,“楚广彻,挨千刀的,你怎么不去死,我都如此了,你还要怎样……”

楚侯爷刚走出房门,两个嬷嬷就上前挡住他的路,说道,“驸马爷,你是臣,你不能这样对待公主殿下。”

楚侯爷冷冷地看着她们,嘴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两个嬷嬷看到似要杀人的驸马爷,吓得赶紧闪开身。

楚侯爷不急不缓地走着,眼前又出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如海棠花一样美丽,如明月一般宁静,即使出家当姑子了,哪怕韶华已逝,也傲然而夺目……

二十日,楚家请了在京城的亲戚、朋友,以及送贺礼的一些人家。包括瑞王府、谢府、江府、朱府、杨府、张府等一些世家名门,也请了陈家、何家、杨家,以及陈阿玉及他的未来岳家毛家等姻亲。

也请了荣昭公主。之所以请她,是知道她肯定不敢来。现在,她怕“鸟大仙”攻击她,连大门都不敢出。

当然,陈阿福只知道荣昭害怕“鸟大仙”,而不知道压抑狠了的楚侯爷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狠狠地打击了荣昭的自信和面子,让她羞愤难当,想死的心都有。之后的好长时间,都不敢再面对楚侯爷。

楚侯爷今天也回来了,他同二老爷、三爷楚令安、四爷楚令卫、五爷楚令智在前院招待男客。陈阿福和三夫人、楚含嫣、楚珍几姐妹招待女客,这次又十分霸气地把李氏排除在接待人员以外,让她吃饭的时候出来就成。李氏气得又砸了几个不值钱的杯子,也不敢告状了,告了也没用。

瑞王妃领着小李轩来得比较早。李轩今天穿得十分隆重,大红色绣团花过膝长袍,月白色中裤,腰间缠着玉带,还戴了个红色小瓜皮帽和一个七宝璎珞圈。小家伙这么一打扮,更显得齿白唇红,漂亮非常。

陈阿福笑着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今天的轩儿可真好看。”就把他们母子请进厅屋。

李轩还想跟陈阿福说说话,被瑞王妃强拉进了厅屋,坐去三夫人的身边说笑。

三夫人也爽朗地笑道,“哟,轩儿今天可真漂亮,像是要拜见岳父岳母的样子。”

第五百零七章 摆正姿态

听了三夫人的话,李轩眼睛一亮,他先给三夫人行了个礼,喊了声,“皇姑姑。”然后就跑去找陈阿福了。

瑞王妃苦笑了一下,小声说道,“皇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个意思?”楚三夫纳闷道,她刚才说的完全是玩笑话。

瑞王妃压低声音说道,“自从小十一定了亲后,轩儿就闹腾着要跟小玉儿定亲。知道定不成,就吵着要跟楚少夫人说清楚,不让她把小玉儿许给别人。轩儿这些天天天吵着要来,都被他老子压住了。”

楚三夫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真是虎父无犬子,轩儿比他老子还厉害,这么小就想媳妇。”

瑞王妃红了脸,解释道,“都怪我家王爷。过去逗过轩儿,说只要楚少夫人生了闺女,就争取说给他当媳妇。本来是句玩笑话,哪里想到他就当了真……”

她没好意思说的是,当瑞王爷听说李轩为了娶到小玉儿,还曲线救国,跑去求小十一,让小十一去求皇上赐婚,大乐。觉得这个儿子现在不仅不傻,还聪明得紧,比自己小时候还聪明。他又一次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庆幸,把儿子送去陈阿福家里,做得太对了!还有,陈阿福如此聪慧,她的女儿肯定也差不了,若能把那丫头娶过来当儿媳妇,当真不错。当然,这种想法他只跟瑞王妃说了,而不敢跟李轩说。小小年纪就想讨媳妇,丢人……

陈阿福正领着楚珍在门口迎接客人,李轩过去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姨姨,小玉儿呢?”

陈阿福笑道,“今天客人多,就没让她出来。”

李轩又鼓足勇说道,“姨姨,你千万不要急着给小玉儿定亲,等我长到十五岁,就让皇爷爷给我们赐婚。”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戳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嗔道,“小小年纪,都想什么呢。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不然姨姨就不高兴了。”看到李轩的小嘴嘟起来,眼圈都红了,想着他也是小孩心性,时间一久就不会记着这事了。又说道,“小玉儿那么小,姨姨当然不会给她定亲。你也是,今年才六岁,要多想课业上的事,不要总想那些事,让人笑话。”

李轩听到姨姨不会给小玉儿定亲的话,就高兴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忙保证道,“我会多想课业上的事,好好学习,以后会有出息的……”

看到这样的李轩,跟原来那个傻傻的小男孩一点都不一样。陈阿福还是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颇有成就感。她蹲下亲了亲李轩漂亮的小脸蛋,说道,“好孩子,去玩吧。”

见又有客人来,陈阿福便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还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一个是小十一领着李程来了,还有一个是陈雨晴跟着何夫人来了。

小十一和李程自然是最尊贵的客人。小十一坐去三夫人的旁边,跟几个女眷长辈说了一阵子话,就去了外院。

他不想走的,想跟楚含嫣和娘亲多呆一会儿。只是小鸽子不时催促他该去外院多跟男人们在一起,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有一个是,三夫人和瑞王妃、安王世子妃不时拿他开玩笑,令他十分不好意思。

李程则被楚含嫣和英惠、朱莹儿、张子棋、杨茜几个小姑娘拉在角落里说笑,几个小姑娘也拿着楚含嫣打趣。楚含嫣羞得小脸红红,瞥眼远处的小十一,就拿帕子捂住了小脸。见小十一走了,才领着小姑娘们去儿童乐园荡秋千和滑滑梯。

令陈阿福吃惊的是陈雨晖居然怀了孕。江氏的信中说过,陈世英想让陈雨晖合离。等平叛结束后,肯定会揪一些人出来。而所有人都知道何大人当初是二皇子一党,他的结果肯定不会好。

想也想得到,老何家这时候不会放陈雨晖合离。陈雨晖经常在家闹事,何林生及其一家都忍下来了。所以,陈世英也实在找不出让他们合离的理由。

陈雨晖今天穿得十分光鲜,化着精致的妆容,肚子也没凸起来,不像孕妇。还是何夫人跟陈阿福说的,“老二媳妇怀了身子,但她说想大姐想得厉害,我只得带她来了。”

陈雨晖过来把陈阿福的一只胳膊挽着,笑道,“大姐,妹子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前阵子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所以今天才来看大姐。以后大姐无事,也多去妹子家里做客,咱们姐妹多絮叨絮叨。”

何夫人也在一旁笑道,“是啊,老二媳妇几乎天天都要在我面前念叨,说你们姐妹情深,她想你想得紧。”

这瞎话说的,若不是江氏在信上说的一些事,陈阿福还真的以为陈雨晖放下了之前的芥蒂。陈阿福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胳膊从陈雨晖的手里抽出来,笑道,“我平时忙得紧,要管家,要带孩子,还要孝顺长辈……”

陈雨晖的脸子放了下来,刚想说话,就被何夫人拉了一把。何夫人咯咯笑道,“是呐,楚少夫人家大业大,孩子又多,的确忙。楚少夫人没时间,以后就让我家二儿媳妇多来看望你。”

陈阿福笑着没言语,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何二夫人见陈阿福走了,皱眉跟陈雨晖低声说道,“老二媳妇,姿态要摆正,咱们今天就是来巴结她的。若她肯帮忙,你公爹的官位或许还能保住,若她不帮忙,你公爹被定为二皇子一党,降职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抄家灭门。那样,你也跑不了被卖被充官奴的恶运。”

陈雨晖的脸色变了变。

她不想怀孕的。在听了爹爹派的人跟她说过朝中的局势后,她也想找机会跟何林生合离。她无事就在家折腾,还让人把何林生的两个通房丫头打得下不来地,把他的小妾弄滑了胎。居然何林生都忍了下来,不仅没有打骂她,还说她想打谁就打谁。

中秋节那天夜晚,月圆如盘,桂花飘香,一身白衣的何林生俊俏的像谪仙。他拿了一坛酒来到她的房里,说值此佳节之际,他想同她喝一杯……

第五百零八章 求救

看到如此的何林生,陈雨晖动心了。她一直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她嫁给何林生这么久,他只在新婚第一天跟她行过夫妻之事。之后,便是看到他流连在漂亮的小妾和通房丫头之间,她气得不行,找借口收拾那些女人,也因为这个同何林生常起龌蹉,甚至大打出手。

她没有骨气地默许他坐下,又默许他让人端来几个下酒菜。他给她斟满酒,和声细雨地劝着她,握着她的手求她原谅自己,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她居然有些莫名的感动。原来,他还有这一面,原来,他温柔起来不比楚令宣差。

他把她抱上床的时候,她还有意识。虽然她知道自己反抗无用,但她后来也不得不承认,那夜,她就没想到过要反抗……

陈雨晖摸摸自己的肚子,为了孩子,为了以后的生活,她也要忍下这口气。她觉得若她能把何家救下来,不让公爹降职,不仅老何家欠了她,何林生也会一辈子对自己和孩子好。所以,她必须让陈阿福帮忙。

之前她一直不来求陈阿福,是觉得自己老爹越来越有前程,总会想法子把自己救出去。可是现在有孩子了,也舍不得何林生了,就必须要来求陈阿福。她知道,能救老何家的,只有陈阿福,她老爹都不行。

何夫人看到陈雨晖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会去求陈阿福了,抑制不住笑意。从知道二皇子叛乱开始,她就天天恳求陈雨晖,希望她能去楚家求陈阿福。可这个陈氏不仅脸长得长,脾气也倔得像头驴,无论怎么说她就是不听。

还是自己男人想了个主意,让儿子给她个孩子。有了孩子,不仅能把她拴得更牢,也会让她心甘情愿去做许多事……

吃完晌饭,照例又是看戏。现在天冷了,戏台搭在宽大的芙蓉厅,客人们都在那里看。陈阿福一直不喜欢看戏,又不能离开这里,便去了耳房,想歇息一下。

她刚进屋,陈雨晖就跟进来。

陈雨晖一下子跪在陈阿福面前,吓了陈阿福一跳。忙扶着她说道,“二妹妹,你是有身孕的人,怎地如此鲁莽!有话起来说。”

陈雨晖没有起来,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大姐,求求你,救救妹子吧。原来都是妹子不好,做了让姐姐生气的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再怎样,我们也是亲姐妹,我们的身上流着同一种血。姐姐,救救我公爹吧……”

陈阿福皱眉说道,“二妹妹,何大人是朝庭的三品大员,我只是内宅妇人。他即使犯了事,我又怎么救得了他?”

陈雨晖说道,“你是十一殿下的养母,十一殿下是太子的同胞弟弟,听说又深得皇上喜爱,有他帮着说情,皇上和太子会听他的……”

陈阿福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二妹妹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仅会给你家招祸,也会给我家招祸。皇上和太子何等英明,朝堂大事,他们怎么会听一个小儿的话,怎么会让我一个妇人插手朝事?”

陈雨晖一听陈阿福推得干干净净,都急哭了,说道,“大姐,求你了,救救妹妹,救救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吧。”

看着把妆容哭花了的陈雨晖,陈阿福叹了一口气。她曾经问过楚侯爷,若何大人被定罪,会有怎样的结果。楚侯爷说,何大人虽然是二皇子一党,但并没有跟着二皇子造反,应该不会被灭门。最大的可能是何大人被斩,其他家人流放。若皇上开恩,也有可能不斩何大人,让他跟着家人一起流放。当然,这只是楚侯爷按照以往的案例作的分析,皇上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从重处罚,也不一定。

楚侯爷的话已经很明白,家人去流放,这是最好的结果。

陈阿福说道,“你起来,冬天地上冷,冻坏了身子,对孩子不好。”

陈雨晖听了,才站起身来。

陈阿福又问道,“你跟何林生成亲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怀孕?是老何家不让你脱身,幻想让我和爹救你的同时,救何家,对吧?”见陈雨晖没言语,又说道,“若你现在以何林生打你而合离,还可行。因为何林生打你的丑事闹去过金殿,我三叔和江大人都曾经为你告过御状,皇上和所有大臣都知道这事。到时候,爹还可以说何林生过去经常打你,就是因为爹不愿意上二皇子的贼船,才连累得你挨打。可我们怎么敢帮你公爹开罪?他是二皇子一党,这是不争的事实。谁敢帮他开罪,帮他就是帮二皇子,也会被牵连。现在,能跟他划清界线的人都在划清界线,谁还敢往上贴?那是在找死。”

陈雨晖又哭道,“大姐,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有了孩子,他们更不会同意我合离的。”

陈阿福虽然讨厌陈雨晖,但看她哭成这样,又怀着身孕,也有些于心不忍。说道,“老何家这样做,是为了他们而不顾及你的性命了。而且,这孩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现在朝堂忙碌,南方打仗,皇上和太子还没有腾出手来清理叛党。等皇上腾出手来清理了,若你还没生孩子,挺着个大肚子,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危险。若你生了,孩子那么小,不管什么情况孩子都不容易存活。”

陈雨晖听了,心中一阵狂跳。是啊,她怎么那么傻呢,这不是要他们母子的命吗?除非何家能全须全尾地无事,一旦有事,她和孩子都会没命。哭道,“大姐,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死,也不想我的孩子死。”

陈阿福说道,“现在也只有一个法子,就是给爹去信,让他来京城跟何大人谈谈。希望何大人为了保住这个孙子不受罪,能够健康地活下来,让你合离。毕竟,他若判了罪,不知道何家的儿孙会活下来几个。”

即使不被杀,无论发配极寒的北地,还是酷热的琼州,那些长在富贵之乡的小孩子都不容易存活下来。

第五百零九章 不好意思

听了陈阿福的话,陈雨晖尖声叫道,“那怎么行,我合离出来,还带个孩子,就只能带着孩子在乡下过一辈子,像咱们的祖母一样。这样的日子,让我怎么活?若这样,我还不如当初……”还不如当初嫁给乡下土财主。

后面的半句话她没好意思没说出来。

即使陈雨晖没说出来,陈阿福也猜到了她的意思。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这么自私自利。在她的眼里,孩子,父母,家族,统统都比不上自己的荣华富贵重要。

陈阿福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妆容哭花了,显得不是普通,而是丑。她跟陈雨晴还不一样,陈雨晴虽然也长相普通,但眼神温和,随时都笑容明媚,观之可亲,让人愿意与之交往。而陈雨晖,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眼含戾气,让人不喜。再加上自私自利的个性,跟那个赵老太婆一模一样。

其实,连那个主意陈阿福都不想给她出。不仅陈雨晖德行不好,曾经害过自己,也不愿意耽误行情刚刚好起来的陈雨晴。但看在她年纪轻轻的份上,又怀了身孕,不想让她去送死,才说了。

想到陈雨晴,陈阿福的心里又痛了痛。若陈雨晖凭着孩子成功合离,不知道那件正在说的亲事能不能说成。

陈阿福冷笑道,“那你又怪得了谁呢?当初是你自己跳河引来了何林生,爹不让你嫁,劝了你多少次,说老何家不妥,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得嫁过去。”

陈雨晖无奈说道,“是,是我当初鬼迷心窍。以为找了个样样都好的良人,谁知却是……不过,如果我当初不嫁给何林生,爹就要把我嫁给远地方的土财主。嫁给那样的人,我不愿意。”她顿了顿,又不死心地问道,“大姐,你不行,你可以去求求楚三夫人,或是楚侯爷啊。楚三夫人最得太后喜欢,楚侯爷最得太子信任,他们定能帮到我公爹的。若能保住我公爹的官位,妹子送你份大礼,也会记你一辈子的情。”

陈阿福无语了,那何大人连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还想保住官位。心也太大了!再说,自己可不稀罕她的大礼,更不稀罕她记一辈子的情。该提点的已经提点了,也不想再多话了。若陈雨晖聪明,有本事说服她的公爹放她一马,或许能保住自己一命。若她还知迷不悟,任谁也救不了她。

便摇头说道,“我及我的婆家人,都没有那个本事帮到你公爹。至于你自己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也没再看她一眼,去了厅里看大戏。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陈阿福没听懂一句。但她也只得坐在这里,不然又会被陈雨晖缠住。

好不容易等到两出大戏结束,客人们都纷纷告辞回家,只有小十一、李程、李轩还赖在这里,说吃完晚饭再回去。

送客的时候,陈阿福忽略掉何夫人紧紧捏住陈雨晖的手,以及陈雨晖的低语,“大姐,帮帮我……”

她对何夫人低声说道,“何夫人,那些事恕我及家人无能为力,我们真的帮不上忙。还有,我妹子怀孕还不到两个月,麻烦你们别把她带着到处走。她的孩子,也是你何家的种。”然后,就去送其他客人了。

送走客人,陈阿福领着一群孩子回了竹轩。小十一一口一个“岳母”,叫得她的脸都红了。嗔道,“你和嫣儿只是定亲,还没有成亲,快别这么叫了,多羞人。”

小十一不服气地说道,“当初楚将军跟岳母才定了亲,就追着姥姥、姥爷叫岳母、岳父。他那么大的人都不觉得羞人,我怎么就羞人了?”又小声说道,“岳母也带了个‘母’字,总比叫你楚少夫人好。”

听他这样说,陈阿福也不好再多说了,只得由着他叫。心里颇多感慨,自己这辈子才十九岁,就当丈母娘了。更感慨的是,自己还十分满意这个贴心的俊俏小女婿。

或许他们的年纪还小,也或许小十一和楚含嫣过去太熟悉。这是他们定亲以后第一次在一起相处,却并没有不自然。只一开始楚小姑娘有些脸红,后来就好了。

看到比过去更加照顾楚含嫣的小十一,陈阿福抿嘴直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现代人爱说的养成,就是这两个小人儿的最好写照。

晚饭是在竹轩里吃的,依然把二房以外的其他主子都请来了,包括楚侯爷。

饭桌上,陈阿福跟楚侯爷说了过些日子想回定州府看望了尘的事。

楚侯爷也不放心了尘一个人住在定州府,楚令奇和沈氏虽然陪着她,到底是侄子侄媳妇。听了陈阿福的话,点头说道,“好,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去吧。好好劝劝你婆婆,让她安心住在那里。现在二皇子虽然在南中省,但不保证这些地方没有他的党羽。二皇子一党恨毒了咱们楚家,没有办法对付我们,怕他们对付孤身在外的……罗氏。”他更愿意叫了尘的俗称。

听到这些话,小十一十分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早慧,又知道许多楚家的事情,偶尔还听了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只言片语,知道楚侯爷为了太子哥哥做出了多大牺牲和做了多少事情。可以这么说,太子哥哥能够病好,能够掌权,一大半的功劳都是楚侯爷的。

而且,自己也是楚侯爷想办法送去响锣村边,目的是让了尘收养自己。虽然阴差阳错被王氏姥姥抱养了,但还是派了许多暗卫保护自己,自己也健康平安地长大了。

当时,父皇答应楚侯爷,一旦太子哥哥掌权就让他脱离荣昭公主。可是现在,父皇看到楚家势大,怕太子哥哥驾驭不了楚侯爷,更怕他有不臣之心,又食言了。

小十一红着脸低下头。他很想帮助楚侯爷,也非常讨厌荣昭。但是,他却不敢在父皇面前帮楚侯爷说一句话,怕适得其反,害了楚家。

他能帮楚含嫣说话,甚至能帮娘亲说话,但他绝对不能帮楚侯爷说话……

第五百一十章 突发状况

陈阿福最懂小十一的心思,看到他纠结又不能言语的样子,知道他是替楚侯爷难过,又不好意思自己帮不上忙。她轻轻捏了捏小十一的手,轻声说了句,“好孩子。”

小十一莫名的有些感动,最懂他的,果真还是自己的“娘亲”。他吸了吸鼻翼,大声对陈阿福说道,“岳母回定州府之前,跟我说一声,我会给了尘奶奶、阿堂叔叔、小弟叔叔、大虎带些东西回去。他们过去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着。”

真是个聪明又记情的好孩子,陈阿福点头道好。

另一桌的楚侯爷和老侯爷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都十分感动。

饭后,陈阿福把客人们送走,又把楚含嫣和小哥俩打发去歇息。

陈阿福和小玉儿洗完澡,又抱着小玉儿逗弄一阵,把她哄睡。之后,她才进了空间。

现在小玉儿已经十个多月了,上个月起就不敢让她进空间了。小妮子聪明得紧,不仅有了记忆,还会说几个单音,比如爷、娘、爹、哥、姐,吃,宝……她会说的第一个词是爷,九个多月时就会说了,当时把楚侯爷乐坏了,直说她聪明,懂事,孝顺,贴心。如今,小哥俩在楚侯爷的眼里都靠后了,他的第一得意人儿是小玉儿。多金豪气的楚侯爷表达爱的方式是用钱砸,他给小玉儿准备的“嫁妆”已经堆了几大箱子。

这段时间,陈阿福又在尝试着给小玉儿断奶。每天只喂一次母乳,另一次是用燕沉香木渣煮的羊奶喂她。小家伙不愿意,一喝羊奶就哭。陈阿福硬着心肠让人喂,这次去定州府不想带小玉儿,她太小,不方便。

金燕子正在筑房子。

陈阿福笑道,“怎么,今天勤快起来了?”它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修房子了。

金燕子幽怨地瞥了眼树上的黄金屋,唧唧说道,“贝贝还在睡大觉,小玉儿也不能进来让人家玩,人家呆着没事干,就只有干活了。”

陈阿福又仔细看了看它嘴下的活计,虽然只做了一小半,但还是看得出来不像房子,像只金灿灿亮闪闪的小鸟。比小婴儿拳头大一点,连一根根的羽毛都清晰可见,眼睛嵌的是小宝石,真是巧夺天工,比那些最顶级的工匠师傅雕的还要好。说道,“宝宝,这只小鸟真漂亮,是不是黄金屋顶上的装饰?”

金燕子抬头说道,“不是,是人家给臭大宝和嫣儿妹妹准备的新婚贺礼。以后,人家再做几个,给羽羽、明明、小玉儿每人一个,等到他们成亲的时候送他们。”

陈阿福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说道,“哎哟,宝宝,你真好,还想到给他们送这些礼物。让你受累了。”

金燕子唧唧笑道,“谁让人家喜欢妈咪,还喜欢他们呢?就是再累,人家也高兴。”

陈阿福感动地把它捧起来,又亲了它几下,替那几个孩子谢谢它。

冬月初,断奶成功,小玉儿每次都喝羊奶了。陈阿福把府里的一些事宜也基本理顺了,又把日常事务交给李嬷嬷,准备冬月初五就启程回定州府一趟。

半个月前,太后的身体状况突然不好起来,楚三夫人有一半的时间要进宫侍疾。皇上的身体也日趋不好,已经很少出现在朝堂上了,绝大多数时候是太子处理朝政。

陈阿福对太后娘娘的印象很好,希望她能多活一些时候,经常给她做加了料的点心和汤品让三夫人带进宫,但依然没能让她的情况好一些。

金燕子说,或许太后的大限快到了,生死轮回,任谁也没办法,包括燕沉香。绿燕窝或许能延长她的性命,但它不可能给她。治病可以,续命不行,它不能逆天而为。

至于皇上,陈阿福对他无感,也不敢给他送吃食。

陈名和王氏听说陈阿福要回定州府后,也表示要跟着闺女一起回乡。

冬月初四,小十一派人送了许多东西来楚府。他现在也忙,除了学习,还要去慈宁宫和万青宫侍疾。

陈阿玉和陈阿满也送了不少东西来,有给三房的,也有给陈老太和大房的。楚令安和沈氏也送来了一些东西,是给了尘和楚令奇一家的。

陈阿福暗道,还好楚令奇从小是由老侯爷带大的,若是二老爷和李氏带大,不仅人品不好,还不会作人。

冬月初五一早,天还没大亮,陈阿福和小玉儿就吃完饭了。陈阿福又进卧房亲了亲熟睡中的小玉儿,去厢房亲了亲小哥俩,才牵着楚含嫣和去外院坐马车。

天空飘着小雪,寒风呼啸,两人穿着袄子棉裙,披着斗篷,还是觉得异常寒冷。之前,陈阿福也不想带小姑娘去的,怕她遭罪。可小姑娘说想奶奶了,坚持要去。

外院,穿得圆滚滚的陈名和王氏已经等在这里了,他们打了招呼,各自进了马车。马车里烧了炉子,还有汤婆子,倒也暖和。

现在运河被封,他们只有坐马车回去。晚上在驿站歇息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又继续赶路,终于在下午申时初赶回了定州府。

陈阿福打开窗帘看了一眼,远远地望到那峨嵋的大门,心里十分激动。离开了将近一年,又回来了。

刚到北城门,一直候在那里的杨总管就来到车前禀报,“大奶奶,了尘住持去罗家庄住了。”

陈阿福一愣,打开窗帘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杨总管低声说道,“昨天晌午,淑妃娘娘派了内侍去府里叱责了尘住持,说她……”杨总管顿了顿,觉得那些难听的话不好说出来,又道,“说了尘住持六根不净,出家了还住在夫家,破坏别人的夫妻感情,挑拨别人的夫妻关系,是,是……了尘住持非常生气……那个内侍一走,她就去了罗家庄。二爷和二奶奶无法,只得陪着她一起住去了罗家庄。”

陈阿福又急又气,让人去跟陈名和王氏说一声,让他们先回自己家,她则带着楚小姑娘直奔罗家庄而去。

第五百一十一章 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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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福没有不说长辈不好的觉悟,她在心里埋怨着了尘太矫情。此时是关键时候,马淑妃说不定就是故意想把她气回庵堂,让二皇子的余孽抓住或是杀了她,甚至有可能马淑妃和荣昭会安排人冒充二皇子的余孽去害她。可她偏偏要讲自尊,要去上当。还好她还没有笨到家,没去山上的庵堂,不然更不利于保护。

或许荣昭是被楚侯爷气狠了吧,她们没有办法对付楚侯爷,只有拿了尘来出气,居然走了这一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臭棋来。也或许她们猜到皇上是想利用荣昭来压制楚侯爷,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想着把了尘解决了,楚侯爷才会一心一意对荣昭……

陈阿福有些猜不透皇家女人的心思。

罗家庄在定州城的南郊,陈阿福一行来到时,天已经黑透了。

已经有人骑快马去罗家庄禀报,陈阿福到的时候,罗管事和罗大娘领着一些下人在门口迎接。

在陈阿福的眼里,罗管事就像自己的长辈。看到他领着人跪下的时候,赶紧虚扶一把,说道,“罗叔,快快请起,辛苦你们了。”

罗管事非常感激陈阿福和楚令宣,是他们给了儿子一家好的前程,让儿媳妇当了十一殿下的管事嬷嬷,儿子、孙子才能脱奴籍,享富贵。他的后人,或许还会走上仕途。

罗管事起身,低声说道,“大奶奶放心,主子无碍。庄子里有一些高手,二爷也安排了不少军爷住在下人房里以及村子里……不过,为了主子的安全,最好还是请她住去城里。”

陈阿福四周望望,星光下,罗家庄孤零零地耸立在这里。庄子周围有几栋平房,村子在庄子前面一百多米处,后面的华景山离此两百多米,其间树木众多。

这里四通八达,又易掩藏。若突然从山里冒出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还是容易伤着了尘。若人数再多些,把了尘掳上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想了尘平安无事,必须说服她住进定州府。她不想住进楚家,就让她住去陈名家。当然不能把陈名和王氏拖进危险中,让他们住去陈实家或是王成家。

陈阿福打定主意,抬脚进了大门。进入二门,楚令奇和沈氏在这里迎接她们。陈阿福对他们曲了曲膝,感激地说道,“谢谢二叔和弟妹,让你们费心了。”

楚令奇和沈氏赶紧躬身笑道,“大嫂客气了,该当的。”

楚令奇把陈阿福领去正院的西跨院。沈氏悄声说道,“为了大伯娘的安全,晚上让她住在那里。”

了尘正坐在侧屋炕上,手里拿着念珠不停地转着。她清瘦多了,眼里也少了之前的温柔平和,似多了几分空洞和冷清。

陈阿福领着楚含嫣给她行了礼。了尘起身,一手拉一个,流泪道,“大冷的天,还让你们赶这么远的路来看我。我就是个累赘,都出家了,还要惹上世俗之事,还是要拖累你们。”

楚含嫣说道,“奶奶,你别这么说,我们都想你。”

陈阿福也赶紧说道,“婆婆,看你说的,若大爷听到这话,该有多难过。他做了那么多事,包括此去平叛,都是想多挣军功,能让婆婆平安幸福。”她把了尘扶去炕上坐着,又说道,“我们早就想来的,只是一直没脱开身。不说我和孩子,连小姑、三婶都想来看你。只是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三婶要时常进宫侍疾,小姑也没抽开身,那几个孩子小,不敢带他们来……”

几个人絮叨了几句,斋饭摆上了桌。其中有一盆蘑菇炖豆腐,十分鲜美,陈阿福喝了两碗,身上才彻底暖和了。

饭后,虽然看到楚小姑娘已经疲倦了,也没让她去歇息。得先让小姑娘把了尘的心暖一暖,把她的心留住。

小姑娘已经先得了娘亲的嘱咐,一直腻在了尘的怀里,糯糯说着自己如何想她,弟弟妹妹如何可爱。她一打哈欠,就不好意思地用小胖手把嘴捂住,眨眨眼睛,继续说道,“……奶奶,羽羽和明明已经会满地跑了,还会说很多话。我们来这里没敢告诉他们,不然得把屋顶哭翻……小玉儿聪明得紧,已经会说话了,爷爷最喜欢她,她也最喜欢爷爷。呵呵,小玉儿最喜欢揪爷爷的胡子了,爷爷痛得眉毛都皱在一起了,也舍不得让她松手……”

陈阿福呵呵笑道,“你只知道说弟弟妹妹,怎么没说说你自己呢?”

小姑娘羞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奶奶,我和哥哥定亲了。以后,若奶奶不想在家里住,就去我们的家住,我们会好好孝顺奶奶的。”

了尘已经听说小十一和楚含嫣定亲了,听了她的话,心里暖得不行。但她想到那个内侍的话,心又沉到了谷底。

自己已经是出家人了,干嘛还为俗世的喜悲而喜悲呢?

她推了推小姑娘,说道,“好孩子,路上累了那么久,快回去歇着吧。”

楚小姑娘走后,陈阿福便开始说服了尘进城去住。

不出意外,了尘坚决不进定州州去住,她甚至想回影雪庵。她一手转着念珠,一手合什道,“马淑妃说得不错,贫尼已经出家,自当空洁自爱,不理世俗之事。可尼贫却贪生怕死,辗转于尘世之中,甚至为保性命住去……楚家。贫尼如此六根不净,违反了佛规,是会遭天遣的……”

陈阿福说道,“婆婆,你之所以出家,并不是你跟佛门有缘,而是被马淑妃和荣昭母女逼迫的。公爹允许你出家,也并不是让你永远呆在佛门,而只是保护你的权宜之计。马淑妃之所以让人那么说,就是想要婆婆的命,婆婆干嘛还要上她们的当呢?而且,为了保护婆婆,有那么多人在你周围守着。若二皇子或者马淑妃派人来害婆婆,让那些年轻后生丢掉性命,婆婆于心何忍……”

了尘的眼泪流了出来,说道,“贫尼不想让他们来送死。贫尼想回影雪庵,就是想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修行,若实在有人来害贫尼,那也是贫尼的命。”

第五百一十二章 忤逆

看到了尘如此固执,陈阿福无奈至极。说道,“知道婆婆有危险,我们怎么可能不派人来保护婆婆?若婆婆真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去面对大爷!罢了,罢了,我也不回京城了,就跟着婆婆住在一起吧,婆婆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了尘摇头道,“这怎么成,你还年轻,为了孩子也不能去涉险。”

陈阿福说道,“既然婆婆也知道住在这里危险,为什么还要住下去呢?百善孝为先,儿媳不能丢下婆婆。”

了尘闭上眼睛,两只手一起捏着念珠转,说道,“阿弥陀佛,宣儿媳妇,你口口声声说孝道,那就必须听贫尼的话。明日,你带着嫣儿回京吧,也让奇儿和宋氏回定州府去。”

看到她这样,陈阿福想起楚令宣过去说过的话,了尘年轻时曾经把楚侯爷关在门外一宿,无论楚侯爷怎么解释都不听。这个性子,的确是太固执,太气人了。

陈阿福可不是古代人,没有不跟长辈顶嘴的觉悟。她说道,“婆婆,你的的意思是,我和嫣儿的命,还有二叔夫妻的命珍贵,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保住性命就行了。”她用手指了指外面,又说道,“而服侍你的罗叔,还有你身边的几位小师傅,以及那些保护婆婆的护卫,他们的命不珍贵,他们就可以随时陪着婆婆丢命?婆婆,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不仅外面那些保护和服侍婆婆的人命珍贵,婆婆的命更珍贵。婆婆信佛,不管谁的命,都应该珍惜。而且,做为出家人,对那些什么清高,面子,这些俗世人看重的东西,不应该看在眼里啊。而那些东西,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是……佛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些话很忤逆,也很难听,让了尘哑口无言。

了尘吃惊地睁开眼睛,气得手都有些发抖,说着,“你,你,贫尼,贫尼,你怎么能这样跟贫尼说话。好,好,你带着外面所有的人都回去……”

陈阿福见那些触及灵魂的话把了尘气得不轻,又缓下口气说道,“婆婆,你的命更珍贵,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呢?大爷明年或许就能打完仗回来了。若婆婆出了什么事,大爷会有多难过。他从婆婆进入佛门的那天起,就发誓要立功建业,希望有一天能把婆婆接回家团圆。还有小姑,孩子们,以及罗家的姥姥、大舅,他们天天都在想着你……特别是公爹,他所有的隐忍,谋划,不光是扶太子上位,更是希望有一天能全家人团聚……婆婆,儿媳的话不好听,但话丑理端。想想去年的大年三十,为了保护婆婆,大爷和罗叔受了伤,又死了三个护卫,还把嫣儿吓坏了,婆婆愿意再出现那样的情景吗?婆婆菩萨心肠,肯定是不会愿意的……你千万不要上了马淑妃和荣昭的当,她们就是故意激将你,气你,想把你逼出定州府。那样,即使附近没有二皇子的余孽,她们或许都会让人装成那些余孽来害你。她们那么坏,为什么要如了她们的愿呢……”

了尘不傻,她也知道那些话是马淑妃故意让人气自己的。但她生性高傲,被人说的那么不堪和龌蹉,也是气狠了,才一意孤行地跑了出来。楚令奇和宋氏,还有罗管事根本不敢多说,劝解无效就只有跟着她出来住。

现在被儿媳妇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再想想院子里那么多保护自己的人,以及在京城里的女儿孙子,在石州府的老母、兄长,还有在南方征战的儿子,她哭出了声……

陈阿福又扶着了尘坐下,说了许久。她没敢再讲那些忤逆的话,而是讲楚令宣、楚华如何挂念她,小哥俩、小玉儿如何可爱……见时间晚了,又亲自把了尘服侍上了床,才出来。

虽然了尘口头没有答应,但陈阿福知道,她的心里已经默许了。

一出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冷得陈阿福打了个寒颤。她把斗篷紧了紧,出了西跨院。

院子里的树木萧然默立,没有叶子,枝头空旷。透过疏朗的树梢,看到一钩微黄的弯月静静挂在天边,还有稀疏的寒星,把寒光散向大地,更觉冰凉。

陈阿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望向华锦山。连绵的群山苍黑似铁,神秘,肃穆,寒气森森……突然,她的心狂跳起来,怕得不行,她忙把胸口捂上。

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真不好!

这时,她的脑海里传来金燕子的声音,它唧唧叫道,“妈咪,好像外面有情况,人家听到东面的几个鸟兄弟被吓着了,都唧唧大叫起来。大半夜的,怎么会这样,吓死人了!”

华锦山就在庄子的东面。

陈阿福一惊,是不是有人下山惊醒了树上的鸟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赶紧跟红斐说道,“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是要出什么事。你去外院跟罗管事和李队长说一声,让他们赶紧起来作好准备。”又对小红说道,“去东厢把二爷叫起来,跟他说好像有情况。”

然后,她倒回西跨院,轻轻敲着了尘的窗户,轻声说道,“婆婆,快穿起来,儿媳心慌,总怕今夜要出什么事……你,一定要保重。”

保重的意思就是藏好。

屋里传来了声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自从上次出了事后,庄子里弄了三个暗室。包括这个西跨院的卧房,正院上房卧房,还有后罩房的卧房。

陈阿福出了西跨院,楚令奇已经从东厢跑出来,边跑还边穿着衣裳。他跑来陈阿福面前,说道,“大嫂,怎么回事?”

陈阿福说道,“我怕今晚要出事,你让护卫和军士们都准备好。若没事更好,明日就带着我婆婆一起回定州府。”

楚令奇点头,他一直觉得陈阿福聪慧,虽然她只凭直觉让大家做好准备,也没有什么不对。大伯娘答应明天就回定州府,这是最后一夜,这一夜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这时,宋氏和几个丫头都跑了出来,还有人吓哭了。

宋氏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惊险

楚令奇皱眉说道,“让大家做好准备,把门窗关好,找个地方藏起来,以防万一。放心,即使有事,我们也不会让那些人进院子。”

接着,罗管事领着一些护卫进了内院。他低声跟女人们交待着,男人们都准备好了,不要害怕,不要点灯,不要出声,关好门窗,各自找藏身地方躲起来。

所谓“藏身地方”,也就是指柜子里,床底下,柴堆里。

陈阿福对想跟着她进正房的红斐、小红、黄嬷嬷、奇儿低声说,“正房目标太大,最好找偏房藏身。”

红斐知道正房有暗室。但暗室不会大,肯定藏不了那么多人,便拉着小红几人去找藏身的地方。

其他几人不知道有暗室,不愿意自己先跑。黄嬷嬷说道,“我们先躲了,大奶奶和姐儿咋办?不行,我得去把姐儿抱出来。”

红斐低声说道,“上房地方那么大,自然有大奶奶和姐儿藏身的地方。”

黄嬷嬷通透,便猜测上房或许有暗室,也拉着不想走的小红和奇儿一起去找隐密地方了。

陈阿福快步进了上房。为了安全,楚含嫣就住在她的卧房。

她把门窗关好,又把小姑娘叫醒。没有点灯,趁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给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把衣裳穿好,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莫害怕,呆在那里很安全。”

小姑娘一听便想起上年三十的事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听到陈阿福“嘘”了一声,小姑娘赶紧用手把嘴捂上。抽泣着说道,“娘亲,我怕。”

陈阿福亲了亲她的小脸,轻声安慰道,“不怕,你藏的小屋谁也找不到。”

这间房的暗室在大衣橱的后面。陈阿福打开衣橱,把靠里的一块木板取下,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洞,勉强能装两个大人。陈阿福把一床被子垫上,再把小姑娘用被子包起来放进去坐好,说道,“不怕,在里面睡一觉就好了。记住,若有动静,千万不要出声。”

小姑娘抓住陈阿福说道,“娘亲,你呢?”

陈阿福说道,“娘亲就在外面陪你,放心,娘藏在床底下,没有人会发现。”

陈阿福有空间,遇到危险可以马上藏进去。所以,她想留在外面,看看有什么突发状况。

说完,她便把木板挡上,又把拿出来的衣裳放进去,再把柜门关好。

陈阿福站在窗前,取下头上的玉簪,把窗纸戳了个洞。冬天的窗纸特别厚,她用手指头不容易戳破。

她往外瞧着。院子里的人慢慢变少,直至彻底静谧下来。女眷都找到地方躲起来,一些护卫也藏在阴影处,准备随时打击来犯的敌人。

夜,静极了。陈阿福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这就是暴风前的宁静吧?

时刻在空间里注意动静的金燕子又说道,“敌人已经到了山下,去了东边的树林,也有北边的树林。哎呀,树上所有的鸟兄弟鸟姐妹都被他们惊起来了。”

陈阿福一惊,难不成他们上了树?

这时,突然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竟有许多东西扔进了院子,立时一股松香味便弥漫开来。再接着,许多带火的箭射了进来。

瞬间,院子里充满了火光。天干物燥,又有风,火苗立时旺起来,把树、厢房的窗户都点燃了。那些藏起来的护卫赶紧跑出来灭火,他们有些人用树枝抽打火苗,又有些人去后院井边取水。

陈阿福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人不进院子抓人杀人,而是放火要把院子里的人都烧死。主使他们的,应该不是二皇子的余孽,二皇子一党更愿意活捉了尘。主使人一定是马淑妃和荣昭,只有她们最想了尘死。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大衣橱,若房子烧起来了,藏在那里的人也活不过来。即使被人救下来,也很可能毁容了。

陈阿福把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些人太坏了,抢了人家的男人,赶走了人家的儿女,逼得人走投无路出了家,却还要赶尽杀绝。这个仇,必须要报。还有那个狗皇帝,自私自利,出尔反尔,他咋不快点死!

陈阿福暗骂了几句,打开窗户对护卫说道,“保护西跨院,不要让那里被火烧着。”

护卫说道,“大奶奶放心,那里有人保护。”

这时,窗外的一棵梅树也燃了起来,火苗又串向她面前的窗棂。陈阿福赶紧去净房端来一盆水泼向窗户,护卫又把梅树的火苗打灭了。

陈阿福过去把柜子打开,把小姑娘抱了出来。小姑娘看到满院子的火光,又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陈阿福赶紧用手把她的眼睛捂上。

因为罗家庄有了准备,住在村里的军士也得到消息跑来了,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院外的人把敌人都消灭了,院子里的人把火也控制住了,只有后罩房的一间耳房烧得厉害。因为那个屋是小佛堂,屋里有许多香烛,又靠后。

危险解除,陈阿福跑对窗外一个护卫大声说道,“去告诉二爷和罗管事,一定要留个活口。”

然后,她牵扯着楚含嫣出了上房。了尘被一个小尼姑扶着,出了西跨院。看到满院子的狼藉,后院冒出的浓烟,还有刺鼻的松油味和焦味,了尘又流出了眼泪。这次,她是真的后悔了。

天光大亮,楚令奇、罗管事和李队长来了内院,非常遗憾地告诉陈阿福,他们没有抓到一个活口。其实,开始抓了两个,可那两人半刻钟前也死了,应该是事先喝了毒。

这次大概来了四十个人左右,有人往院子里投浸了松油的火把,又往人往里射燃了火的箭。

因为罗家庄早有准备,扔进来的火把并不多。打斗中,敌人死了三十五个人,活捉了两人,后又死了,还有几个人跑向山里。虽然已经派了人进山寻找,但找到并活捉的可能性极小。

了尘又问道,“我们这方死了人没有?”

李队长说道,“我们的人多,这次万幸没死人,只有几个弟兄受了伤,还有一个躲在小佛堂里的丫头被烧伤。”

没死人就好。若再死了人,了尘就更难受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要说法

楚令奇说道,“大嫂,你可真是料事如神。若你没有让人把我们叫起来,我们没有事先做准备,死伤的人会更多。”

李队长也说道,“是啊,昨夜风大,若我们没有准备,这个庄子还不知道会被烧成什么样。”

陈阿福赶紧说道,“或许是老天的护佑吧,我昨天夜里突然觉得心里不好受,总怕出什么事情。谁知,还真出事了。”又问道,“伤者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李队长又说道,“四个受伤的护卫,一个肚子被刺,一个后背被刺,一个右耳朵被削了一半,这三个人都没有大碍。只是一个人的左胳膊被砍断,他这辈子残疾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做护卫这一行。那个丫头情况最不好,半边脸和半个身子都烧伤了……”

了尘没听完,就捂着嘴哭着跑回了西跨院。

陈阿福是故意当着了尘问的。不是陈阿福太残忍,是必须要让她知道,因为她的固执,又害了多少护着她的人。必须让她知道,虽然她没有害人之心,但因为有想害她的人,她就必须要为爱她和护她的人考虑,不能太任性。

陈阿福又对楚令奇说道,“我马上写一封信,你亲自给我公爹送去。”又望着华景山咬牙说道,“这个帐,公爹会去清算。公爹鞠躬尽瘁,殚尽竭虑,为朝庭尽忠那么多年,可他的前妻、孙女,还有这么多亲人,却在这朗朗乾坤、清明世界中不止一次被杀,被害……这些人虽然没有留下活口,但谁都不是傻子,公爹能猜到谁是主使,皇上和太子那么英明,更会猜到……何况,婆婆的儿子,我的丈夫,楚儿的爹爹,他还在前线为朝庭卖命!无论如何,公爹都会去向皇上要说法……”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次害人的真是二皇子的余孽,背祸的也必须是那母女二人。她们太坏,太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死活,哪怕是朝堂重臣。

楚侯爷是隐忍,而不是懦弱,更不好惹。否则,也没那个能耐凭一己之力对抗二皇子一党,一点点把势力培养起来,帮助九皇子一步步走到现在……或许,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能力,才让皇上害怕了。

楚令奇点头。

陈阿福回屋提笔写了一封信,又跟楚令奇商量了一下。真实情况要跟楚侯爷说清楚,但楚侯爷去跟皇上和太子喊冤的时候,最好把那个受伤的丫头说成为了保护楚含嫣,那几个受伤的护卫是为近身保护了尘……楚侯爷聪明,该怎样做,他肯定拿捏得准。

把楚令奇送走,已经辰时末。

楚含嫣吓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吃饭。陈阿福很自责,昨天应该让她直接回楚府,而不应该带她到罗家庄来。可怜的孩子,怎么总会赶上这些破事。

了尘也不吃饭,而是不停地念着经。

陈阿福又吩咐罗管事,那几个受伤的人一定要安置妥当,多给些抚恤金。特别是那个残疾的护卫和烧伤的丫头,不仅要好好给他们治病,也必须让他们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从这个月起到他们离逝,每个月发八百文的例钱。这个待遇非常好了,小管事和二等丫头才拿这个月钱。

留下罗管事等人在这里处理后续事情,陈阿福领着众人回府城。

陈阿福牵着小姑娘刚走出罗家庄大门,就看到赵老太婆被一个壮实婆子背到了这里。

陈阿福纳闷道,“你是来找我的?”

赵老太婆歪嘴说道,“你是我嫡嫡亲的孙女,都到门口了,却不知道去看看我老婆子。”

陈阿福气乐了,说道,“老太太,我为什么不去看你,你比谁都明白。若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再说一遍,你做了那么多恶事,目的就是要整死我娘和我。你恨不得我去死,我若出现在你面前,那才是大不孝。”

说完,就牵着楚含嫣上马车。

老太太又赶紧说道,“不去看我就罢了,那也得让人给我拿些钱财呀。”

陈阿福回头看看老太婆,老太婆的半边脸僵得更厉害,一张嘴说话,不仅要流口水,嘴都歪到一边去了。

陈阿福摇头,这个老太婆一辈子追逐荣华富贵,以致于不惜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到头来却成了这个样子。

陈世英是孝子,不会缺她的花销。她宁可不要脸皮地来管这个她最恨的人伸手要钱,应该是没有多少安全感,想手头有多多的钱财吧?

陈阿福给红斐使了个眼色,红斐便掏了一锭银子给她。

陈阿福上了车,还听赵老太婆说道,“死丫头,你那么有钱咋还这么抠,老婆子张个口,才给二两银子。”

陈阿福掀开车帘说道,“那你还得感谢老天没让你把我娘和我整死,否则,连这二两银子都没有。”

宋氏和几个丫头都低头装作没听见。

一行车马进了府,陈阿福没有按之前的想法去陈名的家,而是依然把了尘带去了楚府。经过这件事,相信了尘不会再任性了。

让人领着楚含嫣进去正院。小姑娘吓着了,陈阿福不想让她单独住自己的院子。

陈阿福亲自把了尘送去落梅庵。

了尘直接进了小佛堂,她对陈阿福说道,“你回去哄哄嫣儿吧,她吓坏了。是我对不起她,每次都让她受伤害。你们也早些回京城,不用再来看我了。放心,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哪怕别人说的话再难听,我都不会离开这里,一直到能离开为止。”

说完,她便盘腿坐下,开始敲起来了木鱼。

一个时辰前,下人才赶回来报信,说了尘会回来住。地龙和炭盘刚烧起来没多久,屋内冰凉,冻得人瑟瑟发抖。

陈阿福看看了尘僵硬的背影,说道,“婆婆请多多保重身体。那些坏事是马淑妃和荣昭做的,婆婆不需要把她们的过错记在自己身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报。我相信,她们的报应就快来了。”

了尘似没有听到,一直敲着木鱼。

陈阿福对着她的背影曲了曲膝,走出落梅庵。

第五百一十五章 感谢

陈阿福刚出门,就听见了尘叫她的声音。陈阿福又倒回去,了尘说道,“多给受伤的人一些抚恤金,还有昨天在罗家庄的那些人,多给他们些银子。是贫尼欠了他们。贫尼无钱,只能念佛诵经为他们祈福。”

陈阿福说道,“知道,我会的。”

回了正院,看到小姑娘正在吃面条。这里熟悉,小姑娘的情绪方才好了些。她吃了半碗面条,陈阿福就劝她再去睡一觉,昨天夜里她没睡好。

陈阿福陪在小姑娘身边,见她睡着了,才去了东侧屋。

她也累坏了,斜倚在炕上打了一会盹。觉得身体好些了,又让人把杨总管叫来,让他支一笔银子给罗管事。给那几个受伤的人一人五十两银子抚恤金,残疾的护卫和丫头每人二百两银子抚恤金。参战的护卫和军士每人十两银子,呆在罗家庄的下人每人五两银子,罗管事、李队长各二十两银子,楚令奇和宋氏各五十两银子。

这些人,都是与了尘共患难的。

罗管事手上有钱,但他的钱是了尘的嫁妆庄子挣的钱,也就是楚令宣的私房。

而楚府的钱是永安侯府的钱。这个钱,应该楚侯爷出。无论是二皇子,还是荣昭,他们对付了尘,都是因为楚侯爷。

没多久,陈世英和江氏来了。

陈世英看陈阿福没受一点伤,才放下心。恨恨说道,“这些人太恶毒了,这个帐必须要清算!”

陈阿福说道,“爹放心,会的。”

几个人有大半年没见面,还是非常高兴。

叙了别情后,又说到了陈雨晴的亲事和陈雨晖的家事。陈世英和江氏还是非常喜欢谢峰,觉得他有才气,模样也不错,家世也好。若谢家提亲,他们肯定会应允。只是不知道陈雨晖的事情会不会连累她。

一说到陈雨晖,江氏气得眼圈都红了,说道,“也不知道我和晴儿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晴儿一旦行情好起来,她就要出事。”

陈世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把她教好,以致于养成了这种性子。她到底是我的闺女,我怎么能忍心见死不救呢?年前我回京城,会去跟何大人谈谈,希望何家能放她一马,让她带着孩子合离。当初何林生之所以虐打晖丫头,就是因为我跟楚家站在一条线上,这事圣上也知道。我接晖丫头出来,倒不会对我有任何坏影响。”又劝江氏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和孩子跟母亲一起生活在定州乡下,不会把她们带去京城影响儿女。”

陈阿福心里翻着白眼,那何林生虐打陈雨晖,是因为一个坏,一个贱,好不。但陈世英要说得这么好听,也没法。

她便把赵老太婆管她要银子的事说了,又坏坏地说道,“若陈雨晖跟赵老太太生活在一起,他们互相影响,说不定会越变越坏,更会把孩子教坏。”

本来气得不行的江氏听了陈阿福的话,拚命忍住笑,这话也只有陈阿福敢说。

陈世英听了他老娘的丢脸事,气得脸通红,还不得不承认陈阿福话丑理端。说道,“我娘她走都走不动了,又不缺吃少穿,这是作甚!”顿了顿,又道,“若这样,倒真不能让她们住在一起。这样吧,若晖丫头能出来,我就把她安排去另外的地方。”

陈阿福没言语。暗道,何家自私,是不会轻意放过陈雨晖的。陈雨晖更自私,她若知道何大人确实没有办法保住官位,她肯定不愿意要肚子里的孩子影响自己以后的生活。他们之间能闹出什么事,脑回路正常的人根本猜不到。

陈阿福留陈世英吃了晌饭,才把他们送走,并说好后日请他们一家人来楚府玩一天。

明天,会把陈名和王氏、王成舅舅一家、陈实一家请来。不知道陈实他们在不在府城,若在,也把他们请来。

后天请陈家,以及付家、刘家、秦家的妇人孩子,付家大爷、刘将军、秦将军都去南方平叛了。

大后天就回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想孩子们,陈阿福也没有心情在定州府多呆。

送走陈世英夫妇,陈阿福便去了后院的库房。这个库房还有不少她和楚令宣没带走的东西,她挑了四匹锦缎,两套金镶玉头面,两块极品澄泥砚,两尊青玉和玛瑙摆件,让人拿着。再把她在京城给楚令奇和宋氏带的礼物,以及楚令安夫妻带的礼物,一起带着,去了宋氏住的院子。

她从心里感激楚令奇和宋氏两口子。他们代楚令宣一家在了尘跟前敬孝,昨天若陈阿福没去罗家庄,那两口子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他们最缺钱,但陈阿福不好送钱,就多送些值钱的礼物。

宋氏正带着文哥儿在炕上搭着积木,见陈阿福去了,赶紧让座。

陈阿福笑着把文哥儿抱起来,亲了两口,笑道,“哥儿还记得大伯娘吗?”

文哥的性格已经非常开朗了,他回亲了陈阿福一口,掰着指头糯糯说道,“记得,还记得羽弟弟、明弟弟,七七,灰灰,追风。”

陈阿福大乐,说道,“追风前些日子又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叫抽抽,一个叫滚滚。长得又白又胖,可爱得不得了,以后哥儿回京城跟它们一起玩。”

文哥儿眼里冒着小星星,使劲点着头。

宋氏笑道,“这是什么名子,好生奇怪。”

陈阿福笑道,“名字是羽哥儿和明哥儿取的。抽抽是因为它喜欢抽鼻子,滚滚是因为它喜欢打滚。”

宋氏看到这么多东西,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大嫂帮了我和我家二爷良多,我们照顾大伯娘是该当的。你们送这些东西,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陈阿福拉着她的手说道,“我是真心感谢你们。有你们在这里照顾我婆婆,我和大爷都放心。”

天渐渐黑下来,又下起了大雪。宋氏留陈阿福在这里吃晚饭,又派人把楚含嫣接过来,几人在这里吃了一顿羊肉锅子。

第五百一十六章 打金枝

第二天辰时末,除了陈阿堂和陈阿禄,陈家几房的人都来齐了,连陈老太和大房一家都来了。现在农闲,所以他们一家都住在府城的宅子里。陈阿堂今年春天也考上了秀才,现在在石州书院学习。

别人的变化都不大,只胡氏又黄又瘦,连走路都没原来那么利索了。她是吓的,自从知道大宝变成了十一皇子,就吓得生了病。她知道自己原来对大宝不好,天天都怕有人来抓她。半年后,在确认不会有人来抓她后,病才渐渐好起来,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张氏笑道,“阿福别嫌我们作客来得早,我们实在是想你了。”

陈阿福上前扶着陈老太笑道,“我也巴不得早些看到你们。”

接着,王舅舅一家也来了。本来楚令宣想把王财舅舅调到京城,因为战争结束后楚令宣也会回京任职。可王财舅舅不愿意,一个是他更愿意离姐姐家近些,另一个是怕吴氏的娘家人,想离他们远些。半年前吴氏的爹娘兄弟居然找来了他家要钱,还是军中兄弟帮忙把那些人撵跑了。

除了胡氏,陈阿福看到这些人心里挺高兴。特别是看到王小弟、王小妹,大虎、大丫、大龙这几个孩子,他们都长高了。

她把自己给他们的礼物送他们,这次带的礼物价值不斐,有穿的吃的用的。

又把小十一给他们带的一堆礼物送他们,指着其中几包点心笑道,“这些点心可是御膳房做的。”

陈老太笑得眼睛成了一道深皱子,说道,“哎哟,这东西老婆子怎么舍得吃,定要拿回去供着。”

陈阿福说道,“奶就放心吃。十一殿下记得你的好,你喜欢,以后他还会给你带。”

陈老太感动得眼圈都红了,说道,“那孩子仁义,咱们对他的一点好他都记着。哎,原来家里穷,委屈他了,让他受了不少苦。”看了陈阿福一眼,又说道,“也委屈阿福了,奶知道你是记情的好孩子。”

陈实打开一包点心,先递给老太太一块,又分给几个孩子,对众人笑道,“这是十一殿下的体恤,咱们都来尝尝。没想到,咱这辈子还能吃上御膳房做的吃食,这是荣耀。”

其他人都来拿着点心吃起来。

陈业也笑道,“过年回乡下,咱们又有吹的了。啧啧,能吃上皇上吃的东西,祖坟冒青烟了。”

说得众人笑起来。

只有胡氏的脸又吓白了,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拿点心吃。众人都知道她的心病,也没人劝她。

而此时京城里,楚令奇快马加鞭赶回了永安侯府。他直接去了楚老侯爷的院子,把罗家庄的事情向他禀报了。老侯爷又气又急,差点背过气去,听说了尘等人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他赶紧派人去公主府把大儿子叫回来。三夫人还没进宫,又让人去把她请来。

当楚侯爷匆匆赶回永安侯府,听到事情的经过,气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咬牙骂道,“这两个恶妇,怎么敢做这事!”

楚三夫人也摇头叹道,“马淑妃和荣昭的胆子也太大了,心肠也忒毒。”

老侯爷说道,“或许咱们一再隐忍,退让,让她们觉得咱们好欺,才敢做此恶事。现在看来,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楚侯爷点头,说道,“本来,我一直想等到三弟和宣儿回来,或是皇上……”他没敢说驾崩两个字,又说道,“再作计较。可那两个人提前作死,那就成全她们吧。”

楚三夫人说道,“死无对证,马淑妃和荣昭能认帐吗?她们完全可以说是二皇子余孽做的,与她们无关。她们想害人,根本不可能今天把大嫂逼出城,第二天晚上就敢动手。这不是让人怀疑吗?”

楚侯爷说道,“她们如此作为,大概就是想用虚虚实实做掩饰。咱们的确没有抓住她们的罪证,她们也有脱责的借口。”顿了顿,又道,“但是,若皇上要处置她们,无需她们认,有的是借口处置那母女二人。无论是二皇子余孽做的,还是那母女两个做的,都是因为我听命于皇上,扶持太子而招了他们的嫉恨。我用半生的隐忍、耻辱,还有妻离子散来忠君,换来的却是那么多家人差点被烧死。今天,咱们楚家要的是皇上和太子的一个态度,他们是不是要让臣子们彻底寒心!”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分头行动。

三夫人去宫里找皇后,把事情向她说明一下。太后现在身体非常不好,不敢用这些事去打扰她。

老侯爷去找他的老朋友哭诉,说因为了尘在城外住着时差点被二皇子的党羽掳走,不得已让她住进楚令宣在定州府的家里以利于保护。谁知那天马淑妃派内侍去骂了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气得了尘搬去城外的庄子,结果第二天夜里就出了事,连着了尘、大孙媳妇、大重孙女、二孙子、二孙媳妇,这么多人差点被烧死……

楚侯爷则是进宫找皇上和太子。进宫前,他还是拐弯去了趟公主府。

他来到正院,荣昭正站在炕上六神无主。马淑妃跟她说,不用怕,楚家人没抓到活口。无论无何,她们都不认。但她就是害怕,想到驸马的冷脸,她吓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她也是没辙了,才由着母妃用了这个下下之策……

她正想着,见楚侯爷来了。她笑着站起身说道,“楚郎,好几天了,你才来……”

话没说完,只见楚侯爷抬起手,那一巴掌竟然落在了她的脸上,把她打得一下子倒在炕沿上。

荣昭“啊”的一声叫起来。别说荣昭没想到楚侯爷敢打自己,连旁边服侍的嬷嬷都没想到驸马爷居然敢打公主。

她们吓得过去把荣昭扶起来,斥责楚侯爷道,“公主是金枝玉叶,驸马爷怎么能以下犯上!”

楚侯爷没理嬷嬷,用绫帕把手擦了擦,又丢掉绫帕。看着荣昭一字一字说道,“荣昭,你会为你自己做的孽付出代价。”

第五百一十七章 告状

荣昭更害怕了,不仅不敢还手,还哭着去拉楚侯爷的衣裳,泣道,“楚郎,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的手还没拉到楚侯爷的衣裳,就被楚侯爷一把推开,冷然说道,“荣昭,你真让我恶心。滚,不要再碰我。”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荣昭又气又怕又臊,痛哭起来,尖声叫道,“我是公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个嬷嬷不知道荣昭的心病,进言道,“公主殿下,驸马爷敢打公主,这在本朝还没有出现过。若您去皇上和淑妃娘娘那里靠他一状,驸马爷定然讨不了好。”

荣昭反手给了那嬷嬷一个嘴巴,喝道,“滚!”想了想,又擦干眼泪说道,“本宫要净面更衣,马上进宫见母妃,见父皇。”

她不是去告状,她要去挽救她的婚姻,她不想放楚侯爷走,更不想让人把那天夜里的事情算在她们母女头上。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过。她怕她会彻底失去这个她想了多年,又处心积虑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

楚侯爷直接去了万青宫。因为他之前与皇上的关系,无论他来皇上的寝宫万青宫,还是办公地点乾阳殿,都十分顺畅。

此时,皇上正斜倚在龙榻上,太子坐在一旁向他禀报朝中事务。今天有早朝,太子刚下朝没多久。

他们看到楚侯爷都吃惊不已,因为楚侯爷背了一根树枝。

皇上问道,“楚爱卿何故如此?”

楚侯爷跪下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臣罪该万死。”

太子又问了句,“楚大人这是为何?”

楚侯爷磕了三个头,说道,“臣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打了荣昭公主。”

皇上和太子互相望了望,异口同声问道,“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别说本朝,就是前朝也没听说有打公主的驸马。

楚侯爷又说道,“荣昭公主妇行有亏,谋害朝臣家眷。先是唆使淑妃娘娘把在微臣儿子家避难的前妻了尘住持逼出定州府,后又让人放火烧罗家庄,差点将微臣的儿媳妇、孙女、侄子、侄媳妇、了尘住持烧死。幸得上天垂怜,那晚宣儿媳妇突觉心中甚慌,怕有事发生,让人提前作了准备,一家人才幸免于难。即使这样,微臣的孙女也吓坏了,救她的使女也被烧成重伤……”话没说完,已经哭倒在地。

听了他的话,皇上惊得坐了起来,太子也站了起来。又异口同声道,“荣昭,她怎么敢!”

太子又说道,“若她做了这等恶事,国法难容,天理难容!”

皇上也说道,“爱卿平身,慢慢讲,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她真做了这事,朕会为你作主。”

楚侯爷没有起身,从上年的大年三十,二皇子党羽想活捉了尘的事情讲起,一直到马淑妃派内侍去斥责了尘,把了尘逼出楚家住去罗家庄,第二天夜里罗家庄发生大火的事都讲了。

这时,三夫人搀扶着皇后来了,荣昭也搀扶着马淑妃来了。

对于楚侯爷的指控,马淑妃和荣昭自是不承认。马淑妃先是对皇上哭道,“皇上,他们说臣妾和荣昭放火烧人,得拿出证据啊。这个莫虚有的罪名,我们娘两个不背。烧火的那伙人肯定是二皇子的余孽,任谁都知道二皇子一党恨楚驸马恨毒了。他们拿楚驸马没法子,就只得拿楚驸马的家人出气了……皇上,您得为臣妾和荣昭作主啊。”

又对楚侯爷哭道,“驸马,女婿,本宫真的没派人去烧罗家庄。本宫不傻,怎么可能今天把了尘撵出楚家,第二天就派人去烧她住的庄子,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生疑嘛。你也不要恨荣昭,本宫派人去斥责了尘,她并不知情。本宫之所以这么做,还是想让你和荣昭好好过日子。寻思着那了尘既然已经出家,就不能这样牵挂着红尘俗事,一直住在俗界……”

楚三夫人冷笑道,“淑妃娘娘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谁也不是傻子,最想让了尘死的,除了荣昭,就没有别人。你们自己做了连环套害人,还死不认帐。”

荣昭说道,“华昌,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你这是赤口白牙冤枉人。我虽然看不惯了尘,但还没狠心到要烧死她的地步。我是真心待楚郎的,为了楚郎,我也不会做那事。”

皇后叹道,“荣昭,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样无辜,姑且不说这件事,你原来也没少害过楚家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真心待楚大人,为何不好好待她的家人呢?唉,人在做,天在看。不管谁做了这等恶事,都会遭报应的。”

这两个女人咬牙不认,是楚侯爷事先想到的。楚侯爷现在也的确拿不出证据,但他知道皇上和太子心里有数。这件事别说肯定就是马淑妃母女做的,就是不是她们做的,凭着过去她们和着二皇子一起设计朝庭重臣,以及皇上当初的承诺,皇上也必须处置她们。

皇上原来想耍赖,想用荣昭压制楚侯爷。但架不住这母女两个没摸清皇上的心思,以为皇上还顾及着父女之情,所以舍不得处置荣昭。现在事情闹得这样大,皇上若再敢继续纵容荣昭母女,别说楚家,就是别的臣子,也会寒心了。

皇上看看一脸悲痛的楚侯爷,再看看那几个打着嘴仗的女人,心中一阵气紧。猛地咳嗽了几声,在太监给他抹了后背后,说道,“太子,楚爱卿留下,你们就退下吧。”

三夫人又搀着单皇后,荣昭搀着马淑妃给皇上行了礼,退了下去。

下午,弹劾荣昭的折子又像雪片一样飞进了皇宫。不仅说她陷害重臣家眷,还说太后娘娘之所以重病,就是因为荣昭干坏事惹怒了“鸟大仙”……

而定州府的楚家,却是一片欢歌笑语。

众人吃了晚后,陈阿福把他们送出正院,又牵着楚含嫣去了落梅庵。了尘还在小佛堂诵经,陈阿福两人没见到她,只得在门外问了安,才回了正院。

第五百一十八章 摆脱

冬月初十一早,回京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陈阿福又牵着楚含嫣,在宋氏的陪伴下去了落梅庵。

了尘还在小佛堂诵经。服侍她的小尼姑清妙小师傅说,她这几天除了凌晨时会回房歇息近两个时辰,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小佛堂里诵经。

陈阿福在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尘也没有出来。

清妙小师傅出来说道,“阿弥陀佛,住持请两位施主走吧。她祝你们一路平安。”

陈阿福十分无奈。了尘的这个性格,楚侯爷以后想把她重新追回来,楚令宣想把她接回家,真的困难重重。

陈阿福说道,“以后,还要麻烦小师傅好好照顾她。”

清妙小师傅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

路上,陈阿福又请宋氏好好照顾了尘。不仅是生活上,还有精神上。等过些天,了尘的心里没有这么难过了,要多领着文哥儿去陪陪她。最能软化人的,是孩子。

宋氏点头应允,“大嫂放心,我们定会好好照顾大伯娘。”

来到外院,陈实、陈阿贵、陈雨岚、王小弟已经等在这里了,付家、秦家、王家也派了人来相送。

告别众人,陈阿福牵着楚含嫣坐上了马车。

小姑娘的精神状况依旧不太好,人也瘦了,显得眼睛更大。陈阿福一直把她搂在怀里,轻声给她哼着歌,其中也包括“小燕子穿花衣”。

一听到这首诗,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轻声说道,“娘,我只要一听这支曲儿,心里就……”她想了想该怎么形容那个感受,又道,“心里就像春天沐浴着阳光,又暖和,又不是很热。非常,非常舒适。”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嗯,娘也有这种感受。一唱起这支歌,娘就能想到过去的时光。”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福园、禄园、棠园,鬼精的小大宝、可爱又呆呆的小嫣儿、斯文的小阿禄……这次时间紧,又出了那件事,没抽出时间去乡下看看,

第二天,陈阿福一行车马赶在日落前进了京城。回了侯府时,天已经黑透。

迎接她们的管事请她们直接去永安堂,说一家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陈阿福和小姑娘又坐着小轿去了永安堂。

垂花门口,守门的小丫头曲膝笑道,“侯爷请大奶奶和大姐儿直接去正院。”

去三进正院,而不是去三老爷和三夫人暂时居住的五进后罩房。这么说,楚侯爷已经住进了正院?也就是说,他离开了公主府,又回永安侯爷当主人了?

陈阿福一阵激动,牵着小姑娘快步向后走去。来到三进正院时,看见院子里挂着许多灯笼,上房和厢房里都灯火通明。还从里面飘出了说笑声,老侯爷的笑声和小哥俩以及谢恒的闹声尤为明显。

陈阿福、楚含嫣进了上房,绕过十二扇围屏,看见楚老侯爷和楚侯爷坐在八仙桌两侧,两边也坐满了人,连谢凌和楚华一家都在这里。小玉儿骑着学步车,正在中间转圈走着。

小玉儿一看娘亲和姐姐进来了,并没有扑上来跟她们香亲,而是给了她们一个后脑勺,趔趄着跑去楚侯爷面前,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委屈得不行。

坐在锦凳上的羽哥儿和明哥儿也扯开嗓门哭起来,边哭还边说,“娘亲只要姐姐,都不要我们和妹妹了。”

三个自认被抛弃的小人儿一阵哭闹,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陈阿福也心酸不已,还是先去老侯爷和楚侯爷跟前给他们曲膝见了礼。

楚侯爷已经把小玉儿抱在腿上坐下,轻声哄了她几句,又对陈阿福说道,“宣儿媳妇辛苦了,这次罗家庄能渡过劫难,你功不可没。”

陈阿福赶紧谦虚道,“公爹过奖了,儿媳也是……”话没说完,羽哥儿和明哥儿已经跑上前一人抱只腿哭叫着,“娘亲,我们好想你。”

老侯爷哈哈笑道,“这几只小猴儿,母亲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三夫人也笑道,“他们娘没回来的时候,不是跟着爷爷转,就是跟着我转。现在一看见娘亲,就不认得我们了。小没良心的!”

陈阿福笑着拖着两兄弟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低声把他们哄好。又对坐在爷爷身上的小玉儿说道,“宝贝,快来娘亲这里,娘亲很想你呐。”

小玉儿瘪嘴看看陈阿福,又爬进爷爷的怀里,用后脑勺对着她。

众人去西厢吃饭,陈阿福才逮住机会问了三夫人几句。

三夫人低声说道,“荣昭和马淑妃已经定罪,罪名是勾结二皇子和废后王氏陷害朝庭重臣,帮助二皇子和废后迫害太子和皇后娘娘。荣昭已经去皇觉寺修行,马淑妃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这罪名可够重的了,特别是第二条。或许皇上也恼怒她们让他压制楚侯爷的算盘落空,狠狠收拾她们吧。

楚三夫人又道,“现在,朝庭已经开始清肃二皇子余党……”

本来皇上和太子想后一步再清肃二皇子余党,荣昭和马淑妃的事情让这件事提前进行了。这回,许多人家又要遭殃了,连年都过不好。

不管怎么样,楚侯爷终于解脱了。

陈阿福看看另一桌的楚侯爷,他的脸上并不像老侯爷和二老爷等人那样喜气洋洋,正低头浅笑着对怀里的小玉儿说着什么。

饭后,众人说笑一阵便陆续离开了,老侯爷和楚侯爷留下了三夫人和陈阿福。

陈阿福仔细禀报了一下定州府的事,特别说明了现在了尘的情绪很不好。

楚侯爷听后,眼睛又黯然下来,说道,“罗氏之前虽然有点小性子,但还是温柔贤惠的。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又在空门里呆了十几年,脾气禀性才发生了改变。唉,都是我害了她。”

之后,楚侯爷又说明了一下京城的事情,现在京城不太平,楚家的两家姻亲被牵连进皇二子一党。一家是楚小姑娘的外家马家,一家是陈阿福妹妹的夫家何家。

这两家都来求过楚侯爷帮忙,楚侯爷没帮,还特别嘱咐陈阿福不要牵扯进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劫

陈阿福要走的时候,小玉儿终于肯让娘亲抱了,又爬在娘亲的怀里大哭一场。这孩子,鬼精又好强,都是被她爷爷宠的。陈阿福暗诽不已,也只得打起叠来说好话,才把小妮子哄好。

陈阿福觉得,楚侯爷或许就是会宠人,所以才宠得一老一小脾气见长。

楚含嫣牵着两个弟弟,陈阿福抱着小玉儿和三夫人一起出了安荣堂。现在,楚三夫人搬去了明和院住。

明和院不大,挨着竹轩,两个院子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三夫人笑道,“我想跟你当邻居,就专门要了明和院。”

陈阿福笑道,“好啊,那几个孩子以后串门可方便了。”

三夫人笑道,“再方便也没用。他们爷爷一住回来,就天天霸着他们。我还是盼着宣儿快些回来,你们能生个闺女。小闺女一生下来我就抱回去养,你公爹再怎样也不好意思来管我要孩子。”

陈阿福笑笑,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上,三夫人跟陈阿福悄声说道,“荣昭是今天上午去寺里的。我们一起长大,虽时常有争执,但毕竟是堂姐妹,我还是送她去了。唉,也只有我去送她了,之前跟她玩得好的那么多妹妹、弟妹,没一个人去送行。她像换了一个人,说自己鬼迷心窍,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生母和外家。或许连她的亲生女儿,也会因为她的关系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她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心悦大伯,见到大伯第一眼就再也放不下他。说大伯是她的一个劫,若她这辈子没遇到大伯,该多好……她还说她的心已经付出了,没那么容易收回来,还想见大伯一面。我跟大伯说了,大伯没去。”

三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声,又说道,“这又怪得了谁呢?她遇到大伯,若不想尽办法把大伯据为己有,不跟老二和废后搅和在一起,或者跟那位薛驸马好好过日子,就不会害了那么多人,她也不会有这一天。要怪,还是怪她贪心,自私,只图自己痛快,不顾别人死活……我倒觉得,大伯是她的劫,她更是大伯的劫。她把大伯一个好好的家整得四分五裂,把大伯的前程都毁了。若当时我和三爷不在边关,宣儿和华儿没远离京城投靠我们,还不定会怎样……唉,人啊,不管出生在帝王之家,还是出生在百姓之家,都得讲本分,做事不能强求。也要聪明些,得识时务,懂进退。”

荣昭不光贪心,自私,还恶毒,狠戾。若她不是想一把火烧死了尘,差点连累这么多人被烧死,楚侯爷或许还没有这么恨她,也或许会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陈阿福笑道,“像三婶这样豁达聪慧的人,毕竟不多。不然,帝王之家怎么总是少不了夺储的血腥,百姓之家总有许多人为争夺一点家产闹得大动干戈。”

三夫人呵呵笑道,“就你嘴儿甜。”又道,“大伯已经搬回侯府,住进安荣堂了,不知大嫂什么时候能住进去。她回来就好了,咱们家就团圆了,这也是大伯和宣儿多年的心愿。”

想到了尘的固执,陈阿福苦笑道,“我公爹和大爷想把我婆婆的凡心留住,可不容易。”

三夫人叹道,“之前的大嫂,一直是温柔和善的。那么多年的青灯古佛,把她的心性改变了。”

他们先到了明和院,分手之前,三夫人又让陈阿福做些软糯的点心,她明天进宫带给太后。

陈阿福点头应允,她也想给小十一和皇后娘娘带些过去。

回到竹轩,陈阿福洗漱完,跟几个孩子在炕上闹了好久,直到他们睡眼惺忪,才打发他们去歇息。

又趁这个时候跟小玉儿分房睡了。小妮子太强势,若以后跟自己在一起睡惯了,分开时又得大闹。

把她安排去了西跨院的西屋,这间房子早就收拾出来了,今天只把被褥拿过去就行。楚含嫣睡东屋,见妹妹以后跟她一个院子,高兴得不行,情绪也好了许多。

小玉儿虽然不高兴不能跟娘亲一起睡,但至少跟姐姐住一栋房子,总比前几天自己孤孤单单住一栋大房子好。哼哼了几声,还是乖乖在这里睡下了。

陈阿福关上卧房门,拿着她之前准备好的半碗奶香松子进了空间。

金燕子还在忙碌,陈阿福笑道,“宝宝,快来歇歇。妈咪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提了醒,罗家庄还不知道会怎样。”

金燕子唧唧笑着飞上了陈阿福的手心。

陈阿福亲了它一口,从碗里拿起松子喂着它。一人一鸟说到深夜,陈阿福才回卧房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陈阿福就起床了。她领着花妈妈和两个小丫头去后院小厨房做点心,这次做得多,不仅给宫里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十一和六公主送了两食盒,还给家里除了李氏外的人都送了几块。

此后每天巳时初,几个孩子刚起来吃过早饭,楚侯爷就会派人来把他们接去安荣堂。吃午饭的时候送回来,下晌申时初孩子们午歇过后,又派人来接去,到晚上大家一起去安荣堂吃过饭,陈阿福再把他们带回来。

三夫人不进宫的时候,想来看看孩子,都没得看。

十五那天,几个孩子刚被接去安荣堂片刻功夫,几个妈妈又带着孩子回来了。因为来了宫里的内侍,说皇上传楚侯爷上朝靓见。

皇上现在一般不上朝,不知道他突然传楚侯爷上朝有何事。一听到这个消息,三夫人也坐不住了,跑来竹轩跟陈阿福坐着一起等。

不是她们杞人忧天,实在是现在朝中太乱,皇上又疑心疑鬼。她们等到晌午,楚侯爷没回来,三夫人在竹轩吃了饭才回明和院。等到下晌申时末,楚侯爷终于回来了。不多时,他派人来请陈阿福和三夫人去安荣堂。

两人结伴去了安荣堂,老侯爷已经在那里了。楚侯爷红肿着眼睛,一看就哭过,前额还有一大片青紫,更是触目惊心。

这是他挨打了,还被打哭了?

楚三夫人和陈阿福都吃惊得不得了。

第五百二十章 演戏

楚侯爷看到瞠目结舌的三夫人和陈阿福,说道,“你们都坐吧。”就大概说了一下经过。

原来,皇上拖着病体上朝,先是表扬了楚侯爷如何扶持太子打败二皇子一党,如何功高甚伟,雄韬武略。又说他打荣昭公主打得好,这是替皇上教训了她。既然现在已经不是驸马了,就不能躲懒,要为朝庭作贡献,封他为从一品的右军都督府同知,另封正一品的太师……

楚侯爷一听,可是吓坏了。皇上口口声声说他功高至伟,言外之意就是他功高盖主。说他替皇上教训公主,言外之意就是指他有不臣之心。

别说他原来就想好不再当任何官,就是没这么想过,听到皇上的话他也不敢再继续当官了。

而且,现在朝中虽然有三个人领着太师、太傅这样的虚衔,但他们都没有实缺,年龄还都在六十岁以上。有实缺的,还没有人能领这两个虚衔。他知道,若他今天敢接下这两个官职,明天皇上就会找别的借口好好收拾他,弄不好家族都危险。

他马上跪下力辞。说自己德行不好,暴怒之下打了公主,犯了以下犯上的错,有负圣恩。虽然皇上有天大胸襟不计较,但他却不能不时刻反省自己,他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当此大任。又说他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也不适合再在朝里为官。不仅不能再当官,他还会在儿子楚令宣平叛回来后,把永安侯这个爵传给他。之后,他就会去乡下长住,既为养病,也为反省自己的过失。

皇上不高兴了,说他替自己教训公主教训的对,又说他年富力强,正该为朝庭多做事,不许躲懒。

楚侯爷既被皇上的“天大龙恩”所感动,又为自己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而羞愧,跪在地上大哭不已,诉说着心里的悔恨,不该辜负圣恩,不该打公主。又历数着自己的腿不好、腰不好,还有喘症,大夫说若长住乡下或许能缓解病情……

皇上无法,只得收回实缺,让他领正一品的太师。楚侯爷还是不敢受,把前额都磕破了。

最后,皇上不得不含泪收回成命,还一再表示,朝庭失去楚爱卿,是巨大的损失……

那出“君臣大义”的一幕,感动了殿上所有的大臣,许多大臣都流泪了。齐齐跪下唱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侯爷原来就跟老侯爷说过自己以后不会担任任何官职,甚至连爵位都会传给楚令宣。老侯爷明着没反对,可心里还是有一个不敢说出来的奢望,就是等到皇上驾崩,太子肯定会重用儿子。毕竟儿子才四十四岁,正当壮年,而且儿子从小的政治抱负他最清楚。可是,今天在朝上,儿子当着所有大臣把话说成这样了,以后即使皇上驾崩了,也不可能再重新出仕了。

老爷子无奈说道,“这下皇上可以放心了。”又心疼地看看儿子,说道,“可你还正当壮年,就要彻底清闲下来,颐养天年了。”

楚侯爷笑道,“这样也好,学学陶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日子,也不错。况且,我彻底退下来,让皇上放下芥蒂,三弟和宣儿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看着依然俊朗儒雅的楚侯爷,陈阿福也有些难受。那狗皇帝也真够缺德凉薄的了,只因为他的一点担心和疑虑,就这样对待为他忍辱负重卖命多年的臣子。

三夫人却说道,“大伯做的对。想想几十年的袁家,多可怕呀。”

一提袁家,老侯爷没有了不忿,陈阿福也没有了不平。

楚侯爷又对陈阿福笑道,“等到宣儿回来,我把爵位传给他后,就去乡下的……福园住。”他本来想说棠园,后来想到棠园是罗氏的嫁妆庄子,若罗氏不谅解自己,还不能去那里,就改说了福园。

陈阿福还没说话,楚老侯爷就笑道,“有眼光,福园可是个好地方。这么久了,我时时会想起棠园和福园。以后你去了那里,我也一起去。”

五天后,陈阿福才知道楚侯爷辞官的决策有多睿智和英明,认错的大戏有多诚恳和明智。

冬月二十那天,小十一和小李轩又来了楚府。

小十一偷偷跟陈阿福说,他听母后和皇兄说,皇上好像准备给楚侯爷赐一个女人。关键是那个女人十分不妥当,是和硕王爷的三女明为郡主。这位郡主年纪二十,是个寡妇。寡妇倒无所谓,关系是她体格健硕,力大无穷,还异常泼辣,男人就是在跟她打架的时候被她几拳头打死的。

太子哥哥和母后商量着该怎样劝皇上放弃这个决定。他们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能劝诫,本来皇上就觉得太子过去太依赖楚侯爷,若他们再一劝诫,皇上会更不高兴。

结果,由于楚侯爷的表现太好,皇上居然临时放弃了那个赐婚。

小十一十分不好意思,扯着陈阿福的袖子悄声说道,“岳母,对不起呀。你也帮着我跟楚侯爷道个歉,他对我和哥哥这么好,可是,我们都没帮到他。”

陈阿福十分感动,捧着他的脸笑道,“谢谢你,我和我公爹都知道你是记情的好孩子。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做的对,有时候,不帮就是帮。”

心里却狂骂着那狗皇帝,也太坏了!

那出“君臣大义”的戏码,很快便流传开来,所有人都大赞皇上仁慈,楚侯爷忠心。只有李氏心里不舒坦,觉得楚侯爷自私,他辞了正一品和从一品的大官,应该给自己的儿子谋个更好的缺才是啊。用正一品的大官,换个六品小官,皇上还占大便宜了。

楚令宣不用说,回来就承爵,本身又是三品武官。连庶子楚令奇都当了从六品的官,只她的亲儿子楚令安还是个从七品的小官。若楚侯爷帮帮忙,儿子至少能弄个六品官。

李氏跑去找二老爷说了自己的想法,又让二老爷去跟楚侯爷说说,给儿子弄个六品官当,总要比那个庶子高一级才好。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分家

二老爷气得不行,这李氏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以为五品官是那大白菘啊。他没客气,打了她几个大嘴巴。

他打李氏,还因为李氏想坏了楚珍和刘家四公子的亲事,出去说了不少刘家的坏话,气得刘家想退亲。后来,还是二老爷求着三夫人去刘家赔礼道歉,刘家才忍了这口气。那件事还没清算,她又来说这件事,居然还敢说大哥自私。现在,连二老爷都知道自己大哥被皇上猜忌,李氏居然敢提这样的要求。

李氏本来心里就不舒坦,觉得楚珍是侯府嫡女,楚令安是侯府嫡子,一个亲事没找好,一个前程不好,不说比大房和三房的嫡子嫡女差得远,连他们房的一个庶子都不如。

现在二老爷一打她,她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气也都发泄出来,跟二老爷大打出手。二老爷没有了一只胳膊,身子又被女色掏空了。而李氏正在气头上,几个回合就把二老爷的脸挠出了多道血痕。

二老爷怒极,大吼道,“滚,滚回娘家,老子要休妻!”

李氏一听就吓着了,赶紧停了手,又哭着求二老爷原谅,并愿意拿出二千两银子给二老爷,让他把他早就看上的倚红楼里的一个红牌小无双买下来,再买个宅子安置。楚老侯爷和楚侯爷都不会允许一个妓、女进府当妾。

李氏在过去管理侯府的十几年时间里,共贪墨了五万多两银子,都充作了自己的嫁妆银子。之前被二老爷败了一万多两,又陆续为自己和儿子女儿添了些不动产,现在还剩三万多两。

二老爷一听,便也没有没再说休李氏的话。李氏贪的那么多钱,一大半都被二老爷用了,所以二老爷即使再气李氏,也容她到现在。

这事又传进了老侯爷和陈阿福等人的耳里,老侯爷气得把二老爷叫去大骂一场。

看到儿子的大花脸,再想到被他买下来当外室的小无双,老侯爷又气又怒,给了他两个耳光。咬牙说道,“你和你媳妇两人,没一个省心。罢了,罢了,等到老三和宣儿回来,就分家吧。”

二老爷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父亲还在,儿子们怎能分家?这是不孝。况且,朝庭有律法,父母在,不分家。”

他说是这样说,却巴不得分家。分家虽然大房拿大头,但二房也能分不少。老父生活自律,还只有三个儿子,不像其他人家嫡子庶子一大堆,分下来就没有多少了。若老父怜惜自己这房最穷,再给点私房,拿到手的家产不会低于十万两。这些钱财能实实在在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不需要为了得到李氏一点银子而受这个女人的气。

老侯爷知道儿子的想法,无力说道,“朝庭虽然有律法,但也有个例,有先例。等老三他们回来,老三就会搬去西进伯府。他是西进伯,朝庭赏了他府第,那里才是他的家。宣儿会承爵,我和老大住去乡下,你这一房总不好一直住在侄儿家。”又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你少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能多活几日。”

二老爷走后,老侯爷就去了安荣堂,又把大总管叫了去,跟楚侯爷商量了分家的事宜。之后,又让人把三夫人和陈阿福请去了安荣堂。

老侯爷说,他们这几个人先把家产分了,等到楚广开和楚令宣回来,就去衙门立档,彻底分家。他和楚侯爷算了一下,给二房、三房各分五万两银子,五千亩良田,三处庄子,两个铺面,家具摆件若干。

三夫人纳闷道,“公爹,为什么现在分家呀?我和我家老爷都想在你跟前敬孝,也不急着搬去西进伯府住。”

想到分家,老爷子的眼圈都红了,无奈说道,“也是没法子了。老二两口子都拎不清,等以后我和老大去了乡下长住,怕宣儿和宣儿媳妇压不住他们,徒增烦恼。”

陈阿福是前世观念,喜欢过清静小日子,巴不得把二房一家分出去。但还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爷爷无需考虑我们,我们愿意晚辈都在您跟前敬孝,那样才热闹。”

老侯爷摇头道,“孝顺的,在我跟前自是开怀。不孝顺的,戳在我跟前还惹我生气。”

他这样一说,别人就不好再说话了。

老侯爷又说,“二房势最弱,我就再给他们一万两银子的私房。你们两家都是财主,我这次就不给了。等我死了,剩下那些私房你们几家再平分。”又对楚侯爷说道,“李氏多占了你们五万多两银子,唉,就看在老二残疾的份上,给他们吧。”

楚侯爷和三夫人赶紧表态同意。

三夫人爽快,嘀咕道,“这么多家产,也不知道二伯能用多久。”

老侯爷冷哼道,“若是交给他,不出十年,就会败光了。那样,我的那些重孙孙就可怜了。我已经想好了,这些银子和产业,我会以老二身子不好、李氏不贤为由,直接交到安儿手里,由安儿和他媳妇管家。而且,若老二想大笔用银子,安儿必须要先跟我禀报。我也会把给奇儿的那份分出来给奇儿,那是个好孩子,不能让李氏拿捏。”

三夫人和陈阿福都笑了起来,没想到老爷子还挺腹黑,彻底断了二老爷的那点念想。二老爷以后若想花钱舒坦,还是得挤李氏手里那些贪墨的银子。

老侯爷又让三夫人赶紧给二老爷的庶女楚琳和楚碧把亲事说了,最好正式分家前把她们的亲事定下来,他不放心这两个庶女落到李氏手里。另外,再从二房的家产里划出六千两银子出来给三夫人保管,等她们出嫁时给她们置嫁妆。

三夫人点头应允,她已经看好了几家,正在说合。帮助那两个小姑娘,不仅因为她古道热肠,也因为她不愿意她们在分家后被李氏拿捏。若她们落在李氏手里,不说丰厚的嫁妆,把她们卖了都有可能。

之后,楚侯爷又让人把侯府里的钱财产业逐渐交到了陈阿福手里。

第五百二十二章 滑胎

冬月底,陈阿福才把侯府里的产业彻底理清完。

楚令安和沈氏也知道了老爷子的打算,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难过的是他们根本不愿意现在分家,跟着侯府一起过日子,所有花销都是大房的,自己也属于候府的公子奶奶。高兴的是还好单过了不是二老爷当家,老爷子直接把产业传到了楚令安的手里,否则用不了多久自家就会慢慢败落下来。

楚令安知道老爹的德性,他跟老侯爷商量,老爷子给的私房别让他爹知道,分家所得的五万两银子除去给两个庶妹的嫁妆五千两,给楚令奇的一万两,所剩银子绝大部分买成宅子和田地。老侯爷也同意,已经私下派人到处寻摸了。

楚家在暗地里进行着分家,而朝庭清肃二皇子一党却在大张旗鼓地进行。陈雨晖的公爹何全已经被抓进了大理寺,何家人也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许离开何府。

当初都以为清肃二皇子余党不会这么快进行,陈世英还没来得及去找何全谈陈雨晖合离的事情。

陈世英一接到何全被抓的消息吓坏了。他倒不是担心何全,而是何全若作得了主,还有可能因子嗣关系放陈雨晖一马。而何林生就是个混不吝,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更何况他还恨极了陈雨晖。

陈世英赶紧请假回了京城一趟,去何家谈判。何夫人和何林生明确告诉他,女子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可能夫家一倒霉,她就想法子跑路。

陈世英拿陈雨晖肚子里的孩子说事,说若何家被流放或被卖,孩子不是不易存活,就是奴籍。若他们放陈雨晖合离,陈家会尽可能把这个孩子供出来,让他将来有出息。

何林生却说,既然是何家的子孙,就要跟家族共进退,共存亡。陈世英要救就救一家,若救不了一家,他闺女和外孙就随着夫家一起倒霉。

望着这个混不吝,陈世英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胆子,根本救不了何家。若不是陈雨晖和何家常起龌龊,闹得众人皆知,甚至闹到了金殿之上,他连陈雨晖都没有本事和胆子救。

陈世英无法,只得灰溜溜出了何家。他不敢久耽搁,明天又要赶回定州府。年底公务繁忙,太子殿下又暗示他把定州的所有事务理顺,年后另有重任。

走之前,他还是去了江府和楚府一趟,请江家和陈阿福看顾一下陈雨晖。

陈阿福留陈世英在竹轩里吃了晚饭。

陈世英极其沮丧,跟陈阿福说道,“福儿,爹不在京里的时候,若晖儿有事需要帮忙,就帮帮她。唉,她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爹的亲闺女,爹也不愿意她年纪轻轻就送命。她才怀孕三个月,爹真怕何林生那畜牲对她不利。”

陈阿福答应得很痛快,“好,我隔几天就派人去何家看看她。”

陈阿福虽然非常讨厌陈雨晖,但在这个时候,特别是她还身怀有孕,时常派人去看看她有没有被何家人伤害还是应该。

饭后,三个孩子被下人从安荣堂带回了竹轩。

他们已经不认识陈世英了。望着这个年轻俊俏,只上唇边留了一撇小胡子的陈世英,羽哥儿问陈阿福道,“娘亲,这位叔叔是谁?”

小玉儿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了一句,“叔,谁?”

他们的话把陈世英逗得哈哈大笑。

陈阿福笑嗔道,“胡说什么啊。他是你们的姥爷,都来给姥爷见礼。”

明哥儿终于找到了嘲笑哥哥的由头,呵呵笑道,“哥哥喊错鸟,姥爷喊叔叔。”

羽哥儿很不好意思地挠挠瓦片头,为自己找着面子,“呵呵,姥爷漂漂,像叔叔,不像姥爷。”

小玉儿也跟着说了两个字,“漂漂。”

之后,三个孩子都上前给陈世英磕了头,说道,“见过姥爷。”

小玉儿不会说那么多话,只喊了“爷”,声音还挺大,没被小哥俩压过。

陈世英了说声“好孩子”,就一把把小玉儿抱起来,笑道,“外孙女真能干,这么小就会磕头,还会喊人。”

小玉儿是外貌协会的,平时就最喜欢俊朗的爷爷,现在看到比爷爷还年轻俊俏的姥爷,更喜欢了。她抱着陈世英的脖子就亲了他两口,打着哈哈笑了几声,翘了翘小屁股。又喊道,“爷,爷,爷。”

看到她那跟陈阿福极其相似的眉眼,陈世英喜极,想着福儿小时候大概就是这样漂亮吧?也反亲了她几下。

陈世英郁闷的心情被这几个孩子彻底驱赶跑了,跟孩子们玩了很久才回家。

腊用初六这天,陈阿福在内院议事厅里分派完活计,没有回自己的竹轩,而是去了三夫人的明和院。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家都被楚侯爷接去了安荣堂,陈阿福回去也没事。

虽然楚侯爷恢复了自由身,但鉴于皇上的态度,根本不敢去找了尘,依然天天带着孩子玩。他想去重亲挽回了尘的心,必须得等到老皇帝死了以后。

听说,老皇帝的身子已经非常不好了。太后的身子却意外地又有了起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也不知是不是陈阿福送的点心起了作用。

她进去的时候,三夫人正坐在炕上抿着嘴直乐。

陈阿福笑道,“有什么好事让三婶这么乐呵,是三叔父来信了?”

三夫人笑道,“每次你三叔父来信,还少了宣儿给你的?”又道,“楚琳的婚事定下来了,是丁家后生,过几天丁家就会来提亲。”

丁家后生的爹是刑部郎中,本人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十五岁……

陈阿福笑道,“三婶做了好事,三姑娘和四姑娘会记你一辈子。”

三夫人说道,“我倒不稀罕她们记我的情,我只是不想让李氏误了她们”

两人正说着,陈雨晖从娘家带去的陪嫁丫头鸭梨被带了来,鸭梨脸都哭花了。

陈阿福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鸭梨哭道,“大姑奶奶,二爷把二奶奶打滑胎了,二奶奶流了好多血……”

第五百二十三章 脱离危险

陈阿福听了经过,就赶紧带着几个婆子和丫头急匆匆地坐车去了何家,又让人去请京城中医术高明的大夫和医婆去何家。同时,她又派人去通知江府。

陈阿福虽然答应陈世英会看顾陈雨晖,但并不是说她就原谅了那个坏丫头。毕竟三年前陈雨晖和赵老太婆曾经让人去奸杀自己,这个仇陈阿福一辈子都不会忘。若陈雨晖在何家呆不下去,陈阿福也不会把她带出来,只有让做为外家的江家想办法。

不是陈阿福计较,那些小错小仇她在这时候都会放下,但陈雨晖当初做的那件事性质太恶劣。若她不是有金燕子和空间,真被她们算计得逞,自己这辈子早毁了。

而且,事情搞到这一步,何林生可恶,陈雨晖也不无辜。

何林生因为陈家和楚家不愿意出手救何家而非常不满意陈雨晖。当初他让她怀孕,就是想让陈楚两家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他们。

或许为了刺激陈雨晖,也或许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陈世英走了之后,何林生更加疯狂和没有顾忌。不仅时常用难听的话骂陈雨晖,还经常把他的小妾和通房丫头带到陈雨晖的院子鬼混。

陈雨晖牢牢地记住了陈世英的话,坚决不能让她的肚子有事。若这时候她小产,会很危险。所以,不管林何生如何折腾,她都忍着。

昨天晚上,何林生又去陈雨晖的院子睡了她的丫头黄桔。陈雨晖没敢动何林生,强忍了一夜。今天早上何林生走了以后,她就把气都发在了黄桔身上,她自己打黄桔不算,还让另外的丫头打。

黄桔本来就恨何林生糟蹋了自己,再被人打骂,就更想不开了,闹着上吊自杀。动静闹得有些大,何林生知道了,又倒回来狠狠打了陈雨晖两个嘴巴,把陈雨晖打倒在地,还肚子着地,结果她就小产了,还流血不止。

鸭梨吓坏了,怕何家不能全力施救,只得跑来求陈阿福。

陈阿福极其鄙视陈雨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为了她肚里的孩子,这时候也不应该干坏事啊。她不敢惹施害者何林生能理解,可为什么还要去加害受害者黄桔呢?

来到陈雨晖住的院子,陈雨晖还没有脱险,何夫人站在厅屋里坐立不安。她看陈阿福来了,赶紧迎上前说道,“楚少夫人,对不起呀,哎,那两个冤家,没有一个省心的。”

陈阿福让大夫和医婆进了卧房,她自己坐在厅屋里等消息,也没理何夫人的念叨。

不多时,又从后院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黄桔在她自己的屋里上吊自杀了。

陈阿福吓一跳,问道,“还活着吗?”

一个婆子流泪道,“死了,身子都凉透了。”

几个从陈家过来的丫头和婆子都哭了起来。

虽然对那个丫头没有一点印象,陈阿福也为她难过。陈雨晖无论活不活得下来,黄桔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也只有自杀了。可怜的丫头,这就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那何林生和陈雨晖真是绝配,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何夫人又是一通骂,出去处理那件事去了。

这时,江大夫人又赶来了。

她们一直等到晚上,陈雨晖才脱离危险。不过,由于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她这辈子不仅不能再怀孕,而且还伤及根本,要当一辈子病秧子了。

陈阿福和江大夫人一人留了一个婆子在这里照顾陈雨晖,她们就回家了。明天江大人就会把这事奏请太子殿下,说何家因为恼怒陈世英而把气发在陈雨晖身上,差点把她打死,胎儿也被打落。看太子殿下能不能看在陈世英和楚家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陈雨晖脱离何家。

江家现在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帮助陈雨晖,还是因为陈世英被太子看重,马上要任职六部侍郎。

陈阿福赶回竹轩的时候,已经戌时末。还没进屋,就从房里传出几个孩子的吵闹声,还有楚侯爷和楚含嫣的安慰声。

之前的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睡觉了。

陈阿福一进厅屋,楚侯爷就对怀里的小玉儿温言笑道,“看看,娘亲这不是回来了?爷爷没哄人吧。”很得意的样子。

陈阿福失笑,这位爷爷还真是宠孙狂魔,太可爱了。

羽哥儿和明哥儿一下子扑向陈阿福的跟前,一人抱一条腿,高兴地喊道,“娘亲回来鸟,娘亲回来鸟,爷爷没哄人。”

小玉儿也站在爷爷的腿上,伸出双手向娘亲要抱抱。

几个孩子虽然白天喜欢跟着爷爷玩,但天一黑就要跟娘亲在一起。没看到娘亲,就都哭着不睡觉,任谁哄都不行。

哭声传到三夫人住的明和院,三夫人过来哄他们,他们不听,继续哭闹。三夫人又只得遣人去告诉楚侯爷,楚侯爷一听就心疼了,赶紧赶过来哄孩子。他一哄,孩子们至少不哭了。

陈阿福拖着小哥俩过去把小玉儿抱进怀里,对楚侯爷抱歉地笑道,“让公爹受累了。”

楚侯爷摆手笑道,“不累,不累,乐趣多多。”又问,“你妹妹无事吧?”

陈阿福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侯爷说道,“太子殿下仁慈,令妹应该会脱离何家。”

楚侯爷走后,陈阿福亲了小哥俩几下,小哥俩就很听话地由各自妈妈和丫头领去东厢歇息了。

陈阿福又抱着小玉儿,楚含嫣扯着她的袖子,母女三人一起去了西跨院。

先把小玉儿哄睡,陈阿福又看着楚含嫣躺上床。她刚要起身离开,就被楚含嫣叫住了。

小姑娘说道,“娘亲,爷爷喜欢弟弟妹妹,可是……”

小姑娘多心了。

陈阿福又坐去她的床边,**着她的脸笑道,“弟弟妹妹小,所以爷爷对他们的关心表现得要明显一些。嫣儿大了,又定了亲,爷爷便不好意思像对弟弟妹妹那样对你了。你小时候,爷爷也是这么对你的。”

“是吗?我小时候,爷爷也抱过我,亲过我?”小姑娘睁着大眼睛问道。

“是的,娘亲都看到过。”陈阿福笃定地回答。

第五百二十四章 合离

第二天腊月初七,也是小玉儿的周岁生辰。如今皇上病重,楚家不敢大办,只请了几家姻亲,就是谢家、江家、杨家,还有关系非常近的瑞王妃。

今天男人上衙,来的都是女眷孩子,人也不多,就在竹轩里招待客人。

一大早,陈阿福就把小玉儿打扮起来。小妮子穿着大红织金锦缎对襟小袄和长裙,金色双燕大盘扣,头顶梳着两个小揪揪,漂亮得像年画中的娃娃。

刚把她打扮好,楚含嫣就把自己亲手编的一根红色蜻蜓手链给小玉儿戴上,这是她送小玉儿的生辰礼物。她说道,“等大姐学会绣花了,再给妹妹绣更漂亮的手帕。”

小姑娘的手指不算灵活,现在还没有开始学针线活,陈阿福准备让她十岁后再学。

小哥俩也送了礼物,是一模一样的小白玉兔把件。

说起这件事,众人都啧啧称奇。昨天,他们的妈妈提醒他们说,妹妹要过生了,得给妹妹送样礼物。小哥俩都有私房,就各自去匣子里去找,结果却找出了一样的玉兔子。

小妮子十分喜欢手链和小白兔子,笑得眉眼弯弯地道着谢,“谢,谢,谢。”

接着,楚侯爷、老侯爷、二老爷也先后派人送来了礼物。

二老爷虽然有些渣,但还是比较懂得人情事故。知道陈阿福不会请李氏,李氏也不会送礼物,更知道自己这一房离不开侯府的照拂,他就派人送来了。礼物不关乎贵贱,他有这个心就好。

昨天,那两个庶女楚琳和楚碧借着去明和院找三夫人的时候,悄悄拿了两套她们亲手给小玉儿做的小衣裳,请三夫人转送。她们怕李氏不敢来,陈阿福也承了她们的情。

之后,楚三夫人和沈氏来了,她们不仅送了礼物,还会留在这里待客。沈氏虽然是李氏的亲儿媳妇,但楚令奇让沈氏来,李氏也没折。

江家来了江大奶奶以及其长女江惜秋,江大夫人一大早就去何家看望陈雨晖了。若今天江大人告状顺利,江大夫人会直接把陈雨晖接去陈世英在京城的宅子休养。

瑞王妃一来就笑道,“轩儿知道今天是小玉儿的生辰,闹死闹活不去上学,要来参加小玉儿的生辰宴。还是他父王踢了他两脚,他才哭着进宫了。”说着,她拿出一个十公分长的玛瑙小鹿摆件,又道,“这是他出生时,太后娘娘赐的。他平时宝贝得紧,今天却一定让我把它送给小寿星。”

这尊小鹿玲珑剔透,光洁细润,一看就非凡品。

陈阿福赶紧拒绝道,“这么好的物什,又是太后娘娘赐的,还是让轩儿留着给他添福添寿,我家小玉儿当不起的。”

瑞王妃把小鹿塞进陈阿福的手里,笑道,“怎么当不起?没有你,就没有他如今的好日子。”

接着,楚华带着一双儿女,陈阿满带着杨茜又来了。

都是亲戚,又都熟悉,竹轩里一片欢歌笑语。

辰时初,小十一又派罗嬷嬷送来了小玉儿的生辰礼,是内务府制的一套镶猫儿眼的小头面,和一食盒寿桃。

刚吃完晌饭,陈阿福就接到江大夫人遣人送的口信。太子殿下听说陈大人女儿在何家遭的罪,大怒,斥责何林生不配为人,直接赐二人和离。江大夫人已经带着陈雨晖去陈宅了,嫁妆会后一步拉回去。

陈阿福暗哼,那陈雨晖缺德,却好命有陈世英这样的父亲。不过,她虽然脱离苦海了,但下半辈的日子绝对不是她原来想的那样美好,这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还好这件事是太子直接赐的合离,官方的说法是过错全在男方,应该不会影响陈雨晴的婚事。

陈阿福又跟楚华解释了陈雨晖合离的缘由,当然没敢说陈雨晖打丫头的事情,而是说何林生跑去把丫头糟蹋了,以致丫头上吊自杀。

她说这个谎倒没有一点觉得对不起何林生,他本来就该死。而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个死了的黄桔,那个丫头无辜又可怜。但为了陈家姐妹的名声,她只得说了这个瞎话。想着等陈家搬来京城,要给黄桔家一些抚恤银子,既为陈雨晖恕罪,也让自己安心。

听到何林生的那些行为,所有的女人都骂他“畜牲不如”,还说陈雨晖“可怜见的”。

楚华悄悄跟陈阿福说,“我婆家长辈已经商量过了,等年前陈家来京城过年,就请媒人去陈家说亲。”

下晌,刚把客人们送走,就收到楚令奇派人送来的生辰礼物,其中还包括了尘、陈名、王成、陈实等人送的。

晚饭前,居然收到了楚令宣派人送的礼物和信。他不仅给小玉儿送了一尊大光玉石摆件,还单独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诉说了他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陈阿福含着眼泪给小玉儿念了一遍,并告诉她,这是爹爹跟她说的话。

小玉儿对爹爹没有一点印象,虽然娘亲和姐姐经常教她说这个称呼,但她就是不知道爹爹是什么。她睁着茫然的眼睛喊了几声,“爹--爹,爹--爹,爹--爹?”

从三老爷和楚令宣的信中看出,现在胜利已经一边倒了,连南中省的所有蛮族都站在了朝庭一方。不出意外的话,战争明年初就能结束了。

知道这个好消息,三夫人和陈阿福又是激动不已。老侯爷和楚侯爷也高兴,都来竹轩喝了酒。

这个好消息让楚家人兴奋了好多天。

第二天,陈阿福带着一些补药去陈宅看望陈雨晖。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无神,人瘦得脱了形,显得脸更长。她看到陈阿福进来,眼泪便流了出来。说道,“你高兴了?若你没有抢走我的一切,我就不会嫁给那个人渣,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陈阿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我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因为无论你好还是不好,都影响不了我的情绪。我来看你,是因为爹的请求,还有让外人看到我们姐妹情深,为妹妹的将来考虑。”又摇头叹道,“我抢了你的一切?真是笑话……”

她怕把陈雨晖气个好歹,吞下了想说的话。她没有再理陈雨晖,只嘱咐了服侍陈雨晖的婆子和丫头几句,便走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和王爷

四天后,得到消息的江氏便带着陈雨晴四姐弟回了京城。他们知道或许以后会长期住在京城,家里的许多东西都搬了过来。

陈阿福领着孩子回去吃了顿饭,也没有去看陈雨晖。在她想来,陈雨晖无可救药,以后不想再跟她有所交集。

十六日,谢府正式请媒人上门说媒,陈家允了,陈雨晴和谢峰终于定了亲。

江氏喜极。谢峰的家世和人品、才学,无疑是这么多年给陈雨晴说的最好的后生,比之前所有的后生都好。她十分感激陈阿福和楚华,因为这桩婚事就是这两个人暗中促成的。

腊月二十八,当人们正沉浸在要过年的喜气中,皇上驾崩了。

新皇宣布为先帝举办隆重的葬礼,京城文武百官吊唁、哭灵,有一定级别的官员还要集中斋戒三天,不能回家。京城三品以上的命妇要进宫哭灵三天,她们是早上进宫晚上出宫。

这个噩耗让太皇太后悲伤不已,本来已经大好的身体又挎了,正月初二也薨了。先帝的丧仪还没有完全结束,皇家又迎来了第二场丧礼。

太皇太后薨了让三夫人肝肠寸断,哭晕过去几次,陈阿福一直贴身照顾她,宽慰她,还陪她在宫里住了三天。

初五晚上,哭灵结束,陈阿福才扶着脸色苍白的三夫人出宫。

楚四爷楚令卫正等在宫门外。楚令卫看到几乎脱了形的三夫人,眼泪都涌了上来。上前扶着她说道,“娘节哀,你这样,我皇太外祖母在天之灵会难过的。”

把三夫人交给楚令卫,陈阿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心里急得不行,因为家里还有三个一到两岁的孩子。想到他们晚上哭闹不休,陈阿福的心都在流血。

回到侯府,陈阿福直接去了安荣堂。听楚令卫说,这些天四个孩子都和爷爷一起住在安荣堂的。

一进屋,看见楚含嫣坐在锦凳上跟罗梅翻花绳,三个小的在跟动物之家玩,楚侯爷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一看娘亲回来了,几个孩子都向她冲来。小哥俩一人抱条娘亲的腿喊着“娘亲”,楚含嫣牵着桩子不稳的小玉儿,小玉儿则抬头望着娘亲哭,委屈得不行。

陈阿福把小玉儿抱起来说道,“好孩子,娘亲回来了。”

她跟楚侯爷告辞,领着几个孩子回了竹轩。

正月八日,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李泽平正式即位,并改建弘年为庆观元年。封单皇后为皇太后,原太子妃为皇后。几位没封王的皇子也被封了王,赐了府弟,十一皇子李泽泰被封和王。二皇子的胞弟八皇子被封肃王,派去守皇陵,永世不得进京。

听说小十一封了王,等府第装修好就会搬出来,陈阿福心里挺高兴。以后,看到他的时间更多了。

陈世英也正式被任命为工部右侍郎,主要业务之一就是管屯田、种地。

二月底,那些二皇子一党的余孽也基本清理出来了。情节恶劣的,七岁以上男丁斩立绝,女眷或被没入教坊司,或允官妓。情节稍轻的,当事人斩立绝,其余家人流放三千里。而何家就属于情节较轻的,除何全被斩,其余人都流放去琼州。

据说,何全死前见老妻和大儿子最后一面,让老妻同意二儿媳妇合离,保全她肚子里的孩子。当老妻告诉他说,陈雨晖的孩子被儿子打落胎,皇上已经判他们合离的事后,哭出了声。

马家属于情节严重的,主家按情节严重的处理。而楚含嫣的外家因为只是族亲,一家人被判流放北地,允为军户。他们比流放琼州的人家好得多,或许皇上看在未来和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一定。

陈阿福觉得那家毕竟跟楚含嫣有血亲,不好一点不管。便让罗方给押解军士送了不少银子,请帮忙照顾一下。又以楚含嫣的名义送了她外祖父一些银子和药材,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敢帮助流放人员的,或许也就只有未来的和王妃了。所有人都知道,和王爷最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宠爱。

二月二十七日是和王爷的九岁生辰,太后娘娘肯定要为他庆生。陈阿福一早就做了一个生辰蛋糕让人送进宫,一同送进去的,还有陈阿福亲手做的一套内衣裤,以及楚含嫣编的一条靓蓝色手链。

令陈阿福没想到的是,这天傍晚和王爷居然来楚府了。

陈阿福又高兴又纳闷,问道,“你怎么出宫了?”

和王爷过来倚在她的身旁,说道,“自从我父皇驾崩后,我母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理佛,我只有在巳时前能看到她。若不是我皇兄和我苦苦相劝,我母后都想出家……”他的眼圈有些红了,稳了稳情绪,又说道,“我想吃岳母亲手做的碎肉杂酱面,就来了。”

陈阿福听了,便笑着去后院做杂酱面,又让人去安荣堂把几个孩子接回来,再把三夫人和楚令智请来竹轩吃吃长寿面为和王爷祝寿。因为没有准备,时间又短,就不请满请了。

和王爷又向楚含嫣晃了晃胳膊,手腕上那条靓蓝色的链子异常显眼。他笑道,“妹妹的手越发巧了,这链子编的真俊。”

楚含嫣笑着说,“王爷喜欢,我以后多给你编几条。”又说道,“娘亲说,明年我就可以学绣花了,到时候给王爷绣手帕,绣荷包。”

和王爷听了更高兴,说道,“好,我等着。”

华灯初上,东屋炕桌上便摆了一大盆子面条,几大碗苕子。陈阿福调了几种苕子,有碎肉,韭菜炒鸡蛋,香茹炖小鸡,姜汁虾仁。

和王爷笑道,“我只吃碎肉杂酱面,什么面条都没有它好吃。”

陈阿福帮他调了一碗,他吃完了又要。陈阿福又给他调了半碗,便不许他再吃了,说晚上吃多面条不好克化。

看到和王爷喜欢,小哥俩也非得吃杂酱面,吃得半边脸都花了。

还没等陈阿福掏帕子,和王爷就掏出绫帕帮他们擦了,哄道,“慢些,还多,这面条只有咱们三个喜欢。”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双双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燕子的呢喃。

在上房的廊下,有一个燕子窝。听到这个声音,除了小玉儿,几个孩子又开始怀念起了金燕子。

和王爷说,“这都二月底了,金宝咋还没来找我们呢?”

楚小姑娘嘟嘴说道,“是呐,我和弟弟们天天盼着它,都没有盼回来。”

陈阿福笑道,“金宝贪玩,或许路上看到好玩的东西,耽误了回家。”

其实,在二十六日子时金燕子就出来了,不只它,连金贝都出来了。经陈阿福的请求,它们一起去了南方看望楚爹爹。

二十五日亥时,陈阿福拿着半碗奶香松子和半碗苹果丁进了空间。楚令宣毕竟还在战场上,随时都会遇到危险。陈阿福想请金燕子一出空间,就去南中省看看他。

她进了空间,却没看见金燕子的影子,想着它是不是还在黄金屋里睡觉。便喊道,“宝宝,都快出窝了,怎么还在睡觉,是想当条懒虫虫吗?”

话音刚落,就从燕沉香树上传出一阵鸟鸣声,声音不大,但婉转悠扬,动听极了。因为金燕子的关系,陈阿福接触过许多种类的鸟,这个叫声比她听到的所有鸟鸣声都要好听。

而且,这也绝对不是金燕子的叫声!

陈阿福一阵激动,抬头说道,“贝贝,是贝贝醒了吗?天呐,真是太好了。”

从树梢中飞出两只小鸟来,它们绕着燕沉香盘旋一圈,落在陈阿福摊开的两只手掌上。左手是金燕子,右手上是金贝朱雀鸟。

金贝的身上似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使原来的朱红色羽毛变成了橘红色。它孺慕地看着陈阿福,小绿豆眼弯成了半圆,嘴角提着,在冲陈阿福笑。

陈阿福激动坏了,居然有了一种孕育出一个新生命的感动,眼泪都出来了。她把金贝举到眼前,说道,“哦,贝贝,太好了,妈咪又多了一个孩子,你的哥哥姐姐们又多了一个妹妹。”说完,就亲了一下它的小尖嘴。

金贝先是一愣,接着伸出小粉舌头舔了舔小尖嘴,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呼扇着翅膀冲着金燕子叫了几声。

金燕子对陈阿福唧唧笑道,“贝贝妹妹说它好喜欢妈咪,也好喜欢妈咪的亲亲。”

陈阿福笑道,“喜欢就多亲几下。”然后,又亲了金贝几次。

金贝美得不行,绕着陈阿福转了好几圈,又站在她的右手上。

金燕子说道,“妈咪,贝贝妹妹还没学会说话,它要修炼好多年才能学会。”

陈阿福笑道,“无妨,有宝宝当翻译,妈咪就能听懂它的话。”又对金贝说道,“来,吃点东西。”

说着,她便坐下来,请它们吃她带进来的松子和苹果丁。金燕子好几天没吃这东西了,飞去碗边吃起来。

可金贝站去碗边后却没有吃,而是吞着口水看看碗里的美味,又回头看看金燕子的那几个“恭桶”,呢喃了几声。

金燕子抬头说道,“贝贝妹妹在空间里不吃东西无妨,可出了空间不吃东西就不行了,不仅飞不起来,还会饿死的。你愿意只呆在空间里,不陪哥哥出去玩吗?外面海阔天空,日月星辰,美极了。还有数不清的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好玩极了。贝贝不怕,咱们拉的粑粑又不臭。”

陈阿福笑起来,原来是金贝美眉有洁癖,怕“出恭”拉粪,嫌臭。她笑道,“贝贝不怕,你若拉了臭臭,妈咪给你先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不会有一点味道。”

金贝听了,才低头吃起来。

见它们吃饱了,陈阿福便跟金燕子说了她的请求。

金燕子也想领着金贝去看看大好河山,便点头同意了。到了子时,金燕子带着金贝一起出了空间。

陈阿福站在窗前看它们双双飞向天空,消失在灿烂的星空中……

孩子们的一阵笑闹声把陈阿福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她见楚三夫人只吃了半碗虾仁面,劝道,“三婶,再多吃些。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由之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是高寿了。你一直这样,瘦得不成人形,三叔回来该心疼了。”

三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我爹娘死的早,又没有同胞手足,是皇祖母把我养大的。她老人家一不在了,我就觉得特别孤单。”说着,她的眼里又涌上了一层泪水。

楚令智赶紧搂着三夫人的胳膊,受伤地说道,“娘,你还有爹爹和儿子,怎么会孤单?还有啊,爹走之前让我和哥哥照顾好娘的,若他回来看到娘瘦成这样,肯定会埋怨我和哥哥没照顾好娘,会打我们的。”

陈阿福也说道,“三婶不光有夫君儿子,还有我们这些亲人。”看三夫人的嘴还抿着,又说道,“好了,好了,大不了我再生了闺女,就让三婶抱去养几年。等你添了孙女,再还我。”

三夫人看看搂着她的儿子,再看看好不容易才吐那个口的陈阿福,还有眼巴巴看着她的几个孩子,笑了笑,又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面。

一说到先帝和太皇太后,和王爷的泪水也涌了上来。他跟太皇太后交集不多,但他知道先帝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虽然先帝的疑心重了些,对于自己和皇兄、母后有大恩的楚侯爷不太好,但他毕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父亲。

三夫人看自己把和王爷说哭了,又说道,“得,都怨我,不该说那些伤心的事。”

陈阿福把和王爷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在这个世上,你有母后,皇兄,还有娘亲,妹妹,弟弟……娘说话算数,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牵着你的手。”

和王爷听了破涕为笑,问道,“娘亲,那幅画还在吗?”

陈阿福笑道,“当然还在,娘会留它一辈子。”

这时,小鸽子过来躬身说道,“王爷,宫门快落匙了,该回了。”

和王爷皱了皱眉,说道,“以后我搬出皇宫就好了,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晚了,就住在这里。”

陈阿福没言语,笑着把他送出院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 是不是英雄

陈阿福盼啊盼,盼到三月初六金燕子和金贝还没回来。中途,她还掐了几次左手心,也没能把它掐回来,禁不住暗骂金燕子是个贪玩鬼。

三月初七下晌,金燕子终于带着金贝回来了。

这天下晌,楚侯爷被皇上叫进了皇宫,所以小哥俩和小玉儿就被送回了竹轩。半路上,三夫人又把小玉儿劫去了明和院。

陈阿福坐在廊下看帐本,旁边的楚含嫣在给和王爷打手链,小哥俩则和七七、灰灰、追风一家在院子里玩闹着。

突然,七七和灰灰都兴奋飞去了院子里的一竿翠竹上,由于灰灰的重量太大,把竹子都压弯了。追风则跑去竹下仰头狂吠起来。

楚含嫣抽了抽鼻子,也起身笑道,“我闻到金宝的味道了。”说完,就跑向那丛翠底下。

竹叶里传出金燕子的唧唧叫声,“不好玩,本来想跟你们藏猫猫的。”

说着,一双鸟儿飞出竹林,落在陈阿福的膝盖上,正是金燕子和金贝。

陈阿福急切地想知道楚令宣的事情,但这么多人,也不好多问。她故意指着金贝笑道,“这是金宝带回来的小伙伴吗?”

金燕子点点头。

陈阿福就对围过来的楚含嫣和小哥俩说道,“看看,金宝又带回来一只漂亮的鸟儿了。”她故意想了想,又道,“这只鸟儿真漂亮,花衣裳红色中泛着金色,大名就叫金朱雀吧,小名金贝。”

她的话声刚落,羽哥儿和明哥儿就手急眼快地一人抓了一只小鸟在手里,抓得两只小鸟直翻白眼。

陈阿福赶紧道,“哥儿,轻些,别把它们捏痛了。”

他(它)们玩了一会,陈阿福才起身去了卧房,紧跟着金燕子也摆脱小魔爪从窗户缝里飞进来。

金燕子挂在陈阿福身上唧唧说道,“妈咪,你要感谢人家哦。若人家去晚了一步,楚爹爹就要带回一个二妈了。”

“怎么回事?”陈阿福急得一下站起来。

金燕子说道,“妈咪别着急,金宝出马,一个当两,何况还多了一个金贝贝……”说着,竟然扇着翅膀唱起歌来,“贝贝,贝贝,喔,贝贝,贝贝……我和贝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红尘永相随,飞跃了四天,才到南中省,不辜负我的柔情,它的美……”

看到金燕子犯花痴,陈阿福气得直想掐它的小脖子。但也不敢打断它,只得强忍着怒气,往下听着。

等它唱了几句似曾相识的串烧歌,又继续讲到正题上。金燕子和金贝一路玩着,欣赏着大好春光,在四天后才飞到楚大帅的中军帐。才听说平叛已经结束了,二皇子自杀,原王国丈病死,原王国舅也自杀,剩余的造反人员一并被俘获。但是,楚令宣却失踪了。

原来,二皇子带着残留的一千多人逃去了群山中,楚令宣带着几千人去围剿。因不熟悉地形,一直找不到他们。无法,楚令宣便去求附近的头人帮忙带路,头人的一个叫玉帕英的女儿自告奋勇前去带路。

有了她的带路,倒是很快找到了二皇子藏身的地点。却在进攻的时候,楚令宣为了保护玉帕英受了伤。他带伤继续指挥战斗,二皇子看到失败已成定局,挥刀自刎,剩下的叛军群龙无首,不是逃跑便是投降。

战斗结束了,楚令宣和玉帕英却双双失踪了。

楚大帅听说侄子失踪了,急得不行,一边让人去寻找,一边让人去找头人。可头人并不着急,说他女儿熟悉这里的大山,终有一天会回家。还大笑道,“我们族的女人都喜欢英雄,等他们回家的时候,就不只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楚大帅听说了头人的话,更吓着了。他怕媳妇,也知道侄子怕媳妇,若出了什么事情回家没法交待。又派了多多的人去山里寻找,一定要在出事前把人找到。

金燕子一听也吓着了,若因自己一时贪玩,让楚爹爹多了一个小老婆,妈咪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就赶紧带着金贝去山里找。

它跟楚爹爹相处了那么久,自然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不久就在山里的一处洞穴里找到了楚爹爹。

金燕子又适时地卖起了关子,眨着绿豆眼说道,“妈咪,你知道人家看到了什么吗?”

陈阿福紧张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金燕子的脸都有些羞红了,唧唧说道,“儿童不宜!”

陈阿福沉着脸说道,“你是说他们,他们发生了关系?”

“嗯。”金燕子点了点小脑袋,看到陈阿福猛地站起身,又说道,“妈咪不着急,不怪楚爹爹,是女强男,还在最关键时刻被超级无敌金燕子给破坏了。”

陈阿福气得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嗔道,“你要急死人啊,能不能快些说,说重点。”

金燕子又开始诉说。那个洞穴很深,很大,里面还点头火把。楚爹爹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还赤裸着上身,一条腿受了伤,虽然包扎了,但血把绷带都染红了。或许由于太激动的原因,还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一个穿着着奇特的漂亮女子正用手摸着楚爹爹,偶尔还要亲他的脸两下,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金燕子十分老练地说道,“人家听不懂那姑娘说的什么话,猜测应该是**的情话吧。”又砸吧着嘴说道,“那姑娘虽然有些,但长得着实漂亮。不过,楚爹爹并不喜欢她,还特别讨厌她。解释着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儿女,他还十分心悦妻子,不会背叛她……他见相求没有用,就开始骂那姑娘不要脸,说若她敢做出什么失德之事,他只要行动一自由就会杀了他……”

陈阿福想到楚令宣流血的大腿,心疼不已,急道,“那你咋不快些去救他呢?”

金燕子唧唧道,“为什么要那么快去救他?人家就是要看看楚爹爹会不会背叛妈咪,熬不熬得过柔情和痛触,是不是真正的英雄……”

陈阿福气得不行,咬着牙问道,“那你快说说,他们最后怎么样了呢?你什么时候出手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平叛胜利

尽管陈阿福气得够呛,又心疼楚令宣受了伤,但还是耐着性子听金燕子“娓娓道来”。

金燕子说道,“……人家就领着贝贝站在一块大石上看热闹。那个姑娘很有耐心,不停地说着,手也不老实……她的大嘴快要亲下去的时候,楚爹爹气坏了,向她吐了一口口水,大骂她不要脸。那姑娘脑羞成怒,一只手猛掐楚爹爹的伤腿,痛得楚爹爹大叫一声。另一只手又向楚爹爹的脸上打去。人家不能再等了,若让她打下去,妈咪会打我的……”

金燕子赶紧飞过去叼着玉帕英后背的衣裳,把她叼在半空,飞向洞口。玉帕英吓坏了,嘴里尖声叫着。

出了山洞,金燕子把她甩下去,又高声叫了几声。一群长嘴巴鸟儿便飞了过来,还都齐齐张着大嘴向玉帕英扑去。玉帕英更害怕了,捂着脑袋尖向山下冲去。

金燕子又飞回山洞,楚令宣也看到了它,冲它大笑道,“金宝,真的是金宝!是阿福让你来的吧?谢谢你。快,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金燕子用嘴巴把绳子解开。楚令宣坐起身,在丢在旁边的衣裳中翻了翻,翻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丸包着油纸的药丸。他把药丸吃下去,才把金燕子捧在手心说道,“那药是阿福给我的神药,吃了它腿伤好得快。”

金燕子唧唧笑道,“妈咪,楚爹爹经得起考验,是个英雄。”

陈阿福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想到楚令宣受伤的腿,心疼得眼泪又出来了,那得多疼啊。她弹了它个脑崩儿,骂道,“小东西,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又问,“他回到军营里了吗?”

金燕子唧唧道,“当然回去了。楚爹爹拖着一条伤腿走出山洞,没多久就被找他的人找到了。楚爹爹还让人家给妈咪带了封信回来。”

说着,一抖翅膀,便掉下来一根小竹管。

陈阿福捡把小竹管打开,抽出一条裹在一起的纸卷。打开,竟然是两张。一张上面写着,三月五日平叛胜利,二皇子已自刎。

另一张上面写着,夫很好,勿念。

看到第二张,陈阿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还被一个悍妇挟持了,好什么呀。

她擦了眼泪,起身把第二张纸条放进妆匣,拿着第一张纸条出了院门。

金燕子说的话陈阿福不可能跟楚侯爷说,但这张纸条却可以交给他,毕竟楚侯爷和老侯爷都知道金燕子的厉害。但是,这张纸条却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容易让人联系到荣昭被鸟攻击的事件。

当老侯爷看到这张纸条后,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压着声音说道,“好啊,好啊,所有不好的,都过去了。”

不多时,楚侯爷也从宫里回来了。他看了纸条,也大笑不已。多少年了,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到楚侯爷发自内心的笑。

他的笑很明媚,很干净,真是十足的中年帅哥一枚。可惜了,被荣昭拱了十几年,拱得他生无可恋。

他又说了皇上找他,是想再请他出山,而且态度非常诚恳。还说,若他不喜欢当武官,可以去兵部。

楚侯爷都力辞了。一个是现在楚家的势已经很大了,不愿意引起皇上的犯忌,哪怕他现在没有,也保不住以后会没有。二个是当初在金殿上,当着先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楚侯爷把话都说满了。三个是,楚侯爷已经彻底厌倦了宦海生涯,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晚上,竹轩请客,除了他们父子,也把楚三夫人母子请来了。

三夫人看到那父子二人喝得脸红扑扑的,高兴得不行,还有些纳闷。

陈阿福低声笑道,“我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皇上又想请公爹出山,公爹虽然没同意,但感念皇恩浩荡,高兴呗。”

三夫人听了,也抿嘴笑起来。虽然楚侯爷身上没有官职,但他是楚家的家主,楚家所有人的依靠。皇上信任他,就是信任楚家人。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以后,金燕子要进空间,可金贝就不进去,还望着陈阿福露出委屈样。

陈阿福搞懂了,她曾经答应帮它洗屁屁的。

她笑起来,把金贝捧到净房,在盆子里帮它洗了洗。说道,“洗干净了,一点都不臭。”又问金燕子道,“宝宝洗不洗?”

金燕子红了脸,忸怩说道,“人家是男娃,怎么能让妈咪洗屁屁呢?再说,人家已经在溪里洗过了。其实,贝贝也洗过了,它怕自己没洗干净,才又让妈咪洗一遍的。”

陈阿福摊开左手道,“好,你们都香香的了,进去吧。”

眨眼间,那两只鸟便不见了。

五天后,皇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平叛已经在八天前结束了,楚大帅带领南征大军会在一个月后班师回朝。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二皇子的尸首,以及原王国丈、王国舅等人的脑袋。

二皇子再是造反,还是皇上的兄长,必须全尸。

皇上大喜,在朝上大大表扬了楚家军一番,说到时候他会亲自出城迎接楚家军。又把楚老侯爷和楚侯爷宣上殿,嘉奖了一番楚家的丰功伟绩,还留他们父子二人吃了御宴,和王爷作陪。一时间,楚家的风头无人能敌。

趁着这股东风,楚家二房庶女楚碧又定了一门好亲,是一个从二品武官家的庶子。后生十七岁,已经在军中做事,是一个八品小官。

两个庶女都定了这么好的亲,甚至不比嫡女楚珍差,又让李氏一阵肝痛。

因为前段时间处置了许多罪臣,也空出了许多大宅子。最好的宅子被赐给了几位刚封王的皇子,剩下一些拿出来卖。

楚令安买了一处大四进宅子。其实作为他们这一房来说,官不大,人不多,完全没有必须要买这么大的宅子。但楚令安总想把银子多花在置业上,所以才买了这个大宅子。

楚世英家也买了一处带有人工湖的四进宅子,原来的那个三进宅子太小。

搬家前,陈世英看到陈雨晖的身子调养得差不多了,就想把她送去定州府乡下。毕竟她是和离过的姑娘,不能让她住在家里耽误下面的妹妹。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上吊

说调整得差不多,也只是对陈雨晖而言。因为,她的身子已经败了,大夫说再调整也是这样。瘦弱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若不抹胭脂,脸和嘴唇白得像宣纸,走几步就气喘嘘嘘。她这样,是不可能再嫁人了。

陈世英既恨何林生恶毒,也气自己的闺女狠辣,这个结果也是她自找的。想着她跟祖母的感情最好,而且一个半瘫,一个不能大动,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有个伴,不会太寂寞。把她的嫁妆都给她搬过去,多派几个服侍的人,院子再扩大些。再加上自己每年给她们的生活费,日子不会难过。

当陈世英把这个想法跟陈阿雨晖说了以后,陈雨晖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道,“爹,你是我的亲爹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母亲和陈阿福让你这样做的吗?”

由于太激动,她的脸有了些血色,说完这两句话还使劲喘了几口粗气,显见累得不轻。

陈世英愣了愣,他觉得父亲能作成自己这样,天下已经找不出几个了。何家出事后,连那些关系好的同僚都劝他莫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庶女讨了皇上的嫌,岳丈和舅兄更是劝过多次。但他都固执己见地想救下她,不忍心年纪轻轻的她跟着何家受罪。没想到,却得了她的这句话。

他气得脸都有些红了,沉脸说道,“晖丫头,父亲为你做的还不够?还有,你母亲和长姐帮你良多,你怎么能那样说她们?你能活着出何家,是你外祖父到皇上那里救的情。皇上能痛快地赐你们合离,多半看的是楚家,你父亲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陈雨晖哭道,“她们帮我也是因为她们良心不安。当初,楚家的姻缘是祖母说给我的,楚将军要娶的人是我……”一说到这个心中永远的痛,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儿,又才说道,“这么好的姻缘,却在江氏的帮助下,被陈阿福谋去了。陈阿福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是我的。”

说完,又痛哭起来。

陈世英气得直摇头,说道,“你怎么还执迷为悟?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想把你说给楚令宣,只是你祖母跟楚家二夫人两人的想法。楚家二夫人,只是楚令宣的婶子,在楚家没有一点话语权,她的承诺算什么?楚令宣真正想娶的是福儿,老侯爷心仪的孙媳妇,楚侯爷心仪的儿媳妇,也都是福儿。”

陈雨晖气喘嘘嘘地说道,“爹不要再骗我了,我又不是傻子,你们当然要这么说了。现在,三妹妹又要嫁去公府,当公府少奶奶。你的几个女儿,一个是侯府的当家奶奶,一个是公府的少奶奶。而我,你的二闺女,却落到这个悲惨的境地……”她又喘了几口粗气,哭道,“爹,求你,求你了,帮帮我……”

陈世英愣愣地问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还要帮你什么?”

陈雨晖的脸更红了几分,说道,“爹,你不要把我赶去乡下,那样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你能不能跟楚将军说说,我只想当他的人,我的心自始至终就没变过。我已经不会再生孩子了,我不在乎名份……”

“够了!”陈世英大喝一声。长这么大岁数,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他气得脸通红,拳头握得紧紧的。若不是陈雨晖不扛打,他会抽她两嘴巴。

陈世英指着她骂道,“我陈世英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不要脸面,不知廉耻,还心狠手辣……罢了,罢了,你明天就走吧,这个家不能再留你了。”

说完,便扭头走了出去,不想看她第二眼。

后面茶碗破碎的响声让他脚步顿了顿,又抬腿向正院走去。

他知道这个女儿德行不好,自私又心狠手辣。他很自责,认为是自己这个父亲没把她教好,不该让母亲和唐姨娘从小管教她。

他总觉得,闺女通过在何家受了这么多苦,能够让她吸取教训。又因为这么多人救过她,能够感化她,让她懂得感恩。只要懂得感恩,就不会不可救药,就能慢慢变好。

可是,这个女儿不仅不懂感恩,还蠢笨至极,异想天开。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去给楚令宣当妾!

别说她没有美貌,没有智慧,现在又没有了身体。就是这三样样样有,楚令宣也不会看上她,福儿也不会容忍她。

再说,他陈世英的女儿,怎么能给别人当妾!

他来到正院,直接进了上房东侧屋。看到炕上摆了许多细软和匣子,江氏正领着两个丫头在收拾。

那两个丫头看陈世英的面色不好,忙躬了躬身退下去。

江氏下了炕,给他递上一碗茶,说道,“老爷,气着了?快莫生气,晖丫头什么样,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她知道男人去跟陈雨晖谈话,也猜到肯定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气成这样,脸都成了猪肝色。

陈世英坐下,几口把茶水喝完,说道,“明天就派人把晖丫头送去定州乡下,多派几个婆子去。”顿了顿,又叹道,“她都这样了,生活上也不要苛刻她。还有娘,原来怕村人怀疑,给娘的费用不多。现在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别人也不会在意娘住在那里了。以后多给她们些银子,再让人给那里的里正和地主送些礼,请他们关照一下。”

江氏听了心里有了几分喜悦。她怕陈世英一时心软,把那个丫头留下,影响晴儿的婚事。那个丫头实在太可怕,能够做出什么事,她猜都猜不到。

她说道,“老爷放心,我让人在那里修个大些的宅子,晖丫头的嫁妆也一并带过去。以后,每个月再给她们五十两银子生活……”

陈世英点点头。陈雨晖的嫁妆丰厚,还有田地和铺子里的产出,在乡下过一辈子也用不完。

两人正商量着,突然有丫头匆匆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二姑奶奶上吊了。”

江氏吓得一下子站起来,陈世英坐着没动,咬着牙问道,“死了没?”

第五百三十章 耗尽

听了陈世英的话,江氏和禀报的丫头都愣了愣。陈世英平时温和,斯文,哪怕是对下人都态度和蔼,对陈雨晖,或是其他孩子更是好脾气。没想到,却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那个丫头又赶紧禀道,“没,没死。奴婢们发现得早,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了。”

陈世英又冷冷地斥责道,“没死,这么大惊小怪作甚?回去把她看好,明天一早就送走。还有,告诉她,她做了这么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已经把我对她所有的怜惜折腾光了,让她好自为之,我也不会再见她了。”

江氏看看一脸怒色的陈世英,低声说道,“老爷息怒,莫气坏了身子。我,我还是去看看晖丫头吧。”

陈世英点头道,“让人把她看好,别在家里出事。她若真想寻死,就回乡下去死,上吊,投井,别人看也看不住。”又起身说道,“我去新宅子看看,直接在那里住一晚。送晖丫头的婆子找两个身体壮实的,别闹出大动静让人看笑话。”

说完,就径直走了。

江氏看着他的背影,让人去把绿姨娘叫去陪他。余姨娘因为“恃宠而骄”,总想把朝哥儿要去自己跟前养,上年就被陈世英打发去庄子里住了。

江氏后来又要给他纳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或是通房丫头,陈世英都没要。还拉着她的手说,“娶妻当娶贤。在我被关着的时候,就想若有朝一日能出去,一定不再负你。”

当时,江氏都被感动哭了。

江氏抹了抹鬓边的头发,脚步轻快地向后罩房走去。暗道,再把晖丫头一送走,这个府里就彻底清明了。

刚来到后院,就听到后罩房传来一阵哭闹声。

江氏冷哼,那晖丫头真是不要命了,本来就剩半条命,再一闹,又折了几年寿。

进了西屋,看到陈雨晖正躺在床上用帕子捂着脸哭,床下还堆了几尺白绫在那里。

她听丫头禀报说夫人来了,而没有听说老爷来了,还有些不信。拿下帕子一看,果真只有江氏站在床边,再往她身后看去,并没有如愿看到父亲陈世英。

江氏知道她的心思,冷笑道,“别看了,你爹已经被你气走了。”

陈雨晖不相信父亲会这样弃她于不顾,问那个去禀报的丫头道,“我爹呢?他就不管我的死活?”

若夫人不在这里,丫头还不敢把陈世英让她传的话完完全全说出来,可夫人在这里,她也不敢阳奉阴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爷说,说,说姑奶奶做了这么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已经把老爷对你的怜惜折腾光了,还,还让你好自为之,老爷以后也不会再见你了。”

若父亲不管她,别说当不成楚令宣的妾,这一辈子真有可能跟那个老太太永远住在乡下了。这怎么行!

陈雨晖哭道,“我爹怎么可能不管我?不,我不去乡下,我不走。”

江氏说道,“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爹对你的疼惜已经在你无尽的折腾中耗尽了,你的本事还真大。”

陈雨晖不管江氏的讽刺,继续哭道,“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为了给嫡女让路,陈家把庶女逼上绝路啊……”

说着,就翻身抓起了白绫。下人们又上前去夺白绫,怕弄痛陈雨晖,并不敢用全力,几人拉扯在一起。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嫡母把她逼上绝路了?这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氏也厌倦透了,冷冷说道,“你父亲还说,你若真想死,就回乡下去死,上吊,投井,别人拦不住你。但是,你却不能死在家里。是,我们就是不许你再坏了弟弟妹妹的名声,你必须离开京城。”又对她的几个丫头婆子说,“晖丫头若是死在家里,我会把你们打死,再把你们的家人都卖去盐场。不信,就试试。”

那几个下人吓坏了,也不顾陈雨晖的哭闹,直接把白绫夺了过来。

江氏又说道,“把她看好了,不能让她出事,明天直接送走。”然后,转身走了。

三天后,也就是三月十九,黄道吉日,宜搬家,这一天也是陈世英搬家的日子。其实他们前两天就开始搬了,只是这一天会在这里吃开伙饭,然后正式住在这里。

陈家请了除楚家、江家、谢家这几家姻亲外,还请了一些同僚和朋友的家眷。

楚家,只请了楚老侯爷和大房、三房,没有请二房。陈世英和江氏都属温和派,一般不会做打人脸面的事。但陈世英怒极李氏当初乱跟赵老太太承诺,让老太太和陈雨晖有了那不该有的念想,平白多出了许多事端。

江氏会做人,还专门给陈阿福准备了一个小院,说她回娘家的时候住。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去看小院的时候,陈雨晴也陪着去了。

小院不大,一截院墙栽满了蔷薇,也叫蔷薇院。屋里摆设也十分精致,都是按陈阿福平时喜好布置的。

陈阿福对陈雨晴笑道,“我很喜欢,母亲有心了。”

陈雨晴悄悄告诉陈阿福,陈雨晖如何闹自杀想给楚令宣当妾,如何把陈世英气得够呛,如何再不想管她的事。

之前他们住的三进宅子太小,陈家几姐妹都住在后罩房,陈雨晖的话全部让住在对门的陈雨晴听到了。

陈阿福听了哭笑不得,骂道,“真是不要脸,自作多情,还我抢了她的一切!我家大爷烦都烦死她了,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过去他知道陈雨晖想给他当妾,就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若他知道陈雨晖为了给他当妾这么闹腾,不止吃了苍蝇,还吃了蚯蚓。”说着,连陈阿福都觉得恶心,想吐。又道,“陈雨晖像赵老太太,不仅恶毒,还蠢。把这么好脾气的爹都气得不管她了,那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陈雨晴听陈阿福骂了赵老太太,便不敢附和了,只笑了笑。

陈阿福又冲她笑道,“今天谢五公子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你看清楚他了吗?”

陈雨晴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谢五公子,高大,谦逊,彬彬有礼,有男儿气慨……

他们的亲事已经正式定下,因为双方年龄都不小了,定于今年十月成亲。

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才回了正院。众人吃了晌饭,又看了两出折子戏,才告辞回家。陈阿福不喜欢看戏,带着孩子们去蔷薇院歇息。

第五百三十一章 贴心儿子

三月二十四,是和王爷正式开府建衙的日子,这一天他正式住进和王府。

头一天下晌,和王爷就请陈阿福和楚含嫣、小哥俩、小玉儿、楚令智,以及动物之家一起去和王府先睹为快。

和王府的府址原来是王国丈家的府址。王家经营上百年,府邸大气,奢华,又经过几个月的改造,极尽奢侈,精致。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和动物之家来到和王府,看到和王爷正笑眯眯地站在侧门口。其实,他更想站在正门口把娘亲和妹妹接进自己的家,但他知道这样会给娘亲招惹,只得很遗憾地在侧门迎接。

陈阿福等人一下马车,他马上过去牵着陈阿福和楚含嫣的手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了,我还专门给岳母和妹妹准备了房间,以后玩晚了就在我家住。”

小哥俩十分受伤,羽哥儿瘪嘴道,“和王爷只喜欢娘亲和姐姐妹妹,都不喜欢弟弟和爹爹。”

明哥儿又补充道,“和王爷只喜欢女银,不喜欢男银。”

他们现在天天听说爹爹要回来,所以也把爹爹带上了。

和王爷的脸都被他们说红了,赶紧说道,“当然也有爹爹和弟弟们的屋子了,一个大院子,再把姥爷和姥姥、舅舅加上都能住下。”

这是一个七进大宅院,有大花园,还有个种满了海棠花的棠园。有湖,湖中心还有个小岛,岛上还有处小院。他们几人坐着不带围栏的骡车参观,都转了一个多时辰。

这就相当于前世的一个大型综合公园。

陈阿福看了和王爷和楚含嫣几眼,这么大个家就这两个人住,着实太大了些。又想着,得让奇儿好好跟帐房学习,将来给楚小姑娘当财务总监。奇儿胆大心细,让她帮着小姑娘将来管内宅。哪怕王府有专人管理,但那么多银子怎么花了,小姑娘心里总要有个数。

参观完,天都快黑了,和王爷把他们请去正院吃饭。

正院里姹紫嫣红,暗香浮动,屋里的摆设更是精致奢侈。和王爷跟楚含嫣说道,“以后妹妹嫁进王府,就住在这里,喜欢吗?”

小姑娘笑眯眼地点点头。

和王爷又问陈阿福道,“岳母,怎么样?”

陈阿福也点头笑道,“嗯,很好。”

和王爷见楚含嫣牵着小玉儿和小哥俩进卧房了,拉着陈阿福悄声说道,“岳母,杨贵妃经常传她的妹妹进宫,很烦人。我以后住在自己家里了,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谁。”

陈阿福见他皱着眉头,很嫌弃的样子。和王爷早慧,他如此,就说明那个杨淑妃的妹妹进宫不那么简单,很可能另有想法。

陈阿福直视着他,非常郑重地说道,“我同意嫣儿给你当王妃,就是觉得和王爷不会委屈她。嫣儿太良善,争不过别人的。”

和王爷见娘亲这么说,说明娘亲听懂了他的话,那个杨姑娘天天跟着自己的确另有所途,以后一定要远着她些。马上说道,“岳母放心,我只单对妹妹一个人好。”

陈阿福又若有所指地说道,“和王爷聪慧,有些事知道该如何处理。张皇后对嫣儿的爷爷颇多礼遇,她也深得皇上的敬重。以后,你不单要把太后娘娘孝敬好,更要跟皇后娘娘搞好叔嫂关系。”

和王爷若有所思,小声说道,“母后也让我跟皇后搞好关系,说她心正,跟我皇兄患难与共。”

真是个聪明孩子,也是被自己养贴心了的好儿子。

陈阿福笑着拎了拎他的耳朵。这是她原来的惯有动作,每当对大宝做的事满意后,一个是亲他的小脸,一个就是拎他的小耳朵。

得到娘亲的肯定,和王爷笑眯了眼睛。

在这里吃了饭,陈阿福几人才回楚府。

本来,和王爷请他们明天来王府作客,陈阿福拒了。明天那些王爷、皇子、公主都会来,说不定皇上娘娘还会来,自家就不来凑热闹了。

魏嬷嬷今天也要回自己的家。路上,陈阿福让她进了自己的马车,又问了一下杨家姑娘的事。

魏嬷嬷悄声说,那位杨家姑娘闺名杨文芳,十一岁,长得倒是明眸皓齿,杨淑妃经常把她传进宫里。而且,她还经常会跟小王爷来个偶遇,不时去讨好小王爷……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敢确定。连小王爷这样的孩子都看出不对了,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魏嬷嬷撇嘴说道。

陈阿福暗恨,那杨淑妃真不要脸,自己当了小老婆,还撺掇着那么小的妹子去当小老婆。当然,想把楚小姑娘踩下去当大老婆的想法或许也会有。

她小声说道,“和王爷的条件非常好,不止她,肯定有很多姑娘会打他的主意。觉着嫣儿老实,哪怕她们能当个侧妃,日子也好过。还有那心大的,想着以后把嫣儿踩下去的人也会有。你和秋月都要警醒些,更让小鸽子注意,别让小王爷着了别人的道。”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宝是我从小养大的,性子我知道,以后也定不会做那些不要脸的事。但那些苍蝇太讨嫌了,整天围着他嗡嗡叫。”

魏嬷嬷点头,“好,我知道了。”

回到楚府,陈阿福看到笑眯眯的楚含嫣,心里疼惜不已。哪怕为了孩子,也得让楚令宣好好挣前程。他的前程好了,自家的孩子才不会受欺负。既不让皇上犯忌,又让他重用,太难了。

日子一晃到了四月上旬,平叛大军就快回来了。

不仅京城开始打扫卫生,楚府也开始打扫清洁,挂红绫彩灯。

四月十二,这天平叛大军进京。其实,平叛大军昨天就到京郊了,他们要等到今天辰时,皇上率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陈阿福他们昨天就接到三老爷和楚令宣派人送的信,三夫人和陈阿福又是喜极而泣。

楚侯爷要跟着皇上出去迎接平叛大军,老侯爷就带着楚家所有人在荣安堂等消息。今天国子监放假,四爷楚令卫、五爷楚令卫和陈阿禄都去街上看热闹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团聚

不到辰时,就有人来荣安堂禀报,平叛大军已经往城门而来。接着,又有人来报,皇上已经率文武百官向城门而去。

再接着,各种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来。皇上在城门外接到平叛大军,众将士齐跪在地,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天动地,皇上朗声大笑……威风英武的楚大帅跪在最前面,大声禀报了平叛胜利的过程。皇上亲自把他扶起来,嘉奖了众将士……皇上坐着龙辇,楚大帅骑着大马与皇上同行……直至皇上带着文武百官及平叛的高级将领进了皇宫,已时至午时。

禀报人说得最多的是楚大帅,让三夫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得意。

吃晌饭前,楚令卫、楚令智、陈阿禄也回来了。他们激动地说着楚大帅如何威武不凡,皇上如何礼遇他。他们还看到了楚令宣,他是高级将领中最年轻最俊俏的一个,骑着马紧跟在楚大帅后面……

这时,在宫里当值的楚令安又让人来传信,说皇上请三老爷和楚侯爷、楚令宣在宫里吃御宴,晚上或许也会在宫里吃饭,让家里人别等他们。

饭后,众人就离开了荣安堂,回了各自院子。楚令卫和陈阿禄又出去了,说要去酒楼里参加学子们“歌颂英雄”的斗诗会。

几个孩子兴奋了一个上午,包括小玉儿。小哥俩虽然已经记不起爹爹长得什么样了,但知道爹爹爱他们爱的紧,都急切地盼望着爹爹的回归。小玉儿在娘亲和姐姐的反复说明下,大概知道了爹爹是个什么东西,也充满着期待。楚含嫣就不用说了,天天盼着,看到娘亲哭她也哭,还亲手给爹爹编了一根漂亮的手链……

陈阿福看到小哥俩和小玉儿已经很疲倦了,便让人带着他们去午歇,他们还不愿意。陈阿福笑道,“你们爹爹要晚饭后才会回家。”

几个孩子听了,才由着下人领去睡觉。

楚含嫣靠着陈阿福坐着,说道,“娘亲,我太激动,睡不着。”

陈阿福笑道,“娘亲也睡不着,咱们娘俩就坐在这里等。”又遣人去把三夫人和楚令智请来,再让楚令智进行一次街边“实况转播”。

为了让楚令智更卖力些,陈阿福专门给他准备了加了料的玫瑰果子露和点心。

一个下午,时光就在楚令智的转播中流过。三夫人母子在竹轩吃了晚饭才回去。

等待,真是难挨。

晚上,把孩子们都哄去睡觉了,楚家的那三个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陈阿福正准备脱衣上床的时候,金燕子领着金贝从窗缝飞进了屋里。冲陈阿福唧唧叫道,“楚爹爹回来鸟,楚爹爹回来鸟,已经去了楚太爷爷的院子。”

激动得不行。

正在屋里的丫头夏月笑道,“哟,金宝怎么叫出了麻雀的声音,真奇怪。”

这时,外院又有人来报,世子爷回来了,正在老侯爷那里,大概两刻钟就回来。侯爷和三老爷被皇上留在宫里了,要等到明天才回来。

竹轩里立即热闹起来。夏月高兴地赏了报信人一个荷包,陈阿福让人快去小厨房做饭。宫里的御宴听着好听,一般都吃不饱。她又在衣橱里找了楚令宣从里到外的衣裳,才坐去东侧屋的炕上等。

想到终于要见到分别一年多的丈夫,陈阿福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两刻多钟后,院子里一片欢腾,陈阿福忙起身急步跑出了门。

十几盏的彩灯把院子照得透亮,看到一身戎装的楚令宣大步走进来。他黑了,瘦了,如刀刻般俊美的五官虽然更显刚毅和不羁,但因为有了笑意,他的人就如那冬日里的艳阳,眩目,迷人,温暖……

陈阿福泪眼迷离,向楚令宣跑去。跑到他面前,却不好意思投进他的怀里,毕竟这是古代,院子里还有几个下人。

楚令宣的笑容更大了,伸手拉起她的手,说道,“阿福,我平安回来了。”

陈阿福哽咽道,“嗯,真好,又听到了你的声音,看到了你的人……令宣,我和孩子们天天都在盼着你。”

楚令宣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想你,想孩子们,天天都在想。”

然后,楚令宣拉着陈阿福进了屋。

进屋后,楚令宣便没有顾忌地把陈阿福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喃喃说着,“阿福,阿福,真想你……”

他边说,边吻着她的耳垂,鬓角,脸颊,快游离到她的唇边时,被陈阿福轻轻推了推,说道,“孩子们来了。”

楚令宣一回头,看到竹青色软帘掀起了一个角,四张小脸从高到低排成一条线看着他们。

他忙松开陈阿福,对那几张小脸招手笑道,“儿子,闺女,傻了,快进来。”

小哥俩最先冲进来,楚含楚牵着小玉儿后进来,四只乌黑的眼睛都瞪圆了看着楚令宣。

三个小的还有些蒙,楚含嫣便走上前扯着楚令宣的衣襟说道,“爹爹,女儿想你。”

楚令宣捧着小姑娘脸的笑道,“爹爹也想嫣儿,想得紧。好闺女,都长这么大了,还定亲了,爹爹真舍不得。”

小哥俩从来都是行动派,在确认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自己亲爹后,双双跑去抱住了他的两条腿,说道,“爹爹,羽哥儿(明哥儿)是好儿己,偶们也想你。”

爹爹一回来,两个小子娇得话都说不清了。

楚令宣朗声大笑,说道,“是,是,你们是爹爹的好儿子。”

他又蹲下,跟小玉儿懵懂的目光齐平,伸手笑道,“小玉儿,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了,还会走路了。我是爹爹,来,让爹爹抱抱。”

小玉儿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这就是自己的爹爹?很俊俏呢,比大姑夫,怡姐姐的爹爹还俊俏。娘亲和姐姐说,爹爹是最好最好的人,也是最爱最爱他们的人。看看姐姐和哥哥,还有娘亲都跟他抱抱了,她也想上去抱抱。可她又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很是纠结,扭着小胖指头不知该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三章 诚惶诚恐

眼前的小玉儿,过耳的头发垂着,穿着只有自己媳妇才会做的杨妃色睡衣睡裤,和小兔子拖鞋。如玉般洁白的小脸上有两圈酡红,一看就是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她睁着圆溜溜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还纠结地扭着手指头。

楚令宣笑意更深了,伸手一把把她抱起来。

小玉儿正犹豫着,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到了半空中,原来是被爹爹抱起来了。爹爹在她的脸上使劲亲了两口,哈哈笑道,“小玉儿,小宝贝。”

楚令宣的情绪感染了小玉儿,她也抱着爹爹的脖子亲了他两口,喊道,“爹爹,爹爹,咯咯咯咯……”

她的小嘴正好在楚令宣的耳边,大嗓门吓了他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小人儿的嗓子会这么大。

楚令宣又笑着亲了她几口。

陈阿福笑道,“好了,好了,让你们爹爹去沐浴。”

楚令宣从净房出来,又跟几个孩子亲热起来。不多时,饭菜已经摆在了炕桌上。

陈阿福对几个孩子说道,“现在已经戌时了,该睡了。明天起床,就能看到你们当元帅的三爷爷了。”

几个孩子也乏了,却还是缠着爹爹不想走。楚含嫣见娘亲看了她一眼,就懂事地起身抱着小玉儿说,“咱们先去歇息吧,明天再来看爹爹。”

小玉儿打了一个哈欠,表示认可。

小哥俩看姐姐和妹妹都要走了,也都听话地跟着出去了。

陈阿福坐上炕,给楚令宣倒了一杯酒,自己半杯,举杯笑道,“祝贺咱们的大英雄凯旋归来。”

楚令宣笑着一口而尽,炽热的目光没离开陈阿福一眼,让陈阿福这个老皮老脸的人也红了脸。虽然桌上的菜都是楚令宣平时最喜欢吃的,可是面对着他最想最想的媳妇,桌上的美酒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又喝了两杯酒,起身说道,“我吃饱了。”又对一旁服侍的丫头说,“你们出去吧,明天再收拾这里。”

他是一刻钟也不想等了。丫头还没走出屋,他就打横抱起陈阿福向卧房走去。陈阿福羞得要命,小声嗔道,“你就不能等一等啊,人家出去再……”

楚令宣说道,“我都等了一年了,憋坏了。”说着,把她放上床。

陈阿福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一下子挡住楚令宣压下来的嘴,说道,“你们军营里有营妓的吧?还有前几个月,先帝赏赐你们打了大胜仗,不仅赐了美酒猪羊,也赐了一些女人过去……你还会憋坏?”

想到那个变态的编制,还有变态的先帝,陈阿福的气就有些不畅。

楚令宣把她的手抓住,俯身亲了亲她,笑道,“我和三叔只享用了美酒和猪羊,那些女人么,都留给了弟兄们……”又捏着陈阿福的下巴说道,“这么好的气氛,不许说那些扫兴的话。”然后,身子便压了下来。

想了陈阿福一年多,又攒了一年多的力气,还喝了酒,楚令宣做得很卖力,也很认真。但是,陈阿福却出戏了。

她没注意到,金燕子和金贝早已经进了空间。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两鸟儿的影子。一只鸟睁着懵懂又困惑不解的眼睛四处望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一只鸟羞得小脸通红,挂着两管鼻血在暴走着。时而还要骂几句,“妈咪,楚爹爹在教坏小孩子。哎呀,好难为情,人家都替你们害臊……”

陈阿福很无奈,这时候她除了任人摆布,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夜里要了两次水,陈阿福睡着的时候,楚令宣还在耕耘着。

第二天,陈阿福正睡得香,一阵吵闹声把她惊醒了,是孩子们的声音。

陈阿福睁开眼睛,看到四个孩子排排站在她的床前。

明哥儿说了句,“娘亲,太阳照屁屁了。”

小玉儿还刮着小脸,说道,“娘亲,懒,懒。”

楚含嫣和羽哥儿则冲她呵呵笑着。

夏月见陈阿福醒了,笑道,“大爷被老侯爷和三夫人请去了荣安堂,他不让奴婢吵你。”说着,便过来服侍她起床。

陈阿福坐起身,一身酸痛,暗骂楚令宣打仗打变态了,不知道怜香惜玉。

巳时,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去了荣安堂。不止老侯爷和三夫人在这里,连二房一家都在。

陈阿福看到李氏撇了撇嘴,也没理她,对三夫人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大爷回来,孩子们闹晚了,起得晚,等他们等到现在。”

几个孩子都被爹爹吸引住了,也没注意娘亲“冤枉”他们的话。给长辈们行了礼后,都倚去了楚令宣的身上。

小玉儿直接爬上了他的腿,小哥俩一人倚上条腿,楚含嫣倚在他的身侧。

听他们的谈话,昨天皇上要把三老爷的西进伯进封为西进侯,又封他为兵部尚书,以及从一品的少保,再给楚令宣一个总兵的职务。这天大的荣耀和恩宠,楚家男人却不敢接。

之前,楚侯爷和老侯爷已经商量好楚家男人的未来,就是被先帝忌惮的楚侯爷全退休,功高盖世的三老爷半退休,年轻的大爷楚令宣、二爷楚令奇、三爷楚令安全力挣前程,四爷楚令卫过两年入仕。楚令卫虽然在国子监里读书,但功课并不算很好,他也会进军队谋前程。

楚侯爷手中的人脉,以后可以逐步传到楚令宣的手中。等楚令卫成长起来后,三老爷的爵位和人脉再逐步传给楚令卫。

因为情况特殊,楚侯爷和三老爷过去在先帝的支持下,明里暗里收罗了不少势力,这也是先帝最忌惮楚家的地方。虽然权力都交出去了,但人脉依然在他们手中。为了对抗以后的政敌,保全家族,他们虽然退下来,但必须要把这些人脉传下去。

这个意思之前已经派心腹跟楚三老爷和楚令宣说过了。所以,三老爷只接了少保的虚衔,力辞实缺,和爵位。

而且,从皇上让三老爷转文官当兵部尚书的意思看,皇上也不希望三老爷继续为官。怎么可能一个家里,有调遣军队的最高官员,再有统领军队的高官。这几顶高帽子,让三老爷和楚令宣诚惶诚恐。

第五百三十四章 愿望

因为二老爷和李氏等人都在,楚令宣大概讲了这些,没敢细讲,只说三老爷力辞,楚侯爷也帮着弟弟力辞,皇上虽然嘴上没答应,但似乎有了松动。晚饭后,楚令宣就先回家了,而楚侯爷和三老爷又被皇上继续留下。

这些话昨天他就跟老侯爷说过了,今天着重跟三夫人说了一遍。三夫人有远见,也觉得丈夫和大伯做得对。当今皇上睿智,果敢,肯定记着自家的好,特别是对大伯,有着极深的感情。但先帝对大伯有猜忌,驾崩前定会对当今有所交待。皇上这样,可能是试探。当他知道楚家确实没有不臣之心,放下所有的芥蒂,楚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只听老侯爷对三夫人笑道,“若老三辞了实缺,他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会闲赋在家了。”

三夫人笑道,“我家老爷年轻的时候在边关,那时候边关不太平,老爷常常带人上阵杀敌。回京城这几年,先是忙得不着家,后来又去南方平叛。我的心啊,就一直提着。他以后能闲下来,是好事,我也欢喜。”

老侯爷捏着白胡子点点头,这个儿媳妇找得真好,识大体,又大气。

李氏的脸先是笑着的,后来就越来越沉。楚家的两个当家人把大官辞了,她儿子以后岂不是少人提携了?虽然楚令宣的官不小,却还没到通天的地步。何况他可能去当总兵,那又要出京,她可不希望独子去外地。

她知道老侯爷和三夫人都讨厌自己,自己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话。她给二老爷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求求老侯爷,趁现在给儿子谋个好前程。

二老爷没说话,还瞪了她几眼,意思是让她老实些,不要乱说话。

众人都看到了他们两口子的表情,沈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老侯爷暗哼着没理他们。

吃饭前,楚侯爷和三老爷终于回来了。

除了老侯爷,所有的人都起来给他们行了礼,三夫人又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泪。

楚侯爷坐去老侯爷的旁边,三老爷坐在楚侯爷的下首,二老爷的上首。

楚侯爷又讲了皇上只收回了兵部尚书的实缺,依然封三老爷为少保,进封他为西进侯,并世袭三代。还说,以后若朝庭需要三老爷重新出山,不得有误。

这说明,皇上还是愿意用他的。

另外,会封楚令宣为御林军副统领。这个职务虽然只是从二品,比之前许诺的总兵还要低一级,却是皇上的近臣,非皇上心腹不能胜任。而且,正统领黄大人已经年近五十,这个岁数一般都会去都督府任职,也就是用不了几年楚令宣就能接他的班了。

这真是个意外的好消息,说明皇上跟先帝不同,还是信任楚家,把楚家当成绝对心腹的。

听到最后一个好消息,老侯爷的哈哈声打得老大,胡子都翘起来了。笑道,“我们之前做的事,是做到皇上的心里去了。”

楚侯爷点点头,也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说道,“皇上已经同意我把爵位传给宣儿。以后,我就无官一身轻了。”看到老侯爷怜惜的眼神,又笑道,“皇上还说,他永远都记得我曾经为他做过的事。明日早朝,他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我‘金书铁券’。”

说完,又双手抱拳向北拱了拱,说道,“皇恩浩荡啊!”

“金书铁券”民间俗称“免死金牌”,大顺朝的皇帝对这样东西非常宝贝,不会随意颁发。只在开国时赐过几块给功劳特别大的功臣,这是之后几代皇帝以来赐的第一块。

也就是说,楚侯爷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却享受了无上荣耀。

这个好消息让厅屋里的人都沸腾起来,老侯爷都哭了。虽然楚侯爷全退休,三老爷半退休,看似楚家现在最高官职只是楚令宣的从二品,但是,楚家却毫无争议地成了京城最顶级的勋贵世家之一。

陈阿福也高兴,拥有“免死金牌”的人家及其子孙,只要不脑抽谋逆,可免一切死罪。还有啊,皇上对楚家如何礼遇,楚令宣又担任那么重要的职位,以后楚小姑娘有娘家撑腰,那些打和王爷主意的人该少些了吧?

陈阿福看着跟楚令宣挤在一起的三个孩子,他们强势又聪明,不需要自己操心。最让她操心的,还是温柔又老实的楚含嫣。

楚侯爷看看二老爷和李氏一脸羡慕的样子,又说道,“二哥放心,奇儿和安儿都是好孩子,他们好好干,会有前程的。”

二老爷连连点头,笑道,“一荣俱荣,宣儿出息了,自然会提携两个弟弟。”

李氏的笑声也大了些。儿子正好在御林军里做事,以后的前程肯定差不了。

另外,皇上还赐了三老爷十车的锦缎、玉石摆件、东珠、药材等东西,还有五百两黄金,一千亩良田。赐楚令宣五车的锦缎、摆件等东西,还有五百两白银,五百亩良田。

楚家早些日子已经暗中分家了,所以这些东西就属于大房和三房,二老爷和李氏眼红也无法。

讲完正事,楚侯爷才发现这时候跟平时有些不同。平时,那三个小孙子小孙女都是跟他挤成一堆的,现在却挤去了儿子身边。

便冲他们招手笑道,“到爷爷这里来。”见他们还有些舍不得爹爹,又说道,“你们爹爹公务繁忙。以后能带你们去坐船、爬山、溜狗的,只有爷爷。”

他早就许愿以后带他们去乡下玩,所以几个孩子一听,又都拥去了爷爷那里。小玉儿爬上爷爷的膝盖,又不依地嚷道,“还要找奶奶,找奶奶,爷爷忘。”

爷爷经常说带他们去坐船、爬山、溜狗、找奶奶,她就记住了。现在见爷爷居然忘了说找奶奶,就把话补齐了。

楚侯爷哈哈笑起来,说道,“对,还要去找奶奶,是爷爷忘了。”

楚令宣冲陈阿福笑道,他一直想要建立业,给妻儿好生活,让母亲回家,这个愿意终于快全部实现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顾虑

傍晚,楚令宣一家正要去安荣堂的时候,和王爷领着动物之家来了。因为和王爷一个人住在王府太孤单,七七、灰灰和追风一家一多半的时间都住在那里陪他。今天一放了学,他就回府把动物之家领来了。

他一看见楚令宣,就上前给他作了个揖,笑眯眯地说道,“岳父,咱们很有缘分呢。之前我当了你的义子,现在又当了你的女婿。”

看到小小的和王爷喊得如此隆重,楚令宣哭笑不得。他是绝对没想到,这个从小就跟自己捣蛋的小十一,居然成了自己的小女婿。

眼前的小小少年,穿着蟒袍,戴着金冠,俊眉朗目,齿白唇红,漂亮得不像话。他还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皇上最宠爱的弟弟,听说皇上给他赐了个大宅子,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

楚令宣说道,“嗯,的确有缘分。”又极其郑重地说道,“和王爷和嫣儿一起长大,知道她温柔,善良,单纯,没有一点战斗力。我和阿福也只有把嫣儿交给你,才放心。”

楚令宣如此说,就是不放心。和王爷的条件太好,惦记他的又人太多,楚令宣怕他生活在锦绣堆中会失了初心,让闺女受委屈。陈阿福完完全全相信他,可楚令宣却不敢完全相信他。

和王爷虽然年纪小,却是从小看别人眼色长大的,听出了楚令宣的言外之意。也非常郑重地说道,“岳父但放宽心,我从小就最怕妹妹流眼泪。我不会委屈妹妹,也不会让任何人委屈她的。”他没好说的是,娘亲和妹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不让她们受委屈,是他从小的愿望。

对他的答复,楚令宣还算满意。

和王爷又招呼了陈阿福和楚含嫣以及弟弟妹妹,并说休沐的时候,请他们去和王府吃饭。府里新来了一位厨子,做的菜很有特色。众人说说笑笑,一起去安荣堂吃晚饭。

楚令宣走在最后面,看到小哥俩和小玉儿追着好几天不见的动物之家跑在最前面,孩童的笑闹声和狗吠声撒了一路。和王爷依然如小时候一样,一手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还把楚含嫣叫在他的另一侧,先拉着小姑娘的袖子,或许觉得不好,又松了手。三个人笼罩在暮光之中,浅笑低语,就如几年前从棠园去福园的路上。

看到这一慕,楚令宣放心了些许。冲着和王爷同嫣儿从小的“兄妹”情份,同阿福的“母子”情份,还有他良好的品质,应该不会委屈嫣儿吧?

晚上,楚令宣同陈阿福办完事后,两个人相拥着说起了家里的一些事,也包括楚含嫣的事情。

陈阿福知道楚令宣的顾虑,说道,“嫣儿敦厚良善,性格又绵软,嫁给不了解的人我都不放心。但总不能不让她嫁人吧?若嫁人,小十一就是最好的人选。小十一是我养大的,是个好孩子,又对嫣儿有很深的感情。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条件太好,惦记他的人太多。只要他一心一意对嫣儿,现在楚家又颇得皇上信任,皇上和太后、皇后肯定不会逼着他纳小。现在要防的就是有些女孩用手段,好在他身边的人都跟咱们走得近,我也嘱咐过了。还有,再给嫣儿多培养几个精明的下人……”

她没好说的是,若是实在有那不要脸的人,先由人收拾她。人收拾不了,就让金燕子收拾。荣昭还是先帝的长女,不是被金燕子收拾得灰头土脸?

听了陈阿福的话,楚令宣很感动。吻了吻她的脸颊说道,“嫣儿有今天,多亏了你。她的事情你比我这个父亲还操心,难为你了。”

陈阿福笑道,“嫣儿可人痛,我一直把她当成亲闺女,她也把我当成了亲娘。我们的母女情分,就像同小十一的母子情分一样深厚。等她嫁人的时候,我还会拿我的私房银子给她置嫁妆……”

第二天,皇上在金殿上论功行赏,封赏了楚广开、楚令宣等一些立了大功的将领。同意楚广彻把永安侯爵位传给儿子楚令宣的同时,又赐了楚广彻“金书铁券”。

金殿上,楚家的三个男人,楚广彻没有任何职务,楚广开只有一个从一品太保的虚衔,楚令宣只是一个从二品武官。但所有文武大臣都不敢看轻这三个男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三个男人是最得皇上看重的心腹干将。一旦朝庭有事,楚广彻的话最有分量,楚广开很可能再次挂帅,楚令宣更是前程远大……

下午,封三夫人和陈阿福为西进侯夫人、永安侯夫人的圣旨也到了楚家。继楚令宣成了最年轻的楚爷,陈阿福也成了最年轻的侯夫人。

楚令宣成了永安侯,也就成了这个侯府的主人。楚广彻成了老侯爷,原来的老侯爷成了老老侯爷,人称“老太爷”。

新上任的老侯爷一回府,就提出搬家。他搬出安荣堂,楚令宣夫妇搬进去。

楚广彻在外院有处院子,叫瑾院,以后若住在侯府,就住那里。但内院也要有处院子,他还有个奢望,若罗氏回来,也有地方住。

与此同时,二房一家也开始搬家了。虽然二老爷极其不舒坦家里的产业全部交由儿子管,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老太爷和楚令安已经悄悄在衙里上了档。更令他恼怒的是,自己这一房分了五万两银子的现银,老父亲居然没有给私房钱。而且,这些银子还分给楚令奇一万两,又花一半多买了大宅子和一些田地,剩下不足二万两银子。若自己想大笔花银子,还要由老太爷同意。他气得要命,只偷偷打了楚令安一顿,也没有别的办法。

李氏倒非常高兴儿子管产业,她不高兴的是老爷子直接把庶子分了出去,还给了一万两银子和两千亩田地、一个铺子、一个庄子,器皿摆件若干。若是她分,几千两银子就打发了。

而三老爷和三夫人虽然让人把西进侯府打整出来,许多东西搬了进去,人却不忙着搬。三老爷觉得自己很少在老父亲跟前孝敬,想等到他彻底跟大哥住去乡下后再搬家。

第五百三十六章 通透

老侯爷楚广彻十五就搬出了安荣堂,住进外院的瑾院。然后,就开始重新装修安荣堂。一进、二进、三进都不需要装修,三进正房只换换家具即可,关键是四进、五进的房子要重新装修。

以后,楚令宣和陈阿福两人住在三进,小哥俩住四进,楚含嫣和小玉儿住五进。

本来楚含嫣这么大的姑娘应该自己住一个院子,但小姑娘明显不愿意。陈阿福也想多把她带在身边学习一些人情事故,也就由着她,等她十二岁以后再单住。

四进没有北房,只有东西厢房,羽哥儿住东厢,明哥儿住西厢。

楚含嫣和小玉儿都住在五进的后罩房里,中间的厅屋为两人共用。东屋是楚含嫣的卧房,东侧屋是她的起居室兼书房。西屋是小玉儿的卧房,西侧屋是她的起居室。

二进院子里种了几棵丁香树,所以叫丁香厅,专门招待客人,或是家里有重要的事情在这里吃饭。

光一个安荣堂就这么大,整个永安侯府更大。等到三房一家再搬出去,这么大一个宅子只有自己这一家,太空旷了。哪怕老侯爷和老太爷偶尔回府住住,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前世今生,陈阿福第一次为自己的家太大发了愁。想到比这个宅子还大的和王府,小十一一个人住在那里,陈阿福也就更心疼了些。

她把心思跟楚令宣说了,楚令宣笑道,“那咱们就多生几个孩子。等到孩子们长大娶了媳妇,再多生几个孙子,这个宅子不就大了。至于和王爷,咱们闺女一看就跟你一样,是多子多福的命,将来给咱们多生几个外孙子,和王府也就热闹了。”

想到和王爷和楚含嫣后面跟着一串小孩子,陈阿福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楚令宣又说道,“爹和爷爷把家里的事情交待完后,就会去乡下住,爹最主要目的还是接我娘还俗。唉,我娘在空门里呆了这么多年,性子已经变了,对我爹又颇多怨念,我爹不一定能如愿。等我忙过后,咱们就一起去劝劝娘……”

陈阿福点点头,她也想让了尘还俗,给老侯爷一个完整的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苦命人。一个半生孤寂,一个半生隐忍,若能放下芥蒂,后半生相互慰藉取暖,就都幸福美满了。只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不太容易实现。或者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实现。

她想着,还是自己的王氏娘通透。虽然她跟陈世英的感情极深,却能放下那份不应该再有的情感,跟陈名好好过日子。还有江氏也通透,爱陈世英爱的甚至夫去了自我,没有了尊严。但她非常巧妙地处理好了同陈阿福及王氏的关系,让陈世英感动,也更疼惜她。

这两个女人,都有她们的不幸,但经过她们的努力和谋划,把生活过得日趋美满。特别是王氏,前半生充满苦难,却咬牙养活了重病的丈夫、痴傻的女儿、弱小的儿子和外孙,日子越过越好。

而了尘,哪怕出了家,也一直有娘家和儿子的关照。她再难,也难不过王氏。性格决定命运,了尘或许是过去的日子过得太好,也或许是她对感情要求得太高。她这样,不仅家人痛苦,她自己也痛苦……

十八晚上,楚令奇突然来到侯府。原来,了尘知道二皇子一党彻底被灭了后,执意搬回了影雪庵,罗管事带着一些下人又都搬回了棠园。

他极是不好意思,说道,“……我和罗管事都怕大伯娘有什么想法,一直没敢在她面前说过平叛胜利的事,也不许下人说。谁知前天,下人在悄悄议论的时候,被大伯娘听见了,她就……对不起,我让大伯、大哥失望了。”

现在倒不怕二皇子余孽或是荣昭害她,只是她的决绝让老侯爷和楚令宣轻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老侯爷之前的想法是,他和老父一起去定州府,说服罗氏还俗,然后一起住去乡下的棠园或是福园。那里风景如画,离京城不远不近,既遵守了之前隐居去乡间的承诺,又能注意京里的动向,为弟弟儿子出谋划策……

现在,罗氏搬去了影雪庵,他也只得先住去福园,再徐徐图之。

楚令宣说道,“谢谢二弟,我爹和我知道你已经尽心了。你离我娘最近,我娘以后还得麻烦二弟多多护着。”

然后,让人准备酒菜,留楚令奇在府里喝了酒。

四月二十上午,和王爷果真派人来接楚家人去王府吃饭。说还请了荣静长公主,以及瑞王世子李轩,荣静长公主是原来的六公主李程。

陈阿福太忙,要装修安荣堂,还要整理规划二房搬走以后空出来的院子。这些虽然不用她亲力亲为,但她要拿主意,偶尔还要去看着。三夫人在忙着西进侯府的宅子,也没时间去。楚令宣等几个男人更忙,休沐的楚令卫和陈阿禄要外出会友,就只让楚令智带着楚含嫣姐弟三人去了。小玉儿太小,陈阿福不放心她去,让人把她领去院子外面玩。

小玉儿人小鬼大,听小丫头无意中说姐姐哥哥、小叔叔都去和王府做客了,唯独自己没去,不干了。她让丫头把她领到正在荣安堂的陈阿福面前,大哭道,“要去做客,小玉儿要去做客。”

陈阿福好话说了一箩筐,小玉儿仍大哭不止,小脸涨得通红。这孩子被她爷爷宠得没边,平时比姐姐哥哥都厉害好强,姐姐哥哥也都让着她。陈阿福早就想收收她的性子,便坚定地说道,“不行,小玉儿在家陪娘亲。”

小玉儿见自己哭成这样娘亲都不松口,便跑去大树后面生闷气。陈阿福没管她,同下人们说着怎么布置房间的事。

不多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照顾她的丫头的惊叫声,“二姐儿呢,奴婢刚刚一错眼,咋就不见了呢?”

丫头们都吓坏了,在安荣堂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小玉儿的影子。

陈阿福也紧张起来,孩子在这个府里倒是丢不了,就怕她不注意掉进湖里或是井里。

丫头婆子们赶紧去找人,重点在湖边和有井的地方找。

第五百三十七章 爷爷的小玉儿

当众人在到处找小玉儿的时候,小玉儿正爬在安荣堂外的芍药圃里。

这里是圆圆经常跟小哥俩和小玉儿躲猫猫的地方。圆圆是长长和短短的儿子,上年十月份出生,现在已经半岁了。它长得比它的爹娘还漂亮健壮,雪白蓬松的毛像极了奶奶飒飒,五官像极了爷爷追风。因为刚生下来的时候圆圆一团,由此得名。

小玉儿听见找她的人群往远地方去了,又从芍药圃里爬到桂花树后,再爬到翠竹边,然后在草地里往二门爬去。她爬的路线是圆圆最喜欢走的路线,因为现在正是草长莺飞的暮春,她穿的又是一身芳绿色小襦裙,躲过了别人的视线。

她知道不能从二门过去,那里的人很多。但那堵墙有个狗洞,她从狗洞里钻去了外院,直接向六芸斋爬去。她去过一次六芸斋,又知道这个时间爷爷肯定会在那里。她要找爷爷诉苦,她真的真的很可怜呢。

陈阿福已经急坏了,若金燕子在附近,肯定会马上把它叫回来帮着找人。但是金燕子六天前就带金贝去看大好河山了,弄不好现在已经远在千里之遥。当然,若过些时候再找不着,也只有把它“掐”回来。

若追风一家在府里也好办,但它们还在和王府。

两刻钟后还没找到小玉儿,焦急的陈阿福正准备让人去和王府叫追风一家回来找人的时候,六芸斋的小厮跑来禀报,二姐儿去六芸斋找老侯爷去了。

小厮没敢说的是,当小玉儿一身狼狈地来到六芸斋,衣裳脏得要命,还有许多地方划破了。小揪揪已经散开,小脸哭花了,眼睛红肿,小手上还蹭破了两块油皮儿。她哭着扑进老侯爷的怀里,可把老侯爷心疼坏了。

老侯爷把她抱起来问道,“小玉儿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小玉儿抱着他的脖子哭着说道,“小叔叔,姐姐,哥哥,去做客了,呜呜,只有爷爷的小玉儿,只有爷爷的小玉儿,不能去,呜呜呜,娘亲不爱小玉儿,小玉儿好可怜……”

然后,就咧开小嘴哭得肝肠寸断。小妮子别看岁数不大,但口齿比两个哥哥还清晰。

看到小玉儿的第一眼,就把老侯爷心疼坏了,再听到她说“爷爷的小玉儿”,看到她小手上的伤,他的心都在发抖,觉得比自己多年前那次身受重伤还疼得厉害。

老侯爷赶紧柔声哄道,“小玉儿,乖宝宝,莫哭,你娘亲不爱,爷爷爱……好了,好了,莫哭了,爷爷带你玩,过会子爷爷给你当大马……”

房里除了有老太爷,还有三老爷,以及另几个心腹干将,楚令宣忙着衙门里的事,不在。

如此的老侯爷,让老太爷和三老爷红了脸,另几个男人都低下头不好意思看……

陈阿福听说小妮子去找爷爷了,放下心的同时,又气愤,又心虚。她虽然不知道小妮子是怎么避过众人的眼线去了外院,居然还找去了隐密的六芸斋,但想着一个小人儿跑那么远去告状,老侯爷又护犊得厉害,肯定会生气。

她等到晌饭时也没见老侯爷让人把孩子送回来,显见他气得不轻。陈阿福一直非常尊敬老侯爷,觉得他过得十分不易,不愿意让他再多操心。

为了把他哄过来,她下晌亲自带人做他喜欢吃的下酒菜,又让人去请他和老太爷、三老爷来竹轩吃饭喝酒。和王府的人说了,那几个孩子会在和王府吃了晚饭再回来。

陈阿福边做菜还边想着,等以后老侯爷去了乡下,就要好好约束一下那个小妮子。小妮子聪明,好强,嘴皮子利,可别被宠得像那些跋扈张扬的小贵女,那可糟心了。还有,得请三夫人再给个好些的教养嬷嬷。

请人的夏月回来红着脸禀报道,“老侯爷说,说他,说他气都气饱了,吃不下饭。还说,说大奶奶若重男轻女,不待见二姐儿,他以后就把二姐儿带去乡下住,不碍大奶奶的眼……”

自己还重男轻女了?

陈阿福翻了翻白眼,想着老侯爷的话可能说得更不客气。

她只得装了一碟老侯爷喜欢吃的五仁金丝糕,让夏月送去的同时,又说道,“跟老侯爷说,我几个月前泡的那坛桂花酒泡熟了,里面还加了无智大师走之前送的几味补药,香醇又大补。还有哦,晚上我炒的蒜苗,可是金宝上个月从深山里衔出来的野香蒜栽出来的,香得紧。若老太爷和三老爷没跟老侯爷在一起,再去把这话跟他们说一遍。”

上个月底,陈阿福又用施了燕粪的土栽了一盆香蒜苗,她实在太馋那个味了。为了吃那种蒜苗,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借口。

不多时,夏月喜滋滋地回来了,说老侯爷还是不愿意来,但老太爷和三老爷说他们会劝着他一起来。

傍晚,楚令宣下了衙。陈阿福气哼哼地把这件事说了,楚令宣笑道,“我闺女真能干,这么远的路竟然找去了六芸斋。”见陈阿福不赞成地看着他,又劝道,“好了,别生气了,闺女聪慧是好事。她聪明又讨喜,我爹偏爱她些也正常。”

陈阿福嘟嘴说道,“我怕她被宠得没边,将来不好嫁人。”

楚令宣说道,“我闺女那么俊俏,怎么可能不好嫁人。她又聪慧,以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两人正说着,三个男人带着小玉儿来了。

三老爷笑道,“听说宣儿媳妇这里有好菜好酒,我们就都来了。”

老太爷捏着胡子点点头。

老侯爷怀里抱着小玉儿,还沉脸生着气。可他怀里的小玉儿早就没生气了,还冲楚令宣和陈阿福糯糯说道,“爹爹,娘亲,骑了大马,好久好久。”

等三夫人来了,便把酒菜端上了桌。

今天美酒好喝,菜也好吃。随着几个男人酒到酣处,老侯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小玉儿滑下爷爷的腿,又跑来娘亲面前献殷勤,娇笑软语,让陈阿福也没有了气性。

第五百三十八章 谩骂

陈阿福把小玉儿抱起来,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小玉儿咯咯娇笑几声,搂着陈阿福亲了几口,糊得她一脸口水。

一旁的三夫人笑道,“同嫣儿比起来,我更喜欢小玉儿的性子。咱们这种人家,孩子就应该厉害些。只要做事分寸拿捏得准,别人挑不出毛病,也不敢随意欺负。嫣儿太柔弱了,哪怕以后嫁去了夫家,娘家人也省不了心……”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都是荣昭害人。”

这话陈阿福倒也赞同。小玉儿这么小,许多事她都不担心。而楚含嫣,她从小担心到现在,以后还要继续担心。哪怕嫁给最放心的小十一,她还是怕节外生枝。

陈阿福笑道,“三婶,我想给小玉儿找个好些的教养嬷嬷。做事得体有分寸,也要从小教导。”

三夫人说道,“好说。太皇太后薨了以后,服侍她老人家的宫人放出来一批。”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丁嬷嬷和苏嬷嬷都不错,伶俐,稳重,之前特别得太皇太后的喜欢,年纪也不算太大。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陈阿福笑着道了谢。

这时,院子里传了孩子们的说闹声,是那几个去和王府串门的孩子回来了。

小哥俩最先冲进来,随后是楚令智和楚含嫣。

小哥俩跑到陈阿福的面前争先恐后地说道,“娘亲,娘亲,姐姐哭了。”

“嗯,姐姐哭得好伤心,和王哥哥赔了礼,还把坏姐姐赶走了。”

陈阿福吓一跳,向楚含嫣望去。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已经来到陈阿福的跟前,眼里又涌上一层水雾。

“怎么了?”楚令宣也从另一桌走过来。

其他人都抬头看着楚含嫣。

陈阿福把小玉儿交给旁边的三夫人,拉着楚含嫣上下看了看,见没受伤,就放下一半的心。又把她拉进怀里,问道,“嫣儿,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姑娘的鼻翼吸了吸,眼泪流了出来,轻声说着,“我,我,杨姐姐,她,她……”

看到她这样,陈阿福既心疼又着急。这么多年,几乎天天都要教她不能太软弱,不能任人欺负,要学会反击,却是收效甚微。这也没办法,小姑娘的病虽然康复了,甚至达到了最好的效果,但幼时的创伤却注定了这个性格和智商。

楚令智说道,“都是杨文芳讨嫌,说的话不要脸,惹嫣儿生气。我和羽哥儿、明哥儿骂了她,和王爷还生气把她撵走了。”

黄嬷嬷走上前说道,“大奶奶,是这样的……”她看看这几个孩子,没好继续说。

陈阿福给楚含嫣把眼泪擦干净,说道,“好孩子,去厢房里玩吧。记住,我们楚家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不需要怕任何人。谁欺负了你,你就给我欺负回去。你没欺负回去,爹娘给你找场子。”

对这个胆小又柔弱的小姑娘,她的话必须要说得豪迈。

等孩子们和下人不在了,黄嬷嬷才说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杨淑妃的妹妹杨文芳也来了,她是被荣静长公主带来的。

荣静看到和王爷不赞同的目光,为难地说道,“我也没法子。昨天杨文芳是在淑妃娘娘那里歇着的,今儿一早她就来到我宫里,说淑妃让我领她来皇兄府里玩。还说,都是亲戚,就是要多相处。”

和王爷听了这话也没辙。

开始杨文芳也没找事,虽然说话有些拔尖,又爱显摆,但其他孩子都不怎么搭理她。后来看到和王爷对楚含嫣颇多关照,对她又特别冷淡,杨文芳便不高兴起来。和王爷身边的魏嬷嬷和秋姑姑(秋月)都厉害,黄嬷嬷也时刻小心,化解和制止了一些杨文芳对楚含嫣言语上的不善。

事情出在吃晚饭的时候。

他们是分了桌的。和王爷、楚令智、李轩、小哥俩几个男孩子一桌,而荣静、楚含嫣、杨文怡几个女孩一桌。

这时候,魏嬷嬷和秋姑姑在和王爷一桌服侍,黄嬷嬷一直站在楚含嫣身后服侍。

男孩子那桌说了什么笑话,好像是李轩说了什么羡慕和王爷,他也想早些定亲娶媳妇的话,逗得众人大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杨文芳便凑到楚含嫣跟前小声说道,“楚妹妹,我听说好些贵女都心仪和王爷,说他俊俏,有才,又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欢心。人们都说你不聪明,还得过痴病,外家又是逆王那伙的,配不上和王爷。现在和王爷年纪小,许多事不懂,才觉得你好。等他长大就不会看上你了,哪个男人心悦的不是聪明姑娘……”

黄嬷嬷先也被那桌的笑声所吸引,等听到后面的几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说道,“哎哟,杨姑娘,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羞人的话?”

杨文芳嘴硬道,“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她们说的,好多人都这么说,我只是提醒楚妹妹,是好心。”

楚含嫣已经气得哭出了声。

楚令智和小哥俩知道楚含嫣挨骂了,都过来斥责杨文芳,楚令智说她“不知廉耻”,明哥儿骂她“坏银”,羽哥儿直接上去踢人,人没踢到,被杨文芳推得坐在地上。

和王爷怒极,直接下了逐客令,杨文芳才哭着走了。

听完这话,屋里的人都气得不行。

楚令宣咬牙说道,“那杨家仗着出了个淑妃,越来越狂妄。那杨淑妃更是不知廉耻,不仅明目张胆撺掇杨家小姑娘打和王爷的主意,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杨家吗,我们不怕。以后我定然要找机会,好好整治他们。”

楚侯爷沉脸说道,“我明天我就要去找圣上,我这个孙女有隐疾,配不上和王爷,他们的婚事就算了吧。都怪我这个祖父没本事,小时候让嫣儿倍受欺怜,长大还要被人如此谩骂……”话没说完,他就哽咽起来,赶紧手握成拳把嘴堵起来。顿了顿,又说道,“罗氏,还有嫣儿,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现在还在空门青灯古佛,一个虽然小小年纪,但所有亲人都在为她的未来发愁……”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怕

众人听了老侯爷的说辞,都觉得最可行。这既表明了楚家的态度,也是以退为进。

几人还分析,杨文芳说的这些话,绝对不是杨淑妃让她说的。杨淑妃比较精明,又是在皇上落难时跟的他,也曾经得过老侯爷的帮助,更知道老侯爷对皇上的帮助。

她让杨文芳跟和王爷走近,目的肯定是想让杨文芳跟和王爷慢慢建立起感情,甚至能跟楚含嫣交好。最好能慢慢取代楚含嫣在和王爷心中的位置,先做侧妃,再徐徐图之。

只不过杨文芳年纪小,惹急了就把心里的真话说了出来。她说的那些话,也肯定是许多贵女私下议论的,或者是很多人家所想的。既然把这个话题引了出来,正好楚家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若皇家人真的嫌弃楚含嫣不够好,那楚家以小姑娘有隐疾退亲,未尝不是好事。这门亲,也的确是楚家高攀了。楚家看的是和王爷的为人和以前的情份,但别人可不这么看。

若皇上不允,也必须给楚家一个说法,让那些觊觎和王爷的人有所收敛。特别是杨文芳,必须要为她的言语付出代价。

而且,之所以有楚含嫣这个孩子,她又之所以被荣昭整傻,都是因为老侯爷为了扶九皇子上位隐忍的结果。

所以,无论皇上还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出意外,都会严惩杨文芳。甚至,还会波及杨淑妃和杨家。

以后,楚令宣和三老爷还要抓住机会,狠狠打击杨家。这不是两个孩子单纯打架或者吵架的问题,而是老杨家和杨淑妃想撬楚家的墙角,抢楚家的女婿。

老侯爷走之前,又对陈阿福说道,“不要过多约束小玉儿,我就喜欢她的聪慧,强势,甚至霸道。我楚家的女儿,就应该如此。嫣儿,太令人心痛了……你这个母亲做得很好,宣儿娶了你,是楚家之幸事。”

说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之前,楚令宣一直说老侯爷不太喜欢楚含嫣这个孙女。看他平时的表现,陈阿福也这么认为。现在看来,不是老侯爷不喜欢,而是心里有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姑娘。

等众人走后,几个孩子才又进了正房。陈阿福把小姑娘搂进怀里,表扬了小哥俩遇事能够跟姐姐同仇敌忾,希望他们继续发扬下去。

小玉儿也挥了两下小胳膊,说道,“坏姐姐欺负姐姐,小玉儿也要打,打她!”

陈阿福点头道,“嗯,正该如此。”

楚含嫣抬头糯糯说道,“娘亲,杨姐姐说我不聪明,以后和王爷不会喜欢跟我在一起,会喜欢其他聪明姑娘……”

楚含嫣岁数太小,又单纯,对情爱、喜欢、心悦这些事情根本不懂。她之所以高兴能跟和王爷定亲,就是因为她知道定亲的人以后会在一起生活。她相信过去的大宝,也喜欢过去的大宝,喜欢跟他一起生活。

只不过,这孩子的确太善良了,那杨文芳那么坏,却还要叫她“杨姐姐”。

陈阿福问道,“她说的话你相信吗?”

楚含嫣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相信。和王爷是大宝的时候,对我和娘亲那么好。过去的事情,我还记得好多。”

陈阿福捏捏她的小脸,笑道,“就是了,即然不相信,干嘛还哭呢?杨文芳是嫉妒你比她漂亮,比她得和王爷的看重,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目的就是想把你气哭。她让你生气,明天你爷爷和爹爹就会进宫告御状,请皇上和皇后收拾她。好孩子,不要怕,咱们楚家的闺女不是别人能随意欺负的。以后不要再理杨文芳那个坏丫头,一旦遇到说话不好听的小姑娘,你不要哭,直接跟她说,‘我讨厌你,请你走开’,或者你直接走开,回家让我们替你出气……”

教她打架、吵架教不会,只能这样教了。

小姑娘听了这些话,又抿嘴笑起来。说道,“嗯,是呐。和王哥哥也跟我说,遇到说话不好听的坏姑娘,不要哭,告诉他,他也会替我出气。他还说,他会教训杨姐姐。”

一旁的楚令宣说道,“闺女看看,你有这么多的倚仗,还怕谁?谁都不用怕。”

楚含嫣点点头,说道,“好,我不怕了。”

第二天巳时,老侯爷准时来到宫门口,楚令宣正在那里等他,两人一起进了宫。

与此同时,一个太监出了皇宫,快马加鞭去了永安侯府。他是慈宁宫的内侍,传太后的口谕,请陈阿福和楚含嫣进宫。

陈阿福听了,赶紧大妆,又把小姑娘打扮好,两人一起坐车去慈宁宫。她心里狐疑,这个时候他们爷两个应该才进宫没多久,怎么太后会宣自己呢?

而且,自先帝架崩以后,太后娘娘每天这个时候都进小佛堂理佛了。听和王爷说,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打乱太后这个日程。

来到慈宁宫,看到太后娘娘坐在上座,皇后娘娘、和王爷也在,连杨淑妃和几个妃子都在。

只不过,和王爷脸色不好,杨淑妃神色慌张。

陈阿福和楚含嫣施了礼,太后给陈阿福赐了座,又招手把小姑娘叫了过去,拉着小姑娘的手笑道,“真是个好姑娘,漂亮,温柔,贤惠,哀家喜欢得紧。”

皇后也捧场笑道,“可不是,这么好的姑娘,不止太后喜欢,臣媳也喜欢得紧呢。”

太后又对陈阿福笑道,“楚夫人,哀家一直记着你对小十一的养育之恩,也一直记着楚家的好。自小十一回来后,哀家就一直想多多疼爱于他,只是哀家已经看破许多俗事,又忙于理佛,这个心愿一直没有达成。特别是小十一搬出皇宫后,哀家对他的关爱就更少了……”

和王爷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母后一直疼爱儿臣的。”

太后对和王爷笑笑,又对陈阿福说道,“小十一还小,又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哀家希望他能多些母亲的疼爱。哀家拜托楚夫人,你及你的家人,以前怎么对他,以后还是怎么对他……”

第五百四十章 记情

今天不早朝,皇上正跟十几个重臣在乾阳殿里议事,楚广彻父子求见。

自从皇上当上太子以后,楚广彻从来没有主动求见过自己,这次父子一起来,肯定是有要事了。

皇上一直觉得先帝和自己挺对不起楚广彻。楚广彻为了自己、母亲、弟弟,甚至自己的三个儿女,牺牲了他的前程和家庭,隐忍十几年,却被过河拆桥,正值壮年就闲赋在家。

皇上从小的愿望有两个,一是登上大位,二是报楚广彻的恩情。可先帝却告诉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广彻所做的一切,都是臣子的本分。

先帝还告诫皇上,楚广彻能力太强,暗势力太多,皇上又太过倚重他,为了让他记住自己的本分,必须打压他。

先帝怕自己死后儿子忤逆,甚至在死前跟安王爷和几个重臣交待,若楚广彻敢违背当初“不再当官”的诺言,一定要协助皇上弄死他……

皇上极其不赞成先帝的做法,不止是他记恩,记情,还因为“疑人不用”,他充分相信楚广彻的为人。但因为先帝的遗嘱,皇上不敢重用楚广彻,还逼得楚广开辞去了所有实缺。

还好楚家人没有不臣之心,作出了让步。他们那几步棋,不仅盘活了楚家,也不再让皇上为难。

皇上虽然没重用楚广彻,但给了楚广彻“金书铁券”,以保全他和他的后人。当然,更会重用并施恩他的后人……

楚广彻和楚令宣来到殿上,给皇上磕头行礼。

皇上笑道,“朕好久没见到楚老爱卿了,平身。”

楚广彻父子并没有平身,楚广彻又磕了一个头,说道,“皇上,老臣的长孙女含嫣因幼时被人迫害至痴,虽然痴病已经痊愈,但她这一段不堪的经历却永远也抹杀不了。老臣觉得,为了皇家及和王爷的体面,含嫣实不该高攀这门贵亲。”

楚令宣又磕头说道,“臣肯请皇上,收回他们的亲事,准许他们以后各自婚配。”

皇上一愣,楚家姑娘虽然不算顶聪慧,但温柔敦厚,贤良淑德,拥有天人之姿,自己和太后都喜欢,小十一更是喜欢到心坎里去了。当初先帝之所以赐婚于他们,就是把不能给楚广彻的恩典,给了楚家女。

何况小十一和楚家姑娘青梅竹马,感情笃深,楚家也甚是喜欢小十一这个小女婿。

他们父子二人今天来唱的是哪一出?

他想一想,便有些了然了。他偶尔会听皇后说两句玩笑话,说小十一如今成了人人喜欢的金龟婿,若没有先定亲,楚家肯定促不到这个小贵婿……他之前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是皇后有意这么说的。楚家人之所以要退亲,或许是有人拿小姑娘之前的病说嘴了,还当着人家的面说,说得十分不堪……

皇上看看跪在下面的楚广彻,一身便服,只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半白。自己母亲被这个人从死牢里救出,自己被这个人从小扶持到大。现在,自己如愿坐上了龙椅,母亲当上了太后,可他什么都没有了,连孙女的亲事或许都会被别人惦记走……

皇上气极,紧握的拳头在龙椅扶手上砸了一下。他看看殿里的十几个重臣,平了平气,问道,“爱卿何出此言?怎么回事,说清楚。若有人搬弄是非,抵毁楚姑娘,朕为她作主。”

皇上的话让楚广彻感动了。他哽咽说道,“皇上,有人对老臣的孙女说,现在的许多人家都在传,说老臣孙女得过痴病,不聪明,外家又是逆王一党,配不上和王爷,还说等和王爷长大就不会看上我家蠢笨的孙女,而会另找聪明姑娘……不是我们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因这话明显不是小姑娘所能想到的,定是听大人或是别人说的。皇上啊,这话就如那钢针,针针扎在老臣心上。老臣痛啊,老臣的孙女过去受过那么多苦,差点被人整死,现在还要被人背后议论,当面折辱……呜呜呜,老臣对不起她,没护着她,枉为祖父。”

楚令宣也哽咽说道,“是我这个父亲没用,护不住幼女……”

楚广彻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又说道,“皇上圣明,这门亲事楚家不敢高攀,求皇上收回。”

说完,父子两个一起磕头。

皇上多聪明啊,他知道昨天和王府请客,请了荣静,杨文怡也跟去了。而且,杨淑妃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小十一如何聪明,杨文芳如何聪慧。怪不得楚广彻父子把这事闹进皇宫,原来是自己的女人和岳家惦记小十一,小姨子还跑到人家面前搬弄是非,折辱人家去了。

楚家父子还给他这个皇上留了面子,没好意思说是杨家女干的这事。

那杨淑妃,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就把楚家的对她的好全忘了,居然带头去抢人家的孙女婿。

皇上又气又羞,说道,“两位爱卿,朕知道,楚小姑娘的病早已痊愈。她良善讨喜,温柔敦厚,又聪明伶俐,不仅得先帝看中,朕和太后也甚是喜欢。至于那搬弄是非的人,朕会让太后和皇后下懿旨教教她怎样做人。以后若是谁再敢当面或是背后谩骂攻击未来的和王妃,就是对先帝和朕,还有太后的不敬,定然严罚。因为这桩婚事是先帝和朕看好的,楚姑娘也是被太后嘉奖过的。”又缓下口气说道,“何况,楚姑娘曾经的痴病,楚老爱卿曾经的委屈,都是受朕所累。二位爱卿快快请起,以后不要再说那些痴傻、高攀之类的话,楚家姑娘是个好姑娘,跟小十一是天作之合,最最般配。咱们的这个亲家,当定了。”

楚广彻和楚令宣想到皇上会处罚杨家女,但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情深意重。他们都被感动了,磕头泣道,“臣,谢主龙恩。”

殿里的大臣,就有好几个家里的女眷在打和王爷的主意,也没少说那些楚含嫣配不上和王爷的坏话。听了皇上的话,都擦擦前额的汗,暗道回家就让女眷们闭上嘴。

第五百四十一章 慧陶县主

这时,慈宁宫的内侍进来禀报,说太后娘娘请了楚夫人和楚家姑娘去慈宁宫陪她老人家解闷。楚姑娘温柔敦厚,太后娘娘喜欢得紧,会留楚姑娘在慈宁宫住两天,给她老人家诵诵佛经。

太后娘娘还说,楚姑娘实在得她老人家的意,她老人家替楚姑娘向皇上求个恩典,请皇上给楚姑娘赏样物什。

惊动了太后,还让她老人家放下佛事,皇上便知道肯定是和王爷去告状了。哈哈笑道,“楚姑娘还真是讨了太后的喜,能让她老人家开这个金口。好,朕就赏楚姑娘一样物什。”他作势想了想,又道,“她老人家是第一次向朕讨要物什,太孬的拿不出手,朕就封楚姑娘为慧陶县主,另赐东珠两盒。”

不是宗室女而被封县主的,本朝还没有几个。这个封号不仅让人知道皇上和太后对楚含嫣的恩宠,一般的贵女也不敢轻意惹她。楚广彻和楚令宣喜极,又赶紧跪下磕头,朗声唱道,“谢主龙恩。”

大殿里的其他大臣也跪下磕头,朗声说道,“皇上,仁慈。”起身后,又抱拳恭喜着楚家父子。

皇上封楚含嫣为县主的好消息传到慈宁宫里,也让陈阿福和小十一喜出望外。

杨淑妃脸上笑得欢,一叠声说着“恭喜”,心里却更加惶恐了。

昨天,杨文芳直接回了杨家,她没敢跟父母说自己骂了楚含嫣,还被和王爷撵出王府,只爬在床上哭。下人有些害怕,还是悄悄去跟杨夫人说了。

杨夫人听自己闺女说了那么不堪的话,吓坏了,直觉会给杨淑妃惹祸。杨文芳是杨夫人的老来女,非常娇宠她。见她惹了这么大的祸,自己也不敢帮她瞒着,便差人去请杨大人。

杨大人正在小妾那里,回到正院听夫人讲了经过,也气得要命,但那时宫里已经落匙,进不去。今天一早,杨夫人就来找马淑妃说了经过。马淑妃还没去给皇上和太后请罪,慈宁宫的内侍就来传太后的口谕,让马淑妃立即去慈宁宫。

太后当着皇后和其他妃子的面,先斥责杨淑妃疏悉礼仪,经常让其妹留宿宫中。在御书房上学的王爷皇侄众多,杨姑娘不知避嫌,影响恶劣。又说杨姑娘不知羞耻,居然对未来的和王妃出口不逊,等等。

太后娘娘从来都是慈眉善目,不发脾气,这还是第一次拿出太后和婆婆的款儿,不仅把杨淑妃吓得跪了下去,连皇后和另几位妃子都跪下听训……

在慈宁宫吃了晌饭,陈阿福便要独自出宫。

虽然小姑娘的口齿不太伶俐,但由于她原来经常陪了尘,有几篇佛经诵的还是非常流利。况且太后是个真正的慈善人儿,这又是施恩于她,定然不会为难小姑娘。只是小姑娘自懂事以后,很少离开过陈阿福,哪怕偶尔离开陈阿福,也有小十一陪着她。所以,陈阿福还是有些担心小姑娘。

看到小姑娘眼里的惶恐,小十一很想赖在兹宁宫不走。但他现在大了,知道有些事要避嫌,不能给别人攻击楚含嫣的借口。

他给荣静使了个眼色,荣静便走过去拉着楚含嫣的手对太后撒娇道,“母后,儿臣要也跟楚姑娘一起给母后诵经。”

太后知道楚含嫣的胆子小,也看出儿子担心她,便笑道,“荣静这两天就跟楚姑娘一起在偏殿里住着吧。小十一不能耽误功课,下学后来这里吃饭。”

小十一笑得眉眼弯弯点着头。

楚含嫣听了,眼里的惶恐也就少了些。

陈阿福知道她还有些害怕,但也没办法。何况小姑娘渐渐长大了,许多事也必须独自面对。

当天下晌,太后和皇后斥责杨文芳的懿旨就到了杨府,并禁杨文芳半年的足,还给她派去了一个嬷嬷,教导她一年。

第二天,魏嬷嬷又来楚府,悄悄跟陈阿福说,皇上昨天晚上严厉斥责了杨淑妃。

第三天的下晌,楚含嫣回到楚府。不仅带回来皇上的赏赐,还带了许多太后和皇后的赏赐。随后,皇上封楚含嫣为慧陶县主的圣旨便到了。接着,太后和皇后嘉奖楚含嫣的懿旨又到了。

一时之间,永安侯长女楚含嫣风头无二,又成为京城贵女最羡慕的人。

楚家长辈都高兴,最让他们担心的,也是被伤害最深的孩子,以后的路会更好走了。

陈阿福心里也美滋滋的。这位皇帝比之前的皇帝好多了,不仅记情,还英明。还有太后,真真菩萨心肠。天家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他们能记得楚家的好,也是难得了。

特别是太后,她现在虽然拥有最尊贵的地位,却是个可怜的女人,受的罪甚至比了尘多得多。了尘至少得到过丈夫的爱,前夫现在还惦记着她。可太后,她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人生,只是先帝用来生育和恕罪的工具。

或许因为这样,了尘即使出家十几年,依然断不了尘念。而太后,她是真的看破了红尘,却不能如愿出家。

因为太后大多时间放在理佛上,也明确表态,为了小十一更开心的成长,陈阿福同小十一的关系基本恢复到了以前的地步,只差小十一明目张胆叫陈阿福为“娘”了。但鬼精的小十一绝对不会叫陈阿福“娘”,只叫她“岳母”。

五月中,楚老侯爷和楚老太爷就要回乡下去了。早些天,陈阿福就派宋和家的领人回福园收拾,把她原来在上房的用品搬到棠园,再把房子重新装装。以后老侯爷会住在上房的西屋,老太爷会住在上房的东屋。

宋和家的其实就是红斐,上年嫁给管事宋和。她现在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但因为她对福园熟悉,这差事也只有派她去。

老侯爷还提出,羽哥儿和明哥儿这两个小子,轮流去福园敬孝。其实,老侯爷更想让小玉儿去的,但他知道不可能,所以便没有提这不合理的要求。

陈阿福虽然极其不舍,但也不得不放人。她知道,孩子不仅是去敬孝,更是为了哄了尘的心。

第五百四十二章 恶人

五月十二这天晚上,楚家荣安堂的丁香厅异常热闹。几盏垂吊下来的琉璃宫灯和高几上的十六支大蜡烛把大厅照得灯火辉煌,男人一桌喝着酒,女人孩子一桌吃着饭,中间连屏风都没隔。

明天一早,老侯爷和老太爷就会由楚令安送去乡下长住。本来楚令宣和陈阿福还想送他们去乡下,但因为楚令宣刚刚上任不久,许多事没理顺,所以不能去。而陈阿福不久前检查出怀了身孕,也去不了。

今天儿孙们都来送别。不仅二房一家、三房一家、楚华一家来了,连和王爷都来了。

明天,老侯爷他们还会把羽哥儿,以及追风、飒飒带去乡下。追风、飒飒或许老了,这半年来情绪十分不好,金宝说它们想红林山了。它们两个还不像七七和灰灰,七七和灰灰偶尔会同金燕子、金贝一起飞去红林山玩几天,可它们却不行。

陈阿福就偶尔让人把动物之家带去京城外的西山玩。长长、短短和圆圆玩得倒是开心,可追风和飒飒却不喜欢。

所以,陈阿福跟和王爷商量,让追风和飒飒住去福园,旺财和元宝一家也经常跟着陈名他们在乡下,它们在那里或许会开心些。

这事都是大人们私下议论的,没敢跟孩子们说。怕羽哥儿兴奋太过嘴不严,又怕明哥儿和小玉儿知道爷爷不守信用闹腾。特别是小玉儿,小妮子贼精,前些日子就觉察爷爷和太爷爷可能要去坐船、爬山,还要去找奶奶。她都快高兴疯了,因为爷爷过去答应会带她一起去玩。

原来老侯爷那么说,是因为他一直以为陈阿福可以跟他们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她去了,孩子们便都能去。可儿媳妇突然怀孕了,至少近几个月不能长时间坐车。

儿媳妇不能去,两个孙女就不能去了。小玉儿太小,不能长时间离开娘亲。楚含嫣虽然大了,她却是最不愿意离开娘亲的孩子。

而今天,这些来送行的人,就不可能不说这些事了。男人们嘱咐他们要注意身体,路程不远,自己会抽空去看望他们。楚华直接哭了,她舍不得老侯爷和老太爷,也想母亲。

小哥俩和小玉儿终于听出来爷爷和太爷爷明天要出去玩,咋没带他们呢?他们不高兴了,问陈阿福道,“娘亲,爷爷和太爷爷要去坐船、爬山、溜狗、找奶奶吗?”

陈阿福不能再瞒了,笑道,“嗯,爷爷和太爷爷领着羽儿先去,等过段时日娘亲的身体好些了,再领明儿和小玉儿去。”

羽哥儿跳着脚欢呼起来,明哥儿和小玉儿不干了,咧开嘴大哭起来。

他们的哭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另一桌的老侯爷明知故问道,“谁惹小玉儿和明儿了?快来爷爷这里,爷爷抱。”

兄妹俩都站在原地没动,不像之前只要爷爷一声招呼就立马跑过去。

明哥儿哭道,“爷爷说话不算数,不带我和妹妹去坐船找奶奶……”

小玉儿哭得更伤心,抽抽搭搭说道,“小玉儿好可怜,呜呜呜……爷爷不喜欢小玉儿了……呜呜呜……小玉儿不再是爷爷的小玉儿了……”

小妮子居然第一次用了个“再”字,多聪明。

陈阿福赶紧拉着两个孩子说道,“哎哟,快别哭了,等娘的身子好些了就带你们去,都去。”

明哥儿的哭嚎声再大,也没有多少人注意他。而小玉儿的哭声没有他大,跳的也没有他高,但脸憋得通红,眼睛闭得紧紧的,眼泪大滴大滴滚下来,可怜的小模样让人看了不忍。特别是老侯爷,心疼得肝都在发颤。

老侯爷赶紧起身来到女桌这边,伸手把小玉儿抱起来,哄道,“小玉儿是爷爷的小玉儿,爷爷喜欢小玉儿。”又十分没品地说道,“不是爷爷不带小玉儿去,是你爹爹和娘亲不许你去。要不,我就把小玉儿带去?”

他说完,就看向陈阿福。小玉儿听了爷爷的话,也睁开眼睛看向陈阿福。

这是把球踢给自己了?陈阿福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到小玉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泪珠,小嘴还瘪着,小模样真让人怜惜。但是,再怜惜她也不舍不得让这么小的女孩儿长期离开自己,更何况老侯爷已经把小妮子宠得没边了。

这个恶人也只得她来当!

陈阿福为难地说道,“小玉儿才一岁多,不能离开娘亲的。”

小玉儿听了,又搂着老侯爷的脖子大哭起来。

小妮子的眼泪和口水流到老侯爷的脖子里,滚烫,老侯爷更心疼了。又商量道,“把服侍她的嬷嬷和丫头们都带上,孩子的姥姥也在那里,无事的。”

陈阿福极是为难,没吱声。

老太爷不赞成地说道,“小玉儿一哭你就没有原则,一点不像个爷们。那么小的姐儿怎么好跟着我们两个老头子去乡下住?再说,乡下毕竟没有京里方便。”

楚令宣也说道,“爹,等过两个月,阿福的胎坐稳了,我们就带着小玉儿去看你们。”

被无视许久的明哥儿跳得更高了,尖着嗓子哭嚎。

陈阿福又安慰道,“儿子快别跳了,当然不会落了你。”

老侯爷也没辙了,对小玉儿说道,“小玉儿,爷爷也舍不得你的。怎么办呢,是他们不愿意让你跟爷爷去。”

小玉儿听了,又把小脸贴着他的大脸哭。

陈阿福暗道,若是先帝看到这样的老侯爷,一定会认为自己防他是多此一举吧?

这天晚上,和王爷领着动物之家住在了竹轩。竹轩里一片惨淡,两个小的舍不得爷爷。陈阿福跟和王爷、楚含嫣几人舍不得追风和飒飒,特别是和王爷,都哭了。追风和飒飒也用头拱着他们几人。

和王爷说,“岳母和弟弟、妹妹以后可以回乡下看它们,可我就不行了,皇兄肯定不许我回去的。”

陈阿福说道,“老侯爷和老太爷每年都会回京住些时日,他们回来也会把追风和飒飒带回来。”

和王爷听了才好过些。

第五百四十三章 西进侯府

和王爷被安排同羽哥儿一起住在四进东厢。他不太愿意,特别想跟原来一样,住在娘亲的暖阁里。他拉着陈阿福的袖子小声说道,“岳母,我很难得住在这里呢,能不能跟小时候一样?”

陈阿福悄声笑道,“你现在叫我什么?”

和王爷一噎,脸有些红了。他现在叫她岳母,女婿是不好住在岳母房中的,只好乖乖去了四进院子。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楚令宣昨天夜里是在外院住的。

她让人把和王爷和楚含嫣叫起来,他们要去送人。又亲自把熟睡着的羽哥儿抱来上房,把他弄醒,穿上衣裳,吃了早饭,又嘱咐了他一番。

让他要孝敬爷爷和太爷爷,以及姥姥和姥爷,不要淘气。最重要的是多去奶奶面前敬孝,多多跟奶奶说甜言蜜语,对待奶奶,就要拿出小玉儿对待爷爷的架式……

羽哥儿很爷们,不太赞同娘亲的某些观点,说道,“要孝敬,嘴甜甜,不学妹妹,缠人,羞……”

陈阿福笑着看了眼浑然不觉的和王爷,当初他缠自己的功力可不比小玉儿缠爷爷差。

饭后,陈阿福领着和王爷和楚含嫣、羽哥儿及追风和飒飒去了前院。他们上了车后,羽哥儿的哭声传了出来。他现在才发现,跟出去玩比起来,他更不愿意离开娘亲、爹爹和弟弟姐姐妹妹,可惜为时已晚。

陈阿福的眼泪也涌了上来。朦胧中,看到两只鸟儿撵上了马车,在马车上空盘旋。是灰灰和七七。

它们回了乡下,以后也只得跟着人或者金宝回家。这么远的路,它们自己找不回来。金宝那个小东西,自从有了金贝,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野,而且跑得还特别远。

这一天,小玉儿和明哥儿哭了好久,怎么哄都不行。特别是小玉儿,嗓子都哭哑了,弄得一身一头的汗。

陈阿福又心疼又生气,嚷着要打他们的小屁屁。还是三夫人过来,把两个孩子和楚含嫣带去西进侯府玩,说去看三爷爷的新家,才哄得他们没有继续哭。

西进侯府离永安侯府不远,只隔一条街。步行一刻多钟就能到,马车只用半刻钟。

五月十八,三房正式搬家,要搬去西进侯府。

三夫人把楚琳和楚碧的嫁妆已经置办好了。但不敢放去二房家,怕被没皮没脸的李氏悄悄挪作它用,还是先放在永安侯府,等她们出嫁前再送去。

陈阿福真舍不得三房一家。三老爷,三夫人,楚令卫,楚令智,这几个人同陈阿福他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

三夫人走之前,还对陈阿福说,“明和院先给我留着,等你要生产的时候,我会回来陪你。”

陈阿福摸着平平的肚子,特别怕这胎生女孩,她实在舍不得把孩子交给三夫人抚养。若他们没搬走还勉强,离得近。可他们搬走了,虽然两家离得不远,也不可能天天见面。

楚令卫已经十五岁,再过几年他就能娶妻。三夫人有了自己的儿媳妇,就不会那么惦记她肚子里的闺女了。

陈阿福当然不敢说心里话,笑道,“明和院我会一直给三婶留着,随时来住。”

今天,楚令宣要上衙,楚令卫在国子监,楚令智要上学。只有陈阿福带着三个孩子送三老爷和三夫人去了西进侯府。

今天西进侯府吃开伙饭,除了请陈阿福一家,还请了瑞王一家,和王爷,荣静长公主,谢家,陈世英家,及两家三老爷的下属。

今天是小范围请客,二十那天就会大范围请。三老爷和三夫人性格豪爽,又颇得当今、先帝和先太皇太后的喜爱,朋友知己众多,京城大半皇亲贵戚和世家大族都会到贺。

陈阿福今天送的礼物是四大坛加了料的泡酒。

看到这么寒酸的礼物,楚含嫣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娘亲,咱家过去送礼都是金玉器皿居多,还有绣品,或者锦缎,文房四宝,哪怕送酒也是送那种外面买的青花酿之类的名酒,怎么送三爷爷这种咱们自己泡的泡酒啊?不太好看呢。”

陈阿福笑了,小姑娘经常跟自己学管家,还是很有作用嘛。她笑道,“这泡酒可是好东西,里面泡了稀世药材,是你三奶奶点名要的。”

三夫人的原话是,“我知道你跟无智大师关系匪浅,他给你的好东西可不少。不许藏私,把你那些泡了好药的老窖分我几坛,我家老爷顶喜欢喝。要母子,大坛的。”

三夫人识货,知道这些酒可比那些金银珠宝好得多。当她看到陈阿福让人把四坛泡酒抬上马车,笑得见牙不见眼。

三老爷也知道那泡酒是好东西,哈哈笑着直夸三夫人,“还是夫人英明。”

陈阿福十分无奈。这两口子一贯如此,别人出了东西,感激的永远是对方。

三夫人在花厅招待女客。

因为有谢、陈两家的人,众人都在关心谢五爷今年殿试成绩如何。

今年二月就该举行会试,因为那时还在为先帝和先太皇太后守制,便把会试推到四月初举行。五月十五那天举行殿试,今日发榜。

谢五爷不负众望,会试考了一百八十九名。名次虽然靠后,却是勋贵武将家难得的好成绩。他也得益于陈世英的指导,否则不见得能考这么好。这个成绩,极大可能是三甲,但殿试超常发挥也有可能进二甲。谢家和陈家都非常着急,希望他能在殿试中发挥好,能进二甲。毕竟二甲和三甲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因为今天谢家情况特殊,只来了楚华母子三人,其他人都在家里等消息。

江氏领着陈雨晴、陈雨霞、朝哥儿倒是都来了。她们表面平静,心里却也急得要命。

大概午时初,有人来报,谢五爷考了二甲一百四十六名,赐进士出身。

立时,花厅里一片恭贺声。江氏都激动哭了,陈雨晴也是激动不已。

楚华又代表谢峰谢谢江氏,感谢陈大人的指导。

楚三夫人对江氏笑道,“以后,还要请陈大人多多指教我家智哥儿。”

楚令智或许从小得益于燕沉香,学习成绩非常好。以后,楚令卫会承爵进军队,而楚令智会走科举。

第五百四十四章 遇阻

吃完晚饭回家。刚一走进荣安堂的三进院子,楚含嫣就吸了吸鼻子,说道,“爹爹,娘亲,我好像闻到金宝的味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两只鸟儿就从一棵树上飞下来。一只挂在楚含嫣的衣襟上,一只挂在小玉儿的衣襟上,正是金宝和金贝。

众人一阵惊喜。

明哥儿想去抓小玉儿身上的金贝,被小玉儿躲开了。他又去抓楚含嫣身上的金宝,楚含嫣没躲,只轻声嘱咐道,“弟弟轻些,别把金宝捏疼了。”

明哥儿答应着,尽管“轻轻的”,还是捏得金宝直翻白眼。金宝唧唧骂道,“坏小子,没轻没重。”

半夜,陈阿福轻轻起身下床。之前,她睡在里面,楚令宣睡在外面。自从怀孕后,为了方便,她就睡外面,楚令宣睡里面。

陈阿福去了净房,把门插上后,进了空间。

金宝正在筑房子,金贝在一旁崇拜地看着它。

陈阿福坐下,把金宝拿起来,给了它个脑崩儿,嗔道,“心越来越野了,这次玩了一个多月才回家。”

金宝也不生气,勾着嘴角唧唧说道,“人家领着贝贝去长见识了,这次把大顺朝看了个遍,明年就带贝贝去国外玩。”

陈阿福又把金贝拿起来,嘱咐道“要把金宝跟紧,别走丢了。若它玩得忘了回家,要提醒它。”

金贝乖巧地点点头。

金宝听说追风、飒飒和七七、灰灰去了福园,也急着想去。

陈阿福阻止道,“你们出去这么久,孩子们想你们想得厉害,要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再去。”

转眼进入七月,陈阿福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胎坐稳了,按原计划,她应该带着孩子去乡下看望了尘,老侯爷和老太爷。不过,因为特殊情况,又没有成行,只楚令宣带着明哥儿去了。

因为前几天请御医来诊膜,说她怀的是双胎。这个消息让楚令宣和陈阿福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再次怀双胎任谁都高兴,可想到生小哥俩时的凶险,又愁人。

楚令宣便不敢让陈阿福去了,怕路上有闪失。

陈阿福倒是极想去,一个是看望老侯爷几人,再一个是她想王氏和陈名,也想福园。她觉得自己常呆在空间里,又经常吃有燕沉香的东西,胎怀得很稳。

楚令宣坚决不同意,还找来了三夫人和江氏做说客。

陈阿福就没辙了。

小玉儿见爹爹带二哥没带自己,又开始闹腾。陈阿福便吓唬道,“你这么闹,都把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吓着了。他们害怕,不出来咋办?”

小玉儿一听,赶紧把嘴捂上。看到她无声地流泪,陈阿福只得让人把她送去西进侯府玩。小妮子跟娘亲怄气,在西进侯府住了两天才回来。

十日后楚令宣带着羽哥儿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王氏和陈名。

王氏一听陈阿福又怀了双胎,也是又高兴又害怕,赶紧收拾东西来了。陈阿福高兴,留他们在侯府住下。

王氏也愿意,现在侯府里闺女当家作主,又没有旁人,他们住在这里看着闺女,放心。而且,等到阿禄休沐,和王爷来了,一家人就像回到过去一样。

只是,老侯爷的追妻之路遇阻。晚上,听楚令宣说,老侯爷去乡下这么久,连了尘的面都没见过。他一去影雪庵,了尘就躲进禅房。门外的羽哥儿哭着喊奶奶,门便开个小缝,只把羽哥儿拉进去。

过去,了尘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棠园住几天,而自从老侯爷住进福园后,了尘连棠园都不回去了。

楚令宣唉声叹气,说道,“……我劝了我娘很久,说我爹之前那么做也是没法子,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娘。可我娘非常固执,她只是哭,就是不同意见我爹。我就跟她说,实在不见我爹就不见吧,但希望她能还俗,以后我们做晚辈的两边孝敬……唉,我娘还是没同意。”

陈阿福听完,便笑了起来。

楚令宣嗔道,“你还笑!我娘一个人在庵里,多可怜,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忍心。还有我爹,他比之前更显老了。”

陈阿福说道,“我觉着,婆婆还牵挂着俗世,没有一心向佛,这比什么都好。”看楚令宣的眼睛亮起来,又说道,“你们男人不懂女人的心。婆婆愿意见你和羽哥儿,说明她还记着亲情,舍不下儿孙。她哭,说明她心里有怨,有恨,不是无悲无喜,没有心如死灰,这就更好了。而且,爱得深,才会恨得深……现在,公爹最好少去打扰她。咱们先打亲情牌,让她愿意还俗。还俗以后,再说其它。”

她没好说的是,了尘怀着恨和怨在空门里呆了那么多年,性情肯定有变。何况,她之前就是个对感情非常执着的女人。她还俗或许容易,原谅老侯爷,怕是不容易。

原来,陈阿福觉得若自己是了尘,也不会原谅老侯爷,受不了他十几年的身体背叛。可自从她跟老侯爷接触次数多了以后,真正了解了老侯爷,她又改变了原来的认知。

在古代,像老侯爷那样自始至终爱着的一个女人的,无疑是少之又少的奇葩。何况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韶华,还固执得可怕。而且,两个人的那十几年都不好过,都心系着对方。

所以,她若是了尘,她不仅会原谅老侯爷,还会跟老侯爷好好过完下半生,把那十几年的痛苦日子补回来。当然,那十几年的怨也不会凭空消失,就每天一点还在他的身上好了。揪一揪,掐一掐,既出了气,也算调节气氛吧……

陈阿福有时喜欢推己及人,但想到那两个人是自己的公爹和婆婆,又赶紧打住下面的想法。

楚令宣没注意到陈阿福脸上的潮红,说道,“嗯,你说的对。先尽一切办法说服我娘还俗。我给大舅写封信,最好让他抽空亲自去劝劝我娘。到时,我和妹妹再把孩子们都带去。这么多亲人,肯定会融化我娘的心。”

“好,若我生完孩子,再把小双双带去。呀,婆婆想不喜欢,都难。”陈阿福笑道。

楚令宣点点头,又磕磕巴巴道,“我回了趟明家庄,还遇到了,遇到了陈雨晖……”

第五百四十五章 痴人说梦

楚令宣因为带了明哥儿,所以没有骑马,而是坐的船。船在傍晚时分到了定州城外,他又带着孩子直接去了罗家庄。他之前在庄子的密室里藏了点东西,去取出来,明天再坐马车回乡下。

现在罗家庄只有一房下人守着。

他看了看庄子,虽然修膳了一番,还是能看到曾经被烧过的痕迹。这些痕迹是当初陈阿福让人故意留下的,就是怕了尘哪天又想不通跑到定州府外住。

想到当初的惨烈,楚令宣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怒意。他低头对明哥儿说道,“儿子,好好学习,好好练武,有了本事才能护住家人不被伤害。”

明哥儿不太懂,还是懵懂地点点头。

楚令宣把东西取了后,就带着明哥儿和一些护卫住在庄子里面。

第二天早饭后,他刚牵着明哥儿走出庄子,却看见一个妇人站在庄外不远的地方,正直愣愣地看着他。那个妇人极瘦,或许太瘦,显得脸长得吓人。大夏天的,还穿着夹衣,衣裳外还罩着坎肩。

楚令宣皱了皱眉。若是过去,有人敢这样看自己,肯定会让人把她丢出去。可是现在,他年纪大些了,又有了几个孩子,脾气好多了。

他没理她,刚把明哥儿抱上马车,那个妇人就走上前几步,说道,“姐夫,妹子可等到你了。”

楚令宣一愣,再看看那个妇人,有一丝熟悉之感。再细看看,却是陈雨晖。陈阿福同他说陈雨晖被送去了乡下,至于送去乡下的哪里他也没注意。

他听陈阿福说过陈雨晖的一些情况,却没想到她的变化会这么大。不仔细瞧,都认不出来。

虽然楚令宣非常讨厌陈雨晖,但看到她这样,还有老何家已经去了琼州,不知还能活几人。他忍下想上车直接走掉的心思,说道,“哦,原来是二姨,你也住在这?”

陈雨晖见楚令宣脸色平缓,声音也不像原来那样冷冰冰的,喜极。她就说嘛,楚令宣对她是有情的,他不会不管她。而且,陈阿福也太坏了,居然不告诉楚令宣自己的住址。看来,陈阿福一直在提防自己的。

陈雨晖的眼泪涌了上来,轻声说道,“姐夫,我住在这里好苦。我们老的老,弱的弱,受尽村人的欺凌。”

楚令宣的眉头又皱了皱。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他不喜陈雨晖这个人。看到她干涸的眼里涌出一串浊泪,泪水把白色的脸冲出两道弯弯的黄痕,实在让人……厌恶。

他转过头没去看他,对守庄子的人说道,“以后若村人欺负陈家娘子,你们就帮着些。”说完,他就上了马车。

陈雨晖已经走到马车边,她把着车厢小窗说道,“姐夫,你来了这里,就去妹子家看看吧。”

楚令宣说道,“不了,我有事要办。”

陈雨晖知道,若她再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或许就永远说不出来了。赶紧说道,“姐夫,你或许也知道,之前,要跟你定亲的人是我,后来却变成了陈阿福。”声音又轻柔下来,“不是我不愿意,我愿意,愿意得紧。是我嫡母恨我姨娘,就和陈阿福联合起来,坏了我们的好事。姐夫,我的心一直未变,我愿意跟着你,哪怕当不了你的正妻,作小我也心甘情愿……”

“无耻!”楚令宣怒吼道。他气得头发差点立起来,恨自己怎么跟这种人搭话,让自己恶心的同时,也让下人看足了笑话。若不因为她是女人,他会下车一脚把她踢死。

他一把掀开窗帘,怒不可遏地说道,“一个妇人,怎么能如此没脸没皮,那些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你叫我什么?叫我姐夫!你怎么能这样无耻。本大爷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自始至终要娶的人就是阿福,我家里一直说的人也是阿福,她是我这辈子最心悦的女人。别说你这种丧德丧行的丑妇,就是再美貌的女子,大爷我也看不上。”又立着眼睛吼了一句,“滚!以后别再出现在大爷面前。”

陈雨晖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话,楚令宣便会怜惜自己,更会为自己宁愿“委屈”也要跟他而感动。所以,她哪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把话说了。却没想到被楚令宣骂得如此不堪,骂她无耻,骂她丑妇。还说他一直想娶的女人是陈阿福,怎么可能!

她看到马车越跑越远,再看到几个鄙夷地看着她的人。那些话她没听错,真是他说的,原来真是自己在痴心妄想。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楚令宣现在说起这事,还气得脸通红,眉毛都皱到一堆了。

陈阿福气乐了。骂道,“真是痴人说梦,还好意思对你说那些话。臭不要脸!”又道,“她把想了多年的话说出来,又得到你这样的答复。这回,该彻底心死了吧。”

楚令宣捏着陈阿福的下巴说道,“最毒妇人心。我都快气死了,你还乐得这么欢。”说完,就对着她的红唇亲吻下去。

他只要一想到陈雨晖的那些话就恶心,只有看着小妻子,亲着小妻子,他的心里才觉得好受些。

想到楚令宣说的那些话,陈阿福还是挺高兴。她迎合着楚令宣,两人都有些忘情,感觉楚令宣身体渐渐有了变化,手也乱动起来。

她自己也有些情不自禁,没有制止楚令宣。突然,她感觉肚子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是惹火烧身了,赶紧侧过脸去,说道,“哎哟,肚子痛。”

这话把楚令宣吓一跳,那些旖旎的头念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把她扶着在床上躺平,紧张地问,“怎么了?别吓我,我赶紧让人去请御医。”

“别,先别,我歇歇,看能不能好些。”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肚子不痛了,才对一直看着她的楚令宣笑道,“好了,肚子好些了。”

楚令宣还是不放心,说道,“明天还是要请御医来看看。”

夜里,陈阿福落红了。

楚令宣吓得把下人都叫了起来,让人赶紧去请御医。

第五百四十六章 明白

陈阿福很郁闷。半夜请御医来诊脉,并被勒令要在床上静养一个月。关键是时间不对,是在楚令宣回来的头天夜里发的病。众人都想歪了,看她的眼神很是有些玩味。

王氏气得不行,第一次给楚令宣甩了脸子。还悄悄慎怪她,“你这是第三胎了吧,女婿不知轻重,你就由着他?”

三夫人则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让你三叔说说宣儿,媳妇这时候是要疼的,不许他胡闹。再说了,把我孙女吓跑咋办……”这次连“侄”字都去掉了。

江氏则是红着脸劝她,“福儿,你这时候是不能服侍夫君的,好好劝劝女婿……”

楚华给她传授着经验,“我大哥实在忍不住,就让他冲凉水澡……”

她的话让陈阿福吓一跳,这个小姑真不像古人。想想她是由三夫人带大的,与众不同也想得通。

李氏不知怎么也知道了,带着沈氏来看她。教导着她,“宣儿媳妇,虽然咱们分家了,但我还是你的长辈,就托个大,教教你。你这时候该给宣儿抬个通房丫头,既显示你贤惠大度,又有人替你分担……”

沈氏吓得不行,来之前丈夫劝了婆婆好久,婆婆一来又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她赶紧拦了她的话,说道,“婆婆,公爹和三爷不是让咱们请大哥帮帮忙吗……”

楚珍还有半个月嫁人,二房想让楚令宣帮楚珍的未婚夫再谋个好些的差事。

李嬷嬷先是建议楚令宣睡去别处,楚令宣没理她。她就天天睡在侧屋值夜,一听屋里有点动静,就使劲咳嗽几声。

孩子们不知道娘亲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娘亲的病很重,病在床上起不来,都吓哭了。羽哥儿和小玉儿守在门边大哭,楚含嫣无声地抹着眼泪。后来和王爷和李轩知道了,也都一路哭着跑来看她。

楚令宣见陈阿福无事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悄悄跟她抱怨,“我那天也没有怎么样嘛,弄得像我虐待了你一样。四位岳父岳母都对我不高兴,三叔也话里话外怪我不知轻重。特别是侍郎岳父,还跑到我衙门里来斥责我。气人!”

为了区别陈世英和陈名,楚令宣称陈名为“岳父”,陈世英为“侍郎岳父”。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若爷爷和公爹在家,你很可能会挨打的。”

楚令宣说道,“不是可能,是肯定。”

对于亲人们的表现,陈阿福既感动又满意。除了李氏给她添了个堵,其余没有一个人让她贤惠大度,给楚令宣找通房丫头的,楚令宣更没有那个想法。这在古代已经非常不易了。

八月底,陈阿福终于能够起床了。其实,她几乎天天都要进空间理疗一下,身体早就没事了。但因为御医的医嘱,她被人看得紧紧的,早一天起床都不行。

因为是双胎,又运动少,吃得好,怀孕刚刚满五个月,肚子就已经非常大了,像别人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她这样,楚令宣和王氏等人又着急了,让她无事多动动。

八月中楚珍嫁人,家里送了厚礼,陈阿福没去。不止因为她躺在床上不能动,还因为她怀了身孕,这里的风俗,怀孕的人是不能参加别人婚礼的。

还有九月下旬陈阿玉娶亲,十月中旬陈雨晴嫁人。这两人,一个是陈阿福喜欢的堂弟,一个是她喜欢的妹妹,她都遗憾地不能去参加婚礼。

九月初八,陈实一家和陈业一家来了京城。

陈实一家住在陈阿玉的家里,陈业一家住去陈名的家里,王氏和陈名也就搬出了侯府回家住。

陈家三房人都齐聚京城,陈名非常高兴。初十那天,陈名家请客,不仅把陈家人都请了去,还请了和王爷。

这天,楚令宣和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刚吃完早饭,和王爷就领着长长、短短、圆圆和七七、灰灰来了。他说,“我好久没见到老家那些亲戚了,还有些想他们。”又补了一句,“除了胡氏。”

他一直记恨着胡氏。他小时候,胡氏给他添的堵最多,无事就说要把他卖了,吓得他整天战战兢兢。

把孩子们都打扮好,陈阿福就领着他们回娘家。楚令宣要晚些时候去,他跟那些人说不到一起。

走之前,楚令宣嘱咐李嬷嬷和几个丫头,让她们看住陈阿福,不让她被孩子冲撞,也不能让她太激动。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来了。大房的陈老太、陈业、胡氏、陈阿贵、高氏、大虎、大丫、大龙,还有三房的陈实、张氏、陈阿玉、陈阿堂,都来了。杨明远和陈阿满带着杨超、杨茜,也来了。

这些人看到和王爷,都吓得跪下磕头。

和王爷赶紧把陈老太扶起来,说道,“起来吧,都是亲戚,无需多礼。”

听到和王爷依然把他们说成亲戚,陈老太和陈实、陈业等人都极是感动。只有胡氏吓得直哆嗦,站不起来,还是高氏把她扶起来的。她被扶去了一间耳房,再也没敢出现在和王爷面前,连饭都是躲在小屋里自己吃的。

和王爷和一群孩子玩得十分高兴。

陈业和陈老太这次也非常开心。虽然他们看到二房和三房比大房好过得多,在京城都有这么大的宅子,京城兴隆大酒楼自家的股份也比他们少得多。但是,陈实已经表态,让大虎满十四岁就去定州府帮他。等他老了就来京城跟儿子过,定州府的兴隆酒楼让大虎当掌柜。

陈名也表态,会让大龙去上水村私塾念书,若大龙读书有天份,之后会请女婿帮着找更好的先生。考上功名,女婿也会帮着谋好缺。若没有读书的天份,看孩子的意愿,二房和三房都会帮忙。

陈业和陈老太这么多年也终于明白过来,伸手要财要物自家富不起来,也会带坏子孙。只有子孙出息,自家才能真正富余。

陈老太拉着陈阿福笑说,“阿福这个名字起得好,真的有福呐。嫁了个好女婿,三胎就有两胎怀的是双胎。这个福气,别人是没有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龙凤胎

九月二十二,陈阿玉娶亲。陈阿福和小玉儿没去,楚令宣带着楚含嫣和明哥儿去了。和王爷也没亲自去,但遣长史官送了重礼。这让陈家无比荣耀,陈实父子都快喜疯了。

第二天新娘子认亲,做为堂姐的陈阿福去了。

新娘子毛氏姿色中等,偏丰腴,为人处事还算大方懂礼。她家里有钱,据说陪嫁十里红妆,还有一千亩良田,以及一万两的压箱银子。

这让陈实和张氏喜极,也让陈业和胡氏眼红不已。胡氏又说了些不好听的酸话,觉得二房帮三房是真的,三房的女婿、儿媳都找得好。而帮大房是假的,没有给阿菊找个有钱的婆家。

陈老太骂道,“臭娘们,你就别再挑事了。都是你以前做了那么多坏良心的下作事,我大儿跟二儿、三儿的关系才生分了。还有啊,什么壶配什么盖,阿菊被你惯得没个样,怎么能跟阿玉和阿满比。找了那个婆家,已经是高攀了。若你再敢挑事,就给老娘滚,以后也不带你出来了。”

他们住在陈名家,吵架的声音有些大,被下人听到了,又传进王氏的耳里。王氏虽然觉得胡氏属于狗改不了吃屎那种人,但老太太和陈业还算明白。

九月底,陈阿福请陈家三房人家一起来侯府玩了一天。之后,他们就回定州了,陈名和王氏也一起走了。

王氏走之前,还是去水玲珑买了一架富贵花开的苏绣炕屏,让陈阿福帮着给陈雨晴添妆。

时间一晃到了腊月初,陈阿福已经怀孕八个月,肚子非常大,给人感觉随时会生娃。前些天就让人把两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接进了府里住。

初三这天,善妇科的宋御医又来给陈阿福摸脉,他非常肯定地说陈阿福这次怀的是龙凤胎。宋御医能断胎儿男女,之前问过他,他总有些拿不准,一会儿说像男娃,一会儿又说像女娃。

三夫人正好在这里,她听说后,哈哈大笑几声,就走了。下晌,就有下人来报,说三夫人和三老爷带着大包小包住进了明和院。

陈阿福十分无奈,既为怀了龙凤胎高兴,又为闺女会被人抢走而发愁。若是别人,陈阿福肯定会食言不给。但那人是豪爽霸道又侠义心肠的楚三夫人,她帮了楚令宣和楚家良多。陈阿福无论如何不能耍赖,也不敢耍赖。别说陈阿福,连楚令宣和老侯爷都不敢耍赖说不给。

陈阿福不想把女儿给三夫人抚养,除了感情上舍不得,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若孩子跟着自己,九个月前可以经常进空间,也能吃自己的奶,这对孩子的身体和发育非常重要。小哥俩和小玉儿的身体素质那么好,跟这两点都密不可分。

她想着,最好能说服三夫人在明和园住到孩子满九个月再搬回西进侯府。这样,孩子就能偶尔抱回来带进空间。同时,她每天让人给奶娘送加了料的下奶食物,奶娘的奶质也会好些。

她正想着,三老爷和三夫人就喜笑颜开地来了荣安堂。

三夫人说,她早就为孩子找了一个奶娘,一个教养嬷嬷。还让人把她院子的西跨院装修出来,以后给她“孙女”住。

陈阿福哭笑不得,真是有钱就任性。

三夫人也看出陈阿福不舍,笑道,“你把闺女给我养,不吃亏。我不仅会把她调教成聪明识大体的贵女,还会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

陈阿福撒娇扮痴道,“我知道三婶会调教人儿,把闺女给你养,我也放心。不过,三婶能不能在我家里住到孩子满周岁再离开,我每天看她一眼,心里也好过些。”

一旁的三老爷挺为自己媳妇硬抢人家孩子不好意思,听陈阿福如此说,便对三夫人笑道,“就这么办吧。我偶尔会去乡下看望父亲和大哥,或出去游玩,不经常在家。明年卫儿会去军中历练,智儿又要上国子监,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也寂寞不是。”

三夫人想想也是,便笑道,“成,住这里也热闹些。等卫儿成亲了,我们再搬回去。”

他们如此,陈阿福就更高兴了。三夫人不喜欢儿子太早成亲,说他们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能娶媳妇,楚令卫成亲至少要在两三年以后。

晚上,楚令宣回来,听陈阿福说了这个好消息,也极高兴。

他摸着陈阿福的特大号肚子笑道,“这就好了,我也能多抱抱咱们的小闺女。等卫儿的媳妇一生了闺女,就赶紧把咱们的小闺女接回来。”又说道,“哦,对了,大舅给我来了信,说他年底会去棠园劝我娘。那时,不管你生没生,我可能都要回一趟乡下。”

陈阿福的预产期是明年元月初。不过,怀双胎都容易早产,到底什么时候生孩子谁都拿不准。

陈阿福虽然不想楚令宣那时不在自己身边,但他娘的事情心系更多人,也只得放行。说道,“你放心去吧,接生婆住在府里,三婶也在,出不了什么事。”

腊月初十五这天下晌,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雪过天晴,灿烂的阳光把厚厚的积雪照得格外耀眼。

几个孩子在屋里闷坏了,都跑出去玩。

坐在炕上的陈阿福听到窗外孩子们的咯咯笑声,也想起身去看看孩子。她刚一动,就觉得肚子一阵巨痛。

“哎哟,肚子痛。”她皱眉叫道。

“定是大奶奶要生了。”李嬷嬷一叠声让人去叫接生婆,又要扶陈阿福去东厢,那里已经收拾出一间给陈阿福生产的厢房。

陈阿福忍着痛先去卧房拿出一小节绿叶沉香,顿时一股好闻的幽香弥漫开来。她趁李嬷嬷没注意,又用着袖子挡着左手从空间里拿出一张手帕,手帕上沾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这是金燕子给她生孩子时吃的。她用帕子擦擦嘴,那点绿燕窝便吃进了嘴里。

三夫人听说后,也赶紧跑来荣安堂。她怕把羽哥儿和小玉儿吓着,让楚含嫣把弟弟妹妹领去后罩房玩。又遣人去告诉陈家,及正在上衙的楚令宣。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不抢了

陈阿福这次生产比较顺利,下晌申时发作,晚上戌时末就生了。

先生的是男孩,哭嚎声极大。还没过称,接生婆就大叫,“天,还有这么胖的双生子。”

过称一称,接生婆又大声通报,“是儿子,六斤一两。”

屋外的人听了,都惊讶出了声,楚令宣等人喜得不行。

陈阿福生了一个孩子,顿觉肚子轻松了许多。听到儿子这么重也欣喜,只是还没等笑出声,肚子又开始痛起来。半刻钟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孩。

只是这次接生婆没有惊喜声,而是说道,“这是女孩。恭喜了,大奶奶生了对龙凤胎。”

孩子没哭,接生婆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孩子才哭出声来。声音很小,嘤嘤嘤的像猫叫。过了称,三斤二两。

陈阿福一听孩子的哭声,就觉得不太健康。再一听这么轻,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接生婆忙劝道,“大奶奶莫愁,双生子都轻。老婆子当稳婆二十几年,像哥儿那么重的双生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多是姐儿这种,三斤多四斤的。只要养得好,双生子比单生子长得快。”

陈阿福没像之前那两次生完孩子就睡着了。她虽然疲惫至极,却非常清醒,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弱弱的小女孩。孩子非常小,小脑袋跟陈阿福的拳头差不多,显得得眼线更长,鼻子更大。小胳膊小腿,还有手指头都特别细,简直就是皮包骨。特别是小屁股,由于没肉,尖尖的,连**都是凸在外面的。看得人心疼。

这样的孩子,离开母亲怎么活!

陈阿福被收拾利索,被抱进对面的厢房,楚令宣、三夫人、江氏走了进来。

三夫人先把女孩抱进怀里,江氏把男孩抱进怀里。两个孩子都包上了红色锦被,男孩很白很漂亮,肉嘟嘟的,像楚令宣多些,正睡得香。女孩则又小又瘦,皱巴巴红兮兮轻飘飘的,小脑袋只赶得上男孩的大半个。她没有睡觉,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澄澈的眼神看得人心都化了。

看到这么弱小的闺女,楚令宣就对白胖的儿子不瞒起来。他从江氏手里接过儿子,照他屁股打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在娘亲的肚子里就欺负妹妹抢吃食。以后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劲不大,被扰了好梦的男孩还是张开嘴大哭起来。

江氏忙道,“女婿快莫这样,骊哥儿这么小,懂什么!”

老侯爷已经来了信,说女孩用之前取的名字,珠,楚司珠,小珠儿。男孩就是骊,楚司骊,骊哥儿。

三夫人对一直强睁着眼睛看她的陈阿福笑道,“别担心,我不抢小珠儿了。”又低头亲了亲小珠儿,说道,“你这么弱,三奶奶可不敢让你离开娘亲。放心,你娘会养人,定能把你养得壮壮的,美美的。好孩子,三奶奶盼了你那么多年,也是咱们的缘分。等你长壮了,长大了,再去陪三奶奶解闷。”

看到如此通情理的三夫人,陈阿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笑道,“三婶住得这么近,每天来看小珠儿,跟养在你家里一样。”说完,就进入了梦中。

小珠儿虽然瘦弱,倒也没什么其它的病。她的胃口很小,只能吃骊哥儿的一半那么多。陈阿福趁人不在的时候,悄悄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空间,连金燕子和金贝都极怜惜小珠儿,给她的绿燕窝比给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多一点。

腊月二十七,楚令宣和楚三老爷、楚令卫去了乡下。楚令宣去见罗家大舅,一起说服了尘。三老爷父子去看望老太爷。

本来,老太爷父子应该回京过年的。但因为罗巡府要去,老侯爷便不想回京,老太爷也只得跟儿子一起在乡下过年了。

楚令宣不在,陈阿福夜里除了子时在外面,等着两个妈妈进来给孩子把臭臭,洗屁屁,其他时候都在空间里呆着。

或许真的孩子越小长得越快,小玉儿虽然吃得不多,但长势很好,十几天就长了一斤半,只比骊哥儿少长半斤。

小脸、小胳膊都有肉了,小屁股也成了两个“半圆”。小妮子终于能看了,长得也很是漂亮可爱。

看到这样的小妮子,陈阿福和三夫人等人才放了心。

大年三十,楚三夫人和楚令卫在永安侯府吃了中饭,便回西进侯府了。过年,要在自己家守岁。

他们母子一走,荣安堂就安静下来。如今府里没有其他成年主子,只有一个陈阿福,还不能出屋。

和王爷在宫里吃了御宴,直接来了楚家。他说要在这里守岁,和王府里只有他一个人过年,太孤单。

羽哥儿、小玉儿跳着脚地欢迎,楚含嫣也抿着嘴直笑。

陈阿福不同意,说道,“今天日子特殊,这么晚了太后和皇上没留你住在宫里,就是想让你在自己的王府里守岁,来年王府才能更昌盛。你来我们这儿,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好心?”

和王爷眼圈有些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可我就是不想一个人过年。那么大个地儿,就我一个主子,很孤单的。”又拉着陈阿福的袖子晃了晃,撒娇道,“娘亲,你就答应我吧。”

他好久没叫她娘亲,也好久没跟她这样撒娇了。

陈阿福本来就舍不得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再被他一晃一叫,更心疼了。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伸手**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好孩子,我也舍不得你的。但是,和王府才是你的家,你必须要在那里守岁的。”看到和王爷的眼泪都涌了上来,又赶紧说道,“明天晚上你来这里睡一晚,就睡在东侧屋,离娘亲近。”

羽哥儿和小玉儿听了,又不依地嚷道,“我们也要在这里睡,我们也要离娘亲近。”

楚含嫣也想说离娘亲近,但想到自己同和王爷的关系,还是忍住没说。

和王爷听了,才不情愿地点头。他又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了一阵,才不舍地走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起回去

正月十二,楚令宣和三老爷、楚令卫回来了。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老太爷和明哥儿。

老太爷是回来给小双双过满月的。

楚令宣十分难过地说,“我大舅和大舅娘都去了棠园,无论我们怎么劝,我娘都不同意还俗。”

陈阿福听了也十分无奈。所有人都知道,了尘并不是真心向佛,她只是羞愤,委屈,不甘。让她一直呆在佛门里独自神伤,亲人不忍心。若她真的像单太后那样,只有在佛门里找到安慰,除了老侯爷,其他家人或许也就认了。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单太后由于是太后,尽管她早就想出家,但为了皇上,她也只能继续呆在皇宫里。在皇上真正坐稳江山后,不知道她能否如愿以偿。

陈阿福劝道,“婆婆这样,也在我们意料之中。等孩子再大些,我们再去求。所谓金城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会让婆婆回心转意的。”

楚令宣点点头,叹道,“也只得如此。”又道,“我爹也想孩子,但他不愿意让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影雪庵,也只得留在福园,隔两三天去红林山转转。哪怕他见不到我娘,也让我娘知道我爹就在附近陪她。”

他拿了两根紫檀木坠小项链出来,说道,“这是我娘给骊哥和小珠儿的,是她专门向归零师傅讨要的,泡过汤药,对孩子身体有益。”

正月十五,小双双满月。一大早就给小兄妹过了称,骊哥儿十斤,小珠儿五斤半,众人对他们的成长都比较满意。虽然小珠儿现在比许多刚生下来的孩子还轻些,但健康,讨喜,比想象中好得多。

这天,楚家大摆筵席,京城大半皇亲贵戚、世家名门都派人到贺。老太爷、楚令宣、三老爷、楚令卫、楚令智在外院招待男客,三夫人带着楚华、楚含嫣在丁香厅招呼女客。

令人没想到的是,荣和长公主和冯妙华居然来了。

楚含嫣一看冯妹华,就害怕起来。三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道,“她们是来巴结咱们的,拿出气势来。”

小姑娘又闷闷说道,“我不喜欢她们。”

三夫人笑道,“不喜欢就不理,咱们家的大姐儿,即使给别人撂脸子,他们也只有瞧着。”

荣和长公主过来跟三夫人寒暄起来,冯妙华隐下眼里的不甘,笑眯眯地来拉楚含嫣的手。楚含嫣没有笑脸,一扭身躲了过去。

三夫人对楚含嫣笑道,“你看,荣静、朱姑娘、杨姑娘在招呼你呢,过去跟她们玩吧。”

楚含嫣听了,便转身找玩得好的小手帕交去了。

冯妙华气得红了眼圈,刚想骂人,听到荣和的咳嗽声,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进去。

晌饭前,单太后和张皇后先后来了懿旨。太后给小兄妹赐了七宝璎珞圈两个、红麝香珠两串、玉如意两柄,皇后赐了小兄妹金麒麟两尊、小玉锁两个。

面对如此皇恩浩荡,没有哪个人不羡慕的。

饭后,客人们看戏,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回正房歇息。也请陈雨晴和陈阿满、毛氏去侧屋歇歇,她们三人如今都怀了身孕。

二月中旬,天气渐暖,老太爷又准备带明哥儿去乡下住。陈阿福给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包括二十几套从里到外的衣裳,还有许多日用品。老太爷和老侯爷都没有女人张罗,这些东西多是陈阿福帮着准备。老太爷还有三夫人孝敬,老侯爷基本就靠陈阿福。

小玉儿听说太爷爷又要带大哥去乡下看爷爷,伤心得不行,天天哭闹,“大哥二哥换着去,就是不带小玉儿,怎么能这样……呜呜呜……”

楚令宣心疼闺女,跟陈阿福商量道,“你看闺女哭得多可怜,就让她去吧,多带些人。再说,岳父岳母也在那儿。”

小玉儿一听有门,就眼泪巴巴看着娘亲,瘪嘴说道,“娘亲,娘亲,小玉儿求求你了……”

羽哥儿听了,也帮妹妹求情,说道,“娘亲,就让妹妹去吧,我会照顾她。”

看着比同龄孩子壮实一些的小玉儿,陈阿福点头同意,还是说道,“去可以,但不能住久了。”

小玉儿和羽哥儿听了,一阵欢呼,明哥儿又瘪嘴哭起来。

楚令宣天天被几个臭小子吵得头痛,对他们可没有什么耐心,皱眉斥道,“你都去玩过了,怎么还跟妹妹争?再闹,就去面壁思过。”

明哥儿怕爹爹,赶紧闭上嘴巴,无声地抽泣着。

陈阿福把明哥儿拉过来,给他擦着眼泪,又哄了他几句。

他们准备二月二十启程。结果头一天楚令宣接到罗大舅派人送的信来,说罗老太君心疼闺女,要亲自去劝了尘,让楚令宣也去棠园帮着一起劝。他们准备三月初启程,那时天气暖和了。

罗老太君已经六十七岁,瘫痪在床十几年,她竟然要亲自去。

楚令宣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跟陈阿福商量道,“我姥姥要去棠园,干脆你也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老的,小的,这么多人劝她,我娘任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的。”又道,“不是现在,再等等,三月初,天气暖和了再去。”

上至近七旬的老母,下至几个月的孙子,这一剂猛药,了尘肯定抵挡不住。若这样都不能让她还俗,那她是真的一心向佛,也没有再劝的必须了。

陈阿福点头同意,又开始准备孩子们的东西。

楚令宣又去跟老太爷商量,让他们晚些天再走。

二月二十五,那天夜里楚令宣不在家。陈阿福带着骊哥儿和小珠儿一起进了空间,今夜子时金燕子又要出去了。

不说金燕子兴奋,金贝都兴奋得不行。金贝是个好妹妹,它不是候鸟,但它怕金宝哥哥寂寞,一直陪着它,从来没有单独出过空间。

金燕子听说妈咪和楚爹爹会带着所有的孩子一起回福园,更高兴了,唧唧说道,“妈咪,再把臭大宝带上吧。咱们一起回去,大团圆,多好。没有他,总少了点什么。”

第五百五十章 有福

听了金燕子的话,陈阿福心里一动。这次全家人都回去,少了个臭大宝,还真是个遗憾。不过,让这尊大神回乡下,似乎不太容易。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笑道,“宝宝真聪明,的确如此。”又道,“再把阿禄叫上,没有他,也不算大团圆。”

金燕子唧唧笑道,“是呐,是呐,怎么忘了阿禄舅舅,该打。”说完,还用一扇翅膀扇了自己小脑袋一下。

子时一到,金燕子和金贝就急不可待地飞出了空间。

第二日傍晚,和王爷从宫里放学回王府。听秋姑姑说,楚夫人派人送信来,金宝和金贝回来了,请他去楚家吃晚饭。

和王爷近段时间一直盼着金宝和金贝,听了喜极,赶紧领着长长和短短去楚家,抽抽和滚滚这几天一直住在楚家。

晚饭摆在正房厅屋的大八仙桌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连小玉儿都上桌了。八仙桌旁的左边摆了一个高几,高几上一个大盘,金宝和金贝在这里吃饭。八仙桌旁的右边摆了一个低矮小几,长长一家在这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羽哥儿和明哥儿就非常臭屁地跟和王爷说自己一家要回乡下去,还会让小舅舅一起去。和王爷听了,也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要跟着回去。

陈阿福道,“我也想让你一起回去玩啊,那里有咱们那么多的回忆。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能同意吗?”

楚含嫣也想让和王爷一起去玩,说道,“和王爷,你就好好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说说呗。你还记得棠园和福园吗?”

和王爷吼急地说,“我当然记得,不止记得棠园和福园,还记得这两个院子之间的那条小路,还有禄园和响锣村,我做梦都回去过。”又极其郑重地承诺道,“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让皇兄和母后答应。”

当他说到福园和棠园之间的小路时,楚令宣和陈阿福相视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彼此心中所想——那条小路,见证了他们二人的不舍、心动、相知、相恋……

楚令宣又说道,“和王爷要好好跟圣上和太后娘娘请示。若他们实在不让你回去,莫闹脾气,等你长大些再回去也成。”

和王爷点点头,说道,“楚将军放心,我会同他们商量好的。”

和王爷去求了皇上和太后好久,说他想乡下,做梦都想回去看看,还哭了,才让他们同意。皇上专门找来楚令宣,让他必须保证小十一的安全。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当李轩知道和王爷要同楚将军一家回棠园,也哭闹着要跟去,说他也有那里的回忆。瑞王爷没同意,说教不听,还踢了他两脚。

陈阿福听说后,又领着孩子们去瑞王府玩了一天,说等李轩长大些再一起回去玩。她没帮着求情,自己带的孩子已经够多的了,不想再多个小祖宗。

三月初八下晌,楚令宣领着祖父、妻子儿女,以及和王爷启程去通县。在通县驿站住了一夜,翌日早上弃岸登舟。

这次的两条船是楚家的,更确且地说是福运来商行的。现在,福运来商行已经涉足船运生意。

一条船住的是主子和贴身服侍的人,另一条船住的是一百名护卫。

此时正值春季,青山绿水,风光正好。甲板上,和王爷领着羽哥儿、明哥儿跟长长一家在玩闹,楚含嫣、小玉儿跟金宝和金贝在玩笑。

骊哥儿和小珠儿躺在婴儿车里,陈阿福和楚令宣坐在遮阳伞下。小珠儿和骊哥儿似乎知道哥哥姐姐玩得开心,他们也开心地挥动着小胳膊,蹬着小短腿,嘴里还咯咯笑不停。

看到这个情景,陈阿福十分有成就感。上一辈子活了三十二年,自懂事起就想要自己的家,要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儿女。可惜,到死都一无所有。

而穿越来这里不过六年,她一切都有了。温暖的家庭,无论婆家还是娘家。爱她的丈夫,比刘旭东优秀一百倍不止。可爱的儿女,还是七个。不,不止七个,还有金宝、金贝……

果真如无智老和尚的批命,她这辈子是有福的。

她把目光从远处孩子们的身上收回来,看向身边的楚令宣。

楚令宣今年二十八岁,这个年龄的男人在前世多还没有成亲,事业也刚刚起步,或许还没有起步。可他已经是从二品大员,在西边打过胡人,在南边平过战乱,得皇上信任,被家族依赖。

他没有留胡子,还是那么年轻,俊朗。老太爷不止一次跟他提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是从二品大员,应该蓄胡子,看起来才稳重,得人信任。

但楚令宣知道陈阿福不喜欢男人留胡子,也就没蓄,说等到三十岁以后再蓄。

楚令宣见妻子看他的双眸水润,情愫流转,不觉心中一动,对着陈阿福耳边轻声说了两句。陈阿福脸一红,拍了他一下,轻声笑道,“好讨厌,不害臊。”

大船在夕阳西下时到了定州府外,杨管家已经带人在码头上等着了。现在定州府的楚家已经没有主子了,主子也很少去住,所以留了不多的下人在那里看家,绝大多数人已经调去京城侯府。

上了岸,发现王成舅舅和陈实也来接他们了。

众人寒暄一阵,才回了定州府的楚府。

老侯爷依旧住外院,楚令宣和陈阿福带着骊哥儿和小珠儿住正院,和王爷领着羽哥儿、明哥儿和长长一家住去劲院,楚含嫣领着小玉儿住陶悦轩。杨管家是人精,连桂院都收拾出来,让陈阿禄喜出望外。

在这里住了一宿。早晨,众人又要坐车赶往乡下。和王爷和楚含嫣还有些舍不得这里,但福圆和棠园对他们的诱惑更大,也就老老实实上了车。

因为今天走得早,大概午时初就到了上水村那条小路。当隐隐看到棠园的影子时,金宝和金贝就飞上天空,向那里飞去。

不多时,看到两只鸟儿向他们飞来,在陈阿福坐的马车上空盘旋一圈,一个俯冲,冲进车窗里,是七七和灰灰。它们激动地叫着“娘亲”,直往陈阿福的怀里钻。

接着,又听到一阵熟悉的狗吠声,长长、短短带着抽抽和滚滚激动地跳下马车,向它们迎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我要你

到了路口,罗管事和罗大娘,还有老侯爷的长随楚管事,以及穆婶都在这里迎接。

一行车马到了棠园门口,没停车,继续往前,去了福园。一个是先要拜见老侯爷,另一个是送老太爷来这里。

老侯爷等在福园门口,把老太爷从车里扶下来。又给和王爷抱拳施礼,和王爷也躬身还了礼。

众人进了福园,满园子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还有廊下几十只鸟儿齐声歌唱……

多少次午夜梦回,梦到这里,今天终于回来了,陈阿福的眼里都有了湿意。和王爷和楚含嫣也激动不已,这里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进入正房。老太爷和老侯爷坐上座,楚令宣带着妻子儿女给他行礼,两个妈妈还抱着骊哥儿和小珠儿给他磕了头。

礼毕,小玉儿放下对爷爷的些许不满,几步跑去爬上老侯爷的膝上,抱着他的脖子糯糯说道,“爷爷,你不回去看小玉儿,小玉儿来你呐。你的小玉儿好想你,你想小玉儿吗?”

软软的小孙女让老侯爷的笑意直达眼底,哈哈声也大了许多。来乡下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的大笑。

他说道,“想,爷爷很想你们,尤其想爷爷的小玉儿。”

听了爷爷的甜言蜜语,小玉儿乐得眉眼弯弯,大包大揽道,“我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去求奶奶,奶奶就会回家了。若她还不回家,我和妹妹就哭给她看。妹妹的哭好可怜,比小玉儿还让人心疼呢……”巴拉巴拉,小话篓子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众人在福园吃了午饭,还把陈名和王氏、陈阿禄请来一起吃。

之后,楚令宣和陈阿福带着骊哥儿和小珠儿回棠园歇息,和王爷、楚含嫣、羽哥儿、明哥儿、小玉儿都跑去儿童乐园玩去了。金燕子带着动物之家连园子都没进,直接去了红林山,一起去的,还有旺财一家四口。

魏嬷嬷和秋月同和王爷一起回来了,和王爷给她们两个放了假,让魏嬷嬷回去跟罗管事一家团聚,秋月去旺山村跟家人团聚。秋月如今已经跟王府的一个李姓参军录事定了亲,年底成亲,小李将军也同她一起去拜见岳父母。

六十几个护卫分散在几个园子后面的下人房里,还剩三十几人住不下,去了上水村的村民家里住。罗家来的护院,一部分也只得去村民家里住。

这个季度正是海棠怒放的时候,棠园各个角落都是粉红色的花朵,美丽极了。

楚令宣和陈阿福无心欣赏美景,因为罗管事跟他们说,今天上午接到罗巡府派人送的信,罗老太君及罗大夫人、罗四爷、罗四奶奶估计明天下晌就会到达棠园。

楚令宣要快马加鞭去影雪庵看望了尘,还要查看一下路况。若山路不好,要再修缮一番。毕竟老太君身体不好,怕颠簸。当然,他不会告诉了尘罗老太君要来和他所有儿女都来了的事,也不许罗管事说。怕了尘有所准备找借口,又怕了尘承受不了选择逃避。

楚令宣十分遗憾楚华母子这次没来,因为楚华又怀孕了。

陈阿福则张罗着给罗家人收拾屋子,以及一些招待事宜。虽然许多事罗管事都准备了,但陈阿福还是要再察看一番。

棠园不大,把楚含嫣过去住的怡然居给老太君和大夫人住,陈大宝住的劲院给罗四爷和罗四奶奶住。

陈阿福两口带着楚含嫣、小双双住燕香居,安排和王爷、大双双、小玉儿住去福园。后来和王爷强烈要求住禄园,陈阿福也同意了。

忙到傍晚,陈阿禄又来请陈阿福一家,还有老太爷父子,和王爷去禄园吃顿“便饭”。

饭后,天色还没有黑透,和王爷想去响锣村的老房子瞧瞧。陈阿福没同意,说改天再陪他去。现在天黑了,明天太忙碌。

她一手牵着和王爷,一手牵着楚含嫣,几人站在禄园门口往西看去。前面田里种的是油菜,油菜花黄嫩嫩的,田地那面的大片屋舍是响锣村,极目处是蜿蜒的红林山,都笼罩在沉沉暮霭中。

和王爷也被这美丽的景色所感动,还吟诵了一首这个时代大诗人描写乡间的诗歌。

楚含嫣抿嘴笑道,“看见这里,我想到的是娘亲教我们唱的那几首童谣。”

和王爷笑道,“哦,我也记得。”

回了燕香居,陈阿福一直没睡,等着楚令宣。

楚令宣是半夜回来的,两人又商量了一番,才歇下。

第二天,棠园的人又是一阵忙碌。在下晌申时,去接人的下人来报,老太君两刻钟后会到达棠园。

楚令宣领着陈阿福及一众子女守在棠园门口等,老太爷和老侯爷守在福园门口遥望这边。

老太爷跟老太君是同辈,不需要在门口守候,但因为自己儿子伤了人家的女儿,他也只得低姿态。

本来和王爷也要来等,楚令宣没同意,让他在禄园玩,以后再引见。

两刻钟后,来了十几辆马车及几十个骑马的人。

楚令宣带着妻子儿女在最大一辆马车前躬身行礼,马车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好孩子。”

听声音,老太太虽然瘫痪了,但身体其他功能还挺好。

老太爷和老侯爷急步来到马车前。老太爷先抱拳笑道,“老亲家好啊,咱们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罗老太君说道,“楚老太爷,你叫错了,我不记得有你这门贵亲。”

老侯爷又赶紧向马车躬身问好,“老太君,一别十余年,晚辈甚是挂念。唉,惭愧,都是晚辈不好,让您老人家拖着病体舟马劳顿,赶这么远的路。”

罗老太君冷哼一声,说了句,“老太婆舟马劳顿不是因为你,不需要你惭愧。”

老侯爷面红耳赤,又躬身抱拳道,“惭愧,惭愧。”

马车直接进了棠园,楚令宣一家人也进去了,只有老太爷和老侯爷父子俩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

来到外园,老太君被婆子背出来,放上藤条床,直接抬进了怡然院。

陈阿福领着六个儿女来给老太君和大夫人磕头,孩子们又给罗四爷和四奶奶见了礼。

老太君很瘦,由于少见阳光,脸呈青白色。但老人家非常慈祥,笑眯眯的,并不吓人,每个孩子都摸了摸,又给了他们见面礼。

她对陈阿福非常满意,笑道,“好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嫁给宣儿四年,居然生了五个孩子。”

饭后,楚令宣让他们歇息两天,后天再去影雪庵。

一提影雪庵,老太君就老泪横流,说道,“不,明天就去。我要赶紧把云儿接回来,我要跟她说,别人不要她,我要!”

老太太的话让陈阿福等人都流了眼泪。

小玉儿胆子大,赶紧说道,“太姥姥,小玉儿也要奶奶,我爹爹、娘亲都要奶奶,还有爷爷,也要奶奶。”

羽哥儿和明哥儿见妹妹表态了,也齐齐说道,“嗯,我们都要奶奶。”

他们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老太太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有这么好的孙子孙女,云儿也不应该再堵气了。”

第二天巳时,从棠园里跑出十几辆马车,以及二十几个骑马的人,向红林山而去。

午时初,一行车马来到影雪庵。又沿着墙群往后走,来到一个侧门前,几辆马车从这里进入庵堂。

此时,了尘正在自己的禅房里诵经。突然听到窗外一阵嘈杂声,她皱了皱眉,起身出了禅房,看见楚令宣走进禅院。

楚令宣笑道,“娘,你看谁来看你了?”

他一闪身,身后走出陈阿福和几个孩子,羽哥儿和明哥儿大声叫着“奶奶”。

了尘先是一怔,后又笑起来,说道,“你们来了?宣儿可恶,前天都没告诉我。”又笑道,“嫣儿长这么高了,哦,羽哥儿,明哥儿……”

一个两岁多的漂亮女孩走上前说道,“奶奶,奶奶,还有我,我是小玉儿,我早就想来看你了。”

“哦,小玉儿,好孩子。”了尘惊喜道。

陈阿福和楚令宣又从下人手里接过骊哥儿和小珠儿,上前笑道,“娘,看看,骊哥儿和小珠儿也来看你了。”

“哦,骊哥儿,小珠儿,你们怎么也来了?你们还这么小。”了尘不错眼地看着他们,嘴里喃喃说道。

骊哥儿和小珠儿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一个“啊啊”叫着,一个吐着小泡泡,在春阳照射下,色采斑斓。

羽哥儿和明哥儿跑过来抱着她的腿,齐声说道,“奶奶,跟我们回家吧。”

小玉儿没腿抱了,就上前拉着她的衣襟说,“奶奶,你不在家,我们很寂寞呐。”

楚令宣又说道,“娘,本来妹妹还要来看你。可是她又怀孕了,不让她来,她都哭了。”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云儿,云儿……”

了尘一怔,喃喃说道,“娘的声音,娘?是我听错了?”

楚令宣等人让开一条路,罗老太君被人抬了进来。

老太太看到了尘,泪流满面,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啜泣道,“云儿,云儿,我的云儿,你受苦了。这么多年,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庵堂青灯古佛,多可怜啊。云儿,跟我回家,别人不要你,我要你,娘要你……”

了尘一听,跪倒在地,爬进老太君的怀里痛哭起来,“娘,娘啊!”

番外一 罗云1

清晨,晨光斜斜射入窗棂,照在了玻璃镜的一角,反射出一道光彩,格外夺目。罗氏瞥了眼远处的大玻璃镜,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了靠床边的红木雕花妆台前。

妆台上的铜镜里,妇人面目不甚清晰,肤色略带铜镜的浅黄色,头发已经齐耳,穿着琥珀色褙子。尽管还俗已经五个多月,她还是不习惯施粉抹黛。如此模样,与那个已经久远了的明艳丽人面目相似,却又迥异。

十四年的时光,带走了青春,风华。曾经的屈辱,刻下的风霜不止在脸上,还在心上。晨钟暮鼓,木鱼经文,长得不能再长……

她以为,了却尘世的日子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死。却原来,那十四年如一阵轻烟,飘散在了空中,已寻不见踪影。

只是,那飘走了的十四年,是她人生中的劫难,夺走了她的丈夫,她的幸福,她的家庭,改变了她的一生。

如今的她又回来了,已经不是了尘,是罗云,罗氏,还有别人口中的“罗夫人”。她的老母在棠园陪她,她的孙辈守着她敬孝,她的家庭、幸福,似乎又失而复得。

失而复得了吗?应该没有……

“奶奶,咱们该去太姥姥那里了。”

身后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把罗云的思绪拉了回来。

罗云笑起来,回过头,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走进来。小女孩穿着水绿色的小襦裙,梳着两个小揪揪,可爱得不得了。

罗云说道,“小玉儿,你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

小玉儿来到罗云的身旁说,“鸟鸟说,早早早,身体好。”又纳闷道,“奶奶,玻璃镜照白白,铜镜不白白。脸上有灰灰,铜镜看不到。”

罗云笑笑没言语,拿起妆台上的一顶丁香色帽子戴在头上。帽子有些像番人女子戴的帽子,又不完全一样,奇异又不算夸张,还绣了几朵本色小花在上面。

这是儿媳妇陈氏给她做的,陈氏如今最喜欢给她做帽子,已经让人带来了十几顶。样式、颜色各异,好看又雅致。

小玉儿又夸张地瞪大眼睛,大声说道,“哇,奶奶好漂漂。”

小模样把罗云和服侍的丫头都逗笑了。

罗云捏捏她的小脸,说道,“小精灵,最会说。”之后,牵着她一起去了怡然院。

罗老太君把了尘接回了棠园,并没有随罗大夫人和罗四爷回石州府的家里,而是继续住在棠园。她的说词是,赶了那么远的路,她的老骨头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有在这里把身子骨养好,再回石州府。

罗大夫人是罗府的当家夫人,必须回去。罗四爷要上衙,也必须回去。罗四奶奶帮着大夫人主持中馈,也要回去。那么,只有无事一身轻的罗云陪着老太君在棠园养身体了。

罗老太君如此安排,不说别人,就是罗云都知道她是为什么,但也只得在这里陪着她。

不仅如此,老太太还强硬地把人小鬼大嘴甜的小玉儿留在了棠园。任谁都看出来陈氏不舍,也只得咬牙把小妮子留了下来。

小妮子果然讨喜,逗得老太太和罗云天天好心情。

大孙子羽哥儿也在乡下,没住棠园,住在福园陪爷爷,每天会往棠园跑多次。当然,小玉儿每天也会跑好多次去福园。因为小兄妹腿脚麻利,还喜欢各自通报情况,两个院子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彼此都会知道。罗云不想知道,但那声音要硬往她耳朵里面钻。

罗老太君住在怡然院,罗云带着小玉儿住在之前的禅院,如今已经改为清风院。

一进入怡然院,就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药味。罗云专门请归零师傅来给老太君诊了脉,开了药,再加上陈阿福给了几小块无智大师送她的奇药,熬成汤每晚浸泡,老太太的身子骨好多了。

还没进屋,小玉儿就开始叫道,“太姥姥,小玉儿和奶奶来陪你吃饭饭了。”

屋里传来罗老太君的笑声,“好,好,太姥姥等着呢。”

老太太斜躺在床上,罗云给她喂了半碗饭,下人便接过碗继续喂,罗云去桌上吃饭。小玉儿则先自己吃一些,而后下人再喂一些。

前几天罗云才开始吃鸡蛋。罗云还俗后,一直不愿意吃浑。老太君心疼闺女身体不好,劝了多日,闺女才开始吃鸡蛋。不过肉什么的还是没吃,但同桌的人吃她还是能接受。

饭后,小玉儿便要去福园“上课”,老师是她的大丫头冬月,经过了夏月正规的培训,教材是之前陈阿福留下的积木及连环画。学生除了小玉儿和明哥儿,还有大龙和下人的几个孩子。

走之前,小玉儿又邀请老太君道,“太姥姥,今天的太阳极好呢,你去福园晒太阳吧。还能看我和哥哥练武功,还有多多的鸟鸟。”其实,她更想邀请奶奶去的。只不过,她邀请了好多次,奶奶都不去,奶奶不想见爷爷。

想到他们练的武功,老太太又是一阵爽朗的笑。说道,“好,好,若太阳好,太姥姥就去看重外孙孙练武功。”

看到小玉儿跑出屋门,罗云又开始为老太君按摩。

老太君叹着气老生常谈,“云儿,虽然广彻伤了你的心,但那事也不能怪他。先帝让他那么做,他能不做吗?不做,就是抗指。他让你出家,也是保护你,是权宜之计。这些年,他没有变心,一直想着你,也毫不手软地把荣昭逼进了庵堂。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心回意转。云儿,我们不逼你,只希望你能慢慢想通,却也不能太固执。你今年四十五岁了,已经韶华不在。若真等到你老得动不了了,想原谅他,想好好过日子,也晚了……”

老太太一说这事,罗云就不说话,紧紧咬着嘴唇,等老太太念叨。

老母,哥哥,嫂子,所有娘家人都说她固执。虽然儿子女儿没明说,但他们心里也定然是这么想的。

她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无奈,是变相保护她。但是,想到自己被逼出家,孤身在庵堂想儿女想得痛彻肺腹,而他却跟另一个女人相拥缠绵,她就受不了……

番外二 罗云2

罗老太君念叨完该说的话,虽然没得到闺女的答复,但也露出满足的神色。天天这么念叨,闺女总能听进去一些。女婿又这么努力想重归于好,慢慢会把她的心软化的。

唉,闺女的事情解决了,自己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这时,有人来报,说响锣村的宋婆子领着一头血的小孙子来了。罗云一听,赶紧起身去了外院。

如今的罗云,除了在家服侍老太君,以及含饴弄孙,还会给村人免费看病。

她的医术并不高明,只能治一些简单的伤风感冒,以及不严重的外伤。这些小病,村人一般舍不得出钱看病,干抗着。绝大多数人能够抗好,但少部分的人却越拖越重,特别是身体底子差的老和小。

现在,这部分人终于能够不花钱看病了。村民们都非常感激“罗夫人”,说她是活菩萨。

由于看的都是小病,用的多是草药。她会收购采药人或村民送的草药,也会让人去县城买些好一点的药材,偶尔还会自己带几个人去红林山采药。

宋婆子的小孙子狗儿跟孩子们打闹,被一个石头砸在了头顶。狗儿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跟眼泪混在一起,再用手一抹,小手小脸都是血,极吓人。若是其他人家,早就找村里的大夫诊治了,不仅离得近,大夫的手艺还是要好得多。

可宋婆子家里穷,又节省惯了,就把孙子抱来了棠园。

罗云赶紧用凉开水把狗儿的伤口浇净,伤口挺长,用了捣碎的止血草还止不住血,而之前的一点好药都用完了。

罗云急切起来,说道,“伤口太大,我这里的草药止不住血……”

宋婆子听了,吓得大哭起来。

这时,楚广彻的长随楚管事跑来了,递过几颗药丸说道,“我们老爷让小人送来的止血药,化开涂在伤口上,或许能好。”

楚广彻刚才正好在福园外面散步,看到孩子的伤势有些重,怕罗云的药治不了。他是武将,随时都预备了外伤药,便让楚管事送来。

之前罗云拒绝过多次楚广彻让人送来的药,可这次事急从权,便收下了。把药丸化开涂在伤口上,果真血就止住了。罗云又涂了些治外伤的药,把狗儿的头包起来。

宋婆子千恩万谢。

他们走了后,下人禀报,老太君去了福园玩,玩得高兴,晌饭就留在那边吃了。晌饭一般小玉儿和羽哥儿多在福园吃,而晚饭两个孩子多在棠园吃。

两个孩子不在家,连老母亲都走了,罗云便拿着给老母亲做的抹额去禄园,跟王氏一起做针线。

她现在特别怕孤单,怕身边没有亲人。若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庵堂那些已经久远的孤寂感就会如潮水一般涌来,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受。

所以,只要母亲孙儿不在家里,又没有病人,她就会把一起长大的罗管事和罗大娘叫来说说话。罗管事去定州府办事了,罗大娘前几天又进京看儿孙去了,她只得去禄园。

王氏跟罗云年龄差不多,又是亲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王氏经常会来棠园串门,也是罗云在这里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罗云不知道的是,罗老太君曾多次私下请王氏来家里玩,不仅因为陈家跟他们是亲家,还因为王氏“看得开”。她曾经有那么多的不幸,现在却生活得非常幸福,也非常快乐。陈阿福走之前也拜托王氏跟罗云多说说话,能够变相开解罗云。

罗云走出棠园,前面大片稻田尽收眼底,稻穗在秋阳的照耀下更加金灿灿的。她向北走去,还没到福园,就能听到里面孩子们的笑闹声,以及鸟鸣声,还间或有楚老太爷的大笑声。

罗老太太出自武将之家,十分豪爽。她父亲跟楚老太爷的父亲是远亲加好友,她年幼时就跟楚老太爷非常熟悉。再加上乡下不讲究,老太太斜坐在藤条椅上去福园串门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罗云的心又抽了抽。她的几个亲人都在那个院子里,可她却不能走进去融入其中。

不是不能,是她迈不出那一步。

她渴望亲情,渴望温情,还有那远得隔了一世的……他。也知道自己只要稍稍压下不甘,稍稍柔软一点,不要那么坚持,她便能拥有一切想要的。她会跟王氏一样满足,一样快乐,让老母亲欣慰,让儿女放心。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路过福园大门时,余光看到大门是开着的。她急步走过去,还是瞥见院子里一群孩子围着斜坐在椅子上的老母亲。

眼尖的七七看到她了,大着嗓门叫“奶奶”。楚广彻猛地抬头往门口望去,只看到一片琥珀色的裙裾飘了过去。

楚广彻急走几步来到门外,望着罗云的背影压着声音喊道,“云儿。”

罗云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去。

楚广彻向前几步又喊了一声,“云儿。”

罗云停下,却没有回头。

楚广彻说道,“云儿,咱们现在是邻居,无事可以去邻家串串门子的。你若不想看见我,我去后院。”

罗云逼退眼里的泪水,急步向禄园走去。

楚广彻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进入禄园。身后传来小玉儿高兴的声音,“爷爷,奶奶跟你说话了!奶奶不生气了吗?呀,太好了!”又扯着楚广彻的衣摆糯糯说道,“给娘亲写信信。”

楚广彻回过来身,哈哈笑着把小玉儿抱起来,说道,“你这个小人精。”又小声在她耳边说,“奶奶还在生气。不过,慢慢会好的。”

王氏看到罗云来了,十分高兴,把她请去炕上坐下。笑道,“我刚刚从福园那边过来,听说罗老太君要留在那里吃饭,罗姐姐就在我家吃吧。我当家的去了县城,咱们两人吃着也热闹。”

罗云欣然接受邀请,笑道,“那就叨扰了。”

隔壁的笑声不时从窗外飘进来,让这个寂静的小院也十分热闹。那些声音,老太爷和小玉儿、羽哥儿的嗓门最大,偶尔还有两声罗老太君的笑声。

番外三 罗云3

那些声音里,小玉儿跟爷爷撒娇的声音最突出。罗氏哑然失笑,说道,“小玉儿还小,闹腾就闹腾些。等她再大些了,就得送去她娘的身边,好好拘一拘。否则,这样娇宠下去,可不好找婆家。”

王氏笑道,“小玉儿家世好,模样好,又聪明,到时候定会一家有女百家求。”

晌午,王氏亲自下厨,炒了一个青椒豆皮丝,一个甜玉米,一个素炒蘑菇,还有一个韭菜炒鸡蛋。对罗云笑道,“我只会炒农家菜,罗姐姐别嫌弃。”

罗云笑道,“王妹妹客气了,我倒觉得极香呢。”

饭菜刚一摆上炕桌,羽哥儿和小玉儿就来了,嚷着要跟奶奶和姥姥一起吃饭。同来的丫头手里还端了一菜一汤,松树猴头茹和龙井竹荪,说老太爷让添的菜。

罗云和王氏乐坏了,赶紧把小兄妹抱上炕。

饭后,罗云牵着小兄妹回棠园午歇。

福园的大门还开着,羽哥儿对正站在院子里的楚广彻喊道,“爷爷,我跟奶奶去棠园歇晌。”

楚广彻几步走去门外,对罗云笑道,“岳母已经回棠园了。”又跟羽哥儿说,“不许淘气,不要把奶奶累着。”

小玉儿赶紧表态,“小玉儿乖乖,不会把奶奶累着。”

羽哥儿答应着,被低着头的罗云牵扯着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了,羽哥儿才抱怨道,“爷爷关心奶奶,为什么总拿羽哥儿说嘴啊。”

罗云没吱声,小玉儿咯咯笑道,“哥哥没有小玉儿和奶奶招爷爷稀罕呗。”

罗云红了脸,嗔道,“小玉儿莫胡说。”

羽哥儿抿了抿嘴,还十分大气地说道,“哥哥是小子,不吃你们的醋。”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一大早王氏就来棠园,说请罗老太君和罗云吃禄园吃饭,还请了楚老太爷和羽哥儿、小玉儿。

罗老太君愉快地接受了邀请,笑道,“别看老婆子身子不方便,最是喜欢去别人家作客。”

王氏笑着回家,领着人准备中秋晚宴。

今天禄园请客是楚老侯爷跟陈名和王氏提的建议,他说这是罗云还俗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想让她热闹一些。至于她不想见自己,他就不去了。他还让人送来许多做素席的吃食,又让两个厨娘来帮忙。还不好意思地暗示,罗云讲究,碗盘什么的,要用好的。

陈名和王氏自是十分愿意,他们也希望罗云能走出心结,跟楚老侯爷和好,这是闺女一家心心念念的事。

王氏曾私下跟陈名说,“或许罗姐姐读的书太多,许多事就想得多,还多愁善感。若她简单些,少想些,只看楚亲家的好,他们两个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其实,楚亲家是多好的男人啊,他自己委屈得什么似的,还一心记挂着罗姐姐。”

陈名更是这种想法,笑道,“要不怎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太多书了,就喜欢胡思乱想。你看,你和阿福都没读什么书,你们都是贤妻良母。”

王氏不赞同地说道,“我是真的读书少,也知道的少。阿福可是聪慧,既使没读多少书,也比别人懂得多。”

“这倒是。”陈名点头道。

今天过节不上课,羽哥儿和小玉儿领着动物之家在怡然院里玩。老太君和罗云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晒太阳,十分惬意地看着孩子们玩闹。

晌饭孩子们是在棠园吃的,老太君又让人去把老太爷请来吃饭。

罗云虽然不愿意重新接纳楚广彻,但对老太爷是一如既往的孝顺。

傍晚时分,罗老太君带着一家子去禄园。路过福园时,小玉儿又大着嗓门叫道,“太爷爷,爷爷,去我姥姥家吃饭饭了。”

“哦,来了,来了。”老太爷一叠声地答应着,随后人也出来了。

没看见爷爷出来,小玉儿还羽哥儿还是颇为失望。

羽哥儿翘起了小嘴巴,说道,“今天中秋节,要全家团聚,少了爷爷怎么成呢?”

小妮子精明,想想就知道原因了。因为奶奶不愿意看见爷爷,所以爷爷才不能去跟大家一起过节。

她拉了拉罗云的衣襟说,“奶奶,爷爷一个人过节,多孤单,多可怜啊,小玉儿不忍心呢。”看了看众人,又说,“太爷爷和太姥姥、哥哥都不忍心呐。”

罗云心里酸涩不已,张了张嘴,还是没言语。

老太爷不想罗云太为难,打了几个哈哈,若有所指地说道,“你爷爷不会孤单。心中有人,离得再远都没有距离。何况,你爷爷在福园,他听得到我们的说话,也闻得到我们的酒香。”

罗老太君说道,“广彻是个好孩子。”

小玉儿又零乱了,问道,“太姥姥,我爷爷是长辈,有白头发,胡子都有白的了,不是孩子。”

罗老太君笑道,“你们的岁数再大,还是我们的孩子。”

罗云的心又抽了抽,他不仅头发白了,连胡子都白了?

饭是在厅屋里吃的,罗管事也上了桌,陪着老太爷和陈名喝酒。罗云和陈名一家对罗管事非常礼遇,他一般都能跟主子一桌吃饭。王氏又让人送了一桌席去福园,请楚广彻吃。

老太君也喝了一杯酒,她劝罗云道,“云儿,你也喝点吧,这小酒好喝。”

老太爷也说道,“宣儿娘,这酒是宣儿媳妇孝敬的,不止好喝,对人身体好,还能养颜。没看老表姐都越来越年轻了嘛。”

他的话逗得众人大乐。罗云笑笑,还是摇头不喝。

酒足饭饭,众人便去院子里赏月。桌上摆了许多水果,干果,点心。

仰望天际,群星璀璨,烘托着一轮圆月,阵阵桂香随着晚风飘进禄园,惬意极了。

禄园里没有桂花树,但福园里的桂花树正好栽在墙边,浓郁的花香随着晚风飘过来。

众人说笑着,当然是老太爷、小玉儿主讲,其次是老太君和羽哥儿,陈名也会附和几句。罗云的话很少,偶尔也会说几句。

那几声温柔的话语和轻笑,让桂花树下的楚广彻又是心喜又是心酸。多少年没有听到这笑声了?只不知道这笑声在自己的身边听起,还要等多久!

又暗道,现在比过去好多了,已经能亲耳听到她的笑声,也一步一步更近了……

番外四 罗云4

赏月赏到戌时,老太爷的谈兴还浓,可羽哥儿和小玉儿已经睡眼惺忪,不时用小胖手捂着嘴打哈欠。

罗老太君呵呵笑道,“老表哥,今儿够了,看看两个小人儿都困了。”

老太爷哈哈笑着起身,说道,“是极,都回屋歇着吧。”

众人起身,却听到从福园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嗽声很急,一声赶着一声,在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这是楚广彻的声音。罗云的心跟着那咳嗽声抽了又抽,心疼得要命,袖子里的手都捏成了拳头。还好那几声猛咳以后,就没有那么咳嗽了,只间或再咳两声。

罗老太君道,“这是广彻的声音,他怎么咳得如此厉害。”又道,“这几天我总能听他咳嗽几声,明儿让人去府城找大夫来给他诊诊,不要小病拖成大病。”

老太爷骂道,“没出息的小子,肯定是站在墙角站久了,吹了风。”又挥着大手道,“无事,他身体好得紧,打小就没生过什么病。”

罗老太君说道,“广彻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不可吊以轻心。”

众人说着,出了禄园。

路过福园大门的时候,还是能听到从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

老太爷牵着羽哥儿进了福园,大门“咯吱”一声关上。

抬老太太的人走去了前面,罗云抱着小玉儿走在后面。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她的脚步顿了顿,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棠园走去。

老太爷的话说得对,自从她嫁给楚广彻,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他很少生病,别说咳得这么厉害了。

罗云几乎彻夜未眠,早上还是强打精神起来,领着小玉儿去陪老太太吃饭。

老太太人老成精,看到闺女一脸的倦容,叹道,“唉,何苦呢,跟着心走,你不受罪,大家也都好过。”

罗云没吱声,把小玉儿送走,又给老太君按摩,听完老太太千篇一律的念叨,就回了清风院,坐在窗前发呆。

这时,丫头来报,说福园的楚管事来找她讨要几副治病的草药。

罗云知道,这定是给楚广彻讨要的,她急步去了外院的杏院。杏院很小,只有三间房,是她平时给人看病的地方。

楚管事向罗云抱拳道,“夫人,我老侯爷这些天一直咳嗽,想向你讨几付治咳嗽的药。”

罗云麻利地抓着药,一大半是在县城里买的好药材,又抓了一点草药进去。说道,“我的药不好,治不了重病。该找大夫来给他把把脉,对症施药,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楚管事乐得嘴都咧到了耳后根。老侯爷自从来了乡下,不管夫人在庵堂还是还俗以后,这是第一次说关心老侯爷的话。

忙道,“小人遵命,回去就跟老侯爷说。”

楚管事拿着药一溜烟地跑回了福园,跟楚广彻说了罗云的话。还说,“小人看得出来,夫人的脸上甚是焦急。其实,夫人心里很是关心老爷呢。”

楚广彻嘴角勾了勾,让人快去熬来给他喝。

只是,楚广彻并没有重视自己的病,又想着可以趁这个病让罗云多关心关心自己。便没有去请大夫来看病,而是隔两天就让楚管事去棠园拿药。拿着几包草药,再听楚管事转达罗云的几句关心话,他十分开心。却依然沉着脸,也不好意思在下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羞愧,已经快五十的人了,还因为她的几句话高兴如斯。

或许心情好,也或许他的确没有什么大病,他吃了那些草药,咳嗽还真的好了许多。

楚管事高兴,去拿药的时候,跟罗云唏嘘着她的医术如何高明,老侯爷的病在她的诊治下好多了。

小玉儿也不住地夸罗云,“奶奶,太爷爷和爷爷都说你的医术进益了,连爷爷的病都能治好。”

听到这些话,罗云的心情轻松多了。

秋收过后,就是绵绵秋雨,一下多日。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凉了。

这天下晌,雨还在下着。

罗云坐在窗下边给小玉儿做着小衣裳,边跟罗老太君闲话着。她年青时并不喜欢做针线,而是爱看书抚琴,或是管管家。而现在,这几样她都不喜欢,闲着无事,也只有做针线了。

雨滴嗒滴嗒打在房檐上,打在芭蕉叶上,扰得她心烦。想起她原来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嘴角露出几丝苦笑。

突然,窗外传来小玉儿和羽哥儿的大哭声。两个孩子同时哭,还哭得这么大声,罗云和老太君都吓了一跳。

罗云赶紧跑出屋,看到两个丫头抱着两个孩子跑进了屋,还有人给他们打着伞。

小玉儿一看到罗云,就哭得更凄惨了,大叫道,“奶奶,奶奶,爷爷要死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罗云惊道,“到底怎么回事?”

羽哥儿又哭道,“奶奶,爷爷吐血了,好吓人,呜呜呜……”

抱着小玉儿的冬月说了原因。今天老侯爷的咳嗽突然比平时厉害了许多,便不愿意让两个孩子接近他,怕过病气。

下晌,两个孩子午歇后,听到老侯爷没咳嗽了,都跑去爷爷身边凑趣。突然老侯爷又大咳不止,还咯血了,把绫帕都染红了……

罗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强压抑住音量说道,“快去请大夫啊!”

冬月说道,“楚管事已经骑马去定州府请大夫了,老太爷还派了人进京城请御医。”

罗云的心如坠入冰潭,身体都轻微地哆嗦起来。

“云儿,云儿……”

“奶奶,奶奶,我怕……”

两个孩子的大哭声及老太太的叫喊声把罗云拉回了现实。

她的眼睛木木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流着眼泪说道,“云儿莫心慌,广彻那么好,扛过了一切劫难,好日子就在前头,老天不会收了他……”

也是,他那么强大,那么睿智果敢,无所不能,怎么可能被一个病痛打跨!

罗云强迫自己相信楚广彻无事,又哄着两个孩子,“不怕,你们爷爷身体好得紧,不会有大事。等大夫来了,吃了药,他就会无事了……”

番外五 罗云5

晚上,罗云让人把两个孩子领去歇息,羽哥儿今天也住在了这里。她没睡,一直坐着等福园那边的消息。

府城的大夫已经请来,楚令奇也跟了来。

她坐在炕上,从半开的窗棂望着外面。

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天上布满繁星,乱糟糟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星光下,隐约能看到院墙外伸进几枝海棠,红红的小果密麻麻坠满树枝,连她这里都能闻到酸甜的香味。

他曾经说,她如春天的海棠花,温柔,恣意,艳美高洁,芳香浓郁……话音时刻在她耳边萦绕,可人却远在天边。

当他从天边走来时,又被自己推回去了……

思及此,罗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大概戌时末,丫头带着一直在福园那边探消息的罗管事匆匆走进门来。

罗云忙站起身,迎出云问道,“他怎么样,无事吧?”

罗管事抿了抿唇,沉重地说道,“夫人,老侯爷他,他得的是肺痨……”

“肺痨,肺痨,肺痨……”罗云的眼泪又划过脸庞,轻声念叨着。

他不会死吧?若他死了自己该怎么活?无论她在空门里,还是还俗了,她都知道他一直在想着她,永远不会放弃她。他隐忍那么多年,就是要保全楚家,要接她回家……其实,支撑她没有一根绳子吊死,不止儿女,更因为他。

不,他不会死。正如老母亲说的那样,他那么好的人,扛过了一切劫难,好日子就在前头,老天不会收了他!

罗云急步向院外走去。罗管事见了,也忙跟了出去。一个丫头点燃羊角灯,跑到她的前面。

罗云走得极快,不大的功夫便来到福园。福园里灯火通明,她直接进了上房。她早就听孙子孙女说过,他住在上房的西厢。进门前,她还把眼泪擦干了。

厅屋里,不仅老太爷、楚令奇在,连陈名和王氏都在。

王氏见罗云来了,忙过去扶着她说,“罗姐姐莫太着急,我当家的之前得的就是肺痨,躺在床上十几年,已经快死了,又活了过来,还痊愈了。”

之前,陈名和王氏不停地用这种话安慰着老太爷。

罗云点点头,说道,“楚郎那么好的人,老天不会收他的。”

她走进西屋,王氏在屋门口忙放了手,老太爷则跟了进去。

楚广彻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个老大夫在给他施针。罗云走到床边,看到楚广彻脸色青白,眉头微皱,两颊都陷了进去。他的眼角、前额有了皱纹,头发已经灰白,还有几根白胡子了。

罗云自从出家后就没正眼看过楚广彻,在她的印象里,楚广彻一如十几年前,俊朗,健壮,满头墨发,什么事都打不倒他……

罗云站在床前默默流着眼泪。

大夫施完针,被老太爷请了出去。

罗云便坐在床前,用手轻轻**着楚广彻。从头发开始,慢慢往下,前额,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下巴。之后,又反复抹着前额、眼角上的皱纹,似要把皱纹抹平。

楚广彻已经醒来,那只**自己的手微凉,软柔,是云儿。他没有睁眼睛,任凭那只手慢慢**着。

渐渐的,他的眼角溢出两行清泪

那只游离的手顿在了他的眼角上。他一把抓住那只手,睁开眼睛。如此近距离看罗云,让他开心。可看到罗云泪流满面,又极是心痛。

若是自己没生病该多好,十几年的念想就可以实现了。可是,他现在得了这个病,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便轻声说道,“云儿,你还有另一个身份,你是我的妹子。无事多来看看我,我的时日或许已经不多,想在有生之年,多宠宠你……小时候,我是你的表哥,你是我的表妹。那时,我就想一直宠着你,宠你一辈子。可惜,我们的好日子却是那么短暂……即使,即使回不去了,你还是我的表妹……”

罗云哭出了声,说道,“楚郎,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夫君啊。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在庵里,我的这个凡心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把你推得那么远。现在,我又找回来了,你不要再把我推出去。”

楚广彻扯着嘴角笑起来,说道“云儿,你冰雪聪明,就是有时候太执拗。凡事太执拗了,伤害最深的,永远是自己,还有关心你的亲人……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想开些……”

两人一直讲到夜深,楚广彻睡着了,罗云还不愿意离开,就在屋里的蹋上睡了。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鸟儿便啾啾叫起来。福园的鸟儿特别多,足有近百只。一叫起来,煞是壮观。

罗云睁开眼睛,看到楚广彻还睡得沉,她走过去又细细地看着他。微弱的晨光中,楚广彻睡得很沉很沉,嘴角居然还噙着笑意,似做了美梦一般。

罗云一直看着他,看不够地看。此时,她又悔极自己之前的做法。楚郎说得对,她,太执拗了。若自己不那么固执,他们两人已经过了半年的好日子。

她的心又痛起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去厨房忙碌,也有人在扫着院子。她站起身,轻轻出了房门。她要做道罐煨鸡丝燕窝粥,楚郎最喜欢吃这道汤品。成亲前,母亲请了曾经当过御厨的人来教过她。她这辈子,也只会做这一样吃食。

自此,罗云就住在了福园上房的东屋,老太爷则搬去了东厢。

小玉儿和羽哥儿没来福园。不是他们不来,而是不许他们来。他们站在院门外大哭,被陈名和王氏抱去了禄园。

五天后,楚令宣和陈阿福带着御医院的院判钱大人日夜兼程来到福园。钱大人诊治肺痨的医术最高明,是皇上派他来的。还让他住在福园,直到把楚老侯爷的病治好为止。

转眼又是一年春,福园百花齐放,棠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二月初,楚广彻和罗云带着孩子住去了棠园,老太爷则住在福园。

前几天,金宝和金贝飞来了福园,让小玉儿和明哥儿及追风、飒飒、旺财一家兴奋不已。

这天下晌,小兄妹一人抓着一只鸟儿,从棠园跑去了福园。

一进福园,明哥儿就大着声音说,“太爷爷,太爷爷,我奶奶又怀叔叔和姑姑了。”

小玉儿嘘了一声,说道,“奶奶不好意思,让咱们不要到处说。”

明哥儿说道,“可爷爷高兴,让咱们赶紧来告诉太爷爷。”

老太爷愣了愣,又大笑起来。

小玉儿来到老太爷面前,很是发愁地说道,“太爷爷,叔叔和姑姑是长辈,都长得好高好高,奶奶的肚子怎么装得下呢?”

老太爷把小玉儿抱起来,大笑道,“再是长辈,生下来也是小奶娃,跟骊哥儿和小珠儿一样大。”

番外六 小玉儿

小玉儿这两天特别矛盾。娘亲来信了,说三爷爷回京城的时候,把她也带回去。问题的关键不是把她带回去那么简单,娘亲的信里好像还说以后不会让她在乡下长住,只大哥、二哥、三弟换着来陪长辈。

她舍不得离开这里。不仅因为这里的狗狗多,鸟鸟多,还舍不得离开太爷爷、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还有,奶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好想看小叔叔或是小姑姑生下来长什么样,是不是像弟弟妹妹刚生下来那么小。虽然太爷爷是那么说,姥姥也那么说,可她还是不太相信。他们是长辈呢,怎么可能会那么小。

可是,她又很想很想娘亲、爹爹、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和王爷,傻李轩,三奶奶。虽然李轩已经不傻了,但她就喜欢那么叫,谁让他一看见自己就叫小媳妇。李轩还乐呵得紧,觉得他是被小玉儿特别对待,与众不同。

她没有跟着二哥一起去福园后院玩,而是带着些许忧伤和不舍,还有饭饭向禄园走去。她一不开心,就会去姥姥家。只要一听姥姥的笑声,她就会开心起来。

饭饭是一条三个月大的小公狗,是抽抽和一白的儿子。如今抽抽跟着一白、旺财、元宝在姥姥家,滚滚和二黄、长长、短短在京城,追风、飒飒在福园,有翅膀的金宝、金贝、七七和灰灰到处蹿。

王氏看见外孙女一个人来了,眼里还有泪光,赶紧把她抱起来问道,“小玉儿怎么了,是跟哥哥打架了吗?”

即使打架,也是小玉儿赢,因为两个哥哥根本不敢跟她打。一打,那两个小子就会被老太爷和老侯爷收拾。

小玉儿摇摇头,说了心里的忧伤和不舍。

王氏早就知道阿福会把小玉儿接回京城,觉得她长大了,老侯爷和罗夫人也合好了,就该把她接回府由教养嬷嬷调教了。再说,罗夫人这么大年龄怀孕,很是辛苦,阿福不愿意小玉儿在这里让罗夫人费心。小玉儿虽然是姑娘,却比羽哥儿或是明哥儿缠人多了。

尽管王氏很舍不得这个开心果外孙女,但还是觉得阿福做得对。

王氏笑道,“原来是这事啊。回京能看到爹娘和家人,应该高兴啊。再说,你爹娘也偶尔会回乡,到时让他们带你回来住几天。”

小玉儿又嘟嘴说道,“我好想看小叔叔和小姑姑生下来长什么样。”

王氏又笑道,“小玉儿放心,罗夫人一生下孩子,你爹娘肯定会回来看她,你也跟着回来就是了。”

小玉儿放下心来,又撒娇道,“我很舍不得姥姥呐。”

王氏更乐了,说道,“罗夫人的预产期是十月底,冬月初。现在是八月底,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到时我们又会见面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不是去福园,而是往禄园这边来了。

王氏往门口望去,看到一个青年男人下了马,是女婿的亲兵楚应。

楚应走进院子抱拳施礼道,“小人参见亲家老夫人,二姑娘,侯爷让小的送信来,舅爷中举了!舅爷暂时不能回乡,他说要好好发奋,争取明年春闱能取得好成绩。”

王氏一听,大喜过主望,赶紧喊山子,让他去大房把陈名叫回来,他们家要请客,满请。

不大的功夫,陈名和陈业就扶着陈老太来了。陈老太都激动哭了,一路念着“佛主保佑。”

禄园热热闹闹地办了两天流水宴。这是响锣村出的第一个举人,全村人都高兴。

三老爷在吃了陈家的流水宴后,明天就要带着小玉儿回京城了。

老太爷、老侯爷、罗云都舍不得小玉儿离开。特别是老侯爷,更是不舍,小玉儿就是他的小棉袄,开心果。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这个孙女给予了他数不清的乐趣。

这天夜里,小玉儿睡在了老侯爷和罗云的房里。

老侯爷坐在小玉儿睡的暖阁边,哄着小玉儿睡觉。这种事,他在跟罗云和好之前经常做,他们和好后就再也没做过了。

小玉儿见爷爷要像原来一样看着自己睡觉觉,极高兴。说道,“爷爷,以后有了小叔叔小姑姑,爷爷还像原来那么稀罕我吗?”

老侯爷的鼻子有些发酸,笑道,“傻丫头,小玉儿永远是爷爷的小玉儿,永远不会变。”

小玉儿听了,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晌午,大哭着的小玉儿被贺妈妈强抱上马车。来送他们的老侯爷等人听到那尖利的哭声都十分不忍,明哥儿也哭得不行。

他们会在定州府住一晚,明天坐船回京城。

第三天的下晌,楚三老爷和小玉儿终于回到京城永安侯府。

好久没看见娘亲了,小玉儿哭着扑进娘亲的怀里。

之后,又跟舅舅陈阿禄、大姐楚含嫣、大哥楚司羽、三弟楚司骊、三妹楚含珠亲热了一番,那些离仇别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和王爷和李轩都来了楚家。

小玉儿跑上前招呼道,“和王哥哥,傻李轩。”

陈阿福嗔道,“不要瞎叫。你都快满五岁了,该懂事了。”

李轩倒是不生气,还呵呵笑道,“没关系,只要小玉儿高兴,叫什么都成。”

他没有叫她“小媳妇”,而是改口叫“小玉儿”,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和王爷纳闷道,“咦,你怎么换了称呼?”

李轩红了脸,嗫嚅着说道,“陈姨不喜欢我那么叫。再说,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陈阿福气得翻了翻白眼,这孩子,真的不傻了,而且太早熟,忒执着。

看到一屋子孩子加长大了的陈阿禄,陈阿福极高兴。除了明哥儿,她生的、她带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楚令宣也极其有成就感,靠近陈阿福轻声说道,“阿福,你看,咱们的孩子多漂亮,多聪明。是不是,咱们再努力努力,再多生几个?”

陈阿福嗔了他一眼,说道,“孩子们都在这里,你胡说什么呢。”又嘟嘴道,“我已经生了五个了,再生,岂不是成了母猪?”

楚令宣呵呵笑道,“媳妇这么俊俏,生再多,别人也不会把你看成猪。”

番外七 和王妃1

庆观六年九月二十一,京城永安侯府一片忙碌。大姑娘楚含嫣即将于十月初四嫁去和王府,和王府的聘礼已于昨日送入府里。

这天,侯夫人陈阿福终于置办完了楚含嫣的嫁妆,心头轻松不少。

嫁妆里,侯府出了十万两银子,王府的聘礼一文不留都给她,还有楚含嫣生母马氏留下的嫁妆。另外,陈阿福又从自己嫁妆里拿出五万两银子,她一直把楚含嫣当亲闺女,自己的嫁妆当然会有她一份。田地,铺子,宅子,温泉庄子,以及器皿摆件、头饰、古籍、药材等等,外加四万两压箱银子,楚含嫣的嫁妆有近二十万两银子之多。在整个京城的贵族圈,都是名列前茅。

其实,陈阿福心里并不赞成他们这么小就成亲。他们今年才十五岁,还是孩子。过早房事对他们身体不好,若早生孩子,或许也会影响下一代的身体。

但和王爷一个人在府里太孤单,曾经的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希望他早些娶亲。

单太后已于上年末正式出家,法号惠悲。出家地址就在原影雪庵,扩大数倍后,改名为凤慈庵。罗云无事,经常会去庵里同惠悲师太论禅,槛内槛外的两个女人也成了莫逆之交。

单太后出家让皇上和和王爷非常难过。皇上还好,有那么多儿女和女人,本人也已经三十多岁。而和王爷就可怜了,父亲在他九岁时就死了,母亲在他十四岁时就出家了。唯一的胞兄是皇上,是君主,不可能太亲密。

和王爷哭着把单太后送去凤慈庵,又哭着回京城。

单太后也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儿子,离开京城之前,专门招见了陈阿福,封她为护国夫人。让她在自己出家后,把和王爷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继续照顾他,疼惜他。

护国夫人是超一品,跟国公平级。陈阿福也成了大顺朝两百多年来,第四个拥有这个封号的女人。

此后,和王爷只要学习完,晚上多数时间都会来永安侯府吃饭。但因为他与楚含嫣定了亲,不好住在这里。否则,他肯定会隔三岔五赖在这里睡觉。

今年春,和王爷满十五岁以后,便不需要再进宫学习了。皇上让他进六部历练,哪个部随他选。他选了工部,还要主司种粮食和屯田,这是陈世英过去主管的事务。陈世英已于三年前升任工部尚书,是当朝最年轻的尚书之一。

他虽然在工部历练,但他是王爷,提提建议就行了,或者偶尔代表皇上去察看庄稼种植情况。他多数时间还是闲着的,来永安侯府串门子的时候也就更多了。

如此,他的心情也没有那么难过和失落了。

所以,近一年来,陈阿福一直在调理他们两个的身体。特别是和王爷,强身健体补肾的吃食可没少吃。陈阿福又向金燕子讨要了两点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给他们吃了。

陈阿福把嫁妆单子交给楚含嫣过目,笑道,“以后嫣儿嫁为人妇,不仅要管府中中馈,还要打理自己的嫁妆。虽然有下人帮忙,自己也是要上上心。”

从她十岁起,陈阿福就把楚含嫣带在身边,教她学管家,学庶务,做生意。虽然她的进步不是很大,但加上给她培养的几个得力干将,守城没问题。

她这样陈阿福也放了心,有精明的和王爷,他们的日子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而不会像有些王府,主子荒淫无度,又不事庶务,日子越过越差。

楚含嫣泪光莹莹,她接过嫁妆单子没有看,而是倒进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我舍不得离开你。”

这是她的心里话,说过许多遍。

陈阿福笑道,“傻话,姑娘长大总要嫁人。何况,你嫁的是跟你感情笃深的和王爷。咱们离得近,你们想娘了,就回来吃个饭,再住个一、两天。反正和王府也没有长辈,没人束着你们。你的芳临轩会一直给你们留着。”

楚含嫣红了脸,又抿嘴笑起来。

她也舍不得和王哥哥一个人住在王府太孤单。嫁过去后,他们偶尔回来住两天,还可以经常回来吃顿饭,两头都兼顾了。

傍晚,楚三夫人带着大儿媳和孙女来了永安侯府,而和王爷却没来。楚令宣回来说,是皇上把他留在宫里了。楚令宣已经在上年底升任御林军统领。

三夫人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亲孙女,小女孩叫楚宝心,一岁半,长得雪玉可爱,像楚三老爷多些。三夫人把她宠上了天,抱着到处显摆。

今天丈夫、儿子都在外面会友,不甘寂寞的三夫人便领着儿媳孙女来了。

三夫人悄悄跟陈阿福说,她今天进宫见了张皇后。听张皇后说,瑞王爷又向皇上请求,希望早些给李轩和小玉儿赐婚。皇上说,等明年吧,明年李轩也十四岁了,才好下旨赐婚。等到小玉儿芨茾,再成亲。

陈阿福一听这话就有些不痛快。李轩才十三岁,小玉儿才八岁,瑞王爷却是猴急地想把小玉儿套牢。那个瑞王,明面混帐,实则精明。他知道自己儿子实诚,便想把精明的小玉儿娶进王府,将来儿子才会更好。

陈阿福对李轩的印象很好,那个孩子实诚,敦厚,还跟小玉儿青梅竹马。虽然不是过分聪明,但大事大非还是拿得准。凭着将来承爵,还有皇上的宠爱,以及瑞王爷置下的偌大家业,这辈子定会好过。又还不像他爹那样风流,家庭也简单,庶兄去外地军中任职后,府里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且瑞王妃的性子温婉,跟陈阿福的关系又好。小玉儿嫁进这样的人家,陈阿福也放心。

而小玉儿被长辈们宠坏了,聪明伶俐,娇纵任性,不肯吃亏,比较以自我为中心。这个性子,若丈夫性格太强,容易起嫌隙。她跟李轩,李轩肯定会事事让着她……

但是,小玉儿才八岁,前世还在上小学好不好。这么小就要被套牢,陈阿福总是意难平。而且,两个女儿,都小小年纪就定亲,也太亏了。

陈阿福不高兴地说道,“瑞王那个老不修,哪能天天想着把这么小的姑娘弄进王府当儿媳。”

三夫人笑道,“你别不知足,现在可有好多人家惦记着李轩呢。一个王爷女婿,一个郡王女婿,除了你,谁还有这个福气?”

番外八 和王妃2

九月底,老太爷、老侯爷、老夫人、明哥儿、二姑娘楚晚都回来了。楚晚就是老侯爷和老夫人的老来女,今年四岁,长得十分漂亮。小妮子古灵精怪,同小玉儿一样好强。一回来就摆足了长辈的架式,指使着比她大得多的侄子侄女外甥们忙得团团转。

陈家大房、三房、王成舅舅一家都来京城喝和王爷和楚含嫣的喜酒。现在,陈名和王氏一大半的时间都住在儿子陈阿禄的家里看孙子。陈阿禄上年考中了进士,如今正在读庶吉士。前年已经成亲,有一个儿子。

那年秋闱,陈阿岚还被皇上点为探花。父子两人同为探花,被传为美谈。陈雨岚的妻子是个郡主,年初才生了一个闺女。

陈阿堂中了举,但春闱失利,想再考一次。若再考不上,就会找关系当个小官。

十月一日起,楚家的亲戚、朋友,以及楚含嫣的手帕交都陆续来添妆。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中,陈阿福才真正感觉这个小姑娘即将离开自己,嫁为人妇。

虽然嫁的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可她还是十分不舍。楚令宣更不舍,他有六个儿女,但他操心最多、最疼惜的孩子就是楚含嫣。他明面不显,夜里总是哀声叹气。

楚含嫣也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家,不会天天看到爹娘弟妹,不会时时跟娘亲撒娇。只要没有客人的时候,她就会搂着陈阿福不松手。她舍不得这个家,最最舍不得的还是娘亲。

自从她渐渐懂事,便知道了自己的不幸。一生下来就死了亲娘,被荣昭纵着下人整成痴儿,还没有亲人照顾自己……但自己又何其幸运,遇到了这个聪慧良善的母亲。她想办法治好了自己的痴病,把自己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爱。她知道,即使亲娘在世,也不会比这个娘亲更疼自己,自己也不会比现在更幸福,更快乐……

在一家人的不舍中,到了十月初四。

一大早,楚含嫣便被黄嬷嬷和丫头叫起来,香汤沐浴后,又吃了一碗汤圆。她穿上红色中衣中裤,披着一头墨发盘腿坐在床上。碧色罗帐已经换成绣有百子图的大红罗帐,被面、床单是绣有丹凤朝阳的红彩锦缎。

刚坐好,就涌入了许多送亲和观礼的女客,还有几个妹妹、表妹和晚儿小姑姑。

全福人也来了,她先给楚含嫣梳头,边唱着祝福词,边从头顶梳到发梢。反复梳了几次,又用红色双线给楚含嫣开脸。还唱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开完脸后,楚含嫣本就洁白美丽的脸蛋更加光洁莹润,娇艳如花,就像月宫中的仙子。

观礼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再没有比她更美丽的新娘了。

之后,喜娘给楚含嫣梳头,化妆,插凤钗,戴凤冠,穿上绣有龙凤呈祥的大红喜服。

忙完这些,也到了晌午,客人们都去吃喜宴。小玉儿,小珠儿,还有晚儿不愿意出去,被妈妈们好不容易哄走了。

屋里瞬间静下来,只剩下跟楚含嫣玩得最好,又还没有成亲的手帕交陈茜陪着她。

陈茜已经定了亲,后生的父亲是户部郎中,后生已经中了举,是个庶子。

楚含嫣又是期待,又是兴奋,又是甜蜜,又是不舍。各种情绪参杂在一起,她紧张得手都有些发凉。

两个姑娘手拉手讲着悄悄话,当然是陈茜主讲。陈茜的话如小时候一样多,她安慰着楚含嫣,时而还调侃几句,两人咯咯轻笑着,楚含嫣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喜宴过后,屋里又涌满了人,他们说着各种吉祥话,让楚含嫣娇羞不已。

不大功夫,前院传来锣鼓和爆竹声,还有丝乐声。

一张红盖头搭在楚含嫣的头顶,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红袖红裙。

随着外面的热闹声更甚,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近。哪怕声音再杂,她也能听出大宝的脚步声,也能闻出他的味道。

脚步声更近,直至来到床前,双脚站定。

看到搭着红盖头微垂的头,和王爷笑容更深。今天,终于要把她娶回家了,终于又可以像幼时一样牵着她的手了。

立时,多年前那个白白的,胖胖的,眉目如画的小女孩一下子跃入他的眼帘。小女孩的眼睛清澈水润,如一泉碧潭,正难过又不舍地看着一个梳着冲天炮的小男孩和一个如仙女般美丽的姑娘。

那个温馨的画面,永远烙在他的心里,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正愣神,全福夫人打趣道,“哟,新郎官看新娘子看傻了。呵呵,要看,等把新娘子的盖头掀开使劲看。”

众人哄堂大笑,还有几个孩子喊着“羞,羞,新郎官看新娘子看傻了。”

和王爷红了脸,低头轻声喊道,“妹妹,嫣儿……”声音宠溺,温柔。

他对她,永远是这样的。

盖头下的楚含嫣眼里涌上水雾,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叫道,“哥哥,大宝……”

和王爷没有听到声音,但他知道嫣儿叫他哥哥,叫他大宝了,声音一如往日的轻柔。

他们去厅屋给老太爷、老侯爷夫妇、楚令宣夫妇见礼完礼,听到爹爹和娘亲的嘱咐,不舍,楚含嫣又流了泪。

和王爷的嘴咧多大。他不能磕头,而是长躬及地。他保证道,“岳父岳母请放宽心,小婿定会善待嫣儿,爱护嫣儿,珍惜嫣儿,永远,永远。”

由楚司羽背着楚含嫣上了花轿。楚司羽今年虽然才九岁,但个子高,力气大,背苗条的姐姐没问题。

望着那两个红彤彤的背影,陈阿福的眼里溢出泪水。这两个甜蜜的小负担,缠人的磨人精,终于长大了,成亲了,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过他们的小日子了……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金燕子的声音,“妈咪,好遗憾,人家看不到臭大宝和小嫣嫣成亲,看不到臭大宝怎样勾引小嫣嫣做那事……哎哟,气死人家了……”

完感结感言

文文终于完结了。跟书里的人物一起走过十个月的时间,挥手说再见,真的非常不舍。

谢谢编大,因为有了你们的帮助和支持,才使文文更精彩。

谢谢亲们,因为有了你们的包容和厚爱,清泉才能快乐地写下去。也因为有了你们的订阅、打赏、投票,清泉才能长久地坚持。

这是清泉的第四本书,每一本书都会给清泉带来快乐的同时,也会留下一些遗憾。这些遗憾,就留到下一本书弥补吧。

新书会在春节后上传,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老朋友,还有更多的新朋友。

再次谢谢亲的一路相伴!

《农娇有福》完结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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